《快穿之渣男自救指南》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1) 原谨睁开双目瞬间眼神空洞了片刻,而后又恢复了光彩。 他视线越过冕冠垂下的珠玉垂旒(liu,二声),越过底下整整齐齐站成两列的官员眺望至建章宫殿外,空旷的白玉石阶上他抱有亏欠的阿娇还在等待,等待着他下朝与她一起游赏后宫。 现在的阿娇绝对没有想到的是,曾在她母亲面前许诺要金屋藏娇的少年郎,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着的少年皇帝会成为日后那般手段狠辣、专权决断的帝王,还会为了巩固皇权借由巫蛊由头废后并贬居她到偏远的长门殿。而毁了诺言的帝王也成为了千古渣男。 好在,他来了。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收回视线对大太监递了个眼神,大太监心领神会甩了甩自己的拂尘,扬声喊道:“退朝”。 朝堂分列两端的官员目送着他们富有魄力与智慧且能文能武的少年皇帝一步一步走出大殿,一直到那娇艳迷人的皇后陈阿娇跟前才停下来。他们大多都为皇帝欣喜,欣喜于他与皇后琴瑟和鸣。也有部分官员为原朝担忧,担忧长公主原嫖会借着女儿得宠更加肆意妄为,甚至插手朝堂要务。 “谨儿。”阿娇见到他是那般的喜悦,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就漾出了动人的波澜,提着裙摆重重迎入了他的怀中。她晓得自己此举是张扬的,可她不能压抑自己内心的想法。 原谨害怕她跌倒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却发现她的腰是那样的细,盈盈不及一握。 “谨儿,你怎么才下朝。”阿娇的手在他肩上捶了几下,注意到退朝官员们的视线才觉得自己有些逾矩了,赶忙挣脱了怀抱想要站直身体,却又被重重搂了回去。 “别动。”原谨哑着嗓子强势抱住了她。刚刚的他已经看清楚了她的容貌,柳眉细长,眼眸婉转锋利却又多情,琼鼻小口,唇不点而朱。她张扬肆意如那草原上的野马,又如那天上的明月。可只要她对你笑,你就会感觉你是她的所有一切。而这样的人,他差一点就失去了。 阿娇的脸瞬间红了,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饶是她一向骄纵无法无天也觉得害羞起来。 “他们都在看我。”她声音细若蚊呐。 “不要管他们,我只在乎你,阿姐。”原谨低下了头靠在她的肩上,冠冕上的珠玉垂旒则落入了她的脖颈中,冰凉提醒了她少年皇帝的不对劲。 “谨儿,你怎么了?”她尽量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柔和些更温婉些。 母亲教过她,男人不会喜欢一成不变的女子的,骄纵惯了的她表面不以为意,暗地里她却有在偷偷地学,只是因为她希望她的谨儿她的夫君能够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久一些,再久一些。 “没什么,阿姐,就是想你得紧。”原谨依恋地在她脖颈蹭了蹭,鼻子上的肌肤与她脖颈上的细腻肌肤快速相遇而又快速分离,说话的尾音却拖得老长。 阿娇今日不是很平静的心忽然就被搅得更乱了。她虽然骄纵,但对权利的欲望一向都不强烈。可她却有一位独断专横的母亲。母亲很疼她,巴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可母亲有时候有些事做得也的确过分。谨儿都是皇帝了,不再是以前的无势皇子,做事还步步相逼,难免会惹他厌烦不快的。她心知肚明这一切,可一位是至亲的生母,一位是她后半生的依仗夫君,她被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可所有的为难在他这一句“阿姐想你得紧”了中,忽然找到了落脚点。她一直被掩藏着的委屈硬生生被逼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不停流淌。 “阿姐,不要再忧虑。我都晓得的。”原谨抬起头,冠冕上的珠玉垂旒还在乱晃,他抬手轻轻替她接住了眼角泪珠,放到了自己的唇边,语气温软坚定似曾经对她许诺过的那位少年郎,“我原谨,此生定然不会再让你落第二次泪。” 阿娇想哭,特别想哭,可她不能哭,因为他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位小姑娘的时候他曾许诺过的那一幕。那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谨儿,你想要娶媳妇吗?” “想啊。可她们都不好。” “阿娇好吗?” “好啊,若是能够得阿娇做妻子,我就造一个金屋子给她住。” “金屋藏娇”她进宫后早已不奢望,可得到夫君一世的垂怜却是她渴求的。 “谨儿~”她努力止住眼泪却无语凝噎,赶来的长公主原嫖见到这一幕还以为是皇帝欺负了她的女儿,当即面色便有不虞。 “母亲,你误会了。”她想要解释却被原嫖给忽视了。 “皇上,您未免也太无情了些,竟然当面给皇后难堪,把我这位姑母置于何处,又把最疼爱阿娇的你的祖母置于何处?”她一通问责下来让阿娇后怕地看向了原谨。原谨眼皮都没翻一下,直接承认道:“姑母说得是。以前是谨儿做得不好。以后会加倍弥补阿娇的。” 他其实心知肚明姑母生气是因为他未在朝堂上给她丈夫的子侄脸面。匈奴近年来不停侵扰边境,边境百姓生活苦厄,而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虽在文治上有所建树,可对沙场作战却没什么心得方法。他真正的大将,现在还在平阳公主府内喂马呢。 原嫖好奇打量了几眼皇帝,往日的时候,她这般说话他虽不多言,可眼底极力压制的怒气她却是看得分明的,可此刻的他眼中不仅没有薄怒反而一派澄明,倒显得她这位长辈小题大做了。难道是他的段位变高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原谨本就没想为难她,自然顺着梯子给她递板凳,走了过去轻轻扶住了她,温声道:“姑母今日进宫定然也乏了,不如与我和阿娇一同回长乐宫,陪母后和祖母用膳说说话?” 原嫖低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子,心里是无比的熨帖,往日的时候,这个小崽子面上虽然对她恭敬,实际上尊称却从没落下过,今日这声“寡人”倒是没听到他说了。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2) “那就去吧。”她咳了两声,示意自己傻女儿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再咳了两声,也没见到傻女儿有什么动作。没得办法了,她这才把视线慢悠悠地转到了傻女儿的身上。哎哟喂,她这个傻女儿竟然在走神哦。 原谨也才发现了这一点,赶忙推了推阿娇,阿娇这才醒过神来走到了母亲的身边搀扶住了她。 原嫖本来想数落女儿几句的,见着她那副憨纯的样子想到了家中的夫君又有些不忍心了。她和夫君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为了给她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千方百计让她当上了皇后,皇帝现在看在她和她背后势力的份上还能善待独宠她,若是以后她这个做母亲的殁了呢? 阿娇搀扶着母亲又悄悄看向身旁的皇帝,心底说不出的动容。 往日里,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又何尝不是呢?他是这天下的天子,高高在上,唯我独尊,可他却愿意为自己做到这份上,自降身份去哄着自己的母亲,要说他不爱她,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原谨对她展颜一笑,明亮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而又快速分开。 阿娇对自己的爱情忽然有了真正的底气。 太监早就到了长乐宫通传消息,因此三人到达的时候,长乐宫早就准备好了膳食。 “阿娇,过来坐。”太皇太后最是心疼自己这位外孙女了,见着她立马就拉了过来。 “外祖母~”阿娇低声撒着娇,眼神却直白落在了原谨的身上,等待着他发话。 “过去坐吧。祖母向来最是疼你。”说话间,原谨亲自给自己的姑母布置了座位。 原嫖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小崽子这是怎么了,居然做这般讨好自己的事情呢?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气定神闲坐了下去。 而阿娇和原谨两人的眼神交流落在了三人眼中,都很欣慰。这两个孩子的感情眼看着是越来越好了。有些事也快提上日程了。 王太后借机拉住了阿娇的手,轻声慢语提醒道:“阿娇近日面色丰腴了许多,看来我们都要心想事成了。” 阿娇哪里经得住长辈这般打趣,低下了头,半段雪白脖颈都被羞红了,“母后说的事儿还长远着呢。” 原嫖心里真的是有点嫌弃自己这个傻女儿的,长辈都这么说了顺口应承下来讨一波欢心不好吗?非得说这样的话,让人无趣。刚想开口给傻女儿补救的时候,原谨开口了。 “祖母,母后,姑母未免太着急了些吧,阿娇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再怎么着也得让阿娇多了解了解这些再说。再说了,在朝堂上我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难免对阿娇有所疏漏。我也想再等段日子,可以多陪护陪护阿娇。”他笑容和煦,望向阿娇的眼神又是那样的温柔,没有人怀疑他说的话是不真心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就脱离了皇帝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关心爱护妻子的普通丈夫,阿娇鼻子一酸眼中泪水已经开始积蓄了。 “没出息。”原嫖戳了戳女儿的腿提醒她不要当众失仪,心底却也是动容的。若是皇帝能够一直维持对女儿的这份心,她这位当母亲的也不至于这么担忧了。 王太后说的事情,她又何尝没放在心上呢。给女儿找了各种名医养在庄子里,就等着时机带进宫里来呢。女人这一辈子光靠美貌是不长久的,唯有子嗣才是终生的依靠。若是子嗣也没要,那就只有权利了。争权夺利这条路太苦了,她苦了大半辈子了,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走上这条老路。她眼神幽深了一瞬,对女儿的那点不满瞬间消失了。就这么一个女儿,能气她多久呢。再不争气都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好坏还有自己这位母亲替她兜着。若是皇帝日后变心,她在女儿身边守着,那些小浪蹄子也是不敢过来招惹的。 “姑母,吃菜。”原谨亲自替她挟了一筷子的新鲜芦笋到碗碟中,原嫖这也才回了神。 “前几日不是吵着说要吃芙蓉蛋羹,今日不就有了。多吃点。”原谨一点都没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把那一碗蛋羹都挪放到了阿娇的面前。 “好个谨儿啊……”太皇太后点了点自己的头,花白的头发仍然掩盖不住她精神的矍铄,她夸赞道:“懂得疼媳妇儿了,真是长大了。” 王太后也忍不住掺和一句,“哎哟喂,有的人啊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阿娇被这一唱一和弄得简直是抬不起头了,可前几日不过顺嘴一提的事情却被人牢记在心上,这样的感觉是那样的好,好到她都有些舍不得吃这碗蛋羹了。 “再不吃就凉了。”原谨亲自替她把蛋羹舀入碗中,覆在那晶莹剔透的米饭上,还不忘给她夹了两块泡菜在碗碟中备用解腻,“祖母,母后,姑母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不会在意这一碗蛋羹的,是不是啊?” 他依次看向身旁坐着的三位长辈,笑容坦荡俊朗,一时间竟让三人迷了眼,想到了早已驾崩多年的原景帝。 “好孩子。”率先回过神的太皇太后伸出手去,原谨赶忙走到了她的身旁,方便她握住自己的手腕。 “你和阿娇要是一直这么好好的,我们这些老的也就放心了。”太皇太后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掌,又看向阿娇,阿娇懂事地把手也贴了上来。她索性把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感叹道:“帝后琴瑟和鸣,这是万民之福、后宫之福,我原家之福啊!” 阿娇重重点了点头,原谨温柔注视着她,千言万语已然在不言中了。 “母后此言说得是啊。”原嫖看向两位年轻人,原有的不满在这一刻却都尽然消弭。 宠爱、子嗣、权利,若是可以选择,谁不都想要。可她的阿娇已经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了,要是再得到夫君一心一意的眷顾,这比天底下的其他权利都要更让人动心与安心。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3) “好好相处,以后有事好商量。千万不要闹脾气。”王太后把自己的手也搭了上去。 往日里,她其实是有些看不上自己这位骄纵的侄女的。可为了儿子的地位,为了原嫖身后的那些势力,她也就忍了。可今日的家宴上,她才有些明悟过来。家宅天下,家宅天下,要是“家”都不安,何以“天下”呢?若是阿娇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那她的谨儿在前朝那得省多少的心啊。就算是为了儿子,她也得对阿娇更上心些。 阿娇一时间感受到这么多人的期望与眷顾,骄纵的眉眼忽然生出温和来,她低眉颔首轻言着,“阿娇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 原谨眼中却闪过一丝担忧,害怕阿娇会因为这些期望眷顾而再次走上老路。 看来,他得私底下找时机和姑母好好谈谈了。 用完膳,原嫖留在了长门宫继续陪伴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说话,原谨带着阿娇回了未央宫。 阿娇进宫以来虽然备受皇帝宠爱,却是很少踏足此地。因为这里是皇帝的居所,也是天下的政令中心。她自一进门,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像极了好奇心旺盛的孩童。原谨没有制止她,而是坚定握住了她的手。 “阿姐替我磨墨吧。”原谨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御书房。他准备教授阿娇批阅奏章。 他这次来到的虽是类似汉朝的架空朝代,可依据大致的历史轨迹,阿娇十年无子而后被皇帝废黜移居长门殿。在这十年中,阿娇无所出,定然会经受风言风语,不如让她参与到朝政中来,转移注意力是一,以此举彰显对她的宠爱是二,安定原嫖一族是三,真心为她好是四。 “谨儿,你让我做什么?”阿娇仿佛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那般又问了一遍。 “阿姐,想要让你替我磨墨。”原谨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十五岁少年最真实柔软的一面,摇了摇她的袖摆。 “谨儿~”阿娇咬了咬嘴唇,试探性问道:“这样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好?” 要不是原谨自己提出的要求,他都要怀疑她要做什么不可见人的事情了,尤其是她现在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好像在等待自己下令让她做什么罪恶隐晦的事。因此,他故意伸手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在她耳畔暧昧道:“阿姐所说的不好的事,是什么呢?” 阿娇忽然明白了他到底想说的是什么,挣脱了他的怀抱,轻轻跺了跺脚,以仅两人能够听闻的声音低声道:“坏。”她以前的时候怎么就没看出他隐藏的这些恶趣味呢。 原谨却一秒钟正经了起来,“明明是阿姐想歪了。美人红袖添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更何况美人还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阿娇其实特别喜欢他用妻子称呼自己而不是用“皇后”。她总觉得“皇后”这个身份,把他和自己远远隔绝了开来。可她想做他的妻子就不得不做这个“皇后”。这又是让她感到为难的地方。 阿娇虽然性子骄纵,实际上心思却特别单纯,比如此刻,她的内心想法全都都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泄露了出来。原谨心疼她,低声哄着,“私底下我们就不要帝后相称,做普通的夫妻如何?” 阿娇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不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怎么就被他看了去。 “傻,你的心思啊就差没明明白白写在脑门上了。”原谨手指轻轻在她脑门子上戳了戳,又害怕真戳疼了她,伸出手点了一下就快速收了回来。 “难道阿姐不喜欢我如此称呼你,那谨儿以后就不这般……”故意这般说话的原谨忽然就被温软的小手堵住了嘴。 “谨儿,我内心是真的欢喜你能够如此待我。”阿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正准备和他说说自己的真心话的时候,手心忽然被舔了一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忽然……她也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是她浑身的肌肤好像都敏感了起来,她眼角忽然晕出一抹红色,娇羞地看向她的天,她的地,她的夫君。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有多么的动人。 原谨看了她一眼后,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任何东西。毕竟此刻还有什么比美人更重要的呢? 阿娇惊呼了一声,原谨直接扛着她去了内室。殿里伺候的宫人们迅速动了起来。 皇帝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召幸皇后呢。当然,看这个样子,以后还会有无数次。 “睡吧。”原谨给疲累极了的她盖上了薄衾,却从被子中离开在宫人的伺候下重新穿好了冕服。 他是帝王,有的是要务要忙,若是真的沉迷于美色,日后她怕是要担上骂名。 同时,从长乐宫出来准备出宫的原嫖,路过未央宫的时候,想到了尚未解决的家中子侄的官爵问题,主动停下了脚步。她顺手招来了未央宫的太监询问皇帝的动向,却被告知皇帝已经和皇后歇下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又看向天色,这天还亮着呢。转而她又笑了起来,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又正是情浓时刻,难以把持也是正常的。原本还把子侄官爵问题放在心上的她,此时知晓女儿被皇帝圣眷以后,哪里还想着继续追问了。其他人哪个比得上她的亲生女儿了。只要她女儿在这宫中过得好啊,她这当母亲的,就心满意足了。 因此,她开开心心地挥手让太监告退出了宫去。原谨无意中也摆脱了一波丈母娘的追问。 回到了御书房的原谨继续批阅整理好的奏章,却发现大部分都是与突厥侵扰相关的,想到朝中无人可用,心头火气,起了主动寻找人才的念头。他正瞌睡着呢,平阳公主就递来了枕头。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4) “长姐,你又物色到了什么好玩意儿?”原谨一到平阳公主府,立刻寻找起来。 虽然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位姐姐讨好自己都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利,可他仍然很受用,因为在平阳长公主府的确让他感到更放松愉悦。这也是平阳长公主一向带给他的印象:沉稳、大气、安然,像是任何风雨都不能把她侵蚀。 只是可惜的是,这般优秀出色的女子却有个短命的丈夫。好在,她最终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谨儿,你又淘气了不是。”平阳长公主一身素服,看起来却并不柔弱,眉间原本的晦暗在见到自己这位弟弟的时刻瞬间变成欣喜。她清楚,身为皇帝的弟弟来到府中可不是找不痛快的。 “那长姐告诉我,可是又寻到了什么?”原谨坐了下来,等待她的回复。 “就你最是聪明。”平阳拍了拍手,下人们立刻端着托盘鱼次而出。 “长姐,这里面是?”那托盘上盖着盖子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不由得让原谨提起了些许兴趣。 “都是些好玩意儿。”平阳也不卖关子,直接让下人们把托盘上面的盖子揭开了。 原谨顺着托盘盖子揭开的顺序一个个看过去,忍不住惊讶道:“都是些稀世珍宝,长姐是哪里寻来的。” 比拳头还要大却通体血红的珍珠,通体光滑不见半点瑕疵甚至隐隐发光的白玉,还有造型生动多变莹润细腻的黑釉茶碗,一次性让他体悟到稀世珍宝的美。 “有心人想寻,自然不是难事。”长公主抬了抬手,下人们放下托盘悄然退了下去。她走到了原谨的身边,挑眉道:“如何?可是没有让皇帝白走这一趟?” 原谨大开眼界,自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平阳见得他心中欢喜,自己心中也欢喜,却又忍不住埋怨,“谨儿这些日子久居宫中,有皇后陪伴,倒是和长姐生分了许多?” “长姐说的都是什么话。”原谨一改刚才的温和态度,正色道:“皇后是寡人的妻子,你是寡人的长姐,都是至亲,哪里有生分不生分!” 平阳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严肃和自己说话,突然醒悟了过来自己刚才所言有挑拨离间之闲,赶忙告罪,“是平阳僭越了。” 心里却是在盘算是该给自己找个盟友了。至少能够给皇帝吹吹枕头风,不然自己如此孤立无援。 原谨把她扶了起来,又转圜回了之前的态度,苦口婆心劝道:“长姐对寡人的心意,寡人心知肚明,只是皇后年纪尚幼,有些事还望长姐多提点提点,而不是做些旁的事。” 平阳心里突然一咯噔,低声问道:“旁的事是什么事?” 她感觉自己在皇帝面前似乎无所遁形,刚刚有过的想法难道就被他得知了吗? “寡人只盼长姐开心,其他的长姐就不要担心了。”原谨在心中低叹,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因为自己早寡的身份没有安全感总是要多做一些旁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可他也就这么一位长姐,她不做这些事,他也会真心待她好的。 “谨儿难道忘记了小时候的那些往事了?小时候你和长姐的关系最好了。”平阳还是没能明白他所说的,试图用小时候的亲情来挽回之前败掉的一二好感。 原谨也不想她接下来不停地试探,开诚布公道:“长姐,阿娇待我情深义重,我当日曾许诺金屋藏娇自是不会食言。在我心中已然认定阿娇是我一辈子的爱人,因此,我也希望你能够对阿娇好一点,甚至是再好一点。因为你也是我这一辈子的最亲的人。” “阿娇那般骄纵?”平阳被他的这一句“我”给拉回了小时候。那时候,母后还不是母后,她也不是长公主,她的日子过得难,总被栗夫人的宫人奚弄。偏生每次都会被高高在上的陈阿娇给撞上。 陈阿娇备受长公主原嫖和窦太后的宠爱,身份地位比她这位公主还要高贵,母亲经常都会嘱咐她不要和她起争执闹矛盾要更让得她些。陈阿娇每次撞上她被宫人奚弄,都会高声斥责那些宫人一顿,那骄纵的眉眼和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心生羡慕。可陈阿娇不晓得的是,每次她出宫后,自己会再次被那些宫人变本加厉捉弄。这也让她怀疑,陈阿娇是不是都是故意的。 “阿姐,阿娇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心性单纯,最是简单不过了。”原谨虽然不晓得她对阿娇有什么误解,但根据她的这个态度也能猜出一二。看来两人之间有什么误解?他眉心一皱,把这件事情记下了。 平阳却不想继续再提阿娇的事情了,于是按捺下内心的不舒服换了个新的话题: “皇上还不知道吧。平阳最近寻得了几匹汗血宝马,这才是真正的稀世难寻的珍宝,还得您有空到府中相看一二。” 原谨见她心生抵触,也不再继续多言阿娇的话题了,便答应了下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便准备回宫了。 准备告辞的时候,却隐隐注意到有什么人在偷看自己。他循着第六感追望而去,是一丫鬟打扮的婢子。虽然看不见脸,但从背影便可看出此女身段之曼妙。他忽然想到了一人。 “皇上在看什么呢?”平阳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问出了声。 原谨摇了摇头,低声道:“什么也没看。天色不早了,须得回宫了。” “平阳恭送圣上。” 原谨在平阳的恭送声中大步踏出平阳公主府,心中却浮现哀悯。 陈阿娇可怜,卫子夫又何尝不是呢?舞女出身,连生三位女儿,又生下太子,当了那么多年皇后,一朝还是被帝王罢黜甚至不得善终。 这也是原武帝渣的地方,他不能再让这些事情重蹈覆辙了。 再说平阳,送走了原谨立刻回到了大厅召来了所有的下人。 若是她刚刚感觉没错的话,原谨的确是在屏风后看到了什么人。她倒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府中哪个丫鬟如此大胆,竟然在她和皇帝说话的时候偷偷探听。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5) “谨儿,你去哪里了?”醒来的阿娇见着推门进来的他,立马下地迎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刚刚做了个噩梦,醒来身边没有他,她就更害怕了。 “瞧你,还是像个孩子一般。”原谨把她整个人抱起,她赶忙搂住了他的脖子保持平衡。 原谨把她放在了御床上,又蹲下身子。 “谨儿,你这是?”她有些疑惑。 原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一只手拿起了地上的鞋亲自给她套了上去。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他,动作尚有些生疏,套了两次才套上。 她恍然大悟自己刚刚下地太着急了忘记了穿鞋子。可他是九五之尊,怎么会?怎么能? “我是你的夫君。”原谨给她套上了另外一只绣鞋后,扶着她站了起来,嘱咐道:“下次可不要这般任性了,不然把身体冻着了怎么办。到时候心疼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阿娇傻傻望着他,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夫君不但英武俊朗,而且还体贴入微。 她忘记了继续追问他去哪里了,也忘记了告诉他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噩梦。 那个噩梦是如此的恐怖,而她是这样的幸福,说起来多煞风景啊。再者,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噩梦肯定不会发生的。 “一起安置了吧。”疲累了一天的原谨拉着她倒入床榻。被他亲自穿好的绣鞋又被他亲自脱去。 他记得很清楚,再往后几千年有位女性作家会写出一句流芳后代的名言——通向男人心中的路是胃,通向女人心中的路是yin道。 女人原本就是感性的。 平阳已经找出了那位在屏风后偷听自己和皇帝谈话的下人,是她自小收留进府的歌姬卫氏。她记得清楚,卫氏还有位弟弟,也在自己府中。似乎是在马场内服侍。 “长公主,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无意中经过此地。”卫氏低垂着脸不停替自己辩解,地板上已经淌了一片她的泪渍。其实她有更深刻的苦衷,可是她不敢说。也不能说。 “抬起头来。”平时想起了原谨当时的眼神,她倒是要看看这位奴婢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自己这位皇弟替她隐瞒。 卫氏依言抬起头却是不敢看她,眼神依旧垂落在地上,眼泪也不停地顺着脸颊流淌。美人饶是哭也是好看的,样貌也的确清丽可人。不比于陈阿娇那般美艳夺人,却独有风采。 平阳端详了她好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起来吧。” 卫氏紧紧捏着自己的裙摆,生怕自己听错了。她之前已经犯下了这般大错,要是再触怒主人,很有可能会被赶出府去,到时候她就见不到自己的弟弟了。 人是美,就是胆子小了些。平阳心里有了判断,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了。 “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她亲自走过去把卫氏搀扶了起来。 “长公主~”她泪眼朦胧看向平阳,仍旧在哭。 “别哭了。往后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平阳亲自替她擦去了睫毛上的泪珠,低声道:“日后尊贵了,别把我忘了就成。” 从没有人对卫氏说过这般的话,她心中又感激又害怕,膝盖不自觉弯了下去,平阳把她又拉了起来,意味深长道:“回去好好练练你的舞蹈,下次就该你上场了。” 说完,也不管卫氏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自顾自走了出去。 骄傲如陈阿娇,定然是看不上一个区区卫氏的。那么,她就让陈阿娇好好吃吃苦头吧。 阿娇以前其实不大喜欢宫中的日子,身边一大堆人伺候,她却和谁都说不上知心话。她虽经常召母亲进宫,可是母亲每次和她说的都是固宠之事。身边有个人念一件事情念久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每日也只有等到原谨下了朝会陪她游玩后宫的那段时间让她开心些。 可现在却不同以往了。 现在的她,觉得每天都是崭新的,都是有期望的。 原谨待她不似之前那般高深莫测、若即若离,原谨会陪着她做各种她喜欢的事情,会教她怎么应付外祖母和母后的催生,会主动与她分析朝中大事和天下局势。 原谨和她之间彻底回到了幼时两小无猜的感觉。她甚至能够感受出原谨对她的依赖、对她的不同,还有对她的信任。 原谨待她,是妻子是朋友也是知己。也是她觉得最稳固的关系。 有时候她在想,要是她真的做了噩梦里的那般事,原谨也不会像噩梦里那样对她的。因为她有底气了。她日后就算年老色衰而爱驰,失去的也不过是妻子的这层身份而已。 “又在想什么呢?”批改完奏章的原谨看向替自己磨墨的红袖佳人。 他其实很喜欢阿娇穿红,她自小就骄傲惯了恣意得像那让人抓不住的野马。只有红色这般张扬的颜色才能压制住她的性子,同时突出她身上别具一格的美。也是他最想保留的美。 “谨儿,你在看什么呢?”阿娇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摸了好几次也没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正暗自奇怪着呢。 “阿姐,以后我让人给你做好多好多的红色衣服。”原谨拉住了她如葱根一般白皙的手指允诺道。 “为什么?”阿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虽然她一向都挺喜欢红色的。 “因为阿姐穿红好看,张扬肆意那般的美无人可及。” 阿娇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夸奖自己,又想起他刚才的失神是因为自己,心忍不住泛起波澜。 “红色会不会太张扬了些?”张扬惯了的她第一次开始反思。 “阿姐这般美貌,穿什么都是张扬的。”原谨真的觉得她太可爱了,为了帮助她定心,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阿姐是我的皇后,穿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阿娇沉溺于他的温暖目光中,诺诺点头,呼吸声中也带了欣喜。 他既然喜欢,那她便多穿红衣吧。反正她素来也是喜欢红衣的。 只是,她的心口怎么砰砰直跳呢。 她偷偷抬眸看他,脸颊飞起红霞,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6) 当平阳以观赏汗血宝马为由邀请原谨出宫,原谨心念一动,带上了阿娇。 阿娇人虽然骄纵些却不傻,感受得到平阳隐藏在心底的对自己的不喜。可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带她出宫啊,她满心欢喜,怎么可能不去。 在原谨出宫的那一刻,平阳已经准备好了。 她看向被歌姬们如众星拱月包围着的卫子夫,眼中笑意幽秘。今日,她相信自己皇弟必定会喜欢她精心准备的这份礼物。 阿娇这是第一次来到平阳公主府,心中尚有些忐忑,抓住原谨的手有那么一丝抖。 “宽心些,长姐今日是邀请我们来放松的。”原谨把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大掌中,当着迎过来的平阳和侍女们的面毫不避讳地在她额上落下亲吻。 阿娇从没想过他会在众人面前对自己这般,她又喜悦又害羞,脖颈都羞红了,婉约低下头去。 平阳藏在袖中的手抖了抖,陈阿娇这般小女人模样哪里还有以往骄纵身影,她这皇弟怕是早已对陈阿娇情根深种。危机感促使她快速把卫子夫推到原谨面前。 “歌舞已经在厅内备好了,请皇弟和阿娇上座。” 她面上得体笑意让人挑不出错,阿娇被她看见了原谨对她的亲昵尚有些放不住手脚低低点了点头,原谨道了一声“好”后扣着阿娇的手率先一步往前,没几步便把平阳远远落在了身后。 三人谁都没有主动提观赏汗血宝马一事。 平阳眼神黯淡了瞬,又恢复了以往光彩,更加坚定了培养卫子夫的心。她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今日第一次领舞的卫子夫藏在宽大裙摆中的小腿不自觉痉挛,她隐隐晓得平阳长公主要做的事情,可她……她只是一位小小的歌姬,皇帝怎么会看得上她呢…… 可她只是这长公主府内一名小小的奴婢,她若是不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以后还怎么自处,更有可能看不到在马场里喂马的弟弟卫青了。她现在就这么一位亲人了。 阿娇落座时候扫了一眼座下的歌姬,藏于袖中的手不自觉抖了抖。她就晓得平阳不会那么简单。可是她不明白,她都没有做过什么得罪平阳的事,平阳从何处对她产生这么重的恶意。 卫子夫虽然不敢抬头直视上座的两位贵人,可她们身上流露的高贵气质让她自惭形秽。尤其是皇帝身边的那位女子,香风浮动,裙摆曳地,身形曼妙,浮想联翩中都感觉出是一位绝世佳人。她不过是这平阳长公主府中一位容颜寡淡又出身低微的舞女,怎么比得过…… 她偷偷看了一眼下座的平阳,眼中已经带了怯。平阳瞪了她一眼,她慌慌忙忙收回了目光。 “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平阳淡淡垂下目光。 音乐已经起了,长期训练过的卫子夫不自觉跟着音乐起舞。她身形瘦弱如楚女,眼眸含了湿意跳这广袖舞如那风中摇摆的杨柳,只想让人把她护入怀中疼爱,别有一番风情滋味。 阿娇扣着自己的手越来越僵硬,原谨眉心骨跳了跳,直接抽出了自己的手。 “皇上~”阿娇眼波轻横,尾指纤纤点住了他的手掌心。 原谨大手直接把她搂入怀中,湿热气息濡湿了她的耳廓,“阿娇是不是在为寡人吃醋。” 阿娇别过头去不看他,眼眶偷偷红了。 母亲说得对,男人哪有不偷腥的。有了风情娇媚的女人,他就想尝尝清粥野味;习惯了小家碧玉,他就想试试风华佳人;风情娇媚、小家碧玉都有了,他就想去试试清丽才女了。 原谨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坏心眼地拍了一下她藏在襦裙中的挺翘臀部,用两人在床底欢好时的低沉声音在她耳畔低语,“阿娇是寡人的皇后,唯一的皇后,谁都不能替代的。” 阿娇红了脸,不再避讳,当着厅内所有的面搂住他的脖颈,雪白的手腕随着广袖的下落露出,红唇红润娇艳,“那就带我走。”可惜这里没有铜镜,不然她就能够看到自己如妖精一般的风情举动。 “好。”原谨薄唇如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而过,抱着她一步一步往下坚定走去。 阿娇全程和他目光相视,她啊,才不愿意把自己的夫君让给别人呢。她就是被惯坏了,她就是贪心,她就是想要万千宠爱于一身。 “皇上,您这是?”平阳已经快被气疯了,可还是竭力告诉自己要保持理智。 “歌舞已经欣赏够了,该去看今日的主菜——汗血宝马了,长姐~”他这声“长姐”尾音长久,莫名让平阳不安,她压了压自己的虎口,抬袖挥退了还在歌舞的歌姬们,沉声道:“管家,领路。” 退出大厅的卫子夫颓然跪地,好久都站不起来。之前在大厅的时候她就崴了脚,怕影响贵人观瞻一直强忍着。直觉告诉她,她完了。 其他歌姬们幸灾乐祸看了她一眼,成群结队地回了自己的住所。这一个多月来,她们一直都作为她的陪衬,早就心生不满了。本以为她会有那般好运气一飞冲天,哪晓得她今日竟然连皇帝的正眼也没有得一个。看来啊,这野鸡,注定是变不成凤凰的。不少人都暗自打消自己曾有过的小心思。 被原谨抱着的阿娇一直都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没有抬头,她害怕自己看到平阳会忍不住破口大骂。她想不明白平阳对自己的恶意是从何处衍生而来。明明她待她是那样的真挚。 怀中佳人的身体不住发抖,原谨更拥紧了些,鼻尖与她相错,温软的唇落在她脸侧,轻声哄着,“再生气脸就要变小猪猪了。” 阿娇委屈地把脸藏在他的胸前,管它变不变小猪猪呢,她就是生气,生气平阳一点都不顾着皇家脸面,竟然要把府里的歌姬都往原谨身边推。 她内心也暗暗庆幸,庆幸原谨心里是真有她的,不然平阳就该如愿了。 平阳全程都低着头,她在思考,皇帝和骄纵的陈阿娇关系是在什么时候变化的。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7) 卫青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原朝的三位大人物。他想行礼,可脑子像是浆糊一般什么礼节都忘记了,惊慌感逼得他直接硬着腿往地下一跪,“见过皇上,见过皇后,见过长公主。” 卫青现在不过十六七岁,面容虽然稚嫩但已隐隐透出坚毅之色。整个马场就他和一个聋哑的大叔负责,他不仅要喂马,还得担负驯马的职责,所以长期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褂子,为了行路方便底下则是穿了黑色的宽大长裤。他突然下跪,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暖黄色的日光下他长期经过日照照射的肌肤散发出诱人的古铜色。平阳眼神一暗,把他给记住了。 原谨看在眼里,爽朗一笑,把阿娇轻轻放下,大掌直接把卫青给扶了起来,目光落到平阳脸上,“长姐,他唤做什么名字?” 平阳心里一紧,不明白原谨为什么突然问起一个奴隶,她慌忙看向身旁管家,管家斗胆下跪道:“回禀皇上,他名唤卫青,是府内的马仆。” 卫青第一次直面圣颜,粗糙的手被重重握在天子大掌中,他浑身汗毛竖起,唯恐自己手上的裂口玷污了天子高贵的手。 他偷偷看向平阳长公主,他一直高高仰望的主人,希望她能够在这时候站出来说话转移天子注意力。 站在原谨身侧的阿娇,先是不解原谨对他的礼遇,想到了原谨之前和她分析过的朝廷大事,眼睛亮了一瞬。这位,就该是原谨要寻找的将才了。 “长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原谨大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身量还未彻底长开,眼神中还有着畏惧,这是一块璞玉,稍加打磨再等待些时日便会成为真正的人才。 平阳不明白原谨为什么要关注一位小小的马仆,但原谨说的话倒是被她记下了,心念婉转间,她替卫青开了口,“皇上既然相中了卫青这块金镶玉,不如您把他带回宫好好打磨打磨。” “长姐都已开口,寡人自然领命。”平阳见他脸上有了真切笑意终于松了一口气。原谨口中话语停顿了一瞬,见得她紧张起来,爽朗笑道:“只不过卫青这样的将才不该被困宫中,属于他的应该是广阔的战场。” “战场?”平阳愣了,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他只是小小的一位马仆,去了不是送死吗?” 卫青脸上也有了呆滞,他从小在长公主府中饲养马匹,连长安都未出过,若去到了战场,他……辽阔的草地、漫天的黄沙、跋涉的军队画面慢慢在脑海中聚起,他隐隐生出豪气,好似他就像皇帝说的那般——他应该属于广阔的战场的。 下一幕,流着眼泪的柔弱姐姐代替了那些画面。他渴望自己去到战场,可他姐姐还在府中。要是他离开了长公主府,他姐姐被人欺负了这么办?他面色为难地站在原地。 “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放不下?”原谨低头与他平视,一切早已了然于胸。 卫青哪里受过别人这般的礼遇,更何况这是世间上最高贵的天子,他慌忙摆手,话语因为紧张开始结巴,“还有……个姐姐……唤做……卫子夫……” “卫子夫?”原谨余光落在平阳脸上,“可是厅内那位领舞的女子?” 阿娇心里一紧,有些担心他把舞女也给带回宫了。传出去,她皇后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正欲张口阻止,想到了原谨曾经对她的许诺,咬了咬唇没了动作。她想自己应该试着相信他一二的。 平阳目光触及阿娇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得意道:“正是。他们俩自幼时便进了我府中,一直都是当家生子养着的。” “为卫家子弟赏居所,转良籍。”原谨挽住了阿娇的手,狭长幽深的眸子落到了尚显稚嫩的卫青脸上,“待你大破匈奴,寡人便封赐你为大司马大将军,封赏你姐姐为郡主。”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愣了,他们不理解区区一位低贱少年怎么就获取了皇帝的青睐竟然许下这样的重诺。 “当真?”少年眼中浮现光彩,一双晶亮带浅蓝的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去。 他定要在战场发挥自己所有的光亮,为姐姐挣一个“郡主”名号,便不用委屈给权贵做妾了。平阳这才看清楚软弱不过是他的保护色。 “当真。”原谨神色庄重,“君无戏言。” “卫青跪请现在就入伍。”少年双腿跪地,背脊挺得像远处的松柏一样直硬,平阳忽然就把他的面容记到了心里,这一记就是好多年。 原谨仰天大笑,“打仗可不是请客吃饭,这匈奴欺我原朝太甚,打败他们非一朝一夕之功。” 卫青脸红了。这般羞涩的少年取悦了原谨,他缓声安慰道:“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去报道。还有个姐姐呢,总得话别一下是不是。” 平阳难得见到原谨用这样的温情对待旁人,更高看了卫青一眼。她打定主意,在卫青不在的时候,誓要好好笼络卫子夫。 “时日不早了,寡人和皇后也该回宫了。” “恭送皇上。”众人跪地行礼,原谨握着阿娇的手往外走去。阿娇隐隐感觉他的步伐要比以往的所有时候都要轻快许多。 “阿娇?”她听得他这般唤她。 “怎么了?”她问。 “我好开心哦。” “因为卫青?”她话语中带着小小的试探。 “嗯。” “卫青以后真的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她问出了疑惑。 原谨记起了后世《汉书》对卫青的记载,“长平桓桓,上将之元,薄伐猃允,恢我朔边,戎车七征,冲輣闲闲,合围单于,北登阗颜;票骑冠军,猋勇纷纭,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 他恢复了以往的帝王威严,话语庄重而又神圣,“卫青啊,他以后会名耀千古,历经千秋万载依然光荣灿烂。”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8) 原谨回宫不久,平阳便接受到了宫中来的赏赐——一千金。 金银财宝早就不是她想要求的了,可这赏赐来自宫中,来自皇帝,是她平阳与皇帝关系亲好的最重要体现,是皇帝给她的体面,她必须得收,还得收得高兴。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内,关于卫青的事迹开始流传。 “阿姐,我明日就要走了。”卫青垂在卫子夫脚下,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他的阿姐一向柔弱胆小,他不敢想他离开以后她该怎么生活下去。 “去战场?去打匈奴?”他不敢抬头,因此没能看到他的阿姐双眼热切,竟比他还要激动些。 他重重点头,带了哽咽,“阿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定然给你挣回‘郡主’名号,光宗耀祖。” “好!”卫子夫扶起了他的弟弟,衷心衷肠全部吐露,“阿姐很高兴,很高兴你长大了,很高兴你能够为家族为国家挣来荣耀。阿姐是真的很高兴。”她眼中热泪掉落,被她匆忙揩去。 “阿姐,你不用担心我,我必定……必定平安……”他的嘴被小手堵住,见着他一向柔弱的阿姐摇头重语道,“你必定要大胜归来。” “阿姐……我害怕。”面对最亲的人,他展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卫子夫握紧了弟弟粗粝的手,想起了今日在角落里听到的天子言谈,“卫青啊,他以后会名耀千古,历经千秋万载依然光荣灿烂”,用虔诚而又诚恳的声音道:“天子期望,百姓期望,家族期望都在你身上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尚未经过战场风沙的磨砺,可却牢牢记住了长姐说的这句话。他出征,不仅是为了姐姐的名号,也是为了百姓,更是为了不负天子对自己的期许。 皇帝任用一个奴隶的事情在朝堂上引起了大的震动,被原谨强行压了下来。回到后宫,宫人来报,原嫖带着女巫楚服携着皇后去明光宫许久了。 女巫楚服?巫蛊秘术?原谨冷下了眼。 服侍久了的太监看眼神便明白了帝王所想,扬着嗓子喊道:“摆驾明光宫。” 明光宫殿内,戴着面具的女巫楚服正翩翩起舞,嘴中不停呢喃吟诵着常人所不知道的咒语。原嫖一边欣赏楚服的舞姿,一边在女儿身边念叨,“这是母亲特意为你请来的高人,你要把她留在身边好好养着。在你需要的时候,她能助上你大力呢。” 阿娇别过了身子去,不愿意听母亲唠叨。 她进宫不过两年,后宫也没有别的女子出现,为什么要这么急于子嗣的事情呢。 原嫖被她气得半死,保养得宜的手指戳到了她的额顶,“你啊,就是年纪轻不懂事。你看看再过几年,皇帝眼里还会不会有你!” “自然会有!”空阔大殿入口处,挺拔如松玉的少年帝王站定,被落日拉长的身影到了阿娇跟前。 她欢喜地扯了自己的裙摆跑了过去,正好扑入他的怀中,眼中满是细碎欢愉,“谨儿,你来了。” 原谨伸手在她鼻头一点,“你在这里,我怎么会不来。” 原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给了女巫楚服眼神让她退下,这才清咳了两声,缓缓道:“皇帝来了。” 殿内就剩了他们三人。原谨也不再和她客套,直言道:“姑母,我知晓您的良苦用心,但这日子是我和阿娇在过,有时候,过犹不及。” 原嫖淡淡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地没有一丝起伏,“你们俩现在正是情浓时刻,你心里自然有我娇儿。可他日,我娇儿容颜不在,又未有子嗣傍身,你又正值壮年,后宫美貌女子层出不穷,我的阿娇怎么办?!” 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她就看惯了后宫女子的生存状态。这后宫的女人,有恩宠自然好,可真正的好必须得有子嗣傍身,方能颐养天年。 “姑母,我知晓您已看管世态炎凉,但我会用行动证明给您看,给阿娇看,给整个后宫,给天下人看,我原谨不是那般背信弃义的小人。金屋藏娇的许诺,我未曾有一日相忘。”原谨直视着原嫖老辣的双眼,试图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阿娇早已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现在就表明自己的心迹,表明她对他的信任。可母亲那锐利的眼眸刺在自己身上,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原嫖依稀感觉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天真活泼说着要“金屋藏娇”的少年,再看向自己女儿傻阿娇怕是早就把一颗心都系在了他的身上。她半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情绪,不屑道:“历数前朝帝王,毁诺的不在少数,你拿什么来保证呢。” 阿娇握紧了他的手,关于这一点,母亲说得对。 “姑母,希望我用什么证明呢?”原谨反问原嫖,这位曾经花了大力气把自己扶持上位的姑母。 “我要你此生永不废后。”原嫖抖开裙摆坐于榻上,目光咄咄。她曾经是这后宫里最精明的女人,现在也是占有话语权的皇帝丈母娘。哪怕会惹帝王厌弃,她也要保她唯一的女儿一世无忧。 出乎她意料的事情是原谨几乎没有考虑便脱口而出,“我答应。” 原谨握着阿娇的手走向这位虽保养得宜但皱纹已经泄露了年纪的女人,轻轻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与她平视着,轻声道:“母亲,您就这么不信任谨儿?这么不信任阿娇的魅力?” 原谨这声“母亲”让原嫖心里一震,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皇帝这般称呼,就好像他们都不是等级森严的皇家出身而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婿和丈母娘的关系。 阿娇内心也大为触动,她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原谨脸上,她眼中有泪光微闪。 原谨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缓缓跪于原嫖脚旁,双手交叠放在了原嫖的手上,郑重允诺,“若我原谨此生有负陈阿娇,便眼瞎口烂耳聋……不得好死。” 原嫖身形晃动,背转过身去。够了,她能够为女儿要的这些已经够多了。 阿娇一把抱住了他,不停呢喃,“都不算数的,都不算数的。” 原谨淡淡一笑,指尖轻轻揩去她的眼角泪水,戏谑道:“我的皇后真是个爱哭鬼。” 阿娇抓住他的手指就不松手,那以往娇媚的面容现在只有感动和崇拜。 她在这一刻坚定了内心想法:她的谨儿她的夫君,是真正值得托付的良人。 设定一 毁诺的帝王(9) 原谨和阿娇成亲的第三年,阿娇还未能有孕,王太后已经有了不满,找了平阳过来示意她多往自己弟弟身边送几个美貌女子。平阳满心欢喜应承下来,准备出宫就开始着手此事,给阿娇添添堵制造制造麻烦。哪知才出长乐宫不久,就被原谨请到了阿娇的甘泉宫用膳。 原谨借由着这次机会,斥退了所有宫人,不声不响地化解了两人的矛盾并且还敲打了平阳一顿。 阿娇一直都不明白平阳对自己的敌意,三个人关起门来说话她才明白平阳对自己的不满都来自于小时候的那些小事。她啼笑皆非,因为她对平阳从未有过恶意。 后宫她能够看得上的同龄人没几个,平阳就占了一个,她自然想与之处好关系,可幼时的平阳胆子要比现在小得多,每次和她一起玩都很小心谨慎唯恐触怒了她。自原谨许下“金屋藏娇”的承诺后,阿娇更是把平阳当作自己的亲皇姐看待,所以在目睹宫人们对她的欺负后十分愤怒,平阳却以为阿娇这是为了施恩,自尊心强的她自然就记恨上了。这一记恨就是很多年。 两人当着原谨的面把所有的龃晤都给理清楚了,把酒言和,第一次卸下心房的平阳毫无压力地出了宫。都和阿娇和解了,刻意准备来给她添堵的美貌女子自然是送不进宫了,可王太后那儿还要回复,平阳只得称病,避免王太后的召见。 原谨和阿娇成亲的第五年,阿娇还未能有孕。王太后和太皇太后都有了不满。两位后宫资历最老的女人找着法子往自己儿子|孙子身边送自己曾经的亲信宫人,都被原谨给以两人的名义打发给了朝中的大臣。大臣们感恩戴德于皇帝的宠信,被赏赐的宫人因为得了良人也十分感激自己伺候过的主子,王太后和太皇太后只得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吞。 原谨和阿娇成亲的第八年,阿娇还未能有孕。王太后和太皇太后已经不着急了,换一直冷眼旁观的原嫖急了。 从两个孩子成婚至今,这后宫就没有其他女人过。女儿未能有孕,必定是身体的问题。她又是寻医问药,又是占卜问神,都没能看到女儿的肚子有半点动静。她听信了身边亲信,再次召了女巫楚服进宫,准备实施秘术给自己女儿召来一个孩子。 在原谨的放纵下,原嫖一家的势力早就引起了朝中大臣们的不满,甚至太皇太后对自己女儿也有了意见。抓到原嫖在后宫行“巫蛊之事”把柄的重臣,直接上奏折弹劾了她。 阿娇在这后宫,一直被原谨护于羽翼下未受到半点风吹雨打,可在宫人通传母亲被弹劾之后,她平静的心还是惊了一跳。 这些年,原谨做的所有事情都没有瞒着她。大到收回外戚权利集权中央,抗击匈奴扩充领土,小到要给身边亲信安排家眷。她一直都有预感,无法无天的母亲会等来这一日,等这一日来了,她还是慌了。 她第一次踏足了皇帝的未央宫。为自己的母亲及父亲和家族求情。 原谨待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着抚摸她的鬓发,笑着亲吻她的指尖,让她说不出替母亲求情的话语来。 原谨并不想伤她的心,在她回去后,便拟了圣旨,贬谪了原嫖的丈夫一家,收回了陈家在朝中的权利,而原嫖,不受半点影响,依然是高高在上的馆陶长公主。 “陈家有好女,阿娇得圣眷”的戏言在整个长安城都传开了。自此,陈阿娇的皇后地位稳固得无人敢撼动,也不会有人去撼动。 经此一事,原嫖也看开了。她不再管阿娇的事,也不再插手朝堂大事,有空就进宫陪陪寂寞的太皇太后好王太后,日子过得更舒坦了。 阿娇二十八岁生辰,迁宫“长门殿”,震惊了后宫、朝野和天下。无他,整个长门殿都是用黄金所造。 皇帝少年时候曾有过的许诺“金屋藏娇”,在这一天实现。 皇帝的奢华自然引起了言官的不满,原谨特意下了罪己诏认真忏悔自己的罪过,可听在天下人的耳朵里,字里行间都是对皇后的情深。 同年,在阿娇的怂恿和支持下,平阳公主主动追求了自己的真爱——卫青。在旧贵族眼中,卫青始终都是奴隶出身的贱民,怎么能够和他们这样天生身份尊贵的人相配。迫于舆论压力的王太后,又不忍心责罚自己长期守寡的女儿,因此找了支持者阿娇的麻烦,罚她于长乐宫中长跪不起。 不到半柱香时间,长乐宫的宫人们便见到杀伐果断的帝王匆匆而来,利落脱下皇帝龙袍,安静跪在了皇后阿娇的身侧。两人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握着,和阿娇对视时候,双眼满是温情。 帝后情深,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尽的。后宫的这些宫人们对皇后阿娇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她们可不敢恨。那除了皇后以外看谁都带煞的帝王会悄悄用凌厉手段除掉对皇后不利的人。 想想往昔,这后宫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胆大的宫人,可刚刚冒出苗头就被皇帝给掐灭,就连皇后都被蒙在鼓里。可想而知,皇帝爱皇后爱到了什么地境! 平阳最后到底是如愿嫁给了大将军卫青,而被封为“安平郡主”的卫子夫也寻觅到了自己的良人。卫家姐弟一下子便成为了原朝的新贵。而后不久,卫家又横空出世一位将才“霍去病”,他继续完成着原谨开疆扩土的重任。 阿娇此生都无子,可她被帝王实实在在宠幸了一生。而被后世评叙为“雄才大略”的原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也被史官记载进当朝史书代代流传。 陈阿娇,也因此成为了所有女子都心向往之的人。 阿娇(番外) 阿娇又从年少时候的那个噩梦中醒来,几乎快要喘不过气。睡在她榻边的帝王赶忙扶起她,又是喂水又是拍背,她才慢慢缓过气来。 并不算明亮的烛光下,可以看得清楚她的头上已经长了白发,她的脸上、颈上也有了皱纹。而帝王除了气质更凛冽了些,面容、身材和三十多年前并无半点差别。 她有些慌张地握住了帝王手臂,声音不似年轻时候的清亮带了一点老人的沉闷,“我又吵醒你了?” 陪侍在床榻的宫女低垂着眉眼,努力压制着自己的睡意。自开春以后,皇后的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半夜总是要醒,一直都是帝王陪着她熬过来的。就像今晚,连她这守夜的宫人都不禁发困,但帝王似乎一直未睡一直都在等待着皇后醒来。 帝王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道:“没吵醒我。倒是你,等会儿肯定又睡不着了。” “你回未央宫去睡吧,总是这样影响你。”阿娇微微偏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新添的两条皱纹。 她现在就像风中黄花,早已经失去了曾有的娇俏,而他正值男子最威严最富有魅力的时刻。宫里多少宫女都在偷偷观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垂怜。可他,每日除了政务,就是往她的甘泉宫跑,她都快成为后宫所有女人的眼中钉了。 “夫妻一体,哪里有分床睡的。”帝王见她又要咳,顺手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温声道:“吐吧。” 阿娇一边咳嗽一边推拒,口中已经聚了一团浓痰的她实则很不舒适,可他已经见了自己这么多的病模样,不能让他再见到自己吐痰的恶心样子了。 犹疑间,丝帕已经温柔地捂在了她的嘴边。 帝王温柔凝望着她的眼眸,“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了,我还在乎这一点?” 阿娇目光犹豫,身体的不适感已经让她被动把浓痰吐了出来。她别扭地偏过了头去,又在偷偷看他。她在偷偷观察,他是真的不在意吗? 丝帕已经被浸湿了,帝王把它放置在宫女的托盘中,盥了手才温柔抚摸了她的脸颊,戏谑道:“还和小姑娘时候一样,明面骄纵,实则害羞极了。” 宫女端着托盘的手有些抖。出生于民间的她,也从未见过任何一位男子对妻子如此体贴的。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下次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行。”阿娇脸上有了难堪之色。 她明显在衰老,而他……他应该找到更好的人的。 “你能行什么?”帝王沉了脸,满目心疼,“我和你风雨同舟走过三十多载,你才吐口痰都觉得打扰我了?” “谨儿,我自己都厌恶现在的自己。”阿娇摸上了自己脸上的皱纹,摸上了自己松弛的眼角,轻叹道:“我老了。我不再是年轻时候的阿娇了。” “那又如何?”帝王给她掖了掖被角,把她整个人都裹进了自己怀中,呼吸声打在她的耳畔,“你始终是我的妻。” “我最后悔的是霸占了你这么多年,没有给你一个子嗣。”阿娇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她怕自己睁开眼愧疚就会随着泪水一起涌出来。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才觉得愧疚啊。” 阿娇心内一紧,眼泪掉得更急切了。 她就晓得,她就晓得他始终都是在意的。一个被天下人都称赞的帝王怎么能够没有一个子嗣呢!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推到别的女人怀中!可她是一个女人啊,她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自己夫君一心一意的爱宠。 “迟了。”帝王强迫她抬起头来,温柔地用唇把她眼角泪水一一吻去,用最霸道的声音道:“这一生就非你不可了。” 她伏在他怀中低泣着,“是我太自私了。谨儿,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你属于任何人,我只想你的所有一切都专属于我。” “我是你的。我专属于你一个人的。”帝王把她抱得更紧。生病了的她要比以前脆弱太多了。 “谨儿,我是不是很坏?”阿娇抬眼看向他,目光谨慎而又小心。 “是很坏。”帝王故意逗她,见她神色低落下来,赶忙捉住了她的手轻吻,“你是太坏了,你霸占了我一辈子的心。” 阿娇把手抵在了他的胸膛处,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眼神有些迷蒙,“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我梦到你把我贬斥到了暗无天日的长门殿,我终日以泪洗面。” “梦只不过是梦罢了。”帝王轻轻地替她把脸颊上的散发给撩到了耳后,亲吻了她的额头,柔声道:“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在你身边?” “这真的不是梦吗?”阿娇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确认着。 “不是梦。”湿热的吻落到了她柔软的唇上。 听到皇后嘤咛声的宫女,脸颊涨起红意,头更低了。 皇后专宠后宫三十多载,帝王日日夜夜都留宿在她身侧,这样的钟情让天下人都难以想象。可她真的好羡慕啊。 窗外,忽然起了风声,竹影在窗棂摇曳,雨点开始砸下。四更天的鸡鸣声响起,该她换班了。 新进宫不久的小宫女这是第一次在皇后身边轮值,她虽低垂着眼眸,可余光一直都在这甘泉宫内打量。 她在未进宫之前,就一直听说帝王给皇后修造了一座金屋子。满怀期待地进宫以后,被后宫宫人们告知,金屋子早就被皇后给拆除了,而那些金子都被送到了前线支援士兵们打仗。 金屋子是看不成了,但帝王还是可以见一见的。 她脚步轻轻立在了床榻边,满是新奇地打量着帝王,帝王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瞥了她一眼,她只觉得对方眼中含了冰霜,赶忙低下头去。 “下次小心点,不要扰了皇后清净。”帝王说话的声音是那样冷。她不禁抖了抖。 “雨下大了。”帝王扯过被角裹住皇后露出的肩膀,声音缱绻温情。 皇后不知何时已经伏在帝王肩头,沉沉睡去。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小宫女神来想到了《诗经》里的这句。 “此生当如做阿娇”,当真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梦想。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1) “原谨?”陈老师手指轻轻在他课桌上点了几下,关怀道:“最近是不是功课做得太多了?” 现在正值冲刺的高三阶段,各个老师都抓得紧,班上已经不止一位学生给他反应作业太多了。 原谨醒了醒神,白皙而又指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挺直的鼻梁上,过了一个呼吸,他才抬头看向一直对他关顾有加的班主任,温声道:“陈老师,我只是上课有些累了。” 他这次的身份依然是一个渣男。 他和家境富裕的乐韵是地下恋爱了快三年的情侣,他们有着考同一所大学的目标,他们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他们互相承认对方是自己的灵魂伴侣并计划着大学读完就结婚。 乐韵因为家庭出现变故被父母送出国躲避,而不知情的乐韵根本不能反抗家里被迫出了国,临出国的时候选择让好朋友万颜颜照顾他。 万颜颜一直都有暗恋他,乐韵的拜托让她更加肆无忌惮地靠近他。万颜颜不同于乐韵的清纯可爱,富有成熟女孩子魅力的她很快就吸引了他,让他放弃了对乐韵的等待。 回国知道好朋友和他在一起了的乐韵黑化了,使尽各种手段重新夺回了他而又把他抛弃,在万颜颜自杀以后醒悟过来和一直在国外陪伴她的小学同学在一起了。 陈老师伸出去的手在快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又收了回来,眼神有些紧张道:“现在可是关键期,得劳逸结合才好。” 原谨是学校重点栽培的好苗子,可不能栽到他老陈手里了。 “嗯。”原谨温声回答后拿起了笔,继续做习题。 学校对他的期望,他在被特招进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考不上清北,对不起的不仅是辛苦付出的自己和父母,还有学校一直对他亮绿灯的所有老师和领导。更加对不起和他有着共同规划的乐韵。算算时间,乐韵家也该出事了。 以此同时,在他背后的万颜颜咬了咬唇,她晓得男神今天为啥子会这么的反常。 她真是不明白自己的好闺蜜是怎么想的,出国就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够舍弃这么好的男朋友!要是她是原谨的女朋友,她愿意一直陪着他,哪怕他考不上清北她也陪着他。 坐在最后一排的乐韵一整天都猫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动,因为她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原谨。她也不明白爸妈是怎么了,突然就给她办了出国手续,让她去国外读书。 原谨单亲家庭的孩子,家境也不富裕,不能和她一起出国。在这个快要高考的关节点上,学校也不会让他出国。可她既不能违背家里的意思,也不愿意舍弃男朋友原谨,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吃饭。” 是熟悉的声音,她懵懵懂懂抬起了头,看到的是喜欢的少年干净而又棱角分明的面容。 她晓得他一直都是全校所有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所以哪怕是恋爱她也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不敢让其他人发觉。整个学校知道她和原谨是情侣的,也只有她最好的朋友万颜颜。 原谨坐在了她课桌前面的椅子上,轻柔地摸了摸她头发,温声道:“心情不好,不能饭也不吃吧,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乐韵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和自己这么亲密的说话被教室里的其他同学给看到了怎么办? “教室里没人。”原谨打开了盒饭,里面有胡萝卜、土豆块、猪肉还有一个荷包蛋。 这份盒饭虽然不精致,但已经花了他这周攒下的零花钱的三分之一了。 “你钱够用吗?”乐韵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又怕伤到了他的自尊心,偷偷用眼去瞧他面色变化。 对比喜怒形于色的少女,原谨的段位自然高上许多了。 乐韵见到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听得他温声道:“还够的。” 她晓得他平日都不会乱花钱的,今天为自己斥巨资买了这么一份盒饭,感动得两眼汪汪,“你以后别给我花钱了。” 原谨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带着习惯性的宠溺道:“你要是再不吃啊,盒饭就该凉掉了。到时候你吃了肚子疼,可别怪我。” “我吃,我吃,我现在就吃。”乐韵含着泪水把饭给咽进了口中,饭是什么味道她忘记了,可她永远都会记得原谨看她的温柔眼神,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溺在里面一样。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啊。她会和他一起进入最高学府,会攻读喜欢的专业,会按照计划在大学毕业后就结婚。可……天不遂人愿。 从食堂打了双人份饭回来的万颜颜见到教室里两人这般和谐的情景,眼神不自觉低落了下来。而后她又给自己加油打气,好朋友乐韵马上就要出国了这一去就不知道是多久,她还是有机会的。 原谨注意到了教室门口的她,向她招了招手。 万颜颜惊喜地跑了过来,眼睛里只倒映出了他一个人的身影,不自觉地用自己清媚声音问道:“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乐韵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到好朋友对男朋友原谨的好感,可原谨一直对所有女生都情绪淡淡唯独对她展露出特别,所以一直都没有把万颜颜当作自己的情敌过。 可她就要出国了,她这一出去,男朋友身边没了陪伴,优秀又自律的他应该很快会出现新的人的吧。她心内酸涩,又舀了一大勺饭放进口中才压了下来。 她抬眸瞬间注意到原谨和万颜颜之间的般配气氛,突发奇想道:如果这个陪伴在男朋友原谨身边的女孩是好朋友万颜颜呢?她好像没那么不能接受? 原谨一直都有留心她神色间的变化。 男性思维的他感觉有些事情就是这些女生自己给搞复杂的。 有事情不好好说,非得拜托这个那个的。真出了问题,又后悔又责怪。最后把所有人都给拖下水。 他这次可得阻止事情像以前那般发展。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2) “万颜颜,你是乐韵最好的朋友,她应该和你说了什么事情吧?”原谨并没有接她手中的饭,狭长的丹凤眼直接和她对视给人一种威逼感。 万颜颜一直都晓得原谨心里只有乐韵,只愿意对乐韵好,可当他真正用这样冷淡而又有距离的神色和语气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难过的。可当着好朋友乐韵的面她并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故作坚强道:“没有。” 原谨有些心疼这个暗恋自己的女孩子,正是因为心疼所以不能再给她一点希望和寄托。凡是美好的人或事都有着专属于她自己的天空。她现在年纪还小,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她以后还会遇到许许多多的男孩,她会有自己的辗转体验而后收获到专属于自己的幸福。 “真的没有吗?”他的声音冷淡到乐韵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原谨,颜颜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温和一些吗?对她?”乐韵温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更让万颜颜觉得心酸。 原谨转向她,眼神陌生得像不相熟的人,“那就你自己说。” 乐韵慌张转过了头去,明明他不该知道自己爸妈的打算的却感觉好像被他看穿了一般,期期艾艾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万颜颜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盒饭,杏眼中染上了薄怒。到了这个时候,好朋友乐韵还不和原谨说实话。难道真要等到出国去了,才要告知原谨吗。 “那你今天的作业为什么是空白的?”原谨摊开了她的作业本,上面除了几笔乱画的横线外再无其他字迹。 乐韵一把从他手中抢过了作业本,眼里带了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躲闪,“身体不舒服,不想写。” “到现在还是不说实话是吗?” 明明他是在对自己温暖笑着的,乐韵却直觉他生气了。她想要去扯他袖子,碍于万颜颜在这里,又把手给缩了回去,红着眼睛嗫嚅道:“我要出国了。” 万颜颜突然抬头看她,眼神震惊而又带着喜悦。她受到了一点鼓励,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可能过几天就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那就去。” 原谨的反应平静,就好像他只是一位旁观者。这种感觉让乐韵难过极了,她像猫眼一样的清亮眼睛透出哀伤,“以后我就看不到你了。” “你怎么知道?”原谨挑眉看她,见她马上就要忍不住哭出声来了,揽住了她的肩膀,缓缓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既然你要出国,你就安心去。” 乐韵埋在他的肩膀上哭泣,泪水沾湿了他的白衬衫。她好像看不透他了,不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分手还是要……等待她。 万颜颜安静注视着这两位小情侣,心里既酸涩又高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就算好朋友乐韵出国,原谨也不会和她或者别人在一起的。这是她酸涩的部分。而她高兴的是,能够看到原谨对好朋友乐韵的真心。这样的真心,虽然她没有得到过,但她能够看到好朋友乐韵得到,也算是有了满足感。 “别哭了,等会儿还要上晚自习呢。”原谨用指腹替她擦去了坠落在眼睫毛上的晶莹泪珠,眼神干净得像白纸一样,给出了少年最诚挚的许诺,“只要你不变心,我就一直等你。” 乐韵傻傻看着他,怯怯问道:“不分手?” “不分手。”原谨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道:“你别以为出国就可以把我甩了,我不同意。” “不甩。不甩。”乐韵一边抽噎着一边悄悄望着他笑。她的白衬衫少年还是属于她的。这种能够把心放在实处的感觉真好。 她偷偷看向好朋友万颜颜,淡淡的愧疚萦绕在她的心间。她为什么为产生要把男朋友拜托给她照顾的想法呢?她这样其实是耽误了她啊。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 “万颜颜,你很早就知道了吗?”原谨把眼神从乐韵脸上移开落到了她的发顶。 万颜颜抱着盒饭的手臂有些酸涩,她轻轻点着头,愧疚道:“前天知道的。因为不确定乐韵什么时候告诉你,所以一直都……”她其实也有一点点的私心。可她这些私心都是见不得光的。 乐韵以为原谨是要责怪她,赶忙护在了她身前,解释道:“这事儿跟颜颜没关系的,都是我不好。是我要她保密的。” 乐韵见着原谨轻叹了口气,用自己看不懂的一种复杂眼神看着好朋友万颜颜,赞许道:“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为乐韵有你这样的好朋友为荣。” 万颜颜以为他是反话正说,难过得眼睛都红了。她抬头,目光隐忍而又倔强,“我不是……” 原谨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种很轻松的语调和她解释道:“你做人做事都很公正。有你做乐韵的朋友,我真的很放心。” 他说的话都发自肺腑。假若没有他,这两个家境相仿的女孩儿会一辈子都是好朋友,不会发展到后面的反目成仇,互相报复。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万颜颜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悲伤还是喜悦。可她知道,自己和原谨是怎么都不可能了。预感告诉她,原谨明白了她对他的心意了,所以再变相告诉她他对好朋友乐韵的心。 乐韵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她咬着唇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很想在这种时候说点什么安慰安慰她,可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看向身形挺拔的白衬衫少年,眼中突然漾起了细微欢喜。他对自己是这样坚定。她就算出国,也能够放心了。 被看透的恐慌感几乎淹没了万颜颜,她不能再在原谨和乐韵的面前待下去了,抱着饭盒匆匆跑了出去。 原谨望着她近乎落荒而逃般的背影并没有阻拦。 他晓得万颜颜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以后应该不会再做傻事了。 锋利刀刃的残忍总比钝刀子的折磨要好。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3) 乐妈妈注意到乐韵今晚回家眼睛没有像往日那般红红的了,整个人也要活泼得多了,晚饭都比前几天要多吃了几口。她趁着老公没注意,偷偷溜到了女儿的房间,准备好好和她谈谈心。 一开门,乐韵就高兴抱住了她,什么话也不说,可整张脸都神采飞扬的。 她其实特想特想把男朋友原谨介绍给爸妈,因为她的原谨真是太好太好了,好到她想要和所有人都分享一遍。可她一向都是爸爸妈妈眼里的乖女儿,要是现在告诉了他们原谨的存在,他们可能会难过的。于是她像守护秘密一样守护着自己的男朋友,等待着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地把他公开在所有人面前。 “恋爱了?”乐妈妈小心试探着,内心却警铃大作。女儿马上就要出国了,在这种时候恋爱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哪有。”乐韵把她给推搡出门,撒娇道:“妈妈,这种时候我哪里有心情忙这些哟。” 被关在门外的乐妈妈直觉女儿有些奇怪,但女儿既然不愿意和自己谈心,她也不能强迫。只是一直强撑着的面容在这一刻泄露出了一丝苍老。 生意失败,资金链跟不上,把女儿送出国躲债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女儿再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那他们乐家就真的完了。 全然不知道家中的变故的乐韵一蹦一跳地回了书桌,继续给原谨写告别信。 她打算把自己长长的思念全部都写在这里面,等到她要走的前一天给他,让他一直都想着自己。 此时,下楼喝水的万颜颜却终于明白了好朋友乐韵出国的真实原因了。 她很想问爸爸妈妈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不伸手帮助乐家一把,可爸妈那凝重的表情告诉她,她在这种时候说话不是很好个好的选择。 她换了个想法思考乐家出的事情,乐家能够把乐韵给送出国去是不是说乐家还没有走到绝路呢? 正在客厅里谈话的万爸爸和万妈妈显然没有想到女儿会在这个时候下楼,但她既然都听到了,不用他们这些大人耳提命面,她以后也会少和乐韵打交道了。 万颜颜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去了厨房倒水。关于今晚的事,她都会忘记的。不管怎么样,乐韵始终都是自己的好朋友。哪管乐韵贫穷或富贵,都是她万颜颜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乐韵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和原谨告别的,可醒来时候已经在机场了。 “马上登机了。你快走。”乐妈妈几乎是把她推着她往前去的。 乐韵双眼迷蒙地看着自己母亲,还没明白自己现在身处何处,“妈,我要去哪里啊?” “澳洲。”乐妈妈把她拽着到了安检口,慌忙嘱咐道:“给你新换了手机号和银行卡。你去了那里不要和国内的任何人联系,不然很有可能会牵连别人的。” 乐韵这才看清楚了妈妈今天的打扮,大墨镜大围巾遮脸,很明显是为了躲避什么,她有些紧张地扯住了母亲的袖口,眼神急切,“妈,您到底是在说什么。” 乐妈妈眼含热泪,要不是迫不得已,她怎么舍得让孩子一个人去国外呢。但特殊时候,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她把乐韵推到了前一个人面前,染着红头发的大妈以为小姑娘是要插队当下就不高兴了扯住了乐韵的手就要理论。 乐韵回头去看妈妈,妈妈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的机场中了。她紧紧攥着登机牌,眼泪掉得又急又快。不少人以为她是被大妈给欺负哭了,纷纷出声声讨。红头发的大妈看到了身后人的不满,骂骂咧咧地喊了声“晦气”放开了乐韵的手进了安检口。 这时候的乐妈妈已经坐上出租了。她现在要去找女儿信上的这个男孩儿。她有必要也有义务阻止他再和自己的女儿接近了。 原谨是有些意外乐妈妈约他出来的。 班上的不少同学都知道乐韵是父母四十多岁高龄才生下的孩子,所以得到了父母极度的宠爱。而乐妈妈看起来的年龄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只是眼下的疲惫泄露出了她已经不再年轻了这个事实。 乐妈妈也在打量着这位少年——女儿的恋爱对象。 不到十八岁的年纪,个头已经超过了180,面容干净,衣着整齐,眼神清澈而又隐隐带着坚毅,感觉出来是个有规划心思澄澈的孩子。只是可惜了,他们家突生变故,两个孩子以后大概是没有以后了。 “阿姨,您是来劝我和乐韵分手的?”她一直都不说话,原谨只好主动开口了。 乐妈妈面色为难地斟酌了一瞬,“没来之前,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那现在呢?”原谨眼中带了笑,一向清冷的眸子里忽然漾起了细碎的光,让边上偶然抬眼看他的年轻小姑娘心都漾起来了。 他明亮的笑容让乐妈妈也晃了一瞬,她连忙坐直了身体,正色看他。 她来之前已经小小调查过他了。知道他家庭条件不是那么好,知道他担负着学校清北的希望,知道他和女儿已经地下恋了快三年。 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残忍,可长痛不如短痛。等他以后考上了大学,见到了更广阔的的世面,他说不定还会庆幸自己脱离了乐家的沼泽。 “现在,更加觉得你们应该分手。”她稍显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原谨平静地吸了吸杯中的柠檬冰水,甚至还特别好心情地摇晃了几下。 “你有什么条件?”乐妈妈觉得他的反应是出乎她的意料的,为了尽快摆脱他,想到了万事不爽的金钱招数。 “准备好了多少面额的支票?” 原谨看向她皮包的眼神忽明忽暗,让乐妈妈都难以捉摸。 “你想要多少?”她捂紧了钱包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据我所知,乐家现在的支票都没有银行敢兑了吧。”原谨直直看着这位中年妇人,说出了最戳肺管子的话。 “你……”乐妈妈脸色瞬间黑了。她不明白连女儿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和乐韵的事情,我们俩会自行解决的。阿姨还是先回去帮助叔叔把债务给理清楚。”原谨掏出了皱巴巴的纸币放在了桌上,大步走了出去。 乐妈妈眼神落在纸币身上,无意识数了数刚好够两杯饮料的钱。 是一个自尊心强烈的孩子。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她不仅没有生气,心内反而多了一分赞赏。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4) 已经坐上了飞机的乐韵看向窗外,她能够俯瞰到一整座山脉还有漂浮在眼前的云海。 当广阔无垠的蓝色海洋出现在眼前时,她怔住了。 这样美好的景色,假若身边有原谨的陪伴,那该多好啊。 想到了自己即将孤身在澳洲生活的日子,她悲伤地垂下了眼眸。 乐韵转学的事情在学校掀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后,很快被雪花一般密集的试卷题海给淹没。而万颜颜在乐韵出国的那一天后就从原谨身后的位置主动调到了教室的最角落。 原谨的生活和原来一样,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在学校就是规律的做题和上课。只是偶尔,他会失神地回头看一眼身后。 班上的其他同学都在猜测男神这是学习压力大了,万颜颜心里却清楚这是他太想乐韵了。 时间一日一日往前走着,在就要高考的前一个月,班上突然又来了个转学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能在这种时候转学的,当然都是关系户。关系户来学校都不是为了学习的,大多都是混混日子而已。有些头疼的老陈特意安排早熟乖巧的万颜颜当他的同桌,帮助他尽快熟悉学校环境。 万颜颜很烦这个总是在上课时候睡觉影响她的男生,可因为要在所有同学面前保持自己的美好一直都压抑着怒气没有发作。更因为班主任的嘱咐,还不得不把自己宝贵的私人时间拿出来看顾他的学习。 一心只想读警校的和远方,被安排到学校里来高考心里也特别不乐意。 没来之前以为自己这一个月肯定会生不如死特别难熬,哪晓得来了学校会遇到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同桌。明明很讨厌他,可还是要管他的作业。明明很不喜欢他,可和班主任说起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明明…… 不同于自己曾经遇到过的许多人,她似乎要矛盾且复杂得多,也要更有意思得多。 一个月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儿子和远方的转变看在和家老少的眼里,用和爸爸的话来说,那是激动地快要涕泗横流。 和家三代单传,就只有和远方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偏偏这孩子从小就随了他舅舅想要去干特警。警察这职业崇高,可危险也多。尤其是特警,要处理的情况更是复杂。和家老少怎么舍得让这唯一的宝贝疙瘩去受苦。 细心的和妈妈倒是注意到了儿子的转变是因为谁了。 其实也不能说和妈妈细心,是情窦初开的和远方太傻了,非要把人女孩子的作业本给偷回来放在屋子里藏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妈妈和家里人一合计,准备给儿子助攻助攻。 万颜颜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本来只是稍微管管同桌的学习罢了,怎么就要开始管他的生活了呢。还有,同桌的妈妈为什么会给她一个金镯子,她做的都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这个金镯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像是祖传似的。 好在离高考也没几天了,同桌最近上课也开始学习不惹她讨厌了,她还是能够继续忍受的。 万颜颜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已经很久没去关注原谨的事情了。当然,占有欲强烈的和远方也不会让她继续关注别的男孩子的。 原谨倒是有偷偷关注他俩,看着少年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关系越来越密切,他这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都快要笑出姨母声了。 万颜颜把金镯子拿回家的时候,万妈妈还意外看了两眼,总觉得这金镯子是有些眼熟的,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等三年以后,好闺蜜带着儿子上门求亲,她才恍然大悟般想起,这金镯子可不就是她曾经给好闺蜜当伴娘时候亲眼看着好闺蜜老公和生活亲自给戴上的吗。 原来自家女儿早在读高中时候就被好闺蜜家给定下了。 澳洲。 刚上完课回来的乐韵习惯性地翻开了自己的手机,输入了自己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可手指一直在拨通建上犹疑着。母亲当日的嘱咐还在耳侧。她担心她打过去了就真的给原谨带来什么麻烦了。 她转而翻开了日历,算算时间,原谨在国内已经高考结束了。不知道今晚他是在做什么呢。 他会不会已经忘记自己了。 黑暗中的她指间簇然红色烟火,并不算特别大的房间内充盈着淡淡的烟味。 与此同时。国内。 “陈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们继续玩得开心。”原谨礼貌拿起自己的手机走出了ktv包房。 今天是全班同学一起凑份子钱请的谢师宴,也算是庆祝高中毕业,因此没有一个人缺席。 喝得醉醺醺的老陈抬起手看了看腕表,快凌晨一点了,孩子再不回去家里的父母要担心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今天之后,以后很有可能就凑不齐一桌人了,因此班上没有人走的。原谨站起来的时候,好多人都愣了。特别是一直都对他很有好感的几个女孩子,她们还打算等会儿找原谨合唱歌曲呢。 坐在最角落的万颜颜推了推身边醉得像头猪的和远方,嫌弃地扭过了头去。听到他捂着肚子哼哼“难受”,她身体又无比诚实地转了过来,替他按摩着不太舒服的胃。 和远方眯缝着眼睛偷偷看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些日子里,不再往前去。那他和她就还是同桌,他还能时时刻刻看到她对他嫌弃式的关心。 原谨有和唯一熟一点的万颜颜打招呼的,和远方似乎是故意的一直吸引万颜颜的注意力,他也不好打扰这两人,长腿一迈绕过了拥挤的厅台去。 一直暗恋原谨的班长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大胆追了出来。在她身后还有好几个拎着各种纸袋的女同学。 学校里一直都有传说原谨是男神,但老陈感觉原谨一直都对班上的女孩子挺冷淡的,以为他可能没那么受欢迎,现在这些蜂拥出去的女孩子给他长眼了。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5)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正值最青春最美好的年华,不施粉黛的脸干净得让人找不出瑕疵。几个女孩子都围着原谨,各自都红着眼沉默着要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她们正是最单纯的年纪,喜欢一个人的原因很简单,可能只是因为对方穿了一件自己喜欢的白衬衫,可能只是因为对方长得帅,可能是因为对方曾经给她见过一道题。她们从来不敢表现自己心意,只是默默藏在心底,默默关注,不敢打扰也不敢和身边的人讨论。如果没毕业,她们还会继续把自己的这份喜欢一直藏着。在毕业季即将分离不再相见的时刻,只希望对方能够过得好。 ktv的门没有关得太紧,男孩子清亮的歌声从里面传出: 【曾经总以为毕业遥遥无期,不知不觉我们就各奔东西。 分手的夏季,好舍不得你。 可是昨天已回不去……】 原谨这次并没有拒绝,一一接过后很郑重地鞠了一躬,清冷的眼眸里多了温,“谢谢,祝大家毕业愉快”。 班长红着眼还想说什么的,绕了绕自己的手指最先跑开了,其他女孩子也跟着她往走廊尽头跑去。 都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她们遇到了,是幸也是不幸。 倚在门口的万颜颜第一次没有躲避原谨的目光,两人视线在空中交触了一瞬又各自分开了去。 就是这一瞬,扯着万颜颜手的和远方心都要酸死了。 原谨是学校男神的事儿,他没什么兴趣。可万颜颜喜欢原谨的事儿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和远方与原谨相比,不就是肤色黑了那么一点,成绩差了那么一点,人矮了那么一点……好吧,他承认自己和原谨相比还是很有差距的。 “要去哪里读大学?”万颜颜温柔笑着问对面笔直站着的少年。 这位少年曾经占据了她高中大半的青春。现在,他们就像歌曲《毕业季》里唱着的那样“各奔东西”。 “清华。”原谨被幼稚朝他做鬼脸的和远方给逗笑,露出了干净的白牙,反问道对方,“你和远方呢?去哪里?” 高考第二天,老陈就在班群里公布了各科答案,大概多少分不少人都自己算过了。老陈和学校领导亲自给他估的分,根据往年分数线和竞赛加分预测,他能够稳上。 和远方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他一向都和和原谨这人没啥子交集,原谨提他干啥子呢? 他愣在了那里,忘记了把自己吐出来的舌头给收回去。 万颜颜不动声色瞅了他一眼,手已经往他后背不留情地掐去。 男子汉哪能和小女子斤斤计较。他决定继续装死猪。只是他这一高一低的眉毛又泄露了他低劣的演技。 “去苏大。”万颜颜再抬头看他,已经恢复了对平常同学的情绪,“我这次没有发挥得很好。但综合考量下来,苏大是最适合我的。” “那祝你和远方都如愿以偿。”原谨落在和远方脸上的目光亮得惊人,和远方偷偷掀着眼皮看他,忽然有些后悔没有和原谨成为朋友,他总感觉原谨只是表面冷淡而已。 “好。”万颜颜大方一笑,指了指他怀里的那些送别礼物,“乐韵知道了,肯定会吃醋死的。” 说起来,她现在是一点乐韵的消息都没有了。只在家族聚会的时候听了一耳朵,乐家可能要申请破产了。 “乐韵啊,她应该会的。” 万颜颜见着他珍惜地抱着怀里这些礼物,说起她名字时候的神色缱绻温柔。除了羡慕,再没有其他情绪。 一首歌已经唱到了结尾。 【时间可不可以永远停在这个夏天里,害怕明天过后我就再见不到你。 当我失落时,你给我勇气。 在我的世界里你最了不起,最了不起。】 她和占据了高中三年的男神挥手作别。 时间不会永远停在这个毕业季,青春的记忆也会随着岁月而模糊。经年之后,他们都会成为更好的大人。 原谨缓慢步行在大道上,路边的霓虹灯耀眼,他掏出了兜里的手机主动给乐韵发了一条信息。一阵凉风袭来,穿着短袖的他安静地又把手机放回了衣兜里。 此时正在家中整理旧物,准备把宅子抵押出去的乐妈妈听到了手机的响铃声,惊讶了瞬。 毕竟是女儿的手机,女儿又不在家里,她迟疑着要不要打开。 手机很快就熄屏了。她快速翻开了手机的收件箱,里面只有备注为“少年”的联系人发来的一条短信——祝毕业快乐。 她放下手机坐回沙发,眼睛莫名有些湿润。那个骄傲的少年还没有放弃。 “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打电话来催债了?”乐爸爸拄着拐杖坐到了她的身侧。这些日子,他衰老了不少,整个人也差不多瘦了一圈。 “没有,不是。”乐妈妈揩去了眼角的湿意,带着为人母亲的喜悦道:“我是在为韵韵高兴。” “韵韵?她和你联系了?不是让她不要主动和我们联系吗?!”乐爸爸手中的拐杖在地砖上重重砸了几下,恨其不争道:“真是没什么出息,这才多长点时间就忍不住了!”然而,他眼睛在听到“韵韵”两字的时候就已经红了。 “韵韵没有和我联系。” 她一向都晓得老公最是口是心非,其实最爱韵韵的人就是他,这次韵韵出国的一切事宜也是他早就给安排好了的,所以哪怕生意出事女儿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没有联系就好。”乐妈妈看着老公的神色凝重了下来,“近段时间可能都解决不了亏空的事,不和她联系也是为了她好。” 乐妈妈重重点了点头,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话语泄露了担心,“我们真的要申请破产吗?” 一向都好面子的乐爸爸瞬间老泪纵横,“要真的走到山穷水尽这一步,只能这么做了。” “明白了。”乐妈妈拥抱住了脆弱如孩子般的男人,沉声安慰道:“我们不会走到山穷水尽这步的。” “但愿吧。”乐爸爸叹息着闭上双目,水晶灯下的两鬓白发显眼。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6) 乐韵在国外的日子不好过,原谨在大学的日子也未见得好过到哪里去。为了能够得到大二的出国交换名额,他拼了命的努力修学分、参加竞赛、评奖学金。室友们每天除了早上洗漱或是傍晚要熄灯才能看到他的身影,暗地里讨论他太拼了,但在心底都很佩服他有这样的毅力。 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不知不觉中,原谨已经赢得了许多女孩子的喜欢与注意。万颜颜与和远方两人国庆来北京旅游的时候顺带来找了他,正好撞上他被人表白。 和远方开始没认出原谨来。阶梯广场里,灯光不算特别亮,又一大群人围着。在人群中心,摆满了燃烧的红色蜡烛,身材火爆的女孩子身上挂着吉他,一边弹唱着自己填词作曲的告白歌曲一边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被人群围住的男孩。因为被告白的男孩正好背对着他,不知情的和远方也跟着人群一起起哄,摆着手喊着“快答应”、“快答应”。他身旁的万颜颜则一眼认出了人群中心的男主角是原谨,一直深沉地沉默着。 乐韵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消息了。就算原谨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有了新的女朋友,她也能做到谅解。只是感情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如果是身处国外的乐韵,知道原谨有了新的女朋友,应该会特别难过的吧。 不知道原谨对告白的女主角说了什么,对方脸上有了薄怒把吉他往地上一扔挤开人群跑开了,应该是认识女生的同学或者是闺蜜替她把吉他捡了起来追了上去。女孩子是小有名气的系花,追她的人也不少,人群里不少人都在骂原谨不解风情,渐渐散了。 和远方这才注意到原来让他羡慕的男主角是高中同学——原谨。显然,原谨也注意到了他们俩。 “你真是个书呆子,这么飒的妞儿给你告白都不接受。”和远方牵着万颜颜的手走上去捶了捶他的肩膀。 体型偏文弱的原谨被他突然的举动搞得身形一晃,他露出白牙和已经公开的情侣打招呼:“吃夜宵不?我请。” “男神请客必须去啊。”和远方揶揄地又捶了他肩膀一下,“你一点都不意外我和颜颜在一起的事情啊?” “你们俩在空间秀恩爱的时候我有刷到。”原谨倒也实诚。 万颜颜感觉男朋友就像傻孢子一样卖弄着两人关系,颇有些嫌弃,手却被对方攥得紧紧的,让她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 她不知道的是和远方可不傻。人精明着呢。祖国大好河山,好玩的地方多了。和远方为啥子要挑这个时期过来旅游啊,还特地选北京,那就是为了亲自把她带过来断念想的。 和远方这人,别的事情都心思宽广,可在这爱情方面就很轴。高中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出万颜颜对原谨的喜欢。可当时,万颜颜也没答应他的追求,他也不好意思在学习最关键的时期追求,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这大学了,人费尽艰辛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对万颜颜心里白月光少年一样存在的原谨那可是忍不下了。 来北京之前,他还以为高中时期的冷冽少年到了大学可能会吃不开,可能会变得油滑让人反味。这真来了,这么一看,男神还是当初的男生,甚至要比之前青涩的时候魅力增加更多。突然就有了那么几分意难平,手上也就加了几分劲儿。 原谨不动声色地离和远方走远了一些,万颜颜害怕和远方又犯傻站到了他和原谨的中间去。和远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表现出来。三人就一直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评分最高的一家烧烤店。 “就这里吧。”原谨率先走了进去。 和远方点了啤酒,万颜颜想要阻止,原谨却替他拦了下来,“老同学见面,喝一点挺好的。” 和远方得意地对她一挑眉,话语酸酸的,“还是男神懂我。” 万颜颜觉得他这个人怪怪的,但没说话。 三个人烧烤没吃多少,酒却喝了好几瓶。 和远方喝酒动作霸气,但是花架子不中用,酒量浅得很,一瓶酒下肚就醉。这一喝醉了,他什么心里话都往外掏了。手指着万颜颜就开始哭诉她没良心。 万颜颜听得头大,伸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和远方眼神往原谨脸上一定,直接开始掉眼泪。 “臭原谨、死原谨,我这么好的颜颜以前那么喜欢你,你都不答应!” 万颜颜没想到他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捂住他嘴的手无力一放,眼眶一涨,鼻子也酸酸的。 “你能和远方在一起,我挺为你高兴的。”一直没说多少话的原谨出了声。 同为男性,他当然看得出和远方满满的占有欲和在意。 万颜颜回想起高中时候,她对他不能见光的暗恋,抽噎着擦干净了眼泪。她搂着乱动的和远方,脸上的表情似是在哭又是在笑,“和远方对我挺好的。” 和远方咕咕哝哝,“我一颗心都全掏给你了。祖传玉镯高中时候就给你戴上了。你可不能因为男神没变油腻就把我给抛弃。” 万颜颜破涕为笑,“你这是真醉还是假醉,比平常说话还要清醒。” 和远方霸道扯住了她的袖子,猛虎撒娇道:“总之我不管,你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原谨也不行!” 万颜颜面色有些尴尬,同时也确定和远方是真的醉了。不然不会连原谨名字也说出来。只是那些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她现在真的没有在想。 原谨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提起了自己明年就要出国交换的事情。 “挺为你高兴的。”万颜颜眼中笑意真切,“说不定你们能够在外国相遇。” “谢谢。”原谨抬杯碰了碰她的酒杯边沿,冷绷着的脸露出了愉悦神色,“我敬你,你随意。” 万颜颜最终喝下了这杯酒。既为了十五岁到十七岁的自己,也为了好朋友乐韵。 初心不改,说出来容易,做到却很难。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7) 大一下,学校没有再往原谨身边冲的女孩了。她们在系花那儿知道了,原谨高中时候有个深爱的女朋友,而且在高三的时候就出了国。所以,原谨这么努力为的就是能够出国和她团聚的。虽然羡慕嫉妒,但更多的是为他们祝福。 当学校官网更新出来出国交换人员名单,原谨宿舍的男孩子们都为他高兴。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去楼下小卖部抱了整整一件啤酒上来,打算好好为他庆祝庆祝。 在澳洲的乐韵,忍耐了整整一年后,再也不能忍耐对原谨的相思之苦。她来到路灯下,用公共电话拨通了原谨的电话。 一人一杯酒的敬着,宿舍里的原谨已经喝得有些断片了。当室友听到他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地的时候,还以为是骚扰诈骗电话本准备给他挂断了,却被他硬生生给抢过去了。 这一边,久久没有人接听电话的乐韵把电话挂断,点燃了香烟,深沉地吐出了白色眼圈。 在她身后不远处,衣衫革履的青年满目心疼。 他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嗓音低沉,“何苦呢?” 乐韵手指熟稔地把香烟在铁皮上碾灭,眼神忽明忽暗,“你不会明白的。” “你都不说,我怎么明白!”期然握起拳头重重砸向公共电话亭,额上青筋毕露,“别的男人能为你做的,我哪样不能为你做。我能为你做的,别的男人未必能够做。你为什么不能回头看看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折磨你自己呢,住在这样的贫民窟,像个老鼠似的生活着。不敢公开自己的生活,也不敢公开自己的身份,这样熬下去是为了什么!” 乐韵中指竖在饱满唇边,轻声道:“嘘,不要吵到边上垃圾桶里真正的老鼠了。” 期然目光中痛苦深切,“你明明知道只要投向我的怀抱,你甚至是乐家所有的困境都能够解除,可你就是顽固、顽固地不低头。乐韵,你知不知道,我快没有耐心了?” “既然这样,你就放手吧。”乐韵抚了抚自己透风进来的领口,目光平静如水。 如果没有原谨的出现,或许她还真的会选择投入期然的怀抱。可少年惊艳了她的一整个青春,她十五岁到十七岁,到现在的记忆,都是关于他的。他说过等她,她从没有忘怀。她怎么能够背弃那时候的誓言呢。 “乐韵,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期然贴着身体的手紧紧攥成拳。“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再次重复。 “那就等我真正后悔再说吧。”乐韵紧了紧自己的外套,戴上了男士鸭舌帽。灵活钻进了黑巷子里去。 黑巷子里东歪西倒地躺着些醉汉和xidu的底层人员,在她路过的时候或有心或无意地在她脚脖上摸一把。乐韵也不客气,直接往对方最脆弱的地方踩去,一直踩到对方主动喊求饶为止。她的右手上还握着小刀,气质冷冽地不像同年龄段的女生。 她来的时候住的还是小公寓,后面想要节省房租接受了同胞的合租申请,哪晓得上完课回来以后,家里值钱东西全部被搬空,现金和银行卡也不见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社会的险恶。因为学校有规定,在校生不能打黑工。她在补办了相关证件后,被迫搬到了这里来。期然也找到了她。 期然是她小学三年级的同学。年纪却要比她大上三四岁。那时候他混不吝,骂人打架样样都来,老师都被他气哭了好几个。期家有的是钱,没有钱搞不定的事。在期然恶作剧把男孩子给推下三楼以后,男孩子在学校消失了,期然也转学了。 期然总是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刻。她有时候也会感动。但只要一想到在国内等待自己的少年,那些感动就只能止步于感动。 少年是她整个青春期的梦。只要没有被戳破的那一日,她宁愿永久沉浸在梦中。 “是诈骗电话不咯?”湖南室友凑到了原谨身边打听,猝不及防与原谨对视,寝室白炽灯下原谨的眼睛红得吓人。他硬生生往后退了半步,关切道:“没事吧?” “她有消息了。”原谨扯着他的袖子开始哭。 这也是寝室里的所有男孩儿第一次见到原谨这般失态。 “她是谁?” “你女朋友不咯。” “嗯。” 原谨是真醉了,室友们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问完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都说女人多情,他们寝室这位才是真的多情种啊。 门外编导专业的陈生悄悄扛着自己的摄像机满意走了。就在刚刚,他有了新的灵感。 对一切浑然不知的原谨,在室友的帮助下躺到了床上。半夜醒来,头疼得不行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去了阳台。 他翻出了手机,手机上有一条陌生联系人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此时乐家。 “你说这孩子会去找我们韵韵不?”乐爸爸有些担心。 乐家没有申请破产,乐家的公司在乐妈妈娘家的帮助下起死回生。他们本应该快速把女儿给叫回来的,但乐妈妈告诉了他女儿和少年的事,他们夫妻俩决定一致考验考验他。 “你说呢?”乐妈妈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良心。” “老婆,我的意思不是……”乐爸爸感觉自己百口莫辩。 他年轻时候的确有过好几个女朋友,可这都是在没遇到她之前的呀。在遇到她以后,他可就浪子回头,全心全意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家庭和事业上,这才有了乐家的产业。 “我相信这孩子。”乐妈妈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这一年多,她一直都有在关注少年。虽然原生家庭条件不太好,可少年一直都积极向上,一直都特别努力地奋斗。最近,听女儿好朋友的妈妈偶然说起,少年好像要去国外当交换生了。她就意识到少年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家女儿。 她也希望少年没有忘记。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8) 原谨找到乐韵住所的时候,心里绷着的弦断了好几根。 他真的难以想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是怎么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活的。 巷子里扔得随处可见的烟头和啤酒瓶,挂在绳上五颜六色甚至破旧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贴身衣物,垃圾桶里不害怕人的大老鼠直接和你对视,还有不少流浪猫伺机而动准备围上来抢你手里的食物,偶尔会从角落里窜出一两个喝得醉醺醺的黑人醉汉。 他沉默着找到了乐韵居住的那一间小破屋。狭窄的楼道让他不能打直身体,他被动弯下头去,注意到门口摆放着男人的拖鞋和贴身衣物,眼中更多了心疼。 乐韵下课回来,和往常一样走进楼道,直觉告诉她今天可能会有什么变化。她心里一紧,拐过弯,正好和倚在门口的少年对视,眼中情绪起伏,最后全部演变成了委屈。 原谨一步步走向她,大力把她拥进怀里,轻声呢喃,“对不起。迟了这么久才找到你。” 乐韵袖中的小刀掉落在地,她紧紧拥抱着少年,泪水不停歇地从眼中坠落。少年和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同,目光中更多了怜惜和心疼。她曾经梦了多少次的场景,终于在这一日,如愿以偿。 “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她不停在他耳边重复。 少年青涩的吻落到她的面颊上,怜惜吻去她带着苦涩的泪滴,缝补这分离的距离。乐韵动静地抱紧了他,承受着吻,也渴求着肌肤与肌肤温度的相贴。捱过了孤独的时光后,她终于在大洋彼岸拥有了她曾经爱着也是现在爱着的少年。 “进去。”原谨大手搂紧了她,把她紧紧护在了身体最内侧,喝醉酒了的黑人摇摇晃晃过来嘻嘻哈哈几句,被原谨狠狠瞪了走开。 乐韵开门的手有些晃,平日她晚归回来也会遇到这样的骚扰,所以她一直都随身带着小刀防身。而现在,她的身边有了少年陪伴,那些她曾经经历过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被弥补。 原谨关上门后,又再三确认反锁,才抱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乐韵有些呼吸不上来,平时一个人住都觉得空旷的屋子在他到来以后突然变得狭窄。她目光不经意落到了阳台上挂着的男士内裤,吓得太阳穴一跳。她害怕他误会,慌里忙慌地找理由想要把他支使开去好把衣物给取下。 原谨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修长的手指直接指向阳台上的四角内裤,脸色深沉。 乐韵以为他生气了,正准备出口解释,被他重重揉进怀里,满溢温柔和心疼的话语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 原谨轻声在她耳边道:“懂得保护自己,是我的好女孩。”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真人的?”乐韵梗着头故意想和他杠,“我和你这么久没见了,我在国外孤身一人,找个人照顾我也很正常。” 原谨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遮住了她的眼睛,话语中的温柔足够让人沉溺下去,“我知道你不会的。” 要是她身边真的有别的男人,她就不会生活在这里了。她会生活在宽敞而又装修精美的地方。她的眉间会不见半点忧愁,她随身不会带着小刀。 而这里呢,居住环境恶劣,屋里的一切摆设都特别的陈旧,空间也特别狭小,还没关好的橱柜里只有女孩子的衣物,碗筷都是一人份的。 他的目光澄澈得让乐韵不敢和她对视,她低下头,讷讷道:“原谨,我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早就变了。我不再是你以前记忆中那个乖巧的女孩了。”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说的“变了”,她迫不及待地主动地翻找出了藏在屋内各个角落的香烟,眼睛似笑非笑,“你看看,我现在是坏女孩了。我抽烟,我每天都抽好多好多。” 经历过孤身生活的她,的确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害怕千辛万苦找过来的他会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点一点地对她积累失望。与其面对那样的结果,她宁肯现在就让他离开。哪怕她心都快要疼死了。 “以后,我陪着你一起戒。好不好?”温柔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头,这是一个珍重得不能再珍重的吻。 “我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以后给我时间慢慢补偿好不好。” 乐韵眼中闪着泪花,把脸贴在他脖颈处温热的大动脉上,许许多多的不好的回忆在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闪过。那些她准备深藏在心底的委屈被她全被吐出。 “我刚搬来这里住的时候,半夜窗子总会被人砸坏。那时候,我被之前的合租室友给骗了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我报了警,但警察没有管,说这是留学生多发的事情。” “窗子被砸坏了,底下那些人不停地笑,他们总是在笑,笑声让我恐惧。我很想给你、给爸妈打电话,但我不敢。我害怕影响你们还算安稳的生活。我开始失眠,头发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后来,我又学会了抽烟。我以前总是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会抽烟,明明香烟的味道是那么的难闻甚至让人恶心。但我抽了第一支被短暂呛到一下后,一发不可自拔。我喜欢上了在烟圈中迷醉的感觉。” 少年沉默着把她拥在自己的温暖怀抱,飞蛾往被烟熏黄的电灯上盘旋发出刺耳声响,低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萦绕,“乐韵,我很想你。” 我也是。 乐韵虔诚地亲吻上他纤长的睫毛,眼泪坠下废旧的地面。 她不经意忆起往昔。 “我要出国了。可能过几天就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少女红着眼睛嗫嚅道。 “那就去。”少年反应之平静让她恐慌。 “以后我就看不到你了。”她眼中透出哀伤。 “你怎么知道?”少年挑眉看她,把哭丧着脸的她揽入怀中,缓缓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既然你要出国,你就安心去。” 历经世事变化,她的少年,如期而至,没有食言。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9) 一年为期的交换结束了。原谨和乐韵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国。期然这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你真的决定和他回去?”西装笔挺的他眼中酝酿着风暴。 明明在这一年里,他经常都有过来蹭饭,可是这两个人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不好,连要回国都没有人通知他一下。他现在好歹也是上市公司的着名总裁,居然被人这样无视,太可恶了,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让他大老板的自尊放在那里,脸面放在那里! 乐韵往箱子里打包着衣裳,话语轻快,“对。” 她现在对期然可是很看不上。要是条件允许,她可能会拿起杆子把他给打出去。 开始的时候,他来找她,她还想在原谨面前显摆显摆,表示自己也很有魅力的,除了他,身边一直都有别的人在等着自己。哪晓得,这不要脸的期然在家里蹭了一次饭以后,对原谨的厨艺惊为天人,时不时都往她这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无业游民,严重打扰了她和男朋友私下相处的时间。她私下和男朋友商量了好几次,男朋友也是偏心着期然,让她对他再宽容点。 期然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开始呜咽,话是对乐韵说的,眼神却是看向角落里擦鞋的原谨的,“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抛下我一人在这里?”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气质真的是好,像是从骨子里培养出来的。看看这原谨,擦个鞋都像是帝王在临幸什么宝贝似的,他都恨不得自己化身成他手上的皮鞋接受他温柔的抚摸了。 “对,我一直都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乐韵扣好箱子,拿起拖把开始拖地,拖把一直往期然的腿边扫,“让让,让让。” 不要以为她没注意到期然偷看她男朋友的眼神。那眼神,太让她熟悉了,那完全就是正常人类见到心动异性的感觉。期然,很有可能在这里已经变态了,偷偷暗恋上了她的男朋友。 她突然一恐慌。她更得赶快走了,再不走,这期然万一撬了她的墙角,她可就亏大了。 “瞧你那眼神,好像我要撬你墙角似的。” 她心里话被期然直接给挑出来,还有些尴尬。她把扫把往地上一立,作河东狮吼道:“你这眼神那么危险,我不担心都不行。” “德行。”期然往门背上一靠,完全不管门上的灰尘可能会把他这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给弄脏,闲闲道:“你瞧瞧你周哥,啊,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裁,身边想要多少莺莺燕燕打个电话排着队的等我安排,你还自作多情以为我会对你家男人有别的情爱。” “你要唱rap?还搞押韵,我看你不务正业才是真的很蠢。”乐韵挑眉,把他从门上推开。 温柔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两人同时一愣,“你的皮鞋擦好了。” 乐韵得意地瞅了期然一眼,欢快地跑了过去,惊讶道:“谨谨,你怎么给我擦得这么干净。” “德行。”期然把头给偏了过去不想看到这个女人得意的脸,可眼睛却特别诚实地盯着原谨修长的手看。 “你坐下。”原谨扶着长裙少女坐在了矮凳上,他单膝跪在地上,修长如玉的手指郑重地把她的脚从拖鞋中取出,温柔握在手心而后轻柔地放进了擦得锃光发亮的皮鞋中。 “真好看。”他发出轻声的夸赞,长裙少女红了整片脖颈。 岁月静好,莫不如是。 正在他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时候,乐韵突然回头狠狠瞪向他,“期然,周总裁,您现在能识相一点出去别挡着门吗?” “不行。”期然斩钉截铁,看向原谨的眼神柔情似水,“我也要原谨哥哥给我穿鞋鞋。” “你想得美。”乐韵把手边的拖鞋直接给扔了过去。 “我躲。”期然偏向了一边,幼稚挑衅道:“你打不着我,你打不着我。” “有本事你别出去,我今天就要和你一决雌雄。”乐韵拿起剩下的这只拖鞋跑了过去。 “还一决雌雄,看看您那身板吧,也就只有我和您的男朋友谨谨才能不介意。” “你死定了。你这次必须死定了。” 原谨望着两人在屋内追着打闹成一团,单手抵在唇边,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最后,还是期然开车送两人去机场的。也是他今天来的最初目的。 “之前在半路不是闹着要上厕所,这里还有一包烟,拿着滚去厕所边上边抽。”驾驶座的期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印着梵文的香烟盒往乐韵身上砸去。 乐韵手起手落已经把香烟给攥在手上了,眼睛还可怜巴巴望着原谨,争取得到他的允许,“可以吗?” 原谨笑着点了点头,又捏了捏她柔嫩的指尖,温柔嘱咐着,“只准抽一支啊,抽完就回来,我等你一起进去安检。” “好。”乐韵脸上漾起明媚笑容,打开车门欢快奔往机场里面的厕所去。 期然在她走后,脸上露出苦涩笑容,“我陪着她的这一年多,始终比不上你。” “已经很感谢了,感谢你对她的保护。” 期然可以清楚从前视镜处看到坐在后座的男人的面部表情,此时的他面容真挚感人。 “凭什么我比不过你,我和她小学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的她活泼得像个小太阳,边上没有男生不喜欢她的。”期然心中仍有不满。 “爱情不讲比不比得过,只讲有没有心。”原谨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是他对情敌期然的尊重。 按照期然的性格,他其实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让乐韵妥协,但他没有,就凭这一点,原谨心里是佩服他的。 “有没有心?”期然忍不住发出苦笑,而后车内是长久的沉默。 “祝福你们。要是被我知道你对她不好,你晓得我的手段的,对你绝对不会客气。” “必须对她好。多好的女孩子,值得我对她好一辈子。” 原谨看着女孩子皱着眉头敲窗,他打开车门长腿跨出车门去,温柔凝望着她的眼眸问道:“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说在里面等我吗?” “该死的期然,只给了我烟,没给我打火机。”乐韵瞪了期然一眼,把烟也甩给了他,挽住了原谨的手,撒着娇道:“回去以后,我保证戒烟。再也不抽了。” “好。”白衬衫少年对她无限的宠溺晃花了期然的眼睛。他能够想象到她未来的生活定然是无忧无虑且阳光明媚的。 只要她幸福就好。 他缓缓驶车离开了这里。后视镜里相拥着的情侣越来越小。 设定二 变心的男神(10) 乐韵和原谨回国后直奔乐家别墅,乐妈妈主动留宿了原谨,把他安排在了楼下的客房。 乐韵兴高采烈回了自己房间,欢快地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吃饭时候爸爸妈妈的表现明显就是同意了原谨和她的事情了。 房间模样没变,和她高中离开的时候一样,她顺手打开了电视娱乐频道,该频道正在播放鬼马导演陈生的采访视频。 她依稀听人说过这个导演,是和男朋友一个大学的,只不过大二就辍学去拍电影了。 “陈导,请问你对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鬼马精怪的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了一身休闲服的青年嘴边。 “是我大学时候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期末作品《孤身》。mv取材来源于我的大学同学,给我的灵感影响到了我后续的所有作品。”陈生拿住了话筒,脚不着痕迹往边上挪了一下避开了女主持人说话时候喷吐出来的呼吸。 好在女主持人也不是没有眼色的,打了个响指,欢乐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您所说作品,请各位观众一起来欣赏。” 【大学。 白衬衫少年挎着包,沉默穿梭在欢闹的大学校园中。 关于他的场景不断循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在宿舍的台灯下做题。清晨,睁开眼睛,思索几分钟,再起来。夜晚,伴随着校园路灯,回到寝室。午夜,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睛,到寝室所有人都睡着还睁着眼。】 【四人寝室,腾出来的桌子上摆满了空着的啤酒瓶,醉醺醺的几人激情碰着杯,祝福最中间的白衬衫少年获得出国交换生名额。 电话声忽然响起,三个少年都在张望,白衬衫少年依然在喝酒,他帅气的面庞上飞起红晕,耳朵也红得快要滴血。 “袁景,你电话。”室友确认了是他的手机在响,递给了他。同时,留心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国外打过来的,肯定是诈骗电话,我给你挂了。” 已经喝得快断片的白衬衫少年听到“国外”两字,眼神中起了波澜,迅速起身把他压在身下,把手机硬生生给抢了回来。 电话没在响了。白衬衫少年的手缓缓落在床上,他眼神中的哀恸感染了寝室里的所有人。 “是诈骗电话不咯?”室友凑到了他身边打听,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寝室白炽灯下他的眼睛红得吓人,硬生生往后退了半步,关切道:“没事吧?” “她有消息了。”白衬衫少年扯着他的袖子开始哭。 几个大男孩儿你觑我一眼,我觑你一眼,彼此眼中都是震惊。显然,只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她是谁?”室友a凑近他问道。 “你女朋友不咯。”室友b蹲在他脚边询问。 “嗯。”白衬衫少年红着脸点了点头,干净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回忆。 少年是真醉了,室友们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她在国外?” “嗯。” “什么时候去的?” 白衬衫少年迷蒙抬头看了室友c一眼,眼神让人心疼,“高中。” “高中什么时候?” “高考前一个月。” “她很漂亮?” “漂亮得不得了。” “她温柔吗?” “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的姑娘。” “出国后,她和你有过几次联系?” “除了刚刚,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那她还是你女朋友?” “我和她承诺过,等她。” “那她的地址你有吗?” “没有。”白衬衫少年眼中燃起细碎灯火,“现在有了。” “澳洲这么大,你能够确定她在哪里?” “我可以去找。” “你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 “要是她以后一直不出现呢?” “一直等。”“一直等到她出现。” “万一她在国外早就遇到了新的喜欢的人了呢?你也等?” “等。” “死脑筋。”不知道谁低声骂了一句,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他们偷偷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泪滴。 “她那么脆弱,那么单纯,那么善解人意,没有我在身边,肯定受了好多好多委屈,我要快点找到她,然后一直一直和她在一起。”白衬衫少年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嘴里还在嘟囔,“永远不离分。” 电视里,陈生用低沉声音道:“袁景是化名,不用纠结他真人是谁。但在我年少时候,遇到过这样深情这样不计一切为爱情付出的同学,是我人生的幸运。” “人活这一辈子,就活一个‘情’字。袁景对女朋友的等待和主动追寻,是他最深刻的‘情’。我把这一切如实记录下来也是我想要表达给各位观众的‘情’。” “不多说了,就祝各位观看我们频道的观众‘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好。现在进入在线提问环节。观看我们频道的观众可以拨打电视下方滚动的电话,幸运观众可以主动询问我们陈生导演一个问题。仅限于前三人哦。心动不如行动。快快快。”主持人放下了台本,示意幕后工作人员放出声音。 “请问陈导,袁景最后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了吗?” 陈生沉吟了一会儿,不羁地抹了抹自己的油头,很直接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在一起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电视里还在播什么,乐韵已经听不见了。“袁景”不就是“原谨”吗?! 乐妈妈敲了敲门,没听见房间内有动静,直接进来了。 “妈?”她眼神有些迷蒙。 “给你的。你原来的手机。”乐妈妈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直接把手机放在了她手心,嘱咐道:“原谨是个好孩子,妈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后好好在一起,不要辜负了他。” “妈,你女儿是这样的人吗!”乐韵不想让母亲看出自己的异样,赶忙抱着她的手撒娇。 “不管你是不是,妈妈的话要先说到位。谈恋爱是人生大事,要奔着长远打算去。”乐妈妈拍了拍她白皙的手背出去了。 乐韵打开自己高中用的手机,手机立刻显示收件箱有新的短信通知。她点开了。 “祝你毕业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你在外面过得好吗?” …… “我很想你。” 她先是微笑,望向电视频道的眼神空洞迷茫,而后泣不成声。 人生得该有多幸运,才能换来这样一位一心一意待你的爱人。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1) “原老板,你怎么还不和家里的黄脸婆离婚啊,我都快毕业了,再不离婚,怎么实现你当初允诺我的毕业就结婚的誓言。”穿着露背短裙的李娇娇整个人都要缠在了原谨的手臂上,原谨只要稍微一低头就可以把她的娇软全部看在眼里。 只是原谨目视前方,并没有要瞧上这么一眼的兴趣。 他这次的身份依然是个渣男。 农村出身的他,高中肄业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娶了同村的姑娘房意。两人在家种过水稻、养过牛都没发财致富,还把家里唯一的那点老本都给赔进去了。还是房意娘家给支了招让去城里卖豆腐,房意知道他搭不下脸跟亲戚借钱,把自己结婚时候唯一的金项链给卖了才有了启动资金。夫妻俩吃了多少苦才让生意走上正轨,共同注册了公司开始专营豆制品零食的研发与售卖,偏偏这时候他出轨了女大学生。 吃了太多苦的房意怎么保养都比不上女大学生,更何况她是苦过来的根本就不舍得把钱花到保养自己上。她对男人在外面的花头怎么不知道,可到底是共患难的夫妻啊,她捏着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男人要和她离婚她就不能忍了。她强势了起来,想要分割公司财产,可怀着孕的女大学生主动找到她,对她一通辱骂说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她气得晕倒。 本就是他和女大学生联合好的,他正好趁着她生病,诱哄着她签署了离婚协议书,还趁机把公司所有的股份都占为己有。房意娘家人找上门来,他直接请了社会上的混混打瘸了房意爸爸的腿,还放火烧了房意娘家的房子。没有防备的房家爸爸、房家妈妈直接被大火给烧死了。恢复了过来的房意立刻起诉要回专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却被社会媒体上铺天盖地的出轨照气得再次住院,生无可恋的她最后在家喝农药自杀了。当然,最后他也没得好,渣男事迹败露后遭受抵制,公司随着破产,女大学生携款人间蒸发。 “你先起来吧。”原谨扯住了她的手臂,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强势推开了她。 他其实不大喜欢俗艳这一款的女性。尤其是跟前这位小姑娘,温柔的眼神底下满是算计,也不知道原主眼睛是瞎了,还是被色所迷才一点都看不清。 李娇娇美目中快速闪过疑惑,以前的时候老男人可不是这样的,要是她这么撒娇他立刻会把持不住把她往床上带,她说什么都全部依着她。也正是因为男人对她无限制的宠爱,她才能从小山村里的穷女大学生变成全班偷偷讨论的富二代。因此,她才能得到许多优秀男同学的垂青。 不管老男人今天是怎么了,她都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她挺了挺胸往他的手臂上压去,娇滴滴道:“老公,你干嘛呀,难得周末陪我一天,你也要不高兴。” 她今天来是刻意打扮过的。全身都是小心机。穿上外套一身都中规中距的,可只要脱去外套,她白皙的美背、挺翘的x部和细腻嫩滑的美肉就全部露出来了。 原谨再次把她推开了,眼神中的冷漠甚至灼烧到了她,他冷语道:“你先回学校吧,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老公,今天你进来就没和我说什么好话。”李娇娇嘟着嘴,到大腿的裙摆顺着纤长的小腿在地上画圈轻轻摇晃,眼里带着小钩子试图引起他的反应。 “回学校去。”原谨瞪了她一眼。 这还是李娇娇第一次在老男人身上碰壁,真的是有些生气了,扯上了自己的外套披着就往门外走,“你最好晚上的时候不要给我打电话道歉,因为你给我道歉了,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原谨抬眸扫视了她一圈,吐出的话语无情而又刻薄,“下次出门多穿点,你这样别人碰到了还以为你是、鸡呢。” 在门口处的李娇娇气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她在学校的打扮一直都很规矩,她之所以会这样打扮都是因为老男人喜欢,她为了逢迎他的口味才这样的。她的便宜全被他占了,他现在还说这种话,太不是个人了!她把手里的包给砸了过去。 “原谨,你就不是个男人!” 原谨把她的包给捡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中,自扇了两巴掌,这具身体的主人的确挺不是男人的。 李娇娇蹬蹬蹬的脚步声远去了,原主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正好响起。他看了一眼备注是“老婆”,顺手接起了。 “老公,你今晚要不要应酬啊?”女人的声音不似李娇娇那样的女大学生轻柔娇媚,带了点男人独有的坚毅味道。一听就能够感觉到这是一位有故事的女人。 原谨脑子飞快动着,房意打电话给他绝对不是应酬不应酬这样的事情这么简单,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是不是他给忘记了。好在房意贴心,没让他想多久,直接道:“今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买了菜,你回来吃好不好。” 原谨忍不住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连忙应声,“好好好。” 在手机这一头的房意好像听到了清脆的巴掌声,眉头一皱准备张嘴,目光落到墙上二十年前拍的农村结婚照又把话给咽回肚子里了。婚姻本来就不易,有些时候女人还是得该装聋作哑。 沉默了一阵后,原谨听得她道:“今晚就早点回来吧,工作是忙不完的。” “好。”原谨感觉自己的回答有些生硬了,立刻又追补了句安慰,“老婆你辛苦了。” “不辛苦。”房意挂断了电话,戴上了围裙走进厨房准备今晚的菜肴。 直觉告诉原谨,房意定然是知道他的事情了。要是任由事情继续往下发展就真的收不住了。他要快速解决李娇娇的事儿。 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到了一位陌生号码打了过去,“给我查一下李娇娇。” 这是原主特意给找的私家侦探,原来是为了调查妻子好收集证据伪造她出轨准备离婚的。 渣男就是渣。原谨在心里都忍不住唾弃自己这副身体。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2) 李娇娇气得在马路上疯狂暴走。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或者说,自从她认识了原谨,被原谨包养以后,她再也没有因为生活生过气。 才和原谨在一起的时候,她挺小心翼翼的。毕竟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子又是第一次到大城市,自知没有条件的她一直都很安分守己。也正是因为她身上这份扭捏吸引了同样是农村苦出身的原谨。 可渐渐的,她就不开始满足了。别的女孩子有的,她也要。别的女孩子要的,她也得有。比她大上二十岁的原谨什么都依着她,甚至对她要更好。久而久之,她真的以为自己和城里的女孩子一样了。她对原谨渐渐生出嫌弃,嫌弃他年纪大,嫌弃他身材发福,嫌弃他那一口长期抽烟染成的黄牙。可原谨给她钱啊,满足她生活的所有需要。她捏着鼻子继续讨好她,可她的目光早就放到了其他和自己一般年纪的男孩儿身上。 她脑中灵光一闪,拿出了手机给在学校追自己最猛的学长芮启仁打了电话。 走了一个土老板原谨,她李娇娇还有无数的追求者,谁怕谁哦。 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私家侦探给拍了照片下来了。 原谨开车回到家,房意已经把所有菜都给准备好了。 因为原主喜欢吃海鲜,桌上的菜基本上都是和海鲜相关的:清蒸大闸蟹、鲜炒河虾、爆炒蛤蜊、清蒸石斑鱼、家常海参、油焖带鱼、海鲜汤,够得上一桌席面了。 “老婆,辛苦了辛苦了。”原谨洗完手,立刻帮着她拿碗拿筷子,动作之殷勤让房意不得不为之侧目。 “你今天怎么了?”她冷笑了一声,发出了疑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老婆实在是太辛苦了。”原谨感觉整个人都被她给看穿了,还是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房意这人,看面相就晓得她是个坚毅的女性了。而且,三十七岁了,身材还一点都没有发福的迹象,说明她为这个家操持得很辛苦。所以,要真是毁了这个家,她真的会…… “觉得我辛苦了就记得常回家。”房意伸手在捻掉了他肩上的头发,原谨心里一紧,她这是要摊牌了吗,她面色让人看不出喜怒,“但是你要记住,这个家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原谨心里松了一口气,低声讨好道:“老婆,我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房意把醋碟往他跟前一放,粗声道:“吃饭吧。” 原谨如蒙大赦,拿起筷子立刻给她夹菜,嘴里还不停,“老婆,你也吃,你也吃。”完全就是一个怕老婆的好男人形象。 房意低头夹了一筷子碗里的虾肉放入口中,心中无限的悲意不断被放大蔓延。 出轨的男人,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就算她出手阻止他不去找现在的小三,过段时间他还是会再去找别的女人的。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吃完饭,原谨主动去洗了碗。 他倒不是因为出轨的愧疚,而是因为心疼这个女人。从出嫁开始,就一直都在为这个小家打算,到了最后,还什么都没有得到。 房意在客厅里织着毛衣,眼睛时不时看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不由得回忆起了刚刚新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穷二白的小伙子,人虽然长得帅气,可什么本事都没有。她是主动央求了父母亲嫁给他的。因为年龄还不够,他们在村里摆了酒就当是结了婚,然后就住到了一起。 她跟着他一起吃了多少的苦,才换来了今天的大屋子、大公司,还有他大老板的名声。 “老婆,我陪你一起去逛逛超市吧。”原谨取下了手套,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看她。 他刚刚打开冰箱看了一下,里面装着的都是他爱吃的,而她爱吃的一点都没有。 “去超市干嘛?”房意抬眼看他,不解从眼中透出,“你平时爱吃的都在冰箱里准备着了。” “这个家就我和你两个人,家里准备的却都是我爱吃的,我心里难受。”原谨往她走来,见她没有抵触,这才轻轻地把她拥入了怀中。 房意没想到他会拥抱自己,耳朵瞬间红了,说出的话也不再刚硬,“好不容易挣点钱,全给吃了,以后可怎么办?” “我的老婆啊”,原谨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爱怜道:“我和你挣的钱够我们俩吃喝两辈子的了,给你买点爱吃的东西就穷了,那我干脆不要出门工作了。” 房意精确抓住了“我和你挣的钱”这几个字,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心里还念着自己的情,那么这个家一时半会儿就还散不了。 “走吧。”她轻轻推了推他。 他和她已经好多年没这么亲密过了,她现在的心跳得“砰砰砰”的,都快要蹦出来了。 原谨趁她不备,大力牵住了她的手,面上是一派正直,“我和老婆都好久没有一起出门逛街了,别人都怕是忘记我有这么个好老婆了。” 房意本来想抽出自己的手的,听到他这话,倒是不着急了。 原谨在外面那些花花事儿,她虽然没有主动碰到过,但听人说也听了好几次了。以前是原谨不愿意带她出门,现在原谨愿意和她同个场面出现,她这个正宫必须得把位置给坐稳了。 “老婆,我们等会儿逛完超市,再去楼上的商城逛一逛吧,你都好久没置办新衣服了。”原谨侧目看她,她脸上醒目的斑点提醒着人们她已经不再年轻了这个事实,可她那历经世事的双眼给予了她更多的风韵和体悟。 或许,他也该带她去女人都爱去的美容院做做保养,她到时候变美了更有自信更高兴,他这个做老公的也更有面子更高兴。 “钱没挣多少,花得倒是厉害。”房意说是这么说,眼角眉梢都快写满了“我很高兴”四个大字了。 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老公给自己花钱的。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3) “榴莲、菠萝蜜、车厘子、指橙、菠萝莓、非洲角瓜,都是超市里贵的水果。”年轻女收银员和边上正准备替换自己值班的姐妹讨论着。 “是啊,还很少有看到男人这么大方给老婆买水果的。” 排队的另外一位中年女人插进了收银员的对话,“男人愿意给小三花钱的我还是见得多了。” 两个年轻的女收银员彼此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男人不会是在外面出了轨对原配愧疚了吧?” 还没走远的房意和原谨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对话,原谨偷偷用眼睛去看她,她面色倒是蛮平静的。 原谨接过了她手里的袋子,试探道:“老婆,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房意偏过头去,眼睛已经红了,声音中带着轻微的哽咽,“男人在外面为小三花钱哪个不舍得,就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多了,对原配好一点才容易引起旁人的讨论的。” 原谨心里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可是要细白渣男形象好好做人的,于是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老婆,我以后不会再做惹你不开心的事了。只要你不开心,什么事都不做。” 房意冷哼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男人要是变心了,就像是吃了屎的狗,别人怎么拉都拉不走。” 原谨觉得房意年轻时候必定是个宝藏女孩,这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口头上的保证自然是效力很轻的,但行动上的保证就不同了。他立刻牵着她的手上了楼,决定带她好好逛逛,血拼解忧。 房意大概也是看开了,这一层楼的商场逛完,原谨和她手上都满满当当的。 “老婆,开心点没?”电扶梯上,两只手都装满了的原谨努力探出头看她,希望能够看到她脸上的笑颜色,房意瞪了他一眼,“钱这么难挣,花的时候你也不拦着我。”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这些衣服、鞋子、裤子,那个悔啊。她这些年身材一直都没变的,衣服也一直都能穿,这次又买这么多高档服装回去,没有出场的场合还不是被闲置着,简直是太浪费了。 “老婆,我们俩现在挣的钱已经够花了。不要担心。”下了电扶梯的原谨,努力靠近她,她却突然回了头,与他撞了一个满怀。 “老婆,怎么了?”他问。 “我要回去把这些衣服都退了。”房意痛定思痛,脸上犹有不舍,“这些服装太高档了,我都没有穿的场合,放在家里也放坏了。” 从情感上来说,她是喜欢这些奢侈服装的。她是苦过来的,自然知道这些服装卖得贵有卖的贵的道理,不是卖的设计就是卖的品质。可从理智上来说,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这么多钱花在了外表上,这笔钱要是放在银行里都能生不少利息呢。 “嗨。”原谨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在了地上,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目光和她直接相对,“老婆,你实话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买的这些?” “喜欢。”房意不假思索。 “喜欢就可以了。”原谨拎起地上的袋子,率先往前走去。 房意大步追了上去,“怎么不去退了?这些钱放在卡里也好啊。” “你是我老婆诶,给你花点钱你都心疼来心疼去的,这个家你还是不是主人了。”原谨故意激她,房意脑子一碰撞,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啊。这钱不花在自己身上,还不是给他花到别人身上去了。别人都不心疼他的钱,她这个做老婆的心疼,那太没道理了。她闭嘴,不再说要退货的话了。 酒店。 “学妹,你今天真漂亮。”芮启仁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脸颊。 李娇娇娇羞偏过脸去,面上却是第一次和男性如此亲密的红意,“学长,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害怕,我是太喜欢你了。”芮启仁搂紧了她,在学校很多次遇见她,见着她穿着显身材的长裙时候,他就想像这样做了。 “学长,你真的喜欢我吗?” 根据她的反应判断处她很纯洁的芮启仁,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话也要客气了许多,“学长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接到你的电话就来这里呢?” “学长,我是来找你写作业的。”李娇娇捶了捶他的心口。 芮启仁握住了她细瘦的手腕,帅气的脸庞向她压了过去,“作业,慢点儿写也可以的。” 半夜,身侧的房意已经睡着了,原谨打开了手机邮箱,未知联系人给他发了不少的照片。他给对方转了合乎行情的价钱过去后,快速选择了删除转账。 原主比李娇娇大十五岁,李娇娇难道图原主年纪大,图原主身体胖,图原主不洗澡?当然不是,李娇娇看重原主的不过就是钱。 原主占了李娇娇不少的便宜,接手原主这副躯壳的他,自然会给予最大能力范围内的补偿。 可人的贪欲是一直都不会满足的。 他对李娇娇这样迷失本心的女孩子有着同情,可李娇娇若是拿着同情一直威胁他给钱,他可就会不爽了。提前掌握好这些照片证据,他才能把主动权拿捏在自己手上。 酒店里的芮启仁已经抱着李娇娇沉沉睡去,睡梦中有美男相伴身边的李娇娇还不知道她即将面临的是怎么样的未来。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4) 李娇娇刚刚睡醒,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了手机短信的提示声,手往床头柜上摸去。 已经洗漱好了的芮启仁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温声道:“小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 不同于记忆中的男人声音,李娇娇猛地坐起,胸前露光的她赶忙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眼神无助看向房间里的男人,“学长,我们,我们这是怎么了?” 芮启仁瞧了她一眼,发现她是真的不谙世事,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乐呵呵地把她揽入怀中,轻声道:“放心,我不是坏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已经构想好了,两人在接触一段时间就带着回家见爸爸妈妈。 “学长,我想冷静一下,你可不可以先出去。”她都快哭出声了。 芮启仁虽然觉得她和晚上的热情模样判若两人,但目光落在床单上的红色印记上心情还是特别舒适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轻声道:“好,我在学校等你。中午一起吃饭,别忘了。” 房门关了,李娇娇松了一口气,输入手机密码解了锁,“原老板”三个字映入了自己眼帘。 【中午枫景园林见。】短信不算长,她却紧张了起来。 以往的时候,老男人给她发短信都是柔情蜜意的,各种“宝贝”、“甜心”、“心肝”叫着,这次的短信连个称呼都没有。 难道是她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可能啊,她这是第一次出来约。她伪素颜下精致好看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捏住手机往边上一扔,从床上跳了起来。 不管老男人要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这块大肥肉的。 学长虽然人健康体壮,可昨晚她试了一下就是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相比之下,老男人有钱有闲,也愿意给她花钱,而且技巧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老男人家里那个黄脸婆比之年轻娇俏的她毫无胜算。 她穿戴整齐,指尖尖挑起手机往手中一拽,习惯性输入密码,点开了之前的短信,回复了一个笑脸过去。 “吃饭了。”刚刚点开手机短信的原谨,听到门外房意的声音,做贼心虚地抖了一下,匆匆瞟了一眼笑脸的下一条短信后,赶忙给手机揣在兜里走了出来。 “你很热?”房意手往他额头上一探,眼睛却是看向他兜里的手机。要是她刚刚没看错,他突然间的心虚就是因为看到手机以后有的吧。 “没有。”原谨深呼吸了一口气,往饭桌走去,“我都饿了。好久没吃过你做的早饭了。” “今天你怎么不去公司?”房意眉一挑,坐到了他对面。 原谨端起稀饭往嘴里送,咽下去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特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道:“晚一会儿再去。” 房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显示8点半,不多话了,手往桌上的酱黄瓜一夹,正好搭上了他的筷子。 “老婆,你的手艺还是没变。”原谨率先把酱黄瓜给“抢”到了自己碗中,大口大口吃起来。 不得不说,房意是真的能干,这酱黄瓜爽脆可口,比超市里买的味道还棒。 房意心里的那点疑惑顿时全消,眼睛里也透出了点笑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他给夸奖过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在家和她一起吃过早饭了。 “男人嘛,总会犯错误的,只要他心里只有一个家就好了。”这是两人挣钱开公司以后她爸爸特意对她说过的话。她虽然不是特别认同,但这个家的女主人必须是她这一点,她是坚决不退让的。 原谨低头吞咽,眼神却恢复了自己原有的冷清。 女人在一个家庭中付出的心力是要比男人多很多的,所以她们一般都不会去尝试出轨。而男人就不同了,哪怕家里娇妻再美,可只要是外面没得到手的,都跃跃欲试想着达到一下。 而男人出轨以后,付出较多的女人更多的是反思自己,会要求自己做得更好,也会更加卑微求和。而男人呢,则更加肆无忌惮。 “我吃好了,去工作了。”原谨穿上了外套,去厨房拿新鲜酱菜回来的房意先是一愣,看到桌上的空盘,眼中笑意闪烁,“好,路上小心点。” 原谨先去了公司一趟,公司运营有自己的规章制度,也不必他操心太多。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他去了地下车库。 今早翘了一早上课的李娇娇,画着最精致的妆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沿着小径往枫景园林的大门走去。 这是本市最出名的富人出入景点。她就算不为了原谨,能够到这里也会精心装扮一番的。只是她没有身份进去,必须站在这里等着原谨才行。 原谨把车停在了枫景园林门口,看了她一眼,出示了这里专属的身份名牌后,径直往里面走去。他身体这副脑满肠肥的样子,就算他戴墨镜帽子都挡不住认识的人给认出来,所以还是不掩耳盗铃了。 李娇娇紧跟着他,刚走进大门,立刻想要把手给伸过去挽住他。“老……”公字还没出口,她就看到他指了指边上大遮阳伞下做游戏的中年家庭,害怕影响自己形象店她不得已把“公”字给咽了下去。 “喝什么?”走几步路就开始流汗的原谨,刚刚找位置坐下就立刻找出了手帕擦汗,目光偶尔落到她脸上,却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李娇娇有些不甘心,她今天画这个妆可是费了不少劲呢,路上的时候不少男人都在偷看她,她不相信他会短短一夜就成为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那就老样子,一杯咖啡,一杯柠檬水。”原谨招来了服务员,手指往菜单上点了两下,人主动就下去了。 这里经常出入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做服务员的也心知肚明不过问多的事儿。就比如现在这两位客人,一位大腹便便,皮肤介于白皙与黑黄之间,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一看就是富一代。再看他旁边的那位小姐,年纪轻轻,妆容却特别精致,衣着也透着小心机,看男人的眼神像带着小钩子似的,直接就排除了父女的可能性。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5) 服务员上了饮品,原谨把咖啡推到了她那边,大口喝起柠檬水。 他这身体已经三十七岁了,走路一段时间就特别喘不上气,怀疑是有三高了,咖啡这些对身体不好,还不如多补点维生素。 周围都没什么人了,李娇娇这才伸手去抓他放在玻璃台面上的手,刚嘟起嘴准备撒娇,原谨直接把手机里的照片点了出来放到了她眼前。 “啊……”她赶忙捂住了嘴,而后伤心从眼角眉梢都透露出来,“昨晚是你抛下我的,我太难过了所以给学长打了电话,后面发生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话说着说着,她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但此刻的她,内心风起云涌。她根本没想到,她就和人约这么一次,都能被对方给知觉。都说有钱人难伺候,她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这些照片一看就是别人透过窗户给拍的,下次,她再约可不能再这么大意。 “不必再装了。”原谨没什么耐心和她继续唱戏,从钱夹子取出了一张卡,推到了她面前,“你大二时候跟着我的,也快三年了,里面算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会觉得受到了伤害,但你当初跟着我,也不是我强迫你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好聚好散。” “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李娇娇把卡夹在手指缝中,眼泪水落得应景。 眼看着她就能当老板娘了,现在忽然告诉她,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而已。是真的伤心。 “小三年,我眼睁睁看着你从一个农村的单纯姑娘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其实挺后悔的。”原谨目光复杂,“我经常都在想,要是我当时没有因为恻隐之心主动靠近你,或许你还会是以前的单纯样子。” 低眉敛目的李娇娇眼中有着不屑。当初的单纯是因为贫困,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要那些、贫穷经历。 “您这是玩累了,要回归家庭了?”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再纠缠已经无意义了。所以,她要做的是最大利益化自己。 不管怎样,都算是个聪明的。原谨也不说假话骗她,“以前犯了错误,现在不能继续再犯了。” 说起来,男人都真是贱贱的。外面的屎没吃过,都觉得香。现在看来,李娇娇这副精明势力的模样有哪里比得上曾经陪着原主一起吃苦过来的房意。 “您把以前都当作犯错误啊,我还以为您是真的想娶我呢?”李娇娇抬头看他,精致的妆容凛冽逼人。她知道他最初只是馋她的身子,但她真的面对这一刻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原谨话头一转,“但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从今天以后,你和我就两不相干。以后就算在大街上遇到了,我们也仅当不认识。” “话说得轻巧。”李娇娇晃了晃手中的卡,她还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钱呢,就这么想打发了她。 “30万,不多不少。你要是会想,可以拿着去买个小房子,也算是在这个城市有个家了。”原谨眼神落到了她手中的卡上。这笔钱,对于多少人来说,都难挣。可她现在却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可见,金钱真的能够腐蚀人的心灵。 “房子?买什么房子?”李娇娇眼中情绪变幻。 30万?对农村人来说很多,是个天文数字。可对她这样见过了世面的农村姑娘来说,30万还不够有钱人买辆车呢。她付出了三年的青春连车都换不到,多惨淡。 原谨见她神色变化,就晓得她还想要钱了。但李娇娇这三年,衣食住行花的全部都是原主的钱,原主也给了她不少的零用钱。如果她有好好积攒下来,早就不止这个数了。现在,给她这笔钱完全就是善意的补偿费。 气氛微妙间,李娇娇的手指往桌面上点了点,“原老板肯定不希望家里的老婆知道我的存在吧。既然如此,还不如多给点封口费。反正您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钱。就当是可怜我了。” 原谨看着对面这个漂亮姑娘,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些话他是不想说出来让场面变得更难看,但既然她这般,他也不再客气。 “你是个女大学生,没有钱没有势,就算传了出去,顶多就是我的一点桃色绯闻。而你呢,你以后还要工作,还要嫁人,你说说看,对谁的影响更大。”他抬起玻璃杯中的柠檬水啜了一大口,面色忽然冷了下来,“我这里还有你和别的男人的床照。若是我真想弄你,你说说你会是什么结局。” 李娇娇眼里突然多了一抹恐惧。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才是真正处于弱势地位的人。她刚才所有的讨价还价都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毕业了找份工作,好好生活。还有,你那个学长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别和他来往。”原谨起身付钱离开,这是他最后仅能给予她的一点忠告。 走出玻璃门大厅的时候,原谨还是小小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给渣男收尾,真是一件特别不愉快的事。 李娇娇双手紧紧握着卡,想要哭却又没有眼泪。 原谨今天的态度很明显是要和她彻底断了关系。可她早就习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没了他金钱的援助,她接下来难道真的要搬回宿舍和那些穷女大学生一样吃食堂吗?不,不要。她拒绝再过贫穷的生活。她至今仍能够清楚记起刚到大学因为没有钱天天背着同学们吃馒头就咸菜的心酸场景,还有因为班级活动要交钱却没有多余的钱给交主动给家里打电话被爸妈骂得狗血淋头的心情。 30万。对,她还有这30万。有钱人不是都习惯搞什么投资吗。如果她把这些钱也拿去投资,钱生钱,她也会变成有钱人。 可投资什么呢?她迷迷糊糊的脑袋里浮现出了帅气学长的面容。她立刻拨通了芮启仁的电话,完全忘记了原谨对她的忠告去。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6) 房意在厨房忙碌着,不时回头看一眼客厅里处理生意文件的原谨。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他今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似的。 她摆好了饭菜,原谨主动去了厨房拿碗筷,她忍不住扭头问他:“今天有大单?” 原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小三的隐患已经解除,接下来就是修复夫妻关系了。他已经派人去把岳父岳母给接过来了,准备给她一个大惊喜。 房意想难怪他这么高兴,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吃完饭,原谨陪着她一起清洗了碗筷,打扫了厨房,两人收拾好,门铃也响了。 “是谁过来了?”房意犹疑看了他一眼。平时这家里都没亲戚朋友进出,难道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过来挑衅? 原谨看着她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目露心疼,放缓了声调,“你去看看呢?” 领着房家老夫妇回来的小李见一直没人出来开门,主动给老板打了电话,电话刚刚接通,门就开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房意脸上写满了惊喜。 她一直都在念叨着要回村里去陪两人住上一段时间的,因为原谨的改变也就没去成。现在,见到两位老人出现在她眼前,她真是快乐坏了。 “闺女,幸亏你嫁了个有良心的姑爷。”房妈妈握着女儿的手,笑得慈祥。倒是房爸爸把手里的老腊肉往进门处一放,整个人踱着步进来,像是检阅方阵的领导似的。 “我饿了,饭菜准备好了没有啊。”他突然嚎了这么一嗓子,房意赶忙回头去看自己老公,他现在正和小李说话没时间顾及这里呢,赶忙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们热。” “爸、妈,酒席都给你们定好了。难得过来一趟城里,我们歇一会儿就一起去吃趟好吃的。”得了吩咐的小李已经去酒店订席了,原谨赶忙上前搀扶住了岳父大人。 原主和房意在一起的时候,得了这位岳父大人不少的反对。但原主能够发迹,也少不了这位岳父大人对女儿的培养。且,房意就这么两位至亲,就算以前有再多不满,现在也是他这个姑爷低头的时候了。 “你这次既然诚心诚意请我们来,那我们老两口就多住点时间。”房爸爸高高在上像是施恩一样的态度让妻子眉头一皱,房意脸上也有尴尬,原谨像是没事人似的继续搀扶着他,嘴里还附和道:“是啊,爸爸,这次可不就是诚心诚意邀请你和妈过来玩几天的吗,以前是条件不允许,我也抽不出空陪你们,现在啊,公司稳定了,我也得闲了,可就想着你和妈了。”说着说着,他回头看向丈母娘,嘴里像是喷了花蜜似的不要钱的甜话一张嘴一句,“妈妈,我看您最近好像更年轻了,整个人更有精神气质,瞧着就像是房意的姐姐,倒不像是妈妈了。这一看啊,就是爸爸心疼您,什么都没让您沾手呢。疼老婆这点,我还是得和爸爸多学学。” “混小子,说啥子胡话呢!”房妈妈说是这么说,脸都快笑开花了,而房爸爸一直端着的脸在他不要脸似的夸赞下也隐隐有了崩塌。 往常时候见面不冷不热的三人,现在在自己面前表现的样子让房意产生了怀疑,怀疑她是不是才是外人。原谨搀扶着岳父坐下以后,又赶忙来到了她身边,又是按肩膀又是捶背的,“房意啊,在家里也是真辛苦。我想想以前,我就真不是个人。现在啊,正好把爸爸和妈妈请来,好好监督监督我,看看我的改变。” 房爸爸和房妈妈来这里本来就是监督他的意思,听他说话又这么诚恳,老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 陪着两位老人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原谨突然改变了主意,给小李打了电话,让他把饭菜给打包到家里来吃。 两位老人一路坐车早就累了,听到他这个安排后,更加觉得贴心。房爸爸因此看自己这位姑爷更加顺眼了起来。 吃完饭后,两位老人点名小李陪着下楼去消食儿,原谨则陪着房意去收拾房间给两位老人休息。 房意一边抖着被单,一边拿眼望他,“爸爸和妈妈过来,你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在家什么准备都没做。” “爸爸和妈妈都是自家人,有啥子做准备的。”原谨抖好了自己这边的被角,又主动过来帮助她。 房意低着头整理,话语倒是有些歉意,“我爸和我妈在土里刨了一辈子食,有些观念根深蒂固,你现在是老板了,你不要和他们介意。” 原谨忽然严肃看向她,“你爸?你妈?我们都结婚二十年了,你还分这个?” 房意有些慌张,手抖了一瞬,“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要批评你。”原谨伸手往她的手背上打了一下,“爸爸妈妈辛苦了一辈子就培养了你这么一个优秀女儿。他们难道不应该骄傲?你说说你,陪着我风风雨雨走过二十年了,还这么小心翼翼。我要真介意爸爸妈妈,我还会特意邀请他们过来?” 原谨见她面上有了愧色,这才放缓了语调,“老婆,我们俩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呢。可爸爸妈妈以后会越来越老,和我们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牵挂着两位老人,我又何尝不是呢。” “是我考虑不周到。”原谨以前从来没有和房意这样深谈过,房意又是感动又是惊异。 “这几天,你就不要做家务了,我们陪着爸爸妈妈好好玩几天。你辛苦了这么久,也该自己放个假了。”原谨的手温柔抚上了她的脸颊,“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再回首,我和你都有了岁月的痕迹。”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啊?”房意有些别扭地偏过了头去。 “怎么会呢。”原谨目光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男人的温和从容,“岁月赋予我老婆的可是年轻姑娘都梦寐以求的端庄韵味。”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7) “真的?”房意眼中闪烁着不信任。 如果真的和他说的那样,他以前也不会出去找别的女人了。 “老婆,我句句都是实话。”原谨抓住了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胸膛,房意脸一红,赶忙把手给抽开了去。 刚才这个举动让她想到了他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穷,没有钱盖新房子,也没有钱买新的床,两个新婚的夫妇就睡在稻草铺成的屋子里,你抱着我,我抱着你的取暖。那时候也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日子是很有盼头的。 “老婆,等过段时间,我就陪你……不!”原谨神色坚定起来,“等爸爸妈妈休息好,明天我就陪你们一起去金店,给你置办点新的首饰。” 房意耳朵上带着的还是很多年前他给买的小小的黄金耳钉,而她的手上空落落的还什么都没有。现在,条件早就上来了,给房意买点保价的首饰是应当的事情。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打算了?或者说,是不是有人了?”房意眉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几天的他,给她的感觉都很不对劲。本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她还是要问清楚才好。 她更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坏预感,就是他准备和她离婚了。 原谨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老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人。你陪我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我对你好一点难道不行?” 房意犹疑地上下打量他,最后往床上一坐,也不继续“装”了,摊牌道:“我知道你在外面的事情。” 她的反应在原谨的意料之中,原谨坐到了她旁边,并不和她贴近,平静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的时候。”她换了语气,“大概是两年前吧。那个程太太,你还记得不,挺年轻的那个女孩子,她老公在你这儿低价订过一笔大单。她为了示好我,主动约我去了美容店做保养,在店门口,我遇见了你和一个年轻女儿相互挽着手走过,但我当时没敢确定。” “你还知道什么?” “后面,程太太就隐晦提点了我你的事情。我记得当时自己还特别可笑地告诉他,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男人。”房意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一直都想当哑巴装瞎子的,只是你们都不愿意。现在,真的走到了这一步,我反而还轻松了许多。” “两年前的事情,你一直熬到现在才说,是因为不相信我?” “也不是。”房意现在的情绪很失落,她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一直觉得你是会回家的,我想着只要你回家,只要这个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女主人就都没关系。” “其实,你很在意对吧?” “怎么不在意呢?为了你,我付出了最宝贵的二十年青春,从一个青春的小姑娘变成了现在一事无成的家庭主妇,每走的一步都深深留下了烙印。”房意偏头看他,眼中泪花闪烁,“当初我力排众议都要和你结婚,为的就是你这个人。我当初是因为看好你,所以才选择和你一起的。所以和你吃过的那些苦,我是一点都不后悔。哪怕是现在,我都认为年轻时候和你吃苦都是一种甜。都说,同患难的不能同富贵,我也是这两年才有了体会。”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恨我?”原谨紧紧凝视着她的眼眸,眼中热意滚动。 这是原主的情绪。原主是真的后悔的。只是精虫上脑的那一刻,他也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后悔什么。”房意伸手揩泪,偏头看向窗外的大草坪,“和你吃苦的时候,我都没后悔过,现在,就更不后悔了。”在外人眼里,她这个原太太多幸福啊。住着大房子,有着听话的有钱老公,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有钱人。她冷笑了一声。 “你分明就是后悔的。”原谨任由眼泪从面颊掉落,中年男人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在这时候忽然崩塌,“你后悔年轻时候没有选择一个有钱的人,而是选择和我这个穷鬼奋斗。你后悔真的和我奋斗出一番事业以后,为了家庭又主动退居幕后从而成了没有尊严的女人。” 他的声音中带了哽咽,房意反而平静了下来,“说以前有什么用呢,现在我和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对我没了感情,我对你也很难信任。你还不如和我说说你在外面的女人,她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我一点都不像?” 原谨努力咽下眼泪,拒绝和她谈论这个话题。 因为女人难免都会和同性比较。要是他真的长篇大论地把李娇娇给说出来了,以后就算成功挽回了,她的心里还是会存在芥蒂。 有些事情,不破不立。既然她选择在这一刻释放情绪,那他就让她释放得更加彻底。毕竟是他对不起人。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难以说出口?”房意一直觉得自己很难接受离婚,但好像也不是这么地难以忍受,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轻松一点,“她是不是特别地年轻,特别地漂亮,特别会撒娇,特别地善解人意?她是不是特别懂得哄着你给她花钱,是不是特别懂得让你怎么做到放松?她是不是特别能够在生意上帮助你?” 她的这些猜测有的准有的不准,原谨并不打算让她知道真相,自然对所有事情都守口如瓶。 “你看看,到了现在你都不说实话。”房意眼中浮现哀意。 家花不如野花香,是自有以来的定律。她就算陪着他吃再多的苦又怎样呢?还不是比不过年轻的小姑娘。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离婚。”听到了门铃声的原谨率先起身,走出房间的他突然回头,“但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等我爸我妈走,我们就去民政局登记吧。”她不算好看的脸浮现出苍凉笑意,原谨听得她道:“真是受够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8) “姑爷,你给我倒杯茶呢。”刚和小李一起遛弯上来的房爸爸心情大好。 他已经在小李那儿做完调查了,他这宝贝闺女跟着姑爷是没吃苦的,这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就要放松些了。 “好嘞,爸,我这就来。”原谨越过了她,往前而去。房意敛了敛面上的表情,眼中带了笑,去拉自己妈妈的手,亲热道:“妈,今天该累了吧。” 房妈妈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笑得和蔼,“嗨,这点就累了?农村里种地的时候,可比这累个几十几百倍。” “妈,您和爸年轻的时候能干,十里八村都是晓得的。”原谨端着茶出来,还不忘恭维丈母娘。 “嗨,好汉不提当年勇,不提了,不提了。”房妈妈握着女儿的手,喜笑颜开的。房爸爸虽然还是绷着脸,但这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掩不住。 在两位老人没看见的地方,房意笑得苦涩。 和谐的家庭关系是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谁能够想到,在她打算和原谨离婚的时候,愿望忽然就实现了呢! 傍晚,房妈妈和房意去了房间看电视,房爸爸拉着姑爷在露台谈心。原谨全程都有认真听岳父的教诲,房爸爸因此对他改观了不少。 “这男人啊,有了自己的事业,是件高兴的事情。但你不能没良心啊。”房爸爸还是不放心,想要再提醒提醒自己这位女婿。 “爸,我心里都清楚的。房意陪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我不会亏待她的。” 原谨给出的态度让房爸爸很满意,面上还是架着,“这男人说话可得算数,你可不能学着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爸,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原谨面色严肃。 房爸爸把头往边上一偏,“这话你说了不算,得我自己用眼睛看,这段时间我和你妈就住这里了,等出了考察结果再回乡下。” “好嘞。爸,您和妈只要愿意,想住多久住多久。”原谨立刻给岳父大人倒上茶水,双手递了过去。 房间里,房妈妈和女儿也在谈话。 “今天回来的时候,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呢?是不是背着我们和姑爷吵架了?”房妈妈似不经意提起这个话题。 房意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够好了,一下子被戳穿,脸上闪过了警察,看在房妈妈的眼中就更确定了。 “我知道你不容易。”房妈妈把手搭在了女儿手背上,苦口婆心劝解道:“可你也得想想你没有做好的地方。夫妻俩过日子,哪里会有不磕碰的。就是人的嘴巴和舌头有时候都还要咬到呢。” “妈……”房意脸上有了为难。 男人在外面有了外遇的事情,她要怎么开口嘛。就算他们知道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平添他们的担心。 “意,不是妈妈说你啊,姑爷对你已经够宽容的了。”房妈妈叹了一口气。 房意整个人都快从沙发上坐起来了,“妈,你在说什么呢!是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不是我对不起他!” 房妈妈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她和老伴儿在来的时候,就想过了这种可能性。要不是根本解释不了,平日里不怎么和自己们来往的姑爷主动派车来接他们到城里。 “姑爷外面有人了?”房妈妈话语笃定。房意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姑爷为什么要去外头找人啊?” 房妈妈这话让房意差点又炸了,她气得眼圈都红了,“他搞外遇,你还问我原因?这男人要出轨,我拦得住吗?” “你不要这么激动。”房妈妈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强行拽着她坐到了自己身旁,宽心道:“你听妈妈和你讲嘛。” “我不想听。”毕竟是在自己母亲面前,房意不愿意以一个成熟的中年人面目相示。 “你不想听,也给我听着!”房妈妈严肃起来了,看见女儿脸上闪过的害怕表情,她心也很疼,可有些事情永远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自己这个做妈的不给她点清楚,她就一直傻乎乎的,到时候得吃多少苦啊。 “妈,你要说啥子嘛。”房意也软了口气。 “我问,你答。”房妈妈难得这样的严肃,一下子就镇住了房意,房意点了点头。 “姑爷在外面有人的事情,你亲自确认过了?“ “嗯。” ”对方是什么人,你调查过没有?“ “不知道。” ”姑爷给了外面的女人什么,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姑爷和外面的女人是认真的,还是逢场作戏?” “不知道。” “你说说你,一问三不知。能够指望你个啥。”房妈妈的手指戳到了她的太阳穴上,是恨其不争啊,“你这些年在家里当太太,当傻了?姑爷还没到四十,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公司,在外面又经常应酬,身边多少诱惑啊,你就眼见着一点都不插手的?” 房意被问得脸红,“这些年我都在家里忙着,哪里有闲工夫去管他的事情啊。他又每晚都回家……”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 房妈妈却抓到了重点,“你说姑爷每晚都回家?” “嗯。”房意点了点头,心虚道:“想着一起吃苦过来的,我一直都心存侥幸,以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只会是我。” “蠢。”房妈妈利落吐出了这个字,直接给她剖析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姑爷和外面那个女人有没有娃?” 房意被问愣了。她心里一疼。会不会就是因为有了娃,原谨才选择? “算了,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房妈妈的手再次落到了她的头上,“你现在是三十七岁的中年妇女了,你不是二十一二的黄花姑娘,你还当真以为你离婚了能够得什么好啊。你一直都以和姑爷吃了苦当筹码,可你也没想想这些年你和姑爷除了在创业上吃了点苦外,你没有受老婆婆、妯娌、姑子的磋磨啊!而且,你都三十七了,还没给姑爷生个孩子传宗接代,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情况要是在农村,早就被人踢走百八十回了!”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9) 房意第二天醒来,眼圈底下都是乌黑的。 昨晚上,房妈妈是和她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剖析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她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原谨本来就打算给房意置办点新的首饰的,中午吃完饭,亲自开车带着一家人去了商城最大的珠宝店。 房妈妈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房爸爸呢,则还是绷着脸,只有在原谨说好听话的间隙才给个好脸。原谨主动挽着房意的手,跟在两位老人后面逛着,外人看起来,夫妻关系不要太恩爱! 手里有了钱,花钱自然也要硬气得多。原谨直接让柜员找了包房,把最好的黄金首饰都给拿了过来,任由挑选。最后,不仅给房意买了一整套黄金首饰,还给丈母娘也填补了一条黄金项链和树叶型的耳坠。回去的时候,房妈妈笑容更多了。房爸爸难得见老伴儿这么高兴,也不好继续冷着脸,在房妈妈臭美的时候,还特别嘴甜地夸奖几句,把同行的原谨和房意都给逗笑了。 岳父、岳母来的第三天,原谨陪着去了本市最大的5a级景区——泉海公园。 公园里的小径都是鹅卵石铺就的,不一会儿房意小腿就走疼了。原谨注意到了她,伸手过去让她挽住自己,她面色有瞬间的尴尬,可在爸妈眼神的注视下,她又不好拒绝,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让他扶住了自己。 “爸、妈,前面那里有个凉亭,我们过去休息一下吧。”原谨指了指凉亭的位置,两位老人点了点头率先一步过去了。房意咬咬牙,决定推开他自己走,原谨不容拒绝地揽住了她的腰,沉声道:“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呢,逞什么强!” 房意注意到了母亲投过来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硬气道:“辛苦你这几天了。你放心,等我爸我妈走了,我就和你离婚。” 原谨扶着她慢慢往前走着,没有和她再说话。 “姑爷啊,我和她爸看着前面那里好像有个拍照的地方,我们先去拍几张哈。你和意慢点儿过来。”等两人刚刚要走到,休息好了的房妈妈已经拽着老伴儿往繁华深处走去了。 “爸爸、妈妈这精神头还是挺好的哈。”整个凉亭里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人了,觉得略微尴尬的房意没话找话。 “坐下。”说话同时,原谨的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干嘛?”她有些不解。 原谨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腕,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不用紧张,我看看你的脚是不是磨破皮了。”原谨脱下了她的鞋子,注视着她的眼睛,手在她的整个脚底都摸了一遍。 从脚底传来的酥麻感觉让房意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去,整张脸都飞上了红霞,“早知道公园里有这么多鹅卵石,就不穿高跟鞋了。” “没受伤。就是有点红。”原谨脱下了她的另外一只高跟鞋,她惊叫道:“你干嘛!” “这后面的路都是鹅卵石,你再穿高跟鞋,脚会受伤的。”此刻的原谨神色冷静,像是换了一个人,却让人从他身上挪不开目光。 房意片刻以后才醒悟过来,刚刚一直盯着他在看,嘟囔道:“那我总不能光着脚吧。” “穿我的鞋子。”原谨弯腰,动作飞快就把球鞋给脱了下来。 房意脸一半是感动,一半是害羞,像刚谈恋爱时候的小女生一样,别扭道:“我穿了你的鞋子,你穿什么?” “我打赤脚。”原谨话语利落,动作也利落,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已经把鞋子给她套上了。正好这时候房妈妈又给房意打电话让赶快过去一起拍照,房意轻声道了谢以后,红着脸跟在了他的身后往两位老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房妈妈见着小两口过来,一把就把原谨拉到了自己身旁,大声道:“姑爷啊,你爸拍照实在太丑了。还是你来给妈妈拍。”原谨手上拿着的高跟鞋,她好像没看见一样。房爸爸也是。 房意看了一眼他只穿了白袜子的脚,脸上还带着刚才的红晕,轻声道:“妈,我给你拍吧。” “哎呀,我让姑爷拍就姑爷拍。”房妈妈不容拒绝地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了原谨手中,同时还不忘损自己女儿一把,“就你这拍照水平啊,咱们农村都看不上,还主动请缨,真是被姑爷给惯坏了。” 房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默默走到了房爸爸身边。身为三十七岁的女人,还被妈妈吐槽,真的是很致命的。 原谨也不推拒,把房意的高跟鞋往自己怀里一揣,就开始各种找角度给岳母拍照。你还别说,他拍出来的照片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尤其是房妈妈,这心里可高兴呢。 房妈妈这一高兴,就忍不住数落老伴儿和女儿了。女人的碎碎念是很可怕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碎碎念就更让人心烦了。可是房爸爸也不能阻止自己老伴儿说话啊,只好默默地躲到了女婿身后,让女儿直面老伴儿的致命念叨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婿之间的距离这么的近了。 在公园高高兴兴玩了一天以后,房妈妈终于想要回家了。 出公园的路上,盛开的月季花大片大片的连成了红色的海洋,芬芳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着。女人天生就是爱好美丽事物的,房意和房妈妈主动往花海靠近。房妈妈还情不自禁地低头捧着月季花深深地闻了几下,房爸爸扯了好几次她的手,也没能把她拽回来,把房意都给逗笑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原谨开车,三个人都有说有笑的,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开车的中途,房妈妈忽然就呼吸不过来了,房意哭得不能自已,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好,房爸爸则一直忙着和老伴儿说话不让她闭眼睛。 只有原谨,一直沉着冷静,救人要紧,他来不及管交规了,连闯了两个红灯,一路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10) “医生,医生,我妈怎么样了?”一晚上没睡的房意,眼睛都哭肿了,见到抢救医生出来,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都捏在了对方的袖子上。 “目前病人生命危险已经解除,但还需要留院观察。”穿着白大褂的医眉头一皱,生刚准备扯掉病人家属的手,被买饭回来的原谨抢先一步,他直接把房意抱在了怀里避免了医生和房意的身体接触。 “我是病人的女婿,她是我爱人。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劳烦您都讲一下。” 原谨表现谦卑,这让医生对他的态度转好了一点,“也没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只有一点,以后别让病人靠近花。” “为什么?”房意睁大了眼睛,“我妈这病跟花有什么关系?” “病人是花粉过敏导致的过敏性休克。”医生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科普花粉过敏的症状表现,“随着这个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花花草草成为生活中常见的景象。但是有些人会对花粉产生过敏现象,轻微症状可能会打喷嚏不止、哮喘等。没有被衣物遮挡住的地方,还会出现一些丘疹、红斑。严重的甚至会出现一些过敏性的休克,甚至会导致患者死亡。” “我妈在农村的时候,没见她有过这个啊。”房意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旁始终安静坐着的房爸爸眼皮子下面盖着的眼珠子滚烫。 “好了,病人情况已经好转了,你们家属进去陪陪她。”医生公事公办,还有其他病人要救治了,也不耽误时间了。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房意红着眼睛进了病房。 病床上,房妈妈穿着条纹病服半躺着,脸色蜡黄。房意眼尾一烫,眼泪又滚了下来。要不是她带着去了公园,母亲也不会得花粉过敏的病了。 “姑爷呢,我和姑爷说说话。”房妈妈看了看她的身后,没有原谨身影,嘶哑着嗓子问她。 “妈,我在这里呢。”原谨端着饭菜进来了。 房妈妈伸出手,房意以为是她要她,她赶忙伸出手去,没想到房妈妈把她的手给打开了。 “姑爷,我要和姑爷好好、说、说话。”房妈妈这话说得有些费劲儿,看得房意心疼,不得已把头给偏过去了,眼泪掉得更急了。 “妈,我在这里,你说。”原谨弯腰靠近了她。 “你心里是不是怨我们家意没给你生孩子所以要离婚?”她一边说话,一边流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同时,房意心里一紧,“孩子”这个问题是她一直都在回避的,同时也是她最想知道答案的。 “没有,妈,真的没有。”原谨话说得诚恳,房妈妈不忍心偏过头去,房意眼中的泪滴却忽然凝住了。 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妈,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原谨真的可以摸着心窝子和您说实话,在房意答应嫁给我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和她离婚。”原谨偏头看向房意,眼中漾起温柔,“她当初嫁给我承受了多少压力,我全部都记在心里的。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刚和她来城里卖豆腐的时候,没有多的钱租房,两个人就住在公厕边上的小破屋子里,臭气熏天的,蚊子又多,把她浑身咬得都是包。那时候她,还宽慰我,说她不疼。可是她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说着说着,他这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偏过头去抹眼泪了。 现在有的家业,真的就是他们两人当初一点一点吃苦挣下的。当初没有房意的支持,也就没有现在的他。 病房里的两个女人眼泪无声滑下。房意哽咽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出轨呢?” “我那时候脑子糊涂,那个女孩子太像年轻时候的你了。”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原谨低下了头,“勤劳、朴实,花我的每一分钱都小心翼翼的。年轻时候,我亏欠你太多了,就想着弥补她就当弥补你了。等我上个月忽然醒悟过来,我立刻就和她了断了。” “那她有孩子没有?”房妈妈问得张皇。要是有了孩子,这以后就不好办了啊。 原谨坚定道:“没有。我就是想弥补房意年轻时候,哪里敢……” “那就好,那就好。”房妈妈也不等他把话给说完,握着他的手是紧了又紧,眼中泪花闪动,“你和意是患难夫妻,二十年了,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犯错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改正。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儿,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这么大的缘分才在一起,不能就这么潦草结束。” “妈,我醒悟了的,就是不知道房意原不原谅我。”原谨悄悄看向了房意,房意此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现在的内心其实特别的复杂,诚如她母亲曾经和她分析过的,男人出轨她也是要负一点责任的。 “意……”房妈妈唤她。 “妈……”房意抽泣了一声。 “把手给妈妈。”房意按照她的话做了,老太太把握着的两只手合在一起,看向原谨,“姑爷,你能不能答应妈一句话。” “妈,您只管说。”原谨双目紧紧盯着房意。他明白了老太太的这片好心。 “以后对我们意加倍的好。不要辜负了她。”老太太眼泪掉在了两人握着的手上,房意被烫得一抬头,正好和原谨目光相对。 “好。”原谨贴紧了她的手,“我原谨发誓,这一辈子要是再做对不起房意的事,就不得好死。” “发这么重的誓干嘛!”房意单手擦去了脸颊上的泪水,终于笑了。 “还离婚不?”老太太问两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离了。这一辈子都不离了。” 走进来的房爸爸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伴儿,暗自比了个大拇指,却在转身的时候泪洒一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孩子她妈这出苦肉计,差点就把老命给搭上了。但愿这两个孩子以后省省心,同心协力地把日子给过好吧。 设定三 负心的丈夫(番外) 李娇娇大着肚子肚子去医院打胎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原谨陪着房意产检。她不顾形象地拉住了原谨的手,希望他能够帮自己一把。原谨还没开口呢,房意反而强势把她拉到了一边。 “姐姐,你帮帮我,可怜可怜我吧,我现在身无分文。”李娇娇已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尊严,低三下四道:“你就看在当时我跟过你老公的份上,帮帮我吧,我被男朋友欺骗亏了所有钱,怀了他的孩子他不认,他还经常打我……他家有点小权势,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她害怕对方不信,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身上的伤口展示给她看,房意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的。你这个情况,我觉得应该请个律师比较好。” “不行,不行,他手上有我的私密照片,惹怒了他我就声名不保了。”她本就憔悴的脸色更加苍白。 “给我你的电话,放心,我会帮你的。”也许是房意的笑容太有安慰性,她忘记了她们两人曾经的对立身份,真的相信了。 房意回来的时候,原谨本来是想问问她李娇娇和她说了什么的,但见着她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就放弃了。 因为年纪的问题,害怕生产母亲会有危险,原谨是不赞同房意怀孕的,可她执意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原谨也只好妥协。去大医院检查以后,医生建议两人做试管婴儿,通过手术方式将精子和卵子取出,培养成胚胎,再将正常的胚胎移植到体内,最终孕育新生命。房意身体素质到底是比不得年轻姑娘,打了好几次促排针才取出卵子,试验了好几次才试孕成功,因此原谨和她都很珍视这个孩子。 产检结果出来,孩子已经三个月了,特别健康,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房意胎坐稳以后,原谨亲自开车去把房家二老给接了过来照顾。二老知道女儿怀孕的消息,开始都是高兴的,这完整的一个家必须得有孩子维系感情啊,不然,再好的夫妻也容易情变。时间久了,高兴劲儿过去了,他们开始忧虑女儿高龄产妇的身体安全了。 好在,女婿的表现打消了他们所有的忧虑。 因为本着“诚实守信速度高校”的合作原则,原谨公司的业务拓展得更宽了,因此白天五六点不到就起床去公司忙工作。工作完一天回来,二老都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疲累。可是他们这女儿啊,怀孕了性格也变了,那是可着劲儿地造作啊。 凌晨一两点的,想要吃烧烤,这还好,楼下就可以买。等你真买来了,她也不吃,就闻闻味儿,然后心满意足去睡觉。因为她是孕妇,她最大,二老也不好多说,只好看着她这么指使着姑爷做这做那的。 等房意怀孕五个月,不爱闻辣味了,经常凌晨三四点的想吃甜品,这哪里给她去买啊。她得不到吃,就可着劲儿地哭地闹,二老都嫌弃这个女儿烦。就只有女婿,不厌其烦地安慰,后面更是自己学起来。房意虽然想吃,但为了孩子也不能多吃啊,所以就把爸妈都给拽了起来,结果三个人肉眼可见地胖了下去。与此同时,原谨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有了帅气的模样。 有一次,房妈妈决定好好找女婿谈谈心,让他不要再这么惯着老婆了,谁晓得这女婿撒了她一脸的狗粮。后面,她回老家还经常给她那些老姐妹炫耀,“我那大儿子啊,心就是善,我这女儿是给嫁对了。你们是不知啊,我那女儿怀孕的时候,造作啊,我这个妈都可见着烦,我这姑爷是勤勤恳恳乐此不疲地当小孩子哄着。我实在看不过眼,准备去劝劝。大老爷们儿这么惯着老婆也不好是不是。你们知道我那女婿说啥子不,他啊,直接握着我的手说啊,妈,这女人一辈子辛苦啊,先是女儿后是妻子再是母亲,吃的苦比男人可多。你们娇养着她十七年,她嫁给我以后吃了多少年苦啊,才挣出这么一份家业。现在,又拼着命要给我生孩子。这后半辈子啊,就是我原谨欠她的。别说是吃烧烤、吃甜品这样力所能及的事儿了,就是力不能及的事儿,她给提了出来,我这个做老公的也心甘情愿去干。” 房家二老这心啊,经过房意怀孕一事后,是彻底定了下来。 李娇娇在大城市站住脚是在三年后了。 当年,原谨给了她三十万买断关系后,她鬼使神差地给学长芮启仁打了电话,想让他帮自己投资挣钱。芮启仁本来就是个绣花枕头,可是帅气的脸是在能哄人,以两人谈恋爱的名义交往取得信任,很快就把她的钱全部给赔完了。她也不小心怀上了他的孩子。渣男的面目总是变得晚,知道她彻底没有钱之后开始打她,还叫嚣着她如果离开就把两人的x爱视频给公开。 没有办法的她一直忍耐着他的暴虐脾气,直到他有了其他约会对象,她才偷跑去了医院打胎。而在医院,是当初她最看不上的人帮了她一把,把走投无路的她给拉出了泥沼。 房意给了她一张五万的储蓄卡生活,还给她请了金牌律师,帮她成功打赢了翻身仗,芮启仁这个渣男再也不敢靠近她。 现在的她,在职校当了辅导员。她洗去了原有的虚荣和浮华,总是素面朝天,笑容恬静得不像经历过半点痛苦的模样。 前不久,她偷偷和房意见了一面。四十多岁的房意越活越年轻,完全看不出来真正年纪,带着个白胖的小男孩儿和她打招呼,她羡慕得当场落下泪来。后面,她再也没和房意联系过。她本来就是罪人。就算她现在重生了,还是洗不干净曾经的罪孽。房意对她越好,她内心也就更羞愧。 偶尔,知道班上女生不自爱的事情,她也会想起自己的往事。作为辅导员,她自然会找机会各种劝解,可是这些孩子大多都不会真正听的。 她后来读书,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忍不住落下泪来。 唯一庆幸的事,偌大城市里,曾经迷失的她是幸运的。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1) “师父,师父,你怎么还不醒?眠眠都快热得受不了了。”原谨一睁开眼睛,雪白的躯体直接暴露在自己面前。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立刻闭上了眼。 毫无意外,这次的他,还是渣男。 他和莺娘本是在同一个洞府修炼的妖精,经过三百多年的静心修炼,莺娘率先化成人形,却一直在他身边精心守护,又等了二百多年,他才褪去了兔形成了人。本就是两个没有根基的精怪,又占据着一处洞府修炼,期间艰辛难以对外人道。 化为人形的两人在洞府内结成了道侣,准备继续修仙。这时候,花眠眠,一个人类女子,误入了他们两人的领地,被他所救。他开始只是看重花眠眠的纯阴体质,想要把她当作修仙的炉鼎助两人修炼,所以收为了徒弟。哪想到最后被傻白甜花眠眠给俘获,一颗心全部扑在了她身上,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道侣莺娘。 莺娘本性不坏,只想要把花眠眠给赶走,却多次被他误会,最后两人大打出手,彼此元气大伤都变回了原形,花眠眠则被仙人所救离开了此地,只留他和莺娘老死都不复相见。 “师父,师父,你干嘛闭眼,你以前的时候不是最爱看徒儿什么都不穿?”花眠眠一边说话,一边往他身上靠。 原谨在心里咒骂原主,渣到了境界,这哪里是馋人家的体质,明明就是馋人家的身子!太下贱!他厉声大喝,“站住!”双手一挥,幻化出来的衣服已经严丝合缝贴在了她身上,这才睁开眼。 “师父,我难受。”花眠眠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嘟嘴一边撒娇,领口又松了下来。 原谨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偏过了头去,同时用心法召唤在外吸食日月灵气的莺娘回来。 花眠眠一脸红意,眼神迷醉的模样,分明就是中了林子里樟树精的春毒。这毒,莺娘以前也中过,两人在水池中缠绵了几天几夜才完全解干净。想到原主记忆中那些碎片,他脸上一红,更是不好意思抬头。 莺娘十万火急赶回来,见着被捆在角落里不停蠕动的花眠眠,眼睛飞速在原谨身上瞟了一眼,有些质疑自己看到的,他居然定力这么强做到了坐怀不乱。 “莺娘,你快给花眠眠诊治,我去找樟树精,让他把解药拿出来。”原谨话说完,人已经到了树林。徒留在洞府里的莺娘深思他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不再黏腻腻地称呼“眠眠”。 “哟,这不是我们的兔仙原谨原仙人?”樟树精,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子,把腿往旁边的小树上一压,态度极其的嚣张。 这整座山,谁不知道原谨这个兔子精和莺娘那个黄莺鸟儿异想天开,身为精怪却异想天开想要修仙当神仙。可这五百年过去了,这两人也不过刚刚化成人形,连仙人的边都没摸见。 以往的原主听到他这话,每每都会跳脚。可现在换了原谨,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捻手一弹,一只巨大的虫子跳到了樟树精的腿上,樟树精吓得吱哇乱叫,“快给我赶开,快给我赶开。” 樟树精向来是最爱惜自己的容貌的,因此整座林子里他的树干、树枝、树叶都是最挺拔、青翠、茂盛的,而这不知名的虫子最是喜欢在他身上钻洞破坏他引以为傲的脸,而他还拿这虫子没有办法。 “樟树精,我不想和你纠缠。只要你拿出解药,我这就离开。” “给给给,这就给。”樟树精的树枝手这么一抖,一团墨绿色的黏液掉了下来,原谨快速甩出袖子把它接住,而后颇为嫌弃地给自己重新换了一套衣裳。 与此同时,身上虫子已经消失,可脸上还是被啃出了两个大洞的樟树精,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个兔子精,也实在太坏了。都说了给,你还毁我的容。” “下次你再恶搞花眠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原谨不想和他纠缠,放下狠话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樟树精在原地抖了抖自己的树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这人虽然无聊,但也没无聊到给一个人类小姑娘下药啊。还不是这个人类小姑娘太讨厌,非要在他睡觉的时候来剥他的树皮,前几次他都没和她计较,可这小姑娘还变本加厉用刀来划他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他只好发怒给她一点小教训了。 “回来了。”已经把花眠眠泡在了冰池里的莺娘回头看了他一眼,原谨从袖中抖落出樟树精的那一团墨绿色黏液到她手上。 莺娘捏了捏它,眉头皱了起来,很是嫌弃道:“这是樟树精的口水?” “可能是吧。”原谨隐隐感觉这个更像……闭紧了嘴……不敢说……不敢说…… “这是要内服还是外用?”好在莺娘也不纠结,顺手幻化出碗,把黏液盛在了里面。 “应该……”原谨在斟酌,因为他忘记问了,迟疑了一下,假装肯定道:“内服。” “知道了。你去外面采集新鲜果子。花眠眠醒来必定肚饿,给她充饥。”莺娘端着碗往背后的冰池走去。 看在原谨的眼里,完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表现。 莺娘的手摸上了花眠眠的额头,高烧还没退,正准备把手给抽回来,却被她给抱住了,莺娘晓得她中毒不浅,也不犹豫,捏住她的嘴就给倒了进去。 花眠眠被呛得只想呕吐,害怕功亏一篑的莺娘立刻捂住了嘴,不让她给吐出来。没一会儿,花眠眠身体就软了下去,莺娘把她从冰池里给捞了出来,用早就准备好的毛巾轻柔替她擦干身上的水迹。 五百岁的她,见过了不少人类女孩和其他好看精怪。可现在她怀中的这个人类女子,却是让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因为花眠眠长得美,也不是因为她娇俏,而是她身上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感。 她眼中利光闪过,忽然想起还没仔细盘问过花眠眠本人的来历。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2) 原谨坐在草地上,支着手惆怅啊。 他和莺娘的修仙,说白了就是坐井观天。 根据这个世界设定,有灵识的万物皆可修仙,可若是要真正修仙得道,还得去成立了七千多年的天阁拜师。传说天阁是和仙界连接最密切的地方,仙界的仙人直接从天阁挑选弟子点化成仙,而这天阁向来只收有资质的人类。他和莺娘虽然已经修成了人形,可本质还是精怪。 没有仙人点化,他和莺娘要靠修炼成仙,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让你给我摘果子,你在这里给我偷懒!”莺娘的手落在了他耳朵上,转了一转又一转。 原谨赶忙求饶,“莺娘,我知错了,知错了。这就干。” 莺娘相貌温婉可人,声音也轻柔动人,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却一点都不像温顺的黄莺鸟儿。他偷偷看了她一眼,赶忙跑去了另外一边。 “平日里不是宝贝你那徒弟得不行,生怕我亏待了她,现在怎么连摘个果子都偷懒?”莺娘叉着腰站在他身后,满脸都写上了探究。 不管是什么生物种类,只要性别为女,都要牢记一条:在她面前少谈论其他同性,多行动少无意义解释。不然,你说得越多,她想得越多,以后你的清净日子也就越少。 因此,原谨淡淡一笑,把篮子里随意采摘的果子递给了她,转移话题道:“听桃花精说,过几天会有几个外乡人从我们这座山路过,我们要不要闭关躲开?” “桃花精?”莺娘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犹疑看了他一眼,“她这个八婆,什么时候和你说的?” 原谨突然提桃树精是有原因的。在莺娘以前还没找到洞府居住的时候,经常和桃花精一起作伴儿。桃花精呢,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遇到每一个异性都要伸出花枝去绊别人一下,这一绊呢,就把还是兔子精的他给绊倒了,三人也因此结识起来。后面,他和莺娘住到了同个洞府修炼,桃花精还吃醋了好久。只是,他不知道吃的是莺娘的醋,还是他的醋了。 “就是昨天。”原谨这谎撒的面不红心不跳的。 “外乡人过来就过来吧,这座山这么多精怪,我们还怕他们不成!”莺娘抢过了他手中的篮子。 两人回去的时候,花眠眠已经醒了好久了。她从醒来,肚子就一直在叫唤,看见莺娘手上提着的果子,大眼睛一亮,又去看莺娘脸色,暗自吞了吞口水,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边上充当背景板的师父。 原谨可不想因为她和莺娘发生争执,话也没说,就往自己的房间一闪。莺娘本来就心善,也不想为难一个可怜的人类小姑娘,把篮子往她边上一扽,去厨房煮汤了。 刀子嘴豆腐心说得就应该是她这样的人。明明她和原谨都是精怪,吸食天地精华就够了,用不着像人类一样吃热的食物,可为了照顾花眠眠娇弱的胃,她还是不遗余力地做好事。 花眠眠吃完了一整篮野果,莺娘的汤也煮好了。芳香浓郁的气味钻进花眠眠的鼻中,让她不由自主地摇晃起了脑袋。 “师娘,我饿了。”她扬着嗓子往里面喊了一声。 正在盛汤的莺娘手一抖,没好气道:“自己没长手啊,要我端出来喂你不成!” “哦,我这就进来。”花眠眠嘟了嘟嘴,脸一下子耷拉了下去,进来发现师娘已经给她盛好汤了,这脸瞬间又明媚了起来,撒娇卖萌道:“师娘真好。” 莺娘不耐烦道:“走开,走开,我和你师父要出门修炼去了。” 她也不是讨厌花眠眠,她就是没有和这样娇软的人类小姑娘打交道的经验。 花眠眠小脸上的大眼睛忽然蒙上了雾气,可怜巴巴道:“师娘,你和师父要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害怕的。”莺娘余光瞥到她失落的神色,心里一软,挥了挥袖子,改了口气道:“你乖乖在家收拾好屋子,我和你师父也就回来了。” “嗯嗯。”捧着喝光了汤的空碗的花眠眠乖巧点了点头,“我会在家很乖很乖的,等你和师父回来。” “嗯。”莺娘难得降下了语调。从门口经过的原谨,身体一抖,直觉事情走向开始奇怪。 空阔的山谷,月华朗照。 莺娘和原谨两人做了收式,腾空跃起,落在了桐木枝丫上。 桐木精怪是整座山里最单纯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也无心修炼,所以这体格是健壮得不行,随便一根枝丫都可以坐下六七个人。因此,莺娘和原谨每次修炼结束都会在他枝丫上坐一会儿,凝聚一下灵力。 莺娘还是提起了白日里的老问题,“怎么没见你和花眠眠缠来缠去了?” “冤枉啊。”原谨握住了她的手,“当日我救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的纯阴体质。”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脚下,草精和花精纷纷竖起了耳朵打听。 “她白天那种情况,你真的没有趁人之危?”莺娘并没有轻易被他的答案给蒙混过去。 原谨把她的手往自己的兔子心上一放,眼睛深情凝视着她道:“我白天要是做了趁人之危的事情,就让我原谨一辈子都修不成仙。” 花精和草精默契对视一眼,都没能忍住,笑出了声来。 这普通精怪,能够修成仙的,还没有听说过呢。这兔子精分明就是做了坏事心虚,才会发这样的誓。 “闭嘴。”莺娘袖子往下一甩,花精和草精的头都歪到了一边去,连忙叫唤,“莺娘,饶命,饶命……” “再敢偷听,绝对把你们给扯了扔河里。”莺娘话音刚落,花精和草精已经遁地跑到了别处去。她转过头来,看向边上的原谨,故作温柔道:“你再和我保证一遍,你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 原谨突然发现母老虎温柔起来还是有点动人的,呼吸一紧,发下了重誓,“我敢保证,绝对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要真碰了,就让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算你是个正人君子。”莺娘的手往他肩上拍了拍,这心彻底落到了肚子里去。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3) 莺娘和原谨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花眠眠抱着被子等在洞口冻得瑟瑟发抖。 原谨现在一看到她,脑子里想着的就是之前见到的▆▆画面,赶忙别过了头去。莺娘把他的反常看在眼里,对花眠眠就没了好声气,“大晚上不睡,等在这里做什么。” 花眠眠迎了上来原本是打算抱住她的手的,被她的脸色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瘪嘴道:“师娘,你骗人。” 原谨觉得这里没有他插嘴的余地,咻的一下钻进了洞府里去,头大的莺娘望着双目欲泣的人类小姑娘,面无表情道:“我骗你什么了!” “师娘,你走的时候明明承诺过我,会和师父早点回来的。”小姑娘抽了一下鼻子,没想到冒出了一个鼻涕泡,严肃如莺娘也忍不住笑了,这下可捅了大篓子,小姑娘直接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嚷着,“师娘欺负人,师娘欺负人。” 莺娘也十分心虚,她刚刚那个举动好像是不怎么友好,半蹲下身子哄她,“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又不是故意……” 温软的小姑娘一把抱住了她,她面色一愣,耳朵瞬间红了。 “我不生气,我就是怕师娘不理我。”小姑娘又娇又软的声音听得她心肝儿都在颤抖,忽然明白了前段时间原谨会对她这么着迷的原因。 但是,她是一个有原则的精怪,怎么能够被人类女子的这么一点花言巧语给欺骗,她狠下心来准备推开她,却被抱得更紧。小姑娘在她耳边嘟囔道:“师娘,你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就好伤心。” 莺娘身体一僵,不明白自己的心理活动怎么就给一个人类小姑娘给读取了去。要是原谨在这里,可能就会很直接告诉她,你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写着了,之前厌恶的时候恨不得把人给赶出去。 小姑娘平稳呼吸声传来,她低头去看,小小脸的人类姑娘已经睡着了,小嘴巴红得像樱桃似的一动一动的,还怪喜人。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偷偷伸出手指往上面戳了一下,果然如想象的那般q弹。 原谨不知道莺娘这一夜经历了什么,但第二日醒来发现床边是凉的的他,脸黑得不行。 自从两人正式结为道侣以后,每天都是在一张床上睡的,没有一天例外。而这冰凉的床证明昨晚她根本就没过来。 正在给花眠眠煮汤的莺娘见着他,忽然有种被抓奸的感觉。可她的确没做什么坏事,这气头又给聚了起来。 “昨晚你去哪里了?”原谨往她身边一坐,开始盘问。 莺娘脸上闪过不明情绪,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吵了睡觉的眠眠。” 昨晚,她抱着小姑娘回了房间,哪晓得对方就拉着她不松手。她本来准备使用灵力的,小姑娘却开始说起梦话来。她这才晓得小姑娘对她的心思。嗯,当然不是坏心思,也不是关于情爱的心思。 她打有记忆开始,就开始了独自的生活,从来没有亲人照拂,也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的爱。昨晚小姑娘抱着她的手,一直在说“师娘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对她好”,她这心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本就没有亲人的她,顿时就把花眠眠给包容了进去,直接给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这些都是原谨所不知道的,所以现在的他头上都快要出现黑人问号了,不明白这才一晚上啊,怎么感觉莺娘对花眠眠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莺娘翻了个白眼,嗓音仍然压得很低,“看我干嘛,我和眠眠都是女人,感情好也是正常的。”她的这点心思要是告诉他,肯定要被他笑。人类和精怪又怎么能够有单纯的情感呢!可她就是莫名信任花眠眠,信任她们可以把姐妹情给维系下去。 “嗯哼?”原谨伸手要去摸她的额头,被她给避开了,“你给我走远点,吵醒了眠眠,我跟你没完。” 唉,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莺娘想法的原谨垂头丧气走了出来,正好碰到睡醒起床的花眠眠。花眠眠正准备和师父打招呼呢,被莺娘给叫了过去,“快来尝尝今早上的汤,看看合你的胃口不?”立马什么都忘记了,像小牛撒蹄子一样奔了过去,抱住了莺娘就开始蹭。 又是一个无视自己的女人。不,是两个女人联合起来无视自己。 原谨表面挫败,心里却满意十足。这下,他不会再变成渣男了。 喝完汤,莺娘带着花眠眠去了外面采花,被留在洞府里看家的原谨更感孤单。 阳光下,各色花海连成一片,美得让人挪不开眼,花眠眠张开双臂不停在其间奔跑着,莺娘提醒了好几次她才慢下来。 “瞧你,满头汗。”莺娘自然而然地拿出手帕给她擦脸。 花眠眠傻傻一笑,露出了洁白牙齿,讲道:“师娘对我真好。我昨晚做梦,都梦到你了。” “做梦?”莺娘的手顿了一下,很快恢复了自然,感兴趣道:“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师娘像姐姐一样抱着我睡觉。师娘的手好软好软。” 花眠眠笑得一派单纯,把莺娘都给逗乐了,正好趁着这个话题,打听她的身世,“那你有姐姐没有,还想得起来?” 花眠眠仔细想了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干嘛。”莺娘拦住了她打第二下。 花眠眠红着眼睛看她,委屈道:“都怪我笨,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算了。”莺娘放缓了声气。本来也没抱多少希望她能够想起来。 “这怎么行呢,师娘难得问我一个问题,我都答不出。”花眠眠说着又往自己头上打了第二下、第三下……莺娘知道她自虐原因后,这满心满眼都开始疼她了,抱住她道:“我的好妹妹,这算是什么事儿。以后你就把我当你姐姐,你就是我妹妹。” “师娘……”小姑娘脸呆呼呼的,而后亲昵地用脸蛋去磨蹭她的脸颊,兴高采烈道:“我喜欢师娘。师娘,比姐姐还好。” 微风拂过花海,于花海中相拥的两位女子气氛静谧而又甜蜜,看得无聊跑来的原谨都发酸了。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4) 桃花精说的外乡人在三日以后来到。一个是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一个是年轻倜傥的人类男子,还有一个长相清纯却一直都在哭哭啼啼的少女。 三人自踏进这座山的第一步,山里的各种精怪就开始互通消息。它们难得见到男人过来这座山头,不少女精怪都精心捯饬了一番,等在了三人的必经路上,准备好好看看。桃花精也在其中。 今日的桃花精,给自己换了最素雅的白色,只在最中心的枝丫上心机染了一朵红花。她敢给自己打包票,三人会最先发现她。到时候,男人会靠近她甚至是摸她好看的花花,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摸一摸男人的脸了。 结果如她所愿。男人果然发现了她的不正常。 老道士手中的灵剑一挥,断掉了她半只臂膀,她哎哟了一声,跳着脚逃了。花晓晓哪里见过会跑路的桃花,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把停在两边的飞鸟都给惊起了。同时,桃花精被老道士砍了半只手的消息也迅速在整座山传播。 “二位施主不必惊慌,贫道只不过是在斩妖除魔。”老道士食指往剑上一抹,原本呆笨傻气的木剑忽然熠熠生辉,他脸色一变,“这里,处处都是精怪,二位施主还是跟紧我为好。” 花晓晓拽紧了妹妹未婚夫的手臂,满脸都写上了害怕,木修白面色虽然不虞,但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扯开她。花晓晓心中松了一口气,靠近他也就更大胆。 三人一行本就是为了寻人的,精怪不主动伤人,老道士自然也不会主动出击。之前对桃花精出手,也不过是因为她表现得太怪异了。 如果桃花精本精在这里,她一定会替自己申辩的。她表现得有啥子怪异,她不过就是修行五百多年第一次见到好看男人激动的嘛!她本打算等好看男人过来她才闻闻味道的,哪晓得好看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美但是就不过来,所以她才暗戳戳地伸出了脚……唉……真是无妄之灾……她后面因为没了半只手,被整座山上的精怪都笑了好久。 “女施主,你现在静下心来唤你妹妹的名字,我现在开启阵法把她给找出来。”老道士的手已经在掐诀了,花晓晓还在咬唇。 她之所以跟着出来找人,可不是为了真的找到自己妹妹的,而是为了和木修白增加感情。本来木修白就是妹妹的未婚夫,要是妹妹被找了回来,她就彻底没戏了。 “晓晓?喊人啊。”木修白见她一直都在出神,只好推了推她的肩膀。 害怕被他人察觉心思的她,立刻红了眼睛,替自己解释道:“想着要见到妹妹了,太高兴了。” “人还没找到呢。你先按照道长说的做吧。”木修白情绪淡淡。 一向都比较好打听的花精和草精静静立在一旁,互相在打赌。 花精:“这个女人很奇怪!” 草精摇了摇自己的手,上下打量道:“有啥子奇怪的,这么好看的女娃娃。” “她肯定不想找到她妹妹!”花精一口笃定。 草精不满道:“她都因为要找到妹妹要哭了,你还说她不想找?” 花精一副你太单纯你太天真的模样,认真分析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她身旁那个好看男人。那个男人一看和她的关系就不太好,不然也不会主动和她保持距离,可她呢却想着办法想要靠近。证明了啥?证明了她对这个男的有意思。而根据他们的行为和言语推断,他们是来找人的,找的是她的妹妹。那么二者复证,男人应该和她的妹妹有关系。你说说,女人喜欢的男人和自己的妹妹有关系,那么女人还希望找到自己妹妹不?” 草精跟随着她的节奏思考下来,头都大了,“你这什么什么的,我都听不明白。” 花精头上戴着的花儿枯萎了一瞬,而后盛放得更加艳丽,“你这个比榆木精还笨的脑袋,和你说多了也不明白。总之,我们就打个赌,看她能不能找出她的妹妹就知道了。” 草精晕晕乎乎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深感自己对这个好朋友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洞府内的原谨和莺娘都感知到了远处灵力的召唤,不想受到外界影响的两人合掌把洞口给封住了,花眠眠却像是魔怔一样从自己房间里冲了出来。 “眠眠,眠眠,你怎么了?”莺娘抱住了她,又被她大力给挣脱开。 “姐姐……姐姐……”她嘴里不停重复着。 莺娘眼睛微眯,和原谨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她的家人找来了。” 原来,原主留着花眠眠是为了把她留下当修仙炉鼎的,可现在原谨已经用不着花眠眠了,所以他对花眠眠的去留并不关心。 之前对花眠眠并不上心的莺娘却在最近的相处中对花眠眠有了感情,不舍得她离开,但更希望看着她和家人一起离开。原谨也明白了她的想法,和她一起解开了封印,跟随着花眠眠的脚步去往了三人所在之处。 “道长,我妹妹真的会自己回来?”花晓晓面上有着侥幸。 老道士手腕一翻,凭白多出了一根红线,肯定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看来我们之前都没有走歪路。” 花晓晓气得咬牙,可旁边木修白还在,不好表现得更加明显,只好努力凑出假笑,“那太好了了。” 木修白倒像是察觉了她心思似的,冷淡道:“道长还没喊停,你得继续呼唤眠眠。” 原谨见着木修白,脑子忽然就炸开了。这不就是原主记忆中把花眠眠给带走的仙人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成仙? “看什么呢?”莺娘给了他一肘子。在这个时候,她妹妹都快被人给带走了,他居然还敢走神! “莺娘,不要拦,这是花眠眠的际遇。”原谨正色看她,被她把头给扭到了一边。 “我管什么际遇不际遇,我就是要看看这三个人会怎么对眠眠。要是他们对眠眠有坏心,我就是拼命也要把眠眠给救回来了。” 所以说,女人都是感性的。得了她的喜欢,她就自愿为你生为你死。得了她的厌恶,你就只有……自求多福。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5) 老道士掐了个决,手掌一收一挽,花眠眠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妹妹。”花晓晓见到她,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生怕木修白看不出她和花眠眠的姐妹情深。 老道士嗅到了空气中原谨和莺娘的味道,正准备出手把二人给逼出来,原谨主动带着莺娘现了身。 “你们是何方精怪!”突然出现的两人,吓得花晓晓往木修白身侧躲连妹妹花眠眠也顾不上了,木修白脸黑了,莺娘的脸也黑了,原谨和老道士两人也看出点什么来了。 “我和内人本是这山间修炼的精怪,得遇造化修炼成人,在此见过道长。”原谨一直都顾忌着老道士的手,所以先跳了出来自报家门。 老道士这次出山本就是为了相助木家和花家找到花眠眠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自然不会徒造杀孽,点了点头以示知晓。 木修白避开了花晓晓,把未婚妻花眠眠给扶了起来,顺带替她解了老道士的法术。 花眠眠意识清醒的第一时间,却是蹦到原谨和莺娘两人身边,扬着天真小脸问道:“师父,姐姐,我怎么在这里?” 莺娘心疼她,把她抱在怀里当孩子哄着,“你认不认识这三人?” 花眠眠这才注意到老道士、好看男人和娇俏女子,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而后摇头,“不认识。” 木修白心里一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会连我也忘记了呢?” 一直都注意着木修白变化的花晓晓现在内心并不平静。她一直都晓得木修白偏心只对妹妹好,可木修白当着她的面儿特殊对待妹妹,她这心里还是不好受。她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挤出最和善的表情,笑道:“妹妹忘记我是谁了吗?” 莺娘直觉她不是个好人,抱着花眠眠避开了好几步。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花眠眠傻乎乎望着他道:“你是谁?” 花晓晓心中大喜,妹妹认不出她这可是件好事啊,脸上的笑容反而因此真切了几分,“我是姐姐啊,妹妹。” “我只有一个姐姐。”花眠眠抱紧了莺娘,在她怀里撒着娇,“我的姐姐才不是你呢,我的姐姐对我最好了。” 莺娘以为她说的“姐姐”是自己,拍了拍她的背,哄着,“姐姐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啊。” 一旁的老道士掐指一算,不对劲啊,明明他已经使用了回魂阵,花眠眠的三魂七魄也已归位,为什么花眠眠还是……他眉头一皱,放下了手,没有开口。人既然都找到了,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欠的恩情也就勾销了,自此可以云游四海了。 木修白没想到再见到未婚妻花眠眠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痴呆如孩童,根本就认不出他是她的修白哥哥,他心中既愧疚又心疼,想要靠近她却不敢靠近她,变换的眼神闪烁着,看得一旁的花晓晓难受。 “姐姐,师父,我要回家。我不认识这三人。”花眠眠伸手去扯原谨的袖子,原谨如临大敌一般退开了。他的举动被莺娘发现,莺娘狠狠扯住了他的耳朵,骂道:“平日里,你不是最疼眠眠的吗,怎么这几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是啊是啊,师父你以前很疼我的。”花眠眠靠在莺娘的怀里,赞许地点头。 一直都算冷静的木修白听到她这话,落在原谨身上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原谨赶忙出声替自己解释,“我和花眠眠纯属是师徒情谊,你们可不要误会啊。” 花晓晓脑子一转,手指着他,斥道:“你们两个精怪,到底给我妹妹下了什么迷魂术法,让她都认不出我们了!” 这明显是要把黑锅丢到自己和莺娘头上啊,原谨可不能忍,挡在了两个弱女子身前,大声道:“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你说花眠眠是你妹妹?你有什么证据没有?再者,花眠眠真是你妹妹,你这个当姐姐的是怎么照顾她的,竟然让她一个人落到这荒山野岭来,要不是我和内人好心把她带回了家,她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花晓晓做贼心虚,根本不敢和他对骂,手指着他,不停颤抖,“你个精怪,竟然如此嚣张,小心我让道长收了你。” “我嚣张吗?”原谨回头看莺娘,莺娘摇了摇头,反而竖起大拇指,“我觉得你这次表现很好。” 原谨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是看向一旁安静如*的木修白,也是以后的木仙人,诚恳得不能再诚恳,“花眠眠在这里已经带了三月左右,我和莺娘不知她的来历,只把她当作自家小妹疼爱。不曾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还望你高抬贵手。” 莺娘不明白原谨为什么如此忌惮一个人类,还是没有一点法术的人类,欲伸手阻止,却被原谨反手握住了。 “花眠眠落到山中,已然丢失了所有记忆,只记得自己的姓名。我和内人也在等她恢复记忆,好送她出山。现下,你们既然来了,就带着她出去。只是精怪修行不易,恳请你们不要伤了我们。” “原谨,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他们都没拿出证据证明和眠眠的关系!不能让他们带着眠眠走!”莺娘气鼓鼓地要揍他,被原谨捂住了嘴。 木修白落在花眠眠身上的眼神明灭,身上的气势隐隐泄出,最终答道:“好。” 花眠眠却突然挣脱莺娘怀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不要他们,不要他们,他们坏,我只要莺娘,只要莺娘。” 莺娘哪里能够忍得妹妹这样哭哦,是又哄又骗,“不哭不哭,眠眠乖乖,我们不走。” 她内心也明白,这三人是专程来找花眠眠的,必然会带着她离开,她和原谨两人合力可能都打不过老道士,更不要说还加上一个看不出深浅的人类男子了。 “妹妹,走吧,家中母亲在你失踪后便卧床不起,眼睛都快哭瞎了。”花晓晓抓住了花眠眠的手,强势把她拽了起来。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6) “莺娘,我不要离开你。”花眠眠手脚并用,对花晓晓是又踢又咬非要往她身边来。 “妹妹,回家了。”花晓晓任由她对自己施暴,死死抱着她的腰往前走。 她身上的这些伤,在回家以后,都是可以在父亲面前哭诉的证据。 “你们也回去吧。我们自当守诺。” 木修白望了原谨一眼,原谨立刻心领神会,紧紧搂住了莺娘的腰,使劲儿把她往回拽,“莺娘,花眠眠的家人都来了,我们该放手了。” “不要。”莺娘泪眼涟涟,双手不停在他肩上捶着,“我舍不得眠眠。她那么乖,那么单纯,她回去了被人给欺负了怎么办?” 老道士见惯了要对人类使坏的精怪,第一次目睹精怪和人类这样单纯的情感还有些不适应,背转了头去,先行了一步。 “走吧。”木修白趁花眠眠不注意点了她的睡穴,在她被花晓晓放到地上之前强势揽在了自己怀里。花晓晓恨恨瞪了一眼被木修白抱着的花眠眠,脚还是特别利落地跟了上去。 莺娘不忍心见分离的场景,埋头在原谨怀中,不去看花眠眠的背影。原谨轻拍着她的脊背,当作是无声的安慰。 花眠眠走了三日,莺娘便呆坐了三日,原谨便陪着她坐了三日。 第四日清晨,莺娘忽然站了起来,原谨以为她想通了也跟着站了起来,却听到她说,“我要去找眠眠。” 原谨额头滑过黑线,“花眠眠是人,和我们精怪不是同类。” “我不管。我要去看她过得好不好。”莺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屑,眼睛里终于有了灵活气,“我不做什么,我只看她一眼,偷偷看她这么一眼,我们就回来。” 原谨知道拗不过她,也不打算和她拗,无声默许。 后来,莺娘再想到今日的自己,总会说自己蠢。可当时的她,是真的一心一意为花眠眠考虑的。 两人想着的都是要回来的,所以精心把洞府给封存好了,才离开的。临走时候,莺娘还特意去找了桃花精过来照看自己和原谨的洞府。 桃花精因为手臂被砍受尽了嘲笑,早就恨不得避开原来的姐妹们了,现在得到了莺娘的邀请,自然是动作利落地搬了过来。害怕这两人回来得太早和自己相处生厌,她还刻意嘱咐在外面多玩点时间。 莺娘笑着和她打哈哈,要是我们不回来你就高兴死了。桃花精还真的认真想了好久才回答她,“你和原谨不回来,我不会高兴的。”莺娘感动得一把抱住她受伤的手,她气得吱哇乱叫,直喊“走吧走吧,别回来了,别回来了”。莺娘被她逗乐,伤感情绪没有那么浓厚了。 为了避免攻击,进入了人类世界,他们两人便化作了普通的农家夫妻赶路。莺娘和原谨两人一直循着花眠眠的气味追寻,却在一个小镇里断了方向。 本是青天白日,可这小镇每户都大门紧闭,完全不见人影。更诡异的是,莺娘和原谨两人在这小镇里走了整整一天都没能走出去。 夜晚来临,不能继续赶路了。原谨和莺娘开始找能够避身的地方,准备将就一夜明日继续前行,却在进入破庙的时候,破了时空壁,进入了被封印的世界。 如果说小镇是孤寂的冷,那么这里就是破天的热闹。 小镇就是他们白天看到的小镇,只是小镇里有了“人”——各种穿着人皮的精怪学着人类生活着。几只猪坐在高台下面摇色子,高台上几只美丽的母鸡和蛇在唱曲,而健壮的牛和马在打铁,温顺的羊在河边洗衣服,坐在街边喝酒的狗你一句我一句地谁也不让谁。 莺娘和原谨在进来以后,快速使用术法变成了他们的模样,融合进了其中,因此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两人沿着小镇的大道往前走,没走几步便发现了花眠眠的身影。 “眠眠……”莺娘刚准备叫便被原谨捂住了嘴,原谨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目前还不熟悉这里情况,观察清楚再出手。” 沉睡的花眠眠被倒挂在墙上,手腕被割了一刀正在流血,她的旁边是同样境况的花晓晓。木修白和老道士呢?原谨皱了皱眉头,这两人去了哪里? 莺娘也发现了这点,双眼看向他,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可原谨根本就不了解这里是个什么世界,根本就没有头绪。 两人四目相对间,披着人皮的鸭子朝他们走过来了。原谨把莺娘护在了怀中,警惕望向他,“你要做什么?” 鸭子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人皮也跟着晃了好几下,注意到他们没有动手以后,才扭扭捏捏道:“两位客人,我是过来问问你们是有什么需要的。” “不要……”原谨再次捂住了莺娘的嘴,看向扭捏的鸭子,沉声道:“你们这里有什么服务?” 鸭子望向他那有力的手掌,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迷醉,“只要客人想要,我们这里什么都有。” 他的眼神让原谨很不舒服,在衣服下的皮肤瞬间就竖起了汗毛,然而他装作见过大风大浪的模样,嘱咐道:“准备一间客房,报酬你等会儿过来拿。” 鸭子听到他说“报酬”,眼珠子都开始放光了,连连应道:“好好好。我们一定给准备最上等的客房给二位。” 莺娘暗自对他摇了摇头,这里处处都透着诡异,谁知道他们这里会要什么做报酬呢。原谨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袖子中,示意有他在让她安心。 “二位,里面请吧。”鸭子往前行了一步,一间百年老店突然出现在了原谨和莺娘两人眼前。而且里面的人更加奇怪,他们披着的不再是干净的人皮,而是血淋淋的一层人膜,他们的头上也不再是动物形状,而是各种刀具。 莺娘准备大叫,原谨再次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听到声音的鸭子准备回头,却听到背后的他说,“你继续带路吧”,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7) “二位请进。”披着人皮的鸭子表现得很恭顺,然而他越是这般温雅聪明,原谨和莺娘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好。你先出去吧。”原谨握着莺娘的手坐在了桌前。 “二位先请休息,饭菜马上就来。”鸭子贴心给二人关上了房门。 他一走,莺娘整个人都软了,还是原谨扶着她,她才坐稳。 “太可怕了。”莺娘的手心全是汗,她从没想过外面的世界居然是这么的吓人。然而,就算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她仍然心系花眠眠,用嘴型示意原谨道:“怎么救人?” 原谨掏出怀里的帕子替她温柔擦去了手心的细汗,同样以嘴型示意道:“等一等。” 他的安抚让莺娘提着的心慢慢落了下来,她把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可怜巴巴想着,救出了花眠眠她就要和原谨回自己的洞府去,而且以后再也不踏足人类世界了。 两人刚刚清净了没一会儿,门被敲响了,莺娘瑟缩了一下,原谨的手在她肩上拍了拍,主动去开了门。 门口,披着人皮的鸭子换上了和客栈里其他人一样的人膜,只是头上还是鸭子形状。他的手上端着饭菜,态度仍然很好,“二位饭菜来了。” “进来吧。”原谨把他放了进来,却又特别谨慎地关上了门,准备逮住鸭子好好盘问盘问。没想到披着人膜的鸭子留意到他这举动,反而更兴奋了,端着饭菜回头看他,鸭头瞬间变成了锋利的剪刀,话语中满是兴奋,“客人这是等不及要给报酬了吗?” 莺娘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了,她只能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外面听到里面的动静。原谨快步拦在了莺娘面前,冷静和它对视,“你想要什么报酬?” 鸭子向他伸出了血淋淋的手,声音淫邪,“客人的身体就是最好的报酬啊。” “恶心。”莺娘终于明白了它这么殷勤的原因,气得身体都在发抖。 “小镇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他们肚子里装着的都好恶心好恶心,唯有你们二位干净得不像人。”鸭子一步一步朝两人靠近,兴奋道:“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你们不要害怕。” 原谨紧紧把莺娘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套着话,“我看客栈外面倒挂着的两人比我们俩还干净,你为什么不动她们?” “她们俩姐妹啊?”鸭子笑了起来,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她们的肉不新鲜。尤其是那个姐姐,肚子里全是黑的,吃了要坏肚子的。” “你放屁,明明妹妹那么干净。”莺娘不能忍他说花眠眠不好。 鸭子被人质疑以后,特别正经地停了下来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妹妹也不行,肚子里已经有了腐烂的痕迹。” “嗯哼?”原谨故意加重了音调。 鸭子陶醉地扬了扬脖子,头上的剪刀开合一下,“客人真的好迷人,光是声音都让我不能忍。” “慢点嘛,我们又不跑。”为了证明这点,原谨拉着莺娘坐了下来。 鸭子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道:“也是,你们都进来了,不可能能出去。” “这么说以前也没有出去过的人了?”原谨取过了他手里的饭菜,示意他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对啊。我们这里还没有人出去过呢。”鸭子很满意他的态度顺势坐了下来,反正都跑不了了,不介意和两人说说话培养培养感情。 “可我看那两个小姑娘就不像是自己进来的。”原谨是想确认木修白知不知道花眠眠和花晓晓两人的处境。 “哎,谁知道她们怎么进来的呢。”鸭子的回答让他和莺娘都失望了。 “我们还是继续我们的事情吧。”鸭子血淋淋的手摸到了原谨的手臂上。原谨轻轻给握住了,嗔笑道:“都说了培养培养感情,你这么心急,怎么能行。”与此同时,鸭子的血腥味冲到莺娘鼻子里,让她忍不住想吐,原谨快速封住了她的嗅觉。 “那好吧,我们就再聊一会吧。”鸭子很满意他的乖巧,讲起了别的,“要是搁在以前客人多的时候,我也就多留你们些时日了。只是现在客人的质量是一日不如一日,我要是不对你俩赶紧下手,你俩也成了别人的。” “怎么会呢。是你一眼发现我们的。”原谨轻柔地沿着他的手臂抚摸到了他的肩背,不轻不重地按着,往他脖子吹气道:“我和内人一进来啊,看见这里都慌了,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神仙地境,幸好您啊出面缓解了我们尴尬,不然啊,我和内人不知道会落个什么处境。” “看到你们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们是新人。”鸭子“嘎嘎嘎”笑起来,“也就是你有趣,我才愿意理你。” 莺娘见到原谨的手上沾满了血,她不敢继续看下去却又怕鸭子突然动手来不及,硬着头皮当着听众,脸上挤出附和的微笑,“您真是聪明。” 鸭子头上的剪刀继续开合,得意道:“必须的啊,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见过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多了去了。识破你们俩,不过是小意思。” “唉,我现在就只有一点后悔。”原谨的手停了下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惆怅起来。 正按得舒服呢,他这一松手,鸭子很不得劲,赶忙凑过去问道:“后悔什么了?” “后悔都没有好好见见这里的风物。既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这里什么才是一绝。”原谨手指轻点着他手臂。鸭子心里痒痒的,嘎嘎嘎大笑,“这有什么的。我们这里绝的就是心想事成,而这大人物呢一向神出鬼没,我们只知道他叫‘画大人’。” “画大人?感觉会很帅。”莺娘机巧附和道。 “嘘”,鸭子摇了摇头,头上剪刀瞬间对准了她,低声道:“你可千万别议论画大人。在我们这里,画大人就是神。” “神?”莺娘和原谨两人对视了一眼。 “嗯嗯。”鸭子重重点了点头,“画大人高深莫测,从不让人靠近,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是为了做什么。”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8) “画大人在哪里!”原谨和莺娘两人合力掐住了他的脖颈,原谨低声道:“你说了,我们就放过你。” 不能呼吸的鸭子没想到盘中餐之前的温顺全是伪装的,有些泄气,下一秒场景突然转变,鸭子身上生出了无数把剪刀,幸好原谨眼捷手快把莺娘推开,莺娘才没受伤。 鸭子“嘎嘎嘎”几声,往原谨扑来,嘲讽道:“还想找画大人,连我都打不过,简直是不自量力。” 莺娘慌张地想要使用术法,却发现她的术法在这里根本就用不出来。鸭子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无情冷笑了两声,“这里是画大人的世界,一切都是画大人做主,你们还想违背他的意志力。” 原谨一边抵抗鸭子,一边和莺娘质询,“他之前是不是说这里的一绝是心想事成?” 莺娘慌张点头,应道,“是。” “你快许愿,出去。”原谨被鸭子死死压在窗边,根本不敢动弹。莺娘拼了命上来要帮助他,被原谨厉声一吼,“你快许愿出去。” 莺娘这么一愣,鸭子头上的剪刀已经刺到了原谨肚腹里去。 “快,你出去了,我才能安心出去。”原谨红着眼睛吼她,鸭子已经把手塞到了他的肚子里,莺娘是又委屈又心疼,她刚刚许愿人一阵昏天旋地,就来到了一处河堤。 她大喊,“原谨,原谨,兔子精……”可是没有人应。她崩溃大哭,不停许愿,“回去,回去,回到原谨身边去”,没有半点回应。 只是眨眼的功夫,莺娘便消失在了眼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原谨深呼吸了一口气,鸭子笑道:“在自己生命都危急的生死关头,你心中仍然放心不下她。当真是个情种。” “你不是说了吗,这里一绝是心想事成。” 原谨刚要许愿,鸭子的剪刀已经剪下了他的一只手塞到了衣袍下,“哎,你以为我真会这么傻,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在这里啊,许愿必须得完好无缺才行。” 原谨愣住了,低吼道:“你到底是谁!” “真的想知道?”鸭子剪掉了他的另外一只手,又剪掉了他的一只腿。 无力抵挡的原谨做出微弱的反抗,“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欺负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鸭子缓缓褪去了人皮,露出了体下的血盆大口,它准备把原谨整个人吞下去,嘴里不断发出连绵的笑声。 至少莺娘已经出去了,原谨心里有了安慰,并不畏惧死亡的来临。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鸭子,不,血盆大口走向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原谨,“现在就让我来品尝品尝美味。” “不要再作恶了!”原谨眼前金光一闪,被迫后退了几丈远。木修白破空而来,手里的木剑散发出耀眼的光辉,血盆大口缩在了地上,不停地扭动着。 浑身是血的原谨只剩下了一只脚,他想走过去,却一下子摔倒在了血盆大口的面前,血盆大口舌头一卷,把他唯一完整的一只脚给卷了进去。 “不要管我,制服它。”原谨朝木修白大叫。 木修白不忍看他,因此手中利剑刺过去的时候没能伤到血盆大口的要害。 血盆大口把原谨的残躯往边上一吐,桀桀大笑,“又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 “你受死吧。”木修白手中木剑起起落落只能看到衣袂翻飞,然而他费尽了功力才堪堪伤了血盆大口一点皮毛。 “还以为是个什么厉害人物,没想到这么没用。”血盆大口朝他反扑过来,木修白喘着气避开了。 “你以为你下次会有这么容易?”血盆大口变成了超大的一个笼子往他飞去,“但凡我想要的就没有让他飞走的。” 木修白挥动手中木剑,木剑散发的光辉砸到血盆大口上快速反弹回来反让他受了重伤,他猛地吐出了血来,血盆大口并不放过他,再次追击,原谨使尽全力替他给挡了一下,半个身子都被咬了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木修白不解看向他。他们俩无亲无故,他没有理由替自己受罪。 原谨努力咧唇想要微笑,可是太痛了太痛了,笑起来龇牙咧嘴地一点都不大气,“你说你也不容易,千里迢迢来这里救我,我总不能让你比我先死吧。” “都死到临头了,两人还有心情在这里说话!”被藐视的血盆大口再次飞了过来,准备把两人同时吞下。 死期将近,还没能救出花眠眠的木修白闭上了眼睛,唤出了花眠眠的名字。血盆大口在他眼皮子面前停了下来。 原谨见状,赶忙出声提醒,“花眠眠在外面,被倒吊着,还有花晓晓也在她身边。” 千钧一发之际,木修白念出了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金色文字口诀,血盆大口像是溃散一般掉下了血肉,恶臭味道熏得原谨恨不得原地去世。 “眠眠,眠眠,我一定来救你。”血盆大口已经散了大半形态,木修白再次提起木剑攻了过去。 之前的血盆大口,现在的小肉块缓缓在地上蠕动着躲避,最后还是被他一刀刺进了肉里去。 肉块冒出“滋滋滋”的烧焦声,而后快速膨胀起来,无数的尖利钉子从中吐出,猝不及防之下木修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哪怕只剩下了一个头和肩膀,原谨还在努力,他瞄准了窗子,撞了上去,对木修白喊道:“你从这里出去。” 木修白往下一跳,脚尖往原谨肩上的那点衣服一挑,呼呼风声后,两人落了地。原谨注意到,原来墙上倒吊着的两个少女现在只余了花晓晓一人。 “眠眠在哪里?”木修白也注意到了,朝花晓晓大喊道。他不知道,花晓晓早就断了气。 与此同时,从窗户追来肉块面目狰狞地往木修白冲去。 “告诉莺娘,原谨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她的陪伴。”原谨再次挡在了木修白的面前,肉块风卷残云把他撕扯入肚,木修白张大了嘴,肉块进食的过程中一点点褪去原型变成美丽少女,那人不是眠眠还是谁。 设定四 闹崩的恩爱道侣(9) 河堤上,莺娘正在与花眠眠对质。 花眠眠缓缓把画轴收了起来,“姐姐来这里做什么呢?安心在自己的洞府修炼不好吗?” “亏我把你当成自己亲妹妹,害怕他们对你不好,带着你师父追来。”莺娘气愤得不知如何是好。身为精怪的她终于明白了,花眠眠是画心师。 花眠眠不以为意,“师父?原谨配当我师父吗?偷看我洗澡,有这样的师父?” 她这么一说,莺娘愣了,“他什么时候偷看你洗澡了?” 花眠眠抱着画轴冷笑,“精怪和人都一样,都是人面兽心的东西。” 从幻境出来的木修白手中抱着的是花晓晓的尸体,他一步步朝花眠眠走来,眼中满是冷意,“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画的?” 花眠眠冷笑点头,“披着人皮的各种动物就是我内心里的各种人。” “摇色子的猪,唱曲的鸡和蛇,打铁的牛马,洗衣服的羊,喝酒吹牛的狗……我该怎么说你?”木修白放下了花晓晓,质问道:“你怎么不把我在里面一起杀死?” “我杀的都是我讨厌的。”面对他突如其来的陌生,花眠眠委屈地想要掉眼泪,可还是倔强地扬起了头。 “老道士何其无辜,原谨何其无辜,花晓晓何其无辜。”每说一个人的名字,木修白就要压抑一分冷意。 他从来没想过良善单纯的未婚妻骨子里居然是这样恶毒的人。 “无辜?”花眠眠拔高了嗓音,“他们若是都无辜,谁还不无辜!老道士帮着姐姐找我,目的就是把我带回家圈禁起来。而姐姐因为嫉妒我,诱骗我进山洞,把我推下悬崖,害我差点丧命。原谨,他明明看中我的纯阴体质,想要把我占为己有,不过是没得逞而已。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记,就是怕像你一样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 莺娘望着她,忽然笑出了眼泪,“原来我们在你心里是这种人,原来是你一直在伪装欺骗我的感情。” “你省省吧。”花眠眠无情戳破了她的美梦,“像你这样冷心冷情的精怪,凭什么收获渴求的亲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莺娘捂着心口狂笑不止,眼泪从透明变成了血色。 她竟然,竟然为了这样的妹妹搭上了原谨的命。 “老道士和你姐姐没什么干系,他曾经欠了我们木家和花家的恩情,是我央求着父亲和花伯父找来救你。花伯父心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圈禁你。” “你姐姐虽然嫉妒你哄骗你去山洞是真,但当日推你下悬崖并不是成心,是看到了巨蟒没能控制这才连累了你。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本人也挂在悬崖上奄奄一息。” “原谨,他本性不坏。或许他当日真的这么想过,可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安然无恙便证明他后面打消了坏心思。” 木修白难得说这样多的话,说完以后,他吐出了三口血。 花眠眠撕烂了手中的画轴,“你总是说什么都有道理。” 画轴被撕烂,花眠眠的身体也在慢慢消散,她脸上哀泪丛丛,“我且把命抵给他们去。” 木修白朝莺娘惨白一笑,“原谨替我挡了死劫,我欠你一个人情。”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呢。”莺娘哀莫大于心死。 “对了,原谨让我告诉你,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你的陪伴。”话说完,他抱住了花眠眠,和她一起消失在了画轴里。 “够了,够了。”莺娘笑着擦去了眼角的泪痕。管原谨在别人心目中是什么人呢,只要在她莺娘眼里是个好人就好了。 莺娘一个人回到山上时,所有的精怪都闹将起来了。可莺娘一副伤心模样,让他们根本就不敢靠近去问。只有桃花精,偶尔才敢大着胆子问上这么一两句。可得到的答案总是不相同。 一会儿是原谨去人类世界修炼了,一会儿是原谨和别的人一起走了,一会儿是原谨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原谨到底回不回来,断了一只手的她和丢了夫君的莺娘都是可怜人。本来准备等莺娘回来就离开的桃花精,勉为其难地又陪着莺娘待了许多时日。 当山上的精怪们都猜测莺娘是和原谨闹崩了的时候,山上来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沿途的精怪们没发现这孩子笑过,也没听到他发出半点声音,就看着他熟门熟路地往莺娘的洞府走去。 桃花精最是讨厌人类孩子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人类小孩儿讨厌,老爱摘她的花枝。可这个小孩儿很乖,乖得没有一点存在感。莺娘现在寡言少语的,安静地让她害怕,来了个孩子陪她玩耍,也是件好事。 慢慢地,桃花精就不这样想了。莺娘每天只知道修炼,这孩子也像个傻的,每天只知道守在洞府门口,她兴高采烈去逗他耍,他也不应,比木头人还木头人。没办法,她只好放弃了,乖乖开始修补起自己残了废了的手臂。 就这样过了快一百年,七八岁的小孩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桃花精这残废了的手臂也重新生长出了花枝,莺娘还是没有半点改变。直到山里再次来了生人。 这次桃花精早早就收到了草精和花精传递来的消息,听说是个好看的男人,她花心又起,完全忘记了曾经的教训,准备半道上占占便宜。没成想,人还没到呢,男人已经来到了跟前。 也不知道男人和莺娘说了什么,只见他的手在莺娘头顶一挥,莺娘身上散发出金光。等她再睁眼,莺娘居然羽化成了仙子。 男人消失了,老人也消失了,莺娘却埋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桃花精听得她哭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他们是下凡历劫的仙人,所以拼了命想要为我挣下这成仙的机会。” 唉,桃花精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好男人都是别人的,不想听秀恩爱赶忙闭上了耳朵,因此没能听到她哭诉,“可只要你活着,哪怕我和你死生不相见,我宁愿不要这成仙的机会。”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1) “将军,我们马上就要回到您的家乡了,不知道还要准备什么?” 身下一个颠簸,原谨睁开眼睛,下意识拉住了马的缰绳,威严道:“你再重复一遍刚才所言?” “将军,我们要不要多准备别的礼品?”直觉将军心情不大好,副将王平语气更为小心。 “不必了。”原谨刚开口,立马把话收了回来,“多准备点布料。” 记得临出发时将军夫人的丫鬟说夫人带的衣服够穿几十年了,因此王平不确定道:“什么布料?” “女人用的。” 王平更不解了,斟酌道:“给夫人准备的?” “让你准备你就去准备吧。”原谨吼了一嗓子,王平立马跑走了。 骑在马上的原谨愁得抠脑壳,这次的他依然还是渣男。 他原本是个小乞儿,是受了大小姐王宝钏的恩惠才读上书、学了武功。十八岁的王宝钏不顾家中父母反对嫁给了他,陪着他守在窑洞吃糠咽菜。为了让王宝钏过上好日子,他这才去投了军。结果他这一去就是十三年,再回来功成名就却也携家带口。 新妻是草原小头领的女儿,生了孩子也如少女般天真烂漫。她当初是以为他没家室才嫁给他的,结果来了京都以后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私下找了丫鬟审问才知道他早就有妻子了。王宝钏守在寒窑十三年,为的就是等他回来再续前缘。哪晓得他回来之日也是准备休掉自己这个原配之日,她心中酸楚,却还是打算先见他的新妻一面。 两个女人见面,奇异地没有撕起来,反而惺惺相惜,竟然联合起来把他告到了天子那里去。 他背信弃义原配在前,不忠不仁新妻在后,被天下的读书人所不耻,天子下令发配到苦寒之地效力一生。 其中,最让读书人所不齿的还不是他准备休掉原配一事,而是他知道原配没有另嫁,反而以将军之尊特意去调戏她,试探她是不是贞洁。后面,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居然让人去给王宝钏下毒。 “相公,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代战掀开了车帘看他,小麦色的皮肤透着草原上的健康与活力。在她怀中,同样肤色的婴儿正安睡在襁褓里。 瞒是瞒不下去的。原谨下了马,钻进了马车中,斟酌了许久,开了口,“代战,我和你新婚一年多,你对我有什么评价?” 代战虽然不解他突然问这种问题做什么,还是诚实回答了,“相公英勇善战,不惧死生,治军严格,待人宽厚,是个少有的英雄汉。” “如果我告诉你,我并非是你想象的英雄人物呢?”原谨握住了她的手。 代战眉心微皱而后又松开,笑道:“相公是在说什么呢?!相公这样不可多得的好儿郎,代战是打着灯笼才找到的。” 原谨态度更加诚恳,“之前在草原的时候,我不好直接告诉你真相,可随着离家越近,我的心也就越加的焦灼,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诉你了。不管你是什么态度,要打要骂甚至要离开我,我都能接受,但唯独希望你好好教养孩子,培养他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代战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想要问清楚却又不敢问清楚,抱紧了怀中的孩子,不愿意去看他。 “我投军是为了我当时的妻子,王宝钏过上好日子。她是千金小姐,却愿意和家中断绝关系嫁给我,陪着我在寒窑吃苦。” 代战心弦一断,双目圆瞪,“你说什么?” 她当初愿意嫁给他,就是因为他和草原上的那些儿郎不一样,只愿意有她一个妻子,她才答应嫁的。 “我从军的每一年,都有让回家探亲的同乡给她捎寄银两,可从军第八年的时候,我同乡回来告诉我,我的妻子王宝钏死了。”原谨红了眼眶,声音中也带了哽咽。 代战这心就像是过瀑布的河水一般,起起伏伏,抓着他的手认真道:“后续呢?” 原谨摇头,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脑袋,眼中含了泪光,“后来,同乡战死。我也不再想宝钏,反而把一腔激情都挥洒到了战场上,九死一生立下了现在的汗马功劳。我一直都以为宝钏死了,可我离京都近一分,我这心也就紧一分。直觉告诉我,宝钏还活着。” 代战也茫然了。这人到底是死是活,他们一个从军十三年才回乡,一个自小生长在草原上,谁又怎么能够知道呢。 这王宝钏真死了还好,她就是原谨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可若是这王宝钏没死,那她在中原的名分就算不得是妻子,只能是妾室,或者平妻,怎么都要比原配矮一头的。而她的儿子自然也算不得嫡子了。 “是我对不住你。”原谨实施了渣男的道歉三连。 先给代战心理预警,等她和王宝钏再见面,她自然也不会大动肝火了。但,他也必须对代战进行补偿。他仔细搜索原主记忆,希望能够找到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代战抱着孩子缩到了墙角,一向刚强的她现在颤抖着嘴唇,低声道:“原谨,你知不知道,你骗得我好惨啊。我们的孩子也因为你……” 原谨知道她现在正是需要冷静的时刻,没有接触她,低着头任她谴责。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也就意味着还有转机。代战把脸贴在儿子胖嘟嘟的脸蛋上,“我们现在先确认王宝钏是死了还是活着吧。” 就算她现在打骂原谨又有什么用呢?她要真的离开了原谨,难道要带着儿子回到草原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吗?不,那不是骄傲的她想要的。她代战这一生一世只求一双人,给不了她所求的都被她远远给推开了。她不要让他们同情她。不!绝不! “好。”原谨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把车内的空间完整还给了她。 王宝钏现在自然是活着的。他已经给代战打好了心理预防针了,接下来就是面对王宝钏的疾风骤雨了。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2) “宝钏,宝钏,我刚刚好像看到原谨了。”一向和王宝钏交好的李大花,紧赶慢赶回来报信,生怕自己给错过了。 王宝钏从窑洞中出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震惊”二字,“你是在哪里看到相公的?他现在往哪里去了?” 李大花明白她的激动,可她又不敢说了,她总不能说之前是在山上放牛的时候见到一行人,领头的骑马的那人像原谨吧。那时候的一个乞儿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造化。 “你说啊。”王宝钏的双手已经按在了她的肩上,满脸都写上了焦急。 李大花吃痛,眉头刚刚皱起,敲锣打鼓声从不远处传来了,赶忙道:“就是这堆人里,我之前在山上放牛,看到他们领头的……”话还没说呢,王宝钏已经跑了出去了。 王平见着拦在荒郊大道上的女人,正准备出声驱赶。他一向尊敬的将军大人却翻身下马,跑至了农妇跟前。 “宝钏?是宝钏吗?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原谨眼含热泪,想要伸手确认是她又不敢确认的模样让代战心酸不已。 “你……你……你是……”名字就含在口里,王宝钏想认却不敢认。 他的样貌和年轻时候变化不大,还是那般的威武帅气,只是气质成熟了许多。然而,现在的他和年轻时候身份地位却大不一样了。现在的他身穿将军铠甲,有高头大马当坐骑,有着赫赫士兵下属,有着娇艳新妻和襁褓幼子。 而现在的她,不消看也知道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因为年纪增长而产生的皱纹,因为长期风吹日晒增添的斑点,因为经常性吃不饱而有的浮肿…… 原谨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掌,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劳作留下的粗粝和硬茧,比不得年轻时候的细嫩白皙。这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仍然在等待着他,他心软得一塌糊涂,落下泪来,“宝钏,是我,是原谨啊。你的原谨啊。” “我……我等了你十三年了,你……你终于是回来了。”王宝钏痛哭出声,荆布钗裙的她现在完全就是农妇模样,哭起来毫无美感却更拷问人心。 她王宝钏,为了他原谨,过得好苦,等得好苦啊。 被他给忽略的代战狠狠别过了头去,不忍再看两人相认的情景。 十三年,一个女人有多少个十三年呢。听说她曾经也是千金小姐,是为了原谨才特意等待着未改嫁。换做是她,她不一定能够做到像她这样。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你现在有了新妻幼子,你还来找我干嘛。”王宝钏注意到了马车里坐着的代战,甩开了他的手,竭力想要保持自己正妻的尊严。 这十三年来,他杳无音信。无论是父母还是身边的好友都劝诫她改嫁,可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相公原谨没有死,她一直孤独地、无望地等待着,然后等来了这样一个结局。她王宝钏的命真的是苦啊。 “宝钏,你听我解释。”原谨按住了她的肩膀,强势地让她看着自己。 他的目光仍然清亮得如同王宝钏心中的十八岁少年,可她知道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位独属于自己的小乞儿了。现在的他,有身份有地位,也有着新妻幼子。要不是她偶然遇到他,认出了他,他应该会…… “宝钏,我从军的每一年都让同乡给你捎带了银两。你应该都收到了吧。”原谨目光迫切,却又厚重悲愤,“我从军第八年,再让同乡给你捎带银两的时候,他告诉我已经找不到你了,据旁人说你已经死了。他还特意去看了,的确是你的衣冠冢。” 王宝钏先是震惊,再是茫然,最后才是恍然大悟,她接连苦笑,“你以为我王宝钏死了,所以在外心安理得娶了新妻是吧?” “宝钏……”原谨还想继续解释,被李大花给打断了。 “你知不知道在你走后,宝钏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一直被家中父母奉为掌上明珠的她,日日守在这寒窑吃糠咽菜,看着原本娇嫩的容颜一点点枯萎下去。她是女人啊,女人谁不爱美啊。你说你让同乡给她捎寄了银两回来,可你也不想想那些银两够她花吗。”李大花越说越激动,手已经快戳到了原谨的鼻子上了,“同乡告诉你王宝钏死了,你回来看都不看一眼,你便以为她真的死了?王宝钏是你的妻子啊,不是别人,你回来看上一眼,你会怎么样呢?” 原谨被说得无地自容了,李大花则更加起劲,“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同乡以为王宝钏死了?那是王宝钏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她一个年轻女人家,日日守在这寒窑里等待你回来,早就被恶霸给看上了,准备对她下手。她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选择这样的方式的。” “恶霸?”这是原谨并不知道的细节。趁着他出神,王宝钏挣脱了他的桎梏。 “恶霸早就被府尹大人给处置了。看你这副震惊的样子,我都替你感到羞愧。真的,原谨,我看着你甚至觉得恶心。王宝钏没嫁你之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嫁给你之后又过得是什么日子,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倒是你……” “好了,大花,别说了。”王宝钏紧紧捂住了自己耳朵,“都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在面对这样的结果,我也……”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灼痛的却是代战的心扉。 代战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为什么会是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呢。要是她早知道这一切,她一定不会选择原谨的。一定不会。 “原谨,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但我作为王宝钏最好的朋友,我要告诉你,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所以,你现在要是想把她给休了,你妄想。”李大花挑衅望向马车中的代战,代战低头避开了。 现在的她,面对在寒窑等待了十三载的王宝钏,真是有理也要让三分了。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3) 王宝钏仰天轻语,泪水顺着脸颊缓慢下坠,“我以为我王宝钏嫁与你原谨,虽会受穷但只要相爱便足以抵挡所有的苦厄。但今日所见,竟是我想错了。原来天下男儿皆薄幸。” “宝钏……”原谨想要安慰她,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局面,他还准备张口,王宝钏已经气急攻心晕倒在了地上。 “快扶起她,快……”马车上的代战抱着孩子却比谁都要更心急。 于理智上来说,她应该和王宝钏保持距离,可于情感上来说,她是不愿意王宝钏再次受到伤害的。王宝钏这十三载感动的不仅仅是士兵们和原谨,感动的也有她。一个女人该得有多爱一个男人才愿意等待这么久啊。 “军医……宣军医……”原谨把晕倒的王宝钏抱到了平坦的地方,内心却是感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王宝钏的等待的确感人,可也是一股压力,在代战没有过错的情况下,让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了。或许,他也和原主一样渣? 其他将士们听得了将军的八卦,内心早已激荡,畏于原谨平日的威严面上都不显。副将王平现下看将军的眼神却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渣男就是渣男,渣过的事情的确是洗不掉的。原谨心里苦,但找不到诉说的对象。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关于他的抛弃原配另娶新妻的事儿已经在都城里传开了,就连当今圣上也有所耳闻。 代战回到都城的一路都很安静。除了偶尔逗耍一下怀里的娃娃外,不和旁人说一句话。原谨有几次凑上去,立刻被她眼神给瞪了回来。 当得好好的正妻竟然一朝变小,谁也不会高兴的。他心知肚明代战的心结,因此没有主动再接近她。代战见状,心情更加烦闷。 她本不是中原人,可自幼学习中原规矩,知晓中原男人虽可以娶小老婆,但正妻只有一个。她代战本就是外族人,又是后来者,本就不得中原人的同情,中原人们肯定也不会认她妻子的身份的。而现下原谨对王宝钏正是愧疚的时候,难保他不会……她原本觉得他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但经此一事之后,对他的信心大不如以往了。 若是他俩之间没有孩子,她或许还可以另做打算,可孩子已经存在了……她伸手抓住了婴儿的小手,情急之下竟然用了力,孩子“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乖宝宝……乖宝宝……不哭不哭,娘亲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她眼神一暗,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王宝钏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是处在年少时候的闺房,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呢,双手摸上脸颊,粗糙感告诉她,她这是在现实生活之中,可她……她怎么会……她在十八岁时就已经和家里断绝关系了的啊。 “我苦命的女儿啊,怎么什么事情都让你给摊上了……”听到里面动静,疾步进来的王母抱紧了她,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竟然比王宝钏这个女儿还要年轻。想来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当初说了多少好话,劝你不要和原谨在一起,你就是不听。这十三年里,母亲每每拜托人去游说你,也被你赶了回来。你瞧瞧,你为他吃的苦是值得的吗!他原谨啊,现在已经功成名就,哪里还记得你这个糟糠之妻啊。你看看你,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显老……男人喜美色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更何况,他的新妻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你现在可怎么办啊……” 她娇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啊,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所有都给她的女儿啊。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敢想这些年一个娇弱女子是怎么等待在寒窑里又是过了什么苦日子才被时光摧残成这样的。她悔啊,她这个做母亲的真的悔。明明知道女儿随了相公的性子——执拗钻牛角尖,她为什么要跟着相公一起执拗呢,害得她的宝贝女儿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现在还要面对一个……不好的结局。 “母亲,女儿……女儿一向都认死理。”王宝钏被母亲这番话说得心痛,眼泪不自觉落下,身形颤抖,咬牙道:“这十三年里,女儿没有一日是后悔的。” “你……你……”王母抬起了手,看着她闭上了眼睛等待自己巴掌落下,一直竭力压制着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你就是个傻姑娘啊。你知不知道,伤在儿身,疼在娘心啊。”王母紧紧捂着自己的心口,脸色都白了。 “母亲……女儿不孝啊……”王宝钏慌忙抱住她,哽咽,“是女儿不对,是女儿辜负了您和父亲的生养大恩,从此以后,你们就不要再管女儿了。” 这十三年里,她已经很对不起父母了,不能再让他们替自己担心了。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傻话。”王母捧着女儿的脸,伤心欲绝道:“你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是母亲的骨血啊,母亲怎么可能不疼你,不爱你,不想你,不念你啊。就连你那看起来铁石心肠的父亲,实际上没有一日不挂牵着你的。” “父亲……父亲……”王宝钏连连拭泪,“当初,是我伤透了父亲的心。父亲从小到大就那么疼我,是我不听话……是女儿不听话啊……” “孩子,看着我,看着你的母亲……我……我拼上王家所有,必定不让他原谨负了你。这是他……他欠你的。”王母哽咽着拍打女儿的脊背,面上是一个母亲最大的坚定与责任。 “母亲……女儿真的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王宝钏终于在母亲面前展露了自己所有的脆弱,埋头在她肩颈,哭出了自己一直积攒着的委屈。 门外的王父转身而去,眼泪迎风飘落。 他这可怜的女儿啊,真是所遇非人,居然遇到了这样一位寡幸的男子。但就算他拼了命,也不会让原谨把自己女儿给休弃的。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4) 原谨第一天上朝就不好受,被其他官员明着暗着挤兑了好几次,偏偏他还不能解释什么。皇帝看他的眼神虽然平淡,但也让他心里毛毛的。但好在所有人都没有当面揭开这件事情的遮羞布。 原谨回到将军府,王父和王母已经在会客厅里等着他了。管家看到他来了,立刻从会客厅里出去了。现在,整个都城里有良心的人谁都不说他们主人是个没风骨没信义的。 王父冷着脸和他这位将军打了招呼,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父肚子里憋着火随时都准备要爆发了。他身旁的那杯茶水一直都在微微晃荡着,微黄的茶水已经晕了一桌了。 王母的眼睛红肿着,猜也猜得出她昨晚上哭过了。见着现在威风凛凛的原谨,她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初,她和相公都看不起这个穷小子,以为他不会有出息,所以阻拦女儿下嫁给他。说起来,她和相公也就是那时候起对女儿失望的。只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他竟然自己闯出了这样一番事业,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就是苦了自己女儿……唉…… 两人来找原谨,就只有一个主旨——他可以纳妾,但女儿王宝钏必须是正妻。这也是夫妻俩昨晚彻夜商量后敲定好的最终结果。 屏风后的代战安坐着,留心着原谨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今日悄悄过来就是要看看原谨会把事情给处置成什么模样的。 两个女人,一个是千金小姐,在自己最穷困的时候不顾一切下嫁给自己;一个是草原娇女,跟随自己来到中原,同时为自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在原谨看来,偏帮了谁都很为难。更何况,还是女儿家最重视的名分问题呢。 他的沉默,让客厅里的三人都沉默了。 就在无限期沉默下去的时候,王宝钏进府了。她执拗地扯着父亲、母亲的手往外走。 “宝钏,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王母身形微动,却坚持着等待原谨给自己一个答案。 “母亲,他既无心我便休。”王宝钏面色坚毅,拿出了女子最高贵的骨气,正色道:“我要都城里的所有人都看到我王宝钏的品格。我守在寒窑等待他十三载是因为爱他,才无悔的。既然他现在有了新人,我王宝钏也绝不委屈自己,让旁人再看我笑话。” “简直是胡闹!”王父嘴上这么说着,眼中满是对女儿气节的赞赏。 王母也看出了相公情绪的变化,难得有了一点欣慰,只是女儿完完全全随了相公的大丈夫性子,是要吃亏的。 “宝钏”,原谨叫住了她,给予了她一物。屏风后的代战聚精会神才看清楚这东西,眼神闪烁了一瞬,黯淡了下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她去书房找原谨的时候,见到了他手上握着这枚玉佩,尤其让她记忆深刻的是玉佩上的红线磨损得厉害,但玉佩身上却没有半点痕迹。以为这枚玉佩不贵重,所以她给他拿了下来放到了一边,便出去了。 王宝钏昨晚已经决定了情绪不再因为他起伏的,见着手心的圆形佩玉,情绪泄了闸,失声大哭。 “女儿,女儿……”王母心疼地抱住了她。 王宝钏泪眼涟涟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威武男子,声音断续,“你既对我无心,为什么还要把它留着……”还有把它保存的这么完好。 “宝钏,这是我给你买过的唯一饰品,却又被你送给了从军的我。”哪里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遇伤心事,原谨红了眼眶,“我真的没有忘记你,也没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代战心中酸楚,那她呢?她对原谨来说,她又是什么?王宝钏的代替品吗?骄傲如她,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王宝钏握紧了手中的佩玉紧紧贴在了自己心口,重重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般模样了。 “我女儿宝钏从说要嫁你的那一刻,我就不同意。到现在,我心里也仍然不赞同。”王父和他面对面而立,带着为人父独有的爱子情绪,哽咽道:“可我女儿在这十三年中,对你乃是一心一意,从没有朝三暮四过。她未曾负过你原谨一分半毫,若是你原谨要负了她,我王某人拼上万贯家财也定不会要你好过。” 想到女儿这十三年中受过的苦楚,王母红肿的眼睛再次掉下泪来,“走吧,走吧,不要再说了。” 这些苦楚,每回忆一遍,她这个为娘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般。痛,实在太痛了。 代战从屏风背后走出,凝望着这位自己曾经无比崇敬的男子,难掩失望道:“想到王宝钏为你的辛苦付出,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特别后悔娶了我?” 未等原谨回答,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往日里喜欢的秀丽园景,今日来看,也不过就是这般了。她驻足在曾经喜欢过的月季花下,纤纤素手轻轻落在月白色花瓣上,往花苞下这么重重一折。她代战,不要输,也不能输。 目睹了她摘花动作的原谨深叹了口气,往书房走去。 王宝钏和父母泪洒将军府而出的事情,很快便在都城传开了,戏班子甚至专门为此写了一出折子戏,搬上舞台的时候,引起了轰动。 原本不打算插手臣属家事的天子,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过问了。他下旨把两个女人给宣召到了后宫。 这是王宝钏和代战第一次进入皇廷,精心打扮过的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儿,谁都不肯服输。 毕恭毕敬的太监和忙碌穿梭的宫女们都有暗自打量这两人。不少人心中多少都有了答案,面上沧苦却端庄持重的是在寒窑里等待了十三载的王宝钏,而面上骄纵却娇俏强健的女子是草原而来的代战。原谨毕竟是男人,哪个男人不爱美色的,他们纷纷不看好王宝钏。 察觉了他们心思的代战却丝毫不敢大意。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5) 原谨接到圣旨进宫,结果皇帝什么话也没对他说,而是让宫人摆了棋局和他对弈。 原谨虽早已看出了皇帝的棋风,可一直都隐隐让着,对弈三局后,皇帝终于开口了。 “爱卿是天下聪明人,为何要犯这般错误?” 原谨起身下跪,惶恐道:“臣知罪。” “你是朕最看好的将军,朕对你的心一向都很爱护。只是大丈夫不应该优柔寡断,听闻了你的麻烦事,朕已经让人替你把事情给解决了。”皇帝一抬手,宫人们抬进来了两具尸首。 “皇上?这是?”原谨眼中有了惊恐,心里却是冷静地一批。皇帝这是在和他玩套路呢。 “爱卿该想到了不是?”皇帝走下位置,亲自去扶了他起来,宫人们见机掀开了两具尸首面上的白布。 “宝钏,代战……”原谨甩开了皇帝的手,边上的太监用粗粝的公鸭嗓喊道:“大胆原谨,竟然敢以下犯上!该当死罪!” 皇帝抬手制止了公公,顺势抱住了自己的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这位臣子。 从乞儿一步步走上将军之位,原谨的能力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可原谨的心,他这个君主却看不太清。 所有人看着原谨缓步朝两具尸体走了过去,一向身轻如燕的他此刻脚步沉重地像是挂载着无数的重物。他们见到他屈身跪在两具尸首中间,左手小心地握住了王宝钏的手,右手怜惜地握住了代战的手,沉默了片刻后,他隐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 旁边侍候着的宫女们,因为他此举,眼中涌起了热泪。对宫外的传言有了自己的判断。 “不过是两个女人罢了。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为了帮助爱卿解决问题,朕此举也是无奈。朕已经给爱卿物色了新的娇妻作为补偿。”皇帝拍了拍手,排成两列的美女珠帘后鱼贯而出,环肥燕瘦,样样都有。 美女们叮叮当当的走路声停住,原谨都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双眼凝睇在面前的王宝钏和代战尸体上,长久沉默着。 “爱卿可是对朕的处置方法有什么不满?”皇帝声音中已经带了怒气,降罚就在下一刻,原谨却突然抽出了边上侍卫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殷红的血迹涓涓下流。 “皇上,您是君,我是臣,我不敢怪罪您。”他哽咽了。边上的宫女们也哽咽了。 “宝钏乃我发妻,以千金之躯嫁我之时,我尚一无所有。我这一生,对她唯一的付出也不过是替她置办了一个并不贵重的佩玉,而这佩玉却在我从军时,她又给了我。我误以为她死了的时候,她仍然坚定地、一心一意地在寒窑中等待着我回来,她心如磐石,而我,到底是辜负了她。”原谨扯下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佩玉跪下塞到了她手中,目光又落到了代战身上,“我与代战初相识,她是草原上的骄傲女儿,像那草原上不羁的风、展翅的鹰,自由、自在,让我向往。我深知我和她并不相配,可她每每见我的目光都是那样的欣喜,让我根本无法拒绝。一次伏击战,我受了伤,在广阔的草原上躺了三天三夜,是她找到了我。她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就在她说要嫁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她是那样的明亮活泼,我怎么忍心伤害她。但我,最终还是伤害了她。” 从他脖子上流下的鲜血已经把他的衣袍都给染红了,皇帝苦口婆心劝道:“天下的好女子何其多,你何必为了这两人想不开呢。” “她们都是那样的好,好到我受之有愧。我原谨不过是乞儿出生,何其有幸能够遇到她们。大丈夫应该战死疆场,可臣现在只想下去给她们俩赔罪,只能愧对圣上了。”他抬头引颈间锋利的刀已经深深割进了皮肉,大内侍卫屈指一弹,点住了他的穴位。全程目睹一切的宫女们有的甚至啜泣出声了。 “真是个痴情种!”皇帝拍了拍手,混迹在美女中的王宝钏和代战走了出来,两人皆泪痕满面。 “相公……” “夫君……” 她们手忙脚乱地给原谨止血,原谨眼中热泪滚滚而出,众人听到他呢喃,“我是不是在做梦,所以看到你们了?” 王宝钏和代战对视一眼,想到进宫时候在御花园碰见皇贵妃所说的一番话,终于有了自己的体悟。还争什么正妻之位啊,这辈子有个爱自己的男子已经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了。 原谨抬手去摸两人的脸,苍白的脸色浮出哀恸,他轻声道:“对不起啊,是我毁了你们身为女子最大的梦想。” 王宝钏和代战纷纷摇头,王宝钏率先试探着握住了代战的手,笑中带着哭声道:“我比你年长,不介意唤你一声妹妹吧?” 代战被她握着的手僵硬了瞬间,才慢慢缓和下来,她还不能立刻拉下自己的面子,别扭地把头转到了另外一边,身体以最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你为相公生育了孩子,是功臣,我愿意让你做正室。”王宝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却也在原谨的意料之中。王宝钏的性格便是刚毅率直却又善解人意的。 代战这下是深深被她感动了,眼中凝着泪花唤道:“姐姐”。她代战也并不是不懂事的人,对方既然都愿意退步,她自然也懂得分寸,轻声道:“你就是姐姐,你为相公吃了这么多的苦,你应当正妻之位。” “这有何难,朕直接册封你们为大小夫人就好了,都是正妻,这下便没有纷扰了。”皇帝立刻给出了解决对策,再看向他的臣子,已经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吼了身边伺候的公公一嗓子,“宣太医,太医再不来,我的大将军就要失血过多惨死殿中了。”公公一激灵,立刻掐着兰花指小跑出去了。 两个女人的视线再次回到原谨身上,皇帝坐回了自己的高位。 现在,他终于对原谨放心了。在战场上的原谨完美得没有弱点,让敌人都佩服,也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忌惮,可原谨在情感上却和所有男人是一样的。和柔然的大战在即,他已经物色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6) 宫中的事情,不知怎的传到了宫外,原谨这个大将军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原本对他口诛笔伐的书生们,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甚至专门写了诗赞扬他。他的形象也从背信弃义到了风流多情但专情。 皇帝都亲口下了令,王家父母这下也终于安了心。害怕迟则生变,当天就特意把王宝钏给送回到了原大将军府去。 原谨有事外出公干去了,代战又在奶孩子,王宝钏一人无所事事地在花园中闲逛。下人们对王宝钏没有了解,且碍于代战的威严,没人上前去和她交谈。她也乐得自在。 哄完了宝宝的代战,再三犹豫,最后还是走出了房间。早在王宝钏进府的那一刻,她便接到了消息,只是心里一时还复杂得很,不想直接面对。 见天突然变灰了,她快步穿过长廊,准备把在花园里待着的王宝钏给叫进来,却听到了不远处原谨的声音,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先去迎接原谨,还是去找王宝钏这个姐姐。 花园里的王宝钏也听到了原谨回来的动静,可心里委屈的她并没有动一步,就这么静静站在月季花前,是赌气,也是生气,想要看看原谨什么时候能够来找自己。 代战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王宝钏。原谨现在是大将军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事,而这偌大的将军府内,只有她一人其实也蛮寂寞的,多了王宝钏,她多少还有个伴儿。再者,真正论起名分来,王宝钏才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事情能够有今天的好局面,她得知足。 “姐姐,我奶孩子迟了些,你快进来吧,看天色一会儿就要落雨了。”为了方便喂奶,代战的并没有穿中原女子长穿的衣裙,而是穿了改良过的上衫下裤的骑服。由于正在哺乳期,她胸前高高鼓起一片,未施粉黛的脸平添出多的风情。 王宝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作风大胆的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姐姐,是妹妹太美了,把你看傻了?”代战把她的手抱在了胸前,示意她跟随着自己一起进去。 王宝钏脸上浮起红霞,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同性这般的亲密,嗫嚅道:“妹妹可否放开我先?” 代战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爽朗一笑后,反而把她的手抱得更紧。中原女子和她们草原女子最大的不同就是容易娇羞。想她们草原儿女,在露天时候,一起洗澡都是常有的事。 “姐姐,我们同是女儿家,妹妹身上难道有什么你没有的?”她故意逗她。 王宝钏的脸更红了,见到边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原谨,求救一般跑了过去,轻声道:“妹妹怪会欺负人。” 原来王宝钏是个这么容易害羞的性子,代战也不避着原谨,虚抓着双手追上前去,色色道:“姐姐,别跑啊,你都占了我的便宜了,我也得讨回来才行。” “相公,你帮帮我。”王宝钏扯了扯他的袖子,面容虽然比不得年轻时候,可一双水眸仍然动人。原谨伸手撩了撩她脸上的碎发,却一闪身躲到了边上去,放声道:“这是你们两姐妹的事,我这个相公偏帮谁都不公平。” 代战这心终于舒坦了许多,和王宝钏的相处也就更自然地多了,她直接跑了过去把王宝钏给抱在了怀里,准备强行讨回便宜,偏偏王宝钏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下子就挣脱了。 “妹妹,你若抓到我,我就让你把便宜讨回来。”王宝钏对她一招手,人却提起裙摆跑进了花园里的小径里去。 “姐姐真是调皮。”有了陪自己玩耍了,代战也顾不上原谨了,直接追了上去。 难得有这样的放松时刻,原谨长腿一跃跨进了凉亭,远眺着花园中的两个女子追逐打闹着。今日,皇帝已经给他透了动向,说择日就要进发柔然而去。 晚上,为了补偿两个女人,原谨提出了置办新的结婚典礼的想法,被勤俭朴实的王宝钏给阻止了。还没有体会过中原婚嫁的代战是有些心动的,但姐姐既然都开口了,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不好再言说。原谨,最终接受了宝钏的劝说,但还是悄悄把这件事情给嘱咐了下去,等待着他出征柔然以后大胜归来便完成。 为了表示公平,原谨把两个女人的住处都安排在了自己住处旁边,还约定了一人陪伴一天的规矩,看起来很公正的安排,再次被王宝钏给阻止。 “孩子年纪尚小,正是需要父母在身旁陪伴的时候,相公您怎么能缺席……”王宝钏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让代战都大为感动。原谨最后只好按照王宝钏的要求把“陪伴一人一天”的规矩改为了“陪伴代战两日,王宝钏一日”。 没过几日,柔然在背后多国的唆使下,陈兵于边关,还斩杀了好几名无辜百姓以作挑衅的折子传到了皇帝处。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二日朝堂上,皇帝大手一挥,派了40万精兵给原谨,要求他务必要给柔然小国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与此同时,宫中的公公宣完圣谕出了原大将军府的大门,王宝钏和代战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戚戚焉。 两姐妹相携着回了房间,进行了第一次深谈。 “相公前一次从军,我年方十八,正是年轻貌美的好年华。谁成想,相公这一去,十三载才归,等他归来,我已经苍老如农家妇人。不日,相公又要出征,我……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王宝钏今日着了一件浅红色的衣裙,头发也高高挽起,着了淡妆、描了眉,点了唇脂,长长的流苏从发鬓坠落,然而无论怎样精心装扮都不能掩盖她已经不是十八岁千金小姐的事实。 柔然虽是小国,但行事作风一向都卑鄙无耻,原谨此次出行,代战心中也担心,但此刻若是她也慌了,那下人们也该慌了,她镇定自若地与王宝钏对视,“姐姐,相公在战场一向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行,你不要太忧虑。” “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7) 王宝钏握住了她的手,代战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侧,宝钏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忧愁,“你还这么年轻,孩子也这么小,相公在外面定然也挂心。” 若是代战没有和宝钏接触之前,定然会以为宝钏这是在说酸话,但对宝钏有了理解的她,心中明白这是宝钏真正地为自己担忧。但皇帝圣谕,谁敢不从。 或者她再年轻一些,没有孩子,她也定然追随着原谨而去。但她现在的身份首先是母亲,若是她离开了,她的孩子谁来照顾?不,应该说,换谁来照顾,她心里都不信任。 “姐姐,相公此次必然大胜而归。”她能够说的也只有这句。 “可惜我只是闺阁女儿出身,不懂战场上的事。不然,我定然也要跟着一同前往杀敌。”王宝钏捏紧了拳头,眼眶红了,“可恨我是一无是处的女子。” “姐姐,保家卫国是男人的事情。我们女儿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不让男人担心。我们安心等待相公回来即可。”一向崇尚男女平等的代战现在也只能用中原人的思维来说服这个可怜的女人。 “但愿吧。”王宝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态度虔诚地闭上了眼睛,“但愿相公能早日归来。” 代战眼皮突然跳动得厉害,她想着今晚相公回来定然要好好嘱咐嘱咐他在外注意安全才行。 然而,皇权被挑衅的皇帝根本就等不得第二日,下完早朝,直接率领着文武百官给出征柔然的将士们送行。 本想回家和夫人们告别的原谨只好率领着将士们出发了,然而这一路都不太平静,不是遇到了大胆的劫匪,就是遇到各类绿林狂徒,这些人破坏力虽小,但总是不定时出现挑衅,让人烦得不行。 预感告诉原谨,沿路发生的这些事情或许没有表面那样简单,说不定是受专人指使而来拖延进度的。而柔然小国,狂妄得不行,在中原皇帝下令出征的第二天就破关直入边境,掳杀百姓,奸**女,抢劫财物,坏事干尽。 消息传来,皇帝很愤怒,朝臣很愤怒,百姓很愤怒。作为大将军的原谨也很愤怒,下令行军途中不许他人靠近,否则杀无赦。饶是如此,还是有不少胆大的要来挑战他将军的权威。原谨索性成全了他们,派士兵把这些人全部剥皮后丢弃路边示众。一时之间,他残忍的名声像风声一般往四处传遍。效果也特别显着,再也没有敢来拖延进度的人了。然而尽管他各种提防,行军的士兵们总是要喝水的,因为喝了沿途不干净的水,行军途中死亡了小一万人。 在所有人都为国家战事担忧的时候,有一个独特的群体——贵妇圈,并不因为这些事情烦忧。所谓的贵妇圈,主要人物都是朝堂中大臣们的正妻组成。有着下人伺候的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过问百姓之事,更不关系朝堂之事,每天只思索着描画怎么样动人的妆面,怎么样购买来精致昂贵的衣物,怎么样享受一般人一辈子都无福消受的食物。而这些贵妇圈子,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核心崇拜人物——后宫嫔妃。她们尤以和后宫的皇后或皇贵妃的吃穿用行一致而自豪。 当然,她们是老牌圈子了,和官场一样,有着自己的鄙视链。一是以夫君官位为标准,一品官员的夫人鄙视所有品级不如自己的,三品大员以上的夫人鄙视三品以下七品以上的,而七品以下的鄙视没有进入这个圈子的;二是以是否为夫君原配为标准,随同夫君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原配夫人们对那些年轻貌美的继室、填房等非原配夫人们都很看不起;三是以夫君做官时间长久为标准,夫君在朝为官时间长的夫人,自恃资历高,对那些不如自己的自然都很看不上,为了快速融入这个圈子,随夫君新进都城为官的夫人们都会想着法子讨好她们。不懂贵妇圈规矩的王宝钏和代战两人因此很受圈子里夫人们的不喜欢,各种宴会或是聚会自然也不会邀请这两人,间接地还为两人省了不少事。皇贵妃倒是曾经出面邀请了两人一次,王宝钏和代战进宫以后,处处谨言慎行,完全没有了曾经相处过的活力,她也就没了兴趣再拉拔两人。 原谨率军赶到边境,已经是五日后了,柔然将军莫籴已经带着所有人和收缴来的物资撤了出去。 “将军,我现在向您汇报一下……”副将王平,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曾经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断背脊都没流泪的汉子,眼中满是热泪。 “我有眼睛,我能够看见。”原谨大掌拍上了他的肩头,深沉的眼墨黑成一团,让他人探知不出他真实的情绪。他走上了被毁坏的城墙,在这里,他可以看出边境人民曾经拼死抵抗过的痕迹。 他高高站于城墙之上,眺望这被摧残过的边境土地,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尸体混杂在一起,垒成一座一座小山;每家每户的所有牲畜能被带走的被带走,不能带走的被斩杀在地,和黄色泥土混成一块,粘稠的血液凝结其上,吸引来成群的苍蝇;辛苦挖出来的水井被人搬来石块填埋,在这水井底部,还不知道藏着多少人的性命;唯一种着的一点可怜的庄稼也被尽数收割,没来得及收割的被人为践踏……他再三隐忍,还是落了泪。还在收拾的士兵们自发聚拢起来,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不畏死生的男子汉,但这时候他们都是一个普通的人,具备同情心、善心、爱国心的人,他们不少人脸上都有了泪痕。 “这何止是挑衅,这是赤裸裸地侵略。此仇不报,对不起这些死去的女儿、妻子、母亲,对不起死去的儿子、丈夫、父亲。”原谨振臂高呼,“我原谨以生命起誓,不踏平柔然为他们报仇,绝不回都城。” 将士们先是哀鸣,最后爆发出激烈的喊声,“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将军……” 在这一刻,柔然小国,成了这39万多将士的共同敌人。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8) 由于柔然的地形原因,正面发动战争是必然吃亏的,原谨决心带精卫分几路包抄探路,大部队赶上来合围。没几人知晓的核心军事机密,却早早被敌方莫籴掌握了去。此战,原谨损失了二十万大军。 消息传来,皇帝雷霆震怒,要求原谨必须力战柔然,为死去的二十万将士一个交代。同时派了朝中最宠爱的大臣早匀去监军。 同年五月,再战柔然,又损失了十万大军。出征时候的四十万将士,到此刻只剩下了不到九万人。 战神的神话破灭了。都城内的百姓们把情绪全部都发泄到了原大将军府。有菜叶子的扔菜叶子,有鸡蛋的扔鸡蛋,有馒头的扔馒头,一天下来,将军府门口一片狼藉不说,被皇帝钦赐的牌匾都被击落在地。王府也受了牵连。王宝钏和代战商量以后,悄悄派人把父母都给接进了府中来。 东风恶,人情薄。原本毕恭毕敬的将军府下人们,纷纷提出要回乡去。代战和王宝钏只好无奈答应。偌大的将军府,最后只剩了这么几人。患难时刻见真情,幸得泼辣的李大花主动进府来帮助几个柔弱女子。 偏而这次贵妇圈举办赏花宴,特意给将军府的王宝钏和代战下了拜帖。 代战是草原儿女,只喜欢在风中驰骋的自由感觉,对都城夫人们感兴趣的什么“赏花”、“赏月”、“品茶”、“诗歌”、“茶会”都没有兴趣,因此十分抗拒。她既不愿意去,王宝钏也不勉强,对外宣称她生病了自己带着李大花去赴了宴会。 说是赏花宴,但没见园子里有什么花,佳人公子哥倒是多得不得了。为了不抢夫人们的风头,王宝钏今日着了素色的裙,头上只攒了一支鎏金圆月簪,搭上她衰老的脸,更添愁苦。而她,自打一踏进这园子里,便被所有的夫人们打量着。 举办宴会的是皇后的嫡亲妹妹,现在的国公夫人刘鸢,这也是王宝钏不得不来赴宴的原因。刘鸢请将军府的夫人过来可不是为了奉为上宾的,不过是想趁机看看笑话而已。因此,没有主动招呼王宝钏,反而撺掇了几个交好的贵夫人去找王宝钏的麻烦,让她好看戏。 “姐姐,这样不好吧。她相公原谨现在到底还在边境镇守,若是我们欺负得急了,难保她不会给……” 刘鸢锐利目光落在下位的三品夫人身上,轻轻撩动了一下眼皮,“我看王夫人倒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也不知道您相公府内的贵妾什么时候生下孩子,您好坐稳这位置。” 她虽是正妻,可自进府以来都不得夫君的宠幸。三年多了,也未曾有过身孕。家里人便想办法把庶妹给送了进来,示意等庶妹生下儿子后,她直接把庶妹的儿子过继到自己跟前去。她虽不愿意,但也不敢拒绝。哪晓得小贱蹄子只侍奉了夫君一次便有了身孕。而夫君心疼上了小蹄子竟然把她抬成了贵妾。她一直尽力掩盖着家事,怕传出去折了自己正妻的脸面,然而还是简单被她人给知晓了。王黎低头摆弄着身前的菊花,不再多言。 刘鸢冷哼了一声,原谨打了败仗白白送进去这么多将士的性命,皇帝在后宫震怒,她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为皇帝分忧而已,只有这些眼界浅短的女子才会觉得将军府能够再翻起身。她淡淡收回了放在王黎脸上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赏着花看起戏来。 “将军府的大夫人,这脸色看起来可不大好啊。”几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围着王宝钏,你一言我一语,顺带还相互推搡着。 王宝钏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乖巧地任由着她们施为。由于她们一直都在推她,她不得不往后退,退着退着脚下一空,就摔下了湖去。 “来人啊,救命啊。”她在水中扑棱大喊。她并不想死,可岸上的夫人们要么冷漠,要么好笑地指着她,根本就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被领着去上厕所的李大花,奇怪八拐地没有找到茅房,意外听到了王宝钏的呼喊声,见着她在湖的那一头溺水挣扎,不管不顾地脱了鞋,扑通跳了下去。 王宝钏最后被李大花给救上岸了,可参加宴会的夫人们也都散了。刘鸢故作姿态地劝着王宝钏,不要因为相公打了败仗就投湖给别人找不痛快。王宝钏低垂着眸子,把她的话主动从耳朵里过滤了出去,李大花不愿意和虚情假意的人打交道,背着王宝钏一步步走回将军府去。 与此同时,军营中的原谨被莫籴派来的暗探给刺伤,正九死一生。 “将军,您何苦……”要用这样的苦肉计。 副将王平守在他身边,坚毅的脸上有了心疼。 和柔然的几次大战都以失败告终,将军和他早就怀疑军中有了奸细。人选就定在了那么几人身上,然将军为了揪出这人,不惜以身试探,身受重伤。只是被揪出的那人供出的幕后使者,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圣上亲自派来监军的早匀早大人。 早匀深受皇帝宠幸,没有真凭实据不一定能够让皇帝信服。于是将军和他都假作不知真相,秘密结果了奸细以后,继续演这出戏来麻痹早匀。 “我……”原谨想要说话的,可是心口被匕首给捅了一刀,张嘴都有些费力。在这个没有现代医疗的世界,他要么死于感染,要么死于……总之,他是必有一死了。然,太史公说过…… “将军,您要不要喝水?”王平目光落在他发白的唇上,眼中带了热意。 原谨摇头,轻声道:“你……出去……不要打草惊蛇。” 副将王平见他一直张嘴呢喃,贴了上去,听得他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原谨,必定……踏平柔然,不辱使命。”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踏平柔然,不辱使命。”王平脚步匆匆出了帐篷,这高大汉子第一次被风沙给迷了眼睛。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9) 王宝钏落水回来后,大病一场,本就没多少肉的脸迅速消瘦下去。代战都快气疯了,执意要去找刘鸢的麻烦,还是被王宝钏的母亲给劝了下来。 “向来都只有落井下石的,哪里有雪中送炭的。”道理她代战明白,可中原人的思想实在让她怕得不行。她只祈祷原谨这次平安归来,带着一家人回到草原去。 中原大军大战柔然而归的消息传到都城,都城的人民对原将军府出来的人又有了好脸色。之前那些离开的下人们循着风声跪在了原将军府门口,等待夫人再次把他们召回。代战晾了这些人好几天,到底没拗过王宝钏,还是让他们回了原来的位置。 与此同时,皇后家族却因为和叛国的早匀关系密切遭到皇帝冷遇。仗着皇后是自己嫡亲姐姐,仗着自己相公是国公夫人的她,现在如家养的鹌鹑一般乖巧待在家中,不敢抛头露面。皇后知晓自己妹妹曾经得罪过原谨夫人的事后,特意邀约了皇贵妃和原谨的两位夫人一起来自己的长春宫品茗香茶。 既是皇后邀请,自然不能托辞。妆容整饬的代战携着姐姐王宝钏的手走出大门的时候,忽然见到乌鸦停落枝头,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妹妹,再不走时间该迟了。”大病一场后,王宝钏的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更苍老了几分。代战看得心疼,不忍别开了目光去,暗暗告诉自己,今日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她都必定要保护好姐姐,不再让姐姐受半点委屈。 皇后本是想就妹妹刘鸢一事好好给王宝钏道个歉的,人该被她请来呢,就被公公通传到了大殿上去。皇贵妃和她都心有疑惑,这大殿是文武百官朝会的地方,她们后宫妃嫔都不准靠近,为何特意要带走这两人? 代战心中的不安更甚,她走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 “妹妹?”王宝钏低声唤她,示意她跟着上来。 代战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快步向前,趁着没人注意,把袖子里准备的银钱塞到了公公手中,恭敬道:“您是宫中的贵人,见多识广,不同我们两妇人,可否给我们两姐妹透露透露一二?” 公公掂了掂荷包,满意地塞到了自己袖口中,脸上的褶子像朵花儿似的聚拢起来,“不瞒二位夫人,小的也不知道皇上宣召您二位有何事。只是听说原大将军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斗胆猜测,是皇上给原大将军府的恩赐。” “谢谢公公。”听到原谨要回来了,代战和王宝钏心中大喜。 王宝钏眺望至御花园中的碧绿色的湖水,想起了上次的落水,心犹有不安,这时候公公道“两位夫人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耽误了相思。”她脚步向前,手背却被边上的月季花花刺给剌了一大口子。害怕代战担忧,她快速把手藏到了袖子下掩藏血迹。 大殿上,副将王平放下了棺木,躬身站在中间的他,浑身都透露着悲伤。 “皇上,大胆王平,竟然抬着尸首进了朝堂,简直放肆。”陈大人首先站出来参了他一本。 “大胆陈义,你可知棺木里的是何人!”皇帝重重拍向龙椅,“这是原大将军,是我朝的英雄。” 文武百官哗然。他们只知道原谨大胜柔然,也知道柔然自愿成为附属国,可不知原谨竟然死了的消息。 王平双手紧靠大腿外侧,紧绷着的身形颤抖着,他的牙齿也颤抖着,“回禀皇上,原大将军及40万士兵不辱使命!” “赏!大大的赏!所有死去的将士全部授功,老少遗孤由地方衙门供养。”皇帝动情走下高位,“你是原大将军生前最信任的副将,朕要封赏你为将军。” 王平双腿跪了下去,摇头拒绝,“臣无能之人,,不敢逾矩将军位置。只愿守在将军身边替他扫墓” 皇帝眼中锐光闪过,久居上位者的威严泄露,“王平,你这是在拒绝朕?” 王平五体投地,再次请罪,“将军生前曾告诉草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草民没有将军那样的觉悟,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群臣哗然,皇帝也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原谨的站位实在是太高了。他们根本就不能企及。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原谨将军的一生必当彪炳史册、流芳千古。”资历最老的长御史抚须赞赏,朝臣们纷纷跪地,异口同声道:“恳请皇上封赏原谨将军。” “赏,必须赏!朕要封赏……” “皇上”,王平大胆抬头直视天颜,“将军生前没有遗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两位夫人……” “什么?”两位女人进得这大殿来,打断了王平的话语。 “大胆女子,竟然擅闯大殿!”禁卫都没说话,陈义又站了出来发言。皇帝瞪了他一眼,“真是个没长眼睛的东西,连原谨将军的家里人也不识。”陈义腿软跪了下去,连连请罪,然而众人的目光都不在他这里。 “王副将,你刚刚说了什么?”王宝钏额上冒起虚汗,在门口隐约听到“放心不下”四字的代战心中虽然焦急,但目光还是紧紧粘连在她身上。 两个女人没有等来王平的答案,目光已经被朝堂上突兀放置的棺木给吸引。 “这是?”一向坚强的代战脚步踉跄,被王宝钏一把扶起。 长御史不忍两位女子伤心,嗓音浑厚带着悲痛,“原大将军驰骋沙场,披甲奋战,英勇殉国,时年三十三岁。” “啊。”王宝钏脚步一软,倒了下去。 “姐姐……姐姐……”代战看见了她衣袖上的血迹,以为她割腕自杀追随相公而去,六神无主地扶起了她撕下了自己的裙摆给她止血,眼神让人不要太揪心。 “将军说,他这一辈子对得起君王,对得起百姓,唯独对不起你们二位夫人。希望九泉之下相见,你们不要记恨他。”王平哽咽着擦掉了眼泪。 设定五 欲休妻的将军(10) “知不知道,原大将军的二位夫人被皇上封赏为一品诰命夫人,享受一品诰命俸禄,永世都不必下跪?” “知道知道,都城里都传遍了。” “说起来,这也是两位夫人应得的。相公早早就为国捐躯了,她们还有一个幼子,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哟。” “你们说,为什么两位夫人都得到封赏了,将军却没有呢?” “不知道啊,谁能明白皇上的心思呢。” 从皇宫出来的代战和王宝钏两人,拒绝了皇室提供的马车,两姐妹相携着走在王平身后,脸上平静地看不出悲伤,可你若是和她对视上一眼,你会发现她们俩人眼底涌动地满是苦愁。 “两位夫人,节哀。”王平小心翼翼把棺木放置在大堂中,根本不敢去看两人的脸。 “劳烦您了。”王宝钏和代战向他福了一礼。 “不敢受,不敢受。”王平望向棺木,“将军回家了,我也就安心了。等我今日去军中交接完事务,明天来将军府报道当闲人,还望两位夫人允准。” “求之不得。”王宝钏和代战两人跪下向他行礼,异口同声道:“妾身永世不忘您对将军府的恩德。” 王平本就不是为了回报,实在不忍再看两位女人,逃也似的走出了大堂。 在他走后,王宝钏率先倒到了地上,跑进来的李大花赶忙扶住了了她,安慰道:“人必有一死。将军死战场,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代战竭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和李大花一起把王宝钏给扶了起来,克制目光不要落在原谨的棺木上。 “妹妹,以后你和孩子怎么办啊。”王宝钏重重握住了她的手,人悲哀到极致的时候连眼泪也不会有,她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姐姐,相公走了,我们女人家还要把这日子过下去呢。不仅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代战反握住她的手,从她的手上汲取力量。 王宝钏推开了她和李大花,扑到了棺木上,一通大骂,“原谨你个没良心的,竟然这么狠心丢下了我们两个女人家。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了。跟了你,真是倒了大霉了……” 李大花都觉得她说这些话有些过分了,代战却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拦住了李大花,反而和王宝钏一起跪到了棺木前,安静听着她大骂。 “我王宝钏,十八岁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嫁了你以后,吃糠咽菜,没有一日是不苦的。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我可能也就麻木了,可你这从军一去十三载,居然还带着新妻幼子回来,你把我作为女人的心都给碾碎了。” “原谨,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乞儿。是我王宝钏施舍给了你一切。读书识字的本领、上阵杀敌的武功,可你……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说过要用一辈子来补偿我的。你再次食言了。” 王宝钏平静的眼中忽然涌出了热泪,“谁要你用生命为我们两个女人挣来这一品诰命夫人了。你活着,我们两个女人哪怕什么都不要也是开心的。” 代战鼻中酸楚,掩面低泣。 如果她早知道原谨有这个心思,不惜一切代价,她都会阻止的。此刻,木已成舟,他人已经躺在这里了,事情已没有改悔余地了。 “代战夫人,孩子哭了,孩子哭了。”照顾孩子的婢女快步进来请示。 “且让他哭,让他高声哭。”代战扶着棺木缓缓站了起来,高声道:“他老子死了,他这个做儿子也该尽尽孝。” 李大花心有不忍,王宝钏却已经哭死过去了。 ————————-—————————— 自安葬了原谨以后,王宝钏和代战总觉得这世间过得很快。似乎就是一转眼,孩子就大了。望着和原谨像了十成十的孩子,她们两个女人总是背着人神伤。往往都是代战去宽慰开解王宝钏的多。 原慎按照惯例,先去了王宝钏娘亲的院子请安。 自有记忆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其他孩子是不同的。其他孩子只有一位娘亲,可他不一样,他有两位。十岁之前,他甚至都分不清哪位是他的亲生娘亲。因为这两位娘亲对他都是一样的,严格的时候一样严格,宠溺的时候一样宠溺,经常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两人的思想是一致的。 直到他十四岁,李大姨和王叔叔大婚,搬出了将军府,他才听王叔叔说起了关于父亲的往事,也是这将军府中所有人都绝口不提的往事,他才晓得他的父亲是那样伟大的英雄,才晓得王宝钏娘亲是那样的伟大,也明白了代战娘亲总是看自己失神落泪的原因。 他刚走进庭院,王宝钏就迎了出来,又是给他擦汗,又是要给他倒茶解渴。 “母亲,您别受累了。”他抓住了她的手,见到了她的又一次失神,他不忍心地低下了头,任由着她继续倒茶。 “孩子真是大了。和你父亲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似的。”王宝钏把茶推到了他面前,殷切望着他把茶水喝完了,才慈祥地又给布置点心。 “母亲近来身体可安康?”原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好。身体好得不成。倒是你母亲,最近老是咳嗽。你既回府,就速速去看望她吧。如果她愿意,你可以请她过来和我一起坐坐。”王宝钏已经开始送客了。 这和原慎记忆中一模一样,两位母亲明明都舍不得自己,可总是要把自己送到另外一人身边。他心疼两位娘亲,自然不愿让她们伤心,所以都按照她们说的去做。 他前脚刚走,李大花就来了。她自昨晚上就心神不宁的,还梦到了故去的老太爷,因此今日来找王宝钏一起说说话解解闷。 “大花啊,我昨晚做了三回梦,都是关于相公的。”李大花刚想接话,她又继续说下去了,“也不知道相公在底下忆我是何事。” “可能……”李大花又准备接嘴,王宝钏已经走到了相思树下,低声呢喃,“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想来他是想我得紧了。我也该去陪他了。” 李大花心道不好,赶忙走过去,却被她重重握住了手腕,“那日他回来,我在他棺木前说了好多气话。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他恨过他,等他,我是心甘情愿的。” 被原慎扶着进来的代战亲眼见着她闭上了眼睛,代战不忍阖上了眸子,悲泣道:“她终于得到解脱了。” 而活着的她,还要承受的相思,不知该有多少。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1) “原谨哥哥,现在不比以前了,现在丧尸越来愈多,异能者越来越多,可资源却越来越少。如果卫橙姐回来,你就不是基地说一不二的主人了。”李娴的手指在他胸膛游移,一寸一寸,已经快到他腹部了。 她有信心让他听她的话。前几次,她什么都没付出,他便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而今天,她可是做好了献身准备才来的。 睁开眼睛的原谨,迅速把她往边上一推,沉声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好到商量基地事情的地步吧。” 李娴面上受伤浮现,他完全无视,打开废旧仓库的大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这次的身份依然是渣男。就不能给他一个好的体验角色吗?他感觉自己有点爆炸了。 他这次来到的是丧尸世界。在世界没有毁灭之前,他和卫橙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世界突然毁灭,丧尸出现,人类为了安全都躲在废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许许多多的人类在大病后进化出超级异能,通过训练后能够往更高级进化。而他进化出来的异能是百里挑一的——爆破。 他一直都小心掩饰着自己的异能,害怕没被饿死,没被丧尸咬死,就被其他高级异能者给灭了。可是没有食物的他,不得不出来寻找。经过一番激烈打斗后,他争抢到了食物,路遇奄奄一息倒在废墟中的卫橙,起了恻隐之心,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安全地。 后,卫橙在他的帮助下激发“治愈”异能,两人互相守护生出情感,后续两人壮大开拓了第一个基地。为了扩大他们的版图,卫橙主动离开去了外地招募异能者,经常性不见回来,聚少离多后,他与同样是治愈异能者的柔弱女李娴勾搭到一起,在李娴撺掇下,他意欲占据和卫橙一起建立的基地。谁想到,卫橙回归后知道真相,全面爆发出各大异能,大虐他和李娴,导致他最终死于丧尸之口。 废旧仓库大门打开,轻薄日光透了进来,悬浮在空中的微尘现了身影,李娴双手重重往身后的床板一拍,尖利的小脸凸显出恶毒。 本来觉得卫橙不会是自己对手的她,现在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卫橙活着回来。 “卫橙,你们到了哪里,我来接你。”走到了自己房间的原谨主动呼叫了她的频道。 等待了大概三分钟左右,沙沙沙的声音响过,卫橙的声音传来,“不用,我们可以。” 原谨心里一紧,她这声音如此冷淡,明显就是知道些什么了。也是,之前原主和李娴勾搭总是不避人,整个基地的人都怕知道了。 他真的心里苦,不知道该找谁说。 与此同时,没有眼力劲儿的下属张伟门也没敲就闯了进来,“头领,我们不派人去接卫小姐吗?” “要接你去接。”正愁没气发的原谨把枕头丢向了他。 得,张伟现在心里有判断了。之前听基地里其他人说头领和李娴勾搭在一起,他还不相信,现在头领这态度,明显就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他张伟可是有恩必报的人。他曾经受过卫小姐的恩惠,还是他找人去接吧。 “你去哪里?”原谨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刚调整好情绪,就见张伟要离开,赶忙叫住了他。 “头领既然不愿意去接卫小姐,我张伟愿意去。”张伟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此刻梗着头的模样,像极了惹是生非的刺头混混。 “谁说不去了。”原谨平复了心情,亲自把枕头给捡了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一起去。” “啊?”张伟愣神间,他已经走出了房门。 “刚刚对不住了。”轻声道歉声消散在耳边,张伟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废弃院子。 “卫小姐,等太阳落山,丧尸就要出来了。我们在这里歇下吧。”秦世伟十分殷勤地替她擦干净了凳子。 “好。”卫橙毫不客气坐了下去。 “其他兄弟姐妹,我们各自去打扫房间,今晚上就住下了。等明天太阳出来,再赶路。”秦世伟代替她发号施令,她没站出来反对,其他人便当作是她的安排,各自去忙了。 只有原谨亲自带出来的两个孩子,对秦世伟十分不屑,一左一右围在卫橙身边,没有动的意思。 “香香,甜甜,你们两姐妹也去找房间睡吧。”秦世伟半蹲下身体,和她们平视对话。 香香抱住了卫橙的手,摇头道:“不要!没有卫橙姐我睡不着。” 甜甜见状倒没有说什么,只是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本小人书,堂而皇之放在了桌子上翻看起来。 秦世伟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求救看向卫橙,希望她能站出来说话,哪晓得卫橙神色淡淡,“你去忙自己的吧。这两个孩子,今晚和我一起睡。” “耶耶耶!还是卫橙姐最好了。”香香跳了起来。 “傻。”面瘫脸的甜甜把书敲到了她头上,面无表情道:“卫橙姐哪次对你不好了。” “说得对。”香香根本不敢反驳暴力的妹妹,只能委屈地躲到了卫橙的怀里。 “那我就先离开了。”秦世伟帅气的脸上有抹失落。 他以为她把他救下来,是要把他当自己人培养的。但看目前这种情况,她对自己的态度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等秦世伟走好久了,卫橙才带着两个女孩子上了二楼,进了手下人给准备的视线最好的一个大房间。 房间一尘不染的,显然已经被人给收拾过了。 “甜甜,你觉得这会是哪个不留名的英雄做的呢?”香香凑到了还在看书的甜甜身边,想要八卦是不是刚才献殷勤的秦世伟,却眼睁睁看到原谨从内间走了出来。 原谨哥哥,他怎么在这里。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面瘫脸的甜甜已经越过她和卫橙姐奔了过去,欣喜道,“原谨哥哥,你怎么来了。” 卫橙见到他的时刻,冷哼一声,快速拗过了头。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2) 原谨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要和她解释一下,却被甜甜抱得死死的,害怕孩子摔跤,他只好把她往上给搂了搂。 “甜甜,你快下来,原谨哥哥都快抱不动你了。”香香也想让原谨抱她,可妹妹甜甜不下来,她上不去啊。从基地出来这都快半年了才看到原谨哥哥,她其实怪想念的。 甜甜对她翻了个白眼,把原谨抱得更紧了,大声拒绝道:“不要!” “哼。”香香生气了,跑进了内间,不打算再和妹妹说话了。 “甜甜,你也去吧。哥哥和姐姐说会话。”原谨把她放在了床边,到底是男女有别,他一直都没和她贴身接触。 “哦。”甜甜的面瘫脸有点崩了。 外间已经没人了,原谨走到了卫橙面前和她打招呼,卫橙又转过了身去,仍然没理他。 原谨梗了一下,低声道:“我和张伟预测了一下你的行动轨迹,提前来了这里。” “嗯。”卫橙反应冷淡。 “时候也不早了,你进去休息吧。今晚我给你们守夜。”既然她不愿意多说,原谨也不好勉强,拍了拍外间床上的被子,躺了下来。 卫橙路过他的时候,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外面,夕阳已经落下山头了,天空仅余一抹淡白色的晚霞,睡在一楼的张伟拨通了他的频道,“头儿,底下我和兄弟们都商量好了。今晚一有异动,我们几个就冲出去。你和卫橙姐他们好好休息。” 原谨转着手上的白色尾戒,预感很不好,但没开口。张伟以为他这是答应了,迅速挂断了。 内间。 脱得干干净净的香香和甜甜两人正抱在一起说悄悄话。实际上,面瘫脸的妹妹甜甜只扮演了倾听者。 “我感觉原谨哥哥这次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哦。” “原谨哥哥好像热情多了。” “哦。” “原谨哥哥心里只有卫橙姐。” “哦。” “我其实挺想念原谨哥哥的。” “哦。” “有点困了。” “哦。” 从甜甜空间洗澡出来的卫橙见到的就是昏昏欲睡的香香把全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妹妹甜甜身上,浑身还带着水汽的她在白裙上擦干净了手,动作温柔地把香香给抱了下来。 六岁不到的女孩子,体重却不轻,她略显吃力地把香香放到了床铺中间。之前的时候,她有让香香睡过床边,可每次醒来,香香都在地上,不是脸摔到了就是退摔到了,怪心疼人的。更重要的是,她有私心,同年龄的两个孩子,她觉得口无禁忌的香香要比一脸老成的甜甜更可爱。 甜甜手往下一压,燃烧的蜡烛被她收进了空间,房间里只余了淡淡的月色。躺下的卫橙听到她说,“卫橙姐,原谨哥哥这次是专程来找你的。” “可能是吧。”三四个呼吸之后,卫橙给了她回应。甜甜没再说话,她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不一会儿,甜甜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疲累了一天的身体随着两姐妹有节奏的呼吸声一起沉睡。 因为不详预感的原因,原谨今晚根本就没敢睡。原本是半躺在床上的他,听到楼上瓦片松动的声音,瞬间跳了起来,动作连贯地翻出了窗子,然后顺着房柱攀爬到了房顶。 黑暗中,甜甜睁开了眼睛,眨眼间便瞬移到了窗边,不带一丝情感的眼眸中浮现血色,最后选择把姐姐香香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保护。 原谨知道自己拿的是丧尸本,可第一次直面这么多的丧尸,心里还是发憷。 这些丧尸和他在电视上见到的模样相同,可它们动作一点都不迟缓,相反,还特别的敏捷。它们的牙齿、手指、脚趾都很尖利,往往一抬手、一抬脚就能够在石壁上划下深深的印子。丧尸群中间的那个大丧尸更是厉害,身体比一般丧尸大上四五倍,眼睛像鬼火似的亮着,还具备瞬移的异能。 “头儿,这些丧尸好像变异过的。”频道里,张伟的声音都带了颤抖。他是三级击打异能者,目前只能和丧尸面对面才能发挥出自己的异能,可这么多的丧尸,他这一下去,就尸骨无还了。 “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光靠我们几个是不够的。”原谨手掌凝聚起红色的焰火,往下重重一压,巨大的火团落在丧尸群中,好几只丧尸被炸得飞了起来,残骸断肢掉落了一地,其他丧尸没有感情似的围拢上去,把这些残骸断肢纷纷吞了了肚里,看得他一阵反胃。 不知道何时,甜甜到了他身旁,他刚想把这孩子给抱下去,甜甜反手给他一掌,巨大的力把他推下了房顶。 匆忙中,原谨往下看了一眼,下面的丧尸好像知道他要掉下来,已经聚拢在一起,张着嘴巴流着口水等待着他这道美味佳肴了。不,不能死,原谨再次凝聚起爆破异能丢了下去,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攀住了二楼窗子亘出来的房梁。 “上来。”因为巨大爆破声醒来的卫橙,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把他给拽上来的。 脚落到实地以后,原谨吐出了胸中浊气,后知后觉发现后背濡湿了一片。 “去死。”跟着跳进来的甜甜,毫不客气地挥了卫橙一掌,卫橙以为她是小孩子闹脾气下意识竟然没躲。刚刚领会了甜甜这一掌威力的原谨,重重把卫橙推到了里面,自己被这巨大的力再次推出了房间。 不消想,底下的丧尸已经再一次聚起等待他了。不成功就成仁。他直接借着力跳到了丧尸群最中间。 “头儿,你这是要做什么!”目睹了他骚操作的张伟,手都吓得快抬不起来了。其他在边缘攻击丧尸的异能们,纷纷都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这次的丧尸是变异过的,力量强大,常规方法驱逐不了它们。我从中间突围,你们从外面合围。里外夹击,或许有可能消灭。”原谨快速往上凝睇了一眼卫橙所在的二楼位置,话音往下重重一沉,“若是我死了,卫橙便是基地说一不二的主人。”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3) “若是我死了,卫橙便是基地说一不二的主人。”卫橙脑海中不断重复播放原谨说的这句话,冷静的面容出现了裂痕。 “你以为你能逃一死?”甜甜再次招呼了过来,这次的力用了十成十,完全不打算给卫橙留下生路。 卫橙来不及思索甜甜突然暴乱的原因,不再隐瞒自己真正的实力,使出了身边人从没有见过的冰冻异能,瞬间冻结了甜甜以及她挥出来的力,再使劲这么一踢,翻身到窗边提醒原谨避开,“炸弹来了。” 原谨凭借身体本能退后了三丈远,巨大的冰团落地绽出无数的冰花。原本一直没动的大丧尸这下坐不住了,往原谨狂奔过来。眼见着又要落入死局,身体一阵爆裂疼痛,身体内部的所有器官都像是遇到惨烈车祸挪位一般剧烈扭曲,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脑子清明了一点的他,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异能居然往上又升了一级。 “头儿现在是六级异能者了。”张伟羡慕不已。提心吊胆的卫橙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地上即将被丧尸给围拢的小女孩儿,心中到底不忍,再次冰冻了她,也算是间接保护了她。 原谨顺手挥出橙色火焰,大丧尸和其他的小丧尸竟然被这火焰给灼烧得嗷嗷叫起来。他不再客气,不停歇地使用自己的异能对付这些可怜的丧尸。其他异能者们也赶紧打辅助,想着尽快把这群丧尸给消灭。 丧尸们望着透明冰块里的白嫩女娃,这口水给馋的哦,可这爪子怎么挠这冰块都不见少,着急啊。于是它们一堆丧尸直接覆盖在了冰块上,打算用自己的体温去把冰块给融化。卫橙自认为对甜甜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去管她了,反而是寻找起不见踪影的香香和秦世伟来。 此时的秦世伟,躲在宅子下面的地道中,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低级的空间异能者,手环里不到一立方的储藏空间内,被他塞满了食物和矿泉水。被卫橙赶走的他害怕自己的空间手环被人给抢走,直接找了一个偏僻又安全的房间待了起来,因此不知道原谨和张伟等基地异能者过来。 他起夜的时候便发现了丧尸的到来,可他太害怕死亡了,没和任何人说就找地方躲了起来。他想,外面的那些爆炸声应该就是异能者们在抵御丧尸吧。但那些多的丧尸,这几个异能者是不够用的。等丧尸把这些异能者全部都解决了,也该到白天了,他重新去投靠新的异能者就好。这也是他在这里寻找出来的生存路径。 大丧尸到底不是好对付的,好在其他异能者们把其他的丧尸都给消灭殆尽了,原谨直接殊死一搏,汲取了自己身体内的所有能量给予了大丧尸致命一击。大丧尸“轰隆”一声燃起,倒下。用完了所有能量的原谨,也“轰”地一声倒下。 “快快快,把头儿带进去休息。其他人收拾残局。”张伟现在是佩服原谨佩服得不得了,就差找个庙把他给供起来了。真正的头领,应该是什么样的。没有人像今天一样体会深刻。有力量、有担当、有责任、不畏生死,这才是头领。 卫橙没有找到秦世伟直接就放弃了,可没找到香香,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思前想后,觉得香香消失应该和甜甜有关。甜甜的空间里能够容纳一个成年人,会不会是甜甜把香香给藏进去了? 她给甜甜解冻以后,把甜甜五花大绑起来拷问。甜甜也没费她多少时间,直接把香香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卫橙姐,你干嘛把妹妹给捆起来啊。”刚睡醒还特别迷糊的香香揉了好几次眼睛才相信眼前所见一幕。 “跟你没关系。”卫橙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并不打算把甜甜的过错牵连到无辜的香香身上。香香以为卫橙这是在凶她,鼻子一皱,放声大哭起来,“卫橙姐欺负人了。” 卫橙觉得她现在委实聒噪了一些,朝门外大喊,“张伟,把香香带出去。不要让我听到她的声音。” 甜甜把头往边上一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你不要恨她。” “不要,不要,我要妹妹。”香香张嘴往张伟手上咬了一口。张伟吃痛,伸手打了她屁股一下,小女孩还从没被异性打过这么私密的位置,白嫩的脸蛋瞬间就红了,细声细气大吼“流氓”后,对着张伟最脆弱的地方一阵拳打脚踢。 张伟脸色铁青,也不再和小朋友客气,手竖成掌,往她的脖子重重一敲,香香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门内,长久对峙后,甜甜败下阵来,告诉了她实情。 “世界毁灭的前几天,是李娴把我和妹妹从废墟里挖了出来,当时她已经激发了治愈异能,收留了我们两姐妹半个多月后,她跟着强大的异能者离开了。我也在她离开当晚激发出了空间异能。后续,我们一前一后进入了同一个基地,她便找到我要求我回报她当日救命之恩,并扭曲了我的一根神经作为监控渠道。“ ”之前,她也偶然会有指示,我总会想办法搪塞过去。可昨晚,她隔空扭曲了我神经,造成我神经暴乱,失去主体意识控制的我便按照她的指令对你们下手了。” “居然会是她。”卫橙目光冷了下来。 两世为人,李娴千方百计都要置她于死地,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这笔账,她卫橙定要亲自向李娴给讨回来。 只是她不明白,前世已经勾搭在一起了的李娴和原谨,这一世关系好像不那么融洽?李娴居然也想要原谨死,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半年,你也很辛苦吧。”卫橙想要替她松绑,被她给阻止了。 “我怎么样没关系,保护好我姐姐,她跟所有事情都没关系。”甜甜褪下了手上的链子给她,“这是我唯一能给予你和原谨哥哥的补偿。” 卫橙心道不好,立刻卸了她的下巴,面瘫脸的小女孩口中刺目的鲜血已经掉了下来。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4) 原谨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睁开眼睛以为自己又到了新世界当渣男的他,听到熟悉的香香嘤嘤嘤的哭声,奇异觉得好受了不少。 他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然而四肢无力的他瞬间重重砸落到了床板上。妈呀,这床板真硬。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原谨哥哥,原谨哥哥,你没事吧。”小女孩整个人都压到了他身上,原谨感觉自己疼得更厉害了。 这时候,卫橙走了进来,不容拒绝地把药灌到了他嘴里。他呛了一下就要吐出来,被卫橙重重捂住了嘴,他吐不出来咽下去又觉得恶心,一张脸都给憋红了。卫橙把碗往边上一递,香香特听话地把碗给拿开了。 卫橙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似的,扶直了他的背部,用力往下这么一拍,原谨翻了个白眼,这些在消化道来回两趟的药汁最终还是被他给咽下了。 “再休息两个小时,我们就赶路。昨夜,外面已经沾了不少的血腥,再留,会吸引更多的丧尸过来的。” 原谨望着她的惨白色唇瓣失神,这应该是他见到她以来,她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吧。 卫橙刚要出门去,手掌被他给拽住了,她冷冷道:“干嘛?” 原谨想了哈,总不能实话实话吧,目光落在边上的香香脸上,灵机一动道:“甜甜怎么样了?” 没想到,他这一问,香香和卫橙都沉默了。 “甜甜怎么了?”他这次问的是香香。 香香小心翼翼抬头看了卫橙一眼,眼泪花花掉了下来,“妹妹……妹妹……” 她嘴里就“妹妹”这么两个字重复,原谨都听得着急了。再次看向卫橙,严肃道:“甜甜到底怎么了。” 卫橙扯掉了他的手,背对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甜甜以后都不能说话了。” “啊!”原谨轻叹了一声,比他想象的结果要好,刚才这两人的表现,他还以为甜甜死了呢。 本想离开的卫橙听到他这声轻叹,红着眼睛转向他,斥责道:“你以为这是一件小事吗?她才六岁,以后一辈子都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你知不知道这对她的人生来说是多么大的影响。” 想到今天早上醒来见到的妹妹模样,香香不停擦着自己的眼泪。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妹妹,怎么一下子就不能说话了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是谁指使的?”原谨并不想听她的指责,只想揪出这幕后的黑手。 卫橙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 “甜甜若是真想对你我下手,有那么多机会。就拿昨天她见到我来说,她真要想杀我,直接往我后背来一刀就可以了。但她没有,反而是选择了一个不太好的时机。” 原谨这话听得香香糊里糊涂的,什么“杀人”,什么“下手”,什么“一刀”的,妹妹那么一个不爱和人打交道的人,怎么可能做他们说的这些事情呢。 卫橙这才想起不知情的香香还在这里,想要把她给带出去,感觉又有些欲盖弥彰。好在张伟进来得及时,用棒棒糖转移了香香的注意力。香香表面上乖巧跟着他出去了,脑子里却不断重复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一直都被保护得无忧无虑的她,脑子里突然多了另外一个声音——报复,报复,要报复…… “香香,怎么了?”张伟扶起了平地摔跤的她,看见她膝盖流血了,惊叫出声,“你不要怕,我这就带你去找药品。” 明明应该是膝盖疼的小女孩儿却紧紧捂着自己的头,眸子时而清澈时而鲜红,不停地变化。 原谨和卫橙的对话还在继续。 “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回去再好好调查。”原谨想的是凭借李娴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控制甜甜这么久的,在她背后说不定有更高级的异能者在指使,卫橙却以为他这是在偏袒李娴,气得咬牙,话也不想和他说了,摔门出去了。 原谨苦笑一声。做男人真的太难了。 两个小时以后,所有人按时聚集在了院子空地。躲了一夜半天的秦世伟钻出了地道,见着人们没死,反而准备好了干粮、水、车子赶路,小麦色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 大家也不都是傻的,昨晚上大战丧尸没见到他,心里多少就有些谱了。好在他们也没对秦世伟有什么期待,因此也没什么伤心的。 见所有人只是淡淡看了自己一眼就挪开了目光,秦世伟厚着脸皮也加入了队伍。卫橙手下的风系异能者吕峰本来想讥讽他几句的,注意到卫橙眼神,把话又给咽回去了。只是在秦世伟挤过来的时候,恨恨地往他脚背踩了一脚。 秦世伟吃痛却不敢叫出声,就当是把这个哑巴亏直接给吃了。吕峰不愿意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越过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原谨和卫橙站在高台上,目光落在了领队的张伟脸上。 “卫橙小队9人,原谨小队6人,尽数到齐。”张伟身形笔挺,倒像个军人似的。 “出发。十三公里外有个废弃的加油站。天黑之前抵达。”原谨一声令下,所有人按照原有分配上了越野车。 秦世伟看着眼前这3辆越野车,眨眼间,便坐得满满当当,好像哪一辆都挺不欢迎自己的。于是磨磨唧唧走到了最前头那辆空着的去,希望能够被收留。 卫橙其实也看不上这样贪生怕死之徒,可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人,她的脸面还是要的,刚想开口,原谨发话了,“坐到副驾驶来吧。” 她不解看向走向驾驶位的男人,原谨示意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后排坐,温声道:“你辛苦一晚上了,应该要休息下。” 卫橙面上没有表示,两个孩子倒是欢欣鼓舞地推着她进去了。 “老大老大,前面有四辆越野车,一共17人。第一辆车坐了5人;第二辆车4人,第三辆车4人,第四辆车4人。”巨大灌木后,矮小男子低声呼叫着。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5) “异能都是什么?”频道里传出的声音低哑,让人分不清雌雄。 男子把高倍望远镜往自己眼上一戴,又取出一个白色的光圈架在镜片前,如数家珍地报了出来,“有一个六级火系异能者,判断异能为橙色爆破;有一个六级水系异能者,判断异能为透明冰冻;有一个击打异能者,初步判断四级;有一个风系异能者,初步判断四级;有三个空间异能者,初步判断都不超过二级;有三个治愈异能者,初步判断不超过三级;有三个木系异能者,判断异能为生长,不超三级;有三个土系异能者,判断异能为板结,不超三级;还有一个普通人。” “给你的人能解决掉他们吗?”低哑声音问他。 他连连应声,信心十足回复道:“我们这里二十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五级异能者,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跟上去吧。解决了以后,再向我报告。”频道被切断了。矮小男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把带来的各色东西尽数收尽自己胸前挂着的吊坠空间,大拇指和食指捏成哨子往嘴里一吹,躲在多处的异能者们纷纷都聚拢在了他面前。 “跟上去。小心被发现了。”他甩动吊坠,四辆涂了沙土黄颜料的越野车凭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率先打开车门进去了。 坐在副驾驶的秦世伟觉得车内的氛围实在太压抑了。两个头儿都和他同处一个空间,他昨晚还做了这样的事情,他脸皮再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只好不停地在位置上扭来扭去,希望缓解一下内心的焦灼。 原谨当然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可前方这段路流沙严重,他不得不专门开车。 秦世伟在副驾驶位置上乱扭着,眼睛无意识落在前视镜上,一个白色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紧盯着又看了好一会儿,再次发现了白色反光,而且还不止一个。他下意识看向左手边的原谨,低声警惕道:“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 闭目养神的卫橙瞬间睁开了双眼,薄削的丹凤眼一抬,翻到了车窗上观望情况。 “如何?”道路情况复杂,原谨根本不敢分心,只能用话语和她交流。 卫橙沉声道,“背后有四辆越野车,都是五级异能者,看样子来势汹汹。” 原谨当下立刻做出反应,把车停住,同时拨通了越野车的公共频道,“所有人下车,赶快隐藏。” “出去。”原谨看向呆愣的秦世伟,厉声道:“车子下陷,你不走是要在这里陪葬?” 卫橙早就带着两个孩子翻到了岩石背后了,见着还不从车里出来的两人,心紧了起来。 秦世伟被他这么一吼,脸上浮现委屈,说出了真实情况,“我……我的腿动不了了。” 原谨一把把他抱了起来,丢到了卫橙那边,同时凝聚起能量,准备随时出击。其他异能者们,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在现在这个世界,规则比之前更残酷。弱肉强食的道理,所有人心里都是明白的。 他们的异动自然引起了身后车辆的注意,拿高倍望远镜探测情况的高个子立刻报告了这一情况,“威哥,前面停住了。” “既然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就开上去,直接把他们解决掉。”还没坐到后排位置一半的武威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咔擦”的手势,笑得不能再得意。 “好。”高个子男人把身子收回了车内,开车的异能者加快了速度往前冲去。 卫橙给了甜甜一个眼神,甜甜默契地把香香收回了空间。 又要开战了,秦世伟心里自然是害怕的。若是两方交战,可以选择做投降者,他肯定会去做的。可是目前的世界规则就是没有战败之前投降的人是最无耻的,他要未开战就投降会被敌人一枪爆头的。况且,战败投降往往也会被免除后患的敌人给杀死。他的空间装不了人,他又没有别的异能,只能想办法跟着强大的异能者保命了。 “二十个五级异能者,我们对上胜算不大。”卫橙忧心忡忡道。 原谨比刚来到这个世界要镇静更多,趁着敌方还没赶过来,他打开了公共频道,开始分派个人任务,“我和卫橙打头阵,我受伤了,卫橙可以使用治愈异能。我死了,卫橙带着剩下的人跑。” 卫橙打断了他,“我们是一个队伍,我不同意你这么做。” 原谨与她眼神相对,轻声道:“卫橙,我现在是总指挥人。”曾经朝夕相对过的人,卫橙怎么不明白他主意已定,偏转过了头去,原谨继续道: “狂风异能的吕峰和三位生长异能者相配合,两位治愈异能者加持,做二轮攻击;击打异能的张伟与三位板结异能者配合,一位治愈异能者加持,做三轮攻击;两位空间异能者负责收缴敌方的资源;秦世伟和甜甜负责保命,不必参战。” “听清楚没有。”敌方已经把车开过来了,原谨再次重复道。 “听清楚了。”所有人齐声回答他,心中都明白今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准备了。”武威扛着冲锋枪往众人扫射而来。 “散开。”原谨一声令下,之前分配好任务的所有人各司其位。与此同时,橙色爆破挥出,在子弹刚进入射程的时刻瞬间相遇,武威身边的五级冰冻异能者及时使出冰冻,包着火焰的白色冰团往原谨方向滚滚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张伟使出了击打异能,白色冰团腾空瞬间膨胀,橙色火焰在沙漠上空燃成一朵巨大的红花。 这次,原谨和卫橙两人联合出手,招招带风,根本不给对方反应机会。当然,武威也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的。 躲在巨石后的秦世伟探出头看了一眼情况后,又快速把头缩回来。他刚刚看这一眼,都感觉自己这方的人落了下风,再打下去,他这次八成活不下去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是谁在说话?”他慌张地四处张望,身边除了一个哑巴了的小女孩儿,根本就没看到别人啊。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6) “你是傻子吗?” 声音再次响起,秦世伟敢打包票,他全程都注意着甜甜嘴巴的,她根本就没动一下。 “看你头上。” 秦世伟犹犹豫豫,半睁半闭地仰头看向上面,巨大的一张脸落入他眼中。 “妈呀,是鬼吗!”他吓得蹦起来,兔子撒欢一样往前方跑去。 龙崎白皙的双手摸上自己满是伤疤的面庞,发出一声苦笑。下一刻,她眼中恨意疯狂缠起。 “龙域,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双手合拢起来,无数的冰箭像有意识似的越过原谨队伍中的人往武威而去。 “十级冰冻异能者,十级异能者……”中了冰箭的武威吐出血来,不停呢喃。 “走,快走。”他示意手下带着自己离开。他已经找到了主人要找的人了。 几乎是在眨眼间,武威带着所有的人消失在了原谨和卫橙的眼前。 “他们……怎么了?”张伟和吕峰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吐出血来。队里的治愈异能者赶忙给两人加护。 “你不怕我吗?”龙崎低下头去看乖巧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从自己出现的那一刻神色就没什么变化,倒是比她以前见到的那些小朋友要听话多了。 卫橙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瞬移过来挡在了甜甜面前。因为受了人恩惠的原因,她特意放缓了语调,“请问您是?” 龙崎一步步靠近她,几乎与她快要面贴面了,被原谨推开了。 “你是谁呢?”面对着这个斯文长相的男人,她的心情比面对皮肤光洁的女孩子要好。 “原谨。”他伸手指了指卫橙,诚恳道,“这是我未婚妻。” 卫橙心里告诫自己这一世不要再上他的当,可还是忍不住因为他这句话红了脸。 龙崎抖了抖自己宽大的袖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我刚才应该是吓到你的未婚妻了。” “她胆子没有那么小。”原谨笑出声来,望了一眼天色,做出邀请,“天很快就黑了,如果您不介意,跟随我们一起去4公里外的加油站歇歇脚?” “是个会做人的。”龙崎毫不客气地向越野车走去。 原谨和卫橙两人这才发现,车子所在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被对方给冻住了。两人快速交换了眼神,这是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当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两人也没要要主动得罪别人的意思。 一行人上了越野车,在龙崎冰冻异能帮助下,这段路走得很快。一行人驶出了800多米,发现了秦世伟。大难逃生的他们看待这个胆小怕事的男人反而理解起来了,一阵哄笑后,吕峰主动把他给喊了上来。 秦世伟根本没想到这群人能够再活下来,待在车子里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被人耻笑的滋味并不好过,但他默默告诫自己:人还是活得现实一点好,先保住命,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到了废弃加油站,他看到从原谨车上下来的伤疤脸女人,心都紧起来了。他之前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吓跑掉的。见到甜甜主动去抓伤疤脸女人的手,他心里佩服至极,又隐隐有些羡慕。到底是小孩子,没经过事儿,正单纯。 几次合作了,有了默契的众人自动分配了任务。张伟领着人给车加油,吕峰带领着人收拾出了一间干净屋子,空间异能者拿出了存储的食物和干净的水给众人分享。 再次从空间出来的香香,见到这么多美味的食物,不客气开动起来,甜甜在她身旁不停地给她递牛奶递饼干的,把她照顾地特别好。 原谨和卫橙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捡了面前的食物去到了角落。 龙崎虽背对着众人,但十级异能的她把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收在耳中,原谨和卫橙两人脚步停下的同时,她扭过头去,“我不需要同情。” 原谨招呼着卫橙一起坐下来,把食物统统都放在桌面,沉声道:“我们比您弱小。”自然也没有资格同情比自己强大的人。卫橙默默在心里接了他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那你们两人是想向我打听什么?还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经过最亲的人背叛以后,龙崎对人的防备心很高,说话都带着刺儿。 她脸上的伤疤覆盖了一整张脸,五官直接裸露在外面,而且脖子上的伤疤隐隐往下蔓延,可以想象她躯干必定也是有伤疤的。原谨甚至可以猜想到她之所以会受这么重的伤必然是遭受了某种背叛而死里逃生的,因此很能理解她。 他把水往前推了推,“不管怎样,我们全体人员今天都要感谢您的相助。不然,我们很有可能……”他眉角往上扬了扬,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哼。”龙崎惯性冷哼,因为情绪的变化脸上的伤疤像树根似的牵扯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白牙动了动,“我帮助你们是有报酬的。” “只要您提出来,我们能给一定给。”卫橙开了口。 “目前还没想好。”龙崎傲娇把头扭了过去,“在我想好之前,我都要跟着你们。” “好。”原谨和卫橙两人异口同声。能够有十级异能者作伴,他们回基地的路上明显要安全更多。 龙崎听到了两人提起了脚,淡淡道:“龙崎。真龙天子的‘龙’,崎岖的‘崎’。和你们同岁,不用称呼‘您’。” “知道了。”原谨和卫橙两人竭力克制着情绪波动。 若是他们没记错,能够冠“龙”姓的只有最大基地“龙氏”的直属家人吧。听说,目前龙氏的继承人是——龙域? 龙崎仿佛洞悉了他们的心思,不屑道:“龙域是我弟弟。” 原谨现在很混乱,他的出现不就是为了弥补卫橙吗,怎么遇到的人越来越复杂。 能够去最大基地龙氏的异能者,异能都是八级以上,而中国大陆所有的十级异能者几乎都在那儿。要是龙崎要求的报酬是让他们和龙氏基地作对,他可能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龙氏基地的十级异能者给ko了。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7) “放心吧,我不会看着你们去送死的。”龙崎态度冷漠。 她当然明白原谨和卫橙两人现在在想什么,在实力没有真正强大起来,她是不会干以卵击石的蠢事的。 “明天还要赶路,好好休息。”原谨忽略她的态度拉着卫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除了轮班的人员外,其他人都睡下了。而吃饱喝足的香香更是躺在毛毯上吹口水泡泡了。甜甜给她盖好被子,向两人“嘘”了一声后,往龙崎所在的地方而去。 卫橙抓住了原谨的手,原谨默不作声地把的手扣进了自己掌心,用唇语道:“让她去。” “你过来干嘛?”在她走过来的那一刻,龙崎就已经注意到了。 甜甜扯了扯她宽大的袖子,仰着头看她却不发一言。 “忘记你是个哑巴了。”龙崎一声冷笑。本以为小女孩会被她给吓跑的,但对方不仅没跑,还依赖地弯下身子把头靠在了她的腿上。 “你……”小女孩纤长的睫毛像蝴蝶头上长长的触角一般颤动着,均匀的呼吸声透过她的衣物传递热意,她忍下了没出口的话。 自从最信赖的弟弟欺骗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决心不再相信别人了。可小女孩儿是那般的弱小和依赖她,让她忍不住想破例一次。 “睡吧。”她布满伤疤的手摸上了小女孩柔软的发顶,慢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卫橙头开始摇晃,原谨强势地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迷蒙中,卫橙瞪了他一眼,嘴唇微动,“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原谨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呢喃。 或许是真的累了。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卫橙鼻间传出均匀呼吸声。 第二天天亮,所有人陆陆续续醒来,各司其职准备上路。听到脚步声音的卫橙不舍得温暖怀抱,像小猫儿似的眷恋地蹭了又蹭,直到香香跑到她身边大喊了一声,“卫橙姐起床了”,她才不舍地睁开了眼睛。 “你一晚上没休息?”她面前的原谨,眼中满是红血丝。 原谨直接跃过了这一话题,不顾自己没有知觉的腿把她扶了起来,“快去洗漱,准点出发。” 卫橙还想继续追问,香香扯着她的手一连摆了好几个鬼脸,“卫橙姐,小懒蛋。小懒蛋。小懒蛋……” “不要让我抓到你,不然,我就要打你的小屁屁了。”卫橙暂时抛下了关于原谨的疑惑,向小女孩追去。 所有人全部收拾好以后,四辆越野车继续往基地开去。 沿路当然有想抢劫他们生活资料的其他基地小队的人,不用人说话,只要龙崎站出来秀秀实力,他们便不战而退。 在基地的李娴本以为原谨和卫橙回不来了的,所以联合了齐隆,把忠心于原谨的异能者都给赶出了基地去。望见底下排成一字型的越野车,她心慌起来。 “不行,我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走进了房间去找齐隆。 齐隆以为这基地就属于他了,昨晚喝了一晚上的酒庆祝,又折腾了她不少时间才刚睡下,鼾声响亮。她望向床上躺着大胖子,恨其不争,心里却已有了主意。死道友不死贫道。在这种时候,她能做的就是把齐隆推出去背锅了。 原谨一下车,原本的下属们迅速围拢了过来,控诉李娴罪状。卫橙脸也黑了下来。她竟然没想到李娴居然野心这么大,竟然想把一整个基地给吞并。 “放心,不会让小人再猖狂了。”她这话无疑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原谨不发一言敲打大门,原本就畏惧他的异能者,感觉他的实力又有提高,立刻把门给打开了。 “李娴在哪里?”他此刻的模样像是杀神,根本没有人敢惹他。和李娴不对付的张敏敏落井下石,指了指原来原谨睡的大房间。 “你冷静点。可能有幕后指使者。”卫橙拉住了他的手嘱咐着。她感觉他现在有些意气用事。 “放心。”原谨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有分寸。”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突然“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已经打扮好的李娴费力把齐隆拽了下地,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哀求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都是他指使的。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听她的话只能是一死。” 龙崎原本没打算插手他们基地内部的事务的,见到床下那个还在打鼾的大胖子,眸中神色变化,低声道:“留男人一命,我有用。” 原谨和卫橙两人对视一眼,看来,这个大胖子和龙崎是有些渊源了。 李娴没想到齐隆的命居然会被人给保下来。如果齐隆活了,那她就活不了啊。她一路膝行到原谨脚边,梨花带雨地放声大哭起来,“所有事情都是齐隆做的,跟我没关系。我从来没想过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大胖子,哪里能够和原谨您相比呢。” 卫橙看原谨的眼神微妙起来了,原谨往边上挪了几步和李娴保持一定距离后,正色道:“我跟你之间可没有什么关系。” “是你把我带到基地的,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李娴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瞥卫橙的脸,继续哭道,“您出基地的那日,还在仓库和我说不让卫橙姐姐回来呢。” 原谨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暴怒,反而蹲下身子,温和与她对话,“那天,我还和你说什么了呢?” “您……您还和我说……”她继续偷偷观察卫橙神色,小心翼翼道:“您还说,我比卫橙姐姐乖巧听话懂事,卫橙姐姐不解风情,像个男人一样。”说完,她还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造作的样子直接惹了龙崎的不满,一根冰柱射到了她的面前,不带感情道:“说话就好好说话,扭扭捏捏像什么。” 原谨回头给了龙崎一个赞许的表情,转身问张敏敏,“你的真话药水还有没有,给我点。”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8) “有,必须有。”张敏敏从兜里把药水掏出来,不用任何人吩咐直接喂到了李娴嘴里去,得意道:“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必须说真话。” 比李娴后进基地的张敏敏并不是一开始就讨厌李娴的。而是无意中发现了李娴爱说谎话爱勾搭男人以后才讨厌的。尤其是在李娴把她未婚夫勾得魂不守舍以后,对李娴的厌恶更是攀升到了顶点。在李娴控制基地以后,好在她那未婚夫还有点良心,竭力把她给保了下来,她这才没有被赶出去。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香香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李娴鼻子道:“你最讨厌谁?” “我最讨厌卫橙。”李娴惊恐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明明想说出口的是齐隆,不知怎么的把心里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你和原谨哥哥在仓库里到底说了什么?”香香继续追问第二个问题。 “我让原谨不要收留卫橙,直接霸占基地。让我当女主人。被拒绝了。”李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甚至把藏在心里没对原谨说出口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差点中了对方挑拨的卫橙忽然醒悟了过来,看李娴的眼神就更厌恶了。 “指使甜甜杀害原谨哥哥和卫橙姐姐的人有哪些?”香香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 “有我”,李娴把拳头给伸进了嘴里去,可声音还是从嘴里透了出来,“还有齐隆。”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好了,我问完了。”香香走到了边上去,紧紧握住了妹妹甜甜的手,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她坚定了神色——妹妹甜甜不能说话的仇,她会亲自向李娴讨回来的。 “把她关到水牢去吧。”原谨挥了挥手,张伟和吕峰两人迅速上前把李娴捆了起来。 “不,不要,我不要去那里。我没有错,都是齐隆指使我的,都是齐隆指使的。”李娴努力挣扎嚎叫,完全不顾自己以往维持的柔弱形象了。 因为一去到水牢,她就毁了。那里的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传说是通往海洋深处去的,因此有着各种神秘生物出现。她要是被关了进去,可能不到三五天,便尸骨无存。 龙崎对她的挣扎可没有什么同情,走上前去查看齐隆的情况,发现齐隆嘴里的舌头竟然不见了,看李娴的眼神更加意味深长。这是一个没有能力却恶毒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给她机会成长,必定会更加凶狠。 龙崎当机立断向她射出冰柱,完全没有防备的李娴被冰柱穿心,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便向后倒去。 温热的鲜血延迟了一两秒才从她心口迸裂而出,张伟和吕峰两人都给吓了一跳。他们两人都没想到龙崎这么残暴,不约而同地离她远了些,看向龙崎的眼神也开始躲闪。 原谨挑了挑眉没说话,卫橙有些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 “你今天若是同情她放了她一马,来日她可不会放过你。”龙崎单手把齐隆给拽了起来扔到床上,手掌往他脸上一压,泼天冰雨浇了他一身,被李娴割下来藏在床铺上的舌头也被冲到了地上。 卫橙快速别过了头去。杀人不过头点地,做出生割人的舌头这样残忍事情的人,还真的不能轻饶。 齐隆的酒终于给醒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刚想张嘴骂人,嘴里却空空的,他面色先是奇怪而后惊恐,双手双脚乱舞,“呜呜呜呜呜呜。” 龙崎把地上的舌头挑了起来扔到他身上,一字一句道:“这是不是你的?” “啊啊啊啊啊”,他想说话却只能发出这般的声音,他看到地上躺着的李娴尸体,眼中生出恨意,捏起拳头正准备砸过去,轻飘飘便被龙崎给握住了手,“害你的人已经被我给解决了,你不该恩将仇报才对。” 他又是一阵呜咽,龙崎嫌他实在烦人,顺手挑起桌子上的手帕塞到了他嘴中。卫橙看向原谨,如果她没记错,这手帕好像是他鼻炎发作时候用来擤鼻涕水的,好在这里也没人在乎这手帕曾经有过什么用途。 “现在我问你一件事,你只需点头或摇头,要是欺瞒我,你的下场就和李娴一样,死!”龙崎冷酷得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齐隆表面顺从下来,却趁她不备时候偷袭,她直接射出冰柱把他钉在了床上。 “齐隆,我对人一向都是没什么耐心的。”众人听得她轻飘飘话语再回神,床上躺着的彪形大汉一只腿已经被卸了去,因为速度够快,他连血都没怎么流。 被宽大袍子笼罩住全身的女孩子手中拎着巨大人腿,居高临下与齐隆对视,淡漠道:“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现在我问你答。”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齐隆眼中满是恐惧,疯狂点头。 “龙域现在是不是在龙家山脉?” 齐隆眼中愣怔明显,根本没想到她会认识龙氏基地的当家人。而且知道龙家山脉的人在这世上没几个,他也是继任龙域的心腹以后才知晓的这里。 他的眼神已经已经给了龙崎答案,其他的问题就算问出来也没有意义了。 “龙域,该是向你讨债的日子了。”她捏起拳头砸向齐隆眉心骨,带着点粉色的粘稠液体涌出,她颇为嫌弃地甩了甩手。 齐隆闭上眼睛的时刻想他此行真是不值得,为了一个婊子和小破基地,不但耽误了任务进度,还搭上了自己性命。 “他死了?” 原谨走过去想探探他的鼻息,被龙崎伸手阻止,“他身上有人工试剂。” “人工试剂?”卫橙眉心跳了跳,忽然兴起大胆想法——丧尸或许并不是大自然降给人类的惩罚? “普通人要进化出异能会经历十分痛苦的一个阶段,且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能够进化出属于自己的异能,可用了人工试剂以后,人人都是异能进化者。使用越多的人工试剂,异能则进化得越快。”龙崎自嘲地指了指自己,“从人工试剂的研发到最后的生产,我都是试验品。”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9) 怜悯、同情、不信任、冷漠……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笑着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躯干,满布伤疤的手在上面一寸寸抚过,情绪平静地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在没有遭遇火灾之前,它们便没有一块好肉了。各种各样的针眼,指甲大小的是常事,有时候还会有像碗口那么大的针管戳进去,往往是一处伤没好立刻又覆盖了一层上去。” 被大人们拦在外面的甜甜和香香不知何时已经挤了进来。听到她说的这些,甜甜三步并两步跑了上去,抱住了她的手就不松手,这个咬掉自己舌头都没哭泣的女孩子为她流下了泪水。 “哭什么呢。”龙崎收起了自己的冷漠伪装,蹲下身子用指腹揩掉了她的泪水,叮嘱道:“现在不比以前,遇事只知道哭的女孩子是不会有人同情的。” 她的这番话,反而更加让原谨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丧尸的出现应该是人为。或许龙家就是幕后最大的推手?! “我是龙家的大小姐,龙域是我的弟弟,可因为我长年待在实验室的原因,所有人都只知道龙家只有龙域这么一位负责人。”龙崎收敛好了自己表情,回复了自己原来的冷漠,“在父亲死后,龙域为了争夺继承权,不顾同胞情谊,狠心烧毁实验室,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九死一生逃出来,为的就是要找他复仇。如果你们帮助我,我承诺,龙氏基地分一半给你们。” 卫橙听到她后半句话眼睛一亮,明显心动了。原谨却更加谨慎,“龙氏基地高级异能者众多,我们力量悬殊,怕是还没到达就被人给一窝端了。” “既然我都说了要去找龙域复仇,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的。”龙崎捡起了地上的玻璃杯子碎片,往自己手腕一割。 甜甜赶忙捂住了她流血的手,满眼心疼,自哑了以后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是哑巴的她当着众人的面咿呀呀呀开口阻止。 “不疼。”龙崎扔掉碎片,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把手腕上的伤口与齐隆在眉心的伤口相接触,齐隆的伤处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我的鲜血具有再生之力。”龙崎抽离开自己的手腕,顺手扯掉了齐隆嘴里塞着的帕子。 齐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原本疼痛的身体竟然一下子轻松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惯性张了张嘴,发现被割掉的舌头又长回来了,他怒骂道:“去你妈的,放开你老子”。 龙崎再次给他塞进了臭手帕,继续对众人道:“众多的试验者中,只有我具有这种“再生”的能力。所以,这是我请求合作的最大诚意。” 凌晨三点,躺在床上仍不能入睡的卫橙偷偷摸到了原谨的房间。 因为合作问题就没闭过眼睛的原谨在听到她脚步声的时候,迅速装睡,想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做啥子。 卫橙摸黑到了他的床边,挤到了床内侧去,又摸到他的手,紧紧与他十指相扣,缓缓吐出了胸中压抑着的那口浊气。 其实,在答应了龙崎的合作以后她就后悔了。这个基地,虽然不是特别大,但都是她和原谨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里面的不少异能者和他们都像家人一样,为了扩大基地,也是为了报恩而选择帮助龙崎去对抗最大的龙氏基地,怎么看怎么都没有胜算。只是她又率先答应了龙崎,给了人承诺,现在反悔好像又不太好。于是一直就这么犹犹豫豫,反反复复,睡意就没能起。 感受到她忧愁的原谨,翻身抱住了她,睁开了眼睛。卫橙没想到他会突然翻身,被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呼吸声都要轻了两分。 “放心,一切有我。”原谨开了口,同时亲吻了她的脸颊。卫橙心中小鹿乱蹦,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烫,就要不能呼吸。算起来,这是他们俩从认识为止最亲密的一次。只是,听到他这句话,她内心真的要安稳许多。 “睡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她正准备躲开一点,男人温热的大掌覆在了她眼上。似乎也是真的困了,巨大睡意袭来的她,任由自己身体放松下来,进入甜甜的梦乡。 女孩子均匀呼吸声传到耳边,原谨却仍不敢闭眼。 如果丧尸的出现真的是龙家人为,那么一定是有自己的目的所在,他们这样贸然前往,很有可能只有一个结局——死,更有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更重要的是,目前只听到龙崎一家之辞,没有人能够证明她说的一切都是完完全全的真话。她只给众人展露了她的血液有“再生”的能力,可没有告诉众人她的血液能够再生多少人。况且,他和卫橙两人目前都只是六级异能者,去到了龙氏基地也没有资本和里面的高手相斗。他死了倒是无所谓,要是把卫橙的性命也给葬送了,他此行完全就失去了意义。 深夜中,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然而,这深夜里未能入睡的不止他一个,房间内的龙崎也没有睡着。 她根本就没有底气和龙氏基地抗衡,之所以要去复仇执着的就是一个真相而已。她内心里,实质还是不相信从小长大的弟弟会对她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的。 房间门被扣响。她起身打开了。不是平日里黏她的甜甜,而是没和她说过话的香香。 香香进门也不磨蹭,直接告诉了自己的请求——给甜甜再生出舌头。 她心里一紧,白天时候展露出来的再生能力已经耗费了自己大半能量,若是再帮助甜甜,她的异能都要受到影响。 她沉默,便已经给了答案。香香也不拖泥带水,道了谢后离开了。 龙崎布满伤疤的脸上难得现了哀愁。她自然也是心疼甜甜这孩子的,可若是帮助了甜甜,明天去到龙氏基地,她便不能帮助到他人。 罢了罢了,她和甜甜这孩子始终有缘。她悄悄出了房门,混入了黑色混沌中。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10) 龙家山脉,别墅。 这里算是世界上最后一片没有丧尸存活的干净之地。 “姐姐,你终于来了。”病弱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苍白的脸上满是倦色,目光却在落在女孩子身上的瞬间迸发出勃勃生机。而当他扫过女孩子身后的原谨一行人时,目光冰冷地像是在看死物。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站着好几排身着黑衣的壮年男子,每人都身着紧身t恤,露出精壮的手臂。他们的脚边是刚刚注射完的空管试剂,依稀能够从残留的底部见到粉红色液体。 “我跟你可没有什么关系。”宽大灰色袍子下罩着的女孩步步往他逼近,不屑道:“我人就在这里了,有本事,你不要假手他人,亲手把我给杀死。”她在赌,赌少年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情分。 少年孱弱一笑,话语却冰凉,“我的姐姐,到了今天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 龙崎心里摇摇欲坠的那根弦最终还是断了。 病弱少年偏过头去,精致的脸上不带一丝情感,“把这个女人抓起来投放到监狱去。” “弟弟真是好心肠,居然只是把我关到监狱而已,为什么不一劳永逸,直接在这里解决了我的性命?”她取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满是伤疤的一张脸,厉声质问着,“龙域,从小到大我视你为生命,你为什么要害我性命,让我死!” 病弱少年并没有直面回答她问题的意思,自己转动了轮椅转过身去,“除了这个女人,其他人一律不留。”背对着众人的他,挺直了脊背咳嗽了一声,却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 大战开启,在龙崎的冲锋下,伤亡并没有原谨想象的那么惨重。只是也不必他想象的好多少。这些黑衣男人个个都像是打了不死药似的,冲锋枪扫射都打不死,只有龙崎出手才能亲自干掉他们。 病弱少年看向山脉上挂着的巨大吊钟,就快走到了12点,脸色忽然狰狞了起来。他,他不能让他人见到他的狼狈,尤其是那人,他挣扎着推动轮椅走向深不见底的黑洞。 “嗷呜”一声巨响后,这巨大的山脉居然从地底下往两边断开,大地都开始摇晃,原谨反应够快才拽住卫橙往上跑,保住了性命。 一阵地动天摇之后,终于平静了下来,原有的别墅早成废墟,而这山脉下居然涌动起红色的灼热岩浆。 匆匆赶来的武威带着齐隆而来,生怕原先预计的一切发生,然而,已然来不及了。 他指着面色冷漠的龙崎,怒声指责,“你知不知道主人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齐隆也赶忙开腔支持,“主人派我出去就是寻找你并把你带回来的。像我这样的人,在全世界还有许多。” 龙崎面色冷漠,不屑道:“如果他真有这般好心,为何要炸毁实验室取我性命。” “你自己看吧。”武威不想和顽固的她多说一个字,直接把扣子扯了下来扔了出去,“这是主人生前录好的实时投影。” 原谨第一次接触到未来科技,不由得聚起了全部精神。龙崎直觉自己疏忽了某些地方,手指动了动,执拗没有开口。 投影展开,苍白着脸的少年站到了众人面前。要不是见到少年之前坐轮椅的样子,或许原谨都会怀疑这就是真人。 “龙家是以金矿发家的,可挖掘一座金矿需要的人工成本很大,同时死伤的人数经常难以预料,需要赔付的钱财自然也是笔大的花费。自三十年前,在爷爷的主导下,龙家以招募各行各业的专家进入家族集团任职为名,秘密开始试验新型人类,想要获得一劳永逸的方法从而减少人工成本支出,增加财富。”男孩子就像是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和众人聊天一样。 “经过十二年的研究后,龙家终于试验出了第一代的新型人类与第一批次的药品。那时候我和龙崎四岁了。在爷爷命令要献祭一个家族孩子出去试验药品的情况下,父亲毫不犹豫把龙崎给推了出去,我哭闹着要替她被父亲关了禁闭。等我再出来,龙崎已经开启了悲惨的试药生涯,而所谓的新型人类也在龙家的各个矿山开始应用。” “一直平安无虞地过了八年,因为训练出来的这批新型人类,龙家在世界的财富积累越来越多。就在龙家人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龙家某座矿山中的新型人类不知怎么就发了狂,咬死了监工的人逃跑了。该座矿山的负责人害怕上头责怪故意隐瞒不报,还在上面来视察情况的时候,找了民工混入其中充办新型人类。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在该座矿山的监工人越来越少的时候,龙家高层注意到了异常。然而,已经迟了,该座矿山迅速沦陷。然后,世界各地开始沦陷。除了龙家山脉,其他地方都变成了丧尸主宰的世界。” “龙家高层为了不担责任,不敢公布真相。甚至想要毁掉所有的试验者们来掩盖自己的罪行。龙崎也在其中。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却没想到他们早就察觉我心思,竟然设计了我。本是为了救出龙崎,却害得龙崎葬身火海,好在龙崎最后被救出,只是容颜尽毁。”少年白净的脸上沉痛。 “我掩盖了龙崎活着的真相,通过手段坐上了家主之位,全面接管了龙家所有的产业,才有了上述对龙家所有的了解。同时,我以拓张基地为名派自己心腹去到世界各地,实则为杀丧尸和寻找龙崎,只希望能够替龙家赎掉一点罪孽。” 他像是向众人解释完了一般,径直走到了龙崎身边,撒娇喊了一声“姐姐”,龙崎再也没忍住,裸露的眼落下泪来。 “姐姐,我把那些害你的老家伙都给杀掉了。你不许再难过了哦。”少年白净伸手去摸她脸上的泪滴,满目皆是愧疚,“本就是龙家造成的祸端,现在也由我来终结。只是我中了丧尸病毒,时日无多,以后就不能陪着你了。” “你不许哭哦。没有我护着你,你要学着自己长大了,不能再相信别人,不能……” 龙崎视线一片模糊,耳朵也听不见了声音。 设定六 背叛了的头领(11) “在你被推出去试药的时候,我没有护住你,痛苦了十几年。现在,我很高兴,终于能够护你一次了。还希望你原谅龙域的自私。”男孩子红着眼睛往远处走去,身形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在空气里。 在众人还在伤感的时候,满是坑洼的地面突然破出一个满目猩红、浑身都是疙瘩皮肤的巨型丧尸,“嗷呜”一声后向众人冲来,原谨没有思索便冲了上去。 “丧尸王……”武威讷讷大喊,“主人竟然变成了最厉害的丧尸王。”丧尸的腿部有嵌入的钢钉,他一眼便认出了是龙域的身体。 “跑。杵在这里还在干嘛。”被丧尸王一爪子就刨到十米外的原谨用尽全身力气朝愣在原地的卫橙大喊。 “你都在这里,我不。”卫橙倔强向他跑去。 “走开呀。”原谨使劲推开她,她却不依不饶地冲上来再度扶住了他。 “被丧尸王抓过的所有人都会很快变成丧尸的。”武威和齐隆提醒着众人,“能够跑,赶快跑呀。”至于他们,跑是不可能跑的,生是龙家的人,死也要死在龙家的地盘里。 已经杀红了眼的龙域早就成了没感情的丧尸,一步一人,很快这偌大废墟中,只剩了龙崎、原谨和卫橙三人,还有无数人类的断体残肢。 “你们快跑,我来解决它。”原谨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丧尸,仍然执拗地挡在了两个女人面前。可还没等他动手呢,丧尸王痴痴走到了龙崎面前,猩红的双目中有着疑惑。 “我是姐姐啊。”龙崎往它走去,它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爪子把她往边上推了一下,龙崎整个人直接翻倒了废墟最底下的空间里。 丧尸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赶忙跪倒在地,把她给刨了出来。而在这片废墟边上一点,就是冒着滚烫热气的岩浆。 “你还认得姐姐对不对?”龙崎红着眼睛抱住了他的手臂,他在她的眼中,还是她从小到大最信任的弟弟。丧尸王眼中的疑惑突然消除,再次恢复成了没有感情的灰暗眸子。 “龙崎,小心。”卫橙见丧尸王的利爪刺向她的脖颈,大喊出声提醒。 都变成丧尸了,怎么还会存着人的理智呢。心知肚明的龙崎凄凉一笑,用尽全力死死抱住发狂的丧尸王往身后的滚烫岩浆倒去。 “他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反倒是我误解了他。”她的声音随着下降速度的加快而越来越轻,一人一丧尸落入滚烫岩浆,瞬间化为灰烬。 她做不到看着他祸害世界,可也不忍心他被别人给害了性命。于是,搭上自己这条早该结束的性命,换一个“同死”的结局。 现在只剩下卫橙和原谨两人了。卫橙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凝结,落在原谨身上的目光再次揪紧。 “离我远点。”被抓伤的原谨,伤口一阵刺痛后,眼球瞬间凸出,身型也猛涨了一倍,身上的血肉也爆出了皮肤,明显丧尸化的他神智开始模糊,却还是记得叮嘱她。 卫橙眼中的泪滴凝聚在一起,抖落在了纤长的睫毛之上,她轻声拒绝道:“不。” “走,走开,不要靠近我。”他狠狠咬下舌尖,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住口。 “不,我要和你一起,生也一起,死也一起。”卫橙一步一步坚定朝他走来。 要不是他,早在世界毁灭之初,她就被人害死或是被丧尸给咬死了。现在,他变成了丧尸,那么,她也跟着他一起变成丧尸相互守护好了。 “别,别过来。”原谨试图用自己最后的一点理智提醒她不做傻事,可这傻姑娘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要过来!”他一步步退到了断崖边上,猩红的眼珠落下红色血迹,大喝道:“你只要过来,我就跳进去。” “那我们就一起跳吧。”卫橙往他的方向奔跑而来,身后的岩浆翻涌而起的热气灼伤了原谨直接裸露的后背,他把尖利的爪子握在手心,用手背和前胸把女孩夹起腾空几步放置到了安全的位置。 “我们要一起死。”卫橙挣扎着从平台上下来,想要到达他的身边去。 “你以前说过你有一个全世界和平的梦想,现在,机会就在这里了。”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杀戮欲望的原谨把手伸进了自己胸膛,活生生把还在跳动的心给挖了出来丢到了地上,惨淡一笑,“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的,永远。” 卫橙紧紧抱着他残破的身体,想起初相遇、临出发前的深夜,他对自己说的“放心,有我在”,放声大哭。 ————————番外—————————— 二十年后,新的世界秩序建立,为世界和平作出了巨大贡献的卫橙,在世界元首为她颁发“新世界和平奖”的那日突然消失,引起了各大新新媒体的关注报道。然而,新世界人类翻找了她五十年,都没有寻找到她的任何蛛丝马迹以后,终于选择了放弃。 退休了的秦世伟带着香香和甜甜姐妹来到了废弃的龙家山脉。现在的新新人类只知道,在七十年前,此处的岩浆涌动上来淹没了一整座山,却不知道在这岩浆地下有一个新型的世界。也是卫橙为原谨所造的世界。 “卫橙姐,你真的不打算出去了吗?”外表和七十年前并没有一丝变化的香香往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人走去。 “不去。我要陪着他。”她的声音喑哑而又苍老。 “我们走吧。”甜甜拉住了自己姐姐的手。通过新兴技术,新新人类已经可以选择永葆青春了,可卫橙姐仍然固执地选择了自然衰老,为的就是等待死亡的到来。 秦世伟叹息了一声,放下了她要的东西,跟着两姐妹共同走出了地下山脉。 与此同时,培育在地下山脉五十年的永生玫瑰全部盛放。老人俯身看向棺材里躺着的丧尸,目光深情地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你知不知道,在我荒瘠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注定得不到回答的她,吞下了秦世伟带来的安乐试剂,和丧尸的五指相扣,轻轻阖上了眼眸,沉沉睡去。 未遇到他之前,她灵魂荒瘠,是他为她种下了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而他死后,她的灵魂土地也跟着荒瘠了。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1) “公子,快醒醒,皇太女来府中了。”原谨睁开眼,女子雪白的半圆都快压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他喊了一声,“杏儿,你快去准备皇太女最爱吃的点心。” “诺。”杏儿这才抽离了他的视线,他深呼吸一口气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肩膀凉凉的,低头一看,tm,他穿的这叫衣服吗?是衣服吗?比现代女性穿的抹胸裙还要透。他(微笑着)掀了掀裙子的裙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连皮肤颜色都遮不住的裙子怕只有黑心店家才会卖。 已经吩咐好了下人准备点心的杏儿快步走了回来,见到自家公子不停撩薄纱的举动,以为公子是嫌裙子不够轻薄,亲自去箱子里取出了一条最薄的来。 自以为机智的她捧着到了原谨面前,殷勤道:“公子,您要不要试试这件?” 原谨本来还想夸她懂事的,这么放眼一看,恨不得她消失在自己面前,她手里捧着的那条裙子,就tm写着“透明”二字了。他好歹是男儿身,要脸! 他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几下,“下去吧,下去吧”,会错意的杏儿还以为是自家公子因为发现了一件特别轻薄的衣衫太激动了,兴高采烈出门去,准备把皇太女直接给引到房间里来。 指望不上杏儿了,原谨亲自翻箱倒柜,准备找出一件能穿的来。然而,他很失望,原主的衣服要么薄,要么透,要么又薄又透。 他闭上眼睛回想着剧情。他这次的身份还是个渣男。只是,是个作死的渣男。 他现在所处的是女尊世界。他出生并不高贵,只是个小小的世家庶子,相貌也不够出众,是因为曾经舍命救过皇太女因此进了这太女府来。虽说他比不得丞相之子安虞和皇太女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但凭借着“救命之恩”,他这男宠之位也是坐稳了的,可他偏要自作聪明啊,认为皇太女这个位置坐不稳,因此主动去勾搭了其他的皇女们。 为什么他会有这种错觉呢,是因为皇太女的母妃出身不高且年华早逝,自以为皇太女能够被立为皇太女只是因为占了一个“长”字。只是,后来他被打脸了,并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一路被女帝保驾护航的皇太女成功登上了帝位,而他这个墙头草在皇太女登基的前夜被赐死。 “公子,皇太女到了。”杏儿比原谨本人都还要高兴。 还没换好衣服的原谨本人,紧紧捂住了胸前的风光,扭头看向门外华贵少女,笑得比哭还难看,“皇太女今日怎么这么神速?” “想你了。”裴瑜大步跨了进来,把他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头抵在他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谨儿这是用了什么香料,让人为你着迷。” 杏儿有眼力劲儿地搁下点心,退下了。被女人抱在怀里的原谨本以为会欲哭无泪,事实上却爽得一p,这皇太女一点都不油腻,整个人清爽干净得像是枝头的柳叶。 “皇太女骗人,明明都半个月了,才来见谨儿。”他按照记忆中原主的说话模式撒娇。 裴瑜拂掉了他身后桌子上的水壶和点心,把他往下一压,捏住他的下巴,往里吹了一口劲儿,笑得爽朗,“我就喜欢谨儿这个造作劲儿。” 原谨忽然明白了什么,皇太女裴瑜要在登基前夜赐死原主绝对不会是因为厌弃,而是由爱生恨啊。 “谨儿,在想什么呢?”裴瑜霸道地让他的视线里只有自己的存在。 她只想要她谨儿的眼睛里清楚印出自己的影子。突然想到府中暗卫刚告诉她的消息,她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乖戾。 原谨被她眼中情绪吓到,轻轻摇头,替自己辩解,“没想什么。” “如果真想什么也没关系。”裴瑜的手按住了他的下巴,原谨吃痛被迫扬起,她温柔亲吻上去,而后强势撬开了他的口腔,舌尖抵着他的舌尖道:“只是谨儿想的一切都必须得我允许。” 真是个霸道的人啊。原谨的手搭上了她的后背,沉溺在深吻里。 一吻结束,裴瑜放开了他,伸手去拽他已经散开了的衣服,眉间满是温柔笑意,“谨儿,这是准备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以往的时候,她可没有过这样的好福气。 原谨搂紧衣服背转过身去,快速系好打哈哈,“皇太女今日怎么来得这样早?” 裴瑜也不着急,捏着他白皙手心玩耍,眉头微挑,“谨儿这是不希望我来了?” “没有,没有。”原谨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去端桌子上放着的点心,讨好道:“皇太女,您吃,您吃。” “我和你之间的情感,难道还够不上你唤我一声阿瑜?”她拂开了点心,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莫测。 原谨并不想触怒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阿瑜”,她立刻眉开眼笑地把他拥入了自己怀里,“知道我最喜欢谨儿什么吗?” 原谨摇头。 “最喜欢谨儿的知趣。”她手在他身上游移,眼中却写满了警告的深意,“所以我相信谨儿会很乖的对不对?” 必定是原主勾搭其他皇女的事情被她知晓了。原谨心中叹息这世上果然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面上做出惶恐之色,“谨儿以后会乖的。” 既然她已知晓,再狡辩都没有意义了,还不如诚实一点博回她的好感。 “我的谨儿果然乖巧。”裴瑜摸上了他的发丝,明明笑得是那样的温柔却无端让原谨感到一阵寒意,“谨儿也该是时候进太女府了,只是不知道谨儿想要个什么位置。太女妃的位置如何?” 原谨眉心一跳,快速跪了下来,“小人惶恐。原谨不过一介庶子,哪敢妄想。” 裴瑜的手指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地抚摸,而后触上他的红唇,眼神深邃不可见底,等原谨腿都跪僵了,才缓缓道:“瞧你,胆子多小,说来吓你的而已。”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2) “安置了吧。”裴瑜把原谨抱上了大床。 她其实已经好几日没有歇息好了,还真的挺想在这里停下的,只是理智告诉她,目前还不行。 原谨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摇头,“不可。” 两人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名分,现在如果……那就是无媒苟合。再者,这是在原府,母亲原姬都该知道了她的到来,说不定已经在准备接见了。若是过来撞见…… “瞧你,逗你的而已。”裴瑜弯起手指在他鼻尖一刮,“傻,你还没进我太女府,我怎么会对你做出逾矩之事。” 再过一段时间吧,再过一段时间,她清除了手下的暗谍,她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就自由了。 “阿瑜真好。” 原谨抱住了她的脖颈,娇羞地藏起了自己的脸。无论男女,被人宠爱被人尊重的感觉还真的挺不赖的。 裴瑜挑眉,她可不是什么好人,误会了她,她挺不好意思的,但也不可能和一个小白兔解释,伸手拍了拍他富有弹性的屁股,轻声道:“好了,再撒娇我可就要留下来了。” 原谨抱着她就不松手,小小声声在她耳畔道:“谨儿也希望阿瑜能够留下来,可谨儿也明白阿瑜公务繁忙。” 难为这个闺阁小子有这样的见识。她不舍地把他放在了床上,而后替他盖好了被衾,温柔掖了掖被角,轻声叮嘱:“下次可不要穿如此露骨衣服。” 原谨瞪大了眼睛,明明是他衣服还没穿好她就闯进来的而已。 一看就晓得小人儿生气了,裴瑜贴面缓声哄道:“若真是喜欢,以后进了太女府,只穿给我一人看可以。甚至不穿都可以。” 真的是好羞耻。原谨把头埋进了被衾里。 裴瑜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头发,神色变化极快,有些不准备说的话还是说出了口,“都城里没什么好人,谨儿记得保护好自己,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 尤其是五皇女,给她挖了多少坑让她往下跳,搞得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好,女帝那里,并没有因此降罪她。 原谨没有回应,她知道他应该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后大步跨出门去。 “阿瑜。”半只脚已经跨出了门口的她听到身后的声音回了头,抱着被子香肩微露的清秀男子双目已经沁出了泪水,小脸上写满了倔强,“我没有想背叛你,我只是想帮你。” 风吹雨打过来的裴瑜不知怎么红了眼眶,匆匆回转头,低低斥骂道:“你个傻货,自己都护不好自己,还想着别人。” “阿瑜,谨儿会很乖很乖的,等你来娶我。” 她跨出门去的步履有些不稳,她竭力稳住身形不让自己回头。 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皇太女感情淡漠,从不留人在身边长时间伺候。可没有人知道,她幼时曾被女帝逼着杀了自己最信任的嬷嬷。 之前,她对原谨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他曾经不顾自己生命救下了她,让她有了可以反击的机会,他虽是庶子但也是世家子弟,多少也是助力;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真的很简单,所有情绪都写在自己脸上,你看上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可就在刚刚,她竟然忘记了所有权衡利弊过的一切,只想着要他这个人就好。 原谨注意到了她身形的变化,埋头在了被衾中,安然睡去。 身处高位的人最忌讳别人探知她的心事,可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她不求回报等待她,很少会不为此动容。更何况是一位一开始就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人。 原姬在皇太女进府的那一刻,已经在准备了,知晓皇太女去了庶子房中不敢打扰,一家人陪着在花厅里等待。 谁对自己有利就站队谁,这是世家的通病。因此,裴瑜对原家观感说不上好坏。出来时候,还是保持礼节和原姬维持了表面情谊。 她走的时候注意到了原府的嫡子原郁,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带了点厌恶。挺有意思的,她记得自己和他可没有什么交际。 半夜,狂风吹动窗子,呼呼作响。 被吵醒的原谨,不好意思传唤丫鬟,穿好了衣服起了身。双手搭在窗子上,正准备关的时候,黑衣人毫不避讳地翻了进来。 卧槽。这是再干什么!这是要做什么!原谨头上划过几条黑线,他这是要喊还是不喊为好。 黑衣人注意到他僵直了的身体,轻笑起来,“往常以为阿瑜喜欢的会是什么英雄人物,亲自一见居然这么胆小。” 啊?猜出了他身份的原谨默默转身,嘴角有着无奈,“安公子深夜前往,不是为了和我说这些的。” 安虞解下了脸上的面巾,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把一物递到了他的怀里,“你找时间转交给阿瑜,说是我给她的。” 安虞这张脸,真的是绝了,娇弱风流体现得淋漓尽致,偏偏又不让人轻视。有些嫉妒的原谨抱着怀里沉甸甸的石头样的东西,天真道:“我能先看看是什么吗?” 安虞亮了亮腰间别着的弯刀,威胁道:“你要是真动了这样的心思,大概你就没命了。” 原谨唇角抖了抖,他这一走就算自己真的打开了他也不知道啊。安虞看出了他的心思,闲闲道:“我在上面下了毒,解药只有阿瑜有,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原谨抱着石头样的东西塞到了大床的背面,那里是原主特意做的一个暗格,除了本人没人知道。他转身看到安虞还没走,好吧,现在多了一个。 安虞神色有些忧愁,“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啊?”原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按照原主记忆,裴瑜登基安虞被封为了她的女后了呢。 “算了,和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的。”安虞趁他不备点了他的睡穴,把他搬到了床上,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替他盖好了被子。 他和原谨的交集一直都不深,要不是这次实在危险,他也不会特意过来找他。但愿他能够把此物交给阿瑜吧。 他翻窗出去,脚步轻巧如燕子,眨眼间就没了身影。 第二日醒来的原谨,第一时间就是去摸床底下的暗格,发现的确是有这么个东西,不知道是忧还是喜。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3) 自上次皇太女进府以后,原谨已经三个月没看到她了。听母亲原姬说女帝把皇太女派到了南疆平定叛乱。 因为被皇太女警告过了的缘故,原谨这段时间一直都很乖。之前勾搭过的皇女们派帖邀请他出去,他都称病拒绝了。 转眼就到了冬月,皇太女还没有消息传来,女帝的五十岁生辰却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主事人便是五皇女。 都城里的不少人,以为这是上面散发的苗头,私下都在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站队。 原家小型家宴上,原姬也表达了她这一担忧。 原家嫡子原郁睇了原谨一眼,恭敬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母亲,我们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整个都城都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相救了皇太女,得了皇太女的爱宠,但他觉得这未必是件好事。且不说未来,就说现在,皇太女这位置坐不坐得稳都说不一定。 原谨为之侧目,倒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这句话。古人的投资意识果然是要超前的。 原姬把庶子神色变化看在眼中,挥了挥手让嫡子坐下,沉声道:“如今,朝中五皇女独大,我们原家就算临时倒戈,得到的重视也不上旁人。” 原郁直挺了身子,忧心忡忡道:“母亲可有想过,女帝有十几位皇女,为什么会是皇太女被派去南疆平定叛乱?传闻都说皇太女是因为占了长而立,而五皇女是当今女后所出,乃是正宗的嫡女,比之皇太女身份不知高贵到哪里去。若是我们现在……” 原姬打断了他,“不必继续说下去,你的担忧母亲心里有数。” 君子三世,竭泽而斩。原家早在她母亲的那一代已经开始败落了。就算她竭力保持原家现有的荣华富贵,待她百年后没有女儿继承家业,原家的未来还是不被看好。 原郁还想张口,被她这么一阻止,也不好继续长篇大论,讪讪坐了下来。 “谨儿最近可知道什么皇太女的消息?”原姬目光落在了庶子身上。 原谨恭敬起身,而后缓慢道:“儿子这些日子都在房中卧着,并不知晓外面的变化。” 原姬眼中的光淡了下来,“坐下吧。” 就算庶子对皇太女有过救命之恩,但她原家到底比不得根深叶茂的安家,讲起情分来,安丞相儿子和皇太女两小无猜,胜过庶子多少筹。 原谨微不可觉地压了压眉头,母亲原姬这是要做什么? 女帝自登基以来还从未兴办过生辰,这次的场面自然是空前绝后的。为了女帝“与民同庆”的心愿,五皇女裴楠特意在都城里摆了万家宴。当夜,万家灯火可亲,女帝与所有朝臣后宫男妃举杯相庆,这盛世河山一览眼底,抚掌大乐,夸赞五皇女乃天下第一体贴人,听得皇太女一系官员惊心动魄。 此时的南疆,裴瑜却落入敌人陷阱,属下拼死厮杀才掩护着她逃脱。与此同时,雪花一般的密报传到都城,女帝本想不动声色地把消息压了下来,余光瞥到身旁引颈探查的太监又改了主意。第二日,宫中便人心惶惶,都知道皇太女出事了。 五皇女裴楠昨夜接到密报后,便传召了自己的幕僚商量,得出了“相机而动”四字对策,因此闭府不出,避开了舆论的话头。 原谨知晓裴瑜在南疆下落不明的消息是在中午,原姬随口在家中提了一句,她本意是想提醒儿子改换高枝,却没成想到了晚上仆人来报庶子居然不知所踪。大为光火的她,下令家中上下紧闭嘴巴,亲自找了都城卫探查,结果竟然连他的行踪都不可得。 原谨在丫鬟杏儿的掩护下,改装成了女子,用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雇了马车,备好了两日的干粮后,拼了命地往南疆赶去。结果行至半途,马车夫便改换了嘴脸,持刀威胁他交出所有钱财。 原谨早已经把所有的财物给了他,哪里还有多的,马车夫见他实在刮不出油水了,便把他丢弃到路途中,自己赶着车马回去了。 荒郊小道上,看不见一处人烟,小径上脚印也看不见一个,原谨只能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赶路。 没有食物,他便嚼路边的野草,没有水喝,他便硬撑着等待清晨的露珠,就这样硬撑着走了三天三夜,终于见到了一户农家。一对农家夫妇正在门口除草喂鸡。此时,他已衣衫褴褛,看不出原来的清秀面目,鞋子也走破了只勉强挂在脚上装数。 “在下原谨,求两位好心人搭救。”不分昼夜赶路的他这一停下来,便开始头昏眼花起来。他努力挺直了身体,却适得其反,整个人都往后栽倒了去。 “要不要救?”伪装成农妇的裴瑜下属秋娘和自己的丈夫陆生打眼色。 这人虽然可怜,但特殊时候,有些事情得谨慎谨慎再谨慎了。 陆生皮肤黝黑,人也健壮,虎背熊腰的,和一般的男儿一点都不同。 他围着倒地的原谨走了好几圈,想了想,扯过自己擦汗水的帕子在原谨脸上使劲擦了又擦,露出一张清秀脸蛋,又去擦他的手掌,见他手心只有勒痕而不见其他老旧伤口,这才点了点头。 这样一个蓬头垢面而来,身形消瘦,脚上满是燎泡干瘪后的血印的男子,有着干净的皮肤和细嫩的手心,不管身上背负着什么故事,至少和暗探是没有关系的。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出来找到秋娘、陆生汇合的裴瑜身受重伤,一直都在内间静养。 当她听到外面动静,挣扎着开窗,看见陆生把只露出一张清秀脸蛋的原谨给拖进房间的时候,平静的心湖猛然落下一块巨石。 他一个娇弱男儿,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才来到了这里的。 “妹妹,外面风大,你怎么出来了。”一向谨慎的秋娘迎步上去,手已经按在窗户上了,见着她一向淡漠的主子红着眼眶向她摇头。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4) 秋娘的母亲就是暗探。她自打一出生,便也跟随着母亲做了暗探。年满十六岁的她,被上级安排到了皇太女身边伺候。说是安排,还不如说是自己争取。 来到皇太女身边后,给她经常安排的任务都是外勤,因此她和皇太女接触得少,但听皇太女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们说,皇太女对人是不会有感情的。她听到的最八卦的一个消息是皇太女七岁的时候亲自把自己的奶嬷嬷给杀死了。 秋娘并没有因为宫人们的八卦对皇太女产生畏惧。她打小就经历了各种残酷的斗争才活到现在,对于人命血腥毫不在意,她的心中只有信仰和任务。 可就在刚刚,她居然见到被宫人们声称“残忍”的皇太女红了眼眶,心里忽然生起了恐怖。身为高位者,是不应该有过多的情绪的。感情害人的道理,她早在十六岁和最好的朋友争夺生死机会的时候就已经大彻大悟了。 但她是下属,说白了就是奴才,她有什么资格去指教自己的主子呢。 她只好看着皇太女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把原谨抱进了屋中。她想,皇太女莫不是忘记了自己都是一个病人了。 原谨醒来时耳边有着均匀呼吸声,他尽量轻而又轻地转头不吵醒床边的女子。 裴瑜的母亲当时能够在后宫一众美男中厮杀出位还能诞下女帝第一位皇女,是有着独特的杀手锏——倾国倾城的美貌的。她理所当然地让女儿裴瑜继承了她的美貌。现下伏在床边的裴瑜,只微微露出半张侧脸,都美得惊心动魄,让人难以呼吸。 裴瑜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便醒了的,但她想知道原谨接下来会做什么,所以装睡着。 她感受到冰凉的手缓慢落在了自己脸上,耳后温柔地把遮挡自己面部的发丝给撩到了耳后,男子并不均匀的呼吸落在自己头顶,让她的脸忍不住开始发烫…… “妹妹,该吃药了。”端碗进来的秋娘打破了微妙的平静,裴瑜慌张起身看向她道:“放在那里吧,我知道了。” 秋娘出去时候挠了挠自己后颈脖,怎么感觉主子刚刚的表现怪怪的。 陆生给原谨熬的粥也好了,他盛好递给秋娘让秋娘给端进去,却被秋娘给拒绝了。他一个粗汉子,也没多想,准备自己给端进去的时候,又被秋娘给阻止了。 “你怎么了嘛你。”陆生粗着嗓子把碗放在了石桌上,明显是有些生气了。 秋娘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胳膊,“你说我们主……”她快速改口,“妹妹,和这个男子是什么关系哦。” “管他什么关系呢。”陆生毫不在意道:“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了。” 陆生这话提醒了她,她抬起碗往主子房间走去,进去以后,目不斜视、耳不多听,把碗直接放下了就走。因此,也没注意到药碗空了,也没想着把空碗收走。 “睁开眼睛吧。”擦干了嘴边药渍的裴瑜端着粥往床边的原谨走去,只见床上的他羽睫轻扇,而后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眸子落入了自己视线中。 “你说该不该罚。”说话间,她的纤细手掌已经落在了他屁股上。 “疼~”原谨咬唇闷哼,这声音不像是疼痛,倒像是邀请。裴瑜面皮一红,端着粥碗,背转过身去,低声嘟囔,“既然都自知娇弱,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赶来。”他脚底那些结疤的干印子还深深印在她脑海里呢。 “阿瑜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她低头看自己被扯住的衣角,清秀男子的清澈眸子中满眼倒映的都是自己,一直空落落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她单手摸上他的脸,目光晦暗难明,“知不知道,你以后就再也不能背叛我了。” 因为你已经被我认定为自己人了,所以当你决定背叛我的一刻,你的身份不是敌人,而是比敌人更恶心千倍万倍该被千刀万剐的臭虫。 “谨儿永远都不会背叛阿瑜的。”清秀少年与她对视的目光澄澈,裴瑜的心忽然就落到了实处。 “喝粥吧。”她纤长手指勾起,主动盛了满勺喂到他口中。 好听话不能说太多。原谨安静注视着她,乖乖做着听话吃饭的小宝贝。忽然想到了安虞翻墙进来让他给转交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开口。 “谨儿是不合胃口?”一碗粥已经见底,裴瑜随手放在了边上,又取了手帕过来温柔替他擦拭嘴角上沾着的米渍。 原谨不是她见过的男儿之中最美的,也不是她见过的男儿之中最有风情的,更不是她见过的男儿之中最有才情的。他容貌只算清秀,情绪也简单,可他给她的轻松愉悦的感觉却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安虞、”原谨吐字小心,与此同时小心注意着她的脸色,果然他刚把名字给说出口,就见到她眉头皱起来了。 “安虞怎么了。”裴瑜双手握住了他的肩膀。 “疼~”原谨低低轻唤。 不出意外,以后安虞会成为女后,他会成为女妃。所以他还是要小小运用一下手段为自己争点宠的。 她见到他眼中情绪落寞下去,心内不忍,可此刻安虞的安危也是重要的。她轻咳了两声放开了他的手臂,沉声道:“安虞的事情,你仔细和我道来。最好一字不漏。” 她见着他眼里的光一寸一寸熄下去,忽然有一种溺水的窒息感,可安虞关乎着她乃至着她背后整个利益集团,她对安虞的事情是一点都不能大意的。她假装没有看到他眼神变化,可每从他嘴里吐出一个字,她的心都跟着抽疼起来。 “你说安虞给了你一个东西让你转交给我。东西在哪里?”她抓住了重点。 直觉这是一个特别特别重要的东西,或许还和五皇女有关。不然安虞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他的。 “在原府。等你我回去就给你。”原谨推开了她,埋头在被子里,肩膀处一动一动的,已然是在抽泣了。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5) 裴瑜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不用想都知道他误会自己更在乎安虞了。可他实在简单,现在就算跟他解释再多,他都不会理解的。这次,就当她欠着他了。 她端起两个空碗,脚步沉重地走出了房间。 此时的都城,表面平静,此时已暗潮汹涌。 因为皇太女在南疆下落不明,皇太女一系官员都人心惶惶。女帝明面上又把自己的五皇女给高高架起,这使得五皇女裴楠身后又多了不少新的支持者。与此同时,重新立储的呼声在朝中也越来越高。像是怕她这位女帝听不见似的,她后宫里的男妃们也一个接一个地给她吹五皇女的枕头风。 南疆叛乱未平,北方旱灾又起。五皇女自请为赈灾特派员去北边赈灾,五皇女一系的官员更是自请随从,让高高在上的女帝看得还是蛮感动的。 她这五女儿既然想要做出一点政绩来,那就去吧。她这个做母亲的,给机会。只是,这机会能不能真正握在手上变成日后的筹码,她这个做母亲的可就保证不了了。 五皇女自请出发的前夜,主动进宫向女帝求娶安丞相之子安虞。女帝态度暧昧,用一句“等她赈灾回来再说”给打发了。然,未至天明,五皇女裴楠爱慕安虞的消息却在都城不胫而走。 近几日被拘在闺房之中的安虞醒来听到此消息后,气得把自己心爱的小木头人都给摔坏了。 彻底休养好了的裴瑜联合了自己所有埋伏好了的暗探,带领着自己暗中集结的兵马,根据绘制好的地形图打了叛贼们一个措手不及。 眼见着没有翻盘机会了,叛乱的安米达灵机一动,带了五千人过来诈降,熟知孙子兵法的裴瑜佯装答应,却在他们歇息的当夜全部绑了起来就地活埋了。 当主子下达密令的时候,秋娘就担心日后的舆论问题。可她也实在看不惯这些坏事做尽的叛贼,心情就很复杂。她看向这几天一直都跟在主子身边做小跟班的原谨,竟然有点羡慕起他不谙世事的快乐。 因为原谨给后勤补给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让陆生对他大为改观。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好,甚至开始称兄道弟起来了。 得知原谨要跟随主子回都城的消息后,他这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的。 这段时间,他是把原谨为主子做的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看在眼里了,他才想真心实意告诫原谨两句。 这夜,月色澄明。他特意约了原谨一起到河边走一走。 “陆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的。”原谨这几天一直都陪着裴瑜待在军营,军营里能见到的不是娇弱地像花儿一样的男人,就是比汉子还汉子的女人,而这些女人们看他的目光简直就是火辣辣赤裸裸,像是要把他给吃了,害得他连澡都不敢单独洗一个。 裴瑜天天晚上都忙着军务,也没心梳洗,他便只好捂着自己这样发臭。现在见着水了,还是这么干净的水,衣服都没脱,直接扎猛子就下去了。 “原谨小弟,这夜色这样凉,水中又冷,会得风寒的。”陆生想要把他给拉起来,被原谨几泼水给泼开了。 为了不让他影响到自己洗澡,原谨眸子一转,有了想法。他低声羞怯道:“陆大哥,我不是不知道水凉。只是主子喜欢干净,我浑身恶臭,近不了她的身的。” 陆生在心底一声叹息。双手往树上的枝丫一挂,借助强大臂力,他腾空坐在了大树上。秉承着“非礼勿视”的观点,他特意背朝了原谨而坐。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呢?”原谨脱下了外袍露出了自己白皙的躯干,自由自在地在水中游曳了一圈趴到了最边上,轻声道,“你有没有对人一见钟情过。” 陆生摇了摇头,想起来他看不见,沉声道:“没有。” “我对主子一见钟情。”原谨双腿在水底自由摇摆着,清秀脸上有着遥远的回忆。 “那是在一个深沉的夜晚,月亮都没有。我因为小事触怒了母亲被罚跪,跪到半夜的时候又冷又饿,哥哥身边的小厮告诉我母亲原谅我了,我可以回房睡觉了。我不晓得这是哥哥对我的捉弄,傻傻的真回了自己房间。哪晓得正好撞上晚归的母亲,被虎头鞭子从背到腿抽了一遍。” “你哥哥真坏。”陆生下了定论。 “虎头鞭子是原家的酷刑,上面绑着的都是没有磨利的硬刺,扎到人身上不会立刻出血,却会让人皮下组织红肿起淤血,十天半月都不会消除。”原谨特意解释了一下,继续道,“我当时不过是十岁的少年,以为自己活不过一月便会死去。抱定了自己会死的想法以后,我反而不想死了。我是庶子,我的父亲身份地位并不高,所以也不得母亲宠爱,早早就在后宅倾轧中送了命。他临死的时候,只给我说了一句话——活着。我那几日,满脑子都是我死去的父亲还有他临死时候和我说的话——活着。我就想啊想啊,我不能死,我得活着。不然我死了,我父亲没了后代,也算白来这世上一遭了。” 陆生悄然回头去望水中的少年,不知是澄澈月光的缘故还是粼粼水光的缘故,他看见了少年闪着泪光的眸。他心中一恸,快速转过头来,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主子和秋娘两人,眼珠子都瞪大了。 “嘘。”裴瑜把食指竖到了自己唇间。 “一个十岁的孩子,重伤的孩子,想要在母亲不重视,嫡长兄厌恶,下人漠视的情况下得到救治是很难的。没有撑过第五日,我便发起了高烧。意志昏沉时候,我想着我死了就解脱了。是一个黑衣人进入了我房中,她喂我喝下了蜜水,还给我留下了药物。” “我当时虽然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不知道她来府中有何要事,可她见到奄奄一息的我并没有选择漠视。我便把我这一颗从没许过任何人的心尽数许给她了。”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6) “那你是怎么知道主子就是那个黑衣人的?”陆生在秋娘的眼刀逼迫下,问出了秋娘用嘴型示意他的问题。 “味道。”水中的少年笃定道,“我和主子第一次在诗会见面,我就知道是她了。” “那时候,我总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可又害怕她注意到身份卑微的我,于是便用扇子遮着脸偷偷看。她一次都没发现我。直到她遇险,被人刺杀,我终于找到了报答的机会,想也没想便冲上去,好还了自己这一身的情债。” 难怪他能够在第一时间挡在自己面前,那时候她还怀疑过他是其他皇女们派来的暗探,现在想来……她的这些猜疑真是多余。 她那时去原府不过是受了五皇妹裴楠怂恿。本是为了盗取原府的一件宝物证明自己勇气的,哪晓得进去原府便迷路了,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处偏僻宅院里,见到了躺在冷硬床板上的瘦骨嶙峋少年,想着带出宫的蜜水已经过了最好喝的时间段了顺手喂了他去,身上正好有没用完的药品也随手给了他。 她竟从未想到,她随手做的一件事竟然能够影响一个人这么久。甚至要不是今日和秋娘出来商谈密事,她都不会知道他身上负载的这些往事。而他自十岁那年遇见她,便对她一见钟情,而后一直爱慕自己到如今。 陆生今日约他出来本是为了告诫他,主子身边不可能只有他一个男子的。未来,主子登上了那高位,后宫男妃三千,比他容貌娇艳,比他身段柔软,比他听话乖巧,比他聪明伶俐……比他出众的比比皆是。这世间女子皆薄幸。他如果真的爱上了一个女人,尤其是注定会成为九五之尊的女人,他的后半生只会有着无限的悲伤和落寞的。 “走呀。”秋娘无声向他招手让他下来。 她对陆生还是蛮喜欢的。只是陆生这个呆子像是木头似的,总不解风情。像是现在这种情况,就该留给主子和原谨两人待着说说话增进增进感情。可这呆子,就是傻乎乎的,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思。 为了和他长久待在一起,他可能还不知道,她特意申请了留在南疆镇守而不是回去都城当暗探。只愿这呆子日后能够醒悟过来,好不枉费她对他的这份情意。 秋娘这不停地招手,根本就让他不能忽略啊。陆生回头看向水里仍沉浸在往事中的少年,心中道了一声“抱歉”后,施展轻功从树上飞下,被秋娘揪着耳朵,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别动。”裴瑜见着水中的少年发现她后眼神慌乱起来,动作也跟着慌乱起来。 “主子……” “这里只有我一人,唤我‘阿瑜’。”月光下,身形修长挺拔的少女往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弯下腰,把手按在了清秀少年满是水意的发顶。 他很干净。这是裴瑜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温暖而又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让她仿佛置身在一处从未有人到访过的人间仙境。她发现,他给她的味道一次比一次让人留恋。 长长的一口勿结束,原谨终于可以大口呼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子下了水,而她曲线的身体紧紧贴合着自己的,就像是造物主刻意雕琢而成。 裴瑜见着少年羞红了脸,心中疼爱更甚。修长的指节摸上了他的猴结,感受到他吞口因口水的变化,忍不住再次把头靠了过去。 “不行,不行了。”少年连连推拒并没有让她发怒,她反而大笑起来,“谨儿这身体如此女乔弱,日后……”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着少年的耳根子更红了,忍不住在脸颊上偷香一记才又把他重重拥入怀里。 “阿瑜,你什么时候来的?”少年靠在她怀中,感受着她有力的心跳,发现这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你猜呢。”少年的头发在水中浮了起来,被她虚虚拢住,在水中荡漾。 她要是告诉他全部给听到了,这孩子还不吓得逃跑。所以,今晚她听到的都会成为她一个人的秘密。 “不会?”少年扭头看她,又羞又愧道,“你……” “没有。”裴瑜见着他眼尾都要红了,这心都替他难受得紧,沉声道,“我过来的时候陆生正好要走。”为了安抚他,她特意装糊涂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陆生都谈了些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少年逃也似的从她怀里挣扎出来。 “回去了?”她从下往上看他。 “水太凉了。再待下去要感冒的。”少年把手递给了她,“主、你也起来吧。” “唤我什么?”她佯装发怒。 “嗯?”少年有瞬间呆愣。 “阿瑜。”她把手搭上他白嫩掌心,再次强调,“你和我两人时候,我只是你的阿瑜。” “好。”少年甜甜笑起来,她才注意到他脸上竟是有个梨涡的。她借助他的力道翻身而起,带着他坐上了水边的大树,双脚在空中摇晃着,似漫不经心道,“谨儿有什么愿望没有?” “有啊。”少年不假思索答道,“我从小到大都有愿望。可是这些愿望都没怎么实现过。” “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去实现这些愿望,你最想实现什么呢?” “阿瑜的意思是,可以真实实现一个愿望吗?”月光下,少年的目光灼灼,竟比漫天的繁星还要耀眼。 “是。”她点了点头。 “我希望阿瑜能够荣登九五之尊,娶最爱的人当皇后。” 她心中一愣,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少年自顾自答道,“阿瑜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也希望阿瑜能够和这世间最好最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到老不离分。”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7) 裴瑜平定南疆的消息传回都城,女帝大喜。然而朝中史官们却抓住她坑杀降军一事,以“不具君主仁德”为名再三请柬另换储君。帝当庭震怒,杖责了两名史官后,匆匆下朝。 第二日,裴瑜班师回朝,女帝带着文武百官前来迎接,这两名史官竟然当着万千百姓的面亲自拦了她的坐骑。 “二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当着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的面,裴瑜并没有发怒,只用一双丹凤眼斜睨着这两人,说话也不咸不淡的。 这些日子,她虽不在朝中,但这朝中动向如何,她亦了如指掌。这两位本该公正不阿的史官已经在一月前亲自投靠了她的五皇妹去。 “皇太女不仁,降军不杀的古训都忘在脑后,不堪担当储君大任。”张昭从袖中掏出血书双手呈递在前,身子笔挺挺地跪了下去。要不是裴瑜知道他因为自身利益投靠了自己那五皇妹,可能都会称赞他一声“正直”。 “南疆子民亦是我国子民,皇太女坑杀降军,实属寒心。”张昭身侧的王显和他一模一样的动作跪了下去,只不过他的表情要更加沉痛,嘴边的那两抹小胡子传神地翘起,足以见他内心的悲痛。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了皇太女一系的官员一个措手不及,而其他官员们要么看戏要么窃窃私语,总之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高高在上的女帝,一半脸藏在阴影中,一半脸享受着阳光的洗礼,仿似并没有注意。 就在僵持间,不明真相的百姓们被这两位史官煽动了情绪,隐隐分为了两派开始出声。有个别激动的甚至往裴瑜一行官兵扔菜叶子,被身材威猛的将士狠狠一瞪才收敛了些。 “皇太女不仁,坑杀降军,不堪担当储君大任。臣张昭以性命恳请女帝重立储君。”穿着五品官服的男子双手捧着血书跪着往女帝脚边膝行,每走一步,便重复一遍。王显紧跟其后,他老脸上只有沉重和悲伤,好像裴瑜杀掉的五千降军都是他的亲人。很快,两人脚下便有了血迹。 裴瑜气得咬牙,她这五皇妹真是好心机好算计,人不在都城都要把脏水泼到她头上让她不能翻身。这五千降军,若是真心想要投降,她又何必徒增杀孽。 道路两旁的百姓不少已经被两位史官的“气节”感染,这时被安排在人群中的油子低声喊了一句,“请女帝重立储君。”被煽动情绪的百姓也跟着喊了起来。不一会儿,人声小小喧哗起来。 然而,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的百姓都还是理智的。因为裴瑜在储君之位上的这些年,实实在在地为民做了不少的好事。 化妆成小兵,与裴瑜随行的原谨直觉这件事不会如此简单,他两只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在张昭和王显身上,注意到两人眼神有了汇聚,脑袋灵光一闪。“不好。”他直接站了出来,往前跑去。 “原谨,回来!”裴瑜虽然气愤,但并没有把这些跳梁小丑看在眼里。她只担心,原谨暴露在文武百官面前会对他今后的闺阁名声影响不好。 “臣张昭,十八岁入朝为官,至今已十五年。实在为百姓痛心,为百官痛心,未来有如此残暴不仁的女帝。张昭,今日愿以鲜血警醒女帝。”他侧身看了一眼身旁的王显。 “臣王显,十九岁入朝为官,至今二十七年。与张昭同,愿以鲜血警醒女帝另换仁德储君。”王显给了他一个肯定的信号,两人双双起身往前面石碑撞去。与此同时,人声沸腾起来。 “真是其心可诛!”裴瑜指节按得咯吱作响,眼神也愤怒了起来。这两人竟然想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万民的面撞死在石碑前,好让她多一笔洗不干净的血债,达到另换储君的目的。 说真的,她竟然有些佩服起自己这五皇妹来,竟然能够说得动两人为她这储君之位舍下性命。 “慢着。”早早就察觉了他们意图的原谨,在两个人撞过来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了石碑前。好在这两人撞的都是同一块石碑,不然他还可能没这底气来拦。 突然出来的原谨把张昭和王显都吓了一跳,两人生生止住了脚步。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王显一声厉喝,想要用自己的威严逼退这人。 张昭则气急败坏地把他扯到了一旁,看着他身上穿着的是士兵服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无知小兵,不要挡我大事。” 原本沸腾起来的人群,在女帝的手势下,悄然安静了下来。女帝饶有兴致地把目光落到清秀少年脸上,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年前同样为自己挡在面前的那人。 原谨把两人往边上推了一些,又把士兵拉了一个过来挡在石碑前,这才不紧不慢地向两人行了礼,“在下乃是原家庶子,原谨。” “既是闺阁男儿,为何不在家中待着。出来抛头露面,简直是丢人现眼。”王显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很是看不上面前的少年。不过,因为他这一闹,原本想死的心却没那么坚定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被士兵挡着的石碑,心里有些发汗,等会儿要怎么撞上去才会不那么疼。昨晚他可是心理建设了一整夜,今天才鼓足勇气的。 张昭也瞪大了眼睛,怒斥:“无知男儿,竟然如此不要脸面,化妆成士兵。真是羞辱了原家干净门楣。” “王大人、张大人也是男子。”原谨笔挺站着,态度不卑不亢,“何必要贬低男子。” “你……” “你……”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伸手指着他,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原谨可不想错过现在这个好机会,酝酿好的语言连珠炮一般发射出来,“张大人和王大人受家族庇佑,又承蒙女帝赏识,能在朝中为官,更应该帮助男儿才是。居然会贬斥同为男儿的我,真是让人寒心。本来我还觉得两位大人当街拦皇太女坐骑是有什么冤情告祭,所以耐着性子听了许多,这才发现二人大人不过是虚情假意伪善无耻卑鄙无知的小人!”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8) “虚情假意、伪善、无耻……”王显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声大骂,“我乃朝中五品官员,你一小儿竟然敢指摘我等,实属以下犯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裴瑜本以为他会吃亏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两人气得昏头转向,忍不住向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些臣子在她眼里还真的就如原谨所说的“虚情假意伪善无耻卑鄙无知”,不对,还有加上“唯利是图见风使舵”八个字。 原谨慢悠悠看了她一眼,接受了她的赞美,这才转向对方,补充道,“您年纪是有些大了,忘记了后面的‘卑鄙无知的小人’七字。” “原姬原大人何在。今日如此盛大的日子,竟然放任家中庶子在此放肆!”张昭目光在文武百官中逡巡。 藏在百官之中的原姬在认出自己儿子的那一刻,已经无地自容。 这都城中的闺阁男儿,谁像他一般大胆出门,还堂而皇之抛头露面的。哪怕日后真是皇太女裴瑜登上了九五之位,有了今日的事迹,他也登不上什么高位。她这儿子今日算是废了。 现下又被同僚给点名,自然把自己藏得更深了一些。 “我倒是觉得原大人这儿子甚好。”女帝话音一落,文武百官都跪了下来。 原姬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默默又跟着跪了下去。在朝为官这么多年,哪怕和那些老臣们交往都说现在女帝是最高深莫测心意难猜的一位。她一时之间也分不出女帝的意思到底是夸赞还是反讽。 “原家小子,你继续。”女帝隐藏在阴影中半张脸袒露在阳光下,原谨只看了一眼便迅速转了回来。这下,有了女帝给的勇气,他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输出嘲讽。 “张大人和王大人受家族荫蔽,必定自出生便生长在这都城,身边有婢子男仆伺候,享受的也是锦衣玉食。家族期望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够用手中的笔记录一个真实的历史。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都城之外,还有的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王显气得胡子一翘,“如今天下安定,所有百姓安居乐业,过的能是什么日子。” “朝不保夕,食不果腹,有了上顿没下顿。”原谨停顿了一下,清澈双目中凝聚了悲伤,“出生在都城的王大人和张大人的人生目标是死后千古留名,可南疆的百姓们,他们的人生目标只是活着。活着,已经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那是他们命不好!”张昭此话一出,惹了众怒。女帝再次给了眼神示意,身边的人才把喧闹制止了下来。 “是啊,他们的命真不好。一出生就生活在了南疆,过着艰苦的日子。南疆的这些叛贼早就和其他小国势力勾结。他们残害我南疆百姓,从未因为是同胞手软过。他们抢掠我南疆百姓,从未因为是同胞心慈过。他们对待南疆百姓尚且如此凶恶,若是来了都城,二位大人以为自己还有命否?” 张昭气得手发抖,“无知小儿,在此诡辩。从南疆到都城层层关卡,区区叛贼又如何能够到来。” “张大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知。那原谨只能继续再指教了。”清秀少年往前走了一大步,掏出了一方丝帕递给了边上的百姓。 “我刚刚注意到你跟着喊了另换储君,所以我想让你看看南疆真实的状况。这只是我按照真实情况临摹下来的一方场景而已。” “因为叛贼和他国势力勾结,我南疆百姓民不聊生。女子,被女干淫;男子,被抓去充军;老妪,被抓去做饭;老人,被抓去做杂活。他们是我朝百姓,原本应该过着自己安安稳稳的日子走完一生,因为叛乱,与妻子生离,与儿子死别,与父亲阴阳两隔,与母亲再无相见之日。现在你告诉我皇太女做得不对。皇太女不应该杀掉这些叛贼。那你告诉我,皇太女怎么做你才满意?” “任由南疆百姓惨死在这些叛贼手中?” “任由叛贼与他国势力一步步往我都城逼近?” “任由叛贼……” 原谨每说一句话,猥琐男人的面上便多了一分羞愧。他心理防线竟然直接崩溃,挤到了人群背后去。 王显还想狡辩什么,原谨走到了他身边,高声道:“王大人忧国忧民的情怀让人感动。可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不是朝堂上的争斗,你来我往之间的心有灵犀,而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结局。皇太女是做错了,但她错的不是杀掉了假意投降的五千降军,而是错在了保护了王大人这样愚昧的官员和刚刚那般愚昧的百姓。是你们安居乐业太久了,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位女儿的身份。她带领着英勇的士兵们在南疆浴血奋战抵抗叛贼,而你们在都城安稳过着日子却想算计她的储君位置。扪心自问,到底是谁真道德谁真伪善?” 王显身子抖了抖,原谨按住了他的肩膀,张昭想说话,原谨给了他一个满是戾气的眼神,“要是我是二位大人,现在就应该亲自撞死在这石碑上向皇太女和所有士兵们谢罪了。” 挡在石碑前的士兵听到他这句话,立刻躲开了去。他虽然是没有参加过战争的新兵,但想都想得到“兵不厌诈”。那五千降军在投降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死亡的命运。 张昭和王显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着石碑,都没了死亡的勇气。两人低低埋下头去。 人群中突然鼓起掌来,被骂醒的百姓们纷纷下跪大喊,“皇太女千岁千千岁。” 戴着帷帽的安虞和小厮趁着这个时间挤了出去。他完完整整地把裴瑜的神色变化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此之后,原谨这个名字连带着这个人,都会深深印刻在对方心里了。 女帝目光与坐骑上的皇太女相对。难得的,她对自己这位大女儿看男人的眼光有了赞同。裴瑜倒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为自己之前小看原谨是闺阁男儿而不好意思。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9) 被困在北方的裴楠接到都城传来的密信,脸都气歪了。她没想到皇裴瑜居然能够躲过她精心设计的这一局。 裴瑜是成功脱困了,可她现在正是头大的很。 原本以为只是简单赈灾一番便可以回都城领赏,哪晓得还没踏进北方地盘呢,陈忠便灰头土脸出现在了她面前要求她彻查北方的贪腐案。 陈忠是女帝亲自从庶民之中提拔起来,又给派到了北方当监督大员,还安排了单线密道联系,你就足以可以看出女帝对他有多看重。朝中甚至有传闻,陈忠是女帝养着的男宠。陈忠敢拦自己,这就说明要彻查贪腐案也是女帝的意思。 可她来到北方以后,发现这北方官员派系复杂,却又官官相护,揪起一头另外一头也跟着起来。要真的清查下去,说不定所有的官员都要跟着下马,到时候她五皇女的名声也跟着臭了。最让她为难的是,陈忠就是女帝的眼睛,她又不能不彻查。 ———— 自那日原谨当着女帝、文武百官和万民百姓的面出过风头以后,便一直都被原姬拘在府中。原姬害怕他又做出什么辱没原家名声的事情来,特意安排了几个身体强壮的小厮看守他,害得他想要把安虞给的盒子转交给裴瑜都没有机会。 今日,他午睡间隙,丫鬟杏儿偷偷把泻药塞到他手里。到了下午,他才等来机会,悄悄往自己吃了几口就没动的饭菜里下了泻药。按照规矩,吓人都是吃主子吃剩的饭菜的。所以,他只要等着这几人闹肚子,然后就可以混出原府去找裴瑜了。 然而,他这泻药刚下下去,宫里的嬷嬷就到了原府,说是女帝听闻他才艺出众,想要和他对弈棋局。想着进宫可能会遇见裴瑜,他本打算回房把安虞给的盒子一起带上的,可这嬷嬷一直催他,两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盯着他,让他一举一动都很不自在,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跟随嬷嬷到达女帝的万寿宫的时候,安虞已经在了。而且看他的样子,已经和女帝对弈了好几局。看女帝一脸红光的样子,应该是她赢的多,然而安虞面上云淡风轻的,说明他这个人不可小觑。 “原家小子,坐吧。”女帝话音落下,宫女在两人对弈的榻前又给安置了一个龙凤缠枝纹凳子。 “今日把你召来,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和你们二人说说话。”女帝说话时候,又在桌面落下一子。安虞也紧跟着落下一子,占据了有利位置。她执白子,而安虞执黑子。 “你们二人之前可有过交集?”女帝余光看向原谨。原谨安静坐在自己位置上,摇了摇头,恭谨道:“不曾。” 安虞捏着黑色棋子的中指一顿,正好对白子形成包围,平淡道:“安虞不客气了。” 女帝见着他一个个把被黑子围在中间的白子捡起,乐呵呵道:“不愧是安丞相的儿子。说起来,你母亲和我对弈,往往不到三个来回就投降。你倒是比她强得多。” 安虞面色没什么变化,紧跟她落下黑子,“女帝谬赞了。” 女帝像是认真起来了,没人问话,原谨便安静待在自己位置观棋。眼看着两人来来回回厮杀好几次,最后打了个平局,然后又重开了一局,再一局。夜便这样深了。 “既也夜深,二位少年便留宿宫中吧。”女帝招了招手,之前带原谨进宫的那个嬷嬷躬着腰进来了。“安翠,带着他们去无疆宫。” “诺。”嬷嬷快速看了一眼两人,原谨和安虞便识趣地跟上去了。虽然他们两人都不晓得女帝今天把他们召进宫中到底有啥子深意。 到了无疆宫,嬷嬷退下了,原谨才戳了戳身旁的美貌少年郎,求教道女帝为何让他们进宫这个问题。 安虞往榻上拍了一拍,用引诱小孩子的口气问道,“你真想知道?” 原谨点了点头。他是个聪明人,又是丞相之子,多少能够揣摩一点圣心。 “等明早就知道了。”安虞往里面一躺,闭上了眼睛。 “啊?”原谨惊讶出声,偌大寝殿除了均匀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你真睡了?”他躺到了安虞身边,戳了戳他手臂。然而,安虞没理他。 “说睡就睡,是猪吗。”他气哼哼地背转过身体。他身后的安虞身形一愣,忽然有些明白了裴瑜会喜欢他的原因。 比起被世家教养出来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男儿,他更像是活物,就像是那金碧辉煌的王宫上站着的鸟儿,他知道进了王宫里就可以避雨,可更知道王宫就像牢笼,所以坚持不进去。一颗本心,最难求。 两人前脚从万寿宫出去,裴瑜后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现在心里有主意没有?”女帝居高临下看她,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女儿,而是在看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她精挑细选、精心培养的继承人。 “儿臣心里只有原谨。”裴瑜跪地,面色为难,“可儿臣也不想看着安虞受苦。” “安丞相已经站队了你五皇妹,你想要坐稳这位置,没有比拿她开刀更好的了。”女帝抚摸着纯金打造的龙形摆件,威严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情绪。她这女儿,到底是多情了些。 “儿臣会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裴瑜的头埋得更低。 “且再给你一点时间吧。再你五皇妹回都城之前,我希望你已经把这件事给搞定。”女帝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这些日子,她总是觉得精神十分不济,甚至连房中事都不怎么提得起兴趣,御医反复探查都只有一个答案——疲劳国事。看来,也该到了她休息的时候了。 “诺。”裴瑜额头磕在了双手交叠的位置。 “退下吧。”女帝抬了抬手,唤来了内侍,“传召陈玉男妃过来。” 裴瑜走出万寿宫时刻,抬眼看了看这天上的弯月,明明这月光是如此的皎洁,她却无端生出了肃杀之感。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10) 原谨被送出宫后,原姬便取消了对他的监禁,允许他自由出入了。 原姬最近很是不安,夜间总是梦见自己早逝的母亲,找了巫师占卜,结果说是老人忧心家族发展,她这颗心吊得就更厉害了。 嫡子原郁喜欢五皇女的事儿,她早就心知肚明,可五皇女裴楠这一去北方就没个什么动静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五皇女等得起,她这儿子的年纪却等不起了。于是她私下里给原郁相看起人家来。 至于原谨,自从被女帝宣召进宫留宿后,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女帝的心思,她多少也明白一点。她这庶子虽然身份不够,但给皇太女做男妾却是实打实靠谱了的。当然,那太男妃的位置,她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给安丞相儿子安虞留着的。只是这安丞相最近频频在朝堂上挑刺皇太女,她感觉对方这脑子好像有些不够用啊。 裴瑜日日在朝堂被安丞相紧逼,今日又被对方挑刺了江南水患物资发放一事,彻底恼了。也算是彻底和安丞相撕破了脸面。安丞相下朝回家后,直接就把儿子安虞给锁了起来,不让再出门。朝中官员们这时候才多多少少品出了那么一点意思——原来在五皇女裴楠要去北方赈灾的前夜进宫求娶安丞相之子安虞为正妃就是两人联合的征兆。 这朝堂局势,安虞自诩比母亲看得清明。可他这母亲偏执,从不听信他这个儿子的话语。因此,早在她准备和五皇女裴楠联合时候就留心抓住了证据,连夜送去了原谨那处保存着,为的就是防备今日被锁屋中失去自主权。 他和裴瑜打小相识,他了解她不会因为站队问题狠心到要自己母亲性命。惟愿他提供的证据能让她登位能够顺利些,看在他这份功劳的面上,到时候他们安家也多少可以得到一点保全。 裴楠在北方赈灾和贪腐案二事同劳,一段时间后,便开始撂摊子。朝中的安丞相给她递了信说女帝的身子日益衰败,快是要不行了。女帝一死,皇太女裴瑜自然而然便能继承帝位,到时候她就没有翻身机会了。她派人暗杀了陈忠,连夜带着自己的人往都城赶,准备和安丞相来个里应外合,夺下这帝位。 此时,通过原谨转交的盒子,裴瑜已经掌握了裴楠与朝中大臣们相勾结的证据,直接呈送到了女帝面前。女帝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派自己心腹把和五皇女勾连的大臣们看守了起来,同时压下了所有消息,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安丞相自以为所有事情尽在掌握,没想到她还没有大动作,便被女帝请到了万寿宫喝茶。 一盏茶时间过后,她从万寿宫走出,形容狼狈,仰天大笑后,愣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同样形容狼狈的男后看了她一眼,掩面匆匆离去。 安丞相看着男后越来越远的背影,再次吐出鲜血,直挺挺倒在了青石砖上。她从未想到自己竟然在女帝面前像个小丑一样蹦跶了这么多年。 她年少时候便爱慕男后,只是那时候她功名不显,男后母亲始终不愿把儿子许配给她。后来,她一步一步努力登上了这位置,她爱慕的男后却被女帝给看上了。男后入宫成为了男后,而她只能在朝堂上当着的她的丞相,两人之间也不敢再往来。直到他有了五皇女裴楠主动派人递信给她求助,她的心才软下来。她这一帮就是这么多年,连五皇女裴楠要造反,为了他,她都可以舍了安家上下的性命,谁知道刚在女帝面前对峙,他竟然矢口否认他对她有情,还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她的身上。 她的这片痴心,真是所托非人。 宫人凑近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双眼睁得极大极大,再伸手一探颈息,竟然是死不瞑目。 五皇女裴楠还没入都城便被裴瑜派人围捕起来。面对着胜者,她仍然在叫嚣。她口中大喊“裴瑜不过是占了长的位置,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能力”,为自己鸣不平,说自己堂堂中宫嫡女竟然落得今日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上天不仁,还吵吵着要见女帝,要诉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冤屈。裴瑜开始本是不打算搭理她的,可后面她叫嚣得实在厉害,女帝又派人过来传召她进宫,她索性就把裴楠一起带去了。 裴楠本以为自己没能当上皇太女是因为自己不是“长女”的身份,可当从女帝口中听到自己“不堪大任”的时候,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女帝才不把目光落在她身上。现在,她才知道最残忍的答案,女帝从她出生就没打算过要培养她当继承人。连带着她的父后,都是女帝所不喜欢的。 “圈禁府中,有生之年不要再出来了。”女帝给她的后半生下了终极通牒。至于五皇女安排的暗探陈玉,当夜被女帝处死。而其他和裴楠勾连的大臣们,逐一被女帝清算,无一遗漏。 裴瑜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也跟着变冷。她一直以为女帝只是冷情了些,但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这么无情。 是夜,她翻墙进入了原府,直接摸到了原谨的床上。 原谨睡得并不安稳,在她进来的那一刻便醒了。自和她从南疆归来,她总是爱趁着入夜的时候来找他,可每当他醒来,总是不见人影。 “你说人的心可能会一出生就是冷的吗?”裴瑜紧紧抱着怀中的清秀少年,手脚僵硬而又冰凉。 原谨用自己温热的躯体一点一点驱散她带来的寒意,却没有回答她这一问题。 他这几日虽未出府却也知道朝内朝外都在发生大的变化,比如曾经如日中天的安丞相倒了,安虞也被贬为了庶民,再比如王将军全家老少都被流放南疆……女帝这次是下了狠心要整治文武百官了。在他看来,这却是一件好事。至少交到裴瑜手上的担子,会是干干净净的。 裴瑜的身体渐渐开始暖和,原谨睡意也渐渐跟了上来。 裴瑜在他颈后深深印上一吻。如果说这世上还有属于她可以信任的温暖,那么就是怀中少年温柔而漫长的声息了。 设定七 墙头草的男宠(11) 安虞刚来到草庐的时候,总是不习惯的。他自小就是锦衣玉食娇养着的男儿,虽然练武受了一些苦,可总体来说过的都是好日子。骤然来到这么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只有个遮雨的屋顶,其他什么都没有,很是过了些苦恼的日子。 安家倒了,以往那些来玩的朋友自然都对他敬而远之。他也没想过再去找他们,摇尾乞怜或是博取同情。他甚至都对皇太女裴瑜都闭门不见。 可只有一人,他无论怎么样都拦不住他。无论晴天下雨,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是冷待还是辱骂,那人,总是雷打不动地来他这里。 有时候,会给他捎上一口瓦锅:有时候,会随手给他带些路上采买的水果;有时候,会给他扯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有时候,会给他带来一箱子久寻而不得的古籍…… 总之,他这里的不少物件都是对方给一点一点添置的。仔细来说,他这处比较起以前,只是住的地方差了一些,吃的食物差了一些,其他的都没什么差的。 今日,他倒是有些期待对方会给他带什么来了。只是,他目光几次眺望至门外小径,却总不见来人。 “安虞,安虞,快出来,快出来。”人还未至呢,说话声已经到门口了。安虞脸上浮现喜悦,却又觉得自己这份喜悦来得不合时宜,拍了拍脸快速把脸上的情绪收敛了干净。 “安虞,我们今天一起吃烤鸭。”原谨抱着木盒子大摇大摆走进草门,便看见面无表情的美貌少年坐在满是新绿的桃树枝头下翻书,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跑了过来,摇晃他手臂,“安虞,安虞,我们一起来吃鸭鸭。”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动作更像是在撒娇。 “我不吃油腻的食物。”安虞淡淡拒绝了他,可闻到诱人香味的他鼻头忍不住皱了皱。原谨可没有错过这一幕,直接把食盒打开了,取出了油纸包裹好的烤鸭放在了他面前,极尽诱惑道,“尝尝吧,一点都不油腻的。” “我不尝。”安虞转过了身去,他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动容。 “尝尝吧。”原谨扯下了一只鸭腿,绕到了他的面前,深嗅一口后,大口咬住然后嚼了起来。今早只吃了一点清粥野菜的安虞很快就饿了,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趁着这个机会,原谨直接把咬了一口的鸭腿塞进了他口中。 “真……”他眉头微微一皱,刚想要吐出来,可口中香酥馋人的味道实在让他难以抗拒,也就忘记了说出后面的“恶心”二字。 “尝尝吧,真的特别好吃。”原谨的一双大眼睛在他眼前晃荡,让他想拒绝都难。他直接撕扯下了一大口肉,品尝、咀嚼、吞咽,一气呵成,而后又一大口。 “好吃吧,我没骗你吧。”原谨又撕扯下另外一只鸭腿放入自己口中。 很快,一只烤鸭被两人分食殆尽。 趁着来池塘边洗手的间隙,原谨从袖中掏出一包种子递给了他。 “这是?”安虞接过的时候有些迟疑。 “你猜。”原谨顺手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塞到自己嘴里。 安虞有些羡慕他的自在与随心,把锦袋往自己怀中一揣,也不问,目光投向远处那一片绿意。 “你怎么不问呢。”清秀少年着急起来了。 “你带来的都是好的。”安虞顺势往后面的草地一趟,哪里还看得出以往的锦衣玉食,偏偏这般动作更增添了他的风流潇洒,都把原谨给看痴了。 “如果你带来的是春茶,那么等你下次再来,我用你之前带来的上品茶具泡上一壶,我与你坐在屋后共饮;如果你带来的是香料,那么我便把它们用在屋内,正好去一去这阴雨天会有的霉味,顺便熏一熏我从前穿的衣料;如果你带来的是种子,那就更好,过几天等下了雨后,我便把它们一一种在院子里,等来年我们一起尝果赏花。” 这是原谨自认识他以来,听他说过的最多的话。他忍不住进入了对方所说的世界,陶醉了起来。 安虞偏头看他,听见他鼻间均匀呼吸声传来,轻笑一声后,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衫罩在了他的身上。 以前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骄傲如长空烈日,无人可比。所以他待人处处有礼,事事周到,实则为骄矜自持。 母亲去世,安家这个大家族一夜之间崩塌,他去求女帝赦免安家族人罪过,却被女帝遣送到这处来,他心里难免也是怨的。连带着对一起长大的裴瑜也是恨的,不然不会特意闭门不见她。 然而,在这里待了快半年,身边的清秀少年便陪了自己快半年。这半年,他才发现原来日子,有的是有意思的活法。 漏了雨的屋顶要用新的物料加固;破了壁的坛子续上半坛子水可以种上这么一小捧青莲;荒了的地挖过之后种上蔬菜种子,一场春雨过后就会发芽破土,再过上几天就可以长成鲜鲜嫩嫩的菜苞……日子今天过了,明天又至;今年过了,明年又来。春夏秋冬又一春,那时候他这处草庐桃李飘香,菜地齐整,荷花也亭亭玉立,样样都欢喜,样样都圆满,人生也紧跟着有了新的意义。 原谨醒来,已经在马车上了。裴瑜心疼地替他按摩着发顶。她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修复她与安虞之间的感情,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愈加心疼他。 好在女帝已经同意她立他为太男妃,等她登基,他会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男后。而安虞,博学多才、超然世外,最是适合当他们孩子的太傅不过了。人生圆满,不过就是如此。 “阿瑜,你怎么来了。”少年眼眸亮晶晶看着她。 “我要不来啊,你怕是要睡在这处了。”少女弯起修长手指,轻轻在他鼻头一刮,轻声道,“下次去,带上我吧。” “安虞同意了吗?” “安虞都怕了你了。”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1) 原谨睁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按照他这么多次“渣男”的经验,几乎不用想这次的身份也是渣男。 “嗯哼。”他身旁的女孩子翻了个身差点落到地上,被子滑落后雪白肩背露了出来。 原谨看了一眼,飞快把她给搂了过来。这位就是以后会和他纠缠的女孩子了。 他们是酒吧认识的,春宵一度后两人各自离开。哪晓得三个月以后她大着肚子找上门来让他负责,被他给拒绝了。没想到家里抱孙心切的老头子知道了此事,让人带她去做了羊水穿刺确定这是自家血脉后,逼迫着他和她结婚。对渣男来说,逼迫的婚姻当然是不会配合的,所以婚后他各种冷暴力伤害妻子,有一次不耐烦的推搡甚至差点害得妻子流产。在一次与政府的合作中,风流成性的他死性不改,招惹了大佬的女人,导致公司生意跟着节节败落最后破产,而对他失去了所有期望的妻子也流掉了这个孩子,签署了离婚协议书后离开了这个家。 瞌睡没醒的姜花枝以为自己是在家里,而怀里抱着的是她的大熊,使劲儿蹭了蹭。嗯……怎么感觉她的大熊硬邦邦的呢,一点都和平时不一样。她迷迷糊糊地睁大了眼睛。 “嘘。”原谨晓得她会惊乍出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她的嘴巴。女孩子眼神更加惊恐起来。 “想一想昨晚。酒吧,买醉,酒店,脱衣服。”原谨给了她关键词让她自己体会。 根据原主记忆,这小妮子是他在酒吧的时候主动靠过来的,原主看她长相清纯像个大学生所以耐着性子和她喝了几杯,结果人就缠着他要来酒店开房。送上门的女人,不睡白不睡。所以,两人现在就在床上了。 姜花枝本来以为自己是被qj了,可男人这么帅,身材又这么好,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经过男人这么一提醒,她脑子里模模糊糊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妈呀,她一想到自己缠着人来开房脸就臊得慌。算了,看在男人长得不赖的份上,就当她被狗咬了好了。 原谨注意到她的眼神从悲愤变成疑惑再变成羞愧再变成现在的大义凛然,拿开了捂住她嘴的手,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姜花枝一脚把他给踹到了地上去。 “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原谨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已经十点了,他该回公司了。 姜花枝听到他说对自己负责,呸了一声,“谁要你对我负责了。” 她心里早就有暗恋的人了。只不过昨晚上知道暗恋的人有了女朋友,所以心情不好,才去酒吧买醉,做下这样的错事的。 因为原主根本就没想过了解他的妻子,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姜花枝的这点小心思。原谨倒是看出了一点她的不对,打趣道,“心里有人的?” “要你管啊。”姜花枝紧紧捂住胸前的被子。她一个清白的大姑娘居然就这样被人给啃了,她其实也是觉得憋屈的。她心里虽然苦,可她说不出口啊,谁叫昨晚上她是更主动的一方呢。 “我倒是不想管你。可昨晚我们没有做保护措施。”原谨穿好了衬衫,恢复了人模狗样的帅气。不得不说原主风流,这张脸就给了他不少的资本。要真按照原来剧情公司破产了,他完全可以进军娱乐圈当个小明星,轻轻松松就养活自己。 “那怎么办啊!”完全没有这种经验的姜花枝在床上跳了起来,抓狂道,“我不会怀孕吧。”她自言自语起来,“不行,我不能怀孕。我怀孕了就不能喜欢程墨哥哥了。” 原谨这下算是明白了,原来人心里早就有暗恋了的人,昨晚只是激情犯错呢。这样似乎更好,趁着事情没有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从源头就截断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放心,你不会怀孕的。从昨晚3点到现在10点,没超过12小时,吃了药就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女孩子给拒绝了,“吃药对女孩子的身体很不好的。有可能会导致女孩子一辈子不孕。” 看着女孩子那张笃定的小脸,原谨想随便她去吧,可这是原主给造的孽啊。坐在了床边开始循循善诱。他先是提出了“性不可耻”这一观点,试图让她正面接受两人昨夜发生了关系这一事实。接着,他开始阐述意外怀孕可能给她的人生带来的影响。最后,他才科普市面上各种防止意外怀孕的药物可能会带来的各种后遗症。 女孩子像是被他给说动了,动摇道,“吃了药就不会怀孕了?” “是药三分毒。但在十二个小时之内吃药是能够及时避免意外怀孕的。”原谨态度很诚恳,拿出了自己的担当,“如果你不想身体受到影响,最好还是不吃药。真有了孩子,你来找我,我们结婚。” “谁要跟你结婚啊。”姜花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要赌一把却又不敢赌。万一她要是真怀了他的孩子,她和程墨哥哥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你在这里思考吧。我下去给你买药。至于吃不吃是你的事情。”穿戴整齐的原谨拿着手机准备下楼。又害怕她给跑了,到时候找过来惹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给了她一张自己的名片。 “源氏公司总裁,原谨。”姜花枝读了出来,莫名觉得像是被馅饼给砸住了。她想,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诶,买醉遇总裁这种事情是真的会在现实生活中存在的啊。 原谨倒是不晓得她这点小心思。他现在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她吃药,没有怀孕,那么后续的事情会更好处理得多。但她吃药还是不吃药,主动权在她。假如她不吃药,那么他就得做好和她结婚的准备。目前来看,她虽然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但的确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女孩儿。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2) 在原谨去买药的时间里,姜花枝脑子里就像是两个小人打架一样,混乱地不行。 她私心里,是希望自己不吃药也不怀孕的。可根据昨晚上没有保护措施的战况,她想不中招都难。吃了药她害怕影响自己身体,不吃药又害怕怀孕。她双手在头皮上使劲挠着,她昨晚怎么就这么糊涂,跟着一个陌生人来酒店呢。 况且,这个男人,她和他才第一次见,她能不能信任他呢。他等会儿要是逼着自己吃药怎么办?! 不行,她不能够坐以待毙。她要走。现在就走。走得远远的,然后和这个男人再也不见面。那么,就没人知道她和他发生的事情了。 原谨买药回来,房间里已经空了。他把药搁置在小桌子上,转身往门外走去。 既然姜花枝选择了消失,那么三个月后,她必然会再次回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以前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部给清理干净了。 酒吧,包厢。 “原大总裁,您最近真是好忙啊。”和原谨臭味相投的好哥们儿,夏知味,左手一个妹子,右手一个妹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妹子,英俊的脸上写上了大大的两字——满足。 原谨推开这些小妹妹,坐到了他身边,猛灌了好几杯酒。 “原大总裁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夏知味把怀里的纤瘦妹子往他这边一推,又拽了一个身材更饱满的妹子过来,给了纤瘦妹子一个眼神,“好好照顾原大总裁哈。不然今天就没有打赏了。” 原谨没心思和他在这儿纸醉金迷的,从钱夹子里抽出了一叠人民币塞到了纤瘦妹子手里,手往门那么一指,不耐烦道,“你出去吧。” “哟,今天看来是真的有心事了。”夏知味也没心情再撩妹了,从几个人身边挤出来凑到了他边上,八卦道,“又被老头子给逼婚了?” “没有。”原谨又是一口猛灌。 “最近商业竞争激烈?”夏知味抢过了他手中的酒杯,同时用眼神示意包房里的妹子们出去。 空间里静了下来,原谨摇晃着酒瓶,轻声道,“我睡了个学生妹。” 夏知味耸了耸肩,反应极其平淡,“睡了就睡了呗。你以前又不是没睡过。”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原谨侧身看他,“我挺喜欢那女孩儿的。” “哦。”夏知味挑了挑眉,“学生妹有什么滋味,哪里比得上成熟美艳的御姐。” “她可能怀孕了。我准备和她结婚。”毕竟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原谨第一个告诉了他自己的打算。 原主后期对姜花枝冷暴力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夏知味知道姜花枝怀孕以后,笃定了她是心机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傍上有钱人,所以时时撺掇着原主出来玩儿。他现在提前告诉夏知味,就是想要让他提前接受姜花枝这么个人的存在,不至于误会她。 “你想好了吗?现在的学生,可个个都是人精儿。”夏知味反应激烈。 他和原谨认识这么多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原谨说准备要结婚。这个女人,虽然没见到,他已经觉得很不简单了。 原谨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很坚定地点了点头,“想好了。” 夏知味偏过头去,给自己斟满了酒杯,仰口而尽。 “你想好了就这么做呗。”他重重把杯子往大理石台面上一放,扯了自己衣服往外走去。 原谨根本没想到他会生这么大的气,拿起杯子看了看,边上都有了裂痕,随手给丢进了垃圾桶里。 大概等了一个月左右,原谨便接到了姜花枝打过来的电话,约了咖啡馆见面。 姜花枝今天的打扮十分的招眼。黑帽子、黑墨镜、黑t恤、黑裤子,进来时刻还不停地左顾右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贼心虚。 原谨坐在位子上,看着她这般全副武装,眼角都生出了笑意。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大学生,他对她是应该宽容些。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姜花枝一屁股坐下,然后猛地捂住了自己肚子。她差点都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有了身孕的人。 “我说了我会负责的。”原谨把菜单递给了她,“想要喝什么自己点,我付钱。” 她一个女大学生,想必也没什么钱,要负担这里的咖啡,还是有点难度的。 姜花枝把菜单原封不动推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小声道,“不行,我不能喝咖啡。” 她坐下时候,原谨看见她抚摸肚子的动作,就知道她应该是有了。现在,她说的话更加确认了他的猜想。 “结婚吧。”原谨打发走了上前来的侍应生,盯着她的眼睛道。 “不能结婚。”姜花枝嘟了嘟嘴。 这一个月,她没有一天是好过的。天天都在想怀孕了怎么办怎么办?可是人一直都在学校,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动作。终于等到月底室友们都回了家,她用试纸一验,两道杠,然后就懵比了。 她现在大四上,下半年就开始实习了,那时候肚子就瞒不住了。而且这是她头一胎,她看网上很多新闻都说女孩子打了第一胎以后终生不能生育,她可喜欢小孩子了,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她又没有好的办法,所以只能来找孩子他爸了。 她私心的事情是,程墨哥哥和他女朋友好像分手了。要是程墨哥哥知道她怀了孩子,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你要不要孩子?”原谨看着她那副瞻前顾后的样子都为她紧张。 “要。”姜花枝很坚定。 “你要孩子又不想和我结婚,那么你打不打算养这个孩子呢?”短短时间内,原谨又有了一个新的解决办法——孩子他养,他给她一大笔补偿款项。 姜花枝犹豫了。 她现在才大四,生活费都是问家里拿的。大学毕业,还得自己找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稳定下来,更不要说养孩子了。可孩子生下来跟着眼前这个男人,会幸福吗?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3) 原谨在全方位了解了姜花枝的情况以后,说服了她接受自己的解决方法。为此,两人还特别正式地签署了一份协议书。 协议的大致内容是,孩子生下来归他抚养,而他负责女方到生产半年内的所有费用并为女方做好保密工作,并且,女方工作以后可以无条件探视孩子。 要做好保密工作,姜花枝自然不能再住学校了。好在她读的大学正好有熟人,原谨打了声招呼便让她轻松搬出了宿舍,顺带还把她下半年的实习工作给落实到了自己的源氏公司。目前是九月,初略推算她预产期是明年六月。等她生完孩子恢复一个月,回学校拍毕业照也来得及。 姜花枝搬出学校宿舍的消息,很快被程墨知道。程墨还专门给她打了电话问原因,姜花枝支支吾吾也说不出口,搪塞了一句身体不舒服就给挂了。 原谨担心她身体,特意请了保姆和月嫂照顾她。 前三个月,孩子不显怀,所以姜花枝一直都有坚持去学校上课。每次都是原谨派人把她送到学校不远处,她自己走过去的。在学校,她偶尔会有些孕吐,但每次都会及时去厕所。因为上的都是些大课,也没几个熟人,所以没人会关注到她这点异常。 原谨有时候会去她住的公寓里看看她,和她说说话。但她不是很爱搭理他,甚至不是很想让他过来。因为担心会被旁人给看到。特别是她的有些同学,为了方便兼职都有出来自己租房子的。 如果原谨知道她这点小心思,就会告诉她这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栋公寓附近住着的非富即贵,一般学生是不可能租住这里的。再者,这栋公寓的安保极严,非公寓持有者都不会放进来,而保姆、月嫂、钟点工这些进出走的都是专用的员工通道,要反复审核几次才可以的。至于她之所以能自由进出,不过是因为,他把这栋公寓过户到了她的名下。 姜花枝本来以为可以一直这么安稳下去直到孩子出生的,没想到程墨的前女友苏澄给她打了电话约她出门聊程墨的事情。她虽然怀了原谨的孩子,可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程墨,几乎没有思索便答应了。 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有了点点的显怀,但好在天气早已转凉,马上就十二月了,她穿上羽绒服便可以把肚子给遮了。 苏澄看见她的时候,感觉她动作有些奇怪。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少女,可她走起路来一点都不轻快,相反还小心翼翼的,害怕会摔跤一样。虽然觉得她很奇怪,但苏澄只当是她的性格问题,也没往其他方向去想。 她这次之所以把姜花枝约出来,是为了好好聊聊程墨的事情的。 “坐吧。给你点的是热奶茶。”苏澄寒暄以后,立刻进入正题,“你和程墨从小就认识对吗?” 姜花枝知道她要和自己聊程墨,可她开门见山的方式让人感觉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她冷淡地点了点头。 “我和程墨三个月前分了手。”这是公开的事实,苏澄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我知道一点。”姜花枝曾经听班上同学说了这么一嘴,但她因为自身的状况没有主动向程墨求证。 “你喜欢程墨。”苏澄望着对面女孩儿的眼睛,笃定说道。 姜花枝匆忙移开了自己的眼睛,狼狈道,“你和程墨的事情牵扯我做什么呢。” “程墨知道你喜欢他,可他只把你当妹妹。”苏澄直接戳破了女孩子的幻想,“他和我分手是因为家里人要让我出国留学。” 姜花枝眼神黯淡了下来。她之前猜想程墨哥哥和苏澄分手可能是因为她呢,原来都是她想多了。 “程墨的家庭情况你知道,程墨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清贫但清高,根本就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我给他钱让他和我一起出国留学,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甚至还和我说了分手。说实话,我对他很失望。”苏澄搅了搅面前的珍珠奶茶,一直压制着的气势此刻尽数散发了出来。 姜花枝根本不敢抬头看她,诺诺道,“程墨哥哥既然不愿意去,那你就别勉强了。” 苏澄有些明白程墨对姜花枝这位青梅的担忧了,因为她不是装的蠢,她是真的蠢,自己约她来这里和她说这么多难道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该说的都和你说了,你自己做好打算。”苏澄觉得这天继续聊下去已经没必要了。她拿起了自己的珍珠包包起身,叫来了服务员过来结账。 在她走后,姜花枝整个人都颓到了沙发上。 她还想自欺欺人多久呢?程墨哥哥一直都只把她妹妹呢。 在一旁不动声色观看了许久的原谨走了过来,把她护在了自己怀里。 闻到熟悉的香水味道,姜花枝确定了来人身份,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了他,喃喃自语,“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程墨哥哥再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了。” 事实上,在程墨选择公开苏澄的时候,她就应该明白她和程墨是不会有可能了的。她和程墨从小长大,程墨小时候就和她说过,他这一生都会忠于初恋本人的。可她一直都傻傻以为他的初恋是她。 “我在呢。”原谨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眼神凛冽,“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男人,我有的是办法。” “程墨哥哥是喜欢苏澄的。不然,他不会主动和苏澄提分手。我没机会了,再也没机会了。”滚烫的热泪沾湿了原谨的羊毛外套。 “那你就要变得更好更优秀,等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让他眼前一亮。”原谨的手停顿了一下,与折回来的苏澄目光相对,沉声道,“这样,你的选择就不仅仅只有他了。” “打扰了。”苏澄和他比了口型,快速转身离开。 她折回来本来是想开车送姜花枝一程的,没想到会撞上姜花枝被人安慰的场面。要是她没看错,这个安慰姜花枝的男人是源氏公司的总裁吧,本市出了名的风流男人了。 姜花枝一个学校的乖乖仔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4) 姜花枝被原谨搀扶着上车以后,又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车开到公寓附近,她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保姆看见原谨带着姜花枝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原谨朝她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让她给倒一杯蜂蜜水过来。保姆识眼色离开了。 “程墨哥哥……程墨哥哥……”姜花枝嘴边不时还呢喃这么一两句。原谨听到了都当没听到,扶着她坐到了软椅上去。 “小姐,蜂蜜水,喝了对宝宝好。”保姆把杯子递到了姜花枝的手上。她特意用的50度温水搅匀的,喝起来不烫嘴,拿起来也不烫手,而且还能最大限度保持蜂蜜的营养。 “您下去休息吧。”现在姜花枝心情不好,多一个人在她身边转悠她也心烦,原谨直接给保姆放了假。 “好。”姜花枝身边有他陪着,保姆这心里也踏实,知道两人还有话聊呢,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去。 姜花枝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完,这才想到原谨怎么会出现在她和苏澄见面的奶茶店里这么一个关键的问题。 她这人吧,情绪简单,脑子也简单,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泄露出了她的内心想法。原谨指了指屋里多了的坚果礼包和孕妇必吃的保健品,“之前我过来你没在,问了阿姨说你出门了,所以我就去找你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在哪里的?”姜花枝现在怀疑他在监视她。 原谨真想敲开她那小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豆腐渣渣,径直走到了房间里,取出了纸片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呢。” “额……”姜花枝愣住了。她怎么会把地址给写到纸片上的呢?嗯……好像是她有了宝宝以后记性就不太好,所以…… “我这次过来,一是送东西,二是看看你好不好。目的都完成了,我走了。”这次,不等她发话,原谨自觉离开。 姜花枝出于愧疚,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原谨故意挑眉,本就帅气的脸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有些邪魅,姜花枝的脸不自觉偏了过去,唯染了淡淡红意的耳朵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思。 “你最近很忙吗?”姜花枝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妥,赶忙把手给抽了回来。 “很忙。无数的小姑娘都往我身边扑。”原谨故意逗她,“怎么了,你想要到我身边看着我不成?” “臭美吧你。”姜花枝抬眼瞪他,“就你这么一个臭屁王,我才不要看着你呢。” “哦。”原谨再次挑眉,“既然有些人对我的帅气视而不见,那我也就不废话了。” 姜花枝以为他又要走,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你这是?”原谨目光落在她与自己相纠缠的手指上,假装不明白她心里的怯意。 “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啊。”姜花枝狠了狠心,决定不要面子了。她现在思绪很乱,就想找个人陪陪她说说话。可找保姆阿姨是不现实的,那就只有眼前的他了。 原谨大掌落在了小姑娘光洁的脸上,摩挲了一瞬,带着小姑娘都看不懂的柔情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再离开就没有意思了。” 从来没有一位成熟异性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姜花枝的四肢百骸都生出麻酥酥的痒意。她面上一红,声音低如蚊呐,“你不准碰我。” “好。”原谨答应地爽快。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碰一个孕妇呢。 姜花枝再次抬头看他,像是要看清楚他的灵魂一般,死死看到了他的瞳孔里去。水晶灯下,男人的眼神深邃如大海,然而,却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她的心,猛烈跳动起来,带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意。直到后来,她回想起与原谨相识的点点滴滴,把这一幕定义为初次心动。 “你先去洗澡。我叫阿姨过来。”原谨转身要去保姆房间门口,被她给叫住,“阿姨已经睡下了,我自己能行。” 她的脸红扑扑的,还带着红意。其实,她一直都不习惯保姆阿姨的照顾。但请保姆的钱是原谨出的,她不好拒绝。所以,一直以来,她能够做的事情都绝对不假手他人。保姆阿姨在家就负责烧烧饭、打扫打扫为生罢了。 “那行。我扶着你进去。”既然她都说自己可以了,原谨也不折腾保姆了。 进了房间,姜花枝打开衣柜翻出睡袍,特意和他隔开了些距离,警告道,“你不准进来。” 殊不知,她这声警告看在原谨眼里,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充当大老虎一般的虚张声势。然而,原谨还是规规矩矩地点了点头,并且规规矩矩地坐到了床边上。 他的这份乖觉让姜花枝满意了许多。她换了拖鞋,小心往卫生间走去。 她习惯于照顾自己了,所以在卫生间洗澡没出什么幺蛾子。见着她湿着头发出来,原谨眼神一暗,没说话,却主动拿了架子上备着的干净浴巾递给了她。 “你不用?”姜花枝看了他一眼,没有接。原谨把她拉到床边坐下,不由分说地盖在了她的头上。 姜花枝在心里轻声嘟囔,这男人没病吧,她头发也没滴水,等会儿吹干就好了。 “天气凉,小心感冒。”原谨动作轻柔地替他碾干了头发上的湿意这才取下浴巾往卫生间走去。 望着他挺拔的身形,姜花枝心里一暖。这个男人,其实也没表现的那么差。 原谨从卫生间出来,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浴巾给她用过了,所以还是湿的,湿乎乎的穿着会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姜花枝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没换衣服的原因,咬了咬唇没说话,心里却把这件事给记下了。 “我睡左边还是右边?”原谨站在床边,俯视着只露出了一个头的她。 “确定不会动我?”姜花枝藏在被子下的手有些颤抖。她其实挺害怕他会出尔反尔的,可她心里又莫名笃定他不会出尔反尔。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蛮心烦的。 “你觉得呢?”原谨直接躺在了她的右边。 他就不该让女人做选择题的。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5) “原谨,以后你会好好养孩子吗?”长久沉默以后,姜花枝问了今晚上的第一个问题。 原谨顺手给关了灯,一改之前花花公子的那般语气,郑重道,“会。” “你以后会结婚,你有了新的妻子,也会有新的孩子,你会不会就不会好好照顾他了?”黑暗中,姜花枝瞪大了眼睛看天花板。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该不该信呢。 “不会。”原谨言简意赅。他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孩子都照顾不好的话,那还算什么男人呢。 “你现在是这么说,可你以后真结了婚,肯定还是会听自己妻子的吧。人们都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姜花枝自动脑补,多年以后,原谨新妻子进门,颐指气使自己的孩子干活,还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打骂,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我不会。”原谨转身看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面颊上,“你都在想什么呢。” “我就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姜花枝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反正房间里是黑的,看不到她脸上的情绪,她脆弱一点也没关系的。 “你挺好的。”原谨听到了她小声的抽噎,心软了下来,“以后没有发生的事情不要过度幻想,因为都是不存在的。” “你不是我,你不懂我。”姜花枝任由眼角的泪滴沾湿枕头。 “你都不说你的事情,我怎么懂你。”原谨明白她今晚情绪波动的原因都是因为程墨,但还是耐着性子哄着她。 “我挺想要自己照顾这个孩子的,可是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姜花枝抽噎了一声,“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孩子,一直想象着以后结婚我要给老公生一个儿女双全,然后手把手教他们认字、说话,给他们买好看的衣服,买有趣的玩具,陪着他们去外地旅游,看着他们一点一点地长大。可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特别害怕他以后长大会怪我,怪我这个当妈的没有好好在他身边照顾他。” “不会的。你始终都是孩子的母亲。”原谨想要安慰她,却无从开口。她说的这些事实,其实也是客观存在的。等孩子出生,她离开去奋斗,那么势必会错过孩子的成长阶段,那是怎么补都补不回来的。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是个坏女人,在想我是不是要贪图你的钱财,可是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姜花枝一想到自己会被误解,忍不住放声大哭。因为实在太难过了,她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往床边蜷缩住了身体。 “我没有这么想。”原谨犹豫了一瞬,大掌落在了她的脊背上,轻轻把她给捞到了自己身边来。 “我知道人应该有契约精神。可我真的好想看着宝宝在我眼前长大。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会看不起我,可是我真的很难过,我一想到要和宝宝分离,我的心就疼得受不了。”姜花枝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原谨赶忙开灯把她给扶住坐了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姜花枝红肿的眼睛在灯光下特别明显,原谨想忽视都不行。 “没有。”他实话实话。这个女孩子没有心机,在他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了定论了。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姜花枝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原谨与她四目相对,等待着她的下文,却看到她猛地又把头给偏过去了。 原谨自己都不知道,在这夜色灯光下的他的皮囊是多么的让人心动。姜花枝几乎可以笃定,在酒吧的那夜,绝对是她主动拉扯住的他。 “你真的不会看不起我吗?明明没有能力,却又想照顾孩子长大。”姜花枝抬手擦干净了眼角的泪珠。她不用看镜子都知道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狼狈。 “不会。你是孩子的母亲。”原谨替她把被子扯了上来盖住脖子以下的位置。 说实话,姜花枝突然改变心意,想要照顾孩子长大,其实是打破了他原有的计划的。但孩子,的确是他们俩人的,她作为母亲,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应该被拒绝的。所以,之前的协商可能都要作废了。 “我没有想骗你钱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姜花枝急切地想要解释。然而,她越是急切,越是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她结结巴巴了好久,任由眼神落寞下来。 “没关系的。我一开始就说过可以结婚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原谨撩开了挡住她眼睛的碎发,“这是我的责任,我从没想过要推脱。” 只是责任吗?姜花枝可能不晓得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一瞬。 “你介意你未来妻子心里有着别人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赌气的。 “看未来妻子是谁吧。”原谨实话实话道,“如果这人是你,我会宽容一些的。” “因为我和你的特殊情况?”姜花枝指了指自己肚子,发出一声苦笑,“你这是同情我吗?” “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原谨察觉到了她坐着的不舒适,主动扶着她睡下,而后关了灯。 “我和你讲以前的事情你会生气吗?”姜花枝忽然有些在意这个问题。她也知道自己嘴硬,其实原谨条件很好,人长得帅,嘴也会说,还会关心人,最重要的是还是大总裁,如果他愿意,身边的女孩子是不会少的。 “不生气。”原谨想要把她抱在怀中安慰,伸出了手犹豫了一瞬,又给挪了回来。 她现在心里对自己仍然戒备着的。他的拥抱,属于过度靠近,说不得会招致她的极度反感。 “那我可以和你讲讲程墨哥哥吗?”在这无边的黑夜里,姜花枝卸掉了自己强装着的所有软弱,只想倾泻一个小女孩是怎么默默喜欢一个少年十年的故事的。 “好。”原谨伸手把被子往上面拽了一些,更好盖住她此刻应该露在空气中的肩膀。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6) 第二天,姜花枝醒来,身边已经没了原谨。她有片刻的惆怅,而后起身穿衣服去客厅吃饭。 吃饭时候,她懊恼起来,拿着勺子的手一下重重拍在了自己脑袋上。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保姆阿姨凑近她,小心翼翼地把她手里的勺子给取了下来,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似的。 “没事。”姜花枝脸有些红。她只要一想到她昨晚和原谨说的那些话,心里就绷得紧紧的,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昨晚她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这是她本来就要告诉原谨的,所以说了就说了吧。可她提自己和程墨哥哥的事情做什么呢。这不是诚心给人添堵吗。 相比于她的纠结,原谨此刻面临的问题也并不简单。 原主曾经意图染指的大佬的女人,现在居然提前来到了他的身边。而且是来应征他的秘书的。很有意思,实在是很有意思。想让他忽略原主是被人给主动算计的都不成了。 “你的名字。”原谨转了一圈手中的钢笔,而后被他重重给压下。 “陈兰。”女人眼神无辜,可她每说一个字都会吐出丁香小舌,像是要诱惑人犯罪。 “以前做过文秘工作?”原谨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把目光挪开。 眼前这个女人,哪怕穿得齐整,一张伪素颜的脸已经美得足够危险了。对于危险的东西,他比较惜命,没有兴趣也不想有兴趣去挑战。 陈兰本来是有些不屑这个花心总裁的,可他正人君子似的做派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几步,闻言软语道,“是的呢。”那个“呢”字尾音拖得绵长,让人忍不住想到其他奇怪的地方。 原谨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笃定道,“你喷香水了。” 这款香水作为陈兰撩男人的必杀武器,还从没失手过。她只以为对方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迷人味道,羞涩低头。 “你很喜欢香水?”一句话没说完,原谨又打了个喷嚏。好在纸巾方便,他直接扯了一叠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陈兰以为他这是在和自己套近乎呢,摇了摇丰腴的身体,娇嗲道,“很喜欢。” “出去吧。”原谨不再客气,修长手指指向没关牢的大门。 “啊?”她不可置信抬起头,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失手。 “我不喜欢香水,也不喜欢喷香水的人。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原谨揉了揉鼻尖,起身去了卫生间。 原主嗅觉很奇怪,接受浓重的香水味道,却对味道清淡的香水很敏感,几乎是一闻就要打喷嚏。 “总裁~总裁~”陈兰想要追上去,办公室内带的卫生间的大门却当着她的面给关上了。 很好,真的很好。这是第一个主动拒绝她的男人,成功挑起了她的兴趣。机会还多的是,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不会对她这样的尤物动心。 用冷水冲洗了一番的原谨从里面出来,办公室里没了女人的身影,倒是有些意外她的知趣。当然,私家侦探还是要找的。他倒是想知道知道是谁隐藏在背后想要对付他呢。 还没下班,夏知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约他去夜店。 原谨个人是不喜欢夜店那种吵闹的氛围的,可夏知味一再强调会给他惊喜,他不好推拒,只好应了下来。 灯光炫动的舞池,各种各样的躯体都在其间摇晃。原谨快速走到了最边上的稍微清净点的地界去。 “来来来,坐。”见着他来了,夏知味起身奔向他,手臂直接搭在他脖子上,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拉。 “做什么呢。”感觉到不舒服的原谨,借着坐下的时机,一把推开了他。 “你看看,今天我给介绍的,保准你喜欢。”夏知味也不生气,就势坐到了他身旁,手一拍,背对着两人的女人转过身来。原谨定睛一看,这位学生妹打扮的女性不就是白天刚来应征过自己秘书的陈兰本兰吗。 “原大总裁好啊。”陈兰并不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和他打了招呼。她这也是在告诫其他妹妹,这个男人她看中了,不要和她抢。 “你好。”原谨往身后一躺,随手拽过了一位妹妹抱在怀里,冷眼看她,假装意外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兼职呢。” 陈兰哪里想到他会说这种话,白净脸上一囧,还是夏知味递的眼神让她快速反应了过来。 “瞧总裁说的话,我就不能来这里玩了。”她想要往原谨身边挤,原谨可不愿意给她机会。这样的一朵食人花,谁愿意招惹谁招惹,反正他是不想惹上关系。 “原谨,你干嘛呢。”夏知味眼睁睁看着他扯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外面舞池走去,想要拦又觉得丢面子。 “想要跟着我还是跟着夏老板?”原谨单手衬起了小姑娘的下巴,看清楚小姑娘长相的他有些心痛,明明该是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却要来这里浪费年华,真的是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供养自己的父母亲了。 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明显不如原谨帅气及多金的夏知味,又看了一眼假装清高的陈兰,羞涩靠到了原谨的怀中,被原谨伸手拦住。 “嗯?”她忍不住发出轻哼。 “夜还长呢。” 原谨这话一出口,陈兰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明明她是这里最美的,身材也是最好的,气质也是最独特的,偏偏被一个平板身材的学生妹给截胡了。 “你……”夏知味没想到会吃这种瘪。 “重新找人吧。”原谨拉着小姑娘往舞池走去,很快混入了舞动的人海。 “没想到我和夏老板还能有同病相怜的时刻啊。”陈兰抬起酒杯,靠在皮沙发角落说着风凉话。 “得了吧你。特意让我牵线搭桥,我还怀疑你居心叵测呢。”第一次被好友抛下的夏知味气鼓鼓地推开了身旁浓妆打扮的女人,独自喝起闷酒。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7) “您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小姑娘眼见着他把自己越带越偏,走廊里连服务员都看不到了,假装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这里了。”原谨推开门,把她也给推了进去。 “我不习惯这么黑的……”小姑娘撒着娇,其实也在暗自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原谨风评虽然不好,可他有钱又有一张帅脸,听说能力还强,是圈子里女孩都想睡的理想型男人呢。 “钱给你。”原谨按开了灯,顺带把皮夹子里的钱全部扯了出来塞到她手里。 “我们……”她咬了咬唇,有些害羞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然而手却诚实地落在了白色长裙的拉链上,被男人的大掌一把按住。 “嗯?”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迷茫。 “你在这里睡一晚上。这钱是给你的报酬。我有事先走了。”原谨松开了手,把钱夹子装回裤兜里,转身往门外走去,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 小姑娘傻眼了。她还是第一次碰到给钱不验货的金主的呢。 片刻后,她终于咂摸出点味道了。以前那些姐妹,说不定都没被原谨给碰过呢。正是因为没有碰过,所以那些姐妹才把和原谨的这点事儿说得绘声绘色的。 关于这一点,要是原谨知道,肯定会告诉她——高估原主的道德了。 一路跟过来的陈兰,见着原谨没在房间里待多久便匆匆离开,勾人的眼睛里多了别样情绪。 若是开始她只是不认输,那么现在她倒是真的有点好奇原谨这个人了。在这种圈子里当柳下惠,活了这么久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呢。 原谨从夜店出来,老爷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刚接通呢,老爷子就是一通臭骂。等老爷子消停了些,他才有了开口机会,“爸。” “不要喊我,我没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老爷子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又是一顿数落,“你瞧瞧你,都三十了。换在我那个年纪,我都结婚了。你呢,身边固定女友都没一个,你是要气死我好去找你地底下的妈啊。” “爸,谁和你说没有的?” “你知不知道你……”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切道,“你刚刚说什么呢?” “您儿子,也就是我。不仅有了固定女友,连儿子都有了。”原谨向空出租车招手,单手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说什么呢?”老爷子有些不敢置信。 “您啊,马上就要抱孙子了。”原谨关上车门,低声和司机说了地址。 司机意外看了他一眼,而后快速把头转了回来。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坐在他车上的男人是源氏公司的总裁原谨吧。他记得电视上播过源氏公司的广告,原谨也在上面。 原谨居然有孩子了。这可是个大新闻。爆料给狗仔们说不定能够得到一大笔爆料费呢。 “快快快,把女孩子带回来,我给你掌掌眼。”老爷子的语气一下愉悦起来。 “好好好。早就准备带她见你了。可她胆子小,害怕您不喜欢她,所以一直都不准我带她回家。” “放屁。明明就是你藏着掖着,还想骗我。”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连开车的司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真没有骗您。”原谨一点都不介意司机听到他和老爷子的对话。有些事情,自己公布的效果可没有八卦新闻来得劲爆来得热烈呢。 “那就这个星期带回家。我要看儿媳妇。”老爷子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激动道,“顺带看看我还在肚子里的宝贝孙子。” “好好好,都依你。”原谨耐着性子哄着他。 出租车司机时不时通过前视镜偷看他一眼,还自以为隐藏得好,原谨害怕戳穿了人让人尴尬,索性闭上了眼睛。好在,很快就到了姜花枝所在的公寓楼下。 “不用找……嗯……”他摸出空空落落的钱夹子,额头上冒出黑线,忘记了自己把所有的钞票都给夜店小姑娘的事情了。 出租车见着他掏出钱夹子又放回去,倒没想他没钱,只以为他没带现金在身上,大度道,“您刷卡也可以的。” “刷卡?”正准备给姜花枝打电话求助的原谨挂断了已经被接通的通话,再度掏出钱夹子,随意抽出了一张信用卡递给他。 出租车司机拿出自己放在车里的pos机,利落一划,而后递给他,完全深藏功与名,倒让原谨对他刮目相看了。 “偶尔会遇到您这样的有钱人坐车,正巧亲戚是做pos机业务的,免费从他那里拿了一个,以备不时之需。”瘦弱黝黑的男人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地地道道的老实人模样。 原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真对不住,今天是真没带钱。” “您快去找孩子他妈吧。我还要忙着接生意呢。”男人看了看前方的十字路口,正好有个人在伸手拦车呢。 “好。”原谨打开车门,长腿刚往外一跨,人还没站稳呢,车子已经往前飞驰而去了。 饶是抢速度都没拉上新客,原本等着持料而沽的出租车司机立刻就给八卦媒体打了电话爆料。 当晚,“源氏公司总裁金屋藏娇,疑似珠胎暗结,或周末见家长”的八卦新闻立刻被挤上了头条。 姜花枝没想到他大晚上会来,所以织毛衣的工具被她放了满桌子。 进门的原谨看着她已经织好的小衣服,饶有兴致拿起打量。针脚细密、面料柔软,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别看了,就是我打着玩儿的。”姜花枝匆忙抢了回来,却差点滑倒,好在原谨眼捷手快抱住了她。 “小心点。”原谨可没有占孕妇便宜的习惯,扶着她站稳了便松开了手站到了一边。 他这般的疏离让姜花枝眼神落寞了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转身就往卧室跑去。 原谨感觉头上有许多问号飞过,却没有追上去,而是坐在了桌旁,仔细打量这些织好的小衣服、小裤子。他想象着以后孩子出生穿上它们的模样,那该得多可爱啊。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8) “原大总裁大晚上来不是为了笑话我……”进去这么久也没见他进来哄的姜花枝气鼓鼓扶着肚子出来,却见着他正对着一堆小衣服、小裤子失神呢。 如刀雕斧刻的那张脸,此刻是笼罩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暖意,她的心也跟着软得一塌糊涂。 原谨侧脸看她,放低声音哄道,“周末跟我回家见老爷子吧。” “我……”,姜花枝无意识咬了咬自己下唇,再次确认道,“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原谨把小衣服小裤子捡回篮子里放好,往她走来,“我们先登记结婚,婚礼等你……”姜花枝的手指贴上了他的薄唇。 “你真的打算和我结婚?”她眼神变化极快,让原谨都看不清。 “是。”原谨诚实地点头,“一切我都可以准备,主要是看你本人。” “你喜欢我什么呢?”换姜花枝不理解了。 她长得不够漂亮,身材也不够好,学历也不是特别高,人也不是特别聪明。除了她怀了他的孩子,她根本就比不上他身边的其他女人。 原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走进了黑暗的厨房里。 姜花枝眼神黯淡下来。果然,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他和自己结婚,主动带自己回家见家长,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她挺着肚子进了房间,锁上了房门,躺到了床上开始生闷气。 厨房里的食材备得很齐全,冰箱里还放着今晚没吃完的剩菜,看得出来保姆阿姨并没有渎职。原谨从冰箱里取了洗好的老姜出来,又翻箱倒柜给找出了红糖,开始煮姜汤。他注意到她说话时候多带了鼻音,想来是最近天气变化快,她有点轻微的感冒。 房门规律性地被敲了三下,姜花枝知道是他,可她不想搭理他。 “开门。”站在门外等待的原谨很有耐心。 姜花枝把头埋进被窝中。她才不要给他开门呢。 “不开门,我去把阿姨叫起来了哦。”原谨深知,不愿意多麻烦她人,是她的软肋。 “你等一下。”姜花枝扶着肚子坐了起来,无力地瞪了两眼房门,似乎这样可以瞪到门后面站着的他。 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狡诈。这都快凌晨一点了,阿姨早就睡下了,再把阿姨给闹醒了,她心里该多不自在。 “大晚上的不回家,来我这里干嘛。”姜花枝气呼呼地打开门,和他正好面对面而立。 “喝了姜汤再睡。”他端着碗立在她面前,身形挺拔而又修长,白皙的手指因为过长时间的和碗接触已经泛起红意。她鼻子莫名酸楚起来,仍然嘴硬着,“大晚上的谁要喝姜汤啊。你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总裁,会不会煮姜汤都是问题。” “出来喝还是进去喝?”原谨假装没听到她的小声叨叨。 “我自己喝。”姜花枝想要去抬他手中的小碗,被原谨给拒绝。 “烫~”她听得他说道。 她就是知道烫手,所以才要帮他拿的吗。真是个没有进过厨房的大傻子,煮好的姜汤都不等晾一下再拿过来。 “进去喝吧。”原谨替她下了决定。 她默默往边上让了一点,原谨却用眼神示意她先走进去。 “不是都一样吗。”她又小声叨叨了一句。 一番折腾,姜汤凉了些,刚刚好可以入口,这次原谨没有拒绝,直接让她给端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这姜汤的味道太冲鼻,还是身体不舒服,姜花枝猛地打了一个打喷嚏。原谨不躲不避,扯了纸巾递给她,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 姜花枝意外看了他两眼,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可以喝了。这种天气要多注意身体。”原谨从她手里取过脏了的纸巾,绕了床一圈丢到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姜花枝捧着小碗,小口小口地啜着,忽然替他委屈起来。 如果她当时选择吃避y药,他现在也不用忍受不喜欢的她了。只是,一想到她和他可能失去交集,心便隐隐作痛,这样隐秘的痛楚竟然比程墨哥哥公开女朋友的时候还深重。 “好好休息。”原谨见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往门外走去。姜花枝用自己都不了解的急迫叫住了他,“你要去哪里?” “最近公司遇到点事。我得回去。”原谨见她不喝了,顺手取走了她手中的小碗,免得她又多跑一趟。 “是有事还是不想留在这里呢?”望着被关上的房门,姜花枝的脸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很垂头丧气。 起夜的保姆阿姨正好撞见要出门的原谨,原谨“嘘”了一声。 “您现在就要走?”她有些震惊。 “嗯。”原谨拧动了门把手,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突然转身,沉稳道,“辛苦您了,把太太照顾得很好。以后每个月工资再涨三千吧。” 保姆简直是受宠若惊,她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她的工资早就超了同行一大半,现在又给涨这么多,遇到的雇主真是不要太大方哦。等等,雇主刚刚称呼女主人为什么? ——太太? 算了算了,有钱人家的家事,她一个保姆还是不跟着掺和了。 ———— 通过某种隐秘手段,付出了极多的金钱后,原谨得到了陈兰的所有资料。最让他意外的该属陈兰身份。她并不是原主以为的那样——是大佬的女人,她竟然是大佬的亲侄女。也难怪原主冒犯她,会被大佬精准打击。 他已经尽量避免了造成原有的结局,可难保女人的那点小心眼,他决定再把公司最近要经手的业务亲自理一遍。 陈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半夜来到源氏大厦,可她已经把车给开到了楼下。望着灯火通明的大厦,想都可以想象到里面有不少员工正在为生活努力呢。 走吧。她告诉自己。手刚放到方向盘上,却正好见到原谨从台阶上走过。 “嘟嘟嘟……”她无意中按响了车子的喇叭,速度把头给埋到了车窗下。等再抬起头来,原谨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而后意外起来——传说风流成性的总裁,居然在深夜回到公司工作,到底是传闻假还是原谨这人戏做得真呢?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9) 原谨到了自己办公室,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秘书推门进来的时候,见着胡子拉碴却毫不失帅气的总裁正在拿着文件看,边上还垒了一大叠资料,瞬间汗颜。老板都这么努力,他一个小员工也不能跟着落后啊。他几乎是小跑去了茶水间给老板煮咖啡。 在车里坐到天亮的陈兰,重新画了新的妆容,又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才提了星巴克早餐往大厦走去。 这一晚上,她一直都盯着大门在看,没有见到原谨出来,所以她笃定原谨在自己办公室呢。 红唇长裙的她走路带风,完全散发出了自己的气场,本想问她有没有预约的前台,默默装作没看到,直接放她进去了。 陈兰本来想直接去原谨办公室的,但下意识有些紧张,害怕自己妆容不够妥帖,所以来了洗手间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她东西刚放下呢,就听到厕位里的两个女人在聊天,听到原谨名字,她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诶,有没有看八卦新闻,听说我们总裁金屋藏娇呢。而且,那娇娇还怀孕了。” “哎呀,我们总裁那么风流,八卦媒体这么写很正常。有钱人家哪里会这么简单让灰姑娘怀孕的。” “你知道什么呀。这次的八卦新闻我看是真的呢,有图有真相的。连那娇娇的位置都给拍下来了。” “啊?不会吧?!总裁一向不都爱自由吗?!” “谁知道呢。估计这个女人段位高。说不得啊,这次爆料,都是她自己给安排的呢。” “也是。电视剧里不都常放这样的剧情吗。那个tvb的富二代男星不就是这样被自己女友算计公开的恋情。” “是……” 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陈兰已经听不清了。她现在脑子里嗡嗡嗡的,根本不敢想象这会是事实。然而,她又不得不接受这种事实的可能性。根据她和原谨的接触和了解,要是他不愿意,根本不可能让女人贴上他的。 忙碌了大半夜,终于理清了业务工作的原谨来到洗手间梳洗。半只脚刚踏出来呢,失魂落魄的陈兰便撞到了他怀里来。 “原谨?”陈兰失神抬手触摸他的胡茬。 原谨往边上躲开了,扶着她站稳以后,保持好距离,才关切道,“陈兰小姐怎么了?” “八卦新闻写的是真的吗?”陈兰望着他和她之间隔着的50厘米,心凉不已。然而她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嗯。”原谨点了点头,客气道,“婚礼的时候,还请您赏脸参加。” 陈兰手中拎着的早餐袋子直直坠入地下。望着原谨陌生的眼神,她清楚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 “好的呀。”她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捡了起来,顺手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中,用同样礼貌客气的口吻回复道,“原大总裁都邀请我了,我自然是要参加的。” “那我就先走了。”原谨可不想探查她的内心,给自己徒增麻烦呢,借口工作溜了。 陈兰半个身体靠在冰冷墙壁,眼神复杂而又哀伤。 最初接近原谨,不过是为了完成和姐妹的打赌——一个周让他拜倒自己裙下。然而,每次和原谨的接触,都让她看见了这个男人和传闻不相似的地方。他就像是个谜,等待着人去把解开。她以为她还有的是时间去探索谜底呢。哪晓得,谜底早就被人给猜出来了。 都说戏假情真,她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不过是戏外的人都清醒,演戏的人倒认真罢了。 周末如期而至。 坐在原谨车上的姜花枝却时不时取出镜子检查自己的妆容,生怕哪里给晕了或花了。原谨看在眼里,但没制止。 老爷子早就让王嫂备好了适合孕妇口味的营养饭菜,本打算到门口迎接的,想想这样可能吓到人家,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原谨回来了。”王嫂迎了上去取过了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回头给老爷子使眼色,老爷子这才假装咳嗽走到了众人面前。 “老头子,你喊爸就成。”这刚拖的地滑,原谨扶着姜花枝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爸~”姜花枝由他扶着走到老人面前,半低着头怯怯喊了一声。 “好孩子。是个好孩子。”老头子连连赞许。 相比较外面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女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一张小脸白净,又斯文又有礼貌。这不肖子倒是第一次如了他的意。就是这肚子,似乎不是很显怀啊。 为了表示庄重,姜花枝今天特意穿了毛绒长裙,外面套的是厚重的呢子大衣,既保暖又看起来不臃肿。可是这屋子里开了暖气,进来没几分钟,她便热得不行。 她想脱衣服,可第一次见家长,好像挺不庄重的。原谨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以吃饭不方便的名义帮助她脱了外套。 轻松了下来的姜花枝,精气神都要活泼了许多。偷偷看向原谨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依恋。他对她似乎总是很细心的。 “好奢华。”坐下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姜花枝趁机贴在他耳边道。 她是普通人家出生,还是第一次来到电视剧里会播的有钱人家里。纹理清晰的大理石、一尘不染的水晶灯、墙上挂着的知名画家的山水画等等,让人根本不敢小觑。 “以后这就是你家了。”原谨主动给她盛了汤,递到了她的手上。 她刚想吐舌头,见到了老人投过来的目光,立刻正襟危坐,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端庄。 原谨挑了挑眉,收回了准备说的话,却被老人给狠狠瞪了一眼,“吃饭呀,老头儿。等会儿饭就冷了。”他可不惯着老小孩儿的。 “有了媳妇忘了爹。你个没良心的。”老头子说是这么说,却主动示意王嫂把锅里炖着的燕窝给端来。 比起那些只看重男娃娃的老头子,他可想得通透呢。无论儿媳妇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他们原家的崽。他这个当爷爷的,都会一视同仁对待的。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10) 姜花枝本以为老人会很难讨好,或是对她未婚先孕抱有偏见,已经做好了忍受白眼或是冷待的准备了。然而,她在原家待着的这一晚,老人明显是把她当作真正的未来儿媳妇对待的。她享受的待遇像是做梦一般,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回公寓路上,她频频偷看开车的男人。如果他没有提前做好沟通的桥梁,那么她要面对的场景可能就不是这样了。原本就已经松动了的心生出繁盛的感激。 “喝热水。”趁着车子加油,原谨把准备的保温杯拧开递到了她面前。 姜花枝低着头小口喝水,偷偷看他的眼神却愈发的依恋。 原谨假装不知道她偷看他,加满油以后径直上车往公寓开去。 女人一向都是感性的,和她承诺太多你又做不到,她的心会离你越来越远。所以他用行动告诉了姜花枝他对她的在意。在见完家长以后,他也明显感觉到姜花枝对他依赖起来了。家长里短的小事都会抽空和他说。 既然都打算结婚了,原谨直接更改了自己的社交状态——订婚,还特意发了一张姜花枝怀孕的背影图,配文——婚期数着日子临近。 在原谨告诉自己他喜欢上了一女孩的时候,夏知味还坐得住;在原谨八卦新闻满天飞的时候,夏知味也勉强能忍耐;可原谨在社交软件上发的这条消息,让夏知味再也坐不住了,直接开车找到了公司来。 来到公司以后,他也不多说,往沙发上一坐,直眉楞眼地盯着忙工作的精英男人。他真的是不明白原谨放着好好的草原不要,非要选择一棵歪脖子树。那醋劲儿,倒像是偷偷爱慕原谨似的。 “出去吧。”秘书还在偷偷看夏老板的时候,冷不零丁听到自家总裁说了这么一句,吓了一跳,身体一震,手里拿着的文件散落了一地。 夏知味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顾着捡文件的他却没看到。 “拿着文件出去。”原谨并没有发火的意思,可他那张脸没有情绪的时候真的让人很害怕。秘书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工作失误生气,抱着文件就跑了出去,思索着自己是辞职谢罪还是自己走人比较体面。 “喝咖啡还是喝白开水?”原谨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到了他身侧。 “都不要。”夏知味傲娇地扭过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却正好看到走到门口的某人,心生一计,“原谨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害怕某人进来,他刻意加速了语调,没给原谨打断自己说话的间隙。 姜花枝和陈兰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等待着他的答案。 相比较姜花枝内心的焦灼,陈兰内心又何尝不紧张。她之前的猜想是一回事,可真正听到的答案又是一回事。 “我很久之前就告诉了你答案的。”背对着两人的原谨,伸了伸自己的长腿。 这个答案明显不是夏知味要的,他特意引诱道,“你不是说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吗?和这个女人是不是逢场作戏?” 扶着肚子的姜花枝心里一紧,肚子难受起来。她早该知道的,风流成性的总裁怎么会喜欢上她这样一个女学生。程墨哥哥自己就是男人,他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原来,三天前,与程墨和好了的苏澄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姜花枝和原谨关系匪浅的事,程墨不想见着一起长大的妹妹受到伤害,强硬约了姜花枝出来,结果看到了她大衣都遮不住的肚子明白了一切。他把所有的话都掰碎了讲给姜花枝听,可姜花枝因为见家长的这些事情选择了信任原谨,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可内心着实不安了几天的她选择了到原谨公司来,她想要看看她自己在原谨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陈兰余光落在身旁女人挺着的肚子上,眼神晦暗。 假如原谨是因为女人有了身孕所以选择与之结婚,那她还有的是机会。她现在来不就是为了和原谨洽谈新的合作的吗?她有的是资源,有的是能力,有的是美貌,她不相信他不心动。 夏知味以为原谨会顺着他的话打哈哈,哪晓得原谨抬手就给了他头一下,还骂他是王八羔子。 “???”他头上的这些问号,完美地代表了他的心情。 “我是个成了年的大人。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如果我不喜欢她,我不会从酒吧带走她,不会和她开房,更也不会和她睡到一张床上。”原谨拍了拍好兄弟的大腿,意有所指道,“我不像其他没品的男人,跟没有感情的女人上chuang。” 陈兰想到她曾经亲眼目睹的一幕,更加确信他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 听到答案的姜花枝现在满心的复杂。她真的没有想过,原来原谨真的是出于对她的喜欢才做的这些事情。 夏知味直接跳脚,“你才没品呢。和女人睡觉t都不准备,依我说呢,你这就是被人给算计了。这么多女人,为什么就她怀了孕。我不相信,其他女人没有想过给你生孩子。” 姜花枝眼神难过起来。她知道原谨身边的人甚至是原谨都可能会怀疑她是故意算计,可亲耳听到别人把这些话说出口,她还是很伤心。 “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不戴t,为什么不让她吃药?我不喜欢她而给她选择,这不是很矛盾的事情吗?!而且,我很爱她。我已经想好了要照顾她一辈子。”原谨大掌往好兄弟的后脑勺一拍,警告道,“所以你小心点,不要‘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她是你嫂子。” 陈兰脚步一踉跄,大着肚子的姜花枝扶住了她。 姜花枝隐隐察觉到这美艳女人或许对自己老公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意。可这些在原谨如此坚定的喜欢与维护中都不重要了。 谁不喜欢被坚定地喜欢呢。更何况是这般深情维护。 她姜花枝,在这一刻,不再选择退让。 她要做原谨的夫人。 这一生唯一的原夫人。 设定八 风流成性的总裁(11) “一个比我年龄还小的女人,我喊她嫂子?”夏知味嘴角有着不屑。 他也算是明白了,他这哥们是铁了心要娶那女人了,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既然愿意为了小树放弃森林,那就由着去吧。他可要再好好寻觅寻觅。不过,所谓的女大学生,直接被他排除在了可发生关系名单里。 只是,他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快。三个月后,他就遇到自己一生着迷的女子——一位美丽的新加坡华人女学生。他从中国追逐到国外,差不多用了十年才抱得美人归。 “不喊你就不要说认识我。”原谨可不惯着他这臭脾气。 “哼。不认识就不认识。”夏知味嘴硬地往门外走去,见到还杵在门口没有离开的两个女人,一人瞪了一眼。 被人抓包偷听对话,始终是件不优雅的事情。因此,陈兰咬紧了下唇,面色有些难堪。 姜花枝知道他是原谨的朋友,虽然他并不喜欢自己,然而仍礼貌一笑。 夏知味因此多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相貌并不出众,想来她定然是有其他过人之处了。只是他又不打算和她过一生,他才不想了解呢,匆匆离开。走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回来把陈兰给拉走了。 “嗯?”姜花枝满头黑线。 “嫂子”,夏知味不情不愿喊了一声,想要弥补一下自己之前留下的坏印象,可因为两人并不相熟的原因,口气有些生硬,“好好照顾原谨。别生我的气。” 姜花枝简直受宠若惊,想要说些什么,原谨却没给她机会,扶着她笨重的身子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我真的是没机会了对吧?”陈兰扯开了他的大掌,整个人靠在墙上,十分的颓废。 “嗯。”夏知味有些同情她了。喜欢谁不好呢喜欢原谨,原谨这人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们的确是要结婚了对吧?” “嗯。”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原谨已经认定了小嫂子了。 “唉……”陈兰长长吐了一口气,忽然挺直了脊背,语气恍惚而又惆怅,“愿赌服输,是我输了。” 夏知味像是看怪人一样看她,“你让我牵线搭桥认识原谨,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喜欢他了吧?” “是又怎样呢?重要吗?”陈兰勾唇一笑,艳丽的五官占据了夏知味的心,哪怕夏知味并不对她本人动心。 “重要的是,我现在要走出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陈兰给自己加油打气。 说起来,认识原谨也给了她不少信心。至少颠覆了她世界上的男人都是花心风流的认识。更重要的是,他们其中也有特别有责任感的特别有担当的。 原谨扶着姜花枝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立刻引起了全公司员工的瞩目。 她们之前一直都在猜测未来总裁夫人的性格、品貌、家世,想着能够套牢总裁的至少得占一样吧,然而在见到平平无奇的姜花枝之后,忽然生出了惧怕之心。这样一位邻家女孩模样的女学生,竟然能够让总裁大人非她不娶,要说她没有几把刷子,她们都不相信。所以,后面与姜花枝相处的时候,她们比对待原谨这位总裁还要小心谨慎。 当然,姜花枝都不知道这些。她只以为她们尊敬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总裁夫人的原因。 确认自己得到了原谨百分百爱意的她,此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对孩子的出生也寄予了所有的期望。她希望自己能够和原谨养育好共同的孩子。 在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母亲还不知道她怀孕加即将结婚的消息,做好挨骂的决心给家里打了电话,然而电话里那个温柔慈祥的母亲让她怀疑是不是偷偷给换了人。 通过聊天她才得知,原来早在她住到公寓里的时候,原谨就偷偷开车去了她家里赔罪加提亲。她家里是母亲当家,然后她母亲是颜控,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原谨,加上他又年少有为,早早就称呼上女婿了。 为了不给她压力,原谨还特意嘱咐了丈母娘不要给她打电话,他呢,则事无巨细地给丈母娘汇报着她的情况呢。而在他带着她见了老爷子以后,他和老爷子还特意背着她去了她的家里再次请罪。为了让她父母安心,原谨还把自己名下的一半资产都偷偷过户给了她。要不是爸妈说起,她可能都还想不起来,有段时间原谨让她签了一大堆的文件的事。 他做的事情还不仅仅于此。因为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不好找工作,他给家里人买了高额的商业保险,每个月都可以领高额的退休金。因为两位老人腿脚不好,了解到两位老人不想离开熟悉的邻居,他直接给只有楼梯的老式小区安置了新电梯。 知道这一切的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真的可以确定,男人是爱着自己的。 孩子出生,原谨为了照顾她推掉了最重要的合作。已经成为了公司合伙人的陈兰来看望坐月子的她说起此事,那是既羡慕又嫉妒,让她都不好意思了。 “喊干爹,干爹。”昨晚过来就没离开的夏知味坚持不懈地让孩子喊他,一点都看不出大老板的样子。 她抬眼去看原谨,穿着居家服的他此刻抱着孩子完全就是合格奶爸,哪里还能够联想起总裁本人。而 她姜花枝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没遇到他之前,她最大的烦恼是和母亲吵架,暗恋程墨哥哥却不知道是告诉他好还是就这样偷偷关注好。 因为一朝醉酒,遇见了他后,她想象的风雨都被他给阻挡,直接改换了自己的后半生命运。 “ma……”奶声奶气的小娃娃挥着小指头乱动起来。原谨赶忙抱着他走到了她的身边,惊喜道,“他喊你了。” “嗯。”她轻轻握住了小朋友的手指,落下一吻,低头时候眉间满是内敛的情深。 哪管世事千帆,前方终会是温柔和月光。他是她期盼的良人,而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1) “原府的浪荡子造孽哦,当街调戏姑娘损人名节,这不是逼着人去死吗!” “是啊是啊,原家祖上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生下了这么个不孝子。” “唉唉唉,可别说了,这原尚书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姑娘死了,定然都会保他的。” …… 躺在地上的原谨,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脑子逐渐清明起来。 原主是这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纨绔,每日不是斗鸡走犬,便是逛窜花街柳巷,总之不务正业。今日原主于街上晃荡,偶遇一美貌女子,突然起了歹念,让下人们把女子围了起来让他调戏。哪知女子是当今圣上新封的昭珺县主,也是新婚当夜即死了夫君并为之守寡五年的刘太傅女儿刘雁。被调戏的她坚贞不屈当街撞死以示清白,原主则被羁押处斩了了一生。 “闭嘴,闭嘴,我家少爷岂能是你们这些升米小民能够议论的!”常年跟着原谨的小厮周阳把围上来的平民百姓暴力驱逐到了边上去。然而,百姓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呜呜呜呜呜呜……”在王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了五年的刘雁,今日不过是依长辈命令出来采买点女儿家所用的脂粉,哪里晓得会遇见这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他刚刚强抱自己被自己躲开了,可眼下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刘雁今日若是不死名节难保,说不得还要连累王家和刘家。 原谨起身揉了揉自己磕痛了的手臂和屁股,说起来这小女子的力气还挺大,居然一脚就把他蹬大了地上躺着。看刘雁蓄力这架势是要撞柱,他也不说话,默默计算着哪个角度能够更好地拦下她。 刘雁没想到这纨绔居然还在打量自己,本一心求死的她也改了心意。既然他坏她名节害她此生,那她也不让他好过。总之都是要死的,不如让她拖上这条命让他给自己陪葬。她取下了头上的簪子,猛力冲了过来。 原谨多少看出了她的心理变化,抬手阻止下人们靠近,站在原地等待着她过来。她身量娇小,就算她用尽全力,只要他避开心脏位置,也碍不了性命。 锋利簪子扎进了皮肉,滋出殷红鲜血,沾湿了女子的襦裙。手持簪子的刘雁发愣,他怎么一点都不躲。 “是我欠姑娘的。”原谨握着她的手,往肩颈处用力,簪子又进了几分,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淡紫色长袍,他惨淡一笑,“污了姑娘名节,只能以死赔罪。” “你……”刘雁握着簪子的手一松,整个人往后颓唐退了几步。这纨绔子,面皮白净,眼神清澈,身形挺拔,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刚刚那色欲熏心的龌龊男子。 “既然姑娘不舍得动手,我便自去京畿卫处投案。周阳。”原谨扭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去告诉我母亲,让她不要为我奔走了。今日之事,是我原谨过错,我原谨一人独立承担,跟原府没有关系。” 围观的百姓哗然。这纨绔子什么时候有了不连累家族的觉悟?!不过这原尚书府的夫人倒是个好的,对待原谨这位继子那叫一个疼爱,为了更好教养继子甚至不曾生下自己的儿子。只是,疼爱过甚终究不好。 被点到名的小厮懵住了,根本没明白主子的意思。这到底是让夫人救呐,还是不救呐? “你带着其他下人回府去吧。我自己去投案自首。”原谨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往前而去,围观的人群见此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与此同时在他脚下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迹。 “站住!”根本不知道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说假话的刘雁叫住了他。 原谨回身看她,挤出了淡淡笑容,“姑娘不必担忧我说话不算话。我原谨好歹也是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人人都认识。” 明媚日光下,浅紫色衣袍衬得他身形修长,玉色发冠更衬得他面容白净,因为失血的原因更显得薄唇绯红,远远看去,竟有种残忍的禁ji之美。 两人说话间,京畿卫已经赶来,团团围住了他。一同而来的还有顺天府尹蔡大人。 “大胆原谨,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玷污女子害人名节,实属胆大包天。”小老头子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听他喘气的声音像是奔跑了八百里而来。 “我认罪。”原谨根本不辩解,主动走到了京畿卫统领魏深处,让他替自己铐上脚镣和手镣。 “少爷,你别怕,我这就回家找夫人。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周阳大喊了一声,引得众人侧目。原谨回头看他,眼神意味深长。刘雁心中也生起怪异。 “既然原小少爷已经伏法,那就带走吧。”魏深抬手往前一扯,原谨笔挺倒地。藏于他袖中的粉白色瓷瓶滚落出来,贪便宜的肉包子铺老板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宝贝捡了起来一瞧,迷醉人的香气立刻引得他往身边的大妈摸去。 “流氓……耍流氓……”半边脸都是黑色疤印的大妈把怀中的菜篮子扣到了他头上,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衣服,跪到了蔡大人身前求他为自己做主。 “美人……美人……”身形厚重的男人此刻看身边的任何异性都是美貌女子,滴着哈喇子往她们扑去。 “妈呀,妈呀,恶心,可怕。”女子们迭声往男人身后躲避着。魏深一声令喝,下属迅速把这男人给拘起。他看向地上躺着的风流少年,再看向这突然发狂的男人,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魏大人,此案是你审还是我审?”蔡大人吹着自己的小胡子,笑得谄媚。 “一个纨绔子而已,不劳烦府尹大人了。”魏深并不和他寒暄,拖行着二人往前而去,举手投足都是狷狂之气。 蔡大人回身偷偷吐了口唾沫,这长安城内谁不知道魏深是靠男色得了当今圣上的欢心才能从卑微草民爬上如今这位置。放在以前,他蔡明眼珠子都不带瞧他一眼的,他个男宠现在反而给自己摆起谱来了。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2) “等等,我也跟着你们去。”一直被忽略的当事人刘雁,往前追赶上了魏深等人。 魏深像是才注意到她一般,低头看她,反问道,“你确定你要去?” 身边这些平民百姓或许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可她进宫受封那日他也是在的,所以一眼便认出了她。正是因为知晓她的身份,所以他才对她视而不见,想着只要处理了原谨这纨绔即可,免得损了她的名声。 “我跟你们去。”刘雁很坚定。 她刚才看得清楚,突然发狂的男人是闻了纨绔子袖中滚路出来的瓷瓶才发作起来的。一个纨绔子,为何会随身携带这般的药物。再者,她的面容已经被这么多的百姓看到,相信不出半日,她名节受损一事便会传播到整个长安城,届时仍然免不了一死。可人活着得活得明白,她刘雁倒是要看看这纨绔到底是真纨绔,还是被人陷害至此。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跟上。”魏深也不拦她。能在王家那样的地界儿为丈夫守节至如今,足以看出是她是心性坚定之人。她正好也是当事人,到时候也好作证明。 原尚书刚下朝便听到了原谨被京畿卫统领魏深当街带走一事,仰天大骂“忤逆子”,然后晕倒了过去。报信的原夫人赶忙拖着晕死的尚书大人上了马车,给带回了原尚书府诊治,看得同僚唏嘘。 魏深当夜进了宫向皇帝禀报白天之事,说出了事情的几点怪异之处,可皇帝全程只顾着画画,完全不上心的样子。 魏深转身欲走,却被年轻帝王叫住,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来。魏深推拒,却被帝王揽腰抱在怀中深深一吻,魏深努力想要挣脱,因此踹倒了书桌,帝王画好的佳作也被洒了的墨迹给沾湿了去。 “圣上,请自重。”魏深抬手擦干净了唇上的湿意,眼中带了惊怒。 年轻帝王无所谓地摆摆手,“下去吧。” 魏深拱身而退,年轻帝王迎身往他走去,任由衣袍上沾着的墨迹在青石砖上拖下长长的痕迹。 这天底下守规矩的人实在太多了。因此,他倒是喜欢这世上多一点不循规守矩的人。 第二日,天光熹微,原尚书便进了宫请罪,帝王避而不见。 下朝以后,原尚书老泪纵横地跪到了大殿,请求帝王下令处斩了不肖子以平民怨。 进宫请求帝王为自家孙媳妇做主的王老太君闻声连连拭泪,不时痛骂原家及原家纨绔几句,那言语那神色竟是要生吞活剥了原谨那纨绔子一般。 刘太傅冷眼旁观这一切,原本想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心也哀戚起来。 他也是做父亲的,虽然会痛恨不争气的儿女,但为儿女的那颗心却是真的。原尚书就只有先夫人留下来的这么一根独苗,要真的处死了原谨,那么原尚书这条命也跟着去了。 王老太君新婚三年刚有身孕夫君便逝世,她一人撑起了整个王家,拉拔大了孩子,引得天下人称赞。然而王家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她的儿子刚生下儿子没多久便也去世,她和她的儿媳妇合力拉扯大了孙子。她这孙子芝兰玉树,品行高洁,堪称人中龙凤,主动上门求娶自家女儿,他这做父亲的虽然担忧,但焉有不心动的道理。 只是可惜了,王家男丁或许命中带煞吧,年方不过十五的他新婚之夜连洞房都没入便撒手人寰,留下自己女儿在那王家守寡。这一守就是五年。她这一出门就遇到这样的坏事,想要让他不往别处想他都不安心。 年轻帝王看够了戏,亲自走下龙椅把跪地哭诉的原尚书扶了起来,神色让人看不出喜怒。 自觉愧对国家社稷的原尚书,再次跪了下去,满面风霜更显心酸。 “此事,朕会调查清楚,给三位大人一个公道。暂且都回去吧。”年轻帝王挥了挥手。 三人饶是有千言万语也不敢不听圣谕,纷纷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外走去。 京畿卫天牢中的原谨此时已经醒来。铁栏杆外,他那温柔贤良的继母正心疼地望着他,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早就因为担忧他而哭红肿了。 “母亲。”原谨低低唤了一声。 “谨儿莫要担心,老爷已经去了宫中为你求情,想来你很快便能出来。”原文氏拎起食盒半蹲到了他脚边。 边上的囚犯们听到她此语小声抗议起来,和原谨一起进入牢中的肉包子铺老板眼睛更是瞪得像铜铃一般,众人碍于外面的看守都不敢过分表现。 原谨低头挑眉,他这继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特权啊。 “来,谨儿,吃点糕点填补填补肚子。”原文氏从食盒里取出了一小碟晶莹剔透的乳糕放置在他面前,言语中满是心疼道,“这才仅仅一夜就把我的谨儿给饿瘦了。” “母亲,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原谨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他手指上沾染着的血迹与泥迹,原文氏眉头不自觉一皱想要把他给甩开,原谨趁机把她手腕上的玉镯子给拉扯了下来。 “谨儿,乖。母亲不会你受委屈的,上下都已经打点好了,等着你父亲从宫中回来,你便可以回家了。”原文氏并未察觉自己的镯子不见,耐着性子又是一番安慰。 “辛苦母亲了。”原谨不动声色地把镯子藏进自己袖中,面上悔意深重,“谨儿自知纨绔,只是此事,谨儿已经做好一力承担的准备,唯请您回去以后多多宽慰父亲,不必为我这不肖子生气。” 原文氏拿着帕子拭泪,实则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他一番,似安慰又似试探,“我们谨儿是真的懂事了。” “母亲回去吧。这里湿气重,对您身体不好。”原谨背转过身去,眼角已是一片绯红。 “食盒里还有你喜欢吃的猪蹄和牛肉,你别忘了吃。你在这处,最紧要的是把身体给养好了。”原文氏又嘱咐了一番,见他和以前那般没什么大的区别,都一一给应了下来。 她这颗才彻底心定了下来,捏着脏帕子莲步缓行而去。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3) “原谨这继母待他倒是极好。”魏深堵上了可以观察到天牢的暗格,不着痕迹地站到了刘雁身前。 因为他的突然靠近,刘雁眉心下意识一跳,不过却没有接他的话。 她自从嫁人以后,便没出过王家的大门,外面的事情也知道的少。刚才看原文氏对待原谨种种,她虽觉得有些怪异,但当原文氏爱子心切。现下听魏深这么一讲,怪异之处得到了解释——这原文氏对待继子未免也太疼爱了点吧? 魏深看出她很警惕自己,因此就站在原处道,“圣上的意思还不明确,暂且你就留在这里。等圣谕下来了,我再另行安置于你。” “谢魏统领。”刘雁欲行礼,男人已经大步往外走去,嘴角是他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原文氏,能待继子似亲儿子,他魏深头一个便不相信。这原谨身上血迹斑斑,这原文氏明明看到却未曾关心过一句,这哪里会是慈母表现。 与原谨隔着一道铁栏杆的肉包子铺老板李秋才见他一直不动食盒,馋得都快流口水了。他凑到了铁栏杆边上,用手推了推发呆的原谨,声音粗犷,“嘿,小兄弟,你吃不吃的?不吃,给我尝尝味道吧。” 原谨回头看了他一眼,几无情绪,“你既要吃,自行取用。”扭头动作间,扯到了肩颈处的伤口,他轻嘶了声。 男人听到他这么说乐呵坏了,长伸手就勾到了自己面前,刚准备享用这些美食呢,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再次看向原谨发问,“你真的不饿?” 他们可是在这牢里待了一天一夜了,狱卒送来的都是稀粥,他个汉子都饿得不行,怎么他一个年轻人一点都不觉得饿呢? “不饿。”原谨随意敷衍了他一句,走向了角落思索出路,完全不晓得人的脑洞会有多大。 男人疑心看了看这些佳肴糕点,又看了看伤口还没处理的纨绔,脑子飞快转动起来。 他能进这京畿卫的大狱多亏了这纨绔,但他是闻了纨绔袖中掉落的瓷瓶才发疯的。一个纨绔不可能随身携带这样的东西,那么必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这纨绔虽然说是招摇了些,但也没干过祸害清白人家姑娘的事情,都是走鸡斗犬这般不务正业之事。 这原文氏是这纨绔的继母,看表现和亲生母亲差不多,可为什么不曾留心到纨绔身上的伤口呢,实在让人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拿起糕点左看看右看看,狠了狠心,丢回了盘子里。 原文氏回到尚书府,即被原尚书给叫住。他凝视了这女人好久,最终一字没说自己走开了。 原文氏抖了抖自己的袖子,轻笑了两声,往自己院子走去。她就知道,他对她是有愧的。 日暮时刻,王老太君亲自来了京畿卫处,想要见自家孙媳妇。提前被魏深嘱咐过的监理官刚直不阿地拦了下来。王老太君见他说理不通,眼神示意身边的嬷嬷递荷包给他,然而仍然被拒绝,气得当场离开。 刘雁听到了老太君的声音,心中是又愧又疚。原本只是出个门采买一下胭脂水粉罢了,哪晓得她时运会这般不济,遇到纨绔被调戏不说,还差点连累王家名声。 因魏深之言,她猜想这几日大概都要独自留在此处了,百无聊赖之下,她认真回忆起自己这二十年来的点滴生活。 人是不能回忆过去的,因为你一旦开始想念,那么记忆里的所有人都会开始着色。比较起现实生活的贫乏,人总倾向于回忆要美好些。 刘雁忆起豆蔻年华时,曾与父母亲在庭院中作画。母亲问她要嫁个什么样的男儿,她答——身体康健知足守礼。父亲笑骂,这天底下这般的男儿多的是,若只有这么两个要求,她这眼都得挑花了。母亲央着她再想想,她答——为人沉稳,样貌出众。父亲和母亲笑作一团。她不知他们为何发笑,母亲告她,身体康健、知足守礼、为人沉稳、样貌出众,这般的好男儿莫不是只有天上才能寻得来了。 未曾想母亲的话竟一语成谶,好不容易寻得的好男儿竟真去了天上。 凌晨,原谨伤口发作起来,缩在稻草堆上的身体不住发抖。 饿了一天的李秋才听到悉悉索索声响以为是这天牢里闹耗子,翻了个身去继续睡,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只是这牢里实在是潮湿阴冷,兼满堂风倒灌进来刺骨头,他个大老爷们硬是熬不出睡意。 又翻了一个身,听到了黑夜里的一声闷哼,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汗毛也紧跟着竖了起来。 他在外面的时刻可没少听说出京畿卫里面的事情。他记得最清楚的便是这京畿卫手段狠辣,对待不招供的犯人会使用各种各样的酷刑,所以很多的犯人都会熬不过去直接死在这牢里,阴魂不散导致这牢中长年阴冷,而到了半夜这些游魂就会哭泣…… 啊,他不能再想了。他再想要把自己给吓死了。 不行不行,今晚上是睡不着了。他还是找人唠唠嗑好了。一起和自己进来的纨绔子,虽然话少,但至少也是活人不是。 此刻的原谨身体内部是火,外部是冰,脑子里一片糊涂,就像是有很重很重的东西在拉着他往混沌中而去。他手指紧紧扣在身下的稻草上,努力想要摆脱这种意识状态,然而身体越来越沉,灵魂越来越轻,整个人都像是要漂浮了起来。 “喂喂,小兄弟,你说说话。”李秋才伸手推了推他的床铺。 “你说你这继母是真对你好的吗,我为啥子觉得怪怪的呢?”见原谨不理他,李秋才也不在意,自说自话起来,“不过继母难为是真的。你这继母能来看你,有这份心,已经很不错的了。” “唉,你说她对你这么好,应该不会是装的吧。她送来的食物应该不会有毒吧?我现在饿得很,就想吃点东西饱饱肚。”他伸手戳了戳纨绔手臂,手指尖按下去时满是浓重湿意。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4) 当京畿卫从监牢中抬出尸体,原尚书腿已经软了下去。 原文氏上前欲扶住他,却被他无力推开。众目睽睽之下,原文氏可不想丢了自己面子,双手强力按住了他的臂膀。 原尚书苦笑一声,任由她扶住自己,眼睁睁看着盖着白布的尸体从自己面前抬过去。 他之前咒了那么多次都没起效,然而只在这不肖子临出门前咒了这么一句早死,他这不肖子,还真的比他这个当父亲的早死了去。 “死者为大,原尚书节哀。”魏深冷冷言语了句,带着李秋才从他面前走过。 李秋才见着日光有些恍惚,脚步踉跄了一瞬,差点跌倒在地。 “走吧。回去好好过日子。”魏深把他往前一推。 他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跌在地上,下巴磕出重重印记。 “人犯已死,此事已了。”魏深目光落在围观的百姓们身上一瞬,翻身上马直入皇宫禀报。 围观的百姓们议论了一阵,皆四散而去。 议论的内容不怪是这京畿卫不愧是这天下最残酷的地方,这纨绔子进去不到两日便没了命。 “我儿是怎么殁的?”原尚书叫住了爬起来欲行的李秋才。 李秋才回头看他,眼中满是惊惶,期期艾艾道,“死,毒死……” 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原尚书身旁站着的原文氏。昨日,原谨这纨绔子可只接触了她一人。要他说,原谨的死和她这假面慈悲的女人没关系,他都不信。 原尚书不可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夫人。毒死?他这不肖子竟是被毒死的。这天底下,会这么恨这不肖子的,只有她一人。 反正人已经死了,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原文氏也不在乎他怎么想自己了,温良恭顺地扶着他往马车走去。她已经赢了,赢的人应当要对人宽怀一些。 原尚书闭目不忍再看,身形却重乏了起来。 隐身在远处的刘太傅,摇了摇头,径直往巷子里走去。 此事他想不通透的地方很多。 首先是,原谨这纨绔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自家女儿,本该传出许多流言蜚语。可这已经三日,这长安城内并没有兴起什么议论,可见知晓此事的男女却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多。 其次,作为被调戏者,他的女儿声名竟半点未损。如果他本人不说,府内的下人都不知道自家小姐被人调戏。似乎从一开始,他女儿的名声就被保护了起来。 最后,这原谨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狱里。 深夜,刘雁被魏深派人送回了王家。 原谨之死,让她心神恍惚,回来的她只想好好洗澡再睡上这么一觉。 王老太君和她的婆婆却派婆子把她叫到了点着火把的院子里,让她当着一众下人的面泡柳枝水。 她嫁到王家来时是清白的姑娘,夫君新婚之夜暴毙,她便在这王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守了五年寡。现在她的婆婆和老太君竟然让她当着下人们的面泡澡,这不是侮辱她吗? 她第一次违逆了婆母和老太君。 “看来我们是使唤不动媳妇了。”王老太君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招手唤来了自己的嬷嬷。 “对不起了,孙夫人。”嬷嬷的双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 “母亲,老太君,我刘雁自认没做对不起王家的任何事情。”她一边挣扎,一边祈求。 王老太君背转过身去,威声厉喝,“孙夫人自知德行有亏,溺水自尽。” 一辈子都活在老太君威严下的王柏氏抖了抖身体,低低应了下来。 “母亲,你告诉我,我做什么德行有亏的事情了?”刘雁的外袍已经被扒去,她双手紧紧护在胸前,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滚落下来。 这王家,这曾说会一辈子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孙女的王家,骤然翻脸,她根本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王柏氏抬头恨恨瞪了她一眼,“你个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丢了命。这些年,要不是老太君拦着,我早就剥了你的皮。” 刘雁眼泪凝住,衣衫又被老嬷嬷褪去了一件。她竟不知,她这婆婆恨她恨到如斯地步。 那么,她在王家的这些日子里,有过的什么是真的呢? 皇宫。 年轻帝王与这长安城的纨绔平视,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捏,喜怒难辨,“不愧是这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这皮相倒是比朕后宫的佳丽要美一些。” “圣上谬赞。”面色惨白的原谨拖着沉重的病体往后退了一步,埋下了头去。 立在两人身后的魏深眼皮子抖了抖。他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这帝王不仅仅是对他很怪异,其实是对所有的男性都很怪异。 “知道朕为什么要救你吗?”年轻帝王再次靠近了他,把他的手掌握在了自己掌心把弄。 “不知。”原谨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 “既然不知,那朕告诉你。”年轻帝王拉着他坐到了软塌上。 “坐啊。” 年轻帝王发话,原谨不得不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坐下来,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白了一分。 “我需要一个暗探。”年轻帝王盯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你是个合适的人。” “暗探?”原谨皱眉。 “北国的女帝喜好男色,最是喜欢你这般容颜的男子。朕打算把你送过去。”年轻帝王拨弄着他的指甲,漫不经心地看了魏深一眼。 魏深走了几步上前,正色道,“我们往常也送了不少男子过去,只是这女帝暴虐异常,对待男宠很没分寸,送去的,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原谨眼神抽搐了一瞬。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你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纨绔,玷污了少女,在牢中暴毙。你做暗探,再合适不过了去。”年轻帝王拍掌笑了起来,笑容嗜血,“假如你死了,也算死得其所。假如你没死,就当给刘雁姑娘赎罪了。” “刘雁?她怎么了?”原谨真正紧张起来。 “瞧,多容易心软。多好掌控。”年轻帝王拍了拍他的手臂站了起来,目光落在魏深脸上,低声自语,“朕喜欢有弱点的人。”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5) “醒醒,醒醒。”刘雁费力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脸。她傻笑着伸出手去,“没想到,我们又再见了。” 开始那样讨厌的纨绔,到了这地底下,竟然是旧相识。说不出是讽刺还是喜剧。 手触到温软肌肤的她,愣住了一瞬,后知后觉道,“我不是死了么?” 在贴身衣物即将被老嬷嬷扒掉的时候,她选择了尊严,一头撞向了庭院里的石柱,鲜血漫流到眼睛处,她迅速失去了意识。 “我找你的时候,你刚好撞柱。”原谨握住了她的手,眼神关切,“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污了她的名声,王家也不会对她做出这般残忍之事。 “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刘雁不想和他再谈之前的事情,把手抽了回来,额头处的伤口一疼,她忍不住咧了咧嘴。 王家的人恨自己入骨,把自己看成是害死了夫君的仇人。她们恨不得剥自己的皮呢,怎么会容许他带走自己的呢。 “你在长安城已经是死人了。”原谨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你呢?”刘雁扶住伤口,缓缓坐了起来。 他的尸体被京畿卫当着长安城所有百姓的面给抬了出来,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她环视了屋内一圈,这里的摆设和长安城大不相同。这里,应当不是在长安城内了。 “如你所见,我也是。”原谨苦笑了一声。 “你是怎么出来的?”刘雁眼神警惕起来。她不相信,原家的力量会有这么大,能当着天子爪牙魏深的面改换阴阳。 “后面我会与你慢慢说的。”原谨取过了边上的药碗,递到了她手边,“喝了药,头上的伤会好得快点。” “不要。”刘雁推开了他的手。 从小到大,她最是讨厌吃药了,连药味都闻不得一点。进入王家以后,王老太君和婆母,现在该唤王柏氏了,也是经常派嬷嬷给她送滋补身体的药,她总是背着她们偷偷倒在了院里的盆栽底下。 先前嘴中发苦,还没闻得这药味,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你从小到大便是这般?”原谨从床下取出瓷盆放到她面前,同时贴心地替她拍了拍脊背。 刘雁胃中本就没有什么东西,现下吐出来的也不过是酸水而已。抱着盆的她,此刻喉中满是灼烧痛感,只想喝点水缓解。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倒水来。”原谨似是她肚中蛔虫,直接洞察了她的心思。 喝了水,她终于好受了许多,指着药碗,示意他给丢出去。原谨照做了以后,她这安心地靠在了床上休息。 她似乎是乏了,原谨带走了她吐脏了的瓷盘。等他再回来,手中多了热粥。 把胃中酸水都吐干净了的刘雁,闻到米粥的淡淡清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快喝吧。”原谨端到了她手边。 饿了许久的她,完全忘记了在长安城的那些贵人礼仪,和寻常人家的女儿一般大口喝起来。喝完整整一大碗,她才满足地叹出长气,问出了关心的问题,“这里是何处?” 原谨拍了拍土炕上的尘土,“这里是雁门关边境,目前就只有我和你两人生活在这里。” “雁门关?我和你,为何来这里?”刘雁柳眉一挑,总觉得遇到他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日后你就知道了。”冷风透过破旧的窗棂吹了进来,他转身替她挡住了。 “现在为什么不能说?”他已经两次推拒,刘雁这次拿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和毅力。 “你先休息,我出去劈点柴火。再过段日子,雁门关就要下雪了。”原谨转身把挂在门口晾晒的袍子抱来放到了她的床边,嘱咐道,“你若是冷,就先盖着吧。” 满是土色的房间在他出去以后空旷起来,冷风呼呼往里刮了进来,吹得她脸疼。她自长安出生便没出过长安一步,还是第一次来到边境苦寒之地。出于好奇,也是为了更快地熟悉这里,她不顾受伤的头,披上了男式外袍往院子走去。 墙壁上吊着成串成串的玉米和辣椒,看上去挺壮观的,院子角落堆砌着不少成人手臂粗壮的木头,看得出来这里之前是有人居住的。 放眼望去,远处山头连绵,稀稀疏疏长着枯草和老树,不时还有着野雀子飞过,只是不见什么勃勃生机。这里比较起熙攘繁华的长安,要荒凉清净得多。 “今晚吃什么呢?”她拢了拢袍子,问出了当下最紧迫的问题。 “已经布了网。等劈完柴火,我去看看有没有收获。”原谨手起刀落,木头应声劈成两半。 要不是刘雁知道他是这长安城的纨绔子,定然都会怀疑他是不是被调换了人。她不假思索道,“那等会儿我陪你去。” 反正她一个人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去山上转转散散心更有利心情。 “好。”原谨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专注着自己的劈柴火事业。 她就这样静静站在屋檐下看着他。远离了长安城,她和他都失去了原有身份,她便也忘记了所有礼教和束缚,只把自己当做普通人,准备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皇宫,刘太傅正跪在年轻帝王面前哭诉自家女儿的冤情。 这已经是他接连三日来自己的寝宫叨扰了,年轻帝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希望他能够懂事自己退出去。 “圣上,老臣的女儿身体一向康健,且她三岁会水,不可能溺水而死。”刘太傅膝行上前,恳请着帝王为他女儿主持公道。 他这好好的女儿回了这王家,第二夜就传出溺水而亡的事情,怎么看怎么都有阴谋。他家中老妻知晓女儿溺亡消息,早已病倒。可惜他不是内眷,不然定要进得这王家后宅去调查个究竟。 “人都死了。长安城已经找不出你女儿了。太傅又何必如此执着了去。”年轻帝王推倒了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在青石砖上迸溅发出沉闷响声。 刘太傅哀叹一声,提步往外走去。那身形,苍老似七十多岁的古稀老人。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6) 尚书府。 “把院子给我清扫干净。”长年跟在原文氏身边伺候的嬷嬷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下人们打扫起来,飘起了一层灰尘,尽往人这口鼻之中窜,怪令人烦心的。 “母亲,少爷已经不在了,突然清扫院子是为了?”嬷嬷的女儿凑了过来打听。 “你个死丫头,问得硬是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行。”嬷嬷扯了扯女儿的耳朵。 幸好她这些年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知晓少爷风光不了多久,阻止了眼皮子浅的女儿贴上去。不然,按照眼下这种情况,少爷死了,她这女儿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好呢。 “母亲,你就告诉我吧。”面色水灵的女孩儿摇晃着她的手臂。她这心软了下来,“本就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这院子收拾出来啊,以后就给戏班子常住了。” “戏班子?” “是啊。夫人喜欢听曲儿。”嬷嬷往女儿身上拍了拍,“这些不该你管的事情你别管,好好的做自己的事情。等你年纪差不多了,我去给夫人讨个恩典,嫁个好人家做正妻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我才不要呢。”女孩儿明显心气要高,不想接受母亲这般的安排,掉头跑走了。 雁门关边境。 刘雁在这里与原谨待了一个多月,渐渐地也知晓了点原谨要去做的事情了。 这一个多月里,一个长相普通的老者每天午时踩点而来,教授原谨北国语,直到天色将暮,他才踩着落霞离去。 很奇怪的事情是,刘雁每天都看到这位老者,可每次他一离开,她就忘记了他的面容,脑海中只留下了“平平无奇”这个印象。 夜晚的时候,一个老嬷嬷会戴着帽子而来,亲眼盯着原谨用牛奶泡手。到了如今,他那双手比自己这个女儿家的还要细腻了。 这位老嬷嬷的模样倒是不普通,容易让人记住,可是这老嬷嬷每天都换一张脸,这一个多月,她就像是遇到三十多个人了,可到底那张脸是老嬷嬷的她却是一点都分不清楚的。 又这般过了半个多月,在下雪的深夜,一位长安城的故人来到了这处。 准备起夜的她,听到男人说话声,往门后站了站,暂时忍住了小腹的涨意。 “你答应过圣上的事情,可曾忘了。”并不曾点灯的房间内,魏深把原谨的位置看得清明。他自小便练习鹰眼,这双眼睛就算是黑暗中都能视物。 “不曾忘记。”原谨背对他站着,袖下藏着的大掌手指中缝处紧夹着头发丝一般细薄的刀片。 “明日你便出发,去了那边,我们的人会接应你。你会被直接送到女帝后宫。”魏深留心着他的手,握在刀上的大掌蓄力待发。 “她呢?她怎么处置?”原谨转向他,抬了抬眉。 “圣上自有安排。”魏深捏紧了刀把,“不该你关心的事情比必放在心上。” “我自愿去北国。可我要她完整活着,一点损伤都没有的活着。”原谨与他在黑暗中对视。 魏深背上一紧,这才不到两月,一个纨绔的气势竟然强到了这般么。 “你放心。她是你的弱点,圣上不会让她死的。”他语气有了松动。 原谨再次重申,“烦请大人告诉圣上,我这条命先欠了她。若是她死了,那么原谨不能保证圣上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魏深眉间深深皱成川字,犹豫了几息后,沉声道,“好。” “既然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那原谨就不留大人了。”他把手中刀片轻放在了桌上,往魏深所站的方向走来。 魏深松了一口气,转身往院子走去。 院子里,白马的蹄子部分都被大雪给覆盖了。可想而知,这里不用几天,会堆满白雪。说不得这处屋子也会被大雪给彻底覆盖呢。 偶然听到这些的刘雁,默默躺回了自己床上。 原谨明日就要去北国。北国的人情风俗和长安半点不相同,他还要进入女帝后宫,他万一身份暴露,他就没命了。 辗转了一夜,她都没能入睡。早上听到院子里的响动,她翻身便追了出来。 “我送你。”原谨抬头看她,她不躲不避,完全没有往日的扭捏。 “好。”原谨拍了拍马儿结实的屁股,假作不知她的怪异,“正好我们还没有观赏过这雁门关的雪色。” 刘雁带上了院子的大门,深深看了一眼这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地方,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要去多久?”刘雁沿着他的脚印行走,在这一望无垠的雪色天地中,只留下一人一马行走的痕迹。 “你知道了?”原谨回头看她,她没有防备便撞上了他坚硬的脊背,疼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知道得不多。”她捂紧了自己的鼻子。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原谨放开马儿的缰绳,抬手替她揉搓红了的鼻尖,低声轻笑,“这么大个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刘雁以为他看到了她在踩他的脚印,脸上一红,别开了他的手,喃喃自语,“要你管。” 原谨见她这般女儿姿态,眼中漾起笑意,跟随着马儿往前慢慢走着,轻声道,“能够看到鲜活的你,感觉自己还活着。” “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刘雁瘪了瘪嘴,追了上去。当然,她踩着的还是他的脚印。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是,她在原谨面前总是在做自己,完全不用掩饰。 “雪越落越大了,再走你就回不来了。”两人行至银装素裹的枯树下,原谨把马儿一拴,停下了脚步。 “不走了?”刘雁说出这话的时候,带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期待。 “我去了北国,圣上会重新安排你的住处。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原谨抬手替她擦去了眉毛上沾染的雪子。刘雁脸一红,低下了头。 “会有再见之日的。”她闻得他此语,抬头去看,他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她欲抬脚去追,立于白雪之中的玉冠少年,朝她拱手一拜,“雁门雪大,姑娘别跟了。”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7) 刘雁骑着马儿回到住处,宫中的人已经等着了。 “娘娘,请吧。”耷拉着脸的老嬷嬷,伸出了粗粝的手,把她强行给扯上了轿子中。 “我要去哪里?”她挣扎着,可这老嬷嬷的手像铁钳子似的,她怎么也挣不脱。 “娘娘在宫外清修许久,奴才是奉圣上之命接您回宫的。”老嬷嬷把她塞到了轿子中,手一抬,轿夫们扛着轿子走入了雪地之中。 进宫?这就是当今圣上给她的安排? “珍惜生命,好好活着。”原谨离开时候的话语犹在耳侧。 生里死里走了两遭了,她刘雁不能再意气用事。她捏起拳头,停住了在轿子里乱踢的脚。 无论如何,她要好好活着,等到她和他再见之日。 —— 原谨入北国女帝后宫已经第三日了,还未见到女帝的身影。 今日,春光大好,在宫女小花的说服下,他来到了花园转悠。 “主子,您看这花开得多漂亮。”小花刚入宫便被分到了原谨身边伺候,还没见过后宫阴暗的她,性情比较其他宫女要活泼得多。 “我倒是觉得小花比这枝头上的花漂亮。”原谨随手撷了一朵鲜花插在了她的鬓角。没有和男人单独相处过的小花一下子红了脸,嘴皮子都不利索起来,“主子,你取笑我。” “哪里敢取笑小花呢。这花园里可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呢。”她的娇羞使得原谨心情大好,多的俏皮话也出了口。 “主子,后宫需谨言慎行呢。”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的小花板起了脸。只是她长了一张圆脸,这脸怎么板都不严肃,反而像池塘里游着的金鱼一般,腮帮子鼓鼓的,可爱得不行。 “你还是不要生气的好。”难得在女帝后宫有这样痛快的时候,原谨乐得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那位男妃是?”女帝的第三女,也是女帝最宠爱的乐至皇女,从花园小径穿行而过,见到了洒脱不羁大笑的原谨,向身侧的老嬷嬷问了一句。 “是成安夫人孝敬给女帝的男妃,女帝这些天忙于政务,还未曾召见。”老嬷嬷低头敛目盯着脚下的鹅卵石,话语也答得恭谨。 乐至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这是让她不要肖想女帝的男人呢。 她压了压粗狂的眉角,抬出的腿转向了另外一条小道,“嬷嬷先去禀告女帝,乐至身体不适,稍候就来。” “三皇女,都到……”老嬷嬷的嘴巴被花朵堵上,乐至拍了拍手掌,抖落下花瓣碎片,大踏步往还在放声大笑的原谨走去。 “三皇女。”小花虽然进宫时间不长,可三皇女最受女帝宠爱,得自由出入后宫的恩宠,她也和宫人们远远见过她的身影几次。 “倒是个懂事的。”乐至扯了朵花在手掌之间摆弄,目光似不经意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你眼生得很,倒不知你的名字。” “原谨。”他抬手一拜。 乐至见他行动语言都不似北国的男儿一般扭捏,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询问道,“原谨怕不是我们北国的男子?” “原谨自小便生活在雁门关边境,见惯了走南闯北的汉子,也向往他们那般自由自在的人生,所以不似北国的男子。”他主动擦干净了凉亭处的凳子,恭敬等待乐至落座。 乐至望向他那双细白的手,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儿中最白嫩的,她眼神微动,“倒不知原谨是出生于什么人家?” “肖家。”原谨吐出这两字的时候,乐至也差不多想到了。 北国肖家是最富裕皇商。只是肖家家主肖雨燕是个好美色的,男女不忌,年到三十娶了个醋坛子男人,只许她一心一意和他在一起。也不知道这男人是用了什么迷魂术,真的哄住了她。为了哄男人开心,她狠下心把府里的所有相好的都赶了出去,连带着之前生的孩子也给丢到了雁门关边境的妹妹家将养。 成安夫人和肖家一向都不对付,定然是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给送进了宫来。 肖家家训便是男人不得入宫,如此一来,正好对付了肖雨燕其人。 “可想过其他出路。”乐至拍了拍自己大腿,眼睛直勾勾盯着长身玉立的男人看。 肖雨燕和夫君虽然相爱,可后面没有过孩子。那么,原谨便是她唯一孩子。就算她再狠心,百年之后,这肖家定然也要交到原谨手上来。 若是她能够收服这原谨,那么,这肖家的财富不都任由自己控制?! “原谨能够进宫伺候女帝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妄想其他。”他拒绝了她。 乐至所有的野心都写在了脸上和眼睛里,和这样的人相处实在太危险。很有可能他还没来得及传递消息呢,就被女帝留在她身边的暗探给解决了去。 “很好。”她抚掌大笑,半真半假道,“我倒是看错了你。” 没人看见的内心却阴鸷起来。一个被母亲放养的私生子罢了,竟然还敢对她摆谱。 “今日春光明媚,原谨不耽误三皇女欣赏,自请离去。”他抬脚往凉亭后走去,小花则三步并两步贴到他身后。 两人一直走到僻静无人处,原谨才停下脚步。小花猛拍自己心口,呼出长长一口气。 两主仆对视一眼,互相笑起来。彼此都明白,刚刚是侥幸。 “下次小花还是不要带我出来赏春光了。你主子我这张脸实在动人,诱惑了其他皇女实在过意不去。”原谨故意逗她。 小花却一反长途地点头赞同,“下次还是少出殿门的好。主子无权无势,真要被其他人看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原谨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聪明的,正准备夸奖呢。小花嫌弃地拍了拍他沾着泥土的袖子,埋怨道,“主子千金之躯,怎可亲自去做这些宫人做的事。小花又不是死的,给一个眼神,我就懂了。看这上好的南绣,就这么弄脏了,也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 原谨低笑着揉了揉小姑娘头发,“也不知道小花这碎碎念是学了谁的。”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8) “圣上,北国有消息传来吗?”迎风赏竹的刘雁,眼角余光瞥到明黄色衣袍,立刻转身,欣喜相问。 “每次朕来这千阳殿,总会见到静妃喜悦的模样,只是每见一次就痛心一次,因为静妃这笑不是给朕的。”年轻帝王坐到了她身后的椅子上,支着手凝望她或是凝望她身后的风景。 这年轻帝王虽长了一副好皮相,可他眼神阴鸷见不到底,也难测他每句话的真假,刘雁收敛住了原有的情绪,恭敬却又冷淡道,“是臣妾逾矩了。” “不不不,你没逾矩。”年轻帝王摩挲着她握过的毛笔,那动作之暧昧就像是在抚摸她的身体,刘雁努力压下不舒服的感觉,压不下去索性避过了头去。 “静妃为何不看朕。是否是因为朕比不得你的心上人。”年轻帝王话音落下,毛笔也坠到了地板上,刘雁被吓了一跳,随后见到墨汁溅得到处都是,就连她襦裙边上也晕染出了墨迹。 “女人心啊。真是难测。”年轻帝王摇头晃脑地哼起曲儿来,声音软糯似那江南的女儿,并不和这英气的皮囊相似。 刘雁心惊地跪到了地上。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她自进宫后,每日都深有体会。 一曲哼唱完毕,年轻帝王起身走到她刚刚赏竹的位置,吟唱道,“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跪在地上的刘雁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却根本不懂他在此时吟唱郑板桥诗句的意思。 好在帝王也没有让她解释诗句之意,独自观赏了会儿竹林后,抬脚往外走去。 刘雁在宫女的服侍下站了起来,膝盖都已经跪麻了。 相比起每天都要在乾阳殿待上一晚的魏深,她觉得自己还是要幸福得多。不管怎样,皇帝只是来她这儿转一转,并不多和她说话,也不要求她侍寝。她上次去乾阳殿求见,可正好遇到魏深被年轻帝王压在身下欺负呢。 长年跟在年轻帝王身侧的公公进到了她的寝殿宣旨。她的位分竟然又往上升了一级。 —— 原谨在女帝后宫待着的第三五十日。他受到了女帝的宣召。 之前看三皇女的样貌,他猜测女帝应当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所以真正见到的时候吃了一惊。女帝像极了现代社会里三十多岁的熟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之前便听说你是肖雨燕的儿郎,现在一见,传闻果然不假。你和你母亲的眉目像了十成十。”女人扯了扯胸前的娟斤,伟岸的胸怀更加凸显。 原谨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多看上这么一眼。 后面,女帝又问了他不少问题,都是关于他小时候的生活环境的,想来是在质疑他的身份。原谨一一回答,并不曾出半点纰漏。 夜至半,女帝似是乏了,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然后,他成了女帝后宫中第一位传召后不被安置而被送回自己寝殿的男妃。 原谨就这样成了女帝后宫中的笑话,小花很为自己主子鸣不平,可她只是个奴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去。 原谨本人倒是一点都没把这事上心。为了免去烦扰,他索性称病不出。 有一天,小花摆置好饭菜来请他用膳,无意中提了句他眉目似故去的先女帝。他追问了良久,才了解了北国这点不算密辛的密辛。 原来,北国现在的女帝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女帝的姐姐自然成为了北国的王。然而,女帝姐姐在这位置上没坐多久,便突然暴毙。然后,现在的女帝登上了王位。 原谨突然回想与女帝的唯一一次相见,女帝凝神望着自己眉眼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一个生活中活着的人,而似是在透过他看某个不存在的人。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介纨绔,而且犯下那般的大错,却被皇帝相救,改换身份送到这遥远的北国来做暗探。可他来了这般久,也未曾见长安传递出什么任务。帝王所说的是因为女帝喜好自己这般的长相,他一直都以为是暗探传递的消息。如此看来,这其中的关系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长安城中的帝王和北国的女帝会有什么关系呢?他想不明白。 在他称病一月后,等待着的任务终于来临。——长安城的帝王让他离间三皇女与女帝之间的感情。 他略施小计,便让三皇女来到了自己的寝殿。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和三皇女说上半句话,女帝便匆匆而来。 三皇女紧张地撇清自己身上的干系,全部甩锅给他,说他蓄谋勾引。 他没有反驳任何一句。 只是让三皇女和他都意外的事情是,女帝什么都没做,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好似只为了看一眼两人。 三皇女被女帝抓包,心惊胆战,后怕不已。女帝走后,她给了原谨一巴掌,怒斥他狼子野心。她认为这一切都是原谨故意设计,为的就是离间她和女帝之间的母子情。 后面她处处针对原谨,变着法的想要弄死他。只是原谨见招拆招,次次都险为自己争得了一线生机。直到肖雨燕主动请求进宫见他,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躲不过去。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9) 肖雨燕根本就不会有孩子,因为她在十六岁的时候意外丧失了生育能力。为了这肖家的万贯家财后继有人,她凭空捏造出了这么一个孩子的身份。哪晓得,这孩子在二十年后,竟然被反目成仇的爱人送进了这后宫里。真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眉眼间倒是有几分似故人。”她并不入座,盯着原谨的脸看了一瞬,径直离开了这里。 原谨抬手触向自己眼睛,深思良久。 得知肖雨燕进宫又出宫的消息,三皇女在皇女府气得半死。她已经偷偷调查到了肖雨燕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儿子,目的就是让肖雨燕亲自揭穿原谨的身份的,哪晓得这肖雨燕竟然没有这么做。女帝和肖雨燕之间的情分非同一般,她这个做女儿的直接去揭发原谨的身份,没有肖雨燕的支持也难得信任。 三月,长安城的使者来到北国。女帝特意在后宫设宴宴请。 隔着并不太远的人群,原谨一眼便见到了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他们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相对走过,他紧紧捏住了手指尖才镇定下来。 酒席过半,他称醉。始终陪伴在他身侧的小花搀扶着他离开了这里。 一人一仆走到花园处,老人已经等在了路旁。 “大胆!”小花低声呵斥老人,要知道这后宫的所有男妃都是女帝的男人,他直视主子的脸这是犯了死罪。 “小花。”原谨捏着她的手腕用力,用眼神示意她去周边望风。 “主子。”小花吃痛皱起了眉,如愿被松开手腕以后,走到了显眼处。 “是我逾矩。在席上的时候便注意到公子与我纨绔子有几分肖像。”老人整张脸都隐藏在阴暗处,让人辨不清他面上表情。 “您应当是认错了。”原谨傥荡甩了甩衣袖,温和却又疏离道,“我自小生长在雁门关边境。” “听说公子也唤做原谨。和我那不肖子也是同个名字。”借着夜色的掩饰,老人目光落在他背对光亮的发上,眼中多了一抹湿意。 “物有相似,人有同名。并不是件稀罕事。”原谨往后退了一步,好心提示,“大人出来的时间长了些,为了不惹麻烦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老人看向他们之间又远了一步的距离,抬头望向天上圆月,有了皱纹的手掌捂住了口鼻,阻挡住了即将出口的哽咽。 “小花,走吧。” 等主仆二人从自己身前走过,老人这才从阴影之中走出,带了笑意的眼睛再次变得浑浊,即使如此,也依稀能够见出他年少时候俊朗的面容。 他的儿子,还活着。 活着就好。 长安,皇宫。 醉酒的年轻帝王,衣衫半敞,正躺在桃花树下,反复呢喃。 被传召而来的魏深见得帝王失态模样,深深低下了头,却被帝王一把拉到了桃花树下。 “圣上,你醉了。”魏深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却被抱得更紧。 “魏深,朕只有你了。”年轻帝王把头埋进他颈间,微热且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肌肤上,熏得他都快醉了。 “圣上,您该进殿安置了。” “他们都不是真心待朕的。”帝王挽住了他的头深深压了下去,带着酒气的唇寻觅到他温软的口中。魏深欲闭口阻挡,却被长驱直入。帝王的口勿不似他人一般冷清,反像是火一般的灼热。感受到怀中的男子不再抵抗,帝王动作愈加轻柔。 天空中的圆月许是羞见这般场景,偷偷躲到了云层中。 第二天早上,魏深醒来,龙床上已经没了帝王身影。他起身准备离去,却栽倒在了地上。 “魏大人这般体弱,怎么能跟在圣上身边伺候。”皇后抬脚进来扶住了他,目光在他脖颈处流连,而后大怒,“来人,把迷惑圣上的魏深给抓起来。杖毙。” 她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整治魏深,今日不正好找到机会了。自从他被提拔当了京畿卫统领,可自由出入宫中后,她们这些皇妃可都再也没能和皇帝亲密过。就连那千阳殿那位,圣上也不过是去坐坐,从未留宿的。 魏深知道皇后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却没想到她这般恨怒自己。 他魏深出生市井之中,本就是烂命一条,可承蒙圣上眷顾,当上了京畿卫统领。工作上从不敢怠慢,至今还未出过纰漏。他这条命,要死,也得死在圣上手中。 “我要见圣上。”他沉声道。 “还想见圣上。死了这条心吧。”皇后趾高气扬地踹了他肩膀一脚,魏深顺势抓住了她的腿,掐住了她的喉咙。 “来人啊,来人啊,魏深谋反了。”皇后大喊起来。 与魏深并不对付的王公公甩了甩手中拂尘,明面上是好心提醒,实则却是威胁,“魏深魏大人,你可想清楚了,你手上是皇后。玷污皇后清白,只是杖毙。谋害皇室成员,诛九族。” 魏深爽朗笑起来,“无论如何总有一死,那不如找皇后和我一道黄泉作伴。” 皇后惊叫起来,“魏深,你别冲动。” “我要见圣上。”魏深拖着皇后往身后的龙床一坐。现在的他什么都可以舍了。只是他想不通一件事情罢了。他要亲自从圣上口中知道答案。 “德静妃娘娘,德静妃娘娘,不好了。皇后被魏大人劫持了。”小宫女匆匆跑进大殿,正在作画的刘雁手一抖,宣纸上的墨迹很快晕染开去。 “去乾阳殿。”她提着裙摆奔走。 “妹妹是来看我笑话的吧。”皇后望着她不屑冷笑,“圣上亲封了你‘德’的名号又如何,还不是未曾宠幸你过。” 刘雁并不看她,而是把目光落在了魏深脸上,低声道,“你何苦。” “我也不知。”魏深摇头,在众人面前沉稳持重的他,此时笑起来,却似那被七月暴雨打过的芭蕉一般苦楚,“大概,我和你一般,早就情不知所起了。” 刘雁握紧了自己的手腕,闭目轻叹,“我只求他平安康健。” “我似乎,比你贪心一点。”魏深浓重的眉眼坚定起来,皇后趁他不备拔出了利簪插入了他的心口。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10) “你个贱人。”听闻消息匆匆而来的帝王甩袖给了她一掌,抱住了受伤的魏深,嘴唇惨白呢喃,“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宣御医,快,快。” 皇后被这一巴掌给扇晕了,跪在地上好久都没能缓和。刘雁自帝王进门,便跪在角落,观望着事态发展。 “我不怕死。”魏深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鲜血从他心口处蔓延至腹中,挤出了惨淡笑容,“我只是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你说。”帝王撕下自己的龙袍护在他心口处,动作轻柔地似对待稀世的珍宝。 “我不明白,我对你到底是什么。”魏深张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 帝王握紧了他的肩膀,不停呢喃,“是朕的错。是朕的错。”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他也不会面临今天的结果。 “御医怎么还不来。”他狂躁大喊,殿内所有宫人战战兢兢,都不敢抬头。 “圣上对魏深可曾用心?” 高高在上的帝王把他从市井泥淖中拉起,赐予他地位,赐予他财禄,赐予他无上的信任与荣宠。他虽是流血不流泪的男儿,却也是个人,怎么不感激,只恨不得以身许国。 开始他以为帝王对他所为是出于龙阳之癖,他心中虽然不爽却也忍耐住了。直到昨晚,帝王醉酒抱着他哭诉“只有他真心待他”,他心上的裂缝完全崩脱,他把一颗完完整整的没有保护的心给捧到了帝王的面前,任对方观赏玩弄。 帝王把头埋在他肩颈处,温热的泪滴到了他颈窝,“魏深是朕第一个爱的男子。” “够了,足够了。”魏深重重拔出了心口上插着的簪子,往后仰躺,眼泪从眼角处滑落。 一国君主怎可与男子相爱。他魏深死了,帝王的名声就保住了。 “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帝王失魂落魄地踢了面前跪在的宫人几脚。 “参见圣上。”一路小跑而来的胡御医进门跪拜,却被帝王一路扯到了龙床之上。 “救不活魏深,你们全都跟着陪葬。”帝王暴戾向跪着的皇后心口踢去。 “饶命啊皇上。”皇后嘴角溢出鲜血,却只能把头低得更低。 “圣上,魏大人已经没了呼吸了。”胡御医背后渗出细密汗水,却来不及擦拭。 时运不济,灭顶之灾就这么快降到他的头顶。 ———— 原谨在女帝后宫待着的第五个月,长安城传来消息——天启帝重病,被安插在北国的暗探们六神无主,趁机被女帝揪出来不少。 原谨还在观望长安城情况的时候,神秘女子来到了北国。她手持北国先女帝的亲笔遗书,联系了先女帝曾经的拥护者,以为先女帝报仇为名,暗中搅乱北国内政。 事实上,自女帝上位以来,为了巩固位置,她打压世族,提拔了许多的底层民众建立起自己的新势力,被分割了利益与资源的上层阶级自然心生不满。趁着这个机会,她们纷纷出手,想要重选出一个新的代言人。 用残暴手段暂时压住了内乱的女帝,单独召见了肖雨燕,试图说服她为自己的军队提供钱财。她想要以攻打周边小国为名,借机转移国内的内政危机。 已经看过先女帝遗书的肖雨燕,亲口拒绝了。一个为了上位能亲手毒害同胞姐姐的女君,实在不值得她付出。 女帝恼羞成怒,把她囚禁于后宫。她也不着急,时不时去找自己的“儿子”说说话、下下棋,这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安稳。 女帝的生辰来临,她下令大肆兴办,以此来证明国家在她管控下仍旧欣欣向荣。 当夜,北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进了宫中。载歌载舞,进行到一半,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扯去面巾的女子面容与先女帝像了十成十,引得宴饮的王公大臣惊呼,醉酒的女帝却冷笑了一声,“姐姐不应在十八层地狱么,怎会在这处。” “你知错吗?”带着人皮面具的刘雁一步一步逼近她。在她身后,空无一人。 要不是她亲自来了北国,一一印证了天启帝对她所说的那些隐秘之事,她可能犹在怀疑天启帝亲口所说的借尸还魂之事。 毕竟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之事呢。被自己妹妹毒害死掉的北国先女帝醒来,居然寄生在了男人的身体里,这男人还是长安城高高在上的帝王。 “知错,我有何错?”女帝推开了身旁的女官,扶着矮几立起与她对视,无边的冷笑从嘴角蔓延出去,“就算你死而复生我也不怕你。我能杀你第一次,便能杀你第二次。” “你还是死性不改。”刘雁把黄色绢帛丢到了她的脸上,学着天启帝曾经教授她的语气道,“妹妹,这是沭阳的亲笔遗书。他说了,他这一生从没把你放在眼里过。” 原谨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总觉得她像极了故人。 原本底气十足的女帝,支撑身体的力量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她脚步踉跄,竟然从高台上滚了下来。 “拿下,拿下这个逆贼。”她尖利的声音在空中飘荡,而参加盛宴的所有人坐在自己原位,皆纹丝不动。她大笑起来。 这后宫,原本就是先女帝的后宫;这大臣,原本就是先女帝亲手稳固的大臣……沭阳,自始至终眼里也只有她姐姐一人。而她,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那她毒杀姐姐,抢来这女帝位置为的又是什么呢? 她头痛欲裂,忍不住在地上翻滚起来。 开始生出这般心思,是因为沭阳眼里只有她的姐姐,而看不到她对他的付出。明明她们都是沭阳名义上教养的女儿,为什么他只在意她姐姐呢。 后来,姐姐继位,她被封为王女却缠着留在了宫里。沭阳对姐姐有求必应,却对她冷眼相待。她也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受得了这种冷遇。 她想沭阳对姐姐好不就是因为姐姐一直都是女帝人选吗,那么她成为女帝,沭阳就该对她好了。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11) 她如愿登上了这女帝之位,把沭阳囚禁于自己寝宫之中,还生下了他们共同的孩子——乐至。 然而,沭阳对待她仍旧是不冷不热。 她再也忍受不了他的冷待,亲自斩断了他的手脚,挖去了他的眼睛,割掉了他的口舌,把他做成了人彘,塞到了罐中。 每晚,她抱着这罐子入睡,竟然比他睡在自己身侧还要温暖。 她不断告诉自己,沭阳是爱自己的。 迷梦在今天醒来。她竟然从没得到沭阳的一点真心过。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拿下。”身穿铠甲的乐至和成安夫人踏步而来,在她们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金吾卫。 “吾儿不负孤的爱宠。”女帝借力想要站起。她想要告诉所有人,这最终赢的还是她本人。 乐至搭弓射箭,直中她的心脏,无情话语从口中吐出,“是你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去你殿中玩耍的时候,他便告诉了我,要我为他复仇。” 中箭的女帝直挺挺往身后倒去。她这一生,信任过自己的,被自己辜负;被自己信任的,辜负了自己。当真是众叛亲离。 “在场所有人,皆杀无赦。”乐至冷眼看向众人。这些人,都亲眼见证了她弑母,她绝不会让她们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的。 “走。”混乱中,原谨的手被人给抓住。他犹疑看了一眼,手被握得更紧了。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刘雁拉着他往花园跑去。 追兵追赶而来,她拉着他跳入了池塘中。 乱箭扫射一阵,追兵们四散而去。找到了水中密道的刘雁,往前重重一撞,拉着他钻了进去。两人在狭小的通道里爬行了许久,走了好多弯路,膝盖、手肘、手掌都磨出了血迹,这才见到了前方的天光。 “自由了。”刘雁扯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紧紧拥住了他,劫后余生的快感浮上心头。 天知道,她一人站在女帝面前有多害怕。要不是看到了人群之中的他,她根本不可能坚持得住。 “在宴席上,我就感觉你很熟悉了。”原谨双手在她后背轻拍,询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处。” “天启帝提出的条件。”刘雁一五一十地把天启帝的秘密告诉了他。 “不好。”原谨听完,扯着她就要跑,可是已经迟了。密林深处箭雨疯狂扫射过来,原谨把她往身后一推,正色道,“活着,好好活着。” “不,我们一起走。”刘雁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舍得松开,眼泪像小溪一般潺潺。 她在后宫便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怎么会天真到天启帝回放他们俩自由的地步。 “好。”原谨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先进去,我跟在你身后。” 此时,密林之中穿着铠甲的士兵们已经拥了过来。若是两个人一起,根本就活不了的。 “一定要跟着。一定要跟着。”出于求生的本能,刘雁爬得很快,原本就受伤了的地方,现在伤得更厉害了。 拐到了一处弯道。她不知道是要沿着原路返回至北帝后宫,还是走这条新路,暗自思索的瞬间,已经被原谨给推到了新路之中。 “原谨”,她厉声大叫,“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要一起走。” “我欠你一条命。今日,彻底还你。你不要辜负了我。”原谨挖起泥巴糊住了这条弯道的入口,正声道,“无论如何,活着。” 刘雁努力憋住哭声,狠狠咬向舌尖,口中满是血腥味后,坚定地往漆黑前方爬去。 她绝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 女帝及各大王公大臣被天启帝派来的暗探“害死”,乐至作为女帝最宠爱的皇女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位置。 三日后,金吾卫把从后宫中清查出的所有暗探尸首高悬于城墙之上曝晒。同时宣告新皇的新举措。 混迹在北国百姓之中的刘雁,见到满身扎满羽箭的原谨尸体,眼泪无声流淌。她捏紧了拳头,发誓一定要回长安城找到天启帝讨要说法。 然而,她注定是回不到长安了。 她刚到雁门关边境,便被亲眼目睹死去了的魏深抓捕。 面对她惊诧的目光,魏深爽朗一笑,并未多做解释。随后,她被投入了水牢之中。 —— 万寿节弥临,天启帝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 这日,大雨刚过,满鼻都是清新气息,他由王中丞搀扶着去了御花园行走。 路上遇到了不少太监宫女,见着两人纷纷纷纷下跪。这后宫,谁不知道王中丞是天启帝的新男宠。看两人所去的位置应该是御花园,大家都走远了些,并不想靠近,以免触怒了天颜。 “不知道中丞大人还想不想得起,我们曾经迷乱的一夜。”天启帝行至半路,抬手指向桃花树下的石桌石椅,成功见到身旁的男子耳朵瞬间红起来。 “还是害羞。”他拍了拍男人的手,背手眺望这花园景色,自负道,“这天下,如今都在我手。” 她那无用的侄女,不过是绣花枕头。她对北国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随时都能把乐至给推下台去。只不过,目前的她还不想这么做。 “圣上英明。”男子恭敬跪在了他的脚边。 他面上更加自得,“人心,不过是用来玩弄的东西。谁要是真信了,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他低头抬起了王中丞的下巴,见着对方脸上血色全无,他轻轻抚弄他的薄唇,似是可怜道,“放心吧。你是朕第一位爱上的男儿,朕不会玩弄你的心的。”那日,戏虽假,情却真。 “谢圣上。” 天启帝的大掌在他后背摩挲,神色暧昧,“不知道今晚,中丞大人能不能侍寝?” 见得他点头,天启帝大笑起来,“这天下,以后就由我与你共享了。” “天子卧榻,岂容他人鼾睡。”王中丞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站起,露出了袖下的尖刀。 “大胆魏深!你竟敢刺杀朕!”慌乱之下,他喊出了王中丞的本名。 “圣上不是说,人要有弱点才好掌控吗。”魏深扯住了他的胳膊,袖中的尖刀在他挣扎的过程中掉落。 “可我更想做不被掌控的人呢。”一根如头发丝一般的刀片刺进了他的心脏,在他愣怔的神色中,魏深把僵硬了的他推进了水里,惊惶叫起,“圣上落水了。”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12) 尚书府。 “老爷,您不来听听曲子么。这戏班子可是长安城里最地道的了。”原尚书的夫人甩了甩自己的水袖。自从这戏班子请进了这府中,她便一直是这副打扮。 “韦茵。” “怎么了?”她看向已经佝偻了身体的老人,笑得自如活泼。晃眼看去,甚至能看出她二十多岁时候的风情。 “我知道你恨我。”老人坐在了阶梯前,这么一个弯腰的动作他都十分吃力,显然是真的老了。 “老爷怎么知道的。”韦茵柳眉故意一竖,“这些年,我只怕老爷不知道呢。” “当初是我负了你。我也承受了罪过。”老人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了一物。 “你还留着呢?”韦茵从牙齿中挤出冷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你在这里怀念什么。” “是啊。人都死了。”老人指肚在玉佩上摩挲,浑浊的眼中滴下泪水,“我的儿子,最后还是死了。这不肖子,真的死到了我这个父亲前面。” “我的儿子可不是你的不肖子。他要是活着,必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韦茵生平第一恨的便是原谨。 凭什么她的儿子连这温暖日光都不曾见过便要赴死,而在他后面八个月出生的原谨,不但能够拥有尚书之子的身份,还能活得好好的。 “不肖子,也是你儿子。”老人隐忍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出口。 韦茵有瞬间愣怔,左边眉头往下重重一压,“你刚刚在说什么?” “原谨,是你与我的儿子。”老人掩面哭泣。这个秘密,他本想隐瞒一辈子的。可原谨死在了北国,她却日日夜夜都在府中莺歌燕舞。他这颗备受煎熬的心,真的是受不了了。 “原谨怎么会是我儿子呢?我的儿子不是生下来就被你给捂死了吗?你忘记了,那时候的你跟随世子来我北国为质,我是在女帝身边伺候的女官。为了你的性命,也为了世子性命,你亲自捂死了我刚生下的儿子。我亲眼看到了的。”韦茵愣愣走到了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似是在为自己证明。 “我当初与你相恋便是做好了要为你负责一生的准备,孩子来得突然,可我也是全心全意要待他好的。我当着你的面做这些,只不过是不想你意气用事。”老人缓慢地摇头,已然泣不成声,“哪晓得我弄巧成拙,害了儿子一生。” “你的原配呢?”韦茵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揪住了他的领口追问,“原谨不是你原配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吗。你原配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的原配?”老人重重拍了拍自己胸膛,“我的原配,不过是回长安城途中救起的一重病将死的姑娘。我领着孩子回到长安,她便离开了这人世。” 韦茵坐到了地上。这么多年,她恨的到底是什么啊。 她恨男人负心,恨他害了自己儿子性命,恨原谨享受到了原本该自己儿子享受到的一切。所以她忍辱负重地留在这个家。她这个当继母的,刻意待他好,对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实则把他捧杀成这长安城中臭名昭着的纨绔。在她无意中知晓了王老太君的心意以后,略微助力了一把,这才成全了他玷污女子名声一事,让他被抓入了这大牢之中最后被人给毒死。她最后害的……竟然是自己儿子! 三年后。 因曾在不见天日的水牢之中待了多日,刘雁得了不能视光的眼疾。正午时分,明晃晃日光落在她眼皮子上,她十分不适应。 身着明黄衣袍的魏深牵住她的手一步步走到了墓碑面前,语气怀念,“他的尸骨早已不存。这是朕为他做的衣冠冢。” 刘雁抚摸着石碑发愣,“真后悔当时没有和他一起死去。若是我当时坚定一点,抱住了他,可能我和他现在都投胎到一处了。” “他不愿意让你死。”魏深坐到了她身侧,顺手拔掉了坟茔上的几颗杂草,“朕也不愿意。至今为止,朕只剩下了你这么一位故人。” “你现在是九五之尊,我不过是一介民妇而已。我们哪里谈得上是故人。”刘雁并不想和他攀上关系。 魏深浅浅一笑,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天下,如原谨曾和自己说过的那般,能者居之。无论是真正的天启帝还是被亲妹妹谋害寄生到天启帝身上的北国先女帝,他魏深都并不畏惧。 他出生于市井之中,曾被所有人都看不起,被所有人都踩到泥底。可他魏深从未放弃过自己的人生。因为他相信,命是自己挣来的。 或许用原谨在雁门关与他所说的“人定胜天”来形容更贴切。 所以他救下了被人刺杀的天启帝,恰好赢得了刚寄生在天启帝身上的北国先女帝的信任,被一步步被提拔成京畿卫统领,掌管长安城三十万精兵。而后,他一点一点地发现了“天启帝”身上的怪异之处,得出了“天启帝”并不是天启帝的结论。 “天启帝”想要为自己报仇,所以设局给了原谨与刘雁。一个是至真至性的假纨绔真君子,一个是天性坚韧却性格迟钝的假寡妇真闺女。利用原谨与刘雁两人身上的弱点,一步一步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而他魏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坐上了梦寐以求的宝座。 “圣上回去吧。我一个人陪着他就好。”刘雁爱惜地抚摸着石碑上的每一个字。 “原谨离开雁门关前夜,我曾与他相见。他说他可以帮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条件只有一个,你必须有尊严地活着。我答应了。所以,你不能死。你若是死了,那么刘太傅……”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我会好好活着的。”刘雁扭头与他对视,不能视光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如珠子一般的泪滴下从她眼中滑下。 “那就好。”魏深深深看了她一眼,坐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轿撵。 他为了这位置,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若是没有故人见证他今后成就,他该得多无趣啊。 设定九 玷污少女的纨绔(13) “两年前,你父亲辞官回了莱阳乡下。你继母陪在他身边。”刘雁坐到了墓碑旁边,像他就坐在身侧一般交谈,“说起你继母,在你死后,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听曲,还照顾了一位孤女。有时候竟然会念叨你的名字,说她对不起你。” “你以前的跟班,周阳。前年。应该是前年吧。娶了亲。听说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前几日,我在街上碰见他,他身边跟着个奶娃娃,应该是他儿子了。” “我呢,这些日子,都在家里修身养性。三年了,三年我都没敢来看你,怕的就是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你面前哭起来。”刘雁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欣慰道,“如今看来,这三年的修身养性是有成效的。” “一晃我都二十四了,真正的老姑娘了。嫁人是嫁不出去了,只是这长安也待不得了。这长安城,如今已不是以前的长安了。它,该被称为魏深的‘长安’了。”姑娘扶正了他坟茔上被风吹倒的小草,温柔道,“我打算离开长安,可不是为了你。你欠我的那条命还清以后,我跟你就互不相欠了。” “我父亲年事已高。从去年开始,就打算告老还乡的。只是魏深不允,一年一年这么拖下来,后面总归是会答应的。届时,我会和父亲一起回到母亲的家乡——江南。我活到二十四岁,还没去过江南呢。”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不自觉笑起来,“我知道你在笑话我。要不是遇到你啊,我这一辈子可能都待在长安呢。为我那王家夫君守寡。” “说起来,我真的是蠢钝。王老太君巴不得我死在家里好给她孙子守住女人节操,王夫人恨毒了我巴不得我为她儿子偿命。我在王家的这五年却一直以为她们是一心一意待我的。”她如云烟一般清淡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在谈论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在王家的五年,日日被拘在小院子里吃斋茹素,连父母亲也不曾见上一面。我从王家出来的第一次,就遇见了你。我当时恨不得和你同归于尽。现在想来,不过是王家对我的又一次算计罢了。” “王家算准了我性子刚毅,必定会撞死以证清白,这样也当给她们早逝的孙子|儿子守节了。说不得,王家还会因为我这宁死不屈的一撞留下芳名。只是可惜了,我偏偏没有如她们的愿。” “我欲探知你身上的谜团,没想到却被卷入更大的漩涡。” “本来的天启帝,或是被别人灵魂给占据了身体的天启帝。若是知道他的天下最终被一市井小民给取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来这世上一遭。” “只是,这些和我和你都没什么关系了。” “我最留恋的还是我和你在雁门关边境的日子。日日中午都有记不清长相的老人来教你北国语,日日夜晚都有不同长相的嬷嬷来盯着你用牛奶泡手。日日清晨,我醒来看到的都是你一人。” “你总是爱对我笑。你为我打水洗手,你为我劈柴烧热水洗脸,你为我抓捕山中的野物而后烹调成可口食物。你为我缝补破了洞的衣物。” “要不是我知道你就是如假包换的原谨其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如天启帝一般被人给夺舍了。” “我刘雁这辈子没遇上几个男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你了。以后我就不来看你了,免得我把你记得太深刻了。”刘雁掸了掸钗裙上的灰尘,站起来,向长满杂草的坟茔深深一拜,“我们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 天晟七年。 天晟帝终于允准刘太傅告老还乡。同年,他携老妻寡女回到了江南老宅安顿了下来。 刘雁喜欢这江南的水土景致,只是一到这夜里,总是爱做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有时候,她会是闺中待嫁的女子。看不清脸貌的年轻男人来府中提亲,她欢欢喜喜应了。出嫁日期到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到了空阔处,所有人都不见了。她下轿,只看到一处长满了枯草的坟茔; 有时候,她会是深宅里的妇人。每晚等到夜深,看不清样貌的夫君归来,她总会为他奉上茶盏,候在他书房中为他添香磨墨; 有时候,她会是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人。她搀扶着看不清样貌的老夫在漫天大雪之中行走。她不知道他们即将去到什么地方。可她只要看上身旁的他一眼,安稳便浮上心头。好像只有他在,她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第二年冬至,她趁着父亲与母亲回长安城探亲,偷偷去了一趟雁门关。 茫茫深雪中,她企图再次望见那位总是对她笑的少年,只见到了枯树上大雪满枝头。 “雁门雪大,姑娘别跟了。”若是她当初跟着去,又该是怎样的光景。 她闭眼回忆起与少年郎的初相遇。 锋利簪子扎进了清俊挺拔的少年郎皮肉中,殷红鲜血喷出沾湿了她的襦裙。 “是我欠姑娘的。”少年郎握着她的手,往肩颈处用力,簪子又进了几分,鲜血彻底染红了他的淡紫色长袍,他惨淡一笑,“污了姑娘名节,只能以死赔罪。” 如果时光能够逆转,她多希望能够和他再说上这么一句——我不要你以死赔罪,只要你为我名节负责就好。 冻僵了的她缓缓睁眼,眼睫被这冷风冻住,支棱起来:眼前风景依旧,只是故人却不再了。 这茫茫大地,只余下了她孤零零回去的脚印。她人瘦削,脚印也浅,地上凹陷下去的印记很快便被风雪重新覆盖了。 天晟九年。 八月大雪突降,老人携老妻一起去寡女房中探望,她穿戴齐整躺在雕花大床上,神色安宁似死于深梦。 老人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梦到了什么,可他为她父亲一世,还未曾见过她那般温柔美好的笑容。她似乎并不是死亡,而是追寻新生去了。 他按照女儿遗书,把她的骨灰撒在了门前的小树根上。 盼来年,小树能枝繁叶茂,以全他和老妻的爱女之心。 也盼女儿来世,得遇良人,一生终有依托。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1) “王爷,我不想进宫。”燕娘扯住了男人的袖子撒娇。只是她向来冷硬惯了,这娇撒得特别生硬。 她要是进了大王后宫,她就不能时常看到他,她这心会疼的。 “你既不愿,那便不去了。”原谨头晕目眩了一阵,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拥入了自己怀里。 他是这摩罗国的王爷,而摩罗国现在的大王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本该是王国的继承人,却被国师算计,只能做这没有实权的逍遥王。他不甘心,所以私底下培养了许许多多的暗探送进了宫里,探知大王喜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从暗探处知道大王喜欢上了一位民间女子。赶在大王把女子迎进宫前,他把女子带回了自己的王府中,还给改名为燕娘。 几乎没费多大功夫,他便让燕娘喜欢上了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做任何事。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和燕娘多培养了几年的感情才把她送进了宫里。 大王果然对燕娘一见倾心,他便利用燕娘做了许多威胁大王位置的事。然而,被大王全心全意宠爱的燕娘,终于醒悟了过来,还使用反间计诱导他,最终他功败垂成,于殿前被射杀。 “王爷,燕娘是不是特别任性。”冷艳女子难得露出娇憨的女儿姿态,抬手挽住了他胳膊,轻轻往他耳边吹气。 只要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就是让她再去杀上几百上千个人,她都心甘情愿。 “燕娘是我最爱的人。做什么,我都允许。”原谨抱着她往床上一躺,掌风直接打落了束着床幔的钩子。 他和她,都被笼罩进了这大红色的纱幔中去。 “王爷,一辈子都不要让燕娘离开你好不好。”门外守夜的仆人听到女阎王对他们的王爷撒娇,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 这天下皆知的杀人不眨眼的女阎王,竟然会对他们王爷死心塌地,这也是让他很不能理解。 “好。不离开。唤我,原谨。唤我的名字。”屋内的chuan息声越来越重,仆人面上一红,掏出棉花捂住了耳朵。 燕娘清晨醒来,身边已经没了王爷的身影。 门口抬着温水的鸢儿听到了屋内的响动,推门而进,伺候她洗漱。 “王爷是进宫了吗?”燕娘把水拍到了脸上,粗略一擦就当洗了脸,因此也错过了鸢儿眼中一闪即逝的嫌弃。 “进宫了。”鸢儿又递给她香脂。 “这东西油腻得很。我不爱用。”燕娘直接把她的手给推开了,把腰上的带子往两边狠狠一拉,完全束紧以后,大步踏出了这房门。 “也不知道王爷是看上了她什么。这么粗糙,完全不像个女人。”鸢儿拿起本该她使用的香脂涂抹在了自己手背,一边涂一边低声自语。 王宫。 “哥哥最近在忙些什么,答应送进宫的美人儿,怎么还没看到身影。”年轻男人身上的用金线绣成的龙袍在阳光闪闪发光,照得原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去。 “臣发现这些民间女子姿容比不上大王的后宫佳丽,因此今早特来告罪。”他有瞬间闭上了眼睛。 原慎抬手摸了摸整洁的鬓发,一脸的尴尬,“哥哥这是在取笑我啊。我后宫的那些美人儿,个个都矫揉造作得不行,我老早就受不了她们了。我只盼啊,能够找个不那么任性的女子陪伴在身侧。” “臣倒是觉得女儿家造作是正常的事情。这天下的女子,哪里有不希望被自己夫君疼爱的。”原谨的眼睛实在是受不了这金光闪闪的龙袍的刺激了,可他又不能让原慎不要坐在他前面,他只好低头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哥哥的眼睛是怎么了?”原慎浑然不知他自己就是一个发光体,主动走下了位置往原谨这里走来。 “大王,您站着别动。”原谨听到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开始慌了。 “不动?我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原慎挤到了他边上的位置,胳膊往他后脑勺一架,哥俩好道,“哥,我在这王宫待着无聊,你什么时候邀请我去你府上逛逛呢?” “大王该以国家社稷为重,而不应该贪图享乐。”仙风道骨的国师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 原谨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居然没有闭眼睛。 哇塞,真的是厉害了。原慎衣袍这么闪的光,他都能直视,不愧是个狼人。 “国师大人教训得是。”原慎立马正襟危坐,只是整个人的神色也萎靡了起来。 “逍遥王进宫时间已有一个时辰,该出宫去了。”原谨还没说上一句话呢,就被这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出声驱赶。 “国师说得是。”原谨就算是个傻子也感觉出来他不待见自己了,起身拱手一拜,“大王,臣告退。” “哥哥~”国师咳了两声,原慎立刻改口,“逍遥王。” “臣在。”原谨偷偷抬头看他,原慎正不停给他使眼色呢,“逍遥王要以民生为重,多多在民间收集意见,进宫时候反映给本王。” “臣遵命。” “大王该学习政务了。”国师甩了甩手中的白色“毛笔”。嗯,在原谨眼中,这东西和毛笔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是这东西比毛笔要粗上许多。 “改日……”紧跟他脚步离去的原慎频频回头看自己哥哥,见到他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无声比出了口型,“去你府中。” “大王,您是一国君王,您应该自觉走在臣的前面。”国师站定了脚步,让他先行。 “国师真是懂得为本王着想。”原慎讨好着走到了他的前面,偷偷回头的第一眼就被国师大人逮了一个正着,国师大人再度开口训诫,“大王,君子行路应当目视前方,频频回头是小人行径。” “国师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原慎苦哈哈地转了过去。没人看到的脸上表情变换,最后挤出了悲伤的笑来。 他自出生起就没肖想过这大王的位置,可这国师偏偏认定他是君主材料。 唉,好在哥哥并没有因为王位与他反目成仇。 不然,他原慎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原谨意外于国师对原慎的严厉,在两人拐弯走进宫墙后,他也挺身往宫外走去。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2) 原谨回到逍遥王府,鸢儿立刻凑了上来嘘寒问暖,“王爷,您累不累,要不要鸢儿给您捏捏肩膀?您渴不渴?鸢儿给您准备了参茶。你这腿酸不酸?鸢儿给您捏一捏吧。” 鸢儿还不光是说,她还做。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原谨的靴子都被她脱下来了。 闻见脚臭味道的原谨皱起了鼻子,陷入了自我嫌弃。鸢儿却一副特别陶醉的表情,还深呼吸了几口。原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她给赶了出去。 “哼,王爷心里只有那个贱人。”鸢儿抽出衣襟上系着的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她发誓,她也要成为王爷的女人。 只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原谨召来了管家问询燕娘去了何处,却收获到了惊讶目光。 管家看着这恍如失忆了般的伟岸男子说道,“不是王爷让燕娘去刺杀成大人的吗?” 原谨如遭当头棒喝,手指无意识抽搐起来,往门外大喊,“燕青,燕紫,跟我一起去春风楼。” 春风楼是这摩罗国最大的烟花之地,是浪荡公子们买花载酒,千金邀妓的地方,更是男子们泄谷欠的地方。 而这成大人,全民唤做成仁,是国师一派新提拔上来的人物。他面目俊朗,是这摩罗国出了名的美男子,潇洒风流又好一掷千金,总是引得这些花楼妓子们竞相争抢。 只是这成大人可不仅仅像表面这般简单,他实则是个武功高手,而且他手段残忍,从不曾因为对手的性别不同而产生怜悯。在他手上,死伤了无数的男女杀手。 燕娘杀人的能力虽然超群,可她与之相比起来,却还差得远呢。 原谨记得自己明明没有给燕娘指派过这种自杀式的任务的,只是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用了。他要赶在燕娘动手之前,把她给拦住。 春风楼。 “来了这春风楼这么多次,也不知道这‘春风’到底出自何处。只要姑娘们说得对,这些银钱就是你的了。”成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银两掷洒在桌上,顺势搂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姑娘。 化身为春风楼妓子的燕娘与姑娘们挤在一处,思索着这“春风”的真正来处。只是她一向都不通诗句,想了半天都没有答案。 “我觉得应该是出自李白的——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穿紫衣的姑娘头一个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被成仁搂在怀中的蓝衣姑娘不甘示弱,“我觉得是出自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不对,不对,应该是出自李煜的——花月正春风。”在最边上的红衣姑娘娇笑着挤掉了蓝衣姑娘,占据了成仁的怀抱,身若无骨,衣衫半滑。 “哎呀,听我的,我觉得是出自于谦的——春风来不远,只在屋头东。”屋子里最瘦弱的白衣姑娘主动拉住了成仁的手开始抛媚眼。 “我倒是觉得这里的“春风”二字取自黄庭坚诗人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原谨推门进入,目光落在被挤在中间的黛青色衣裙的女子身上,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燕娘没想到他会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哎呀,你是谁,干嘛参与我们姑娘家的猜诗中来。” “没劲儿。真是没劲儿,一个大男人还稀罕我们这点彩头。” “可不是嘛。这里是成公子的包间。你是何人,为何要进来。” 原谨这张帅脸被没有让姑娘们产生喜欢,相反,因为他的到来,原本还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姑娘们联合一致指责着他。 原谨从袖子里扯出两锭金子砸到桌上,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可终于给闭嘴了。 “好一个‘桃李春风’,好一个‘江湖夜雨’,当真好意境,乐哀对照,快意与失望,暂聚与久别,往日的交情与当前的思念,尽在时、地、景、事、情中表现,真是让人回味无穷。”成仁拍起掌来,主动起身与他认识,“在下成仁,不知公子名讳。” “黄一。”原谨想他若是聪明,就该猜出他的身份了。 “原来是黄公子。您到此处可也是为了乐呵的?”成仁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原谨皱了皱眉头,顺势把燕娘拉入了自己怀中避开了与他的肢体接触,“成公子包了这春风楼里所有的好看姑娘,为了高兴,我只能冒昧而来了。” “大家既然都是为了高兴,那就一起吧。”成仁把桌上的银钱抛掷在地上,引得姑娘们竞相争抢。他执起酒杯,主动为面前的黄公子斟满了,“黄公子请。今日,我们俩当交了个朋友。” “多谢成公子赏识。”原谨仰口而尽,放下酒杯,抱着燕娘往外走。 “等等,黄公子才刚来,这就走了?”成仁拦住了他,这时他的目光才落在了原谨怀中的燕娘脸上,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燕娘的脸呢,就被原谨抬袖给遮住了。 “既已经交了朋友,就该予朋友方便。”原谨推开了他的手,友善道,“成公子还是注意下身体。您这眼下黢黑,显然是纵情声色过度了。” “黄兄当真是眼色过人。成仁佩服,佩服。”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原谨揽着燕娘的腰大摇大摆离开了。 两人刚出房门,这春风楼的妈妈就迎了过来。原谨看了楼下望风的燕青、燕紫兄弟一眼,两人立刻翻身上来拦住了她。他把燕娘拦腰抱起,当着众人的目光一步步从楼梯走下。 “王……公子,这样不好吧。”他从未与她在众人面前如此亲近过,燕娘埋头在怀中的脸红得像这盛开的石榴花一般。 “有什么不好。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原谨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吻,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更何况是燕娘这般的佳人。我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公子真是坏。”燕娘的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这般匆匆,她多少也明白一点。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安危担心呢。 他待她这般真心,她燕娘更不能辜负了他。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3) 原谨把她塞入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入逍遥王府。 “王爷,燕娘真的很高兴。高兴您会因为我……”她的唇被堵住。原谨抱着她径直入了房中。 又欠好过后,这床榻边沿堆了男人的衣物和女人的衫裙,燕娘紧紧搂着他,只觉得满足。 “日后你就安心在这府中侍养花草,读书识字,不要做刀尖舔血的任务了。”原谨大掌在她脊背上摩挲,在这原本应该年轻光滑月几月夫上,布满了许多凹凸不平的伤疤,而在这脊骨中段,有一节凹陷下去了三分之一的指节。光是想象她以前过的那些日子,都足以让人心惊了。 “燕娘本就是您培养的杀手。”她翻身而上,明亮的眼睛在这透着月色的夜里格外动人,“我就是您手里的剑,您想要杀谁,我就出鞘。” “你当然可以是剑,可你更是我原谨心尖上的姑娘。我不想看到你有任何的生命危险。”原谨的手指掐进她的脊背中段,补平了这段凹陷,无尽的怜惜从眼中流露出来,“如果可以,我只想和你归隐山林,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田园生活。” “王爷,我不舍得。”燕娘晓得他的野心,因此不愿意让他委屈自己就这么过完这一生。 “燕娘,答应我。”原谨的手指触在她被风吹得粗糙的脸颊上,“答应我,你会好好待在王府之中,不再单独执行任何任务。” “不。”燕娘平静地别过了头去。 这摩罗国的大王这位本就属于他,是被无耻卑鄙的小人给窃取了去。所以,该退步的人从来不是他,而应当是现在坐在位置上的那人。她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替他除去这无耻的小人。 “燕娘。”原谨与她额头相触,“我只想你平安。” “燕娘会保护好自己的。”她粗糙的手掌贴在了他的胸膛之处,感受着他强劲的心跳。 这个男人,这个一向高深莫测的男人,终于在自己面前展露他脆弱的一面了。 王宫。 “国师,大晚上的不睡觉,您跑到我的寝殿来干嘛?”原慎身上袍子松垮,墨发凌乱披散在肩上,面上是极不耐烦的表情。 他真是想不明白了。他好歹也是一国大王,这国师大人出入他的后宫怎么像是出入自己家似的。 “臣有要事禀告。”年轻男子亲手呈上了信函,严肃道,“这是臣最近收集到的一些资料,全是与逍遥王相关的。” “逍遥王,逍遥王,国师大人的眼睛可不可以看看别人,不要总是盯着我哥哥。”原慎打掉了他的手。 “大王,在如此关头,您不当意气用事。”国师捡起信函再次递到了他的身前。 “放下吧,我会看的。”原慎一把夺了过来丢在了案几上,“夜色已深,国师大人可以离开孤的寝宫了。” “大王,臣还有一言当讲。” “不想听。”原慎捂住了自己耳朵,“国师大人,求求你了,孤只想睡个好觉,有这么难吗!” “大王若是现在贪图……” 原慎抬手轻喝,“打住。这大王之位本就不是我原慎想要的。我不知道国师大人出于什么目的把我推上了这宝座。就算逍遥王真的有谋反之心,这位置本就该属于他,他拿去就是。我去做逍遥王,无何不可。” “大王,万万不可!”国师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这般态度。 若是他抱着这样的态度当大王,那自己把他推上这个位置,于摩罗国又有什么益处呢!倒比不得让某人……他眼神寒凉。 “可以退下了。我一句话都不想听了。”原慎抬脚往自己龙床走去,呈大字型躺在这床上以后,他扯来蚕丝被子捂住了自己整个人。 “大王,你日后定然会后悔的。”男人见说服他不动,把信函捡回了自己袖中,“逍遥王狼子野心,您不做防备,必当受到蒙骗。” 原慎在被中冷笑。 说逍遥王狼子野心,怎么不说他本人狼子野心。他随时自由出入自己寝宫,让自己这个当大王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了。 第二日,早朝。 因为原慎上位时间并不长,所以更多时间都是辅政大臣们在议政,而其中又以国师大人的长篇大论最多。 国师大人的长篇大论往往都引经据典,有些词语听得人脑壳发昏,不少大臣对此颇有微言。只是这国师,乃是先帝在时,亲自指定。他们对国师虽有不满,却不愿意为了他这点问题,触怒了先帝在天之灵。 原谨安分守己站在自己位置,等待着早朝结束以后,回府陪燕娘放风筝。只是等啊等啊,总是没听见公鸭嗓的王公公喊“早朝结束”。百无聊赖之下,开始在脑子里放电影。正在神游太虚的时候,被国师大人给点了名。 “逍遥王可是同意了?” 原谨下意识感觉出来这仙风道骨的男子是在给自己下套,他转头看身边的同僚,希望他们谁能够对他伸出援手,最少告诉告诉他现在谈论的事情是什么了。然而,这些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像是案上供奉着的菩萨似的。 也是,共富贵容易,同患难难。 “大王,逍遥王既然同意,那么消灭南方瘟疫,拯救疾苦百姓一事,就让逍遥王去做吧。”国师扯了扯手中的“毛笔”,在他身后跪下了乌泱泱的一群大臣,嘴里附和着,“逍遥王体恤百姓,真是我摩罗国之福。” “what?”原谨忍不住冒黑人问号。他可不是什么医师,把消除瘟疫一事交给他负责,这是国师想要他狗带啊。 “有逍遥王负责,这件事,孤也放心了。”原慎从早上收到八百里急件后一直都在发愁,找哪一位信任的大臣去负责这件事呢,哥哥就给他送上了枕头,他简直不要太感激了哦。 当然,他希望哥哥做的事情是监工,监督地方豪绅,免得他们把中央拨下去的赈灾款层层盘剥,最后到了百姓手里,什么都没有了。 “臣定当不辱使命。”大王都开口了,原谨这个王爷自然也不能推辞了。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4) 原谨要去南方除瘟疫一事,原府上下都知道。他却特意下命令给瞒了燕娘。为的就是不让她和自己一起去灾情严重的地方,以免她的健康受到影响。 然而,他和军队行路至半道,乔装打扮成男儿的燕娘拦住了他的马车。 长年跟在原谨身边的燕青燕紫自然认出了男装打扮的她,因此没有吭声。 马车停了下来,原谨掀开车帘,她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她眼神倔强并不肯退让,让原谨不由得想起了和她的初见。那是秋风萧瑟的九月,那时候的她,还不是现在这般英勇的女儿,她浑身上下瘦得只有骨头,一双大眼睛包在那如蒙着一层黄皮的骨头上更显得天真哀凉。 他到底不忍心见得她这般,招手把她给喊了上来。 燕娘丢弃了坐骑,翻身飞入这马车之中,紧紧拥住了他有力的臂膀。她一字未说,原谨却感觉到了她的非他不可。 他抬手摸了摸女子的发顶,取下长年佩戴的白玉系到了她的脖颈上。 “王爷,万万不可。”燕娘听说过他这白玉的来历,是先皇后特意去千佛寺为他求的,为的就是保他一辈子的平安。 “若要陪我去南方。就戴着。”原谨摩挲着她的指尖,轻声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燕娘这才知晓他这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病情的传播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南方瘟疫突然爆发,显然并不是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说不定,南方现在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尸骨横陈。 燕娘想要问他,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去送命。 马车再次停了下来。原谨拉开车帘,见到的是瘦骨嶙峋拄一枯树枝在道上乞讨的老人。 她目光捕捉到他眼中的哀悯,恍然忆起她第一次见他,他也曾这般看自己过。 那时候的她,境遇比这老人还要差,在她那并不蔽体的衣衫下,她满身都是褪不去的疤痕。那些疤痕至今都印在自己后背。 执行色诱任务时,她自然也需要脱,见过的男人要么惧怕不已,要么厌恶不已,她自然也不会留着他们给自己添堵。 只有身旁这男人,对待自己的伤疤从不是畏惧或是厌恶。他总是特别地特别地温柔。 “给三天的干粮,让老人能够找到投宿之处。”原谨扯下了车帘,闭上了双目。 这还是他们看到的第一位难民,在他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并不排除染上了瘟疫的可能。 这城若是不封,这瘟疫只会传播地越来越广,死难的百姓也会越来越多。 “别想了。”燕娘的手指落在他皱起的眉心,轻而又轻地替他抚平了这忧愁。然而她知晓,他内心深处的忧愁是她消除不了的。 她,做不了什么大事。可她却可以一直陪伴在他的身侧。 当原慎的贴身太监偷偷把南方来的密信偷偷塞给了他,原慎下意识就是避开国师大人。只是,他这般欲盖弥彰的动作更让人注意。 “大王这是怎么了?”国师的手指压在了他大掌边上。 自以为没有被察觉的原慎轻松一笑,“国师大人不是在为孤讲课么,怎么就停下来了。” “我倒是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国师并没有被他的笑容给迷惑,顺势把他的手掌往边上一推,把密信扯到了自己面前来。 “国师,这是哥哥写给我的。”原慎想要抢回来,却被男人单手给推开了。他当着一国之君的面把密信撕开阅读,表情逐渐凝重。 “是不是哥哥出事了!”原慎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方瘟疫的严重性远超我的想象。逍遥王说得对,必须得封城。”国师取出了舆图,点了疫情最严重的余州、宁州、诸州三处,正色道,“大王,现在就下旨封城。” 原慎愣了半晌,问了自己最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哥哥身体安康否?” 国师把密信递给了他,信上的第一句话就是报平安,他的眉眼才舒缓起来,“哥哥既说了封城,那我们就封城。” 国师不忍看他这单纯的君王。,索性把头给别到了窗棂处的灯火处。 他一介布衣,既能被先帝亲封为一国之师,自然是有自己的看家本领的。他老早就推演过了星象,不出三年,逍遥王必反。到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 这已经是原谨在余州待着的第十日了。 封城令一下,城中的男女老少皆闻风而逃,生怕被关在这城中等死,成为这场疫情的牺牲品。他虽及时出面阻止,却也挡不住这人心,还是有不少的壮年男子抛妻弃子往城外奔了去。 疫情是可怕的,更可怕的是疫情之下明白直露的人心。 原本待你温柔,事事妥帖,比得过这二十四孝好男人的相好,在临封城之际,为了离开,为了摆脱你的纠缠,把你暴打一顿丢在路旁任人欺侮。你该说他好还是不好? 原本和你三天一吵,半月一打,相看两相厌,不得不分开居住,有时候恨不得你去死的相公,在临封城之际,想的不是离开,而是你和儿子的安危,他抄着和你打架的刀来到你住的地方,保护你和弱子。你该说他不好还是好? 原本孝顺体贴,你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都夸赞过的好儿子,在临封城之际,为了丢下你这个包袱,把你扔下这枯井,让你自生自灭。你该说他好还是不好? 原本性格暴躁沉闷,和你说不上几句话就要闹架的不肖子,在临封城之际,想得不是走得远远的,而是怎么样才能保护你保护这个家。你该说他不好还是好? 原本…… 一场疫情,让多少人看清了身边的人。又让多少人重新认识身边的人。 无论他们是被抛弃,还是重新被珍视,他们都不想死去。毕竟人活一世从来都不是为了死的。 被封在这城中的老少妇孺,在原谨的带动号召下,自觉自发地行动起来——所有人按照检查情况自觉去到重症疫区、轻度疫区或正常区,每天按时清扫住处,保持通风,按时喝药……争取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5) “燕娘,不好了。”燕青小跑进来,路都没看清楚,一头撞到了柱子上,额头上鼓起了特别大的一个鼓包。 “怎么了?”燕娘心里一愣怔。 她双手紧紧贴在心口处,那里挂着原谨亲自给她系上的白玉。她知道这白玉可保人平安,可佩戴着白玉的她,每时每刻都在祈求被白玉保佑的人一定要是原谨。 “王爷晕倒在了轻度疫区。” 燕娘耳朵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最坏的结果,她在没来南方之前,便亲耳听到他说了。可是这结果真正来临,她发觉自己一点都接受不了。她,多么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句话。 “燕娘,王爷要是感染了瘟疫,这可怎么办呢!”不知她身体变化的燕青犹在独自说着,她头一昏,身体软和地往地上倒去了。 燕娘再醒来,身边多了鸢儿伺候。 “王爷呢?”她问鸢儿,鸢儿擦了擦眼泪水,没有回答。 “王爷呢?”她再问。 她不相信,这么好的人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果。 “王爷没事。”鸢儿试图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可是她哭红了的眼睛怎么弯都是笔直的一条,显得人更僵硬死板了。 “王爷真的没事,你为何要哭成这般模样?”燕娘起身下地,准备去寻找原谨,却被鸢儿死死抱住。 “鸢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现在,我去陪着王爷。王爷若是有个万一,我也不会活着。”燕娘试图与她对视,鸢儿却屡屡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的确不喜欢你。可王爷喜欢你啊。”鸢儿哇的一声哭起来,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我进王府这么久,从没看到王爷对谁有这么好过。他甚至连打小贴身佩戴的白玉都给了你了。你不过就是平民丫头,侥幸攀上了我们逍遥王府的高枝儿罢了。凭什么啊你,凭什么是你得了我们王爷的心了。” “别哭了。”燕娘是想要安慰,可她这语气生硬,听在鸢儿耳朵里,是在显摆呢。 “你以为得了王爷的喜欢就够了?我告诉你,王爷现在躺在轻度疫区呢。听在那里伺候的医女说,王爷昨夜咳痰不止,兼又高烧,若是再试验不出有用的药方,王爷的命就保不住了。” “我去王爷身边陪着。”燕娘话语坚定,脸上的棱角更加鲜明,“王爷把保平安的白玉给了我才被这瘟疫给找上的。我不会让他一个人!” “你可醒醒吧!”鸢儿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而后自己愣住了。 燕娘自己却没把这一巴掌放在心上,自顾自开始穿衣服,“我必须得去。不然,我心不安。” “燕娘,你这一去,王爷的心血就白费了。”鸢儿叫住走到了门口的她。 她背影停住,明朗日光从她身侧而过,“王爷若是有三长两短,我燕娘绝不苟活。王爷若是有一线生机,我燕娘也绝不放弃。” 鸢儿趴在尚余她体温的床榻上失声痛哭。 以往,她总是在想,王府里有这么的女子,不乏模样出挑的,不乏有文采斐然的,不乏家世出众的,不乏有性情贤淑和顺的……怎么王爷就看上了燕娘这么一个冷冰冰硬邦邦,模样不够出挑,基本没有家世,文墨半点不通,性情和顺全无的女人。 就在刚刚,她终于明白了。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只想求一位不管在什么境况下都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她可惜自己明白得太晚了。若是以前王爷还在王府,她可能还敢赌上一赌。可现在,王爷染上了瘟疫躺在病榻,她虽有心想要帮助王爷,却也害怕这无情的瘟疫会找上自己。 轻度疫区。 因为原谨的身份,医官们特意为他临时搭建了一处防疫帐篷。 原谨从昨日到今日,都躺在这帐篷之中,不见半点天日。因为生病的原因,他一点食欲全无。每次有医女进来为他检查病情,他都大声呵斥了出去。 他个人感觉自己这是已经染上了瘟疫,在这医疗并不发达的古代,他应该是救不好了。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燕娘,你怎么来了?”和燕娘相熟识的女医官见到她,立刻做了个禁止的动作,希望她不要前行。 女医官清楚,眼前这道用黄泥土、黏土和碎石渣糊成的半人高的围墙,在燕娘的眼里,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王爷如何了?”燕娘痴痴看着她,灵魂都好像被抽掉了一半。 “燕娘,你知道的,瘟疫之症……” “我不想听废话。”燕娘提脚上墙,直直落在了她的面前,簪子抵在了她的喉上,语气冷硬如寒冰,“带我去见王爷。” “燕娘,你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女医官往后退了半步,颈间多了血点。 “你若是不想死,便带我去。”燕娘动作做得很大,实则是用的巧劲儿。 女医官为了百姓无私无悔付出,她不能做令人寒心的事情。 “你既然执意要去,走吧。”女医官劝说不听,不再坚持。 燕娘进到帐篷之中,猛烈的药味蹿入了她的口鼻。这味道让她有些犯恶心。 “每日我会给你们送饭,定时检查,喂药。如果病情越来越坏,那么你们会被转去重症疫区。”女医官合上了帐篷。 帐篷内。 “又故意瞒我。”燕娘点燃了火烛,转身看原谨,他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上浮了一层死皮。 “你还是来了。”原谨刚吐了一个字,喉中浓痰之声响起。 “吐这里。”燕娘把手帕递给了他,想了想他躺着不方便吐,把手帕折叠成了小方块放到了他的唇下。 原谨借着她的力起身吐出淤积的浓痰,温声道,“你就真的不怕死?” “我当然怕死。”燕娘把包裹着浓痰的手帕放到了一旁,端起桌上的小碗清水喂给了他,动作轻缓,“可是你在这里。你在哪里,燕娘就在哪里。” 听了一会儿壁角的女医官,摇了摇头走开了。 敢问这世间情为何物……她还是不要尝试了。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6) 原谨染上瘟疫的消息被八百里加急送进王宫。当时,国师正在与大王原慎商谈在京畿外划出一块空地搭建临时住所收容难民一事的可行性。 原慎听到这消息,手中的奏折直直掉落在地,而后走到贴身太监身边,失态抓住了他的衣领,“重复一遍,你刚刚说了什么?” “大王,逍遥王染上瘟疫,已经快不行、了。”太监战战兢兢说完,身体被重重踢了出去,撞到了摆放的花瓶,花瓶滚落,砸了他的头一个大包。 殿中有尿骚味弥漫,再去看他的裤裆下,一片湿迹。 他连忙跪地告罪。 在君王面前失仪,是要被砍头的大罪呢。 “把他拖出大殿,孤谁也不想看见。”原慎瞥过长身而立在自己身前的国师,额上青筋毕现,双手紧攥成拳。 让原谨在南方染上不治之症再也回不来,这本就是国师的谋划,可亲耳听到这消息时,他面部表情竟然僵硬了几个呼吸。 他不是后悔自己把原谨送到南方去,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挖掘完原谨身上的所有可用的能力。要知道这封城政令是原谨最开始提出,而在南方执行的分区管理举措也是原谨研究出来的,它们都大大减少了相互传染的可能性,还安稳了人心。 过了半柱香时间,原慎见着他还未离开,眼神阴鸷,“国师还不走,是等待着孤亲自请你出去吗?” “逍遥王既已染上瘟疫,我们现在只有令派专人去南方监督。”国师并不畏惧这连牙齿都没长全的王。他是一国之师,所行所作所言,自然为的是整个国家。并不为君王的态度而改变。 原慎冷睨他两眼,不冷不热道,“如此重任,自然该国师大人担当。国师大人择日前行吧。” “诺。”国师当着他的面应了下来。 当夜,国师便出发去了余州。他这时还不知道,余州会是他人生之中最后去到的地方。 因为原谨的倒下,余州人心惶惶。 许多已经接受了分区生活的百姓,被有心人煽动,然后对帮助他们的医官与医女们破口大骂或推搡阻挠。趁着混乱,不少病人偷偷隐藏起来。 国师来到这里的当天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暴乱,这场暴乱最后是以武力镇压才结束的。 原谨和燕娘两人在这帐篷里已经相依为命八天了。他们俩对彼此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了解。 第九天的时候,原谨咳了血。燕娘用手帕替他把嘴边的血迹擦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塞到了床下。 她陪着原谨的这几天,一点一点地看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从最开始的咳痰到咳白痰再到现在的咳血,发展仅仅九天。原谨这病似乎比其他的病人都要来得凶险。 更为奇怪的是,她日日夜夜陪伴在原谨身边,与他同吃同住。她的身体仍然是好好的,甚至连伤风感冒都没有过。 这根本就不符合瘟疫的传染性特质。 她隐约开始怀疑原谨是被人下了毒。 她最开始是怀疑过跟在原谨身边的燕青和燕紫的,可他们二人日日夜夜都过来探望。虽然隔着帐篷未曾进来,他们的这份心却是真的。 她接着又怀疑鸢儿。原谨刚刚倒下,鸢儿就匆匆而来,就像是事先知道这消息一样。可鸢儿是打小就跟在原谨身边的家生子,她的老娘还在王府的庄子上,她又是出了名的孝顺,她不可能用老娘的性命来开玩笑的。 最后,她把怀疑的对象盯在了这余州城的城主,兆炜,身上。 这个从瘟疫爆发开始就没听说过,也没露面过的男人,在原谨和她到来至今,也没人见到过他。 南方的这场瘟疫,最先爆发于宁州,却是在余州彻底爆发开的,与余州临近的诸州完全是受了影响。 燕娘能够想明白的事情,国师来之前便想明白了。 他到余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见兆炜。他倒是想听听这人会怎样替自己开脱罪责。 只是,他也没能见到这兆炜。倒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兆炜能力似乎可通天呢。他派人在这城里打听了一圈,百姓们都夸这兆炜待人和善,不摆架子,是个难得的好官。 若是这兆炜没有百姓们说的这么好,为什么这么多的百姓夸赞他呢?若这兆炜真的有百姓们说的这么好,在疫情爆发之初,他就该出面担当,抑或是自裁谢罪。这真的是特别矛盾的一件事情。 原谨在轻度疫区待的第十一日,他咯血的声音把女医官都吓坏了。她门都没进,便唤来了士兵,让他们把原谨转移到重度疫区去。 燕娘想要阻止他们,苍白着脸的原谨无力地扯住了她的衣袖,缓慢摇头。 “我不能让你去。”燕娘哭着抱住了他,“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也跟着你一起。” “真是傻。”这三个字原谨都说得费力。感同身受他苦楚的燕娘,当即红了眼眶,“当初若是没有你,燕娘早就死在野道上了。所以,燕娘这条命是你的,你别想甩开。” 女医官犹疑地打量她好久,有些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染上。她可是在病人身边寸步不离地待着了十多天啊。只是没等想明白,士兵已经把这两人围在了中央。 “王爷,得罪了。”领头的王军抬手。 原来,早在原谨奉大王圣谕封城时候,就宣告过——疫情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配合。无论是王公贵族染病,还是街头巷尾乞儿被传染,都要一视同仁。 原谨掀动眼皮扫了围上来的士兵们一眼,明明是个站都快站不稳的病人,这一眼蕴含的能量却巨大。士兵们像是触电一般,往后退了半步。 原谨沉默地扣住了燕娘的手指。在这十天里,她衣不解带地陪伴在自己身侧照顾,饶是块木头都被她给打动了。 “一起吧。”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微笑。 “一起。”燕娘挤出大大想笑容,坚定地扶住他,一把推开了两边的士兵,慢慢地慢慢地往前走去。 两人的身影,被这日光拖得好长、好长。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7) 被转移到了重度疫区的原谨,在别人眼中,已经是等死了。或者说,等于死了。 国师来了这余州有了一月的时间,一眼都没去看过原谨。一方面是不想去看,另一方面是没有时间去看。 国师召集了许多能人异士,寄希望于他们能够找到医治这瘟疫的偏方。可这些能人异士多是沽名钓誉之徒,还耽误了他不少时间,颇令他烦恼。 是夜,狂风四起。因为受了凉,原谨不停在咳嗽。燕娘起身去关窗,脑后突然一重,失去了意识的她砰的一声倒地。 床上的原谨听到了这声重响,唤了她一声,没听到回答,轻轻皱起了眉头。他使尽全力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然而手一软整个人又跌了下去,在冷硬床板上发出厚重声响。 是时,冷风吹开了窗户,屋里唯一的火烛熄灭。 “别挣扎了,王爷。”黑衣人主动点燃了火烛,神出鬼没一般坐到了他的身旁。 “兆炜?”原谨咳得撕心裂肺,矜贵的眉深深皱起,似乎对他到来很意外。 “不算傻。”黑衣人扯去了覆面的黑巾,与他四目相对,“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见你吗?”那语气,似乎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都已经这副光景了,倒是难为你来看我。”原谨双目含笑,仿佛没受一点苦楚的样子。可兆炜分明看到他把手掌攥起,指甲深深掐进了肉中。他抖了抖右边眉毛。 “早就听闻逍遥王为人潇洒,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鄙人佩服。”兆炜从怀中掏出一物塞到了他衣袖中,“逍遥王要是不想死,可以打开看看。” “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这些是非便不参与了。”原谨像是极费力一般颤抖着手指摸进了衣袖中。 兆炜按住了他的手,意味深长道,“逍遥王这是看不起我兆某人了。” 原谨眯起了眼睛看他,并不说话。他胸腔震动,明显是要咳嗽,他却竭力压制,硬生生地堵回了咳嗽声音。 就在这僵持间,两人目光激烈相对,最后兆炜率先移开了目光,似无所谓一般提起,“要不是王爷得罪了国师,这大王之位就该是您的了。” “既是往事,又何苦再提。”原谨移开目光。这才泄露出了一点软弱之意。 “虽是往事,却影响今人。我兆炜人为您鸣不平。”他掸了掸自己的夜行衣,眉目软了下来,“兆某人想和您共谋大业。日后,我们划地而治就好。” 原谨极其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大人真是高看我了。” “既是如此,那就是我看错王爷了。”兆炜并不生气。他笃定对方看完他给的东西会改变心意的。 燕娘醒来头还晕沉得很,出于身体的本能就往原谨身边跑去。见着他安稳睡在床上,她这颗心才安稳下来。 她坐到他床边,双手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双目细细描绘他的俊逸却不失伟岸的容颜,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打算再陪他一段时间再去探兆炜的底的,现在来看,她不得不加快行程了。 她轻轻地把原谨的手塞回了被子里,吹灭了烛火,在这黑暗中睁大了双眼。 她在默默回想刚刚那人进来时候的行动轨迹。 她是这逍遥王府培养出来的最顶尖的杀手,对方能在她未曾察觉的时刻打晕她,证明能力远在她之上。就算斗起来,她也拼不过的。她只能熟悉这人的行动套路,而后再一一化解。 夜半,床边的女子已经睡熟。原谨偷偷下了床。在黑夜中的他行走如履平地一般。 他从开始就未曾布局,可哪想竟多番被人设计入了局中。来南方除瘟疫,是国师设计。来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此,在疫区倒下的时候,他内心波动不大。 可他从一开始的咳痰到咳白痰到咳血,小半月时间都没恶化成更厉害的病情。他开始怀疑。所以偷偷让燕青和燕紫调查了此事。 事情刚有一点眉目,他还未能确定,兆炜自己就送上了门来,试图策反他。划地而治的提议并没让他内心产生波动。让他内心有所波动的是兆炜塞给他的先帝的贴身玉佩,传说它可以号令十八幽骑,而这十八幽骑上天下地,无所不能。 然而,哪怕有这玉佩,原谨也不曾对大王宝座动心。 如今的摩罗国发展虽然缓慢,可人人都能自足。百姓生活平定,何苦要为了一己之私毁了他们的安稳。 思索间,原谨已经走到了窗边。他点燃火烛,开始写字。写完信函,用蜡油封口以后,他在信封的边缘用手指甲来回刻了一个“十”字。 他圈起拇指与食指放进口唇之中,低低嘘了一声,一只猫头鹰迅捷从空中扎下,停到了窗边。 “好孩子,一定把信送到。”他把竹筒栓在了猫头鹰脚上,拍了拍它的翅膀。猫头鹰把头靠在了他的手指上,亲昵地拱了又拱,依依不舍离开了。 猫头鹰的飞行轨迹隐没在了天空之中。他收回眺望目光,往床榻走去。他相信收到信的这人,必定会明白他的苦心。 走到床榻的他,体贴地为燕娘披上了衣服。此时的他并不晓得燕娘的计划,要是他晓得,他一定什么都不隐瞒她。 猛烈的痛楚突然袭来,让他差点直不起腰。他缓了好久好久,才慢慢直起腰来。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手指按在被子上落下湿润印记。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抬脚挪到床上。 黑暗的夜里,外边的鸣虫正响着。它们欢乐的夜正长。原谨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染上这凶猛瘟疫,却被下了难以解开的毒药。迫于无奈,他只能以毒攻毒,以此延长自己的性命。 根据摩罗国已有的历史记载,凡是服用过这种毒药的都没有活过两个月的,但愿他能撑到,破了这兆炜的阴谋,再安顿好苦了小半辈子的姑娘,再死去。 那样的话,他来这里一趟,也算没有白活。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8) 原慎下朝回宫,挥去了所有宫人独自在小径上徘徊。一只猫头鹰猛地从空中扎下来,双爪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小路。”他欢快地逗弄了下它的翅膀。 这只猫头鹰乃是他年少时候和哥哥在王宫大树下发现,共同养育的。因此给取名为了“小路”。只是它长大以后,便不见在王宫出入,他一直都以为它是离开了。 猫头鹰灵性动起来,他才注意到它脚上绑着的竹筒。他取开一看,先是一愣,这封信函的壳子上有着浅浅的“十”字印记,是哥哥和他两人才知道的符号,一目十行阅读完后勃然大怒。 国师算的并没有错,的确是有人要谋反,可是这人却不是哥哥逍遥王,而是这余州城的现任城主——兆炜。 ———— 国师最近也察觉到了余州城内的怪异。只是未等他细细调查,兆炜便亲自来他住处拜访了他。 国师以为自己身份特殊,兆炜定不敢对他动手,因此不曾设防。可意图谋反的兆炜,怎会顾忌他的国师身份,当场了结了他的性命。 临死时候,国师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好歹也是一国之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怎么会有人敢如此的大胆。 兆炜丢下手绢,正好覆盖住他睁着眼睛的脸,抬脚出门的动作风轻云淡。 余州、诸州、宁州,现已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四处逃难的难民之中,有他安插的暗探,已经成功潜伏入了王宫。 在燕青、燕紫来向原谨报告收集好的罪证时候,兆炜也来到了。 原谨并不意外他的到来,主动答应了与他的合作。 燕青、燕紫刚刚已经告诉了原谨,此时的余州已全城皆兵。然而,这些士兵都不是朝廷派来。 见他如此知趣,兆炜脸上有了点好颜色。不管原谨目的如何,他谋反总是要打着旗号才能不引来讨伐,而原谨是先帝的先皇后所生,是先帝正经的长子,这王位原本就该他所得,所以借着原谨的名号行事最为方便。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恭敬地把原谨“请”到了自己府中,原谨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燕娘作为原谨的身边人,自然也进得了这兆府。 第一晚,她刚出了自己院子还没来得及找到藏身之处,就差点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正巧赶上原谨从兆炜书房回来,他虽觉得她大晚上穿着夜行衣有些怪异却没多想,害怕士兵们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在士兵们看过来的时候,直接把她压在了墙边亲口勿。 这些士兵都是土生土长的余州人,一个个也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明白这种感受,相互对视,笑了笑,走开了。 在这些人走后,原谨把燕娘打横抱起,回到了自己卧室才给放下来。燕娘一路都心惊胆战,生怕他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可到了他的房间,他只是让自己睡觉,却没多问一句。她这晃荡着的心这才安稳下来。 原谨今日去兆炜书房,发现了他书房里的机关众多,便猜想出他定然是把重要东西放在了里面。他预谋着想要去一探究竟,可听这府中下人说,兆炜日夜都宿在书房,没事几乎都不会出来。所以,去书房的难度很大。然而,原谨仍然想要尝试。 当夜,他画了一晚上的地形图,在即将天明的时候,又尽数被他给销毁。 同样一夜未睡的燕娘,在他离开房间以后,快速找到了他浸在墨汁之中的宣纸,仔细分辨了好久才敢确定方位。她心里有了主意。 兆炜出生行伍之中,承蒙余州城前任城主的赏识,一步一步被提拔上来。因为他娶了前任城主的病弱女儿,并陪伴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深深感动了自己岳父。在岳父病死以后,他自然而然地继任了这城主之位。 在亡妻死后,他不曾再有过任何女人。所以,他不近女色的声名在余州城是出了名的。可所有人不知道的事情是,兆炜并非不近女色,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在这种事情上,他只是喜欢特别的。 燕娘很快就发现了他这一秘密。 说是她发现的,还不如说是拼死逃跑出来的小姑娘警示她的。 这兆炜,最喜欢的并非chu女,而是被人玩弄过的女子,尤其是残花败柳那般,他最是喜欢。而且,他还特别变态,喜欢用刑具weixie女子身体。但凡他看上的女子,往往都活不过三天。 小姑娘说完这些,死在了燕娘面前。听到了外面交谈声,燕娘把她拖入了草丛之中,草草掩埋,心里却有了主意。 当晚回去,燕娘主动问院子里的下人要了一桶热水泡澡。 原谨回来时候,已是深夜,见她衣衫半滑躺在床侧,手指微钩,明晃晃地诱惑自己,仍保持着清明的意志。今日,兆炜和他言谈了一整天,再过三日,他们就整军出发,直捣王宫。 他虽已经告诫了原慎,兆炜谋反一事,可奸滑的兆炜已经把他逍遥王的名号给挂了出去。虽说是兄弟,可毕竟是原慎坐在那大王位置,他只有六成把握,原慎不会疑心他。 燕娘没想到自己的主动勾yin会被无视,气鼓鼓地滚到了床榻里面去,独自生闷气。 清洁了身体的原谨回来,见到她还在那里吹头发丝二玩耍,眼神软了下来。迄今为止,他不曾担忧过任何事情。可她是他自始至终都最担心的人。 他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低声道,“两日后,我送你出余州城。” “王爷也出去吗?”燕娘转身凝望着他的眼睛,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她看到了面庞艳丽的自己。她在他的身边,似乎发生了全方位的蜕变。 为了让她安心,原谨第一次对她撒了谎,“出去。” “好。” 燕娘这心突然安稳了下来。有些事,在这最后一刻有了决定。 “王爷,您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她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 原谨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头,轻笑着把她拥入怀中,却没有告诉她答案。 因为他以为,后面还有时间告诉她。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9) 原谨这日如常去兆炜书房找他商量事情,可等了好久都没听到屋内有动静。 在士兵们的注目下,他推开了兆炜书房的大门。 兆炜竟然没在书房内。 他惊讶了一瞬后,迅速行动了起来。这几日来兆炜的书房,天天都要待上大半日,对这里的机关他已经了熟于心。 他不知道的是,在书房的地下,就是兆炜精心设计过的天牢。在这里,燕娘正在遭受非人的对待。 “你说说王爷能不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呢?”兆炜手上的鞭子从光果的身体上一寸一寸地滑下来,最后停在了凹陷进去的那处。 他这鞭子里面全是细密的钢针,在人皮肤上滑过便会留下长长的血迹。 女子妖娆地口土着舌头,似人尽可夫的浪荡女子一般,热情邀请道,“大人还在等什么呢?” “也是,我还在等什么呢。这么美味的佳人都主动**我了。”兆炜把手中的鞭子重重往前一送,脸上五官错位僵笑,“既然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我就不客气了。” pa! 燕娘身上多了一处新鲜的伤痕,鲜血殷红往外冒出。 男人的大掌贴了上去,用指腹轻轻擦过,而后放进了自己嘴中。似是品尝到了这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一般,整张脸的表情都舒缓了起来。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王爷应该没让你吃什么苦吧。”他落在燕娘身上的目光如那角落里生长着的四脚蛇一般让人厌恶、恶心。燕娘却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般,娇笑起来,“王爷哪里像大人这般疼人。” 一语双关。男人笑了起来,“有意思。” 自地牢建立起来,他第一次主动月兑了自己的裤子。 原谨在兆炜的书房里寻遍了,都没寻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听到外面的动静声,他迅速恢复了镇定,坐回了以前坐的位置。 兆炜推门进来,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王爷怕是久等了吧。” 原谨笑容虚浮,轻咳了一声,“的确是等得及了。”抬头时候,他恍然看到了对方衣袍上沾染着的血迹,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燕娘。他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他起来就没看到燕娘。 兆炜像是故意刺激他一般,说起了今早上的趣事儿,一位美丽的姑娘来到了他的书房门口,请求陪他睡上一次。 “大人不近女色的名声在外,肯定不会动心的。”原谨故意试探他。 “哦?王爷若是我,面对这位姑娘也不会动心?”兆炜顺手拿起杯子,地面突然凹陷了一块下去。 见着原谨脸色不自然地苍白起来,兆炜更加得意,把袖中的白色玉佩丢给了他,眉飞色舞道,“说起来,这女人的滋味还不错。现在应该还有余温,若是王爷不介意,不妨下去品尝品尝。” 这是自己送给燕娘的玉佩! 原谨紧紧握住,像是岩浆在灼烫血液一般,心中叫嚣,杀了他,杀了他,可他要是这般做了,铁定…… 他藏在袖下的双手掐出血痕,轻轻一笑,“大人真会开玩笑。本王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区区一个燕娘算什么。” “那就好。我还害怕王爷因为一个贱女人和我离了心呢。”兆炜右边脸抖动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似乎是在回味之前的感觉,特意用醉生梦死的语调道,“这个女人的尸体我还要留着再用用呢。” 原谨心内猛然一痛,血腥味涌上了他的喉咙,被他吞咽了下去。 “按照原计划出发吧。今日,我们都好好休息休息。”兆炜油腻目光落在他涌动的喉结上,眼神不自觉往上挑了挑。 他最是喜欢看人痛苦不过了。只不过,原谨的痛苦,可比不上他曾经经历的千分之一。 原家欠他的,他一一都要他们还回来。 原谨走回自己房间,这才吐出了口中鲜血。 鸢儿立刻迎了上来,准备伺候,被他一把给推开了。 鸢儿这才看清楚他手中满是伤痕,那上面的皮肉竟被人生生地给刮了去。 “王爷,这是?”她眉毛蹙起,脸上的表情又害怕又恐慌。 “你去给我打水洗手。”原谨不带感情地看了她一眼,她吓得话都没回就往外跑。 原谨取出了腰间放置的玉佩,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尽数被推翻。 “兆炜……”他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矜贵的眉角往下一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宫。 原慎坐在高位,听着朝中的股肱大臣们就现在的局势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左中丞提议大王主动挂帅,和逍遥王在城门外一战高下; 司徒刺史,认为逍遥王未必是想谋反,其中必定有所隐情,能不打仗最好; 魏太保觉得南方瘟疫一事,事有蹊跷,还需要仔细推断,至于逍遥王谋反一事,倒是不急…… 他冷眼旁观这一切,发现这些大臣们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这边为自己着想的。 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这大王的宝座换了人,他们也还是这朝中的顶梁柱。 只是他原慎,在这些臣子的眼中,到底算什么呢?名不副实的大王?抑或是被国师推上台的棋子? 想到死在余州的国师,原慎的眼神寒凉下来。 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相信国师,直接除去原谨;相信原谨,直接打击兆炜。 可另外一个声音更加激烈——除去兆炜和原谨,谁都不要留下。 外面的朗朗日光忽然照射进了这大殿,他恍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先帝陪着他和原谨在花园里放风筝,因为风筝线割手,他的手很快被勒出了痕迹。他气愤之下,直接拔刀割断了风筝线,没飞太高的风筝直接掉落进了湖中。他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他边哭边看哥哥原谨的风筝,飞得好高好高。他羡慕地凑了过去,先帝却主动割断了哥哥原谨手中的风筝线。他疑惑不解,哥哥也疑惑地望着先帝。 先帝告诉他们兄弟俩,“你们都是孤的儿子。与其一个拥有,一个失去,不如尽皆失去。” 设定十 意图谋反的王爷(10) 当坐镇王宫的原慎,收到逆贼尽数被灭函谷关的消息,差点跌落下了王位。 谋逆的五十万大军,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 他再次向昌将军确认,“兆炜尸首何在?逍遥王尸首何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这心不会安稳。 “兆炜被五马分尸,勉强拼凑出了一副破烂身体。逍遥王托我转交给您一物,说只能您亲自打开。”昌将军把手中的黑匣子递给了原慎身边的贴身太监。 原慎从太监手中犹疑接过匣子,微微掀开了一处缝隙,眼中闪过惊讶,当看清是可指挥十八幽骑的玉佩,大笑起来。 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他讲起了故事。 “很多年前,两个小男孩由父亲陪着在花园放风筝。弟弟因为风筝线割手,气愤之下直接割断了风筝线,风筝掉落进了湖中。哥哥的风筝飞得好高好高,却被父亲给割断。哥哥和弟弟都不解父亲的举动,父亲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凉亭走去,说,你们都是孤的儿子。与其一个拥有,一个失去,不如尽皆失去。” “弟弟自以为父亲说得有道理的时候,哥哥却挣脱开了父亲,跑了过来握住了弟弟的手。他说,如果我和弟弟之间必须有一个人选择失去的话,我会让弟弟拥有。” 他边说边笑,直至最后笑出了眼泪。 他的哥哥从来都没有负过他,倒是他…… 他起身欲往殿外走去,脚步踉跄,竟摔下了这大王的宝座。 —————— 溪水旁,女人的身体上覆盖满了新鲜的梨花,容颜恬淡,似是睡着了一般。 在她身侧,半跪着一个形容憔悴的男子。他一只手在挥洒梨花花瓣,另外一只手空空荡荡。 “王爷,回去吧。”燕青、燕紫同时劝说着他。 “给你们准备的新身份和够两辈子花的银两在福记客栈,以前都去过的,现在应该不用我再强调了吧。”原谨单手探进这冰凉的溪水之中,沾湿了手掌贴在了女子苍白的脸上,轻轻为她拭去了发丝上残存的丁点血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缱绻温情暖声道,“你先前说过,如果太平了想去苏杭看烟雨春景,这飘落的梨花应该很合你的心意。” “王爷,燕娘已经死了。”鸢儿不忍看他,别过了头去,话语中带着哭腔。 兆炜那个畜生,x虐杀了燕娘不说,还把她的尸体故意摆放在了王爷的院子里。她看到燕娘尸体,都恨不得把这老王八给千刀万剐了。 “鸢儿,你也走吧。跟着燕青、燕紫,他们俩会保护好你的。”原谨轻轻地替燕娘手上的伤口粘上花瓣,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了这伤痕一般。 鸢儿扑到了王爷的脚边痛哭,“王爷,求求您了,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到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鸢儿相信,燕娘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逍遥王已经死在了函谷关。现在,只是残废原谨罢了。”他朝鸢儿摆了摆手,“走吧,走吧,都走吧,让我和燕娘好好说说话。我和她啊,都好久没有认真地聊过天了。” 鸢儿还想要阻止,被燕青、燕紫两人架着离开了这处。鸢儿频频回头看向男人,他虽残损了手臂,可背脊比什么时候都笔挺。她眼中含着的热泪滚动而出。 王爷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至情至性,却要遭遇这非常人所能想象的一切。与那至高位置差一步之遥,与爱人生离,断了臂膀,没几天好命活着……这世上为何总是好人不长命。 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原谨安静跪坐于燕娘身侧,声音沉稳,“伤害过你的那人,我已经为你报仇了。他死得很痛苦,可能会有一瞬会后悔他对你做的事。说起来,他传播瘟疫,意图谋反,竟然是以为自己父亲是被先帝所害。” “找到解药以后,南方瘟疫已经解除,百姓们恢复了原有的安稳日子。原慎的大王之位会更加稳妥。我原谨未曾辜负天下人,却唯独在你身上,尽是遗憾。” “我遇到你的那年,你瘦得皮包骨头的,一双眼睛大得吓人。听闻暗探说,原慎出宫游玩唯独对你多了几分注意似是对你有意,见到你人我是惊讶的。虽然惊讶,因为你的那双眼睛,我仍然把你留在了身边。你在我身边,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做错一件事。” “我有意培养你,让你……”他舔了舔苍白的唇,改换了语气,温柔道,“前事就不提了。那些事,大多都是我对不住你。我本以为能够让你全身而退,却不曾想……罢了罢了,不说了。” “这玉佩是我母亲为我所求,在我给你的一刻便是认定了你的身份,现在,我重新给你系上。”他躬身,一只手艰难地为她绑好这红线。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溪水边上的梨树飘落下花瓣来倒像是这落的春雨一般,原谨身上也沾染了不少。他用手掌接住这花瓣雨,洒在了燕娘的发上,弯腰温柔贴上一口勿,“你曾经问我,为什么待你这么好?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太多太长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慢慢和你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婚姻大事。”他抬起她僵硬的手指,为她套上了自己刚做的指环,又拔出腰间匕首割断了他和她各自的一缕长发,用红绳绑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把红绳系在了她的指节,握住黑发躺在了她的身侧。 漫天的梨花雨飘落,掺杂着细如牛毛的雨丝,不断覆盖与沾湿他与她的躯体。他掏出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安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闭上了眼睛。 做不到护你一世,那么,我陪着你一起死去。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1) “老师,我肚子疼得很。可以明天再来补课吗。真的好疼好疼,我感觉我好像要拉肚子了。” 原谨咬痛了舌尖,神智才清明起来,目光从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身上滑落到地上,重重点了点头,“回去吧。” 陈颖如蒙大赦一般拧动了门把手,捂着肚子一路小跑回了教室。 拿了书包以后,她径直往学校大门跑去,跑到小卖部门口,后知后觉怕起来。 刚刚在办公室里,她一向敬重的班主任,竟然拉住了她的手,还让她主动摸他的那个地方。 妈妈告诉过她,尿尿的那个地方,她不能让别人摸,也不能主动去摸别人的。在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听老师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肚子疼的借口,然后班主任就像是变回了正常人一般,摇了摇头就让自己走了。 办公室里,原谨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他居然穿成了一个败类。这不仅是学校的败类,更是社会的败类、国家的败类。 原主大专文凭,初中语文老师,大龄未婚,屡次托关系想进入城里教学,却因为教学能力不行多次被拒绝。一事无成的他,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班上单纯的女学生,多次借给学生补课的名义欲图不轨,得逞了班上的大半女孩子,最终被家长发现,联合告到了教育局,丢掉了饭碗进了监狱,被同屋的犯人群殴致死。 陈颖是原主第二个得手的女孩子,也是原主亲自挑选的学习委员。刚刚要是没有他的到来,陈颖说不得已经被**。而原主第一个得手的女孩,是班长魏倩倩,也是班上家庭最穷困的孩子。 怎么会有这么渣的败类呢!为人师表,为人师表,教师的职业道德是被吞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气炸了的原谨,抬手又给这具矮小猥琐的身体一拳头。 灵魂寄居在这具尸体里的他,此刻真的是恨不得原地去世。 想到了被原主诱女干的魏倩倩,随着年龄的长大,这孩子必定会出现心理问题,他决心为她做些什么再死去。 陈颖回了家,就病了。 农村孩子,哪里有这么金贵,她爸妈完全没把她的病当作一回事。给她化了点草木灰的水让她喝了就了事。 陈颖虽然觉得身体很难受,可爸妈不打算带自己去诊所诊治,她身为女孩子也不好意思提出口。毕竟家里父母最宠爱的还是她的弟弟。所以,喝了草木灰化成的水,她便拖着沉重的身体躺到了床上休息。 饶是如此,她妈妈还是臭骂了她几句“装病的懒货”,才扛着锄头去了田里。趁着太阳下山的这段光景,阳光不晒,正好锄一锄田坎上的杂草。 魏倩倩家和陈颖家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住得也不算远。 她出生爸爸就死了,不到三个月妈妈就丢下她走了。她爷爷奶奶身体一直都不好,她从记事起就开始帮家里干活。 她家的一块地就在陈颖家田坎底下,所以她时不时都会到陈颖家这边来看看。 今天吃完晚饭,她就过来了。 路过陈颖家门口的时候,她听到了陈颖的叫唤声,小跑到了她的窗边,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刚被噩梦吓醒的陈颖,听到她的声音,神智清明了一点,挣扎着准备下床,却栽倒到了地上。 魏倩倩见她这种情况瞬间着急了,直接推开了她家虚掩着的大门,跑到了她的房间里去。 “要不要我去把你爸妈给叫回来?”陈颖比魏倩倩还重一些,所以魏倩倩根本就不能把她送到村头的小诊所去。 “不要。”陈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的动作急切。 “那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一杯水。”魏倩倩使劲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然而也不能把她给弄到床上,只能让她靠着这木架子床的边边坐起。 陈颖费力地点了点头。 魏倩倩把她扶稳做好,一溜小跑到了她家的后院池塘去舀水。 村子里的发展比不上城头,有通到家家户户的自来水。村民们吃水都是靠自己挖池塘蓄水,又或是从山背后挖洞用竹管子引到自己家的水缸之中。后者又要劳力又费钱,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来不起。所以,她家和陈颖家都吃的是池塘里的水。 当然,村里的老一辈吃惯了生水,不曾觉得喝生水会给身体带来疾病。可借阅过班主任课外书籍的魏倩倩却记得清楚,这生水里面有寄生虫是不能直接给喝的。 可是,陈颖现在这么渴,已经等不及她把水给烧热再喝了。 她端着水瓢里的水走过来,面色有些挣扎,“陈颖,喝生水不好,你少喝一点润润嗓子吧。” “可以。”陈颖轻轻点头。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重好重啊。 “你是怎么了,一下子就病了。”她嘴唇沾湿了些,没有那么惨白了,魏倩倩才问起她的病因。 “没什么。”陈颖眼神慌乱。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因为班主任和她今天的事情才病的。 魏倩倩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想起了今天是班主任给她补课的时间,疑惑眼神落在了她的私密处,问得小心,“班主任是不是也那样……” 自从和班主任那样过后,她的那个地方一直都很不对劲。她有次偷偷问了村里的菜花婶子,菜花婶子笑她说她这是想野男人了,她生气就没再搭理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口,可陈颖躲避的神色分明告诉了她答案。她以为,陈颖也被班主任给那样了。 “他有没有告诉你保密?”魏倩倩咽了咽口水。 她记起那次和班主任做这事后,班主任抱着她的脸不停道歉,不停说他错了,让她为他这个做了错事的人给保密,想到班主任曾经对她的好,她心软了下来,就一直都没告诉过任何人。 可是,发生完这件事以后,她是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班主任大她三十多岁,应该知道什么错误不该犯。他既然都知道做这事是错误的,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自己呢?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2) 陈颖本就因为这事惊惶不已,听到她问的这些问题,思绪更加混乱,她断断续续问道,“你、也……?”她只当魏倩倩也是被班主任给要求摸尿尿的地方。 魏倩倩沉重地点了点头。 陈颖抱着她哭起来,结结巴巴道,“班主任……下次……再这样……怎么办啊……” 魏倩倩拍着她的后背,情绪惊惶。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两个星期了,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倩倩,我怕。”陈颖害怕自己的哭声被别人给听到了,咬紧了牙关,可她的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着。 “别怕。有我在呢。”魏倩倩自己都是孩子,却拿出了勇气与担当安慰着同龄的女孩儿。 她想,要是班主任下次再留陈颖下来,她就直接给班主任说,她替陈颖好了。 后来长大了的她再回想起年少时候曾让自己痛苦的这一幕,忍不住地为站在时光里的女孩子心疼。 孩子始终就是孩子,想法真的要单纯太多太多。 “为什么班主任只摸我们俩呢?”陈颖苍白着脸问出了这个问题。 班上这么多的女孩子,为什么她们俩总是被班主任给留下来补课?为什么总是她们呢?为什么班主任要对她们做这样的事情呢?为什么呢?她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为什么。 魏倩倩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要挑中她,还让她的这个地方这么的痒。 明明她那么乖巧懂事,班主任的任何要求都做了。难道是因为她太乖巧了? 十五岁的她,眼神迷茫地让人心疼。 ———————————— 自陈颖离开办公室,原谨就在思索怎么补救原主犯下的这些罪行。 魏倩倩目前十五岁,还是未成人。性侵害未成人是重罪,却不是死罪。然而,在原谨心中,原主这丑陋灵魂,配得上下地狱了。堂堂一个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对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下手,真的是无耻卑鄙到了极致。 事情已然发生,哪怕再唾弃原主,原谨还是要收拾这烂摊子。 根据原主的记忆,魏倩倩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身体都不好,家里只有一间烂瓦房和几块分散的菜地。她们家一年的收入,就靠卖这几块菜地种出来的蔬菜果实。 在原主预谋下手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伪装成了好人,对班上的女学生都关心有加。因为是农村学校的原因,有部分家庭情况不好的女孩子来了初潮买不起卫生巾,他一个大男人都会给屯着。有时候,他还会给班上月经痛的女孩子熬红糖水喝。从城里回来,给班上的女学生买零食更是常有的事情了。当然,原主只喜欢女学生,所以这些好处都只是给女生的。私底下,班上的男生们对他早有意见了,风言风语也不少。他私底下打压了好几次,惩罚了好几个带头的男娃娃,才让他们闭了口。 魏倩倩从上初中以来一直都很依赖原主,为的就是原主对她的照顾。原主对魏倩倩下手那次,是叫她来自己住处说是给她一个东西,并不曾对他设防的魏倩倩来了以后,被他一番花言巧语给弄到了*上,而后又可怜兮兮地认错,让魏倩倩原谅他。 目前,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也没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想来是魏倩倩把这秘密给保守住了。 给孩子的伤害已经造成,目前就是能为她做点什么就为她做点什么了。 魏倩倩生长在农村,是他改变不了的事实。可知识能够改变命运,这个真理已经被前人验证了无数次。 原谨想到很快会有的一个语文知识竞赛,得到一等奖的学生可以在中考的时候加二十分。同时,超过市高中划线分数的学生可以得一等奖学金,免学杂费,加免费食宿。 魏倩倩在班上的成绩不错,他打算好好培养她,把她推上一等奖的宝座,为以后的道路打下基础。 回到宿舍,原谨把房间里里外外都给好好拾掇了一番:把翻找出来的huang碟、huang色杂志全部给绑起来烧了;之前堆起来放一顿时间又给穿的衣服,也被他全部手洗干净了,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晾着;宿舍里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也被他一个一个地刷好,规整齐整。 坐下来的时候,看这睡的地儿终于像个家了,抹了抹头上的热汗,脸上终于有了笑颜色。 正好带着儿子看完牙齿的沙老师回来,见到他满脸笑意,顺口揶揄了一句,“原老师,这是又给哪个女学生补课了?” 原谨面色一愣,明白了过来。感情原主这么嚣张,这些撺掇的看客多少也是有点责任的。 “原老师怎么不说话了,我走的时候不是看着你和你们班的学习委员,陈颖,在办公室里坐着?”沙老师对他眨了眨眼睛。 原谨在学校里,爱对女学生搂搂抱抱这点破事,谁不知道哦。只不过,学校偏僻,待遇也不好,市里也不给编制,也招不来什么新的老师。再者,他也只是有点色,胆子却不大,不敢真正对女学生下手。所以,学校里的老师们甚至校长都对他这些破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原谨关上了房门,直接没理会他这个问题。 碰了一鼻子灰的沙老师,丈二摸不着头脑。平时,和他开这些玩笑,他不像个傻子似的和他们实话实话么。今天,倒是学会生气了。 “儿子,走。别理会这种没有师德的。”沙老师才不愿意惯着他的脾气呢,猛地咳了一口痰吐到了他扫得干净的门口,心里想着,要是哪天他再惹自己不痛快了,就把他这些事给捅到教育局去。到时候看看,谁更豪横了。 听到了门口吐痰声的原谨,在他走后,打开了门,去宿舍边上的水龙头处接了一盆清水,把门口给冲干净了。 比起沙老师吐的这口痰,原主真正做的这些事情,暴露到公众社会中,引起的唾弃显然要多更多。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3) 魏倩倩从陈颖家回来,一直就闷闷不乐的。爷爷奶奶轮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说。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孩子就是憋闷着,她有什么办法呢。 周末时候,她照常跟着爷爷奶奶下地干活。当然,真正干苦力的是她这个身体健康的女孩子。中途的时候。奶奶扶着她回家休息。 魏倩倩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 从城里回来的原谨本是路过魏倩倩家,见到魏倩倩的爷爷在这地里干活,顺口打了句招呼。哪晓得被热情的老人认出是孙女的老师,把锄头一丢,拉着他往屋里去了。 原谨进门时候,正好撞到魏倩倩的奶奶端着水出来,两个人差点碰在一起,奶奶碗中的水一洒了大半。 “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呢。”爷爷忍不住呵斥了奶奶一声。 奶奶一眼都没来得及看他身边的原谨,立刻钻进了孙女的屋里,甩了一句,“孙女肚子疼,给她喝水呢。” 肚子疼?喝生水?那不是让肚子更疼吗? 原谨面色变化了一瞬,跟着进了魏倩倩的屋子。 这屋子里黢黑黑的,只有正中央有一块玻璃透光下来。原谨看着女孩子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腹部,不停地在这床上翻滚着。 “乖孙女,喝了水,就好了。”奶奶正要把水往魏倩倩嘴边喂,原谨一把给打掉了,被子上也沾了不少水迹。 “你是谁?进来干什么?”奶奶见到这么一个矮小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孙女房间,使出了一辈子的力气怒吼。 “老婆子,你就是忙着事儿不理事儿。这是孙女的班主任,原谨老师。”爷爷抬脚进了房间,按住了她的手,忍不住埋怨,“让你去给孩子开家长会你不去,现在连孩子老师都认不出了。” “是倩倩的老师啊。您什么时候来的。”知道眼前男人身份以后,奶奶一下子改换了态度。 越是穷困的地方,越是尊重老师。因为能够留在这些穷困地方教书育人的,大部分都是伟大的。 “魏倩倩疼了多久了。”原谨没时间和她寒暄,大掌落在了女孩子肚子上,直觉她并不是单纯的肚子痛。 男性有力的手掌落在了自己腹部,魏倩倩痛苦地发出闷哼声。她听到了班主任的声音。 “唉,孩子没大问题。女孩子嘛,这种情况总是有几天的。农村娃,没那么金贵。”奶奶说着话把原谨的手给推开了。 原谨这才意识到,他刚刚举动的不妥。 他目光落在魏倩倩身上。更确切地说。 “魏倩倩?”为了确认是不是他想象的情况,他当着老人的面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在床上痛苦翻滚的魏倩倩,觉得他此刻就是在明知故问,恨不得剜上他几眼。可是,当着淳朴了一辈子的爷爷奶奶的面,她不敢也不能对他们尊敬了一辈子的老师有这样大不敬的动作。 “爷爷,你信我吗?”没有等来魏倩倩答案的原谨,看向边上难掩忧虑神色的老人。 老人吸了一口气,重声道,“信。” “爷爷,您既然信我。你就随着我一起把魏倩倩带到城里医院去看病。”原谨说话时候,已经把女孩儿抱了起来,脚步走得飞快,“孩子这种情况,在村头的小诊所是治不好的。我猜测可能是阑尾炎,需要动手术。” 他更害怕孩子是那种情况。如果在村里医治的话,她的病传出去,她的名声也给毁了。 奶奶本来准备阻止他的,听到他说孩子可能得了要动手术的阑尾炎,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就萎了。 她年轻时候生了一个女儿,长到六岁的时候,也是闹着肚子疼,她和孩子她爸都没重视,结果孩子就这么死了。后面,来村里支医的大学生说,她这女儿就是得了阑尾炎没及时动手术,活生生给疼死的。 浑身大汗的魏倩倩被他抱出了屋子,被微风一吹,皮肤立刻黏湿。她嘴中满是热浊气息,张口都吐不出字。 她想要远离这个男人的拥抱,可此时此刻的她浑身无力,根本无法拒绝。她只能倔强地让自己的头离他的身体更远一些。 爷爷紧紧跟在原谨身后,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在孙女身上,真怕他这老眼看得不真切,孩子就出事了。他也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女儿。 好在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开三轮车买菜回校的沙老师。原谨直接抱着魏倩倩拦在了他的车前。 “这是怎么了?”沙老师目光落在满头大汗的他身上,那不断变换的神色在猜测他和学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救人要紧。”原谨直接把魏倩倩丢到了他的车厢,然后人往里面一蹦。老爷爷害怕自己被丢下,赶忙攀住了三轮车,原谨给他搭了一把手,顺带就把他给拽了进来。 “你们三个,这是要干什么!”沙老师看着后面车厢里坐着的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头都大了。 他采购的这一星期的菜,被他们三人这么一折腾,回来还能吃吗! “下来,下来!”他伸手去推原谨,原谨反手把他手往边上一扣,哀声道,“沙老师,你就帮帮学生。魏倩倩可能是阑尾炎,如果不及时做手术,会被活生生给疼死的。” 沙老师的目光这才正式落到了魏倩倩脸上,见着她的脸都快没有血色了,心里也有点慌了。 可这些菜经不起一路的奔波了。 他当机立断做了决定,“原谨,你开三轮车送学生去医院。我把这些菜给置办下来。” “好。”原谨把魏倩倩放到了爷爷怀里,三下五除二地帮助着他把车厢里的菜给搬出来了。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4) “你是孩子爸爸吧,孩子病情检查出来了。你跟我进来,我给你讲讲。”护士从病房出来,目光在中年男人和老人的脸上游移一阵,最后直直盯住了原谨的眼睛。 原谨回头看了老爷子一眼,老爷子连连摆手,“你去,你去。” 他反正也不认字,也不懂这些医院里说的名词,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原谨确认可以以后,跟着护士走了进去。老人垂着手靠在了墙边,等待他出来告知结果。 “她得的不是阑尾炎。”和原谨同龄的医生扶了扶脸上的眼镜,落在原谨身上的目光无波无澜。 原谨看了病床上躺着的魏倩倩一眼,低声道,“那孩子这病是?” 医生的目光突然变得尖锐,“妇科病。”同时,他也在注意着原谨的表情。 孩子才十五岁,居然患上了三十多岁女人该有的妇科炎症,而且这孩子的处女摸已经破损,明明她应该是在校的学生啊,想想都觉得是一件让人心惊的事情。或许,孩子家长会知道隐情。 之前看魏倩倩的症状,原谨已经有些怀疑。此刻医生的回答,不过是完全证明了他的猜测。他神情基本没有大的波动。 病床上的魏倩倩,脸色却难堪了起来。 她咬唇看着医生,眼神摇晃,声音细瘦得跟猫儿一般,“能不能给我保密,我还是学生,不想让人说闲话。” 原谨却明白她这话的也是和自己说的。 魏倩倩害怕揭露班主任的禽兽行径,不仅仅是因为她还在班上读书,更重要的是农村的这些闲言碎语对女孩子太不友好了。说不得,她揭露以后,老师还没得到惩罚了,自己就被村里妇女们的口水给淹死了。 这样一想,更加心疼她了。明明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吗,却要考虑比加害者更多的事情。 “家长的意见是?”医生直觉以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不对劲。可他不可能说翻人家户口本调查吧。 “保密。”原谨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又放下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满是焦灼,“医生,您能不能把给孩子吃的药换个瓶子,农村环境……流言蜚语太多。” “好。”医生看出了他的为难,也看出了女孩子的尴尬,给了护士一个眼色,示意她去做这件事。 “还有,能不能不要告诉爷爷,孩子的真实病因。”原谨咽了一下口水,四十多岁的老脸上写满了中年男人的艰辛。 “可以。就说是阑尾炎。”原本有些怀疑他的医生,此刻已经打消了内心的疑虑。 农村是比不得这城里,农村女孩子的人生也的确比城市里生长的女孩子要难。举手之劳的事情,他没必要跟着过不去。 “孩子,现在是要输水,还是?”原谨看向魏倩倩的时候,魏倩倩把头扭了过去。 她的眼睛里满是热泪,这么一闭,眼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孩子肚子肯定饿了。你去给她买点吃的。其他的我们护士知道。”医生重新手写了病历单,之前的那一份本该是作废的,想了想,又把它给塞到了抽屉里。 这年头好人难做。万一,要是这两父女以后又回来找麻烦呢?这样的例子,医院又不是没有过。 “好。辛苦医生,护士了。”原谨抽回了眼神,拿着医生重新写的病历单出去了。 门外,爷爷直接凑了过来,老眼关切,“孩子,没大问题吧?” “阑尾炎。要住院。”原谨把手中的病历单递给了老人,虽然他知道老人不识字,但这是对老人的一种尊重。 “住院?我们没有那么多的钱。”老人的脸垮了下来,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苦色,这孩子住院花的钱要多哦,这没有收入的家里怎么拿得出来。 原谨好奇问了一句,“大哥不往家里寄钱的吗?” “他在外面重新起了家,哪里还记得我们哦。”老人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生病呢。 “这钱,我来给吧。”原谨握住了老人的手,话语诚恳。 本来,这钱他也就没想让老人给出的。这是原主犯下的罪孽,该他来偿还。 “这怎么……”老人眼中涌出热泪,病房的大门被推开,原谨立刻阻止了他继续往下说话。 “你怎么还不去给孩子买吃的?她这胃都开始疼了。”打扮地艳丽的护士看他的眼神,还有说话的语气都凶巴巴的,与其说是“看”,还不如说是“瞪”。 “我这就去。这就去。”原谨放开了老爷子的手,往外走。 透过病房大门,老爷子看了看里面躺着的孙女儿,抬手擦了擦手背,一句话没说,沉默着坐到了后面的长椅上。 老人这辈子就没来过城里几次,也不会说普通话,害怕和这些城里人打交道地很呐。最重要的是,老人以为这病房只有病人才能进去,他不是病人,他只能坐在这长椅上等着。 “您……”护士目光在老人身上飘了一下,又快速挪开,叹了叹气。 这样朴实的老人家,就算和他说了孩子的病情,他也不一定能够理解的。明明家里有这么多的男人,不缺关爱啊,为什么孩子还是会和人发生关系,得上这种病呢。她有些想不通了。 原谨在医院外面的小摊上买了热粥、茶叶蛋和一份煎饺。热粥和茶叶蛋是给魏倩倩的,煎饺是给老人的。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买。 倒不是他不饿,而是除了魏倩倩的住院费后,他根本就没有多的钱了。幸好白天来城里,他省着没花多少钱,只买了一份卷子,不然今晚上肯定不够孩子的医药费。 有些事,或许还真的注定。他这般想着,走进了医院的大门。 此刻,空无一人的病房中,魏倩倩已经哭湿了枕头。 之前她听到了医生和护士的交谈,知道她象征身份的那层膜破裂是因为与人发生了关系,感受到了强烈的耻辱。 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坏事情全部都发生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了。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5) “吃点东西。”原谨把热粥和茶叶蛋递给了她,假装不知道她偷偷把眼睛都给哭肿了。 魏倩倩飞快看了他一眼,再度转过了头去。她才不愿意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原谅他对自己造成的这些伤害呢。 女孩子的成长总是在一瞬间的。在护士和医生说她不再纯洁了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萌生出了“性意识”,知道自己与老师发生这种关系是不正当的了。 “爷爷还在外面守着你呢。你今晚还要输液,不想让老人家担心,你就把它们都吃了。”原谨不用看她的脸色都知道她此刻对自己应该是厌恶极了。 也是,哪个女孩子能够对x侵害自己的男人有好脸色呢。更何况,她年纪又是那样小,还是未成年呢。 听到关门声,魏倩倩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把热粥和茶叶蛋给吃了。 讨厌的男人说得对,她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让爷爷为自己担心。 爸爸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从来不往家里寄钱,也不回来看爷爷奶奶。她要是倒下去了,爷爷奶奶就没有帮手了,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原谨可能没想到,他这句话,竟然让魏倩倩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第二天中午,和爷爷一起把魏倩倩送回家的原谨,回到学校,班上的学生都炸开锅了。 他仔细问了学习委员才知道,原来是班上的最调皮的一个男孩说魏倩倩是去医院打胎了。 他气得抬手就给了这造谣的皮娃娃一下,最后在班上重新制定了班规,不准人随意议论班上同学,才让这事情告一段落。 原谨不知道的是,陈颖偷偷看他的眼神,隐藏着畏惧。 原来,这皮娃娃之所以这么造谣,是因为陈颖今早上来学校,沙老师儿子主动告诉了她魏倩倩昨天晚上去医院的事情。她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找了皮娃娃的姐姐说道。这皮娃娃的姐姐是个在学校混的,随口说了句“魏倩倩应该不是生病,可能是被人搞大了肚子”,然后这话被皮娃娃给听到,就在男生圈子里传开了。男传女,女传男,这事儿全校就这么传遍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原谨取消了给班上学生单独补课的规矩,改为了集中补课。 农村中学,加上不是什么重点的中心校,生源不多,班上一共就21个人。集中补课,就当是小班化教学了。 他不晓得的是,因为他这番举动,在学校引起的非议就更多了。毕竟,不是每个学生都爱学习的。尤其是,正在青春期的男娃娃,巴不得早点放学和喜欢的女娃娃一起多待点时间呢。 给学生补完课,他抱着书回了自己宿舍,沙老师找了他询问魏倩倩的事情。 当他说魏倩倩是得阑尾炎的情况时候,沙老师明显是不相信的。 原谨不想继续和沙老师周旋下去,借口他要洗漱休息就把门给关上了。 沙老师望着这紧闭的大门,嘴里不停嘀咕,这色gui原老师,最近是改了性子了吗?以前不最爱把女学生往自己宿舍里带的嘛! 嘀咕归嘀咕。他都不受人给待见了,自然也不会再冲上去做不讨好的事情。 在床上躺着的魏倩倩,被奶奶亲自喂了饭睡下,陈颖犹犹豫豫到了她家门口。 陈颖这是来问魏倩倩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的。她内心其实是怀疑魏倩倩不是得阑尾炎的。 她还没走进门呢,就被抽着烟的爷爷给喊出去了。 爷爷把孙女的病看在眼里呢,孩子好不容易才舒服,他不愿意孩子同学再把她叫起来。 “那我下次再来。”陈颖懂眼色,知道老人这是不欢迎自己,踩着步子回家去了。 魏倩倩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她开腔喊自己的爷爷奶奶,黑漆漆的屋子里却没听到一声回应,额头上的冷汗直冒。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找蜡烛和打火机,颤抖着手点燃了蜡烛以后,一颗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这时候,两位老人也扛着锄头回来了。 这家里的活总是要有人做。以前倩倩没生病,她是主要劳力;现在她生病了,两位老人带病都要把田里的那些活给干完。 魏倩倩因此更加愧疚了。 “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下。”奶奶粗糙的手落在了她的额头上,记得这孩子回来的时候,还有些低烧,现在好多了,体温恢复了正常。 魏倩倩一把把奶奶粗糙大掌给攥到了手心之中,湿润着眼睛,抽噎道,“你们今天肯定累坏了。” 老人触摸她额头时候都在轻微地颤抖,可想而知,今天在田里干活有多累了。 “傻娃娃,有什么累不累的。”奶奶坐到了她的身边,轻柔拍着她的手背,“本来就是我和爷爷拖累你了。” 这个家,大半都是这孩子在操持着。相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她真的为这个家,为她们两位老人,付出太多了。从小到大,她身边基本上没有一个朋友。原因就在她没有时间和人长时间的耍啊。 “奶奶,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魏倩倩把头靠在了老人肩上,一旁的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红了。 “继续去睡。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病。”奶奶不容拒绝地扶着她回到了自己床上,耐心叮嘱着,“女孩子的身体最是重要了,不能落下一点病根,不然以后就是一辈子的影响。” 魏倩倩藏在昏暗烛光中的眼神有些心虚。她真的特别特别害怕爷爷奶奶知晓她不检点,知晓她得的不是阑尾炎,而是那种难以启齿的病了。 “睡吧睡吧。天大的事情,有我和你爷爷。你好好睡觉。”奶奶替她盖上了被子,盯着她闭上了眼睛,这才出了房间。 躺在床上的魏倩倩,想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噩梦,心跳得好快好快,强逼着自己睁开了眼。 她手心攥得紧紧的,不断告诫着自己,她不能死,不能死,她要是死了,爷爷奶奶就没人替她照顾了。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6) 周五,市里的语文知识竞赛文件下来了。原谨所在的学校得到了两位参赛名额,原谨给自己班上抢了一个。 他在全班宣读文件以后,选了班上语文成绩前三名的魏倩倩、陈颖、钟志参加他午休时间的语文特训。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指定的人选,只是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偏心了。物极必反嘛。更何况,魏倩倩,现在根本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给她单独补课,她心里还不害怕死、讨厌死了、抵触死了。 中午时候,魏倩倩、陈颖、钟志三人不在教室午觉,而是来办公室做原谨亲自给打印的试卷。 钟志,人很老实,和班上的学生交往得也不多,学习不算有天赋,但算很勤奋。他问原谨的问题也最多。 魏倩倩和陈颖两人都有些害怕原谨,基本上原谨发试卷给她们,她们就写;原谨给她们讲,她们也听;可只要原谨一靠近她们,她们就浑身不对劲。原谨看在眼里,因此,基本上都不会主动靠近两人。 这天,钟志又是第一个做完卷子,他主动拿了过来给原谨批改。 原谨每天给他们做的卷子,都是经过科学规划的。第二天要做的卷子知识,基本会从第一天的卷子下面的引读之中选取。所以,每一天都巩固了前一天所学的只是,也学习了新的知识。 今天,钟志的卷子做得特别好,没有一个空填错的,因为他字写得也工整,原谨直接给他打了满分。看着时间还早,准备让他回教室睡午觉呢,钟志却满眼为难地按住了卷子。 “怎么了?”原谨眼中带了笑,还很少看到他这般样子。 钟志指了指卷子最后面写的一段话,念出了声: 【王国维先生提出的古来成就大事业、大学问必须经历三重境界: 第一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第二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第三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有问题?”原谨拿起了卷子看他,顺带看了一眼课桌前还在奋笔疾书的两个女学生。 陈颖害怕与他目光对视,头低得很低。魏倩倩正做完最后一题,抬头时候,正好与他四目相对。原谨极不自然地把头给挪开了,看向陈颖,提醒道,“你还有几道题呢?” 陈颖按住了自己的卷子,话说得小声,“还有一道。” 其实,她早就已经写完卷子了,之所以磨磨蹭蹭是不想到原谨那儿去呢。 “我不明白这三重境界跟做学问、做事业有什么关系。”钟志大大的脑袋上,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小问号。 “你们都上来一起听吧。”原谨手中的红笔在钟志卷子上点住,目光落在了两个女孩脸上。 魏倩倩和陈颖两人相视一眼,牵着手挨挤了过来,却离原谨有两个人宽的距离。原谨扫了战战兢兢的两人一眼,心中直叹原主造孽。时间有限,他直接开讲。 “第一重境界出自晏殊的《蝶恋花》。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原谨指了指下面给出的诗歌出处注释,看向钟志,道,“这是闺怨词,表达的是妻子对远方丈夫的无限思念。你大概会想,思妇固然情深,可跟王先生的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第一重境界,是一点都不搭边?” 钟志点了点头。 “那我说说我的理解。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我们可以把点落在‘独上高楼’上。独上高楼的是少数人,他们望尽“天涯路”,走的路必然是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庸人成群结队,天才总是孤独。所以,第一重境界是告诉我们要找到要走的路,也就是确立自己的志向,订下自己的目标。” 钟志不过是个15岁的孩子,听得似懂非懂,原谨也不催促,讲起了第二重境界。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出自柳永之手,你们应该体会得到这是写男女之间的情爱的。主人公因为情感伤心,却很执着,颇有佳人虐我千万遍,我待佳人如初恋的意味。” 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点头,害怕原谨的陈颖此刻瞪大了眼睛,听着他的讲解。显然是很感兴趣。 “只要是人,就会有情感,那么这世间总会有让他产生无限执念的东西。那么,我们要做出成就,要做学问,也要抱定这样的执着信念。”原谨手中红笔从卷子上划过,来到了下一行的“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句古诗出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众里寻他千百度,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而主人公我在这人群中苦苦寻觅了多少次多少来回,只求能够遇到命定的意中人。人群里,无数的人从我身边走过,我也从她们身侧而过,可是,她们都不是我要寻的那一位。” “直到我寻觅累了,可能也失望到了极点了,突然回头,这么一望,在灯火阑珊之处,我所寻觅的佳人却也正在看着我。我对佳人的执念是不是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那么我的精神是不是就开悟了。” “那么,这三重境界我们用自己的话归纳来说,是什么呢?魏倩倩,你来讲。”原谨把目光落在了一直都若有所思的女孩身上。 “我们要做学问,要成就事业,一是要树立远大目标,二是要为目标不懈努力。三就能突然顿悟,获得成功。”魏倩倩回答的话语流利,原谨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 他更加确信,他没看错人,这孩子的确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钟志和陈颖呢,你们俩现在应该听懂了吧。” 两人点了点头,都有了新的启发。 原谨看在眼里,心上浮起喜悦。 不管这三个孩子以后从事什么行业,今天这堂课,给她们的东西已经够了。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7) “可以了,今天都回去吧,好好想想我们刚刚讲的这三重境界。”原谨把他们的卷子全部收起来夹进了书里。 “谢谢老师。”钟志鞠了一躬,往大门口走去。 他一向都是最尊师重教的。所以,他的这个鞠躬动作一点都不让原谨意外。 让原谨意外的是,魏倩倩竟然也向他鞠了一躬。 老天。这孩子也太单纯了吧。因为给她讲了题,她就误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这可不是原谨想要的。 要是她现在这么轻易原谅了伤害她的人,那么以后她再遇到伤害她的人,难道还是原谅吗? 原谨别过了头去,假装没看到她鞠躬。 魏倩倩鞠了一躬后,不看他一眼,便拉着陈颖的手往外跑去。 在他刚刚的讲解中,她明白了一直困惑自己的一个问题——怎样才能成功。 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那么她肯定会成功的。可就在刚刚,她明白了成功的前提是要树立远大的目标。 她的目标就是考上好大学,以后才能当老师,重新回到村里教孩子,让她们不要重复自己的路途。 “倩倩,你刚刚干嘛给他鞠躬啊,他那么坏。”陈颖一点都不理解她刚刚的所作所为。 虽然,现在的这个班主任,看她的眼神,还有举动,都很正常了,可她始终都忘记不了那天补课,他伸手要自己摸那隐私处的可怕样子。 “陈颖,你说,我们遭受伤害,是要执着地恨下去,还是忘掉它重新开始好呢?”走在阳光下的魏倩倩侧脸看她,眼神明亮地像那春天枝头上洁白的栀子花。 “我觉得应该恨。”陈颖故作老成地点头,“如果不恨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就忘记了别人对我们的伤害了。” “可如果恨下去,你会忘记你自己了呢?”魏倩倩见着她脸上的疑惑神色,再次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选择恨,可是你原谅不了被伤害的自己,也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因为不能原谅,你选择了其他的路~”她眉毛扬了扬,思绪涣散到了自己曾经做的噩梦中。 噩梦里,她被矮小猥琐油腻的班主任侵害了一次一次又一次,染上的病症也越来越严重。某次,班主任侵害她结束,被来学校接她回家的奶奶给撞到,她奶奶跪在地上隐忍大哭。回家以后,自觉没脸活在人世的她,选择了割腕自杀。在她死后,奶奶也吞农药了,只留下爷爷孤单活在这世间。 陈琰虽没懂她所说的其他路,却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老成道,“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魏倩倩回头望着办公室,好似这样可以望到里面坐着的某人。 就算她把他给杀了又怎样呢。她进了监狱,谁来照顾她的家人。 算了吧。 她告诉自己。 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同时也不让他伤害其他人。等到某天,她足够有能力了,她再把曾经受到的伤害还回来。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很快迎来了半期考。魏倩倩、钟志、陈颖三人在这次考试中,取得了前三名的好成绩。这也是原谨意料之中的考试结果。 但他还是想着买点什么,奖励给三个学生。 为了不显得自己的目的性太强,他这次拿着学生们的试卷逐一做了家访。 他先去的是钟志家。 钟志的爸爸妈妈在村里开了个小卖部,平时生意不错,挣的钱也多,家里盖着的是贴了瓷砖的小平房。 原谨刚到钟志家门口,钟志爸妈就迎了出来,又是递烟又是给递饮料的,热情地像那冬天里的火。 原谨可不是原主,一一推拒了家长的好意。陪着他们讲了一会儿钟志的学习情况以后,央求钟志陪着他完成接下来的家访。钟志觉得这是老师信任自己呢,没等家长同意便拍了胸脯应承下来。 钟志的爸妈,两个狡黠的商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 不管钟志爸妈真实想法是什么,他们同意让钟志陪着自己去其他同学家就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 原谨留意到了钟志家里不缺吃的用的,可钟志房间里似乎什么书都没有。给钟志的奖励,他定了下来。 接下来,他和钟志去的是班上的吴阳家。吴阳就是上次造谣魏倩倩去医院打胎的男孩儿。他见着钟志陪着班主任来到自己家,脸都吓白了。 他平时在学校之所以为所妄为,就是因为他家里爸妈出去打工了。可他家里爷爷奶奶在啊。爷爷奶奶最是看重他的学习了。他和班主任又一向不对付。要是,班主任在爷爷奶奶面前说他在学校的表现,他今晚肯定得挨爷爷扁担的打了。 吴阳这点小心思,原谨看一眼就明白了。他这次来,当然不是为了告他黑状的。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走进了他不算窄小的家,身体康健的两位老人迎了出来,握住了他的手。 在这小村子里,人人都是很尊重老师的。可是,他们不会轻易去学校。因为,他们都是些没文化的农民,害怕去了学校给老师们添堵呢。 老人一番话,说得原谨都动情了。 原谨在吴阳搬来的板凳坐下,好好和他们谈了吴阳在班上的表现。 吴阳已经做好了要被抹黑的准备了,当班主任那些表扬词汇飘进他耳中的时候,他惊讶了一跳,屁股底下坐着的板凳都被他给翘掉了。 原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以后要更加努力啊。” 吴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再看班主任怎么看怎么顺眼。原来时候觉得这班主任猥琐油腻,现在怎么越看越觉得他有点……嗯……稍微不那么猥琐油腻了。 “走吧,我们接下来去谁家。”原谨踏出吴阳家的大门,望向内敛的钟志同学。 “这里距离魏倩倩家和陈颖家都很近。老师想先去谁家呢?”钟志抬头看他,眼神里竟然满是崇拜。 原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崇拜吓了一跳。他记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啊?!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8) “老师,喝水。”魏倩倩的爷爷双手粗糙地像那老树皮似的,搁在原谨的手上还有些疼。 “不客气不客气。”原谨接过以后放在了一边,开始和两位老人谈论起魏倩倩最近在学校的表现。 两位老人听到魏倩倩每次考试都能考第一名,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魏倩倩乖巧坐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听着谈话。 原谨注意到魏倩倩家里的墙壁全都老化,不少地方也有了裂纹。这土墙房子,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感觉一场地震或是大雨冲刷就会垮塌。 家访完魏倩倩,他又去了陈颖家。 陈颖一家正在吃饭,看到他和钟志过来,立刻招呼他们一起跟着吃。 原谨见着台子上放着的一菜一汤,连连推拒。 钟志也和他一般,婉拒了陈颖父母的好意。 陈颖爸妈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过来和原谨说话。作为原谨学生的陈颖,自然也过来了。虽然,她做好饭菜到现在还没吃上这么一筷子。 原谨留意了一下陈颖家的装潢,并不算穷也算不得富裕,在这村子里算是中等了的。但他发现了一个很意外的点,陈颖的房间要比陈颖弟弟的房间差太多了。 看来陈颖爸妈重男轻女,他把这点默默给记了下来。 离开了陈颖家,原谨把钟志给送回了家里。其他学生的家,有些住在深山里,钟志毕竟是个孩子,跟着他走太远了,会累到的。 傍晚,他回到学校宿舍,又见到了沙老师。 沙老师这次倒是没有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和他说话了,反而客气得不行。这点,让原谨有些不习惯。 他本以为沙老师就是偶然从他宿舍门口路过,可他都进宿舍了,沙老师还眼巴巴看着他,他于是停了下来。 沙老师笑着挤进了他的宿舍里面,扫眼一望,感叹道,“这房间是要比以前干净整洁多了啊。” 原谨直觉沙老师来可不是为了说这事儿的,给他冲泡了茶水,等着他开口呢。 果然,没说几句话,沙老师就讲了自己来意。 原来是县上扶贫文件下来了,要求给村里经济困难的家庭,免费在镇上修房子。 但是沙老师的家庭情况不算差也不算好,他自己又想要这个名额,所以他来找原谨想办法。 原谨听到他说起这事儿,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倩倩家,央求他给看了文件,对要审批的材料有了谱。 “你说,这事儿,要不要给走点……嗯……”沙老师抡了抡手指。 “国家为了人民考虑呢。沙老师,你就不要添乱了。”原谨握住了他的手,看向窗外,一脸的羡慕,“早就听说你在县城里买房了,这点你还跟着掺和,以后孩子怎么办呢。” 沙老师脸有些黑。他在县城买房这事儿可谁都没告诉过啊。除了他家里那个败家娘们儿。 “沙老师,您都脱贫了。这些好事情啊,就让给其他更困难的人吧。”原谨给他添上了热水,热情招呼道,“来来来,喝茶,喝茶。” 沙老师面色犹豫,“原老师,我这事儿,你看,是不是得……” “保密,保密,绝对保密。”原谨拿起杯子与他相碰,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沙老师一向都是学校最热情最老实的人了,我这事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啊。” 沙老师脸色缓和了一点,喝下了茶水。 被原谨送出去的他,走了几百米,忽然后知后觉起来,“最热情最老实”,这不会是原谨给自己下的套吧。 转眼,市里的语文竞赛就要开始举办了。 原谨给魏倩倩、陈颖、钟志补课的力度也开始加强。除了上学时候的中午做卷子以外,放学的下午还要留一个小时来考试。 高强度的语文学习下,三个孩子的语文知识积累都超过了一般同学。 校长让另外一个班获得参赛名额的学生一起和三个孩子做了试卷,结果那个孩子成绩惨不忍睹。校长一气之下,直接把这个参赛名额也给了原谨。 现在,原谨手上有两个参赛名额,三个学生。魏倩倩是他给直接定下了的,那么剩下的一个名额就是钟志、陈颖里面选了。 钟志学习踏实、努力、勤奋,人也老实、尊敬师长、尊师重教。 陈颖呢,语文基础扎实一点,可人胆子不够大,性格也比较地腼腆,可是和魏倩倩的关系很好。 原谨犹豫着,就这么犹豫到了语文竞赛举办的日子。 他把三个孩子都给带到了比赛现场,最后给了三个孩子最公平的机会——抽签。 魏倩倩和钟志都抽中了写着“比赛”的签子,陈颖拿着空空如也的白纸,失落不已。 两个小将即将要上战场,原谨既希望他们能够发挥出所有的实力,又希望他们不要太有压力。在即将开始比赛的关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他给了最紧张的钟志,大大的一个拥抱。 和魏倩倩对视时候,他眼神羞愧地挪到了一旁,魏倩倩晓得他没有忘记对自己的这些伤害,背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离比赛还有15分钟,请所有的参赛考生进场做好准备。”铃声已经在催促了。 原谨握紧了双拳,有些紧张地来到了魏倩倩身边,伸出了手去。 女孩子并不是不紧张,她的头发丝上都快滴落下汗水了。只是这张脸,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她一点都没有畏惧似的。 魏倩倩眼神闪躲了一瞬,原谨直接抓住了她的手,重重一握,点头道,“别紧张。相信你自己。我也相信。” 魏倩倩感觉浑身淌着的汗瞬间凝结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么一具矮小的身体,可她总觉得在身体里的灵魂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这具身体的灵魂不同于之前的好色、猥琐、卑劣,相反,他洁净、纯真、善良、热爱学生。 “谢谢老师。”这是事情发生以来,她第一次正视这具身体的眼睛。 原谨见着她和钟志肩并肩走进考场,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热汗。 他,其实也很着急呢。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9) 参加完语文竞赛出来,魏倩倩和钟志两人相视一笑。 这些语文竞赛题,都是他们平日里练习到了的。他们几乎可以笃定自己能够获奖了。 “怎么样,题目难不难?”陈颖和原谨两人都凑了上来问他们俩。 “很难。”老实的钟志,一反常态地露出了苦色。 原谨心道不好,看来这次两个孩子的中考加分悬了。 “都是没做过的吗?”陈颖拉着魏倩倩的袖子追问。 魏倩倩面色凝重,而后露出牙齿,大笑,“都是我们练习过的。可惜,你没有参加。” 陈颖的这颗心,瞬间被揪住了。她运气怎么这么差呢!这么简单的考试,她居然没能参加,白白错过这么一次中考加分的好机会了。 可当着老师,当着同班同学的面,她要是表现出嫉妒,那岂不是毁了她平时的形象了。于是她也跟着笑起来,“那要提前祝贺你们了。” 原谨把她这番眼神的变化看在眼里,思索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再好好开解开解她。 竞赛都参加完了,照理说应该回学校了,原谨想着几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旧得很,而这步行街就在一公里外,这个月的工资他又基本没花,于是干脆带着三个学生去了步行街逛街买衣服。 服装店里,陈颖和魏倩倩两人根本不敢伸手去摸那些好看的衣服,只能眼巴巴望着,彼此自语道,“真好看啊。” “不买就出去。”老板娘抱着手跟在他们身后,态度冷地像那二月里的冰花似的。 “喜欢哪一件,告诉老师,老师给你们买。”原谨掏出了钱包,明显告诉那狗眼看人低的老板娘,我们不差钱。 魏倩倩和陈颖两人忍不住跳起来,看向原谨,认真道,“老师,真的给我们买吗?” “买。”原谨被两个小姑娘的欢乐感染,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钟志,推了推他肩膀,“别跟老师客气,就当老师提前给你们的竞赛奖励了。” 原谨没注意到的是,他说这话时候,陈颖的眼中快速闪过了一抹不快。 “老师,我衣服挺新的,就不买了。给她们俩买吧。”钟志腼腆地低着头,不敢打量这家小服装店里的东西。 “你要是不买,老师可不高兴了。”原谨取下了他身后的一件米灰色外套,在他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正合适,决定就把这件买给他了。 “老师,我真的不买。”钟志仍然在推拒。 原谨可不管他在顾虑什么,直接拿给了服务员,大气道,“这件要了。” 见到他这般态度,魏倩倩和陈颖两人也没了顾虑,一人选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裙子。 四个人回去的路上,欢声笑语的,明显都更亲近了不少。 坐乡村巴士回学校的途中,车上出了一个小插曲——一个精神有些不正常的中年妇女不交钱想要坐车,被司机给骂下去了。 所有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有人关心中年妇女为什么要坐车,也没有人好心帮助她垫上这笔车费。 原谨看到中年妇女的时候,已经是司机关上门,坐在驾驶位上,边开车边骂骂咧咧说这是个疯婆子的时候了。 中年妇女深红色的眼睛,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坐乡村巴士的人,都是有事情的人。车子开得特别快,几个呼吸之间,那位穿破旧衣服的女子就不见了身影。 钟志正好又请教原谨一个语文相关的知识,原谨很快就把这个女人忘在了脑后。 日子似乎是越来越快的。在你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它已经走到了期末的尾巴。 钟志现在是原谨的小尾巴。上学的时刻,只要是原谨的课,钟志整个人都坐得笔直,上课回答问题也是最积极的。 原谨看钟志这孩子也是越来越顺眼。见他读完了之前送给他的那套中小学名着,又重新给买了一套外国名着。这也开启了钟志这孩子对外国文学的喜爱大门。 魏倩倩对原谨也没有那么躲避了。原谨却要谨慎得多,基本上不会与魏倩倩有什么多余的交流。 之前的时候,他给魏倩倩家提交了扶贫的材料。昨天,县上正式通知要给魏倩倩家在镇上修新房子。他复印了县上发下来的红头文件,直奔了魏倩倩家。魏倩倩家只有她一个人在,爷爷奶奶都去村口结新娘子的那家帮忙去了。 原谨有些尴尬地把这事儿和魏倩倩讲了,魏倩倩看他的眼神平静地像那湖面的春水似的,倒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实际上,魏倩倩是在怀疑他的动机呢。 她前几天和班上的几个女生一起上山挖野菜,陈颖偷偷告诉她说班主任又让去补课了。 她可没有忘记班主任曾经对自己的伤害。她当时就制止了陈颖,让她一定不要答应班主任的要求。只是陈颖一直哭一直哭,根本就不回答她,让她心慌不已。 今天,班主任就来了自己家,是不是想用给她家修新房子为名,把她又给骗到宿舍里去做那种可怕的事情呢。 “你忙吧。”原谨被她眼神看得毛毛的,准备抬脚离开。 魏倩倩却一反常态地把他拉进了自己家中,拿出了菜刀指着他大骂,“畜生。不要脸的东西。” ?????? 原谨小朋友现在的头上很多的问号。他刚刚所有的举动都没有一丝一毫逾矩的啊。 不敢怎么样,和一个女孩子单独处一处,说出去都是说不清楚的。他准备先离开这个房子比较好。 “你跑什么跑。你不做亏心事,你有必要跑吗!”魏倩倩拿着菜刀追了上去。 原谨倒不是怕死,而是这期末考试马上就要来了,他现在死了,这最后一班岗谁替他站啊。 而且,原主这个垃圾身体,他也早就不想待了。可这孩子,要是对他下了死手,还要被垃圾原主牵连进监狱呢。 “你站住。”原谨喝住了跑过来的魏倩倩,取下了她手里的刀,一本正经道,“我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逍遥法外的。”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10) 自从上次原谨给魏倩倩保证过以后,魏倩倩看原谨的眼神是越来越凶恶了。只要魏倩倩在学校,她那双眼睛就一直都盯着他,生怕他又叫了别的女学生去办公室祸害。 原谨最近忙着做期末材料呢,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闲,偶然关注到了她的目光,也没当一回事儿,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了。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监考完最后一场的原谨走出教室,在阳光下轻松伸了一个懒腰。 这是他第一次当班主任,也是第一次当语文老师,总希望班上这群皮猴子的考试成绩不要太差。 所有学生离开学校当天,钟志特意找到他,给了他自己手写的感谢信。原谨受宠若惊收下,还来不及嘱咐呢,钟志已经拖着沉重的书包跑去追自己的同伴了。 这日子,若是一直都平静,就不是过日子了。第二天,村里就出了新闻,说有个女孩子被不干净的东西迷了心窍,给拖到了稻草地里睡了一晚上。女孩子回来就疯了,闹得村里人心惶惶。 这出事的孩子是学校里的学生,教育局严令校长和学校一众老师无条件配合当地警方调查。 这个时候,原谨正好又被人给举报了师德问题。在这个敏感的节点,教育局不可能坐视不理,特意派了专案组下来理清情况。 学校老师被举报,尤其还是早就有争议的原谨被举报,立刻引起了学校老师内部的广泛讨论。若是之前,他们可能觉得原谨这是罪有应得。可这学期的原谨为学生们付出的这些努力,学校所有老师都看在眼里,可以说,没人觉得自己比得上原谨对学生的用心。 哪里会有老师为了让学生能够中考加分,一直利用自己的午休时间和下午的空闲时间无偿给学生补课的;哪里会有老师为了提高学生成绩,真的走几十里山路挨家挨户家访学生的;哪里会有老师根本不管自己的私人生活,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一颗心全部捧着给学生看的。 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偏远中学,学生们能够考得上一个高中读都蛮不错了。很多读书的孩子,读完义务教育的最后一年,好多高考都不去,就直接嫁人或者直接娶媳妇了。 原谨被举报以后,沙老师私底下来找了他一次。沙老师这人吧,虽然世故了些,但这心却是不坏的。他是来和原谨分析,这个举报人可能是谁的。 原谨全程听着沙老师一个学生一个学生地排除,最后圈在了他平日里有过接触的女学生身上。 “为什么范围是在陈颖、魏倩倩、吴阳三个女生中呢?”他问。 沙老师给了他一个你白痴的眼神,解释起来,“你是不是憨包啊,这个问题动脑子想想都简单得很。” 原谨忍不住腹诽,您刚刚可是一个学生一个学生排查出这三人来的。 沙老师感觉他是在质疑自己的智商,当然不能忍了,机关枪扫射一般说出了自己怀疑这三人的原因。原谨一一反驳。 “嗨,你就这么相信,你们班上的孩子?!”沙老师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掉发的头顶。 原谨见着他那头发稀疏的发顶,毫不怀疑,再过一点时间就会变成完完全全的“寸草不生”。 “我自己教出来的孩子,我心里明白的。都是好孩子。”原谨给他满上了热茶,沙老师抬脚就走了。 酒满敬人,茶满气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原谨既然这么相信他们班的孩子,那他这个局外人跟着掺和什么呢。这不是成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原谨一个人在茶几面前坐了许久,热茶凉了他才起身。 傍晚,魏倩倩从陈颖家看完地回来,从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找出了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她正计算着今晚做什么菜吃好呢,忽然听到了房间里传来咚的声音。 以往时候,家里也会来一两只野猫在房间里乱窜找吃的什么的,她没放在心上,但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看。 她刚刚走到门口呢,又想到自己还没喂鸭子,又折回了脚步。 后来许多次她都在庆幸自己当时的突然之举。 她往后屋走去,而她房间门背后走出了一位鲜血淋漓的女人,暗红色的眼睛,沾满了黑色血迹的衣袍,看起来像极了刚刚杀过人似的。 女人匆匆扫视了一眼屋子,趁着浓重夜色掩护,往田埂上跑去。 原谨本来是想出门散散心的,这漫无目的一走,就走出了学校好远。远远地,他看到了一个行迹鬼祟的女人,想到了村子里最近的传闻,猫着身子跟了上去。 女人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他,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着。见着前方有家开着灯的人家户,一路小跑了进去。 原谨也赶忙跟了上去,却正好遇到自己的学生。 “原老师,您怎么来了?”刚刚挖完池塘里淤泥的陈颖看到了他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是有些意外的。意外过后,是尴尬。 “你大人呢?”原谨眼睛仔仔细细盯着这屋里,生怕这女人给跑了。 女人跑进去的时候,他看得清楚,她满身血迹,笃定这女人绝对是做了什么坏事了。 “村尾二虎子姐姐出嫁,我爸我妈都去帮忙了,我留在屋里看家呢。”陈颖放下锄头,欲进屋给他倒水,被他给扯住了手。 “原老师,您这是要干什么啊。”陈颖以为他是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惊惶大叫起来。 她甚至有些绝望,村里的大人几乎都去参加二虎子姐姐的婚礼了,她一个人在这里,根本没有人出来帮她,假如原老师起了坏心思的话…… 原谨意识到自己此刻情绪有些失控,立刻松开了手,嘘声道,“我在这里守着,你赶快去喊人。你们家混进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陈颖被他这话吓了一跳,想要尖叫却又不敢发声,双眼惊恐地看向屋里明晃晃的灯光。 像是为了印证原谨的说法似的,原本亮得好好的灯泡,啪的一声,毫无征兆就爆了。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11) “原老师,我害怕。”陈颖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 除了天上的星光,基本上没有一点亮,这里一圈都是黑了。远处的一点灯火,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更显得这里寂静,对比之下,更显得可怕。 原谨捏住了她的手腕,抬脚往二虎子家跑去,“我们先离开这里。” “老师,他会不会一起追过来啊。”陈颖实在太慌张了,脚下踩了圆滚滚的石头,不小心滑了跤,牵扯着没防备的原谨一起滚到了打了水的田里。 “不要怕,我在的。”原谨拉着她起来,继续往前跑。 在两人身后,黑漆漆的屋子里,女人双眼散发出动物一般的幽光,她拽下了房梁上吊着的腊肉,直接送入口中,在这寂静的夜里,可以听到她响亮的呜咽声。 原谨和陈颖,一老师,一学生,手牵手跑到二虎子姐姐婚礼上,立刻引起了大家的热议。 原谨却顾不上这些风言风语了,立刻找了村长,让他组织带头所有青年人,一起打着火把去陈颖家,找出这个可疑女人。 可想而知,他的要求被拒绝了。 这可是在婚礼上,人一辈子仅有的婚礼,就算村长同意,二虎子的姐夫也不同意啊。 原谨和陈颖两人只好坐在了边上,等着人们散场。 然而,人们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似的,一直到天明才三三两两散去。 天已经大亮了,陈颖父母领了手帕和毛巾才有了离开的意思,陈颖妈妈喊来了陈颖背自己睡着了的弟弟,她和陈颖爸爸两人则拿着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次婚礼上听到的八卦。 原谨紧紧跟在了陈颖的身后,帮着陈颖拖住了弟弟的屁股,一起往回赶。 他是想给他们证明,他们家中的确是有女人留下过的痕迹。他并没有骗人。 陈颖父母有些不耐烦,想不明白这回个家有什么好跟的呢。碍于原谨是女儿班主任,把这点不耐烦给压住了。 陈颖爸妈这一回到家,看见这大开着的房门,忍不住对女儿破口大骂,陈颖想哭却不敢哭,样子可怜极了。 原谨害怕女人还藏在这屋子里,特意寻了一根棒子再进屋。 陈颖爸妈看着他这般疑神疑鬼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可什么话也没说。 三人在这屋子的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翻找一圈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不可能啊,她身上明明是有血迹的。”原谨目光疑惑地在这屋中打转。 陈颖妈妈一脸地不待见,“原老师,您这谎话已经说够了吧,说够了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是啊是啊,原老师,您就回去吧。”陈颖妈妈说话要更客气些,可他已经用上手来推原谨了。 原谨不相信这个女人轻易离开这里,还想再找一遍,直接不带拒绝地被推出了陈家大门。 “死丫头,还不进来干活。就知道偷懒!喂猪了,你不知道的吗!”陈颖妈妈的大嗓门,让小女孩吓了一大跳。 陈颖放下背上的弟弟,赶忙往后院跑。她想看看猪槽里,是不是都空了。 然而,她刚凑到猪槽边上,一个极快的黑影便攥住了她的脖子,尖利的指甲直接刺进了她的脖子里。 出来监工的陈颖妈妈见到陌生女人抓住自己女儿的脖子,吓得一声大吼,逮了手边的锄头就迎了上去。 “妈~”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了这么一个字。 陌生女人可不怕她,拖着陈颖像拖个小鸡崽子似的,一路往前狂奔。 “抓人贩子了,抓人贩子了。”陈颖妈妈一路追,一路大喊。还没走远的原谨,立刻追上了她。 “原老师,你真的没说错,这个女人躲在我们家的猪槽了。”陈颖妈妈是打小就做起农活的,体力比原谨要好太多,跑起来气都不带喘的。 相比之下,原谨就要吃力多了。他明显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陈颖妈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回头大声道,“原老师,你去喊人,多喊点人过来,我先追上去。娃在她手上,我不放心呢。” 原谨一咬牙,现在这种特殊情况,也只有这么做了。 见孩子母亲一直穷追不舍,前面又有人在干农活,陌生女人转身拖着陈颖爬到了还没建好的新房子楼顶。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孩子母亲,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你把我娃放下来。”陈颖妈妈气急了,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上面丢。 这五层楼高的新房子,不可能让她把这小石子给扔下去,一颗一颗地又落到了地上。 听到陈颖妈妈声音的魏倩倩和爷爷奶奶匆忙赶了过来。他们见到楼顶上站着的陈颖和陌生女人,忍不住大吃一惊。 陌生女人似乎并不会说话,她只是不停地提溜陈颖,把她当个玩具似的耍着。每当陈颖妈妈有个什么动作,她就抬手在陈颖脸上划一下。 陈颖妈妈看得心疼,从开始的破口大骂,到了现在的好言相劝,“求求你了,放过我女儿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村里不少男人已经聚拢了过来。 他们全部围在屋子面前,关注着上面的情况,生怕这女人想不开,把陈颖给推下来摔死了。尤其是房子主人,更是忧心。他这房子建来是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的,要是死了人,多不吉利啊。 “这房子有什么机关吗?”原谨问房子的主人。 得知这房子背后有根还没拆的脚手架,可以一直爬到楼顶。他动了心思。 没经过任何的商量,他独自一人消失在了这拥挤的人群之中。 “宝宝……真是乖宝宝……”女人伸出舌头舔陈颖脸上的鲜血,陈颖害怕地尿湿了裤子。 女人看到她的裤子湿了,当着一众人的面帮助她脱了裤子,还特意摔到了她妈妈的头上。 “放开我女儿,畜生!你个畜生!”女儿白i花花的大腿,就这么暴露在青天白日下,陈颖妈妈都快气疯了。 以后她女儿还怎么嫁人啊! 设定十一 丧失职业道德的老师(12) “穿上衣服。”爬上来的原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了女人,并把自己的外套丢给了陈颖。 “还我宝……宝……”女人被原谨激怒,尖利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他的脖子,像是要直接挖断他的喉咙。 原谨吃痛却并没有推开她,相反,害怕她再去纠缠陈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原老师,你别害怕,我们这就上来救你。”陈颖爸妈见到自己娃脱困,当然不会对陷入困境的原谨坐视不理,拿着棍子就爬了上来。 女人狂躁起来,她猩红的眼睛流出血泪,拔出自己的手指甲按在了原谨脸上,嘴里发出嗬嗬嗬嗬的声音,拖着原谨往大楼边边上走。 只不过几步的距离就摔到楼下了,盖住了腿的陈颖尖叫出声,“老师,小心。” 原谨用嘴型和她说了“对不起”,她明白老师这是在为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道歉呢。 她原谅他了。真的,在老师英勇上来救她的那一刻,她已经原谅了。 “谢谢你。”原谨微笑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子,真的希望她后面的人生可以顺遂平安,不必再受到坏人、坏事的影响。 爬上楼来的陈颖爸爸朝着原谨大喊,“原老师,你把她给推过来,推过来……”他以为原谨的力气应该大过这个女人。 陈颖妈妈则一把抱住了自己女儿。什么狗屁名声,比得上她女儿这活生生的一条命吗!她女儿活着,比什么都要好,比什么都要强! “妈……”陈颖紧紧抱住了她。 以前的时候,她总感觉妈妈不喜欢自己,只喜欢弟弟。可是,今天,妈妈毫不犹豫追上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这世上哪里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呢。 原谨朝跑上来的人们摇头,女人看着这些跑上来的男男女女,红着眼睛,恶狠狠道,“死……一起死……” “鬼东西,你是哪里来的,敢伤害我们村子里的人!”村长是最愤怒的,手里提着特别长的大砍刀,他现在不怕这个女人死,就怕这个女人不死。今年,他刚给村子申请了文明示范新村,就被这女人搞出了这些事情,他真的是气炸了。 “死……你陪我……一起死。”女人拖着原谨往后面走,原谨假装挣扎,却是把主动权全部让给了女人。 “老师……”陈颖飚出了眼泪,因为她眼睁睁看着疯女人把老师给揪到了身体底下,而后两人直直地滚落到了楼下去。要是她没有记错,那里打筑基地的钢筋都没有被抽掉的,这样滚下去……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去想象,也不忍去看。 原谨往大楼掉下时候,见到了底下堆着的废弃钢筋。他不躲不避,甚至为了减少女人的痛苦,而把女人的身体给托起了一些。 “砰”的一声,所有人沉默了。 一向不爱掺和村里事情的魏倩倩破天荒地小跑到了原谨的身体,原谨口中吐出鲜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脏已经炸开了。 他身上的女人歪过了头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活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能蠕动嘴唇。 魏倩倩冷漠看着他,不发一词。 他费尽了全身的力气道,“永远都不要对坏人心生感激。”前面的话语都还算清晰,后面的魏倩倩只能看他的嘴唇猜他的意思,“遇到坏人,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当坏人犯了错,你永远都不要对他心生怜悯。因为,这是助长他的犯罪。” “原老师……原老师……你没事吧……”反应过来的村民们,你一人我一人地挤了过来,魏倩倩被挤到了边上去。 原谨抬眼看着天上的白云,吐出了嘴中的最后一口鲜血,安然闭上了眼睛。 用鲜血证明良知,这是他最后的赎罪。 魏倩倩踉踉跄跄走出了人群,开始是小步走,后面是大步走,最后直接是跑。她跑了好远好远,甩掉了身后追来的爷爷奶奶,伏在了大树上,落下了眼泪,一滴。 —— 原谨死了,对原谨的调查也停止了。 沙老师一直都在猜测到底是谁举报原谨的,实在是想不通的情况下,他和校长进行了交流,校长八卦告诉他,原谨曾经拜托自己给教育局送了一份匿名文件,他本来是想拆开看的,后面搞忘记了,就把这些材料一起混了进去。 沙老师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望见这青天白日,觉得有些出神。 他一直都猜,原老师被举报应该是班上的学生所为,时至今日,才明白,原老师才是真正的举报人。 这世上,哪有人会那么傻呢,自己举报自己?! 原老师,就是那么傻的人。 他叹了一口气,回了自己的小家。 ———— 钟志和魏倩倩两人语文竞赛得了一等奖,获得了20分的加分。在中考时候,两人更是考出了学校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加上竞赛分),被市里最好的高中以全额奖学金录取。 陈颖也并没有落后两人,她没有竞赛加分,学习更加的努力,中考分数比两人(未加竞赛分)要高上十多分,同样被被市里最好的高中以全额奖学金录取。 校长接到教育局给的嘉奖,眼睛都笑眯成一条缝了。真的是荣耀啊!真的荣耀! 沙老师却是想到了这三个孩子,曾经都是原谨最看好的学生。 高考结束,预感自己都能考上目标大学的钟志、魏倩倩和陈颖三人结伴回了村里。 当晚,钟志买了瓜果、香烛去到了原谨的坟上祭拜。他红着眼眶在坟前说了好多好多关于自己身边的事情,言语中对原谨这位老师满是感激。他是尊敬原谨的,不管原谨身上围绕着多少争议。 魏倩倩和陈颖两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也望着坟墓里躺着的人,沉默了好久好久,最后两人相视一眼,手牵着手往家走去,唇角都挂了释然的笑意。 人生就是不同的经历,打不死你的终会让你变得坚强。 万物皆有裂痕,那才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她们都更坚强,更坚韧,拥有了很多很多的光。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1) “原谨,你幸福哦。你这老婆真是好看哩,比花儿都要动人。我们那里哪里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呢。真的是好福气哦。”他醉酒的二叔说着说着就要伸手去摸应舒涂抹了脂粉的脸。偏偏应舒忙着和自己闺蜜说话呢,没注意到突然伸出来的这只手。 原谨一睁开眼睛看到他这二叔,闹心得不行,立刻把他的手给握住了,客气道,“二叔,我们去吃席吧。” “也是,也是,肚子早就饿了。”醉酒的二叔哪里还记得自己早就吃席结束了,摸了摸自己肚子,觉得自己还饿得很哪。 原谨扶着二叔往角落走,大部分的视线却都粘着在今天的新娘应舒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的蕾丝旗袍,头上别着红花,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似乎正和闺蜜说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不时点头微笑,那举止风范和大家闺秀别无二致。 这是他的妻。 他这次的身份仍然是渣男。 他和应舒是在大三下学期谈上的恋爱。他们读的都是师范学校,毕业以后按照政策要去基层服务至少五年。那时候班上所有人都说应舒家庭环境很好,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娃,父亲还是市里的一个大官,他心动了。于是一向看不上娇生惯养大小姐的他,使计让城市独生女应舒未婚先孕,在大学毕业后嫁给了自己。 借着应舒家里的关系,他留在了城里教书。应舒不喜欢学校的氛围,加上不放心保姆带孩子,于是成为了家庭主妇。似乎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他婚后各种大男子主义,各种诱骗应舒,还联合应舒的闺蜜,欲吃绝户。应舒父母可都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真实意图,应舒对他渐渐冷了心想要离婚。在一次诱骗应舒给老家“重病”的母亲寄钱被揭发后,他恼羞成怒害了妻子性命,被愤怒的应舒父亲送进了监狱,判了死刑。 “原谨啊,你怎么在这里呢,现在该你上去致辞了。娶了应舒这么好的姑娘,不上去表表衷心,怎么对得起我们这帮老同学呢。”应舒的好闺蜜,齐燕,带着班上的一众同学挤到了原谨身侧,毫不避忌地就挽住了原谨的手。 其他人没觉其他,齐声附和,“是啊,是啊,原谨,这种时候,你必须得说点什么。” 原谨看了一眼打扮朴素的她,要是不知道她对应舒隐藏的嫉妒啊,他肯定都要以为这是个大大咧咧的好姑娘呢。他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拍在了齐燕身后的男同学身上,一脸促狭道,“田连展,班长,你和齐燕也得抓紧了啊。” “得看齐燕呢。”田连展偷偷看了一眼齐燕,瞬间红了脸。齐燕被他这一眼看得羞低下了头。旁人看来,这两人之间是没有什么,也有些什么了,“哦”了一声,都明白了。 “我先过去了。”原谨挤开同学们,往台下站着的新娘子走去。 田连展现在虽然没什么钱,可是以后他会辞职下海经商,成为所有同学里最富有的呢。齐燕家庭困难,打小就吃了很多苦,嫉妒应舒家庭条件好,又找到他这个“潜力股”才想着使坏。齐燕以后要是真和田连展在一起了,后半辈子可比谁都要幸福。班上二十个同学,哪个不知道班长是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的纯情男。 新娘子显然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她穿着双高跟鞋站在父母旁边,眼中盈满了温柔笑意。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她肌肤雪白。她望着原谨过来,向他伸出了手。 原谨当着面色凝重的岳父岳母的面,径直搂住了她的腰,拥着她往台上走去。 应天成,应舒的父亲,见着自己女儿就这样傻乎乎地跟着年轻小伙子走了,一眼都没有回头看他和妻子,眼中的墨色更黑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哪个姑娘不嫁人的。”应舒的母亲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望向原谨的眼中多了几丝温情。毕竟,这就是以后要和自己女儿过一辈子的女婿了。她这一辈子也没能给应家生出个儿子,真心希望原谨能够融入他们家庭,她也把原谨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待。 “美丽的新娘、帅气的新郎,已经上台。”司仪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原谨和应舒两人给请到了最中间,“现在,我们欢迎新郎致辞。” 应舒摇了摇原谨的手,笑得温软,原谨抬手摸了摸她头上的红花,普通举动却看得应天成红了眼。 他捧在手心里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啊,现在,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以后要成为独立的大人,操持起家庭了。 灯光打到了原谨身上,他笑着牵着应舒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话完全不用酝酿,他望着应舒脱口而来,“我和新娘是同班同学。她啊,漂亮、温柔、样样全能还没有一点大小姐脾气,可心气高,看不上追她的那些男生。我啊,从大一就暗恋她了,可我胆小啊,家庭条件也比不上她,哪里敢开口啊。我一直想,就等毕业了,我就回生养自己的老家去,等着她以后结婚生子,我就给上祝福就行。” 明明还没说上什么呢,原谨身侧的应舒眼中已经闪出了泪花,原谨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我真没想到,与她结婚的那人,会是我。我原谨啊,要什么没什么,比不上曾经追她的那些高富帅,可我有一颗爱她的心。甭管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只要家里有一口吃的,我给我老婆吃;只要家里有一口喝的,我给我老婆喝;只要家里还有一张布票,我留给我老婆做衣服……我老婆啊,未出嫁的时候,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珍珠宝贝;嫁给我了,也不变,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我来。她啊,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够了。” 应舒扑到原谨怀里哭了起来。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没嫁错人。 应天成和妻子都红了眼眶,这世间最质朴的话语最打动人。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2) 原谨抱着应舒哽咽,视线扫到台下安分守己坐着的父母,眼底深处有了复杂的情绪。 这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农民父母,在娶上城里儿媳妇以后,受村里人的唆使,也想拿公公婆婆的派头呢。在应舒跟着他回老家办婚礼的时候,几次三番地使坏,害得应舒差点小产,应舒因此结下心结,后面再也没跟他一起回过老家。 他因此被村里人说是软脚虾,连老婆都管不住。 他管不住别人的嘴,也不想管。可父母这里,他得找机会好好做工作。 田连展不知道何时走到了齐燕身边,故作自然道,“没想到原谨这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啊,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齐燕大方看他,赞同道,“谁说不是呢。要是我是应舒啊,以后肯定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田连展动了动嘴皮子刚想说他也可以这么好,齐燕却走到了班上其他女孩身边去了。他深沉地望着齐燕的背影,打定主意一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 婚礼完成,齐燕搀扶着累了一天的应舒进了新房休息。 在这个比较传统的年代,未婚先孕的事情传出去还是很丢脸的。应舒怀孕的事情,目前就只有应舒父母、原谨和她知道。 原谨则在外面继续应酬,班上的同学们个个都没饶他,一杯酒一杯酒敬上来,明显是让他不醉不归。他也来者不拒,竟然把这一帮人给喝趴下了。 他进入婚房的时候,齐燕正好出来。 在狭仄的走廊里,齐燕望着西装笔挺的他,心跳得很快很快。他今天肯定喝了很多很多酒,要不然眼尾不会都染上了醉意。 班上的男同学里,她唯一看得上的就是原谨了。不为别的,就为了原谨和自己相同的家庭环境。他比她遇到的所有男生都要沉稳、孝顺、踏实、努力,更重要的是,他的长相完全就是她幻想了很多次的江南美男子。 在他暗恋着应舒的那些日子,她也在偷偷暗恋着他呢。可因为两人差不多的家庭环境,她不敢开口,也不敢冒险,没想到因为她的这点犹豫,一向眼高于顶的应舒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后面就和原谨在一起了。 “齐燕,早点回去休息吧。班长在外面等着你,他和你顺路一道回去,我们这些老同学也放心。”原谨从容地路过了她,推门进入。 齐燕目光幽幽望着那道阖上的房门,在外面站了好久好久,才离开。 “要不要喝水。”原谨走到床边,主动给新娘子脱了红鞋。 “你喝醉了?”应舒按住了他的手臂,摇了摇头。原谨明白她的意思,坐在了她的旁边,自然地把她的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力道适中地按着,“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结婚嘛,人一生一次的大事,肯定要穿得好看,不然对不起我这么帅气的新郎。”应舒幸福依偎在了他的肩上。 “我只心疼你难受不难受。”原谨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她已经卸了妆的脸。 这几天,忙着婚礼,她额头冒出了几颗小痘。可这不但不影响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反而更真实。 “别看了,长痘,难看。”应舒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偏过了头去。有些后悔卸妆卸早了。 “新娘是最美的,哪里会难看。”原谨安静抱着她,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只要现在才感觉你是真实的,我是真实拥有你的。” “孩子都有了,你还怕我跑啊。”应舒投桃报李地替他捶着背。 他今天作为新郎,里里外外忙碌到现在,没累倒都是好的了。要不是他在前面撑着啊,娇生惯养的她老早就承受不住了。光是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宾客,都够她头疼了。身旁的他啊,就像有着机器大脑似的,打过一次照面的人都能够说出名字来。 “我喜欢你在前,再是孩子。”原谨紧紧拥着她,轻声说了对不起。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了。”应舒抬手打了他的背一下,骄横道,“赶快交代。” 原谨埋头在她颈窝,“老婆,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是我让你未婚先孕的。” 应舒抽离掉了自己的手,垂在了边侧。 她想到了自己和父母坦白怀孕时候,父母怒她不争的表情。她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年,都是听话的乖乖女。人生第一次不听话,就是为了原谨。 “老婆,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你信我,我一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你、轻看你。”原谨握住了她的拳头,温柔地插进了她的五指之间,说出了自己未来的打算。 应舒听到他不想动用自己父亲关系留在市里教书,大为意外,打断他道,“你要回乡下?” 她之前可见到了自己的公公婆婆,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能够给他什么助力呢。再说,乡下那里,能让人有什么发展? “经商,我想做生意。”原谨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经商?”应舒面上满是疑惑,“现在只是放开了特区的经济管制,我们这些地方,还没下政策呢。” 原谨笑而不语,应舒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总之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辜负你和孩子的。”原谨把她抱到了床上躺着,特意垫了个枕头在她腰侧,贴心地替她揉着肩颈上的穴位。 应舒闭着眼睛享受着,本来以为一眼看到底的生活,即将发生变卦,本应该焦躁不安的她,出乎意外地平静。 她想,大概是找到了主心骨吧。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既然都打定主意要经商,那她就支持他。就算他赔得血本无归,她也能找爸妈补上这窟窿,到时候再安排他回学校当老师也可以的。 原谨关了灯,从后面抱住了她,深深嗅了一口她发间的味道,沉沉闭上了眼。 原主的酒量其实很浅,他能够强撑到现在,已经是用尽了意志力了。 安稳的呼吸声传来,应舒伸手往上拉了拉红被条,盖住了他露在外面的肩膀,思绪翩跹: 从今夜后,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了。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3) 原谨早上醒来,应舒已经梳妆打扮好了。 她今日换了一件深红色的短款旗袍,衬得那腰肢更加丰腴,脸上的脂粉似乎没涂均匀,她正拿着双妹牌的粉饼在补呢。 “起来了没?”门外,原谨父母已经在等着了。 原谨快速穿好衣服,拿着她用过的湿帕子抹了抹脸,又理了理头发,征求她的同意后,给两人开了门。 “你们肚子都快饿坏了吧,我和你妈找服务员给煮了糖心鸡蛋,一人一碗。”原谨父亲和母亲两人同时把手中的碗给放到了桌子上。 这时候的他们俩,心思是很淳朴的。他们心里明白儿子这是高攀了儿媳妇,对儿媳妇说话时候都带了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态度。 “爸,妈,你们在外面都站累了,快坐。”应舒手搭在了凳子上刚要搬,原谨抢先给抬到了两位老人面前。 “不累不累,倒是儿媳妇今天要受累了,我和你妈已经喊了你二表哥开车来接我们了。”原谨父亲掏出了纸烟准备抽,看见应舒皱了皱眉头,立刻又把纸烟给塞到了衣服口袋。 “二表哥什么时候买车了?”原谨闲话了一句家常,把糖心鸡蛋给端到了应舒跟前,示意她吃。 原谨妈妈瞅了一眼儿媳妇脸色,很拘谨地回答道,“今年年初的时候买的。二手的拖拉机,正好可以把酒店里没吃完的饭菜一起打包回去给家里的猪吃。” “你们家里喂猪了?”应舒抬眼看原谨,颇有些意外的样子。 原谨父母见着儿媳妇这表情,以为她是嫌弃农村人,有点小心谨慎又有点惶恐的样子,看得原谨心里一抽,他沉声道,“农村嘛,不喂猪,没收入。” “我还没真实看到过猪呢。正好这次回老家,我可以一偿所愿。”应舒眉间跃出笑意,那是被娇养出来的天真,“也不知道这猪是不是课本上写的那么可爱。” 儿媳妇没有嫌弃他们农村的意思咧,原谨父母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原谨母亲难得鼓起勇气开玩笑道,“这猪啊,可不像你说的那么可爱,一天天地吃喝拉撒都要给它收拾,可比养个娃娃还累呢。” 应舒听到“娃娃”两字,不自觉摸向自己的肚子,不知道要不要这时候告诉两位老人,她已经怀上了他们老原家的娃了。原谨阻止了她,把话题转向了别处,“爸,妈,你们就先回去收拾着吧,我和舒舒吃完早餐我们就过来。” “好咧。”原谨父亲烟瘾犯了,早就想出去了,见着老婆子还想和儿媳妇说几句的样子,直接把她也给扯走了。 “快吃呀,吃了我们好回去。”两位老人出门时候特别贴心地为新夫妻关上了房门,应舒看着房门被阖上,催了原谨一句。 “我不爱吃糖心鸡蛋,你多吃点。”原谨看到她碗里已经见了底,忙把自己这份也给奉上了。 她现在是双身子,吃得多对肚子里的宝宝也有好处。 “你不会是故意让给我的吧?”应舒接过时候,特意瞧了他一眼。 昨天他可忙了一天,都没见正经吃什么饭菜,今早上不应该不饿啊? “你现在是我老婆了,让给你不应该啊?”原谨笑着走到了她身后,替她按揉着肩膀。 “怎么这么乖呢?”一边吃糖心鸡蛋,一边放松身体的应舒,笑开了花。 父母得知她怀孕,又了解到原谨家庭的时候,特别担忧她以后会跟着原谨一起过苦日子。她之前也有点点担忧的,可嫁人的第一天,感觉还不赖,至少公公婆婆都明事理、好相处,也不拿架子,老公也疼自己,看来自己真是没嫁错人。 原谨见着她这么高兴,也跟着乐了起来,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眼中多少有了些隐忧。 两个小时后。 原谨一家人坐上了二表哥的拖拉机,害怕应舒坐得不舒服,原谨妈妈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垫子,应舒感动得直说谢谢。 “以后就是我原家的闺女了,跟你妈说啥谢呢。”原谨父亲抽着旱烟,害怕影响到儿媳妇,坐在了最边边上,及时插了一句嘴。 “还是谢谢妈。”被人记挂关怀,谁不高兴呢,应舒心里舒坦,又说了一句谢谢,倒整得原谨妈妈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村女人红了脸,嗫嚅道,“你能嫁给谨儿,才是我们原家的福气呢。也不知道你回老家,习不习惯。” “妈,老家以后就是我的家了,住在家里哪里会不习惯的。”应舒虽然是被娇养长大的,可她真想要讨好谁,绝对一说一个准,为啥?因为她就是那种看上去就干净纯真的女孩,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基本不会有人会去怀疑是不真实的。 “舒舒有这份心,已经不错了,不错了。”原谨父亲抽完了一只旱烟,笑得抒怀。应舒被公公这番夸奖闹了个红脸,她可什么都没做呢,就有这份心了,看来她以后得加倍对公公婆婆好才行。 原谨继续给她吃定心丸,“你啊,就放宽心,回老家以后,什么事都不要插手,只管吃,其他的,有我呢。” “我是猪吗?”应舒撅了撅红红的小嘴巴,当着长辈的面直接向原谨撒娇。 “可不是嘛,我最宝贝的小猪猪。”原谨单手抬着她的下巴,作势要亲,应舒看到同时别开头去的公公婆婆,这脸都更红了,忍不住低声道,“别闹。” 新婚第一天,就和原谨这么黏糊,她有些害怕公公婆婆心里不舒服,尤其是婆婆。毕竟两位老人这一辈子就只生养了原谨这么一个独儿子。 “没闹呢。”原谨蜻蜓点水落了一口勿,把她歪倒了的身形往上拉拔了一下,满心满眼都刻满了幸福,“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觉你才真实成为了我老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怕你以后厌烦了我。”应舒横了横描画细致的长眉。 虽然她觉得原谨不会是这样的人,但不妨碍她说出自己心里的担忧嘛。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4) “他要是敢,我就打断他的腿。”原谨父亲开了腔,手中的旱烟袋子已经在准备了。 “瞧你爸,事情还没发生呢……”原谨母亲拦住了他的手,腼腆笑了起来。 原谨赶忙喊冤,“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哼。”应舒傲娇偏过了头去看路旁快速后退的景色,唇角满是笑意。 这样周正的家风,养育出的孩子也不会差的。她和原谨,未来的日子,定然也不会差。 拖拉机出了城以后,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路都在颠婆,原谨担心应舒肚子里的孩子,目光全程都落在她的身上。 两位老人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自家这娃是真的喜欢媳妇儿呢,而不是为了媳妇儿的家世。儿子真正喜欢的,他们哪里还想拿架子呢,巴不得对应舒再好一点,再好一点,好让她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儿子过一辈子呢。 到了原家村,应舒这腰也累了。她突然有些庆幸婆婆给准备的这个软垫子了,不然她这一路坐回来,肯定屁股都要疼。 “进去吧。”原谨左手提满了东西,右手还特意拉着她,害怕她摔倒。 “我拿一点吧。”应舒转身想要去提喂猪的剩饭剩菜,直接被婆婆抬手一拦,她疑惑望向婆婆,老实巴交的中年妇女直接把她面前的几个大口袋全部拎在了自己手里才解释道,“你第一次来,没有做活的道理。” “妈,我是您闺女呢。”应舒还想替老人分担重量,老人已经飞快地走到前面去了,嘴里还特意解释道,“乖妮儿,下次,下次你回老家哈。” 应舒有点点的失落,婆婆对她也太客气了吧。原谨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低声道,“小傻子,妈这是体谅你第一次坐拖拉机回来腰痛,这是心疼你呢。可不是把你当外人。” 应舒天真看他,问道,“真的吗?” “要是不心疼你,干嘛早早就给你准备垫子,还抢着拿东西。都说你是闺女了,你看哪家哪户是让闺女做活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干事情呢。”要是现在腾得出手来,原谨一定要掰着她的小脸认真和她说道说道。 “是我误解错了。”应舒羞愧低下了头。 “都说了你这次回来,什么都别上手,只吃喝玩乐就行,你是当闺女的,比不得我这个苦命的儿子~”原谨故意逗她说笑。 应舒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是,你这个当儿子的,以后的确该承担起责任了,父亲……” “嘘……”原谨和她比着嘴型,“保密,给他们一个惊喜。” 应舒快速环顾四周,见她与他的谈话并没有第二人听去,忙不迭地点头。 村里人知道原谨娶了城里媳妇儿,又是今天回来,不少人都聚集在了原谨家门口了。此时见到原谨爸妈提着这么多的剩菜剩饭回来,个个都围上来搭手帮忙。 村里的一些小孩子和大姑娘也来了原谨家,想要看看城里娶来的新媳妇儿长什么样。尤其是那些大姑娘,脖子都坤得长长的,就想看清楚这新娘子脸上有没有什么斑点啊或者小痣之类的。 原谨牵着应舒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齐刷刷的视线全部围聚在了他们的身上,应舒大学时候虽然被不少男生追过,但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挺了挺脊背,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原谨点头微笑算是和村里人打招呼了。 “这城里媳妇儿就是好看哈。”村里出了名的耙耳朵看了应舒一眼,立刻被自家婆姨拉开了。围观的群众可以听到他婆姨数落他,“看啊,再看啊,眼珠子再放大一眼看啊。” “不敢了,不敢了……”耙耳朵的求饶也是村里人所熟悉的,众人都哄笑起来。 原谨把应舒给牵到了房间,才放了手,应舒憋着的这口气一下子就松了,连忙问道,“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亲戚朋友,我都喊什么啊?” 她都嫁给原谨了,可不想给原谨丢面子,也不想村里人说她拿城里人的派头呢。她刚刚之所以那样,纯粹是因为害羞加不熟悉,担心自己加错了人尴尬。 “你啊,不用管顾这些。”原谨扶着她坐到了扫干净的床上,又把桌上的一大篮子花生、话梅、开心果全部送到了她的身旁,“你就安安心心在房间里吃东西,缺什么差什么,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想办法。” “上厕所怎么办呢?”应舒红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它此刻正在闹动静呢。她今早上就吃了两碗糖心鸡蛋啊,为什么还会不舒服呢。 原谨面上一点取笑她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特意把一个壶子拿了过来放到了她面前,贴心道,“村里的都是那种旱厕,踩板子的那种,下面就是屎粑粑,现在这个天道,里面特别臭不说,板子上还有白白胖胖的蛆虫,你肯定不习惯。对你来说,也比较危险。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个壶子,你就用这个壶子上厕所,你上完一次告诉我,我去给你倒就好了。” 应舒没想到他把这么多的事情都安排到前头了,又是感动,又是害臊。她从小活到大,还从没让人接触过自己的排泄物呢。 “快去上吧,我在这里守着,等会儿出去就给你倒了。”原谨把壶子给拿到了角落去,害怕她不好意思,还特意翻出了一块花布,牵到了她面前。 “原谨,我要出来了哈……”应舒感觉腹中万马奔腾,已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了。 “放心大胆地上,我捂着耳朵听不到。”原谨走到了床边,替她收拾着行李。 村里的婚礼都是连办三天的,他们要出村都得在三天之后了,所以都带了好几身衣服回来。 “听得到吗?”有些尴尬的应舒故意试探着他,原谨听到了也假装没听到。 没听到他回复的应舒,这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她一直觉得,伴侣的好决不在于他在普世价值中表现出来的那些,比如温和对待女生,懂得为女生制造浪漫,让女生走马路内侧之类。在今天这种人生第一次的事情中,她明确了自己喜欢的,是正常人会为你着想的所有细节,是只展露给她看到的细心、不嫌弃、爱与付出。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5) 原谨端着壶子出房间门,立刻被二叔给按住了肩膀。 “咦,这是什么味儿啊?”二叔边捂鼻子,眼睛边往房间里瞟。 应舒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反手给关上了房门,客套道,“二叔今天没去喝酒?” “哎呀,说到这事儿我就火大。”二叔实在觉得味得不行,松开了手,远远站到了边上去。 “二叔是为什么火大了?”原谨见着他赖在门前不走,怕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也不急着倒壶子里的东西了。 “哎呀,还不是你二婶。更年期提前咧,什么都要管着,不让我在家喝酒咧。”二叔背往后一靠,诉起苦来,“你说说你那二婶,这把年纪了,还学着小姑娘涂脂抹粉,也不想想她那一米五高一百八十斤重的身材合不合适。而且吧,她画还画不好,那张脸啊,红红白白的,看得人脑瓜子疼。你有空叫你媳妇儿去给我劝劝就好了。” “二婶这是爱俏,二叔你该高兴咧。”原谨脸上绷着笑,安抚着自己二叔。 一米五高,一百八十斤重,脸蛋红不红,白不白,那不就是唱戏的大冬瓜嘛!房间里,完整听到两人对话的应舒,没忍住笑出了声。 “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二叔趴在了窗子上,想要看看里面的新媳妇。 原谨可不惯他这臭毛病,手扣在他肩膀上,把壶子往他眼前面一送,“二叔,你说……” “这里面装的是屎嘛,怎么这么臭。”二叔感觉自己的眼睛都受到了伤害,立刻离原谨远远的。 原谨这次真的没能忍住,笑完以后还一本正经道,“二叔不愧见多识广哩。” 他二叔一想到原谨之前用端过屎的手来拍过自己肩膀,觉得自己衣服都臭了,咦了一声后,直接跑回了家换衣服去了。 原谨这才大声对房间里的应舒道,“把门后的插销给插上,问人名字以后才给让进来呢。”他又想了想,觉得这样还是不保险,快速改口道,“除了我和我妈,其他谁敲门都不要让进来。” 应舒虽然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直觉他是为自己好,按照他所说的做了。 也幸好原谨提前的这些嘱咐,要不然那些来闹新媳妇的男人们就得逞了。 是的,在这偏远的小村子里,闹新娘的陋习还存在着。最恶俗的有什么,公公和新媳妇当着亲朋好友的面亲口勿啊,公公钻新媳妇被窝啊,表兄弟替新郎先试试新娘纯洁不纯洁啊…… 碍于情面和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许多男人虽然不满意这样的习俗,但这样的习俗还是代代流传了下来。 因为第二天要正式在村里举办婚礼,原谨和父母在一起商量了好久的细节。他回到自己屋子,应舒立刻就抱住了他。 “怎么了?”原谨见她这副害怕的样子,有了点怀疑。 “你不在的时候,有人砸窗子呢。”应舒埋头在他的肩颈之中,犹后怕得不行。 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是野猫或是什么别的撞到了窗户上,当她走近的时候也没做什么防备,哪想得她这刚走到窗边,用塑料纸糊的窗户一下子破了大洞,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和外面看进来的这双眼睛对视。她吓得心脏都差点骤停。外面的人,好像见着她捂着心脏靠到了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确定他们是来捣乱的。 “明天不会再有这个情况了。”原谨抱着她坐到了床边,一边替她脱鞋泡脚,大脑一边飞速转动着。明天的婚礼上,村里的人们肯定都要起哄闹新娘子,他一定不能让她受到这些陋习的影响。 应舒安然地享受着热水泡脚的舒适感觉,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了,在他回来这一刻,她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谨,你们这儿结婚都这样吗?”她随意问了一句。 “他们没什么恶意,就是好奇你是城里来的。”原谨握着她的手指安抚。 “明天会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吗?”这才是应舒内心真正的隐忧。 原谨回答坚定,“不会。” 应舒见着他坚毅的脸,没有丝毫怀疑就选择了信任。 清晨,应舒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外面的露天大音乐给震醒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的原谨,没有人,她立刻睁开了眼睛。 原谨正好推门进来,温声道,“醒了?”同时,他把盆里的热水给端到了她的面前,“梳妆打扮一下,八点要开席。” “婚宴这么早?”应舒神色中有轻微的意外,原谨耐心解释起来,她才明白是这里人习惯早起的原因。 “等会儿出去就跟着我,寸步不离,要喝的酒我来喝,你就负责微笑就好。”原谨主动拧干了湿毛巾递给她擦脸,又亲自从箱子里找来了她准备今天穿的红裙子。 应舒握着湿帕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觉得有他在,什么事情都无比的安心。 “看傻了?”原谨给她套上了衣服,蹲在地上给她穿鞋。 原谨妈妈端着醪糟鸡蛋进来,正好看到他儿子跪在儿媳妇脚底,神色有瞬间的不虞。 “妈,你来了。”应舒被她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推开脚边的原谨,原谨却一点都不躲避,喊了声“妈”以后,继续替她整理衣裙。 “快吃吧。垫垫肚子,今天新娘都吃不了席。”原谨妈妈放下了大碗,往外面而去。 应舒忍不住埋怨原谨,“你怎么忘记了关门?” “妈不会对我有意见了吧?”应舒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扪心自问,自己要是养了个大胖儿子到成年,娶了新媳妇进门就忘记了自己这个娘,她肯定也难过得紧。 原谨握着她的手腕笑了起来,“怎么了,害羞?你是我媳妇,给你穿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今天这般做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让母亲看到应舒在自己心目之中的分量。村里的那些长辈,有些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辈分大,就想在婚礼上为老不尊,他第一个不同意。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6) 原谨母亲走出房间大门,在门口抬手拭泪。 她在这村里待了一辈子,见多了男人打女人,男人欺负女人的事情,猛然见到儿子和儿媳妇这么恩爱黏糊,她还有些不习惯。 看到的第一秒,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当然不舒服,毕竟儿子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嘛。只是,转念这么一想啊,这才是他们老原家的一件幸事。 应舒这姑娘虽然是城里娇养的,可她是人,能够感受到原谨对她的心意。原谨待她这么好,她定然也不会辜负原谨。孩子过得好,他们老人才能真正的放心啊。对应舒所有的那点不满,很快消散了去。 婚礼上,过了司仪三拜仪式后,男女老少都催促着新娘入洞房。他们想要现在就闹新娘咧,而且还想到了不少的新招数,保准能让新娘子给闹大红脸。 原谨的二表哥,也就是昨天开拖拉机送他们一家回来的黄毛青年,在昨天开拖拉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己这表弟媳妇好看咧。现在,更是站得离新娘子近近的,准备第一个揩油。 原谨揽着应舒的腰站在台子最中间,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应舒望着那些不怀好意看过来的眼神,感觉自己今天的衣服还是穿少了。 “来了来了。”原谨在村里最好的哥们,六子,往台子这边跑来。 “什么来了?”有人拉住他想问他在说什么,他却一跃高台而上,在原谨耳边私语了一番。 台下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原谨爸妈互看了一眼,淡定得不得了。 “说什么呢?”六子跳下台后,应舒一边无声微笑,一边低声问他。要是她刚刚没听错,六子和他说到了“警察”?警察出现在这种场合做什么呢? “晚上给你解释。”原谨偏着她耳朵说完这句话,取过了司仪手中的话筒,大声对台下道,“《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四条规定,“猥亵他人的,或者在公共场所故意裸露身体,情节恶劣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猥亵智力残疾人、精神病人、不满十四周岁的人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今天是我原谨的婚礼,我相信各位亲朋好友过来都是为我们小两口庆祝的,所以那些闹新娘的陋习我们今天完全跳过。今天,请各位吃好喝好。麻烦后厨的朋友给警察朋友加上一桌,他们老远过来这里,辛苦了。” 他话音落下,警车开进了院子里。穿着制服的王军,抬眼找到了他,两人神色交流了一番,抬手一挥,“几个兄弟,我们安心坐下,今天是婚宴,大家都沾沾喜气。” 六子立刻把王军和这伙子兄弟都往里面引,原本都跃跃欲试准备闹新娘的村里人见着他们那身明晃晃的衣服,谁都不敢动了。 黄毛青年,也就是原谨的二表哥,见到他们往自己这边走来,一溜烟跑得远远的,喜酒也不吃了。村里人不知道他底细,可警察那里知道啊。他在外面经常小偷小摸的,被送进去好多次了。他听人说,外面都是连了网的,他这要是闹起来被抓了,他以前做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见所有人都安分了下来,认真吃席,原谨特意拉着应舒去了王军那桌敬酒。 “新娘子漂亮啊。”王军端起酒杯,主动敬两位新人。他的弟兄们,动作齐整地端起酒杯,眼神齐刷刷看向了应舒,等待着王军一声令下就把酒给干光。 “辛苦你们了,为我们这事儿跑一趟。”原谨一仰而尽,“我和我爱人干了,你们随意。” “真是护短啊,酒都不让新娘子沾一沾。”王军笑着打趣了一句后,同样一口闷完了杯中的白酒。他的那些兄弟们也效仿他,同时空了杯子。 “明天、后天,还要劳烦你们跑一趟呢。真的是辛苦了。”原谨从六子手上拿过了红包,一人面前放了一个。 王军深深看了他一眼,“新郎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给各位准备的喜包,大家都拿着沾沾喜气。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所有人都有的。”原谨示意他们看向别处,果然原谨父母在给每桌的人都在发,只是目测就可以看到那些红包不如他们面前的红包分量厚。 “兄弟们拿着吧,主人家的一番心意。”王军这才没有顾忌地把红包塞进了包里,看向新娘子,道,“您这是好福气啊,嫁了这么一个疼你的老公,这以后的日子,定然红红火火。” “谢谢,谢谢。”都是铁血一般的汉子,对应舒说这种话,应舒心里能不感动吗。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原谨葫芦里再卖什么药呢。 “大家继续吃席,继续,继续。我和爱人先行告辞了。”原谨再敬了众人一杯,牵着应舒的手离开了这一桌。 原谨或许也没想到的是,从他婚礼过后,村里人结婚都要请上这么几位警察朋友过来镇场子。慢慢地,原家村闹新娘的习俗竟然就这么退出了历史舞台。原家村后面,更是被县里评为了文明示范新村,本村的村民们更是特意被当地的电视台给采访报道。 “白天怎么回事呢?”晚上时分,应舒躺在原谨身边,问起了白天的事情。 六子今天已经偷偷告诉她了,说今早凌晨五点,原谨就到他家敲门,拜托他去县里请警察过来镇i场子。 原谨反复揉搓着她的长发,举重若轻道,“没什么大事,几个朋友,正好过来。” “真的就这么简单?” “那能有多复杂。”原谨不想她知道村子里不好的这些方面,干净的女孩子就该一直保持这份明净。再说,以后他也不会让她在村里生活,所以希望给她留下的记忆是美好的。 应舒抱着他的有力的臂膀,靠了上去,安静了好一会,温柔道,“你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的。” “睡吧。”原谨摸了摸她的肩膀,替她盖好了被子。 男人该是什么形象的,应舒以前不清楚,可和原谨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原谨男人。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用操心。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7) 三天后,原谨带着应舒离开了村里。临走时候,原家父母掏出了一个大红包塞到了应舒的衣服口袋。 在这里的三天,应舒见到了许多的不容易,想拿出来还给公公婆婆,却被原谨给阻止。 她跟着原谨坐六子家里的拖拉机回了城,掏出红包一看,里面装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三金——金手链、金戒指、金项链。 她和原谨准备结婚的时候,原谨就说家庭条件困难给不了这三样。她虽然因为这事儿有些不高兴,但总归还是体谅的。 现在,原谨父母给准备了这些,她的心情半是喜悦半是复杂。 “媳妇,这次结婚也没给你兴彩礼,这多少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安心拿着。”原谨看她又想哭又想笑的模样,赶忙抱在了怀里安慰。 “哪里来的钱?”应舒抬手捶了他胸膛一下。她可记得老家办婚礼的钱都是找亲戚借的。 原谨老实回答道,“卖猪娃得的。” 应舒恍然想起昨天听到院子那边有猪的哼叫声,她以为是它们饿了,没想到它们是被卖了出去。那些大肥猪,原谨陪着她看过一眼,个个都盘条亮顺的,漂亮得跟大姑娘似的,一看就知道养猪人花了不少的心思。现在,因为她…… “猪娃给卖了,爸爸妈妈以后怎么生活!”她把三金又塞回了原谨手中,善解人意道,“爸妈的这份心意我领了,这些东西毕竟当不了饭吃,我们把它换了钱,给家里买猪崽吧。” 农村人,靠种地能得几个钱呢。喂猪,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年收入的大头了。 “真是娶到了好媳妇。”原谨把她的手掌给包在了手心,却没有去拿三金,他宽慰道,“这不是我提出来的,是爸和妈特意要求给你置办的。他们都体谅你嫁给我不容易,想要给你点东西傍身。这份心意,我都拒绝不了呐。” 应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出神道,“也不知道爸妈知不知道我怀上了他们的孙子。早知道亲口和他们讲一声了,他们肯定要更高兴。” “等孩子满三个月了,我们就给他们报信。让他们开心。”原谨单手替她整理着长发,言行举止满是柔情蜜意。 应舒温柔低下头去看自己还未有一点隆起迹象的肚子,真心希望里面的娃娃能够长快点,再长快一点。 总的来说,应舒对这次回老家的回忆是不差的。 后来,改i革春风吹满地,家家户户得到消息的渠道变得更加通畅,应舒见到电视新闻里报道的边远山村闹新娘、闹伴娘的丑陋习俗导致当事人羞愤自杀事件,想到了自己陪着原谨回老家参加的这一次清净婚礼,她本就对原谨充满爱意的心,又多了几分感激。 周末,原谨应着岳父岳母的要求带着应舒回去吃饭。 他一进门,就捋起袖子进了厨房,给丈母娘打帮手。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喜欢,应舒妈妈也是这样,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原谨这孩子顺眼。 应舒爸爸坐在沙发上喝茶、看报,端着老干部的架子不言语,只是他这目光时不时就往厨房飘去。 他这不靠谱的老伴儿哦,居然和那臭小子说起了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这次请臭小子过来,是要给他下马威的。 “妈,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从洗手间出来的应舒,见到两人有说有笑的,立马挤了过去。 “我和小原啊说年轻时候的事情呢。”应舒妈妈把烧好的红烧狮子头递给了她,那眉眼咧得,让人不注意她都不行。 应舒刚要接过,原谨抢先一步给端到了自己手里,甜甜喊道,“妈,我这个大儿子就站在你旁边你不使,她一个闺女家能做什么啊。”话随人动,转眼他就走到了桌子旁边。 应舒忍不住翻白眼,“你没来的时候,这家里端菜的活可都是我的呢。” 应舒妈妈忍不住笑起来,手指尖尖戳到了她的额头上,“你这个姑娘真是个傻孩子,你老公心疼你,你都想不明白。还在这里和他争风吃醋的。” “妈,你在说什么啊。”应舒回头看向老派的爸爸,害臊地低下了头。她可不想爸爸因为这事儿,专门数落他们一顿。 她正这样想着呢,原谨就被爸爸给喊住了,“小原啊,你给我倒杯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嗓子的确是痒痒似的,他老人家还特意咳了几声。 “好嘞,爸,马上。”原谨回头找杯子正好撞进应舒的视线里,他望见了她眼中的隐忧,特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原谨倒完水,双手递给了老人,“爸,喝水。”应舒爸爸假装没看到,继续看报,晾了他好几分钟后才后知后觉一般道,“小原你过来了。” 原谨知道这是老人在考验他,一点都不生气,笑呵呵地把水给放到了老人面前,“爸,要不要给加点茶叶?” 应舒爸爸这才放下了报纸正眼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苦口婆心道,“都成家立业了,该对未来有个打算了。” 厨房里假装忙碌的两个女人,听到他这句话,彼此对看一眼,心里的大石头纷纷落了地。她们心里明白,老头|老爸这是真的开始把原谨当作自家人了。 原谨沉稳道,“我打算经商。” 老人又端看了他好一会儿,眼前这小伙子,衣裳朴素,脚上的鞋子边沿也磨破了些许,可他眼神坚定,神色坚毅,比军人看上去都要正派。他本来想告诉对方,他已经托人给安排了市区里的教师工作的,此刻心里拐弯,鬼使神差问道,“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原谨本来已经想好了老丈人会问他的问题,比如“没有本钱做什么生意啊?”“没有人脉做什么生意啊?”“老老实实当教师不好吗,为什么要瞎折腾?”此刻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不符合他之前预想的一切,心里明白这是老丈人顾忌他自尊心呐,对老人油然生出几份真的感激。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8) 原谨一五一十向老人说出了自己的盘算,老人从开始的沉默慢慢到眼中散发精光。他是真的没想到,一个刚毕业的大小伙子竟然对国i家时局有这样洞察力的判断。 前几天,他才刚和自己的那些老伙计们讨论国i家最近的极大举措,但都没眼前小伙子敏锐。 “吃完饭再聊。”应舒妈妈端着菜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老人现在看原谨多了两分赞赏,想到所讨论的问题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完,所以决定饭后去书房慢慢聊。原谨知晓老人已经被自己所言打动,因此安心等待着吩咐。 “吃饭。”老人指了指他身后的水杯,原谨会意端起来给了老人,老人捧着水杯看向桌上摆满了的菜式,在冷言冷语下多了两分热情,“还不去洗手。” “现在就去。现在就去。”原谨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洗手间。 客厅里,站着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来家里吧,感觉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应舒爸爸和应舒妈妈把视线落到了自家女儿身上,应舒心里喊冤,她可真的没有偷偷带过原谨回家里。 原谨洗完手出来,看着应舒深深把头低下去,走到她身边挠了挠她的手心。 应舒不好讲自己不高兴的原因,拿了碗筷递给他,哑着嗓子道,“吃饭吧。” 吃完饭,原谨第一个抢着洗碗,被丈母娘径直推出了厨房。原谨还要争,被老丈人给喊住了才消停。 “这孩子挺知道心疼人的。”见着他跟着老头进了书房去,应舒妈妈把自己女儿给喊进了厨房说悄悄话。 应舒满脸的幸福与满足,道,“那可不是,家里的大大小小活都是他做呢。每天晚上,他还给我洗脚。” “你说什么?”应舒妈妈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岔了,犹疑看着她道,“你有手有脚的,自己洗不行?” “妈,你不知道这是我老公对我的爱啊。”应舒娇气哼哼了一声,“他们家还卖猪娃给我买了三金呢。” “之前不是说家庭条件不好,没有吗?”应舒妈妈洗碗的手停了,害怕两人谈话被听去了,她特意开了水龙头。 “他爸他妈喜欢我呗。毕竟我这样漂亮、懂事、善解人意、温柔大方的儿媳妇真的很难找。”应舒故意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一边说,一边被自己老妈翻白眼,“瞧你这德行,要是我是小原母亲,我定然不惯着你。哪里有自己夸自己的。一点都不谦虚。” “这还不是爸爸和妈妈培养得这么优秀,要不然我也不敢夸自己啊。”应舒扭了扭脖子,吐了吐舌头。 “不管怎样啊,小原家里对你的这份心是难得的。”应舒妈妈下了定论。 “那是,必须的。”应舒双手揽在了她的脖子上,温声道,“妈,以后你和爸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和原谨啊,肯定会把这日子越过越好的。” 应舒妈妈轻轻摸着女儿肚子,精明了半生的眉目中多了温情,“你啊,都是当妈的人了。靠谱一点,别老是仗着小原对你的爱作闹。男人是没多少耐心的。记得定时产检,小原没空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去。” “妈,瞧你说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就算一个人去也能搞定的。” 应舒妈妈见着女儿这自信满满的神情,没有再说下去。她啊,还打算再观望观望自己这女婿呢。这男人对女人一时的好可不算好,能够好上一辈子那才是真正的好呢。 原谨是被老爷子从书房送出来的。应舒注意到他们谈话出来,自己这老父亲脸上的皱纹好像都消了许多,不由得好奇他们到底在里面说什么了。 丈母娘想女儿,想要把应舒留在家里歇一夜,老伴儿板着的脸让她不好把这话给说出口。原谨见状主动提出了这事,丈母娘看他又多了几分喜欢。然而,却被原谨岳父给拒绝了。 “都是结婚的人了,还赖在家里,像个什么样子!” 应舒瘪了瘪嘴,挽住了原谨的手,气呼呼道,“嫁人了就不是家里的女儿了?” 原谨握住她的手指,宽慰道,“你误解爸的意思了吧。爸呀,是心疼我,想要我和你多过些两人日子。” “还是我老公对我好。”应舒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故意不去看自己父亲。 要不是妈主动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吃红烧狮子头,她才不想过来让原谨受这份气呢。 原谨注意到了岳父的黑脸,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带着应舒开溜。 在书房里,他已经和老岳丈商量好了经商的事情。等应舒坐稳胎,他就要去沿海倒卖东西了。仔细算起来,他和应舒还真的没几个月的两人世界好过了。孩子一出生,那就是吞金兽啊,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大人的精力也要全部浇灌在孩子身上,哪里还顾得及什么二人世界。 两个小辈一走,应舒妈妈立刻拉住了老伴的手询问他们在书房里讲什么了。应舒爸爸难得浪漫了一次,握住了她的手,道,“这孩子不错,是个正派的人。”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原谨是因为想占他们家便宜,才故意使得女儿未婚先孕的,可今天的一番深谈后,他感受到了小伙子的诚意和自信。小伙子和他谈话的态度不卑不亢,思绪清晰条理,对这国家时i局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小伙子虽然家庭条件略微差了一些,可身上不经意透出来的性格品质,都是他这个浸i淫官场大半辈子的老头子在身边大人物身上见过的神采和气质。 也罢也罢,年轻人嘛,早早就进了体制,能有什么大的发展。不如就让他出去闯一闯,闯出个名堂了,这也是女儿的福气。若是真的时运不济,那他这个老丈人自然也会竭力所能帮助这个小家庭。 他和老伴老来得女,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他说什么都不会看着她过苦日子的。 当然,女婿对女儿的点滴的好他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9) 医院。 “孩子各项指标都正常,孕妇保持好心情,健康饮食,安心等待生产就好。”穿白大褂的女医生,目测年纪有五十岁以上,和蔼地嘱咐着年轻的小夫妻俩。 “谢谢,谢谢医生。”应舒摸着自己已经显了怀的肚子,依偎到了原谨的怀里。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找这个女医生做产检了,所以她和原谨亲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没事儿,早点回去休息吧,注意安全。”女医生温和一笑,低下头在自己工作本上一划。 她在这医院工作了三十多年,见过恩爱的夫妻不少,可像这对小夫妻这么恩爱的却还是头一份。孕妇的老公是每次都陪着孕妇过来检查,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地问上半天,比孕妇自己都要在意。 原谨扶着应舒走出了医院,才想起忘记和女医生说谢谢了,他停下脚步和应舒说了这事儿,应舒乐得快直不起腰了。 “别笑啊,要不然我们现在回去给人说一声?”原谨小心搀扶着她的肚子,征求着她的同意。 “这可是医院最好的产检医生,一天得看不少病人呢。你现在回去啊,就是给人找麻烦。”应舒指了指边上的水果摊位,建议道,“不如,我们买点水果送到她办公室,当作谢谢她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了。” “好啊好啊。”原谨急忙点头,“人医生的确对我们关照了太多。” 应舒心说,那可不是,你每次陪着去都要用上人一个多小时,往常时候人医生都该替两个孕妇产检完了。她忍不住想要大笑,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感觉她这个孕妇没傻,她这老公倒傻得不行了呢。 “走吧,走吧,小心点。”原谨扶着她往角落里的摊位走去。 两人从医院做完检查回到家,齐燕已经等在门口了。 “齐燕~”应舒见到她来,特别地惊喜,脚下的步子都要快了些许,幸好有原谨拉着她的手,不然她很有可能摔倒了去。 “小心啊,你可是怀宝宝的人了。”变故差点就在一瞬间发生,齐燕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没事儿。”应舒笑容灿烂,习惯了她大大咧咧性子的原谨只能把步子走得再稳当些。 “走,进去坐。”应舒拉住了齐燕的手。齐燕害怕她又脚滑,赶忙扶住了她,同时用余光看原谨。在家门口了,原谨仍然不放心她,一只手扯着她的衣服,一只手开门。 “老公,你去拿冰棍儿,我和齐燕说话。”应舒一进房门,立刻指使原谨做事。 “好。”原谨搀扶着她坐到了沙发上,立刻转身往厨房走去。 齐燕把两人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暗暗为原谨不值得。 “齐燕,你和班长发展怎么样了?”应舒把茶几上摆放着的水果捡了一个递给了她,八卦起同班同学的感情生活。 “没有。”齐燕见到原谨出来,否认的声音都要大了一些。 应舒什么都没觉察,反而更加热情地招呼,“吃根冰棍儿吧。” 虽然现在已经进了十二月,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吃些乱七八糟的,比如说冰棍儿,又比如说糟辣椒、腌黄瓜这类的,好在原谨都事无巨细地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她这不是什么毛病,就是孕妇个人口味变化而已,稍微克制着就行。 齐燕连连推拒,“不了不了,我牙齿疼,不能吃凉的。” 应舒见她不吃,双眼冒出惊喜的光芒,看向自己老公,“那我今天可不可以吃两根?” “不行。医生说了,要适可而止。”原谨拒绝了她,把齐燕不吃的那根给又放回了冰箱里。 齐燕打量了这屋子一圈,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目测应该三十五平左右,可家里布置很温馨,看得出来主人是用了心的。又想到了自己现在住的逼仄的学校宿舍,眼中不由得透露出了羡慕。 “我们的齐老师在学校就没发展出什么好姻缘?”应舒有些不习惯她突如其来的沉默,提起了她的个人大事。 “学校的年轻男老师可都是抢手货,轮不到我呢。”齐燕自哂了一声。 应舒态度激动,“不可能啊,你又年轻又漂亮又有能力,是那些人没眼光。” 齐燕被她这一通话逗笑,回复了以前两人说话时候的亲昵,“还是你嘴甜。” “那可不。”应舒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虽然被养得娇气,可也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 在家时候,她父母宠着她。大学毕业,结了婚,老公一家都宠着她。父母出资买了房,写在了她的名下,作为她的嫁妆。老公家,一无所有的,还给她买了三金。公公婆婆从没有多事过,每个月都往这里提各种吃的用的,可从不留宿。老公更是对自己宠爱有加,从未让自己做过任何家务。她觉得自己作为女儿、妻子、儿媳妇,真的是太幸运了。 占了便宜的人,是不能显摆的,不然会被老天妒忌的。 “你还有五个月就要生了吧?”齐燕看向了她的肚子,忍住了想要抚摸的举动。 “还有四个月零二十天。预产期是来年三月的时候。”齐燕见着了她的好奇,拿着她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温柔道,“你摸摸看,他都会动了。” “真的可以摸吗?”齐燕问得小心。 “当然可以啊。”应舒笑得大方,“我和原谨商量了呢,等孩子出生认你做干妈,认班长做干爹。” “我做干妈我答应,可这跟班长有什么关系?”齐燕说话时候,隔着一层肚皮的小宝贝正好踢了她一下,她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真的动了。” “对啊,都五个月将近六个月了。”应舒按着她的手,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班长对你的那份心思,我们班上二十多个同学,哪个不知道。你啊,就给人一次机会吧。” 原谨正好从厨房切完西瓜出来,齐燕说话的声音有些慌乱,“不行,不行,我和班长之间只有同学情谊。”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10) 今天,上门拜访的人像是赶趟儿似的。原谨刚放下手中的西瓜呢,敲门声响起了。 “我去我去。”应舒第一个要站起来,原谨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乖巧了。 原谨打开门,看到来人,惊喜出声,“班长。” “今天正好进城卖哈密瓜,想着你们就住在附近,给你们提溜了两个来。”田连展人本就高壮,手里提溜着一袋子的甜瓜,显得更加的憨厚老实。 听到田连展的声音,应舒更加激动了,齐燕却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班长,你这可是第一次光临我们这里。”应舒挺着肚子站了起来欢迎他。 田连展进门的第一眼就见到了齐燕,憨厚老实的脸一秒就染上了红意,“齐燕,你也在啊。” 应舒哼哼了两声,“班长偏心,都不先和我说话。”原谨走了过来扶着她坐下,关切道,“不想吃西瓜了?” “不吃了。我要吃哈密瓜。”应舒抓住自己老公的手,故意秀着恩爱,想要表明还是有人关心自己的,可班长这眼睛可一直都胶着在自己好闺蜜身上啊。她心里多少有些谱了。 “走吧,我们去切哈密瓜。”原谨心里也明白了班长有话要对齐燕说呢,扶着老婆往厨房而去。 客厅里一下子就剩了他们两人,齐燕怪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我去厨房看看……”沙发往下凹陷,一米八的大汉坐到了她的身边,田连展结巴道,“你别躲我了。” “我没躲你。”齐燕害臊地脸红了,眼睛不由得往厨房瞟,生怕两人回头看到她和田连展坐这么近呢。 厨房里,应舒想要偷偷回头看看客厅里的两人发展地怎么样了,却被原谨给按住了手。 “老公,齐燕可是我好闺蜜呢。”应舒话说得小声。 原谨打开了水龙头,在她耳畔轻声道,“正是因为她是你好闺蜜,你才别掺和进去。” 应舒不由得想起他第一次陪着自己回娘家,她和妈妈在厨房里讨论他时候的情景。那时候,她的妈妈也是开着水龙头和她说话的。她眼中弥散出笑意。 “班长是个有担当的男人,齐燕跟着他过日子,后半辈子不会差的。假如齐燕不愿意,那么两人只能说没缘分。”原谨在她轻声低语,可发现她似乎没认真听自己讲呢。 客厅里的齐燕此刻攥紧了手掌,她的思绪乱得不行。就在刚刚,班长向她告白了。 班长成绩优异,又得学校老师的喜欢,本来是可以留在城里教书的,可他把这个名额让给了家庭条件更困难的自己。她被城里学校通知去报道的时候,都是懵的。要不是班长的好兄弟告诉她这件事儿,她或许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呢。知道班长把在城里学校教书的名额让给自己后,她的心好像就发生了变化。 她之前说学校里没男老师追自己那是假的,可她的确对这些男老师一个都看不上总觉得他们差了一点什么。她这次来找应舒,一方面是想探望探望应舒,另一方面却是想见见原谨。她总觉得自己不接受学校的那些男老师,多多少少也是跟原谨有点关系的。可刚才,班长和她告白时候,结结巴巴却坚定的话语,却打动了她。 “来。大家吃哈密瓜。我刚刚尝了一块,可甜了。”原谨扶着应舒,应舒端着果盘,来到了沙发旁。 鼓足了勇气还想对齐燕说什么的田连展,见到这小夫妻俩,嘴唇动了动,说了两个字,“谢谢。” 他拿起一块哈密瓜,几下就啃完了,憨厚道,“我来就是顺带看看你们,你们挺好的,我也放心了。下午的车回去不方便,我得提前走了。” “班长,难得过来,歇一夜吧。”原谨心里像明镜儿似的,主动留了他。 田连展偷偷看了一眼沙发角落上坐着的齐燕,低声道,“这次不知道齐燕也在你们这儿,不然我就把雪莲果也给带上了。我最近进了不少的雪莲果呢。” 齐燕心里一暖,自己爱吃雪莲果的事儿,他还记在心里呢。 有戏。应舒和原谨对看一眼,两人默契出声,一个挽留班长,一个挽留齐燕,最后倒真的把两人给留下来了。 吃完饭,应舒带着齐燕进了卧室休息,原谨则和班长留在客厅打地铺。 应舒和齐燕两人躺在床上,开着台灯说着悄悄话。门外,班长也在向原谨支招呢。 “齐燕心思细腻,又是个有能力的,能娶了她,是你的福气。”原谨首先肯定了班长的眼光。 “那可不是。齐燕是我们班上最好的女孩子了。”班长有些激动,说话声音不由得大了些。 应舒偷偷拉着齐燕的手,悄悄走到了门背后,把门给隙开了一个小缝。 “齐燕特别好,值得找个好人家,可我田连展就是不服气,我也想照顾这么好的女人呢。她要是愿意嫁给我,天天给她洗脚我都愿意。” 偷听的应舒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她啊,天天都享受着老公给自己洗脚、倒洗脚水的待遇呢。 “那你得有勇气啊。”原谨对应舒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她的一声哼哼他都能听到,抬眼往脚那边一看,那卧室门正好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光影呢。 “我鼓起勇气了。可她没给我回应,我看我是凉了。”田连展自暴自弃道,“我知道我没出息,比不上城里的有钱人,齐燕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 “班长,你再说什么呢。你这么有魄力,又有担当、有能力,我们班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原谨给他打着气,“我会算卦呢,之前偷偷给你算了一卦,以后你会发大财呢。比我们班所有人都富有。” “你可别忽悠我了。”田连展苦笑一声,“我也就倒卖点水果做点小生意,生活温饱刚好,哪里还能挣大钱呢。” 卧室门背后的齐燕听到原谨那番说辞,心中一动。她竟从没想过,原谨心里真正佩服的人会是田连展呢。 原谨和应舒已经结婚了,日子过得平平顺顺的,要她做些不要脸的事,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田连展和她家庭条件差不多,可他对自己这份心是真的,她…… “或许可以试一试。”应舒看出了她的想法,对她不停点头眨眼。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11) 十个月后。 “妈,原谨快到家门口了,我去迎一迎吧。”哄宝儿睡着了的应舒,给他罩上了防蚊子的床帘,轻声在摇扇子的婆婆耳边低语。 “等等。”原谨妈妈拉住了她的手,她疑惑回望,低声道,“怎么了?” “外面太阳毒,穿外套,还有戴帽子。”老人随手捡起边上的衣服递给了她,用眼神示意着帽子的位置。 “谢谢妈。”应舒套上婆婆给的外套,捡了帽子套在头上,甜甜一笑后,脚步轻快离去。 老人在她走后,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到了安睡的小孙子身上,有规律地替他扇着扇子。窗外的聒噪,提醒着她又是一年的秋日了。可这昨日分明就在眼前。 宝儿小手抽动了一下,她这个当外婆的心都化了。不,这日子的确是往前了。不然,她这么可爱的宝贝孙子是哪里来的。 孩子妈嫁到她原家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里,谁不夸她这个做婆婆的好呢,把儿媳妇简直是当亲闺女那般的对待。这时间久了,她真的这样以为了。要不是她这记忆好啊,她也会忘记自己曾经在儿子面前抱怨过儿媳妇的种种了。 她有段时间也是埋怨自己儿子的,以为他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不然,他怎么一点都不管教管家他的媳妇呢,就这样惯着她那娇气的性子,连在老家多待点日子也不肯。所以啊,在儿媳妇怀孕的日子里,她一次都没去过城里——他们住的地方。 她那傻儿媳妇只以为她这个做婆婆的是不想打扰他们小两口的生活,对自己倒是感激得很呐。因此,时不时就托儿子的同班同学给自家带点水果、衣服什么的。大概是日久见人心吧。她这心里对儿媳妇就真的有了这么几分喜欢。 儿媳妇快生了的时候,儿子去了沿海做生意,她实在不放心自家未出世的宝贝孙子,于是去了城里伺候月子。当时,亲家已经在了。 她当时想,儿媳妇肯定会选择自己妈妈照顾的,亲家母也透露出这个意思。房子狭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她已经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了。她那儿媳妇啊,当着自己亲生爸妈的面拉住了自己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她这心啊,就这么软了下来。 以前,从未和儿媳妇这么亲密地处过,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慢慢地,她倒是觉得儿媳妇真的如自己儿子所说的那般纯真、可爱。慢慢地,她也就理解了儿子对儿媳妇的那份爱了。谁能拒绝一个总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可爱呢。更重要的是,你能够完完全全感受到她对你不作假的那份真心,你啊,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也掏出来给她呢。 幸好啊,儿子一直都维系着她和儿媳妇之间的良好关系,不然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可爱的闺女了。 村头。 “原谨,你老婆!”被晒得黢黑的班长指了指站在大树下的黄衣女人。 “班长,羡慕了是不是。”原谨转动着手中的方向盘,缓缓往她那儿驶去,满心满眼都写满了渴望见面。 “这就是近乡情更怯啊。”田连展扭头看后排坐着的齐燕,她已经睡着了。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原谨把车停在了大树旁边的这块空地,朝他胸口小小砸了一拳。 田连展和他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站着的她,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大马路上的行人,一眼都没往他们这处看。 “应舒这是怎么了?我们就停在她面前呢。”田连展按动了车喇叭。 应舒知道原谨是在沿海做生意,可她真的没想过没有人脉、没有资源的原谨会挣到什么大钱。因为国家政策下来后,无数的人都下海经商了。饼就那么大,怎么分呢。 所以,村子里出现小轿车的时候,她一眼都没看,因为她完全排除了原谨会在里面的可能性。 此刻听到汽车喇叭声,她惊疑望向小轿车,却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原谨笑着与她对视,在她注目下,打开车门,往她走去。 “老公~”她呆了。 “不相信你老公能挣到钱啊。”原谨重重把她抱在了怀里。 田连展晓得这两人肉麻得很,连忙把头给转到了后排位置去。他可犹记得,两人分别时候,应舒黏黏糊糊地送了原谨十几站,原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城里,又连夜把她给送回去,又坐最早班的车回来找他和齐燕呢。 当然,他得感谢原谨和应舒。要不是他们那天那么肉麻,他和齐燕的关系也不会突飞猛进。他现在啊,和齐燕已经领证了,就等着年底办婚礼呢。 “我当初承诺了,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就没放在心上。”原谨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肩膀,应舒害怕被老同学给撞见,使劲推他,脸颊都羞红了。 “这里人多,我们回去慢慢说好不好。”她抬手假装整理耳边的碎发,其实眼睛则一直注意着小轿车里的两位老同学。 原谨注意到了她手腕上刻着“原”字的金手镯,惊喜叫出了声,“妈给的?” 应舒乖巧点头,“前不久,妈亲自给我戴上的。说这是原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镯子,只有当家的女人才能戴。” “羡慕了,我只从妈那儿听说个这个祖传的镯子呢。从小到大,一眼都没见过。”原谨特意擒住了她嫩白的手腕,细细端详,忍不住发出赞叹道,“真好看啊。”与此同时,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的老娘是真的接受应舒这个儿媳妇了。 “感谢我让你长见识了吧。”应舒拖着他往前走去。原谨知晓她是想和自己单独待一会儿,朝身后的班长挥了挥手告别。 田连展没懂他的意思,下车去追,追了几步,见着两人手挽手、头靠头地走在田野路边有说有笑地,倏地停下了脚步。 应舒和原谨今日都穿着简单的外衣,田野上的凉风轻柔拨乱了他们俩人的发丝,染红远方的太阳伴随着丝丝凉意缓缓下沉,田野独特的香甜味道飘飘然吹进他们的鼻间,远方的炊烟袅袅升起,他们笑着闹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田连展所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两个小点,永远融合在了一起。 设定十二 自卑凤凰男(番外) 三年后。 应舒这次带着孩子回娘家本是为了诉苦的,哪晓得她把这事情完完整整一说,亲生爸妈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的。 她就生气啊,她就想到了绝食来抗议。当然,她自己绝食归绝食,是不会少孩子一口吃的。 原谨是在来接老婆孩子的路上接到岳父岳母的电话的。电话里,岳父岳母对自家女儿是一阵批评啊,原谨那是对二位老人感激地快要涕零。因为,他们是真的了解了他的苦啊。 了解归了解,这错还得他认。谁让他企图用钱买断老婆对职业理想的追求呢。这可是应舒和他吵架时候的原话。 原谨到了门口,都没按门铃呢,岳母像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一般把门给打开了,一把把他拉了进来,满脸嫌弃看向自己女儿,控诉道,“小原啊,你可来了。你不知道你老婆在我和你爸这里吵吵了多久,我们两个老人难得的一点清净日子,都被她给破坏了。” “妈,我是你女儿还是原谨是你儿子啊?”应舒一边和自己母亲说话,一边扔枕头去砸自己老公。原谨也不躲,就这么站着,任由她打砸。还是岳父看不下去了,瞪了自家女儿几眼,她才消停。 “原谨是我儿子,你也是我女儿。我和你爸一直都帮理不帮亲。”原谨的岳母抱着玩积木的小孙子去了卧室。她可不想参与这小两口的事情。 不为别的,她这女儿真是被女婿养得越来越作了。要不是这女儿是她亲生的,她有时候都不想搭理。 孙子出生的第一年。大过年的,因为女婿没让她吃火锅,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给自己这个当妈的诉苦。她这个当妈的也傻,还真的以为是女婿亏着了自家女儿,还真的给女婿打了好几个批评电话。她这女婿也实诚,只一个劲儿地认错。后来呢,过了几天,她又问起女儿这件事,女儿才告诉她实情。原来啊,女婿不让自己女儿吃火锅是因为傻女儿在婆家胡吃海喝长了满嘴的溃疡。 她这个丈母娘后来去女婿老家考查,才晓得女婿老家的火锅那是非一般的辣啊,用清水涮过三遍辣味都在里面。可想而知,要是她那长了满嘴溃疡的女儿吃了这火锅会疼成什么样。 更重要的是,女婿当时没让自己女儿吃这个辣火锅,但是单独为她准备了不少的其他菜呢。 孙子出生的第二年。也是过年的时候,她和老头子去了内蒙古旅游,正玩得开心呢。她这女儿又打电话给她们了,因着之前对女婿的批评,她心中有愧,就让老头子给接了电话。老头子听完女儿哭诉,当即就买了机票要回去。她心急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女儿说她挨了女婿的打了。 等他们怒气冲冲赶回城里准备给自己女儿讨公道的时候,女儿的好闺蜜齐燕还有她的爱人赶忙拉住了他们,这么一通解释啊,他们两人才明白,女儿又骗他们了。女婿啊,一手指头都没碰她,是她想要阻止女婿开年出去做生意呢故意诓他们两位老的回来给女婿做思想工作的。 今年,孙子出生的第三年。女儿带着孙子过来,又诉苦,说是女婿不让她追求自己的理想,女婿要让她一直在家里当黄脸婆,简直是居心叵测。她和老伴儿这下终于长了心眼了,不再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了。 “爸,你打小对我最严厉,也最疼我。您应该护着我的啊。我再不出去工作,我就和社会脱节了。”应舒满脸写着大大的“控诉”两字,只差没把“自己老公居心叵测在”这几字给写在眼珠子里了。 应舒爸爸看向忠诚坚毅的女婿,感受到女婿浑身写着的“委屈”二字,不由得心疼起他来。 开始的时候,他和老伴儿都以为女婿是冲着他们家的身份地位来的,所以都有些警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这女婿啊,在他重病时候,几十万的大生意也不做了,亲自陪在身边,又是擦身体又是给吸痰、擦屎的,一点都不嫌龌龊、恶心,还给讲笑话逗他开心,替他舒缓心情,比同病房里其他病友的亲生儿子还孝顺。他和老伴儿也就真的把女婿当作亲生儿子来看待了。 正是因为把女婿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才愈加心疼女婿。他这女婿呢,是个爱做事却老实忠厚的,从来都是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扛,从来不辩解。偏偏他这女儿啊,是个滴滴点点小事都要扩大的主儿,真的,没点耐心,真的不能和她长住在一起。他这把老骨头了,也是年纪越大,越不愿意看到女儿往自己跟前凑。他去找女婿的时候,都特意问清楚了女儿在不在家才去。 这次啊,不管女儿说什么,他都是站在女婿这边的。 为啥呢? 女儿打小就懒散,要不是他和老伴儿督促着,大学能不能读上都难说。都结婚三年了,才说要出门工作,可工作这事儿不找他这个当父亲的解决算了,居然去找做生意的女婿说道,想想就不对劲儿。 “你们慢慢聊,我找你妈去。”他觉得和女儿是讲不通道理的,一溜烟跑到了卧室里去。 客厅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原谨向她伸出手来,温柔道,“老婆,回去吧,回去什么都听你的。” “你错没错。”应舒态度有些盛气凌人。原谨一点都不在乎,像个小男人似的讨好着,“都是我的错。老婆,我们回去,你怎么罚我都好。” “知道错就好。”应舒换了张高高兴兴的脸,跳下沙发去找自己儿子。 老两口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女儿已经抱着孙子牵着女婿和他们挥手告别了。 走在路上,应舒忽然换了脸色,哈哈大笑起来,看向身边的男人,“我的演技是不是比前几年有进步了。” “那可不是,我老婆演技天下第一厉害。”原谨搂着她的肩膀,抱着三岁儿子往大道走去。 应舒扭头看了身后的阳台一眼,那里,两位老人还笔挺站着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为人父母的,最忧心的就是自己儿女了。更何况,她又是独生女。父母对她就更加担忧。 她没嫁人,怕她以后找不到好对象;她嫁人了,害怕所嫁非良人;她生孩子了,害怕老公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她几年没工作,又害怕她跟不上社会发展,跟不上家财万贯的老公思想。 为了不让父母担忧啊,她和自己老公便商定出了这个法子,年年演一出戏给他们看。他们啊,这心也该定下来了。 好在,一切,也随她所愿。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 “大王睡下了吗?”说话的女声特别特别地轻。 原谨睫毛轻颤,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寝殿之中的动静。 “刚睡下没多久。出去吧。”另外一个女声要较刚才说话的那位刚劲一些,两人脚步声轻得快要听不到,“倏地”关门声传来,原谨晓得她们是出了寝殿,这才慢悠悠地睁开了眼。 他这次的身份是暴君,性情暴戾,不把他人性命当事,动辄打杀宫人,且喜好骄奢淫逸,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给宫中伺候的女子发明了一种新型裤子——开裆裤,要求她们都穿上,而他什么时候想要宠幸她们,就在什么时候把她们拉到身下,有时候还会把这种衣物赏赐给自己的侍卫,观看他们互相女干yin……他种种行为,引得宫中朝堂怨声载道。 暴君心里明白自己作恶多端,害怕有人暗害自己,因此只让最信任的宫女婼儿近身。婼儿是罪臣之女充为宫奴,打小就嫉恶如仇,见着他越变越坏,在瑞王,也就是原主弟弟的劝说拉拢下,痛定思痛,决心对他下手。他被婼儿勒死以后,史书记载他是罪有应得。 接收完原主的一生,原谨赤脚下床行至书桌旁。他拿起了画轴展开,看到原主已经勾勒出了开裆裤的原型了。他缓缓往后坐下,听到推门声抬眼看去,推门进来守夜的婼儿正好撞到他清明的眼中。 婼儿心神一窒,意识有些恍惚。她有多少年,没见过大王有这么纯粹干净的眼神了。这些年,他的眼中满是戾气、浑浊与欲望,和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般恶浊,她和他一起生长的情分也因此被消磨得越来越少。相比之下,瑞王简直是皇室清流,人品贵重,样貌端正,对待所有人都温文尔雅。 “来我边上坐着。”原谨向失神的婼儿招手。原主与婼儿是从少年起就有的情分,所以原主在登基后才会把婼儿当作自己最信任的人。现在,婼儿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大王……”婼儿想要拒绝,想要直言这样不好,可她望着那双清明的眼,却说不出一个字。 “你且看看我的设计。”原谨把画轴塞到了她的手心。 他和她的接触完全是不带古欠望的,自然地就像是他们之间的随意一个举动。婼儿警惕的心,稍稍放到了肚子里。也是,这暴君一向对她都是极好的。因着暴君对她的这份特殊,这宫里,人人都要敬她三分。 她在他注视的目光下展开画轴,画轴里面是一条样子奇怪的衣物。她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自己穿着这衣物的场景,脸不经意红了。 “婼儿,你怎么了?”原谨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构想呢,就见着她的脸瞬间红成虾子模样了,忍不住抬手去触她的额头,“你发热了?” 婼儿往后退了一些,避开了他的手,低头诺诺道,“婼儿没事,婼儿只是吹了风有些凉到了。不碍事。”她难不成告诉身旁坐着的残暴君王,她是因为幻想自己暴露?! “这是我今日的设计,明日我在朝堂上宣布,必然能引起巨大反应。”原谨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眼中满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婼儿,你是我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 婼儿明明知道他十恶不赦,知道他骄奢淫逸,知道他残忍冷酷,可因为他对自己展现的那份特别,还是为他找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她眼中挤出笑来,“恭喜大王。” “婼儿,你知道我发明的这是什么吗?”青年像是忍不住自己的炫耀欲一般,把他所有的设计理念全部讲了出来。 婼儿十分意外,她原本以为这衣物是为了女人所设计,然而他却是为婴儿所制。 “婼儿,若是全国的婴儿都能穿上我设计的这裤子,他们夏天肯定不会热得起红疹子了。你想起了吗,上次昭平公主带着她的小女儿进宫,不到半岁的孩子被这繁复的宫装热得不行,一直在哭闹,昭平怎么说都说不停。我当时翻开了孩子的衣物,发现了孩子大腿上的红疹子,想着孩子真可怜,不想让昭平继续责骂她,刚刚握住了昭平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昭平就抱着小女娃出宫去了。想来,她是误解了我,生了我的气。”原主调戏堂妹昭平公主以及连孩子都不放过的罪行,早就在宫中朝上传遍了,想要做一个好人的原谨不得不为原主强行洗白。 婼儿真的没有想到这宫里宫外传遍了的事情,真相居然是这般。她看向原谨的眼中,多了一抹震惊,同时也暗藏了怀疑。毕竟,他做过的坏事太多了,她不能选择直接相信。 “等着衣物做好了,我就派你给昭平送去,顺带你替我向她道个歉。我虽然好色了一些,可我也没有坏到连她这个堂妹都要动的地步。” 婼儿被他诚恳的眼神所触动,头低得更低了。 在这件事情上,这宫中、朝堂,没有一人选择相信他,情有可原。可她,打小陪着他一起长大,他最喜爱的便是他的那几个姐妹,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们做出此等违背人伦之举。 “婼儿,你还难受不难受?如果你还难受,你今晚不要守夜了。我不害怕了。”原谨从她手中取过卷轴放好,拉着她的手欲往门外走去。 婼儿快速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异常大了起来,“不可以。” “婼儿,我看你精神有些不济。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原谨走到了门前,大掌刚贴在门上,就被按住。 “大王,我一个小宫女而已,没那么金贵。您倒是应该安寝了。”婼儿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赤着脚站着的。这虽是五月的天,可这夜间的地砖凉得刺骨,也不知道他冻了多久,明日会不会生病了去。她不自觉就开始担心起这些。 “大王,您回龙床。”她说话时候不自觉带了几分命令式的语气。 原谨立在那里,穿了一袭内衫的他,清爽落拓,眼神干净得不像话,他望着她的眼睛道,“好。” 婼儿心里忽然升起异样感觉,她快速别过了头。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2) 晨起,在婼儿的一番伺候之后,原谨具备了君王的形象,乘坐御撵去了明光殿。 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了他专为小孩子设计的——开裆裤,并命令尚宫局派专人把这件事给落实。此事比较起他之前的那些荒唐之举,明显是一件有益于百姓的善举,朝中大臣难得的没有阻止。当然,在以前的时候,这些大臣的阻止也是没有用的。 朝毕,原谨回到自己的寝宫,寻觅了一圈可以做的正事,竟然一件都没有发现。 现在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外无他族侵扰之忧,内无篡权弄臣之患,就连以前君王或许头疼过的奏折,都有丞相处理,丞相处理后再统一拿过来给他这个君王审阅。他忽然有些理解原主了。这所谓的毛病,都是因为寂寞空虚冷啊。 他是一个有高级趣味的人,自然不能向原主那般沦落。他决心出门去御花园转转。顺便带上黄公公。 黄公公,请记住他,这是一位长相奇丑,被原主无比嫌弃的一名太监。然而,这也是所有宫人中对原主最忠心的一名太监。他在原主被勒死以后,替原主收敛了尸体,然后自杀尽忠了。因为原主记忆里只有对黄公公无比的嫌弃,所以原谨也不知道黄公公这么忠心的原因。 原谨本来是以为这御花园应该特别地壮观、特别地宏伟的,亭台楼阁水榭都应该有不少才是,然而转了三圈下来,他有些怀疑人生了。 他的御花园,居然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地。在这块空地上,就只有一个亭子,几棵枝繁叶茂的古树,几株花花草草而已,连一个人工湖都没有。 黄公公像是明白了他的心声一般,小心翼翼道,“大王,太宗建国的时候立下了祖制,规定君王不能贪图享受。历朝历代君主都遵循规矩,所以这御花园也就一直这样,没人敢扩建。” 原谨有时候真的佩服这些太监的机灵,他没说话呢,心思就被读取了去。明白了御花园如此简朴的原因,他也丧失了逛御花园的兴趣。他决定回自己寝宫读书修身养性。 黄公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不明白大王今日是怎么了。从来都不爱往御花园来的大王,今日破天荒主动来御花园赏玩不说,还特意带上了他。 他这刚走到自己寝宫呢,一排水仙花般水灵的宫女儿已经站着了。他好奇看向婼儿,婼儿没有给他任何眼神回应。 他又看向黄公公,黄公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显然也不明白其中内情。也是,黄公公之前都是做粗活的,没在他身边伺候过,对他还不够特别的了解。 原谨围着这群女子走了一圈,后知后觉想起来,每天挑选美貌宫女临幸是他给内务处下的死命令。 “咳咳。”原谨走到了婼儿身边,大声道,“都退下吧。” 今日,他可没有心情陪这些漂亮妹妹玩耍,才打算养生呢,不能第一天的规矩都守不住。更重要的是,这些宫女个个都没有长在他的审美点上,总是清瘦了一些。 婼儿低头,“诺”,身子随着话语结束已经行至了门前。 “又没叫你出去!”原谨叫住了她,看向站得规矩的宫女们,再次加大了声音,“除了婼儿,其他宫女都退下去吧。黄公公,告诉内务处,以后不要往我这儿送什么宫女了。从今以后,都不需要了。”往婼儿方向走的他,说着说着就拽住了婼儿的手,“我只要婼儿在身边,足够。” 那些原本都规矩的宫女们听到他这么说,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却很不服气。这王宫,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想出头的。对待有野心、有欲望的宫女来说,能出头的机会就是被大王给看上,宠幸以后给封妃。最好能够得到大王的独宠。到时候,就能荫蔽家族,荣耀万里。 宫女们三三两两动起来,站在最尾巴上的宫女兰儿,却死死站着,一动不动。 原谨发现了她的异样,抬手指向她,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兰儿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和宫里传说的凶神恶煞长得一点都不一样。相反,他特别地好看,说是芝兰玉树都不为过。本来就愿意侍寝的她,此刻又多了几分喜悦。她咬着嘴唇,故作柔弱道,“兰儿是自愿过来的。” “自愿过来的?”原谨饶有兴致地走到了她面前,单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起她这张小脸儿,“美倒是美的,就是欲望多了一些。” “兰儿惶恐。”她扑通跪在了地上,听声音,原谨都为她疼。 “真是自愿的?” “千真万确。是自愿的。”兰儿把头低到了他的龙鞋位置。她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没能掩藏好自己的野心。或者说,在她留下来的那一刻,她的野心已经暴露完毕了。 只是,她光有野心不行动有什么用呢!这后宫里有那么的宫女,能有几次挑上她呢。她要是不抓住这次机会啊,后面估计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既然是自愿的,那就……”原谨故意看向婼儿,“婼儿你说呢?怎么处置这位……”他假装在想,而且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兰儿。” 婼儿看了跪在地上的兰儿一眼,眼神无波无澜,“大王您自己做主意便行。” 低头的兰儿,用眼睛余光快速瞄了说话的女人一眼,面上表情变换极快。 她在进宫的时候,就听说了大王身边有宫女婼儿这么一位人物,尽得大王的宠幸。听说啊,这婼儿美艳似妲己褒姒之流,此刻真正的见到了,倒觉得传闻也不过如此。这婼儿的样貌,和她相比,她自是要胜出多筹。 她心里隐隐有了肯定,大王会把她留下。毕竟大王重色,是宫中人人都知晓的事情。 原谨晓得兰儿的那点小心思,故意不想成全她,朗声道,“那就不留吧。” 他不知道的是,他说出自己决定的时候,婼儿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悄悄松开了。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3) 兰儿回到宫女所,见着自己的被褥被人扔在地上,平常所用的漱口用具也不知所踪,攥紧了拳头。 她可以接受大王的侮辱,那是因为他是国家之主,是最尊贵的人,可同为宫女,她被人这般欺负,断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她找到了平日里最唯诺的一个宫女花儿,还没等她问出口,花儿便悄悄指向了靠窗那处铺位,那也是宫女所里最嚣张跋扈的宫女——魏芝的铺位。 她心里有了主意,特意拿走了花儿手中浇水的花盆。 宫女们陆续回到宫女所,领头的魏芝见着端坐在桌边的兰儿,翘起兰花指开始嘲讽,“有些人啊,仗着一张脸,就想留在大王身边伺候,现在好了吧,大王没看上,又不得不回来了。” 为了附和她,她身边的其他宫女纷纷嚷嚷道,“那可不是嘛,有些人啊不甘心做宫女,想爬到我们头上当皇妃,只是可惜了八字里就没这个富贵命。” “哎呀,我说你们说话还是客气了一些。就算她能够爬上龙床啊,也未必当得了这皇妃。大家且看,自从我们大王登基以来,这后宫可有一位有名分的皇妃过?况且,她呀,一张脸上看下看都是刻薄,哪里有这个福气哦。” “不不不,你们都低估兰儿了。兰儿啊,有这份野心,我们应该支持,万一人以后飞黄腾达了,说不定还能记得起我们这些同处一室的姐妹呢。” 众人嬉笑起来,兰儿指甲深深掐进了肉中。 看不起她兰儿是吗? 认为她兰儿这一辈子就是当宫女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命是吗? 那么她就要让所有人都看着,好好张开眼睛看着,她兰儿是怎样一步一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她原本设想的对魏芝的报复暂时搁浅。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她忽然想起了一张美得平淡的脸——婼儿,大王身边最信任的宫女。 五月,正是吃荔枝的好时节。 原谨,身为一国之君,自然得到了最新鲜的荔枝品尝。 这青红皮子的果实被装盛在这雕刻精美的杯盏之中,又用了极寒的冰块镇着,样子极为诱惑。 原主喜欢这类偏甜的水果,他却不是很喜欢,品尝了几个以后,抬手招来了婼儿,“尝尝。” “大王,这是岭南王特意进献给您享用的,婼儿不敢。”她低着头,只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颈段。 “既然是我赏你的,你就拿着。” “婼儿不敢。” “那你上前来。” “婼儿……” “我还是不是大王了?” 婼儿听出了原谨语气之中的不满,并着腿走了上来。 “张嘴。” 她尚不解其意,嘴中已经被塞入了冰凉一物。甜津津的味道很快浸满了她的口腔。大王竟然喂了她吃剥好的荔枝。她这一想着,嘴中的果子就要被吐了出来。 “别吐,吐了你就是死罪。”原谨又给她剥好了一颗。 “大王,婼儿享用了一颗已经是此生福分了。断断不敢再品尝第二颗了。”婼儿跪在了他的脚边,抬起的半张脸上写满了感恩。 婼儿自小就偏爱吃甜食,尤其更爱吃甜味重的水果,却是第一次得到这么珍贵的水果品尝。然而,一次就够了。 “我说你敢你就敢。”原谨趁着她张嘴要说话的时候,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这次送来的荔枝果核都偏小,他一点都不担心会卡到她的喉咙。而且,他也不是傻的,他看得出来婼儿是极其喜欢吃荔枝的。 “大王……”婼儿害怕他又喂,额头已经和地面平行了。 最近的大王对她的宠爱似乎较之以前要更甚了。她身边也有了不少说风凉话的人。 “怕什么,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我有的,你自然也不会少。都给你了。” “大王,婼儿何德何能。”她行了一个叩礼,“婼儿领受了大王这份心意,还望大王收回之前的成命。这普天之下最珍贵的东西,都合该大王您独自拥有。” “既然这天底下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属于我。那么,我正好乏了,就罚你吃荔枝给我看吧。”原谨是担心她自己没尝几个就拿着这些荔枝回去,分给别人,婼儿却当真以为他是这般的无聊,面色有些为难,却还是应了。 “吃东西的时刻,哪里有低着头的。”原谨话音落下,婼儿鼓囊囊的腮帮子就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见着婼儿吃荔枝吃得这么香,原谨露出了笑容,“果皮青红,像极了刚出阁的二八少女;个大,果核小,肉色有如白蜡,和少女身形一致,皮肤颜色也一致;脆爽而清甜,更像是少女的味道了。” “大王,您是要给它们取名字吗?”婼儿白嫩的手指掐在荔枝腰间,只见她指甲轻轻一划,这荔枝就被完整地脱了壳壳。 “就叫妃子笑吧。”原谨拿起毛笔,在宣纸上落下三个大字。 本来,这次送来的荔枝在历史上就是被称为“妃子笑”的。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是杜牧写来讽刺玄宗宠妃之事的。妃子笑,也是杨玉环最喜欢吃的一种荔枝品种。 婼儿心内惶恐,总觉得这名字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之前吃得极香的她,此刻却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了。 “继续吃。”原谨假装没看见她眼中的隐忧,忽然看到了立在大殿之中的黄公公,示意他过来,亲手给了他两个。 黄公公拿着这两颗荔枝,跪到了地下,一言未发。原谨抬了抬手,他立刻懂事地退回了原位置去,同时把荔枝给收拢到了袖中。原谨对他更多了几分满意,觉得自己提拔他当大太监是个不错的决定。 婼儿得到荔枝封赏的事儿,当天就在这后宫传开了。 要知道,这荔枝因为生长在岭南等潮热之地,极难成活,只供贵族享用,就算是民间的百富用钱都买不到呢。这后宫更是不少人连荔枝壳都没见过。然而,备受大王宠爱的婼儿就得到了这么一大盆,让人想不眼红都不行。 正在扫洒庭院的兰儿听闻此事,眼中都快迸出了火光。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可她兰儿,也绝不认输。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4) 这五月还未至中旬,天气就异常炎热起来了。 这寝殿内,虽然放置了冰块,可仍然燥热得不行。 夜半,原谨仍不能寐,一幕幕的思绪如走马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他刚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帘子外面守夜的婼儿便凑了过来,低问道,“大王是口渴了吗?” “婼儿,你站一晚上不累吗?”原谨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扯进了自己的龙床,眼神瞬间变了。 婼儿还是第一次和他这般亲密接触,既惊恐又害怕触怒了他,声音细细却又带着一份提醒,“大王,您怎么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呢?”原谨抱着纤秾合度的她,竟产生了一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不由得在她脖颈处蹭了蹭。 “宫女是分各种职责的。比如婼儿,只需要在大王身边伺候,满足大王的需求就可以了。而且,守夜往往也是轮换着人来,中间是有休息的时间的。”婼儿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感觉到了某个硬y的东西似乎抵在了自己那处。要是她没有感觉错,那是……她声音刚直却难掩女儿家的害羞,“大王,您最近在养生,万万不可破戒啊。” 她此刻其实有些迷惑。以前的时候,大王可从来没有动过她,也没有起过这样的心思。大王这是怎么了呢,突然就对她起这样的念头了。 原谨抱得她更紧了,声音粗粝道,“不养生了。” 婼儿伸手推他,那手劲儿大得,原谨差点就被她给推开了。 “婼儿,你不听话了啊。” “大王,婼儿打小和您一起长大,您就给婼儿一份体面吧,不要……”她并不想当大王的女人。这世间男子多薄幸,更何况是帝王家呢。况且,大王以前宠幸过的那些女人,个个都被他抛诸脑后。 “让你当皇妃,够不够体面。”原谨害怕她喋喋不休,捂住了她的嘴,单手去解她的衣衫。他只觉得自己此刻z热异常,需要一个缓解的渠道。 婼儿本以为他是变好了,哪晓得他其实根本没变,只是懂得隐藏了,竟然把她都给骗了过去。她不甘心自己清白不保,可在兽古欠发作的君王面前,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放弃了挣扎,眼角滑下了清泪。 守在门外的芮公公听到屋内的动静儿,偷偷地瞟了黄公公一眼,甩了甩自己手中的拂尘,这脊背啊挺得更直了。 这几日,宫里都在传说大王是转性了,就连瑞王都进宫来打探了一次,现在来看啊,大王还是以前的大王,并没有一丝变化。 “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原谨把她给扯到了最内侧,翻了个身扯上龙被睡了。 婼儿感受到了他的恼怒,眼泪掉得更急。 她和他虽身份有云泥之别,可她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啊。 瑞王私底下接触了她那么多次,她都不曾对瑞王泄露过他的一点私事和爱好,可他对她却是如此的残忍。她的心,冷,真的好冷。 原谨背对着婼儿,昏暗烛光下的一双眼睛无比的清明。 这几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他总是心烦气躁的,而且总想着那种事情,要不是他意志力极强,说不定真的被身体的本能给控制了。 同时,他的身份似乎遭受了瑞王怀疑。瑞王前次进宫与他叙旧,说的都是一些极其私密的事情。 婼儿还在哭,且哭声有越放越大之势。原谨晓得她现在是被伤了心,可他总不能解释刚刚的自己不是真实的自己吧。他转身寻到了她的手腕,轻轻给握住了,哄道,“别哭了。” “放开我。”婼儿手脚并用,推了他一把。 原谨没防备之下,竟然被她给甩到了地上。 外面守夜的黄公公和芮公公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刻推了门进来。见到他们的王笔挺地躺在这地上,一度觉得场面有些滑稽。 “天气凉,孤在地上躺着纳凉,都出去吧。”原谨扯了扯自己的内衫,随意解释了一下。 黄公公和芮公公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见到了尴尬,呵呵赔笑以后,贴心给关上了房门。 “大王和婼儿玩得花样挺多的啊。”芮公公在黄公公耳边低声道。 他可是见到了帐篷里香肩半滑的婼儿,跪坐在床榻之上,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呢。他一番脑补,寻求刺激的大王想要怎样怎样,婼儿第一次害羞不允许,而后大王又怎么怎么样,婼儿因为大王的身份不得不听从,然而大王高估了婼儿,最后大王就怎么怎么样睡到地上了。 黄公公没有搭理他,继续站回了自己的岗位。 芮公公因为自己的那一番脑补,竟有些迷燥起来,喃喃低语,“要是我也能尝一尝做男人的滋味,那该有多好啊。” 黄公公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目光望向远处,分散着自己的心神。 屋内,原谨躺回了龙床之上,婼儿一个劲儿地请罪,说自己刚才是多么多么的大逆不道。 原谨晓得婼儿这女子是不能逗的,也不和她开玩笑了,只让她早点睡。 婼儿躺在龙床最里侧,紧紧缩成了一团。这在心理学上,是处于防御的一种心态。 她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极端,又像是一个矛盾体。好的时候特别好,可坏的时候却也特别地坏。她,虽然和他一起长大,可她至今都不了解他。 原谨躺在龙床的最外侧,一整夜都没合眼。 倒不是他不困,而是他明明已经很困了,眼皮子都快耷拉下去了,他的意识却无比的清醒且有越来越清醒的趋势。 就像是一个十分冷静的人抽离了灵魂看着肉体逐渐陷入沉睡,却又不想他沉睡,时不时伸手把他给拽一把的感觉。 分裂得极其痛苦。 原谨回想着原主的一生,想要找出有相同症状的时期,然而却一无所获。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毒了。 毕竟在这架空的古代,什么东西都可能存在。说不定这种毒药,是这个朝代所独有的呢。只是他不了解。 他决心明天找御医来看看。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5) 寝殿。 “大王,您最近可有心烦气躁、不能控制思想和行为、夜不能寐之举?”王御医收回了搭在原谨脉搏上的手指。 他那花白的胡子看在原谨的眼里,就是医术的保证啊,原谨轻轻点着头。 “您还急色重欲,沉迷于此事,不能自抑。”王御医察了他的脉象以后,进一步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原谨看了边上站着的婼儿一眼,再度点头。 “那便是了。”王御医捋着自己的长胡须,眯眯眼中写满了谨慎,“您啊,这是中了欢情散。” “欢情散?”婼儿比原谨先问出声,“这是什么?” “这是几百年前一种流行于楚馆青楼的药物,原是给客人助兴所用,后面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妓子们留住恩客必施的手段。因为此药物对男子的伤害极大,被当时的玄宗所禁止。照理说,几百年下来,应该已经失传了,可没想到它竟然还流于世,还被别有用心的人用到了您的身上。”王御医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一个青釉色的小瓷瓶,“微臣曾经出于兴趣研究研究过此类药物,研制出了一种能够抑制欲望的解药,可以解此物药性。您暂时可以用着。” 婼儿接过小瓷瓶,双手恭送到了原谨的面前。 “此解药对孤的身体可有害?”原谨把玩着小瓷瓶,总觉得一切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王御医先是抬头望了望大殿上方的雕刻的图饰,又低头望了望自己脚上的官鞋,有些迟疑道,“对大王的身体多少是会有些影响。”他缓了缓,又道,“若大王不服用此药物抑制欲望,恐肾气亏损,对身体危害更大啊!” “孤心里清楚了。”原谨眼神深邃、幽暗。看来原主这暴君的位置,坐得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稳当啊。 婼儿想起昨夜大王突然的举动,似乎多了一两分的理解,但这还不是她原谅他的理由。 她和宫女所的女官陆琪交好,时不时就会约着一起喝喝酒,当作是宫中生活的一点慰藉。今夜,她被原谨特许不用守夜,因此提着她刚酿好不久的杏花酒去了陆琪住处。 路上,遇见几个粗使宫女欺负人,她路见不平吼了几声,几个粗使宫女跑得比兔子还快,她这才看清楚在地上瘫坐着的不是当日要留在大殿之中承宠的兰儿还是谁。 也不知怎么的,她对这位叫做兰儿的宫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眼便认了出来。而且,她笃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婼儿姑姑,兰儿在此谢过了。”被扯烂了宫女衣服的宫女拢紧了自己的前月匈,哪怕她身处在并不明亮的地方,婼儿也看得清楚,她这瘦弱身材实则凹凸有致,咳了一声,“无事便回去休息吧。” “兰儿不敢回去。她们平日里便以欺负兰儿为乐,兰儿今日被您所救,她们必定心有不甘,肯定已经在等着兰儿自投罗网了。” 婼儿本就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听到她这么说还了得,当即道,“有我给你撑腰,她们敢如此放肆!” “婼儿姑姑的好心,兰儿心领了。只是您不能庇护兰儿一世,兰儿还是自己回去吧。” 明明是以退为进的话语,听在婼儿的耳中却又变了一个意思。婼儿见着她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当即动了恻隐之心,“你别害怕,我会护着你的。” “您又能护我多久呢,我不过是这后宫里的一条贱命罢了。”兰儿眼眶微红,她惨淡一笑,“今夜要多谢您了,不然兰儿定然又要遭受一番欺侮。兰儿不想以后的日子过得担惊受怕,不如今夜……”她看了边上的大树一眼,婼儿心道不好,杏花酒也顾不上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婼儿姑姑,您这是?”兰儿望着突然冲上来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脑袋上写满了十万个小问号。 婼儿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还有点惆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听你言语中颇有失意,以为你会……” 兰儿笑了起来,那笑容饱经沧桑,让人一眼便知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子,“兰儿虽是贱命一条,可兰儿的家族都指望着兰儿能够争气呢,兰儿可不能做那般傻事。” “那你刚刚?” “兰儿刚刚只是想哀求您能带我离开宫女所而已。”她语气急切起来,“您放心,兰儿不会给您惹任何麻烦的。兰儿只是不想再被人给欺负了。” 婼儿有些动摇,想要伸出援手却又担忧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争宠的事情来影响自己的地位,不帮她吧又显得自己心狠。就在她这一动摇间,兰儿已经捡起了地上还剩的半坛子杏花酒捧在了手心,态度恭谨却又带着百般的期待道,“婼儿姑姑,我可以尝尝吗?” 杏花酒都碎成了这般模样,再带去给陆琪,显然是不可能的,婼儿点了点头。 “真好喝啊。”兰儿眯起了眼睛,吐了吐舌头,“我还是在这宫中喝到这么好喝的酒呢。”说完,她像是不小心说漏嘴一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婼儿却低笑起来,“若是喜欢啊,我那儿还有。” 婼儿有个毛病,就是不禁夸。但凡谁要是夸上她这么几句啊,她保准要把这人引为知己。因为她一直都跟在原谨身边伺候,少有人能够和她搭得上话,她的这一缺点,至今也没有人能发现。正好被兰儿给试探了出来。兰儿可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对婼儿的酿酒手艺又是一番吹捧。 “好了好了,别夸我了,再夸啊,我都要飞到天上了。”在这兰儿的嘴里啊,婼儿都快成了酒神杜康了。 “真是舍不得您,往日里看您高高在上的,总以为您不好相处,现在来看,您完全就和我在家中的姐姐一般,和善可亲。”兰儿打起了感情牌,婼儿很快上套,“你家里还有个姐姐?” 兰儿眼神摇晃了一瞬,似是伤心难以自持的样子,“家姐在兰儿进宫之前便病逝了。不然,兰儿也不会顶替她的名额进了宫。”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6) 宫女所不见了宫女,这可是件大事。嬷嬷立刻把这事儿报告给了内务处,内务处的太监立刻派人出来寻找。此事,正好被黄公公知晓,他便悄悄给压了下来。 原谨好奇这几天都没有怎么见到婼儿,找来了黄公公询问。 黄公公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老实交代了与婼儿有关的事。 又是这个兰儿。原谨的心往上提了一瞬。 “大王也不必担忧,有奴才看着这个兰儿,她不会坏事的。”黄公公注意到了大王额头上凸起的青筋,立刻出声安抚。 “有黄公公在,我自然万事放心。”原谨继续批阅奏折,这心神却难以平静。 黄公公趁此提起了要不要去木兰围场狩猎避暑的事,原谨思虑再三,答了个“准”。 瑞王府。 “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动手了?那儿,我已经布置好了人,就等着您的消息。”瞎了一只眼睛的男子,手中玩弄着一把尖刀,语气颇为狠厉。那尖刀,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在他五指之间盘旋而没有伤到他皮肉一点。因此,他也被江湖人称为张小刀。 瑞王容貌与原谨相比,要稍显寡淡,却因为遗传了母亲容貌的原因,五官要更秀致一些,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斯文。此时,他摆弄着手中的白玉,轻蹙着眉头,显然是极不赞同。 “依我说,我们不要顾虑太多,干就是了。”此时说话的男子,身形粗犷,脸上一大道疤痕蔓延到脖颈处,看上去狰狞恐怖。明明是莽汉样子,你却不能小瞧了他。他是这江湖上人人称为智多星的吴大勇。也是备受瑞王信赖的谋士。 他说这话可不是随意之举,而是有准备有行动的。 当今大王自登基以后,每年六月都会去木兰围场狩猎避暑,一直到九月天气转凉才回宫。这是全国上下的民众都知道的事情。在瑞王准备谋大事的时刻,他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往木兰围场塞人,为后面的计划做准备了。 “恐怕我们还要从长计议。”瑞王想起前次进宫与皇兄相谈的场面,总有种皇兄是在扮猪吃老虎的感觉。他直觉很不好,并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搞什么刺杀活动,惹火烧身。 “王爷,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张小刀收住了手中的小刀,笔直地插到了桌上。 吴大勇目光紧盯着桌上被刻出的印子,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既然刺杀之事有风险,那么我们何不如从大王身边的人下手?” 瑞王心里苦,这个法子他可是早就想到了,可不管他收买人心也好,使用美男计也好,皇兄身边的那个婼儿就是不吃他这一套,和他来来往往说的都是些找人就能问到底没用消息。 “婼儿是大王的心腹,她跟在大王身边,得大王信任,便能保一世荣耀。所以,她软硬不吃,很正常。”吴大勇此话成功引得了瑞王的注意力,他继续道,“如果这时候大王身边不仅仅只有婼儿一个信任的宫女呢?” 张小刀拔起自己的小刀,在指间翻转,“你的意思是?” 瑞王与吴大勇眼神对上,默契笑了起来。 婼儿自上次把兰儿带回自己的住所以后,便一直没让兰儿外出。本以为宫女所会派人出来找兰儿,可半个月时间都过去了,也没见有人打探兰儿的消息。婼儿忙着准备大王木兰围猎的事项,便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 兰儿本想着来到了婼儿身边,可以去到大王身边伺候,可婼儿这藏着自己的态度行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要拉拔自己的样子。 她被迫给自己重新寻找机会。 这天,她正好把这个机会等来了。 原谨今日呢,来这御花园可不是散心纳凉的。他是想要重新给这御花园规划规划。 这好歹也是王宫最大的花园了,一点格调都没有,传出去难免失了这份体面。 他用脚丈量着土地呢,大树后面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 他几乎是不用脑子思考,都辨别出了声音的主人。 黄公公请示道,“要不要奴才去看看?” 原谨摆了摆手,扬高了声音,“这树丛之中多蚊蝇、蛇类,吓人得很,你一把老骨头,还是不要去冒险了。” 兰儿心下暗喜,大王这是要亲自过来搭救自己?为了让大王快速找到自己位置,她又惊叫了一声。 “走吧,此地危险。”原谨背着手走在了黄公公的前面。 黄公公看向树丛那处的目光有些不落忍,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跟着走了。 在他走后,他刚刚看到的那一小截子乌麻色的东西快速移动起来,最后只能听到兰儿不停的惨叫,“蛇……蛇……真的蛇……会咬人……啊……啊……好可怕……” 兰儿什么美也顾不上了,提着裙摆就跑了出来。 藏在另外一棵大树后的原谨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黄公公眼中虽也有笑意,可一张丑脸上还是有着基本的慈悲的。 “这个兰儿也太笨了吧。”原谨忽然觉得她就是自己今天的快乐源泉了。 大夏天的,藏在树丛之中,大树背后,这不是招蛇咬吗。蛇可最喜欢这种阴凉的地方了。 “大王,蛇往我们这里游过来了。”黄公公这下可不敢动了。他,其实,也怕蛇。 “这蛇没有毒。”原谨并不在意地捡了根小棍子砸了游蛇一下,游蛇拐了一个弯,往另外一边去了。 黄公公见着他这般举动,眼中突然多了一抹尊崇。 “好了,回去吧。”原谨深藏功与名地拍了拍手掌,心情大好。 他从大树背后走出,却见着一张笑脸挤在了自己的面前。 “大王,别怕,我保护你。”兰儿手中拽着那条长蛇,那蛇还正吐着红红的信子。 “大王,蛇啊……”黄公公腿一软,倒在了大树旁边,走不动道了。 黄公公这是怎么了,兰儿说话时候,手像是有些滑一般,那蛇头突然往黄公公那儿彪了好远。 “啊啊啊啊,害怕,害怕……”黄公公惊叫连连,都快哭了。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7) “黄公公这般胆小的么?”兰儿手中长蛇一甩一收,又被她给牢牢制住了。 原谨眼中微光闪动,“倒是不知道你有制蛇的本事。” “只要大王不怪罪兰儿就好。”她卡着蛇跪在了大王面前,深深低下了头。 她这次来御花园,本就是为了赌的。只要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那么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会射箭吗?”原谨居高临下看她。 “会。”她答得又快又稳,生怕他反悔了。 “黄公公,把她也添在随行名单上。”原谨瞅了她手中长蛇一眼,抖了抖眉毛,“女孩子家家的,下次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谢大王。”兰儿心内窃喜,她这次是彻底被大王给记住了。 当婼儿得知兰儿要随行大王去木兰围猎,心情复杂了一瞬,却又立刻放松。 她晓得兰儿想要上位的野心,可她更笃信大王不会轻易看上兰儿这般野心勃勃的女子。 兰儿倒是因为此事有点讨好婼儿的意思,毕竟婼儿是大王最信任的人,和她搞好关系总不会让事情变差。 木兰围猎的日子如期而至。 原谨带着众位皇亲国戚和信任的大臣兵分几路,往山林深处进发。 婼儿和兰儿作为此次唯一被原谨带在身边的女人,自然是陪侍在他身侧的。 “大王,前面有动静。似乎是一只花鹿。”新晋的御前侍卫吴俊从前面折返回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报告。 “我们去看看。”原谨抬手让婼儿和兰儿止步,打马跟着吴俊往前。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一身男儿戎装的兰儿不甘心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婼儿睇了她一眼,“我们俩都不精通箭术,过去只会给大王添麻烦”,翻身下马休息。 兰儿心中虽然再有不甘,见到她如此淡定,也只能作罢。 原谨已经看到了今日的猎物,一只正在撕咬花鹿的花豹。他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花豹被射伤,扭头往他看来,咆哮着伸展开了自己锋利的四爪。 “大王……”吴俊害怕花豹会往他们这边猛扑过来,手中的连弩已经架好,就等着原谨一声令下。 原谨用余光瞥了他们一眼,淡淡摇了摇头,继续与花豹对视。 这只花豹是这山林里的霸王,因为被他射伤,眼中燃起仇恨的光芒,这也激发了原谨的斗志。 他轻声道,“你们后退。” 他决心要和这花豹好好较量较量。 “大王,危险啊。”吴俊出声阻止,原谨目光落在他脸上一瞬,他后背完全被汗水给浸湿透,默默往后面退去。 原谨再次拉弓,花豹被他激怒,咆哮着往他奔来,张牙咧嘴的,好不吓人。 “大王……”吴俊发出了担忧的声音。 原谨低喝道,“不要说话。”他把弓拉至满弦,而后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去。 花豹咆哮的声音传来,婼儿和兰儿对视一眼,心道不好,赶忙翻身上马往声音处而去。 “恭喜大王,大王箭术又有精进了。”吴俊和其他几位御前侍卫共同把花豹给扛了上来丢到空地之上。 原谨亲自取下了花豹心脏处的那支利箭,哈哈大笑道,“还要各位配合得好。” “大王,你没事吧。”两个女人同时往他这般奔来,异口同声道。 “孤没事。”原谨抬手指向地上的花豹,俊俏的眉间满是喜悦,“你们看,这是孤今日所猎的大东西。” “吓死兰儿了。”兰儿几步小跑过去,大方抱住了他的胳膊,颇有些责怪的意味,“您是不知道,兰儿刚刚听到咆哮声心慌成了什么样,到现在这心都还跳得很呢。” “兰儿的心里是有孤的。”原谨看向站在一旁的婼儿,挑了挑矜贵的眉,“婼儿呢?婼儿这是被吓住了?” 婼儿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明明那么担忧他,可是见着兰儿抱住他胳膊的那一刻,所有的担忧都变成了其他的东西,她甚至觉得不值。她以前可是那样的痛恨他的呀。 “看来,婼儿真是被吓住了。”原谨低笑一声,“那么,这只花豹就赏赐给婼儿,当作是补偿了。” 兰儿吃味,大叫起来,“大王,不公平,兰儿也被吓到了呢。” “小小宫女,休得无礼!”吴俊大喝一声,没有防备的兰儿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 “吴俊,说话轻声点,吓到姑娘家,多不好。”原谨扯着婼儿的胳膊翻身上马,顺势把她圈在了怀中,婼儿想要出声拒绝,却被原谨点了哑穴。原谨看向吴俊,“孤单独去转转,不要跟来了。”上好的青骢马驮着两人在原地转了一圈,打了一个响鼻,原谨大掌在它屁股上一拍,它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往前。 兰儿心有不甘地跺脚,她就知道,婼儿和大王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纯粹。 吴俊轻瞥了她一眼,例行公事道,“兰儿姑娘,走吧。” “哼,不要狗眼看人低。”兰儿利落上马,瞪了他一眼,“总有一天,你会恭恭敬敬跪在我兰儿面前唤我一声娘娘的。” 吴俊没想到她一个小宫女有这么大的理想,嗤笑了一声,“那吴俊就等着了。” 这不明显还是轻视她吗!兰儿感受到他深深的不屑,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更坚定了要当皇妃的念头了。 原谨和婼儿共乘一骑,驰骋了好几里路才停了下来。 婼儿挣扎着想要下马,却被原谨紧紧给扣住了双手,她回头死死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大王带我来这里干嘛?” “干嘛?”原谨目光从她脖颈处逡巡往下,笑得意味难明,“孤男寡女同处室外,还能做什么!当然是……” “你无耻!”婼儿奋力挣脱了右手,顺手给了他一巴掌。手挨上他皮肉的一瞬间,婼儿就后悔了。 “打够了没有?”婼儿闭上了双眼,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听得他淡淡笑语,疑惑睁开眼睛。 “给你的。”她怀中多了一物,那高高在上的王却翻身下马替她拉住了青骢马的缰绳。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8) “是双龙玉佩。”婼儿接过一看,立刻给牢牢捂在了怀里。 天家向来都用真龙天子自诩,这双龙玉佩自然只配天子享用,大王这是要做什么?她疑惑望向他。 “今天你忘记了是什么日子?”原谨牵着马走在青草地上,呼吸着清新空气,享受着山林寂静,内心不由得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今天?”婼儿的样子,明显是想不起来了。 “送你的生辰礼物。”原谨扭头看她,真挚道,“我和你自幼相识的情分,岂非他人可比。你要知道,我是最相信你的了。” “大王,万万不可啊。这双龙玉佩岂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原谨打断,“我是天子,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他神色坚毅却又清澈简单,那是婼儿从未见过的另外一个他,她不由得愣住了,而后跟着他的节奏道,“谢大王赏赐。” “不是赏赐。”原谨纠正着她,“这是我赠予你的生辰礼物。” “总之,多谢大王。”婼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为自己牵马许久,揣好玉佩想要跳下来,被原谨眼神制止,“这段路都是平路,我牵着马,马驮着你,我们一起散散步就回去了。” 婼儿望向他那宽阔的肩膀,心里忽然生出了一点什么苗牙,且还有越来越蓬勃发展的趋势。 原谨和她回到行宫,吴俊已经带着下属列成三队恭迎。 这次围猎,所有人都满载而归。原谨按照老规矩赏赐了获取猎物最多的前三名。 夜晚来临,篝火燃起,白天所猎来的动物被串上铁签子,由专门的厨师烧烤。宫廷特意训练的舞姬,赤着脚围着篝火手拉着手跳舞给众人助兴。原谨坐在高台之上,由他的臣子们向他敬酒,一杯一杯又一杯。载歌载舞的场景,酒觞相碰,满是欢歌笑语。 一旁负责给原谨倒酒的兰儿,眼神却有些异常。 “兰儿,下去休息吧,这里就不用伺候了。”原谨动了动手指,示意她离开。 兰儿身子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微微颤抖着,“这怎么可以呢,大王身边得时刻有人伺候才行。” 白天,婼儿陪着原谨打马归来便异常头疼,原谨特允她回屋休息了。所以,原谨身边还真只有一个兰儿伺候。 “不必了。你回去休息,顺带看顾一下婼儿,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告诉黄公公。”原谨声音温和,兰儿心内却异常愤怒。她就知道,大王才不会对她这么好心呢。大王之所以让她回去休息啊,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头疼的婼儿。 看来那人说得对,只要婼儿在一日,她兰儿就别想有出头之日。那么,不要怪她兰儿心狠了。 “兰儿,还不走?” “回禀大王,兰儿这就离开。”她紧了紧自己的衣袖,眼中一片深黑。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以后,黄公公后脚就跟上去了。 篝火盛宴还在继续,原谨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些上了。他倒是要看看,瑞王偷偷派人接触兰儿,到底是要造反不是! 婼儿醒来,口渴异常,刚想要下床去倒水喝,房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房中燃着的烛火已经快烧到底了,并不明亮,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是谁?” “还能是谁呢?”兰儿踱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慢悠悠道,“婼儿姑姑的气色,和白天相比,是要好多了。” “兰儿,你怎么没在大王身边伺候?”婼儿问出的这个问题,再次触发了兰儿心中的恶意,兰儿嘶声道,“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婼儿觉得她今天奇怪极了。 “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兰儿拿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心把玩,“你能迷得大王团团转,你会不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兰儿,你在说什么呢!”婼儿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我说什么?你猜我是在说什么!”兰儿猛地摸出了她枕头底下藏着的双龙玉佩,眉间满是愤怒,“大王把他自己最珍爱的东西都给了你了,你还在我这里装!” “这是大王和我之间的事!”婼儿想要把玉佩给抢过来,兰儿却拿着玉佩来到了窗边,那声音似哭又似笑,“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为什么我还是比不上你呢?” “兰儿,你把玉佩还我,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婼儿挣扎着下床,往她走去。 兰儿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往自己走来,眼中的哀伤让人心碎,“我自出生便不受宠,爹爹在我出生时候,知道我是个丫头,连过来探望我姨娘一眼都没有。我渐渐长大,受到他人白眼和讥笑,主动问了姨娘我不受父亲宠爱的原因。姨娘告诉我,是因为我不够努力。于是我变得很努力,大冷天的,我可以站在寒风中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终于得到了我爹下朝时候的一眼垂怜。渐渐地,我和我娘的院子里添置上了应该有的东西,我以为我努力起作用了。然而,我得到的东西与长姐相比,却是少得可怜。” “原本该进宫的长姐,意外身亡。爹爹找到我,哭着求我进宫。他说我是他最爱的女儿,我身上承载着他的希望,家族的希望。一向高高在上的爹爹,哭着求我啊,我的心怎么可能不动摇。于是我进了宫,我拼了命的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能够让我爹升官,想要让我的家族兴旺。” “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因为你,因为你,都毁了。只要有你在一日,大王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兰儿。”婼儿的手刚拿上她手中的玉佩,便被她袖中的尖刀刺中了心脏,“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这整个后宫,大王的目光只停留在你一人的身上,大王也只信任你一个人。兰儿也多么想要大王能够爱上我啊。” 兰儿拔出尖刀,扯起婼儿的衣襟擦干净了刀上的鲜血,否定自己道,“不,哪怕大王不爱我,假装爱我也可以啊。”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9) 婼儿身子径直往后倒下,目睹一切的黄公公瞪大了双眼想要离开,却被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刺进了肚腹。 “你……你……”黄公公应声倒地。 张小刀蹲地看他大睁着眼睛的脸,随意扯下他肩上布料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颇有些惋惜道,“算是个忠心的。” 兰儿后知后觉想要尖叫,却恐惧于他无比冷静的神色,根本不敢动作,口唇微张的样子远远看过去,倒有些可笑。 “看到我杀人就怕了,之前你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张小刀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自己的小刀,扛走了婼儿和黄公公的尸体。 兰儿呆傻坐在地上,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只能按照瑞王给的路走了。 篝火盛宴结束,原谨推门进来,见到倒地的兰儿,立马呼唤吴俊过来调查。 似乎是被声音惊醒,兰儿迷糊睁开了眼睛,见到大王的第一时间,扑进了他的怀里,哭道,“大王,您不知道,好可怕。” “什么可怕?”原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慢慢说,孤在这里,你很安全。” “兰儿遵循您的吩咐过来照顾婼儿姑姑,可兰儿刚刚推开门,就被人给打晕了。”她似后知后觉一般左右张望,“婼儿姑姑呢,婼儿姑姑去哪里了?” 吴俊在这时候进了房中,跪在了原谨面前报告,“在池塘边发现了婼儿和黄公公的尸体,初步判断是溺水而死。” “啊……婼儿姑姑死了。”兰儿惊恐地捏住了大王的衣角,浑身颤抖起来,“婼儿姑姑怎么会死呢。” “别害怕。”原谨轻轻揽住了她的肩,嗓音浑厚却给人无限的关怀,“婼儿已经出事,你没事就好。” “大王,你真好。”兰儿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闭上了惊恐的眼睛,轻嗅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 她明白,她已经洗脱了嫌疑了。婼儿已死,那么谁能比得上她受宠呢。以后的后宫,就是她兰儿的天下了。 瑞王的帐篷中,正在爆发激烈的讨论。 张小刀坚持要在这里干掉大王,伪造大王被人刺杀,瑞王救驾的场面。 吴大勇却觉得暂时不宜打草惊蛇,且已成功把兰儿这枚棋子安置在了大王身边,可以徐徐图之。 瑞王早就渴望那位置已久,自然巴不得能够越早登上那位置越好,心里却也明白吴大勇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最后,他只好分开了自己的两名爱将,结束了这场纷争。 在痛失自己最宠幸的宫女以后,原谨也没了心思避暑+打猎,班师回了都城。 兰儿,作为陪在他身边的唯一女人,自然受到了后宫众人的吹捧与讨好。 兰儿算了算陪在大王身边的日子,已经快有小半月了,然而这些日子里,大王给她明面上的宠幸,却没有实质性地与她有什么关系,不由得有些心慌。 这日,趁着大王下朝,她换上了新制的霓裳羽衣候在了寝宫,打算大王一回来,就给大王一个惊喜。 然而,她设想好的这一切,却被人给截了胡。 她听和自己交好的芮公公报告,大王在回来的路上便被一个身形曼妙的小宫女给勾引到了树丛深处去,到现在都没见回来呢。 兰儿忿忿不平地扯烂了自己的半只袖子,努力控制住了自己去抓女干的举动。她不断告诫自己,大王是被她人所迷惑而已,她要镇静,必须镇静,不然乱了阵脚,会被这后宫里的女人把骨头都吞得不剩。 想想之前被大王所宠幸过的那些宫女,不是没有一个被记录在册吗。那么,这次这位,定然也不会例外。 她信心满满地继续等在这里,却见着大王揽着衣衫不整的女子有说有笑地踏进大殿。女子面容娇艳,脖子上的红痕鲜艳地刺人。 “大王,你回来了。”她努力挤出了微笑,挤到了两人中间。 原谨淡淡扫了她一眼,把刚宠幸的美人儿往她怀里一丢,“兰儿,玉美人以后就由你伺候了。” “大王!”兰儿双目皆是震惊。 “你有什么意见吗?”原谨掀了掀眼皮,招来了自己刚刚宠幸过的美人儿,亲了亲她散发着清香的发丝,最后埋首在她颈间,深沉地陶醉着。 兰儿一直以为大王其实和传闻中是不一样的,至少她接触的大王是与传闻之中不一样的,在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王其实就是大王,一直都是原来的大王,从来没有过区别。 “兰儿还不退下,是要在这里观看我和玉美人的欢好?”原谨已经解开了女子的衣袍,兰儿抬头看了一眼,便飞快跑出了大殿。 她一直都想争。她想争的是大王对婼儿的那份信任,再加一点点贪心,大王对女人真心实意的爱宠。她一直以为,没了婼儿,大王就能看到自己了,然而事实告诉她,大王是没有心的。大王没了一个婼儿还可以有下一个玉儿、水儿,大王是不会对一个女人有真心的。 多么可笑的事情啊。她一直以为婼儿是自己最大的劲敌。 “下去吧。”原谨推开了怀中的女子,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去了书桌前面处理奏折。 女子并没有遵从他的吩咐,而是安静站在他背后,深沉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有着不可言说的心疼。 原谨有意识地回头,见着她这般看着自己,张了张唇,又把头扭了回来。 娇艳面容的女子一步一步往他走来,双手攀住了他的肩膀,娇声道,“大王,您心里难道还想着别人不成?” “僭越了。”原谨扯掉了她的手,目光空远,“那人已经不在了,以后不要再问。” “既然都是一个死人了,您何苦还要记着她呢。”娇艳女子再次缠住了他,柔软的身子也贴了上来。 “大胆玉美人,再敢以下犯上,现在就把你打入冷宫。”原谨反手推了她一把,冷眼见着她跌落在地板上没有一点要扶的意思。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0) 后宫中突然多的这位玉美人,言行举止骄纵无比,和“玉”字根本搭不上半点关系。然而,因为大王宠爱的原因,众人都想着法子地讨好她。 玉美人自然来者不拒。 这可气坏了兰儿。 同年七月,国内的新城发生地动,震死了三十名百姓。 朝中几位大臣,纷纷上书直谏,说这是上天给大王的警示,逼迫着王下罪己诏。 原谨心里清楚,这几位老臣是要坐实他这暴君的名头,可他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发生地震,是因为该地地壳发生了运动。可直接和百姓讲解这些道理,是不现实的事情。他重金找来了民间会算风水的能人异士,派遣他们去到民间散播风水之学,把新城地动归结于风水原因。百姓愚昧,自然不想风水影响后人,纷纷往周边城市搬迁。新城的人口明显减少,他趁机颁布了新的措施,鼓励新城发展畜牧业。 原谨刚解决了新城地动之事,后宫的火又烧了起来。 他宠幸的玉美人,竟然被人推入水井。要不是玉美人本人会轻功,早就淹死在了水井之中。 死里逃生的玉美人,当然要一个公道。于是,整个后宫的人都被调查。 玉美人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兰儿身上。 兰儿毫不畏惧,说玉美人当日出事时候,她在清扫大王寝宫,芮公公可给她作证。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寸步不让,都让大王给她们主持公道。 后宫众人皆以为大王定然会站在某一人边的时候,原谨直接冷落了两人,宠幸了瑞王送进宫的蔡美人。 大王曾经宠幸婼儿,是因为婼儿打小陪在他身边,情分不一般; 大王曾经宠幸兰儿,是因为兰儿陪着他经历了木兰围场的事情,且兰儿擅长与人打交道,懂得照顾所有人的感受; 大王曾经宠幸玉美人,是因为玉美人面容娇艳,性子骄纵任性,别有一番滋味; 可大王现在宠幸一个寡淡地像白开水一样的蔡美人,她们是真的不理解了。 兰儿知道自己争不过这后宫中层出不穷的女子,也不打算争了。她偷偷联系了瑞王,想要提前实施瑞王的计划,却被瑞王给阻止。 深思熟虑过后的瑞王,已经不打算谋反了。太平盛世,谋反未免太扎眼了一些。 原谨已经服了不少的欢情散,身子早就被挖空了,很难拥有子嗣。 一个没有子嗣的王有何畏惧呢。 等到原谨到了年纪,还没有生下太子,那么必然要从宗室之中过继一位。 他瑞王的儿子必然就是上上选。 只是可惜了,他的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因为,冷宫中的玉美人传来了有孕的消息。 原谨踏入冷宫,见到玉美人,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大王,心中是否有很多的疑惑?”虽然身处冷宫,玉美人打扮得还是那般的娇艳,像是从不曾枯萎的玫瑰一般。 “你这冷宫景致倒是不错。”原谨挥退了宫人,坐在了窗边赏景。 这冷宫的景色,比起御花园,竟要美上好几分。不知何时,那名不副实的御花园成了原谨心中的一个结。 “大王难道不好奇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如实说了,大王会怎么处置我呢?”玉美人站在他的身后,往院子里看去,那月季花开得正是灿烂,一如她嘴上鲜艳的唇脂。 “有什么处置不处置的,孤也没你想象的那样坏。” “大王对我这般开明?” “不是开明,是愿意成全。”原谨扭头看她,神色肃穆,“出了王宫,好好生活。” 玉美人抵唇轻笑,“大王就不问问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很重要吗?”原谨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之上,恍然有些神伤,“这么多年,孤也盼能够遇到一个真心的女子,为孤生下儿女。孤有时候经常幻想,孤有了孩子会是什么光景。只是,孤,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 “大王是找不到真心相待的女子?”玉美人缓缓靠近了他。 原谨目光柔和了下来,“倒也不是没找到,只是她傻得可怜,总不明白孤对她的心意。孤打小就对她好,对她好到所有人都明白孤心里最信任的就是她,可她,傻傻地以为只是因为孤与她打小相识的情分。” “大王说的是婼儿?”玉美人挽住了他的宽大的袖子,低头时候,眼中浮现了一抹眷恋。 “你应该也见过她吧?”原谨唇边笑意明显,而后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盖,“她死得不明不白,孤却无能为力。” “大王都无能为力的事情,涉及到的人应该也很重要吧。”玉美人把脸搁在了他的腿上,静静感受着他毫不掩饰的伤悲。 “孤只是不明白,他怎么能够下得了死手。婼儿是那么的崇拜他,连孤都看得清明。孤有时候,嫉妒,疯狂地嫉妒,可孤无能为力,那是孤最信任的婼儿啊,孤多么想要她心目中也有着自己……孤没有办法,只能自暴自弃……”原谨双手紧攥成拳,情绪处在将要爆发的边缘,在下一秒,却又完全收束,被苦涩笑意所替代,“孤不是调查不出真相,而是害怕真相。孤不愿意相信,婼儿心目之中高洁如兰的君子,会是这般形象。” “大王,您的苦心,她应该明白了。”玉美人想要去握他的手,却被他给推开。 “你既有了身孕,孤会安排你假死出宫。以后,就不要卷入这些是非了。”原谨态度冷淡地像是一块石头,也是玉美人最开始接触到的模样。 “若是我告诉大王……” 原谨看她,“告诉孤什么?” “没什么……”她低低笑起来,“大王回去吧。” 原谨目光再次落在她平坦小腹上,“无论如何,好好活着。” “玉儿会珍惜生命的。”毕竟已经死过一次了。 她笑着与他挥手道别,精致的眉眼中包藏着晶莹的眼泪。 她一直以为瑞王高洁,是真正的君子,比他更适合这个王位。然而,事实证明,是她看走眼了。瑞王不过是狼子野心,一直都在算计他而已。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1) 冬至。 王宫按照惯例设下宴席,各王公大臣携家眷而来,与君王共同庆祝。 高台上,原谨一身素黑常服,只在抬手落袖间可见常服上绣着的金龙。 身怀有孕的玉美人今日穿了一件低月匈长裙,那雪白的一片被挤压得只见深深沟壑,浓妆打扮的脸极其的艳丽,眼尾画的那朵鸢尾花更显魅惑。她柔弱无骨地依偎在原谨身侧,时不时喂他吃个葡萄,那双媚眼里只盛住了原谨一人。 瑞王看得心痒痒,不由得有些发恨。这般的美人儿,为何他之前竟从未见过。 兰儿自始至终低着头站在原谨身侧,不愿意也不想抬眼去看两人的互动。她只怕自己看上这么一眼,就把眼中真实情绪给暴露。 “大王,您再吃一个吧。”玉美人纤纤玉指粘住那晶莹的葡萄,欲要往原谨口中放,原谨按住了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离席。 他与她之前已经商量好,今日的盛宴开场,她便离开,再由吴俊掩护着出宫。而宫中,会伪造出她落水溺亡的事实。玉美人其人,会完全消失在这王宫里。 “大王,您不吃,我不乐意。”玉美人娇滴滴送了个媚眼,纤纤素手已经摸进了他的衣袍之中。 底下饮酒的大臣们望见她此举,纷纷吸了口凉气。 古有褒姒妲己误国,今日,便是她玉美人误了他们的君主。 “大王……”玉美人半个身子都倚在了他的身上,像美女蛇一般吐着舌头引诱着他。然而,他却仍不为所动。 “玉美人醉酒,送她回去。” “大王,我没醉。”她扯住了他的袖子,把脸贴在了他绣着金龙的锦服之上,娇声道,“大王,我就想多陪陪你。” “玉美人醉了,送回去吧。”原谨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再去看她的酒杯,早已见底,心知,她是真的醉了,声音缓和了许多,“路上小心些,不要惊扰了玉美人。” 吴俊沉声,“诺”。 玉美人抬脚把他踹到了地上,反复来拽原谨的手,呼唤道,“大王,大王,我想要留在你的身边。” “乖。”原谨从高处俯视她的眼睛,那最温柔的烛光尽数撒入她的眼底,让他不由得想起一位故人,温柔了许多,道,“回去吧,好好生活。” 这不是玉美人所想要的,她扶住长桌边缘,再三摇晃着满是珠翠的头,似请求又似希望,“我想要留在大王的身边,时时刻刻都陪着大王。” “以后有的是时间呢。”原谨摸了摸她的脸,哄道,“乖乖听话好不好。” 台下的大臣们假装饮酒,实则暗中把所有目光投射到了高台之上。 他们有些明白了后宫佳丽三千,大王宠爱玉美人的原因了。那么艳丽高傲的一个女子,却把所有的刺都剪掉只依附于你,那般的柔弱,那般的娇嫩,那般的让人怜惜,很难会有人不动心。 所有大臣之中,尤以瑞王最为心动。他已经在幻想和美人接触是什么感觉了。 玉美人目光柔柔往台下一扫,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特意一般,正好落在了瑞王身上。直把瑞王勾得心痒痒的。 “下去吧。”原谨拍了拍她的手背,嘱咐道,“回去好好休息。” 玉美人极其眷恋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拎着繁复的宫装裙摆追随吴俊而去。 瑞王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浮起一抹得意。 兰儿再次替大王斟满了酒杯,只等着大王喝下这杯有玄机的酒后,实现她的所想所盼。 瑞王,已然是靠不住了。她兰儿只有靠自己。成为大王真正的女人,才能获得大王真正的宠爱,才能真正的获得后宫的权利。她兰儿,才能真正的荫蔽家族。 酒过三巡,不少大臣都醉了。 家中尚有一未出阁女儿的吴中丞,摇摇晃晃找到了瑞王位置,打算与他说道说道自家女儿,却迟迟不见瑞王身影。 送玉美人回大殿的吴俊却突然回来报告,玉美人出事了。 众位酒醉的大臣见得他们的大王着急忙慌起身,无意中掀掉了长桌上的一切物品,酒器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让他们酒醒了大半。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其他人纷纷跟随着大王而去。 众位大臣与他们的王一同站在灯火通明的御花园中,见着衣衫不整的玉美人与瑞王两人身体相纠缠在一起,而玉美人身侧满是殷红血迹。 他们听到王愤怒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娇弱的玉美人扯住裙摆盖住了自己白皙的躯体,嘤嘤哭了起来,那望向瑞王的眼中满是愤恨。 瑞王后知后觉一般躲到了大树后,声音惶恐,指责着哭泣的美人道,“大王,你一定要相信我,是这个贱女人勾引我。” 众位大臣不可置信看向他,不明白往日光风霁月的瑞王去了何处,又或许是瑞王伪装太深偏过了他们所有人。 “大王,玉儿回殿路上,想要小解,于是支开了吴统领……”玉美人已然泣不成声,却仍强打着精神道,“刚刚蹲下身来,就被瑞王抱住,瑞王……” “你个贱人!”只遮盖住了身体重要部位的瑞王伸手就要打她,被原谨握住了高扬的手。 “瑞王,会给你辩解的时间的。” 众位大臣听出了大王声音中的疲惫,事实已然摆在了面前,的确没有再反驳的余地。玉美人一个弱女子,又身怀有孕,根本不可能逼迫一个壮年男子脱衣服。 “瑞王侮辱了我,连带着我和大王的皇子也没了。”玉美人哭着就要去撞树,被吴俊双手挡住。 “大王,让我死吧。玉儿没能保住皇子,没能保住女人的清白,已经无颜苟活于世了。”她低头寻觅到了一方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了上去。 本以为她是做戏的大臣们,纷纷噤声。不再怀疑她的真实动机。 瑞王见着她倒在地上,鲜血满头,仰天长笑,“原谨啊原谨,你为了对付我,真的是下了大功夫了。”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2) 众位大臣不解瑞王之意,瑞王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把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抖落而出。 众臣皆惊,他们从没想到瑞王竟然为了这位置筹谋了这样久。他们只以为瑞王高洁如兰,待人处事周到,不落俗事。现在想来,真是高洁如兰的君子,早就不沾染俗务了。 瑞王说完,被吴俊一脚踹到了地上跪着,他仍然大笑,“原谨啊原谨,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疯了吗?我告诉你,我没有。你知不知道,从你登上这王位起,你服用了多少的欢情散?让我来告诉你吧,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常人会服用的三倍!欢情散药性霸道,以后,你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他又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眼中满是讥讽,“玉美人肚子里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会是先天不足。你啊,就算现在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办法拯救以前呢?一个不能生育的大王,最后只能选择过继宗亲的孩子。哈哈哈哈,这天下,最终还是会是我瑞王的。” 大臣们左顾右盼地用眼神讨论着瑞王所说的一切,都在暗地里衡量今后的打算。毕竟大王要是真的丧失了生育能力,这天下最后的继承人还真的只能从瑞王的儿子之中挑选。那么,在今日的瑞王事情上,他们就不能做得过分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原谨声音无波无澜。 “为什么?”瑞王不屑笑起来,“你居然问我为什么!我早就不服你已久。你样样都比不上我,不过是因为占了个长字,被众臣推上了这王座。要是我来当王,这天下早就不是这般模样了。” “你既想当王,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说。”众位大臣见到他们的王洒下热泪,言语中满是痛苦,“你若告诉我你要这王位,我原谨早就给你了。可你什么都没说,便害了我的婼儿。你罪无可赦!” 大臣们纷纷醒悟,原来他们的王心目中的女人…… “婼儿,婼儿可不是我杀的。”瑞王目光径直看向人群背后站着看戏的兰儿,“婼儿啊,我也喜欢得紧,可不敢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婼儿是谁害的!”原谨跟随他的视线看去,却是空无。 “原谨,你说你喜欢婼儿,可是你知道,婼儿喜欢的人是谁吗,是我!”瑞王大笑不止,“婼儿喜欢的人是我,是她和我联合,不然你以为你怎么会中如此多的欢情散呢。” “你血口喷人。”犹存有一丝意识的玉美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反驳他。 “你,玉美人,以为你是大王心目中的唯一?现在,你可清楚了。活人啊,永远都是争不过死人的。婼儿,是你这一辈子都争不了的。可惜你之前的抵抗了。”瑞王蹲下身子注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要是你乖乖从了我,今天,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真是死性不改啊!”原谨轻叹了一声。 所有人都从这叹息声中预见了瑞王之后的命运。 “来人,瑞王以下犯下,玷污宫妃,谋害皇子,押去天牢,凌迟处死!” 众大臣捕捉到了他们王眼中的失望与落寞,想要劝说什么,却没有人率先站出来起头。 安静看完了这场大戏的兰儿,却最是兴奋。 后宫之中最大的劲敌玉美人,现在失了清白又失了皇子,大王心中又是最受伤的时候,是她上位的好时机了。 “带玉美人去诊治。救不回玉美人的命,孤拿整个太医院陪葬。”原谨俯身去看血泊之中躺着的女子,握了握她的手很快放开。只有与他极近的她,听到他说,“你为什么不听话?” 她挤出淡薄微笑,想要告诉他答案,身下的鲜血突然涌出,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婼儿回忆———————————————— 婼儿是在痛楚中醒来的。 她清楚记得自己被兰儿刺入心脏,死亡的绝望感受还在眼前。 那她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她一双柳目四处逡巡,看到的却不是她原来所熟悉的一切。也不是她所想象的阴曹地府。 “这里是哪里?”她不禁问出了声音。 “这里是教坊。”教习姑姑手中甩着长长的丝绦,浑的一声劈到了她的脚腕上,眉间满是责怒,“还要偷懒到什么时候!” “偷懒?”婼儿彻底懵了。 “李玉,你要是再敢给我偷懒,你就别想去参加这次的宫廷宴会了。你不想去,多的是人想去呢!也不想想你家里的那个赌鬼哥哥,要是你这次没被贵人选上,你那赌鬼哥哥的欠债,谁给还上!”教习姑姑猛地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推到了边上,厉声道,“不要浪费了你这副好皮相!” 婼儿脑袋逐渐清明,她这是在别人的身体里了?身体的主人叫做李玉,家里有一个赌鬼哥哥! “给我快点练!这是我特意给你求的独舞!你要是被贵人给看上了,这一辈子都吃喝不愁了!”教习姑姑把手中丝绦塞到了她掌心,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你啊,别傻傻以为这里存在什么姐妹情,只有不停地往上爬,才能过上好的人生。” “姑姑为何待我这么好?”婼儿看向这位身材已经走了样却依稀想象得出年轻时候该有多风华绝代的中年女人。 “因为,你和我是同种人。”教习姑姑抬手捏住了她的脸,手指在她细嫩皮肤上流连,目中满是怀念,“我年轻的时候走过的弯路,可不希望你再走了。” 婼儿此后没有再问,一心一意按照教习姑姑的安排练舞。身体主人本就是打小练舞的,自然有着基础,她也没有那么费力。 后面,她的独舞被人抢了去,她以为没有机会露脸了,却被教习姑姑领到了僻静的御花园一角。 教习姑姑让她在这里,赤脚跳她所教习了千百遍的舞。她回头时候,见到了驻足观看的大王,也是她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大王。只是,他比以前要瘦太多了。 大王被她迷住,两人一夜春宵。 至少,宫中的人都是真的认为的。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大王根本就没有碰她分毫。 她想要告诉他,她是婼儿,可他对死去的婼儿的怀念是那样的深沉与真挚,让她说不出口。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3) 那就当从前的婼儿死了吧。活着的只是李玉。 只是,偶然看到大王因为某事或某物为从前的婼儿失神的时候,她还是会难过好久。 她不是嫉妒从前的自己,而是后悔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从来都没看清大王对她真正的心思。 婼儿死了,婼儿做不到的事情,那么她李玉来做。 瑞王狼子野心,大王却碍于情分不愿戳破这层窗户纸,那么她李玉来。 李玉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什么都不怕,唯有这一颗对大王的真心。 她故意设下了今日之局,引诱瑞王上钩,拿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的孩子做赌注,顺便赔上一辈子的清白与名誉。 她什么都不求,她只是想要免去大王所有的后顾之忧,今后高床软枕。 ——————————婼儿回忆结束—————————— “醒了。”原谨贴心扶着面无血色的她坐起来。 一旁伺候的兰儿见到此情此情酸了眼睛,心想:但凡是男人就很难免俗,都喜欢娇艳女人。玉美人也只是占了容貌的优势。 “大王。”李玉声音微弱,却被原谨清楚捕捉,“还难受吗?” 李玉摇头,眼睛余光瞥到了兰儿,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原谨心领神会,对边上的兰儿说道,“你先出去吧。” 兰儿不情不愿地行礼告退,她心里清楚,玉美人肯定要在大王面前说她的坏话。 兰儿离开寝殿,李玉顺手推开了他,声音冷淡道,“大王,玉儿已经不干净了。” 原谨看她的眼神忽然奇怪起来,甚至让她感觉到陌生,她小心翼翼道,“大王,让玉儿回冷宫去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原谨掀了掀沉重眉眼,君王气势加压于她身上,如雷霆万钧一般,劈了她心神一个激灵。 “为什么?我做什么了?”她故意与他装傻。 原谨不急不缓道,“你明明就没有孕!” “这很重要吗?”她欹身靠在床柱,形容懒散,隐隐占据了对话的上风。 “你到底是谁!” 他终于问出了李玉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她撩了撩耳边碎发,笑得温柔婉转,这幅精致皮囊给了她肆意散发美的自信与权利,闲闲道,“我是李玉啊,宫里长大的舞姬。为了替家里赌鬼哥哥偿还外债,绞尽脑汁地想要在宫宴上跳独舞,谋求被某位贵人看上,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了。” “孤已经调查过你的身份了,之前的李玉可没有你这么胆大心细。”原谨抬手按住了她的脸,她有些不自然地偏过了视线,“大王,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要看看你这张脸底下到底是谁。”原谨就这样冷静望着她,望向她的眼底。 李玉从他浅琥珀色的瞳孔中见到了自己的小小倒影,曾几何时,他们也距离这般近的打闹过。那时候,她好像没把他当成真正的男人,因此也未能发现他早就是年轻宫女们偷偷爱慕的对象了。虽然他那时候脾气暴躁,性格易怒,重古欠重色。现在想来,他从始至终,对她都是那般的包容、温和。 “看傻了?”原谨五指在她眼前摇晃,她收回了心神再度看向他,多了一分忍耐。 “不要沉迷于孤的美色了。给你换药。”原谨轻轻揭开了她头上渗了血的纱布,温和道,“不要乱动。疼就告诉孤。” “大王对每个女子都这般好吗?”她不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有多赌气吃味。明明她自己就清楚,大王从来没有对身边哪一位女子这么好过。 “你以为呢?”原谨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闲散目光,不冷不热嘱咐道,“最近几日都不要沾水,会有专门的女医官过来照顾你。” “大王,要去做什么呢?”她不自觉问出了声。 “你很好奇?”原谨把涂好药膏的纱布轻轻放置在了她惨红的伤口上,害怕弄疼了她,动作轻得像是羽毛在颤动。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是那样的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声,她颤动着睫毛,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嘴里却说着和心里截然相反的话,“我不好奇。” 从李玉的眼睛看他,他是那样的高大伟岸细心温柔体贴周到,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人了。 “不好奇就别问。”原谨替她绑好了纱布,顺势把她歪倒的坐姿给扶正,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姿态,“好好休息。” “大王,还没告诉我刚才问题的答案呢。”她扯住了欲离开的他的衣袖。 原谨犹疑看她,沉默,良久的沉默,面上的表情逐渐地柔和,温声道,“你这般样子,像极了孤的一位故人。” 李玉猝不及防下,转移开了视线,片刻后,觉得自己这般刻意了许多,假装无所谓道,“大王说的故人也只有婼儿一人了。” 原谨就这样静静看着她,静静看着她的眼睛,静静看着她神态的每一处的细微变化,像是要透过她的外表看清楚她的灵魂一般。明明知晓他没有这个本事分辨出自己体内的真正灵魂,她还是慌了,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大王,您这是想从我身上看到婼儿姑娘的影子?” “李玉,你是个聪明人。可孤唯一想不通的事情是,你为什么要帮助孤铲除瑞王呢?”原谨俯身与她眼神对视,大拇指死死掐在她下巴上,不让她转移开视线。 热气扑撒在她的脸上,她有片刻的想要逃离,发现没有办法避开之后,硬着头皮迎上了他的眼神,假作不在乎道,“这个问题重要吗?” “很重要。”原谨和她的唇只隔了几毫米的距离就要亲上,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快要忍不住……她大胆地贴上了他的。 原谨眼神没有一丝意外,反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口勿。 结束时候,她气喘吁吁靠在床柱上,眼神迷离空洞,原谨拇指落在她的唇上替她揩去了荼蘼的口水。温柔、暧昧、试探、纠缠……气氛在两人身上游移、闪躲,最后两人一个默契地没有再问,一个也没有再说。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14) 兰儿没想到这世间事报应来得这么快。 她刚准备在玉美人的药膏里下毒,就被大王现场抓了包。 “大王,您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她匆忙把小瓷瓶背到了身后,神色满是张皇。 “兰儿,你真是太让孤失望了。”原谨冷淡阖上了眼眸,低声道,“太医院的刘于义已经招了。” “他招了?”兰儿呆愣往后退了半步,喃喃道,“他不是说死也不会把我给抖出来的吗。” “你欲在玉美人的膏药中下毒加害。谋害宫妃,是杀头的死罪。孤也保不了你了。”原谨掀动手指,吴俊等御前侍卫立刻绑住了兰儿,兰儿反应过来,疯狂地反抗。 “大王,你一定要相信兰儿。兰儿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兰儿,这是一时糊涂啊。” “一时糊涂?”从门外踱步进来的玉美人,把带着花纹的匕首丢到了她的脚下,厉声道,“你可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当日,你就是用这把匕首刺进了婼儿的心脏!” “你……你是谁!”兰儿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我是谁?到现在了,你还问我是谁?”玉美人笑着往她靠近,缓缓地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层皮肉。 “啊……你是婼儿……你是婼儿……”她不停尖叫,“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 “我为什么回来找你,这个问题得问你啊。”李玉染了鲜红的指甲落在她脸蛋上,一点一点地划过她这软嫩无比的肌肤,说出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兰儿,你知不知道,我在地下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冷啊。” “你是死人……还是活人……”兰儿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已经开始松动。她从没接触过这么冰凉的手,就好像是从冰窖里刚刚出来一般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害死了婼儿。”玉美人低头捡起了地上的匕首,比在了她的心脏,歪头看她,风情笑了起来,“你说,这匕首刺进人心脏会是什么感觉呢?” “大王,救命啊……救命……”兰儿看向门外站着的原谨,眼神有些疑惑,门外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别人呢。 “这里,就只有我和你了。别担心,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玉美人先把手按在了她的月匈上找到了心跳动的位置,竖起了匕首,把刀尖对准了她活蹦乱跳的心脏。在这个过程之中,兰儿一直想要挣扎,可她无论使出多大的劲儿,她都好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大王,救我……救我……” 无奈之下,她只好继续呼喊原谨。 “大王?你杀死了大王最心爱的婼儿,你当真以为大王会救你?”李玉手中用力,刀尖已经刺入了她心脏位置的皮肤,她嚎啕大哭,“我认错我认错,放过我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不可能的。”玉美人又失了三分劲儿,刀尖戳得更深了。 兰儿被动承受着痛苦,眼泪因为身体的疼痛自觉往下掉落,嘴中仍然在求饶,“放过我吧,婼儿姑姑,放过我吧。我只是想要大王也宠幸我。” “只是这么简单?” “对对对,这一切都是瑞王指使我的。包括我现在所做的,都是瑞王指使的。瑞王允诺我,只要他登基,我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婼儿对你这般好,你却能对她下死手。”消失的大王从门背后走出,兰儿眼珠子都瞪大了。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新的阴谋。 “没我的事情了。”李玉掐灭了殿内燃着的惑神香。这惑神香味道与普通的熏香无异,却能迷惑人的心神,能按照他人的引导所做。 要不是为了配合原谨演完这出戏,她早就撂挑子了。现下,兰儿交代了原谨想要的一切信息,她则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你……”兰儿颤抖着手指,神智清明了许多。 “把兰儿带下去,杖毙。”原谨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完此话,反手拉住了欲离开的李玉,霸道道,“不准走!” 兰儿的呼喊声撕心裂肺,可殿内相对而立的两人都充耳未闻。 “给孤解释。” “没有解释。” “这是命令,违抗的话处斩全家。” “早就不想活了。” “你哥哥呢?“原谨挑眉看她,”你也不想他活了?” “一个烂赌鬼而已,早该死了。”李玉唇边多了一抹不屑。要不是这个赌鬼哥哥拖累,她也不用活得那么辛苦了。 原谨看她的眼神忽然多了那么一丝惊讶,而后是巨大的失而复得的欣喜,他重重把她拥入了自己怀中,“婼儿,是你,别骗我了。” 李玉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他,却未能如愿,面无表情道,“大王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婼儿早就死了。” “我早就找钦天监算过了,钦天监告诉我,婼儿没有死,婼儿还活着。不然,你以为我会不早早把兰儿和瑞王给处置了?我只是在等,我只是在等我的婼儿,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到漠视我……” 李玉见着高高在上的王眼中淌下热泪,她嘴唇翕动,却被重重口勿住。 她一直疑惑,他为什么不仔细调查婼儿之死的真相,此刻,才明白了他真正的苦心。 “你就是婼儿。你别想骗我了。你就是我的婼儿。不然,你不可能知道婼儿到底是怎么死的。不然,你不会宁愿侮辱自己的名节也要拉瑞王下水而不出宫。不然,你不会想留在宫里,哪怕是冷宫……你想陪着我,我都明白了……”他拥着她,紧紧拥着,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像小孩子一般请求着,“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要害怕,不要再怕。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的。现在,谁也伤害不了你了。”原谨疯狂地口勿她的眼睛、嘴唇,内心的海啸静静消退。 “大王……”她想要装作冷静,可眼泪实在不争气。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纯的一份心。它如此直白而鲜活,就在自己眼前跳动。 设定十三 罪有应得的暴君(番外) 又一年。春。 “阴曲绿交加,小雨翻萍上浅沙。 鹅鸭不知春去尽,争随流水趁桃花。”普通公子哥打扮的原谨,因为眼前的所见所景,即兴吟诵了晁冲之的《春日》。 他身边撑伞的粉裙姑娘容貌素净,清新得让人眼前一亮,温声道,“弯弯曲曲的小溪与岸上的绿树交相辉映,细雨漂浮在浮萍上,好像撒上了细细的沙粒。鹅鸭不知道春天即将过去,争相追逐着那些漂浮在水上的桃花。” “公子这首诗作得真好。” “姑娘夸奖了。”原谨故作风雅地扇起手中折扇,眺望江上渔船,声音软和得像这酥雨一般,“能够和姑娘赏景是原某人的一大荣幸。” 在他俩身后站定的吴俊与新科状元马一驲对视一眼,眼中都显现出无奈。 自家大王爱极了乔装出游,更爱带着玉贵妃一道谈情说爱,他们跟着出来反而像是惹人烦的跟班一般。 “雨停了。”原谨修长手指握住了粉裙姑娘持伞的右手,眼中笑意点点散开,“姑娘不如同我在江边漫步赏玩一番?” 李玉没有一丝犹豫地把油纸伞递给他,撩了撩宽大的袖袍,声音尽是温柔,“恭敬不如从命。” “前方似乎有一丛新开的野花,不如过去看看?”原谨说话时候看向身后,吴俊识趣儿上前双手接过了油纸伞,听得他们的王低声道,“今日就不回宫了。” 吴俊心里一紧,大王不在宫中待着,这怎么可以呢?刚酝酿好劝说话语,抬头一看,风流公子哥已经挽住了粉裙姑娘走出去了好远。 马一驲不解他面上的焦灼,躬身凑了过去,试探问道,“大王,刚刚与吴大人说什么了?” 吴俊拎了拎手中轻省的油纸伞,面色为难道,“大王说,他今夜不回宫。” “哦?”马一驲拖长了声音,目光落在远处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若有所悟道,“今日可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吴俊挥了挥手中油纸伞,脸色黝黑,“我怎么知道?”后知后觉想起什么,竖了竖手指,“今日是……” “是什么?”为了听清楚他说话,马一驲把大半个身子都凑了过去。 吴俊摇了摇头,讳莫若深道,“不可说,不可说。” 那人已经去世许久,又是大王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宫中老人心里都清楚的一大忌讳。 既然他不愿说,马一驲也没再追问,指了指江边不远处的那间小屋,“大王心意已决,我们便在那里等他们归来。” 吴俊重重点头,率先往前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等等我啊。”马一驲扯住了他的手腕,埋怨道,“你这人也太不讲义气了。说走就走,完全没把我当作活人。” 停在野花丛中的原谨和李玉收回目光,止住了笑意,继续往前行去。 李玉心内感叹,吴俊是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样子了。依据她以前对这少年郎的了解,都不太敢相信他还有这么犹豫的一面。 “原公子,玉姑娘,上船吧。”一艘渔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边。撑船的是位女子,粗略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身边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那是她的儿子宝儿。 “玉娘这些日子的生意可好?”原谨扶着李玉上船站好,熟稔地和船娘搭话。 “有什么好与不好的,温饱足矣。”玉娘嘴阔,身形也较一般女子要粗壮,笑起来却像艳阳天一般灿烂。 “官府没有给你们送物资?”李玉变戏法一般掏出了几颗糖果逗弄宝儿,漫不经心提起了这茬。 玉娘手中长蒿摇动,声音在这干净辽阔的水面格外的空灵,“官府当然有送。当今圣上颁布的惠民举措,官府都有派专人落实。只是我没有要。” “为何不要呢?”原谨再次摇起了他的折扇,在这刚下过雨的江面上,看起来是有几分沽名钓誉的样子。 玉娘收回了看他目光,语气坚毅,“当今圣上致力于提高女子的地位,我虽是寡妇,却是从心底里认同“女子不比男子差”的观点的。人嘛,当自强。我人也年轻,在家坐不住。所以,能动就出来动。” “小女子打心底里佩服玉娘你。”李玉远远向她拱手致敬。 玉娘不以为意笑起来,“这算什么事儿啊。能拥有大王这般的明君,才是民生之幸呢。你们是年轻人,不知道老百姓对大王是有多感激。大王发明的开裆裤,可是方便了我们所有百姓呢。再也不怕小娃娃捂出痱子与尿裤子的问题了。” 李玉和原谨双双看向船内的小娃娃,他此时呢,正站在船舷上往外彪尿呢,回头正好撞上大人目光,笑得天真烂漫。李玉和原谨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倒是玉娘不放心道,“踩稳了,注意脚下,小心掉下去。”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玉娘便专心划船了。 船行至湖中心,玉娘也累了,她抱着宝儿进了船篷中睡觉。原谨和李玉肩并肩坐在了船中赏景。 夜色渐渐上来,下过雨的夜空格外洁净,星月也比往日亮了许多,像是一张巨大的星网把天地都包囊其中。 李玉把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低声道,“放心了吧?” 自从新政实施,身旁这人一直就绰绰不安,害怕施行不到位,每个月都要拉着她一次微服私巡。长时间训练下,她也表现得越来越自然。 “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不放心。”原谨捏了捏她嫩白指尖,神情促狭。 “油嘴滑舌。”李玉在星夜下红了脸。 原谨转过眼看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她脖颈都羞出了红意,伸手就要打在他的胸前。 原谨握住她嫩白拳头,目光定格在这漫天的星宿之中,满眼的温柔,“今夜的月色真美啊,像姑娘一般动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姑娘卧在了他的膝上,喃喃重复着,眼底深处尽是深情。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 大红布置的屋内,红烛静静燃烧着。 铺着大红被子的床前,穿着红地绣花袄裙的姑娘捏紧了袖中的剪刀,额上满头热汗,时刻准备着对进来的人下手。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立刻盖上了红盖头,安静坐在了床边。 大门突然打开,两个副官把喝醉了的新郎给架了进来放置床上,一眼都没看新娘子,便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其实,也是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看不见正脸。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这个胆子看将军的女人。 孙雨霏捏着袖中的剪刀,犹豫着是现在趁着他醉酒了下手,还是现在收拾屋里的值钱东西跑路。 她这么一犹豫,原谨就睁开了眼。 他这次的身份,虽然渣,但也算得上可怜。 他所在的世界是一个类似于民国的架空时代。封建朝代的最后一位帝王退位,引起各方势力的混战,百姓们常年受战火侵扰。而他,从伙头兵做起,白手起家挣下了一份大家业,成为了潍城的大军阀。 四代单传的原家,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传宗接代,他先后娶了三房太太,可因为忍受不了他的暴躁脾气,先后选择了自杀。他克妻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三十五了,还没有老婆儿子。寡母着急了,闹着嚷着没脸见原家祖宗,要绝食自尽以请罪。迫于寡母压力,他开始寻觅新的老婆。害怕再闹出人命,他在全城贴出告示,要找命硬的女子结成婚姻。 也算是巧了,被寡母请来教他识字的孙秀才的女儿天生就是个命硬的。只不过年纪大了些,二十五岁都还没嫁出去。 孙秀才的媳妇儿寒冬腊月把她生下来,没奶喂,给喝了三天的凉水也没事儿;长到五岁,掉到水井里,被人找到时候奄奄一息,给丢到火炕上一夜,又活蹦乱跳起来;长到十岁,贪玩儿爬墙,被大人抓到不小心掉落在树杈子上,脾脏都给扎破了,说是要请西洋医生才救得活呢,土大夫糊了点药汁给喝下肚,几天就能下地走了…… 他派人抓来了孙秀才的女儿,一看眉清目秀的,更是喜欢,当即用枪指着孙秀才的脑袋把这门婚事儿给定了下来。 然而,他不知孙秀才的女儿孙雨霏龄未嫁并非是命硬的原因,而是等着心上人来娶呢。 孙雨霏心上人是她父亲的学生,文浩然。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日久生情,只等着文浩然干出事业就提亲。 孙雨霏打小就个性倔强,自然不肯这么被安排。可父亲的命被大军阀拿捏在手里,她不能置父亲的性命于不顾啊。既然反抗不了命运,她便打算给命运添添堵。 她在回门日,与心上人文浩然接连私会了三天,确定怀上了他的孩子才离开。 后来,时局变化,新革i命发起,旧军阀被淘汰,文浩然成为了新革i命首领,接回了自己的儿子与女人。他则孑然一身,穷困潦倒而死。 原谨掀开了孙雨霏的红盖头,本是打算和她好好商量商量的,可话还没出口呢,手就被刺伤了。 “你……你别过来……”孙雨霏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被自己伤到,害怕的心多了一点底气。原来,无恶不作的大军阀也是肉做的人。 “你先冷静。”原谨翻找出床上的白帕子缠在了自己伤口上,平静与她对视。 孙雨霏见过他拿着枪指着自己父亲的可怕样子,半点都不相信他是个好人,径直用剪刀对着他心口,警惕道,“你死心吧,我不会喜欢你的。我早就有心上人了!要不是你逼迫,我和心上人都该结婚了。要是你敢过来,动我一个手指甲,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文浩然?”原谨低头看白布,伤口处的鲜血迅速把它染红,想起这白布的用途,觉得自己真是个机灵鬼儿。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勉强!”孙雨霏情绪激动,手中的剪刀也跟着摇晃,“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嫁给浩然哥哥,是我从小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足足等了二十年。” 原谨心里替她计算了一下:五岁记事儿,对文浩然有好感;等二十年,到二十五,正好是现在这个年纪。 见他不说话,孙雨霏更加气愤,“你怎么这么霸道,你为什么不能放了我……” “我放了你。”原谨这话,让她愣住了。 她怀疑看着他,“你真的会放了我?” “我原谨好歹也是潍城说一不二的大军阀,会骗你一个小姑娘。”原谨往后面退了一些,示好道,“我先表示诚意。” “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孙雨霏眼中的怀疑并未因为他的示好而减少半分。 原谨搬出了自己寡母,“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想来你也听到了我克妻的名声。可原家四代单传,不能在我这儿断了香火。这潍城数你命最硬,只好委屈你了。” “那你现在愿意放我走?” “现在还不能。” 孙雨霏瞬间变了脸色,声音也高了好几个分贝,“你还想骗我!” “我没骗你。只是需要时间给你造一个新的身份。”原谨晓得她心结难消,可现下,还真的不能让她离开原府。 这才刚娶妻,人就“没”了。他后面还真的别指望娶上媳妇儿,续上原家的香火了。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还有,你会不会牵连我的父亲和浩然哥哥?” “不会。”拐杖落地的声音沉闷,那是寡母独有的走路特征,原谨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孙雨霏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刚想出声呢,房间的蜡烛就被吹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她的心都给提了起来,手中一松,剪刀就被人夺了去。 她想大喊,嘴里被塞入了一方帕子。 “寡母在门外听声儿呢。想早日离开原府,你就听我的。”温热的话语传入她耳中,她不自在地往边上倒了去。 原谨故意丢远了自己皮带,金属皮带扣与地砖相撞发出清脆声音。他粗着嗓子道,“小娘们儿,今晚你别想下地了。”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2) 原老太太听到儿子这忍了许久的粗噶声音,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想要的孙子,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造出来了。 “走吧。”她戳了戳身边的丫头翡翠,笑得牙花子都快看不见。 翡翠深深看了漆黑的喜房一眼,扶着老太太离开了这里。 “人走了。”原谨抬手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根喜烛,屋内渐渐有了亮光。 孙雨霏扯出了嘴中锦帕,呸了好几口,嘴里的血腥味道才淡了些。一抬头,原谨已经在她跟前了。 “你想干什么,你过来,我就当场撞死。”她双手摸索到了枕头底下藏着的另外一把剪刀,准备他一靠近,就再给他一剪子。 原谨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动作,把她手边的锦帕捡了起来丢到了最里面,沉声道,“睡吧。我去沙发上将就一晚。” “就这样?”她不可置信看向他的背影,剪刀被她悄悄塞回了枕头底下。 “一个月。你在原帅府待上一个月,我就送你出府。”原谨也不想留着她给自己添堵,给出了自己能商量的底线。 “你保证不牵连任何人?” 原谨扭头看她,眼神淡得看不出半丝情绪,“孙雨霏,你要知道你现在讨价还价的余地是谁给的。” 孙雨霏心里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倒塌。或许是他之前太好说话给了她错觉了,让她差点忘记他是这潍城的主宰身份了。 “不要试图挑战我,我原谨承诺过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他话毕,屋内唯一燃烧的蜡烛熄灭,没了亮光。 孙雨霏抱紧了自己身体,瑟缩在喜床角落,身子不自觉颤抖着。 她就算真的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走不出这袁帅府。再者,他既然清楚自己和浩然哥哥的事情,那是不是说,浩然哥哥也被他给控制了呢?她可以舍得了自己的命,浩然哥哥的命可不能呢。 天刚亮,原谨整理好衣服踏出了房门。 一夜未睡的孙雨霏,三步并两步跑了上来,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去忙公事。”原谨眼睛都不带看她一眼的,抬脚就要离开。 孙雨霏迅速扯住了他的袖子,低声咒骂道,“原谨,你是不是个男人?新婚第一天,你就要丢下我。” 比起原家其他人,她更愿意接触眼前这人。虽然这人性子难琢磨了一些,但始终都没有伤到她。 “你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原谨一根一根地扯下了她的手指,不带感情道,“你既然不待见我,没必要在这里假装。” “我……我没有……”她没想到自己这点心思完全被他看出,垂下眼睫,结结巴巴道,“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 她恍然注意到了他左手掌心绽开的伤口,深可见骨,那是她昨晚用剪刀给刺的。 “你都不怕我,原家也没什么值得你怕的。”原谨睨了她一眼,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伤口,合上了自己掌心,却因为疼痛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女人这种感性动物,你和她硬刚,总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适当暴露自己的柔软与弱点,才是打动她们的不二法则。 孙雨霏没想到他的伤口会有这么深,想到他默不吭声忍着疼痛过了一晚,心里忽然多了一点异样的感觉。她睫毛颤了颤,“很疼吧?” “疼不疼与孙小姐有什么干系。”原谨掸了掸肩上的灰尘,眺望院子里的蔷薇,“你和我这一个月都忍耐一下,逢场作戏结束,彼此都可以自由了。” “我……”她想要说点什么表达歉意,却因为他后半句话产生巨大狂喜。她快自由了。她就要自由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和她的浩然哥哥在一起了。 “有事没事儿老实在自己房间待着就成。老太太那儿,你不用管。”原谨折回了脚步,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你商量好的事情,千万别告诉给老太太,不然,你想走都走不了了。” “我不傻。”她梗着脖子替自己辩解着。 “今天,就待在房间休息。晚一点,我给你安排个丫头。”原谨确保她听懂了自己每一句话后,抬脚走出了院门。 身后的孙雨霏,双手落在门框上,不自觉扬了扬眉毛,“我又不是你的金丝雀儿。” 一想到后面还有29天都要待在这原帅府,她觉得自己这生活好像和金丝雀儿也没什么差别。 原谨去了老太太的院子给她请安。 这也是他和老太太每天难得的一点独处时间。 “娘,在吃早饭了?今天吃什么呢?饿得厉害。”他自然落座老太太身旁。 “你媳妇儿呢?”老太太淡淡瞥了他一眼,压下了眼中的不满。 这新媳妇头一天不来给婆婆请安,可不是好规矩呢。看来,她以后得好好教教,改改这些坏毛病、臭习惯。 “她昨晚累狠了,我让她今天都休息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孙秀才把他那女儿给养得那叫一个娇气……”原谨接过了翡翠给盛的清粥,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打住,打住。我可不想听你们夫妻俩的那档子事儿。”老太太眼里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吃饭时候别说话。” “娘,本来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就短,你还不让我说话,我这一天都惦念着您呢。”原谨风卷残云一般喝完了清粥,双手搭在了她肩上,替她按摩起来。 只要是女人,无论老少,都是喜欢听好听话儿的。从没有一个例外。 “瞧你这油嘴滑舌的。有了媳妇儿是要不一般。”老太太褶子都笑了出来,提点道,“虽说是新婚,还是要节制一些,不能闹得太狠了。” “娘,看您说的。我又不是毛头小子。”原谨给她紧了紧肩膀,准备找机会开溜了。 “好了,你一天到晚都忙公事,我也不留你。去吧。”老太太像是洞悉了他内心一般。 “还是娘疼我。”原谨捡了盘子里的一个甜烧饼,立刻开溜。 “瞧这孩子”,老太太扭头看向翡翠,又是高兴又是得意,“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娃娃一般。”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3) “是老太太您教得好。”翡翠半垂着头,手脚麻利收拾好了桌上空了的碗碟。 “要按我这个老太婆说啊,是翡翠你做饭的手艺好。馋得大帅像个娃娃。”老太太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翡翠唇角含笑,谦虚道,“这都是翡翠该做的呢。” “原谨这媳妇儿刚到府里,肯定很多事情不懂。你又是我和原谨都放心的老人儿,以后还是要靠你多指点指点。”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垂下来的眼皮掩住了眼睛里的精光,温和道,“你的表现我一贯都是看在眼里了的。你放心,等你到了二十五,我肯定把你风光大嫁出去。好歹也是我原帅府出去的姑娘,这潍城还没有人敢低看你一眼。” “老太太,您在说什么呢。”翡翠晃了晃肩膀,娇羞道,“我可没想嫁人,就想一辈子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 “这可怎么行呢。我啊,可是把你当作自己人来待的。”老太太包住了她的手指,责怪道,“哪里有女儿家不嫁人的道理。等你到了年纪,我亲自为你相看合适的男孩儿。保准不亏待你。” 翡翠眼中闪过一抹为难,咬了咬唇,点了点头。 老太太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的手,继续喝碗里早就凉了的半碗清粥。 ———————— 自原谨离开,孙雨霏便再没睡意。 在这陌生的地方,她疯狂地想念自己的父亲与浩然哥哥,疯狂想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正伤怀着呢,传来了敲门声,“太太,我是大帅派过来照顾您的丫鬟,珍珠。” “进来。”她擦干净了眼泪,端正了身子,坐在了桌前。 珍珠稳稳当当地把洗脸水放在了桌上,恭谨道,“太太,请您先洗脸。我这就去给您取午餐。” 孙雨霏望着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的她,心里对原谨多出来的那点愧疚完全消弭。 霸道无耻的军阀,剥削劳动人民,是应该被处死的。 珍珠可不知道太太心里的弯转,自己既然被大帅给挑选了过来伺候太太,那么她就得好好干,才不辜负大帅对自己的一番信任呢。 吃完了丰盛的午餐,闲来无事的孙雨霏看向了身边的珍珠,准备从她这里打探一些原帅府的事情。 “珍珠啊,你今年多少岁了?”她假装很自然地提起这一问题。 珍珠老实回答道,“十七。” “那你在原帅府待了多久?”孙雨霏心中感叹,多可怜的孩子啊,这么年轻就来了这原帅府当丫鬟。 “七年。”珍珠抬头看了她一眼,“太太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咳咳”,孙雨霏没想到她轻松就觉察到了自己内心的那点不自在,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藏着掖着了,问起了原谨前三房太太的事情。 见着珍珠一直回答,她小心试探道,“是不是府里不让提这件事儿啊?” “也不是不让提。”珍珠看着她眼睛,轻声道,“只是大帅不愿意告诉人实情而已。” “实情?什么实情啊?”孙雨霏心里一咯噔。 难道这原谨不仅是克妻,性格莫测,还有其他隐藏的大秘密?难道这三房太太是被他给杀的? “你听了,能保证不告诉别人吗?”珍珠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好奇心正重的她,重重点头,“我保证,你今天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和第二个人讲。” “既然太太您都这么保证了,我就告诉你真相吧。”珍珠俯身到她耳边,一阵耳语后,才扭身回到了自己位置。 “居然会是这样!”孙雨霏眼神空洞而又迷茫,抓住了她袖子道,“原……大帅为什么不告诉所有人真相呢?” “太太,大帅是个男人啊。”珍珠柔柔一笑,取走了桌上用过的碗碟,神情暧昧道,“您有什么事儿就吩咐我。您啊,还是多休息为好。” 什么跟什么嘛!孙雨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聊走向床边才发现被单已经新换了一套。 这是什么时候给换的呢?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察觉?她扭了扭耳边垂下来的碎发,纠结坐在了床边。 走到了门口的珍珠,把碗碟往身边的小丫鬟手里一递,抱着换下来的被单去了洗衣房。 —————————————— “老太太,您怎么来了这儿?”珍珠赶忙搀扶住了她。 “珍珠,锦帕呢?给我看看。”老太太佝偻着背,眼神却无比灵光,一眼就发现了混杂在床单被套中的那方白色。 “老太太,在这儿呢。本来准备过一会儿就给您送过来的。”珍珠取出了沾染着锈红色血迹的锦帕,恭敬呈到了老人身前。 “嗯,不错。”老太太翻弄了两下,满意点头道,“我嘱咐你和太太说的事儿,你说清楚了。” “都说清楚了。太太心里对大帅的芥蒂应该少了不少。”珍珠取回锦帕,掺杂在了要洗的衣物之中。 老太太低垂着眉眼,心神繁重道,“要不是大帅就喜欢这孙雨霏,我还不费这么多力气了。都说这孙秀才的女儿是个命硬的,我这把老骨头也睁着眼睛在看呢。这次定要看得清清明明的,看看老天爷是不是要亡我原家血脉。” “老太太,翡翠姐做事沉稳,您何不如让她到太太身边伺候?”珍珠小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原是府里负责洗衣房丫头,来府里伺候的时间根本就比不上翡翠姐,做事也比不上翡翠姐细心。昨日,老太太就叫了她过去说话,嘱咐了她今天要做的事情。她还暗自在想,自己能不能到太太身边伺候都没准儿呢。今天一早,她就被大帅亲自挑选到了太太的身边伺候,心里惶恐着呢。 “翡翠?”老太太眨了眨眼皮,看向这晴朗的天色,温声道,“翡翠跟着我这么久了,离了她我怎么舍得呢。” 也是。听说翡翠姐打小就是跟着老太太一起的,情分如同母女,老太太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珍珠懂事地点了点头。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4) 日暮。 原谨前脚回自己房间,翡翠后脚就来了他院里,说是老太太的意思,让他带着新太太去老太太那儿一趟。 白天可以说孙雨霏这身子不舒服,休息一天了,这个借口是不好用了。加上自己也在孙雨霏身旁,不害怕露馅,所以原谨就把不情愿的孙雨霏给拽上了。 “今晚上找你们来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太太那散着精光的眼睛落在新儿媳妇儿身上,带着点敲打的意思道,“可这事儿呢却又关乎着新媳妇儿的名声。是我们不得不重视的。” 原谨下意识想到了“回门”。也就是在回门这三天,头上被人给戴了绿帽的。心情略微复杂了起来。 老太太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孙雨霏面上有了直接的喜悦。回门有三天时间呢,她都可以陪在自己爹爹和浩然哥哥的身边了。 “你是雨霏的丈夫了,这事儿呢,自然得你陪着去做。该准备的礼呢,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让你抽个空应该不难吧?”老太太眼睛落在自己儿子身上,那就没眨过。 她对自己儿子最是了解了,这种礼节上的事情最是厌恶,能不进行就不会进行的。 “不难。”原谨点头应承了老太太。 得到儿子肯定回复的老太太,又看向一脸喜不自胜的儿媳妇儿,道,“雨霏,你现在呢,已经嫁到了我原家,就是我原家正儿八经的儿媳妇了。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早已烟消雨散。回门结束,把心好好给我收一收,给我原家生个大胖娃娃才是你的道理。” 孙雨霏偷偷看向原谨,想要知道怎么回答,原谨没看她,直接帮她回答道,“您放心吧,儿子会加油让她给您生大胖孙子的。” 一句话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 “好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不要留在我这院子了。回去吧。”老太太抬了抬手,让两人离开。 翡翠适时跟上了两人,出了房间大门,才把手中的两个盒子塞到了大帅与太太手里。 “这是?”孙雨霏端着这个大盒子,看向了同样懵逼的原谨。 原谨面无表情道,“这是老太太给你准备的儿媳妇礼,你就收着吧。”像是嫌弃这个盒子重一般,塞到了她怀中,“这个也给你了。” 孙雨霏没防备之下,差点被这两个盒子压弯了腰。她是真的好奇里面装了些什么了。 倒是翡翠,被原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要知道,原谨那盒子里装着的可是原家最值钱的宝贝啊。 翡翠进了老太太房间报告,老太太一脸都没意外道,“我就知道这孩子是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娶进来的。” “那老太太,那东西就给太太了?”翡翠低头给老人按揉着肩膀。 “反正都是一家人,给谁都一样。”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今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孙雨霏抱着沉沉的两个盒子一到房间,就放在了桌上。她偷看了原谨好几眼,发现他并没有关注自己的意思,取了蜡烛过来。 “东西给了你,可不是给你的情郎的。”原谨在沙发上铺好了自己的床,平静道,“一个月后,你人可以离开,可这东西,却得留下来。” 孙雨霏落在盒子锁上的手一顿,轻声道,“也不知道是谁表现得那么大方。要把自己的那份也给我。” “搞清楚自己身份。”原谨走到了她身边,眼神压迫她往凳子上坐下,手在两个盒子的锁上一晃荡,啪嗒一声,锁掉在了地上,在她震惊的眼神之中,平和道,“你是我正儿八经的媳妇时候,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的。可你不是我的媳妇了,凭什么要把我的东西给你。” 孙雨霏心里有些怕他,往后面躲了一些,为自己辩解道,“我又没说我要带走。” “这不是怕你带去接济情郎嘛。给你提个醒。”原谨回到了自己的“床”,直挺挺躺了上去。凌晨三点的时候,他还有个秘密会议要开呢。 孙雨霏打开最上面的盒子,满目都是金银珠宝,金光差点晃花了自己眼睛。她关上盒子再打开最下面那个,是一尊玉菩萨,嗯……送子观音……这老太太是有多想抱孙子啊。 “小点声。”原谨翻了个身背对烛光。 孙雨霏皱了皱鼻头,轻手轻脚锁上了两个盒子,目光悄悄望向沙发上躺着的那人。 难怪这个年纪了,都没人愿意给他生儿子,这么凶谁愿意才有鬼呢。 原谨起来的时候,基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而孙雨霏还是睁开了眼睛。 “你要去哪里?” 她本来是不想叫住他的,可这大晚上的,他离开了,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害怕。 “有事儿。”她既然已经醒来,原谨也不刻意轻手轻脚了,束了束腰带,挺身往外走去。 “什么事儿?”说话间,孙雨霏已经跑到了他面前,“明儿一大早我们还要回门呢。” “你这是提醒我?”原谨目光落在她没穿鞋的脚上,“放心吧,我不会忘。” 孙雨霏心中懊恼,她不是故意提醒他这件事儿呢。可他这么以为了,她刻意解释好像也怪怪的。 “回床上睡吧。”原谨欲吹灭手边的蜡烛,被孙雨霏抱住了手。 “怎么了?”原谨故意逗她,一本正经道,“害怕啊?” “我才没有呢!”孙雨霏想到自己可是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了,什么没见过啊,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犯怂啊,一把松开了他的手,一眼也不看他,语气僵硬道,“你去吧。” “去是要去的。”在她的惊呼声中,原谨一把抗住了她,带着她来到了床上,“看着你睡下了,我才放心。” “我喜欢的人可不是你。少白费心思了。”孙雨霏翻转进了床的最里侧,把头使劲埋在了被子里。 “小心憋死了。”原谨隔着被子,在她屁股上一拍,大步走出了房间。 孙雨霏听到关门声,这才把头露出来,脸红了大半。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5) 原谨开完会回来,正好赶上回门时间。 孙雨霏已经打扮好了。一身粉红色的旗袍衬得人容颜娇嫩,倒比她之前穿的红色衣服要更让人喜欢。 “看什么呢。”孙雨霏晓得身上旗袍合身,把她一直掩藏的身段都给露了出来,婉转偏过了头去。 “还是素净了一些。”原谨注意到她空空的耳垂,望向珍珠,“你去太太梳妆盒里,把那对珍珠耳夹给取过来。” “珍珠耳坠?”孙雨霏向来都不爱戴这些饰物,下意识就要拒绝。可珍珠动作极快,几个呼吸间已经把珍珠耳坠给取了过来。 “别动。”原谨单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从珍珠手心取过一只珍珠耳夹为她佩戴上,珍珠十分有眼色地附和道,“还是大帅有眼光,太太这么一打扮,更端正气质了呢。” “就你嘴最甜。”原谨在小姑娘鼻子上刮了一下,孙雨霏见到珍珠连耳朵根子都红了,心里忽然起了点怪怪的感觉。 “本来就是嘛。”珍珠往后面躲了躲,吐了吐舌头。 “不过你少说了一点。”原谨按住了孙雨霏的肩膀,上下这么一打量,以男人看女人的标准评判道,“也要更勾人。” “去你的。”孙雨霏挣脱开了他的手,钻进了院子里准备的轿子中。 “走吧。该去给我老丈人请安了。”原谨看了看高头大马,又看了看轿子,最后选择了轿子。 正好趁着去路上这段时间,在轿子里补补眠呢。 轿子摇晃起来,原谨也闭上了眼睛养神。坐在他对面的孙雨霏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凶神恶煞拿着枪顶在自己老爹太阳穴上,说是不把自己嫁给他,他就要取了老爹性命。那时候,她真的是恨死了他。要不是挂念着浩然哥哥,她定要和他同归于尽。 不情不愿进了这原帅府,他给她的印象却是多样的。 有男人家大气的一面,不跟她一个小女子计较,所以一直都瞒着手心上的伤口,不让人知道是她给刺的; 也有男子汉的霸道冷漠,虽然答应她离开,却一定要在一个月后才可以,早一天晚一天都不成; 也有时不时的狡黠和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了,闭上眼睛歇歇吧。还有三个小时呢。” 她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紧紧捂住了嘴。 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的呢? “去了你家,不要和文浩然勾三搭四的,惹人说闲话。一个月后,你想和他怎么样我管不着。可你要在我面前做这些碍眼的事情,你可别怪我对你文浩然不客气。”原谨把头歪在了轿子内侧。他本就高挺的鼻子,在孙雨霏这个角度望过去,更加的深邃立体。 孙雨霏想要出声反驳,望见他手心化脓的伤口,又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这么大个男人,受伤了都不知道涂药的么。她在心里腹诽着。 她想了想,家里好像还有一瓶专管跌打损伤的药粉。回去找找,或许能够给他用上。 孙家女儿回门的大喜事,周边的人谁不知道啊。个个都想要来沾沾喜气呢。 原谨可不想让这么多的人围观自己,说不定还要围观到自己被戴上绿帽的事情,于是派副官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给请走了。 孙秀才望着自己女儿全须全尾回来,已经高兴地不像样子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原帅府给准备的那些回门礼,拉着女儿的手,泪眼婆娑,关顾的话就要出口。 孙雨霏却是甩开了他的手,问起了家里跌打损伤药的下落。 孙秀才以为是女儿受伤了,愤怒看向了原谨,这个以权势欺压他们孙家的男人,“你把我女儿怎么样了?!” “爹,我没事儿。”孙雨霏担忧望向原谨,生怕父亲这不友好的态度触怒了他。 原谨人往这土黄色的竹椅一坐,看戏一般道,“你们爷俩这是唱戏呢?” “原谨,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孙雨霏使劲儿瞪了他一眼。 原谨想到孙雨霏和文浩然好像就是在这间屋子下面的地窖里私通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如果他没猜错,那文浩然定然已经在这地窖底下等着了。 诚如他猜想,在房间下面屋子里待着的文浩然,听到上面说话声,牙关都咬紧了。 文浩然心里恨啊。恨自己没本事,恨自己没权势,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要让她去受这种折磨。 等他出人头地了,他第一个不放过原谨,一定要让原谨为雨霏赔罪! “你们说好话了,就准备吃食吧。一路过来,也饿了。”原谨往屋背后走去,想要去厨房看看。 “你……你要干什么……”孙秀才慌张了起来,想要拦住他。 老人和年轻人的脚步比起来,当然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要利索多了。 原谨走到这院子里,见到开得正好的李子花,伸手给掸了掸,一大片白色落下来,怪美的,他伸手接了一大把。 本是想追上来劝阻他的孙雨霏,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童心的时刻,愣在了那里。原谨把手一抬,使劲儿一吹,手心里攥着的李子花全部扑到了她的脸上。 “挺好看的的。”他拍了拍手继续往前走。 孙雨霏伸手拈去了黏在自己眼睫上的小片梨花,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追上来的孙秀才见到自己女儿这鹌鹑一般温吞的样子,还有些不习惯,刚想悄悄问问女儿在原帅府过得怎样,就又见到害怕的原谨转过了头来。 是的,他心里其实很杵原谨。自从原谨那日拿枪顶在他头上,他对原谨这位年轻人就有了天然的畏惧。 “我要在最细的雨中,吹出银色的花纹,让所有在场的丁香,都成为你的伴娘,我要张开梧桐的手掌,去接雨水洗脸,让水杉用软弱的笔尖,在风中写下誓言。”原谨阖上了书本的封面,拿着这本书在孙雨霏面前晃了晃,“写得不错啊。” 孙雨霏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就见到他把整本书都给撕烂了。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6) “大帅啊,这跟雨霏没关系啊。是我自己写的。”孙秀才蹲地把这些碎片给捡了起来揣在了兜里。 原谨不冷不热瞅了他一眼,“怎么着,老丈人还要把这东西给珍藏起来粘好?” “原谨,你对我爹说话客气点!”孙雨霏护在了父亲面前,瞪着他的眼睛闪出火焰,像是在望仇人。 “我这说话还不够客气?还要怎么客气?”原谨扯住了她的手腕,把她带到了里屋,背身反锁上了房门。 门外,孙秀才有瞬间的傻眼,而后快速敲打房门,恳求原谨能够放过自己女儿。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这么张狂的做那种事情的。他闺女儿这是在被糟蹋啊!早知道,他就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让闺女跟着文浩然一起离开潍城了。 原谨用手掌压住了孙雨霏嘴唇,眼睛望向窗外,“你说,待在地窖里的文浩然听到你老爹的哭喊声,会不会出来救你?” 孙雨霏心提了起来,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家里还有个地窖的事情的。还有,浩然哥哥。难道说,浩然哥哥真的在地窖里待着等自己? “要不要?”原谨俯身靠近她的脸,高挺的鼻峰与她相抵,吐出的粗粝大烟味道窜入她的鼻中,她嫌弃地往身后退了一退,却被揽住了腰肢抱得更紧。 “怕什么呢?”如情人一般的呢喃落在她的耳边,耳垂被敏感一烫,成年男人浑厚雄浑却又含糊的嗓音在耳边回荡,“我只是想看看文浩然值不值得你这番心思。” 孙雨霏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成熟男人,明明知道他是危险的可怕的,内心也是抗拒靠近的,然而她的心她的眼不知道怎么的,就留下了他的影子。 不,她不能动摇。浩然哥哥还在等着她呢。原谨这么坏的人,拆散了本应该是情侣的他们,是原谨十恶不赦。她对原谨改观一分,都是对浩然哥哥的对不起。 她使劲推他,使劲把他往外面推,嘴唇终于有了透气缝隙,快速道,“你……” “我什么我……”原谨轻松抽手,她径直落在身后的大床上,头差点撞在那木椽子上。 “女儿家,不确定一下对方的心,你能放心托付吗?”原谨按住了她的双手手月宛,单手扣起压在了她的头顶,右手落在了她衣襟盘扣上。 “原谨,你卑鄙,你无耻。你答应过我的……你……” “闭嘴。” 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扯掉了她的旗袍扣子,反应过来使劲踢他下身,却被夹住了双腿。 “继续叫,继续……”原谨就这样不带一丝情绪地望着她,望着身下这个不能挣扎的小可怜虫。 “你无耻。”在他的目光中,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器物,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委屈丝丝从心底蔓延开来,她流着眼泪偏过了头去。 “女儿啊,是老爹的错啊。让你受苦了。女儿啊,老爹今日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不让你继续受这份儿罪。”屋里的动静越来越小,孙秀才的心也越来越急,在院子角落翻找出柴刀的他就要把刀砸在门上。门,开了。 “老丈人这是要干嘛?”原谨掏出了手枪在手里晃了晃。孙秀才瞬间焉儿了,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乞求道,“大帅,求你了,放过孙家吧。我女儿没这份福气当大帅夫人啊。” “没福气?”原谨轻轻取走了他手里的柴刀,笑得晴朗,“孙秀才您可是我们这儿十里八乡都远近闻名的读书人。您都没这福气,谁还敢有啊?” “大帅,求你了。”孙秀才跪在了地上,把头埋在了沙土里。 “既然是回门,你们爷俩就好好叙叙旧吧。我还有事,等晚一点的时候再回来。”原谨把自己这哭得灰头土脸的老丈人给扶了起来,还贴心地给他拍干净了身上的沙土。 孙秀才等他离开,跑进了里屋,见着他那闺女儿衣衫不整地抱着被子缩在角落,头发乱糟糟的,就连那耳坠子也被取下了一只,心里乱如麻,恨不得现在就把文浩然给叫出来,把这两人给送出去,天高地远的,再也不回这潍城。 “我的儿啊!”他重重拍了拍门框,跑回了自己房间。 在地窖里等待的文浩然,听到了老师的哭喊声、咒骂声,还有孙雨霏那几声“卑鄙、无耻”,心里早就乱成一团了。他害怕被外面守着的士兵们发现,只好紧紧咬着衣袖上的破布来发x。 孙秀才特意观察了守在院子外面的几个士兵,发现他们都心不在焉的样子,使劲儿砸上了房门,间杂痛骂原谨几句不是人。 反锁上了屋门,他立刻来到角落,推开了上面的土豆筐子,用木棍子撬开了面上的木板,跳到了地底下去。 “老师,雨霏怎么样了。”文浩然抓住了孙秀才的胳膊,昏暗的地窖里都能感受到他对雨霏的关心。 “长话短说,雨霏很不好。”孙秀才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原谨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回来,外面的那几个士兵我来想办法招呼,你等会儿趁着天黑带着雨霏跑。跑得越远越好。” “雨霏很不好?”文浩然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又联想到刚才的声音,心痛难忍道,“是不是原谨在屋子里……” 孙秀才痛心点头,沉重道,“原谨那畜生是把我女儿当牲口来糟蹋呢。” 文浩然脚步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他其实早就想过雨霏委身原谨的可能性,然而事情就在他面前发生,他却无能为力的时刻,他仍然恨。他恨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权势呢,为什么就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你不要再为雨霏难过了。你们逃出了潍城,后半辈子天高皇帝远的,过得开心快乐,我这个老头子就心满意足了。”孙秀才在他肩膀上重拍了三下,仍不忘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等我给你们收拾好路上用的细软,再把外面士兵灌醉,就送你们走。”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7) “喝,几位官爷,多喝一点。今天大帅都不会回来了,大家喝得开心。”孙秀才为了灌醉这帮兵儿,下了血本了,挖出了李子树下埋藏着的二十五年的女儿红。这香味、醇度、口感,自然非市面上卖的那些酒能比的,这些兵油子被这女儿红馋得流口水,你争我抢的,一点不让,很快就醉了。 孙秀才推了推几人肩膀,听着他们嘴里不是说胡话,就是打呼声,把这房间门一关一锁,立刻去了自己房间把文浩然给拉了上来。 文浩然来到孙雨霏所在房间,见到她双目绯红卧在床榻之上,脖子上面还有猩红指印,心里尽不是滋味。 他和孙雨霏打小相识,青梅竹马长大,看着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丫头长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子,他心里自然是幻想过她把自己所保留的东西在新婚之夜完美交给自己的。然而,因为原谨突然的插足,他和她没了新婚之夜,他也失去了拥有完整的她的可能。 他捏起拳头砸在了床边,他自己都分不清楚他这是恨原谨毁了她的完整,还是恨自己弱小地像蝼蚁。 “浩然哥哥,你来了?”孙雨霏像是才看到他一般,抬眼瞧了他一瞬,死气沉沉的眼中激发出了一阵亮光。 “我来了。”文浩然想要告诉她老师的计划,被她一把抱紧。 “浩然哥哥,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呢。”温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脖颈,他的手停顿在半空,却始终没能落下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很介意。他仿佛能够想象到之前两人在大床之上发生事情时候的画面,还有她身上沾染着的不属于自己的大烟味道,还有她雪白肌肤上的红印,那是他一直克制却没有敢落过一次手的……他仍然是在乎着她的,可他不能接受她不再是完整干净了的女孩儿的事实。 “浩然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女孩子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一般,松开了抱着他脖颈的手,傻傻地用眼睛望着他,想要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他该怎么告诉她自己复杂的内心世界呢?他不想伤害这个可怜的女孩儿。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他再次选择了犹豫不语。 在门外给两人把风的孙秀才见着他们还不出来,推门进来扯住了两人手腕就催着走。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已经打算拼上了自己这条老命。 “爹,这潍城被原谨掌控地像铁桶似的。我和浩然哥哥去哪里呢?”孙雨霏望向自进房门以后就不和自己认真说一句话的男人,眼底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文浩然心底是赞同她的说法的。枪杆子出政权。这潍城是原家一家独大。他和她就算能够走出这个院子,却也难逃得出潍城。同时,还要搭上老师这条人命。 然而,老师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愿辜负老师的恩德。 他也实在不愿意见着雨霏继续受那军阀的足柔躏。 一时之间,他竟进退两难。 “不管去哪里,总之先离开这里。”孙秀才把收拾好的包裹往文浩然手臂上一套,把女儿的手塞到了他的手中,嘱咐道,“我的女儿就交给你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也靠你了。” “爹,我不走。原谨回来没见我,恼羞成怒,会把你杀了的。”孙雨霏攥住了他的袖子,表示自己不离开的坚定决心。 “走。你给我走。”孙秀才狠狠扯下了她的手,把她和文浩然都给推出了房间门,急得都快哭了,“你娘死得早,我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我这把年纪了,活不活已经无所谓了。可是,我的闺女啊,你还年轻啊。给我走。快点走。你浩然哥哥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有担当的好男人,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孙雨霏侧脸看向她的浩然哥哥,他重重在地面上磕了好几个响头,“老师,您保重了。”孙雨霏心中安慰,她的浩然哥哥并没有放弃自己。眼见着……她后颈脖一痛,没了意识。 文浩然抱着她去了孙秀才房间,贴心替她盖好了被子,又亲笔写了书信塞到她怀中,拎着孙秀才给准备的包袱沿着山道离去。 在孙家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堆后,副官猫着腰站在自家大帅身后,轻声道,“大帅,要不要我……”他比了个“咔擦”的手势。 这孙秀才也是活腻歪了,竟然敢把其他男人藏在家里。这不是明摆着要绿他们大帅的节奏吗! “我是这么没有肚量的人?”原谨转身砸了他一下帽子,嗓音浑厚,“进去。” 副官扶正了自己军帽,望着自己大帅那笔挺的身子,忽然就多了那么一丝敬佩……与心疼。 —————— 等孙雨霏醒来,见到的是老爹孙秀才哭得浑浊的双眼,还有冷漠地像是看戏的原谨。 “浩然哥哥呢?”她焦急看向自己父亲。 “别和我提他。”孙秀才面色青白,手攥了又放,“我孙守仁活了大半辈子,自诩看人看得准,倒是第一次看错了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一直都引以为傲的有理想有抱负有担当的学生,竟然会在这种关头抛下自己女儿独自离开。 “浩然哥哥怎么了?”孙雨霏看向擦枪的原谨,惊叫起来,“是不是你害了我的浩然哥哥!” 面对她的怀疑,原谨并未解释,也并不想解释。他把枪放到桌上,看向伤春悲秋了两个多小时的老丈人,多了点温和,“该吃点东西了,免得被饿坏了肚子。” 文浩然的离开,对孙雨霏来说,是可大可小的打击。可对这个守礼了一辈子的老头子来说,是致命的。老头子之前对文浩然有多大的期待,现在只会有加倍的失望与痛心。 “你到底把我的浩然哥哥怎么样了!”孙雨霏下床抓住了他的袖子,执着要一个答案。 “仗义每多屠狗辈,读书都是负心人。”原谨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还没等他松手呢,这可怜的姑娘往身后昏了去。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8) 孙雨霏了解浩然哥哥对自己的期待,他是个事事都希望完美的人,然,她却以为他对自己爱是可以包容那点不完美的。 因此,在原谨把她反锁在屋内,把她压在身下,与她打赌文浩然会不会有胆子带着她私奔的时候,她大胆赌了。 她当时想,万一赌赢了,她和浩然哥哥就有了自由;赌输了,也不会有大的妨碍,一个月后,她照样可以离开原帅府回来与家人团聚。 就在文浩然与她站在门外,文浩然给自己父亲磕头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赌赢了的。然而……然而……她所等来的是无尽的失望。 原本应该三天的回门,在当晚结束,她乖乖跟着原谨回了原帅府。 孙秀才在他们离开的当晚,选择了自杀。 他引以为傲的学生是个负心人,他视若珍宝的女儿要被军阀给蹂躏,他实在是想不到解脱的法子。 他踢掉了凳子,走向命运的终结。 孙雨霏当晚噩梦连连,梦中一会儿是文浩然流着血的脸控诉她嫁给了别人,一会儿是父亲歪着头倒在角落没有了气息。 睡在沙发上的原谨听到她的哭喊声,短暂犹豫后来到了床边,坚定握住了她的手掌给她安慰。 梦中的孙雨霏感受到这让人心安的力量,血腥的梦境慢慢变得温柔。她梦到了一处桃源仙境,在那儿所有人都特别好,可她总是站在溪边桃花树下等待,像是在等待某个要归来的人。 原谨见她情绪终于平静,穿戴整齐后去了会议室。 新i革命已经在北平爆发,学生们罢课,商人罢市,工人罢工,再不久就要传到这潍城。他现在必须要拿出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安抚底下的士兵。 会议进行一半,副官进来请示文浩然的事情。 原谨听得文浩然已经混到了城边,给了副官允准通过的指令。 副官有些不明白大帅所为,这文浩然可是给大帅头上戴了绿帽呢。然而,在长官心意已决的指令下,他只能照办。 跑了大半夜的文浩然早已精疲力竭,可害怕原谨报复的他,自然是不能留在这城里的。他眼神一动,在墙角边偷了小乞儿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为了装得更像乞丐,他还挖了地上的两抔土覆在了自己脸上。 潍城的城门每天清早六点才开,做好了出城要被盘查一番心理准备的他,缩在离城门不远的墙角等待,同时也在不停地给自己的身份编造合适的话语。 天微微亮,不少周边地区靠进城卖菜为生的民众已经进入了潍城内,要出城的文浩然踱着脚步来到了出城的这一边排队。其他有事出城的百姓们,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与馊臭味道,皱了皱眉头,把位置给他让了出来。 文浩然就这么来到了审查的士兵面前,他心里微微发憷,面上也有了点张皇。然而,士兵只瞧了他一眼,便打开了拦门的木条,示意他离开。 他搂紧了自己怀里又脏又黑的包裹,竭力稳住身形慢走,等身后的人们慢慢越过他,他也走出了城门好远好远,他又飞快地跑了起来。 他此行,是要去北平。他要去参加新i革命。他要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抱负,让所有人都不再受阶级、权利压迫,而后回来拯救他的心上人与老师。 他已经把自己的计划都写在信中了。他相信,老师和雨霏看见他的亲笔信后,会理解他,会明白他真正的苦心。 北平的新革i命运动越演越烈,北平政府想到了武力镇压,却更受抵抗。此时的潍城,却在原谨新政策的实施下,风平浪静。 原谨心知,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暴风雨会很快来临。新旧势力很快会进行新的洗牌,被人民所选择的,终将被留下来。 孙雨霏和原谨约定了一月之期,眼见着就剩下了最后一两天。 这小一月里,孙雨霏基本上不是和珍珠一起待在自己院子,就是由珍珠陪着去老太太那儿吃饭。原谨像个陀螺一般,整天整天地不在府中,偶尔会在她睡不着的深夜见到他忙碌的身影。她一直担忧害怕的心,在他这无止境的忙碌中,慢慢平复。她,有时竟然生出了就这样待在原帅府也挺好的心思。 原老太太想着儿媳妇进府都快一个月了,也没见肚子有什么动静。这话吧,明说了就没劲儿了,特意拉着她去了街上买金首饰。 百年金店的老板,见着老太太亲自光临他这店啊,特意赶走了小店员,亲自来伺候。他在老太太面前鞍前马后、点头哈腰的样子,与孙雨霏以前隔着街看到的颐指气使的样子完全不同。 “最好的都给我拿上来。”老太太由翡翠搀扶着坐在了真皮沙发上。孙雨霏也落座在了她身旁。 老板从店员手里取过了好几板金首饰,里面一排一排地整齐摆放着让人心动的黄金珠宝。 “这个金猪倒是挺合适我小孙子戴的。”老太太眼都没见瞧这些送到眼前的金首饰的,手指向柜台角落那个足有小孩儿拳头大小的金猪项链,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雨霏脸一红,明白了老太太这是在暗示她呢,连忙把视线落在了面前工整摆着的首饰盒子中,假装在挑选。 “雨霏啊,有些事儿呢,你们年轻人是比不上我们老人的。老人的话,你们得听。”老太太从老板手里取过金猪,放在手心掂了掂,心道这老板没有在她面前耍把式,这金猪并没有偷斤少量,这才看向端坐着的儿媳妇道,“这个金猪啊,就当是我买了送我未出世的小孙子的。你呀,进府也快一个月了,争气一点。” “婆婆,儿媳妇知道了。”孙雨霏乖巧点头,那样子倒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这几版都包下来吧。当作是我送儿媳妇的压箱首饰了。”老太太一个眼色,翡翠立刻扶着她站了起来。 孙雨霏哪敢收这么多的金首饰,立刻想要出声婉拒,在老太太轻飘飘的一个眼神下,绝了说话的心思。 这可是大客户啊!金店老板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亲自把这几版送到了柜台结账。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9) 原谨今夜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他见到端坐在桌前看书的孙雨霏,眼中没有一丝意外。离当初约定好的一月之期,就剩下了明天、后天。孙雨霏着急着出去找文浩然团聚,这也是正常。 他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她对面,等待着她出声和他提要求,却见着她正为首饰盒里的一大堆金子失神。 “这是老太太给你置办的?”原谨打破了她繁杂的思绪。 孙雨霏没想到他今晚回来得这么快,赶忙盖上了首饰盒子,掩住了金光,又感觉自己刚才的动作未免太做贼心虚了一点,轻声解释道,“白天老太太给买的。” 这和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吗?原谨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点了点头,“老太太给你买的,你就自己收着吧。” “你愿意让我带走?”孙雨霏得澄清自己说这话并不是有贪财的意思。相比起上次老太太给的首饰他的态度,她意外他会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老太太心甘情愿给你的。你就收着。”原谨和她谁都没有戳破老太太之所以给她买首饰是因为她是这府里的太太的原因。 “新身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原谨打破了两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后天早晨,府里收泔水的福伯进门,你换了衣服跟着他离开。他每天都会和女儿出城卖泔水,你就跟着他走。” 新革命很快就要席卷潍城,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和孙雨霏慢慢相处了。而且,潍城很快会发生内乱。孙雨霏留在潍城,又是他名义上的亲眷,即将面临的危险要增加百倍。 “你真的愿意放我走?”孙雨霏的眼神带着一丝自己都不知晓的迷茫。 文浩然离开了潍城不知所踪,她原有的设想早就因为他的离开而破灭,她此刻甚至不知道自己离开潍城应该去哪里。 “你必须走。”原谨态度很坚决。 他的本意是想和平接受新革命的到来的,可依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新革命的领袖每夜绝对的能力护住这一方百姓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放手。 潍城与天独厚的易守难攻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矿石资源、丰富的水源,这是周边几个军阀一直以来都虎视眈眈的。他们就打算趁着混乱的时期,把自己的人也安排进潍城,好来个里应外合呢。 这个月,他每夜都很迟回来,就是在盘查拷问间谍。 “那我的父亲怎么办?”孙雨霏的思绪更加怅惘。 “我早已经安排他出了城。你出了城,会有人给你地址。”连续每日每夜的工作,原谨已经困到了极致。清晨五点半,还要去处理公事,他不再和她多言,去了沙发休息。 坐在凳子上的孙雨霏,望着他拖着疲惫的躯体一步一步往那并不算宽阔的沙发走去,眉尖忽然蹙了起来。 他和她的短短说话时间里,她注意到他眼中充杂着红血丝,已然是疲惫到了极致。又想到北平闹得纷纷扰扰的新革命,猜想他是不是为这件事情所忙碌。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传来。偶尔还间杂着一两句沉重的鼾声。他最近,真的是累坏了。 孙雨霏注意到他没盖好肩膀,想到了秋凉冻人,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静静俯视着他的面容,他不同于从小和自己长大的书生样的文浩然,他的五官要粗犷立体,他的气质也要凌厉。他行事作风,也要霸道。 睡着的他,并没有因为闭上眼睛而有所改变气质,他仍然给人一种紧绷的感觉,就像是一把时刻准备着要出鞘的剑,或许下一秒就会架到敌人的脖子上。 他虽然霸道,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准确说来,他不是一个喜欢勉强的人。她在原帅府的这些日子,要是身边没有他安排的珍珠照顾,一定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好。 犀利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孙雨霏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 “不要在我没准备的时候靠近我。”原谨收回了手里露刃的小刀。 他原本戒备心也没有这么强,是前日他在办公室休息的时候,信任了多年的秘书小杨想要刺杀他,被推门进来的副官给阻止,他这留得了自己这条命。 出了小杨这件事以后,他就时时刻刻都不敢放松警惕了。 “我一个弱女子,能对你造成什么威胁。”孙雨霏气愤往后又退了几步。 亏她刚刚还觉得他是一个好人呢。 “去睡吧。”原谨不想把难得的休息时间再浪费在讲话上。 “睡睡睡,就知道睡。我一天到晚在屋里都睡够了。”孙雨霏气呼呼坐到了床上。 她就知道原谨娶自己才不是老太太说的什么一见钟情,就是图她命硬。 哼,她才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呢。面对着一群死气沉沉的下人,面对着一个阴晴不定的大帅,她要自由。她要去到自由的地方,温暖的地方,最好是像她曾经所做的那个梦中有着盛开桃花树的地方。 原谨还没睡到五点,老太太身边的翡翠就哭着来敲门了。 听到老太太昏迷的消息,原谨什么也顾不上了,穿好衣服鞋子就奔了出去。 刚穿好旗袍的孙雨霏望着他消失不见的背影,心瞬间也慌了,穿好绣花鞋,也赶了上去。 趁着门开的时候,翡翠眼珠子往里面仔细瞧了两眼,发现大帅竟然是睡沙发的,手立刻揪了起来。 长年为原老太太调理身子的顾大夫已经给老太太施了针了,见着大帅过来,立刻退到了一边。 “娘,你睁眼看看我呢。”原谨握住了老人的手,眼底写满了担忧。 “你娘啊,没死呢。”老太太当着他的面,吐出了喉咙里卡着的那口浓痰。 “娘,你都快吓死我了。”原谨眼睛湿润,双手却后怕地颤抖起来。 “吓死你了?你怕我死了?”老太太借着他的力坐了起来,枯瘦的手指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看向边上鞋子穿反了的儿媳妇,眼中多了柔和,“你放心,没看到我大孙子出生,我是不会闭眼睛的。”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0) 原谨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太太乏了才让他他和孙雨霏回去休息。 东方已经亮出了一点微光,院子里灰蒙蒙的倒也不会让人看不清。 “顾大夫,我娘没大碍吧?”原谨看向了留着八字胡,年已过半百的男人。 “回大帅,老太太没什么大碍。突然昏迷是因为虚不受补,后续几日吃清淡一些就好。” 听到顾大夫的话,原谨紧绷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看向边上的珍珠,珍珠立刻掏出了府里打赏下人的银钱塞到了顾大夫的手中。 “辛苦顾大夫了。时候也不早了,就在府中歇下吧。” 主要也是怕老太太后面又出什么状况。 顾大夫当然也明白他的这点隐忧,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原谨看了看手上的石英表,已经快五点半了。他转身看向孙雨霏,“你回去休息吧。” 孙雨霏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被他排除在外的人一般,她并不喜欢这般,故意回了一句,“我就要在这里陪着。” 原谨落在她脚上的眼神意味深长,“那就劳烦你了。” 孙雨霏头也不回往里屋走去。她倒是要表现给他看看,她孙雨霏可不仅仅是吃干饭的。 “大帅,该走了。”副官立在院子拱门外,提醒着。 “走吧。”原谨抬脚出了院子。 老太太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一直陪着她的孙雨霏,赶忙招呼翡翠过来替老人洗脸洁面。她呢,则赶紧布菜。毕竟老人一上午都没进食了,也该饿了。 “今日的饮食怎么这么地寡淡。”由翡翠扶着走到桌边的老太太,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清粥小菜,颇为嫌弃地转过了头去。 她本就爱肉食,基本上无肉不欢,对这种清淡的食物实在是提不起什么胃口。 “婆婆,您啊刚起来,这是开胃小菜。主食啊,在后面呢。”孙雨霏一眼便洞察了老人内心,主动盛了一碗粥放在了她面前。 老太太听到后面还有吃的,这心没那么燥了,想着她一个年轻姑娘陪着自己这么久不容易,也愿意给她这份脸面,当即坐了下来。 老太太喝完粥,孙雨霏借着给她端药的名头去了厨房。等她回来时候,手上多了一盘鸡肉。 老太太看见肉,这眼睛都快放光了。乖乖听了她的话吃了药,然后下筷子大快朵颐。 吃到嘴里的第一块鸡肉,是鸡肉的味道,却又有点不像是鸡肉。她这心里吧,有些奇怪,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不过,的的确确和以往吃的鸡肉没什么大的差别。又挟了几筷子到自己碗中。 孙雨霏和珍珠两人对看一眼,晓得这是骗过老太太了。 顾大夫进来复诊,见到桌上的鸡肉,眉头高高皱起,刚要斥责,被孙雨霏给拉出了房门。 他这才晓得,桌上的鸡肉是用面粉给做的,其实是素食。想着老年人口味难改,如果能长期吃这样的素食,也是件好事,竖起大拇哥夸了夸年轻的军阀太太。 孙雨霏会做素食,不过是小时候爱吃肉家里却没钱买,只好从江湖卖艺的那儿偷学了这样的手艺给解馋。倒没想到会在今天派上用场,还被人给夸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等两人再进来,桌上的“鸡肉”已经被老太太给吃光了。 老年人,胃口好,身体自然棒。顾大夫又给老太太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发现没什么大的问题以后,这才放了心离开。 原谨回来,又是深夜了。 他这次没有先回自己房间,而是去老太太院子探望老太太的病情。 虽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可老太太这鼻子可不是假打的,闻出了他身上残存的淡淡血腥味道。 老太太想到儿子现在的工作,忧心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局势,不比以前了。就连她这个久居后宅的老太太都知道,就可以想见外面的人心是有多么的慌乱了。 “娘,今日胃口可好。”原谨坐在老太太床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大红色龙凤纹被子。 “好。”老太太按住了他的手,想要劝他一些什么见着他强撑着的面容又咽了回去。 “那丫头今日的表现如何。”原谨也不想老太太为他担心,提起了孙雨霏转移话题。 “那丫头啊。是个实诚的。”老太太听他提起孙雨霏,来了笑脸,“你怕是没注意到,那丫头啊,鞋子穿反了一天都没反应过来。” “那个笨丫头。”原谨附和她骂了一句。 “不许你说你媳妇儿笨。”老太太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一本正经道,“你这媳妇儿啊,是个聪明的。知道我爱吃肉却又不能吃油腻的,给我做了鸡肉味道的素食。” 她啊,也是后知后觉想起来这鸡肉味道是怎么不对的。这不就是她小时候逛庙会见到过的些用普通面食做出各种肉味道的摊贩把戏吗。她倒是没想到这孙秀才的女儿竟然也学会了这门手艺。 原谨倒是没想到孙雨霏还有这么能干的时候,眼中闪了一丝意外的光芒。 “你也意外是吧。”老太太使劲拍了拍他的手背,高兴道,“你这媳妇儿啊,不仅是外表好看,脑子也好使哩。你啊,加加油,早点让我抱上孙子,我就算是死了,也知足了。” “娘,不要动不动就把生啊死啊挂在嘴边,不吉利。”原谨抽手出来拍了拍老人肩膀。这在当地习俗里,是赶走瘟神的意思。 “人嘛,生老病死,总是难免的。”老太太倒是意外看得很开,眼中一片祥和,“我啊,今年都六十五了,死也该死得了。” “说好了要抱孙子的。”原谨捏住了老太太手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太太是这世界上唯一真正在乎他想法的人了。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他也希望老太太能够全身而退。他也安排好了。“娘,听说祁连山的山神庙比较灵验,要不您去替我求求儿子?” “真的假的。”老太太眼睛都亮了,“那我是要去的。”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1) 老太太答应地好好的事情,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反悔了。 她找来了原谨和孙雨霏,让两人跪在祖宗牌位前,把两人一番臭骂。 原谨和孙雨霏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都心道不好,老太太这是知道了他们俩至今都分床睡的事情了。 “你说说你们,啊,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太了!居然从第一天开始就骗我,你们这是把我当猴子来耍了!”也不怪老太太这么生气,主要是她听了翡翠的话后,心生了别的怀疑,找到了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偷偷来了家里替孙雨霏相面,稳婆告诉她,孙雨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 一个月啊,在一个房间里待了足足一个月,孙雨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要传了出去,这不是在儿子克妻的坏名声里加上一条阳痿吗。 “娘,这都是我的主意。”原谨一口把罪责全给担了过来。 他既然已经打算放孙雨霏走了,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让她为难。 老太太看向头都快低到地面上的孙雨霏,这颗心跳得那叫一个厉害,不带脏字的骂人话一股脑吐了出来,直让孙雨霏没脸面再抬头。 “娘,都说了是我的错了。跟她没关系。”原谨话没说完呢,就被老太太一脚踹倒,“你这个狗东西,有了媳妇儿忘了娘。我这个当娘的让你开口了吗,你给我闭嘴。”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在儿子后背猛打几下,这才来到了孙雨霏面前,“你说说你啊,表面上文静乖巧,我也以为你是个懂事机灵的。没成想,你这主意倒是大得很,竟然敢和我这傻儿子一起合伙骗我了。” “娘~”原谨这话刚出口,被老太太又给踹了肩膀一脚。 “你再敢插嘴一句,你就不要喊我了。”老太太耷拉着眼皮扫了他一眼,弯下腰去看孙雨霏,“我这儿子对你是一心一意,一见钟情,对你是死心塌地。那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你进来的。对你的好,全府上下,所有人都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你进门第一天,该进的新媳妇儿礼,他给你拦了下来,没让你受一点罪。自你进府,全府上下,谁人对你不尊敬。你以为你一个人新媳妇儿能把所有下人给压住。我告诉你,那都是我这个蠢儿子,偷偷召集了全府人给下了军令的。” “我还当你对他有点心,知道关心我这个老太太。现在看来,你这心里是一点都没有我这蠢儿子。都一个月了。你想想,他这一个月早出晚归的有多忙啊,好久我都没有和他吃上早饭了。他这么忙,这么累,回到房里,还要睡那又窄又小的沙发,你还有点心嘛。有没有把他当你男人看的。” 老太太的情绪是越来越激烈。 “孙雨霏,你这尊大佛,我们原家是供不起了。反正你也看不上我们原家,你也是清白大闺女。你走吧。” “老太太,你听我解释。”孙雨霏被她这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她也真正意识到了这一个月以来自己的过分之处。 原谨给她眼色。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一月之约,老太太肯定会更生气的。 “好了。你们俩都给我滚。我现在谁都不想见。”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在儿子屁股上踢了一脚,斥骂道,“都三十五岁的汉子了,追姑娘还是没有一点心得。我和你爹聪明一世,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一个蠢儿子呢。” 原谨晓得老娘火气是一时半会儿消不下来的了,扯住了孙雨霏的手腕,硬生生把她给拖了出去。 “回房吧。明早正常安排。”原谨看向边上站着的珍珠,珍珠立刻扶住了腿软的她。 原谨本人则又进了房门,然后被老太太又是一顿踹了出来。 “老太太这么生气,都怪我。”孙雨霏愧疚看向他,“换做我是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会生气的。” “没事儿。”原谨并不喜欢煽情,看到端饭菜过来的翡翠立马拦住了,“老太太气消了来报告我一声。” “知道了。大帅。”翡翠头压得很低。 原谨已经知道是她给老太太告的密了。可翡翠是家里伺候的老人了,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件事责罚她,淡淡嘱咐了她几句,便让她进去了。 原谨在房门外还没站上几分钟呢,副官就找来报告了。副官见到有外人在,附在了他耳边说了情况。 孙雨霏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听到了“新革命”、“领导人”、“行动”几个字。 “我还有事。你回院子休息吧。我娘这儿,晚上我会来请罪的。你就别担心了。”原谨匆匆扫了她一眼,跟着副官出了去。 孙雨霏有些意外他如此忙碌还顾及自己,深深看了一眼闭上的房门后,和珍珠一起离开了这里。 回到了自己房间,想到明天就要离开,她第一次起了打扫的心思。 “太太,这种事儿,哪能让您来呢。”珍珠想要拦下她,却被她淡笑着拒绝了。 “珍珠啊,我和你都是一样的。我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动的。” “太太,大帅把我安排在您的身边,就是为了照顾您的。要是大帅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呢。”珍珠抢住了她手中的鸡毛掸子。 “今天你就别管我了。我惹老太太这么生气,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就当干活儿来排遣心中的郁闷了。”孙雨霏笑着把鸡毛掸子给抢了回来。 她都这么说了,珍珠自然不好继续阻拦,但也不能光站着看着太太干活啊,于是太太做什么,她便跟在屁股后面跟着收尾。 原谨有时会在房间的书桌办公,孙雨霏因为厌恶他的原因,一向和他都泾渭分明的。他睡的沙发,他用过的书桌,从来都不会动上一下的。 她最后一次打扫嘛,自然要面面俱到。于是她来到了他的书桌旁。 见着书桌面上有些杂乱,她把鸡毛掸子放在了一边,双手摞住了一大堆文件竖在桌上整理平整。 突然,一封写着“雨霏亲启”字样的书信落在了她的脚上。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2) 原谨由副官搀扶着回到院子门口停下了脚步,推开了他自己慢慢走。 “大帅,要不给您请个大夫看看吧。”副官实在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谁也没想到,今日抓到的新革i命人居然是个假的。是其他军阀派过来的杀手。假用要见大帅才坦白的名义,实则在大帅到来审问他后,他趁着和大帅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出其不意地用掺了药的刀片割伤了大帅的腹部。 “现在城中人心惶惶,我要是出事,那就不得了了。”原谨眼神坚定,拒绝了他的这番好意,问起了别的事情,“你的身份,接触地如何了。” 副官退后了一步,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已经差不多了。” “那就好。”原谨不再多说,推门进了房间。 副官见着房门关上,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他看了看这天色,月光虽然明亮,乌云却一直在往它靠近。而这潍城的天气最近都热得闷人,想来是雷阵雨快来了。 原谨刚进房门,便被孙雨霏质问,“这信你为什么不早给我?!” 要不是她今天收拾,她都不会发现这封信的存在,更不会明白浩然哥哥突然离开的原因。 原谨看向她手中捏着的信封,想起当日留下它的初衷本就是打算留给她看的。她现在既然看到了,那就足够了。 “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就是想让我误会浩然哥哥是不是!”孙雨霏恶狠狠瞪了他几眼,发疯一般道,“原谨,你这种卑鄙小人,我是不会对你有一点动心的。” 原谨疲惫叹了一口气,“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刀片上掺着的毒,是中医给诊治不出来的。如果找西洋医生,很容易就暴露了他被杀手刺杀的事情,只会引起民心震荡。所以他只简单清洗了一番,涂抹了伤药。 他现在已经累极了,只想好好休息。 “原谨,明早我便会离开。我会去北平找我的浩然哥哥。要是我父亲出了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孙雨霏看向倒在沙发上的男人,恨不得冲上去咬他几口。 原谨这一倒,意识便开始涣散。他眼前像是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了原主的一生。 原主的不甘与愤怒深深留存在了他的心中,让他也受了原主不少的情绪侵扰,对孙雨霏多上了那么一点恨。 他挣扎着醒来,浑身被汗水给湿透了。动了动手指,只觉得口渴地不行,看向桌子上的茶壶,却撞入了女子饱含担忧的眼中。 “你醒了。”孙雨霏立马把头给转了过去,像是刻意在掩饰什么一般,仍旧恶狠狠道,“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靠近你的。我只是一直都在听你说梦话,见着你很难受的样子,所以过来看看。” “我很好。”原谨扶着沙发扶手起来,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走向桌边。 他从指望过孙雨霏,所以孙雨霏对他的任何态度都不足以影响他的任何情绪。 孙雨霏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冷淡态度,有些懊恼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吗?” 喝了水的原谨,舒服了许多,看向她的眼神也要平和了不少,“我在想,你一定要安全找到想要找的人。” 这样,他大概会真正的安心。 “你有这么伟大?我才不信呢。”她向上翻了个白眼。 原谨看向屋子里的壁钟,已经凌晨四点了,距离福伯进府还有不到两个小时。他提醒她道,“东西收拾好了没有?要找人,一路上的花费可大了。” 这点,孙雨霏心里也清楚。可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财产可以带上的。 她嫁给原谨的时候,老爹根本就不愿意,加上家里也穷,根本就没给她置办任何嫁妆。她现在要离开原帅府了,能够带走的东西一样没有。 老太太给的那些东西,都是给儿媳妇的。现在老太太知道了她和原谨之间的事儿,气得不行,肯定恨不得收回那些东西呢。所以,老太太给的那些东西,她但凡是个人就不能动。 虽然孙雨霏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讨喜的,原谨却也不想见着她路上颠沛,坐在沙发上指点江山道,“床底下有一箱大洋,你要是能带上都拿走。” “你这么好?”孙雨霏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她难得的多了一点冷静。 她在原帅府的这一月,他对她并没有一点伤害。相反,他对她,多的是维护。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没有浩然哥哥珠玉在前,她会不会喜欢上原谨。对于这个问题,她一直都不敢下准确的答案。 “一直都很好。”原谨笑了笑,却不小心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孙雨霏被他吓住了。 “没事儿。”原谨伸手阻止她靠近自己。他可不想用身上的伤口,来博得她对自己的同情。 他对自己如此抗拒,是她没有想到的。她嘴唇颤动,想要说什么,最后坐到了床上去。只是这眼神不自觉往他那儿瞟。 她怀疑他身上有什么伤口。 这一个月来,虽然他每天回来衣服都是齐整的,可她总感觉他身上有什么血腥气,却一直疑心是不是自己鼻子闻错了。 今天,这种味道更加的重,让她想忽略都不成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而后又收拾了一会儿东西,时间就到了五点四十。 一身长衣长裤,头发花白的福伯敲了房间门,在大帅的注目下,把自己女儿的衣服拿给了她。 孙雨霏藏在床上换好衣服出来,发现这衣服和她的身量一模一样,心里的那口气算是定了一些。 “路上小心。”穿戴整齐的原谨坐在沙发上向她微笑。 希望他与她不再相见。 “好。”即将离开潍城去到北平找文浩然的孙雨霏,难得有了好心情,笑脸灿烂看他。 人是会变的。她开始觉得他凶恶霸道狠毒,慢慢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坏。再到现在的,他其实不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好人。 无论如何,他们以后总不要再见了。希望他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好的能相夫教子的女子过完这一生。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3) 孙雨霏离开原帅府的时候,留恋看了老太太的院子好几眼。 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向老太太解释了。但老太太对她的好,她是记住了的。 老太太给她的那些东西,样样都价值不菲,她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梳妆台上。希望老太太对她的误解能够少一些吧。 原谨本以为孙雨霏出了城,就没什么大事儿了。哪晓得,副官向他报告,孙雨霏出城不到十分钟就被人给掳走了。 他这个头疼得啊。 孙雨霏始终是条人命啊。他总不能对她的性命置之不理吧。立刻吩咐副官调查。 孙雨霏被解开眼前黑布,见到的人居然是文浩然,她呆滞了。 她曾经无数次期待过她的浩然哥哥出现在自己面前,可真当他西装革履站在自己跟前,她的内心是没有多大的喜悦的。她震惊于这一点,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我的傻雨霏,你这是见到我高兴坏了?”文浩然轻柔地替她解开了手腕上的黑布。 “浩然哥哥,我怎么会在这里?”孙雨霏不解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文浩然摸了摸她的头,“是浩然哥哥把你救出来的啊。福伯是我们的人。他打听到原谨要把你送出来当其他军阀的诱饵,我就将计就计让他把你带出城门口,假装其他军阀的人把你给抢走了。这也正好如了原谨的愿。” 他说的和原谨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孙雨霏眼神犹疑,不知道该相信他还是相信原谨了。 文浩然自然看出了她的犹豫。正是因为看出了,他才对原谨更加的恨。 他和雨霏相处了二十年,才换来她对自己的信任与依赖。然而,原谨只和她处了一个月,就让她对自己的信任动摇了。 都说女人家的心是随着**改变的。难道说,雨霏的变化也是因为这? 他眼神危险眯起。 孙雨霏心中发毛。这和她印象中书生样子的浩然哥哥一点都不一样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更像是精明世俗的商人,让她感到惧怕。 “雨霏,现在浩然哥哥找到你了。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他的大掌落在了她头上。 孙雨霏想要挣扎,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做了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生疏,僵硬着脖子承受着。 这和以前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文浩然心中的怒火在燃烧着。 现在的雨霏,面对他,处处小心,就好像他是会伤害她的人一般。这让他怎么接受! “你一定累了。好好休息。我们晚上再慢慢说。”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打算给她一点时间适应适应这里的生活。 孙雨霏乖巧“嗯”了一声。他终于满意一点了。 原帅府。 “大帅,太太是被k大帅的人给带走的。”副官报告着这一调查结果。 “他那儿有什么条件。”原谨早就设想过这一情况了,只是没想到这些人有这么快而已。毕竟,他给安排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要求大帅明早亲自出城商量。说是不见大帅不放太太。”副官犹豫了一刻,“我怀疑我们的人里有间谍。”照理来说,大帅安排得这么细致隐秘的事情,对方是不可能精确到分钟的。然而,他们就是做到了。 “福伯。”原谨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他在府里工作许多年了。”副官有些吃惊。 “你不要惊动福伯,去调查调查他女儿。看看他女儿最近和什么人有来往。”原谨盖上了杯盖。这茶从倒好开始,他就没动过一口。 —————————— 晚上时候,老太太亲自来了院子。 “她走了?” “嗯。”原谨赶忙搀扶住了她。 “你心里真舍得?”老太太按了按他手背,颇为惆怅道,“倒是没见你对我这份儿心。” “娘啊,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份心还不够啊?”原谨扶着老太太在凉亭坐下。 “最近乱得很。”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着憔悴消瘦了许多的儿子,道,“要不你就在家里歇一歇,最近都别出去了。” 她没讲的是,她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儿子被炮火轰炸,死无全尸。 “娘,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原谨替老太太按摩着太阳穴。明早要出城去和k大帅那方的人谈判,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分了。 “你啊,这一辈子都受‘情义’二字所困,下辈子。”老太太顿了顿,目光幽远道,“假如有下辈子啊,我倒是希望你能活得自私一些。” “娘,别担忧我的事情了。说说你身体如何了。” 和老太太唠了会嗑,副官又来请示。老太太晓得自家儿子是大忙人,也不给他添麻烦,自己拄着拐杖就走了。 原谨来到审讯室,见着衣衫混乱鲜血淋淋奄奄一息的女子,气得给了身边人一巴掌。 “不是说了暗地里调查吗,怎么把人都给弄死了。” “大帅,不是我们弄的。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了。”平头男人那叫一个委屈。这福伯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天姿国色的仙女,就是普通的农家女孩儿,他还没这个口味动手呢。 “发现的时候,就这样?”原谨眉头深皱,看向男人,“福伯呢,福伯在哪里?” “福伯死了。是上吊死的。”男人拿出了提前拍好的照片,“您看看。” 原谨瞄了一眼便扔开。 难道是k大帅那边的人,对福伯及女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此时的孙雨霏,面对喋喋不休讲述分别时间里发生事情的浩然哥哥,生出了烦躁。 直觉告诉她,浩然哥哥和她说这么多的事情的背后是有目的的。 果不其然,文浩然话题一转,“雨霏,新革i命发展不易。我现在卧底在k大帅身边,就是为了铲除大军阀原谨。你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夫人,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我能做什么呢?”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难过。 她的浩然哥哥,到底是变了。 “明天要委屈你被绑。到时候,你听我指挥就好。”文浩然眼中满是精光,“一定要让原谨有去无回!”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4) 原谨按照k大帅这边给的指令,独自出了城。 他出城时候,副官百般阻挠,都被他拦了回去。 昨夜,他就在怀疑劫走孙雨霏的人身份到底是什么了,被绑上眼睛带到山上,听到文浩然声音的这一刻,心忽然定了下来。 文浩然是读书人,最重脸面。他夺了他的心上人,折辱了他读书人的面子,他不愿意放过自己也是正常的。 “孙雨霏,没事吧。”原谨转向文浩然说话的方向,心里其实明白,孙雨霏此刻定然是安全的。 “你不是都猜出来了吗?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文浩然一脚踹向他的腹部,伤口并未痊愈的地方又被加上了一脚,原谨面色顷刻惨白,然而他很快就直起了上身,把背挺得直直的。 “我现在的身份,你知道是什么吗?”文浩然抬手拍在了他脸上,“原谨,你没想过吧,你还有今日。你以前对我的侮辱,现在,我要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你和我之间的恩怨,何必要扯上女人。这里并不安全,你把孙雨霏先带走。”原谨这已经是在给他提醒了。 “让雨霏先走?你算盘里在打什么主意呢。”文浩然狠狠踢向了他的膝盖,面色狰狞,“我倒是没想到你对雨霏真的有心,让你一个人前来,你还真的一个人过来了。” 被绑在椅子上的孙雨霏,听到原谨的闷哼声,心里堵得难受,眼神急切看向文浩然,不停向他摇头,示意他适可而止就够了。 “雨霏,你要被他迷惑。”文浩然一步一步走向她,把她嘴里塞着的布条又往里面塞了一些,“你啊,就是太单纯了,容易相信人。你知不知道,福伯一家都被他给杀了。” 原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福伯出事的事情,他瞒得很严。除非是动手的人,不然不会知道的。 ——文浩然才是杀死福伯和福伯女儿的凶手。 若是文浩然是真的参加了新革命,不可能做出这等残暴的事情。那么,只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文浩然是k大帅这边的人。 “原谨已经在这里了,你们下去报告k大帅。”文浩然看向门外守着的几个大汉,大汉们彼此对看一眼,点了点头,往山下走去。 这里终于是他自己的人了。文浩然放松了下来,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原谨,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这也是文浩然执意要毁了他的原因。 文浩然本意真的是要出城去北平参加新革命运动的。然而出城不远,便被k大帅的人给抓住。 k大帅知晓他被原谨抢了心上人的事,允诺只要跟着他,便给他报仇的机会。 他复仇心切,加上k大帅开出的条件丰厚,他便留在了k大帅身边。 这一个月,他帮着k大帅处理了不少的事儿,手上沾了不少的血,已经回不去了。 他昨夜给孙雨霏描述的那些事儿,都是他理想之中要做的事情罢了。 “文浩然,不管你有多恨我。你和我之间的事情,都不该牵扯到孙雨霏。你现在赶快派人把孙雨霏送下山。”原谨和k大帅之间的仇恨是十年前抢地盘的时候就种下的。k大帅一向都心狠手辣,做事从来不留余地。他毫不怀疑k大帅为了免除后患,把他们全都杀了。 “雨霏在我身边,安全得不得了。”文浩然仍然不为所动,甚至洋洋得意道,“你知道吗,雨霏和我相见的那一刻,她见到我有多么的高兴。原谨,你只得到了雨霏的身子,可雨霏的心还是我的。” 孙雨霏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脸都臊红了。要是她告诉他,原谨根本就没动自己一手指甲,事情会…… “那你就得到呗。”原谨出声说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再张狂,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文浩然额头青筋拧起,“你最好不要得了便宜再卖乖。” 原谨知晓他是怎么说也说不通的,准备好的刀片从袖中滑落割断了背后绑着的绳索,迅速扯下了眼睛前覆着的黑巾,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文浩然的手下见着这一幕,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手中的枪口齐刷刷对准原谨。 “不想他死,你们全都出去。”原谨可不是说笑的,说话间他的枪口已经抵在了文浩然的太阳穴上。 文浩然如此屈辱地被他威胁,怎么可能接受,朝自己手下大喊,“杀了他,不必顾虑我。”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原谨反手制住了挣扎的文浩然,把手中尖刀丢到呆愣的女子脚边,大声道,“孙雨霏,你现在就从小路另外一边跑。k大帅的人应该已经上来了。” 既然说服不了文浩然,他也只能采取暴力手段了。 “我不走。”孙雨霏倒向后面,用手够到了尖刀割断了绳索,撕下了嘴上的封口条,看向僵持的这一幕。这两个男人。 “既然都不想走。那就都别走了。”刀疤脸男人推门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着皮草的精瘦老年人,说话时候烟雾也从嘴中喷出。 “k大帅,别来无恙啊。”原谨挟持着文浩然走到了孙雨霏身旁,文浩然的手下见到k大帅来了,毫不犹豫着站到了k大帅这边。 k大帅抬了抬眼皮,刀疤脸男人双枪一扫,六个年轻男子应声倒下。 “k大帅,我是你的人啊。”文浩然眼珠子都瞪红了。虽然他深知k大帅一向薄情寡义,可也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 “我的人?我的人里什么时候有你了?”k大帅哼笑了一声,刀疤脸的双枪立即对准文浩然的方向,他反倒是看向了原谨,“原大帅,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今天倒是见识了一番。” “你放过他们俩。我要杀要剐随你。”原谨迅速把文浩然往孙雨霏身边一推,大喊道,“你们快走。” “走,整座山都是我的人。你想让他们怎么走?”k大帅得意笑起来,“原谨啊原谨,亏你聪明一世,到底还是被女人的美色给迷惑了眼睛。今日,你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15) 山下,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枪声。 k大帅面色有些惊疑,刀疤脸迅速退了出去,急忙大喊,“大帅,下面的人打起来了。” “原谨,你无耻。”k大帅想也不想便掏出了枪对准了他的头顶。 “兵不厌诈嘛。”原谨在众人的面下,脱去了外袍,露出了里面捆绑的炸药,“k帅,你我之间的恩怨,我向来主张私自解决。其他不相干的人,我们还是放了吧。” 他当然不是傻子,单枪匹马来这山顶不过就是为了给k大帅的人造成假象罢了。 因为以前抢地盘的恩怨,k大帅早就恨死了他。知道他被抓,肯定会兴高采烈上来庆祝。 等k大帅的人在山上部署好,副官正好动手,从山底下包抄上来,那么谁都跑不了了。 孙雨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一直都知道原谨狠,但从没想到原谨会这么狠,对自己都能下这样的狠手。这些炸药,足以把整个山顶都给炸平吧。 “文浩然,现在给你机会。带着孙雨霏走。”原谨目光死死盯住k大帅手上的枪,爽朗大笑起来,“要是k帅愿意和我共赴黄泉,那就尽管动手吧。” 刀疤脸见着他如此张狂,枪口直直对准了他就要动手,k大帅踢了他膝盖一脚,“你个傻货,动了他,我们俩谁也别想活。” 刀疤脸委屈揉了揉自己膝盖,“那我们就看着他这么张狂?” “我同意你的条件——放走他们俩。剩下的,我们俩坐下来好好谈。”k大帅并不想和他把脸面撕得这么难看。当然,改变态度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惜命。 “好。k帅爽快。”原谨把枪扔给文浩然的时候,快速看了他一眼,“孙雨霏和我,就像是小葱拌豆腐。带着她离开,去找孙秀才,以后好好过日子。” 他对文浩然其实是惋惜的。原本大好前途,被他这么一折腾,反而没有了。 “雨霏,走。”文浩然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感觉。他只知道,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哪怕用自己的性命都要把孙雨霏给带离这里。 k大帅的另外一个手下气喘吁吁跑了上来,“k帅,新革命的那群小子也混了进来了。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啊。” 原谨深深看了孙雨霏一眼,用嘴唇无声催促道,“走啊。走。” 几方势力的混战,正好是离开的好时候。文浩然不再犹豫,扯着孙雨霏的胳膊就往后山去。 害怕原谨使诈,他对这座山的各处都了解得透透的,却没想到给自己带来了一条生路。 孙雨霏脚步踉跄往前,眼睛却牢牢盯在这个身形挺拔、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如此有男子气概的人呢。 他孤身到这山上就是为了救自己性命。现在,他为了自己和文浩然的性命,却甘愿牺牲。她凭什么配得他这条命? “雨霏,走。再不走,就辜负了原谨的努力了。”文浩然真是恨铁不成钢,要不是这山势险峻,他定然要打晕她扛着她下去。 原谨死死挡在两人出去的门前,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k帅与他面对面对峙,摇头兴叹,“原谨,你何苦呢?给自己头上戴绿帽子也要成全别人,要是我是你,早就打死这对奸夫**了。” “我甘愿。”山下的枪声越来越往山顶靠近,原谨松散坐到了地上。 老娘说他一生被情义所累,还真的一语成谶了。 潍城。原帅府。 老太太从午觉中惊醒,总觉得心神不宁得很,大喊了好几声翡翠,然而都没有人应。 她这一向僻静的院子,忽然躁动起来。眨眼间,房门被推开,不少的丫鬟下人全都冲了进来。 “几座屏风都是古代大家的手笔,很值钱。老太太的珠宝首饰都在梳妆台。”翡翠指挥着他们搬着屋里的东西。 老太太捂住自己心口,看向这个陪了自己多年的丫头,忿忿不平道,“我原家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你要如此对我。” “老太太,还想得起去年中秋因为惹了大帅不高兴被大帅一枪打死的下人吗。”翡翠捂着嘴自顾自笑了起来,“你儿子啊,打死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您肯定更记不住清楚了。”她眼睛往下一弯,“那就是我的心上人。我和他原本定好了今年的中秋结婚的。然而,因为您的儿子,他死了。” 所以,她秘密参加了新革命运动。 这次,趁着原谨出城的时机,他们的领袖迅速组织了活动。她自然要趁着这个时机公报私仇。 “造孽啊。”老太太弯下了腰,“造孽啊。”、 “好了,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你儿子想来也该死了。你一个孤老太太,活不活的,倒是无关紧要的。”她说是这么说,退出去的时候还是把大门给锁了起来。 她的心上人被原谨害死,她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手刃原谨,怎么可能放过原谨老娘呢。包括上次老太太突然病倒,也是她在饮食中下的药物累积导致。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该见过的早就见过了。 因此,哪怕翡翠这个丫头陪了她许多年,她也一直提防着。 听到屋外脚步声散去,她迅速翻开了床板,往下倒了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儿子当上这潍城的大帅,她便开始筹谋着挖这条地道,积累金银财宝。为的就是防止暴乱。 地道并不宽敞,刚好只容一人通过。她换上了普通老民妇的衣服,又包了几块金子绑在大腿上,顺着蜿蜒的方向爬了出去。 她聪明了一辈子,不相信她的儿子会有那么蠢。是死是活,她这个老太太一定要见到尸首才承认。 从山上滚到山下的孙雨霏,头都晕了。文浩然立刻爬过来找她。 两人即将碰头的一刻,山上忽然炸出一朵红云,这地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他死了。”孙雨霏抬头看向爆炸发生的山顶,愣愣摸向自己脸颊,尽是湿意。 她以为,她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流一滴眼泪的。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结局一) 两个大军阀的消亡下,是新革命的胜利。 潍城及周边的城市原有的军阀势力迅速被清洗,新革命领袖上台,颁布了“国民平等”的一系列政策。 文浩然与孙雨霏,这对曾经被大军阀原谨强行拆散的情侣。作为憎恨大军阀原谨的人,他们自然是要站到台上来宣传大军阀原谨的“恶”的。 “领导,人我给带来了。您有什么指令,请吩咐。”穿着深色衣裤的妇女精神头儿倍足。 “这会儿我还有个会,烦请马同志先把两位群众带到隔壁去坐一坐。”三十出头的男人举手投足都是慷慨激昂的气势,一看就是不怕奉献不怕累的。 “接受命令。”马同志手往办公室外一伸,热情洋溢,“两位群众,我们去坐着等吧。” 因为这个院子是临时征用做办公室的原因,很多地方都没有改造过。比如,孙雨霏和文浩然两人现在所处的房间,可以清清楚楚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因为,这墙上有一个特别大的破洞,只是用一张破薄膜纸给糊住了。 出于好奇,孙雨霏靠近了这个破洞。 只一眼,她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面对自己方向坐着的那个男人,不就是原谨身边的副官吗。她以前在原帅府的时候,见过他许许多多次了。 “你是陈平?”学生头样的年轻男子望了他一眼,在泛着黄色的纸上记下了他的名字。 “是。”剃了平头的男人,身上有一股凛冽气质。 “听说你原来是大军阀原谨身边的副官。原谨已经死了,你以前和他一向都形影不离,现在交代一下与大军阀原谨有关的情况吧。”年轻男子转了转手中的钢笔,像是催促一般,竖起钢笔帽在破了桌角的桌子上敲了几下。 “大帅……”陈平顿了好久,“大军阀原谨,他很喜欢他的太太。” “原谨有过那么多位太太,你说的是哪一位呢?”年轻男子有些不满,“还有,你交代情况的时候,一定说清楚人物事件。人物,你要说清楚名字。事件呢……” “够了。你让他说。”角落里监察的男人打断了年轻男子的讲话。 “原谨,很喜欢他的太太孙雨霏。‘孙’是姓氏的那个孙,‘雨’是小雨的雨,‘霏’是小雨下面一个是非的‘非’。”陈平陷入了回忆之中,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娓娓道来。 “原谨是强娶的孙雨霏。孙雨霏当时有个心上人,叫做文浩然。‘文’是文章的‘文’,‘浩然’是浩然正气的‘浩然’。所以,孙雨霏进了府,对原谨痛恨得不得了。原谨不想刺激她,给她安排了一个叫做珍珠的丫鬟。他基本每天都会找珍珠悄悄询问孙雨霏的情况。” 原来珍珠的真正作用是在这里啊。背靠在墙上的孙雨霏,心里默默响起了声音。 “原谨陪孙雨霏回门的时候,提前已经调查到了文浩然就藏在孙秀才家中。当天,他假装和我离开,实则是在暗中偷偷观察。留下来守门的兵被孙秀才灌醉,他晓得文浩然是要带着孙雨霏私奔了。我当时为了讨好他,想要冲进去抓文浩然,他却阻止了我。他告诉我说,孙雨霏已经很讨厌他了。要是我现在杀了文浩然,孙雨霏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是啊。当时的自己,那么倔强那么轴,要是知道文浩然死在他的手里,她不仅不会原谅他,还不会放过他。 “出人意料的事情是,文浩然最后一个人离开了。原谨被气笑了,直说文浩然是个没骨气的孬种。后面,我们进去,孙雨霏昏倒了。原谨看到了孙雨霏旁放着的一封信,他转手给了我,让我把这封信给收好,悄悄给孙雨霏看。后来,孙雨霏要离开原帅府,我就把这封信放到原谨书桌上了。” 陈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原谨像是会算命一般,嘱咐我留守在孙秀才家门口,一定要留心孙秀才的性命。结果真被原谨算中了。深夜的时候,孙秀才想要上吊自杀,被我给救了下来的。我给了他原谨写的信,他看了以后又哭又笑,不再寻死觅活。我听从原谨安排,连夜就把孙秀才给送出城了。” 这是她从来不知道的事。原谨救了她父亲一命的恩情,是她要记在心上的。她的眼睛朦胧起来。 “原谨预见到了潍城可能会发生大的动乱,早不早就让我安排了孙雨霏出城去找孙秀才团聚……” “够了够了,你都说的什么。是要让你交代大军阀原谨‘恶’的事情。怎么你说的这些事儿都是和情情爱爱有关的,而且还把他给说好了!”年轻男子不满地拍了拍桌子,语气粗暴,“重新交代。” 陈平望向墙上的那个用薄膜纸给糊好的破洞,眼神放空道,“这一个多月来,潍城动乱频繁。每天,都会抓到好几个间谍。原谨生性霸道残酷,自然不会对这些间谍心软。他对待间谍的手段残忍。然而,他每晚回去,都会换一身新的衣服。” “对,现在交代到重点上来了。他每天换衣服是不是因为他的衣服被鲜血给染红了。”年轻男子低头刷刷记录下了他所说的话。 陈平眼神放空,“我问过他理由,他一反以往的霸道冷酷,温和告诉我说,不想太太闻见身上的血腥味担心。” 一直强忍眼泪的孙雨霏,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她才没担心过他的安危呢。 她可是新婚夜就用剪刀把他手掌心给刺得见骨头的狠女人,她可是恨他入骨恨不得他去死的坏女人,她可是…… 文浩然眼中满是热泪。他明白,自己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陪伴她的借口了。 孙雨霏越是想要忍住眼泪,眼泪却掉得更急。 人都是会变的。从一开始的厌恶死了,到有点喜欢你,再到后来的越来越喜欢你,到后来不知不觉爱上你。 那个叫做原谨的男人,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设定十四 副官陈平(番外) 听见墙后哽咽声的陈平,无声笑了起来。 大帅给所有人都安排了路,唯独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大帅为了孙雨霏,连命都不要了。甚至,还主动要求自己保密为孙雨霏所做的这些事情。 大帅对孙雨霏这般的情深义重,让他这个做属下的都为之动容。他怎么舍得让大帅最喜欢的人就这样懵懂过完这一生呢。 听到隔壁房间马同志的洪亮的嗓音和关门声,他站了起来,郑重和两位同志握了手。 这一切,只是他向领导提的要求演的一场戏罢了。 一个月后,他被任命为了潍城的生产委员会会长。 他上街的时候,遇见了四处寻找大帅的原老太太,他把原老太太给带回了家照顾。 原老太太因为太想念大帅的缘故,把眼睛都给哭瞎了。后面,神智也开始不清明,经常把他错认为大帅。他也就将错就错了。 原老太太“确认”他是原谨以后,总是爱在他下班回家后拉着他的手说话。 老太太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让“他”不要喜欢孙雨霏。 老太太说孙雨霏这女娃子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不会受管束的,让“他”不要在她身上费力气了。这潍城,那么宽的地界儿,找个好女娃容易得很。趁着人还健壮,早点换个新太太,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他每次都“嗯”“啊”应付,老太太有时也会起疑,但只要他喊一声“娘”,老太太又喜笑颜开抱着他的手继续说话。 当他得知文浩然通过组织审查,被派去艰苦地区开展新革命运动时,是有些意外的。 然而,他心里又有说不出的一股高兴劲儿。 文浩然去了艰苦地区,孙雨霏却没有跟着去。这是不是就说明了孙雨霏和他之间没有重续前缘。 因为大帅是被炸死的,尸首无存,他悄悄找了他生前的贴身物品立了一个衣冠冢。 他有时候会一个人悄悄去大帅坟前和他说说话,解解地下他的孤单。 更多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大帅坟前出神,经常一坐就是一上午。 他想到自己还是一个小混混的时候,因为偷吃饭店里客人剩下的食物被老板和老板娘打得半死,是当时来吃饭的大帅一枪镇住了他们,把浑身是血的他给扯了出来。 他养好伤,被下人带去见大帅。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大着胆子问大帅为什么要救他。 大帅当时正在吃饭,头也没抬道,“救了就是救了。需要什么理由!再说话,就把你扔回饭店去挨打。” 他当时只觉得大帅好霸道好残酷,后面跟在大帅身边,被他手把手教着做事,才真正懂得了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是真正的为百姓着想的。 世人都误解这个男人,以为他残酷霸道冷血,却不知在北平新革命刚发起的时候,他已经在研究了。经过研究,他发现新革命运动能带给百姓的是真正的平等,所以他安排自己接触新革命领导人,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最完美的退路。 “领导,该回去了。”学生头走到了他跟前。 “你先走吧。我再一个人待一会儿。”陈平从兜里掏出香烟,手抖了好几下才点燃。 他以前不抽烟的。 在大帅生前,他从没抽过一次。 大帅嗜烟如命,他替他珍藏了许多上好的雪茄。大帅身上的烟味很重,重到你与他说话时候都能闻见。 他以前从不抽烟,倒不是因为烟味太重了,而是因为大帅不让他抽。 大帅和他说啊,这男人呢,抽烟喝酒都是不良的习惯,正经人家的女孩子没一个喜欢抽烟喝酒的男人的,说他没成家就别沾这些东西了。 现在,大帅离开了,他也没了顾忌,这烟经常是一包一包地。 “领导,这次是有个人要见你。”学生头被烟味呛得咳嗽,往后退了一大步。 ““什么人。”他克制了许多,把烟背到了身后。 “是个年轻女人。长得挺漂亮的。”学生头不好意思笑起来,“估计是爱慕你才找来的。” 陈平沉默了一会儿,掐灭了手中的烟,深深看了没有名字的墓碑一眼,“走吧。” 陈家大院里,孙雨霏抱着一个箱子站得笔直,这个习惯是她从原谨身上学的。 “你怎么过来了。”陈平见到她,眼神平淡地像看陌生人。 “来还一样东西的。”孙雨霏直直看他,“老太太在哪里,我想亲自把东西还给她。” “老太太不在这里。”大帅是因为她而死的,陈平看到她就很不待见。 “我在这里,让她过来吧。”陈平话音落下,边上屋子关着的大门打开了,拄着拐杖站在那儿的不是老太太还是谁。 “婆~老太太。”孙雨霏抱着东西走了过去。 “你是来还什么东西的。”老太太空洞的眼神望向她说话的方向。 “我进门时候,您给的两个盒子还有后面买的金银首饰。”这全都是孙雨霏辛辛苦苦才从那些人手里抢回来的。 “不必了。你自己拿着吧。”老太太关上了房门,声音凛冽,“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 孙雨霏脸颊坠下泪珠,她何尝不知道老太太怨她呢,就连她也怨自己呢。 一个男人,给了所有人活路,唯独给他自己留的是死路。 她想要忘记他,时日弥久,那些记忆却越来越深刻,所以她才拒绝了文浩然的追求,选择了继续留在潍城。 陈平望着她抱着箱子站在院子中央无声痛哭,眉梢心上满是喜悦。 因为大帅生前嘱咐,无论此去是死是活都要让孙雨霏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去找孙雨霏和文浩然的茬。然而,孙雨霏自己撞到他手里了。 他不是个坏人,可他是个记仇的人。 大帅能够做到祝福孙雨霏,他做不到。 大帅一生娶了四个太太,前三个太太都没感情,所以也不关注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早死,可大帅对孙雨霏那绝对是真心的。 那么,就让孙雨霏这一辈子都为大帅守身如玉吧。 他会一直关注着她的。 绝不让她脱离视线掌控。 设定十四 霸道军阀绿帽牢(结局二) 孙雨霏与文浩然下山便被原谨安排的人找到,马不停蹄地送往了祁连山。 孙秀才早已在这里等待女儿许久,见到女儿找来,哭得不能自已。他见到女儿身后站着的学生——文浩然有些意外,却没有当场表现出来。 孙雨霏死里逃生,休息了好几日,才逐渐平复了心情。 当潍城确切的消息——原谨和k大帅死在了战争里,潍城被成功解放,传来的时候,她愣住了。 这虽然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然而她始终都抱有那么一丝幻想——那人是不会死的。 珍珠在半个月以后,找到了祁连山投奔了孙雨霏。两人结为了姐妹,互相照顾。 孙秀才想到文浩然当初的临阵脱逃,一直都心有芥蒂,直到这次的饮酒,两人才解开了心结。 孙秀才想起了他自杀当晚,副官陈平把自己从梁上抱下来。陈平给自己的那封信里,原谨写着,让他不要灰心,一家人会在漫山遍野花开的地方重聚。 他也是为的这一点,所以一直在这里等待。 文浩然在当地青年组织的劝说下加入了队伍,他随队伍离开前的一晚找到了孙雨霏。 孙雨霏笑着和他道别,他第一次逾矩,重重抱了抱从有意识起就喜欢的女子。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担负起男人的责任,然而有原谨的对比,衬得他简直不像是个人。他已经不配拥有雨霏这样的好女子了。 “等战争胜利,我归来,你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吗?”他到底是心有不甘。 孙雨霏与他隔着半米的距离对望,她仍笑着,“祝浩然哥哥一路顺风。” 她与他之间,隔着原谨的尸体,不会再有任何可能。 她,从来到祁连山,一直都是以原谨未亡人的身份自处的。 文浩然心中抽痛,捏紧了拳头,头也不回进了自己房间。雨霏的心,已经被原谨完全俘获,余生再也不能容纳下第二人。 珍珠藏在角落,望着这曾经郎情妾意的两人变成这般生疏模样,满足笑了起来。 她之所以来到祁连山,为的就是完成老太太的嘱托,一定要让孙雨霏为原谨守节。 老太太在潍城战争爆发的那一刻,被副官陈平的人给救下。陈平得了势,把她尊为了自己亲生母亲尊敬。她去寻老太太庇护,老太太便把她派到了这里来。 潍城的老太太一直都在暗中派人寻找儿子原谨的尸体。这一个多月来,她没有一天放松对这个消息的注意。 她在没有见到儿子身上的任何信物前,都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武断认为自己儿子被炸死。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今日刚出门,便被路边那个穿着破斗篷的乞丐给吸引了注意力。 “老太太,可怜可怜我吧。”乞丐抬眼看她,虽满身脏污,她却一眼分辨出了这是自己消失了一个月的儿子。 “进来,我给你倒碗粥喝。”她故作冷静,然而拄着拐杖的双手已经颤抖得不行。 关了房间门,她抬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你知不知道老娘找得你好苦啊。” 原谨笑嘻嘻抱着她的腿,嚷道,“一月不见,母亲身子骨还是这么康健。” 当日,他预料到潍城会有大战发生,所以安排了一切,给身边所有人都安排了全身而退的结局。他,自然也不例外。 在山上,趁着最后一刻,他解开了身上绑着的炸药扔到了k大帅面前,冒着巨大的勇气滚落下了山坡,落在事先隐蔽好的山洞,侥幸得了一命。 因为身份敏感的原因,他在山洞里躲藏了小半月才偷偷混进了这潍城。 他曾经嘱咐过陈平,无论他去山上是死是活,家中老母亲都拜托给他照顾。他藏在暗中观察数日,陈平的确做到了曾经的承诺,甚至比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孝顺。他这心,也就彻底安稳了下来。 今日,他冒着风险来到陈家大院门口,是来和老娘告别的。 “你要是再晚些出现,你老娘我就可以进棺材了。”老太太重重在他肩上砸了几下,一边砸一边哭,“我聪明一世,不相信我儿子会不给自己安排出路。现在看来,你的确是我儿子,没有枉费我的聪明。” “儿子不孝,让老娘受委屈了。”原谨想要抱一抱老太太给她安慰,却被老太太给踢了一脚。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天突然出现,不该是找我叙母子情这么简单?!” “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太太的眼。”原谨讪笑,又被扇了一巴掌。 “滚滚滚,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什么孙雨霏。” “老娘~”原谨握住了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脸上,“您要打就多打几下吧。” “我恨不得打死你啊。”老太太另外一只手高高扬起,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她聪明一世,也知道儿子待在这潍城是危险的。离开潍城,换个身份生活才是最好的选择。她软了口气,“去吧。她也在那儿等着你呢。” 她这儿子哟,对孙雨霏的心,她这个当娘的一眼便看了出来。她给儿子留了足够多的退路呢。 “谢……” “不要再说话了。现在就给我滚。”老太太打开了房门,拐杖砸到了他肩膀上,怒吼起来,“你个臭乞丐,让你进来喝粥你还得寸进尺了。滚。别让我以后再看见你。” 可怜天下父母心。原谨狼狈往外退,却红了眼眶。 又是一月。 祁连山上的茶花盛开,淡粉色的一片,漫山遍野都被染上了颜色。孙雨霏和珍珠两人茶女打扮,一人挎了一个篮子,与当地的女性一起采茶。两个未婚姑娘还不时被开上一句玩笑话。 “你们看,那是元家找回来的大儿子呢。模样还是挺俊的。” “哎呀,王寡妇,你看谁都俊。” “和我们村里剩下的这些鳏寡男人比起来,是俊的嘛。” “别说话,别说话。他过来了。” 穿着短褂长裤的男人从她们面前走过,腼腆打着招呼,“大姐好,嫂子好”,目光落在惊讶的孙雨霏脸上,温和一笑,“妹子好”。 孙雨霏只觉天旋地转,山河倾倒,她此时此刻只记得一句话,“你历尽山河走向我,胜过所有遥远的温柔。” 设定十四 孙雨霏(番外) 两年后。 婚礼现场,人影攒动。穿着红衣服和中山装的新郎新娘被围在最中间,外边挤得水泄不通。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当地最有名望的老先生念出了他们的结婚证词。这也是他们新领的结婚证书上所写的。 “送新郎新娘入洞房。”珍珠的心上人魏子,朝人群中大喊了一声,人们立刻把路给新人让了出来。 孙雨霏早就红了脸颊,被原谨牵着小步小步往前走去。 这场婚礼,是她期盼了两年才等来的。 她三十,新郎三十七。 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大龄青年结婚。于她,是一生找到了真正的托付良人。 “哎呀呀,你说,这雨霏和元家这大儿子,怎么这么配呢。按理来说,两人年纪都够大了,怎么还像小姑娘小伙子似的一脸害臊呢。”村里出了名的八婆婶子嗑着瓜子叨叨着。 “唉,二婶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男人和女人啊,只要是没真正做过那档子事儿,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他二婶子翻了一个白眼,“这雨霏都三十了,来的时候说是投奔老爹,可我怎么瞧也不像是没男人的样子。长那副样子,没男人可能吗。” “二婶儿,你这就是在这里故意造谣了。你没听雨霏老爹说啊,雨霏之前是嫁过男人的,只是男人短命,死在潍城了。他闺女儿,清清白白地来了这里投奔他了。” “丧门星啊。那可不能娶。”他二婶儿大着嘴巴嚷了一句。 原谨可不惯她这臭毛病,牵着新娘子手直接停在了她面前,严肃道,“二婶对我和雨霏的结合是有什么意见不成。” “没……没呢。”她话是这么说,可人都看得出来她演戏的漫不经心样子,“二婶我只是不想你娶一个死过老公的寡妇。村里这么多好闺女你不要,你也不嫌晦气,要找一个死过老公的。” “二婶儿,你心里不就是怨我抢了你女儿的如意老公吗。”在村里两年都闷声闷语的孙雨霏忽然发作了脾气,“我孙雨霏行的端坐的正,不怕别人诋毁我的名声。可是我不乐意听你说什么‘我死过老公’。我以前老公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你要是真这么闲得慌,你还不如现在挨个挨个给你闺女找一个合适的老公,把你闺女给嫁出去。” 她这话像机关枪一般扫射完啊,在场的宾客全都笑了起来。 为啥呀? 他二婶的闺女是个好吃懒做的麻子女,好吃懒做到什么程度呢,女人家来了月事都要把染红了纸巾丢在床底下那种。四十多岁了,都守在家里啃老呢。村里的男人个个都对她避而远之。 “切,我不跟你说了。”他二婶在众人的哄笑中,脸都白了。 她们家的那点家事儿啊,说出去都要丢人笑。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阴阳怪气,是真的看好元家大儿子。 大高个儿,话虽然不多,可知道疼人啊。她私底下都撞见他偷偷给孙雨霏家送过无数次东西了。上山猎的狍子,地里挖的红薯,树上摘的山茶泡,水里抓的活鱼。凡是他有的啊,他一点都不藏私地给送到孙家。 她被女儿啃了四十多年了,能不希望找一个这样的好女婿吗。 唉……她今天真是把脸给丢大发了。 原谨本准备反驳二婶的,却没想到孙雨霏话说在了他前面。听清楚孙雨霏发火的点以后,他对她的尊重更多了几分。 “别这样看我。”两人重新重逢,孙雨霏一直想在他面前维持自己淑女的样子的,却没想到他二婶实在太烦人,让她好不容易维系的新形象破了功。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这样的自己。 不过,也真的不怪她。这二婶子今天像是吃错药了,一直说她以前死了老公。她老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找她,她听了这话心里能高兴吗。要不是今天是她自己的婚礼,她真是恨不得把这多嘴的婆婆给打一顿。 “我发现你越来越有魅力了。”原谨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嘴角是止不住的笑。 “不准偷笑。我就是不愿意别人说你不好听的话。”孙雨霏小声嘀咕,“我们俩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啊。我就盼着我们俩以后平平安安的。” “会的。”原谨握了握她的手心,看向她的时候眨了眨眼睛,“我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 孙雨霏记忆却回到了两年前,她与他茶山重逢的那一幕。 她当时愣得手中的篮子掉地了都不知道,还是他亲自捡了起来还给了她,她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元家老汉在找回失踪多年的大儿子以后,安然闭上了眼睛。而元家的小儿子在老汉死后,搬去了外地生活。因为他从没和大哥接触过的原因,和原谨也不亲近,两人直接断了往来。原谨,便住在了元家留下来的小破屋子里。 后面两年,她和他就用新身份在这村里生活着。 元家的小破屋子,亲自给他修缮成了新模样。在他巧手下,元家还拥有了一个四季吃不完的菜篮子。 这两年里,他是有半点好的都恨不得给自己送过来。 老爹把他这些年对她的好是完全看在了眼里,于是特意找了一个晚上把他们两人喊在了一起吃饭,把婚礼日期给定了下来。 她和他,兜兜转转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大风大浪有过,平静日子也度过了,身边陪着的还是彼此。 “我要给你生七八个大胖小子。”进婚房的时候,她立下了壮语豪言。 原谨看了看她这两年养得丰腴了些的身子,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以后啊,你在后院再建两间房子,到时候把潍城的老太太也接过来。她人老了,心里会挂念你的。” “建三间。” “什么?” “一间给老太太,一间给咱爹,另外一间给娃娃。我们住前院。”原谨抱着她进了房间,大手一挥,窗帘覆盖了里面的春意。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1) 瑞京酒店。 “咚咚。”西装领带整齐的高壮男人踏进了房间,头深深低下去,“大哥,那对姐妹花被带到a101房间了。” “知道了,出去吧。”原谨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起身在房间走动了一圈,发现原主品味挺不错的,墙上挂着的是黄怀玉大师的书法作品,巨大的书柜里摆满了财经、文学、科技相关的书籍,房间里的家具都是珍贵的金丝楠木所造。 然而,品味再好也没用。因为最后还是栽倒在了女人身上。 他这次穿的身份是个大佬,可惜大佬也有倒下去的那一天。 原主喜欢扮演救世主,在找到心仪的培养对象——姐妹花乐婷乐美后,各种筹谋算计,使得姐妹花心甘情愿当了他的情人。姐妹花一个美艳,一个娇俏,被他培养成了高级女秘书送去各种酒局应酬,做成了不少笔大生意。原主变态的地方在,每次姐妹花应酬回来,他都会不准她们洗澡,三个人又来一次。 乐婷乐美姐妹花开始被他迷惑,以为他心里是有她们的,做这些事儿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然而,在他逐渐暴露出其他阴暗面时候,她们不再傻了,意识到了他只是在利用她们,利用手里资源与行业内的他的死对手交换,最后更是攀上了zf大树,利用高官权力整死了他。 “咚咚”敲门声再度响起,黑衣小弟再次进来,严肃道,“大哥,那个男人已经进了姐妹花房间了。” “什么?”原谨后知后觉,“什么男人?” “就是姐妹花里姐姐乐婷的男朋友……”他话还没说完呢,就见着大哥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了。 “a101,a101,……”原谨一边在走廊奔跑,一边数着门牌号。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了。 服务员正好推着清扫工具过来,他想也没想便拿起了小桌子里放着的铁畚斗砸门。 “客人,客人,您不能这么做的,影响到其他客人休息。”圆圆脸的服务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她才刚入职,可不想自己第一天工作就闹出幺蛾子啊。 追来的小弟见着大哥这般费力的样子,二话不说把大哥请开,满是肌肉的大腿在大门上这么一踹,门开了。 “你们要干什么!”脱得赤条条的精壮男人见到他们俩闯进来,单手捂住了自己重要部位,厉声指责着他们身后的女服务员道,“你不把他们俩带出去,我现在就打电话到你们前台投诉你。” 原谨进来目光就往大床上扫,床上躺着的衣衫不整的两人不就是乐婷和乐美两姐妹吗。 “打。”他给小弟下了死命令。 女服务员本来还想劝阻的,见着床上躺着的同龄女孩儿,多少明白了什么,对精壮男人也是更加厌恶。没等房间里的任何人开口,她嫉恶如仇地自己打了报警电话。 ———————— 乐婷、乐美两姐妹醒来,双双看向对方,见着彼此衣衫完整,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乐婷今天是被男朋友齐尚电话邀请来酒店给他庆祝生日的。齐尚知晓她刚工作没攒下钱,特意嘱咐了她什么都不要带,他什么都给备齐了,只要人来了就行。她心中大为感动,只觉得他贴心得不行。 她和妹妹一向都形影不离,她告诉妹妹要来酒店的消息后,妹妹吵着也要来,她想着给男朋友庆祝生日,多一个亲近的人也好,免得他动手动脚的,害自己失了i身。她虽然没钱,可她是个保守的人,希望把最美好的东西留到新婚夜。 哪成想,她们这一进房间啊,什么庆祝生日的东西都没看到,就被齐尚哄着喝了一杯饮料。 喝了饮料以后,她们俩浑身重得要被铁块给压住了一样,倒在了床上就人事不知了。 “事情,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不会放过这个人渣的。”来的女警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骗色的渣男了,从门口看了姐妹俩一眼,这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谢谢美丽正直高尚的人民警察。”好听话谁都不介意多听的,原谨亲自把她送出了酒店大门。转身回来,满眼警惕的姐妹花盯住了他,“你是谁。” 乐婷虽然只比乐美早出生了那么几分钟,可她自有意识起就担起照顾和保护妹妹的责任了。今天,妹妹被她拉入险境,她已经足够愧疚了。此刻打量原谨的眼神,比x射线还要精准,她留心到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得出了一个粗略的结论——面前这个男人是有钱人。 “不会害你们。”好在原主底子还不错,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跟二十六七差不多,原谨和这两颜值高的姐妹在一起相处也不至于自卑。 当然,金钱就是最好的装饰品。自卑是不可能真自卑的。 “齐尚会怎么样?”乐婷挡在了妹妹乐美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瞧。 “看你们想要他怎么样了。”原谨不想这么站着和她们说话,坐到了沙发上,“这是我给你们订的套房,缴了三个月的费用。你们可以找到稳定工作再离开。” “我想齐尚坐牢。”乐婷推开了拉自己手的妹妹,走到了他的面前。 “可以。”原谨头也没抬地摆弄着手腕上的佛珠。 “我们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帮我们。”胆小的乐美突然出了声。 原谨目光落在她要比乐婷柔和许多的五官上,锐利的五官忽然舒展开来,“因为你可爱啊。” 从来没被男人这么直白夸过的乐美,脸颊飞起了红晕。 “不准调戏我妹妹。”乐婷狠狠瞪了他一眼。 “实话实说而已啊。”原谨抖了抖眉毛,捡起了茶几里摆着的橘子扔了过去。橘子精准落在了乐美怀里,她大着胆子又瞧了他一眼,咯咯笑了起来。 “多可爱啊。”原谨看向乐婷,挑衅一笑。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们,就可以指使我们做事。”乐婷抢过了乐美手中的橘子扔到了他坐的位置旁边。 不愧是御姐。脾气也够暴躁的。 原谨捡起橘子,耸了耸肩,无辜道,“我可没有啊。”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2) “你会有这么好心?”乐婷明显不信他的鬼话。 交往了一年,承诺过没有她同意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男朋友,都能在今天,毁了她和妹妹的清i白。他一个陌生人,绝对不会善良到不计报酬帮助他们。 “就有这么好心。”手机正好响了,原谨并不避讳,直接接通了。 乐婷和乐美听着他和电话里那人说话的命令式语气,彼此对看了一眼,感觉这人有些身份的样子。 “你们就在这里安心待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后,我们再聊天。”原谨起身往外走去,注意到两姐妹的衣服都有些旧了,出门的时候给女下属打了个电话,让她给两人送几套完整的衣服来。 乐婷和乐美在他出去以后,立刻把房间大门给反锁上了。 “姐,我们现在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走啊。”乐美信赖看向她。 对性子要柔弱一些的她来说,姐姐就是她的主心骨。 “现在走,去哪里?”乐婷想起两人租住的出租屋,再过几天就到期了。房东老公是个色眯眯的中年男子,时不时就以过来检修房子的名义翻动她们的东西。她都发现自己好几条内裤不见了。害怕妹妹恐慌,她一直都瞒着这件事而已。 “回去啊。”乐美面上有着被保护完好的天真,“我们的房子还有几天才到期嘛。我们回去以后,重新找房子住就好了。” “钱呢?”乐婷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脸,“我和你学历又不高,在这城里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她们的确是能找到高薪的工作,可那些工作都是些不正经的,需要她们出卖身体和青春。她自己说起来,其实没多大干系。可她不舍得自己干净的妹妹被拖入这样的泥潭之中。 “姐姐,你别担心。我以后会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的。让你吃好的穿好的睡好的样样都用最好的。”乐美抱住了自己的姐姐,把头埋在了她的肩颈处。 她们是从同一个房子里出生的,又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形影不离二十年了,彼此都是对方的支柱与依靠。 乐婷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头发,欣慰笑了,“我相信妹妹能做到的。” “不过,我妹妹肚子这会儿肯定饿了。我们还会先吃点水果充饥吧。”她抱着妹妹躺到了沙发上。 ——-———————— 晚九点,原谨有些瞌睡,刚想要闭目休息一会儿,小弟进来请示了,“那个女孩儿要见你。” “五官柔和那个?”原谨打了个哈欠。 “对。她说她叫乐美。”小弟被他感染,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让她进来吧。”原谨为了提神,嚼了两颗薄荷软糖。 “你是他们的老板吗?”乐美进来,天真烂漫向他发问。 原谨还是忍不住犯困,避着她打了一个哈欠,同时点了点头。 “你是什么人呀?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话?”乐美走到了他面前,清澈的眼眸落在了他桌上摆着的未切割的钻石上,惊叹道,“好闪啊,我以为电视上演的是假的呢。” 原谨轻笑一声,这才发现她换了新衣服了。 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更加雪白,气质也多了几分。女下属还是得力的。 “你在看我吗?”她脸红了,“我新换上的衣服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姐姐送来的。她说是你的员工。她提了一整个箱子的女孩子用品过来,有外套、衬衫、体恤、裙子、鞋子、袜子、裤子,还有内衣内裤。”她的脸越来越红。 还有什么比女孩子的脸红更可爱的东西呢。原本还有些犯困的原谨,彻底清醒了过来。 “还缺什么吗?”原谨想了想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开始化妆了,也该给她们准备一点化妆用品了。 乐美摇了摇头,温声道,“什么都不缺了。姐姐送来的东西,足够我们穿好久了。” 原谨已经知道她们缺什么了,自然不和她继续纠结,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问了服务员。”乐美眼睛亮闪闪的,“服务员告诉我了,是你发现了那个坏人想要欺负我们,所以我和姐姐才没有被坏人得逞的。所以,我特意过来谢谢你的。谢谢你啦。” 天哪。这世间怎么可以有女孩子这种可爱到犯规的生物呢。原谨觉得自己在她的注目下,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没关系。”他并不想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地像个痴汉,故意绷起了脸。 “你这么善良,愿意帮助我们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我们俩会报答你的。”她揪了揪自己的裙角,咬唇道,“我们俩现在找不到工作,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份工作呢。”像是怕被误解一般,她立刻道,“我和姐姐不要工资,我们只要管吃管住就可以了。” 原谨心道,小丫头其实也没那么笨嘛。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这是答应了?”对第一次单独求人的乐美来说,这可是意外之喜。 “嗯。”原谨见着她的眼睛都快要发光了,一份工作都能让她这么高兴,以前可得是被人保护得有多好啊。 他想了想,拉开了抽屉,捡了一个买来未拆封的手机递给了她,“会用吗?” “这是手机?”乐美接过沉甸甸的盒子,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平时,她只见过姐姐鼓捣这个东西,她却是没有接触过的。 倒不是她不想,而是姐姐手里那个也是捡来的,在街边小手机店买了一张电话卡,插进去就当自己的用了。可是,那被人扔掉的手机时不时就出故障,姐姐也只敢在找工作的时候用来接电话通知。 原谨又翻找了一个出来,“一起带回去,给你姐,让她教你。” “谢谢你。”她抱着两个崭新的手机,向他郑重鞠了一躬,道,“你真是个好人。” “对你是这样。”原谨自以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却被他逗得前俯后仰的,“你对谁都很好。” 原谨齐刷刷在纸条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双手递给了她,严肃地不能再严肃,“记牢了,以后碰到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3) 乐婷在床上等了妹妹快半个小时了,都没见到她从卫生间出来,有些急了。她正敲门的时候,却见到妹妹抱着两个盒子从门外进来了。 “去哪里了。”她神情严肃地不能再严肃。 小妮子竟然敢骗她这个姐姐了。她刚刚有些头昏,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着她出来呢,她居然敢偷跑出去,真是胆子大了。 “姐,我们有新手机了,还有新工作。”她把两个盒子放下,直接拥抱住了满脸厉色的女子,撒娇道,“姐,以后我会加倍努力工作的。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能养活你。” “那个男人给的?”乐婷想要责怪她,听到她说这话都起不了这个心。 这时,房间门又响了。 之前给她们送衣服来的女子,这次给她们送来了一大堆的美妆用品还有一大包卫生巾。 “之前忘了介绍,我叫lisa,这是新给你们二位办的电话卡。”穿着高跟鞋的她九十度弯腰,双手呈上了被塑料薄膜包裹着的两张小芯片。 “谢谢lisa姐。”乐美嘴很甜,连忙招呼她吃水果。 lisa这才注意到她们俩到现在还没有吃上主食,立刻给两人打电话定了外卖。 “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呀?”箱子里装着的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各种颜色都有,瞬间吸引了乐美的注意力。 “这是保湿乳。”lisa回答了她手指着的瓶子。 “那这个呢?” “防晒霜。” “这个呢?” “遮瑕液。” “这个呢?” “隔离霜。” 害怕妹妹一直问下去,惹了lisa厌烦,乐婷赶忙捂住了她的嘴,赔笑道,“我们会慢慢研究的。” “不用担心。等正式工作了,会给二位详细介绍这些美妆用品的用途和使用方法的。”lisa表情柔和了下来。 她跟着原谨在这个圈子里和人精们打了近十年的交道了,还是第一次遇见像白纸一样干净的两个女孩儿。简单、纯真,这是女孩子最难能可贵也是最纯粹的本质了。是她想回去也回不去的曾经。 “那我们什么时候正式工作呢?”一挣脱掉了姐姐的手掌,乐美立刻出声。 “你们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就什么时候工作。” “那我们现在就休息好了。” 敲门声响起,lisa走了过去开门,接过了外卖员手中的盒子,歉意向两姐妹笑了笑,“之前是我疏忽了,你们肯定饿坏了。先吃饭,休息好今晚,明天我们再工作吧。” “lisa姐真是太温柔了。”乐美像小鸟儿似的迎了过来,想要抱她,被自己姐姐给按住了肩膀。 “妹妹,不要乱动。lisa姐手中的汤洒了,会烫到她的。” 姐姐倒是要比妹妹沉稳一点。lisa对她笑了笑,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 生物钟的原因,原谨天不亮就醒了。 女下属lisa敲门进来,把几个需要他签署的文件递给了他。 “都看过了,确认没问题了?”原谨揉了揉还有些迷茫的眼睛。 “确认没问题了。”lisa没敢抬眼看他。这么多年来,她跟在他身边学了很多。对他,更多的是畏惧。 原谨刷刷刷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名字,全都签完了抬头看她,“那对姐妹花是怎么给安置的?” “我有些喜欢她们。她们像是刚接触社会,对社会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我想先给她们安排一份美妆工作,让她们学会化妆。后面,再给她们安排别的工作。”lisa有些怕自己擅作主张惹了他不高兴,说话时候偷偷瞧了他几眼。 女人就是比男人想得要周到一点,原谨心里赞同她,嘴上却很克制,“这次有进步。以后做事,还得考虑地再周到一点才行。” “知道了。”lisa能够得到他这样的评价,已经很高兴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喝杯酒庆祝一下。 “后天晚上有个酒局,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她正高兴时候,原谨说这话,像一盆冷水直接从她头上淋了下来。 “老板,我为什么不去呢?是不是我最近工作上哪里没做好?”她不自觉绷紧了高跟鞋里的脚背。 要知道,老板以前的饭局、酒局,可都是她作为女伴跟着出席的。 “听说到时候会玩儿花样。你是女孩子,跟着去要吃亏的。”原谨并不想下属怀疑自身的工作能力,简单解释了一下。 lisa心中对他的感激却像是连绵不绝的滔滔江水一般涌起来。 圈内人的这种聚会,多少都是要玩一点花样的。她再是刚出大学就跟着他做事的小姑娘了,对这种事儿也是心知肚明。然而,她震惊与意外的事情是,他是把自己当做女孩子来看的,而不是一个可以用在局上交换的“女人”。 “别呆在这里了。下去做事儿。有点困,想再休息一下。”原谨捏了捏鼻梁骨,靠在了床背上,头隐隐作痛起来。 lisa踩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出去,愣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还体贴给他关上了房门。 —————————— 乐婷乐美初初接触美妆课程,兴奋地不行。两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听得异常认真,把讲课的托尼杨都给感动了。 他想起了自己初学美妆时候,不正像是自己这两位学生一般,热情洋溢吗。那这些年,他是因为什么不再学习美妆技艺,开始固步自封的呢? 他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毫不藏私地教授了两个学生自己所有的美妆技巧。 上午的三节课下来,乐婷已经可以画出一个看不出半点瑕疵的妆面了。乐美这手要笨一些,用起工具来也比较慢,画的妆面也要差一点。饶是如此,也比其他很多学员要强太多了。 中午休息时间,托尼杨去了准备好的豪华套间小憩,乐婷和乐美两人却自觉留了下来,继续改进妆面。 两人之所以这么用心,是想着把这门技艺学到手,等离开这里,也有个傍身的技能。总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lisa过来给两人送饭,见着她们认真甚至是沉迷的模样,竟然感受到了威胁。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4) 酒局。 推杯交盏间,来来往往的都是彼此没说出来的那点生意。要的就是一个微醺,要的就是一个佳人在侧,要的就是你心知我肚明的这么一种状态。 酒过三巡,原谨怀里多了一个女宝贝。女宝贝儿这一身透视装,在这灯光照射下,更加的诱惑人。身材管理极好的她,能够让定力差的男人当场就流鼻血。 美色头上一把刀,美女下手更是刀刀致命。原谨虽然接受了生意伙伴的好意,却并没有要带走美女的意思。 “原大哥,都说您是圈子里最会疼人的了。”美女的手指在他手腕上画着圈儿,原谨一把抓住了她乱动的小手,迅速脱身把她按在了所坐的位置上,温声道,“美女定然是要被捧在手心儿的,所以,这位置还是让给美女坐比较好。” “原哥倒是挺懂得哄女人开心。”她的手刚要搭在原谨手臂,原谨已经往认识的生意伙伴走去了。她手落了下来,却也没有气馁。 圈子里谁不知道,原谨这人爱干净,不喜欢碰别人东西啊。她今日之所以敢大着胆子过来勾搭,不过是见着以往陪在他身边的lisa没有在而已。 这一层楼连着顶楼都是被包下来宴客的,灯光闪烁四五轮后,预先准备好的热情的西班牙舞曲飘扬起来。 原本西装革履的男人和妆容整洁的女人们,三三两两挽着手进入了正中央的舞台。 他们的身体随着音乐的律动开始摇摆,开始贴合,开始相互纠缠。 之前勾搭原谨的那个女宝贝儿,现在已经被别的男人给抱在怀里了,两人跳着舞往角落暗处早去,早已不见了身影。 “原哥有没有兴趣和我们谈一下西街的生意?”原谨望向声音主人,络腮胡,八角脸,眼睛像芝麻豆儿一般小,怎么看怎么猥琐别扭。这人就是他的死对头了。 “万八,我们俩一向都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你怎么会想着拉我入伙呢?”原谨换了个姿势,目光正好可以望到落地窗外面的辉煌夜景。 年轻人所渴求的成功,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全部得到。比起冒风险,他倒更喜欢平淡一些的事情。 “听说原哥在那片儿很熟。”万八坐到了他面前,晃了晃别人喝过的红酒杯,“原哥放心,我懂规矩,有些事儿,我有分寸。事成之后,我们四六分账。” 原谨并不想掺和万八手上的那些黑生意。那东西,来钱快,可见光死得也快。而且,万八这人性子狡诈,跟他做生意风险太大。他想也不想拒绝道,“我能熟吗?你真是高看我了。” “原哥这就不仗义了。”万八重重把手中杯子往桌面一扽,粗着嗓子道,“原哥这是没把我当兄弟。” “本来就没有。”原谨轻哂了一声,见着他脸色阴沉下来,慢悠悠道,“万八,我和你之间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看吧。你今晚过来,无论是真想做生意也好,还是想给我设局也好,我都没有兴趣。” “原谨,你够狠。”万八把杯子推到了地上,杯子四分五裂的声音在这音乐躁动的夜晚并不吸引人的注意。 “好了。”原谨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昂贵手表,翘了翘食指,“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小弟算着时间走了进来,给他披上了外套,同时警惕看向了万八等人,做了一个示威的眼神,这才戴上了自己的黑色墨镜。 —————————— 回了酒店,原谨电话call了lisa。 “明天把东街那一块的地皮都给拍下来。” 要是没有万八的提醒,他可能忘记了自己是个商业大佬的事实。涉黑生意继续搞下去,后面是会被严打的。来钱快,又可以放到明面上来的,只有房地产。 趁着现在还没有多少人了解这个新风口,他得迅速积攒地皮,到时候拉拢银行投资开发,既能大赚一笔,也能洗白之前的身份,不至于后续被轻松一查就给戳倒了去。 “老板,东街那一块儿有个无水产,地皮并不值钱。”lisa多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这没有价值的东西买来放着也没有价值啊。 她听到老板低沉一笑,“不用担心,以后会赚大钱的。”还想说什么,又怕老板误会了是在反对他,应了下来。 她想,通过市里关系把那块地皮拍下来花不了几十万,其他生意上随便找补一点就回来了,就算亏了也不是什么大的损失。 原谨刚想挂电话,lisa突然提起了乐婷与乐美两姐妹的事儿。他想了想,是有两天没关注她们了,耐心听了起来。 lisa听着电话那端平稳的呼吸声,刚才有些躁动的心忽然就平稳了下来。她说乐婷乐美两姐妹的美妆课程已经学完了,后续想要把她们俩安排到她身边学习,也好帮着她分担一下工作。 “可以。” lisa本以为老板会意外一下这两姐妹的学习速度的,可他这言简意赅的话语中完全没有一点在意。看来,老板并没有把这两姐妹放在心上。她,也不用对她们俩那么警惕了。 “这些年你工作也辛苦了,等她们工作上手了,放你去夏威夷度个假。全程费用,找财务报销。”lisa是大学毕业就跟着自己的,这么多年了,兢兢业业的,工作基本没出过错。这样工作能力强的女下属,是需要犒赏的。 lisa并不想休息,可他都这么说了,她只能应承下来。 女人总归是细腻敏感的,原谨并不想她和姐妹花闹出什么矛盾,放缓了声音道,“她们俩是新人,你是陪在我身边的老人了。有些事……” “老板,我都明白的。”lisa声音干脆,保证道,“我以后会好好带她们。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时候不早了,那就好好休息吧。”原谨挂断了电话。 lisa都三十了,还没听说身边有过什么男朋友。一个能力强,长相不差,对老板绝对忠诚的女下属,从毕业就没有过任何绯闻,要么是她喜欢同性,要么是她……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5) 乐婷和乐美今日换上了职业风的ol小白裙,两人原本差不多的长相,在不同妆容的加持下,成为了不同的风格,很容易便让人区分开来。 “乐美,下次不要带这种垂链子的饰物。老板不喜欢。”今日没有穿高跟鞋的lisa画了凌厉的眼妆,她手摸到乐美手腕上的时候,可以明显见到乐美身体颤抖了一下。 “知道了。”是乐婷帮乐美回答的。 “美妆课程提前结束,以后你们就在办公室里学习要处理的事务。”lisa往后抬了抬手,年轻男子抱着一大堆文件垒在她们俩面前的办公桌上。 “这是我们企业最近几年来的发展方向与过去所有工作的汇报总结。你们俩尽快看完,我周五的时候会来考查。”lisa一个眼神扫过去,上班摸鱼的年轻女孩儿赶忙把和男朋友聊天的小屏给关了,战战兢兢走了过来和她道歉。 “第一次,可以原谅。后面再犯同一个错误,带着你的东西走。”lisa手指甲戳了戳她的肩膀,年轻女孩儿不停点头,又是哀求又是道谢的,把姐妹花都看傻了。她们才知道lisa原来是这么冷酷的。 “你们俩继续听我说。”lisa敲了敲办公桌,“老板不喜欢靠近他的人身上有浓烈香水味,包括劣质香水味。” “老板喜欢中午喝咖啡,因为可以提神。平时,喜欢喝茶,但是不能见半点茶叶。” “老板工作作风十分严谨,不喜欢泛泛而谈,任何工作都一定要有严谨的数据支撑。” “老板……”她在姐妹花呆愣的眼神中停下了话头,食指在桌子边沿搭了搭,“老板的喜好你们后面再了解。现在,你们需要做的是把这一摞文件吸收消化。” 等她走出去好远,乐婷和乐美两姐妹才互相对视——lisa的工作事无巨细,很不轻松啊。 lisa出了办公室大门,径直拐向了私人卫生间,开了水龙头,狠狠往脸上浇了几捧凉水。 跟着老板这么多年,老板的所有喜好她都了然于心。现在,要把老板交给别人照顾,她这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今天,正好也没什么事儿,原谨便转悠过来了。正好与lisa在拐角相遇。 “lisa,工作安排下去了?”他随口问了一句。 “安排好了。”lisa转身欲走。 他发现她这眼角红红的,立刻叫住了她,“生病了?” “没有。”lisa抬起了脸看他,“刚画了眼线,把眼睛戳红了。一会儿就好了。” 她话是这么说,可原谨怎么看她这眼睛也不是给戳红的啊。显然,她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原谨也就装傻相信了她,“那你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看看大家工作情况。” 等他走进了办公室,lisa靠在边上,透过透明玻璃窗往里看。 乐婷与乐美见着原谨来了,两人都没有打工的意识,彼此望了一眼就算了,其他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喊道“老板好”。 原谨做了个不用理会他的手势,来到了乐美面前,手指按在了她正在阅读的纸张上,“这些文件看得懂吗?” “不是很懂。”乐美甜甜一笑,“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过来看你啊。”原谨不着痕迹望向她边上站着的姐姐乐婷,“晚上的时候要不要我带你们一起去吃饭。” “不能去。”乐婷脸很黑,害怕妹妹吓到了,迅速改口,“我们这么多的工作都做不完,哪里有时间吃饭呢。” “对。”乐美慢半拍似的点了点头,“这些文件,好多我都没看明白呢。今天和你去不成了,不过,改天,你可以请我们。” “好。”原谨望了乐婷一眼,和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而后扫视了整个办公室一圈。 相信,今天,他来了之后,办公室不会有人起要欺负这两个新人的心思了。 如他所料,他前脚刚出门呢,后脚那些不搭理乐婷乐美两姐妹的办公室员工们纷纷围了上来,打听她们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乐婷本想阻止妹妹说话的,因为妹妹实在太天真了,很容易被套话。可乐美见到大家对她们这么热情,毫不掩饰告诉大家,工作就是原谨给找的。 办公室员工哗然,老板亲自给安排的工作,是不是说她们俩以后会升到老板身边去当助理?!对姐妹俩更加热情了。 乐美看不懂的文件也有人主动给她解释了。 妹妹说的是事实,也没有泄露什么东西,乐婷便打消了阻止的心思。趁着大家对她们姐妹俩正是好奇的时候,她一人请教了几个之前积攒的疑问。 “倒是聪明的。”原谨收回眼神,望着靠在墙边的lisa,道,“怎么还没去休息呢?” “今晚八点,一位贵客约了您在入住酒店谈事儿。”lisa熟练报出了日程。 “知道了。今天放你假,回去休息吧。”小姑娘这眼睛红的,看得人怪心疼的。 “谢老板。不过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lisa越过他往饮料室走去,他最近很少过来这边,难得见到他,她想要多和他待一会儿,偷偷瞧了他一眼,“您坐一会儿,我给您冲杯咖啡吧。” 她都这么说了,原谨也不好马上走,顺势坐在了公共区域的沙发上,等她倒咖啡过来。等待过程中无聊,拿出了手机刷新闻。 一条当地的社会性新闻忽然跃入眼帘。 【三高校女大学生结伴去后山露营看星星,一夜未归后室友报警,警察山中发现三人脱下的整套衣物,却不见三人踪影。三人是被人谋害还是奇妙失踪?】 就是这个新闻,引起了社会轰动,引来了上面的大人物下来调查。 据说这个大人物是kg几个元帅里面的后代,家族势力在东南地区影响力广泛。两姐妹花当时就是攀上了这个大人物,然后整死了他。 虽说他现在和两姐妹花没发展出什么感情线,可高官要是想动他们这种白手起家的人,简单得很,动动手指头无数人都愿意为之效劳。 “贵客?”他的手指划过了这条新闻。要是他记得没错,他可从没有约过什么贵客啊。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6) 原谨回了酒店,刚打算休息呢,电话就打进来了。lisa的声音调起得高高的,不用看见她人都可以想到她现在是有多么的喜悦。 “老板,你真是神了。东街那块儿地,被政府规划了一个高中。原来的污水厂,政府并没有拆,可是计划引进新的高科技产业,把污水转化为工业循环用水。我们这块儿地,值大钱了。” “嗯。”这本就是原谨提前知道的事情儿,所以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听在lisa的耳朵里,却觉得老板这是宠辱不惊的表现。 细数她跟着老板的这十年,老板做的决策越来越正确,成长的速度完全是超过她的。 “lisa,之前忘记问你了,晚上八点约我的那位贵客名字,你这儿有登记吗?” lisa声音有些意外,“老板,这不是您的私密客人吗。” “私密客人?” “对啊。这位客人说了,是您主动约的他,要谈的生意上很隐秘的事情,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不是什么新奇的套路。这“贵客”别是个骗子吧。 原谨不想给她造成工作压力,低声道,“是我记叉了。你继续工作吧。” lisa挂了电话,总觉得老板有些怪怪的。 原谨在自己房间等到八点,房门准时被敲响。 “进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你就是原谨吧。”进来的人四十左右,个头不高,样貌也算不上出众,可一双眼睛却像是在山林里翱翔捕猎的鹰隼一般锐利。这个男人,和kg某元帅的气质实在太像了。 “您请坐。”辨别出他就是那位大人物以后,原谨态度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样的人身居高位久了,对别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无比清楚。同时,他们也无比敏感。原本就是陌不相识的关系,你突然热情起来,正常人也要怀疑你的动机。 “不意外我的到来?”男人掏了一只雪茄出来,放在鼻尖轻嗅,没有要看原谨一眼的意思。 “意外。”原谨把手边的打火机给扔了过去,见着准确无误落在了他腿边的真皮沙发上,慢声道,“我们素不相识,不知道您主动见我有什么要事。” 男人扯了桌上的纸巾拿起了打火机,把它放在了桌上的烟灰缸之中,继续闻嗅手中的雪茄,眉不经意往上一挑,“原老板,你说呢。” “我不知道。”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洁癖,这种位置的人也该是洁癖,原谨并没有一点恼怒的意思。 “本市的爆炸性新闻看了没有。”男人自顾自说起来,“三个女大学生在后山玩耍不见踪影,只见衣服,你说现在这个社会,她们会发生什么呢?” 原谨准备抬杯子的手一顿,“我只是个生意人罢了,怎么能做警察破案的事情呢。” 男人把他这点迟疑看在眼里,笑了起来,“原老板还是谦虚了。这后山可是你的产业啊。这事儿要是一直不解决,您这个大股东的身价可是要受到影响的。” “做生意嘛,有赔有赚,正常的。” “倒是没想到原老板这么看得开。”男人笑声越来越大,“那这事儿我们就慢慢解决吧。现在,我们说点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您说。”原谨表情淡淡。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亦正亦邪,很危险,就像是狼和老虎相遇的感觉,他需要倍加警惕才行。 “听说你这儿有对姐妹花,都是干净的。原老板方不方便抬爱赠予我呢。”男人收了雪茄,目光直直射向他,像是笃定他会按照自己所说的一般去做。 挖槽!这明显才是变态大佬吧!居然胃口大到要一对姐妹花伺候! 原谨忽然觉得这人身上的光环碎了。什么高官什么大人物,和他一样都是男人!都喜欢美色! “对不起,不可以。两姐妹是人,不是货物。只是我的员工,不是我的私人财产。”他直接拒绝了。 让他意外的事情是,男人一点都不生气,“早就听说原老板是圈子里爱干净的人,没想到严于律己的同时也严于律他。” “男欢女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您这般可就没意思了。”原谨并不避忌他目光。 “原老板说得好啊。”男人鼓起掌来,“四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您这般有骨气的人。” 看来,这是要准备对付自己了。原谨可不怂,“男子汉大丈夫的,撩个妹都要人把美女往床上送,这可没意思了。看您这样子,也非池中物,这种事情说出口就跌份儿了。” “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结束吧。我们改天再约。”男人出门时候,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原老板可要好好保持这份儿骨气啊,不然我会很失望的。” 得,为了姐妹花,这是彻底得罪上高官了。原谨把杯子往边上一推。 乐美活泼可爱天真动人,乐婷话少一张脸却长得极御姐,就算是陌不相识,把两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往四十岁+男人那儿推,也不是他原谨的风格。 这事儿,他是打定主意了。他就算垮台也不能把姐妹花往任何人床上送。 男人出了酒店,坐上了黑色车牌号的轿车。 “大公子,这个人我们要不要解决掉。”开车的司机身形挺拔地像白杨,握方向盘的手指上满是硬茧,颔下有一道结好了的伤疤,越看越不是个简单角色。 “查清楚他的底细没?” “十五岁读完初三辍学,跟着表叔学补胎技术;十六岁惹了事儿,被人打折了一只胳膊送进了少管所;十八岁不知道从哪里搞了门道去了金三角那边搞特殊生意;二十岁回来攒了点小钱,开了个文化小公司;二十五岁,小公司做成了大企业,后面又做了一些灰色的生意,一步一步的到了现在。” “倒是个厉害的。难怪也不怕我。”男人转了转手中看不出材质的戒指,“暂时先不要动他,观望观望吧。” “那对姐妹花?”司机通过前视镜望向坐在后排的他。 “先不管。”男人闭上了眼睛,“开回去吧,累了。”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7) 十天后,本地新闻报道了案件结果。 三个在后山消失的女大学生被人残忍杀害,找到尸体时候,法医和警察都吐了出来,可想场面的恶心。 当地更起了传说,说三个女大学生惨死此地,冤魂不散,以后这地皮修起来啊,也是要索命的。碍于流言,政府暂时停了这块地的开发工作。 原谨虽是大股东,可他手上的资金并没有被这个项目套牢,所以一点都不着急。其他的股东,倒是因为这事儿和政府打了好几次交道。得到的结果都是“等待”。 乐婷乐美不愧是可教之徒,短短半月的时间,已经能够独立承担lisa分派的任务了。一直把两人压在自己手下也不是件事儿,lisa把两人喊到了原谨身边工作。 乐美经常都会问原谨一些不算问题的问题,原谨一直都耐心答复她。就这样处了一个星期,乐婷对他这个人的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想着两姐妹一直都在工作,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原谨特批了她们俩周二周三自由安排时间。 下班时候,乐美磨磨蹭蹭不想走,乐婷拉了她好几次,她都没什么反应,然后发火了,“你不走,我就先离开了。” “那你离开吧。”乐美反而轻松了下来,眼睛亮闪闪地望着自己姐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要和老板多待一会儿。” “你和他有什么好待的。”乐婷害怕单纯的妹妹被原谨欺骗,根本不愿意她和原谨独处。 乐美难得反驳了她,“姐,我觉得老板是个好人。我想要和他多接触。” 去卫生间回来的原谨见到姐妹花争执,下意识就是走开避嫌,没想到被乐美抱住了手腕,“你今天能请我吃饭吗?”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乐婷也瞪大了眼睛瞪他,恶狠狠道,“原谨,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收手指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是哪跟哪儿啊。原谨心中叫屈,乐美已经揪着他往前走了,“别理我姐,她从小到大就是管我管得太宽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还没有和你一起吃过饭呢。” 她碎碎叨叨在原谨耳边念着,一张脸天真无邪的清纯,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可爱女孩儿。原谨是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在他们俩相偕走出去的时间,lisa扶了扶自己戴着的黑框眼镜,遮住了自己眼神。 ———————— 已经下班四小时了。 乐婷在房间等得心碎。 她和妹妹从出生以来,总是待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 她虽然知道原谨不会拿自己妹妹怎么样,可她心里仍然担心妹妹会被原谨哄骗。 大概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给自己倒水缓解紧张的间隙,妹妹的电话打来了。 却是原谨的声音。 “你快来医院,乐美受伤了。” 她手中玻璃杯直直往下坠,在地板上摔得四分五裂,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往外跑,“我妹妹现在在哪里呢?” —————————— 人民医院。 “医生,她情况怎么样?”原谨见着出来的白大褂男人,迎了上去,紧张揪住了他的袖口。 “家属你先冷静一下,放开我。”白大褂男人把他往边上推了一推,才慢条斯理道,“伤口已经处理了。恢复以后身体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对子宫有些影响。要做好可能不孕的准备……” “你说什么呢?”找到这里来的乐婷听到他说这话,虎虎揪住了他领口,“你再重复一遍呢,我妹妹以后会怎样?”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具体的情况要等伤者恢复好以后再做检查。”白大褂男人倒是难得的冷静,因为这种情况他见得太多了,还主动扯下了她的手,礼貌道,“我还赶着下一堂手术,就先离开了。” 乐婷没等医生走远,反手就给了原谨一巴掌,“你不是和我妹妹出去吃饭吗,你怎么就让她受伤了。” 原谨在她面前直直立着,完全是任由她打骂的意思。 乐美这伤是为了他受的,作为姐姐的乐婷情绪激动是应该的,他难辞其咎。 他本打算带乐美去商城吃日料的,可乐美望到了街边上打的麻辣烫广告,说想吃这个。他正好想起西街的一个小巷麻辣烫出名,便单独开车带着她去了。 两人刚下车,就被万八的人给按住。 万八是想以此来要挟他答应合伙西街的黑色生意的,可他不愿意做,万八便指让手下刺他,是乐美不管不顾冲了上来替他挡了这一刀。 说来也巧,在万八准备亲自动手的时候,一个男人凌空出现,像少林高手一般把万八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他便趁机带着乐美逃出来了。 “你别给我傻站着啊,我妹妹以后要是不能生育了,你给我负责!”乐婷气冲冲推门进了病房。 她说的可不是气话,而后一路上经过思考才出口的。 她和妹妹的确是长得好看,可她妹妹真的是傻白甜,一点心机都没有的,换了不老实的男人绝对要被拿捏地死死的。 原谨这人有钱,在这里也有势,身边却没有女人。假如妹妹能跟着他,吃穿不愁不说,后半辈子是不用操心的。这比跟着穷小子奋斗多年最后成了糟糠妻再被抛弃好太多了。 乐美见着进来的是姐姐,不是原谨,眼神有些失落。 “你是不是傻。”乐婷戳了戳她的额头,“为了他,你命都不要了?” “姐,我真的可以为了他不要命。”乐美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让她震惊的话。 “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啊。你就可以这么为他。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我。”乐婷恨铁不成钢,在她脸上揪了一下。 “我觉得他很好。”乐美望着姐姐傻笑。 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和注意力放在姐姐身上,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姐姐背后的她。只有他,他望着自己的时候,目光总是沉静温和的,让她想起了电视剧里一眼万顷波光粼粼的海。 让她感觉到,她于他而言,是被尊重的,是被在意的。 某些特殊时候,她是被需要的。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8) 原谨本就没想和万八起冲突,可万八先挑衅,他也不能任由着被人给打脸啊。 花钱买了几条命,让他们去警察局举报了万八几条生意路线。 第二天一早,原谨打开电视机,调频道本地电视台,本地新闻播出的是昨晚抓捕毒贩的新闻,见着万八手下那个得力的兄弟被警察押进警车,他终于笑了。 这时候,万八给他打来了电话。 原谨手顿了一下,按了免提。 “我们俩之间算扯平了吧?!不要互相伤害了。”万八主动求了饶。 不是他想低头,是他没有办法。他最得力的兄弟进了警察局,他得想法子把人给保出来啊。不然,手下人绝对会对他寒心。 要是这时候,原谨再给他添乱,他真的是自顾不暇了。 “扯平了吗?”原谨捡起桌面上的名牌打火机把玩,残酷的笑意从眼角一直往后蔓延,“万八,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才是他的第一步。要让一个人永远失去威胁,可不仅仅是卸掉他有力的臂膀那么简单。而是,要,他的命。 原谨挂断了电话。 万八气得把手机往墙上一摔,这么看来,原谨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了。那么,他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原谨不是心疼女人嘛,那他就毁了他身边的女人。 ————————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原谨赶忙让小弟开车带他去了医院。 路上,他把保温盒抱得紧紧的,这里面可都是保姆给熬了一整夜的鸡汤,他要亲眼看着乐美喝完才成。 要不是乐婷恳求他不要一大早就去找乐美啊,他肯定早早就去乐美床前守着了,才不看着鈡一直熬呢。 车刚开到人民医院大门,救护车在身后呜呜响起,开车的小弟赶忙让道。 “这是怎么了?”原谨打开车门,抱着保温盒下来,心里有不好预感,赶忙给乐婷打电话确认情况。然而,电话一直都没有接通。 边上正好有知情的人在讨论。 “你说这医院的病房怎么会着火了呢?” “唉,瞧你说的,这医院还不是人住的地方啊。着火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医院里这么多人啊,没人注意到吗。这火都烧多大了才打报警电话。” “听说是医院里有个大人物受伤了,所有人都过去照顾大人物了。这边住院楼的病房就没人注意,不就燃起来了吗。不过啊,这火可不是什么线路自燃的。好像是一个得了癌症的老年人不想活了,悄悄买了汽油藏在了床底下,把她附近的一排病房都给淋了……” 原谨顾不上手中的保温盒了,飞一般往乐美病房跑去。 小弟关了车门,飞一般跟了上去。 原谨赶到乐美所在的住院楼下,已经聚起了一大堆人。好几具被烧得黑灰的尸体被人抬出,他注意到有具被抬出来的尸体手上紧紧拽着一根看不出颜色的金链子,疯了一般冲上前去。 这根金链子,是他昨晚上离开时候悄悄塞到乐美手心的。 他当时给乐美承诺了,等她伤养好了,就带她去看海。因为她说他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拦住他,拦住他。现在尸体还没有完全找出,大家都冷静一下。”军官挥了挥手,几个警察立刻架起他往边上走。 原谨小弟可不是吃素的,一人一个给撂倒了。然而,原谨还是没能够到那具尸体,因为尸体被迅速给搬进了专用的入殓车带走了。 乐美就这么死了? 他脑中不停循环着这个念头,头痛欲裂。 他知道万八张狂,可他从来不知道万八竟然这么张狂。 他今天本来打算把乐美带到他的别墅去休养的,然而这一切,在他现在所见下,彻底化为了灰烬。 —————————— 别墅。 “老板,新闻播出来了,这次人民医院的火灾,都是同一楼层的。乐婷与乐美两姐妹也在里面。医院那边叫我们现在去收尸。”lisa一直强忍着,说完话还是红了眼眶。 “去吧。”原谨表情淡得像白开水。 lisa要是没看见他贴在大腿边的手浸湿了西装裤,定然都要以为他没有情绪了。他越是冷静,她的心中越是害怕。 她跟着他十年了,从没见过他这般反常的样子。 她害怕他拼上一切都要把害死乐婷乐美两姐妹的人给拉下马。 “万八是不是有个妹妹啊,听说还长得不错。跟你是校友。要比你小上一届。你和她还熟吧?”原谨目光淡淡扫过来的时候,lisa的心都提起来了,她心中疯狂尖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她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身体却异常诚实点了头。 “那你约她吃顿饭吧。”原谨扯住了湿纸巾,一大叠纸巾被他捏在手心,挤出了水来。 万八做事不仁义在先,不要怪他做事绝在后。 —————————— 此时,主动求见过原谨的贵客,正在和万八商谈一笔生意。 万八愤怒拍了拍桌子,“我不同意。” “你想想现在的原谨,他可就像是一只刚出笼的老虎,理智全无的。他如果铁了心要把你送进牢里,不,应该说他想要你的命赔给姐妹花,你觉得你可以全身而退吗?”男人嗅闻着手中的雪茄,一脸的满足。这次新得的古巴雪茄散发着少女的芳香,是要比之前的英国雪茄味道好闻一些。 “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万八冷哼了一声,“我连你什么身份都不知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把西街的生意让给你做?还给你一半的资产?你有什么实力来做这事儿!你凭什么拿我半辈子攒下来的钱啊!” 站在男人身后的保镖站了出来,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被挡了回去。 “条件我反正是开出来了。既然你不愿意,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现在就离开。” “离开?你保镖帮助原谨逃走的事情我还没给你算呢。”万八掏出了背后藏着的手枪抵在了他额头,他身后的兄弟们也纷纷效仿他动作,枪口齐齐对准了两人,“本来这事儿跟你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你们自己要出来,也别怪我狠心了。” “万老板的确是要比原老板黑心啊。”男人笑了笑,一点都没有惧怕的意思。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9) 几声枪响以后,男人推掉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万八。 “好了。一切都解决了。” 看着乱七八糟倒地的尸体,悠悠叹了口气,“不识时务的主子真的是连累人。” “大公子,我们现在是回去?那边已经来人了。” “回去吧。也不要给他们造成太大压力了。这次,定性为hei帮械斗吧。” “知道了。” “原谨那儿,再给我约一下。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性子。”男人噙了一抹残忍笑意,接过身边人递上来的湿纸巾,擦干净了手指以后扔到了地上躺着的万八面上,“本来准备看你们俩斗个鱼死网破的,可你实在太蠢了。”而后,径直从流血的尸体上踩了过去。 他身后的人捡起留了脚印的湿纸巾放进了贴身袋里,在屋内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取出了打火机,点燃以后丢到了角落堆积的废旧塑料品上。 —————— 别墅。 原谨望着出现的不速之客,警惕地按响了家中警报。 “不要这么抗拒嘛,我也是人,别这么害怕。”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乐不可支道,“你这副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这特么越笑越像个变态啊!原谨心态有些崩,抬手给了他一拳。 男人身后的保镖,毫不留情还了他一拳。 男人坐在了他原先做过的位置上,翘起了二郎腿,“不要试图挣扎了,你这儿的人已经全部被迷晕了。我今天来呢,也不是要和你打架的,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交个朋友。” 原谨审视他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说话敞亮点。” “你不是想报复万八嘛,万八我已经给你解决了。”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指甲刀,漫不经心道,“你要怎么谢我呢?”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准备自己亲自报仇的原谨,听到他这话儿可一点都不高兴。 “怎么着,我站在你这边儿,你还不乐意了?”男人一个眼色,保镖立刻砸了原谨尾椎骨一拳,原谨刚想还手的时候,男人道,“不想死吧?他以前可是给gj领导人做过备选保镖的。要是他使全力,你的命可就葬送在这儿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原谨收回了手,死命咬住了牙齿。 这人,完全就是煞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万八死了,也就没有必要牵连到他的妹妹了,原谨此刻很想打电话,让lisa不要带着万八妹妹来这里。 “门铃响了,是谁来了呢?”男人起身去了落地窗前,见到院门外站着的两个女子,眼尾拉出了长长的笑意,“开门吧。” lisa今天觉得很奇怪呢,这平时按门铃两声就开了,可今天按了好一会儿门才开。她挽着学妹的手,踏进别墅院门的时候,心底仍有些发毛的感觉。 守门的大爷怎么没见到呢,她抬头看向二楼灯光处,原谨不停向她挥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学妹跑了出去。 “走,你开车,跑得越远越好。”她打开车门,一把学妹推到了驾驶位,迅速翻出了副驾驶座下的黑包,取出了小巧手枪握在手心。 “学姐,怎么了?”戴眼镜的女孩子斯文白净,显然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开车,赶快开。现在就出省。”lisa的心跳得很快,她害怕身后会有人追来。她只开过一次枪,没有真正和人对战的勇气。 况且,老板这么谨慎的人都会被控制,可见他身后的人势力很大。她现在要是逃不脱,老板就没救了。 “你这秘书倒是挺机灵的嘛。”男人坐回了沙发,继续和原谨唠嗑,“我都活四十年了,身边都没出现这么机灵的女孩子,倒是有些羡慕你了。” “你还来得及培养。”原谨因为之前的小动作,已经被捆起来了。虽然不清楚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可看他这样子似乎没有要立刻要自己性命的意思。 “我只喜欢干净的女人。”男人掏出了雪茄盒,慢条斯理取出了雪茄贴在了自己鼻下,“我可不是什么都来者不拒的。” “哦!”原谨换了个姿势,这样能让自己双腿更舒服一些。 男人目光淡淡扫了过来,“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不是来告诉我解决了万八的事儿的吗?”原谨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想着lisa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吧。 “很快就会有人调查到你这里了。”男人唇角笑意浓稠,“你可能会有大麻烦。” “向来都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可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来干嘛的嘛。” “不想知道。” “真不想知道?” “不想。” “好吧。那就麻烦你跟着我去警察局走一趟吧。正好把你绳之以法。”男人一抬手,保镖就把原谨给拎了起来,像拎小鸡崽儿似的。 —————— 在警察局被拷问了一天之后,原谨仍然没有说一个字。 他虽然想万八死,可万八的死的确和他无关。他就算要交代,也没有要交代的。 “这人嘴巴倒是挺硬啊。”做笔录的小警察和审问的长官耳语,“要不然我们动点特殊手段?反正他身家也来得不干净。” “上面来的人正打算看我们工作能力呢。你这样做,不是打脸嘛。”他被长官打了一下头,“继续继续。” 单向玻璃外,男人望向被拷在椅子上的原谨,笑得高深莫测。 大概是很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竟然花了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 不过,过两天就可以结束一切了。 狡兔三窟嘛。这座小城市,他准备发展为自己的一个小势力。 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不能眼看着别人来分咯。 以前那些占据资源的人,自然都要被他给一一去除。 他以前大概是太顺了,因此也就没能注意到原谨低头时候嘴角那抹忽然出现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螳螂,一眼可见。可谁是蝉,谁是黄雀,不到最后,难分呢。 暂时斗不过的人,那就让旗鼓相当的人来!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10) 男人果然没有高兴几天,上面又派了新的人下来辅助他调查本市hei帮械斗的案件。这人现在正受宠呢,他也不敢触他霉头。本来是由他主导的一切案件,现在都变成他辅助了。 市长倒是没想到他在任期间能够见到上面下来这么多的大人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事事更是小心了。 原谨被放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分外灿烂的暖阳,忍不住掬了一把放进了自己的眼睛。 lisa来接他,望着他过分苍白的脸,红了眼眶。 想也知道这些日子,他在里面过的肯定是非人的日子了。 “谢谢你啊。”原谨本准备拍她的肩膀的,望见她身后的人,手顿了一下,插进了自己的衣兜。 “沄沄,过来。”面容苍老却染着一头黑发的陈岩向女儿招了招手。 这事儿,他本来不打算出面的。可他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跪在自己房门外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他心疼啊。再说,他也不能见着那家人只手遮天啊。犯下这种事儿,还想瞒天过海找人替罪,他第一个不允许。所以,他派了子侄过来处理这事儿。 “老板,我要回老家了。以后,不能跟在你身边做事儿了。”lisa想要体面告别,可望着身形挺拔的男人,眼中湿意凝聚地越来越多。 她跟着他的这十年,是成长最快的十年,也是很快乐的十年。 “嗯。回去吧。”原谨想要维持自己的风度的,尤其是在大人物面前更想显得自己稳重一些,只是为什么鼻子有些酸呢。 谁能想到跟着自己十年的女生,以为只是普通大学生的女生,其实是隐藏大佬的女儿呢。 要不是他那次偶然注意到她给一个备注“dad”的男人发短信,里面提到了一般人不知道的信息,他可能都不会关注她私人的事情。他这么悄悄一关注啊,就发现了她竭力隐藏的小秘密。 “那我走了。”陈沄沄把手指抵在了自己鼻子下,“老板你以后别和他们牵扯了。做个小生意,娶妻生子,挺好的。” 她不是个什么有大出息的人,不然也不会来到这个小城市读大学了。可她在这座小城市,所感受到的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平淡、温和、充实。她从内心出发,是喜欢这座城市,是喜欢这座城市里的人的。因为她身份暴露的原因,她自此都和这座城市无缘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一个女孩子,早就该回老家了。”原谨抬手和她挥别,笑意散落在眼尾,“走吧,走了以后可别回来了。” 她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怕是会被其他人给恨上。乐婷乐美因为他的原因,已经丢了命,就不要把她给牵扯进来了。 她还想说什么,被父亲拉住了手腕,“沄沄,小心误了飞机。” 她钻进了小轿车,老人迅速给关上了车门。 原谨站在原处不停与她挥手,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的,一程过后,消失在彼此生活之中。 他真心希望她往后的生活平顺。 “大靠山走了?”一直在里面观望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按住了一直跳动的眉角,“我倒是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样的大人物保你出来。” “大公子,我和你之间的事儿没完呢。”原谨眼神平淡,“乐婷乐美两姐妹是你害死的吧。这笔债,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万八虽然张狂,却没张狂到火烧住院楼的地步。再者,那天怎么就那么巧呢,所有人都去照顾受伤的大人物。偏偏这个大人物就是站在他眼前这个人。 “不算太蠢。”男人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一向都不是喜欢勉强人的人。可你知道乐婷、乐美两姐妹有多不识趣吗。尤其是我喜欢的姐姐,居然虚与委蛇,差点害了我。” 他回到了那天晚上的记忆。 那天,知道姐妹花睡在了医院,他凌晨提着鲜花和果篮过去是想刷刷好感的。 美女嘛,谁不喜欢。 他敲门,很快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穿着条纹服的娇俏女孩儿,应该是被万八手下给刺伤的妹妹。女孩儿见着他的时候,眼中的惊喜迅速消退,变成了漠然。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无视。 所以他借了原谨的由头,说是原谨让他来探望她们的。 女孩子没有一点怀疑,想让他进来,他望了一眼病房里趴在床上熟睡的姐姐,改了主意,让女孩子和他去僻静处说话,免得把姐姐给吵醒了。 说起来,女孩子是真的傻。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赤着脚就跟着他走了。 他和女孩子一直往走廊尽头处走,顺势把女孩子给关进了其中一间病房。 他还记得很清楚,病房里躺着的老太太,见着他压在女孩儿身上的时候,疯癫一般跳了过来要打他。这,他怎么忍得。完全不带一丝犹豫的,送老太太去了西天。 反正她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女孩儿不停地踹他,不停地大喊,他实在是太激动了,掐住了她的脖子。 姐妹花不愧是姐妹花,心灵感应来得特别快。在妹妹奄奄一息的时候,姐姐给找了过来。他一向都是个不喜欢勉强人的人,所以他给了姐姐一个命令,让她脱衣服。 姐姐不愧是姐姐,就是要比妹妹有眼色。 一分钟不到,全身就赤条条的了,她竟然还主动勾yin他。 他是谁啊,阅女无数的人啊,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心还是假意了。 眼前这个不停诱惑他的女人,嘴里不停说着,“我知道你比原谨厉害,我比我妹妹懂事,让我来伺候你吧。只要你以后让我待在你身边过好日子,我什么都愿意的。” 有美色却贪婪,有欲望,好控制,是他理想的对象。 他想也没想便放开了妹妹,抱住了姐姐洁白的躯体。 哪想到,陷入回忆之中的他重重皱了皱眉头,这女人居然把刀片贴身藏在了咯吱窝,划伤了他的后背。 不识趣的人总是会连累人的。 所以,因为她们两姐妹,他牵连了一层楼的人。 “你啊,现在可是警方重点关注对象,先自求多福吧。”男人邪笑着掸了掸他胸膛上不存在的灰尘,“再告诉你一件事儿,姐妹花滋味不错。尤其是妹妹,她一边哭喊你的名字,一边被我x的样子,真的是太性感了。”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11) “你……”原谨双手捏紧,指甲掐进了肉里,“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你这样的垃圾,我还没有放在心上呢。要你死,也是早晚的事情,别把自己想得太厉害了。”男人唉了一声,头也不回进了警察局。 原谨紧了紧自己手心,指甲盖大小的云录音笔是他之前想要拍陈沄沄肩膀时候陈沄沄塞给他的。他按住了录音笔上的发送按钮,他和这位大公子的完整对话现在想来已经被陈沄沄的父亲知晓。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陈家和这位大公子家一向都不怎么对付,定然会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公子给搬倒。 —————— 小城市的风波总是越演越烈的。原谨把手里所有的钱全都散了出去,找人民医院火灾当晚的目击证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是实打实的把钱给摆了出来。 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小的。还真的跳了几个真正有用的知情人出来。他把这些目击证人的说辞全都录了像,给陈沄沄的表哥寄了一份,给陈沄沄的父亲寄了一份,给大公子本人也寄了一份。 大公子收到他寄来的这些录像,笑了。笑他的天真,笑他的不自量力。 “拿去烧了。” “大公子,这事儿最近有些闹大了,要不我们撤吧。”保镖抱起录像带,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忧心忡忡的神情。 “你跟着我这么久了,你见我怕过什么。只不过是几条贱命而已,我们这个位置上能坐着的人,谁手上没有点血腥。”他轻哂了一声,“再不济还有家族顶着呢。石头落不到你我头上来。” “可陈家的那位主儿已经怀疑到您的头上了。” “怀疑归怀疑,要有实际证据才行。”他掏出了雪茄点燃,放在嘴边啜了一口,“他陈家只是最近受宠了一些。树大招风,不少人也等着抓他们的把柄呢。” “大公子……” “好了。”他有些不耐烦了,“下去吧。忙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原谨,狗东西。他就算要离开这里,也要把他大卸八块才成。 —————— 周末,原谨乔装打扮了一番混进了大公子的住所。 这里可是他熟悉的地盘,就算是街边有着摄像头,他也知道怎么完美避开。 他今日是装扮成电路检修的工人混进公寓来的,进来以后,自然被人一番盘查。 “好了,进去吧。”保镖淡淡扫了他一眼,总感觉他有些眼熟。 原谨本就没想这瞒过他们,快速找到大公子所在的房间,在他喜欢喝的饮料中投入了一小块白色的晶体。脚刚踏出来,就被保镖给抓住了,“私闯住宅,给我打。” 结结实实挨了两脚以后,警车来了,迅速制止了混乱的场面。 “有人报警此处打架斗殴。带走。”年轻警官扫了原谨一眼,他连同打他的保镖都被拷走了。 原谨这次进警察局,见到了陈沄沄的表哥。确切来说,是陈沄沄表哥主动要见他的。 “去他住所做什么?伺机报复?”陈石竖起笔头在桌上敲了敲。 他其实也不想来这里的,是表妹陈沄沄各种拜托他,看在表妹的份上,他才勉为其难来了这里。 “没有。”原谨晓得他亲自过问自己定然是因为陈沄沄的原因,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想让陈石和自己扯上关系。 “他是你动不了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安安稳稳过自己日子去吧。”陈石阖上了本子,面色板正,“最近半个月你都待在这里。安全有保证。” 面冷心热。待在这里也是原谨所要的。 大公子这人不是好美色吗,刻意给他设了局。干净地不能再干净的姑娘,只不过这姑娘可是带了毒的。之前被他给识破了,打发了一笔不菲的钱。 而且,确切说来,最近缺钱正想钓一条大鱼呢。因此,就算这两人同时死,他也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当然,大公子这样的人,疑心病总是重的。 他亲自操刀给他与姑娘的相遇设计了一个唯美地不能再唯美的相遇。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花店拐角,卖花的姑娘忙碌着收拾街边摆放的花篮,身后的老板聒噪不停地唠叨着,姑娘始终温柔护着这些鲜花,一一把它们搬到屋檐下,衣服全都湿透了也没注意到。 大公子本打算把姑娘直接给带回家的,可姑娘红着眼眶拒绝了他。他大手一挥,直接把这家花店买了下来送给姑娘当礼物。 他土豪行径打动了姑娘的心,姑娘跟着他回了住所。 与姑娘春宵一度后,他心满意足地把住所钥匙交给了她。后面几天,那处却忽然不舒服起来,请来私人医生检查后,他大发雷霆。 “妈的。”他当即爆了粗口,径直去了房间把姑娘给抓了起来狂扇巴掌,“原谨让你过来的?你这么害我!” 见着她眼中的躲闪,更是气愤,掏出了枪抵在了她太阳穴。没想到,她力气倒很大,反应也比他想象的快。 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她给闷死。 —————— 陈石,人如其名,像石头一般刚强,是个意志坚定不畏艰险的人。越困难对他来说,越是挑战。 一个月不到,他便调查清楚了所有事情,向上面如实反映了系列事情。 大公子在这小城市搞出的事儿很快传到了家族耳朵里,大家长竭尽全力想要保他,因此很是动用了一些关系,事儿却被陈沄沄父亲捅到了上面去。 由于他造成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上面可不打算容他,派特警抓捕他的时候,全程录了像。 陈石也调任回了bj,临走时候,特意来见了原谨最后一面。 “你怎么知道他会和那个女人”,他顿了顿, “他亲自说的。”原谨淡淡一笑。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陈石觉得他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祝陈先生,前程似锦。” “好。”陈石注意到他右手的伤疤,应该是最近才造成的,不似关心胜似关心的嘱咐了一句,“好好生活。” 原谨抬眼看云,云朵是那般的洁白,他应该会保重自己这条性命的吧。 设定十五 变态的偏执大佬(番外) 小城市,在大人物离开以后,恢复了平静。 万八死后,原谨俨然成了这座城市暗中的大佬。只是,他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 一年后。 陈石出差外地,路过这里,停留了一个小时,找了原谨叙旧。 他其实和原谨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表妹陈沄沄一直缠着他,让他给原谨带一个东西。他又拗不过自己这个倔强的妹妹。 “大公子死了。”他开口,见到对面坐着的人没有一点意外的样子,心中了然。 “挺好的。”原谨给他倒满了茶杯。 他当日冒死混入大公子的住所,给他饮料里下的东西,是国外新研发出来的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人只要服用了这种药物,不出半年,身体机能就会缓慢衰竭,死的时候会没有一点征兆。但这个过程,却会让人异常的痛苦。 这是他给草菅人命的大公子下的第一道绊子。 第二道绊子,自然是美人计了。得了那种脏病,会让大公子很困扰很痛苦的。 “你做事还是收敛一些。”陈石话刚出口,又停顿了。 眼前的人,在一年时间里,捐了不少教学楼,已经洗白了身份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慈善家了。 “谢谢关心。”原谨望着他,感激之情不以言表。 当时,他在警察局,吃饭中毒,差点被人给勒死,都是他及时发现才把他这条小命给救了回来。 “你都三十五了吧。”陈石突然提起年龄,让他有些意外的。 “也该成家了。”陈石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推到了他手边,“陈沄沄拜托我转交你的。她应该是跟着你待久了,都三十一了,还不想着嫁人,她表嫂在我耳边念叨了许久,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沄沄是个好姑娘。”原谨并没有打开盒子,而是把它原封不动给推了过去,“我现在随时都有危险,谁跟在我身边都不合适。” 陈石挑了挑眉,他倒是比自己想的知趣儿。 姨父也是反对沄沄回来找他的,强制把沄沄给送到了国外去留学。 “旧事叙完了。我也该离开了。”陈石起身,想了想,道,“你放心,你现在其实比想象的安全。你这条命啊,上面无数人替你看着呢。你要是有事儿,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家人。” “谢谢。”原谨起身送他至门口。 陈石钻进了改装过的防弹车内,准备闭目养神的时候,鬼使神差往外看了一眼。 “陈沄沄!”他惊讶出声,“停车,停车!” 这小妮子都被送出国了,是怎么逃脱保镖严密监视的! “lisa!”原谨见着踩着八厘米高跟鞋,画着完整妆容的女下属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刻,眼睛明显亮了。 “老板,你没有心。”陈沄沄抬手给他肩膀一下。 她还是喜欢这里,喜欢别人称呼自己为lisa,而不是陈家大小姐。 “你怎么过来了。”原谨见着前方驶过来的黑色车辆,提醒道,“你表哥也在呢。” “表哥在就在呗。他打小就被我缠怕了。他要是告状啊,我就纠缠他让他不得休息。”lisa与老板并排而立,微笑着与车窗里的男人挥手。 陈石本来是打算劝阻她的,可见着她脸上那么灿烂的笑,那是一点都不违心的笑容,是他在bj很少能见到的笑容,心软了。 女孩子嘛,总是要嫁人的。妹妹都三十一岁了,仔细说来,是三十二了,也该找一个合心的人在一起了。 “回去吧。”他沉声闭上了眼睛。 就当他没来过这座小城市,没见过原谨,也没见过陈沄沄这人。 ———————— 三年后。 青山绿水的某个乡村,肤色比那晒枯的黑木头还要浓重的原谨挑着水从山道上走过。 他身后,跟着一个娇滴滴的大家小姐,正不停给他扇扇子呢。 “老板,你说说你,锻炼了好几年,也没见你练出什么腱子肉。” “你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今晚上,不给你做好吃的凉粉了。”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我今晚上给你烧热水洗澡怎么样。” “别了。记得上次某人也这么承诺,结果呢,灶台都坏了。” “哎呀呀,瞧瞧你,这都多久远的事儿了,你还记得……” …… 两人说着话往山道前行,路边歇脚的村民们摇着蒲扇笑而不语。 这对小情侣啊,是两年前来到他们村的。来的时候,男的瘦弱白净,女的呢浓妆艳抹的像个妖精。半年时间不到,男的就晒成泥巴颜色了,女的呢也素面朝天和村里的大姑娘一个样子了。 这对小情侣啊,每天都要出来一趟挑水,都像今天这样有说有笑的。日子过得可比他们这些当地人还要快活了。 原谨挑着一担水回家,倒在缸里满溢出来,望向身边姑娘的时候,终于有了笑颜色,“今晚上啊,给你烧热水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保证你睡得安稳。” 陈沄沄当日来找他表白,他一方面是抗拒,一方面却是惊喜的。 抗拒是他明白他的家世根本配不上她,她家里人定然会反对他们两人。 惊喜的是,陈沄沄暗恋了他十年。从陈沄沄口中,他得知了她暗恋他十年的心路历程,是真的心疼她。 陈沄沄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尝试和她在一起,他就这么犹豫着,一个月结束,他发现自己离不开她了。 为了真正的保险,他带着陈沄沄离开了以前的城市,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小山村,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陈沄沄也不挑剔,他做什么吃什么,想跟着他一起下地的时候,他是死命地拦才拦住。 他已经辜负了乐美了,因为他的原因乐婷乐美姐妹都丢了性命,他已经很愧疚了。她这个大小姐知道他很危险还愿意跟着他,是他的福气。 “那今晚给不给做凉粉呢?加两大勺糖浆的那种。”女孩子仍然给他扇着扇子。 “给!必须给!我姑娘就喜欢吃这一口,必须给满足!”原谨凑过去在她脸上啵了一口。 女孩子满足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道细细的月牙,看不出一点以前雷厉风行的冷酷样子。 生活,在与他在一起后,总是甜蜜得很轻易。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1) “原公公,醒醒。” “怎么了?”原谨睁开眼,见着的是一个穿着浅黄色宫服的……太监。 “原公公,贵妃娘娘要见你呢。”小李子抬起了他的头,下巴往边上一磕,“贵妃娘娘脾气可不太好,您去慢了是要被罚的。” “贵妃?”原谨脑海中多了一段剧情。 他原本有个美满家庭,十六岁时,家乡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发生。为了活命,乡民们纷纷往周边城市逃难。他家也不例外。 逃难过程中,父母双双病死。为了活下来,他选择了净身进宫当太监。 人分三六九等,太监自然也是。为了上位,他使足了劲儿讨好贵妃,成为了贵妃手下得力的狗腿子。 他与贵妃勾搭成奸,除去了不少贵妃的眼中钉,在帮助贵妃争夺后位的时候,司乐坊的女主横空出世,以一首凤求凰博得了皇帝青睐,最后当然是贵妃惨败,贵妃以前所做的坏事也被女主揭发,他这个狗腿子也被推落水井溺亡。 渣吗?不渣吧!坏倒是有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一个小太监在宫里无权无势的,得活啊! 现在呢,正好是他刚进宫半年,在贵妃那儿挂了一个名号。 “原公公,你还在想什么呢,快去啊!”小李子恨不得给他头上来一下。也不知道他最近是给贵妃娘娘喝什么迷魂汤了,贵妃娘娘每天都要召他去一趟。 这进宫还不到半年呢,就骑在了自己脖子上。现在和他说话,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的了。要是他今后真得了势,那还得了,不得在他头上拉屎啊。当即就动了要打压他的心思。 原谨人精一样儿的人物,自然洞察了小李子心中所想,改换了口气道,“李公公,今日劳烦您去贵妃娘娘那儿跑一趟吧。就说我病了。” 小李子不是想在贵妃娘娘面前露脸吗,自己就给他这个机会。 难伺候的贵妃娘娘,会教他怎么做人。 小李子听到他唤自己“李公公”,笑模样出来了,“原公公今日怎么这么懂事呢。您往日里可对贵妃娘娘的差事儿毕恭毕敬的。” 原谨故意叹气,道,“我知晓最近自己做事过分了些,惹得李公公和其他的公公们都很不满意。所以,想请你们给一个机会改正。” 小李子冷哼一声,“算你识趣。今日你生病了,我就主动去贵妃娘娘那儿伺候吧。”等自己在贵妃那儿露了脸,到时候把 “谢谢李公公,谢谢李公公。”原谨行了拜礼,藏住了嘴角得笑意。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 一直欺压他的李公公,相信蹦哒不了多久了。 事情果如原谨所料,李公公从贵妃娘娘的升平殿回来,找他大大发了一通脾气,说他是故意想害自己。 原谨望着他面上两个鲜明的掌印笑出了声音。这宫里谁不知道贵妃娘娘难伺候,他自己还非要上赶着揽差事儿。 “原谨,我记住你了。这事儿和你没完!”李公公恨恨踩了他的衣袍几脚,放下狠话。 原谨低垂着头,任由着他打骂自己,思绪无端发散。 后宫之中,真正算受宠的就是贵妃,其他几个妃子姿色平平,家世也平平,所以贵妃才会想要当皇后。 然而,正是因为贵妃家族势力强大的原因,皇帝不可能选择她当皇后。外戚干政,是历朝历代帝皇都所避忌的。 所以,后面家世一般容颜姣好且无比聪慧的女主出现,皇帝便力排众议把她推上了皇后宝座与贵妃抗衡。 女主现在不过是司乐坊的一个小宫女,还没有得见天颜。就算他现在主动去拉拢她,两个后宫底层的人在一起,也是很难生存的。 他决心,选择投靠贵妃。 ———————————— 升平殿。 “娘娘,那个原公公故意不来,您不生气?”月儿在梳子上蘸满了桂花油,轻轻从宫装美人的发梢上滑过。 “有什么生气的。他不过是一介小太监,难道要本宫纡尊降贵去请他来不成。”韦茗儿拨弄着母亲送来的拨浪鼓,暗下了眼神。 她姐妹众多,同胞姐妹就有四个,庶姐庶妹加起来,超过了十二个。 她在这贵妃的位置上一坐五年,她的母亲和她的姐妹们都巴不得她赶快怀孕呢。 只要她怀了孕,那么她的母亲就可以用“固宠”的由头把她年轻鲜嫩的胞妹们送进宫。她的姐妹们则好趁着这个机会越到她的头上去。 送小孩子的玩意儿催生,她可不上这个当。 尖利的指甲刺进了皮鼓,把它扯得稀巴烂。 月儿见着她这般,深深把头低了下去,手下的动作更轻了,唯恐惹了她不高兴被怪罪。 “你今晚去打听一下皇上行踪,务必要把皇上带到升平殿来。”韦茗儿从妆奁里挑了一只金步摇插在发鬓,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这些年,她在皇宫,各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保养得自然也好,看上去和刚进宫的十八少女并无二致,只是时间的流逝给自己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也不怪皇上连着在自己寝宫歇了一月。 要把她韦茗儿推下台,后宫的这些妃嫔们还嫩着呢。 当月儿回来告诉她,皇上今日去了茵妃处歇息时,她摔碎了寝殿里的所有花瓶。 一个姿色平庸,惯会伏小作低的妃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和自己争宠,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怕是要骑在自己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去把原谨给我叫来。”冷静下来以后,她有了主意。 这个小太监,年纪不大,鬼主意却多。前一次,她就是用了他给供奉上来的香脂讨了皇上的欢心。 原谨来了之后,见到满地狼藉,心中没有半点畏惧。 今晚皇帝去茵妃处安寝的消息早就传开了,皇帝连着在贵妃这儿歇了一个月,可谓是盛宠。突然被茵妃给截胡,能不生气嘛。 “你有什么好主意,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胆大包天的贱人!”她眼风狠狠一扫。 “娘娘”,原谨在她注目下附耳低语。她缓缓笑了起来。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2) 安乐殿。 茵妃肺都气炸了。 昨晚皇上突然到她寝宫宠幸,她用尽了新学的花样伺候才让皇上允诺今夜又来。 她今日早起便盛装打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都装扮上了,晚上皇帝刚来,韦茗儿就穿小太监的衣服过来把他给勾走了! 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飞走!谁愿意! 她可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皇上宠幸贵妃,谁都看得清楚,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身后的势力!她柳茵儿才是真正懂皇上的人,也是最爱皇上的人。 一夜过后。 升平殿。 “月儿,去把原公公请过来。说本宫要好好感谢感谢他。”白净细腻的手腕伸出金线绣着的帐帘,女子的声音柔腻地像掺了蜜一般。 “诺。”月儿听出了主子的欣喜,心里松了一口气儿,蹲地把散了一地的太监服给捡了起来。目光落在宫装上的某处,她红了脸,匆忙挪开了眼睛。 原谨进入寝殿,直接跪在了帐前。 韦茗儿裹着真丝被子从帐中踏出,白净圆润的脚趾踩在地上,望着恭敬如老道一般的他,无趣地用脚趾抬起了他的脸,“原公公,你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的鬼主意呢?” 也就是他想出的这个主意,让她昨晚上和皇上热情似火,恢复了年轻时候的激情。皇上今早上起来的时候,差点误了早朝呢。 原谨被迫抬头看她,却深深垂下了眼帘,“奴才不过歪打正着。” 男人嘛,哪个不喜欢角色扮演。看惯了千篇一律的宫装美人儿,来个刺激的,那还能保持得住! “为什么不敢看本宫,是怕本宫把你吃了?”韦茗儿捂着被子弯下腰去,扳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原谨目不斜视道,“奴才是个阉人。” “是阉人啊。”她扯掉了帘帐,顺势躺在了上面,仍旧用脚背把他的下巴高高抬起, 痴痴笑了起来,“你这张脸儿比女人还要白净,要你是这后宫的女人,本宫可能还真的争不过你。” 原谨沉默不语。 她脚累了,放了下来,把锦被往边上一丢,完全不在意自己身体被他看到。阉人阉人,那就完全不是人啊。一个奴才而已。她扯了一抹薄凉的笑,“原公公这样的人物要是被其他妃嫔给笼络了去,对本宫而言可是一大威胁啊。原公公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吧。” “但凭娘娘处置。”原谨把头低了下去,心里明白他这次是稳了。 —————————— 原谨被贵妃要到了升平殿伺候,第一个眼红的就是李公公。 他不服气啊。 论资历,他进宫比原谨早;论能力,他可是带了好几个小太监徒弟呢;论才华,他未进宫之前可是学过四书的;论长相,他也要比原谨更阳刚一些。原谨那完全就是个阴柔的死太监啊!不像他,他每次出宫办事儿都被夸赞是公子哥。 贵妃娘娘在后宫炙手可热,是人人都想攀上的大树,偏偏被原谨给攀上了高枝儿。他当然不能让原谨好过了。 他想要给原谨使绊子,那就只能给原谨主子找点麻烦了。贵妃不是看重原谨,看不上他小李子么,那他小李子会用行动证明,她当初有没有看错。 后宫的妃嫔,得宠的没几个,茵妃,全妃,贵妃。 贵妃,家世显赫,性子火爆,做事狠辣,不把后宫所有人看在眼里。偏偏容颜艳丽,是后妃中最美貌的。皇帝更是对她宠爱有加。 全妃,体弱多病,家世显赫,然而长相却不那么如人意,勉强算得上清秀,皇帝时不时就会她宫里坐一坐。她一般都闭门不出,不主动参与后宫事物。 茵妃家世一般,可她长相温柔,性子也和顺,皇帝一个月会去她那儿歇几夜。重要的是,茵妃和贵妃很不对付,恨不得把贵妃给拉下马。 权衡利弊后,他主动投靠了茵妃。 —————————— 原谨在贵妃身边伺候了一个月,多少也摸清楚了她秉性。 贵妃这人吧,你只能顺毛摸,不能触她逆鳞,不然有的是好果子给你吃。 贵妃这人,说狠毒吧,也不算狠毒。她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说她不狠毒吧,惹了她不高兴,耳光杖责是常有的事儿。升平殿伺候的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她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人们的蔑视。 她身上也有可悲的一面。她虽是嫡女,却不得父母宠爱。爹娘只把她当作棋子,巩固家族势力的棋子。他在升平殿月余,太傅送来的信里写的都是催促她邀宠生下皇子和把胞妹接进宫邀宠的。 “原公公,皇上已经三日没有踏足咱们升平殿了。”韦茗儿涂抹着山水画,眼中情绪上下翻滚。 原谨躬身来到她身边,换下了月儿,亲自给她研磨,缓缓道,“皇上不是也没去其他后妃们的寝殿么。” “这皇上一日不在本宫身边,本宫心里就急得慌。总担心那些贱蹄子把他给勾了去。”韦茗儿把手中的毛笔一丢,墨水洇透了整张画纸,毫不在意往后重重一坐,“你说说,怎么才能真正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呐?” “很简单。”原谨把毛笔捡了起来,双手递给她。 “不画了。不画了。”韦茗儿此刻心烦气躁的,哪里有心情继续下去。 “娘娘,把笔拿起来,画完这幅画。奴才就告诉您秘诀。”原谨握住她的手,把毛笔塞在了她手中。 韦茗儿半信半疑看他,“真的?要是你欺骗本宫,本宫要治你死罪!” “娘娘先画完这幅画,暂且留着奴才这条命如何?”原谨大手往砚台一压,蘸了墨的手掌印在了画纸上,“娘娘,您在这处儿画一堆石头如何。” 韦茗儿心思本就不在画上,随意勾勒了几笔,算是完成了这画。准备让他收起来的时候,定睛一看,他这个建议那是中肯得不得了。她这墨梅图,多了这堆石头,风骨更浓重些。 原谨把这幅画给挂了起来,温声道,“娘娘,三个秘诀。” “三个?”韦茗儿眨了眨眼睛,听得认真。 “三个从不。” “不主动。意思是说保持神秘感。让皇上对您一直保持好奇心。” “不让自己受委屈。七分爱人,三分爱己,不让自己低到尘埃里。” “不索取男人的心。您可以争取想要的一切,但您不能要求皇上把您想要的一切给您。”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3) 边疆突发动乱,皇帝天天留宿勤政殿忙国家大事,没有时间踏足后宫。 贵妃韦茗儿听从了原谨主意——不主动,每日睡上日上三竿后,在自己的升平殿插花画画的,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原谨给她鼓捣了不少有意思的小东西,慢慢地倒也自在。 茵妃呢,见着她这么反常,心里虽然生疑,可舍不得这个表现的好机会,流水儿的炖盅往勤政殿送,心想着没进去打扰皇帝正事儿,皇帝忙完国事以后定然会体恤自己这份心意,倒时自己的宠爱就会更上一层楼。 这些天,贵妃韦茗儿在自己寝宫独处得了一些趣儿,竟然生出了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心思。然而,当晚,处理完政务的皇帝就径直往升平殿而来。 升平殿的宫人刚刚要请安,皇帝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他们识趣退下了。 皇帝本欲直接进入的,听到贵妃和身边大宫女月儿的说话声,眉心微皱,停在了门口暗处。 “娘娘,您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睡觉了。要不,您今晚早些歇息了?”月儿一边给主子捏脚,一边小心翼翼建议。 主子这些日子迷上了原公公发明的麻将,拘着她和原公公整夜整夜地玩耍,白日她还要忙这升平殿的大大小小事务,实在是熬不住了。 韦茗儿刚想要开口,原谨把手中的风筝骨架一放,抢先她一步,道,“皇上这些日子忙于国事,贵妃娘娘不愿意去打扰,可心中又忧思,这漫漫长夜怎么能够睡得着呢。” 韦茗儿挑挑眉,他这说辞冠冕堂皇,可这番话在这宫中是不会出错的,掀了掀眼皮子没有反驳。 月儿可不想就此放弃,试图挑起自家主子的好胜心,抬起小鹿般的眼睛望着她道,“娘娘,听说茵妃娘娘这些日子都往勤政殿送炖盅呢,我们升平殿这炖盅也天天做,要不,明日奴婢陪您去勤政殿送?” 这次没等原谨开口,韦茗儿手指戳在了她额头,恨铁不成钢道,“皇上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的,哪里有时间喝炖盅。我们做炖盅不送是表明我们时时刻刻都有记挂皇上,是对皇上的心意,像某些人那般见天给他跟前送,他又喝不着,那不是虚伪么。” 月儿捂住了自己的头,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韦茗儿是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了,看向了还在制作风筝的原谨,“原公公,你说,本宫这份心意,皇上能明白么?” “皇上是千古名君,定然会明白娘娘这份心意的。”原谨淡淡扫了一眼门外那拉得长长的影子,已经开始收手里的东西了。 皇帝这时候也发现了身旁内侍那拖得老长的影子,咳了两声,背着手走了进来。 “皇上。”韦茗儿一见到这明黄色的衣袍,脚也顾不上擦了,立刻奔到了他怀中,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日子没好好吃睡,人都憔悴了。”皇帝大掌落在了她眼下,明晃晃的黑眼圈让他想忽略都不行。 “臣妾最近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了。”韦茗儿娇羞地躲在了他怀里,压下了心中想法。她倒是没想到,皇帝也有偷听壁角这样的癖好。 “还在这里嘴硬。朕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嘴硬。”皇帝一把抱起她往大床走去。 月儿和原谨两人对视一眼,悄然退了出去。 月儿关上了殿门,背抵在门上,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皇帝这意思显然是在外面听了一会儿了,幸好她刚刚没说什么对自己主子不利的话来。 原谨轻飘飘瞧了她一眼,抬脚往别处走去,月儿想要叫住他,问清楚他准备去哪里,一想到这些日子他在主子那儿得脸的机会比自己还多,心中生出莫名的恼意,愤愤别过了头。 原谨来到了司乐坊,有着欺霜赛雪肌肤的女子正在月下跳舞。 这支舞,他看着她一点点完善,到现在已然完整。 女子一曲舞毕,他鼓起掌来。 “你今日又来了。”乐榕坐在花坛上,扯出了袖中的手帕擦汗。 这个人很奇怪,她与他素不相识,可几乎每晚都会见到他的身影。以往的时候,她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都没想搭理,可她这支舞曲从始至终都只有他见过,也只有他为自己叫好过,鬼使神差就主动开口了。 “你不想我来我便不来了。”原谨像变戏法似的手中多了两个橘子,随手把其中一个扔给了她。 升平殿里,日日摆放着新鲜的水果,却不是为了满足贵妃的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它们自然散发的果香。每日一换,是有些可惜了。每日要更换新果的时候,他便会顺手挑走几个扎眼的。 乐榕下意识伸出手,手心稳稳当当落了这只橙黄橘子,也是她许久没见过的新鲜果子。她握了握橘子,而后把它收入袖中,低眉道,“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原谨。”他顿了顿,“要是这司乐坊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乐榕咬紧了嘴角,这还是她进宫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样的话。 可他双颊无须,一看就是宫里的太监,看他样子年纪也不算大,一个小太监,怎么能够护得住她这个小宫女呢。 她微微一笑,“心意我领了。”看了看天上已经移到正中的月亮,轻声道,“今夜已深,我该回去睡觉了。” “我看着你进去。”原谨顺手把另外一只橘子也扔到了她怀中,“我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来看你了。” 女主乐榕之所以要博得皇帝注意,不过是为了在宫中生存。他现在是宫中最受宠的贵妃娘娘身边最宠信的大太监,已然可以照拂她。 “好。”乐榕站起身,抖了抖自己皱了的裙摆,清爽一笑,“原谨,记住我的名字,我叫乐榕。日后我若是发达,定然不会忘记你的。” “好。”他站在桂花树下,卸下了一直维持的阴郁表情面具,露出了难得的温柔。 他想,他有些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喜欢女主了。清丽自然不造作,像那清水中养出的碧荷一般高洁雅丽,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4) 贵妃韦茗儿醒来,皇帝派身边太监送来的赏赐正流水一般进入这升平殿。 她揉了揉眼睛,招来了月儿,“皇上什么时候离开的?” 月儿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皇上天微亮就走的,走的时候刻意嘱咐了奴婢,一定要娘娘睡到自然醒。依奴婢看哪,皇上是真心宠主子您的。” 韦茗儿低头一笑,“三个从不。不主动,倒是颇有些成效。” 月儿没有听清她的话,大着胆子问道,“娘娘刚刚是在说什么呢?” 韦茗儿抬了抬玉白手腕,“你出去吧。”她想了想又道,“把原谨叫到我这儿了。我有话要对他说。” 原谨心知贵妃刚醒,身上定然清凉,所以进来的时候一直都是躬着身子的。浑身不着一缕的素颜美人儿,见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笑出了银铃般的声音:“你这是有多怕我?” “尊卑有别。”原谨站定,跪在了地砖上。 “你的‘三个不’,我只做了一个,已经初见成效了。后面的‘两个不’,我应该怎么做呢?”韦茗儿这时候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当然不必拿架子自称“本宫”了。 “听说茵妃娘娘昨夜不小心摔碎了皇上赏赐的花瓶。娘娘不如……”原谨微微抬头,正好可以直视床榻上坐着的贵妃的下颌。 “我不如去升平殿嘲讽茵妃一二?”韦茗儿眼波微转,虽然她不喜欢那装模作样的小贱人,可过去找事儿她还是乐意的。在这升平殿已经待了这么久了,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原谨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韦茗儿俯身望他,全然不顾自己此时的情况。 原谨垂下眼睫,语气淡然森寂,“奴才想告诉娘娘的是,您千万不要学习茵妃。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心思最是难猜。若是您想要的是皇上的那颗心,那么您这一辈子就输了。” 若干年后,韦茗儿想起他与自己的这番对话,发自真心笑了出来。那是她在寂寂深宫中难得的灿烂笑容。 此时,她只是满脸不解的问,“若是皇上的心没在我这里,我还怎么坐上皇后之位呢。” “您愿意搏么?” 原谨突然与她对视,吓了她一跳。她拍了拍心口,“怎么搏?” 若是搏一搏就能够当上皇后,让家族里的所有人再也不敢在她面前置喙,哪怕拼上性命,她勉强也算是愿意的。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听说皇上会微服私访。”原谨点到为止。 这个消息,也是他花了大代价才从皇帝身边的内监处打听来的。当然,贵妃韦茗儿现在正受宠,皇帝身边的内监也乐意卖自己这个面子。 “我倒是小看你了。这么点时间竟然可以和皇帝那儿的人搭上话了。”韦茗儿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奴才——阉人。样貌虽然阴柔,却不似女子,带着点阴郁的感觉,像是心里堆积了太多苦楚的模样。 “承蒙娘娘照顾。”原谨感受到身上的逡巡视线,只是一动不动跪着,任由着对方打量思索。 “若是你能助我当上皇后,我允你一个愿望。”韦茗儿鬼使神差开了口。 “奴才先谢过娘娘。”原谨垂头叩拜的时候,满脸的自得。 皇帝一直空悬后位,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后宫虽然说是佳丽三千,可真正算得上受宠的有资格竞争后位的,就这么几位。 茵妃,虽然是温柔解语花,可家世一般,若是当这个皇后,贵妃一族的人定然不满,全妃一族也会不满; 全妃呢,虽然家世和贵妃相当,可她体弱多病,根本就不能操劳后宫事务; 只有贵妃。 这后宫,贵妃容貌算得上绝色。哪个男人不好美色?!皇帝自然也是好贵妃这绝美容颜的。只是皇帝顾忌她家世显赫,性子火爆,做事狠辣。可若是皇帝发现他一直都忌惮的人其实是最为他着想的人呢?!若是皇帝发现他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佳人呢?!若是皇帝发现再没有比贵妃更适合这个后位的人了呢?! “那我就等着你了。”韦茗儿倒回了床上。 听着他这意思,她后面有的是事儿做呢。那就趁着现在养精蓄锐。 她韦茗儿,这一辈子,都不甘愿做弱者。要是让那劳什子茵妃踩在她头上当皇后,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舒服的。 ———— 当晚,皇帝又来了升平殿宠幸贵妃。茵妃气得又摔碎了一只花瓶。 这次她学乖了,摔碎的不是御赐之物,只是普通一只珐琅彩的。 这简单一只珐琅彩花瓶看在她眼里,只是不值钱的小物件,随便找内务处补上就成了,看在小李子的眼里,这可是好东西啊,心疼地不行。他劝道,“娘娘,莫要动气了,小心伤到了自己身子。”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茵妃更加气愤,随手把手边的杯盏往他身侧丢去,“你不是说你能帮我固宠么,这皇上日日往升平殿去,这安乐殿都快变成冷宫了。” 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前段时间,她流水一般的炖盅往皇帝的勤政殿送,皇帝忙完政务却没有踏足她这安乐殿一步,已经可以想见后宫那些妃嫔们私下拉呱都是怎么议论她的了。更重要的是,这宫里的消息传到宫外,莫不是都在说她失宠了。 小李子被这茶水烫到了手背,却一声都不敢吭。 他知道茵妃这是在气什么呢。说起来这往勤政殿送炖盅,还是他给出的主意。可谁知道皇帝这人不按套路走啊。茵妃娘娘都这么关心了,根本就不为所动的。 茵妃发泄了一通,平静了下来,理了理自己袖间的褶皱,恢复了往常对下人的温和语气,“你去把贵妃身边那个叫做原谨的太监给我叫过来。我听说,他现在是贵妃面前的红人呢。” 这韦茗儿以前的脑袋可没这么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在自己不经意的挑衅下,在后宫留下做事狠辣的名声。就凭着韦茗儿心不慈这一点,基本可断了她的后位之路。 只是,事情没到最后,都不敢断言。 所以,自己一定要断了韦茗儿所有可能的路。 她眼神暗了下来。 小李子弓着身子,脸比锅底还黑。他和原谨果真是冤家。要是让原谨来了茵妃身边伺候,那还有他的事儿么?他起了杀心。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5) 原谨在升平殿值完夜,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四更天的时间,天也还没亮。他走的这条路,灯笼更是少,黢黑的夜色中,他灯笼也没打,如履平地一般在这小径之中穿行着。 拐过一处凉亭,没走几步,身后传来细微的踩树枝的声音,他立刻警惕起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在这后宫说来,是没有什么敌人的。要说真有,那也就是小李子。最重要的是,他跟着的贵妃现在正是受宠。而小李子跟着的茵妃呢,现在却正是难熬。 若是旁人知道身后可能有仇家,定然要吓得疯跑起来了。他却兀自镇定起来,往后退了几步,慵懒坐在了凉亭的台阶上。 小李子今日是抱定了原谨必死的决心来的,袖中的尖刀紧握,准备悄无声息跟上去就给他一刀。 后宫里死个人,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没有人会把一个小太监的死放在心上。就算是贵妃想要查,他买通一个新进宫的小太监把这事儿给扛下来就是了。 他自认为谋划地极好,可在踩在树枝发出声音的那刻,还是暗暗在心里骂出了声。 原谨这人,最是警惕,夜间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当然,这话有些夸张。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原谨进宫不久,瘦弱的容貌渐渐被填满,稚嫩地像个姑娘,有些太监仗着自己资历老,想要占占他的便宜。 这宫里,总是有大胆的。一个唤做秋子的老太监,在某天晚上,趁着他熟睡了,偷偷来到了他身边,手刚落在他裤子上,就被他一刀给划伤了手上的动脉。 后面这事儿也就传出来了,都说原谨夜里睡觉是“睁着眼睛”的。 小李子从往事儿里回神,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心里却是忍不住咒骂。 以前的时候,若说原谨是夜里都是睁着眼睛的,他可能还不相信,可今天这漆黑一路,愣是没听到原谨发出半点多余声音,不由得不信了。 冰凉的东西突然拽住了他脚腕。他头皮一阵发麻,袖中尖刀紧跟着被抖落出来,大喊出声,“啊啊啊,有鬼啊,有鬼啊,救命啊。” 原谨用另外一只手摸到尖刀暗暗藏在了自己袖间,面上哭笑不得。这来杀人的倒比他这个被杀的要胆小。 “李公公,别喊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小李子肩膀,小李子跑得更快了。 小李子跑了好一段路,一直站到了灯笼下,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和他说话的是原谨。 他今晚可是来杀原谨的,怎么被原谨吓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那个孬样,他都没眼看了。 这个时候,他上下摸索,才发现自己的杀人工具没了。 他脑门上急出了热汗,那把匕首可是茵妃亲自赏给他的,要是被旁人给捡去了出了什么事儿,他的嫌疑最大了。要是牵连到茵妃,他不用脑子都能想到茵妃定然会扒掉他一层皮。 “在找东西?” 原谨的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你是鬼么,走路没有半点声音的?!”他此刻怨气正浓,恨不得给原谨一耳巴子解气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原谨笑了笑,站在了他面前。 小李子这人,留着可有大用呢。所以一时半刻,都要温和些对他才行呢。 “你看着我笑干嘛。毛病。”这半夜的,要杀的人对着自己直发笑,小李子这是越想越觉得害怕,脚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大步。 “别退啊。这大晚上的遇到了就是缘分。”原谨跟了过去。 “你要干嘛。你别过来。”小李子把手挡在面前,做出受害者的姿态,“你要是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李公公尽管喊啊。这深更半夜的,李公公又不当值,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是好奇得很呐。”原谨索性也不往前走了,就这么半靠在树上。半张脸被灯笼照着,通红;半张脸藏在黑色的夜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只是偶然路过。”小李子扬高了声调替自己解释。 “那我就和李公公道别了。明日还要去贵妃娘娘跟前伺候,我回去补觉了。”原谨晃了晃手指和他告别。 “快去吧。快去吧。”小李子全然不耐烦的样子。 等着原谨走出去好远了,他这才转身往回走。这还没走几步呢,一个小宫女撞到了他怀里。 他满脑子都是原谨怎么知道自己跟在身后的,根本就没有看路,突然撞过来一个物体,下意识又以为是鬼,尖叫起来。 与此同时,小宫女也跟着尖叫起来。 他听着这尖细声音,回了神,斥道,“走路不长眼睛的么。这么宽的道,你是哪宫伺候的。” 小宫女这才听出了他的声音,赶忙福身道歉,“奴婢是全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妙人。不小心冲撞了李公公,还请公公原谅。” 小李子真是觉得今晚背到家了,本想拿这个小宫女出气的,哪晓得这小宫女来头这么大,竟然是全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他挥了挥手,声音也正常了一些,“本公公只是忙于思索心事,一时不察而已。没事儿。你去忙吧。” 妙人再次道歉,而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等她走出去好远了,小李子这才回了神。 这后宫传闻全妃娘娘体弱多病,一向都紧闭宫门不出的。这全妃娘娘身边的妙人大晚上出来是做什么呢。 妙人找到了司乐坊的乐榕,匆匆把手中的香囊递给了她,这才又匆匆往回赶。 之前可把她吓坏了。这平常没什么人走的小径,竟然会撞上茵妃面前伺候的李公公。看李公公那样子,气性儿正大呢,要不是她机智,差点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这也是后宫的生存法则了。跟着的主子不受宠,底下的人也不会敬你。自家娘娘,虽然一直紧闭宫门,可好在有家族依仗,皇上那儿也能说上几句话,这宫里还没有敢小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 在她走后,乐榕藏好香囊,蹑手蹑脚回了自己床榻,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6) 天光微亮,司乐坊就热闹起来了。 司乐坊的宫女们整齐站成一排,等待着嬷嬷训话。所有人都知道,嬷嬷这是要挑选擅乐器的去陪驾圣上呢。 一夜未得好眠的乐榕,今日打扮得异常朴素,恭顺站在了队伍最末尾的地方,额头上不断沁出细碎的汗珠。 这清早的天,正是凉爽的时刻,满头大汗的她,很快引起了嬷嬷的注意。 “乐榕,你可是身体不适?” 她掐了掐掌心,定住了心神道,“昨夜练舞练得久了一些,休息休息就好。”她并不想错过这次可以面圣的机会。 “坐一会儿。”嬷嬷神情虽然严肃,可话语中的关心却是真切的。这也是乐榕在这司乐坊难得得到的温情。她没有推辞。 司乐坊嬷嬷递上来的名单被原谨给截了下来,此次名单上自然有着乐榕的名字。他没有知会任何人,悄悄把乐榕的名字改成了别人的。 贵妃原本是想瞧瞧这份名单上有没有什么出彩的可能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女子,随意瞥了一眼,都是些她没听说过的宫女,心安了下来。 她拢了拢面前新插好的凤凰花,慵懒道:“拿回去吧。” 原谨拿着名单安静退了下去。 在他出门那刻,贵妃眼波流转,视线落在了窗外挂着的鸟笼上,黄莺正蹦蹦跳跳地唱着歌,比任何时可都要欢快。 原谨以为不告诉自己昨晚发生的事,她就不会知道。那他真是小看自己了。 茵妃居然派身边的李公公刺杀原谨,这事儿真的是有意思极了。 茵妃不是想除掉自己的助手么,那自己偏不让她得逞。 原谨这人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气死茵妃这个和自己争宠的小贱人。 夕阳西沉。日暮。 清晨被嬷嬷挑中的司乐坊宫女被皇帝身边的太监带走,然而乐榕等了许久却没等到太监念自己名字。 嬷嬷带着她来到了太监面前,花费了些贴己银子打听了一句,才知晓这名单上没有乐榕的名字。不仅乐榕震惊了,嬷嬷也惊讶了一瞬。 好在嬷嬷在这宫中已经待了多年,晓得这事儿可能是在哪里出了变故。她眼睛往乐榕身上一斜,这个好苗子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上面的谁,被刻意针对。既然上面的人不想乐榕出头,她便也假装不知道。再说,得了皇帝眼缘,到皇帝身边伺候又能怎么样。贵妃善妒,乐榕这样没根基的人物,进去了也会被吞了骨头的。 乐榕捏紧了粉拳,又是懊恼,又是松快。 她以为是全妃改变主意了。 原谨陪着贵妃逛宫墙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司乐坊的宫女们往皇帝的勤政殿而去。 贵妃韦茗儿淡淡扫了一眼这些宫女,发现没有一个出色的,都是些寻常的庸脂俗粉,冷笑了一声,心情更加好了。 在原来的剧情里,女主乐榕跟随着司乐坊的宫女们去勤政殿的时候,被贵妃韦茗儿单独给挑了出来,在这宫门下罚跪了一夜,哪晓得半夜突然下了冰雹和大雪,没人在意的女主乐榕活生生冻坏了膝盖。自此,女主乐榕便下定了争宠——铲除贵妃的决心。 “娘娘,回宫休息吧。”原谨走上前来,乖觉伸出了右手手臂。贵妃韦茗儿熟稔搭上了手掌,笑得花枝乱颤。 “原谨,你说这些宫女比起我来如何?” “一个天。一个地。娘娘是天。她们是地。” 身后伺候的宫女们望着主仆俩越走越远的身影,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整个后宫上下,都知晓贵妃最是宠幸原公公了,她们要是不知趣凑上前去,是要被贵妃责罚的。 —————— 勤政殿。 皇帝批阅完奏折,身边伺候的太监立刻给安排了乐器表演解乏。 皇帝听了一会儿,这乏没能解不说,反而更觉心烦意乱。这殿里也不知道是添了什么香料,让他烦躁得不行,就想找个清凉的去处待待。 “下去吧。”知情识趣的太监抬手把司乐坊的宫女们都赶了出去,弯着腰来了皇帝面前,“圣上,要不我们去?”他把握不好皇帝是要去哪宫,故意停顿了下来。 “多久没去看全妃了?”皇帝揉了揉鼻梁骨。 全妃的宫殿是整个后宫最好的,冬暖夏凉,他去走动走动正好散散内心的这股子热。再者,这后宫真正不争不抢的也只有这个女人了,他对她的观感还是特别好的。最重要的是,宠了韦茗儿这么久了,也该晾晾她,免得她在这后宫恃宠而骄,无法无天。 太监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想起全妃,意外在眼中一闪而过,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嘴。虽然他收了茵妃的钱,可他跟着的可是喜怒不定的皇帝啊,他自己的小命要紧啊。 —————— 升平殿。 “什么,圣上去了她那里!”韦茗儿揪紧了手中的丝帕,眉头缠在了一起。 “圣上今晚是不会来了,娘娘安寝吧。”原谨一个眼色递过去,宫女立刻开始铺床。 “皇帝为什么会去她那儿。”韦茗儿自言自语起来,“我可比那病秧子有趣多了。” 原谨来到了她的身后,拿起了工具替她卸妆,道,“吃惯了鲍鱼海鲜,总要休息休息几日的。” 韦茗儿向上一个眼风,“全妃这人,我总觉得她没有表面这么简单。她在这后宫的名声可比我和茵妃都要好。” “她不是体弱不能操劳事务么。”说话间,原谨已经替她卸去了脸上的妆面,露出了她这几日因为熬夜有些泛红的肌肤。 “我看她长期闭门不出,是所谋必大。”韦茗儿可不想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说其他女人的好话,一顿抢白。 原谨一愣,手中的凝露顺着手心滑落,滴在了贵妃韦茗儿的衣袍上,她惊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刚刚说的是什么?”原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自己给忽略了。 “我说全妃心机深沉!”这凝露浸透了衣衫,贴在肌肤上冰凉凉的,不舒服的韦茗儿开始脱衣服。她没把原谨当成是男人,自然不在乎宫里这些规矩了。 原谨见着她这般于礼制不合的举动,当即按住了她的手,凝重道,“娘娘要小心了。这次端午出巡的名额,可能会有变化了。”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7) 韦茗儿没明白他话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歪着头的样子,倒有几分像是傻白甜了。 “全妃娘娘闭门不出这么久,却在圣上将要微服私访前承宠。您不觉得奇怪?”原谨单腿跪在地上替她擦拭。 韦茗儿自顾自拿起了木梳整理着尾发,道出了心中的疑惑,“可她又不知道圣上要微服私访。” “原谨一介太监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全妃娘娘会打听不到么?” 韦茗儿异常沉默了下来。 要是全妃的心机真的如此深沉的话,那自己离皇后宝座又远了许多。 “娘娘不必担忧。原谨会在您的身边帮助您的。”他仰面望向卸去妆容以后露出清丽容貌的女子,眼中的忠诚让人动容。 韦茗儿粉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在这种关头,说什么都好像有些败兴。 只有她荣耀了,她身边的人才能过上更加尊贵的生活。她能做的就是往上爬,当皇后。 皇帝第二天上朝,整个人都是清爽的。 显然,全妃昨晚伺候得不错。 流水一般的赏赐送去了全妃的宫殿,宫里的老人们又咂摸出一点滋味了。可惜,全妃仍然是闭门不见,断了她们那点子心思。 茵妃又在自己的安乐殿摔东西了。她真是想不明白,她到底比贵妃和全妃差在哪里了!竟然让这两人轮番地压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只可惜,她想不明白的事儿后面还多得很呢。 乐榕今夜又在花坛跳舞。 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为她捧场的人,黯然准备离开的时刻,原谨姗姗来迟。 “你认识全妃娘娘身边的妙人么。” 乐榕本以为他是来看自己跳舞的,没想到他却问起了这事儿,警惕心起,“你问这事儿做什么呢?” “全妃是不是要你做什么事儿?”原谨与她对视。他知晓她现在还没有修炼到面不改色说谎话的境界。 “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乐榕下意识就开始反驳。 “全妃很危险。”原谨仅凭直觉就觉得全妃这人并不像表象这么简单。全妃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 乐榕飞快移开了自己视线,替全妃辩解道,“她很好。” “好在哪里?” “我进宫这些年,她帮过我好几次。”所以她派妙人给自己递锦囊让自己承宠,自己虽然犹豫还是答应了。她说得很有道理,在这后宫中,没有皇帝的宠幸,是活不体面的。 “让你承宠?”原谨见她面色便知道自己说对了。 全妃果然有着自己的盘算。把乐榕推出去,如果能当上宠妃,自然是她的助力;当不上,也无妨,反正后宫女子多的是。 “你今日来若是和我说这些的,你还是回去吧。”乐榕不想和他一直说全妃的事儿。 她这次未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已经觉得有愧于全妃了。 “你想出宫么。”原谨没等她回答,扔给了她一个木牌,“拿着藏好,总有用得到的时候。” 乐榕不解其意,却乖乖按他说的做了。 “我会离宫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宫里照顾好自己。”原谨走向黑暗夜色。乐榕心中有不好预感,好像他这一去就永不会回来似的。 端午至。 作大户人家老爷打扮的皇帝携着全妃与贵妃在街上晃荡。当然,三人身侧有着无数的暗卫保护。 开始的时候,皇帝心情还不错,和两位妃子有说有笑的,还给两人买了不少胭脂水粉小玩意儿。 贵妃韦茗儿也逛出了几分趣味,有些惋惜没能把原谨给带出来。不然,就可以多买点东西让他带回去了。 变故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这街上不知怎么的,突然骚乱起来。而后,一把尖刀直直刺向了皇帝的心口处。 全妃想也未想便晕倒了,韦茗儿把手中的东西一扔,扑在了皇帝的怀中。 不知是谁喊的“胡家”,而后无数的黑衣人冒出来,暗卫们也纷纷扯去了身上的伪装,打得难舍难分。 “爱妃,你醒醒。你醒醒。”皇帝已经顾不上晕倒的全妃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在危险关头不顾性命搭救他的女子,也是这后宫最骄横艳丽的女子。 韦茗儿没有给他回应,她现在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了。见着韦茗儿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还有嘴角流出的黑血,皇帝大喊道,“刀上有毒。快回宫,回宫宣御医。” 韦茗儿只觉得自己身子越来越重。恍惚间,她想起的是自己未出阁时刻,依偎在母亲怀中与父亲一起看书的情景。那也是她与父母之间难得的温情时刻。她现在都还记得起母亲用自己那黛青色的丝帕替自己擦汗,那丝帕上抹了南国的香膏,有淡淡的榆树叶子味道,像极了那个炎热夏天。 她应该是要死了。 她真傻啊,居然听信了一个太监的话。 要是她就这样死了,多不甘心啊。她的胞妹与庶妹们,会很快进宫取代她的位置的吧。皇帝身边有了新的佳人,眨眼便也忘记自己了。那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记得自己呢。 与此同时,黑衣人被尽数剿灭,皇帝骑马把她带回了皇宫。 “别怕。”不知道过了多久,韦茗儿意识渐渐聚拢,她听得耳侧有声音在低吟。 为什么不怕呢?她可怕死了。她不能让她的胞妹与庶妹踩着她的救驾之恩坐在她的位置耀武扬威。她,不能死。她不能把自己辛苦拥有的一切让出去。 “娘娘,睁开眼睛看看奴才吧。奴才原谨,已经为您祈福了一晚上了。”低眉顺眼的太监,一边抽泣,一边叠纸鹤。这纸鹤每叠好一只,便被他扔入火盆之中,黑沉沉的火焰迅速升起照亮他的侧脸又迅速归于寂静。 一夜未眠的皇帝,使劲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不敢相信,茵妃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雇江湖上的杀手来刺杀自己。 可从黑衣人身上严刑拷打得出的那一匕首,确确实实是茵妃的。他亲见过一次,保证自己不会记错。 茵妃其人,要是为了争宠做出这样的事,那就太可怕了。 全妃也可怕。皇帝眯起了眼睛。危险关头,只顾自己性命,现在还晕在大殿上呢。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8) “皇……”贵妃韦茗儿睁开眼睛,望见的便是一脸凝重的男人。她嗓子又渴又干,说这么一个字已经用尽了全力。她紧紧盯着皇帝,那眼神是如此的迫切与着急。她好想喝水哦,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懂她的意思。 她此刻的憔悴是那样的真实,她对自己是那样的依赖,她卸去了曾经有过的那些伪装,露出了最柔软的自己。皇帝抱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下来,心也变得柔和,“睡吧,再睡一会儿。御医说,你的毒已经解了。” 好在这毒虽烈性却非难解,御医家中正好有清毒丹丸,这才救回了她一命。现下啊,韦家的人正跪在宫门外,要为她讨一个公道呢。 “娘娘一天一夜未曾用膳了,让奴才伺候娘娘用些清粥吧。”原谨秒懂了韦茗儿的意思,赶在皇帝把她放下之前建议道。 皇帝这才正眼望向了他,定了几秒,慢悠悠道,“好。” 话音刚落,贴心的月儿立刻端上了茶水,用沾湿了棉棒擦在自家主子的唇上。自家主子这次出宫,真是遭了大罪。她都心疼死了。 宫门外跪着的那些韦家人,在月儿看来都不是真心为自家主子好的。要是真心为主子好,老早就进宫来看望了,何必跪在宫门外惺惺作态。且,这种姿态颇有些要挟皇帝的意思,这是诚心在败自家主子在皇帝面前的好感度啊。真是让人作呕。 韦茗儿又渴又饿,想要多喝水多吃饭,奈何全身乏力。她眼神找不到安放的地儿,便牢牢胶着在了皇帝身上。 她这条命啊,可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她以后得加倍珍惜。当然,皇后的位置,她还是要争。只有她当上了皇后,才能够安心。 皇帝亲自监督着韦茗儿用了小半碗清粥后又凝望了韦茗儿好久,见着她不抵困意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才出了升平殿。 无论茵妃是不是无辜,此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他得给一个结果才行。 重要的是,他也得让韦茗儿安心。 ———————— 全妃醒来,立刻让身边的妙人去求见皇帝。 她真的后悔极了。 她怎么能在皇帝的生死关头晕倒呢。 她这不争气的身子,真是拖累死她了。 皇帝现在定然以为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那救驾的韦茗儿此刻定然在皇帝心中美化成了真心爱人。 她家世与韦茗儿相当,这些年却一直没有韦茗儿活得风光,完全就是因为自己这破身子。这些年,她一直找人给自己续命,可找了这么久,只有乐榕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偏偏这乐榕身份低贱,她一直在犹豫。 现在看来,她不能再犹豫了。 舍了这副肉身也好,等她变成了“乐榕”,到时候再和家族的人联系,她依旧能得到支持自己的势力。 等她当上了皇后,自然能够反哺家族。可比拖着这么一副病恹恹的身子好太多了。 下定了决心,全妃便叫回了妙人。 —————————— 当天,茵妃被打入了冷宫。她身边的李公公则被抓入了慎刑司。 “我没罪过,我没罪,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要见茵妃娘娘。”小李公公眼神惊恐望向施刑的男人,他还没有享受荣华富贵呢,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地步了。 “聒噪。” 可怜的李公公,都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几句,便被烙铁封上了嘴。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味道,让人无端想起了菜市场那被屠夫放在火上烤的猪皮。 “别吱吱哇哇吵得人心烦。” “可不是嘛。送来了这里还想出去,除非是大罗神仙。” “哈哈哈哈”,施刑的几人大笑起来,完全不把人命当做一回事儿。 出于曾经的“情谊”,原谨来看了李公公一次,只一眼便匆匆离开。 这宫里的刑罚是要丰富许多,李公公身上没有什么大伤口,整个人却已经要不行了。 事情能够走向如今的局面,都要感谢李公公“送”给他的那把匕首。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他只是这背后推波助澜的人而已。 李公公临死前,他来吊唁一眼,也是应该的。就当是还了之前李公公对他的“好”。 —————————— 冷宫里的茵妃,自进来以后便一直吵吵嚷嚷着要见皇帝。 可她这么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哪里还有面圣的资格呢。 她在这冷宫叫嚷了一天一夜,都没等来一个人。直到第二天,好心的全妃来了。 宫女妙人把准备好的果盘摆好,全妃坐在矮凳上施施然拈起一颗话梅送入自己口中,好不自在。 “你来这里干嘛。你以为我输了,你就能赢么。全妃,我告诉你,你赢不了升平殿那位的。她这次救驾有功,说不定这皇后都要她当了。”茵妃想要故意激怒全妃与韦茗儿争斗,全妃心里自然也清楚,可仍然气得不行,表面上却是异常的云淡风轻。 “你别在这里张着嘴乱叫了。我就算再差,也比你好。这古往今来,打入冷宫的妃子有几个能得善了的。” “至少我比你好。你这病恹恹的身子,能活多久都是一个未知数。”茵妃掀开稻草坐了上去,“说不得我在这冷宫还能寿终正寝呢。” “你还妄想寿终正寝?”全妃乐了,妙人立刻把手帕递到她嘴边接住了她吐出来的话梅核儿,“你知不知道刺杀天子,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能够待在冷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想寿终正寝?!你就不怕你死去的那些娘家人夜里找你来索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茵妃本以为这事儿随着自己进冷宫便结束,怎么会牵连到娘家人,她可真的没有动过谋害天子的念头啊。 “你想象的那个意思。”全妃忽然不知道该说她是假聪明还是真蠢了,她人都在这里了,还料不到娘家人的结局么。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茵妃咆哮起来。 “好了,我也该走了。你呀,就一辈子老死在这冷宫里吧。”全妃站起身,妙人赶忙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 主仆俩走出冷宫时,齐齐望向狭窄的的天空,身后传来茵妃接连不断的哭泣与咆哮,嘴角都挂了笑意。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9) 韦茗儿休养了几日,终于能够完整吃完一碗稀饭了。 皇帝今日来探望她,特意给她带了几只颜色鲜嫩的宝石头花。 “你向来喜欢艳丽的东西,我见着内务府送来的这批东西里数它们最合你的心意,就拿过来了。” “多谢皇上。”韦茗儿想要行礼,被皇帝握住了手。“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与不谢。你喜欢就好。” “皇上。”她娇羞靠在了他的胸膛,感叹他对她的防备终于没有那么深了。 “娘娘,该喝药了。”原谨端着白玉小碗躬身前来,淡黄色的药汁在其中晃荡,韦茗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皇帝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可还是被波及,龙袍被污了一个衣角。 “娘娘,没事吧。”月儿赶忙上前替她整理仪容,脑袋是又疼又大,生怕主子被皇帝给怪罪了。 贵妃韦茗儿暗自瞧向皇帝,正好撞见他满脸嫌弃的表情,心中发笑。指望皇帝真心爱自己,这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皇上先去换衣服吧。贵妃娘娘这里,有奴才们伺候。”原谨一边给皇帝擦龙袍一边提建议。 皇帝瞧了他一眼,觉得他是个聪慧的,匆匆与韦茗儿道别离开了升平殿。 “其他人都下去吧。”皇帝一走,韦茗儿就赶走了殿里伺候的其他宫人,唯独留下了月儿与原谨。 “娘娘现在可是又有什么新体悟了?”原谨替她整理着青丝,她这发量真是让女人羡慕了。 韦茗儿冷笑一声,刚想开口,嘴唇贴上了柔软的指腹,她抬头去看手指主人。 “娘娘,谨言慎行。”原谨笑着替她擦去了脸颊上残留的一颗碎米饭,她倏地红了脸颊。 月儿心大,倒是没察觉这么多,她趁着原谨安抚主子的间隙,去给主子找了干净的衣裳。 皇帝换完衣服,本打算批阅奏折的,可想到贵妃那张全心全意依赖他的脸,还有他刚刚有些不妥帖的举动,又来了升平殿。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主仆说话声,他悄悄隐藏在了不易发现的角落。 不知怎么的,他现在很想听一听韦茗儿的真心话。不是冠冕堂皇那种,而是她私底下的真实的个人想法。 “娘娘,您不能继续吃这个药了。”原谨担忧地取过了韦茗儿手中的白玉小碗。 韦茗儿面上尽是苦笑,“皇上如此防备我的母族,我要是诞下皇子,皇上该头疼了。” “可娘娘这药您要是再吃,您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月儿的声音满是哭腔,“您那么喜欢孩子,要是以后不能生育,您这一辈子在后宫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呢,就这么过呗。我已经是贵妃了,皇上又那么宠爱我,我也该懂事。”韦茗儿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 “娘娘,何苦呢。您何必要这样,我们安安心心在这后宫一辈子不好么?”月儿哭着抱住了她的腿,嘴唇颤抖,“娘娘,我怕。我怕您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就没人帮我们了。” 原谨拍了拍月儿脊背,镇定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娘娘对皇上这份苦心么?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家世显赫,性情温顺端庄且顾全大局,又成功诞下皇子,那得多少人支持娘娘坐上那宝座。娘娘心里只有皇上,自然不愿意皇上忌惮自己。所以,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想皇上为难。”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平日已经足够辛劳,要是再为后宫的事儿操心,我怎么舍得。不过是一碗药汤而已,给我吧。进宫以来,都喝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碗了。”暖色的日光衬得素颜的她面色粉嫩,她说话的时候表情温柔如五月盛开的鲜花。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是误解这个女人了。 “娘娘,您这次为了皇上差点都把命给搭进去了,要是没了皇嗣,您这后半辈子怎么办啊!”月儿挡在她面前,不让她去够药汤。 “为了皇上,我做什么都愿意。”韦茗儿淡粉色的脸上呈现出柔和的笑,“皇上是我的夫君,我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日。这一条命,也是他的。” “娘娘……”月儿哭出了声,“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您这番心意啊。太傅和夫人,总是逼迫着您诞育皇嗣,还有您的胞妹和庶妹,一直都死死盯着您这位置,找机会替代您。您为了皇上,断绝了他们的心思,被他们所记恨。长久以往,您会失去母家的支持的啊。” “出嫁从夫。皇上是我的夫君,我所做的一切自然都要为了皇上着想。皇上不想我的母家壮大,我便遂了他的心愿。我本来就嫉妒皇上身边出现其他女子,有我在一日,我的那些胞妹与庶妹,一个都别想出现在后宫。”韦茗儿低头,一滴清泪从脸颊滑落,声音轻而又轻,“我多想皇上只是我一个人的啊。可是我这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了。” “好了,我也乏了。把药碗给我。坚持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要是我有了身孕,皇上该为难了。”她努力扬起笑脸,却见着皇帝出现在眼前,眼中的惊惶明白显露,皇帝忽然心疼起聪慧的她来。 他一直空悬后位,一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二是他不想被皇后母家所制。 后宫佳丽三千,可真正合他心意的也就只有茵妃、全妃与她。 茵妃现在已经被打入冷宫,家族男丁也被流放;全妃呢,关键时刻看人品,面对危险比他晕倒还快,是个不堪大任的;剩下的,也就只有她了。 容貌艳丽的她,家世显赫,不想被世族控制的他,自她进宫的第一日就开始防备的。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常用的吃食中,他暗暗派人下了不能生育的药粉。 然而,她进宫以后,嚣张跋扈,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一遍,竟像是个蠢的一般。慢慢地,他这心才放了下来。 他一直以为是她蠢,可她出自韦家啊,专出聪明人的韦家,传闻中已一人之力辅佐他们先祖的韦家。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10) “皇上,您怎么来了。”贵妃韦茗儿抿紧了唇,慌忙起身告罪。月儿与原谨两人也立刻跪地请罪,“请皇上恕罪,是奴才|奴婢多嘴。” 皇帝没有心思顾及这两个奴才,他把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韦茗儿的身上。 他就这样静静盯着她,发现怎么看都看不够。 她原来明白他的忌惮。所以,喝不能生育的药汁,与母族交恶,与后宫众妃交恶。让所有人都误会她。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子,他怎么能够辜负呢。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贵妃有话要说。”他亲自把韦茗儿搀扶了起来,语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伤口该疼了。” “皇上,您听到了什么?”面容娇嫩的女子依偎在他怀中小心试探着,不用看她表情,他都感受到了她的惴惴不安。 为了让她安心,他故意撒谎道,“朕什么都没听到。朕只听到你要喝药。”他语气婉转下来,“是药三分毒,少喝为好。”说完,他亲自把药汁给倒了。 “皇上说的是。” 他凝神去看贵妃的脸,嘴角已经耷拉下来了,显然是在不高兴了。也是,坚持了这么久的事儿,忽然间被阻止,该不高兴的。 “好好养身体,养好了身体,朕给你一份大礼。” “真的么。”亮晶晶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光与海。他听得自己说道,“当然了。君无戏言。” 以前的时候,他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可爱呢。 月儿与原谨两人走出宫殿大门,默契对了一眼,匆匆转身,一左一右离开。 皇帝身边的内监已然被买通,所以皇帝行踪于他们来说,是再明明白白不过的事情。 ———————— 乐榕这是第一次来到全妃的寝宫。不似其他宫殿的奢华,全妃这处透着绿色阴凉,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只是,这绿植未免也太多了些,这夕阳压下来,走着走着总觉得阴森森的。 “娘娘等着了,快些吧。”妙人见她脚步慢了下来,不由得出声催促。 天师好不容易算好了最近最佳的续命时间,可不能让她给这么耽误了。 “妙人姐姐,全妃娘娘今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乐榕的直觉告诉她,再往里走,她可能会遇到什么麻烦。 妙人今天也实在太着急了,总给她一种要“谋财害命”的感觉。她没有“财”,那么谋的是她的“命”了?! 可她只是这后宫一位普普通通的宫女,她的性命有什么值得谋害的呢。 她想不通。 妙人再次催促,“赶紧走吧。到全妃娘娘跟前,你就知道了。” 她可懒得与乐榕解释其中的弯弯道道。再者,言多必失,乐榕这性子也算警觉,要是她误了娘娘的大事,她这一辈子也就没有指望了。 “妙人姐姐可否告知我哪里有茅房。我这肚子有些疼,想必是中午吃坏了肚子。”乐榕忽然弯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肚腹。 她虽然普通,可她惜命。明显感觉不对的情况下,她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跟着妙人往前走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麻烦呢!”妙人挑剔看了她几眼,确认她不是装的以后,给她指了方位,“沿着小路走过去,最角落的地方就是。” “谢谢妙人姐姐,谢谢。”乐榕捂住肚子就要往前跑,被妙人拉住了袖子。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别给我耍什么小心思。” “妙人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呢。我只是肚子疼而已。等我解决了,定然是要回来的。哎哟……”她眉头一皱,开始叫唤,放了一个响屁,妙人嫌弃地松开了手,她满脸歉意,“妙人姐姐对不住了,我先去茅房。你在这里等我啊。” 妙人紧紧捂住了自己口鼻,还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觉得空气清新了些,望向她小跑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给疏漏了。 乐榕跑到了茅房门口,躲在了树丛后面大声喘息。 如果说她开始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的话,她现在是觉得十分不对劲了。 妙人平时和她打交道,多一句话都不愿意与她多说。今日,妙人却频频催促她,还有一种不愿意放她离开的意思。 她要是真到了全妃面前,怕是要出什么大事。 她得找机会离开这里。 她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发现这条小径走出去都是妙人所在的地方,必定会被妙人发现。她转身看向高墙,如果她从这里翻出去呢,难免又被妙人所看见,重要的是,她还不一定能够翻出去。 妙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有些不放心,小步走了过来。 乐榕见到移动的身影,赶忙猫着腰藏进了茅房里,心中乱如麻。现在这种情况,她可怎么办呢。 “乐榕,好了没有。再迟,就耽误事儿了。”妙人在这茅房门口跺了几脚,又是一阵催促。主要是这茅房平日也没人来打扫,臭得不行,让她都快把中午吃的东西给吐出来了。 “妙人姐姐,你且再等一会儿。我这身上不洁,见了娘娘恐怕也会惹恼娘娘。”乐榕嘴里发出“噗噗”的拟声,实则正在不停地想办法离开这里。 一时半会真的想不出办法了,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乐榕,你快一点。别给我磨蹭。真是烦死人了。”被臭得不行的妙人翻了好几个大白眼。一个阴影往她靠近,她刚想转头去看,嘴巴被人蒙上了白布。下一瞬,她闭眼倒地。 “乐榕,走。”原谨敲了敲茅房的门,低声提醒着。 “原谨,你怎么会在这里?!”乐榕惊喜出声,三步并两步蹦了出来。 “先离开这里再说。”原谨把妙人给拖进了茅房,在高墙边蹲下身子示意她架上来。 “你怎么办呢?”乐榕迟疑的瞬间,身体腾空被架在原谨脖颈。 “我随意就混出来了。”原谨努力直起身子,方便她够上高墙。 “什么人!”巡逻到此处的卫兵撞见两人,以为是这宫中偷情的野鸳鸯,怒斥出声。 “小心。走!”原谨肩膀一使劲,乐榕便被送到了高墙之上。她内心动摇,回头看向突然出现的这小公公,原谨平静出声,“出去找贵妃娘娘,她会保我。” 她再无顾虑,义无反顾跳下这高墙。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11) 皇帝因为突然的要事离开了升平殿,贵妃韦茗儿正惬意躺在床上吃着梅子,回味着原谨曾说的“不索取男人的心”这句话的个中滋味,月儿带进来了一个浑身臭熏熏的小宫女。 “她是谁?”她掀了掀眼皮子,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月儿身上。 “她说原公公出事了。只有您能救他。”月儿面上虽然焦急,话却不温不火的。 “原谨?原谨在哪里?”韦茗儿眼眸微挑。 乐榕快速道,“全妃宫中。” 韦茗儿把梅子往边上一推,立刻起身,“走,去全妃那儿。” 韦茗儿到全妃寝宫的时候,皇帝也在了。 她见着全妃和满宫的人都跪在皇帝面前,皇帝那样子像是极为生气。全妃呢,则深深低着自己的头,满身的衣服都像是浸了汗水一般贴着脊背,像是十分害怕又羞愧。 这是怎么了? 她想问,却又害怕在没有搞清楚状况之下触怒了皇帝。 好在,她在这跪着的人中发现了全须全尾的原谨,这心啊才落到肚子里。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好军师,要是就这样被全妃给害死了,那她定是要找全妃麻烦的。 皇帝见着自己这匆匆赶来的贵妃,脾气倒是缓和了几分,“你来这儿可是为了原谨?” “回禀皇上,正是。”韦茗儿低眉顺眼地走向皇帝,双手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替他按捏着肩膀。 皇帝眼睛在大殿扫了一遍,震怒道,“从今往后,没有朕的口谕,全妃不得出这大殿一步。今日之事,谁泄露出去半个字,株你们九族性命。”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宫人们哀嚎起来。 他们私底下可不知道全妃娘娘的事儿啊,要知道全妃娘娘最宠幸的就是身边伺候的妙人了。他们这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闭嘴。”皇帝身边的内监甩了甩自己拂尘。还在哭号的宫人们纷纷止住了声音,不敢再言语。 “走。”皇帝拉住了韦茗儿的手,临出大殿的时候,回头深深看了全妃一眼,“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全妃身体抖如筛糠,她全然没想过,她与天师的会面会被皇帝撞见。 当今圣上最是讨厌厌胜之术,要是皇帝知道她私底下谋划着的是续命之事,恐怕她母族都会被株连。而天师已经被皇帝身边的暗卫给悄悄处死了,她的续命计划显然是不可能成功了。她个人也因为这事儿被皇帝厌弃,那她拖着自己这个病恹恹的身子活下去还有什么指望呢。 “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妙人重重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呢喃着。 “还有机会么。”全妃瘫软倒在了地上。 她怕因为自己这事儿,整个母族都不受皇帝重用了。 “皇上,原谨可怎么办呢?”随着皇帝走出大殿的韦茗儿可没忘记今天来的首要任务。 “他自然是回你身边伺候。”皇帝晓得她最近器重原谨,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拂她面子。再者,今日之事,原谨有功呢。 要不是他身边伺候的内监见着原谨鬼鬼祟祟地往全妃寝宫处而来而跟着过来,就不会撞破全妃与野男人在这后宫的苟且之事了。虽说全妃与他解释这野男人与她并不是那种关系,可他这心里还是膈应得慌。 主要是这野男人实在是太丑了。丑得人神共愤。丑得他都看不下去。连带着他看全妃这人也恶心起来。 能与这样丑人来往的全妃,私底下肯定瞒了他更多事情。看来,后面他还得好好调查。 —————————————————— “你回来了。”在升平殿等了许久的乐榕,见着完整归来的原谨,高兴地抱了上去。 月儿咳了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此举是有多么的不妥,赶忙松开了手。 原谨倒是大大方方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让你担忧了。” “没有,没有。”乐榕低下了头,脖颈却悄悄红了。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原谨与她说话的时候是与旁人不同的。原谨对她,似乎要多上这么几分温柔。 韦茗儿看着原谨与乐榕的互动,嗤笑着掀了掀眼皮,这两人胆子倒是大,胆大到在她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了。 “今日之事,于娘娘来说,是双赢。”原谨不动声色地把乐榕挡在了自己身后。 “双赢?”韦茗儿轻轻拨弄着自己的护甲,“双赢在哪儿?” 她现在都没想通,皇帝刚才是为什么事儿生这么大的气呢。难道是全妃疯了在宫里偷情?可全妃就算是傻的,也不会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娘娘且先去沐浴,待洁净身体后,奴才再慢慢道来。”原谨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递了一只簪子到乐榕袖中。 乐榕心跳得极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贵妃面前做此等事情。万一被贵妃发现,他被责罚了怎么办! “且按你说的做。”韦茗儿虽然好奇全妃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也不急于这一时。最主要的是,她这浑身黏黏糊糊的,的确是挺难受的。 “月儿,你去伺候贵妃娘娘吧。我与乐榕就在这里等娘娘回来。”原谨在韦茗儿走进内殿以后,温声对她道。 他平日里也大多是这样,月儿没有产生怀疑,大步跟上去了。 这宫殿空了下来,原谨立刻拉住了乐榕的手,给了她一张巴掌大的地图,低声快速嘱咐道,“我安排了人送你出宫。你跟着地图走,找到那处屋子,里面有你换装的衣物。人也在那里等着你了。” “你呢?”乐榕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可她心中无比明白,她现在是必须出宫不可了。这也是,她出宫的最好机会了。 “你先听我说,之前给的你玉牌带了没有。”原谨左右张望了一下。 “带了。” “那你现在就走。” “万一遇到盘问的大内侍卫怎么办呢?” “拿着我的腰牌,就说你是替我办事的。”原谨扯着她的袖子来到了大殿门口,“出去以后,找个正当营生,安生过活。” “你会出来找我么?”乐榕想要握一握他的手,却只碰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你希望么。”原谨笑了笑,把她给推出去了。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12) 韦茗儿沐浴出来,换了一身玉白色的丝绸睡裙,如瀑一般的青丝就这样披在她的背后,时不时还淌下几颗水珠,随意的样子已然就是清水出芙蓉的明丽。 原谨快速上前,接过了月儿手中的帕子,替她捂住了微湿的发梢,贴心道,“娘娘仔细着着凉了。” “难为原公公如此关心我。现在,可以说了吧。”韦茗儿注意到了小宫女乐榕不在这宫殿之中了,眨了眨眼睛,却没有过问。 一个小宫女而已,不值得她开这个尊口。 “娘娘可知道续命?”原谨轻柔地拨弄着她的青丝,淡淡说出了这句话。 韦茗儿眉头一皱,想要转头看他,却无意之中扯住了自己头发,嘶了一声。 “奴才笨手笨脚,请娘娘恕罪。”原谨跪在了她的面前。 “你先说说这‘续命’吧。”韦茗儿把那块湿了的帕子踢远了一些。 这“续命”一事,她也只是在闺中的时候看话本子听过这么一次,现实生活中,还未曾听说呢。 原谨见她注意力全被自己吸引过来,把全妃打算续命的事儿全盘托出。 等他说完,这宫灯也燃起来了。 他推测,乐榕此刻也找到了送她出宫的人,应该快要出宫了。 乐榕此时,的的确确找到了送她出宫的人,也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可今日实在是不凑巧,这城门居然失了火。她也就被拦住了。 与宫外距离就一个城墙,她恨不得自己能生出翅膀。这样的话,她就能够跃过这些守卫,直接飞出去了。 “小公公,不如我们今晚先回去?”送乐榕出来的老太监是负责御膳房采买的。 他之所以愿意把乐榕送出宫,不是因为原谨送了他什么好处,而是原谨拦住了他被人恶意送进宫净身的小孙子。 他孙家就这么一条血脉,要是真的被净身了,他老孙头这一辈子也就白活了。 “孙公公,我等不得了。”乐榕紧了紧腰上绑着的包袱,生出了硬闯的心思。 老孙头按住了她的手,摇头道,“小公公,不敢放肆啊,要是被抓住了,可就连累了原公公。” 乐榕好奇了,这老太监像是十分在意原谨的样子呢。他和原谨之间有什么关系么?他是为什么愿意替原谨送自己出宫的呢。 老孙头看向还未被扑灭的城门,淡淡一笑,面上失了脂肪的老皮皱在了一起,“传闻都说贵妃韦茗儿身边伺候的太监原谨十分歹毒,实则啊,最是仗义不过了。” 前面的侍卫们还在跑来跑去的救火,乐榕被老孙头所说的另一个原谨吸引,注意力却全不在他们身上了。 —————————————— 第二天,一大早,韦茗儿就去了全妃的寝宫。 昨晚原谨所讲的“续命”一事,让她探知了另外一个世界。她怀着三分信三分不信三分探究的态度来找全妃套套话。 全妃昨夜便病倒了,妙人照顾了她一晚上,直到天亮她才刚刚闭上眼睛。 妙人没想到贵妃会光临大驾,赶忙出来迎接,韦茗儿可没心思和一个宫女耽误功夫,直接闯入了内殿。 全妃本就没有深睡,听到外面的动静就醒了,看到韦茗儿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怨毒。 怎么就她这么不幸呢,摊上了这么一个坏身体。让她处处都落于讨厌的人的下风。 “全妃姐姐这身子骨一直都不怎么好啊,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太多的坏事了。”韦茗儿坐在了月儿擦过的凳子上,满是“担忧”地望向她的“全妃姐姐”。 全妃扯住一抹笑容,“贵妃娘娘到底是厉害,竟然连我竭力想要隐瞒的事情都知道了。” 她想到了韦茗儿身边伺候的太监原谨,她的事情之所以败露,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要是她能够翻身,她定饶不了他! “续命?呵呵呵,这样的事,全妃姐姐也想得出来。”韦茗儿捂住了自己刻意涂得比日常要鲜艳几分的红唇,“全妃姐姐这是多想得到一个健康的身体啊。真是可惜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都是天生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是你孤陋寡闻。”全妃见着她这般模样,忽然生出了主意。 “哦?倒是妹妹孤陋寡闻了。不过姐姐也实在是没有打算,这般紧要的大事居然不多准备几手。现在好了吧,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韦茗儿一点都不生气,毕竟躺在床上没有指望的又不是自己。 她现在啊,可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她都可以预见到,皇帝牵着她的手走上皇后宝座了。 “你可知道续命需要什么条件么?续命的人选,那是打破灯笼都难找到的。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得了这么一个。可惜,还是让她跑了。”全妃故意冷哼了一声。 韦茗儿忽然来了兴趣,“全妃姐姐可说说这唯一的人选是怎么来的。” “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什么告诉你?”全妃转身背对她,仿佛特别不满道,“你现在已经是后宫主事的人了,再过些日子,你就会被皇帝封为皇后。你和你母族的荣耀都在这里了,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你觉得我可能心甘情愿告诉你么。” 韦茗儿听了她这话,愈加高兴,对她说话的语气反倒缓和了不少,“姐姐不如和我说说这续命的人选怎么找?” 全妃都能知道的“续命”,肯定还有不少人知道。这命能不能“续”,她倒是不关心,她只是好奇这续命人选的确定。 万一,她身边也有被别人挑中的续命人选,突然消失了,那可怎么办呢。 “贵妃娘娘还在好奇这续命人选,你的身边不就有一个成功续命的么。”全妃打算借着她的手除去她最信赖的心腹。 “哦?”韦茗儿拖长了尾音。 “你仔细想想,你就该知道是谁了。”全妃刻意不说出名字,为的就是让她自己思考。这人啊,一思考就容易出错。一出错,见谁都是怀疑对象。 “全妃姐姐这是在与本宫说笑呢。本宫怎会知晓呢。”韦茗儿替她理了理枕头上的长发,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全妃闭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愿意与她继续交流了。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13) 升平殿。 “不主动;不索取男人的心;不让自己受委屈。”韦茗儿望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太监冷笑,“原公公没有当过男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真理的。” 她现在无比怀疑原谨就是续命来到她身边的。 虽然差得有些远,可不得不说她的直觉也算是准的了。 原谨以不变应万变道,“奴才生下来就是用男人的思维考虑事情的,自然明白男人心思。” “你竟然学会了这般敷衍本宫的话。”韦茗儿重重拍向圆桌,面色狠毒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我就让你的相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娘娘现在已经是后宫的赢家了,何苦要赶尽杀绝呢。”原谨低笑出声,“奴才的真实身份真的有这么重要么。娘娘要的是尽忠的奴才,我已经是了。” “你别以为你的动作能瞒过我。”韦茗儿气消了许多,用脚勾起了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原谨,你知道我这么多的事情,你说,要是你变节了,我会是什么下场呢。” “乐榕是无辜的,娘娘只要放过她,随便怎么处置奴才都行。”原谨就这么温温和和地与她对视着。他希望她多少能顾及一下以往的主仆情分。 “你此刻自身都难保,还想着保她人。”韦茗儿像是听笑话一般乐了起来,那纤长的护甲从云鬓上轻轻划过,扯落了一只珠花。 原谨屈膝前行把珠花捡起,双手恭敬呈上,“娘娘只想当皇后,奴才只想保乐榕。我们并不冲突。” “可是你只是一个奴才。”韦茗儿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道,“原谨,你别忘记了自己身份。我是你的主子,随时都能要了你的性命。” 原谨脸颊被护甲划出一道血痕,鲜血一颗一颗坠落在地上,“娘娘想要怎么处置奴才都可以,只求娘娘放乐榕出宫。” “一个小宫女而已,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倒是让本宫开始好奇你们俩的故事了。”韦茗儿心中不忿。他一直都教她不要动真心,可他却把自己的真心用在了一个普通小宫女身上。 “娘娘既然好奇,那奴才就讲一讲。”原谨手掌落地,揩去了碍眼的血迹。 “奴才是因为逃难进宫的。奴才原本有个美满家庭,十六岁时,家乡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发生。奴才与家人为了活命,只得逃亡他乡。哪成想,还未走到半程,家人皆病死路途之中。”他诉说这些陈年旧事的口吻平淡,韦茗儿却听出了他竭力“平淡”背后隐藏的辛酸。 “为了活下来,奴才选择了进宫当太监。”原谨无奈一笑,“太监也不是好当的,净身这一关不少人都活不下来。奴才当年也差点没了命。是路过的她给奴才送了一只橘子,救下了奴才这条贱命。” 韦茗儿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嘴上不屑道,“一只橘子而已,何苦你费这么多心。” “于他人来说,这只橘子并没有什么意义。可于奴才来说,这只橘子象征着生机与希望。”他顿了一下,“奴才的家乡就盛产橘子。奴才当时告诉自己,为了家人,也得活下去。于是,就这么撑了下来。小宫女也就这么被奴才放在了心上。” 韦茗儿想起手中掌握的证据,他的的确确对小宫女乐榕的关注很高。这样子看来,是没有撒谎。她抬手抚了抚额上的花钿,“你先关禁闭吧。本宫再考虑考虑。” 她本来是要逼问他的,居然被他的话语给打动了。真是烦人。 原谨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走出了大殿。他一直弯着的脊背忽然挺直。乐榕此刻居然还没有被送出宫,后面他还得想法子才成。不然,全妃手底下的人定然不会放过她。甚至,贵妃韦茗儿也不会放过她。他眯了眯眼睛。 ———————— 诚如全妃所料想的一般,全妃的整个家族因为她的事儿都受到了皇帝的冷落。皇帝这几日更是日日都往贵妃韦茗儿的升平殿来。 以往的时候,韦茗儿会祈求皇帝多来宠幸宠幸她,可皇帝每日都出现在她的寝宫,让她的生活很不自由以后,她又开始祈求皇帝雨露均沾了。 只是,皇帝不知道是迷上了她还是怎么的,新进宫的几位妃嫔都如花似玉的,非不去,天天都往她这儿跑,搞得后宫开始造谣说她是狐狸精转世了。 不过,皇帝专宠她也有好处。 她讨人厌的父亲与母亲再也不提把那些庶妹胞妹送进宫的事儿了。 她也乐得清静。 等她想起来传召小宫女乐榕时,月儿面色为难地告诉她,乐榕已经被送出宫了。还是皇帝亲口允准的。 她大为光火道,“皇帝为什么自作主张替我留下来的人做决定!” 月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这话您可别说了。” 她也不知道自家娘娘是怎么了,最近的火气大得让人难以招架。好在皇上每天都过来,她晚上不用留在身边伺候。不然,她的日子肯定苦不堪言。 “你把原谨给本宫带出来!”韦茗儿不动脑子都知道,这一定是原谨的谋划。 被关了半月有余的原谨,猛然被放出来见到天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生理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流淌下来。 他身边的小元子虽然不忍,却怕贵妃责罚,尽量放缓了声音催促道,“原公公可快些吧,娘娘已经等不及了。” “那就请吧。”原谨把手挡在自己额头,与他并排而行。中途用余光瞅了他几眼,觉得他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乐了起来。 小元子倒是心有戚戚焉。人人都说跟着贵妃是个有前途的活计,后宫贵妃专宠,且看皇帝的样子是要把贵妃培养成皇后,可看贵妃曾经最宠信的太监原谨如今这副瘦骨嶙峋虚弱的可怜样子,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做错事的以后了。 韦茗儿一见到原谨就狠狠踢了他几脚,“是谁让你找皇上帮忙的!本宫没做决定的事,你居然敢越过我找别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月儿想要帮腔,却见着原谨抬头对她微笑,用唇语告诉她“不要”。她咬紧了嘴唇,闭上了眼睛。 设定十六 命不长的歹毒公公(番外) 原谨这副身体早就不怎么好了,送走了乐榕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吃一口饭,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这几脚踢下去,他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你别给本宫装死!”韦茗儿见状又狠狠踹了几脚。他不是以为她良善可欺么,她这次要让他见识见识她的厉害。 月儿不落忍地移开了视线,小元子则深深把头耷拉了下去。 原谨再也没有动过一下,无论她后面怎么踹,都如一条死狗一般躺在那里。 韦茗儿踹累了,这才支使小元子去看一眼他死没死。 小元子蹲下身子,手指摸向原谨动脉,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失神道,“死了。原谨公公,死了。” 韦茗儿重重往后跌去,圆桌上摆放着的茶盏被推落在地,碎末与隔了夜的茶水溅了满地。 她其实不是想要他死的。 月儿惊惶跪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着。她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她不明白刚刚还大好的一个活人怎么突然就丢了性命。 韦茗儿是最先回过神来的。 她再次狠狠踢了原谨尸体一脚,声音似哭又似笑,“你不是就想保那个小宫女么。你居然傻到搭上了自己性命。”原谨知道他死了,她也不会追究乐榕被送出宫一事了。 她颓唐地往大殿门口走去。 她本以为,他会在她身边当一辈子奴才,一辈子都陪着她的。 到了,这寂寂深宫,还是要靠她自己。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在烈日之下拖着步子走着,突然就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赶来的月儿湿着脸呼唤着她。 皇后之位?她当时那么想要的位置,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要了呢。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在没人注意的时刻,掉下了眼泪。 贵妃晕倒,这可是大事。 皇帝一下朝,立刻赶来了升平殿。御医向他贺喜,他才知道,韦茗儿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他眼神有些复杂,更多的却是开心。 他屏退了所有宫人,脱掉鞋子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爱妃,不停承诺,要是她为自己生下皇子,就封她为皇后。 她与母族的关系一向都不好,他不必担心她会与母族联合。最重要的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清廉直臣王介,给他提供了一套制衡世家贵族的“术”。他启用了部分,发现有效果极了。这套术若是全部启用,那么世家贵族不再会是他需要忌惮的对象了。 韦茗儿温柔回抱他,柔声道,“皇上疼茗儿。茗儿一定不辜负皇上的心意。” 皇后之位已经唾手可得。她曾经的梦想就要实现。她应该要开心。 —————————— 九个月后,韦茗儿诞下腹中胎儿,是一个小皇子。皇帝大喜,当即下旨册封她为皇后,小皇子为太子。 韦茗儿拖着虚弱的身体谢恩后,又晕了过去。 月儿发现自家娘娘的身子骨似乎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动不动就晕倒。她有心想要替主子养养身体,每次炖的汤药,都被主子给倒掉。坚持了一年以后,她选择了放弃。 倒不是她想放弃,而是主子替她选了一户好人家。她出嫁了。 某一天,韦茗儿从噩梦中惊醒,习惯性地找月儿。她最宠信的太监小元子急忙来到了她身边,下跪请罪道,“娘娘忘记了,月儿姑姑已经出宫嫁人了。”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严肃地让小元子身体打颤。 韦茗儿望着他的脸忽然笑了,“原谨,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你以为我会安心放你走么?” 跪在地上的小元子十指紧扣手心,皇后娘娘这是把他错认成了以前的原谨公公了。 原谨公公当日被皇后娘娘踹死,当夜就被送去了宫外安葬。到现在,坟上都该长草了。 “原谨不走,原谨这一辈子都陪着娘娘。”韦茗儿忽然想起某人曾经的这句承诺,大哭出声。 自这晚以后,后宫众人发现,皇后娘娘变了。 她变得更加的温柔了,处事也按法度,不再刻意惩罚宫人。 喜闻乐见的改变,让她更受后宫众人的欢迎。 ———————————— 出宫的乐榕典当了原谨送她的簪子,在都城门口不远处开了一家小小的茶铺。 她当初能出宫,是托了清官王介的福。王介主动向皇帝求娶她,说她是他的心上人。皇帝有意提拔王介当心腹,自然就成全了他。她也就跟着王介出宫了。她那时候才知道,原谨送给她的腰牌居然是王介的。也多亏了这只腰牌,皇帝才相信了王介所说。 王介想要留她在自己府中,她断然拒绝。见她如此坚决,王介也不好勉强,只好派人送她离开。 茶铺来往的都是三教九流,为了不引来麻烦,她每日都在脸上贴一块刀疤。 她本就是个做事爽利的人,茶铺来往的人虽然多,可她做事有条不紊的,且泡出来的白茶口味以巨额,难以仿制,这生意居然越做越大,茶铺的名声也传到了外地去。她很快便赎回了自己的簪子。 日子久了,她与来往的商人、挑夫都熟了,人人便也知道她是在这里等一个人了。 王介也很快成了皇帝最宠信的大臣,一时之间风头无两。无数的官员、富商都想巴结他,可他都置之不理。唯独,他每月都会来这茶铺坐一次。 想要讨好他的人,稍微会动脑筋的,都想到了从茶铺老板娘这里下手。可奇了怪了的是,每次他们刚想找这茶铺老板娘办点事情,家里总会大大小小出点事儿。这事儿一多了,也就传了出去。人人都说这茶铺老板娘有古怪呢。 王介可不管这些,仍然按固定时间来。 后来,人们发现,茶铺老板娘身边多了一个打杂的年轻伙计。王介,再也没来了。 王介暗恋茶铺老板娘的事儿也就这么传了出去。 再后来,经常来茶铺喝茶的老顾客,都收到了茶铺老板娘亲自做的白茶茶叶,可他们无论怎么泡,都泡不出那种味道。 不久,茶铺就关张了。 没有人知道生意红火的白茶铺子为什么会突然停止营业。 想念白茶味道的老顾客们路过这茶铺的时候,会长久驻足,期望于茶铺老板娘能够再等在这里,为众人泡上一壶品相普通却沁人心脾的白茶。 某天,偶然路过的王介,碰见了聚集的老顾客们,文绉绉念了一句“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茶铺老板娘早就等到了该等的人,又怎么会回来继续卖茶呢。 他摇头摆扇笑着离开了这里。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1) “原医生,原医生……”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女护士,刘艺,也是他的助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指,硬着头皮提醒道,“该开始下一堂咨询了。” “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原谨睁开眼睛,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犀利。身体本身的记忆让他迅速往专业的咨询室走去。 刘艺拿起记录本和病人相关的资料,一步不错地跟了上去。 医院里都传说原谨生人勿近,脾气更是暴躁。她刚刚接触下来,发现他好像和传闻不一样啊。 这次挂原谨的专家号来咨询的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子,暗恋上了自己的语文女老师,她觉得很痛苦,攒了一学期的零花钱才来医院找原谨治疗。 心理咨询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原谨掌握了她大概的情况后,依据她的时间预约了下一次心理咨询的时间。女孩子出去的时候,他示意助手把自己桌上的棒棒糖给她。 刘艺虽然奇怪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备着棒棒糖,因为初来乍到的缘故,乖乖照做了。女孩子的脚步有些快,她小跑了好一段距离才追上。 结束了今天最后一堂心理咨询的原谨,终于有了思考的时间。 他这次的身份仍然是个渣男。 明面上生人勿近,私底下却诱骗患了抑郁症的女病人kf。以谈恋爱的名义与女病人同居了半年,很快腻烦。女病人的抑郁症好不容易缓解,因为他突然的抛弃又再度复发。女病人为了挽回他多次到医院闹事,他为了摆脱,使用了消极暗示法。女病人发朋友圈后,从33层的高楼上一跃而下。他则被警方监控起来,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刘艺回来,见着他这副深沉的样子,有点点的害怕。本来想到点就下班和男朋友吃烤肉的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与他开口说“下班”了。 好在,她没等好一会儿,原谨就回了神。 “你下班吧。” 原谨知道她有个谈了四年恋爱要结婚的男朋友。当然,这不是他调查的,而是她来医院报到那天,她与前台的小护士秀幸福,他偶然间听到的。 “谢谢原医生。”刘艺高兴地要跳脚。 她可最讨厌延迟下班了。那样,会打破她每天对自己时间的规划。 “走吧。还等什么呢。”说话时候,原谨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顺手按了免提,温柔女声流淌出来,“老公,回来吃饭吗?我今天给你买菜。” “回。”他言简意赅。刘艺却瞪大了眼睛。没听说原医生有老婆啊。要是医院里的小护士们知道他都有老婆了,那芳心得碎成什么样啊。 “一起走吧。”原谨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拿起手机,率先走出了大门。 刘艺本不想八卦的,可她这心里实在是好奇啊。她跟在原谨背后,拧巴地揪着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语道,“问,还是不问?问?不问!不问?问!” 恍惚间,她撞上了一堵墙。 原谨本以为她不会那么傻的,可她还真的那么傻,傻乎乎地撞到了医院的白墙上。他努力让自己不笑,“我去地下室开车。刘护士回家注意安全。” 刘艺拍了拍自己额头,她刚刚真是太糗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憨包呢。她以后还怎么在原医生面前维持形象! 等电梯跳了好几次,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错过了一次最好的八卦机会!这样的机会,后面很可能不会再有了! ———————— 原谨回到家,蒋婕已经烧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了。 门铃刚响,蒋婕便迫不及待地小跑过来开门。原谨前脚刚落在瓷砖上,她已经蹲下身子准备好给他换鞋了。 原谨眉头微皱,原主这是在搞什么呢。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男女平等,怎么还兴以前的那些糟粕。他拦下了女孩儿的手,“我自己来吧。” 蒋婕联想起前天,他曾经不经意和自己聊起的女孩子应不应该独立的话题,心里一秃噜,敏感察觉到他有了变化。 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说了,她的病一辈子不好,他就一辈子养着她。 原谨换好鞋子,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立刻把她扶着站了起来,心中不免叹气,抑郁症患者的病症大部分相同,可还有小部分是不一样的。就比如蒋婕,她心思敏感而细腻,经常会反复地放大别人所说的一言一语,所做的一事一行。有时候,还会对人生出控制欲。显现出偏执的症状。 “你最近有好好吃药吗?”他牵着她的手来到了饭桌前。 蒋婕小心翼翼抬头看他,可怜巴巴地摇头。 那些药物对她的病情一点帮助都没有,她不想吃。而且,她超级讨厌吃药。 “以后也不吃了。”原谨抬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给捋到了她的耳后,声音比往常要更温和许多,“我感觉你的抑郁症已经好很多了。” 原主之前撞到过她好几次倒药。没有规律的吃药还不如不吃。他打算对她采取自然疗法。 蒋婕高兴地像个孩子,“我真的可以不吃药吗?” 原谨点头,“真的。” “太好了。”蒋婕一把抱住了他,撒娇道,“药太难吃了。” 原谨就这样静静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目光在这屋内四处游走。 这250平米的大平层,是原主大学毕业工作三年后置办下的房产。装修也特别小资,是女孩子都不会讨厌的那种风格。 可是这么大的房子,每天打扫起来花费的功夫也不少。 原主的确是挺渣的,都现代了,家里的清扫工具只有一个拖把。 蒋婕又是一个顾家的,几乎每天都要打扫卫生,经常是一打扫就花上了好几个小时。 “后天晚上,你来医院找我,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些东西吧。”这家里需要的东西还真的挺多的。 蒋婕听到他这话,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望着他的脸愣了神。 他不是一直都不想她出门吗。更不想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被医院的同事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就愿意她去医院找他了呢。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2) 原谨看出了她满心的疑惑,却没有当场解释,反而把筷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催促道,“吃饭吧。我都快饿坏了。” 蒋婕握住筷子低头,嘴角显出笑意。她喜欢他这样的变化。 吃完饭,原谨第一次主动帮着她把碗给收了。 蒋婕没有阻拦他收碗,可当他捋起袖子准备洗碗的时候,她说什么也不干了,直接挡在了水池面前,“我来。” 她在家也没什么事,这些家务她都做习惯了。要是他把这些家务给做了,那她就没有存在感了。 原谨明白原主对她的精神控制还一时半会解除不了,以后慢慢来吧。他退到了一边,靠在墙上,看着她清洁用过的这些餐盘。 在他长久的注视下,蒋婕红了脸。可她喜欢他这样陪着自己。这样的话,她就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孤孤单单的人了。 原谨注意到她的衣服袖子落了下来,害怕她的衣服被洗洁精弄脏,他从她身后抱住她替她把袖子给挽好了。 蒋婕靠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已经消失了好久的温情,眼神愈加坚定。 洗了碗,蒋婕从冰箱中拿出买来就洗好的水果,准备给他做水果沙拉。 原谨直接握着她的手,把这些水果又放了回去。 “你都累了这么久了,休息一会儿吧。” “我不累。”蒋婕坚持着要重新把水果给拿出来。 原谨见她实在坚持,不再干涉她。 蒋婕拿出冰箱里的这一大篮水果,从中捡出了几个原谨爱吃的放在台面上。原谨随手递了哈密瓜给她,“不做水果沙拉了,麻烦,做个果盘就好了。” “好。”她接过哈密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一边削哈密瓜的皮,一边试探道,“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对我这么体贴?” “说什么呢。”原谨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假装恶狠狠道,“再乱说话,我就打你。” “你不会真打我的。”蒋婕格格笑起来,手中的削皮的水果刀往边上偏了一点点,刮下来的皮肉明显要比别的多了一些。 原谨见状把哈密瓜从她手中取了下来,乐了,“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那可不。”蒋婕把刀子递给他,撒娇道,“你是这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了。” 原谨刷刷几下把哈密瓜削好,突然沉声道,“以后,我会更加爱你的。” 蒋婕拿碟子的手一愣,鼻子不知怎么的就酸了。 ———————————— 第二天,刘艺一大早就来了医院。 她今天带了食盒,里面装着的是她昨晚放在电饭煲里熬了一整夜的红枣银耳汤。 她打算用自己的厨艺来收买原医生,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八卦他的感情生活了。 原谨昨晚和蒋婕折腾的时间挺久,今早起来就晚了一些。他到办公室,见着自己桌上多出来的——食盒,皱了皱眉头,“这是谁拿来的?” 刘艺见识到他突然的黑脸,心里一咯噔,他不是要问责吧,赶忙开口,“是我拿的。”见他脸色还是那么黑,害怕他发火,连珠炮似的解释着,“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想要原医生您多指导指导我,所以才想着给您准备这个的。您别骂我,行么。”说到最后,她已经可怜巴巴地开始撒娇了。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 原谨皱了皱眉头,“以后好好工作,不要做这些有的没的。出去吧。” 要知道,原主就是因为身边性子活泼跳脱,做事却无比认真的助手腻烦了蒋婕的呢。虽然原谨能够保证自己不会像原主那般没定力,刚毕业的小护士却也应该打磨打磨性子。至少,在工作环境中,对待同事,不要用容易让人误会的态度。 刘艺如蒙大赦一般拎起食盒就往外跑去。医院里的小护士们说原医生生人勿近,原来都是真的。就她傻,以为可以打动他!她有些生气,连同食盒一起扔到了垃圾桶之中。她以后才不要做讨好原谨的事了呢!哼,不仅如此,她还要把他有老婆的事儿都给传出去。到时候,这医院里就没有小护士喜欢他了! 原谨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幼稚。不过,她此举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 蒋婕中午就开始收拾自己了。 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出门了,害怕自己跟不上外面的时尚,所以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抱出来选了一遍。最后,选了一条米白色的长袖开叉长裙。端庄之中又有风情,和医院里的小护士比,也不会落下风。 她来到医院还是有些忐忑,看着离原谨下班时间还有45分钟,她犹豫着自己是出去等呢,还是就在前台这里等他。 原谨是不知道她会提前这么久来,又有病人要看诊,所以没顾得上她。 蒋婕最终选择了在前台等他出来。 前台的两个小护士,中午吃饭的时候,听刘艺说了原谨的八卦,难过死了。 看着快下班了,也没有其他病人来挂号了,两个人就在哪里互相安慰起来了。 嗯,乖乖坐着等待的蒋婕,在她们眼里,只是普通病人,不是领导,她们不必顾忌。 “你说,原医生这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就想不开结婚了呢。人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 “哎呀,你不懂。像原医生这种绩优股,肯定大学时候就被人给套牢了。我们啊,就是想要摸一点边边角角都没有机会呢。” “我还是不相信。原医生这么年轻就结婚。他就只比我大一岁呢。我都还没对象。我还以为我有机会的。”圆脸女护士哇的一声哭出来,“我一直都在等原医生啊。他每天从前台路过,我都会给他打招呼。前一次,他都问我名字了。” 长脸女护士抱住她低声安慰,“别哭了。别哭了啊。天底下的好男人还多的是……” “不要,我就要原医生。我喜欢白大褂……” 两个小护士后面的话被蒋婕自动屏蔽。 她没想到,原谨居然会在医院公开他是有妇之夫一事。 这是不是说,原谨心里其实特别承认她。 她的手因为激动握成了拳头,紧紧贴在了心口。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3) 下班时间一到,原谨就给蒋婕打了电话。 正在听八卦的蒋婕,拿起手机快速贴到了自己耳边,小声道,“你出来了?” 她可不想成为这两个小护士的“眼中钉”,看着她们哭已经很过分了。 “嗯。你在哪里。我出来找你。”原谨一把脱下白大褂,长腿一掀就往外走。 让女孩子等,这可不是绅士的行为。 “我在前台这儿。但是我出去等你吧。”蒋婕提起包包刚站起来,原谨就看到她了。原谨大声喊住了她,“我在这里。” “嗯……”蒋婕的头上有黑线飘过。 她明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的。 两个小护士的眼睛刷刷定格在她身上,心里默契响起了同一个声音——这不会就是原医生的老婆吧?!!! 原谨也注意到了两个小护士的不对劲,但他没放在心上,走到蒋婕面前,自然而然接过了她的包,大方对她们介绍道,“我未婚妻,结婚日子定下来,请你们吃喜糖。” 蒋婕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这两个美女小护士的视线已经可以杀死她了。天哪,想想她坐在两人不远处,听了两人说了这么久的八卦,她都替人尴尬。 “走吧。”原谨揽住了她的肩膀。 两个小护士,在他们远去的背影消失以后,不约而同看向彼此,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你说,以后我在医院还怎么做人啊。原医生的未婚妻回去肯定要告诉他今天的事儿了。” “我更惨。原医生未婚妻这么漂亮,我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两人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原谨先打开车门,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护着她坐进副驾驶,又细心为她系好了安全带,这才绕车头进了驾驶座。 车子启动,蒋婕脸颊上的红晕才消了一半下去。 刚刚系安全带的时候,他的唇无意间从她脸侧滑过,让她想起了他们初识的温柔。 她和他是因为看病结识的。 她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一直都活得很压抑。知道自己应该看心理医生,是在网上做了一个心理抑郁指数的小测试。测试结果显示,她有重度抑郁。 没过多久,她最好的女性朋友被渣男骗,伤心买醉的路上被大卡车撞上,丢了性命。她身边也没有其他诉说对象,所以她才挂了心理咨询诊疗。 她第一次见原谨,觉得他特别的冷,像是冰山那样冷。 她花了三个小时对他诉说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重要事情,他全程冰冷听着,不时会低头在本子上记录一些什么。她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朋友发生的事情,已经到了他该下班的时间。 她知道他应该下班回家与自己重要的人待在一起,可她还没有倾诉完,她难受得不得了。 所以,当他把他的私人联系方式给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就收着了。 晚上,他们俩就在酒店相会。 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太痛苦了,还是觉得身体不重要,自然地与他发生了关系。 她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在他结束以后,他很温柔地抚i摸i她身上的每一寸肌i肤,夸赞她是一个有味道的女子。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她。她当晚就沦陷了。 后面,她自然而然地与他住在了一起。 她有时候也会疑惑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她一直都没有问过。 她一方面是恐惧,一方面也安于现状。 “你在家里无聊么?要不要养个宠物?”原谨专心目视前方,用余光瞥了一眼不知道因什么而失神的她。 “不要。”蒋婕不假思索拒绝了。 她和他的相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要是养了宠物,肯定会分走两人的注意力。那相处时间更要缩短许多。 原谨本以为她会答应的,她这么果断的拒绝让他抖了抖眉毛。 蒋婕原以为他会不高兴的,偷偷瞧了他好几次,发现他神情都没变化,心里才踏实起来。 医院本就离综合超市不远,原谨几分钟就开到了。 他停好车,牵着蒋婕的手往超市走去。 综合超市的负一楼售卖金饰,一楼是儿童商场,二楼售卖生鲜食品,三楼售卖家居用品,四楼是专门售卖服装的大商场,五楼是大型的娱乐场所。 原谨目的明确地带着蒋婕来了三楼,买了扫地机器人。 蒋婕对电子产品不感兴趣,心里觉得他花这么多钱买它是浪费钱,害怕他不高兴,所以一言未发。她没想到的是,她暗暗嫌弃花钱的东西,日后并未逃脱“真香定律”。 原谨在三楼转了一圈,又购置了不少新的家居用品。 综合超市,都是满多少可免费送货上门的。所以,他刷卡以后,登记好自己的地址,牵着蒋婕的手优哉游哉地往四楼走去。 蒋婕与他在一起以来,从来没和他手牵手逛过街,更别说逛这样的大商场了。 这一路上,她心里都激动得很。 原谨牵着她的手直奔知名女装品牌店,用土大款一般豪气的口吻道,“喜欢什么,我们都买。” “不要了。”蒋婕贴在他身边,小声道,“我们回去网购就好。” 大型商场里卖的这些衣服,网上也有同款,而且价格还要便宜许多呢。她不想原谨当冤大头。 有钱难买高兴。在门口的时候,原谨就注意到她对店里展柜模特身上穿的红裙感兴趣,转身看向服务员,“你好,可以把那条裙子取下来给我未婚妻试一下吗?” “当然可以。”服务员很少见到这么恩爱的,眉开眼笑就过去了。 “不要试了。”试了怎么能不好意思不买呢。 蒋婕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牢牢盯在那条红裙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红裙很喜欢。 “女士,您往这边请吧。”服务员客气而又礼貌欠身往前行。 “去吧。你穿红裙肯定好看。”原谨按了按她的掌心而后松开了她的手,不停地用眼神鼓励她去。 见着蒋婕还在犹豫,原谨快步走到了前台,“刚刚那条红色裙子,刷卡。” 他把卡递了过去,滴的一声响起,蒋婕犹豫不决的心终于定了。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4) “先生,您的未婚妻真有气质。”服务员双手搭着客人换下来的衣服,真诚地夸赞道。 “谢谢。”原谨眼神定在了面前的红裙佳人身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身红裙,完全贴合了她的身材,就像是专为她量身制造一般,最大程度展现了她的气质与女性的柔美。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好看吗?”蒋婕有些羞涩。 她这还是第一次与男人一起逛商场,也是第一次由男人陪着买衣服。 服务员乐道,“您穿上这条裙子,先生都快挪不开眼睛了。美得不得了呢。” “谢谢你夸奖。”蒋婕看向她的眼神真挚,话语也无比的真诚。 服务员一愣,而后笑容更加灿烂。她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一直都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和她说谢谢呢。 她看着自己手上搭着的衣服,快速走回了前台,把衣服递给同事包装好。 蒋婕还在等待原谨的答案。 原谨温柔注视着她,温和道:“美。美得让我找不着北了。” “讨厌。”蒋婕羞涩低下头,被原谨一把搂入怀中,“走吧,再去逛逛,看到什么,我都给美人买下来。只要美人中意。” “先生,拿好你们的衣服。”服务员把袋子递给了原谨,识趣退回了门口的位置。这样感情深厚的恋人,她倒是挺想多接待一些的。 那些小三富婆什么的,一个花男人的钱,盛气凌人;一个花自己的钱,也盛气凌人,相处起来,挺让人不舒服的。 “谢谢你了。”原谨接过袋子,与蒋婕的手牵手离开了这里。 负一楼的金饰店,有好几家。 原谨挑了开店时间最早的一家金店,牵着蒋婕的手走了进去。 大大小小的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金耳环在这亮光明晃的展柜里摆放着,很难不让人动心。 原谨精准捕捉到了蒋婕喜欢的几样金饰,让柜员把它们都给取了出来包起来。他自己又挑了一样必须的。 蒋婕小的时候,一直觉得金饰是这世界上最俗气的东西了。可当男人牵着她的手,走进这琳琅满目的金饰店,她忽然get到了金饰的内涵。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伸出了手,原谨为她戴上了款式简单的金戒指,望着她的眼睛,真诚道,“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来得迟了一些,但希望你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她现在心都快瘫软在地上了好么。 她从来没想过男人会这么浪漫,会在这么不经意的场合下为她戴上价值不菲的戒指。他是那样的真诚,真诚到她不敢去怀疑他的真心。 “我很喜欢。”她用另外一只手替自己擦去了热泪,扑进了他的怀里。 “哭什么呢,以后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和你也越来越好。要笑。” “我觉得我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蒋婕已经努力在笑了,可眼睛里还是往外蹦眼泪珠子。 人人都说喜极而泣。她现在就是喜极而泣了。 这世界上真挚的爱情,一向可遇不可得。可她怎么就这么幸福遇到了呢。 “你也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原谨温柔在她脸颊落上一吻,坚定道,“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妻子人选。” 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的事情是,因为他们的情感的自然与真挚,金饰店的工作人员把他们谈话的全程录了下来放在了金店新建好的网站上,网民们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幸福,转发点赞评论量多到网站差点崩溃。 原谨和蒋婕逛完综合超市回到家,每人的两只手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 “真是累死我了。”蒋婕往沙发上一躺,就不想动了。 原谨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就这样安静凝望着她美丽的脸庞。 女人无疑是美的。不然原主当初也不会那么迅速出击。 女人也是单纯的。她给了原主所有的第i一次。 女人觉得幸运遇到了好男人,原谨却觉得遇到她是原主最大的幸运。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丑。”蒋婕想象自己躺在沙发上,脸上的肉全部散在边上的模样,立刻要坐起来。 原谨俯下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呢喃道:“很美了。美到我今晚梦中都会是你。” 蒋婕羞得闭上了眼睛,双手也紧张握了起来,等待着接下来会进行的事情。 原谨却出乎意料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小笨蛋,累了一天该去洗澡了。” 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呢!蒋婕起身时候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头。 原谨没想到她这么可爱,差点没能忍住把她给拉回来。 等两人洗漱好都躺在了床上,蒋婕紧张等待的时候,原谨翻身坐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蒋婕今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甚至是第一次,都要紧张。黑暗中的她,悄悄摩挲着自己手上戴着的订婚戒指,心跳个不停。 男人的大掌落在了她的肩上,她深深吐了一口气,紧紧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下一秒,她却又把眼睛瞪大了。 “你今天逛了这么久的超市,全身都该疼了。我给你揉揉,免得你明天难受。”原谨给她揉了几下肩膀,起身盘坐在一边,抱住了她的双腿,替她按摩腿肚。 女人天生就是比男人娇贵的。她们浑身上下散发的美多少带有柔弱的味道。她们不同于男人,她们的力量更多的是埋藏在灵魂之中,当需要的时候,才会展现。 “慢一点,侧过去,我给你按按腰。今天我注意到,你揉了好几次,是不是累到了。”原谨轻柔抱住她的腿放下去,黑暗中的声音多了几分诱惑人的温柔。 蒋婕抬手揉了揉鼻尖,想要把酸楚给逼回去。 她何其有幸,遇到这样体贴的伴侣。遇到他,她是不是把一生的好运都给用光了? 她突然不想待在这个家了,待在这个每天只有下班时间才能等来他的家。 她很想与他站在一起,能够及时给予他帮助,与他能更多的见面、对话,共同感受世界的变化。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5) 虽说原谨已经让蒋婕停了药,他还是不放心,直到他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的药瓶子都找出来丢掉了。 蒋婕给他提了想要出门工作的想法,他仔细思索了一夜,还是拒绝了。 蒋婕目前的病情还是不够稳定,他每天工作时间固定,不能及时对她在外面世界可能面对的风险进行预估。 蒋婕有些不理解,却没有问他原因。自原谨给她戴上了订婚戒指后,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原谨不会做任何让她伤心的事情。 就这么过了半月,原谨终于请到了年假。七天的时间,可以让他好好安排。他的打算是,带蒋婕出国旅游。 蒋婕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她透过飞机窗户看向外边的白云,那样的洁白,那样的浓厚,忽然就掉下了眼泪。她停滞的那颗心,似乎因为这厚重而又广阔的白云在缓缓醒来。 她前位坐着的调皮小男孩,扭头见着她哭泣的样子,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原谨这才注意到身旁的她哭了。他默不作声地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上。 会哭是一件好事。会哭,意味着才有治愈的可能。 小男孩也被妈妈给抱住,蒋婕靠在原谨肩上,听着小男孩妈妈哄道,“乖乖,听话,下了飞机,妈妈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零食。我们是男子汉,不哭了好不好。”她的心忽然就这么安定了下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空姐已经过来催促下机了。 “谢谢,我们这就走。”原谨见她醒了,这才对空姐歉意一笑。 上机的时候,空姐就注意到了这个英俊的男人。从他的穿着打扮看得出来,是有着不菲收入的有钱人。她是起过搭讪的心思的,可在飞机上飞行的这几个小时,男人的目光全程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任谁都看得出他对女子的心意。 “慢慢来,不着急。”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男人身旁的女人,有些嫉妒她能够得到男人这样真诚的爱,出于职业素养,最后还是微笑着走开了。 蒋婕没想到他这么傻,飞机降落都不知道把自己给喊醒,还硬生生在这里坐着。她拎好自己的的行李包,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挡不住。 当地酒店的接机人员,已经在机场门口等着了。 原谨接过蒋婕手中的行李,率先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而后才拎着行李包去了后备箱放置。 司机是印度籍华人,讨生存的原因,打小就学了中国话。难得见到这么般配的恋人,他主动开始搭讪。 原谨和他客套了几句,见他却越来越热情,原谨也不由得真诚了许多。 知晓两人是未婚夫妻,来他们这儿是想去看看世界第一大瀑布的,司机有些不忍心了。本地的旅游业坑的就是这些外地人,酒店给规划的行程不合理不说,价格还昂贵,完全不值得。 他有些害怕两人把自己给当成坏人,最后还是斟酌着开了口,“你们真想去看大瀑布的话,我带你们去吧。只收人民币200元一天。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我们这里最地道的中国餐馆,本地最出名的球赛酒馆。嗯……如果你们喜欢大海的话,我还可以带你们去海滩看落日。” 这行程可比酒店规划的丰富多了。 原谨看向身旁乖巧坐着的蒋婕,温声道,“你喜欢吗?” 蒋婕近乎欣喜地点头。司机所说的那些,都是她所渴望见的风景。 “那明天我们就拜托你了哦。纳吉先生。”原谨从皮夹中摸出了自己名片递给了他,顺带又给了200的小费,“您安心收着,我和未婚妻都很高兴能够认识你这个朋友。” 纳吉听到他把自己当做朋友,转身拿名片的手一愣。 “收着吧。我和未婚妻都要感谢你的建议与安排呢。后面几天,烦请你多指教了。”原谨把名片和钱都放在了副驾驶位上。 蒋婕仍然安静地靠在原谨肩上。能够不参团享受风景,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她已经比任何时候都要快乐了。 到了酒店,原谨和蒋婕两人小小松了一口气。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身上早就乏了。 蒋婕转身抱住了他,温声道,“你先去洗漱吧。我整理东西。”他今天都累一天了。 “躺一会儿再说。”原谨大掌落在了她的脸上,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仔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今天是有多么的美。在飞机上的时候,好几位男乘客都在偷偷看她。他都差点吃醋了。 蒋婕总是听他的话的。现在,也不例外。 她凝神盯着他的眼睛,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个小世界。这个小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她就这样静静凝望着,直到暮色降临房间,彼此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睡吧。”原谨蒙住了她的眼睛。 房间里的光一点都没有了,两人近乎纠缠一般地抱住彼此,仿佛他们生来就是这么一棵长在一起的大树。 蒋婕的梦里,是另外一个光幻陆离的世界。 梦中的她,成为了一只蜻蜓。她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翔,可以俯瞰到这广袤的大地,连绵不绝的大山也不能阻碍她。 她就这样飞啊飞啊,不知疲倦地飞啊飞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前往何方,又是要去往何处。她只是不停脚步地飞行。她越过了高山河流,越过了海洋湖泊,越过了小孩子手中的气球,越过了天上飞的风筝,越过了冒着寒气的冰山,又越过了冒着热气的火山,她来到了一处没有人类到访过的角落。 这里有着无数的起飞的五彩泡泡,有着各种气味芬芳的瓜果,有着各种花枝招展的鲜花,有着数也数不尽的蘑菇与小矮人。它们安然而有秩序地生活着,它们脸上全是快乐。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在温柔地和她打招呼,都在呼唤她的名字。她这一路上都没有人知道的名字。 “请求你降落。” “请求你降落。” “请求你……” 她于是就停下来了。 她的心也安了。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6) 第二天,纳吉早早就到了酒店门口。 他是个讲诚信的人,昨天晚上花了好几个小时为这对未婚夫妻量身定制了合适的旅游路线。 当纳吉把厚厚的一本旅游攻略递给自己的时候,原谨震惊了。旅游攻略清楚写明白了每天要去的景点,中午用餐的地方,还贴心备注了可能会有的花费,边上还附了一些土特产购买建议。他没想到纳吉对这件事儿,这么热心。纳吉的诚恳是超过他的预料的。 蒋婕翻了几页,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赞纳吉。 纳吉没想到两人对他制定的旅游攻略这么认同,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都快看不见了。 今天行程的第一站是去本地最知名的大学。 纳吉在旅游攻略上备注的是,建筑古旧,人文气息浓厚,可拍照。 原谨和蒋婕行走在这世界知名大学的宽阔大道中,柔和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肩上,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还在校园的时刻。 跟在两人身后的纳吉抓住时机,掏出花高价买的索尼相机,拍下了这对恋人相偕的背影。 蒋婕今日穿的是印花长裙配一件短袖的防晒衫,她东方式柔美的气质,黄色的皮肤以及高挑的身材,迅速吸引了来往的男学生的注意。好几个胆大的本地男孩儿主动走上来,想要与她合影。 蒋婕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热情,连连用英语拒绝。可年轻男孩儿的热情不减,非常想要和她留下合照。 “拍吧。出来玩,大胆一点。”原谨微笑着鼓励她。 “这是你的丈夫?还是你的男朋友?”黑人学生用蹩脚的中国话说道。 “我将来的丈夫,现在的未婚夫。”蒋婕开始的几个单词说得有些磕巴,后面英语就很流利了。 她大学读的就是英语专业,只是后面因为得了病的原因,就再也没有碰过英语相关的东西了。现在,在这种人文环境下,她迅速得到了语境,语感也上来了。 她既然会说英语,那么就更好交流了。 不一会儿,挤在她边上想要合照的就不仅是男学生了,不少打扮大胆的女孩子也凑了过来,想要和这个东方美人留下照片。传说中的东方美人,出现在她们的国度。她们心中增添了更多对中国的向往。 原谨和纳吉两人就站在她不远处,见着她流利和身边的人对话,彼此心中都无比欢喜。 “她真的很有魅力。”纳吉忍不住夸赞着身旁男人的未婚妻。 他想,要是他再年轻一些,再有钱一些,应该也会鼓起勇气追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孩。如果他真的追到了,他也会像身旁男人一般,温和地宠溺着她,永远把自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是的。她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原谨说话时候,温柔目光始终落在蒋婕身上。 她身上的气质,开始有了变化。这是他今天感觉最有意义的事情。 蒋婕自己都没想到她这么受欢迎。学生们和她拍完照还不算,还特别热情地拉着她与原谨一起去食堂吃饭。 “去吧。”原谨始终是那样的温和,温和到她可以忽略身旁所有的人和事,专注沉溺于他那双眼眸之中。 纳吉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好运,被学生们慷慨请了一餐饭。再次坐上他的出租车的时候,他仍然忍不住回味在食堂吃到的美味三文鱼。这是他有生以来,吃到过的最美味最新鲜的三文鱼了。 他们接下来奔赴的是当地最大的瀑布,也是这世界上最大的瀑布。 蒋婕与原谨两人手牵手站在瀑布围栏外,只感觉人类是那样的渺小。这样磅礴的自然之力,永远奔流不息地前进着,永远不知疲倦,永远给人震撼。她只觉得自己一直阴霾的心,在这巨大的自然之力面前,一下子放开了束缚。她瞬间感受到了自由。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往瀑布靠近。她想要顺着这奔流的自然之力一直漂流到远方。 “危险。”原谨及时拉住了她。 “原谨,你感受到了么。面对这奔流而来的自然之力,人类是多么的渺小啊。”蒋婕忍不住掉眼泪。 原谨揽住了她的腰,放大了自己的声音,“那就释放一下压力吧。”他大喊起来。 蒋婕也跟着大喊起来。 瀑布巨大的响动声,与人类的喊叫声交融,传递到人类耳中新的声响。所有人都快活极了。 蒋婕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她好久没这样轻松过了,喊叫声似乎把她心中所有的阴郁给带走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跟着灵便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她拐着弯的想到了他与她认识以来的所有小细节。她啊,真的是很幸运呢。 这样声势磅礴的瀑布,是大自然的馈赠。他们俩,沐浴在这带着水汽的阳光中,感受着奔流不息的自然之力,欣喜贴上了对方的唇角。 蒋婕想的是,她要在自己的记忆中,把这一刻所有的感受都印下来。那样的话,不管以后世事怎么变迁,她至少拥有过这么诚恳的时刻。 原谨则纯粹是因为这巨大的自然之力激发了内心的情感。他什么都没有想,本能驱使着他这般做了。 纳吉一直都关注着两人,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咔咔两声,把美好定格了下来。 回家以后,他把照片传到网上,才发现他捕捉的这一刹那是有多么的美。在他们肉眼都没见到的地方,居然有一道绚烂彩虹。彩虹下方是温和亲吻的恋人,他们的眼中只能望到彼此,连那世界最知名的瀑布都成为了他们的背景。 这道彩虹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专门为了见证这对恋人的真心一吻。不然,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怎么没有谁看见呢。 大概也是因为这道绚丽彩虹的原因,后来成为了当地最出名的导游的纳吉,接待过好多好多的情侣、恋人、未婚夫妻、妻子与丈夫。他们都会在他的面前表现恩爱,他们会热情亲吻对方,他们会毫不顾忌地拥抱,他们会亲热地称呼彼此为挚爱,可他们都比不上他眼前的这一对恋人。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7) 昨天三人痛痛快快玩了一天,回去时候都累坏了了,本计划好的本地特色晚餐自动取消。 今天,原谨与蒋婕决定晚餐一定要好好品尝品尝本地的特色美食。 纳吉今日给两人安排的行程是国家自然博物馆——国家美术馆——战争博物馆。 午餐,他们是在网上找了一个评分最高的中国餐馆解决的。 蒋婕和原谨本就对国外的中国餐馆没有什么期待,所以这顿午餐反而给了他们惊喜。尤其是点的红烧辣子鸡,鸡肉一点都不柴,反而鲜嫩无比。 纳吉本就对中国餐馆不感兴趣,勉强吃了几口发甜的红烧肉就去超市买面包吃了。他真的无比想不通,中国人为什么喜欢吃这样发甜的肉。 直到很多年后,他被结婚多年的原谨夫妇邀请去到了中国本地,吃到了最正宗的红烧肉后,才明白自己居然误解了中国人这么久。 回来的时候,他们开车路过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野湖。 纳吉看出了东方美人眼中的渴望,把车子停在了车边,热情地要给两人拍照。 出来玩儿有“导游”写攻略,现在“导游”还热情地要给自己拍照,一向在外人面前不多话的蒋婕都忍不住向纳吉表达谢意了。 纳吉心中羡慕原谨的好运,能够遇到这样的佳人,拍起照来也更加卖力。 突然之间,蒋婕发现了小野湖边上有一条小径。好奇心驱使她走了下去。 “可以下去吗?”原谨拉住了她的手腕,征询着正给他们拍照的纳吉。 纳吉仔细观察了周围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禁止通行”、“禁止进入”的警告标牌,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他很少来。所以,他也生出了一点兴趣。 三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没走一会儿,就发现了一幢白色的小屋。这里正在举行派对。 人们见到前来的三人,特别热情地邀请他们加入自己的队伍。 蒋婕在原谨的鼓励下,找了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孩子问话,这才晓得他们是在这里庆祝新生儿的诞生。 开始的时候,纳吉比原谨和蒋婕都要紧张,一杯啤酒下肚,他迅速就活跃起来了。 “来,跳舞啊。跳舞。”他脱掉自己的皮鞋,跟着发胖的女人一起进入了草地,欢快地摇了起来。 原谨与蒋婕受气氛感染,效仿着他们,开始唱歌开始跳舞,一直到星夜降临。 湖边的星空澄澈地不带一丝杂质。这铺天盖地的星星像一张发光的网压下来,给人一种错觉——伸手就能摘到。 蒋婕安静靠在原谨的肩头,目光像是在凝望星空,又像是在放空。她内心有个声音在与她对话:你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宁静了。她给出的回答是:很久很久了吧。 热衷给两人拍照的纳吉,早就已经在草地上睡着了。白天与他一起跳舞的女人,好心地给他盖上了毯子。他的打鼾声很大,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他的位置。 “他真的是一个很热情的人。”蒋婕由纳吉的呼吸声提起了他。 “是啊。”原谨见她脖子有些累了,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她的另一边,方便她换个姿势靠着自己。 “明天我们要去哪里呢?” “去酒吧。明天正好还可以看球。”原谨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感兴趣的样子。 “好啊。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过球呢。”蒋婕瘪了瘪嘴巴,忍不住控诉,“你总是太忙了。” 这次他休年假带她出国旅游,她真的是惊喜坏了。 临出国的前一天晚上,她安静躺了一夜都没能睡着。因为,她害怕自己睡着了醒来,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 此刻,她坐在这低垂的星野下,感受着湖面吹来的微风,听着蛙鸣,也像是置身梦中。 “以后我每年都会抽空带你出门旅游。以前没做好的,我都该。统统都改。”原谨往她脸庞吹了一口气,语气比这夜还要温柔。 “嘿,先生,女士,你们是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吗?”身材健壮的美国男子歪头看向自己挽着的黑人女伴,“你们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去玩扑克。真正的德州扑克。”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想要独自待一会儿。”蒋婕用英语礼貌地回绝了男子的邀请。 “那我们就先进去了。祝你们俩玩得开心。不过,你们要是玩得不够开心,可以随时进来找我们哦。”男子的女伴刻意对着原谨眨了眨自己用黑色眼线放大过的眼睛,同时不着痕迹地往前挺了挺自己伟岸的胸膛。 原谨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他不知道的是,在黑人女子与他搭话的那一瞬间,蒋婕就拉下了自己的眉头。 美国男见着两人的气氛不似刚才那么融洽了,这才高兴揽着自己的女伴进去了。说起来,他真是羡慕这个中国男人呢,居然能够有这样美丽的东方美人一起度过这可爱的夜晚。 “刚刚的黑人女子很好看是吧。”蒋婕的语气醋味十足。 “是。”原谨一本正经点了点头,蒋婕刚想要生气,听得他道,“再好看,也比不上我的未婚妻。我的未婚妻,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她这积攒起来的火气,像被针给扎了一个洞的气球似的迅速泄了气,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于欢乐,“那你说说我什么地方美丽。” “我的未婚妻啊,哪儿哪儿都美丽。性格、气质、外貌、人品、才识,无一不让我动容。我只差每天清晨与夜晚都伏在她的耳边,告诉她自己深深隐藏的心意。” “你隐藏了什么心意?”蒋婕的脸凑到了他的跟前,彼此的呼吸不超过一个指节。 “什么心意?”原谨抱住她的头,快速在她脸颊落下一口勿,“我恨不得告诉她啊,我想要把她藏在我的手心里。这样啊,我想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及时看见她了。” “贫嘴。”蒋婕转过头去,乐得牙龈都笑了出来。 她喜欢他这样直白的话语,她更喜欢他这样毫不掩饰的心迹。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爱。他,都尽数给了她。 她抬眼看向星空,不知是错觉还是现实,总觉得天上的星星好像更亮了。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8) 昨晚的露营,并没有打消原谨与蒋婕两人今日的旅游兴趣。简单梳洗了一番,他们坐上了出租车,准备继续今日之旅。 在草地上安然睡了一夜的纳吉,心情比往日都要更好。开车的时候,嘴里还高兴哼唱着本地最出名的歌谣。 蒋婕不知道纳吉今日心情好到爆的原因,原谨心里却是明白的。 今早,他在别墅门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注意到昨天和纳吉一起跳舞的女人给了纳吉一张写着数字的纸条,女人还别出心裁地给纳吉飞了一个香吻。想来,是纳吉的桃花运到了。 果不其然,纳吉今日把两人送到本地最出名的一家酒吧后,便打着电话离开了。 原本的三人行突然变成了两人行,蒋婕还有些不自在。好在酒吧的气氛够high,她很快被吸引。 酒吧巨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国际球赛。因为不是最终决赛的原因,所有人都看得心不在焉的,摇色子、喝酒玩乐的人居多。 原谨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牵着蒋婕的手走了过去。 酒吧窗外是一大丛开得旺盛的不知名鲜花,对球赛不怎么感兴趣的蒋婕目光落在了这丛热烈的鲜花上。 很多年前,她也养过花草。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所以她养的都是那种生命力比较顽强的。 她养过向日葵,养过仙人掌,养过芦荟,养过路边捡来的多肉。无一例外,最后都被她给养死了。 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就再也没碰过花草了。她知道自己负担不起它们的生命。 可眼前这葱茏茂盛热烈的不知名野花,激发了她内心最明媚的一面,让她重新燃起了养花草的斗志。 回国以后,就养一盆这样的野花吧。她暗暗提醒着自己。 酒吧,来来往往的人众多,气质出众的两人,很快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美女们都想要找原谨喝酒,猛男则想要找蒋婕这位东方美人打扑克。然而,没等他们靠近,原谨与蒋婕两人都自觉拒绝掉了。 几次下来,周围人也算是看出来,他们只想安静待着了。也不再打扰。原谨与蒋婕两人更是乐得清静。 果盘、冰啤酒、烤肉以及一张本地的小报,被侍应生送了过来。 原谨绅士地为蒋婕切好了烤肉,纳吉回来了。 纳吉看上去就心情不好的样子,蒋婕和原谨两人对视一眼,又给叫了两杯啤酒。 纳吉没想到两个中国人居然这么有分寸感,居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他们不主动问,那他就只好主动说了。 等他说完,蒋婕和原谨两人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能够想到,昨天那个发胖却风韵犹存的女人会是个男人呢。更戏剧的是,纳吉这个真男人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滚在了床上都没发现不对劲,一直到彼此坦诚相见,纳吉才发觉自己被欺骗了。 原谨和蒋婕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中国那个着名的笑话,望向对方的时候默契笑了起来。 纳吉没想到两人这么没用同情心,居然笑话他。他受伤的小心脏感觉又遭受了暴击。他猛灌了两大杯啤酒,坐到了别人的桌上,决心与两人暂时划开界限。 原谨与蒋婕笑了好一会儿,意识到新朋友受到的心灵伤害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消除以后,手牵着手把他请了回去。 纳吉本来就不是真的生两人的气,自然就坡下驴,继续与他们欢快聊天。 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纳吉把自己从小到大的各种糗事都说了出来。他实在要欢乐了,周边玩色子扑克的,喝酒玩手机的,都被他给吸引了过来。不得不说,印度人民天生就具有歌舞天分。纳吉讲着讲着就会突然来一段歌舞,把众人乐得前俯后仰。 笑声,一迭起,一迭又落,最后老板都挤进了人群充当观众。 原谨与蒋婕两人站在纳吉背后,安静听着他讲着笑话,不时也会跟着人群笑上那么几句。但他们的笑容,总是要克制许多。毕竟纳吉是他们俩的朋友,他们得仗义一点。 纳吉讲得口干,酒吧老板大气地给他上了一听本地独享的小麦啤酒,承诺他与他的伙伴免费。原谨与蒋婕两人因此沾了他的光。 几杯本地啤酒下肚,纳吉很醉了,草草讲完了自己最后一件糗事,趴在了桌面呼呼大睡。几秒后,有人站到了他原先站的位置,开始讲起了新的搞笑事情。 纳吉后面的人讲笑话明显不如他讲得好,人们听了一阵儿又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时候酒吧老板出声提醒:“决赛倒计时五分钟开始。大家准备好。” 原谨和蒋婕两人见到了此生难忘的场面,所有人像是被上了机械发条一般,以精准的速度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所有人挺身抬头的动作都是一致的。 这个时候,纳吉的打鼾声就特别引人注目了。可酒吧里的男女老少,都把目光聚焦在电视机上,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球赛正式开始,球场人的队员们飞速奔跑着。他们胜利的决心,显然要比场外的观众更甚。原谨与蒋婕两人很快也如酒吧里的其他人一般被场上挥洒汗水的运动员吸引。 “进了,进了,球进了!我们赢了!”酒吧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齐声高呼。醉醺醺的纳吉听到众人呼喊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也跟着众人呐喊。喊了几句以后,他又摇摇晃晃地扶着桌子倒了下去。 蒋婕与原谨也随着众人站立而起,激动人心的球赛让原谨脸上染了兴奋的喜色,他从没想过酒吧看球的氛围居然有这么的浓厚,甚至比现场看球还要让人振奋。他不知道的是,他此刻,是某人眼中唯一的风景。 酒吧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胶着在电视机里得奖的运动员身上,蒋婕悄悄把原谨的手握得极紧极紧。她的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盯着他因为激动而放光的眼睛。 此刻,她只看向他眼底,万人欢呼什么她都不关心。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9) 酒吧看完球赛,纳吉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原谨打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他还特意为自己在这里结识的新朋友纳吉也开了一间贵宾房。 蒋婕洗漱完,赤脚悄悄向原谨走来,一路上她头发上的小水珠不停往下坠,留下蜿蜒的湿意,空气中也泛起水汽的淡淡味道。 趴在酒店大床上用平板看电视的原谨,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一个起身把她抱在怀中。 这小妮子,这几天都在和他玩这种蒙眼睛猜我是谁的游戏。他配合不好,还要被她“骂”呢。今天,他索性就“先发制人”。 “别闹,头发没干。”蒋婕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他今天倒是学聪明了,居然连她脚步声都听出来了。 “怎么不用浴巾擦一擦头发。”原谨说话间已经松开了她。蒋婕拉住了他的手,“你要去哪儿?” “你头发这么湿,小心感冒。”他起身去了浴室。 蒋婕笑着倒在了床上,酒店上吊着的水晶灯折射出迷人的光芒,衬得她肤色雪白,面容动人。她一向都是美的。在这种时候,更是美得无声无息,抓人心神。 原谨从浴室出来,手中不仅拿着浴巾,还有吹风机。他坐到了床边,拍了拍自己大腿,温和道,“到边上一点来。” “唤小猫儿呢。”蒋婕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这种状态是在撒娇。 “可不是呢。还是一只小笨猫。”原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才把浴巾平整铺在自己腿上,如珍如宝地把她的头往腿上放好,而后轻柔地用浴巾包裹着她的青丝慢慢揉着。 蒋婕全程享受着贵宾级的服务,满意地眯上了自己的眼睛,不时还挑着“刺”,“小原,往边上一些;小原,我头顶有点湿;小原,你力道重一点儿……” “知道了,知道了。” 原谨温柔的力道落在她头上,困意缓缓袭上她的心头。头发半干的她喃喃出声,“小原,我想睡觉了。” “睡吧。”原谨把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吹风机开了最低档的温度,缓缓吹着她的发梢。 “明天,我们是不是要去大教堂啊。”她把头侧了过去,这样更符合她的入睡习惯。 “嗯。”原谨手指在她头顶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做到不忘记她发梢之中的每一个地方。 “那我和你什么时候能够结婚呐。”她被困意淹没前,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却又没敢问的问题。 “快了。”原谨把头发已经吹干的她轻轻移到了床上,脚步轻轻去了浴室,把浴巾和吹风机给放好。 他打开了浴室里的窗户,窗外喧哗的声音涌进了这宽阔空间。他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小纸块儿打开了,流光溢彩的钻石散发出醉人的光芒。这是一只会让所有女人都心动的戒指。他更用心地让设计师在戒环内部刻上了她的名字,成为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只。 他早就准备好明天求婚了。他希望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他一直都瞒着她。 ———————————— 纳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钟了。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与职责,匆忙拨通了原谨的电话。 “我们在三楼用餐。你的餐券在桌上,你快上来吧。对了,你的房钱我们已经付了。所以,你不上来用餐可就浪费了。”原谨一边往蒋婕手中的托盘夹她爱吃的食物,一边回答他。 纳吉挂断电话这才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在家里呢。他现在置身的环境是他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他从小就向往有钱人的生活,可父母教育他,人与人的命是生下来就决定了的,慢慢地,他也就没有奋斗的心了。反正,人与人的命早就被设定了,不是吗? 可现在,房间中奢华的一切,让他一边惊叹,一边燃起斗志。 什么早就决定的命运!什么不能改变的命运!他不相信了! 他也要以后能够住在这么好的酒店,他也要以后娶上好看的姑娘,他也要以后可以大方请客的权利。 原谨和蒋婕倒是没想到请他住一晚五星级酒店就激发了他奋斗的心。不过,他后面的奋斗,是十分让他们俩敬佩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创业的苦。 三人在酒店用完了早餐,纳吉开车送他们去了本地最出名的教堂。这个教堂,举办了无数名流巨星的婚礼,也是女孩们都向往的婚礼举行圣地。 蒋婕看到教堂的第一眼,就挪不动腿了。她眼中、心中满是对人类工程的惊叹。 纳吉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也看出来了,原谨是以她的喜好为喜好的。但凡是她满意的事情,原谨就没有不满意的。 这个教堂,他也不怎么常来。他有些生疏地领着两人走了进去。 蒋婕一路走,一路回头。她真的超级超级想,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拍下来。她从来没有对任何景点、任何风物这么喜欢过。这里,甚至就像是她灵魂中渴望栖息的地方。 来教堂做礼拜、参观的人很多,原谨一路上都紧紧扣住她的手。纳吉跟在两人身后,警惕注意着来往行人的动作。 这里虽然美,可出去以后大哭的人也多。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在教堂里被人给偷了。教堂可是没有监控的地方,被偷了只能自认倒霉。 三人缓步来到了一处安静角落,蒋婕松开了原谨的手,动情地凝望着墙上挂着的壁画。 壁画中,坐在树凳上的红色头发长袍少女,仰头看向佩戴宝剑的青年,欣喜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青年手中捏着的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钻石戒指。 “亲爱的蒋婕公主,我能有这个荣幸守卫你的后半生吗?”原谨在她跟前单膝跪下,手中捏着的戒指和壁画上的一模一样。 纳吉愣了,蒋婕也愣了。纳吉率先反应过来,心急催促道,“美丽的东方姑娘,快快接受心上人的求婚吧。” 蒋婕像壁画上的少女伸出手去,当戒指套入中指的时刻,视线被眼泪糊住,“我,蒋婕,心甘情愿与原谨,共同度过余生。” 设定十七 冰山医生道貌岸然(番外) 纳吉把原谨与蒋婕两人送到机场,十分不舍地给两人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们可不可以不走啊?” 他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问出这个问题很奇怪,可他真的舍不得自己新认识的两个中国朋友。他们真的是太美好了,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还是人品。 他想起两人在大教堂求婚的那一幕,至今都动容呢。别说是这位美丽的东方姑娘了,就是他被原谨求婚,他估计都能落下眼泪。可惜他这辈子不是女人,不然他都想去倒追原谨了。这样的男人,才是女孩子们真正值得嫁的啊。 他这句话,让原谨想起了周星驰电影中最经典的那一幕,他看向蒋婕,明显蒋婕和他想到了一处去。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他,异口同声道,“我们不回去,你养我们啊?” 额……我现在养自己都困难呢。纳吉顿时打消了这个想法,擦了擦自己眼泪,还是不舍地抱了抱原谨,“回国记得与我联系。” “好。”原谨从兜里掏出一个大信封塞到了他裤袋中。 “朋友,你在做什么呢。”纳吉抓住了他的手。他知道原谨大方,可原谨的钱也不是大方刮来的。再说,原谨请他住的一晚五星级酒店的钱,已经够得上他这几天应得的小费了。 “拿着,这是你这天的付出。”原谨按住了他的手,不容拒绝道,“你要是拒绝了我们的这份心意,我们回国就不联系你了。你知道的,我们是不喜欢占便宜的。” 见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纳吉只好收下了。纳吉很庆幸自己也给他们俩准备了礼物。不然,他这人情就欠大了。 “这是什么?”蒋婕从他手里接过了一大摞照片。 “看看吧。你们会喜欢的。”纳吉坐上了自己的出租车。他真的不想见到朋友离开的背影,他害怕自己会哭。 蒋婕与原谨一张一张地翻看着,他们俩在世界着名大学的林荫大道上相偕的背影、他们俩在瀑布下相拥亲吻的、他们俩在小野湖边笑闹的、他们在星夜下相互依靠的……他们在大教堂求婚的……纳吉拍的每张照片都精准捕捉到了彼此情绪最饱满的那一刻,让人一看到这照片,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回忆曾经经历过的画面。 他们俩抬头看向纳吉之前所站的方向,纳吉已经不在了。他们又去寻找纳吉的车,纳吉的车也不在了。 原谨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拿起一看,发信人不是纳吉还是谁。 【亲爱的原谨与蒋婕,祝福你们。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们,并成为你们的朋友。你们是我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恩爱最幸福最般配的恋人。我相信,你们以后会一直幸福下去。希望以后,我有机会来到中国,来到你们生长的地方。从你们的身上,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幸福的力量。以后,我也要为生活、为幸福奋斗了。再次祝福你们。你们可爱的朋友:纳吉。】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蒋婕挽住了原谨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往车子离开的方向眺望。 “是啊。”原谨收回手机。 他早就担忧纳吉会不收他给的小费,所以他也给纳吉准备了一份礼物呢。希望纳吉能够喜欢。 纳吉不舍地开着车回到了自己住所,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喂,您好。请问您是纳吉先生吗?” “你是?” “我们是福特公司的工作人员。您的朋友为您订了一辆轿车。费用已经付完了,包括保险。他嘱咐我们一定要把这份礼物亲自转交到您的手上,作为您三十四岁的生日礼物。可我们的工作人员临时有事,只好委托他的同事,也就是我,代为转交。现在,我要重新确认您的居住地址,与您的电话。” 纳吉没想到中国朋友原谨对他这么好。这是他第一次收到父母之外的人送的礼物,也是第一次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他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喉头全部湿意堵住,他说不出一个单词。 “喂,纳吉先生,您还在吗?您还在听吗?”没有听到说话声,只有断断续续抽噎声传来的工作人员,怀疑地拍了拍自己的听筒,最后挂断了电话重新拨打。 再次接通电话,纳吉情绪平复了下来。 原谨送给他的这辆车,作为他三十四岁的生日礼物,一直到他老去,儿孙满堂都被保护得很好。在他晚年重病的时候,他更是把这辆车作为幸运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小孙子,希望他的家人能够拥有这种“幸运”。 回国后的原谨与蒋婕在平平无奇的一天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医院里的小护士们,刷朋友圈的时候,突然见着百年不发动态的原医生所发的两个红色大本本,都吓了一跳。 她们的心,在结婚证的阻拦下,彻底死了。 一直没谈恋爱的小护士,现在报复性地开始耍男朋友。最后,导致自己不得不接受心理治疗。给她心理治疗的医生自然是原谨。知道这件事的蒋婕后续都哭笑不得。 结了婚的她,现在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现在温和、从容、大方、爱笑。每次和原谨走在路上,小朋友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在某一天,一个小朋友挣脱开奶奶的手往她跑来,硬是要把手中的棒棒糖递给她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自己后半辈子应该做什么呢。 她应该成为一名老师。 她应该和小朋友们待在一起。 她的爱人愿意养着她一辈子,她当然可以藏在家里躲避这个世界,可她的爱人是如此的优秀,优秀到她不得不关注他周围出现的女性。 她曾经恐惧接触人群,接触世界,可她现在不再恐惧了。因为她拥有着世界上最好的爱人。 她胆小、怯弱、没有信心,可他勇敢、真诚、坚定爱着她。他的勇气和她的勇气加起来,面对这个世界总够了吧? 好像是,她一个人不敢的事情,只要有了他,她就敢。 因为,她笃定,哪怕这世界变化颠倒,他都会是自己唯一的依靠。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1) “大王,人抓到了。您看,需不需要刑具?”红色毛发、马脸却有着狗尾巴的黑云一脸讨好地看向自家妖王。所有的妖怪里,就属自家妖王,长相最为帅气,也是和人类长得最相像的。比如他,虽然化成了人形,可他的头发和脸还有尾巴都是原来的,看起来丑死了。 “什么都别做,好好看管就行了。” 他近乎崇拜地盯着自家妖王,心中自责打扰妖王小憩了。不过,自家妖王睁开眼睛的动作都那么帅呢。跟他们这种粗鄙的妖怪完全不一样。 “退下吧。”原谨以手抚额。 他这次的身份不仅是渣男,还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原本是山洞里一只默默修炼的犬妖,偶然间收留了一只受伤的虎妖,得知她是老妖王的女儿以后,他费劲手段获取了她的同情心,被她给带了回去。 老妖王是个女儿奴,但凡女儿喜欢的,都不反对。于是他借着老妖王女儿的喜欢,一步步往上爬,最后成为了老妖王最信任的人。老妖王更是把女儿给许配给了他。 他虽然成为了妖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妖,可他并不满足。而且,他也不喜欢霸道的老妖王女儿。他在老妖王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发动zb,把老妖王给赶下了台,最后更是害死了老妖王全家。 老妖王临死前,挖出自己内丹,硬塞给了自己女儿,却发现女儿早就被毒死了,悲愤之下,用尽毕生修为诅咒他永生永世为妖,皆不得好死。 现在,他刚刚谋权篡位成功。 老妖王被抓前,拼尽全力把女儿给送了出去,以为女儿可以逃脱他的控制。可惜,又被他手底下的人给抓了回来。 黑云来传达妖王命令的时候,扫了被锁在石头上的福瑛一眼。 他记得老妖王掌权的时候,她可骄纵得很,动不动就惩罚他们这些小妖,以至于众妖见到她都纷纷绕路而行。现在,老妖王被锁在水牢,她也被捉了起来,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福瑛哪怕被抓,霸道骄纵的性子也没有改变。 她生来就拥有一切,天生的好容貌、父王的宠爱、母后的护佑,因此她并不惧怕困难,因为这些困难总会成为过眼云烟。她相信,她的父王一定能够从原谨的桎梏中逃脱。等她的父王恢复身份,那么她还是这妖界最受宠的女儿。 “劝你还是改改性子。我们妖王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霸道骄纵的样子。老妖王一死啊,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黑云见她还是那副什么都听不进的样子,三分怜悯,三分嘲弄,四分挖苦道,“你与其有和我们这些下等妖置气的功夫还不如动脑子想想怎么讨好妖王。毕竟,你的生杀大权可是掌握在他的手上。” 福瑛听到他提原谨,眼神都吝啬给他一个了,偏转过头,死死盯着栅栏。 她听不进自己说的话,那他也无法了。本来,他还是有些同情的,现在,倒是巴不得她早点去死了。 黑云回来的时候,原谨还在思考。他不经意地说起了福瑛被抓以后的表现,原谨都没在意。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自言自语,“瞧吧,又是一个入了魔的。” “入魔?”原谨脑海中灵光闪现。 他的错已经铸成,一时之间很难更改。要覆盖这个错误,需要一个契机。被仙族关押在寒渊的昇明或许可以赋予他需要的契机。 这个昇明原来是人族的修仙者,下山历情劫的时候喜欢上了半人半妖结合生下的一个女子。他的师傅为了让他专心修炼,自作主张收了女子魂魄。昇明为了救回心上人,和师傅大打出手。哪知在这个过程中,女子替他挡了师傅的一掌,魂飞魄散,他自此堕入魔道,遇三界中人皆大开杀戒。最后,是仙族、人族、妖族三方势力联合才把他封禁于寒渊之中。 “妖王,您在想什么呢?”黑云晃了晃自己长长的驴耳朵,总觉得自家妖王这个眼神有些诡异。 “你去把福瑛带过来。”原谨看了他一眼,把面前的果盘往边上一推,而后转身嘱咐身旁小妖,“你去烤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羊羔过来。记得送上来的时候,切成薄片。” 黑云心中忍不住犯嘀咕。妖王怎么刚刚不叫自己把福瑛带过来呢,偏偏要现在。妖王命令不可不从,他心中虽有疑义,脚步已经实诚地踏了出去。 福瑛进入大殿,见到坐在父王位置上的原谨,先是悲愤,而后是不耻,“原谨你个妖族败类,亏我父王和我这么相信你,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此事传到三界之中,你必定抬不起头做人。” “我是妖,不需要做人。”原谨居高临下扫了这霸道的小虎妖一眼。她这浑身脏兮兮的模样,配上她那凶巴巴的表情,看起来还怪讨人喜欢的。 “你……无耻!”福瑛以为原谨是在打量她的身材,被锁上镣铐的双手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胸。 “更无耻的事情还在后面呢。”原谨冷了脸。 对待这种霸道的娇女,你顺着她,只会让她看不起你。你要是表现得比她更强势更霸道,说不得她心里还畏惧你。 “你要干什么!”福瑛费了老大力气才让自己说话不结巴。 原谨这人能在她和父王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谋权篡位的事情,其他更无耻更卑鄙的事情,他肯定也是做得出的。 “很害怕?”原谨走下王座,一步步朝她走来。 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的他,捏住了她的下巴,就这么不带感情地打量着她的五官。过程中,他全然没有收敛身上的压迫气势。 福瑛想要别开自己的头,可她力气不如他大,动都动不了。 以前的时候,原谨就是跟在她身边的哈巴狗,她喊向东他不敢往西,什么时候敢对她说上一句重话,碰她一个手指头。现在,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后面,还不知道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这么一想,委屈浮上心头,眼泪也就紧跟着掉了下来。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2) “哭什么哭。”原谨大拇指粗暴擦掉了她脸颊上的热泪,啧啧道,“以前的时候,你不是一直都把我当狗使唤吗?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怎么了,这么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了?!那我得提醒你,你受不了的苦还多着呢。要是害怕啊,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原谨,你是个疯子。”福瑛使足了力气抬脚想要踹他,可脚上的镣铐实在是太沉重了,重得她刚抬起来就被拽了下去。这个过程中,原谨突然放开了捏她下巴的手。重心不稳的她,直接摔倒在了冷硬的石砖上。 “哎呀,真可怜。真是好可怜。”原谨一边拍手,一边围着她转圈,嘴上仍旧不饶人,“瞅瞅我们曾经高贵的妖王之女,现在为了苟活,竟然愿意匍匐在我的脚下。” 黑云见着自家妖王现在这般模样,觉得有些不好,又觉得大快人心。两相纠结之下,他选择了站到角落里去,不碍自家妖王的眼。 “原谨,你卑鄙,你无耻,你小人,你不得好死。”他的这番话,臊得福瑛脸都红了。她一边掉眼泪,一边咬紧自己下唇,倔强看向他。 他不是想要自己死吗,她还偏偏不如他的愿。她就要好好活着。她要把自己的父王母后都从水牢中救出来,恢复原来的身份,然后再狠狠收拾他这个黑心肝的犬妖! “我会不会好死,这是我的事情。倒是你应该担忧担忧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原谨伸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滴,却被她躲了过去。他耸了耸肩,“我向来不喜欢你那副霸道的样子,像是谁都比你命贱,谁都比你卑微。我看不顺眼的东西,向来都不会允许它存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 福瑛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她以前的时候把他当狗使唤,他心中定然积攒了许多不满,所以现在是要报复自己呢。他既然想要报复自己,那么一时半会就不会让自己死。他要看的是她伏小做低。 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如果她对他低头,后面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可如果她现在不低头,他真的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她还想救回自己的父王母后呢。 她含着屈辱,扬起了自己的头,“你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嗯?我有叫你做什么吗?”原谨看向了自己的脚,刻意云淡风轻道,“今天出门鞋子脏了些。” 她这种性子,你对她越狠,她越是想报复回来。她此刻,应该彻底歇了自杀的心了。 福瑛眼神不由自主聚焦在他鞋尖,上面的黑色灰尘是那样的明显。她生来高贵,哪里做过这般下贱的事情。她别过了头,显然是不情愿的。 “大王,刚出生不到五天的小羊羔烤好了。”两个小妖一人端了一个大圆盘走了上来,盘子中整齐码着切成薄片的烤肉,香味顿时满溢。 经历逃亡而后被抓回来的福瑛偷偷瞧了一眼,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原谨瞅了她一眼,故意对角落里站着的黑云道,“黑云,你把这大盘的烤肉端下去分了。” 他就是要故意馋一馋她。她以前的时候,做的过分事情多了去了。吃烤肉给他留骨头是常有的事情。他也因此被其他妖类戏称是妖王女儿的垃圾回收站。 总共就两盘烤肉,还分掉了一盘,现在只剩下一盘了。福瑛努力咽了咽口水,想要把口水都咽回去,心里却忍不住苦笑,原谨那么恨她,别说烤肉了,就怕是骨头都不舍得给她留一块。 “想吃啊?”原谨拿起筷子夹了最焦脆的一片放在自己唇边晃悠,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了,没有准备你的份儿。” 逗她,其实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毕竟她是个美女,一颦一笑、掉眼泪都是好看的。 福瑛别过了自己的头。不给她吃,就别给她看。她还觉得这肉膻呢。想以前的时候,她吃过多少山珍美味,一只烤羊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到底是小地方来的犬妖,没见过什么世面! 她此刻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酸! 原谨退了回去,安然坐在宝座上,静静独享这美味。 福瑛只要好好活着,老妖王定然不会殊死一搏,那么事情就不会走到极端,后面回旋的余地也要大一些。 福瑛听着他毫不掩饰的咀嚼声,暗自吞咽着口水。她想,要是他这会儿有事离开这里可多好。那么,她就可以尝一尝这美味的烤肉了。刚出生不到五天的小羊羔,那得多么的脆嫩啊。 她没想到,几个呼吸后,原谨还真的站了起来,走出了大殿。 大殿空旷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舔了舔唇,轻手轻脚地走了上去。 原谨已经出去了,她动作快一点,偷吃两块他也不会发现的。 大殿外密切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原谨和黑云两人此时面色各异。 黑云在自家妖王耳边小声道,“我们就这么任由着她放肆?她可是老妖王的……” 原谨“嘘”了一声,“留着她,后面有大用呢。” 黑云像是看到了自家妖王后面的宏伟布局一般,重重点了点头,不遗余力夸赞道,“不愧是妖王,到底是把所有事情都想在了我们前面。黑云我真是没有跟错人。” 原谨侧脸看他,他红色的头发是那么的醒目,马脸虽然滑稽可他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坚定,清晰映照出了自己的帅气面庞,这个小妖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的吧,看起来像是自己的脑残粉,刻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老板给员工画大饼一般鼓励道,“好好干,你以后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有我原谨一口肉吃,绝对不会让你喝肉汤。” “黑云此后唯妖王是从。”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眼神炯炯发光。 妖王这是把他当作自己人来看了,他黑云何德何能得到妖王这般的赏识。妖王就是他的伯乐,他黑云这匹千里马日后赴汤蹈火,必定在所不辞。 原谨和他可能都没想到,为了这句话,后来的彼此都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3) 原谨去地牢里见了老妖王。 老妖王与他年老的妖后挤在一个充满了腐朽味道的角落,正在分食一碗有些发了臭的猪肉,听到脚步声的两人目光齐刷刷望了过来。 老妖王是真的老了,两鬓斑白,脸上堆满了皱纹,眼中积攒了失败后的沧桑与无奈。他的妖后,也不似从前那般貌美,浑身满是污渍,双眼也不复以前的灵动。 “你是来看我们笑话的?还是来处决我们的?” 原谨走到了老妖王对面,与他隔着栅栏相望,过了良久,才淡淡道,“都不是。” 老妖王冷哼了一声,“敢做就要敢当。你现在已经是妖王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福瑛回来了。”原谨想了想,又补充道,“她很好。今天吃完了一整盘烤肉。” 听到女儿的消息,老妖后也挤了过来,眼中涌出点滴热泪,“她没有受伤吧?你有没有骗我们?” “没有。”他没有欺骗他们的必要。 老妖王听到女儿的消息,心中自然也是动容的。可他不愿意在原谨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面前表现出来,他背转过了身去,匆忙用手背擦去了掉下来的眼泪。老妻把手摁在了他的手臂上,开心摇晃着,“听到没有,我们女儿没事,她没事。” “嗯。没事就好。”他转身的时候,情绪已经收敛好,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讲一个无光紧要的人。 他如预想中那般望见了老妻眼中的惊异目光。他没有解释。女儿现在是安全的,比什么都强。 “黑云,嘱咐下面的小妖,以后送饭都选新鲜干净的过来。”原谨临走时候目光落在那矮桌上放着的肉上一瞬,隔着栅栏,他都能发觉这肉已经有些发黑了,想来是有些日子了。这样的日子,两个老人家肯定憋屈吧。福瑛要是知道自己父王母后在地牢里过着的是这样的日子,怕更是要恨死他了。 原谨走出好远,老妖王被自己老妻给拉到了角落窃窃私语,“为什么我们刚才不求求他放过福瑛,放过我们呢?” “放过福瑛,放过我们?不可能的。”老妖王苦笑了一声,“原谨如此隐忍就是为了当上妖王,他怎么可能允许我这个威胁存在。” “那我们后面怎么办呢?” 老妖王抱住了失神发呆的妻子,嗓音低沉而又坚定,“无论怎样,我会让我们的女儿好好活着的。” —————————— 被早晨的日光给照醒的福瑛,不耐烦地把被子翻捡在了自己脸上,而后继续大睡。这张床是她睡过无数次的,那种记忆与味道,都是其他的物品不能替代的。她睡容恬淡安详带着满足。 已经等了一上午的小蜻蜓,扇了扇自己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翅膀,有些害怕地靠近了她,在她耳边低声催促道,“起床了……” 她以前远远看到过福瑛惩治其他小妖,因为场面实在太血腥,她只看了一眼便快速把头给挪开了。昨晚上,她被突然叫来伺候福瑛,她害怕了一晚上,一整夜都没能睡着,所以眼下此刻还是一片青黑呢。 “不要,不要,走开。”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觉的福瑛可不想被打扰,双脚在床上一顿乱踢。 走进来的原谨见到这一幕,挥退了小蜻蜓,直接扯开了她的被单,在她耳边大吼,“起床了。” “啊啊啊啊……这个声音怎么那么像我讨厌的原谨!”她抱着被子坐起来,恨恨瞪向了说话的人。 “就是我。你讨厌的人。” 她迷瞪的眼睛一下子张开了,此刻感觉自己快疯了。为什么要让她碰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她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他现在肯定又记了她一笔。还不知道他后面要怎么折磨她呢。 “起床。吃完早饭和我一起出城。”原谨扯掉了她怀里抱着的被子,背着手走了出去。 她也挺有意思的。昨晚吃光了一盘烤肉不说,还把他的马奶酒都给喝光了,醉在他的王座上,哼哼唧唧地要给自己飞父王母后报仇。 看在她可怜巴巴的份上,他就大发慈悲让黑云找来了女妖把她给扶到她原来的房间了。 嗯,他刚刚好像看到小蜻蜓的眼睛底下一片全黑? 他转头又仔细看了小蜻蜓一眼,威严道,“抬起头来。” 福瑛睇了他一眼,他这是饥不择食了?一只小蜻蜓都看得上眼?!! 小蜻蜓是个低等小妖,照理说是没有到妖王身边伺候的机会的,更别说有和妖王直接接触的机会。猛然听到妖王和她说话,她身体颤抖了几下,原本收进去的翅膀又抖落了出来。 “妖王饶命,饶命啊。”她结结巴巴道。 “真想我饶命?”原谨余光注意到了争满脸不屑看自己的福瑛,想要好好气气福瑛这个不懂事的老虎妖。 “求妖王饶命,求妖王饶命。”小蜻蜓是真的害怕被妖王怪罪,所以头磕得格外用力。在她又一次要磕下去的时候,原谨抬住了她的胳膊,“好了。” 小蜻蜓仰着头傻傻望着他,对这个“好了”的意思不明就里。 原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纯真的小妖,情不自禁动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声道,“好了。可以起来了。” 小蜻蜓没想到妖王会如此对她温柔的说话,原本惧怕的心少了许多。可她还是不敢直接站起来,于是她小心翼翼问道,“妖王真的不怪罪我吗?” “怪罪啊。”原谨这一句话又让她把头给低下去了。 “只不过,你有补救的方法。”原谨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他身旁的福瑛,这会儿看小蜻蜓的眼神已经带刀子了。 福瑛的性格就是她可以抛弃,但被她抛弃的一定不能被人再拥有。对于原谨,她一直都看不上,可又舍不得让他离开,因此她经常行为反复。此刻,一直被她看不上的人当着她的面儿和别的女妖勾勾搭搭眉来眼去,她还怎么忍得。 “原谨,你和蜻蜓都给我滚出去!” 原谨偏头侧了她一眼,语含轻蔑,“你今天是觉睡太多,脑子都不清醒了?谁是这里真正的主人,看来你是忘记了。”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4) 小蜻蜓吓得两腿发抖,头也就更低了。她身形本就瘦弱,此刻身后的两只透明翅膀轻轻扇动着,这样子,更加的让人怜爱。 原谨亲自扶着她起来,还温柔地替她掸去了身上的灰尘,这才缓缓道:“回去睡觉。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起来。这就是你补救的方法。” 小蜻蜓又要跪下去,他假装发怒,“不听话就罚你晒太阳,一整天都不碰水。” “多谢妖王,多谢妖王。”小蜻蜓逃也似的跑了出去,一双翅膀扇啊扇的,还挺赏心悦目的。 原谨收回目光去看福瑛,她此刻看自己的眼神恨得痒痒。他更严肃了几分,“你还在这里杵着干嘛,去吃早饭。” “哼。真是个没品味的狗东西。我这样的极品美人不要,要一个清淡寡味的蜻蜓。”福瑛心中腹诽,离开的脚步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原谨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乐了起来。 福瑛早就对早餐做好准备了,因此见着满桌子丰富的菜色的时候,有些愣怔。她扭头看向身后如瘟神一样站着的黑云,反复确认道,“你确定真的没有搞错?” “没有。”黑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他以前的时候就不喜欢福瑛,现在更是不喜欢。尤其是妖王对她那么好,她还不知足的情况下。 “黑云啊,我和你没有仇吧?”福瑛一边动筷子一边与他“谈心”。可惜,谈心第一句话就失败了。黑云根本就没搭理她。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吃饱喝足的她满足地摸了摸自己肚子,简直不要太快乐。 “走了。”原谨从她身后出现,大掌落在了她的发顶。 “啊?”她有些不情愿,“我刚刚吃饱,应该再休息一会儿呢。” “等你再休息一下,太阳都落山了。”原谨扯着她的手腕,走出了饭厅。黑云紧跟其后。 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原谨示意黑云守在这里,他当场换了一身衣服,大摇大摆带着福瑛出了城去。 福瑛虽然不知道他出来是要做什么,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的身上,所以没有给他找麻烦。 原谨与她一同走到了凉亭,她刚想开口,人却无限地往下坠。她害怕地想要尖叫,睁开眼睛却见着原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像是在等着看她出丑,她憋着一口不认输的气,也就没叫了。 “二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还很少在这种小地方见到穿着打扮这么华贵的一对情侣,不由得多看了两人一眼。 与此同时,福瑛也在打量着他,发觉他并不是妖族,更像是人族。难道是原谨把她带来人间了? “别看了,进去喝茶。”原谨扯住了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思绪。 早等在这里的圣丰,见着两人走过来,立刻迎了上去,“雅间请。” “多谢。”原谨扯着福瑛的手腕跟着他走了进去。 福瑛这才注意到雅间里还坐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头。她自以为打量的眼神足够隐秘,却没想正好对上此人目光,她下意识便想使用妖法与他视线隔绝,眼中突然一阵刺痛,她叫出了声来。 “仙人手下留情。她是我的内眷。”原谨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同时把桌上的茶水倒在了她的双眼上缓解她的痛苦。 “疼……疼……”福瑛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针扎一般的疼痛让她缩紧了全身的骨头,发出吱吱吱的锁骨声音。 圣丰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退了好几步到门口,表情有些恐慌,“我就在这里听,就在这里听,顺带给大家看看门。”心中庆幸自己进来的时候,没有得罪这个老头儿,不然他肯定也要被法术给伤害了。 “虎妖戾气深重,对你甚是怨恨,还望妖王多行注意。”无名屈起无名指轻轻一弹,露珠似的凝玉被他推到了原谨的身边来。他又对圣丰道,“你还是坐过来吧。雅间已经被我罩了结界,没人可以闯进来。”圣丰推脱不过,只好坐了过来。 “多谢仙人。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原谨扶着福瑛坐下,接过凝露点在了她的双眼之上。他虽然有些心疼她的遭遇,却也希望她接受这次教训,下次可以不要这么莽撞。 “今日我前来,是找你们二位商议寒渊异动之事。”无名大手在桌上拂过,茶杯中的茶水自动沸腾,绿色的茶叶在其中煮得泛白,却始终没有一滴水溢出来。 原谨和圣丰心中了然,定然是被封禁在寒渊的昇明出了什么事。福瑛对此事不知情,因此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们二人现在是妖族与人族的实际掌权人,如果事情真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需要你们担当起自己的使命。”无名主动倒满了三个茶杯,手指一动,茶杯分别飞到了原谨与圣丰眼前。 原谨接过茶杯,一口闷下,面色坚毅,道:“真到那时候,晚辈责无旁贷。” 圣丰犹犹豫豫不敢去接,他刚刚可看得清楚,这茶杯里的是沸水,因此他抱拳大义凛然道,“我神仙山众弟子也责无旁贷。”反正,他不会像自己的师傅的师傅那般以身封禁一个入了魔的人。 无名叹息了一声,漂浮在圣丰面前的茶杯倏然落在了桌上,茶杯中的水砸得到处都是。这神仙山,自出了昇明一事以后,就再也没有能站得出来扛事的人。这个圣丰,看上去稳重,实际上心里小算盘打得贼精。到时候,昇明真的破了封禁出来,对三界众生大开杀戒,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福瑛眼睛终于不痛了,她还是不敢看向无名,只好把眼神落在了原谨脸上。 以前的时候,她还没认真观察过他的容貌。此时这么仔细一看,发觉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削却给人一种可信任的感觉,活脱脱就是一个美男子。 “今日相会就到此结束。各自回去吧。”无名闭眼念了咒语,身形消失在了包间。 圣丰拱手对原谨一笑,“今日相识,大家以后就是朋友。可以多走动走动。”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5) 福瑛虽然不谙人情世故,却也看得出来这是个伪善的人,心中替原谨回答:谁要和你多来往。谁要和你当朋友。 原谨淡淡扫了她一眼,回答圣丰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我就恭送二位。”圣丰面上礼貌周至,心中对两人已是大骂:不识好歹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仙人面上,我才不愿意与你们多来往。 “告辞。”原谨略微点头,拉着福瑛的手率先一步走出了雅间。 出了茶馆,福瑛一把甩开他,不客气道,“我和你男女授受不亲……”话还没说完,眼睛已经直了。 原谨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个摆满了各种样貌泥娃娃的小摊,老人手中正在捏的娃娃和站在他身边这位没有半点差别。 “想要?” “嗯嗯。”她乖乖点了点头。 “想要那就求我啊。” “不要。”她别过头去。 “不要的话,那就算了。那我们回去吧。” 她贪恋看了一眼这个娃娃,发现越看越喜欢,就好像有种魔力吸引着她走进一般。她咬了咬唇,最终下定了决定:“我要!”反正原谨就是想要折磨她,不管她表现怎么样,他都要折磨她的。 原谨往前走到了摊贩老人面前,从袖中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他的桌上,“老板,我想要你手上这个娃娃。” “不卖。”老人笑着拒绝了他。 “为什么不卖!”福瑛着急了,一跺脚道,“你手上的那个娃娃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你不卖给我,你要卖给谁!” “老叟捏娃娃从来只凭兴趣,只卖有缘人。二位不是老叟的有缘人。”老人放下娃娃,又在抓了一抔黄土在手中。 “你出来摆摊不就是为了卖钱,我们可以给你很多钱。”福瑛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泥娃娃,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娃娃给抢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 “打扰了。”原谨拉住了她的手,向老人表示了歉意。 “无碍。”老人继续揉搓手中的黄泥,不一会儿变成了人的形状。原谨认真看了一眼,觉得这泥人面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天忽然下起大雨,街上行人纷纷跑到屋檐下躲避,街上的小摊贩们也开始收拾自己摊子上的东西。唯独老人纹丝不动,安之若素地揉搓着手中的泥娃娃。没几下,泥娃娃就成了型。那样子,活脱脱就是用原谨的脸给拓印下来的。 “我们回去吧。”福瑛主动抓住了原谨的手。这雨越下越大,她已经湿透了。 “回不去了。”老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天地一转,原谨与福瑛置身在了散发着幽光的寒潭之中。 “这是哪里。”福瑛紧紧拽住了身旁原谨的衣袖,她还从没有来过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漫天的雾遮住眼睛,前面的路也看不清,总疑心脚底下会踩到什么可怕的怪物。 “寒渊。”原谨一步一步往前而去。 “寒渊是什么地方?”福瑛紧跟在他身后。这个地方,寂静得让人害怕,她一秒都不想多呆。 “吼……”远方忽然传来可怖的声音,福瑛跳到了原谨的背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有怪物,有怪物……” “我们自己就是妖怪。”原谨倒是没有把她给赶下来,就这么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 “不一样。”福瑛紧紧把脸贴在了他的背上,小声道,“我们不爱吃同类。” “哦。”原谨把她往上颠了一下,好让她能够更稳一些。 两人往前每走一步,这浓雾就要淡去一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薄雾渐渐散去,寒潭中央出现了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人影。 “是人是鬼?”福瑛在原谨耳边低声问道。 在这可怕的环境里,让她看不起的原谨成为了她的主心骨。 “非人非鬼。” “那是什么?” “魔。” 她愣了。那今日他们俩是不是跑不脱了。她缓缓从原谨身上滑了下来。 “给过你们俩机会了。是你们主动要留下来的。”昇明转身望向这一男一女,眼底三分讥诮三分玩弄。 “你什么时候逃脱封禁的?”原谨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福瑛前面。 昇明空寂的眼神转动得极快,却没有隐瞒,“无名找你们之前。”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昇明顿了一下,“我只是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找我们来做什么?” “嗯……你们俩猜一猜。”昇明手腕翻转,躲在原谨身后的福瑛便被他抓了过来。 原谨就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地望着他,冷静地近乎冷漠,“你要拿她做什么,都与我无半点干系。”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冷漠。毕竟是个大美人。”昇明的手卡在了福瑛的脖颈上,缩了又缩,一直到她快喘不上气来。 福瑛心里有些难过,她知道原谨是要折磨她,想要她死,可死亡真正来临,她还是希望原谨可以救她。因为,她还不想死。 “想要他救你是不是?”昇明低头吐出口中的信子,在她白嫩脸颊上滑i弄,挑衅看向原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开过荤了。” “随你的便。”原谨扬唇笑了笑,甚至还刻意往后退了两步,“她的父王母后都被我抓了起来,早晚都是要被我给处死的。你要是帮我解决了她,我心里还更舒坦。” “原谨,你无情,你冷血,你卑鄙,你无耻!”重新获得呼吸新鲜空气权利的福瑛,一口气地骂了出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比我强。”昇明身后藏着的蛇尾卷起福瑛高扬于上,而后重重朝原谨一甩。 “啊……啊……啊……”福瑛害怕地大喊,她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啊,等会儿少则撞到石头筋骨碎断,重则落入这寒渊深水之中魂飞魄散啊。 原谨飞身把晕过去的福瑛抓住,藏在了袖中,心中恐慌感才少了些许。 “我倒是高看你了。”昇明重重冷哼,而后大笑起来,“还以为你真的无情无义,不成想,你还是个怜香惜玉的。” “你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我只有一个条件。”原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伤害我妖族一魂一魄。”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6) 从寒渊回来,福瑛便卧床不起,睡梦中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身体。 小蜻蜓得了妖王的命令,每天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床边,给她端茶喂饭,照顾得很是周到。很快,大家就把福瑛当作一个活死人来看待了。 原谨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几乎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黑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要劝一劝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因为他知道妖王是个心性坚定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再改变。以前的时候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人间三月,暴雨突然而至,长江水位急速上涨,冲破河堤,洪灾爆发。 皇帝下罪己诏,请求上苍相助。无名仙人派手下弟子下凡辅佐皇帝。圣丰也派了手底下讨厌的几个弟子下山帮助黎民百姓,但希望他们最好死在山下再也不要回来。原谨则一直约束着妖族,不让他们去到人间。 四月,山火毫无征兆燃起,原生森林烧了十天十夜才停止。无数栖息于森林之中的动物被奔逃而出,受惊的它们见人就踩、就伤、就咬,逼得人类不得不率先打死它们。过程中,它们把身上携带的病菌传染给了人类。 五月,瘟疫爆发。开始只是极个别人身体出现不适,大夫当作了风寒诊治。几天后,病人们纷纷断气,而接触过他们的人重复了他们之前的症状。当地官员才开始重视,派手底下的人八百里加急把奏折送到了京城去。后来,情况越来越坏,百姓尸体堆积成小山被掩埋,孤儿寡女抱在一起睡在路边等待死亡的到来。 皇帝下了第二遍罪己诏,然而情况并没有得到遏制,反而往更恶劣的态势发展。他只好步行去了皇陵,用自己的真龙之血唤醒了寒玉心,想要请出这样祖辈上留下来的女娲宝物来帮助黎民百姓。 也不知道是他的流程出了什么差错,还是祖辈上留下来的女娲宝物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东西飞出来。倒是他反被途中飘出来的煞气给伤到,当场吐了血。 人间的皇帝也出了事,无名可再也坐不住了。他亲自去了寒渊,发现昇明早已不见踪影。终于明白了人间灾难频发的因由。 他准备再次召集原谨、圣丰,相聚于寒渊,封禁昇明。 这时候,却传来了神仙山满门被屠尽的消息。 消息传到三界,对这个叫做“昇明”的,都又多了一分畏惧。 ———————— 寒渊。 “真是够狠啊。”原谨抬袖,袖中的心形模样的寒玉往白影方向飘了过去。 “我狠?”昇明接过白玉,仰天大笑,黑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掉入这寒渊深水之中,“他们杀害梦萝的时候呢,怎么没人说他们狠?!我与梦萝情投意合,你知不知道,我愿意为了她不修仙。可是我的师傅,执意要把我培养成仙人,为他增光,为神仙山增光。梦萝成为了我的牺牲品。你知不知道,她被囚禁在神仙山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她被我的几位师叔轮流玷i污!你可知,我从转世珠中望见这一幕心有多痛。她本是这世间最琉璃透净的女子啊。” 原谨终于明了他入魔的原因了。 “我和你的交易到此为止。他日,我俩好好较量一番。”昇明直视原谨,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与此同时,他缓缓把寒玉心塞进了自己的胸膛,在此过程中,他的身形也越来越实。 这颗寒玉心,是女娲留下来的宝物,可以疗愈万物,治疗一切灵魂伤害,还能变成巨物封堵缺口。他在这寒渊中封禁许久,魂体早已受损,此物对他的用处大得不得了。本来,他只是想让原谨尝试一下帮自己弄到的。没想到,原谨这么厉害,居然真的帮他给弄到了。此物到手,他还畏惧什么天道。他就是天! “你的意思是答应我的事不算数了?”原谨对他突然的出尔反尔并没有意外。入了魔的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位名满三界的修仙者了。 昇明哈哈哈大笑起来,“原谨,是我天真还是你天真?我是魔。我要所有人都臣服于我。你是妖。我们天生就不是一群的。” “昇明,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原谨给出了自己的忠告。 “适可而止?哈哈哈,你给了我寒玉心,然后告诉我适可而止?”昇明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现在的我,已经没人能奈我何了。我为什么要适可而止!我现在要报复,我要报复所有人!我要这三界众生都不得安宁!” 话音一落,这寒渊深水高高炸起,不少雾气落在了原谨肩上,把他穿着的外衣都给腐蚀掉了一个洞。 这寒渊深水,又被称为噬魂之水。最喜爱的便是那混杂丑陋的灵魂。遇到丑陋污浊的灵魂,腐蚀的时候,速度也会更快。相反,速度则会变慢。 昇明见着原谨身上只有衣服被腐蚀了几个小洞,心中惊疑,难道原谨是灵魂纯净之人?这样想着,他已经对原谨动了手。 早有准备的原谨,没有再对他客气。 两人飞身于寒渊深水上,斗起了术法。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死不休的意味。 此时,在妖界一直卧床不起的福瑛,打晕了一直照顾自己的小蜻蜓,施法变成了原谨的模样来到地牢放出了自己的父王与母后。 老妖王重出地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掌权。他迅速召集了自己原来的人马,再次回归。同时,他还放出话来,只要愿意归顺于他,对之前的事情都以往不究。怀柔政策下,不少妖类都主动顺服了他。妖嘛,本来就是不讲什么道义的,谁有实力,谁就是老大。 眼见大势已去,黑云并未做抵挡,直接带着部分精锐势力退出了妖王城,来到了人间,等待原谨的出现。 小蜻蜓想起妖王原谨的好,并不愿意重新归顺老妖王,于是准备自杀。就在她要自毁妖格的时候,福瑛把她救下了。 福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她绝对不是一个会对自己恩人恩将仇报的。 她也不想自己成为这样的人。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7) 当日,原谨被昇明所伤,坠入了寒渊深水之中。昇明以为原谨必死无疑,关闭了寒渊,来到了人间。 三月的洪灾,四月的山火,五月的瘟疫,早已经让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昇明以仙人自称,许诺只要信服于他,就可以远离灾祸。急需要一个信仰支撑生活下去的勇气的百姓们,一窝蜂地成为了他的信徒。他从百姓身上吸取念力壮大了自己的魔力,转移了目标——对付妖族。 老妖王本以为他对昇明所做之事袖手旁观,便可保妖族无虞。然而,眼前无数死伤的妖族尸首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昇明轻蔑扫了一眼这头发花白的老妖王,完全没把他当成一位对手。他只等着老妖王主动顺从于自己,而后带着归顺自己的妖族冲上天界,打那些老头子仙人一个措手不及。 老妖王低下目光,眼中满是对自己族类的悲悯。难道今天,他们妖族就要被一个外人掌控了?!他不甘心啊。 若他真的带领着族人投靠了昇明,转头对付仙族。等他日仙人灭了昇明,那他们妖族不就是仙人们的眼中钉了么。本来,他们妖族与仙族之间的关系就摇摇欲坠。 “老妖王,不要再犹豫了。你该给出答案了。”昇明觉得自己对他够尊重了,没有动他的妻儿老小一根手指头。 “父王,不能投降。”福瑛焦急赶来,身后跟着气都喘不匀的小蜻蜓。 “当然可以不顺从我,只是代价有些惨重。神仙山的下场,想必你们都是清楚的。”昇明摸了摸肩上的衣服褶皱。在寒渊封禁已久,重获自由的他,对这种身外之物格外的爱惜。 “女儿,如今这个情况。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老妖王眼中悲恸,指着满地的尸首对福瑛道,“你且看看吧,他们之前还是那般的鲜活,然而,不到瞬息,他们便被打回原形,成了尸首。” “父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助纣为虐。”福瑛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昇明,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不是立场的问题。这是信念的问题。跟着昇明,是没有未来的。他只会无休止地压榨我们。等到我们妖族彻底失去了作用,他会比谁都快地把我们踢开。” “你倒是个聪慧的。”昇明并没有反驳。因为她说的是即将确实存在的问题。这些妖族,本就只是他的垫脚石而已。 “女儿,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你的母后去死啊。”老妖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老妖王比较懂事。”昇明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要是真的很为难的话,我帮你们做决定吧。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他的手已经凝聚起了魔力,随时准备砸出去。 “昇明,你等等,你不要动我的女儿。”老妖王把福瑛护在了身后,同时手中妖刀毕现,侧身大声对她道,“你快走。带着你母后去人间藏起来。” “藏起来?天下之大,哪里能逃脱我的掌控?”昇明笑得得意,不时还摇摇头,“难怪你会被一个犬妖给夺了妖王位置,看来不是他太高明,而是你太天真了。” “原谨死了?”老妖王飞身向前,准备找他的破绽。 “寒渊深水,又名噬魂之水。现在啊,他估计骨头都不剩了。” 福瑛心跳突然停住了一瞬,扭头看向他,不可思议道,“他真的死了?” “他夺了你父王的位置,故意欺压你,难不成你还心疼他?”昇明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躲避着老妖王的攻击道,“我啊,这是帮你报了仇,帮老妖王也报了仇。你们该感谢我呢。” “女儿,快走。走!带着你母后走!”老妖王越想越觉得他恐怖。原谨都折在了他的手中,剩下的妖族定然也不是他的对手。留守城中的妖族,此次都难免于难。然,原谨的手下,黑云却带了一支人马躲藏在了人间。只要女儿找到黑云,说明其中利弊,必然能保存他妖族的实力。 “想走啊,这时候已经晚了。”昇明五指合拢,黑色的气压漩涡像长了眼睛似的往福瑛追去。一眨眼的功夫,福瑛已经被旋在其中,挣扎不脱了。 “放开我女儿。放开我女儿。”老妖王决定和他拼了。 昇明抬手挥了个光团过去便把给罩在了里面,吐字极淡,“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等会儿就轮到你了。” 赶到大殿前寻找丈夫与女儿的妖后,见着两人都被昇明控制,不要命一般地冲了上来,却被昇明当场碾得魂飞魄散。 “啊……”福瑛亲眼目睹母后的惨状,目眦欲裂,却被昇明狠狠拿捏住了。他看向边上一直安静站着的小蜻蜓,温和道,“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置她呢?” 小蜻蜓一把撕去了脸上的面皮,而后脱掉了整个皮囊。她竟然是一个没有脸没有皮肤的怪物。她嘻嘻哈哈笑着朝福瑛走来,“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 “滚开,滚开,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福瑛的身体不能动弹,可她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她不敢想象,竟然是这样一个怪物陪在她身边这么久,一直照顾她。同时,母后当场死在自己面前,让她失去了对眼泪的控制。 老妖王怎么能见女儿被欺负,使劲毕生修为冲破了魂罩,飞身想要救出女儿,却被昇明重重一掌击中了腹部。他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同时吐出的还有妖丹。 昇明接过妖丹,一口吞入腹中。这可是大补之物。 “父王……”福瑛的眼泪已经快要流干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还能做什么呢。 “原谨是个怜香惜玉的,舍不得动你。可惜,我可不是他。我觉得你这张脸有些碍眼。”“小蜻蜓”左手握住她脆弱而又美丽的脖颈,右手尖利的指甲轻轻往下一划,福瑛的脸上便多了一道黑色的伤疤。她还认真观察了好几下,觉得有些不完美,又在福瑛的右脸上多划了几道。 “够了。”昇明喝止住了她。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8) “怎么,你心疼了?”无相把沾了福瑛血珠的手指头放进了没有嘴唇的口中,模糊的面容转向了说话的昇明。 昇明有些嫌弃这么一个脸都没有的怪物与自己同伙,可这怪物却是所有人都不能小觑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呢。而且,人间的这些灾祸,都是它帮助自己引来的。仙族和人族一直都相帮相守,人族大乱,这也才导致仙族自顾不暇,给了他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不敢得罪,也不想得罪无相,于是放缓了语气道,“你不是喜欢她这副皮囊吗?你要是毁了她的皮,就不能借用她的身份了。” “也是啊。”无相假装不明白昇明心中曲折婉转的小心思,无比柔情地抚摸了福瑛受伤的脸蛋好几下,心疼地嘟囔道,“我刚刚下手实在是重了一些,真是对不住了。” 父王、母后都死在了自己面前,福瑛也只想求一死。可听到二人对话,竟是要剥她的皮,她再也不能忍受,发出悲吼,“苍天不公啊!” 无相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她的伤口流出殷红的鲜血,血迹一直往她的脖颈以下蜿蜒,衬出了几分多的无辜。 “苍天不公?这话,你也配说?!” 福瑛吐出了口中鲜血,挑衅道:“你有本事打死我啊。你不打死我,我看不起你们俩个企图挑战仙族的蠢货。” 无相这下明白了,她这是想要求速死呢。于是,它像扔臭抹布一样把她给扔到了地上,慢悠悠道,“你啊,还是太年轻了。连目的都达不到。不像原谨,那才是一个狠人。只是可惜了。” 昇明听到它再次提起原谨,明显有些不高兴。因为,原谨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不值得自己的同伴一而再再而三提及。 福瑛算是听出了它对原谨的崇拜,心中起了念头,故意激将道:“原谨不过是个无名犬妖,哪里配与我相提并论。” “不准你提原谨的名字。”无相又给了她一巴掌。看着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忽然起了刺激她的心思,故意吊胃口道,“你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原谨为什么要夺你父王的妖王位置吧?明明你的父王已经表现出了要培养他当下一代妖王的意思。” “我不关心。”福瑛嘴上是这么说,眼神却闪躲了一瞬。 这个问题,的的确确是原谨把她父王母后关押在地牢,派族人捉拿她后,她怎么想也没有想通的。 “知不知道转世珠?” 无相这句话勾起了昇明不美好的回忆。他就是从转世珠中看到自己心爱之人被折磨的场景而坠入魔道的。 “这是什么东西!”福瑛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好奇,然而无相早就洞察了她的内心。无相就是要让她后悔,所以也不故意和她卖关子了。 “转世珠是仙族的宝贝。三界众生只要站在它面前,就可以望见自己前世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原谨得到了转世珠?”福瑛大大的眼睛写满了疑惑。她曾经偷偷去过原谨书房,可根本没发现这么一个东西。 “转世珠是仙族的神物,传说乃凤凰诞育,一直被放置在天宫。转世珠能被他得到吗?你还真是蠢呐。”无相有些为原谨不值了。 “那他?” “他不可以。我却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就是被转世珠所伤。”无相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皮囊,娓娓道出了自己的来历。 原来,它的本体是一只蜻蜓,常年栖息在一颗百年大树上。 大树的树干里藏着一只五百修为的大蟒,在要渡劫之时,引来了雷击,害得它被牵连。九次雷击后,大蟒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它却意外有了神识。于是它迅速夺舍大蟒,逃离了原地。 它躲藏于山中养伤,却被人类撞见。蛇类对人族来说,是大补之物。他们找了好几个人,准备要围捕它。路过的原谨怜惜它,花了高价把它从人族手中买下,还把它带到了一处原始森林放生。 它安心修炼了十年,养好了身上的伤,蟒蛇的躯体于它再无用处,它便想要舍弃。然而,仙族里无名仙人的小徒弟偶然从它的领地路过,它听说他身上携带的宝物转世珠可看见三界众生的前世,于是起了窥探的心思。 趁着小徒弟在林中歇息的时候,它偷偷翻出了他身上藏着的转世珠,却被发出的白光灼伤了躯体,它迅速抖落了身上的蛇皮,发现自己居然没了皮肤,变成了一个怪物。 它痛苦地想要大叫,却见到转世珠飞到了它与小徒弟两人的头顶。 转世珠里一幕一幕地闪过了与它有关的前世画面。 它对自己前世并不感兴趣,于是它想,要是它可以看到恩人原谨的就好了。 转世珠像是听懂了它的话一般,展现出了原谨的。 它在转世珠中望到,原谨前世是人族最高贵的皇帝,而他身边经常出现一位娇俏可爱的红衣女子,听她身边伺候的人称呼她为“福姬”。 原谨总是很忙很忙,每天都批改奏折到深夜,而福姬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每天打扮地票漂漂亮亮的,等着原谨批完奏折来找她。哪怕,原谨每次来见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 福姬后来有了身孕,可是原谨不愿意让她生下来。 某天,福姬去荷花池摘莲蓬,失足落水,就没了孩子。 没了孩子的福姬,再也不对原谨笑了,再也不等原谨了,再也不打扮自己了。她每天守在自己的宫中,抱着一个布娃娃说话唱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太医来给她看病,诊断出她中了毒,活不久了。而且,越到后面会越痛苦,五官会移位,皮肤会溃烂,人也越来越疯傻。 福姬十九岁的生辰当晚,原谨亲自给她喂了毒药。 福姬以为是原谨想要杀她,临死的时候,诅咒他,下辈子必为犬马,遭常人所不能遭之罪。穿着龙袍的原谨抱着她残留着体温的尸体,无比温柔道,“来世我愿为犬马,只希望能够守在你的身边,护你无忧。” 它还想在看,转世珠就飞了回去。 出于直觉,它扭头一看,身后站着的不是原谨本人还是谁!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9) “你是说,我就是转世珠里你曾经看到的福姬?”福瑛觉得有些好笑。一辈子只为一个男人而活,那可不是她的性子。 无相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笑的问题。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她居然一点都没有被打动,实在是过于冷血了。不像它这般感性。 “既然我是福姬,原谨也知道我是福姬。那他这一世难道不应该补偿我吗?他为什么还要夺我父王的王位,还要追杀我?”福瑛就差在满脸都写上了“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原谨的确抢夺了你父王的位置,可是你父王本就平庸。不是他,总会有别的妖坐上这位置。再说了,原谨当上妖王,你的生活有改变吗?你还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着。甚至你的父王母后,在地牢之中,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无相嗤笑了一声,“也就是你被太过娇惯,分不出真心假意。要是我是你……”它不想往下说了,因为越想越生气。它现在就要剥下原谨喜欢的皮套在自己身上,等昇明成为三界的掌权人,它再去寒渊祭奠原谨。 “住手。” 无聊等待的昇明,惊疑却不敢确信的无相,不可思议的福瑛齐齐回头,见着的不是原谨还是谁。 “你不是死了么!”昇明手中的黑色光团已经捏起,他不介意再打死原谨一次。 福瑛不可置信地看着完好的他,忽然有些激动。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剩下的妖族。她们还有胜利的机会。 “原谨,你还活着。真好。”无相抛下了福瑛,屁颠颠地跑到了他的面前,示好地摇了摇他的手臂。下一秒,却被他捏住了七寸,直接给摔到了地上。 “你不是原谨,你是谁?”无相挣扎着爬了起来运气,刚刚是它没有防备才被他给伤害,看它恢复好怎么收拾这个冒牌货。 “今天,你们谁都逃不了。”“原谨”向昇明冲了过去,手中九节鞭挥得破空响。 昇明迅速往边上闪躲,堪堪躲过九节鞭,衣角直接被整块砍掉。异常的愤怒的他,使出了魂罩,嘴角满是得意,“不管你是真的原谨也好,还是假的原谨也好,既然来了,你今天就别想离开。” “昇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糟蹋我的族类。”“原谨”捏起拳头挥了出去,竟然硬生生碎了他的魂罩。 昇明震惊了,无相也震惊了。 “昇明、无相,受死吧。”“原谨”双手团起,巨大的红色光团升空,被他猛地掷出。 昇明一把扯过了福瑛挡在了自己面前。 无相借机遁入了地下。它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个冒牌货原谨是来给真的原谨报仇的。昇明跟它本就是合作关系,它没有义务一定要救他,它自己早闪早好。 福瑛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原形若隐若现,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模样。 昇明则赶快攻击“原谨”,趁着“原谨”不备,他一把魂刀刺入对方胸膛,终于看到了原形:红色毛发、马脸却有着狗尾巴的……杂交妖? “黑云!”福瑛叫出了他的名字。 黑云拔出自己心口的魂刀,擦去了嘴角的鲜血,再次朝昇明飞来。 昇明不费吹灰之力把他打倒在地,讥讽道:“黑云?名字和长相一样奇怪!” “你杀了妖王,我杀了你。”黑云没有放弃,以双手手肘为支撑,努力想要爬起来。 昇明一脚踩在他背上,狠狠碾压旋转,“原来是给主人报仇的一条好狗啊。真是可惜了。我这人最喜欢打狗了。” “你杀了妖王,我要让你陪葬。”黑云突然翻身抱住了他的脚,把藏在手掌之中的魂刀刺在了他的腿上。 昇明大叫一声,而后把他踢开,声音中满是怒气,“你个狗东西,居然敢对我动手。真是不想活了。”说着,他自己笑了,“本来就是个找死的东西!” 他手中的刀倏然变长,他高高飞起而后垂直往下降落,福瑛想要拉黑云一把却被黑云使劲推开。 黑云嘴角噙着笑意,他就等着昇明如此做呢。这样,他正好可以挖出昇明的心脏为妖王祭奠。妖王是他黑云这辈子发誓要追随的人,妖王死,他也不独活!他是抱定必死的复仇之心来到这里的!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昇明亡! “咔!”黑云的头被斩掉,在满是尸体的地面滚了两圈,停在了角落。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残留着微笑。感觉到疼痛的昇明低头,他的胸膛上插着一只手臂,尖利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皮肉之中,鲜血在流淌。 “疯了,疯了!”他扯掉了黑云的手臂,远远扔开了。 “黑云!” 愣怔了几秒而后反应过来的福瑛想要向他跑去,却被昇明掐住了纤细的喉咙,“你到现在,也该死得了。” 黑云大大的眼睛映照出此时发生的一切,直到被温柔抱起来放在了花草编织成的草环之上。 原谨对黑云的印象是最深刻的,黑云起誓似乎还在昨天,可现在,他已经身首异处了。 原谨仔细端详着他的面容,他红色的头发还是那么的醒目,马脸还是那么的滑稽,可他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坚定清澈,一如既往清晰映照出了自己的帅气面庞。 这个小妖从一开始就跟着自己,总是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看起来像是自己的脑残粉,然后也真的做了自己的脑残粉,自己所嘱咐的一切事情他都认真执行了。现在,更是为自己献出了生命。 他学着他们刚开始熟稔的时候,刻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如以前那般老板给员工画大饼一般鼓励道,“好好干,你以后就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有我原谨一口肉吃,绝对不会让你喝肉汤。” “黑云此后唯妖王是从。”他替黑云阖上了眼眸,替黑云回答着曾经起誓的话,红了眼眶。他挺直了自己的脊背,眼神炯炯发光,手中妖刀毕露,随时待发。 他今日拼上一死,也要为黑云这条命讨回公道!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10) “原谨?”被拦下来的昇明扭头看向身后,男人红着眼睛,威风赫赫,平静的眼眸之中蕴藏着滔天的怒意。 “福瑛,黄河决堤,你带领所有妖族去人间堵住决堤口。”原谨吐出了自己的妖丹塞在了她的口中,面无表情道,“快去!” 福瑛使劲扣弄着喉咙,却怎么也挖不出来她吞下去的那颗妖丹。那是妖族的修为,他没了,可怎么对付昇明呢! 而且,他都在这里。她怎么可以离开!除了他,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故人了! “快去啊!”原谨不想她留在这里让自己分心,一狠心把她给震出了十里外。 “你还活着?我本来不想对你赶尽杀绝的。可你现在,实在太讨厌。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昇明冷眼看完两个妖族的儿女情长,腾空飞起,手中光柱化刃压在了原谨肩膀处,准备结束这场打斗。 福瑛不忍闭上了眼睛,心中满是哀恸。难道她妖族今日要被昇明尽灭不成! 原谨却怎么能够让他如愿,往后折身而后跃起,从背后挖出了他的寒玉心,扭头看向还未离开的福瑛,声嘶力竭地大喊:“走啊!你是不是看着我死在他的面前才甘心!” 福瑛见着他处于上风,心中松了一口气,赶紧施法离开。 “真是天真啊。”昇明居高临下望着原谨,仰天大笑,“原谨啊,原谨,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寒玉心对我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一使劲,寒玉心完全脱离了他的躯体。现在,他更加自由了。因为,他的本体淡得几乎看不见。 “我知道。”原谨微笑着把寒玉心嵌入了自己身体之中,“这东西本就是为我自己准备的。也是我前世,为自己所寻。”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妖丹。 昇明一下子就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关系,面色巨变,“你从一开始就布局了?” “不算太傻!”原谨化身为九爪金龙,一口咬住了昇明的头。 “啊……”昇明扭曲地大叫着,身上燃起金色的火焰,而后眼睁睁望着自己一点一点化为粉末。 原谨恢复了人形,抱起黑云的头,捡回黑云的手臂,安在了黑云的躯体上。 他抱着黑云完整的躯体一步一步走向盛开的花园,念力一出,无数的花瓣覆盖在了黑云的身体上,最后包裹着黑云的身体缓缓沉入了地底。 “下一世,别遇见我了。” 他头也不回地与黑云告别,脚步却异常的沉重,眼角的那一抹红意也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没走出去多远,他猛地躬腰吐出血来。从上空俯瞰,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背上,赫然是一道深入骨头的刀印,且有逐渐往下蔓延的趋势。 他不曾饶过昇明,昇明也不曾饶过他。 无相把人间搞得一团糟。房屋、农田、森林、树木……都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没。男男女女挤在大树或是屋顶上,眼中皆是死寂。和屋顶一样高的水面不时飘过来几具尸体。他们已经无动于衷。 黄河决堤口。 “福瑛公主,快堵不住了。再堵下去,我们都要没命了。”被泥沙染成黑色的猫妖伸出了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掌。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仅剩的几百妖族,你挤我我挤你地拦在齐胸深的洪水面前,摇摇欲坠。 “堵!谁都不能退!我下来的时候,原谨特意嘱咐了我,妖族与人族息息相关,绝不能置之不理!”一直施法的福瑛替换下了瘦弱的蛇妖,面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坚毅,“这是妖王原谨给我们的任务,我们绝对不能退。我们要是退了,人类就遭殃了!” 听到原谨的名字,妖族又振奋了起来: “妖王还活着,还活着!黑云真的没骗我们!” “妖王活着!真好!我还想着给他烤小羊羔吃呢。妖王最喜欢我烤的小羊羔了。上次给他送的两大盘烤肉,他一个人就吃完了一整盘!” “我也要给妖王送吃的!” “我也要!我也要!” …… 福瑛一字一句道:“妖王不仅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他打败魔头就会下来,帮助我们,共渡难关!” “好!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把这决堤的黄河口给堵住了!”众妖万众一心,斗志昂扬。然而,黄河却不会因为他们的信心而停止泛滥,在众妖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口子。 “你们都别动!我去堵住!”被福瑛换下来的蛇妖游了过去,猛喝了一肚子的黄河水,杵在了那里! 其他妖也学着她的模样,猛喝黄河水增加重量。 福瑛自己也跟着他们,喝黄河水! 她满心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守住决堤口!一定要对得起原谨! “真是不自量力!”空中翻腾的无相,招引来了雨云。无尽的雨点从空中洒落,浇湿了地面上的一切。它要毁灭地面上的一切! “无相,适可而止。”雨云下的金龙,不费吹灰之力抓住了无相。 无相没想到金龙会出世,吓得卷起了身子,却被扔入了黄河之中。 与此同时,黄河之中游出无数条蛟龙,一人咬住了它身体的一部分,硬生生把它给扯碎。 无相为祸人间,它们本不想管,可这暴雨堆积,冲坏了它们新修的府邸,是可忍孰不可忍。 原谨高高飞起,俯瞰这万里河山,这么巨大的溃口非是身躯所能抵挡。他化为了人形,低头看向自己胸膛。这颗寒玉心,乃女娲时期留下来的宝物,可疗愈万物,治疗一切灵魂伤害,还能变成巨物封堵缺口。只是,用它堵住了黄河决堤口,他便…… “妖王!是妖王!”眼尖的蛇妖率先发现了他。 “是妖王!妖王不是狗妖,妖王是龙!” “妖王居然是龙!我们的妖王是龙!” …… 妖族沸腾了! 他们居然拥有一只金龙做妖王!这是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次的事情! 福瑛红着眼睛望向腾空的男人,她一直看不起他,却没想到他如此高贵。 为什么,他从来不解释呢! 设定十八 黑心妖王黑心肝(11) 暴雨涨起,决堤的黄河口有扩散的趋势,人间的百姓已经完全漂浮在洪水之中了。已经,等不起了。 原谨当着万物众生的面,挖出了自己的心脏。 “妖王!” “妖王是在做什么!” “妖王不要啊!” …… 妖族呼天抢地,然而都没能阻挡原谨的决心。 化为龙形的原谨,一扫长尾,堵黄河溃口的妖族全部被他扫到了天生。他飞身往下俯冲,用巨大的身躯拦住了浑浊的黄河水。而被放置在水中的寒玉心,一点一点地凝固住了他的躯体。 “原谨!”福瑛一边大喊他的名字,一边往他的头的位置跑去。 “福瑛,我欠了你前世情缘。今生,我为你扫平了所有妖族的败类,还你一个清净的妖界。自此,我们两不相欠了。”原谨挥动着自己的龙须,想要把她给甩开。这时候,粘连上自己的东西,都会被寒玉心给凝固住。 福瑛这才明白了自己装病卧床不起时候他一直忙碌的原因。 他早就从转世珠中看到了自己前世,所以这一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净的妖界。也就是说,他所做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让自己当上妖族的女王。 她想哭,却又忍不住想笑。 谁爱当妖族的女王,谁去当好了。 她福瑛才不想当呢。 她只想父王、母后俱在,现在又多了一个原谨。 他们可以和人间的人类一样,围坐在炉火前,喝酒吃饭,唱歌跳舞,“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不要任性。”原谨温和望着她,耐心劝道,“回去。” 他清澈的眼眸让福瑛想起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受伤的她不知道沦落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她很想哭,却又觉得在没有妖族看到的地方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是一件给妖族丢脸的事情。 她就这么一瘸一拐地走着,是不是抽噎一声,在一条清澈小溪边,她望见了正在烤地瓜吃的他。 她一向都不爱吃素,尤其是不喜欢吃地瓜。可那天鬼使神差地,她居然觉得地瓜的味道有些好闻。 她看出了他是妖,也看出了他是一只没什么修为的妖。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打晕他,然后抢了地瓜就跑。她真这么做了。 可是她刚刚靠近小妖的背后,就见着他突然扭过头来。 他的一双眼眸,比这溪水还要清澈,比她见过的高山白雪还要干净,她望见了他清澈眼底的狰狞着嘴脸的自己。 “你是饿了吗?”她听得他温和的问自己。他说话的声音也如小溪一般,叮叮咚咚的,清新动人。 她当时点了点头,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那都给你。”少年小妖捡起刚烤好的地瓜放在手中拍了又拍,全部塞到了她的手心。 “福瑛,回去。”见着她突然出神,原谨再次劝道。 这时候,妖族们也明白了原谨的苦心。 原谨既然要以身堵住黄河决堤口,他们也阻拦不了。可是,福瑛公主,必然得活着啊。不然,他们妖族谁来统领。 “福瑛公主,回来,回来!”先是蛇妖大喊,而后是马妖大喊,再是驴妖大喊,最后所有妖族跟着大喊。 “福瑛,听话,回去。”原谨不停抽动着自己的龙须,驱赶着微笑的少女。 “原谨,你知道我的,我从来不和任何人说对不起。”福瑛艰难地在洪水中跋涉着。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每缩小一步,她的心中都会浮起细碎的喜悦。 “可是,我今天想对你说一句,就说一句。”她被顺着水流滚下来的巨石压住了脚腕,可她一声未吭,就这么直直地立在那儿,红着眼睛对原谨鞠了一躬,“我福瑛对不住你。” 她以前怎么那么可恶呢。只知道欺负他,只知道让他干脏活累活,看不起他,对他说各种风凉话,以为他为了权利成为了蛇蝇苟且的丑陋小妖。 事实证明,她是错的。 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她第一次遇到的澄澈少年,拥有最干净的眼眸,最干净的心灵。 “都过去了。”原谨察觉到她的窘境,长吟了一声,水流改变了痕迹,她推掉巨石得以脱身。 “都过去了福瑛。以后,好好活着。”原谨吸了一大口水,借助水的冲力把她送上了岸边。 暴雨早就退了,洪水也早就退了。屋顶上的人们也爬下来了,树上挂着的动物们也在地上活动了。 地面,从来没有这样的和谐过。人类、动物、妖族,齐心协力地重新建造一个新的家园。 天上的无名仙人欣慰地看着这一切,他与上神的打赌,终于是他赢了。 三界众生,是可以和谐相处的。 “无名,你还是乐观了许多。”上神手指微动,地面上的场景清楚投映在了他的面前。 饥饿的人类,抓住了受伤的老牛,众人齐上阵把老牛打死而后分食。过程中,因为分肉不均,不少人类大打出手。完全忘记了他们刚刚经历过一场灭顶之灾。 无名羞愧地闭上了眼睛,不欲再看,上神却带着他来到了人间的黄河边。 “原谨,你想和我两不相欠。我不愿意。”跋涉而来的福瑛抱住了已经凝固的原谨的龙头。 她刚刚已经把妖王之位让给了蛇妖,她相信蛇妖能够带领妖族走向兴旺。而她,不想懂事,只想任性。 她的身体,从下到上,一点一点被凝住。她把头靠在了原谨的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不相欠,各自安好,那是下辈子的事情。 这辈子,她亏欠他良多,她只盼来世,他与她都是普通人,他们能够平静地做一对平凡夫妻。她为他浆洗缝补生儿育女,他挑水耕田种菜插秧保护妻女。 他们共同奔向清欢渡,不走不归路。 与此同时,她与原谨完完全全凝固在了一起,不再分你我。 “三界众生,在真正的爱情面前都是平等的。无名啊无名,这点你是小看妖族了。”上神大手一挥,所有的一切全部归于寂静。 三界众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打赌的筹码罢了。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1) “原谨,你知道我今天在酒会上碰见谁了?”顾梦云一边拆首饰,一边似漫不经心地与靠在床头抽烟的英俊男人说话。 原谨掐灭了手中香烟,抬眸看她,能从她面前的巨大化妆镜里清楚望见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淡淡吐字道:“舒语。” 披散下头发,只着浅蓝色小吊带的女人扭头看他,眼睛狭长,显然是意外他能够猜到这个名字的。她也更加确认他从没忘记过舒语其人。 “不用那么看我。你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原谨抬手摸了摸自己满是汗渍的胸膛,扫了这凌乱的大床一圈,走进了浴室。 他这次的身份仍然是渣男。 他与顾梦云打小相识,双方家庭条件相当,双方父母打小就有给他俩配对的意思。只是,在两个地方上大学的两人,各自交了男女朋友,打消了他们的心思。 一切转折发生在大学毕业那年。 他的女朋友舒语突然问他要十万,说是可以当做自己的彩礼钱借给她。他与她恋爱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当时手中就有十万,可他很犹豫。因为他知道舒语家中有个弟弟,他害怕舒语是伏地魔。他迟迟未做好决定,舒语迅速离开了他的生活。 与此同时,顾梦云的男朋友准备回老家发展,与顾梦云分手。 毕了业的他与顾梦云回到了小城市工作,却一直被家中父母逼婚,两人酒吧醉酒后一合计——开启合约婚姻吧,反正他们的灵魂都很寂寞,而他们在一起身体至少是暖的。 于是,向亲朋好友公告结婚的喜事,按部就班结了婚,住在了一起。 这时候,舒语回来了。她想要解释当初不告而别的原因,他却不想给她机会。或者说,是在观望着给她机会。 而好不容易拥有平静生活的顾梦云,怎么允许她人挑衅自己的正宫地位,略施小计便让舒语落入了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 他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舒语被富商包养的事情泄露出来,富商的悍妻带着人当众撕了舒语衣服还录了视频发到了网上。舒语在这座城市再无立足之地。 顾梦云见他进浴室以后迟迟不出来,心中有了数。 舒语对于他而言,到现在都是白月光、朱砂痣。她与舒语相比,定然是比不过的。只是……她压下了长眉,挡住了自己面部的真实表情。 第二天一大早,好朋友宋依云疯狂电话call顾梦云。顾梦云迟了好久才接起,电话那端已经急得不行,“顾梦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干女儿今天的百岁宴?” 顾梦云拍了拍自己脑袋,昨晚原谨很晚才从浴室出来,她等着洗澡也一直都没有睡着,一直在思考舒语的事情,最后都不知道是凌晨几点才睡着了的。她的确是把答应宋依云的这件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后。 “好了,顾梦云。我也不想和你说多的。你人现在赶快就给我化妆打扮,我等会儿开车过来接你。记住啊,今天要打扮地光彩照人,要让每个男人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宋依云一边说话,一边已经踩着高跟鞋去地下车库准备接人了。 顾梦云快速起身,成年人横竖都可以翻滚的大床上已经没了原谨,她纤长睫毛抖了抖,打开定制衣柜,白皙手指在成排的衣裙上翻过,最后落在了一件玫红色的连衣裙上。 等她打扮好,宋依云准时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门打开,宋依云下意识就想催,望着她穿的这条红裙子,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挺好看的,对吧?”顾梦云拿着最新款的某香珍珠包,优雅万千的挽住了她的手腕。 “梦云,你没事儿吧?”宋依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心里话。 这条裙子,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名贵的,可与顾梦云熟识的都知道是她大学男朋友送给她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是男孩子亲自给她设计裁剪的。她的现任老公原谨也是知道的。 她衣柜里有无数的好看衣服,好多甚至是她都没有拆过的。她完全没有必要穿这条裙子的啊。 “我没事,我挺好的。”顾梦云弯了弯眼眸,示意她下楼梯,脸上挂着的是贵妇标准的笑容。 “梦云,你是不是和原谨吵架了?”宋依全程关注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着。 “你想想原谨那性子跟我能吵得起来吗?”顾梦云停下脚步转身看她,嘟囔道,“刚刚急的人是你,现在不着急的人也是你。再不走,我们俩就要耽误你干女儿的百日宴了。” “你确定你真的不换一件衣服?”宋依云还是记挂着这件事儿。她可不想这件连衣裙成为原谨与好朋友吵架的导火索。 “放心吧,原谨才不在乎这些呢。”顾梦云指尖落在她脸蛋上一点,笑容带了些难言的苦涩,“要是他真的在乎啊,这条裙子早就不该在我的衣柜了。” 宋依云这下更加笃定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只是她现在着急着参加自己干女儿的百岁宴,等今天忙过了,她要好好找好朋友谈谈心。 今早,原谨与舒语的遇见是一个意外。 他醒得早,本是打算开车随便在周围逛逛的。也不知道是车的哪里出了问题,他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一下子骤停,吓坏了撑伞的黄裙女孩。 他下车把黄裙女孩扶起,这么一看,不是舒语本人还是谁。 “巧啊。”舒语显然也没意料到两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逢,她匆忙被擦伤的手背藏到了身后去。 原谨眼尖,早就瞅到了她渗血的伤口,不由分说拉住她另外一只完好的手进了车内。车子直奔医院。 舒语乖巧坐在副驾驶座。高腰露肩黄色连衣裙,衬出了她纤瘦的身材与白皙的肤色;浓密的眼睫毛在眼下压出卷翘的弧度,隐隐还能看到她眼部皮肤上淡淡的青色血管;粉嫩的唇瓣如花瓣一般紧抿,与大学时候没有半点差别。她一如大学时候,与原谨相恋时的邻家女孩模样。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2) 三甲医院。 “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一点皮肉伤。回去注意不要碰到水,休养几天就行。”女医生刷刷刷在病历本上龙飞凤舞,实习生则扶着已经清理好手背上伤口的舒语坐了起来。 “记住去二楼拿药。也在那儿缴费。”女医生录入系统以后,把病历本以及打出来的药单递了出去。 “谢谢,我现在就去。”原谨接过医生给的单子,长腿一跨,打开了门。 “谢谢医生,谢谢。”舒语道完谢,连忙追了上去,与他并排,满脸歉意道:“麻烦你了,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口。” 原谨神色淡漠,礼貌却又疏离,“车祸主责在我,我有责任带你来医院检查。” “原谨,你就不能像以前那般和我说话吗?”在空旷的大厅之中,舒语停下了脚步,神色受伤,“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们以前明明是那么的熟悉。” 原谨扭头看她,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出了他的好身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腹肌是有多么的迷人。 “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而已。”他略微思索了一瞬,补充道,“现在多了一层关系。我是导致你右手擦伤的车主。” “原谨,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舒语出奇的愤怒。他就像是把她整个人都给忘记了一样。如果他继续这样,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找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舒语,你过得怎么样,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原谨目光落在她脚上的凉鞋后跟,那儿已经脱胶断层了。这双鞋也不知道她穿了有多久。她的经济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舒语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自己断跟的鞋,赶忙把脚往后藏了一些,面上是显而易见的窘迫,“我这是出门穿错鞋子了。” “哦。”原谨继续往前走,他已经看到很多人拿着单子在排队了,这里应该就是拿药缴费的地方。 舒语迟疑了一瞬,她现在是追上去好呢,还是就站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呢。最终,她还是没有追过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这么安静地凝望着他。 分别三年,他一如既往的帅气英俊高雅,只是气质比大学时候多了几分凛冽,看上去更让人难以接近了许多。 这三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好。而他,却比大学时候要好太多了。 她长长的睫毛闪了又闪,最终掩住了眼中的泪光。 原谨手机响起,是顾梦云打来的。他接通了电话,却是顾梦云好朋友宋依云的说话声。 “原谨,你现在在哪里呢。顾梦云喝醉了,在这儿嚷嚷着要找牛郎。你快点来吧,我顶不住了。” 宋依云的说话声伴随着现场嘈杂的吵闹声以及顾梦云嘟嘟囔囔要睡牛郎的声音,听得原谨眉头直皱,“你们在哪里,给我发定位。我马上过来。” 正好轮到他拿药,负责给拿药的男医生见他几下都没有动静,拍了拍玻璃门提醒,他迅速把单子给递了出去。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是顾梦云手机发来的位置。他记住地址以后,息屏,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之中。 舒语见着他接了个电话,神色便变得凝重起来,心也跟着吊了起来。他那副模样,一看就是有事情要去做了。 她本来以为他今天可以有时间陪着自己逛一逛这座城市的。顺带,他们俩可以把以前的误会给澄清。现在看来,他们…… 这一头,宋依云和顾梦云两人碰了个杯,皆笑得狡黠。 两人面前,堆了一地的酒瓶子,还有好几个都是碎掉的。这些都是现场的人喝的,全部堆积在这个角落的而已。 “梦云,我就说嘛,原谨心里还是有你的。”宋依云把手机还给了她,灌了一口蜜桃酒,眼睛没有停住,一直在来往的宾客之中寻找自己的干女儿的身影。 “宋依云,别看了。再看这孩子也不可能变成你的。”顾梦云瞅了一眼手机的位置,手伸了出去,与她碰在一起,“来,等姐姐我赶走了感情破坏者,我就给你个合适的小伙子把你给嫁了。” “得了吧。”宋依云扭头望她,不住摇头,“一个人生活不知道多么开心欢乐。要真的结了婚啊,一地鸡毛,够得我受了。” “也是。”顾梦云用力地眯起了眼睛,遮住了自己真实的情绪,“婚后的日子可是比独身累多了。” “不过原谨算是有良心的了。你和他结婚三年,他可是没有要求你做过任何事情。你每天自由自在的,日子啊,已经过得比我们独身女性都要好了。所以,你还是要懂得知足。”宋依云再次与她碰杯。 “他的确是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好。”顾梦云低头继续喝酒,掩住了心口浮起来的苦涩。 他的没有要求,说起来不就是对自己没有期待吗。 她又想起来如果原谨真的过来了,发现她是骗他的,那他生气了怎么办呢。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了。 宋依云看出了她这点犹豫,义气地拍了拍自己的瘦得只有几根排骨的胸膛,“原谨来了,包在我身上。我绝对把你摘的干干净净。” 顾梦云头上飘起几根黑线。她好像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摘的干干净净”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呢。 “好了,喝酒喝酒。”宋依云又与她碰了一杯,想着这蜜桃酒味道不错,她倒是需要囤一些了。 原谨把舒语给送到了她自己定的酒店,写下了自己现在的手机号码,又给了她一叠钱,嘱咐她好好养伤,离开了。 舒语在他走后,快速把他给的手机号存入了手机,抚摸着他给的钱,仿似还能感受到他残存的体温,最后抱着这一叠钱睡着了。 梦中,她与原谨都回到了大学时代。她是活泼少女,他是青葱少年。他待她总是无比的温柔。 原谨走到酒店大厅又折回了前台,特意告诉他们重点关注503号房的女客人,又特意把5楼整层的房间都包了下来。 舒语不是一个警惕心强的人。他要尽量杜绝她身边存在的安全隐患。 这是看在他们曾经有的情分上。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3) 原谨驱车来到了顾梦云手机发来的地点,拨通了她的电话。 顾梦云把手机往宋依云那儿一摔,“人来了,你赶快想办法。” “慌什么,喝酒。”宋依云现在递给她的是一杯白兰地。 顾梦云连连摆手,“不要了吧。我不喜欢酒味。” “你不喝我怎么圆场啊。等会儿你露出破绽了,原谨对你黑脸我可不管啊。”宋依云想起平时见到的原谨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下意识紧了紧身体。也就是顾梦云这种和他从小认识的人能与他相处,换了自己这种性格,和他处一个小时都难受。 顾梦云现在看出来自己交的这个是损友了,苦哈哈地闷了一口。毕竟她也不想原谨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虽然,至今为止,出了床的原谨都还没有给她多余的脸色看过。 “不够,喝光。”宋依云摇了摇头。 “真的喝光了,我就醉了。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顾梦云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你不喝醉,怎么圆。再说了,原谨来接你,你怕什么。”宋依云托住酒杯底,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鼓励道,“你就当做是白开水,喝进肚子就没事了。” 原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箭在弦上,是没有回头路了。顾梦云一狠心,喝完了满满一大杯。 原谨来见到的就是一身红裙的顾梦云醉倒在长椅上,一边嚷嚷着要继续喝酒,一边嘟囔着要回家的模样。 他扶起了她,贴心地取下了她手中的酒杯,准备带走她。 宋依云把他给拦了下来,面色不善道:“原谨,听说你大学的女朋友回来了?你现在可都是结了婚的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是成年人了应该有数吧。” 宋依云只是表面上看起来“不善”,实则心里虚得很,长裤下的腿都在打颤呢。 原谨气场强大,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这是强打着鸡血为自己好友强出头。 “谢谢。”原谨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我把她带走了。她在你这儿应该添了不少麻烦,后续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讲一声。” 嗯,原谨很不对劲。他平日里就算是看见自己可都不会打招呼的。宋依云被他这突然的“客***得有点不知所措。 醉酒了的顾梦云把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依恋地蹭了又蹭,仔细嗅闻着他身上的衣物洗涤剂味道。 他不同于她曾经接触过或是见过的任何男人,不虚荣不浮华不物化女性也不爱游戏享受。他不爱用奢侈品,也不讲究什么格调,可他穿什么用什么都像是奢侈品,就是格调。他,好像就是高贵本身。 “回去睡。乖。”原谨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顺手摘下了她耳朵上刮人皮肤的钻石耳钉。 他动作的自然,神态的温柔,惊呆了一旁的宋依云。原谨本人实际上并不是个冷淡怪人,本质上是个宠妻狂魔吧。宋依云就这么目送着他们俩夫妻离开这里,而后苦哈哈蹲在地上收拾这堆酒瓶子。 顾梦云回到熟悉的地点,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拽自己身上的裙子。 她现在比大学时候要胖了不少,早上穿上这裙子就感觉到勒得不行。 原谨没有阻止她,半蹲在地上,为她脱去了脚上的高跟鞋。 想要脱裙子却又几次三番都脱不下的顾梦云求助地看向原谨,却见着他温柔地半蹲在地上为自己脱鞋,心里浮起淡淡的暖色。 原谨把她的高跟鞋放回了鞋柜,这才抱住了她,给她脱裙子。 要是他没记错,这件裙子是她大学时候的男朋友亲自为她二十二岁生日手作的。当时的时候,她被感动得稀里哗啦,还特意发了长文。 只是,这裙子一直都被她藏在衣柜角落,她今天怎么翻出来了? 他想了想,把裙子叠好放在了脏衣袋中。这是她曾经喜欢的物品,还是她亲自打理比较好。 顾梦云眯着眼睛,望着他一丝不苟地折着自己的长裙,困意一点一点地袭上了心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因此也不知道原谨把她给抱到了浴缸里,仔细为她洗去了一身的酒气。 她只知道自己醒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她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却见着原谨还没有睡。 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抽着烟,四周皆是冷寂,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以前从不抽烟的。至少,她从来没有见到他在家抽烟过。哪怕是电子烟。 她的脚步顿住了,她安静站在黑暗中,凝神望着他的一举一动,猜想着他现在的心理活动: #舒语回来了,可是我已经结婚了。对妻子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她是我父母亲的好友的女儿。 #舒语回来了,我该不该离婚和她在一起呢。婚姻应该是与爱的人一起经营,我可以明确我是不爱顾梦云的。 #舒语回来了,我该怎么做呢。和顾梦云离婚,伤害到的是顾梦云;不与顾梦云离婚,我和舒语就不能得到幸福。 落地窗前的原谨,按灭了香烟,身影更显得凄冷。 她仔细回想这三年来,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彼此的生活,除了夜生活是交织在一起的,白天几乎都没有什么互动。 要说彼此不快乐是假的。至少,每天晚上的夜,他们的身体是无比契合的。她能直接感受到他对自己身体与技i巧的满意。 可要说真的快乐,好像也是假的。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约定了性质。他们凑在一起,只是为了温和对抗双方的家长罢了。 可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把婚姻的事儿看得重了。她有时候,觉得和原谨就这么一辈子下去也挺不错的。 无论怎么说,这三年,对她来说,是自由的。 舒语回来了。她是争不过舒语的。 就算她用婚姻约束原谨,原谨答应不和舒语见面,又有什么意义呢。 留得住男人的身,留不住男人的心哪。 “顾梦云,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有话和你说。” 顾梦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要和自己摊牌了吗。 黑暗中的她轻笑了一声,他已经迫不及待到天亮都等不得。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5) 顾梦云愣住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脑袋有些锈,她好像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们以后还要风雨同舟过完余生呢。至于舒语,我曾经的亏欠,现在只能给予她除了情感方面的帮助。我们仨之前的关系,是清清白白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自古渣男就是好拖着人。不想重蹈覆辙的原谨,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生活归于生活。舒语与他之间的事情,是大学发生的,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过去的事情,再追忆再回忆再补救都是不能弥补当时真正的亏欠的。舒语是个洒脱干练的女孩儿,一旦醒悟过来,会比谁都更快地往前走。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相信。 顾梦云想要抽回的手顿住了。 是她小看了身旁这个男人吗?还是她小看了自己的魅力?他的意思是要和自己安安生生地过完后半辈子吗? 她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心头堵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那她就尝试着相信他一次吧? 后半夜,两人都彻夜未眠。 住在酒店的舒语,今早起床眼睛下是浓重如大熊猫一般的黑眼圈。 她昨晚上都快被吓死了。 她因为想大学时候的事儿,一直都没怎么睡着。凌晨三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一直疯狂敲她的房间门,嘴里还嘟囔着,“开门吧,开门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 她立刻把房门给反锁,然后给前台打了电话。 前台的人和安保人员来得很快,迅速把醉酒的男人给架走了。 可是她后半夜一直都没有睡好。 “舒女士,鉴于昨晚的突发事件,我们酒店深感抱歉。所以,免费帮您升级到了顶楼的vip套房。”前台的小姐把新的房卡递给了她。 舒语想了想,接下了。 要是她还住在原来的房间,醉酒的男人深夜说不定又要过来烦她。顶楼的vip套房怎么说都要比她订的普通房间要好吧。 前台见着她拿走了房卡,眼中闪过欣喜,快速给人发了短信:“事儿成功了。” 不到一分钟,她便收到了回信:“包包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谢谢老孟哥哥。”她回复的时候,还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个?。然后,男人一直都没有再回她。 原谨和顾梦云来到酒店,已经快中午了。原谨下意识就往里走,却被前台给拦住了。 “我们找朋友。”顾梦云今日一身露肩黑裙,配上大红裙,气质高贵,说话时候也带了那么几分漫不经心。 前台看了她一眼手里挎着的包,有些酸了。这款限量版的包包,她可是拖了不少人都没能买到的。比老孟答应给她买的价格要贵一半多呢。 “先打电话确认。”她决定例行公事。 原谨有些头疼了,他没有舒语现在的手机号啊。 顾梦云倒是没想到他会因为舒语手机号的事情发愁,建议道:“要不你打一下她以前的手机号?” “也只能试一下了。”原谨手指在手机键盘上快速点动,电话拨了出去,却是一直没有人接。 “她换号了?还是把你拉黑了?”顾梦云在他之后也给舒语以前的手机号打了一个电话。她中学时候就练就出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原谨输入的不过只是一串数字,对她来说自然就是小意思了。 电话还是没人接。 原谨心中有不好预感。 那个老孟,猥琐的富商,是偶然与舒语的碰面中,对舒语见色起意,使手段qin害舒语后用照片逼着舒语当他的情人的。会不会,他现在已经出现了呢。 顾梦云见着他突然焦躁起来的样子,心里也特别不好受。 “你在想什么呢?” 原谨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她,“你参加的酒会上,有没有一个姓孟的暴发户?他的妻子性格十分的泼辣。” 顾梦云开始没明白他说什么,可是他说性格十分泼辣,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人影。 酒会上,是有这么一个女人,身材臃肿,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模样,揪着她老公的耳朵就要回家。她老公吧,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倒要比她年轻许多。只是一双眼睛极不安分,看酒会上的哪个女人都像是要把她衣服给扒下来的样子。她听了边上八卦的人一嘴,说这对夫妻家里是卖串串起家的。 “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只听说他们是卖串串起家,现在转型开了肉食加工厂,承包了好几个大商场的肉食供应生意。” “酒会是谁举办的?”原谨心里已经有数了。 顾梦云在酒会上见到了舒语,而那个男人也在酒会上出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男人就起了对舒语的心思了的。 “我表哥。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顾梦云见他这么着急,像是在担忧什么事情会发生,不由得也急他所急。 “好。”原谨对她现在的表现是意外,也是惊喜的。 就在原谨与顾梦云在楼顶下如此匆忙的时刻,vip套房里的舒语喝了水后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房间咔挞一声,门锁开了。 一个全身穿着黑色爆款名牌的男人,扫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压低了帽檐,迅速摸了进来,然后反锁上了房门。 他悄悄地垫着脚走到了窗边,拉开了那么一点点缝隙。不多,却恰好可以看清楚床上。 套房的床大得可以睡下一家人,侧睡在边上的女孩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裙,更显得身形瘦弱。而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女孩子胸口的白皙尽收眼底。 他紧张地捏了捏手,咽了咽口水,小心地一步一步地往女孩走去。 酒会上,他就发觉她单纯可爱对人没什么防备心了。只是他那泼辣的婆娘,发现了他的这点小心思,把他给拉走了。不然,当晚,他就把女孩给ban了。 嗯……虽然等了一些时间,可是现在,女孩像无辜的羊羔一般躺在床上,等待着他开动。他这心里啊,可比之前还要满足。 “真香啊。”他的体重使得大床陷了下去,他的手指落在了女孩的脸上,试探着触摸了一下,而后又一下。 他给她水里下了的药可是最强劲的。就算折腾一天一夜,她都醒不来呢。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7) “没事了,没事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个畜生已经被警察抓走了。我们进去的时候,你衣物完整的。”顾梦云抱住了她安慰。 女人,天生了解女人,更能够对女人的处境感同身受。舒语遭遇这样的事情,换在任何人身上,一时半会都过不去的。 “以后多点警惕心。一般人给的任何东西,都不要碰。酒店里的那些食物,也不要动。更不要相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原谨在旁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念叨女学生安全的班主任。 舒语这时候只是需要安慰,可不想听他说教。可恨,她没什么力气,不能当场离开这里。 “你也别怪他。你不知道,他看到那个老孟走进你房间的监控,整个人都快炸了。他其实特别在乎你。”顾梦云都为舒语庆幸,庆幸原谨今天去了酒店。不然的话,舒语今天,定然是要…… “你好好休息吧。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原谨抬脚离开了这里。 他现在要去打点一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老孟这个人渣。 顾梦云晓得他的去意,舒语却以为他是嫌自己蠢差点被人……哭得更加厉害。 “喝水,先喝水。”顾梦云真的太害怕她等会儿哭晕了。 “原谨……原谨嫌我笨……”舒语泣不成声。 他也不想想,她遭遇这些是因为什么。要不是她来找他,她会被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给下药吗……他一点都不心疼自己不说,还把自己留给一个不熟的女人照顾……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有别的事情。你喝点水吧,嘴唇都起皮了。”顾梦云觉得她还是简单了一些,所以没有告诉她原谨此行离开的意图。 舒语本来也就有一些渴,安静了下来。顾梦云贴心地给水杯加了吸管,舒语一口气喝完了一大杯,她的情绪也缓慢平复了下来。 这时候,门铃声响了。 顾梦云以为是外卖来了,扶着舒语坐好,跑了过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吨位级的女人。是她曾经在酒会上见过的揪走老公的罗太太。 “她没事吧?”罗花开门见山。 “刚醒。”顾梦云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交谈起来。 “我知道老孟是个混账东西,可是她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罗花盯着眼前女人的眼睛,用舌头抵了抵上腭。 顾梦云知晓她的来意,不咸不淡道:“老孟犯了法,应该受到法律制裁。” “她不是没事儿吗。你问问她要多少钱,我都给。只要数目合理。”罗花抬了抬手,身后跟着的保镖提上来了一个黑色箱子,“我知道你不缺钱,这只是一点小心意。” 顾梦云一扫那箱子,里面至少装了好几十万人民币,嘴边露出了淡淡微笑,“谢谢罗太太,我不需要。我老公也不需要。” 罗花抿紧了嘴唇一笑,下巴上的肥肉更加明显,眼中却暗带威胁,“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人称作罗太太而不是孟太太吗?” “不知道。”顾梦云摇了摇头。 “我和老孟的发家史你们应该都听闻过。那时候,没什么人做生意。尤其是街头卖小吃的人更是少。我和老孟刚结婚,需要置办的东西很多,手里又没有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便想到了去街上卖串串。” “第一次做生意,没什么经验,拿货就被人坑。可是没法子,得硬着头皮把生意坐下去才能维持生计。不过这不是我最苦恼的。我那时候人年轻。长得也好看。街上地痞流氓多,见了我,总要过来占占便宜。老孟年轻时候就是个怂包,那些地痞流氓占我便宜,他眼睛都不敢看。次数多了,我也就对他没什么指望了。” “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对付这些地痞流氓的吗?”罗花对着她微笑,并没有卖关子,道,“有一天,他们三五成群又来占我便宜的时候,我把烧得滚烫的一锅油,全部给他们泼了过去。” “自此,那条街上,再也没有敢占我便宜的人。敢坏我生意的人,也怕了我这性子。也没人再称呼我为小孟的嫩婆娘。后来,我和老孟一起开了肉食加工厂,所有人都知道我这性子泼辣,人人也就卖我面子称我一声‘老板娘’或者‘罗太太’。” “罗太太,虽然我敬佩您,可是您老公犯的是法。法不容情。”顾梦云仍然坚持着公理。 “我今天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一是认识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再就是见见那个姑娘,代老孟陪陪罪。”罗花眼神越过她,进入了屋内。 “让她进来吧。”舒语也听了好一会儿了。她也不想顾梦云一直为自己的事儿为难。 顾梦云扭头一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罗花借机把她往边上一推,走了进来。 “你就是那个恶心的畜生的老婆。”舒语尽量让自己保持友善的微笑。 “难怪老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罗花坐在了舒语的对面。 “谢谢你让人不舒服的夸奖。” “我想和你谈一谈老孟的事儿。我家里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我希望你这次能够放老孟一马,给他写个谅解书。” “不愿意。”舒语尽量不让自己冲动,不把手里的水给泼出去。 “我知道老孟这事儿伤害了你,但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愿意。”罗花姿态摆得很低。 “我什么赔偿都不要。我只要畜生坐牢。”舒语现在一想到那张恶心的肥脸,与那肥肉在自己身上滑过的触感,就忍不住想吐。然后,喉头一堵,酸水涌上来,她还真的吐了出来。 罗花见着她这样子,晓得是不好协商了,打起了别的心思。 “原太太,不要告诉我,你与原先生的前女友相处如此愉快吧?竟然愿意把她一直收留在家中照顾。” “当然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我们现在都是好朋友。”知道她要挑拨离间的顾梦云单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花望向还在干呕的舒语,脸上满是微笑,“那我就下次再来拜访。”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8) 舒语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存在很可笑。 她一直都想欺骗自己,原谨还在等着她。所以,哪怕见着原谨与顾梦云两人同处一室,手上都戴着婚戒,她都假装视而不见。 “舒语,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外卖马上就来。”顾梦云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可需要对她有一个最终解释的人并不是自己,因此只能做到自己能做的事儿。 “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舒语眼神空洞。 这种时候,她应该去的是什么地方呢?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 “你就睡你刚刚睡的房间。你放心,我和原谨都不会打扰你。”顾梦云害怕她因为情绪问题做什么傻事,自然是不愿意让她一个人离开的。 “她要是想走就让她走。”进门来的原谨,手上提着三大盒饭菜。他开车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外卖员,顺手就接了过来。 顾梦云自然而然地往他走去,接过了他手上拎着的饭菜的同时替他掸去了膝盖上沾染的白色墙灰,温和道:“事情都解决了吧?”原谨点了点头,“那小子没个十年出不来。” 两人夫妻一般的对话和相处场景,看在舒语眼中,更觉得刺心。 “怎么了?觉得难受了?我和顾梦云现在是合法夫妻,我们结婚已经两年六个月了。我们身边的亲友都知道我们的婚礼,都参加了我们的婚礼……”原谨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哄着她,由着她的性子做事情。他要让她明白社会险恶,以及他这位前男友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为她做任何事情。 “够了,你别说了。你别说了。”舒语双手蒙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现在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在毕业不到半年后就和其他人结了婚,她简直像一个笑话。 见状,顾梦云快速扯了扯原谨的手,摇了摇头,又看向精神明显不济的舒语,温声道:“先吃饭,大家都饿了。” 她心底无疑是欣喜的。欣喜于原谨能够在前女友面前坦然说出他与她的关系。这至少说明,他对大学的那段恋爱经历是放下了。 “都一天没吃饭了,还不过来。”原谨知道自己现在很凶。 舒语此次来找他就是为了破镜重圆,可是她当时离开无论是多么的苦衷,都掩饰不了他现在已经与顾梦云结了婚的事实。他只能让舒语看到他与她不适合的一面,才会心甘情愿没有遗憾地离开。 “不吃。不想吃。”舒语起身就往外面跑。原谨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给拦了下来,怒道:“舒语,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出去会面临什么,罗花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不要你管。反正你早就不想管我了。”舒语对他一顿拳打脚踢,顾梦云都看不下去了,黑着脸道,“舒语,你真的不能小孩子脾气,你知不知道原谨为了你的事情有多么上心。我们去找你被前台拦下来,他动了好多关系才报了特警把你给救下来。” “我让他救了吗!我让他救了吗!谁让他管我了!就让我被糟蹋好了!”舒语狠狠咬在了原谨的肩头。 原谨在顾梦云惊恐的目光中淡定地摆了摆手,就站在那儿任由着她咬了好几分钟,直到她情绪慢慢平静。 “舒语,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我。怨我大学毕业那年没有借十万块钱的彩礼给你。我承认,当时我手上有这笔钱,我没有给你,我是有错的。” 舒语眼泪掉了下来,“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父亲得了癌症,需要十万块钱手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要提前支取这十万块钱的彩礼钱给我父亲治病了。” “我不知道。”原谨按住了她的肩膀,与她眼神对视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告诉我这笔钱的真正用途。” “我不说,那你不知道问我吗?”舒语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丢死人了,居然当着原谨的妻子的面哭。可是她真的好委屈好委屈。本来应该住在大房子里的人是自己的呀,本来应该与原谨结婚的人是自己的呀,本来应该理直气壮拥有原谨保护的人是自己的呀。 “我当然想问你的。可是我后面给你打电话,已经没有人接了。我去女生宿舍找你,你也不在。我不知道你的老家在哪里,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你在学校填的地址我都去过了,我都找不到你。你整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原谨叹了一口气,看向边上站着的妻子,温和道,“梦云,麻烦你去打一盆水来,给她洗洗脸。” 顾梦云没想到他们俩当初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现下突然知道还有些唏嘘。原谨和她说话的时候,她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原谨凝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客厅,这才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舒语坐下来说话。 “我当时以为你觉得我不值这十万块钱的彩礼,气坏了。我那时候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了。所以,我和弟弟卖了老家的房子带着爸爸去了北京治病,我当时想着,无论爸爸治好治不好,我这辈子都不要与你再见面了。”舒语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的自卑与怯懦。 原谨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提过自己家庭情况,也没有过什么炫富行径,可她感觉得出来他是有教养的人家出来的孩子。他与她在一起三年,他一直都发乎情止乎礼。他们实习的时候,她隐隐给他透露过一起租房实习的想法,都被他给拒绝了。 她之所以毫不留情地离开他,离开他的生活,是在恐惧,恐惧自己没有能够留下他的东西。 “你走后我低沉了许久,失去了原有的理想,回到了小城市,做了一份旱涝保收的公职工作。”原谨如她记忆中少年的模样一般羞赧笑了起来,“大学时候,我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有理想人。可是你看,我现在就是这么一副普普通通的模样,没什么让人值得留恋的。”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9) 端着洗脸水出来的顾梦云,听到原谨所说的这句话,忽然了解了他。 他与舒语当时定然是约定了毕业一起留在大城市之中闯荡,然后在大城市中拥有自己的家,一个不受家长干涉的家。那是,身为独生子的他,唯一能为心爱的姑娘做的事。 平心而论,舒语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长相没得说,气质也有,只是当局者迷,等知道自己错过的人有多么宝贵以后再挽回,已经迟了。 舒语想到到现在还没有稳定工作的自己,沉默了。 当初的时候,他们的约定,有多么的美好。他们的后来,就有多么的溃败。而事情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大部分的原因真的得归咎于她自己。 “我与你的过去种种,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了妻子,你也应该奔向自己更好的生活。”原谨起身接过妻子手中的水盆,放在了她的面前,一如以前她记忆中那般温和道,“我和梦云都相信你,相信你能够为自己挣到新的人生。” “嗯。”顾梦云使劲地点了点头。 她曾经也是谈过恋爱的。知道分手对女孩子的打击是有多么的大。她相信,舒语一定也有过辗转反侧难也入眠的夜。可人生应该有情爱,却不能规定每段情爱都必须是毫无遗憾的。 比如她,正是因为与前男友在一起后,才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她才拥有了现在的生活。 舒语抬眼望向两人,明明是想哭的却笑了,“你们俩现在像是在欺负我这个前女友。” “没有,没有。”顾梦云赶紧坐到了她的身边,扯纸巾给她擦眼泪,“我和原谨都没有这个意思。我们都特别希望你能过得好,过得特别特别好。” “你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舒语一边哭,一边注意着她的脸色。 顾梦云脸色一下都没变,如之前那般关心体贴道,“你先洗脸。洗完脸,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说。” 原谨见着两个女人的相处,松了一口气,起身去了厨房拿碗筷。顾梦云不喜欢一次性餐具,尤其是一次性筷子,所以他每次订外卖都没有点它们的。 饭菜摆好,三个人一人一边坐好,手中的筷子都拿了起来,望向对方,都笑了。 顾梦云夹了一大筷子蔬菜到了舒语碗中,眨了眨眼睛,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心里话,“舒语,我和你讲实话哈。你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我如临大敌。” “真的吗?哈哈哈,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怕我。”舒语说完,夹起蔬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真的,我和原谨结婚以来,就一直担心你会回来找他。结婚的前一年,我都是提心吊胆的。然而,你一直没有出现。后面呢,我也就以为你不会出现了。所以,那天我在酒会看到你,我回来给原谨说了,一直都在注意他的反应。”顾梦云看向身旁的男人,他还是那么的斯文那么的安静,让她忍不住安心。 “那原谨什么反应?他是不是恨不得不要看见我?!” “唉!某些男人啊,知道前女友回来了,在飘窗前坐了大半夜,还抽了电子烟。你知不知道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烟。” 原谨想要再次解释这件事,却被对方横了一眼,显然是让他别拆台。他掀了掀眼皮,闭牢了嘴巴。 “他会抽烟吗?大学的时候,没看见他抽过啊。他还不喝酒的。当时,他可是所有男生中的楷模呢。” “对啊,你都没见过的诶。所以,我看见他抽烟肯定就好奇了的呀。” ……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来,原谨感觉自己现在的存在就是多余的,吃完了半碗饭,起身去了厨房。 原谨不在这里了,两个女人的谈话却又不一样了。 “原谨当初和我结婚,并不是因为喜欢我。我和他的父母都是旧相识,双方父母都催婚催得狠,再加上我对他也抱有好感……”顾梦云放下了一直抬着的碗筷,向女孩子解释着。她不希望女孩子误会原谨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我知道。”舒语柔柔笑了起来,“我对自己有信心。”她情绪怅惘了几秒,缓缓道,“我和他分开,可能真的怪缘分不太够。” 顾梦云想要说好男人多的是呢,可如果她说了这话就像是有炫耀之嫌,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呢。 “总之,很谢谢你。”舒语突然的道谢更让她不知所措。 “谢谢你,能让我出现在你家。能够让我解开自己这么多年一直纠结的心事。”舒语余光瞥到了厨房门口站着的男人,那是她用了整个青春都去爱的少年,可当初的少年如今已是人夫,她就算再不舍,也得与少年告别,与记忆中的少女告别。 “我什么都没做呢。你这样,让我很惶恐呢。”顾梦云笑了笑,给她盛了一碗素瓜汤。 “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已经是一种宽容了。”舒语坦然接过。 她忽然觉得原谨与顾梦云在一起真的是比与自己在一起更适合的。顾梦云的包容心更强,而且她有底气,不像自己,与原谨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吃醋,分了手,也总是走不出过去迈不开脚步。 顾梦云想起自己暗地里曾经起过的那些小坏心思,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们好好在一起。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喜欢。”舒语目光落在她戴着的婚戒上,这一刻是真的与自己和解了。 “谢谢。”顾梦云抿唇淡笑。 无论如何,她真的要感谢对方。要是没有对方最先的放手,她也不会拥有现在。 “话都说完了吧,说完了,你们俩都去睡。”原谨走了出来,开始收拾桌子。 今天一天,大家的心都起起伏伏的,想来都累了。 “我还不困呢。我还想与梦云姐多说一会儿话。”原谨要比自己大一岁,所以舒语自觉喊了对方姐。 “嗯,我也不是很困。我也还想和她聊聊过去的你。”顾梦云笑着挽住了她的手,往客房走去。 “这两人……”原谨忍不住乐了。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10) 罗花想要送出去的钱和礼,根本就找不到人收,自然没能把老公从监狱捞出来。 不到黄河不死心,她又来找了舒语。原谨替舒语接待了她,两人在书房谈了十分钟出来,罗花后面再也没有为自己老公的事儿奔波过了。 舒语与顾梦云都好奇他与罗花说了什么,能够改变罗花的主意,原谨丢了一叠照片在两人面前,“这是罗太太老公在外面的私生子。” “看起来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了呢,模样倒是蛮周正的。”顾梦云随机抽了几张出来,不由得为罗太太不值。男人果然都是忘恩负义的,糟糠之妻陪着他吃这么多苦,还是比不过外面的花花草草。 “罗太太老公早就想着要把外面的小三扶正了,所以费了不少力气培养在外面的这个儿子。罗太太可以忍受老公花心,可是她却不能忍受儿子的合法权益受到侵害。她啊,现在巴不得自己老公再也别出来,就老死里面了。” “罗太太应该没想到自己老公心机有这么深吧。要是没出我这事儿,说不得还真让他得逞了。”舒语把照片放回长桌,如顾梦云一样为罗太太不值。 “你们俩大可不必同情罗太太。”原谨单手按在这些照片上,指尖轻点,“这些年,罗太太也没有委屈自己。她可是会所的超级vip,长期包养着头牌少爷。” “啊?”两个女人你望我我望你的,皆目瞪口呆。 “罗太太那身板?”顾梦云敢保证自己说这话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有钱是大爷。”舒语看着她点了点头。 “不幸福的婚姻,双方都很难做到忠诚。”原谨望向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温和道,“婚姻是很考验彼此道德的,如果你不能信任对方人品,那么你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舒语明白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当然会慎重对待婚姻。因为她曾经遇到过很好的人。 顾梦云眼波流转,想的却是自己足够幸运。她的婚姻伴侣,人品可靠,也足够有担当。 一个星期后。 舒语的手伤彻底养好,原谨与顾梦云送她离开了这座城市。 “你们俩都回去吧。不要站在这里了。我看着就嫉妒。”白t牛仔裤帆布鞋的她,看起来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格外的青春洋溢。 “不行,必须要看着你进去,我们才能放心。”顾梦云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高腰短裙,更衬得肤色雪白。 “你这是怕我偷偷留下来再找原谨叙旧?”舒语故意打趣她,大大方方看向她身旁站着的原谨。 她奔赴千里而来,抱定的想法是他们能够和解。 最终,也如她所愿。 接下来,她就要启程去其他的地方了。 无论去哪里,她一定要把这个人给彻底忘掉。 她相信自己值得更好的人生。 “进去吧。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警惕心强一点。”原谨把手中的包给了她。 “这是什么?”她一直都以为这个包里装着的是顾梦云的东西。 “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的也不方便。包里装着的是我和原谨的一点小心意。上高铁再看。”顾梦云说话的时候,全程微笑着。她,是真的希望女孩子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因为,她自己现在已经足够的幸福了。 “我要是不收呢?” 顾梦云听到她说这话,有些急了,“你要是不收啊,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见你。” “这么严肃啊。”舒语接过包,拎了拎,开玩笑道,“你们两人不会给我准备了什么金条吧?” “反正你上高铁就可以打开了。”顾梦云可不想现在就告诉她。 “那我走了?”舒语提着行李箱,拎着包与两人告别。 “嗯。拜拜。”顾梦云挽住了原谨的手,与她挥手。 舒语过完安检,就想把包给打开看的,想着两人的嘱咐,一直等待着,直到上了高铁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打开包包,里面只有一个信封。 她拆开信封,信封里掉出来一张银行卡与一张照片。 银行卡贴上了密码,而照片是一副速写画。照片右角印着拍照时间。那是她大二的时候。 她至今都还记得清楚那天的事情。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日子。 她与室友一起撑着伞去致知楼参加选修课。但是,她们俩都还没有吃早饭。 去食堂的路上,室友男朋友带着早餐来了,室友跟着男朋友先走了。她一个人独自打伞去食堂吃饭。 食堂门口有特别厚重的雨帘。她收伞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后面进来的同学的脚。她扭头想和对方说对不起,却被雨帘给撞到了鼻子。鲜血直流。 周围的人见到她流了鼻血,纷纷往边上走开了。她着急忙慌地从包里找纸巾,却怎么也找不到。 “同学,用冰可乐冰一冰后颈窝吧。”她的手中被塞了一罐冰可乐,还有一包纸巾。她想要抬头道谢,可鼻血流得特别急,她头也特别晕。 “你别动,一会儿就好。”冰可乐落在了她的后颈窝,而雪白的纸巾被塞入了她的手心。 “我们过去坐一会儿。你等会儿就该好了。”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原谨。”少年的声音如一束暖阳照进了她阴霾的心。 “我叫……” “我知道。你是舒语。我看过你的作品。你很有天赋。你以后应该成为一名画家。”少年的声音满是夸赞,好像她真的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同学,你坐错了位置。我是27f。”年轻小伙子站在她面前,为表尊重取下了耳机,与她对视。 舒语闻声抬头,泪痕满脸,把小伙子吓了一跳,“美女,你坐吧。我下一站就下车,我站着就好。” “谢谢。”舒语找出纸巾贴在了自己的鼻子上,低下了头,继续回忆。 “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只是学画要太多的钱了。” “你不需要学。你只要把心底想的画出来,就是艺术。” “你眼中的我,这么厉害的吗?” “嗯。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 少年从没忘记她的天赋。 她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努力了。 她在回忆中对少年微笑,面上是彻底的释然。 设定十九 高干忘性差(番外) 原家。 “你们俩啊,喊你们上周六过来吃饭,两个人答应得好好地,突然又有事。要不是亲家母亲家公过来了啊,那一桌子菜早就浪费了。” “妈,都说了临时有事了嘛。”原谨走到了妈妈身后,替她按揉着肩膀。 “你不要这时候给我讨好卖乖。你要是真的心疼你老妈,你和梦云就搬回来。” 爸爸也在边上帮腔,“可不是,你看,这么大的房子,我和你妈两个人住着多么寂寞。” “你们年轻人嘛,要的就是一个自由。可是和我们两个老人住在这里,你们又不会不自由。三层楼,又是市中心,除了一楼,二楼三楼你们想住哪层就住哪层。我和你爸又是懂道理的,不会随便上来打扰你们的。”妈妈在原谨肩膀上掐了一下,“威逼利诱”道,“你们要是回来住啊,家里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和你爸每天都做好饭。反正,家务我全包了。你们要是不回来啊,我和你爸年纪也大了,反正三天两头就得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不回来就是不孝顺。” “妈,你这也太狠了?”原谨没想到老太太这么可爱,看向身旁的妻子,“你是一家之主,你来决定。”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顾梦云都不好意思了,急忙点头,心中却有点担忧以后和公婆长期相处会不会闹矛盾。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爸爸立刻招呼所有人就坐。他和妻子对望一眼,用眼神隔空击了个掌。 “梦云,来,多吃一点鸡肉。这可是我用虫草炖的。养身体。”妈妈给她盛了一碗的肉和汤放在了她的面前。 “谢谢妈。”顾梦云微笑点头,却在发愁自己吃不完这么多的肉。 餐桌下,原谨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掌心挠了两下,她臊红了脸,瞪了他一眼。 “妈,你不公平,给媳妇盛这么大一碗汤,我却没有。这碗我要喝一半。”原谨说着已经拿过了顾梦云跟前的小碗喝了几大口。 “你这孩子,急什么,锅里还有一大半呢。我就知道你们俩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以后啊,我肯定给你们好好补身体。你们坐着继续吃,我这就去。”妈妈的厨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乐呵呵就起身去了厨房,原谨和顾梦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忽然想到了以后搬来一起生活的日子。 顾梦云与原谨搬回原家这天,顾爸爸顾妈妈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了。 “爸,妈,你们也搬家?”顾梦云有些迷惑。她可是独生女,爸妈买新房怎么也没告诉自己一声。 “嗨,亲家公,亲家母这也是担心你们俩呢,而且一家子住着多热闹啊。”原妈妈揪了原谨一把,使眼色道,“还不赶快把丈母娘手上的包包给接过来。” “哦哦哦。”原谨也被几位老人的操作给秀到了。暂时性还处于迷惑之中。 “你们俩啊,都是独生子女。我们做父母的怎么放心你们。再说了,我们几个长辈是旧相识,住在一起也有照应也有伴儿。”顾妈妈在女婿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那是十分的舒心。 她现在无比确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要是真让女儿跟着她那大学的男朋友去到了乡下,必定过着苦哈哈的日子。你看看,现在呢,嫁的人知根知底的,双方家庭也是门当户对的,多好。 以后啊,等两个年轻人生了孩子,他们几个老人就轮流带,既不给年轻人添麻烦,也有个乐趣。 “搭把手,搭把手。别想了。”原谨戳了戳顾梦云腰上的软肉,彼此都明白这是被几个老人给联合“算计”了。不过,他们这种独生子女,现在住在一起共同赡养双方父母的,还减轻了不少压力。 开始住在一起,顾梦云还有些不习惯。住上一个月以后,顾梦云发现几位老人对她和原谨的生活一点都不干涉,安心了。 在两位妈妈的轮流厨艺秀下,家里的所有人三个月都胖了十多斤。 原谨和顾梦云摸着腰间的软肉,决心不能继续这么堕落了,每天晚饭后都拎着包一起去楼下健身房健身。 四位老人自然是不喜欢健身房这种环境的,吃了饭就约着一起去逛公园。渐渐地,他们还逛出趣味了,一天不去还不高兴。 原谨锻炼了小一个月,减重了五斤。顾梦云可就着急了。她这在健身房每天都坚持锻炼的,怎么不仅没瘦不说,这体重还蹭蹭蹭往上升呢。 从体重秤上面下来的她,嫉妒地在老公腰上掐了一把,“你怎么这么快就瘦下来了,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谁让你每次去都不认真的。你在跑步机上走几步就下来,那也叫健身?”原谨抱住她往床上一倒,不停地咯吱。 “好了好了,我以后去认真锻炼,别咯吱我了。痒痒。”顾梦云左躲右躲都躲不开。 一楼,四个老人此刻围坐在一起,神色无比的严肃。确切地说,是原妈妈与顾妈妈无比的严肃。原爸爸和顾爸爸两人下着围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提着一口气。 “我上去给他们收拾垃圾桶,这个月都没发现有脏的。”原妈妈给亲家母剥了一个橙子。 “量少?”顾妈妈接过橙子把它一分为四,一边递了一溜。 原妈妈摇了摇头,“不觉得梦云最近胖了许多?” 顾妈妈把橙子塞入口中,甜得让人牙疼,捂住腮帮子道,“你是说?” 原妈妈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天,顾梦云醒来闻到房间里一大股子肉味,立刻犯恶心,直奔卫生间狂吐。 门外的原妈妈与顾妈妈冲了进去,当着原谨的面,架着她去了医院检查。 结果如她们所料,梦云有了她们的孙子。 于是,顾梦云就开启了在这个家的“国宝”生活。 国外高价买来的燕窝补着身体,进口水果、零食家中常备。原谨要是对她语气有半点不对,都会被四位老人给轮流数落一顿。 八个月后。 顾梦云被推进产房,平安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一举奠定了在这个家的位置。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1) 为民巷。 “姆妈,别哭了,现在这种情况,哭是解决不了事情的。”半袖旗袍的清丽少女,站在贴了封条的家门口,形容虽然狼狈,眉目间却有着坚毅。 在她身后,妹妹扶着奶奶,妈妈抱着弟弟,都哭得不能自已。 “这以后可怎么办呢?这么大一家子,你和你妹妹刚上初中,你弟弟还没上小学,家里也没个男人支撑。难不成,要我这个当妈的去街上讨饭不成?!”顾妈妈手中捏着的帕子都被泪水给浸湿透了,“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这好日子才过了多久,老公就死了,家也没了。还不知道那个死鬼在外面欠了多少债!” “妈,爸爸已经没了。就别说了。别说了。”曼云看着奶奶快要喘不上气,连忙喊自己姐姐,“姐,奶奶的药在哪里?奶奶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药都在家里,都被封住了。”曼露面上满是悲哀。 “你想办法啊曼露。难不成要我们看着你奶奶死!现在你爸爸没了,你是老大,又是长姐,这个家都需要你支撑起来了。”顾妈妈抱住自己儿子,对着她一顿吼。 “家被封住了……”曼露呢喃了一句,忽然有了办法,“药店还有药。妈,你那儿还有没有钱,给我,我去给奶奶买药。” “要是有钱,我就不让你想办法了。我让你妹妹或者你弟弟去给你奶奶买药,哪个不强过你!亏你还是当长姐的。”顾妈妈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姆妈……”曼露的眼中浮现哀伤,嘴唇喃喃,“我也只不过比妹妹大一岁呢。” “大一岁也是大!”顾妈妈还在和她吵嘴。 曼云见现在这种情况,家进不去,药没钱也是买不到了,只好把奶奶给放平躺在了地上,好让她能够尽量呼吸。 曼露见着奶奶痛苦的模样,十分不忍,突然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我去药店赊吧。” 顾妈妈抓住了她的手,嘴唇气得发抖,“药店在街中心。你没有钱坐黄包车,跑出去都要二十分钟。你这一来一回,你奶奶都死透了!” “那要怎么办呢?”她不过才十六岁,以前一直都衣食无忧生活着,现在能想出来的办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奶奶,奶奶,你不要死啊。”被妈妈抱着的天启挣扎着要下来。 “儿子,你奶奶就要死了。你和她说几句话吧。也让她安心安心。”顾妈妈把儿子抱了过去,但还是没有松手。 现在,儿子就是她的主心骨。谁都别想把他给抢走。不然,她是要拼命的。 边上围着看戏的人,见着顾家这种惨状,心有戚戚焉,议论了几句,三三两两散了。 “我这里有药。”人群后的原谨往曼露走去。 “姆妈,药!可以治病的药!”曼露紧紧捏住药瓶子,扬起了笑脸,眼角的泪滴还挂着,看得人可怜又心疼。 “原谨,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知道我们顾家要出事,来看笑话的!”顾妈妈并没有因为他的药而感激,反而是自尊心作祟想要赶走他。 “顾伯母,曼露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她的家庭出了事,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原谨对她这位偏心偏到骨子里的母亲没什么好印象,却看在曼露的份上维系着这么一份尊重。 他这次的身份依然是渣男。 他与女配曼露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在他即将与曼露谈婚论嫁的时候,顾家突然家道中落。父母不愿他再与顾家来往,直言以往的婚约不作数,求助无援的曼露被迫下海当了舞女。哪想到,曼露一家都是吸血鬼,嫌弃她的钱脏却又花钱无节制。她最后得了脏病死在了百乐门,顾家也没人给她收尸。因为,他们在曼露下海的那一刻,只当没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他呢,毁约曼露后,爱上了女主曼云,被曼云发了好人卡以后,在家里的安排下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 曼云给奶奶喂了药,奶奶情况好了许多,这才赶忙与原谨道谢,“原哥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慌成了一团。我姆妈和我姐都糊涂了。今天,真的要感谢你。” “不用谢。我只是不想看着曼露伤心。”原谨并没有和她多交谈,反而是走到了曼露身边安慰。 “现在城里的家已经这样了,你们是进不去了。不如让伯母带着奶奶与天启都回乡下祖屋去。我记得你们乡下还有好几亩地,租出去还可以有份收入。你和曼云住在我们家空出来的一间角屋,继续读书。你和我自小就指腹为婚,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不怕其他人多嘴多舌。” 曼露听了他这话,就知道他是认真为顾家打算了的。她也想继续读书,可是现在这大家子,没个挣钱的人,怎么活下去。乡下的那几亩地,租出去一年也没有什么收成,估计给弟弟买营养品都不够。 可是她这些话都不能对原谨讲。原谨今天能够来,她的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顾虑。你把顾虑都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解决。”原谨按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与你共度余生的这份心。无论你遇到什么情况什么问题,都请你告诉我,而不是自己扛。你才十六岁,你的肩膀那么稚嫩,你能扛起什么呢。” 同样的十六岁,把青梅竹马的温柔相劝与妈妈的咄咄逼人相比较,瞬间让曼露红了眼睛。 现在的顾家已经是这种状况了,后续还不知道有多少债主来逼债。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被她这么一大家子拖累。她真的不配,不配与他在一起……度过余生……只能是她以后藏在心里的一个梦了。 “原少爷,你现在回去吧。我们顾家的事情,我们顾家自己能够解决。”好转了的顾家奶奶由孙女曼云扶起来,对着原谨就开赶。 他们顾家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们被原来的亲朋旧友看笑话。 哪怕,他们在家被封的那一刻,就已经丧失了自尊。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2) “伯母,奶奶,我知道你们都不愿意被人看笑话。可是你们一大家子,谁都没有一个稳定工作,留在这城里怎么生活。”原谨可不想留着一大家子吸血鬼拖累曼露。他现在,只想把曼露从原生家庭中摘出来,安安稳稳地读书。 “还有曼露。曼露会养我们的。”顾妈妈指着自己大女儿,仿似天经地义一般道,“以前的时候,女儿家十二三岁就嫁人,她现在都十六岁了,也该为这个家找工作了。” 曼露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狠心,直接就不让自己念书了。 她的成绩是那么好,女先生说了,她以后考到北京高等师范学院也是有希望的。 曼云此刻深深低着头,不敢与姐姐对视。 她知道姐姐成绩比自己好,可是她也想继续念书。她还想一直念书,一直念完大学,毕业以后当国文老师坐体面的办公室呢。 天启被奶奶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不是很明白他们是在说什么。可是他知道,一定是母亲又在为难大姐姐了。不然,大姐姐不会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哭得那么伤心。 “曼露只比曼云大一岁。”原谨心里积压着怒火。 同样的女儿,就有一个不是人,一定要被推出去接受生活的磨难不是! “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曼露比曼云就大了这么一岁呢。长姐辱如母。这个家,还真的得她撑起来。”顾母也算是看出来了,原谨只心疼曼露这么一个人。可是她顾家这么多口人,这么多条命啊。除非原谨愿意为了曼露把他们一家人都给养起来。 顾奶奶也是看出来了原谨的心思,她与儿媳交换了一个眼神,慢悠悠道:“要想让曼露继续上学,也不是没有可能。” “奶奶!”曼露匆忙扭头,抽噎了一声,以为自己读书又有望了。 “除非你们原家替我们把所有的外债给还了。同时,让我们住进原家。反正住曼露与曼云两个不多,住我们两个老的和天启也不少。”老人拍了拍孙子的脊背。 这么幼小的娃,打小就是在城里长大的,回去乡下,怎么习惯!别说娃不习惯了,她这个老太婆也习惯不了。乡下的祖屋那么多年没人打理,肯定垮的垮,烂的烂,都不能住人了。最最重要的是,她带着这么一大家子回了乡下,不是让乡下的所有亲戚都知道她们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吗! 她顾家还是要这份脸面的! “姆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曼露看向自己母亲,抽噎道,“母亲是不是也想让原哥哥担负起我们一家。” “曼露,你和原谨青梅竹马长大,又是有婚约的。迟早都是要结婚的。都是一家人。”顾妈妈说话都用的是短句,明显是心虚的。 这年头,还是注重女儿家的名声的。未婚住到婆家,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可是,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牺牲一下曼露的脸面了。 反正,丢了名声,得了实惠,也不是一件坏事。 曼云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他们一家子都继续住在城里,她和姐姐可以继续读书,弟弟也可以在城里读好的小学。姆妈和奶奶,在城里也可以有安逸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却气得眼睛发红,看样子倒比家被封了还要难过几分。 “奶奶,姆妈,你们有考虑过我吗。我和原哥哥只是有婚约在身,还没结婚呢。带着你们这么大一家子住在原家,原家亲戚会怎么看我,我的公公婆婆怎么看我……”背地里又该有多少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是个倒贴娘家的赔钱货。 曼露全身都在颤抖,她几乎快要站不住了,还是原谨扶了她一把。 顾妈妈与顾奶奶见着她们提出来的建议,原谨一句话都没有反驳的,心知他定然是愿意妥协的。那么,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曼露身上了。两婆母,一人一句地开劝: “名声当不了饭吃的。” “你是姑娘家,迟早都要嫁人。” “哪个比得上原谨对你贴心呢。” “可不是,原谨和你青梅竹马长大,和曼云、天启也有情分在,定然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也不仅仅是看在你一个人的面子上。” “是啊,你和原谨的婚约还不是你爸爸在世的时候给你们定下来的。你想一想,我们要是回了乡下,你和原谨长久不见面……” “你们长久不见面,那份牵挂就没有了。原谨到时候娶别的姑娘,你要后悔死的。” “是的呀,傻曼露啊。你想想,提前住到原家,就当是为你和原谨培养感情了。是不是啊,原谨。”顾母看向了扶着曼露的他,眼神祈求他也能加入,跟着一起劝劝自己女儿。 原谨冷眼旁观了这么一会儿,也看出来了,这一大家子,除了不懂事的天启,各自都抱有私心。只不过曼露与她们的私心都不同。曼露是不想丢弃她们却又不想拖累了原家,而她们呢,是巴不得曼露能够贴着原家而养活这一家子。 “姆妈,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去原哥哥家住的。原伯母待我跟亲女儿一样,我们过去,她们一家子都要低看我们的。”自家人的嘴脸已经在原谨面前暴露了,曼露也不遮着藏着了。 她的心里是有原谨的,因此,她才不能让自己把原谨还有原谨一家给拖累了。 “那我们怎么活啊!天启这么小,你妹妹也这么小,你母亲身体一直都不好,我呢,这么大把年纪了,除了指望你,我们还怎么活啊……”顾奶奶抱着孙儿坐到了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全是村头老太太撒泼的行径。 曼云没想到奶奶会这样,脸上满是尴尬与害臊。 原哥哥已经有点看不起自家了,奶奶这样不是更让原哥哥看不起吗。 “我不读书了!找遍全城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养活你们的工作!”曼露也来了脾气,“总之,我们顾家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别想攀扯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行。” 她现在已经没脸看原谨了。 设定十九 顾梦云(番外) 宝宝和贝贝八岁,一起上了二年级,已经懂得了不少道理。然而,每天晚上,他们有事没事就缠着妈妈,让她讲故事。哪怕,家里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无比乐意哄他们俩入睡。 顾梦云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两个心肝宝贝,翻开了童话故事书,继续给他们念已经讲了二十多遍的《莴苣姑娘》。 故事书念到一半,两个孩子还没有睡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她翻了一页,压低了嗓音。 门外观望的爷爷奶奶与外公外婆,见着两个宝贝的可爱模样,恨不得亲自上阵。可也是奇了怪了,白天的时候,别管两个孩子有多粘他们,一到晚上,找的人定然是妈妈。 顾梦云一边念童话故事,一边想今天在商场看到的海报。 海报上印着的人像是一位故人。确切说来,是她与原谨的故人。 她大学的时候就听原谨说过,舒语的画画得很好。后来,与原谨结了婚,亲眼见了舒语大学时候的一副速写画,更是确信舒语在绘画上是个有天赋的人。 匆匆八年,舒语已经成为了知名画家。画展已经开遍了全国各地。 也不知道原谨知道舒语成了知名画家,会不会后悔选择与自己在一起。 “妈妈,还想听,还想听。”宝宝和贝贝一人摇着她一只手,希望她再讲一个。 “那你们今晚乖乖睡觉。明天晚上,我给你们讲两个行不行。”顾梦云阖上了童话故事书,抱住两个娃娃,一人在额头亲了一口,“妈妈白天还要工作,困困了。宝宝、贝贝,可不可以同意妈妈这个请求。” 两个小娃娃彼此看了一眼,捏起小拳头开始给妈妈捶肩膀,奶声奶气道,“妈妈累了,就告诉宝宝贝贝,宝宝贝贝会代替爸爸好好照顾你的。” “代替爸爸照顾我?这是谁告诉你们的?”顾梦云有些哭笑不得。她一个妈妈,让孩子照顾,说出去都要笑人了。 “是爸爸说的。”贝贝是女孩子,心思比较活泛,话也要比哥哥多。 “爸爸?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顾梦云揉了揉女儿的脸蛋。 转眼,原谨已经被借调去外地单位工作三个月了。她都不敢想要是没有搬过来,两个跳脱的孩子自己一个人怎么照顾。白天的时候,她要工作。四个老人照顾两个孩子,都累得够呛。 “是爸爸偷偷和我们说的。”宝宝也不甘示弱,小胖手指贴在粉嫩嘴唇上,特意嘘了一声,“这是爸爸、我和贝贝的秘密。不能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知道的。” 顾梦云揉了揉他的小胖手,哄道:“儿子,那你现在也把秘密告诉妈妈一下呗。妈妈和你们都是一家人,你不告诉妈妈,妈妈就要哭鼻子了。” 她这儿子,最讨厌女生哭鼻子。最近换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女同桌,每天放学回来就要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数落爱哭包女同桌。四位老人心情好时,就会跟她学一下,经常逗得她捧腹大笑。 “妈妈,你别哭鼻子。我告诉你。”宝宝抱住了她的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贝贝也挤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了她,和哥哥一样的奶声奶气道,“妈妈,不哭鼻子,我们都是好孩子。哭鼻子的,不是好孩子。” 她儿子不喜欢哭鼻子的女生,自然也不希望妹妹变成爱哭包,因此经常教导妹妹要坚强要当一个男子汉,哭鼻子就不是男人就不是好孩子。 她大概也没想到的是,正是因为儿子从小对妹妹的教育会让女儿萌发出当特种兵的意愿。然后,她这位老母亲,开启了漫长的思念女儿的旅程。 “那你们俩现在就告诉我,爸爸和你们偷偷说什么了吧。”她紧紧抱着两个娃,闻着他们身上的奶味,心都快软化了。 “我是哥哥我先说。爸爸说了,妈妈要工作,白天的时候一定不能烦她。妈妈是女孩子,她累了就会痛痛。他会心疼的。” “该我说了。爸爸说了,妈妈每天晚上都会想他。如果妈妈一直想,会失眠睡不着的。我和哥哥每天晚上都要让妈妈给我们讲故事。讲完故事,妈妈也就困了。” 门外的四个老人,没想到儿子|女婿还有这份心,纷纷竖起了大拇指。丈母娘更是听得眼泪汪汪的,拖着自己老伴儿就往楼下去。她不想当着亲家的面哭,太不好意思了。能够把儿子培养得这么好,亲家也是很有心的人。 顾梦云努力抬头看天花板,不想让两个孩子看见她的眼泪,可还是被发现了。 “妈妈哭了,妈妈是不是很痛很痛。”两个宝贝都不敢碰她了,与原谨相似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 “妈妈这是高兴。喜极而泣。”顾梦云抱住两个宝贝,一人亲了一口,温柔道,“妈妈很高兴成为你们两个小天使的妈妈。” “妈妈还没说完。”贝贝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大口,奶声奶气道,“妈妈应该也为爸爸高兴。” “高兴什么?”顾梦云说话时候被儿子给亲了一口。 “高兴爸爸最喜欢你。”宝宝搂住了她的脖子,又亲了一口。 这一刻,顾梦云觉得舒语哪怕成为世界级画家都不重要了。 她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孩子,有这么贴心的老公。她做一份平平凡凡的工作,当一名尽职尽责的妻子,成为一位平凡的母亲,已经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了。 她想起与原谨第一次回家见家长,原谨比她还操心,买了不少的水果不说,还高价买了不少的营养品。 走的时候,公公婆婆背着他给自己塞了一个大红包。 她与原谨走到地下车库,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红包递给自己。 “爸妈给的,你在家的时候,他们不好意思。” 她接过红包,从身上掏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红包,看得他目瞪口呆。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所选择的这个人真好啊,好到顾及每一个细节,好到让自己觉得这一生突然就有了寄托和希冀。 想和他长命百岁。 结婚生子。 万事顺遂。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3) “曼露,你在说什么呢!你找工作能挣几个钱!你奶奶年纪大了,浑身病痛,要吃的药不少;我也身上也经常不爽利,中药也是没有断过的;你妹妹还要读书,她还要置办行头,还要买文具;你弟弟天天都在吃营养品补身体,哪个要的钱少!”顾母恨不得现在上去揪住大女儿的耳朵,给狠狠骂上一顿。 “反正这是我们顾家的事情,跟原家没有干系。”曼露推了推身旁的原谨,红着眼眶道,“原哥哥,你回去吧。我们家的事儿,你管都不要管,你就只当没有我这么一个人。” “原哥哥,不能,你不能走的啊……”曼云比曼露更知道原谨对这个家的帮助。要是原谨真的不管他们了,顾家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能走的……不能走的……”顾奶奶抱着小孙子喃喃自语。 要是原谨真的走了,曼露一个人工作也是养不起这个家的,难不成也要把曼云给拖下水。 看够了戏的原谨,开了口,“你们说的我都同意。” “都同意?” “都同意?” 两婆媳你望我我望你的,眼中满是喜悦。 “但我只有一个条件,后天我与曼露就结婚。”曼露已经受原生家庭压迫太久,要不是宴客名单需要一点时间,原谨不愿意迟一日。 “后天?会不会太急促了一些?”顾母嘴皮子上下碰了碰,眼神有些空洞,“曼露才十六呢。” “伯母之前说了,以前的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嫁人了。我和曼露自小指腹为婚,我如今十八,她十六,结婚也是正常的。”原谨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曼露的手,眼中满是温和与柔情,“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曼露低下头不敢看他,可她羞红了的脸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可是,一想到这么大的一家子住到原家,要给原哥哥添不少的麻烦,她的心就沉重得很。 “你别担心钱的事。我都会解决。”原谨从身上摸出了一枚玉扣递给了她,指了指她空荡荡的脖颈,“你这处空得很,用红线系上带着会很好看。” “谢谢。”她接过以后,紧紧捏在了掌心。 曼云一直都知道原哥哥是温柔的,因为他不仅会对姐姐温柔的笑,也会对自己温柔的笑。可是现在,原哥哥的温柔只给姐姐,不给自己了。她失落起来。 “黄包车。”原谨一连拦了三辆。 奶奶、顾母一辆,曼云、天启一辆,他和曼露一辆。 “妈,你说这样去原家,会不会失了礼数。”坐上黄包车的顾母担忧地往后望,想要望清楚最后面的黄包车上的女儿与原谨。 “失礼数?要是今天没有原谨,我们一家子都要睡大街了。”顾奶奶这个当婆婆的,倒是比儿媳妇要懂事一些。 坐在中间黄包车上的曼云,抱紧了自己的小弟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失去。而且是以一种无可挽回的方式。 天水巷。 原家父母见着儿子带回来这么一大家子,气得快要吐血,碍于以往的情面,还是客客气气出来招待。 “亲家公,亲家母,今天真的是亏了原谨这个好孩子。要不然,我们真的要把脸给丢大发了。”顾奶奶一下黄包车,就赶快和两人寒暄。 现在原家,就是他们顾家的救命稻草。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一向不爱与城里人打交道的她,现在不得不腆着老脸拍马屁。 “顾世兄在的时候,对我们原家也多有照拂。如今,理当我们原家回报。”原父注意到了站在儿子身边羞红了整张脸的曼露,眼中闪过心疼。 这个孩子是真的懂事。可谁想到会突然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换在以前啊,他和爱人对曼露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可现在,她尚有老要照顾,下有弟妹要拉扯,他们原家的家底就这么一点,根本不够花销啊。 “原伯伯,原伯母好。”曼露揪紧了手。她知道两位长辈此时都在打量着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配不上原哥哥了的。知道归知道,她还是想要争取争取。 原哥哥对她的这份心,也值得她争取。 “父亲、母亲,曼露一家都累了,赶快让下人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她们歇息。”把顾家人带回来,也是原谨无奈之举。举办完婚礼,他就给顾家人在附近置办一处新宅子。 “我现在就去让下人们准备。”原母握着曼露的手拍了拍,转身往屋里走去。 顾家这次突然的变故,对顾家人的打击肯定不少。而且这次顾家被封,顾家人定然是没有一点准备的,所以不会没有带出一点行礼。 她的儿子,她知道。他这是认准了曼露,所以想要拉拔顾家一次。 “顾伯母、顾奶奶,你们都先在这里歇歇脚、喝喝茶,我带着曼露、曼云、天启去后院看鱼。”原谨话是这么说,拉却只拿了曼露一个人。 曼露不好意思地牵住了自己妹妹,曼云又抱住了自己的小弟弟,个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 被扫出家门的狼狈,在这一刻,忽然都没有了。 就好像和以前那般,他们几个总是会在年节后来原家耍玩,顺便用点心。 路上,好几个佣人遇见了他们。 少爷回来的时候,顾家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府。佣人见着少爷和曼露姑娘这么亲密的模样,对待曼露一家子也多了几分小心。 不管是穷亲戚还是富亲戚,只要是少爷上心的,总归是需要用心的亲戚。 “曼露,你念小学的时候,不是学过一篇关于荷花的课文吗。当时,你告诉我,你很想见一见现实生活中,铺天盖地的绿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就亲自为你种了这么一大片。”原谨拉着她走到了池塘面前,手指着一片的田田荷叶,表明自己对她的心迹。 “上次来都没有的……”曼露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姐姐笨,这是惊喜。惊喜。”天启挣脱二姐姐的手,跑了过来抱住了未来姐夫的大腿,撒娇卖萌道,“姐夫,我也要惊喜。”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这点可爱,让原谨对他多了一分宠爱的心。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4) 客房一收拾好,顾母、顾奶奶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曼云与天启过去休息。她们今天狼狈了一整天,早就想找地方好好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至于曼露,现在差不多都是原家的人了,用不着他们操心。 把他们安顿好,原谨立刻拉着父母去了书房,商议他与曼露的婚事。 “我不同意!”原父这话几乎是拍着桌子说的。 “原谨父亲,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原母转身面墙而坐,不愿意看自己丈夫那张臭脸。 “父亲,我和曼露的婚事是你和顾伯伯在小时候就定下来的!君子一诺,怎可有反悔的道理,尤其是顾家现在正是困难的时候!”原谨很坚定。 “我对曼露个人没有意见,可是你看看她的母亲和奶奶,还有她的弟弟与妹妹,这一大家子,以后吃喝都是要花钱的。我们原家,府里这么多人需要开销。再养他们一家子,哪里来这么多钱!近两年,时局动荡起来了,铺子的生意也不大好,本来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原父叹了一声,用手撑住了眉毛,挡住了眼中的愁苦,“你们以为我不想当君子?可现在顾家这种情况,实在是不适合我们原家!我们原家就算逞英雄把她们给养了起来,也只能是跟着一起过苦日子。” “铺子生意不好的事情,平日里怎么也没听你与我说半个字!”原母转身握住了他的手,后知后觉道,“难怪这些日子,你每晚都很迟回来。我还当你在外面养了些什么妾室,感情是去忙生意了。”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原谨呢,大学也没毕业,学的又是医科,更是不懂生意上的来往。我只能把这个家抗在肩上了。”原父从袖中掏出账本放在了桌上,“你们俩看看,我们铺子已经连续两个月亏损了。” “父亲,铺子的生意我有办法。可是,你要答应我娶曼露。”原谨翻了翻账本,看出原家近来的生意流水的确不乐观。 可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很快,就要迎来一次人为的大灾难。到时候人们都会屯米屯粮,囤各种生活用品。只要在自家专卖笔墨纸砚的铺子中,加上这些东西。到了那个时候,很快就能销出去。 “你有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别说原父不相信他,就连原母也不相信这个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 “父亲,我这次找你们商议我与曼露的婚事,是我早就深思熟虑过了的。所以,我更多的是通知你们,而不是让你们参考。”原谨知道再这么就生意的事情谈下去,一晚上都要耽误在这里了。曼露一家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你反了天了!”原父瞪了他一眼。 “父亲,你不同意我与曼露的婚事,无非就是因为一个问题——钱。而这个问题,我有无数的解决方法,保证不会用到你那儿的一分积蓄。”原谨从身上摸出了一叠地契递了过去,“这是我近几年用零花钱投资的宅子,随意卖一处都可以供顾家那一大家子花销几年。” “你居然攒下了这么大一分资产。”原父翻看着他递过来的地契,手指头都在颤抖。这些年,他只以为儿子喜欢学医,对生意不感兴趣。哪想得,儿子竟然继承了他们原家的基因,早就开始做生意了。 原母也不敢相信这叠地契是儿子自己挣出来的,摸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害怕这是一场梦,忽然就醒了。 “父亲,母亲,我与曼露打小长大,早就非卿不娶非卿不嫁。现在更是顾家困难的时候,曼露身为长姐,一直都被母亲、奶奶逼迫辍学以便找工作养家。可她一个女孩子家,才十六岁,能做什么呢,万一要是误入歧途,我这一辈子都不敢想。我已经向顾家承诺了,明日举行婚礼,唯望二老成全。”原谨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求父亲、母亲成全儿子对曼露的心意。” “你这孩子,婚姻大事岂是能够儿戏的。你也不等我们二老合计合计,给曼露办一个体面的婚礼。”原母把儿子给扶了起来。 “罢了罢了,你已经长大了。也该成家了。曼露与你打小长大,有着感情,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等她进了门,我和你母亲,自然也不会亏待她。”原父把地契递还给了自己儿子,嘱咐道,“财不露白,别因为自己有点生意头脑就在外面卖弄。地契这事儿,你知我知还有你母亲知。曼露那儿也不要讲一声。我和你母亲虽然愿意把她当作原家的儿媳妇,可她那个家还要好好观望观望。这也是为了谨慎。” 原谨点了点头,“父亲说的都记下了。”至于这么做不做,还是得看自己的。 妹妹曼云与弟弟天启被带走以后,曼露在后院看了一多小时的荷花,可她一直都没见原谨回来,于是起身去找了他。从屋子长廊走过的时候,偶然听见了原谨的说话声,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悄悄停下了脚步。 “原家最近生意虽然大好,可办婚礼的钱还是有的。你回去找曼露好好说说婚礼的事儿,看看她的意愿,是要追求新潮的外国婚礼呢,还是就办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式婚礼。你们都是年轻人,不必考虑我们这些老的,且自己做主意。”原父现在是完全松了口。 自己儿子这么出息,短短几年就置办下不输自己的家业,是他的骄傲啊。顾家这么一家子,现在看起来,也不算是什么负担了。 “曼露是女孩子,嫁人肯定要漂漂亮亮的。等会儿吃完晚饭,你把她叫到我房中来。我叫方师傅给她做几身好看的旗袍。我今天注意到她的旗袍袖子都破洞了。不过女孩子爱面子,你可别说她旗袍袖子坏了的事儿。就只当我这个长辈喜欢她,给她置办几身漂亮行头。” 曼露低头去看自己袖子,右手肘处还真的有一个大破洞,想来是今天白天与那帮人推搡的时候不小心给割坏的。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5) “嗯。不仅要给曼露置办新行头,给曼云与天启也置办。姐姐嫁人,哪里有弟弟妹妹穿着简单的道理。”原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嗯。还是不妥。曼露嫁到我们家,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既然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要体面。不仅她和弟弟妹妹要置办,亲家母还有顾伯母也得置办。”原母把顾家所有人都给想到了,这才觉得自家礼数周到了不少。 “曼露既然是我们的儿媳,那我们二老更是要表心意。你奶奶存着的那一箱子首饰,等会儿你拿着回去悄悄给了她,当作她的嫁妆,也免了她的为难。那箱子珠宝,是我们原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本就是给儿媳的。”原父点了点桌子,还觉得自己哪些地方没想到。 原母补充道,“不仅是你奶奶的首饰,我这儿也有不少的金银项链,你一并拿走。我人老了,不爱这些饰品。曼露年轻,人也漂亮,多戴些金银珠宝衬得人也贵气。好歹以后也是我们原家的少奶奶了不是。” 话说完,一屋子都笑起来。家里多个新成员,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要是曼露在这儿啊,知道父亲、母亲都这么疼她,肯定该哭鼻子了。她啊,就是表面上装得坚强,实际上就是个没接触过社会险恶的女娃娃。” “你啊,既然知道她爱逞强。等她进门了,就多疼她。” “你父亲说的是。你可是男儿家,疼自己媳妇是你的本分。” “必须的。曼露可是我打小就想娶的小姑娘。”原谨握住了父亲与母亲的手,郑重道,“曼露,以后就是我们原家的人了。” 门外,曼露早就哭红了鼻子。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趁着没人注意,匆匆往走廊拐角跑去,而后捂着脸大哭。 她以为自己现在拖着一大家子定然要被原家父母给嫌弃的,她甚至做好了进不了原家门的打算,可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的是未来的公公婆婆和丈夫在一处商量,怎么给她添脸面,怎么对她好的事情。 她顾曼露要是把今天听到的告诉第二个人,别人可能都不敢相信。因为她顾曼露真的不值得原家对她这么好。 原家人的心胸如此宽广与慷慨,在她顾家遭逢变故之时,还愿意接纳她顾家这么大一口子,还愿意履行婚约。她顾家后半辈子该用什么来报答。她顾曼露该用什么来报答。 “曼露小姐,曼露小姐,你在哪儿,该去饭厅吃饭了。”原家的佣人四处走喊着。 曼露赶忙擦干净了眼泪,走了出来,“我在这儿呢。刚看完荷花,到这儿歇歇脚。” “曼露小姐,所有人都在饭厅了。您也快去吧。”佣人瞅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红红的,顿时明白了她一个人藏在这里的目的。 也是,好好的家,突然之间就没有了。与此同时,养家的重担一下子就落到了十六岁的自己身上,换谁,谁都要崩溃的。 曼露跟随佣人走到饭厅,坐着的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往她望过来。 “曼露,你一个人跑去哪里了。等你吃饭你知不知道。”害怕原家人为难她,顾奶奶先对她发起火来。 曼露揪紧了手指,还把袖子使劲往后面藏。她不想让原家人看到自己的窘迫,哪怕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人来了就好,吃饭吃饭。大家动筷子。”原母明白顾家人的意思,但看在曼露的这位准儿媳的面上,愿意顺坡下驴。 “坐我这儿。”原谨把走到顾母身边的曼露给拉到了身边,看了一眼边上的佣人,“你把厨房里冰镇好的荷花莲子羹给少奶奶与曼云妹妹一人舀一碗端上来。” “我就不要了吧。”曼露没想到他直接就在佣人面前称呼自己为“少奶奶”,脖颈一下子就臊红了。 “这荷花是为你种的,这荷花莲子羹也是特意为你炖的。你要是不喝,曼云妹妹也没了。”原谨觉得她委实害羞了些,给她往碟子里夹了好几块排骨。 被曼云踩了一脚的天启,迷迷糊糊抬起头看向她,“二姐姐,你踩到我了。” 曼云没想到他这个小吃货竟然一点都不抢,而且还直白把自己踩他的事情说出口,头都快低到了碗上去。 顾奶奶抱住自己孙子,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姐姐又不是故意的。” “哦。”天启可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满桌子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他现在只想吃得饱饱的。 原母倒是意味深长看了曼云一眼,有些没想到她会这么见不得姐姐曼露与自家儿子好。 曼露倒是没作他想,只是觉得妹妹今天有些话少,只当是她今天被那伙子封家的人给吓到了。还想着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好开解开解她。 “天启,多吃点肉。你才能长得高。”原谨主动给他舀了一个炖得软烂的猪肘子。 “谢谢姐夫。姐夫真疼我。以后,我要长得像姐夫一样高,然后娶一个和大姐姐一样漂亮的女生当老婆。”天启被他的猪肘子收买,好听话说起来像是便宜得不要钱似的。 童言无忌。他这话,让桌子上的人都笑做了一团。曼露也忍不住笑了,身体往原谨身边倾倒了许多。 原谨趁着大家都在笑,悄悄握了握她在餐桌下藏着的右手。 她抬头望他,一双小兔子一般干净澄澈的眼睛眨了又眨,看上去忒动人。 原母与顾母都注意到了两个年轻人的小动作,彼此对望一眼,客套起来: “来来来,亲家吃菜,吃菜。” “多谢亲家,多谢多谢。” 曼云夹了一筷子的莲藕到自己碗中,低头吃起来,心里却无比的委屈。 为什么姐姐就能遇到这么好的原谨哥哥呢,而她就不能。 “来,曼云妹妹,这是荷花莲子羹,喝了滋补容颜。我和曼露啊,希望你以后也出落得像荷花一样亭亭玉立。”原谨从佣人端着的托盘中取出最后一碗,放到了她的面前。 她受宠若惊抬头,见着原谨对自己抿嘴一笑,忽然想起了三人小时候的事情。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6) 那时候,她和姐姐都爱跟在原谨哥哥身边。 倒不是因为原谨哥哥成熟懂事,而是因为原谨哥哥总是特别的安静。他一个人拿一本书坐在亭子,能够看到日暮西山都不累。她也喜欢看书,和姐姐一起凑在他身边,可以借他好多的书来看。 那时候,她就听自己父亲讲过他与姐姐曼露婚约的事儿。可是,她那时是不怎么羡慕自己姐姐的。 因为他看书就是看书,没有多看过姐姐一眼。姐姐则不一样了,偶尔看书,总是在看他。他对待指腹为婚的姐姐与对待她这位妹妹没有什么差别。 然而,现在的原谨哥哥和以前有不一样了。 现在的原谨哥哥,体贴关怀,知道心疼人,样貌气质有了飞速的提升。他,一心一意地为了姐姐好。 “曼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不说话?”见着妹妹一直傻傻望着原谨失神,曼露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第一时间关怀对方的身体。因为今天,对顾家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很有冲击力的一天。她现在也是强撑着而已。 最重要的是,她打小就和曼云一起长大,虽然只比曼云大了一岁,可是她对曼云的了解与照顾却比父母都要深。她知道曼云是一个有理想有信念的人,也是个有操守有原则的人。 “姐姐,我没事,我就是有些累了。”曼云回过神来,疲倦地笑了笑,低头大口喝起了荷花莲子羹。 “你也快喝。”原谨坐了下来,握了握身旁的曼露的手指。 “嗯,味道真好。”曼露扬起笑脸向众人称赞道。 “姐姐,给我也尝一口,给我也尝一口。”天启闹了起来。 “给你。”曼露把剩下的大半碗给递了过去。 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子,奶奶与母亲打小都教育她和曼云要保护、关爱,不能伤了他的心。 “大姐姐真好。”天启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着实不错,一个人给喝完了。 原谨让下人又给倒了一碗荷花莲子羹,递给了曼露,“别总是纵着天启,你也是个孩子。” 曼露低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动容。 原谨对曼露的照顾被顾母、顾奶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颇为满意。 原父、原母也把曼露的善良、温和看在眼中,更加确信她是一个好孩子。 吃完晚饭,原谨送顾家一家人回客房休息。沿路的灯笼亮起,在这夜中渲染出淡淡的光影。 顾母和顾奶奶都是过来人,一个抱着天启,一个让曼云搀扶着,快步走到了最前面。曼露和原谨两人慢悠悠地坠在了后面,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甜腻。 “谢谢原谨哥哥今天我们顾家的收留与照顾。”曼露纠结了好久才说出了这一声“谢”。 不是她不愿意说,她是怕说出来与他生分了。 “真的想谢谢我?”原谨与她并排走在这竹林中,竹叶的清香由微风送到口鼻之间,说话都像是带了竹叶的香气。 “嗯嗯。”曼露重重地点头。 她是真的感恩他为自己为顾家所做的一切的。 “那你亲我。”原谨拉住了她的手停下了脚步。 曼露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知礼守礼的原谨哥哥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呢。 “你还说谢我,你都不愿意。”原谨望见了她失神的眸和微微红的脸颊,便知道她此刻内心定然六神无主。 曼露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担负责任,不过十六岁便已经有二十多岁女子的老成了,很少会见到她如此小女儿家的一面。 说到底,她终究不是二十多岁,只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女孩。她应该随心所欲,而不是一直约束着自己。 “原谨哥哥,你是不是说错了……唔……” 她被动地被抱着,唇齿之间温暖的气息相互交换,心跳得好快好快,手心、后背都冒出了热汗。明明只是几个呼吸间的事儿,她却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被松开的时候,脚都快站不稳了。 “曼露妹妹,这是你对我的谢礼。我很喜欢。”原谨退到了她的身旁,知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登徒子的模样。 曼露靠在背后的大楠竹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刚刚的那个就是“口勿”吗?是男女有情人之间会发生的“口勿”吗? 原谨哥哥口勿了她,是不是说原谨哥哥其实没有把她当妹妹而是把她当作情人? “曼露,该走了。”原谨温和地提醒着她。 她大概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爱,脸颊微红,胸口不平静地起伏着,她企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和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的眼神,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原谨哥哥,你以后要是不喜欢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会很懂事的。”曼露憋了好久,来了这么一句。 他对她的好,她全部都记住了。她现在没有什么好回报的,只能忍着内心的难受表达一下大度。 “好啊。”原谨怎么会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故意应了她的话,果然见着她纠结地扯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原谨哥哥,你回去吧。我知道路怎么走的。”曼露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原谨哥哥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嗯。那我回去了。你自己走吧。”原谨转身往身后走。 曼露眼眶一下蓄满了眼泪,他刚刚才偷偷亲了自己,现在就这么不负责任……男人都是很坏的……哪怕他…… “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心里重得喘不过气?”原谨出现在了她的前面。 她惊喜出声,“你不是走了吗?” “看到某些小傻瓜,在这儿偷偷抹眼泪,我的脚就迈不动了。”他叹着气为她擦干净了掉下来的眼泪,温和道,“以后可别说违背自己内心的话了。” 曼露抬手砸了他肩膀一下,“你怎么这么坏,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你了。” “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他把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轻轻摩挲。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7) “现在的你。”曼露不假思索便给出了答案。 现在的原谨哥哥和以前相比,要有担当会疼人多了。对她,也比以前要更好了。 如果说以前的原谨哥哥,她给打7分的话,现在的他就是9分。不给打满分,是因为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化回去。 “那你猜猜我更喜欢现在的你还是以前的你?”原谨牵着她的手共同望月。 “那你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嘛?”曼露问得小心。 她都打算好了。要是他更喜欢哪一个,她这一辈子就当哪一个了。 “都喜欢。”原谨屈起指节刮了刮她的鼻头。 “讨厌。”曼露再次红了脸。 她发现原谨哥哥真是太坏了。套路人的法子一个一个的。 不过,她真的好喜欢现在的他。 曼露回到房间,已经是十点了。 曼云在她没回来的时间里,一直傻傻坐着,没有洗漱。听到推门的声音,立刻迎了上去给她开门,一眼就见着了她比平时要红了许多倍的脸。 “姐姐,你和原谨哥哥接吻了吗?”曼云望见了她红得滴血的嘴巴,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曼露羞怯地点了点头,声音如蚊子一般细小,“你别告诉母亲她们。” “姐姐,接吻是什么感觉啊?”曼云说不上自己此刻是真的好奇,还是纯粹想要知道她与原谨哥哥之间的进展。 “就……那样……”曼露红着脸走到了自己的床位,咬着唇不说话了。 这种体验,她和妹妹讲了妹妹也是不会理解的。等妹妹以后长大了,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应该就明白了。 “姐姐害羞了。”曼云以为她不愿意与自己分享,走到了她身边使劲揉捏了她的肩颈几下。 “曼云,早点睡觉。今天,肯定都累坏了。”曼露躺到了床上,背对了她。 虽然觉得她揉得自己有些疼,但没有怀疑她是故意的。 一向对自己无话不说的姐姐,现在对自己竟然有了秘密,曼云心里是吃味的。她有些恨恨地想,要是自己是姐姐,曼露是妹妹,那么今日被原谨哥哥照顾的人就是自己了。 曼露今天应该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曼云走过去为她盖好了被子。 她这个姐姐,看起来成熟稳重,半夜睡觉却总是像小孩一样喜欢踢被子。每次都是她给她盖好的。 “曼云,快跑,快跑……”睡梦中的曼露回到了白天家里冲进陌生人讨债的场景。 曼云心中一软,坐到了她的床边,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无意间看到了她袖子上的破洞。 白天的时候,凶神恶煞的一群人突然闯进家里问母亲要钱,说是爸爸欠了他们的。母亲说没有,他们就疯了一般地拿起屋里的东西打砸。母亲和奶奶死死抱住了弟弟,她和姐姐两个人则被迫面对这么一群讨债的人。其中一个大胡子男人,望见了躲在墙角的她,邪笑着对她伸出手,说是要把她带去卖了,多少能换回自己的一点损失。是她的姐姐疯了一般冲过来,咬了那个男人的手,把她给拖着跑的。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姐姐的袖子被勾破了。 曼露只比她大一岁,可从小到大真的对她好得没话说。什么都分给她,什么好的都紧着她,什么难事都头一个去做,做错事挨打挨骂也是第一个站出来。 今日,一家人被扫地出门,母亲和奶奶想要曼露辍学养家,曼露虽然不情愿可要是没有原谨的出现,最后也是会为了她们妥协的。不为别的,曼露天然对她们有一种责任感。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曼云把她的手放进了薄被里,回到了自己的床。 姐姐的前十六年,一直都为了顾家,为了她与弟弟。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可以卸去她身上重担的男人,她这个做妹妹的居然嫉妒而不是祝福,真的是太没良心了。 房间的灯熄了。 曼露眼角满是湿意。 她刚做噩梦就醒了。 妹妹对她的祝福,她收到了。 以后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弟弟与妹妹上学。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她是姐姐,有责任照顾好他们。 无声哭了一会儿,曼露便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早早便醒了,想去厨房帮忙,却被同样早起的原母给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原伯母,您叫我过来?”她有些拘谨。因为她从来没有与原谨的母亲单独相处过。虽然,她其实已经知道对方叫她来是做什么了。 原母围着她走了一圈,夸赞道,“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身材匀称,样貌端庄,人也懂礼貌。难怪原谨那么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谢谢原伯母夸奖。曼露……”她还想说什么,被原母按住了肩膀。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一家都很喜欢你。所以,这不是对你的夸奖,这是对你喜欢的表达。”见着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原母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掌,“你现在嫁到我们家,也算是委屈你了。本来,要是……” 害怕勾起女孩子的伤心事,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说起了找她来的正事儿,“我昨晚啊,发现自己有好多首饰。你看我,都四五十岁的人了,也不爱戴这些了。我给收捡了一盒子,要是你不挑剔,你就拿回去戴戴。这可都是好东西,是原谨父亲年轻时候给我置办的,有些啊,我自己都没怎么戴过呢。” 原母见着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急忙去看女孩子的脸色,果不其然,已经哭了。 “原伯母,你们怎么对我这么好。”曼露流着泪望着她,眼中满是动容。 “因为你讨人喜欢啊。”原母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我和你原伯父啊,这一辈子就只有原谨这么一个儿子。你以后进门了,就是我们原家的人。我们原家肯定把你当自己女儿看待。” 曼露开始还一直约束着自己,不要哭得太厉害的。听到她这么一讲,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洪水,决堤而下。 她顾曼露,到底上辈子是做了多少好事,才换来今世与原家的相遇啊。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8) 曼露与原谨商量了以后,最终决定举行中式婚礼。 中式婚礼更传统,而且更让人有记忆点。曼露想要多保留一些与原谨的回忆。 婚礼之日,按照约定的吉时,曼露与原谨拜了堂成了亲。 顾母没想到原家如此看重自己大女儿曼露,居然给置办了这么多的陪嫁,同时也保全了他们顾家的脸面,心中感动,现场更是多次哽咽。 曼云乖巧地陪伴在母亲身侧,也为姐姐祝福。原家人对姐姐的好,她们一家人都是看在了眼里的。她曼云也是顾家的女儿,也被教养得不差,以后定然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的。 天启今日被打扮得像个福娃,坐在前厅给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发喜糖。他还挺喜欢自己这份工作的。可以一边发一边吃桌子上摆着的各种好吃的。 曼露被送进洞房后,一直都安静坐着等待新郎的到来。原谨自然没让她久等。 门被推开的吱呀声绵长,曼露想到今晚会发生的事情,羞意从脚脖子一直蔓延到脖颈。 原谨揭开了她的盖头,美人秋水似的眼眸中泛起波澜,琼鼻,樱桃小嘴,泛着桃花一般颜色的双颊,还有那双无处安放的纤纤玉手,尽数展露在他眼前。 “真美。” 他坐到了她的身边。 “熄灯吗?”曼露轻咬着唇瓣。 自他进来,她始终都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这么迫不及待?”原谨故意臊她。 “你真坏。”曼露伸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却反被握住了。手心一下又一下地被挠着,像猫抓似的痒痒的,她笑得花枝烂颤,眼睛也泛起了泪花,声音又娇又魅,“不要了……不要了……” “谁让你先动手的。”原谨吹灭了灯,抱着她睡到了雕花大床上。 门外偷听的顾母与原母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笑起来,携手离开了这里。 第二日起来,曼露浑身酸疼,气得在新婚丈夫的胳膊上咬了一下。 原谨神清气爽地揽住了她的背,在她肩颈处啄了一口,语意深长,“我的曼露妹妹长大了。现在都敢咬人了。” 曼露红了脖颈,傲娇道,“才没有呢。是你坏而已。都是你太坏了。” “本来就是我坏。我最坏了。那么,以后你和这么坏的我要过一辈子了。”原谨揽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温和且宠溺地拿起了眉笔,道,“我给娘子画眉吧。” 曼露乖巧扬起了头,新月似的脸庞展露在了她新婚丈夫的面前。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羞涩,她时不时就垂下羽睫,不敢直接与他相视。 她能清楚感知到他的体温,那是从他与她肌肤相触的指尖上传来的。 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重,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一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 “别动。”原谨正了正她的头,温声道,“就快好了。” 过了半刻钟后,原谨终于松开了手,放下眉笔,示意她看向镜子,邀宠一般的语气道,“快看看我的技术怎么样?” 曼露打从他给自己画眉的一开始就没敢看镜子,因为她想着他定然是画不好的,所以不想打击到她。她悠悠望向镜子,镜中眼角眉梢都是风情的女子是自己吗? 她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镜中的女子因为疼痛蹙起了眉心,她抬手摸向自己的眉心,镜中的女子也摸向了自己的眉心。这是自己。是第一次展露女儿家风情的自己。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原谨凑了过去,在她深红色的脸颊上落下一口勿。 新婚一月后,原谨给顾家找的大宅子也彻底清扫好了。 原谨陪着曼露把顾家的人送了过去,还贴心地给他们找了一个佣人照顾起居。 他现在对顾家的人已经没什么多的指望了。他现在只想着顾家的人不要给曼露添一点人情上的麻烦。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尽量用钱解决。 开学,曼云与曼露继续回了女子学校读书。 她们俩姐妹都知道能继续现在的好日子,是承了原家的恩情,所以读书要比之前更加发奋。曼云更是铁了心地想要出人头地,上最好的大学,毕业后找薪水最高的工作,好替顾家还上欠原家的人情与钱财。 天启没到上学年龄,原谨给他请了个教书先生在家给他启蒙。 教书先生严厉,只要天启没有好好完成功课,就会被责罚。偏偏天启是个好动不爱读书的,基本每天都不能把功课给完成,每天的手板心都是红肿的。 顾母心疼儿子,又不敢忤逆教书先生,每日都守在门口,巴巴地望。只要教书先生一准备打儿子,她就放声哭起来。次数多了,教书先生心烦,对天启这孩子也就不似原来那般严厉,而是开始有意放纵了。 周末,原谨陪着曼露回来顾家探望,见着天启写的功课歪歪扭扭的,便打算找来教书先生询问,当场就被顾母拦了下来。 顾母对着女婿就是一顿诉苦,什么教书先生不把天启当人,什么教书先生性格暴躁……总之,怎么贬低教书先生怎么来。 曼露与曼云听得直叹气。 不是为教书先生的“恶行”,而是母亲对弟弟的宠溺。 原谨为弟弟请的教书先生是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手底下可是教出过状元郎的,多少人花重金请都请不到,教学生一看的是眼缘,二看的是天资,自家弟弟什么都没有,对方完全是看在原家的面子上才屈尊过来的。 曼云与母亲把这些利害关系一说,顾奶奶气得想打人。 她们顾家现在就只剩这么一根独苗了。要是天启不成器,她们顾家就没有指望了的啊。都说慈母多败儿,她早就该阻止的。 “这可怎么好呢?”顾母也急了。 她看着貌不惊人的一个小老头,以为是什么山野村夫,没想到还这么厉害。 “看天启还有没有福分了。”曼露转身去看自己弟弟,好家伙,他正在纸上涂鸦呢。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9) 曼云与曼露见着他这么顽劣,心中都颇为窝火。 弟弟打小就是家里所有人的宠爱对象,所有好的几乎都是给了他。顾家现在也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娃娃,他要是不争气,顾家以后的门庭都没人给立了。 比起她们的忿忿不平,原谨却是风轻云淡地把小舅子给招了过来。 “姐夫,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吗?”天启圆嘟嘟的脸蛋扬起,嘴巴也红嘟嘟的,实际上是再可爱不过了。别说顾母疼爱宠溺这个儿子,原谨觉着自己与他待久了也会喜欢的。 “想去吃好吃的吗?” “想。”天启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我想去姐夫家,吃荷花莲子羹。” “那就跟着去。想吃多少吃多少。”原谨揉了揉小舅子的发。 他当然可以把小舅子这一辈子都给养起来,可顾家两姐妹都需要小舅子长大以后给他们撑脸面,顾家也需要小舅子光耀门楣。若是他此时置小舅子于不顾,以后顾家人定然都要责怨他。 为什么呢?斗米恩升米仇的故事应该都知道的吧。再说原家已经帮了顾家这么多了,也不介意再多帮一点。 “哇哦,太好了,太好了。可以不用念书了。可以不用挨打了。”天启快乐得要跳起来,揪着原谨的袖子不停转圈,嘴中欢呼着,“姐夫太好了,姐夫太好了。我觉得姐夫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曼露与曼云两姐妹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不听话的弟弟进了原家,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跳脱样子。 顾母虽然舍不得儿子去原家,可在婆婆的眼神恫吓下,不敢开腔说一句话。她也尽量把这事儿往好的地方想,曼露这位大姐姐打小就疼爱弟弟的,应该不会亏待他的。 天启去到原家的前一个星期,真的不要太快乐。 每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想去哪儿姐夫就陪着他去哪儿。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有如此的幸福过。这日子,是父亲还在的时候都比不上的。他对原谨这位姐夫也是越来越喜欢了,甚至有点离不开了。 第二个星期,他却忽然快乐不起来了。 姐夫拿出了一个账本,一字一句念给了他听。账本上记录的都是他这个星期来的花费。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会花钱,把可以买一块地的钱都给花光了。 一旁的大姐姐曼露与二姐姐曼云神色严肃地让他害怕,她们都不愿意为自己承担这笔花费。 可自己不是她们的亲弟弟吗? 他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他想着,反正不给自己还那就算了,等自己长大了能够挣钱了,自己把这笔钱还给姐夫。姐夫这么小气,他以后也不来往了。 姐夫却要求他当即就把这笔钱给还了,不还的话就得留在原家做小工。 姐夫居然要和他算花费,他才不要继续留在原家呢。他虽然年纪小,人却不傻。姐夫这是想压榨他一辈子。他使出了自己的绝技——撒泼哭闹绝食。 然后,他就真的被关起来了。 关到第三天,他就再也撑不住了,不停地拍窗要还钱。 不就是钱嘛。他长大了,也就能够挣钱了,到时候姐夫要多少都给他就是了。 曼露与曼云跟着原谨来到客房与弟弟天启商量还钱的事儿,尽量都让自己保持严肃。因为这些天,他们一直都有在偷偷观察弟弟天启。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他从开头的气愤一点一点发展到后面的讨饶的。 原谨让小舅子签下了字据,和曼露曼云两姐妹把他给送回了家。 天启回家以后就大病了一场,顾母心疼坏了,一直念叨不该让他去原家的。 顾母想要了解儿子在原家到底遇到了什么,曼云与曼露两姐妹统一战线,一句话都不对她透露的。反正一个已经嫁了,一个以后也要嫁的,都是外人,她也就不和她们多生气了。 天启病好以后,久未上门的教书先生再次登临。 这次,顾母可不敢懈怠,瓜果好茶地招待着,人也早早就避到后院去了。 天启本来是没什么心思学习的,听着教书先生念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心思活泛起来。 教书先生是不会骗人的,那么也就是说读书真的能够找到黄金屋了。 他不贪心,不要一大栋黄金屋。他只要几块可以还原家的金子就够了。 为了“黄金屋”,他对学习生出了无尽的兴趣。这也成就了他日后的“神童”名声。 四年后。 曼露与曼云两姐妹双双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女子师范学校。 原谨包下了街上的所有酒楼,请来往的行人吃席。 跳级读中学了的小神童顾天启亲自来了原家拜访。 他现在已经有钱还给原家了。 这些钱可都是他每天努力学习然后给同学辅导功课挣的。每一笔渗透着他的血汗。 他伸着手问原谨要之前签下的字据,却听着自己的大姐姐与二姐姐笑闹成一团。 原谨拿出字据给他,他认真一看,这字据上写的都是什么。 “承诺书。天启是个好孩子,天启很乖很听话,天启以后一定会努力读书,赡养父母,友爱姐妹,不做忘恩负义不学无术之人。落款:顾天启。” “姐夫,你不是好人,现在都不把真正的字据给我。”他有些生气了。 “傻弟弟。你姐夫挣的钱养活你一辈子都成,至于和你计较那点花费。实在是你小的时候太不成器了。我们啊,不得已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曼云在他脸蛋上重重捏了一下。 她这弟弟虽然个子高了不少,可这脸蛋还是和小的时候一样肉嘟嘟的,怪招人疼的。 顾天启看向自己姐夫,脸红心羞。 这么简单的一些字,小时候的自己却都不认识,可想不学无术到了什么样子。他又想起小时候不爱读书,奶奶和母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要是没有姐夫的“督促”,就不会有他的今日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要懈怠了。人生从来都不是以一时成功定义的,而是以余味定输赢。”原谨这句话,被顾家三姐妹都给记下了,并奉为圭臬。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10) 顾天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器起来,顾家所有人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儿子长大了,又有本事,顾母现在也硬气起来了,说话行事也不像前几十年那般软弱。 某日深夜,顾奶奶心脏病突发,未能及时被家里人察觉。等第二日送医,她在途中气绝身亡。这件事对顾母的打击很大,很长时间她都不能走出阴霾。 婆婆的死亡,被她认为是自己不够孝顺才导致的。她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污蔑过好几次在家里伺候了几年的老佣人偷她的首饰。后来,老佣人实在气不过,不管顾家与原家给开多少工资,都不想继续伺候顾母了,辞掉了这份工作回了乡下。 顾天启只好担负起了照顾母亲的责任。 又是三年。 曼云在大学遇见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盛施俊。一位英俊帅气,家境尚可,与她有着共同话题的男孩。 盛施俊对她也是一见钟情。 顾家的曼露与曼云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多少男生都想和她们认识。只是曼露对人冷淡让人不敢与她交谈而且听说早已婚配,曼云则温柔得让人不敢提出多的要求。 曼云与盛施俊一确定关系,便告诉了自己的姐姐。曼露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希望曼露也能喜欢自己喜欢的人。 曼露简单考查了一下盛施俊,对他也挺满意的,让妹妹曼云带着他回家去见见原谨。 男人嘛,最是懂男人了。她就这么一个妹妹,她觉得这种终身大事还是要慎重再慎重。尤其是目前母亲已经精神不大好的情况下,绝对不能让妹妹的终身大事出什么岔子。 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妹妹以后的影响,曼露把曼云带着盛施俊回家的事儿托称是带大学同学来旅游。 盛施俊来原家之前,女朋友曼云已经给他强调过了很多次她这位姐夫多么多么的厉害了。等他见到真人,却有点大失所望。看上去也就是一个普通男人,没有比其他人多一个鼻子多一个嘴巴。 原谨见着盛施俊,友好地邀请他一起品茶。 茶叶是原家的佣人在后山采来的,是市面上不出名的茶树叶子,喝起来却有独特的味道。 “原先生,真是客气。”盛施俊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友善。 虽然他是有些看不上曼云的姐夫用这种不知名的茶叶招待自己的。 “你与曼云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这是曼云的官配,原谨可没有想过棒打鸳鸯。只是盛施俊的性子有些软弱,而且有些妈宝,如果不好好引导,曼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毕竟,婚姻不是谈恋爱的浪漫,而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是想着让曼云跟我一起回家。”盛施俊面上恭敬,心中却不以为意。 他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也年事已高。如果他不回去,那么日后谁来照顾老人呢。再说,父母供养他读大学就是希望他能够回家乡光耀门庭。他留在大城市,谁还认识他呢。 “没有想过留在大城市发展?”一旁品茶的曼露挑了挑眉。 在她的心中,原谨就是一个崇拜的偶像。她想,丈夫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是随意问的。他定然是看出了盛施俊身上的什么缺点。 “百善孝为先。父母年事已高,我又是独生子,需要照料他们的晚年生活。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曼云会受委屈,我家经营着一家商铺,乡下也有些田地可以收租,足以我们俩不工作便可衣食无忧。”盛施俊自以为答得体面且招人起好感,曼露的眉头却不自觉皱了起来。 曼云跟着她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跟着盛施俊去到别的城市生活,她多少是不放心的。这是其一。其二,若是曼云远嫁,身边没有娘家人帮衬,万一要是被盛家的人给欺负了,那天高皇帝远的,她们怎么为她出头。其三,盛施俊显然是要更看重父母,若是以后曼云与他父母起了矛盾,那么吃亏的不就是曼云吗?! “原家还不至于让小姨子为衣食发愁。”原谨客气而又礼貌地为他斟满了茶。 “这不一样。曼露嫁的是你,曼云以后要嫁的是我。”盛施俊急着反驳,“曼露与曼云是独立的两个人。所以原家没有责任养她后半辈子。曼云与我在一起,我便有责任照顾好她。” “曼云是我妹妹,我这个当姐姐的就有必要照顾她。在她没与你结婚之前,她都不需要你的责任。”曼露可从来没有把自己妹妹当过外人。哪怕她与原谨结了婚,她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给曼云准备上一份的。 曼云也咂摸出了这么一点滋味来了。 她与盛施俊刚在一起的时候,是同意与他一起回家乡的。可是现在来看,盛施俊未免也太爱重父母了一些。孝顺是没有错的事情,可与他过完后半辈子的人是她啊。他也应该为她多考虑才是。最重要的是,听他说话潜在的有种优越感。日后,真的跟着他回去了,万一公公婆婆要让她不工作,那可怎么办?!她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自食其力啊! 盛施俊听出了曼露语气中的不高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求助地看向曼云,曼云的脸也有些不正常的黑。 “若是你们真心相爱,必然能有缘分结婚。只是,我想托大给你提点建议:小夫妻的日子是你们再过,要有自己清晰的规划。无论是定居哪个城市,还是要在哪个城市工作,彼此都要有商有量,都要尊重对方。” 曼云红了眼眶。 姐夫这么多年对姐姐是一如既往的好。光凭这一点,她就觉得身边的任何男人都赶不上了。 更不要说,姐夫对姐姐的所有决定都是支持赞成。 她以为自己能够找到盛施俊,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没想到,盛施俊与姐夫比起来,还差了一个零头。 “我和曼云的事儿,我们都晓得的。”盛施俊伸手去握女朋友的手,却被甩开了。 他有些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很好啊。 设定二十 移情别恋的竹马(11) 晚上的时候,曼云都没心思吃晚饭,推称胃口不好直接把自己藏在了房间。 这个房间原本是原家的客房,曼露嫁进来以后,特意把这间房间给收拾了出来用作妹妹的专用房。凡是她自己有的,她都会在这间房里给妹妹留上一份。 曼云每次来原家,见到房间里多了什么,就知道原家、姐夫给自己姐姐又置办了什么。 房门被推开了,曼云理都没理。因为进来的只会是自己姐姐。 可是,她还是不成器地把脸藏到了帘子里面。她不想让姐姐看见自己哭了。 “别耍脾气了。出去吃饭。”说话的是姐夫。她扭头过来愣住了。 “曼云,我知道你的委屈。”原谨坐在了桌子前,端正坐着与她对话。 “岳父早逝,我是你的姐夫,又比你年长几岁,算得上是你半个父亲。” 曼云用鼻音“嗯”了一声。 姐夫这些年对她的照顾,对原家的照顾,是所有有眼睛、有心的人都不能否认的。 “我知道你把盛施俊带回家,就是认可了他这个人。盛施俊人长得帅气,家境也可以。你和他在一起,郎才女貌,十分合适。可他身上的这些小缺点想必你也知道了。” 望着灯下端坐的姐夫,曼云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掉得这么急。 她不经意想起了很多年前,家中突然遭遇变故,顾家狼狈被他进入原家,在当天晚宴上的那碗荷花莲子羹。 姐夫那时候的眼中,就只有姐姐了。或者说,姐夫事事都是以姐姐为先的。可姐夫对她这个小姨子并不坏。姐夫也总是为她考虑的。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曼露的妹妹。 “我知道感情的事儿是容不得他人置喙的。要是你愿意听姐夫说,姐夫就继续说下去。要是你愿意听,姐夫现在就回去,以后也不对你们的事儿多谈一个字。” “姐夫,我愿意听。”这是除父亲以外,生命中对自己最好的第二个男人了。她有什么不愿意听他讲的呢。 “那就把眼泪擦干,坐过来,姐夫和你慢慢讲。”原谨扯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放在了对面她要坐的位置上。 “姐夫,你讲吧。”曼云攥着纸巾,没有擦眼泪,抽噎了几声,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睛还红着。 “我看得出来你与盛施俊两个人都情投意合,互相在乎。只是,他到底还年轻,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保护,性子难免有些软弱。父母供养他读书、生活,他对父母双亲自然想着报答。总的说来,他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婚姻不是儿戏,是一点都不能赌的。所以,姐夫想给你支个招。一个让他能够担当起来的招。” “姐夫,真的有这样的招儿吗?”曼云自己都不信了。 “有。”原谨温和笑了笑,“你看看天启,小时候多混,现在被教养得多好。男人都是小孩子,是孩子就有诱惑他的东西。” “姐夫,那你快告诉我。”曼云几下擦干了眼泪,现在只想知道方法。 “盛施俊想要奉养父母亲,这是他的孝心。我们是要成全的。然而,你跟着他回到他的家乡生活,面对的是他的父母,是与你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他们难免会偏心自己儿子。这也是公公婆婆的通病。他们家家境还可以,盛施俊可能支持你的事业,他的父母却不一定,可能更希望你在家相夫教子。为了你自己日后过得舒坦,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说服他一起考到同一所中学任教。这所中学,一定不能离他的家乡太远。最好控制在两个车程左右。到时候,你们都有着稳定工作,自然不能时时回家,会避免许多矛盾。同时,你还可以让你的同事影响盛施俊,让他做人做事有自己主张。” “你姐夫说得有道理。”曼露端着饭进来了。 “姐姐,你来多久了。”曼云迎了上去却被她按住了肩膀。 “曼云,你这性子打小就温和,我们一家都很担心你受欺负。如今,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你与盛施俊也要涉及谈婚论嫁,你绝对不能糊涂。” “姐姐,我不会糊涂的。姐夫说的,我都记住了。”曼云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一定也要过得很好。” “吃饭吧。”曼露拉着她坐到了桌旁。 “他人呢?”原谨当着小姨子的面,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曼露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松开,没想到他握得更紧了。害怕妹妹多心,她故意没好气道,“我不知道。” 曼云低头刨饭,眼泪也跟着掉进大碗之中,心中却满是喜悦。她为姐姐喜悦。 姐姐与姐夫结婚这么多年,感情一如既往的好。这是让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也是,晾晾他也好。我们原家家大业大,别说养一个曼云了,就是养是个曼云都是绰绰有余的。”原谨知道曼露还在气盛施俊白天说的话,故意说出来逗她开心。 “那可不是。曼云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是天底下最温柔最懂事的女孩子。只要她不嫁,我愿意养着她一辈子。”曼露望向自己妹妹,却正好见到她掉眼泪,心都要疼死了,赶紧安慰,“曼云,别难受了别难受了。是他说话不好听。他人其实还不错的。” “姐姐,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曼云心里清楚盛施俊是适合自己的,所以她愿意与盛施俊结婚。只是姐夫姐姐所忧虑的问题也是真的,她必须得好好规划毕业去向这个问题。 她都二十多岁了,还让姐姐姐夫担心,真是不应该。 “好妹妹。姐姐姐夫永远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曼露伸出手去,曼云笑着把手搭了上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日子越过越好。就算日子再坏,也不会比全家被赶出来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境地更差了。” “对!”曼露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丈夫的手指。 这些年,她就是他生活中的光,是指引她前行的方向。 她这一生,将永远追随着他。 直到他们生命一起消逝于这世上。 设定二十 曼云与盛施俊(番外) 大学毕业,曼云与盛施俊两人考在了同一所中学教书。 曼露则回了家乡,在原谨的资助下开了一所女子慈善学校,专门收容家境困难的女孩子读书。 同年,曼云与盛施俊举办了婚礼。 因为儿子工作的地方离家远,盛施俊的母亲不知道在电话里哭诉了多少次,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儿子能够辞职,回到他们的身边生活。 至于曼云,她则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自始至终,她想要的只是儿子罢了。 盛施俊开始的时候还因为工作问题与曼云闹矛盾,后面盛母一直闹腾,他工作又特别忙,一时间也顾不上。 曼云曾经提议让母亲与父亲过来这里居住,她用工资在边上给他们租一层舒适套间,不会让他们日子过得比家里差,可母亲死活不愿意来。他也看清楚了不少。 工作第二年,曼云怀了孕。他与家里报告了这一好消息以后,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辞职回来就不伺候曼云的月子了。 他有些灰心。 母亲怎么计较得这么清楚呢? 曼云怀着的是他们盛家的孩子啊。 家里不愿意来人伺候曼云,自然也不愿意出钱请人照顾曼云生产。他与曼云又是工作不久,根本就没有攒下钱。想着后面生产花费,他头都大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曼云告诉了姐姐曼露怀孕的好消息之后,姐夫原谨立刻给他们在工作所在地置办了一栋二层小楼,连他们的婴儿房也给准备好了。原谨的贴心,是他所感恩的。 姐姐曼露学会了开车,更是时不时就往他们这儿跑,给曼云送各种稀奇玩意儿,连带他也跟着沾光,涨了不少见识。 父母亲既然不愿意来这里与他们一起生活,自然更不愿意给他们带孩子了。孩子生下来,给家里打电话报喜,父母也只有淡淡一声。听不出半点喜悦,连带着他初为人父的那点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曼云的月子,是姐姐曼露跟在身边伺候的。 曼露细心,把曼云照顾得很好,连孩子也跟她很亲。 曼云出月子那天,曼露开车去市场买菜,准备好好庆祝庆祝,回来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抢行,她为了避开撞到电线杆上当场晕倒。当晚,被姐夫原谨给接回了家。 自生产后,曼云的身体就不怎么好了。曼露这一走,曼云更是经常生病,孩子也跟着大烧小烧不断。他又刚升职,不好辜负领导的期望,忙得脚不沾地的,换了好几个保姆,都让人不满意,他低声下气央求过父母过来照顾妻儿,仍然被无情拒绝。他心中对父母的那点幻想,忽然就没有了。 他一气之下辞了工作,安心在家照顾妻儿。 盛母本以为自己的再三的拒绝能让儿子回心转意,却没想到儿子的确如她所愿辞了职,却根本不愿意回家。 她气急败坏地给曼云打电话,想要臭骂这个儿媳妇一顿。 电话刚接通,听见儿子的声音冰冷,然后她的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气坏了。带着老伴儿连夜赶了过来,却连家门都没让进。 盛施俊也算看明白了,母亲的不断拒绝,只是为了用自己的方式来控制他。可是他已经成家立业了,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生活。他做不到真正的怨恨,但也做不到真正的释怀。他都为摊上这样的公公婆婆曼云委屈。 然而,曼云嫁给他以后,无论日子过成什么样都没有一句抱怨。公公婆婆不出钱不出力,她也从来不嚼舌根。曼云的温柔善良大度,让他的心愈发难受。他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完整的一颗心全部捧给她。 当夜,也是曼云亲自开门把公公婆婆给迎进来的。 盛母进门,对着她就是破口大骂,把自己的怨恨托盘而出,因此也没能看见儿子那早已青白的脸色。 曼云一直给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心中却是明了丈夫以后绝对不会偏向父母了。 那么,她以后对公公婆婆越好,丈夫对她的愧疚越深,便会对她更好。 父母在家住了两天,盛施俊便已经不耐烦了。 这两人在家动也不动一下,成天就想着怎么使唤曼云做事。曼云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被他们这上上下下一折腾,夜里都在咳嗽。 他实在是心疼。 盛母没想到儿子会这么绝情,居然还没住满三天就把他们往家赶。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她本以为自己是例外的,现在来看,她……她哭哭啼啼地坐上了黄包车。 后面的日子,曼云则是越过越舒适。 公公婆婆回去以后,不知道是经过了高人指点还是突然顿悟了,再也不干涉她与盛施俊的生活。 按照盛施俊老家的习俗,宝宝的周岁宴是要在家里祠堂受洗的,他们带着孩子回家,公公婆婆对她的态度异常温和,都让她难以想象。当晚,她有些头疼,婆婆还特地让她早点回房休息,让公公陪着宝宝玩耍。曼云还真的以为是公公婆婆改性了。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就醒了,伸手一摸,身边没有丈夫儿子,心慌张了起来。 害怕宝宝出事,她外套也没穿,光着脚就往外跑。 在楼梯口的拐角处处,听到孩子哭声,还听到了丈夫与公公婆婆的说话声,她这心才安下来。 丈夫似乎是在与公公婆婆吵架。公公婆婆对她这位儿媳妇话里话外还是指责与不满。 “曼云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都不知道换了人,你们还能不能耍长辈威风。” “我当初去原家的时候,承诺过她跟着会过好日子的。可是她跟着我以后,受了你们多少委屈。你们别以为偷偷给她打电话骂她的事儿,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们,你们打的电话,九次有八次都是我接的。” “你们以后如果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吧。反正,你们也只是把我这个儿子当作玩偶,你们也不心疼我的妻子、我的儿子。” 丈夫的哭声与儿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想起多年前姐夫对姐姐的维护的她红了眼眶。 虽然这个男人比不上姐夫,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也做得足够好了。 设定二十 曼露(番外) 曼露在医院已经待了快一个月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发霉了。 她百无聊赖地望着医院角落那颗已经有半只手臂高的蘑菇,有种与它同病相怜的感觉。 “妹子,你老公今天怎么还没来呢?”昨日转到隔壁床养腿伤的大姐,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与她对话。 “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还没来呢。”曼露望了望墙上挂着的石英钟,这个点他平常早就来了的。 “你老公今天应该是有事耽搁了。看得出来,他应该挺忙的。”大姐乐呵呵地递了一个橙子过去,“你要是饿,先吃点水果垫垫。” 曼露拒绝了大姐的好意。 在她的床底下,整齐摆放着一床的水果,什么都有,可是她没有一点胃口。 “你是怎么进来的呢?看你没有什么伤啊?”大姐这话可让曼露找到知音的感觉了。 “我啊,去照顾妹妹坐月子。她做完月子,我就想着给她买点菜做点好吃的,然后开车回来,遇到一个小男孩儿闯红灯,然后我就撞到电线杆上了。” “你怎么这么善良呢。人当时没大碍吧。”大姐上下打量着她,重点打量她的额头,想知道她是不是被撞出了脑震荡。 “嗨,能有什么事儿。就是当时被撞晕了,第二天醒来我就没大碍了。我一直都想着回家,我丈夫不愿意,每天都跑来这儿伺候。他也不嫌麻烦,每天晚上都守在我床边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又赶回家洗澡换衣服。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子。”曼露这甜蜜的抱怨接近于秀恩爱了。 “你这老公好。你看看我,这腿伤了都快一个月了,我老公来都没来医院看我一眼。之前我是住在楼上病房的,天天一个人下楼打饭吃。也就是吴医生心善,知道我腿脚不好,你这儿又正好空了一张床,把我给安排了过来。” “这个吴医生,的确好。她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人处世都很周到。每天都要来四次给我检查身体呢。听说,还是苏联留学过的。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原谨一直不来,曼露只当与大姐唠嗑了。 “嗨。谁没有一个有能力的亲戚啊。吴医生是我们村儿出来的。我二嬢是她的姑姑呢。”大姐拿过一只橙子,边剥边道,“这些水果啊,也是她给我的。可怜我这个穷亲戚呢。不过,她擅长的不是脑科。我记得她出国学的是妇科呢,就是专门管孩子生产的。” “应该是妇产科吧。”曼露笑了笑,感觉这大姐说话挺有意思的。 “对对对,全名好像就是妇产科。你不像是有……”大姐望了望她的眉眼,又望了望她的肚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这不会是有了吧?” “有了?什么有了?”提着鸡汤进来的原谨,自然而然接了话。 “你老公来了。”大姐给曼露使了个眼色,“我昨天望着都不敢说话。你们啊,一看就是那种有钱人家。我都怕你们瞧不起我这个农妇。” “大姐也没吃饭吧,正好有多的,我给你也盛一碗。”原谨放下保温盒子,温和笑了笑。 “不用了,不用了。我哪好意思白吃你们的。”大姐连连摆手。 保温盒子打开,曼露哇的一声恶心起来,急忙把头给偏了过去,“怎么又是鸡汤,我都快喝吐了。” “我看啊,你是真的有了。哪里有人会不喜欢喝汤的。”大姐在边上笑呵呵地,瞅了几眼原谨,“你带她检查检查呢?” 原谨一边给曼露拍背,一边回答大姐的问题,“已经快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和我估算得差不多。她的肚子都有些显怀了。不过,她本人怎么不知道。”大姐说完话,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多了。 曼露捂住自己的肚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居然怀孕了,而且是三个月。 也就是说,在照顾曼云月子的时候,她就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她发生车祸,肚子疼也是因为…… 吴医生推门进来,见着病人呆呆摸着自己肚子坐着,心里明白她这是知道了,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了,安慰了两句,“不用担心,孩子已经保住了的。这一个月,孩子都很好。你会安全生产的。” 曼露转身就抡起拳头砸原谨,一边砸一边哭,“孩子都三个月了,你还不告诉我。你是不是要等我把孩子给生下来,才说话啊。” 原谨就站在边上,让她发泄情绪。 “你怎么这么讨厌,怎么这么讨厌,这可是我们俩的第一个孩子啊,我都错过了他三个月的成长……” 后来平安生产的曼露,听公公婆婆说起她出车祸的当晚,原谨抱着她到医院眼睛都哭红了。他当时就像个瘟神一样,抓着医生的袖子就不放,一直强调要保妻子保妻子,只要妻子活着,是植物人都好。 孩子长大,她拿这事儿打趣过原谨。要是她真成了植物人,他还不早早就另娶了啊。原谨这厮一本正经回答她,若是她真成了植物人,她也是有感受的,他会一辈子都陪着她,不会改变心意的,更不会让别人进门欺负她。 她当时气得想打他,背着他却哭了好几次。她发现结了婚以后,他一点都不浪漫了,说话总是戳心窝子得很,每次都要让她哭。 “好了,你现在身体没有大碍,胎儿也稳固了,可以回家待产了。”吴医生给开了出院证明,又给大姐检查了伤口,而后不带一丝云彩地离开了这里。 顾曼露大概是她们医生护士都羡慕的对象了,老公长得又帅又有钱,对她还一心一意,任劳任怨。要是她们碰上这么好的优质股啊,巴不得一辈子给捧在手心里呢。 六个月后,曼露平安生产,给原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把原父原母给高兴坏了。 曼露开车出了事,原谨便再也不让她开车了。每次她要去哪里,都是原谨亲自开车带她去。 曼露有时候觉得他也太有耐烦心了些,她有时候的确蛮折腾人的。她自己都嫌弃自己的“作”。 某日,她抱着儿子在后座玩耍,儿子不小心翻出了藏在车上的一本书。 她想放回原处,却望见扉页上整齐的笔迹: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致爱妻曼露。 她搂紧了儿子,望向前排开车的男人,使劲才忍住了眼泪。 余生,朝朝与暮暮,从清晨到傍晚,她与他都会是一起的。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1) 经历末世之后,存活下来的人类与丧尸达成共识,划地而居,互不侵扰。 ——后代记录这一时期为新世界文明。 濒死的丧尸原谨偶然闯入了人类世界,被人类少女好心带回了家照顾,让他恢复了正常。期间,少女为了保护他,做出了各种努力。最后,他却恩将仇报咬断了少女的脖颈,他自己也被人类发现打死。 原谨刚刚接收完剧情,便见着活泼的人类少女笑着往他跑来。 阳光下,少女奔跑的身体是那么的具有力量感,让人感受到了蓬勃而发的生命力。 哪怕隔着不近的距离,他也能清楚找到她大动脉上的血管。 想象着红色血液的流动,他咽了咽口水。 于成为了一只丧尸的他而言,此时少女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食物。 春阳一路跑过来,见着他仍然表情呆滞地继续蹲坐在角落,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人生,笑个不停。 这只丧尸少年,还挺可爱的。至少,比她在同伴书上见到的那些张牙舞爪的丧尸可爱多了。 要不是他的指甲、牙齿尖利,肤色带着灰气的白,就现在这个姿势、这个表情,还真的和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原谨是丧尸,他的语言与人类语言并不相同,就算他说话她也听不懂。因此,他漠然抬头望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思考人生,维持呆滞.jpg表情。 “诺,给你。” 原谨抬头,这才看清楚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居然是向日葵。一大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像是一轮圆月,又像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展现在他的面前。 难怪他刚刚觉得她跑过来的姿势有些奇怪,原来是把这朵花藏在了背后。 “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春阳大喇喇坐在了他的身边,强行打开他的手心把向日葵塞在了他的手里,“这是向日葵。” 见着丧尸少年一如既往地呆滞,她努了努嘴,“我都忘记你是丧尸了,你不是人。本以为会是一个惊喜的。” 她似乎很失落呢。把整个人都蜷缩在了一起。 原谨晃了晃手中的向日葵,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肩膀,努力扬起笑脸的模样,却意外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少女惊喜跳起来,“你是在笑对不对?你是在表达高兴?!” 原谨点了点头。 她更高兴了。 “你知道我说的话对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你其实听得懂我说话?” 她那又大又亮的眼中,满是太阳的光芒,真的很难让人拒绝靠近。 原谨重重点头,尖利的指甲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一个单调的“en”。 “你听得懂我说话,但是你不会说我们人类的话,对不对?!”春阳感觉此刻的自己就是一个天才。她居然能和这只丧尸交流。 “en。”原谨再次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扯到了什么地方,呆滞的脸瞬间变得狰狞。 “你别动,你背后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少女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原谨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为少女的单纯而担忧。他可是丧尸诶。这么一想,他便张大了嘴巴,露出了满口的尖牙。 少女柔软的指腹触到了他的两颗长长的门牙上,声音比微风还要温柔,“牙齿也疼吗?” 算了,不吓唬她了。 原谨摇了摇头,乖乖地躺在了她的腿上。 少女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脖颈,春日的暖阳正好,他觉得自己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撩开了,少女好像说了句“糟糕”还是什么。 他太困了,在少女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缓缓睡了过去。 给他清理好背部的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春阳想到与他第一次相见时候他溃脓得厉害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大半,长出的新肉泛着白色,心中满是安慰。 日暮西斜,春阳的叔叔赶着羊群回来了。 春阳害怕丧尸少年被叔叔发现打死,赶紧提醒他,让他藏到自己住的屋子去。 原谨迷迷糊糊地找不到方向,叔叔已经进了草场,她急坏了,牵着他的手就往背后跑。 “你躲在这儿,任何人过来都别出声。”她把原谨按进了一口大灶。 原谨下意识想要拉住她的袖子,尖利的指甲眼见着就要划到她,他赶忙把手攥在一起,却碰到了灶台被折断了尾指上的指甲,懂事地没有发出声音。 “藏好哈,我等会儿就过来找你。”少女把铁板盖子盖上的时候,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叔叔已经把草场的大门给关上了,还没见着春阳过来,扯着嗓子就骂起来: “又去哪里偷懒了!怎么这么懒!人回来了都不见迎一下!给羊准备的草料都打好没有。” “都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春阳大汗淋漓跑过来,衣服前胸都是热汗。 叔叔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也不知道收养你个孤儿子有什么用,成天都使唤不动。” 春阳低着头,面上满是沮丧。 她是孤儿的事情,叔叔从小到大都挂在嘴边。虽然这是事实,可她每次听到都会好难过。 “好了,别在这里给我挤眼泪了。快把草料给羊儿铺好,我去洗澡。”不算高大的男人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赤裸着黄黑色的背脊往角落的小屋走去。那是这偌大草场之中,唯一安设了自来水管的地方。 等叔叔走进了小屋,春阳擦干眼泪,立刻转身往羊圈跑去。 没有妻子没有子女的叔叔养育了她十五年,这份恩情她都深深记在了心中。 无论如何,她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叔叔的。 水龙头冲洗着自己的身体,也冲洗着男人不该有的某些想法。 逐渐平复情绪的男人,捡起地上的皂角揉了揉发顶,几下揉搓,冲洗过后使劲甩掉头上的水珠躺在了窗台上。 在山上放了一天羊的他,每天回来都累得不想动。 因此,他也就没注意到转鼻涕娃娃都长这么大了,都成为了一个大姑娘了。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2) 铺好了羊早上要吃的草料,春阳偷偷跑到了厨房。 她刚想要把丧尸少年从大灶里放出来,背后站着的叔叔叫了她的名字。 “叔叔,你还不睡啊?”少女有些局促。 以往的时候,叔叔回来洗完澡就睡了,睡到第二天中午,她给他做好午饭和下午要吃的饼子,他又赶着羊群上山,直到傍晚才回来。 “你一天天在家做什么呢?今天的草料你都没提前铺好。”穿了一条破烂裤子的男人耷拉着眼睛往她走过来。 春阳害怕丧尸少年会被叔叔发现然后打死,只身挡在了大灶前面,额头上冒出了细碎的汗珠,声音也特别特别地轻,“叔叔,我马上就睡。” “马上就睡?可是你还没有洗澡呢。”男人的大掌就要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春阳咬了咬牙,躲开了。 男人有些愤怒,“你躲什么呢?是不是嫌我在外面放了一天的羊身上有味道?” 这也是最让他气愤的地方。 他每天去山上放羊,最开始可不是为了这些羊着想,而是为了一起放养的小寡妇。 他不知道帮了小寡妇多少忙,眼见着小寡妇也对他动心了,他以为自己能够成家了,有天下大雨他就没回来,拉着小寡妇钻了山洞。也就是这天晚上,给他留下了记忆中不能抹去的耻辱。 小寡妇说他身上尽是羊粪蛋的味道! 好事没做成,他被小寡妇这话气得够呛。后来,他就再也不和小寡妇来往了。哪怕小寡妇给他赔礼道歉了许多次,他也不愿意搭理她。 这样的叔叔让人害怕,春阳尽量不让自己惹怒他,细着嗓子道,“叔叔,是春阳不乖,是春阳让你生气了。” 她的这副样子更让男人想起了小寡妇后面对他赔礼道歉的模样,心中火起,一把揪住了她的手腕,发觉她的手腕是那么的细小,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叔叔,你别打我。”春阳害怕得发抖。 她见过他打羊。凡是他看不顺眼或是不听他话的羊,身上都会被他打得稀巴烂,过了两三个星期都好不了。 “不想我打你?”他靠近了她,手也按在了她的脖颈上,诱哄道,“不想我打你也有办法,只要你听话,我不会打你的。” 藏身大灶之中的原谨,听着两人的对话,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少女的叔叔,说话怎么有种……的感觉。 他试探性地推了推挡在灶门口的铁板,尖利的指甲却不小心划了上去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他应激性地缩成了一团。 “这里有什么东西?”男人的眼睛瞪大了。 “没什么,叔叔,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立刻挡在了大灶之前,双手还紧紧捏着裤腿。 岂不知她这样更像是欲盖弥彰。 男人把她推到了一旁,她的心跳都快停止了,却见着他把灶上的大锅给掀开了。 “难道我听错了?”男人把盖子盖好,怀疑的目光在这不算宽阔的厨房之中仔细打量,最后又落到了少女的身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什么人给带回来了。” 村里这个年纪的少女差不多都开始思春了。他在山上放羊就听同伴讲他们儿子又勾搭上了哪家的女子,两个人被大人发现,女孩子一点都不知羞咧。 “叔叔,我没有。”春阳替自己辩解着。 村里与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儿,的确有把人带回家过,还曾经央求她给他们打过掩护,可她真的一直都很听话,没有做这种事情。丧尸少年也不是她主动带回家的,是他自己找过来的。 “你今年十五了吧?”叔叔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心口。 春阳觉得很为情,又有一种屈辱的感觉,使劲把头给低了下去。 “不是十五,是十六了?”叔叔的大掌缓缓伸了过来,脸上浮起了怪异的笑,“你都是大姑娘了。” “叔叔,你要做什么。”春阳想要往边上躲,却被拦住了。 “不干什么,就是想……”男人的手更加地…… “叔叔,你别……你别这样……我害怕……你平时都不这样的……”眼见着大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身上,春阳都快哭出来了,叔叔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是令人尊重的长辈,反而像是流氓。 让她尊重的叔叔,养育了她十五年的叔叔,怎么可以是流氓呢。 “养了你十五年了,也该有一点回报了。反正你都是要嫁人的,不如……”男人露出了满口黑牙,呵呵笑起来,“便宜一下叔叔我了。” “叔叔!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父亲啊!”春阳已经哭出来了。 原谨听不下去了,躬着头用肩膀把铁板给撞开,挡在了少女的面前,尖牙利爪随时等待着招呼这个可恶的男人。 “还说没有藏人,这个是什么!你胆子真是大了,竟然敢把男人带回家来了!”男人见着原谨身上穿着衣服,以为他就是春阳竭力要藏的人,大为窝火,捡起烧火棍就往两人扔过来。 “你跑,你快跑。”春阳不想叔叔发现他的真实身份,揪住了原谨的手就往门口推。 “都被我发现了,还想着维护他。果真是好样的。果真是好样的。亏我还把你当做黄花大闺女养着,原来你早就……”男人的话越说越难听,原谨抬头露出了自己的尖牙恐吓他住嘴。 看清楚了的男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嘴里嚷道:“啊……丧尸……丧尸……快来人啊……” “你快走,你快走……”春阳不停地把原谨往外推。 她想得很简单,只要原谨离开了这里,叔叔就不会喊人了。要是原谨被发现,那么原谨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她自己的下场,她倒是没有想过。 原谨自然明白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现在,要么男人死,他与春阳活;要么他死,春阳被男人……他自然是选择前者的。 男人却比他想象的狡猾,在春阳使劲阻拦他的时候,男人已经四肢并用爬了出去,还把厨房的门给锁上了。 “你们两个就等着被我烧死吧!”男人恶狠狠地在门口堆柴。 汽油就在不远处的地窖藏着,是他日积月累存下来的。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3)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春阳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团团转了。 她没想到叔叔竟然这么狠心,要把她与丧尸少年都烧死在厨房。他们共处一个屋檐十五年,就算不是亲人已经胜似亲人了啊。 门外,男人已经开始浇汽油了。 “都是不干净的东西,都给我去死吧,都给我死……” 刺鼻的汽油味道传进来,春阳更加恐慌了。 “叔叔,求求你,放了我们吧,放了我们吧。我们以后都会听话的。我们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她不停地拍着门,希望能够唤起男人的怜悯之心。 男人把汽油壶子往边上一扔,疯狂笑起来,“放了你们?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居然和丧尸搞在了一起,传了出去,你不要做人我还要呢。反正你也这样了,不如跟着丧尸一起走。” “叔叔,他很乖的。他没有害过任何人。叔叔,求你了,真的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春阳着急拍门求情,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被墙上的木钉子扎到,殷红鲜血透出,原谨眼中浮出疯狂。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这时候失控。 “去死吧。”男人把点燃的火把扔在了堆起来的柴火上。 熊熊大火燃起来,呛人的烟味不停往厨房里面飘,春阳如濒死的鱼一般缩在了角落,放弃了挣扎。 反正也出不去了。 “嗬嗬嗬……”丧尸少年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舌头贴在了她的手心,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才知道自己受伤了。 “出不去了,是我连累你了。”她愧疚地握住了原谨的手,“本来我以为治好你的伤,能够把你平安送回去的。现在……”她双目含泪,不忍再说。 少女的眼泪灼烫,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原谨也愿意为她闯一闯。 他撕去衣角替她包裹好了掌心,把她公主抱起,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顶在了大门,使尽了百倍力气硬生生把这堵住的大门给撞出了一个豁口。 “不要撞了,不要撞了……”春阳紧紧攥住了他胸襟前的衣服。 四周都是火焰,出口又只有大门,现在大门不仅被锁上,还……这根本就是没有出去的法子了! “怪物……怪物……”男人根本没想到他们能从火场之中出来,害怕被报复的他,拿起了边上的镰刀就往外跑。 他一个人没有把握对付这么凶猛的丧尸,他现在要去找人过来。 熊熊大火映红了原谨的脸颊,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不知她何时晕倒的。 他环视了草场一圈,想要把这里付之一炬,却又碍于少女对男人那点亲情,最终抱着她走入了山林之中。 三个小时后,村里所有青壮年都举着火把赶来了草场。 人类与丧尸已经划地分居多年,从来没有侵扰过彼此世界。所以,丧尸已经成为了人类教科书上的存在。今日出现在草场的这只丧尸,无疑吸引了不少村民的兴趣。 “大山啊,你侄女没在火堆里。”带领村民在厨房灰烬中翻了一遍的村长走了出来。同时,也没有找到丧尸的尸体。现在看来,定然是跑脱了。 “村长,春阳定然是被丧尸给抓走了。”男人自知不能把自己对侄女春阳做的那些事儿给说出来,哀嚎了一声,跪在了地上,“我就这么一个亲人啊,你们一定要把春阳找回来啊,求你们了。” 周围的年轻人,纷纷挪开了视线。 这大晚上的,要去哪里把被丧尸抓走的少女给抓回来哦。而且,能够把一个活人抢走,这只丧尸的力量必然强悍。他们这个村,也就村长家有一把土枪,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这只丧尸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村长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我放羊回来就见着他抓住了春阳,我想把春阳救出来,所以就在厨房门口堆了一些木柴想把他给熏出来。”男人哭天抢地,“我可怜的春阳哦,可怜的娃哦,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哦。” “春阳的命的确是苦。”人群中,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其他人也跟着讨论起来。 “可不是嘛,春阳这孩子真的是村里最命苦的姑娘了。出生就没了娘,半个月又没了爹。跟着叔叔这才多少年,现在又遇上这种事情。” “是啊。春阳是真的命苦。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在我们家,还在读书呢。她一个人就要跟着叔叔忙里忙外的,比一个壮劳力都苦累。” “嗨,你说起这事儿啊,我可想起来了。春阳这孩子还帮我们家收过谷子呢。她那干活的效率啊,真的是高。我和孩子他娘都比不过。” “嗨,命苦啊,春阳。现在这样,我们要是坐视不理,怕是她的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安静!”村长敲了敲手中的梆子,神色肃穆,“春阳是我们村的人,不管怎么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场的都听着,六个人一组,分方向上山搜查。天亮,在山脚一边集合。” “谢谢村长,谢谢各位村民了。春阳的命就靠你们了。”男人假意抬袖擦眼泪,实际上,根本就没几滴眼泪水,眼睛都是被他自己活生生给揉红的。 他巴不得春阳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了。 原谨抱着春阳走到半山腰,踩中了猎人的陷阱,两个人都掉到了山洞里去。 春阳活生生被震醒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里,她大喊着,原谨爬过来扯住了她的衣角。 春阳紧紧抓住了丧尸少年的胳膊,全身都紧紧贴着他,嘴唇轻轻颤抖,“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害怕。” 这漆黑的洞里,有着未知的危险。与这些危险相比,丧尸少年是让她心安的存在。至少。丧尸少年拼尽一切把她从火海之中带出来了。 叔叔突然变化,草场她是回不去了。不,村里她也回不去了。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丧尸少年了。 “你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你不会伤害我的。”她呢喃着把脸靠在了他冰冷的胸膛。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4) 原谨把怀中的她给抱紧了,黑暗中的眼神无比坚毅。他一定要把她带离这里。 两人本打算在洞里过完夜,明天天亮再想办法出去的。然而,还不到半个小时,就传来了外面的说话声。 “找到脚印没有?” “找到了。就在这附近,突然就没有了。” “那就仔细找。肯定是在这附近了。他带着春阳,跑不远的。” “他会不会把春阳给咬死丢在哪里了?然后故意把脚印留在这附近迷惑我们?” “他只是丧尸。他的智商要是真的这么高,他早就该放火把草场给烧了。大山的那一群羊被烤死,我们正好可以吃烤全羊。” “哈哈哈,是啊,是啊。要是大山的羊都被烤死了,我们可能好好吃上几顿羊肉呢。大山别的事情不上进,养羊这事儿却是蛮上心的。他那羊啊,打小吃青草长大的,体格健壮,吃起来味道肯定绝。” “好了好了,村长是让我们来找人的,不是讨论吃羊的。赶快把春阳找到,回去大山会少了我们羊肉?!” 春阳紧紧抱住了原谨,浑身都在发抖。 她不想回去。 她不想回去面对奇怪的叔叔。 原谨大掌在她背上拍了拍,另外一只手开始在背后挖土。 这个洞是猎人挖来捕猎的,虽然不算浅,但也不足够深。要是外面那群人知道他们在这里,或者一齐下到洞里来,他一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要赶在外面的人没有发现这个洞前,把少女与自己隐藏好。 “嘿,这里有个洞。” “这个洞怎么了?这是村东头的老李挖来补山货的。” “脚印就在这附近没有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在里面哦。” “嘘。” 说话声突然停止了。 春阳想要尖叫,嘴唇突然被大掌蒙住。 嗬嗬嗬的热气扑在她的脖颈处,她的心跳得厉害。不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丧尸少年把她嵌在了一个泥洞。她感觉自己有些明白他的想法,又害怕是自己猜错了。 原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出来的这个洞,刚好可以把她藏进去。他紧紧按着她的脸,把她全身都用泥巴给糊住了。 不管那些人下来不下来,他都要先保证她的安全。然后,他再考虑自己。 根据外面的说话声推测,应该不超过七八个人。他要是来硬的,应该不会输给他们的。 洞口,六个人围成了一个圈,指着这漆黑洞口,都在用眼神示意对方下去。 他们刚刚已经在洞口附近发现了血迹,可以确定丧尸和春阳定然是在这洞里了。 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谁都不敢用自己的生命冒险。 最后,齐刷刷退后一步,开始指责对方胆小。 原谨听到外面的人闹起了内讧,原本准备着与他们相搏的他,动起了别的脑筋。 这里的泥土硬度虽然大,可底部的却潮湿且软,这说明底部是有水的。水在地下的流通,一定是经过暗河。或许,这里附近就有一条暗河?! 他蹲在地上,拼命用双手刨泥巴。 听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春阳再也站不住了。她推掉了身上的泥巴,摸索到了他的手,明白他是要继续挖洞以后,跟着他一起刨土。 不管能不能挖出生路,她总是要跟着他一起的。 这一点,在他把自己从火海之中救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明确了。 洞外的六个人吵嚷了一阵,最后达成了一致,把绳子绑在一起,大家一起点着火把下去。 洞口的动静越来越大,春阳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急。 她不想,她真的不想见到那些村里人,不想村里人把丧尸少年杀死或者给捆回去。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急了,不小心挖在了一块石头上,十指上的皮肉都被石头给刮走了。钻心的痛传来,她差点叫出了声。 “嗬嗬。”原谨捏住了她的手腕,他已经听到了汩汩的水流声了,估计暗河就在这附近不远处了。 她挖了好一会儿都没停,估计都累坏了。剩下的这一点,让他一个人来就可。 春阳虽然听不懂他发出的嗬嗬声,可直觉告诉她,他是想要她休息。 村里人马上就要下来,她怎么可以休息呢。她扯掉了他的手。 “快点,快点。你们后面的人不要磨磨蹭蹭的,这里太吓人了。”第一个下来的村民,把手中的火把往底下探了探,根本就不敢看。 他的胆子本来就很小,平时都不敢一个人夜里走的。今天充当头阵,完全是被他们几个给算计了。 “不要催,不要催。你仔细看看下面,有没有人哦。” “就是嘛,催什么嘛。没看到我们都是一条绳子绑着的。” “大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团结一下。” “团结个屁哦。你们胆子大,怎么不第一个下来。一个个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吊在空中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火把,手突然抽抽,火把直接落到了地底。 他大着胆子往底下看了一眼,殷红的眼睛、灰白的皮肤、尖利却沾满了泥巴的指甲的怪物,正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呢。 “啊……”洞中回荡着他害怕的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上面还没下来的人,浑身颤了颤,都不敢动了。 “丧尸在这里,丧尸在这里。快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啊。”他手忙脚乱地攀住了上面一个人的裤脚,上面一个人听到丧尸在他底下,吓得赶忙扯住了上一个人的手臂,一齐跟着大叫起来。 原谨没想到这个人胆子这么小,不过也好,为他多争取了一点时间。他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把这面墙给推开了。 洞口站着的人差点被下面的人给扯下去,有些冒火了。 “你们怕什么!丧尸就只有一个,我们有六个。一打六也赢了!” “你是站在上面不腰疼。赶快把我们拉上去哦。我们上去了再想办法。”洞口吊着的三个人都不敢往下看一眼,生怕丧尸无声无息就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在教科书上学过【丧尸】这一章。教科书上说了,丧尸是吃人的。估计春阳都被丧尸给吃光了。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5) 原谨成功地把春阳给从洞里带了出来。 只不过,从暗河里游出来的他们来到了一处没有人的荒废坟地。 春阳比之前大胆多了。 从坟墓堆里走过的时候,她一声都没叫。 毕竟活人要比死人可怕多了。 原谨与她沿着林中小径一直走,一直走,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屋。一人一丧尸就在此安居了下来。 而之前已经发现了他们俩的六人,不敢下洞,只好去找了村长。 村长思索以后,让村里的青壮年们挖土把这个猎洞给埋了。 丧尸是吃人的,春阳估计已经殒命。让村民下去捉丧尸不是一件现实的事情,远不如填埋猎洞让丧尸憋死在洞中来得快捷。 填埋好猎洞以后,他亲自在这儿竖了一块“此处埋有丧尸”的木牌。 人类对丧尸还是恐惧的。渐渐地,这片山就没人敢来了。 三个月后。 春阳与原谨经过朝夕相处的生活,已经很熟悉了。 这些日子里,她早已经把原谨当作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原谨这些日子一直都在躲着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柴,废旧贴片捏成的锅里水已经沸了。她拍了拍手心,赶快把洗好了的绿色野菜给加了进去。这些天,她与原谨便是靠着这些野菜过活的。 此时待在角落的原谨,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眼睛望着她的脊背发出了幽绿色的暗芒。 这些天,他的确是在躲着她,因为他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吸血咬人的冲动。 他发现她的血对他来说,越来越有吸引力了。 要不是他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估计早就把她细嫩的脖颈给咬断了。 野菜煮熟,春阳熟练地把它们均匀分成两份,夹在了破瓦片之中。 “快吃吧。”她端着两只瓦片过来,坐在了原谨的身旁。 原谨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味道,磨了磨自己的尖牙,别扭地转过了头去。 “是不是吃腻了野菜不想吃了。”春阳把盛着野菜的破瓦片放了下来,双手按在了他的肩上,想要看他的表情,却没想到他忽然转头对自己露出了尖牙。 原谨本以为她会被自己吓得尖叫的,她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牙齿,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问了自己一个无比贴心的问题,“你是不是想咬我?”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实诚了。要说不想吧,那绝对是假的。可要说想,那岂不是把她给吓到了。 于是,他无比乖巧地挣脱了她的手,往角落里更挤了挤。 “你这些天一直躲着我,就是因为你不想伤害我对不对?”春阳再次靠近了他。 难怪她总是感觉他在偷看自己,然后自己一靠近,他就总是烦躁。原来,他一直都在压抑着。 “你不忍心伤害我,对吗?”她想要去牵他的手,却见着他无比快速地把双手抱在了胸前。 她想起半夜醒来的时候,曾经望见过他偷偷用石头磨着尖利的指甲。 他大概是害怕伤害到她吧。 他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你要是再不看我,我就要出去了。现在都天黑了,我也不知道我出去会遇见什么。”春阳恐吓着他。然后见着他果真转过了头来,便愈发笃定他是想保护她的。 “你真像个傻子。”她呵呵笑了起来。 原谨低着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根本不敢看她。 因为他害怕多看一眼,他就忍不住了。 带着太阳晒出的黄色印记的手臂突然伸在了自己的眼前,他看着颜色不均的手臂,认真想了好一哈,牙齿倒比他思想先转过弯,头已经低下去了。 不行。 他抬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你干嘛呢。”春阳捂住了他的脸。 尖利的牙齿长长地伸着,幽绿色的目光像是野外的孤狼一般,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笃定他不会伤害她。 “不准伤害你自己。”她轻轻地抚摸着他冰冷的脸颊,眼神柔和得像是冬日的暖阳,“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要是你出了事,我也不要活了。” 所以,她愿意为他付出。哪怕,是性命。 原谨把头挪到了另外一边。 相处了这么久,说是没感情那自然是假的。就是因为有感情,所以他才不愿意伤害她。 空气中忽然弥漫了一股血腥味,他深深嗅了两口。循着味道,转身看向了春阳。 少女盈盈笑着,流着鲜血的手臂就这么高高举在他的面前,明明她没有说一句话,原谨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所有的表达。 “你害怕伤害到我,那么现在我自己割了一个伤口哦。” “你还不赶快吸血。” “你快咬我啊。” “我不怕疼的。” 真是傻啊。 原谨忍住了叹气的冲动,小心地撕下了身上的布条,替她裹住了手臂上流血的伤口。 春阳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笑,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原来,真的不舍得伤害自己呢。 原谨抬起地上煮熟的野菜,大口大口往嘴里塞,无比心酸地想着,明天去山上逮着野兔子改善改善伙食吧。天天吃素,他可以接受,可是这副身体接受不了啊。 春阳也端起了瓦片碗,一根一根地嚼着发苦的野菜,面上却是满足的笑容。 他对她是这样的好,无论后面要过的日子怎么样,她都是愿意的。 半夜,突然下了暴雨。 本就不遮雨的屋子,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睡在另外一头的春阳迷迷糊糊挤到了原谨的身边,大雨淋湿了她的衣服,她现在很冷。 临时去找一个住所是不可能了。 原谨紧紧抱着少女,缩在垫高了的角落,煎熬地等待着天明。 他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 中途醒来的春阳,闭着眼睛这样想着。 可是,他的怀抱却让人很安心。 好像他在,就可迎这世间的万难。 她往他的怀中挤了挤,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你可以不太乖,但你不可以学坏。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6) 天微微亮,一夜未眠的原谨便把春阳叫醒了。 一人一丧尸拿起了自己吃饭的家伙,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野地上走着。 原谨本意是带着她重新找一个栖息的地方的,却没想到会遇到自己的同类——一只断了手的女丧尸。 春阳以为自己与原谨相处了这么久,是不害怕丧尸了的。可见着突然出现在前方,血红眼睛望着自己,明显是把自己当做食物的女丧尸,颤抖着往原谨身后躲了又躲。 她这才明白,不是她不害怕丧尸了,而是不害怕原谨这只丧尸了。 原谨用丧尸的语言与女丧尸交流了两句,知道前方还有几只丧尸以后,改了主意。 女丧尸见着他护着人类,只以为这是他自己给豢养的食物,羞涩地扯了扯自己松垮的脸颊,示意他分一点给她填填肚子。 春阳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可她从女丧尸的肢体动作都能判断出,女丧尸是想吃她。 她揪紧了原谨的袖子,她不想被女丧尸吃掉。不过,原谨要是想吃她,她是愿意的。 原谨不想少女受到伤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又捡了不少石头丢向女丧尸,示意她离开。 女丧尸估计了一下她与对方的力量值,吼了几嗓子后,不甘心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原谨开始不明白她吼叫的意思,愣了一会儿,抱着少女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这个可恶的女丧尸,居然是在和其他的丧尸通风报信! 原谨突然的紧张也感染了春阳。 春阳的直觉告诉她自己,现在的境况不太妙。 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根本不敢动一下。 她本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是一个累赘。 一个拖累他的累赘。 原谨抱着春阳一直跑啊跑啊,春阳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开始的时候,她还紧张原谨累不累,可她每次想要说话,总会被他搂得更紧,她不想给他添加多的麻烦,于是便安静下来了。 等她醒来,是在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她忽然变化的呼吸声,提醒了原谨她的醒来。他点燃了木柴。 突然的火光映照出了他的面庞,春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原谨走过去抱住了她,像人类那般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知怎么的,闯入了丧尸的世界了。 真正的丧尸都是吃人的。 他难以想象,要是其他丧尸遇见了她,她会是什么下场。 女丧尸之前的通风报信,估计这一片的丧尸都知道有人类闯进来了。他们一定会齐心协力地找她。他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让她被其他丧尸找到。 “我以为你不在这里。”春阳搂住了他的脖子,想要放声大哭,可碍于现在的处境,懂事地低声哭泣。 原谨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心里做着别的盘算。 “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你离开我。如果他们要吃我,你就让他们吃我好了。反正,我死也要死在你身边的。”春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哇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脖子,一点都不像人类,硬得像是石头一样。 她又使劲给咬了一口。 原谨知道她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说话吧,她又听不懂。 他只好继续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要不,把她给送回人类世界吧。 春阳就这样抱着他一边哭一边咬,然后又沉沉睡去。 原谨把她轻轻放在挖出来的石台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捡的柴火本来就不够多,他要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去外面多捡一点。 然而,他刚刚出洞门,就不动了。 门口,整齐排着一排的丧尸。 他们皮肤溃烂不堪,个个张牙咧嘴,手里挥舞着人类使用的工具,红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所在的方向,个别嘴巴边上还挂着绿色的哈喇子。而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丧尸,也在其中。 领头的丧尸个子无比瘦小,可他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工具,其他的丧尸都不敢动了。显然,他是这群丧尸的头头。 原谨挺直了脊背,试图用眼神吓退他们,然而他们嘴角却出现了人类的讥诮。 领头的小个子丧尸告诉原谨,只要他老实把人类女孩给交出来,他们就不找他的麻烦。不然,他们不介意把他也给吃了。 原谨可不是那种怂人。自然没有示弱。 他强势地挡在了洞口,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想要吃人类女孩儿,先打败他。 他的这一举动看在一众丧尸的眼中,既是挑衅,又是不自量力。 领头的小个子丧尸退后了一步,示意自己的左右大将往前冲。 原谨可不怕他们,大不了就是一死。他抱定了要死的决心,下手自然不留情面。因此,两只大个头丧尸没有讨到半点好。 领头的小个子丧尸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强悍,挥了挥手中工具,示意其他的一起上。他则继续作壁上观。 这和人类世界大哥指挥小弟的打架居然是一模一样。 虽然敌人变多了,原谨也不带怕的。 他可不给这些丧尸同类留面子,每一招都是下死手的。 不一会儿,好几只丧尸身上便挂了彩,流出恶臭的绿色液体。 洞中的春阳已经醒了。 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音,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她现在浑身都在发烫,头也痛得不行。 她很想出去,可丧尸少年是如此的维护她。要是她出去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不能出去,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晕晕沉沉的她,趴在了石台上迷迷糊糊地想着和原谨一路以来发生的事情,不时笑上一两声,不时哭一两声。 因此,她也没能注意到,模模糊糊的火光里,有一只黑影悄悄地摸进来了。 原谨身上也挂了彩。 他的手臂被女丧尸撕咬下了一大块肉。 女丧尸显然是饿极了,嚼都没嚼几下,就把肉给吞了下去。 明明那是自己手臂上的肉,原谨却有些替她噎得慌。 黑影逐渐往石台上睡着的少女靠近,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流了一地了。柴火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火光再次燃了起来,他的影子在洞壁上拉得好长好长。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7) 原谨意识到领头的矮个丧尸不见了以后,转身就往洞里跑,见着矮个丧尸正要对少女下手,他手中的棍子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脑浆迸流,他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后面跟进来的丧尸闻到腥臭味道,一窝蜂似的挤了上来分食了矮个丧尸的身体,不时往原谨的方向张望两眼。 之前与原谨的一战,丧尸们身上都挂了彩,知晓他是根硬骨头,可是没了头头领导,暂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原谨则趁着他们犹豫和用餐的时间,风一般地把少女扛在肩头就跑。 春阳病了。 全身都在发烫。 他被迫停在了一处铁皮屋子门口。 生病的春阳需要退烧,继续带着她赶路,极大概率会影响她的生命。 他踹开铁皮屋子的大门,简单把屋子给收拾了一下,找出了几根还没用过的蜡烛。 他点燃蜡烛,又把角落的稻草给铺好,这才把春阳放了上去。 躺平的春阳,努力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想要多看丧尸少年几眼。 在她见到张牙咧嘴的丧尸的时候,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葬送了的,不想丧尸少年为难,所以她闭上了眼睛,忍着一声都没吭。然而,死亡真正要来临的一刻,她却是后悔了。 她后悔没有与他再相处一些时日。 原谨握住了她的手掌,轻轻地揉着她手上的穴位,缓解着她的痛苦,双眼满是安慰与鼓励。 “你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这里……陪着……我……”她把五指扣进了他的手指之中。因此,望见了他手臂上缺了一块的肉,想来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竭力忍住了内心的酸楚。 原谨摇了摇头。 她现在病得这么厉害,他怎么可以坐视不理。 这附近生长着那么多的杂草,仔细找找,总能找到她需要的草药的。 “你要是走了,我就撞墙……不活了……”春阳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什么威慑力。然后,她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之中。 原谨紧紧抱着她,多想告诉她,她不能死。 可他们不是同一个物种,她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只能用行动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你和我在一起的日子,真的是好辛苦啊。”春阳眼中泪光闪动。 要是他没有遇到自己,估计也不会遭受到这些吧。 他会回到他的丧尸世界,过着他应该过的日子,而不是被她拖累被同类追杀伤害。 原谨使劲摇头。 要是没有她一开始的收留,他这条小命早就没有了。 “我觉得我真的好幸运,能够遇见你。”她贴紧了他,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我有时候觉得你和人没什么差别,可有时候我觉得你比人还笨。我是活生生的人啊,是你的食物。你为什么要保护一个食物呢。” 她想要用自己滚烫的体温把他冰冷的怀抱变得暖和。 就当是她死前的一个小心愿了。 你不能死啊。不能。 原谨摇晃着她的手臂,示意她继续和自己说话。 她这样子,真的让他有些害怕。 他也没有个什么系统的可以作弊帮助,现在撇下她去找药,他的心同样放不下。 春阳的头疼得愈发厉害了,眼皮沉重得不想掀开。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揪紧他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下摆,讲起了她这辈子都没对任何人讲过的事情。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岁吧,超级羡慕村里的一个女孩儿。” “我不是羡慕她有父母疼爱,也不是羡慕她每天都可以吃各种好吃的,更不是羡慕她爸爸有一辆摩托车,每天都可以带着她在村里逛。” “我是羡慕她,有个哥哥。” “虽然她的哥哥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哑巴。” “她好像很讨厌他的哥哥。每次见着她哥哥,她总会大声地喊他滚,又哭又闹地让大人把哥哥给带走。” “我却总是偷偷看着她的哥哥。因为,只有我知道,她的哥哥是有多么的喜欢她。” “她的哥哥每天都给她摘花,各种各样好看的花,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他虽然不能说话,可他每天都把自己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留给她。他对村里任何人都很凶,唯独对她是最温柔的。哪怕,她从来都不喜欢他。” “我一直羡慕这个女孩儿到十岁。” “十岁这一年,她的哥哥死了。” “村里人说是为了给她摘田里的荷花,溺水死的。” “女孩儿哥哥丧礼那天,我听到了女孩儿一家的对话。他们都很庆幸摆脱这么一个哑巴。后来,女孩儿一家就搬离了村子,去到了别处。” “我有事没事,就会去女孩儿哥哥溺水的地方。我总是幻想着,他没死。要是我能够把他给救上来,他就是我的哥哥了。” 原谨温柔为她拭去了眼泪,用自己冰冷的脸颊贴住了她的安慰。 “我从小到大,都希望能有一个哥哥,护在我的前面。我有时候更是想,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哪怕他对我不好,我的心里也是高兴的。” “可惜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这么一个人。” “从来都没有。”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她放声痛哭,“直到我遇到你。你把我从火海之中救出,你拼死挡在丧尸前面……你比我想象中的哥哥,更加的伟大。” 原谨摸了摸她的头,嗬嗬嗬笑出了声。 他愿意当她的哥哥。照顾她这一辈子。 春阳抽了抽鼻子,哽咽道,“只要我活着,就会是你的拖累。所以,你让我为你做一件事吧。就这么一件事,也是我最想做的一件事。” 原谨不停摇头。 他只要她活着。 除此之外,他不要她做什么旁的。 “请让我成为你的食物。”少女的表情是如此的坚毅,眼中闪动的晶莹泪花更显得诚恳,“我只想死在你的手中。想想觉得死也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我会死在你的怀抱里。” 原谨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血腥的味道让他双眸变成了赤红颜色,他却狠狠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这是春阳在他的眼眸之中读懂的话。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8) 原谨与春阳彼此相拥着等来了黎明。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原谨不假思索地跑到了门后,准备痛击进来的任何生物。 他不知道的是,他找到的这处铁皮屋子,本就是他人的根据点。 全副武装的老夫妇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晕了原谨,把少女带回了人类生活的世界之中。 老夫妇没有儿女,把春阳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照顾。 至于原谨,他们把他当作了研究对象,关在了特制的笼子中。 春阳一直都央求老夫妇把原谨给放出来。老夫妇以为她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总是温柔劝说她,然后带着她离开。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科研,研究了一辈子的丧尸尸,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活的,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走的。 被关在笼子里研究的痛楚,根本不值得一提。原谨满意的是春阳不仅还活着,还被好好照顾着。这就足够了。 所以,他一直都很配合老夫妇对他的研究。 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候的春阳已经开始抑郁了。 老夫妇开解不了春阳,只好给她吃大量的缓解抑郁的药。 为了让她彻底脱离原来的生活,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他们把她送入了学校。 也是在学校,春阳知晓了老夫妇的真实身份——国家非自然生物研究员。 她有问过老师,所有被国家研究后的非自然生物的结局是什么。 老师告诉她——死亡。 在村里,她与丧尸少年没有死于火海,也没有死于猎洞中。 在丧尸世界,她与少年没有死于丧尸对他们的捕杀,也没有死于疾病。 因此,她接受不了丧尸少年可能的结局。 她暗下决定,一定要把他给救出来。 送去学校三个月后,老夫妇发现春阳变了。 春阳开始很用心地融入人类世界,积极学习各种知识。 老夫妇偶然发现她拥有理解丧尸活动的能力后,对她的培养更加用心了。 就这么过了一年,老夫妇对她独自留在家已经很放心了。 这一年,他们已经把原谨身上所有的组织都给研究了一遍。原谨也变得奄奄一息,几乎没有了活着的价值。 然而,仅仅只有一个活的丧尸,还不足以支撑他们的研究,他们需要获得更多的研究样本,所以再次进入了丧尸的世界。 他们一走,春阳就来到了实验室。 浑身插满了管子的丧尸少年,大片大片的皮肤呈溃烂的青色,四肢被剜去了许多许多的肉,他看起来无精打采,随时都要丧命。 春阳早就观察了老夫妇无数次做实验的流程,对如何开笼子门已烂熟于心。 她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丧尸少年给放了出来。 全程她都无比的冷静。 因为,十六岁的她,已经知道感情用事是不会有效果的。 原谨被放出来后,对人类世界已经有些不适应了。 他在笼子里生活了一年,输的都是血袋和营养液,一时没了它们的供养,他浑身还有些不自在。 春阳按照自己早就定好的计划,给丧尸少年穿上了特制的皮肤,这样便可以掩住他丧尸的身份了。 去西藏的火车,是她每个月都要买的。 为的就是等待老夫妇离开后,她好带走丧尸少年。 这个月,她自然也是不例外地买了票。 她把丧尸少年打扮成了普通的人类男孩儿,以防万一还给他戴上了口罩。 至于她自己,她做了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原来的乖乖女形象,变成了一个嘻哈风女青年。 她是铁了心不让老夫妇再把他们找到的。 因此,火车坐到拉萨以后,她又转了好几趟车去到了最偏远的地方。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村落。 春阳用身上仅剩的所有钱买下了一座即将倾倒的小屋,当作是他们的家,安顿了下来。 外地人,是无论到哪里都受人瞩目的。 她与原谨到达小村落的第一时间,几十人便已经互通了消息。 春阳害怕他们知晓丧尸少年的秘密,主动找到了村长。 她告诉他,与自己同行的是她的哥哥,在旅行的途中患上了很严重的传染病,不能见光,也医治不好。她带着他来到这里,是为了陪他度过仅有的日子。 村长听到她所说的,当即退了好几步。 他听说过外面的世界男女关系很乱,所有很多人都患上了一种叫做“艾滋”的传染病。得了这种病的人,都会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了却残生。当然,如果有人问起他们得了什么病,他们都会统一口径——传染病。 他只是没想到,外面的人居然能够找到他们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春阳倒是没想到村长戏那么多,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的,村长当场就用扫帚开始赶人。 后面几天,她更是发现她与丧尸少年的活动范围被圈在了一个区域里。 有时候,她会遇到一两个伸着脖子在外面张望的人,但她往往还没有说上话呢,人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村人畏惧他们,这一点反而让她更加的放心。 在春阳的精心照顾下,原谨渐渐好转了起来。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旧屋,还特别用心地为少女打造了一张公主床。 春阳知晓他身体不怎么好,总是拦着他,不让他做事情。 原谨不违逆她的心意,总是趁着她午眠的时候在另外一间房间悄悄地做。 于是这本来空无一物的屋子里,有了椅子、凳子、茶几、木碗、筷子…… 两人居住的房屋,渐渐也有了烟火气。 白天的时候,春阳耐着性子一点一点地把房屋前的荒地给开垦了出来。 她在开垦好的土地里面撒了一把蔬菜种子,外面撒了一把花种子。等待着下一个季节,这里会孕育生长出新的生命。 太阳落山的时候,春阳会把凳子搬到屋子外面,与他一起吹吹风。 若是落了雨,春阳会牵着他的手来到窗前,一起听听雨声。 下雪的时候,春阳会给他穿上厚厚的袍子,与他手牵手到院子里一起踩雪。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9) 又一年后。 颇费了一番周折的老夫妇,来到了这个偏远小村落。 他们一人残了一只手,看得出来,他们之前去丧尸世界的寻觅是不那么顺利的。 十八岁的春阳,自知道他们进村以后,搬了凳子等在了自家院门口。 老夫妇要带走丧尸少年,必须要过她这一关。 “春阳,和我们回去吧。”篱笆墙外站着的老夫妇,打量完这座小屋以后,决定先打感情牌。 春阳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两人,郑重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生活,是她最喜欢的。 千金不换。 “春阳,他是丧尸,你是人类。他总有一日会发疯伤害你的。”老夫妇的话吓到了背后围聚的村民们。 他们一直都以为少年是患了艾滋,没想到少年根本就不是人类。 难怪这两年,他们从未见到过少年的真面目。 春阳知晓老夫妇是故意告诉村民好让她与丧尸少年在这里待不下去的。正是因为知道,她心中才更加厌恶。 “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春阳,你别任性了。我们已经找到了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老夫妇翻出手机相册,上面赫然是春阳叔叔的照片。 春阳扯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宁愿与丧尸一起生活,都不愿意回去吗。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打破了我对世间亲情的想象。我与他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五年,他居然对我生出了别样的心思。要是没有丧尸少年,我早就被他给伤害了。或许,我现在早已经不在这人世。” “抱歉。春阳。我们不知道你和他还有这样的故事。”老夫妇本以为能用她的叔叔换回她的亲情,却没想到她的叔叔居然是这种人。 “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把我与丧尸少年安全带出来,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春阳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丧尸少年正温和地望着她笑着。 他今日穿了一件她亲自手工织的毛衣,带着她给他手工织的毛线帽,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深邃,根本看不出他是异类。 第一次看清楚原谨五官的村民们,交头接耳,不时看向老夫妇,猜测是不是他们说错了。 “春阳,我们找到这儿来,为的就是丧尸少年。你可以不跟着我们走,但他必须要和我们走。”老夫妇见着原谨的瞬间,眼睛都亮了。 他们在丧尸世界是抓了几个丧尸打算研究的,可他们劣性强,极容易伤人,不像是原谨这般性情温顺。 “不行!”春阳挡在了原谨面前,“你们今天休想带走他。他就是我的命!” “春阳,你要懂事。”老夫妇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准备着抓捕原谨。 原谨把少女拦在了身后,直面这两位锲而不舍的老人。 春阳很想把他给藏起来,扯住他袖子的瞬间被他扣住了双手。 她记起,为了不给她带来麻烦,他努力地模仿着她。 为此,他剪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尖利指甲,磨掉了尖牙,保护着容易溃烂的皮肤,学着做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老夫妇试图与丧尸少年沟通,“只要你跟着我们走,春阳就可以获得自由。” 原谨温柔看向身后的少女,与她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很平静很快乐。 他很知足的。 “不行!”春阳紧紧捏着他的手指,坚定地摇头,“不可以。我不要你为我牺牲!” 她不要他死。 她只要他活着! 她要他好好活着! 温柔的大掌落在了她的发顶,红色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颊,原谨狠心地甩开了她的手,往老夫妇跑去。 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他,只希望她自由。 “不要!”春阳声嘶力竭地喊着。 老夫妇没想到丧尸少年真的能听懂他们说的话,见着他妥协,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立刻抓住了他。 村民们沸腾了。 他们团团围住了老夫妇。 村长拍了拍手中的镰刀,带着高原红的脸气得发黑,“你们有什么资格带走我们村的人!” 老夫妇背靠背站住了,试图与他们这群未开化的村民商议,却被扔了好几颗小石头。不想被村民伤害的他们,高扬着嗓音: “大家都平静一下,我们好好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把少年放回来。”村长一抬手,好几个青壮年挤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手里拿着的镰刀、石片,在阳光下都发亮、发尖,老夫妇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商量,只要我们平安离开这里。我们是国家的研究人员,国家不会欺骗你们的。” “国家?”村长第一个表示不相信,蔑视地瞥了两人一眼,“你们要真的是国家的人,怎么就只有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招摇撞骗的,想把我们村的人给带走。人好好一对兄妹,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友爱邻居,也不给村里添麻烦,就你们烦人,要把人给拆散。你们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成人之美?!” “你们别被骗了,他不是人,他是丧尸!”老夫妇揭开了原谨的帽子,又要去扯原谨的衣服。 村民们见到的只是一个瞳色发红,肤色灰白的少年,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纷纷啧起来。 丧尸都是要吃人的。 可少年与少女在村里住了这么久,村里也没少过什么人。 显而易见,这对老夫妇是骗人的。 村长也有些生气,“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矛盾,既然他们已经是我们村的人了,我们就有义务保护他们。你们俩要是识相,自己离开。要是不识相,我们抬着你们离开。” 原谨与春阳隔着人群对视,他见着少女不停地摇着头,一双眼睛哭得绯红。 能困住他的只有她的自由。 如果她要的自由是与他在一起,他的牺牲就是没有意义的。 他几乎不费力便挣脱了身上的绳索,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步往少女方向跑去。 春阳抱着他,放声大哭。 “你要是离开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原谨把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亲昵地与她贴了贴面颊。 她一直叨叨着要去远处的那座山峰采雪莲花,冰雪尚未消融,正是好时候。 设定二十一 七秒记忆的丧尸(番外) 老夫妇最后是被“请”离开村子的。 村长还把两人的画像贴在了村子入口处,禁止两人再度进入村落。 春阳是真的没有想到村民们会为了她与丧尸少年出头,所以挨家挨户地给他们送了自家酿的果醋。 第二天一早,春阳发现小屋门口堆满了各种东西。有风干的牦牛肉,有坏了一只耳朵的小铁锅,有晾干的花瓣……都是村民们回馈的善意。 她一一把它们搬进了屋子里,把它们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村长知晓她收了大家送的东西以后,松了一口气。 村里几十口人,平时关系都密切,就像是一家人一般。只有他们俩不与村里人往来。 虽然大家开始都畏惧他们的“身份”,转念一想,人就活这么几十年,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再说了,不管少年是什么身份,只要他是真心帮助村民致富的,那么,他就是村里人的恩人。 他可没有忘记,少年偷偷给他家门口送了一包青稞种子的事儿。 正是这包种子,让他家在去年雪灾的时候,减免了不少的损失。 据他了解啊,少年还悄悄给村里的不少人家都送了需要的东西。 反正啊,少年是个有心的。 他估摸着啊,女孩子都不一定知道少年做的这些事情呢。 春阳发现现在的日子,才是最美好的日子。 善良的村民们,经常都往小屋门口送各种东西,而且不少都是她所需要的。 她每次收东西进门的时候,原谨就会听到她默默念,这个是村口的某某大爷给送的,那个是水井旁边的某某姑娘给送的,他都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知道这些送礼人的。 收了礼物,自然是要回礼的。 隔几日,春阳便把院子里开放鲜艳的花、长成的蔬菜,都一捆一捆绑好,悄悄送到每户人家门口。 每当她去送礼物的时候,原谨就坐在家门口编织篮子等她回来。 有村民路过,会与他打招呼,他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面也知道咧嘴笑了。 会进小屋的,只有村长。 村长有时候会问他一些关于农作物种植的问题,原谨虽然不能与他用语言沟通,但每次都会给他画一些容易看懂的简笔画。 村长拿着简笔画回去,钻研一两天也就明白了。 为了方便农作物种植,原谨还给村长画了好多种植农作物的现代工具,还贴心地标注了制作流程。 村长按照他给的图,把工具一打造出来,发现是如此的节省力气,恨不得把他当作宝贝给供起来。 后来,春阳发现,屋子门口堆着的东西也就更多了。 一直说要带春阳去采雪莲花的,总是因为种种事情耽搁了。 这日,天气晴好,原谨与她全副武装,爬上了雪山。 两人最后在高山雪线符简的岩缝找到了雪莲花。 记住了村民嘱咐的春阳,虽然很喜欢雪莲花,却并没有采摘,远远观看了一会儿,便与原谨手牵手下山了。 在村子里住的第六个年头,春阳有了自己的朋友。 漂亮的藏族女孩儿,每日都盛装打扮来找她,与她一起在院子里劳作,或是在房屋里绣花。 她们俩有着说不完的话。 像极了真正的姐妹。 春阳注意到自己的朋友真正关注的人是原谨,已经是又一年了。 本该早早出嫁的朋友,拒绝了家里人安排的婚事,甚至搬来了她与原谨住的地方。 某个她去给村民们送鲜切花的清晨,刚出门口的她,因为忘记了家里的钥匙折返回来,听到了朋友在房间练习告白,才明了一切。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甚至装作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 与原谨在同一屋檐下这么多年的生活,足以让她笃定彼此之间的情谊。 朋友家人最后来了小屋,要抓她回去嫁人。 女孩儿当着众人的面对原谨表明了心意。 众人这才知道,原谨曾经在一个深夜救下了被人给推到水井之中的她。她也是在那时候决定以身相许的。 原谨不同于往日的温和,严肃地摇头拒绝了她。 他当着众人的面撩开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块腐败的青色皮肤,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露出了一口尖牙。 女孩儿被他吓到,躲藏到了父母身后。 一屋子的人,立刻就空了。 后面,村长也不来小屋了。 落得清静的原谨,与春阳恢复了原来的平静生活。 春阳想起他吓退女孩那日,总是有些生气。可却又对他发不下去火。 他是多么好的丧尸啊,连人类女孩都能喜欢他。 她都不敢想象他要是真的人类会怎么样。 那么,这村子里的女孩还不排着队等着嫁给他啊。 女孩儿最后还是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嫁人了。 但她嫁人的前夕,找到了春阳,告诉了她喜欢原谨的真正原因,是希望自己也有一个总是照顾自己总是对自己好的哥哥。 春阳想起自己五岁到十岁对村里女孩的羡慕,温柔祝福了女孩儿。 她后知后觉,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羡慕对象。 她,真的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愿望——有一个这样好的“哥哥”。 “希望我们以后永远是朋友。”女孩子告别的时候,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 春阳微笑着与她告别。 如果没有女孩儿,她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百年难遇的流星雨,会在村子上空经过的消息,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一天,原谨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专等这一场流星雨。 春阳有些想笑他,可每次从他面前经过,见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很少见他,这么专注地等待一件事。 那么,这件事,对他而言是极重要了。 终于等来了流星雨! 当第一颗流星滑过夜空,原谨跑进屋把少女给拉了出来,比手画脚,示意她许愿。 春阳闭着眼睛,搂住了他,把头靠在了他的脖颈处,温柔许愿道,“要与身旁的少年,一辈子在一起,健康、平安、顺遂。” 璀璨星河,是人间美好。 而在人间所有美好的存在里,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她总是最爱他的。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1) 原府。 “少爷,太太叫您过去。少奶奶也在。”跟班阿强推了推趴在桌上看书的主子。 原谨把书合起来往边上一放,叹了一口气道,“你先过去吧。我马上过来。” “少爷,太太好像很不高兴,你可千万别磨蹭啊。”阿强不放心地叮嘱着。 “知道了。”原谨把阖上的书捡起来又盖在了自己脸上。 他这次的身份仍然是渣男。 他求娶了青城最大富商商家的大小姐,商彩云,为的却是商彩云的陪嫁丫鬟颜青。 颜青倾心商家少爷商彩楠,根本对他不动心,他为了得到颜青,百般迫害商家,迫害商彩云的弟弟商彩楠。 颜青为了心上人,假意屈从他,要求他必须娶她为正室。 他为了得到颜青,丧心病狂地枪杀了自己的原配妻子。 最后,在他准备的新婚之夜,颜青用沾了毒药的簪子刺进了他的胸膛,而后自杀了。 折返回来的阿强见着少爷还在那儿坐着发呆,没忍住又吼了一嗓子。 原谨发现这个小跟班有点横的诶,比自己这个少爷做派还要少爷。转念想到,阿强小时候救了他一命,是凭本事豪横的,默默走了出来。 阿强跟在他身后,继续念叨,“少爷,这个书是不能经常看的。看多了容易变成傻子。你看阿强我就从来不看书,我多机灵……” 原谨不时机械点头,当作是对他的配合。 来到花厅,原谨第一眼便看见了满脸忧色站在门口的丫鬟颜青。 嗯,容貌算不上美,可眉眼之中自有一股倔强之气,是挺让人有征服欲的。 颜青见着他过来,就像见到了救世主,却又碍于花厅里坐着的原夫人,跪在了他的面前,默默不语。 原谨有些庆幸他的真面目还没有显露。至少,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娶商彩云的真正目的。 他给了阿强一个眼神,而后面目表情地走了进去。 颜青被阿强扶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阿强比了一个“嘘”。 原夫人见着原谨过来了,更是愤怒。 多年的好修养,没有让她对儿媳妇破口大骂,却指着打开的盒子,示意儿子去看。 原谨望了一眼,盒子里是一张雪白的锦帕。 恍然记起,新婚之夜他因为高兴喝得烂醉,根本就没有与新娘行周公之礼。 商彩云也明白这锦帕雪白的原因,可她个性高傲,并不愿意与婆婆解释,因此进来以后一直都低着头,一声未吭。 “母亲,这与彩云没有关系。”原谨跪在了新婚妻子的身旁,诚恳认错道,“是我烂醉。” 倔强的商彩云意外望了他一眼,委屈浮上心间,眼中水汽氤氲,如云彩一般明艳的面庞落下泪来。 她愿意嫁入原家,嫁给原谨,不是为了原家的社会地位,也不是为了原家的财富,而是她真心真意的喜欢原谨这个人。 在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她就对他一见钟情。 所以,知晓他亲自上门求娶自己,她忙不迭地就去求了自己的母亲答应。 可新婚头夜,她就有些后悔了。 因为她在新婚丈夫醉酒的呢喃之中,依稀听到了“颜青”的名字。 她打小就知道颜青比她更受人喜欢。 颜青名义上是她的丫鬟,可她的父亲看重颜青,让颜青和她一起读书识字;她的弟弟商彩楠,从小就听颜青这个丫头的话,对颜青比对自己这个亲姐姐还要亲;颜青在下人们间也很有脸面,管家福叔对她比对自己这个正宗的商家大小姐还要恭敬。 所以,就算她的新婚丈夫也喜欢颜青,她是一点都不意外的。 她只是想不明白,颜青一个颜色半点都不出挑的小丫鬟,是怎么笼络了她身边这些男人的心! 原夫人见着儿子解释了,垂眸瞥了一眼默声哭泣的儿媳妇,心里才没这么膈应。 原家是最重礼教的人家,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娶进门的新媳妇个个都是家世清白、身份明证的。要是新过门的儿媳妇是个不端正的,她自然是要清正家风的。 “好了好了,新婚第一天,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她收了些许不耐烦,侧脸瞥了一眼身边的张妈,让她去把商彩云给扶起来。 商彩云心中还在赌气,可老嬷嬷的力道那么大,她拖也硬被拖起来了。 原谨看出了她心里的不情愿,礼貌托住了张妈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扶着,温声道,“母亲,彩云还没有敬您婆婆茶呢。您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就不给红包了吧?” 到底是自己肚皮出来的,知道给自己台阶下,原夫人面上阴霾散去,口吻同样温和,“你呀,就知道惦记红包。现在啊,你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以后可要好好开创一番事业,不要辱没了我们原家的名声。” 说完,从下人递过来的托盘中抽出两个大大的红包,一人给递了一个。 商彩云就算再骄纵,也知道现在不是拿乔的时候,接过红包,主动给婆婆奉了茶,赔笑喊了一声,“婆婆”。 现在新婚丈夫对她的心意有几分,尚待确定,婆婆这儿要是得罪了,在原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就算心里被冤枉很不舒服,她也得撑过这会子。 原夫人凝眸望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接过,小小喝了一口,点头应了一声。 原谨知晓母亲心结还在,对这个儿媳妇还持观望态度,可商彩云这儿也需要安抚,于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想到对方对自己那么抵触,差点把自己的手给推出去。 他灵活把手指扣入了对方掌心,抓住了她细长五指,这才低笑道,“母亲你就放心吧,彩云端庄贤惠,必然会好好辅佐我的。我们俩啊,一定不会辱没了原家的门楣。” “那我可就等着看了啊。”原夫人假装没有见到儿子的小动作,端起茶杯又啜了一口。 屋内的下人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为这沉重的气氛又添了一笔。 商彩云没想到原谨这么大胆,当着婆婆的面就敢握自己的手,有几分羞臊,又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红了耳朵,低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倒有了几分刚进门的小媳妇的样子。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2) 颜青一直都偷偷观望着屋内的情况,见着姑爷偷偷去握自家小姐手指的时候,这提着的心才渐渐落回了原处。 小姐出阁的时候,自家老爷和夫人特意嘱咐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不能让小姐被婆家的人欺负去了。 今天一早,她还在门口等着伺候醒来的小姐呢,就见着原夫人身边的张妈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来了新房。 她本是要阻止张妈的,却被拦在了门口,也不知道张妈进去做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原本严肃的脸更加的板直,像是要吃人的样子。 然后,小姐就被原夫人叫到了主屋。 她放心不下自家小姐,又不想看着自家小姐被责罚,只好巴巴守在门口,等着姑爷过来好为自家小姐辩解一两句。 她低着头,看着姑爷与小姐牵着手从自己面前走过,感慨自家小姐果然没嫁错人,姑爷始终是护着自家小姐的,心中欢快,面上的表情也愉悦起来。 商彩云唤她名字,唤了两声都不见她有动静,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次,颜青才回过神一般抬头,众人望见的便是她一副舒心自得的样子。 颜青自知做丫鬟的本分,立刻收束表情,问小姐有什么事情吩咐,同时心中暗恼,自己刚刚怎么就大意了,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失神。 商彩云暗地里摇了摇头,到底是自己高看她了,一个比自己小上三岁的小丫鬟,就算心机深重,能深重到哪里去。 “我有些不舒服,你扶我回房去吧。”她缓了缓声气,像是有几分气弱的样子。 她可不想再继续和原谨待下去。尤其是知道他对自己贴身丫鬟存着那样的心思。 原谨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知晓怕是以前的自己在不知道的什么地方露了马脚。但日久见人心,他并不怕考验。 再者,他最近也的确有事情要忙。 他沉了声,颇有些冷肃的样子,“颜青,你好好照顾少夫人。” 商彩云在他提起“颜青”名字的时候,就在留心观察他面上的细微表情,想要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见着他说完这话,放开自己的手就大步离开,没有一点对颜青的留恋的意思,她这心里,还有点怪怪的感觉。 若是他真的对颜青有意,那他未免也装得太好了吧?! 可若是他对颜青无意,他在新婚之夜,念叨“颜青”做什么! “小姐”,在原家其他下人的眼神下,颜青赶忙改了口,“少夫人,我们回房休息吧。” 商彩云把手递给了她,没有心思去打量她这个小丫鬟了。 主屋里坐着的原夫人,目光在檀香桌子上放着的木盒子上转了转,眼眸沉了又沉,缓声道,“别忘了提醒少爷陪少夫人回门的事情。” 张妈把木盒子收了起来,点头称是。 商府。 今天是姐姐的回门日,商彩楠起了一大早就等在了院子里,把自己给姐姐准备的一些小玩意儿是整理了又整理。 他那本就文弱的身形在这堆小玩意面前更显得羸弱,身边伺候的小厮文竹忍不住提醒他道,“小少爷,您已经整理了七遍了。东西不会错的。大小姐知晓您为了她准备这么多东西,心里自然也是感动的。” 商彩楠咳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说是这么说,他到底听了文竹的话坐了下来休息,右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在这宽大的袖袍中,藏着他给心上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固然是想对姐姐好,可他今日为姐姐准备这么多的东西,是为了求姐姐一件事。 原家马车停在了商府,驾车的阿强下了马车,为自家少爷掀开了车帘。 原谨长腿一跨,轻而易举便从马车上下来了,转身去扶自己的妻子。 要不是张妈提醒,他还真的忘记了陪商彩云回门的事情。 他记起也就是在回门这日,商彩楠问姐姐商彩云讨要颜青,被他给拒绝,而后他一点一点露出了狰狞面目。 转念,他便已经想好了,等会儿要是商彩楠再讨要颜青,他不会再干涉。毕竟颜青的确不是他会喜欢的菜。 商彩云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长袖旗袍,外面罩了一件丝绒的无袖背心,如云彩一般明艳的面庞精心打扮过,在霞光下像是蒙上了一层动人的滤镜,一双秋水般的眼眸向你望过来的时候,任是无情也有几分动人。 她凝眸盯着自己的新婚丈夫望了好一会儿,这才把纤纤玉手放置在他温暖的大掌中。 她刚一接触他温暖的皮肤,便被他一把攥住了手指,而后给扶下了马车。 身体的温度经由手指传达,从未与男子有过肢体接触的她,缓慢垂下了眼睫,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微微咬了咬唇。 她自然知晓原谨是帅气俊朗的。不然,她也不会对他一见钟情。 可刚刚,她发现他也是危险的。 他的手掌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这样的茧子出现在大家少爷的手上很是不合时宜。 他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底下,掩藏着汹涌的暗潮,这二者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屏障,只要你突破了,等待你的便是…… “少夫人……”见着她走神,跟着回门的颜青立刻走到了她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 商彩云慢慢抬起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恢复了原有的光彩。 就算原谨这人再危险又怎么样,她可是他的妻子。就算他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什么,总不会对自己下手。难不成会枪杀了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情还真的发生过。 原谨见她脚步慢了下来,扭头望了她一眼,正好撞见她盈盈的眼眸之中。 她那双又大又亮如云彩般透澈的眼睛清晰映照出了自己俊朗英气的面容,他刻意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她有些慌乱,脚步也有些踟蹰。 “以后不要用这种眼神望别人。”原谨把她的五指扣紧,微微用力,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 商彩云低声嘟囔了一句,他只当没听见。 不解风情的阿强站了出来,一板一眼道,“少爷,少夫人,该进去了。”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3) 原谨进门还在回想她那句嘟囔“我才不会这样看别人呢”,低声笑了一下,被商彩云精准捕捉。被当事人抓到,他可一点都不慌,笑容更加明朗,眼中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和气息。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怎么那么好看呢,心中波澜微起,一圈一圈荡漾开去,她别扭地把头偏了过去,假装打量风景。 原谨也假装没注意到她的羞赧,只是他掌中扣着的手指逐渐开始升温。 他的新婚妻子,比想象的还容易害羞呢。 见着着急忙慌迎过来的小舅子商彩楠,他收敛了眼中的真实情绪,换上了平日里的温和。 “姐姐,姐夫,等你们一天了,可算是到家了。”商彩楠礼貌拱了拱手,趁着和两人说话的时机偷偷去瞧姐姐身后站着的心上人颜青。 颜青见着长身玉立,文弱白净的少爷,目光忍不住落在他那泛着白意的唇上,眼中多了几丝心疼。 她就知道,她一旦离开他,他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她临走时候,给他准备的那些药,他肯定也没有按时吃。 商彩云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弟弟与丫鬟之间的事,因此并没有注意两人的那点异常,倒是原谨把这一幕看在眼中,有心想着成全两人。 “你姐姐身体有些不适,进去说话吧。”他扯了扯自己妻子,对小舅子温和点了点头。 经他这么提醒,商彩楠迅速回了神,开始关心自己姐姐。 今日,他还得问姐姐讨要颜青呢。他可得把姐姐给哄高兴了。 商彩云意外瞧了他一眼,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 以往的时候,他可没想起关心自己这个姐姐,经常与自己斗嘴,两人一吵就是几个小时呢。 不过她当场也没有表现什么,只是温声回答道“没什么大的问题”。 三人一进门,商母就把女儿唤来了自己身边仔细打量。 商彩云见到母亲十分动情,明明才出嫁却像是分开了许久,眼中碎光已经开始打转。 商父板着脸望着原谨走进来,在原谨与他请安后,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 他知晓原家与商家之间的差距,人人都知道女儿嫁给原家,是他们商家高攀了。可女儿是原谨本人亲自求娶的,他这个老丈人坐得有底气。 只是希望,原谨不要辜负了他的女儿。 商彩楠立在中央,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怎么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商家少爷,就被忽视了,好像他才是这个外人。 好在他还有他的颜青。 他悄悄扭头望她。 自进府,颜青一直都在找商彩楠,见到他后目光若有似无的一直都笼在他的身上。 此刻,两个有情人四目相对,双双都红了眼。 “岳父,岳母,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我们饭桌上聊。”原谨见着商家一个孩子已经哭出了声,另一个即将要哭了,不着痕迹地给出了建议。 他这也是给商彩楠机会,毕竟饭桌上谈事情要比其他时候成功率高许多。 依他现在来看,就算他不再是颜青与商彩楠之间的拦路虎,恐怕商家父母也不会同意颜青进门当正妻。 颜青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可她心高气傲,是绝对不会愿意当妾的。 商彩楠对父母一向畏惧,虽然愿意为了颜青拼一次,可后面能不能一直坚定,这可不好说。 商母像是才注意到自己这位女婿一般,招手让他过来,抓住他的手与自己女儿的手相贴,不停嘱咐两人,婚后一定要相互敬爱,不要做对不起对方的事。 原谨温和地一一应了下来。 商母这才像是放了心,松开了女儿的手,原谨则直接把新婚妻子的手握在了掌心。 她的手指有些发软,想来是刚刚哭得太厉害的缘故,害怕她晕倒,挡在了她身后,一只手扶在了她的腰际。 见状,商母的心彻底定了。 她的女儿可是蓉城最美丽最有教养最有才情的姑娘,凡是见过的公子哥没有一个不对她动心的。可她这女儿是个死心眼,二十年来只对原谨动了心,非要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成全。 为人父母的,哪里有狠心让儿女不高兴的。 原谨人长得俊朗,性子温和,家世也好,她和丈夫没有不满意的。 可正好是原谨家世太好了,他们商家上赶着那就叫高攀啊。 若是他们猴急着赶了上去,背后不知道多少人吐唾沫星子。 好在原谨是个知礼的,三媒六聘的把自家女儿给娶进了门。 现在看来啊,女儿的眼光还真不差。 这蓉城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像原谨这般优秀的男子。 几人各怀心事,移步去了饭厅。 酒菜是早就已经备好了的。可今日在座的商家人都没有心情吃喝。 原谨只好反客为主,劝着众人用了一点。 商彩楠自坐上饭桌,目光有意无意都在望着颜青。 他知晓现在是个开口的好机会,可他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被父母寄予众望,要是父母知晓他沉溺儿女私情,对他失望,那可怎么办呢! 颜青倒是不晓得他今天要做的事,只是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因为她陪大小姐出嫁的前一晚,少爷亲自来找过她,两人在那晚互明了心意。少爷向她承诺,他一定会八抬大轿把她娶进门。 小舅子一直磨磨蹭蹭的,原谨想着帮他一把,直接点了他的名。 “姐夫,怎……怎么了?”商彩楠紧张得有些结巴。 “你也十八岁了,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可以做主了。”原谨点到为止。 商彩云泛着示意的明亮眼眸闪了又闪,她总觉得新婚丈夫这话中有话呢。他是不是知道彩楠今日要做些什么。 商彩楠不晓得姐夫突然和自己说这话是做什么,但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尴尬。 今日是姐姐的回门宴,他在饭桌上问姐姐要贴身丫鬟似乎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情。而且传了出去,说不定姐姐还会被原家轻看…… 他给自己找着理由,慢慢把手抵在嘴唇上咳了一声,温文有礼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夫教诲。” 到底人年轻,胆子不够大,原谨见他还没有做好和家里抗争的准备,开始转移话题。 一直站在饭桌边上等待伺候的颜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4) 当晚,众人都歇下了,商彩楠悄悄翻墙来见了颜青。 颜青自是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的,因此一直都在等待着他。此时见到他来了,眼睛都亮了。 “嘘。”商彩楠望见了她熠熠生辉的眼睛,滚落在草地上。 颜青立刻扶起了他,轻轻拍着他身上沾染到的泥土,压低了声音,嗔怪道,“有门你不走,翻墙被别人撞见了怎么办?!” 好在这是夜深,院子里的小姐和姑爷也早就歇下,不然…… 月光下,商彩楠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直接递给了心爱的姑娘,温柔多情的眼眸像是在闪着光,“瞧瞧。” 他可不介意姐姐姐夫撞见呢,他只是有些怕父母对他失望。 “我不瞧。”颜青把盒子推给了他,背对着他道,“要是被别人发现了,我解释不清楚。” “这是我偷偷送你的,连文竹都不知道。”商彩楠有些急了,去扯她的袖子,哀求道,“好颜青,我是不会辜负你的。你就收下吧。” 颜青仍然没有转向他,身形板直,如风中倔强的柳树,“你要是心里真的有我,你就该想法子把我从原府要回来。” 她若是一直留在原府伺候大小姐,她和他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慢慢改变的。 “好颜青,你听我说。”商彩楠走到了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自己,“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敢对天发誓。我只是需要时间。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从姐姐身边要回来的。” “真的?”得了他的再次允诺,颜青心中也没那么悲观了,这才有了心思去望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商彩楠见她表情缓和,态度松动,献宝似的打开了盒子,温润如玉的翡翠雕花簪子在月光下像是发着光一般,两人都为之震惊了。 “不行,我不能收。”这是颜青下意识的反应。 这样好的翡翠簪子,一看就不是下人能够用得起的。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她就是有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颜青,这簪子上刻着你的名字。要是你不收,我就砸了它。”商彩楠来了少爷脾气,说着就把簪子拽了出来,要扔在地上,颜青立马伸手阻止,两人手指触碰在一起,互相都吓了一跳,双双背转了过去。 没过好一会儿,双双又转过来,抱在了一起,借着月色互相低下了头去。 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乌云忽然遮住了这明朗的月亮,原本清明的院子里黑沉了下去。 熄了灯的房间中,商彩云与原谨两人默不作声地回了床上。 原谨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商彩云却是把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心上。 今夜,本来她是早就要歇下的,可这屋子只有一床被子,她心里因为原谨新婚夜念叨“颜青”名字一事儿还有些膈应,所以吹灭了蜡烛还不愿上床。 原谨本人呢,也不知道有什么心事,一直坐在静默坐在窗边思考。 于是,她与原谨两人谁都没有先去床上,这么一磨蹭就磨蹭到了后半夜,然后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男女说话的低语声。 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与弟弟之间会有这种关系。静了好一会儿,她转身瞥向边上无动于衷的男人,嘴唇翕动,“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谨想了想,回答道,“我们成亲那晚。” 他想,若是他真有露马脚的机会,那么也就只有成亲的那晚了。那是他与商彩云的第一次独处。 “你当时是不是也像我这般震惊。”商彩云已经自发地给他找好了借口。 她们商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她的弟弟以后要娶的必定也是门当户对的女子,所以原谨这位姐夫知晓商彩楠与她的贴身丫鬟之间有私情之后,默默地把这事儿给记在了心里。然而,那毕竟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他不好开口对自己说这事儿,所以醉了酒以后才泄露了心事,唤了“颜青”二字。 原谨轻飘飘瞥了她一眼,应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他还不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已经脑补了许多的事。 “唉~”商彩云叹了一声。 今晚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她的弟弟与颜青两人互相情投意合,可两人的身份毕竟有着差距。 “你怎么看他们俩的事儿?”她小心地撞了撞原谨的手臂。 今天下轿的时候,她原本对他是有些怕的,可今晚上撞见的事情,无形之中拉近了她与他的心理距离。 “有情人自当成全。”原谨可不想让她继续怀疑自己与颜青之间的关系,话语格外铿锵有力。 商彩云掀了掀眼眸望向黑夜中他并不明朗的轮廓,有些意外他的豁达,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可颜青若是真的与彩楠在一起,她必定当不了正妻。” 她的母亲她是了解的。她从有记忆始,就没见自己母亲对颜青态度好过。母亲不喜欢颜青,自然也不会给颜青正妻的名分。 “你觉得颜青不配当彩楠的正妻吗?”原谨有些好奇她此刻的想法。 当然,就算她说不配,他也是理解的。毕竟这个时代封建礼教的思想仍旧盛行,人与人之间仍然有着阶级性与等级性。 商彩云思考了好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并不是觉得颜青不配当弟弟的妻子,而是在大环境下,颜青很难成为弟弟的妻子。 扪心自问,颜青的才学与才能是不输于她的。有的地方,甚至比她还要强。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嫉妒颜青。 可就算嫉妒,她也清楚明白她与颜青之间的身份有别。 颜青就算再出色再有才干,都是越不过她这个大小姐去的。 她的回答比原谨想象的要好,他意外挑了挑眉,没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而是脱了鞋上了床。 “诶诶诶,你……”商彩云伸手要拦他,却被他捉住了手指。 原谨轻佻在她之间吻了一下,“明日还要早起,为夫就先睡了。” 商彩云红了面颊,心里忍不住嘟囔,真是要命了,以前的时候怎么没见他这么无赖呢。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5) 虽是这样想,她还是脱了自己的鞋袜,乖乖躺到了他的身边。 他好像真的困极了,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她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挨他近了一些。 他是自己一见钟情喜欢的人啊,白日里还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可在这黑夜中,她没理由继续隐瞒。 男人翻了个身把她抱在了怀中,大掌强势搂住了她的腰,她只觉得腰部那块肌肤烫得吓人,胸膛里跳动的心速度也加快了,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随时都要去到未知的方向。 均匀的呼吸声响在她的耳侧,独属于男人的雄厚气息提醒着她,她现在已经不再是未出嫁的少女了。她有了丈夫,她已经身为人妻。 渐渐地,睡意浮了上来,心跳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复了原样。 她轻轻把手压在了男人的大掌上,与他肌肤相贴,而后沉沉睡去。 院子里互诉衷情的男女,却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两人一直说到天明才不舍地分开。 于是,早饭桌上,商父商母都见到了儿子那双黑眼圈明显的眼睛。 当然,不止是他们见到了,原谨与商彩云也见到了,两人还额外多关注了颜青一眼。 颜青有些心虚,明明是没有人知道的事情,还是深深把头低了下去。 吃完早饭,商父忙着打理店铺的事情出了门,商母叫上了女儿女婿去金店,想要给女儿再添添妆。 无论如何,总是不愿让原家把自家给低看了去。 商彩云自从知道弟弟与颜青之间的事儿以后,也不想为难两人,尤其今早见到两人都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特意把颜青留在了府中。 原谨瞧了她一眼,眼中有着赞许。 她心中莫名喜悦起来。 她可不是那种坏女人。 至少,不和她抢喜欢的男人,她是不会刻意为难的。 商彩楠身体自出生就一直不怎么好,一向都是不怎么出门的。自然也是留在院子里读书的。 众人离开后,他支开文竹去买笔墨,又悄悄去找了颜青。 金店摆在大堂的首饰都有些老气,原谨扫了一眼,都没找到合适商彩云的。 阿强心中知会,去喊来了老板要了包间,让他把珍藏的都拿出来给主子挑选。 商家虽然也算得上有家底的人家,可却从来没享受过这般的待遇。商母与商彩云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原谨会说话,哄着两人给买了几套合适的,顿时见着娘俩皆眉开眼笑。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是好的。 给商彩云挑的金镯子精巧却又别具匠心,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大家手笔。 商母本意是给女儿添妆,自然是打算出钱的,先前一步去结账的时候,店家却告诉她,这是免费送的新品,以后要是喜欢可多多来选。 她攥着镶着珍珠荷包的手指紧了紧,这原家倒是比她与老爷想象的还要有地位。 三天回门很快结束,临走的时候,商母与商彩云依依惜别。 上了马车,原谨对还在擦眼泪的妻子道,“若是你不舍岳母,随时都可回家看望。” 商彩云用帕子擦干净了泪水,摇了摇头,“我既已经嫁人,就该好好尽媳妇的本分。天天往娘家跑,别人要说闲话的。” “你倒是乖觉。”原谨调侃了一句便放下了帘子闭目养神。 商彩云回味着他这句话,一时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车外的颜青,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门口站着的商彩楠。 这三天,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对彼此的了解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深。越是这般,越是让人难受。 她多恨自己只是丫鬟,而不是什么大家小姐。 商彩楠把她对自己的那片真心看得明明白白,越是如此越觉得自己没有担当。 这三天,明明自己有无数的机会开口把她要到自己身边,可他硬是一次都没有。 他是个懦夫! 是个明明白白的懦夫!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因此,他根本不敢直接去看颜青。 马车渐行渐远,商母脸上的眼泪也被吹干,她转身进府的时候,望见儿子面上一片泪痕,心中感动。儿子到底是懂事了,知道心疼姐姐了。 这样一想,她觉得也该是时候给儿子物色合适的妻子了。 回了原府,商彩云与颜青都有些不适应。 因为儿子新婚夜没有与儿媳妇同房的原因,原母一直没有放松对新媳妇的关照,一直都派张妈在两人身边盯着。商彩云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张妈原封不动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商彩云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不仅自己小心翼翼的,还嘱咐颜青做事要谨慎一些,不愿惹原府这位最尊贵的夫人生气。 她当然也明白婆婆的心结,有心证明自己的清白,想要与原谨圆房。 可她的丈夫原谨呢,自回府以后,就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已经好久没有与他同桌吃饭了。 不仅如此,她也好久没见到丈夫身边的小厮阿强了。 原谨最近在忙什么呢,忙着追查山匪的事。 这群山匪是打了败仗的流寇纠结而成,各方各面的人都有,也有着自己的武器装备,因此心也比正常人要黑许多,经常做些烧杀抢掠的事儿。 偏偏衙门的人打不过他们,也抓不到他们,只能任由他们逍遥。 这群山匪前不久刚犯下大案,抓了山下一户人家,杀了老头与瘦弱的读书人,抢走了婆婆与媳妇儿,把人糟蹋得奄奄一息给丢下了山,害得两人活生生被野狼啃死,彻底激怒了衙门。 原父生前一直都与衙门交好,衙门遇到这棘手的大案,自然就想到了原谨。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除山匪的事儿,衙门禁止任何人透露出去。 这伙山匪,也是原谨要除的。 无他,人的欲望是得不到满足的。这群山匪不会仅仅满足于对平民下手,以后会把注意打到商家与原家的身上。 与其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把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6) 满身是血的原谨从马上掉落在原府门口,可吓坏了看门的下人。 得到消息的原母与商彩云两个女人是一路小跑出来,见着自己儿子|丈夫这般模样,心跳都慢了半瞬。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请大夫!”还是原母率先回过神来,吩咐着下人。 距离她最近的下人,被她这么一吼,像是回了神,脚下带风地跑了去。 商彩云眼中水光凝聚,站在那儿,手脚已经无措了。 她在害怕,在恐惧。 她不敢想象原谨死了她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告诉原谨,她对他的心意呢。 她是那么的喜欢他。 她对他是一见钟情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离开了,留她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她有什么意思。 她甚至没有与他有夫妻之实,她还没有来得及给原家留下一个后代……他怎么可以死!他怎么能死! 颜青的胆子比所有人都要大,她直接跑去扶起了原谨,触摸了他的颈动脉,温热的脉搏很强劲,于是她说话也有了底气,“少夫人,夫人,姑爷没事。” 原母张着嘴长长吸了一口气,她刚刚差点就犯了心脏病。 她中年丧夫,已遭逢人生剧痛。若是儿子也出了事,她也不想活了。 “婆婆,我们先把原谨给搬回房吧。”商彩云用眼神征询着婆母的意见。 她心中知晓,婆母这时候必然是不会拒绝她的。 心有余悸的两个女人,现下因为同一个男人有了共同的心境,看待彼此都有了不同想法。 原母点了点头,声音泄露了几分衰老,“你来处理吧。” 她到底是年过四十的人了,不再年轻了,没必要继续逞强。 有了她这句话,商彩云支使原家的下人们也有了底气。 她让张妈去烧了热水,好给原谨洗澡,又让颜青去厨房做些清粥小菜以备原谨醒来以后食用。她自己,则一直陪在原谨的身边。 她要等着原谨醒来。 原谨睁开眼,还以为自己会在新的小世界了,见着的还是如云彩那般艳丽的面庞,意外眨了眨眼睛。 商彩云见他睁开了眼睛,一下子扑到了他面前,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串一般掉落在他的脖颈之中。 “我又没死。”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 为了除去那群作恶多端的山匪,他亲自乔装上了山,与山下埋伏的衙门的人里应外合,与山匪们很是恶战了一场。 确认把山匪们一网打尽以后,他抢了一匹快马,直奔家中。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他只知道他很想回家,很想见到与他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只是他这身体素质还是不够强悍,他倒在了大门口。 晕倒之前,他见到了看门的下人惊恐的眼神。 他想,年轻的小伙子一定被自己给吓坏了。 “你怎么这么胆大!你怎么这么胆大!”商彩云的手在他肩上敲了又敲,眼泪仍然不间断地流着。 衙门已经派人来告诉她们,原谨最近在做的事情了。 他一个有妻有母的男人,竟然不要命似的独自上山当衙门内应。 她都不敢想象,要是那群悍匪怀疑了他的身份当场把他给枪杀了,她和婆母该怎么活。 本来缓了一些心神的婆母,也是在听到衙门中人夸奖他的“英勇”之后,晕了过去。 没给他用上的大夫,直接去了婆母的院子。 “你怕我死?”原谨挣扎着坐了起来,握住了她的双手细细抚弄。 他是知道她对自己的情意的,可他更想听她说。 “我巴不得你死了才好呢!”商彩云生气他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赌气说了气话。可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抽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刚刚说的话不算数。” 原谨被她逗笑,一把把她搂入自己怀中,嗓音低沉而又得意,“我知道你舍不得。” “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她使劲想要推开他,却在听到他痛苦闷哼声后呆呆停了下来,关顾道,“怎么样,没事吧,是不是弄疼了你?” 可她明明记得清楚,她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除了几处淤青伤痕吓人,根本就没有伤到要害的地方啊。 而且,那几处淤青伤痕也都在腿上、腰侧。 她刚刚推的可是他的肩膀。 “彩云”,原谨柔声唤她。 她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假的。 就在刚刚,他真实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爱意。 慢慢反应过来的她,面容羞赧,却微微低下了脸,不与他对视,责怪道,“你骗我。” “我的确骗你了。” 她听到他这话猛然抬起头,却被他用手指给按住了脸颊,轻轻地揉搓着。 “我骗你的事情,你确定想要知道吗?” 他的话语是那样的温和,他的动作也是那样的轻柔,他的双眼也满是柔情。她却不敢也不愿意听他说骗了自己的事情。 她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浑身都在抗拒,“我不要听。” 她没有听到,他说的就不算数。 “你不愿意听,我却是要说。”原谨悠悠叹了一口气。 “我要出去。”她使劲地想要逃离他,却被他紧紧攥住了手腕,而她不想听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 “与山匪斗争惊险,险些就被他们识破丢掉了性命。从山匪窝出来,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只知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见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彩云,你是我的妻子。你要陪伴我一生。如果下次还有这么危险的事情,我再也不会去做了。” “因为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我也不想徒留你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她像是傻了,又像是魂魄刚刚回体。 她以为他骗自己的事情是,他求娶自己是别有所图,或是他对自己根本就没有心。 她刚刚听到的却是……她听到的是他对自己…… “彩云,你知不知道,我见你的第一眼便对你钟情。”温柔的男声响在自己耳侧。 腾地一下,她红了整张脸。 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对他才是这般感觉。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7) 醒来的原母气都不带歇一口的,立刻去了原谨院落。 在门口,她听到了小夫妻俩正在说话,抬手制止了张妈开门。 许久以后,她慢慢转身踱步回了自己院子。 张妈跟在她身后,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张妈,你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原母,卸下了强势的伪装,甚至有些软弱的模样。 张妈体贴地为她按摩着肩膀,温声劝道,“少夫人今天处理事情有条有理,我倒是觉得夫人您该好好享享福了。” “是啊。她比我想象的要强许多。今日……今日……”她抬手抵在自己额际,眼泪淌了下来。 要是她的心肝,她的宝贝儿子,真的出了事,她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夫人,好好休息,缓缓精神,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张妈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 她虽是下人,对少爷的心却是与夫人是一样的,都希望这个家平安无事才好呢。 晚上的时候,原谨来了母亲的院子。 他知晓他行为莽撞,定然是惹她担忧了。 因此进了房门没有多话,而是静静跪在了她腿边赔罪。 原母回房本是准备好好休息的,可是她怎么睡得着。 她还在跳动的心也不允许她就这么睡着。 她让张妈抱来了账本,一本一本翻着,可心思全不在这账本之上。 直到门外传来了沉厚的脚步声,她这才回了神。 她低头,望向她的儿子,这是她这一辈子的骄傲。 他的五官与他的亲生父亲是那么的相像,以至于有时候她在他背后都会错认。 她出于私心,并不与亡夫希望儿子光耀门楣的愿望一致,她只希望她的儿子这辈子能够平安顺遂。可是她的儿子到底流着原家人的血啊,这一辈子都是不甘平庸的。 她眼见着她的儿子一点一点地兴旺了即将没落的原家。 “母亲,儿子知错了,你不要不理我。”原谨轻轻去扯她的袖摆,把脸靠在了她的膝头。 这位神情肃穆的妇人,在丈夫中年早逝后,以一己之力撑起了这个家。她总是一副随时做好要挑剔的样子,是因为她年轻时候吃过了许多苦。是岁月和经验告诉了她,她不能用美丽支撑接下来的生活。而年轻时候,她也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 “你没有错。”原母温和地把手搭在了儿子的脸颊,摸到了他冒出来的浅浅胡茬。 他是自己的儿子,可他现在也是别人的丈夫。 他对这个家有责任,他现在也对另外一个女人有责任。 “母亲没有生你的气。”她俯身望他,望向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爱情结晶,温和宽厚地叮嘱道,“彩云是个好媳妇儿,你日后莫要辜负了她。” “母亲,我们原家的家风在这里。你和父亲的榜样在这里,我不会做对不起彩云的事情的。”原谨仰头与她对视,一双黑沉的眸子静静倒映出她的影子,让原母开始恍惚。她低声道:“你是我原家最出色的孩子,母亲以你为荣。” 原谨握紧了她的手掌,从容而又坚定地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动。 一直等在婆婆院子门口的商彩云终于等到了丈夫出来,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紧紧抱住。 她推了他腰一下,声音羞赧,“张妈还在看着呢。” “彩云,母亲说以后就你管家了。”温和的话语伴随着凉风送入耳中,她有些不可置信,“母亲什么时候说了?!” “母亲很喜欢你,让我不要辜负你。”原谨把下巴放置在她肩胛下,棱角分明的下颌骨抵着她很痛,可她一点都没在意,她现在满心都是母亲让她管家,母亲认可了她这个媳妇这件事。 “母亲真的这么说了吗?”她咬着嘴唇小小声又问了一句。 她在确认他没有骗他。 “嗯。”原谨重重点头。 小夫妻二人说悄悄话,张妈也不好一直再看下去,转身回了房间,一向严肃的脸上罕见出现了笑容。 家庭和睦,这是比家族兴旺还重要的大事呢! 小夫妻两人身后站着的颜青,则是满脸艳羡地盯着两人相拥的背影。 她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与商家少爷正大光明在一起呢。 要是商家少爷像原谨一样有魄力,有能力就好了,这样便没有人不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了。 她又在想,她不该拿商家少爷与原谨做对比的。 商家少爷只是一介文弱书生,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可他文质彬彬,与她相处一向都是有君子之风。她怎么可以对他有过多的要求呢。她真是不应该啊! “颜青,你回房休息吧。今天不用伺候了。”醇厚男声响起,心思浮动的女孩猛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月光下,她眼神沉静如水,平添了几丝说不出道不明的魅力。 原谨只看了一眼便快速把眼神挪开,倒是彩云一直沉浸在她的眼眸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那我便回去了。”颜青被自家小姐的眼神盯得害怕,急忙转身往回走,那样子像是遇着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惹得原谨不禁发笑。 “不准笑!”心知他是在笑自己的彩云没能控制住吼了他一声。 “好了,为夫不笑便是,小娘子莫生气了。”原谨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 “哼。”她背转过身去,忍不住吃味道,“我才是你的妻子呢。” 他怎么可以笑自己呢。她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自己的丫鬟罢了。哼,她虽然一直在看颜青,可是她有用余光去偷偷看他的。他还算老实,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去。 原谨拥着她的腰往自家院子走去,低声赔罪,“是为夫错了。为夫不该笑的……” “我也没生气。”女声带着一点淡淡的傲娇,像是翘起了尾巴的小猫在阴凉下舒服舔舐着自己的毛发,“我就是不喜欢你看别人。不论男女。” “为夫记住了。保证下次一眼都不看旁人。” “也没有那么过分啦。反正,我要做你人生里的不一样。你要宠我爱我敬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我保证。” “我这一生都会亲自用行动向你证明的。”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8) 第二天,曦光微亮,管家便来敲了小夫妻俩的房门。 兴奋了一夜的商彩云,早早就收拾打扮好了,一早就临窗等待着婆母的召唤呢。 听到敲门声,再次整理了自己的仪容,迈着碎步走了过去。 木门吱呀声响起,管家抬了抬手,身后站着的两个下人,把一大箱子账本放在了门前,彩云听得他不卑不亢道,“少夫人,老夫人昨晚发了话,以后这个家就你来当了。这是原家历年来的账本,若是您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差遣颜青过来,我会全权为您解答。” “多谢管家。”彩云没有过多客套。 管家是原府的老人了,听说早逝的公公生前最是信任他,因着这份信任,他才会在公公早逝以后继续留在这个家,帮扶孤儿寡母。 她得了府里上下这么多人的信任,她得好好管好这个家,不让他们失望才是啊。 “那我便回去了。少夫人有事随时吩咐。” “我便不送了。”彩云招了招手,让人把账本抬进了房间。 彩云得了原府管家权的事儿,商家是在一个月后知晓的。 这一个月里,彩云的能力得到了原府上上下下的认可,本来对她还有一点点不放心的原母,这下也彻底把心安回了肚子里。 她这也才想起自己以往的失礼之处,亲自给商家下了拜帖,也当是给新媳妇脸面了。 商家父母是真的没想过亲家会亲自前来,望着她下轿的身影,还有些恍惚。还是女儿彩云的提醒,两人才回了神,异口同声招呼道:“亲家,里面坐,里面坐。” 原李氏名声在外,两人只听到人们夸赞她守节知礼,却从未见过她本人,心下也摸不准她是什么脾性,招呼进府以后,也不敢多说旁的话。 好在他们女儿是个大方的,温声细语地给她介绍着商家的一草一木,说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糗事,还不时逗得她发笑。 商彩楠混在一堆人中间,眼神牢牢盯着颜青,他这段日子想她想得发疯,前不久还大病了一场,可是她为什么一眼都不看自己呢。 难道她变心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就喘不过气来,越想压抑却越忍不住发出声音,竟然猛地咳出了血。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文竹吓坏了,赶忙扶住了他。 “我没事。”他淡淡摇头,目光却是望向颜青的。 众人纷纷把目光移向这对主仆,商家父母慌了,颜青也慌了,原谨眼眸闪了闪什么也没说也没做,商彩云则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商府下人,让他们赶忙去请胡大夫过来看诊。 一炷香后,胡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神情格外的严肃,房间里的众人心下皆道不好。 商母没能沉住气,紧紧攥着夫君衣袖对他道,“胡大夫,你可是看着彩楠长大的,你不能放弃他啊。” 胡大夫捋了捋八字胡,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出去说吧。” “胡大夫,就在这里说吧。我承受得住。”商彩楠又咳了一声,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滑了下来,商母一下扑在了他的床前,开始哀嚎。 “我的儿啊,你不要吓唬为娘。你前段时间还是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文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开始请罪,“老爷夫人,少爷前段时间大病了一场,怕你们担心,让我瞒着你们呢。” “你啊你啊,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说你!”商母眼泪掉得急,更多责怪的话却说不出口。 要不是她怀他的时候,乱吃药,他生下来身体也不会这么差。 原母望了望面色枯白的商家少爷,竭力忍住伤心的商家上下,又忍不住去望自己的儿子,面色红润,身形康健,心中忍不住替商家叹息,和张妈悄悄退了出去。 这毕竟是商家家事,她是地地道道的外人,在这里杵着反而多余了。 “胡大夫,就在这里说吧。我们大家都有个准备。”一向老成持重的商父,红着眼睛开了口。 “令郎损伤了根本,没几月日子好活了。”胡大夫语气平缓,却不忍看商家众人。 唯一的儿子没几天活头,这对任何父母来说都是五雷轰顶的打击。 “胡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我的彩楠好好的呢。他还没娶妻生子呢。”商母话是这么说,手却不自觉抱住了自家儿子,而后埋头大哭。 自儿子出生,胡大夫便开始给他看病,她心知肚明,胡大夫是不会骗她的。可是,她真的接受不了啊。 “母亲……”商彩云红着眼角想要劝慰她一二,却被原谨攥住了手腕。 原谨对着妻子轻轻摇了摇头,无声道:“让她哭吧。” 商彩云扑进丈夫怀中,她也没想到弟弟的病竟然这么重了。 都怪她,要是她这段时间抽空关心关心弟弟就好了。 弟弟没了,商家以后可怎么办呢。 颜青没想到他病得这么重,竟然快要死了,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开始还竭力压制着,可越想越伤心,他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病情严重都不告诉自己一声,沉浸于自我情绪的她丝毫不知自己的抽泣声在房间里是怎样的醒目。 “颜青,你过来。”商彩楠苍白着嘴唇唤自己的心上人。 商家父母谁都没有拦着他。商母眼神抬了抬,由商父扶着退回了边上。 若是以往,他们可能还介意颜青的丫鬟身份,可现在他们的儿子就要死了。他们被悲伤压着,根本就不敢妄想更多。他们只希望儿子能快快乐乐过完剩下的人生日子。 颜青乖巧坐到了他的床边,体贴地替他掖了掖被角,轻声道:“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会陪着你走完剩下的日子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虽然面容缟白,可他的眼神却是晶亮,他当着众人面扣住了她的五指,坚定而又肯定道:“我知道我大限将至还要求娶你很自私,可我商彩楠真心实意希望你能嫁给我。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任何事情的。我只是不愿我有遗憾。” 他低下头去,又咳了一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嘴角流淌而下,颜青没有半点嫌弃,用温暖指腹替他一一揩去。 众人听到她答道,“我答应。”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9) 商家父母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了颜青与自家儿子的婚事。 若是以往,他们定然让儿子慢慢挑,挑一个样样都挑尖的。如今这种情况,他们却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仔细说起来,颜青也不差,自小就是在商家长大的,知根知底的,人品能力自然也是没得说的。重要的是,自家儿子喜欢她,她也对自家儿子有情意。 为了抬高颜青身份,让她在自己逝后更有底气在商家生活,商彩楠特意去求了自己姐姐姐夫。 小舅子前来,原谨自然是要好好招待的。 刚泡好花茶,还没来得及品茗,商彩楠便说出了自己今天的来意。 原谨敛下眼睫,骨节分明的大掌抬起茶盏送入唇边,棱角分明的五官给人一种锐利之感,他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倒是一旁的商彩云急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商彩云明白了自己弟弟与颜青的心意,自然不忍拒绝,可是让颜青当婆婆的义女,婆婆会答应吗? “原谨,这事儿?”她小声替弟弟试探着。 “自然没有问题。”原谨虽然想磨磨小舅子性子,可不想妻子跳脚。 “那彩楠便再此谢谢姐姐姐夫了。”他稽首三拜,比任何时候都要郑重。 商彩云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给自家丈夫抛了一个媚眼。 她是了解他的,言出必行。 那么,这事儿是妥了。 只要事情办成,弟弟高兴啊,她这个做姐姐的也就快乐了。 半月后,到了颜青与商彩楠合好的喜日。 婚礼排场不大。商彩楠身体不好的事儿远近闻名,商家也不想让旁人看笑话,因此这场婚礼并没有大操大办,只邀请了族人与关系亲近的生意伙伴参加。 商彩楠还是觉得委屈了颜青,为着这事儿和她赔了好几次小心。 能够嫁给他,已经全了颜青的心愿。婚礼排场虽小,却是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她一点都不生气的,可见着他这么认真,不忍心辜负,于是一再配合他。 新婚之日,商母特别不好意思地找到了颜青,嘱咐她劝自家儿子节制。 颜青红着脸一一应下,回了新房,在丈夫的摆弄下,却尽数忘记。 早晨醒来的颜青,胳膊腿儿都抬不起来,腰肢也是酸软的,心中不禁怀疑丈夫这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迷迷糊糊这样想着的时候,却撞入了一双清澈的眸子里。 商彩楠大手把她搂入了自己怀中,悠悠叹了口气,思绪却不由得回到了一个月前。 他那时候胆小怯弱,不愿让颜青委屈,却也不想让父母亲对自己失望。 几经思量之下,竟然忧思过度,当夜发起了高烧。 烧得迷糊的他,已经没了求生的欲望。甚至觉得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 因此,当文竹把那人引起屋中的时候,他竟然认不出姓名。 他听得那人对自己说,“要是想两不为难,就好起来。他有办法,让他两全其美。” 这世间向来都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两全其美这样的好事,会落到他头上吗? 可那人这么说了,他便信了。 第二日早起,他的高烧便退了。 他找来文竹逼问,才晓得昨夜来的是他的姐夫原谨。 说实话,他对自己这位姐夫并不了解。 可外面人传来的三言两语,也足够窥见自己姐夫的性格一二。 光是凭着单枪匹马上山给衙门做内应剿灭山匪这一事儿,就能见出是个有勇有谋的。 姐夫主动说要帮他,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他便按照姐夫说的开始装病,偷偷吃药,不知情的文竹见他日夜干咳,眼睛都熬起了血丝。 他不忍骗文竹,全盘托出了自己要做的事。 于是,文竹成了他最好的内应。 在姐姐亲家来拜访这天,他成功咳出了血,胡大夫诊出了他命不久矣的病情。 “彩楠,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把新婚妻子的脸按在了自己怀中。 姐夫对他说,他性子太软弱,不堪大任。若是要真的成就一番事业,必须得有魄力。 姐夫对他说,既然对颜青是真心,那么娶了她以后就要照顾好她,不让她被任何人给欺负了去。 姐夫对他说,他自见到颜青便是把颜青当作自己亲妹妹来看的,若是他以后对颜青不好,他随时都要把颜青带回原府去,让颜青做自由的自己。 他以往觉得读书致仕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遇到姐夫以后,他却也想成为姐夫这般的人: 强大,有主见,有魄力,有能力护住身边的所有人。最重要的是,有底气。对自己说过的话,永远都负责任。 “彩楠,该起了,不然公公婆婆该久等了。”以为他还要腻歪,颜青推搡了他胳膊一下。 商彩楠应声咳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声音让隔着一道门站着的商家父母都乱了方寸。 商彩云急急阻止了要推门进去的母亲,低声提醒道:“弟弟与颜青还未洗漱呢。” 商母用手背揩去热泪,转身往大厅走去。 商父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离去时候的背影明显有了些佝偻的行迹。 门外的这点动静不足以影响颜青,因为她此时此刻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商彩楠的身上。 “咳咳咳……再……躺一会儿……”商彩楠执拗抱住了她。 “有的是时间呢。先保养好身体。”颜青温柔却又不可拒绝地脱离了他的怀抱。 彩楠见着她这般不温顺的样子,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小时候的初见。 小小一个女娃,非要爬树去摘一个落下来的风筝,几次滑下来掉落地上摔得龇牙咧嘴也不服输。 后来他才知道,她如此执拗,只是因为上面挂着的风筝图案是她所喜欢的。 颜青赤脚下床给他倒了一杯凉水,让他喝下缓一缓,穿戴好衣服以后,立刻吩咐下人给他准备热汤让他暖身体。 胡大夫虽然说彩楠没多少好活日子了,可只要她颜青在一日,便要彩楠好好活着,与她一起。 她还未给他生育儿女,还未见到他考取功名,还未……总之,她在世上一日,商彩楠便也要在世上一日。 自嫁与他的那一天起,她就下定了决心,生不同衾,死同穴。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10) 商彩楠与颜青大婚第二天晚上,商彩云与原谨便回了原府。 原母既认了颜青当女儿,那原家就是颜青的娘家了。原母体谅姑爷身体,特意嘱咐了颜青,不要拘泥于旧礼,找一个姑爷身子好的日子回门即可。 大婚后的一个月,商彩楠都舍不得与颜青分开一步,回门这事儿被忘得一干二净,颜青倒是提了一两次,可他每日床下病恹恹的样子,让她实在不忍心催着他一起去。 小夫妻俩的腻歪被商家上下看在眼中,下人之间更是对颜青议论纷纷。 商母几次想叮嘱颜青,让她劝着自家儿子保养身体,可一想到胡大夫说的没多少好活日子了,又把话咽到了嘴边。 心思转换过来,她吩咐身边下人给颜青炖了不少的补汤。 儿子这病是好不了了,那么就趁着现在让颜青早日怀上一个商家的孙子,好歹算是把商家的烟火给续上。 新婚第二月,月初,商彩楠最终还是带着颜青回了门,虽然还是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路上两人说了好多的体己话,也腻歪了好一会儿,颜青下车时候脸都还是红的。 颜青也是嫁了人,才晓得自家丈夫是个“表里不一”的人。以前的时候,觉得他文质彬彬,是个翩翩君子,自嫁了他,才晓得他与其他男人也没什么差别,一样的贪恋……美色。 原母其实很想要生个女儿的,只是丈夫早逝,所以儿子找她说了给颜青抬身份这事儿后,她不假思索便同意了。 颜青作为儿媳妇的陪嫁丫鬟,她自然也是一直注意着的。 因此,她清楚知道颜青这丫头,进了原府以来的所有表现。 本分,从不嘴碎,办事周到,进退有礼,若是出生好一些,嫁个富裕人家当正房太太,完全没有问题的事儿。 颜青既然回门,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女儿,给她准备了好几套黄金首饰。 黄金这东西,硬通货,从不贬值,就算不戴不用,放着也是好的。 颜青收到原母这份礼物,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她打小便没了父母亲,在商家当丫鬟的那些日子,虽然跟着大小姐一起读书识字,可这也只是商家老爷为了督促大小姐才让自己跟着一起的。 因着这份不同于其他丫鬟的“优待”,她没少受商家其他下人排挤,就连商夫人对她也是多有为难。 那时候,日子虽然苦,可她心里也是甜的。 不是因为女子会读书识字,嫁了人便不会被夫家看轻,而是她可以有多一条选择,不必只选择嫁人这条路。 原母望着她眼泪簌簌往下掉,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早些认识这个乖女儿,把她认到自己名下,不让她受半点欺负。 颜青当即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响头,被她拉入怀中细细宽慰。 商彩楠本意只是让原府做做面子,没想到原母竟然如此用心,他被原母这份心感动,也很高兴多一个人疼爱他的妻子,很是热情地唤了几声“娘”,哄得原母眉开眼笑。 两人临走的时候,原母依依不舍,嘱咐两人多多回来。 两人刚出原母院子大门,便被原谨身边的阿强叫去了大厅。 花茶是早就沏好了的,朦朦胧胧的香味让人鼻头意动。 商彩楠与颜青二人掀开帘子进来,下意识便被花茶香味吸引。 “坐吧。”商彩云招呼着两人,神情有些严肃的样子。 她在原母管家这段时间,很快便历练出了几分厉害人的样子,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颜青有些心慌,不禁望了丈夫一眼,商彩楠展唇一笑,拉着她坐到了茶盏边上,“姐姐姐夫找我们俩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们俩了?”要不是原谨在这儿,商彩云定然要给自己弟弟一个白眼。 打小,他心里就只有颜青,没有自己这个姐姐。要不是确定两人真的有血缘关系,她早就不愿搭理他了。 “姐姐这话说的。”商彩楠向姐夫眼神求救,原谨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商彩云现在在原家,那可是横着走的。小舅子这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府里的地位,要是知道啊,估计能抱着他哭一场。 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商彩云打开了小箱子,给了颜青好几份田产地契。这都是她的陪嫁。 当初,商母为了让女儿不被婆家看轻,也很是出了些力气的。至少,有两块田产就是商彩楠所不知道的。 她现在嫁给了原谨,原家的产业丰厚,根本就不缺这么点东西,征得原谨同意以后,她便尽数给了颜青,也当是还给了商家。 “姐姐,我不能要。”这是颜青第一次唤她,两人都有些愣怔。 “拿着。你现在是商家的人了。给你也就是给商家的。再说了,你从小到大都在我身边……”“伺候”二字,商彩云有些说不出口。 “姐,我……”颜青从未想过大小姐会给自己这样的厚礼。她…… “姐姐给你的,你就拿着。”原谨声音如玉掷地,顿时吸引了几人目光。他一如既往缓缓道来,“拿着吧,就当是让你姐姐与我安心。” “拿着。”商彩楠拦住了妻子的手,悄悄看向了姐夫原谨。 这多少是姐姐的心意。 不过,他更觉得这是姐夫对自己的敲打。 颜青有了这么多的财产,就算离开自己,也能好好生活了。 颜青不再争执,只是紧紧把它们抱在了怀里。 她打小就感觉大小姐对自己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敌意,她是丫鬟,一直都尽力避让着,很多她擅长的事情也尽力藏拙不让大小姐发现。 可她发现自己越是藏拙,大小姐也就越生气。 大小姐越生气,她也就越藏拙。 她有时候暗自在想,大小姐是不是恨死了自己。 然而,她渐渐发现,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得这么多人的喜欢。 现在,大小姐也喜欢自己了。 她真的很高兴。 她今天拥有了娘亲,又多了一个姐姐。 老天对她颜青真好啊。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11) 新婚第三月,商彩楠由文竹陪着去找颜青的路上,再次咳出了血,晕倒在了假山旁。 胡大夫被人用软轿一路抬到了商彩楠床边,被人扶下来的时候,额头上发散出细汗。 只略微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好在路上他便已经思索好了怎么安慰商家人的话语。 “胡大夫,快给我儿诊治吧!”商母一双眼睛早就哭红了,要不是顾着男女有别的规矩,她就要冲上去揪着胡大夫的手给儿子看诊了。 自知晓儿子是为了找颜青而突然犯了病,她一方面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找颜青说规矩,一方面又有些缘怨恨颜青,想着儿子要不是为她所迷,也不会这么快出事。 胡大夫重重叹了一口气,坐在了病人的床边,双指搭在他的脉上,皱着的眉头却忽然拧得更紧。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紧张他的一举一动的,见着他此刻这般模样,都吓坏了。 商母更是哀嚎起来,“我的儿啊,你要是去了,我也不活了。” 事已至此,颜青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流。 她大胆走到了还未醒来的丈夫床边,握住了他搭在外面的手,温和却又坚定道:“我自小进府,没有亲人,因此也没什么遗书好写。你这次要是真的不好了,我就与你合葬,全当一起有个伴儿了。” 商父、商母、胡大夫都震惊了。 他们从没想过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有这般的节气。竟然要为夫殉葬! 胡大夫本来是打算开口的,被她这么一惊,话头竟然有些理不清楚了。 正在这时,文竹端来了给商彩楠用的药汤。 刚刚揭开盖子,颜青胃中一阵翻涌,在众人面前干呕起来。 商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赶紧让胡大夫为颜青诊治,得到的果然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忍不住喜,又忍不住悲。 儿子这病看样子是好不了了,可她又有了孙子。 算是老天开眼啊,没有断商家的后路。 颜青握着丈夫的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嘴角噙了温柔腼腆的笑,声音中满是希冀,“你要当爸爸了呢,上天不会忍心把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给带走的。” 这商家少爷,看着面色枯槁像是要大限将至,可这脉搏跳动却是极有规律的,只是说这脉搏跳动微弱了些。几经迷惑之下,胡大夫有些把不准商家少爷的真实病情,老生常谈地安慰了众人几句,决心回去翻翻医书,改日再来相看。 临走时候,为了宽商家人的心,还是说了几句吉祥话,大意是商家少爷人逢喜事,病情有了缓解,说不定上天垂怜,这病情还真的能消除。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商家人却是把颜青的功劳给记下了。 商彩楠的病情一直都是商彩云最关心的事。 晚上的时候,原谨便陪着她来了商府。 从下人口中,商彩云知晓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也为颜青愿意为自家弟弟殉葬的事情震惊感动,看了几眼弟弟后便去了颜青房中安慰。 颜青现在可是他们商家最金贵的人了。 商母怕自家儿子过了病气影响她腹中的宝贝孙子,特意让下人把院子里的另外一间房间收拾出来,这样的话,小夫妻俩之间有个走动,却也不互相影响。 六神无主的颜青,看清楚来人之后,紧紧抱住,哭得稀里哗啦。 她所有的担惊受怕,所有的心酸委屈,在这一刻如雨水一般倾泻下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坚韧,却发现那是因为事情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现在这种情况,她真的觉得好为难啊。 “不哭了,不哭了。我在这里,什么都别怕。”商彩云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柔软,她轻轻拍着女子的背脊,温声哄着。 颜青嫁给她的弟弟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地位家财,如果弟弟真的走了,那么颜青这条命也跟着没了。 然而,颜青肚子里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唉…… 商彩楠房间,原谨抓了个橘子在手中打转,见他还在给自己装相,没能忍住把橘子捏碎在了他的衣服上。 橘子汁水冰凉,商彩楠身体受了刺激,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好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你我。”原谨真是拿这个小舅子没办法。 果然,商家姐弟都是一个模样,只能哄着的。 “姐夫,真的走了?”商彩楠睁开黑亮眼睛,轻声问他。 原谨点了点头,从袖中扔出一个小瓶子给他,“再吃三个月,你这病算是彻底断根了。” “姐夫,你真是个神人啊。我开始还以为你只是让我装病呢,我都没想到你是在给我治病。”商彩楠收好了药,喜滋滋对他笑道。 “瞧你,德行。”原谨嫌弃望了他一眼,准备起身离开。 商彩楠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央求道,“姐夫,求求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做生意吧。我不想读书了。” “谁给你说我做生意了。”原谨眸子暗了下来。 剿灭山匪以后,他在衙门谋了一个清闲差事,顺带把之前手上不干净的东西都给洗白了大半。这事儿他做得隐秘,就连枕边人都不知道。 商彩楠说这话的时候就做好了他发怒的准备,抿着唇也不说话了,一双黑眼珠子就这么望着他。 他清楚姐姐是对方的软肋,而他与姐姐最像的便是这双眼睛了。 好一晌,原谨收回了目光,恢复了原来的语调,“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有什么能力?” 见他态度松动,商彩楠差点惊喜跳起来,连忙证明自己,“我会算账。我算得可好了。”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原谨屈起指节敲了敲床边。 “我会一点拉丁文。我看到姐夫的信件了。”商彩楠说这话的时候不敢看他眼睛。偷看他人信件这可不是君子作为。 “三个月后,来原府找我。能力胜任,跟着一起。”原谨掖了掖他的被子,大踏步出去了。 他一转身,商彩楠就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病恹恹样子,被子下的双拳却是高兴得攥紧了。 跟着姐夫做事,又安心又安全,还能发大财,何乐而不为呢。 殊不知,他一开始就被原谨算计了。 他所看到的那封拉丁文信件,上面写的都是最简单的,为的就是让他看明白。 原府虽然有些资源人脉,原谨也有能力让原家更上一层楼,可再过几年,内战就要爆发,光是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庇佑不了原家与商家的。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12) 一年后,病情奇迹般恢复了的商彩楠,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爱看书了,央了父母去了姐夫原谨身边,开始学做生意。 商父商母以前对这个儿子还是有一些指望的,希望他读书当官给商家带来荣耀。可他重病这些时间,两位老人的心慢慢冷了,加之有了孙子,一心一意开始培养起自己的宝贝孙子来。 对于这个儿子,两位老人倒是什么都不干涉了。 而早在六个月前,原谨便联合商彩楠把原家所有的生意都给洗白了。 现在,他与商彩楠做的生意都是普通的店面货卖。 饶是如此,两人还是悄悄做了局,垄断了周边的生活必需品的采买。 不得不说,商彩楠是个做生意的人才。 账做得精,几乎可以说滴水不漏,;算账算得更精,而且还能让人主动给他让利。 有了他的帮助,原谨手下的生意是越做越大。 他经常早出晚归的,商彩云对他的担忧也就更多了。 只是,她进府小两年了,这肚子还没有一点动静,娘家婆家对她这肚子都看的紧,几乎没留给她时间去关心原谨在做的事情。 她眼中忧愁日益增多,原谨偶然得见,心中亦是不忍。 再美丽的鲜花,若是没有雨露的灌溉,总是会枯萎的。若是再受些风霜,会比其他的植物凋败得更快。 他把手中生意全权交给了小舅子商彩楠打理,带着商彩云去了西北游玩。 漫漫无际的黄沙,驼铃深深,一轮圆月高悬无边无袤的天际,沙漠之中跋涉了小半月的商彩云与原谨,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静静观赏着大自然的生命力。 “以前先生教王维的诗,里面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先生说王维这句诗,是被当代巨擘王国维称之为‘千古壮观’的名句,我却觉得这‘直’字无理,‘圆’字太俗,总是不能想象。” “今日,与你在这,却感觉到其微妙之处。” 红色头纱裹着她的全身,只露出一双黑色清澈的明眸。这些天的跋涉,不曾毁损她眼中的碎光,在这风尘仆仆之中,反而给她眼中光彩增添了几分力量,大自然赋予她生命的灵动力量。 累极的原谨躺倒在滚烫的黄沙之上,缓缓道,“说说吧。” 生命有力量的女人,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商彩云跪坐在黄沙之上,保持一个望月的姿势,声音与情绪同样动情。 “‘大漠’空间广袤而单调,空旷且凝止。‘孤烟’相对于‘大漠’,它是脆弱和无力的。‘孤烟’明白自己的处境(自己总归会随风飘散,融入背景中的沙漠),可它仍然用‘直’抗拒着广袤的单调。” “‘长河’,可说是一个空间的形象,但它更重要的是通过流动来暗示时间的变移。其后面的意象‘落日’,也更加强了这种时间的倾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一种根植于土地耕作的时间观念;而‘落日’基本上处于这个时间段的尾端。以即将结束的‘落日’来对照“长河’,显出时间上的无可奈何。” “‘圆’看上去只与落日有关,但如果和弯曲的长河对照,这个“圆’会不会象征着人格的一种完善呢?但这种‘圆’,伴随着落日的下降,很快就会湮灭于无,那时,只有长河在无声的流逝。 “这样,这种用孤独的‘直’来画自己的人生之‘圆’,它的代价是非常巨大的,不可避免地蒙上苍凉的色彩。这也许正是诗人想表达而没有明确表达出来的东西。” 原谨侧目看她,满心满眼都是惊喜。 他是从哪里找到这样一位宝贝的。 人对世界的体悟,是一点一点建立的。在这个过程中,感受是最重要的。 他的宝贝,短短时间,竟有了这么深的体会,赶得上旁人几十年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翻身把她抱在了自己身上,趁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亲吻了她的心脏位置。 驼铃声渐渐消失在远方,抑或是停下了,两人在沙浪之中翻滚着,连不远处涌出了泉水都不知道。 此刻的他们,只沉浸于彼此的真实感官。 入夜,两人躺在一处,湿润水迹蔓延到了他们身侧。 美丽女子先是迷惘一看,然后惊喜出声,大叫起来,“泉水,泉水,原谨,那儿有一个泉。” 原谨跟随她手指方向看去,一个形似月牙儿一般的清泉在月光下闪着粼粼微光。 “原谨,随我一起去看看。”她握紧了他的手腕,赤着脚走过去,湿润的沙土粘湿了她的脚掌。 越是看,越是感慨大自然的奇妙。 这突然出现的月牙泉,让人迷惑他们的所在地,可他们分明身处在这莽莽黄沙之中。 “美吗?”原谨蹲下身,掬了水,温柔为她洗去脚上沾着的沙土。 她闪着碎光的眼眸挪到他的肩上,他的手指上,他高挺的鼻头上,说不出一个字。 震撼! 这是她心中此刻一直在循环着的想法。 “你在我心中比这月牙泉还美。”他半跪在地上,亲吻了她的脚背。 随心而动的事情,自然而然便这样做了。 他的妻子却不停掉着珍珠泪,执拗地抬着他的下巴与他四目相视。 “原谨,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你别想任何人拥有你的一丁一点东西。你就是比我先死,你的骨灰也是我的。” 明明放着狠话,她却比谁都要委屈,好像是被谁给欺负了。 原谨抱着她的腿,把脸靠在了她的膝盖位置,温柔而又笃定,“我是你的。这一辈子都是你的。我死了,骨灰也是你的。” 该死的狗男人,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的话在她心湖投下一块巨石,无边的波纹荡漾开去,她像是水中的鱼儿一般醉了,找不到边际了,只好紧紧依附着荷花。 她当然知道它们都是可靠的。 月牙泉静静流淌,她放任自己目光在泉水面上荡漾。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天上月在身侧,心上人在身旁。 设定二十二 柔情少爷很暴虐(番外) 素有“春城”美誉的昆明,当真是四季如春。 在内战爆发之前,原谨便用了不少莫须有人的名头在这儿置办了不少的产业。 为了让一家人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他成立了商会,以商会的名义支持当地政府建筑防御工事,以防可能会发生的战争。 转眼,便是三十年,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幻,春城的日子始终是简单、纯粹的。 儿女绕膝的商彩云与颜青两人,现在是最最要好的姐妹了,经常约着一起逛街一起爬山,比亲姐妹还要亲。 原谨与小舅子商彩楠,却是越来越不对付。 原谨觉得问题没在自己身上,是小舅子这脾气越长越大。 想想以前的时候,小舅子对自己那是多么的崇拜啊,他只需看上这么一眼,就清清楚楚。现在呢,仗着自己妻子有本事了,居然经常性地在自己面前炫耀。 是嘛,他自从带着一大家子来了春城,是没有什么建树,可这就是养老生活啊,一辈子都挣钱有什么意义呢。 要是商彩楠知晓姐夫是这般想法,估计要被气死了。 自多年以前,姐夫把生意全权交给自己打理以后,他就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 他当时儿子也有了,也不需要妻子喂养,索性拉了妻子一起与自己做生意。 他们两口子可是尽心尽力地扩大着原家的生意啊,为的就是报答姐夫原谨的恩情,因此,他是事无巨细地向姐夫汇报着生意情况。 转移到了春城来,内战没出三个月就爆发,他对姐夫更是感激。 要晓得,他当时是不舍得离开老家的,是姐夫一顿威逼利诱,他才不得不放弃,然而,他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因此,来了这春城,他和妻子依然尽心竭力地做着生意。 这些年,妻子是想通了,知道享福,隔三差五就与姐姐一起逛街爬山休闲,可他商彩楠操劳了一辈子,不敢停啊。 他和妻子年轻时候那么拼,为的就是让多挣钱,多让身边人过上好日子,多报答姐姐姐夫,可是姐夫花钱也太抠了。 就比如说吧,前段时间,他约着姐夫去洱海边玩儿,一艘船嘛,包下来就是,他这姐夫那是死活不愿意啊,非得要按人头交费。一艘船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闹得叽叽喳喳的,反正他是没有玩好。 还有,再前段时间,两个大家族聚餐,他保证一力承担所有费用,他这姐夫非要搞什么素食,请了几个洋鬼子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做的饭菜,好多都是生的。他气得什么都没吃。 当天回来,多少人都忍不住埋怨。后面听说,好多人都拉了肚子。 他们又不是没有钱! 几辈子人花不完的钱啊! 他挣的钱多到甚至都把钱给存到国外银行去了! 他总是想找机会与姐夫好好谈谈,让他花钱不要节约,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做什么大胆去做。 每每过来找姐夫,话刚开了一个头呢,姐夫就各种有事,都让他说不尽兴。 今日,他过来,可是要与姐夫好好说道说道。 然后,两人就说起了以往的事儿。 正巧颜青与商彩云两人回来,听到商彩楠对姐夫的这一顿埋怨批判,都乐不可支。 “商彩楠啊商彩楠,你这辈子只知道挣钱了,连什么低调养生都不知道了。”颜青当着姐姐姐夫的面推了他一下,连珠炮的话吐了出来,“年轻时候被你忽悠啊,就只知道钱,感觉自己都钻钱眼子了。好在,年老了啊,知道了身体重要。你啊,也一把年纪了,好好养养生,把生意都交给小辈去管就好了,侄子侄女也懂事了,儿子儿女也是聪明的,何苦这么累啊。” “姐姐,你听一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姐夫一手做大的生意,我能放心交给小辈们吗!他们啊,连拉丁文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给算账、记账!”半老的人了,神色像孩子一般委屈。 原谨倒是没想到小舅子对自己的心意竟然这么深,感情想这些年他竟是误会了。还未等他开口呢,妻子便开始解释起之前的事情来。 “你和你姐夫去洱海边玩儿的事儿,我就知道你肯定心里有疙瘩。你觉得一艘船的事儿嘛,包下来或者买下来就是了,但是你事先肯定没有调查,那艘船上的大人啊,个个都是中央下来的人物,摸爬滚打的人精,在那儿是为了谈事情的。财不露白的道理知不知道。你姐夫置办这些产业,落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呢。为的就是低调。” “家族聚餐,你姐夫非要坚持素食呢,一是为了响应当时中央倡导节约的口号,二是呢自我们来了春城,个个都吃得肥肥壮壮的,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吃了素食的好处,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当天回去,多少人肠胃都通畅了。我给你啊,那天的食谱,可是你姐夫费了好一番心思,外国医生才给我们制定的。” 商彩楠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弯弯绕绕,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发顶。 颜青与商彩云都不忍心看,这好好的人,怎么中年会秃头呢……唉…… 两个女人突然看向自己,原谨还有一些慌张,他刚刚可一句话没说呢,话都被他们说完了。 商彩云望着丈夫那头上黑壮如森林般茂密的头发,老怀安慰。 这些年的养生生活,是有成效的。 这不,弟弟比姐夫年轻几岁,却不注重养生之道,到了中老年,头发中央就全掉光了。 “姐夫……”商彩楠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即刻就被妻子给拉走。 颜青是看不下去了,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是因为他文质彬彬,现在人老了,秃了头,真是日益猥琐。 “今天玩得开心吗?”见着小舅子被拉走的原谨,对他的求助无动于衷,反而是亲亲热热抱住了韵味十足的妻子。 “开心。”商彩云从包中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他,用眼神示意道,“看看。” 他怀着好奇心打开了盒子,熠熠生辉的鸽子蛋般大的粉钻差点亮瞎了他的眼。 “这是?”他盖上了盒子,有些不知所措。 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些,难道他忘记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结婚四十五周年纪念。老头子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她拍了拍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笑得满足。 年轻时候,她对他有诸多要求:不看旁人一眼;要宠她爱她敬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年老了,发现年轻时候说过的话都太幼稚了。 人只要在她身边,健康平安,她余生就知足喜乐了。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1) 原谨是被一阵吵闹声给叫醒的。 他习惯问道身边人,“现在几点了?” 伺候的丫鬟虽然没懂驸马爷口中所说的“几点”是什么意思,却因为常年伺候主子养出了独属于下人的聪慧,利落答道,“回禀驸马,酉时了。” 原谨思绪转了转,也就是现代的下午六点左右。 他慢悠悠睁开眼睛,接收着剧情。 原世美家境贫寒,与妻子秦香莲恩爱和谐。十年苦读,原世美进京赶考,中状元后被仁宗招为驸马。秦香莲久无原世美音讯,携子上京寻夫,但原世美不肯与其相认,并派韩奇半夜追杀。韩奇不忍下手只好自尽以求义,秦香莲反被误为凶手入狱。在原世美的授意下,秦香莲被发配边疆,半途中官差奉命杀她,幸为展昭所救。 包拯欲治原世美之罪却苦无实证。原世美假意接秦香莲回驸马府,又以二子逼迫秦香莲在休书上盖印。展昭至陈世美家乡寻得人证祺朋家夫妇,途中祺大娘死于杀手刀下,包拯找得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公主与太后皆赶至阻挡,但包拯终不让步将原世美送上龙头铡。 他手指触上太阳穴,这不就是陈世美的故事?! 那他现在是处于什么时间段了?!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驸马”二字。 “外面是什么在吵闹?把人叫进来,若是有什么冤屈,让我问个分明。”原谨起身,由着丫鬟伺候穿上了衣服,铜镜上映出了他俊美沉稳的驸马爷模样。 难怪会被仁宗赐给公主当驸马,这般出色的皮囊,真是见者欢喜啊。 这样自恋的想法一闪而过,他心中更多的是感慨。 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原世美也太不是东西了,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连老婆孩子都要杀。换他是铁面无私的包黑炭,他也不会放过这种无耻小人。 此时,满面风霜,尽显沧桑老态的秦香莲紧紧牵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冬哥与春妹,跟着丫鬟亦步亦趋地走进了驸马的房间。 在门口的时候,门房拦着她们母子三人不让进,她是好不容易才撒泼打诨进来的。 她走路时候,牙齿咬得很紧,嘴边留下了一圈乌黑的印记,她不知道自己寻来驸马府是对还是错,但是她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老家的房子垮了,乡邻们没有义务帮她重建,再说了,家家日子都苦,都是累着裤腰带咬着牙在熬日子呢。她又是孤儿寡母的,既没有银钱,也没有住处,实在是没有生路了。 因此,听说丈夫中了状元,她携儿带女的,千里奔来了。 她知晓她只是一介草民,不该与公主这样高贵的人争抢,可她的一双儿女需要原世美这个父亲啊。 她一个弱女子,是真的没本事把两个孩子给抚养长大了。 秦香莲与一双儿女走进来,原谨俊美的容颜有了裂痕。 他记得清楚,秦香莲才三十岁不到,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妇人看起来却如那五十岁的老太一般。两个孩子面黄肌瘦,比豆芽菜还可怜,好在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街头乞儿那般的鼻涕泡。 她和两个孩子身上穿的衣服没有一块是好的,各种各样的补丁打着,让人都看不清楚衣物原来的模样。 三人脚上的鞋,让人不堪去看。那哪里是什么鞋子啊,分明就是几根稻草编成的鞋垫子,上面套住了大拇指,便算是固定了。两个孩子年纪小,脚上都是燎泡。 这该得是吃了多少苦啊! 他手脚都有些慌张,语气也满是慌张,“快去准备热水给三位贵客沐浴,再吩咐厨房做上一席招待他们。” 他这样的反应是秦香莲意料之外的。 她以为她们母子三人的到来,会让他厌恶,会让他害怕,会被他驱赶,可是他面上是心疼,眼中也是心疼。 她可不可以想象,这些年,他一直也是惦记着她们母子三人的呢。 “娘亲,我们该不该跪下啊。”大一点的冬哥扯着她破烂不堪的袖子,声音细如蚊呐。 春妹自进来便一直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两个孩子这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呢,这些走动的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他们从没见过的布料,应该就是书里所说的绫罗绸缎了。 两个孩子心里都在想,他们这次来见的肯定是大人物,不要给娘亲丢了脸才好。 “这是冬哥,这是春妹吧。”一阵沉默以后,原谨走上前,牵了孩子一人一只手。 两个孩子的眉眼与他极为相似,便是看这张脸都知道是他的种。 秦香莲点了点头。 她有些后悔自己今天的莽撞了。 他对她们母子三人是有情的,她带着两个孩子这般莽撞进来,怕是会被他造成不好的影响。 不说旁的,就说公主知道了,告他一个欺君之罪,他也便没有活路了。 “我是父亲。我是你们的父亲啊。”原谨越看两个孩子越愧疚,一边抱了一个,眼泪便掉了下来。 七八岁大的孩子,从出生起便没见过父亲的模样,跟着母亲一直吃苦,眼神还能那么纯粹干净,得是有多洁净的心灵啊。 秦香莲被他这句话一激,鼻头一酸,也跟着低声哭起来,忍不住道出了这些年的委屈: “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要是真的有办法,我真的不会来打扰你的。” “你走的第二年,家乡发生大旱,田里能吃的全部都吃了,土也被人们挖起来吃了。好在家里存了不少的米糠,一家子兑付兑付着还能过活。” “大旱以后,是瘟疫。公公婆婆人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了,双双病倒。我要照顾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要照顾二老……苦啊……” 她都不愿去回想曾经过过的那些日子,要不是一直有信念支撑着,估计她与一双儿女也早与公公婆婆一起去了。 “不哭,以后不会苦着你们了。”原谨说这话的时候,两个孩子有了反应,一人抱住了他一只胳膊,放声哭了起来。 对于苦的记忆,不仅是大人才有的,小孩子更是深刻。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2) 冬哥与春妹自有记忆始,从未穿暖吃饱过。 那时候,娘亲每晚都会与他们讲父亲的事儿。 娘亲告诉他们,父亲高中状元,一定会回来接他们去京城享福的。 于是,他们在乡下就这么熬啊熬啊,一直等啊等啊,久到娘亲都有些绝望了。 冬哥年纪长些,心思也重一些,悄悄与春妹讲,是不是他们自出生就没有父亲,娘亲说的一切都是骗他们的。 春妹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忘性也大,但很听话,回答他,娘亲说的,她全部都相信。 冬哥便一直怀着疑心,一直到了今日,见到了这个五官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男人。 男人伸手抱他,他是想躲的,可是他的脑子还在震惊。 原来娘亲真的没有骗他和妹妹啊。 于是,他便被男人抱住了。 男人身上很香,是一种他从没闻过的味道。这种味道,让人一闻就觉得很高贵。 “高贵”这个词还是在路上的时候,听别人说的。他特意问过那人,那人说“高贵”就是身份地位都高于常人的意思。 他父亲身上有这般“高贵”的味道,他的父亲是“高贵”的人吗? 而后,他就见着男人哭了。 男人是真的很伤心。 他虽然小,可见过人各种各样的脸孔,这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是真的心疼他们娘仨。 可他见到他们这么伤心,这些年为什么一直不派人来找他们呢? 明明他们一直都待在老家的啊?! “香莲,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两个孩子。你要打要骂都行,但你们一定要听我的安排。欺君之罪不是说说而已的。”原谨害怕她误会自己,立刻解释道,“我明日便会与仁宗皇帝请罪。你放心,这是我的罪过,我一力承担。你和孩子的生活,我会派人照应好的。” 秦香莲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比在老家还要细嫩俊美的脸,想要望到他深邃的眼睛去。 他说这话是在诛她的心啊。 她千里迢迢寻来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可不是为了逼他去死的啊。 要是他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呢?!她又该怎么办呢?! 门外,丫鬟声音响起,“回禀驸马,热汤已经备好。” 原谨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往前跨了一步,回头望向她,温声道,“香莲,走吧,带着两个孩子去洗个热汤。他们是我原世美的孩子,光明正大,你不用害怕什么。” 秦香莲有些恍惚,又有些畏惧。 他说这样的话,把公主放到了什么地方呢。 若是府里的下人们听了,告诉了公主,公主能容得下她们娘仨吗。 可他话语里对她们娘仨的维护是真的啊。 她可不可以再相信他这一次呢?! “走吧。”原谨给了机灵的冬哥一个眼色,冬哥立刻跑回来抱住了娘亲的手臂。 秦香莲嘴唇颤动了几下,饱经风霜的面上浮现出几丝愁苦与凄惨。 但愿今晚公主不会回来,不然的话,怕是要大怒了。 可怜一个乡下妇人,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又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生活。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驸马府把她的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远在温泉别院的公主,也早就对她的事儿了如指掌了。 “公主,驸马这事儿若是传到了官家那儿,就不好解决了。”小桃一边给主子捶着背,一边试探着她的态度。 “又不是你的事儿,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美貌女子随意睇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能叫人骨头都酥了。 “公主,这可不是小事啊。”小桃停下了手中动作,认真道,“驸马这事儿要是被包大人知道了,包大人当然要抓他去治罪的。” “包黑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是堂堂的公主,他难道敢僭越皇族?”她抬腿出浴,眼神中尽是阴霾。 “包大人铁面无私……”小桃抬头望了一眼公主的脸,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公主宠她,她也事事以公主为先,可她差点忘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 母子仨跟随侍女进了浴房已经半个时辰了,原谨便守在了大门口等了半个时辰。 欺君之罪是要请的,可母子仨的安置问题,他托付给谁好呢。 本朝驸马并无实权,他手下也没几个可用的人。他名义上的驸马府的主人,可这些丫鬟奴才都是听公主话的。 想到那高洁无双的公主,原谨扶了扶鼻梁,头疼逐渐蔓延开去。 他若是不去请罪,那么香莲母子仨就没有正大光明的身份;他若是去请了罪,便是负了公主……无论怎样,他都对不住这两个女人。 秦香莲是穷苦人家出生,没过过好日子,两个孩子跟着她过的日子更苦,三人哪里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汤,用过这么香的胰皂,受过这样周到的伺候。 三人洗完各自的那桶水,只见着水面上都浮起了一层黑油。 洁净了全身,母子仨感觉浑身都要松快了许多,走路时候像是脚下带着风。 出了浴房,冬哥与春妹望向彼此,终于见到了对方干干净净的脸蛋,忍不住藏在大人身后乐起来。 只不过,春妹藏的是娘亲身后,冬哥藏的是父亲身后。 原谨细细打量仨人,心中安慰了许多。 之前三人灰扑扑的,看起来好不可怜,现在再一看,除了黑一些瘦一些,三人身上倒是都没什么伤疤。 “饭席已经备好了,一起去吧。冬哥与春妹该饿坏了。”原谨牵着冬哥的手,冬哥又去牵春妹的手,春妹则牵着娘亲的人,四人便这么一前一后地沿着长廊曲折而行。 母子仨一路奔逃,哪里有吃过什么饱饭,路上捡点残羹冷炙都高兴坏了。 今日,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美味佳肴,三人都馋得有点流口水。 “开动吧。”原谨早就知道他们饿了,温柔鼓励着两个孩子。 秦香莲拿起筷子的手颤颤巍巍的,她一直用另外一只手压着手腕才勉强夹起一块鸭肉。 “我给你们布菜,慢慢吃,不够还好。”原谨望着两个孩子的吃相,笑得温和,没有一点秦香莲想的嫌恶。 她这顿饭没有吃出什么滋味,她只感觉心一会儿飘在天上,一会儿坠到地上,挣扎难堪。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3) 原谨陪着母子三人用了晚饭,把他们送到了自己的院子安置。 秦香莲本以为他会把她们娘仨安置在客房,或者是驸马府外的任何一个客栈,但从没想过他会把她们带到自己的院子。 “你睡哪里呢?”她问出这话便当场羞愧起来。 这偌大的驸马府,他又是驸马,自然是想睡哪儿便睡哪儿的。 原谨以为她是害怕,宽慰她道,“你与冬哥春妹安心在我院子住着,我去书房看书。若是你睡不着,随时可差遣侍女来找我。” “我……”秦香莲望着他那在灯火下更显俊美的面颊,低头望向自己又糙又黑又粗的双手,心中泪水开始打转。 她知晓现在的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 仅仅是这驸马府给她洗澡的侍女,双手比棉花都要柔软,更别说金枝玉叶花容月貌的公主了。 可她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她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不影响他与公主之间的关系,又能让东哥与春妹两个孩子得到他这位父亲的照拂呢。 “秋凉,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快进去吧。”原谨立在灯下,温声催促着。 面容俊美的男子,本就是受世人偏爱的,更别说他现在存了补偿的心思刻意要对人温柔。受磋磨而苍老的秦香莲,只看了他一眼便快速低下了头,嗓子半哑,“驸马也快回房吧。” “好。”原谨话是这般说,眼神却一直都落在她身上,一直等到她与一双儿女进了房才转身往书房走去。 秦香莲在家侍候公婆,拉扯儿女,无私而又伟大,值得他尊敬。 他所犯欺君之罪,该当被惩治。 只是,他害怕公主迁怒于母子仨人,反而毁了他的一番心思。 公主真实性情如何,他还得找时间相处一二才能得出准确判断。 第二天,天还没亮,去温泉别院休养身体的公主便大张旗鼓回来了。 原谨身为驸马,自然是要在门口迎接的。 刚睡下没多久的秦香莲听到外面的阵仗,多少也猜想到了一二,赶忙推醒了两个孩子,粗略给他们洗漱了一番,准备觐见公主。 夜间未能成眠的她,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想到了自以为合适的解决办法。 她离开京城回乡下老家,再也不来打扰;冬哥与春妹则认原世美为父亲留在这驸马府,受原世美教养。 这样的话,冬哥与春妹有了父亲;公主与原世美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被改变。 可惜,她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众侍女在花园门口跪了许久,连公主的裙摆都没见到。 听驸马府的侍女小声议论,她才知晓公主是被侍卫用软轿给抬进房间的。 当贵人就是好,连脚都可以不用使,尘土半点都不沾。 她说不出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 原谨本是打算与公主好好谈谈秦香莲母女的事情的,可是公主回了房便睡觉。 每当他想离开,衣服下摆便被对方拽得紧紧的。 几次下来,他知道对方是在装睡了,因为摸不清楚她对秦香莲母女的态度,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硬着脑袋陪着她坐到了日上三竿。 太阳照到他脚边的时候,他自嘲地想,幸好当朝的驸马不用上朝,不然他现在这般又算是开罪官家了。 同样没能睡好的公主,懒洋洋起身,假装自己刚醒。 虽然,她的演技不是很好就对了。 “驸马守在本宫的床边,一夜未眠?”走到铜镜前梳妆打扮的她,话语间满是惊异,面上又带了些许女儿家的感动,手上画眉的动作却是粗野无比,像是矛盾的综合体。 “公主,我想与你说……”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要准备沐浴了,驸马有事等饭席上再说吧。” “原谨听命。”他转身退下,临走时候,贴心为她关上了房门。 小桃端着水盆进来,见到的便是公主对镜垂泪一幕。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她水盆也不要了,一路小跑了过去。 “无碍。风吹进眼睛了。” 这门窗紧闭的屋子,哪里有什么风沙呢。小桃腹诽着。心中却是明白,公主失态的原因怕是与驸马有关了。 她心中气愤。真是想不明白驸马怎么会看上秦香莲那个貌丑无盐的女人。 她身为女子,喜欢的也是公主这般娇养着长大的金枝玉叶啊。 若是驸马当初没有与秦香莲共结连理,那么公主与他现在便不会这般为难了。 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假设。 驸马原配找上驸马府的事情,今早便在整个京城的贵人圈都传遍了。 原谨不知晓侍女有没有给秦香莲母子三人准备早膳,担心三人被慢待,离开公主房间以后匆匆赶去了自己院子。 他一踏进院子,见到的便是母子仨围在一起,用一个碗喝粥的场面。 一碗白粥,一点小咸菜,母子三人捧着碗像是在吃什么山珍野味似的。 这样的清粥咸菜,便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也不会用的。 驸马府每日的餐食都是有着标准的,随便施舍一点都不会是这么简陋粗薄的模样。 他不自觉红了眼圈。 秦香莲没想到他会来,想着刚刚她与孩子那副样子都被他看光了,面皮浮上红意。 侍女们虽然给了她们母子仨三副碗筷,可是她与孩子们早就习惯用一双碗筷吃饭了。 昨晚是因为有他这个父亲在,又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她不想让他丢脸。 可尽早侍女们端来了粥与碗筷便离开,她与孩子们便恢复了原来的习惯。 他现在金尊玉贵的,应该会瞧不起她们母子仨的吧。 “给我也盛一碗,我与你们一起用。”本想对下人发火的他,哑着嗓子对秦香莲道。 秦香莲听到他声音有异,飞快抬头望了他一眼,却见着他双眼通红,双手紧攥成拳,像是极力压制着发火的模样,手下动作一慢,碗里的粥就溢了出来,落在了石桌上。 冬哥与春妹两个孩子,你争我抢地低下头,几下就把桌子上沾着的饭粒舔干净了。 只是动作间,难免不雅。 “两个孩子……”秦香莲想要解释,却又有些心虚。 两个孩子被她教养得是有些上不得台面,可他们都是苦过来的,骨子里对粮食就有一种敬畏。 “两个孩子很好。你把他们教养得很好。”原谨接过她手中的粥碗,坐在了冬哥旁边,小口小口喝起来。 不知是粥太烫了还是怎么的,他觉得碗里的粥喝起来有些咸了。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4) 装扮好的公主,恢复了雍容华贵,没有半分一点早晨泄露过的软弱模样。 “你去把韩奇叫来,我与他有事相商。”她拨弄着侍女刚给染好的指甲,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捶背的小桃。 “小桃记住了。” 房门再次被关上,美艳的她淡淡收回了自己目光。 与秦香莲母女用完早膳,原谨便被官家给召到了后宫。 他思索着这是个机会,正好与官家告罪,收拾整饬好,便跟着太监坐进了软轿。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秦香莲母女便被管家给赶出了驸马府。 “几个打秋风的穷亲戚,来的时候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个什么地方。公主府邸,驸马住所,也是你们几个贱民可以污糟的。给我快滚吧。驸马临走时候说了,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你们。”说完这些话,管家大手把房门一关,隔绝出了两个世界。 “父亲,当真这般绝情吗?”冬哥抱着自己换下来的旧衣服,呆呆坐在冰冷石阶上,眼泪一滴都流不出来。 他还记得清楚父亲今早与他们一起吃粥的模样呢。 父亲是那样的温和,一点都不嫌弃地为他与春妹擦掉了唇上沾着的米粒,满心满眼都写满了对他们的眷恋。 他怎么可以变脸那么快呢?! 公主一回来,就把他们娘仨给赶走。 “哥哥,娘亲,父亲为什么不要我们了?是因为春妹吃得太多了吗?春妹昨天晚上就没吃饱,今早才多吃了一碗。若是父亲嫌弃春妹吃得太多,春妹以后只喝半碗粥就好了。” “冬哥,春妹,是娘亲没用。”秦香莲抱住一双儿女,在驸马门前哭得稀里哗啦。 她早该知道,原世美这人是不值得她们信任的。 要是原世美真的对她们娘仨有心,她们就不用在老家受这么多年苦了。 “娘亲,我们现在可以去哪里呢?”这威严的驸马府大门,显然不是她们可以冲进来的。她们进不去这驸马府,京城还有哪里可以投奔呢。 “去破庙吧。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秦香莲没告诉两个孩子的是,她对原世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期望。 她幻想着,原世美把她们娘仨赶出驸马府,是害怕公主生气。等他与公主谈好,或者她与他表白了自己的打算,两个孩子还是能够回到驸马府的。 于是,娘仨一人抱住一个破烂包裹,拖着身体往郊外而去,面上各有各的悲伤。 韩奇自秦香莲母子三人出府便一直紧跟着,一直跟到了破庙之中。 等到夜深人静,他不再隐藏,拿着尖刀的手直接抵在了秦香莲脖颈。 “这位壮士,我们只是来投奔亲戚的穷人,没有钱财,求你们饶了我们娘仨的命吧。”秦香莲以为这是打劫的,拉着两个孩子跪在了他面前。 韩奇面色不变,“你们是来投奔亲戚?知不知道,你们得罪人了。” “得罪人?我们娘仨刚进京不久,人都认不全呢?”秦香莲满脸的迷糊。 她与两个孩子,是真的没有招惹过什么恶人啊。 再说了,有谁会大张旗鼓地杀她们三个无名之人呢。 “看来你们是要做冤死鬼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给了我大价钱,让我为他除去你们三人。废话便不多说了。”韩奇刀刃逼近了一分,刚要用力,腿上便被两个小孩一人咬了一口。 脖子上的鲜血流进脖颈之中,秦香莲这才意识到他不是什么打劫的而是被派来要她们娘仨性命的杀手,赶忙出声催着两个孩子逃跑。 “不跑。”冬哥比任何人都有骨气,他拉着妹妹的手站在娘亲身后,死死瞪着这个蒙着脸的男人。 “我们可以死,可我们仨不要做冤死鬼。你告诉我们,是谁派来杀我们的。”七八岁大的孩子,条理分明,神色坚毅,倒像是个成年人似的,成功吸引了韩奇的兴趣。 杀这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于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倒是想看看几人知道驸马想杀他们的反应是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非要我清楚告诉你们娘仨才知晓。你们三人在这京都又认识谁呢?”他晃了晃手中的刀刃,另外一只手抓起了最弱小的春妹。 “放下我妹妹,要杀先杀我!”冬哥扯着他的手便不放,又咬又掐的,十二分力气全部用了出来。 秦香莲没想到原世美竟然狠心至此,不仅想要除了她这个发妻,还要杀了他的两个亲生儿女,火从心中起,忍不住咒骂道,“原世美不得好死。这辈子都别想好死。” 两个孩子虽然是孩子,可两个都像不要命似的反抗,韩奇有些不耐烦,一只手提溜一个猛力扔到了墙上,淡淡道,“这恐怕要让你们母子仨失望了。” “不要,不要动我的两个孩子。”秦香莲几乎是爬着到他脚边的。 韩奇扭头看她,满目的哀悯,“得罪谁不好呢,偏生要得罪……” “贼人哪里跑!”展昭的飞刀射了过来,韩奇往边上躲闪,那飞刀便直接射进了墙中。 冬哥把春妹护在身后,当机立断拔出了飞刀握在了掌心。 他对父亲的心在刚刚那一刻便死了。 他以为很好的父亲,原来是个虚伪小人。这样的父亲,他冬哥不要也罢! 以为飞刀射到了自己孩子身上的秦香莲当即晕倒了过去,所以也没能知道突然出现在破庙的是大名鼎鼎的包拯与展昭二人。 等她醒来,已经身处县衙。 展昭告诉她,要杀她们的人已经在林中自尽了。他与包大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望她据实已告。 听到“包大人”三个字,她眼中燃起了熊熊亮光,“是包拯包大人吗?” 展昭点了点头,安抚地摸了摸边上啃糕点的小姑娘。 听她说,她哥哥叫冬哥,她娘亲叫秦香莲。 那位叫做冬哥的小男孩儿,自他们进去,便一直警惕着他们,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三人给带回来的。 “告状,我要告状。当今驸马原世美不光抛妻弃子,还要杀妻弃子,天理不容。我要他不得好死。”秦香莲嘶声裂肺地大吼着。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5) 原谨进了宫,一直等在向阳殿,直到日头西沉,官家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才过来告诉他官家身体忽然不适,让他回去。 官家大过天,原谨自然不能与任何人抱怨,甚至连一丝不满也不能流露,心事重重地回了驸马府,准备回自己院子找秦香莲母子三人说道说道,却被公主身边的小桃给请了过去共进晚膳。 公主显然对今晚的晚膳是很重视的,因此特意换了一身水烟裙。 她身段本就窈窕,肤色更是白如油脂,雾色朦胧的水烟裙罩在她身上,衬得她如仙女下凡一般圣洁而高贵。 见着原谨进屋,她瞥了小桃一眼,小桃识趣退下了。 原谨自我感觉秦香莲这事儿不能再拖了,不然又要恢复老结局,因此眼睛都没往桌上的食物望一眼,直接提了“秦香莲”的名字。 “秦香莲?本宫倒是不认识。”她说话时候,手指紧紧攥着玉着,力道大得快要把它给弄折。 原谨留心了她的动作,缓缓跪了下来,声音哀沉,“公主,原谨知道自己死不足惜,可秦香莲母子三人是无辜的。您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原谨一人。” “原谨?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重重把玉着往桌上一甩,桌上摆满的美味佳肴被她推倒在地,跌落地砖摔得粉碎。 “正是因为原谨知晓自己身份,才不愿继续欺骗公主。秦香莲是小人在老家的原配妻子,她带来的那双儿女也是小人的亲生儿女。”被汤水溅了满身的原谨,一反常态地挺直了脊背。 他已经很对不起秦香莲母子三人了,若是再不维护他们,他真的就不是人了。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们母子三人一起了?你知不知道,背叛本公主的人,都死得很惨。”她踩着满地的狼藉来到了他的身侧,尖利的指甲抬起了他的下巴,直直按进了他的肉里去。 鲜血滴在黑色地砖,异常醒目,原谨却像是个木头人一般,情绪淡淡,“若有来生,原谨再报答公主吧。此生,原谨只愿公主能放过秦香莲母子三人,让她们安全回到老家。”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 “若是我不愿呢?”公主忽然收起了刚才的癫狂模样,温柔俯下身子替他擦拭下巴上的血迹,嗓音如黄鹂鸟儿一般动听,“原谨,你别想离开我。” “公主……”原谨终于正眼望她,却见到她眼底疯狂涌动着恶毒。 他有些不明白,她对自己的执念为何如此之深呢? 若是寻常人,知晓自己夫君隐瞒了原配妻子与儿女的事儿,怕是要杀死他的心都有了。 包拯这处,从展昭那儿知晓了所有与原世美有关的事情,气得当即就要派人把原世美这个驸马给抓回来上狗头铡。 这世间男子大多薄幸,可罕见有人能过分到杀妻杀子,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他写好了证词,在书房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天微亮便直接进了宫去找官家。 官家还不知晓驸马所犯之事,加上官家宠爱公主,定然对驸马也爱屋及乌,包拯在上呈证词前,特意化名给官家讲了一个故事。 官家听得故事里的男子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妻子儿女不说,竟然还想要了他们性命,当即也气得翘胡子。 他当着包拯面道:“若是此人在寡人面前,定然要治他死罪。” 包拯跪在地上,双上呈出秦香莲证词,不卑不亢道,“臣请官家为秦香莲母子三人做主。驸马原世美正是臣刚才所说的十恶不赦之人。” 官家望着他高抬的双手,眼神闪烁了一瞬。 好个包黑炭,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可他的皇儿就喜欢驸马原世美一人,要是他真的下令处斩了原世美,岂不是要让他的皇儿一辈子伤心。 “官家,您圣明决断,绝不能让原世美这样的奸恶小人祸乱朝纲啊。” 官家揉了揉鼻梁骨,当朝驸马根本就不能入仕,原世美这个驸马对朝纲可是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只是包拯这人铁面无私,公正不阿,无论皇族贵胄还是地痞流氓,只要犯罪都一视同仁。他现在是下了心,要处死原世美,自己这位官家要是不顺着他的意思,估计是有得闹了…… “把原世美投入大牢,等候开年处斩。”他还是给自己的皇儿留出了一点转圜的余地。 当今太后最是疼皇儿这个公主了,若是皇儿能请她出面,那么包拯也能退步一二,不至于让原世美身首异处。 他心中也怨原世美愚蠢。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就算公主身份高贵,他身为驸马不能纳妾,可一个留在老家的原配找上京城,他竟然都搞不定,还闹得四处沸沸扬扬。 再退一步,就算他想对原配下死手,也得多等些时日啊,去到那蛮荒之地再动手,既不留话柄又不留证据,真是太蠢! 他也不禁有些生气,当初怎么就被原世美那张俊美的脸给骗了呢!这样的草包真是多待身边一秒都嫌! 秦香莲本以为要抓捕当朝驸马是件很难的事情,可包大人回来县衙告诉她,原世美已经被大内侍卫投入了大牢,等待开年处斩,她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毕竟是驸马,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定罪还需要程序,你且慢等着,勿要心急。”包拯见她这副失神样子以为是失望,赶忙出声宽慰。 “多谢包大人,多谢展昭大人。你们两位就是我秦香莲与冬哥春妹的再造恩人。要是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她又想起了破庙发生的事儿,眼圈不自觉红了,腿更是不自觉弯了下去。 包拯扶了她站起来,重重叹了一口气才道,“也是原世美其人奸恶没有心肝,才让你们母子三人受了这么多苦楚。你们放心,只要我包拯在,便断断不会让原世美逍遥法外。” “呜呜呜……”秦香莲抱着一双儿女哭出了声。 想当初,她与原世美是那般恩爱情笃,谁能想到富贵遮眼,他竟会做出这种恶事。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6) 一月后。 “醒醒,醒醒,公主来看你了。”牢头趁着没人看见,踢了一脚栅栏边上趴着的原谨。 这牢里多少年没进过大人物了,因此原谨被押解进来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的轰动。 只是这地牢啊,不比其他地方,在这里面待久了那就废了。 就算这驸马再是容颜俊美,再是玉树临风,进了这地牢,不洗漱不换衣一个月,还不是落魄如普通人。 小桃一只手拎着食盒,一只手替公主牵着裙摆走进了这阴冷潮湿的地牢,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停地往外冒着。 她抬眼去看公主背影,心中赞叹,公主不愧是公主,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是优雅如孔雀一般,真是让她自惭形秽。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公主为何不一开始就来探监呢,而非要等一个月。 “小桃,你出去吧,我与驸马有些悄悄话要聊。”走到了原谨牢房门口的公主,挥了挥手。 小桃心中有些吃味,明明她很会保守秘密的,怎么公主每次都要自己出去呢。 想归这般想,她却是不敢忤逆公主的意思的。 原谨望着高贵如仙的公主,弯着腰替他摆着膳食,不知道她又是要摆什么谱。 他进来这地牢一月,堪堪搞明白了他所犯何罪。 只是,派韩奇杀妻杀子的事儿,他未曾下过命令。 虽然是清者自清,却也明白这事儿的主动权在公主身上。 要想秦香莲母子仨人彻底安全,他只能默不作声把罪名给扛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看你吗?”公主替他斟满了酒杯,双手递到了他的面前。这是很少人才有的待遇。 他在地牢这一个月,显而易见的沧桑了许多。 她以前还从未见到过他有胡茬的样子。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总是那般淡淡的,随时都要抽离似的冷漠。 她主动请求父皇赐婚那日,她兴高采烈去找了他,他也是那般的淡,那般的疏离,让她害怕他随时都会离开。 “原谨不知。”他本来就不喜欢原世美这个名字,因此直接舍弃。 “不,你知道的。”他没有接自己的酒杯,她也并不生气。她抬袖遮住脸,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主若是说我知道,那我便是知道了。”原谨不想继续站着了,索性席地而坐。 在这冷清、破败、腐朽的牢房,他衣服松垮,半倚着墙壁的样子,反而有几分落拓不羁。 她眼神有些发直,问起他还记不记得与自己的初见。 原谨仔细搜索着回忆,竟然是一片空白。 这样重要的事情,剧情里竟是半点没有的,难不成要他自己脑补。他有些……无语。 他没出声,她只当是他与自己赌气,把回忆娓娓道来。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七年前。” “那天,我嫌宫中烦闷偷溜出来,正巧与你在街上撞见。我穿着华贵的丝绸,带着名贵的首饰,若是长年在京城的人一眼便能认出我的身份非富即贵。可是,你撞到了我,一言不发地往街巷走去。” “我开始是气愤你的态度。本意是想跟着你,然后把你臭骂一顿的。可跟着你在这青巷走了许久,心竟然奇异地安了下来。” “本来想臭骂你的心慢慢平静,竟生出了想要认识你的心思。我快走到你身后,想要与你打招呼,你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没有防备撞在了后背,而后流出了鼻血。” “你依旧一言不发,可是你扶着我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你眼神在小巷四周逡巡,快速摘来了绿色的药草,在掌心细细揉搓,为我塞住了流血的鼻子。” “我自小就金尊玉贵,宫人没有尝过的膳食点心从不会入口,不柔软的衣服丝织品,从不会上身。那日,竟然鬼使神差相信了你,让那泛着绿颜色的草药弄脏了脸颊。” “我以为你帮助了我,会想问问我的名字的。可你依旧淡淡的,一言不发地带着我穿过了那条青巷。” “出了青巷,我便被宫人找到。等我回头想要问你名字,你竟然不见了踪影。” “我们再次相见,便是在金銮殿上。你对父皇的问题对答如流,你这张脸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还要俊美。只是你眼中多了温和,不似我们初见时候的冷淡。” 原谨安静听她讲完,主动拿了酒杯,替她斟酒。 他没想到的是,公主竟然是对原主一见钟情。难怪她会如此痛恨秦香莲母子。 她接过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这次,她没有望他,而是低头看向了自己的鞋尖。 原谨也注意到了她今日所穿的鞋子,脚尖上镶嵌着的那颗珍珠如拳头般硕大,一看便价值不菲。 “是不是很引人注目?这是父皇赏赐我的珍珠鞋。上面镶嵌的是南国进贡而来的东珠。这是父皇对我懂事的奖励。”她自嘲笑了笑,缓缓道,“我知道你恨我让你当了驸马,断了你当官的梦想。所以,这些年你对我的冷淡,我全都可以理解。” “你看,我们成亲这些年,我多懂事啊。从来没有给你找过任何麻烦,我也没有闹出任何绯闻流言。甚至,在知道你派人回老家打探秦香莲的消息时候,也没有与你吵闹一句。”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比旁人差在哪里了。你竟然会对我一点都不动心。要知晓,我是当朝最美丽的女子啊。不仅是男子爱慕,就连女子也嫉妒我的容颜。我一直不明白的事儿,直到秦香莲找到了驸马府,找到了你。” “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吧,你望向他们母子三人的眼神有多么心疼。那样的眼神,是我渴望了多久的啊,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我从来都……没有得到。”她终于卸下了一直伪装的坚强,露出了原本的脆弱。 “原谨,你知不知道。我是当朝最高贵的公主,是最受人尊敬的皇女。若是我想,不用说一句话,多少世家公子都要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怎么……你就这么地油盐不进呢……”看样子,她有些醉了。 原谨这才忆起,她其实从不饮酒的。 尤其今日这酒,粗粗一闻,便知道度数不低。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7) 她竭力让自己站稳了脚跟。 她可不想让这个男人轻看了自己。 他现在已经入了自己的局,他要是想活命,那他便只能求自己。 她有着最疼爱自己也是当朝身份最尊贵的太后支持,想要把他从大牢之中放出,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原谨,只要你求我。我一定会帮你。”她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这样安静地凝望着他。换做是其他男人,早就动了心。 原谨抬头与她对视,很重很重地摇头,“我不愿求。我其实罪有应得。” “原谨,到了现在你还要继续维护秦香莲母子。你以为只要你死了,我便会饶了他们性命。”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她捂住唇笑了起来,涂了大红色蔻丹的尖利指甲给这本就绝色的脸蛋增添了几分妖媚与危险气息。 “原谨,我实话告诉你吧。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要不是他们,我与你的日子过得安安生生的。他们必须死。只有他们死了,我才能高兴。” “那我便与他们一起死。”原谨静静凝望着她绝色的面容,忽然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这世间,为情所动之人,都是可怜人。 “你就继续嘴硬吧。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的。现在距离开年,还有三个月呢。”她一脚踢倒了酒壶,顺带把摆放好的菜肴全都踹倒在地,而后毫不停留转身离去。 很可笑吧,这些食物全都是她亲自下厨所做的。 就连最疼爱她的太后,都不知道她懂厨艺呢。 她费尽心思对待的驸马,对她的情意,从来都不晓得珍惜。 在她走后,原谨捡起地上的酒壶碎片,清尝了一口她带来的青叶酒,果然醇厚,他还未喝便有了几分醉意。 那么,刚才,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她的醉话,也是她的真心话了? 自原谨被关押地牢,秦香莲母子三人便一直住在县衙之中,哪里也没去。 这日,冬至,冬哥与春妹闹着要上街去看灯笼戏,秦香莲实在拗不过,便应承了下来。 为了三人的安全,她又特地去求了展昭保护。 按理说,有展昭在,母子三人身边应该是极安全的事情了。可这灯笼戏实在太热闹了,两个孩子眼睛都看花了,难得出来一趟,东奔西跑的,是怎么也看不够,让两个大人都跟着头疼。 秦香莲不见了的事情,是展昭最先发现的。 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他格外的愤怒,也被激起了好胜心。 把两个孩子送回县衙让人照看以后,他不眠不休地开始在京城之中搜寻。 秦香莲见到光,是在三个时辰以后。 乡下人干活,习惯了计算时间。她被人捂住嘴巴,套住麻袋的那一秒,便开始在心中默记。 雍容华贵、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都不足以形容她所见到的这位女子。 她心中呼之欲出一个名字,却因为对方没有开口,她连声音都不敢发出一句。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声音淡雅如莲。 秦香莲不敢抬眼再看她,把视线偏到了其他角落,“我知道您是公主。” “算你还不笨。” 听这声音,秦香莲都知道声音的主人此刻应该挑了眉。 “你恨原谨,我知道。” 秦香莲有些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我也恨。我恨不得他去死。”貌美超常的女子晃着自己的手指甲,眯起了眼眸,像是真的恨毒了某人。 “那便让他去死。”秦香莲想到原世美对自己和一双儿女所做的那些事,恨不得现在就见到对方被处死。 “你真的想让他去死?”女子再次挑眉看她,“你不等我再多说几句?若是你后悔了,那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为了荣华富贵,竟然隐瞒家中已有妻女,攀附了公主您,已然是小人行径。派人暗杀我们母子三人,更是无情无义到了极点。原世美死,是罪有应得。”秦香莲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要生吃了嘴中所说之人。 “你当真认为原谨是这样的人?”她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要是原谨知道你是这般想他的,他估计会一头撞死。” 她嘴中所说的原谨,似乎与自己印象中的原世美一点都不同,秦香莲有些不明白这个高贵的女人在卖什么关子,打什么哑谜。 “你知道我今天叫人把你带过来是为了什么事吗?”她终于止住了笑,拍了拍手掌,小桃便呈上了一件物品。 “香囊?”秦香莲有些吃惊,从小桃手中接过仔细一看,上面的针脚与图案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说话忍不住带了哭腔,“这不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公公婆婆去世的第二年,她便找不到这个香囊了。 丢失这个香囊以后,她哭了许久,可一双儿女还需要她照顾,她没有精力继续去找这样一个寄托思念的物品。 “这东西除了你能认识,还有谁认识?”坐在上位的女子双眼含笑,像是在与自己话家常,秦香莲的心却是提了起来。 这个香囊除了她,就是原世美认识了。 他当初还建议过自己保存好香囊袋子,代代相传下去。 “当初,我对原谨一见钟情,回宫以后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他的家世。因此,知晓了远在乡下的你与一双儿女。去打探消息的宫人回来时刻,便带给了我这个香囊。” “我当时以为自己只是对原谨起了点小兴趣,很快便会消失,哪晓得,在金銮殿上我见着长身玉立的他,竟然再次不可自拔地对他动了心。” “我求父皇赐了婚,让他不敢也不可以拒绝,而后在他派人去打探你与一双儿女消息的时候,特意让那人拿回了这个香囊交差,告诉他你与一双儿女死在了大旱那年。” 像是从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一般,她停了下来喝了一口凉茶,温柔俯下身去看呆如木鸡的无知妇人,声音却如蛇蝎一般恶毒,“秦香莲,你知不知道派去杀你的韩奇,是我的人。”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8) 公主已经离开很久了,再次被套上麻袋的秦香莲浑身冰冷。 她一直以为原世美是在与他做戏,却没想到他是真心的。 他发达之后是有派人回来找她们的,他这些年未曾与公主同床共寝,也未曾忘记过她与一双儿女。 可她却是非不分,当真中了奸计,直接把他给送到了大牢里去。 公主还告诉她,要是他不愿意低头,那么一个月后,他就会被处斩了。她当然可以出去,只是要等到原世美被处斩。 她清楚,公主之所以告诉她这些,为的就是让她愧疚,让她知道原世美是被她给害死的,让她余生都活在悔恨里。 若是原世美被处斩了,她秦香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她在麻袋里翻滚着,不时有东西被撞倒掉下来砸落她身边。 她暗下决心,哪怕只剩下一口气,她都不能放弃。 她若是不能出去,原世美便会被处斩,她的一双儿女便再也没有父亲了。 原谨再次等来了公主的探监,却收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一个月后处斩。 “你真的不打算求我?要知道,你犯的这点事,只要太后出面,包拯便也拿你无可奈何。”她自饮自酌,悠闲无比。 她想他这般的聪明,应该知晓他的处斩日提前是因为她的“三言两语”。 “地牢潮湿,有碍公主身体。公主回去吧。”原谨取下了她的酒杯,暗暗叹了一口气。 得不到就一定要毁灭吗? 如果人人都这般,这个世界该得有多么的畸形。 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真实狗德行!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她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掌。 哪怕他手指之间已经有了污迹。 “公主,原谨并不值得你这般用心。您完全可以再嫁一位心悦之人。”原谨抽回了自己手指,从袖中掏出了自己保存最干净的锦帕塞到了她手心,“擦擦吧,原谨现在污秽不堪,不要沾染了您高贵的手指。” “原谨,你还是这么的让我……动心……”她几乎快把手中锦帕揉碎,鼻头也深深皱着,自言自语道,“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她以为他对自己无情,可他对自己细节的温柔却又是与生俱来的。 她还记得清楚,这块锦帕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出去游街所买。 她的那块,早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可是他这块,却保存得如此完好,与新的别无二致。 原谨不愿与她多言,直接背转了身去,目光却在没人看到之处低沉了一瞬。 处斩原谨的日子如期而至。 坐在高堂之上的包拯传唤了原谨,而公主则在场观礼。 “犯人到。”威武声响起,戴着沉重脚手镣铐的原谨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堂之上。 因为他前不久惹怒了隔壁房的犯人,被暴打了一顿,导致他这张脸看不出半点原来的俊美样子。 只是他这身形很好辨认,一眼便让熟悉的人认出了是他。 知道他被犯人暴打,公主也曾去探望过他,见着他那面目全非的容颜,她心里忽然就没了那种感觉。 本来还打算要把那个欺负原谨的犯人给凌迟了,因着原谨突然变丑的一张脸,她忽然生出了几丝感激之心。 “驸马原世美,贪恋荣华,欺瞒圣上,抛妻弃子,忘恩负义,心肠歹毒,判斩立决。”包拯抛下牌子,被刽子手捡起,而后,便是面目全非的人头落地。 公主有些不忍看,别过了头去。 一直压在她心间上的这块石头,好像在人头落地的瞬间就消失了。 她心情大好地打道回府。 原谨不爱她,那是因为他没眼光。 她是当朝的第一美人,也是当朝最受宠的公主,爱慕她的男子多如牛毛。 多一个原谨不多,少一个原谨不少。 秦香莲重见天日以后,迅速赶往了刑场。 见到的便是尸首异处的原世美尸体。 她推开阻拦的众人,疯了一般抱住了,而后嘴中不断数说着公主的阴谋。 本欲要让人把她拉开的包拯,凑上前去听了几句,而后便驻足不走了。 他的脸是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秦香莲的突然出现,让展昭心中愧疚可算是减轻了不少。 自冬至,秦香莲消失后,他只差没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 他大概没想到的是,秦香莲会被人关押在空置的公主府。 自公主嫁了人,公主府可以说是全空了。可因为公主受宠,那儿长年都是有人驻守着。 他低头翻开不久前收到的那个纸条,有些意外那人竟然算得如此准确。 若是有缘让他与那人相见,他定然要好好讨教。 宫中。 仁宗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眉眼多了一抹温和,“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他的皇儿执拗,得不到的东西便定要毁灭。 要不是他有心想要查一查原世美的事儿,还不知晓他最宠爱的公主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丧德的事情。 也亏得面前这人是个聪明的,知晓向自己求救,索性便顺水推舟拉扯了他一把。 他记得清楚,当初这人可是他钦点的状元呢,满身的才华与能力,像是个能做大事的,可惜被他皇儿给看上,当了驸马……不能参与朝政…… “官家说的是哪里的话,微臣感恩官家愿意成全。”这身形,这模样,不是驸马原世美还是谁。 “以后你便叫原谨吧。原世美这个名字不要再用了。这人已经死了。” “微臣遵命。” “寡人派你去各地巡查政务。若是有欺上罔下的,你直接给我押解进京。”那些贪污腐败,挖空社稷的蛀虫,他再也不会心软了。 “微臣领命。” “你安心做事,寡人应承过你的,便不会欺瞒。秦香莲母子三人,寡人会连夜派人把她们送到你要去的地方。以后,你们一家四口,去哪里都不会分开了。” “微臣无以言报,只盼来世结草衔环。”他躬下身子,跪在地上,重重一磕。 他离开以后,大殿再次变得空荡,仁宗拿出暗探从公主那儿偷带出来的锦帕,上面用五彩绣的小字清楚,“若是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但愿啊,他不要辜负了自己这份苦心。 设定二十三 抛妻弃子原世美(番外) 秦香莲再次与原谨相遇,是在一个暮春时节。 远离京城,来到了江南的她,已经渐渐能够接受夫君死了的事实。 冬哥与春妹两个孩子,则在娘亲每日必行的训教之中,深刻记住了他们的父亲不是抛妻弃子贪恋荣华富贵无耻杀妻杀子的小人这一事实。 春妹对父亲的印象不深,冬哥却是牢牢记住了父亲的温柔。 因此,在娘亲反复的解释下,他算是完全明白了当日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他痛恨有着权势的公主,要不是因为她,他们一家也不可能骨肉分离。 只是,他懂得掩藏情绪,并未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自己对皇族的不满。 秦香莲居住的小院清净,她每日都会在院子里的花架下坐上一会儿,什么也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发呆。 她的记忆总是忍不住回到与原世美新婚的时候。 她与原世美说起来是门当户对的。 不然,媒婆也不会给彼此介绍。 若是真的要挑,她当时可以挑选的男子多了去了。 只是,在与原世美相见的第一面,她便被他那张脸所迷,晕晕乎乎答应下了两人的婚事。 她其实是有些庆幸早就与原世美结了婚,不然,她父母亲突然暴毙,她定然会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那是她最难的时候,是原世美陪在她的身边,一点一点开解她。 原世美,人如其名,真的是她所见过的世上最美的男子。哪怕与她成了婚,她也经常抓到偷看他的大婶子、小姑娘。 那时候的她啊,满心的自得。 她挑的夫婿好啊。 所有人都喜欢。 所有人都羡慕她啊。 原世美对她当然是极好的。 他是读书人,应该看书写文章,手指不该沾染粗活。她嫁进原家的时候,公公婆婆也是这么嘱咐她的。她一字一句都认真记下了。 可她的新婚丈夫,总是在公公婆婆没有看见的时候,偷偷来地里找她,给她帮忙。 帮忙时候呢,他总是与她悄悄呢喃,若是他高中啊,必然要让她当高枕无忧的状元夫人,每日逛街玩耍,十指不沾一点尘土。 她啊,就笑着答应他,嘱咐他不要忘记了曾经的许诺。 他若是去赶集啊,买书的余钱也总会给自己捎上几个小玩意儿。 有时候是泥塑的拇指娃娃,有时候是一根木簪子,有时候则是糖豆……总之啊,他每次赶集回来带的东西就没有重样过。 这些东西,自然不能当着公公婆婆的面拿出来。不然,公公婆婆就要数落她这个儿媳妇不懂事了。 每次他悄悄给自己递这些东西的时候,满心的欢喜就像是要溢出来。然而,怕旁人知晓,她总是要装得很平常。 久而久之啊,这也成了他们夫妻俩的小默契。 新婚那段时间,他们是多么的快乐啊。 只是,老天爷实在爱妒忌普通人。 她的快乐转瞬即逝,而后迎来的全是苦难。 “娘亲,天气还没暖和,你怎么又穿得这么少。”才一年不到,冬哥就褪去了青涩模样,露出了老成。 她有时候格外愧疚这个儿子,要不是她这个娘亲无用,也不必他时时刻刻管着妹妹,管着这个家了。 “娘亲,我知晓您又想父亲了。可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有春妹与我,要好好保重身体啊。”冬哥把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忍不住碎碎念,“您就算不担心我,您也得担心春妹啊。春妹多傻啊,要是您有个什么的,她估计也要跟着你去了。” “冬哥,我会好好保重身体的。我会的。”她握住了儿子的手,一再保证。 原家的根苗都在这里了,要是她这个当娘的早早去了,一双儿女谁来照拂啊。 尤其是她的春妹,那真真是个傻到没边的姑娘啊。别人一块糖都能够骗她给抱一下。生个女儿真是最让人担忧的事情了。 所以,哪怕她再愧疚,再悔恨,她也要咬着牙把这日子给过下去。 她得好好把冬哥给培养成人,培养成他父亲那样厉害的人,也要当状元。 “好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她扶住了儿子的手,准备往里走,门外却传来了春妹银铃般的笑声。 “哇,好高啊,再高点。我想要再高一点。” 春妹好开心啊,她不仅见到了“死”了的父亲,父亲还陪着她玩游戏。 要是哥哥与娘亲也出现在她的梦里就好了。 “春妹,你又在闹什么呢!让你睡个午觉,你也不安生!”冬哥扶着娘亲一路疾走过去,见着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秦香莲把手捂在了自己唇边,将将就要惊呼出声。 她没有做梦吧。 他怎么会来她的梦中呢。 “娘亲,哥哥,你们也入了我的梦。你们看,这是父亲。他与我做游戏呢。我现在飞得好高好高啊。我再飞高一点就可以摸到白云了。”春妹一边与两位亲人打招呼,一边用动作催促着父亲把她飞得更高,可是话还没说完,父亲就把她放下来了。 她双脚触在地上,不像是梦中软绵绵的感觉。难道她没有做梦吗?她有些迷糊了。 冬哥走了过去牵住了她的手,心中不停叹息。 他们原家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妹妹就傻得像个小狗子似的。 “你来了。”秦香莲嗫嚅出声,颤抖着手脚,不敢上前。 她有些不敢相信老天爷会给她这样大的惊喜。 假如这真的是一场梦,那就让她永远别醒过来吧。 “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他搂住苍老更甚的妻子,温和望向他们的儿女。 所有人等这一日,都等得太久了。 “父亲”,冬哥牵着春妹往他拥去,刻意遮挡了自己红了的眼眶。说到底,他也才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啊。 “你做得很好。父亲很欣慰。”原谨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有派人关照他们生活,顺带着保护他们。 这个孩子的所有表现也被他看在了眼里。 “父亲,以后我会做得更好。”他挤进了父母亲中间,紧紧搂住了原谨的腰。 这个男人,让他喜欢,让他震惊,更让他佩服。 他以这样的父亲为荣。 同时,他也相信,长大后的自己,不会比父亲差的。 毕竟,他们两人身体里流淌的是同一支血脉。 设定二十三 公主(番外) 小桃最近发现公主有些奇怪,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每每她主动询问公主,公主又总是不耐烦地把她支开。 唉……她这个婢女当得憋屈啊…… 她本以为公主会找这个东西找很久的,可是公主进了一趟宫之后回来便像是忘记了这件事,搞得她都有点迷惑了。 早春天气,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气,公主天还没亮便起来了,对她说是要去送一位故人。 她是婢女,自然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无数次的教训告诉过她,她就算陪着公主去了,也会被支开的。 所以,公主要去送的故人,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因为,没有好奇心,就不会让人那么的失望。 街道上还黑着,马车如鬼魅一般驰行,很快便来到了城门口。 娇俏的侍女拿出腰牌在守城士兵面前一晃,例行检查的士兵立刻大开城门把马车给送了出去。 马车停在了郊外的码头。 小桃率先下了马车,去扶自家主子,却被一手推开,一身浅绿长裙的女子主动掀开车帘,稳稳落在了地上。 “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小桃望着自家主子逐渐远去的身影,不平衡地嘟了嘟嘴。 她就知道主子不会带她去见故人的。哼,好在她这次没有多少期待。嗯……就那么一丝丝……微不可数的一丢丢而已…… 啊……她还是接受不了……怎么主子这么忌惮自己呢……她可以发誓,她对自家主子真的是忠贞不二的。 她不知道的是,伺候主子,知道的事情越少,这条命也就越牢靠。 她的主子,一直都在尽心保着她这条小命。 “比我想象的来得早。我以为要等你到天明。”男声低沉却又带着吸引人下坠的魔力。 “你怎么不说以为我不来了呢!原谨大人!” “现在放下我了吗?”原谨毫不避讳地与她谈起情感问题。 “你以为你是谁啊,是仙人啊。本宫早就放下了。现在在寻找新的面首呢。” “你在我面前很少说‘本宫’的。看来,我们的确是生疏了。” “原谨,你不要在这里叽叽歪歪了。好好的驸马是你不当,非要去……哼……”她不愿再旧事重提。 “多谢你当初的成全啊。要是没有你,我也不能这么快脱身。” “我可什么都没做。反正我当时是真的恨不得你死。” “你现在不是又见到我了吗?若是还想我死,给我一刀就是了。”说着话,原谨把匕首塞到了她手心。 她快要跳脚,握着的匕首眼见着就要摔了出去,“原谨,你不要太过分哦!小心我真的杀了你。” “若是你真的想要我死啊,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多少次了。不至于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原谨嗓音多了一抹温和。 他本以为能脱身,是官家的功劳。 这次暗中押解贪污官员进京,官家才向他透露了一二当时的情形。 那个顶替他的死囚犯,是公主亲自去找的,因此哪怕面目全非,也没有人会怀疑不是原世美本人。 过了许久,原谨明白了更多,公主啊,这是在成全他的理想呢。 借着他死遁的机会,换个身份当官做人。 “我可什么都没做。反正我当时巴不得你去死。”她拨弄着自己干净的指甲,有些心烦,完全搞不懂自己那讨厌的父皇与他说这些做什么。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本朝第一绝色的美人儿,不差原世美这么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驸马陪伴。 “以前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呢。”原谨低声笑了起来。 “哼。那是你以前眼珠子瞎爆了,所以看不到本公主的好。亏得本公主还为你亲自下厨……”后面这句话,她完全是嘟囔出声的。 她可不愿意他真的听到了。 要是他对自己心动了,不想继续当官,想回来当驸马了,那可怎么办?! 她可不愿意逢宗亲贵胄便解释她的前后两任驸马长相一模一样的事儿。 “我以前的确是眼睛瞎爆了。”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竟然当场承认。这搞得高高在上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嗯……其实你以前也还好了……就是……” “你这样好的公主,就该找一个一心一意爱自己的,随心所欲过完自己这一生。” “没有了……”她忽然低着头,嘴唇微微掀动,却没有发出半丝声音。 她从小到大心动的人便只有他一个,可是他选择了别人…… “船家催我上船了。希望我们余生不要有再见的机会。”原谨脚尖一踩,小船晃荡了一瞬,便不见了身影,只有声音还在空中飘荡,“那把匕首是我亲自为你打造,若是不嫌弃,留着做个念想吧。” 站在岸上的她,望向孤灯丁零的小船,握紧了手中翠绿匕首,骂出了声,“狗东西,一把匕首就想收买我下半辈子,滚吧。本公主要开始新生活了。” 她手腕高扬,匕首便被她丢在了地上。 小船飘远,想着公主的故人已经离开,小桃屁颠颠跑了过去。 “公主,我们现在是回公主府还是去花市?” “都不想去。”她弯腰把匕首捡起,不耐烦在袖子上擦了又擦,自我说服道,一把匕首而已,他欠自己的多了,他那条命都是欠着自己的,拿他一把匕首未尝不可。 “可是公主,您的故人快要消失不见了。”小桃指了指快要消失在远方的小船,意外的有些窃喜。 “感觉你有点高兴啊?”她拍了拍自己这个小婢女。 有些后悔当初怎么这么不会挑人,没什么大的本事也没有什么技艺,更不会武功,与你说话还时时没有尊卑。 “公主,小桃不敢。”小姑娘嘟着嘴回了马车旁。 她就知道公主不愿意她知道一点自己的私密事。 站在岸边的绿裙女子,安静望着小船消失在曦光浮现的天边。 正如他所说的,她也希望余生不要再见了。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不求与君同相守,只愿伴君天涯路。 她只盼,她从年少便心动的青年,能够一心一意完成自己的梦想,当一个造福百姓的官员。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1) “哥哥,人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天井的窄门掀开了一个小缝,窥见了昏暗楼道灯光的男人,双脚往边沿猛的一踩,一个利落翻身,立在了小姑娘面前,俯身望她,眼神复杂。 在小姑娘视线不及的地方,也就是他的身后,右手掌心紧紧攥着一把开了刃的尖刀。刀尖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迹呢。 “哥哥,你的腿受伤了。你没事吧。”小姑娘脸蛋圆圆,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现在,她眼中满是对男人的担心,更增添了几分稚气。 原谨叹了一口气,把尖刀藏好,蹲下身子与小姑娘平视,嗓音干涩,“你赶快回家去吧。今天发生的事情,谁也别说。” 他刚刚接收了剧情。 他是一个地下组织的头牌杀手。因厌倦了杀手生涯,想要离开组织,却被老板下了追杀令。与追杀令一同下来的,还有一千万赏金。所以,哪怕是之前交过心的兄弟,都想要为了钱把他给杀死。 小姑娘是男主妹妹,帮助他躲过一劫,他却冷酷无比,害怕自己身份泄漏,把小姑娘给灭了口。 为断绝麻烦,他还偷偷进入小姑娘家,伪造了天然气意外泄漏爆炸现场,当天加班的男主因此逃过一劫,因此也执着于调查妹妹死亡真相,通过蛛丝马迹找寻到了他,开展了疯狂报复,最后他被惨痛折磨丢下了三十三层的高楼,摔成了肉饼。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跟我回去吧。你流这么多血,不包扎你会死的。” 被保护得很好的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了解社会的险恶,对陌生男人没有一点防备。 原谨站了起来,忽然觉得男主太护着自己妹妹也不好。她应该以为外面世界的所有男性与自己哥哥都是一样的善良温和吧。 见原谨一直没说话,小姑娘往他更靠近了一点,伸出了白白胖胖的手去抓他的袖子“哥哥,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药品的。” 虽然,她也不明白那些又凶又恶的人为什么要抓这个冷冰冰却很好看的小哥哥。 只不过,谁叫那些人丑呢。 她可是个颜控,帮助这个陌生小哥哥是因为他的脸很戳自己的审美点就是了。 哈哈,所有人都以为她年纪小不懂事,包括她哥哥也是这么想的,没有人知道她可聪明了呢,至少她不会让自己受伤就是了。 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哥哥,背后藏着的尖刀,她可是看见了呢。只是她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而已。 她帮助这个小哥哥的时候,其实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一是小哥哥要恩将仇报伤害她,所以她过来找他时候所站的位置离楼梯很近,只要对方暴露出一点这个意向,她随时可以从楼梯上滑下去。 嗯……小区里的楼梯,就没有她单独滑过的。 不过,小哥哥眼神的转换挺快的,想来他也应该是个善良的人。 二是小哥哥感激她,想要报答她。 嗯……那样的话,她倒是挺想收留他的。就是哥哥不会同意就是了。 唉……说起哥哥,忽然就想他了。他工作一直都挺清闲的,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加班。 “不必了。”原谨声音更冷。 他留在这里只会给她与男主增添麻烦,等他解决了目前的困境再说。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为了特意表示亲近,小姑娘先说了她自己的,“我叫王甜甜,生活每天都要甜蜜蜜的那个‘甜’。” 她直觉面前的男人是有身份的,不然,现在的法治社会,谁会大张旗鼓的要害一个人呢。 之前那些找他的人,她可都仔细观察了,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偏偏走路都轻飘飘的,让她想起了电视里看的“练家子”! “原谨。”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指环样吊坠,递到了她的面前,严肃道,“感谢你之前的救命之恩,若是你以后遇到什么危险,随时找我。” 她是男主的妹妹,打好关系很有必有。毕竟,他可不想再次与男主为敌。 王甜甜像是好奇一般从他手中拿到自己面前观赏,继续眨巴着大眼睛看他,“这个东西怎么用呢?” 她心中想,这个小哥哥还真的很有身份啊。小小的举动,竟然让他欠了自己这么大一个人情,以后自己生命又多了一重保障。 “里面刻有我的私人手机号,你遇到危险给我打电话就好了。”这个吊坠是原主身上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组织里没有人能认出来。 手机号码也是原主谁都没有告诉过的,因为隐藏得极好,害怕他自己都忘记,才用微型针刻在了吊坠里面。 “如果我给你打了电话,你真的会及时出现在我身边吗?”王甜甜有些怀疑,更多的是好奇。 她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打电话给他,他会像是电影里演的特工那样,从天而降在她身边,把她带离困境吗?! 原谨点了点头,承诺道,“不管我在做什么,只要你给我打电话了,我就会及时出现在你身边的。” “那我要它。”王甜甜把他的指环吊坠从链子上解了下来,戴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反而把链子还给了他,甜甜道,“原谨哥哥,你的情意我记下了。我们一人一样,这样才能不忘记对方。” 原谨接过链子往身上随处一放,不再和她继续客套了,“还有事处理,我先走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儿,与她浪费了一刻钟的时间。 “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包扎伤口。”小姑娘依依不舍地送别他,心事旋转。 唉……哥哥还没回来……今晚上得多无聊啊……本来还想着和这个原谨小哥哥一起浪费下时间的。 她往电梯走去,手指不停转着大拇指上的指环吊坠,思考了更多。 他刚刚虽然对自己承诺了,可是她真的打过去他不接或是不愿意帮助她,那还不是白瞎。 此刻的两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缘分从今日起便已经定下了。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2) 李帆几乎是在推开卧室门的瞬间,就觉察到了屋内有人的,他的腿蓄满了力量,准备给不速之客一个重击,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便被人按住了肩膀。 原来,他预估错误,人一直在他身后。 阴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想要痛快一点,还是想和我谈谈?”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背叛了? “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你的那些本事,我是清楚知道的。使出来,也只是班门弄斧。”原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的手给卸了。 这可是原主唯一交过心的兄弟。谁能想到为了钱,对方竟然什么也不顾了,非要置他于死地呢。 “你出国的新身份,我已经在黑市办好了。我们也的确该好好谈谈了。”李帆尽量让自己不要慌。 他此前所做的事情天衣无缝,要是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是他做的。 毕竟,对方也不该有理由怀疑自己才是。 在他最落魄的时刻,可都是自己接济的呢。 现在,人人为了钱追杀他,也只有自己这个好朋友再帮助他呢。 “你还想说什么呢?”原谨本是不想与他纠缠的,可是出国的身份证件的确是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了。 “你把我放开,我把证件给你。”李帆找到了让他退让的理由。 庆幸自己当初做出了帮他这个决定。不然,现在还真的找不到可以取信他的东西。 只要自己与他分开一定距离,那么就有信心能够打赢他。 “你确定真心帮我?”原谨踹了他腿弯一脚,他径直跪在了地上,满眼不可置信看他,“你疯了吧,我可是你的朋友,我不帮你帮谁呢。” “那你告诉我证件在哪儿,我自己去拿,不用你动手。”要不是早就识破了他的诡计,不然还真的要被他害死,真是太会演了! “哎呀,你难道不信任我吗?我又没有欺骗过你!你想一想,你当初一文不名的时候,是谁一直无私接济你,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李帆故意不耐烦骂起来,想要激起他的愧疚心。 别人都以为金牌杀手原谨心冷,他却是明白的,原谨这人最是知恩图报了。 他至今都记得,原谨工作的第一个月挣的所有钱都打入了他的账户呢。 原谨知晓他旧事重提的目的,比起杀了他,自己更想要出国的身份证件,也乐意卖他一个乖。 “看来是我冤枉你了。”他收回了手揉捏自己的鼻梁骨,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我身上的事儿的,最近是有些紧张了。” “没事。能理解。”李帆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站远了一些,卡擦几下把手给装回了原来位置,心中默默估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方不方便出手,得出的结果是,不能冒险。 “我拿了证件就走。”原谨提醒着他。 为了除掉这个背叛自己的人,原谨离开小姑娘后便马不停蹄来了这里,因为衣服裤子也没换,身上的血腥味是越来越重了。 也就是这时候,李帆才注意到原谨腿上沾满了鲜血。 想到那一千万,他眼神狠了狠,无毒不丈夫。谁让钱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手往边上的柜子压去,他在那儿准备了一把枪,只要他动作够快,原谨不会给他造成致命伤。 原谨对他是彻底没了指望,不假思索地踹向他的下体,而后手腕一翻,把尖刀抵在了他的喉管,长腿则高抬着压住了他的手腕,面无表情道,“证件在哪里?” 因为疼痛而满目狰狞的李帆心慌了,看他这架势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了,连忙期期艾艾道:“随意咖啡馆。” 那是这个地下组织的人常去的一个地方。 表面上经营着咖啡生意,实则是个派发杀手任务的根据地。 原谨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大胆,敢在那儿放东西,转念一想,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他放在那儿反而是最保险的。毕竟,谁会想到一个被追杀的人还会回去老本营呢。 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想错了。 李帆当初给他办出国证件,的确是有过一点点真心的,但是追杀令下来,知晓杀他的奖金实在丰厚,是他完成几十个任务都不会有的酬劳,他这心就完全变了。 所以,之前被放在家里的这些证件,便被他偷偷带到了随意咖啡馆。 他想着,若是原谨真的胆子大到回去,那么,有的是人帮助自己要他性命。到时候,几个人把赏金一分,日子也算是好过的。 李帆不晓得原谨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他现在可不想就这么死了,着急道,“你放了我,我给你去拿。” “你已经做过一次对不起我的事情了,我还能相信你吗?”原谨刀尖往他脖子贴近了一分,只见着血珠子迅速冒了出来。 李帆一阵刺痛,却是不敢动了。 原谨的冷酷他是见到过的,他一点都不想尝试。他此刻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财迷心窍呢。 他心灰意冷的闭上了眼睛,既然已经被识破,原谨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了。 他只恨自己下手不够快,才成为了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原谨没想到他如此配合,手起刀落,推开边上的窗户,飞身翻了出去,四层楼而已,对他来说是小问题。 不优柔寡断,是他的做人准则。 缓缓跪倒在地的李帆,闭上了眼睛。 他想原谨死是真的。 可原谨对他还是仁慈了,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 还是太优柔寡断了啊。 他笑着想要站起来,脖子上的皮肤像是被细线给切开了般疼痛起来,他缓缓低头,殷红的血柱喷出,他不敢置信地捂住了流血的脖颈,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原谨明明没有…… 他瘫倒在地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楼下,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原谨,再次确认已经抹除了自己所有可能存在的痕迹。 说起来,他倒是有些感谢李帆为了办事方便,选择住着这样方便的廉价居民楼了。 这才解决了一个……后面的都还在等着呢…… 追杀令不撤,他这条命便始终被人惦记着。 死自己与死别人,当然是选择别人死了。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3) 原谨最终还是从随意咖啡馆得了新的身份证件,只是脱身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问题。 好在,及时出现了一个女人。 借着她的掩护,他得以成功脱逃。 女人与他分别的时候,大胆在他脸上印下了一吻。 这个带着薄薄薄荷气息的吻,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望着女人走远以后,他随意找了一个便宜的旅馆,油腻着脸的老板娘连顾客的身份证件都没有看,晃了晃手上挂着的钥匙串,比划了三个手指,随意指了指走廊尽头,“自己挑一间”。 原谨往她手指方向望去,黄乎乎的墙壁上粘满了可疑污迹,几扇房门都有些破败,不时传出几声刺耳的女人尖叫声。 老板娘久久没有等到他掏钱,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番,皱了皱纹得糟糕的眉,很有几分不满道,“没钱就将就下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多了。凭着一张脸,找几个有钱女人养着,哪个不是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可真要让他翻翻裤兜啊,比脸面还要干净许多。 “给。”原谨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红钞票放在了她面前,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两晚?”老板娘并没有因为这一张红钞票而收起对他的鄙夷。 能来她的这个旅馆住的,就没有过有钱有身份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很少有来钱正当的。 “嗯。”原谨不再在乎她的态度,指了指最角落那间房门,“我住那间。” 老板娘望了一眼他要的那个房间,面色有瞬间的不自然,借着取钥匙的由头,头微微低了一瞬,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只不过是呼吸间的事情,她眉目舒展开来,把房间钥匙递给了他,“你去吧。” 老板娘这点异常当然没有逃过原谨的眼睛,他取走钥匙往房间走去,行动间身体自然做好了防御的姿态。 转动钥匙瞬间,他凝神听着门内动静,而后半推开房门,按亮了房间的灯,眼睛如雷达一般在屋内探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对他而言,只要屋内没有敌人,这便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至于墙根的那点陈旧了的血迹,他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这双手已然沾染了太多的鲜血。 原谨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开始研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已经打定主意暂时先离开中国,没有他的影响,男主妹妹与男主的生活并不会被改变,所以男主妹妹也不会遇到大的危险。 他已经计划了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刚刚躺下准备睡一个美美的觉,被他藏在某个特殊位置的手机震动了。 他迅速取出一指宽的专门接打电话的小手机,按下了通话键,王甜甜压抑的话语声伴随着哭声传了过来: “原谨哥哥,你快来,有人要杀我。” 原谨没有思考便从床上蹦起,他心中已经认定这麻烦是他给男主妹妹所带来的,所以他必须亲自过去解决。 王甜甜这边,脚已经踩麻了,可她不敢挪动一步,也不敢低下头去看。 她现在所处的是阳台的最边沿,由于房屋的特殊构造,这方寸之地成了一个视线盲点,她在房门响动的瞬间,便迅捷躲到了这里来。 她与哥哥早就约定过,无论哪人回家,都要先敲五下房门,无论屋内有没有人。 她刚刚在天台上站稳脚跟,便听到一阵杂乱脚步声闯进了屋内,而后是阳台的窗户大开,一个粗野的男人嗓音传了过来,“人没在外面”。 屋内没有响动传来以后,她依旧在阳台边沿站了许久,她不确定那些人是不是还在屋内,只是假装不在。 这样的情况,打电话给哥哥,只会让他也陷入危险之中,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手上所戴指环的原来主人。 好在那人真的信守信用。 她的身子逐渐僵硬麻木,她抓得边沿的瓷砖紧紧的,内心期盼那人能早点过来。 原谨过来的时候,见到楼下站了不少生面孔,他脚步未停,神态自若地往电梯走去。 做杀手这行,本就是刀尖舔血,必须处处留心,步步谨慎,他每次出任务都会各种伪装自己,因此,他真面目示人的时候,反而很少有人可以认出。 曾经信任过的兄弟李帆,是可以认出他真实样貌的其中一个,可惜现在已经死了。 等他到了男主家,几下便扭动了门锁,人进去的时候,迅速把房门给反锁了,而后径直去到阳台。 他刚刚听到了小姑娘说话时候有风声,想来也该是在这个地方,只是探头出去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却还是试探唤了一声,“甜甜”。 一直都警惕着屋内动静的王甜甜,神经高度紧张,听到他的声音喜悦之下差点放松了扒着的手,瞬间激出了满身冷汗,后怕道,“我在这里呢”。 原谨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把她带到屋内,询问起了她今天发生的具体事情。 在她的回答中,他没有找到一点有用线索。 楼下那些转来转去的生面孔,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如果不是冲着他来的,那是冲着男主来的? 男主的有关信息他这里很少,只知道对方后续会被国安局招去,秘密从事国家工作。 “你哥什么时候回来?”原谨突然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小姑娘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疑惑,她记得自己没有与他说过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啊。 “墙上的全家福。”小姑娘的疑惑实在太显眼了,原谨指了指这屋子里墙上唯一挂着的照片。 “哦”,她像是才反应过来,轻声道,“得晚上七点呢”。哥哥今天晚上又加班。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好像是在什么大厦。”小姑娘挠了挠蘑菇头短发。 原谨并没有纠结,继续问道,“你哥哥如果加班到七点,每天大概多久到家。” 小姑娘回答得很快,“七点半”。 “中豪大厦。”原谨自己便是行走的活地图,很快便推算出了最可能的大厦距离。 “我们去找你哥哥。”他拽住了小姑娘的手腕。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4) 原谨拽住小姑娘手腕正准备离开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取出了衣服里藏着的假发给小姑娘戴上了,并仔细检查了小姑娘一番,再三确定看不出来原来样子,这才走在了她的前面。 王甜甜其实不想与他去找自己哥哥,潜意识告诉她,这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可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对她与哥哥的生活始终是一种威胁。 再未确认那些人的真正身份前,她自己也不敢继续留在家中。 或许,现在跟着这个小哥哥才是最安全的。她把自己的小手递到了对方的掌中。 原谨几乎下意识握住了小姑娘肉嘟嘟的小手,出门时刻,他万分的警惕,唯恐门外守了人。 本市曾经发生过大型枪械射击无辜百姓的恶劣事件,引起了恶劣社会影响,上面高度重视,对本市枪支的管控更是异常严格,哪怕是他们杀手这一行,也不敢明目张胆用枪支作案。 这里属于居民住宅区,若是真发生了枪击案定然会再次引起轰动,所以原谨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性命受到直接威胁。 基本排除对方有枪的情况,他根本就不害怕对手,毕竟他的防身术可一直都是练得最好的。至今还未找到可以抗衡的人。 王甜甜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莫名有一种感动的感觉。 她与他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他居然可以如此用心来帮助她,她该是有多好运啊。 原谨与小姑娘是大摇大摆走出住宅区的。 那些生面孔根本没对两人多看一眼, 一个是斯文瘦小的大学生,一个是长卷发披肩的小女孩儿,都不是他们要找的照片上的人。 中豪大厦。 提前半个小时下班的王愈锁住了办公室大门,心情大好地思索着回去给妹妹做什么好吃的晚饭,刚刚走出大楼的他没有防备,迅速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长卷发小女孩儿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把对方推开,完全没有一点照顾弱小的意思。 并没有被抱住,反而是重重的一推,这一点都不像是平时关爱自己的哥哥会做的事儿,预想会给哥哥惊喜的王甜甜半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听到熟悉的哭声,王俞这才仔细打量地上的小女孩儿,刚要蹲下去确定小女孩身份的时候,原谨从柱子背后走出与他打招呼: “你好。” “你是?”他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睛也微微眯起,这是小姑娘从没有见过的哥哥的样子。 很显然,对于突然找上门来的原谨,他浑身都写满了警惕与抗拒。 “原谨。” “嗯?”他神色有了微微的浮动。 “听说过这个名字?”原谨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扯了扯嘴角,礼貌道:“没有。” “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原谨耸了耸肩,把地上的小姑娘拉了起来。 小姑娘才不管他们两个大人在打什么哑谜呢。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生气,哥哥居然认不出自己!她可是和他日夜相处的人啊! 认出了妹妹的王俞见着妹妹气鼓鼓的模样心虚了一瞬,立刻去拉她的手,开始赔罪。 小姑娘听到今晚可以吃炸鸡,高兴得就要跳起来。 天知道,她是有多想吃这种不健康的食品。 然而,没有足够零用钱的她,根本就攒不起买炸鸡的钱。哥哥平时又严格限制她,不许她吃…… “我们去一个安静地方吧。”几乎是在瞬间,原谨便感受到了窥探,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右街养生会所。”王俞没有拒绝,甚至把妹妹往他的身边推了过去,而后快速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的王甜甜紧紧攥住了原谨的手,根本不敢四处张望,只顾低头走路,心中思索:难道是去过家里的那些人找过来了? 原谨并没有解释过多,只低低道:“跟紧我。” 王俞转了三条街才甩掉自己身后的尾巴,对着越来越嚣张的这些人,他内心愤怒增添更多。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做研究,怎么就这么难呢! 走进会所的他,笑着与前台坐着的姑娘打了个招呼,从她手中取走了自己长年预订的包间钥匙,笑容在走进电梯的瞬间消失不见。 若是这些人继续过分下去,他定然不会再待在这座城市了。 原谨与小姑娘已经享受了一轮按摩了,房门被敲响,其中一位女按摩师起身去开门,王俞侧身看了屋内一眼,确定屋内是自己要找的人后,挤了进来,“熟人,不介意加一个我吧”。 两位女按摩师年纪并不大,都是新来不久的,平时经常接待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难得同时遇到两个斯文的男性,纷纷都有些脸红。 年龄大一点的按摩师关上了房门,显然是默认了。 虽然房间里还有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但在她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小孩子懂什么呢! “哥哥,你怎么才来!”小姑娘是跳下床去抱自己哥哥的。 她现在委屈得不行! 她觉得房间里的这两个女人怪怪的! 从她与原谨哥哥进来的时候,这两个女人就怪怪的! 不要以为她年纪小,就以为她什么都不懂! 她刚刚可是留心到了给原谨哥哥按摩的那个大姐姐摸他屁股呢,而且还越摸越往下。她记得哥哥告诉过自己,那是人的隐私部位,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碰呢! “乖。”王俞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给了原谨一个眼神。 原谨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想在这里休息一下,你们可以暂时出去吗?” 殊不知,从王俞进来,两个女按摩师便一直注意着他与原谨的互动。现在又听得原谨说这话,误会两人之间是那种不纯情关系了! 给原谨按摩的女按摩师心中但是好受了许多! 她就知道她的魅力没有降低。她的特殊技术可是新人里最好的呢! 男人之所以对她不感冒,只是因为不是对方的菜罢了! 现在,小姑娘更觉得两个大姐姐走出去时候对看的眼神意味深长了。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5) 小姑娘坐在两人之间有些昏昏欲睡。 她根本就听不懂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大家都是中国人说中国话不好吗!非要叽里哇啦的说她听不懂的语言。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对年纪尚小的她来说也的确是一个冲击。 眨巴了好一会眼睛,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索性倒在了原谨身上睡着了。 腿上突然多出来的重量转移了原谨的注意力,王俞也跟着他视线的转移落在了睡过去的妹妹身上,他有些自责地想要把妹妹抱过来,却又怕吵醒了她,犹豫了一秒继续维持原状。 短短时间,他已经与原谨互相通了彼此身份,也明白了妹妹与原谨相识的过程,因此愿意相信原谨,相信原谨会保护好他的妹妹。 原谨意外看了他一眼,男主这是相信自己了? 被原谨这一眼看得有些脸红,王俞快速咳了一声,道,“这些人阴魂不散,你看该怎么解决?” 原谨把手递到了小姑娘头下,好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眼神却在不住思索。 他原来只知道男主最后去了国安局为国家效力,却不知道男主竟然还遭受其它组织力量的威胁。 今日遇到的这些人,很显然是在监控着男主,所做的事情也可能是对男主的一个警告。那么,说明男主身上一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眼睛微微眯起,侧身看向身旁瘦弱却气质独特的男人,对方一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真的只是你说的那样吗?” 王俞心下一紧,极力不让自己躲避他的眼神,“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说你是资料研究员,那些人是想从你这儿获取资料,可是任何一个研究成果的出示,都不会是一个人的功劳,你的身后也有负责的人才对。为什么他们不去直接找你的上级或是”,原谨的停顿了一下,把手指落在了对方腿上,眉毛扬了一瞬,“其他人。” 他精准捕捉到了男主神情中闪过的那丝慌张,自顾自道:“而且你明明洁身自好,为什么会来这种养生会所,还很轻车熟路?” 嗯……男主洁身自好这一点,完全是原谨自己诈对方的。 王俞脸更加红了。 他虽然长年往这里充卡,可却没做过那些男人心领神会的事儿。他来这里的次数极少,偶尔过来都是为了取东西。 为了方便也为了不引人注目,他都是让前台小妹帮他收好东西,他再过来的。 很好。看得出来,自己猜对了。原谨下意识去摸自己手指指节上的骨头,思索着男主到底对自己隐瞒了什么。 王俞望着身边青年沉思模样,压下了心中的苦涩。 他的这份工作,实在是不能对外人道! 会影响所有知情人的生命安全的! 他最亲近的妹妹也只知道他在大厦里工作,并不知道他从事什么工作! “不愿说便不说吧。等你愿意说了,再告诉我!”原谨想到自己也并没有对男主和盘托出身份,觉得不能逼人太甚。 王俞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也不愿意骗人,可他实在是不能说。 ———— 王甜甜睡醒一觉起来,天已经亮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自己还好好活着,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这一打量,她很失望啊。 这是什么地方啊! 墙面霉块斑驳不说,还有着黄红颜色的污迹,再看她盖的被子,也是黄糊糊的,看起来……总之,让人很不舒服! “醒了?”外出回来的原谨把早餐放在了黑乎乎的桌上,招呼她过来吃饭。他则随意找了一个床角位置闭目养神。 昨夜回来途中,又遇到了几个不自量力的。他告诉了男主地址,便一言不发地穿到了另外一条街道。 解决完这几个小喽啰,再回来,房间里只剩了睡觉的小姑娘。王俞其人不知去向。 王甜甜一声不吭的吃完了早餐,什么也没说。 她了解哥哥,是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地方的。 哥哥现在把她留在原谨身边,定然是因为这样会比较安全。 原谨一直休息到中午,顾念到小孩子正在长身体,饿得快,他准备中午带她去吃顿好吃的。 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出小旅馆,一女人喊住了原谨的名字。 随意咖啡馆。 王甜甜现在还有点懵,手中的鲜榨果汁喝完了一半,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过来这里的。 她看了看身旁一脸凝重的大哥哥,又悄悄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好看姐姐,完全不明白两人一直坐在这里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的原因。 这种关系,实在太怪异了! 就算是仇人,好像也不用这样吧。 对原谨来说,这个女人还真的是他的仇人! “追杀令我撤了。”刘云雁身体往后微倒,单腿抬高翘在另外一只腿上,黑丝袜包裹的腿型完美露出,这也一直是她最引以为豪的身体部位。 在这过程中,她的眼睛始终没从对面的青年脸上挪开。 她想,对方肯定想象不到他这段日子的悲惨日子竟然是拜自己所赐。 “好玩吗?”原谨情绪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激动。 他从猜出对方身份那刻起,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是在执行一次任务时认识刘云雁的。 那时候的她,没有现在美艳,可青春逼人。 他随手把跟踪她的小混混给打了一顿,她却很认真地要请他吃饭。 这顿饭最后到底是没吃成,因为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挣钱,只想着多做点任务让银行卡上的余额显得更好看。 “我觉得好玩。”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刘云雁觉得自己还是出现得太早了些。 可她收到消息,他这一两天就准备出国了。 若是他真的出国了,那她刚刚接下来的某个大单就没有人去做了。 她爱财如命,可不愿意见着到嘴的鸭子飞了。 “你觉得好玩便好玩吧。”原谨一改之前的态度,严肃起来,“但是,别有下次了。” 美丽女人单手捋了捋自己头发,漫不经心答道,“好。” 小姑娘根本摸不清楚他们葫芦里在卖什么药,默默喝光了最后一口果汁,而后无聊趴在了桌上。 她忽然不想长大了。 大人的世界还是太复杂了!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6) 前面的铺垫已经够了,刘云雁用组织的密语与他说起了今天的正题。 “保护谁?”原谨怀疑自己耳朵有些坏了。 刘云雁俯身过去,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笑盈盈地用手指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了保护对象的名字。 王俞?原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因此,并没有在意她略带aimei的小动作。 “这是国家特招进某局的人物。上面说了,必须要保护好,不然,世界都会因他而改变。”刘云雁口土了口土舌头,继续用密语回复原谨。 事实上,她接订单的时候,特意去调查过王俞这个人,可是他的背景资料一片空白。她找人进入guojiatianwang去查王俞其人的生活轨迹,得出的也是查无此人。明明她自己还曾经去看过这个男人…… 这个人,就好像是一出生就被某个手可通天的大人wu隐藏了所有信息。 原谨手指在藤桌上点了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原来,王俞就是小世界里发明g病毒疫苗拯救了全世界的中guo科学家。 那么,不管如何,他都得保护好了。 特殊时候,他的命都可以舍弃。 “酬劳已经给你打在这张卡里了。”刘云雁指间淡金色的卡片显眼,她晃了晃,顺势塞到了原谨怀中,娇笑起来,“这样的好事,我可只想起你哦。” 原谨平静地把银行卡塞入口袋,叫起等得无聊已经开始打瞌睡的小姑娘,利落的下颌角微侧,“走吧。” “也不和我这个老相好叙叙旧。”刘云雁不满地皱了皱鼻子,精致妆容的加持,更增添了她几分俏皮可爱。 “我跟你并没有那么熟。”原谨牵住小姑娘手腕,回头望她,语气颇有些冷淡的滋味。 刘云雁这个女人,居然是这个组织背后一直隐藏的老板,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去跪tian她。 “你”,刘云雁单手衬着自己的下巴,仰头看他,眼中莫名有喜悦跳跃,微微道,“为我生气了。” “我们回去。”原谨可不想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 他现在恢复了原来身份,并不必继续之前东躲西藏的苦逼日子了。他可继续住回自己精致的小套间。 一个合格的杀手是没有家的,他当然也是没有固定住所的,但这个小套间勉强可以算上他情感寄托的地方。 还处于迷糊状态的小姑娘只以为是要回去自己的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模模糊糊想着哥哥还在家等着她呢。 红头发的小女孩是在他们走远以后,才来到刘云雁身边的。她沉默着眉眼,把手搭在了美艳女人的椅子背后,嗓音却是如男人一般粗哑,“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刘云雁回头望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谁啊?”并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与轻视。 小女孩并不生气,她只是沉默且执拗地握住了面容艳丽的女人的右手腕,继续之前的态度道,“你该休息了。” 她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这个女人伪装的深沉。这世界上,只有她与自己之间是有着最亲密联系的了。 “你谁啊!你滚啊!”刘云雁暴躁地甩开了她的手,明显是不需要这多余的关心! “原谨的事儿,谢谢你。”小女孩儿在她面前坐下,微微低下头,红色头发脱离了她右侧额角一瞬,不经意露出了她泛着暗红色的丑陋烧伤疤痕。 这是她死里逃生的证据,也是她留下来始终提醒自己不要心软的。 这世界,美好很多。可她,注定与美好光明无缘。 刘云雁只看了她一眼,便迅速把眼神挪开,低语道,“你总是这样”,学着她的样子沉默了半瞬,才苦涩笑起来,“我要是不按照你意思做事,你会有太多的办法去让我去做,不是吗?”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件利用工具罢了! “我的身份特殊,实在不宜出面。只好辛苦你了。”小女孩单手按在了自己的右额,不继续让伤疤显露人前,尤其是展露在她的面前。 然而,越是这样刻意,越是引人注意。 “辛苦?为了大小姐的伟大计划,我怎么敢说辛苦。”刘云雁语气讥讽。 “我知道你还在气我追杀原谨的事”,她停顿了一瞬,眼神如历经世事的中年人一般苍凉,“若是不这么做,他怎么会答应你呢。” 她一向不屑于用这样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可现在这个时刻特殊,她一定要阻止前世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这个世界,现在也只有她能够阻止了。 如今这个世界,只有她这个从未来过来的人,才知道现在的原谨的重要! 她的计划必须要有原谨,才能成功。 “可你也不该……”刘云雁还想说些什么,无意中瞥见了玻璃窗上映出的两人身影,小女孩儿身形异于同龄人的单薄,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埋怨道,“你需要做什么,难道就不能与我商量商量吗?” 谁甘心当工具呢! 再者,她们之间的关系……罢了……罢了…… 这么小个孩子,心思倒是比她这个成年人还要深沉,都怪那该死的……她眼神锐利起来……搭在腿上的双手也无意识跟着紧了起来。 她不愿意承认,她其实对小女孩儿是很在意的。 “下次我会与你商量的。”小女孩神色多了几分认真,刘云雁却以为对方是在敷衍自己,淡淡道了一声“哦”。 “天色不早了……” “我累了,去休息了。” 两人同时开口。 “去吧。” 刘云雁沉默着起身上楼。 走入楼梯拐角的瞬间,整个人精气神都垮了下来,眉眼中的疲惫一寸一寸展露而出,不复精致美丽。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小女孩儿沉默着坐了许久,直到咖啡馆打烊这才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早就冷了的苦咖啡一饮而尽,而后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随意咖啡馆灯牌闪耀,小女孩儿埋身入冷风中,眉眼刻着冷风一般的冷寂。 她晦暗不可见日光,可这夜里的自由却是没人可以剥夺。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7) 王甜甜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她以为回的是自己家,结果来了一个无比豪华的酒店。天知道,她最不喜欢住冷冰冰的酒店了! 昨晚,她能在小旅馆睡着,那是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环境! 最重要的是,她的不高兴原谨一点都没看见。更确切说来,从进了酒店套房,原谨眼里就像是没有周围的所有事物了,人径直往房间大床一躺,一双眼睛静静凝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铃铃声响起,原谨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他敏捷起身往大门而去。 他倒是经得住饿,可小姑娘在长身体,不行啊! 门开了,刘云雁与王俞两个人齐刷刷望向开门的他。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他左右张望了几秒,迅速把两人给让了进来。 刘云雁进门以后,便四处打量了一圈。这里全部是酒店的陈设,根本找不出一点住客的生活痕迹。 她们这行的,大多都没有自己固定的住所,原谨倒是对这里情有独钟。 “明天,我要离开这里。目的地到时告诉你。”王俞就立在墙边,语气平淡如水,可眼神却是那般的深沉,单薄身形也像是蕴藏了无数的力量。 他现在有着生命威胁,自然不再压制自身气势,显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原谨点了点了头,完全没有一点异议,“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就在这时候,一直被忽略的王甜甜不满大叫了起来,“你们就没人理会理会我吗!你们要去做什么!” 她到底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就算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到底是掩藏不住。 “甜甜,不要耍小性子。”王俞眼神落在了她脸上,无形给予她施压。 这完全不是她的哥哥!这绝对不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才不会用这种语气用这种眼神看她呢! “你不是我哥哥!”她把气话给说出了口。 王俞想到以往对妹妹的严丝合缝的保护忽然有些后悔了,现在这种情况,他都自身难保,若是妹妹继续之前的脾性跟着他,不仅会拖累他,更是会有生命危险,皱了皱眉头。 在他准备开口说重话的时候,原谨立刻制止了他,转而哄起了小姑娘。 王甜甜和自己哥哥朝夕相处那么久,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明白在想什么,怎么会不明白他刚刚想要开口对自己说重话呢!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她都没告诉过哥哥家里发生的事情,就是怕他担心自己!现在可还好,他居然要凶自己了!她真是不应该懂事的! 一直看戏的刘云雁收到原谨的求助眼神,也不好继续旁观,顺势开解起了掉金豆豆的小姑娘。 原谨听她对一个六七岁小姑娘说什么“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男人都是这样的,对你好的时候很好,不好的时候冷血得不得了”的话,使劲咳了好几声,注意她注意话的尺度。 王俞坐在靠窗的沙发椅前,谁都没有看! 他不知道此去能不能发挥意义,可他觉得自己必须去! 他已经研究了此种病毒好几年,他相信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这种病毒了。 哪怕,是当初那些心怀不轨发明这种混合病毒的人。 “别想了,吃饭。”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原谨大脸,吓了他一跳。 “你过来不打招呼的啊!”他白净面皮染上了淡淡的红迹。 原谨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还以为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注意到他了呢! 刘云雁已经把生气委屈的王甜甜哄好了,几人坐在一桌,就着两份口水鸡吃了起来。 好在刘云雁与小姑娘胃口都小,而这口水鸡的分量又足,四个人倒是都吃饱了。 吃完饭,也到了该休息的时间。 原谨以为刘云雁会离开,然而刘云雁随意走进了一间空着的房间,倚在门口对小姑娘笑了起来,“甜甜,想不想多听听怎么俘获男人心的技巧,今晚和我睡,我都告诉你。” 原谨与王俞两人无意识对望一眼,仿佛见着彼此额头都出现了加黑的粗线。 王甜甜则假装恶狠狠地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蹬蹬蹬跑了过去,还猛地关上了房门,表达她还在生气的心情! 关上门后,她对新认识的大姐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征询道,“姐姐,我刚刚做得还可以吧?” “嗯,很棒。”刘云雁掸了掸枕头上存在的灰尘,和衣躺了上去,笑着赞许,“女孩子一定不能太好哄了,不然就显得廉价了。” “嗯!我都记住了的!”甜甜重重点头,深以为然! 以前的时候,就是自己太好哄了,所以哥哥才不在乎自己生不生气! 现在的她,可与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的她,很难哄! 所以,哥哥最好不要做让她不开心的事! 一门之外,王俞指了指另外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我睡那间吧”。 原谨面上显露出为难,“你怕老鼠吗?” “嗯?”王俞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老鼠做什么。 “那间房间有一只大老鼠。”原谨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老鼠是我养的”。他见到了对方不可思议的眼神,解释的心更加急切了。 “开始的时候,真的不是故意养的。只是我的工作无聊,我也不是爱交际的,所以长年窝在房间。有时候吃的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就随意摆放桌上,渐渐就发现东西分量少了,还有被啃食痕迹。” “然后有一天,就被我逮到了这只小老鼠。” “日子本来也过得无聊,加上这只老鼠也算得上懂事,从来不动自己没吃过的食物,所以便扔在了那间房间。” “久而久之,它便与我共同生活了。” 原谨没好意意思说的事情是,因为这只老鼠,酒店的这个套房一直都是低价出租的。 “好吧。你高兴就好。” 从王俞声音里,原谨感受到了他的无奈,试图挤出了一个灿烂笑容,“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吧?”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8) 王俞最后还是接受了原谨的提议。 两个大男人躺在大床一左一右,彼此默契地隔出中间的位置。 “那,晚安。”原谨关了床头灯。 王俞“嗯”了一声,把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暗想应该是开了空调的缘故吧,总觉得热得不成。 第二日,刘云雁早早便敲了原谨房门。 今日的她,一身休闲打扮,脸上还特意点缀了一层一些小的斑点,一眼望过去和街上的普通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完全颠覆了以往的美丽动人形象。 “你这是?”比她起来更早收拾的原谨,疑问出声。 这可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啊! “今天要赶高铁。”刘云雁摸了摸自己鼻子,化妆时候总觉得这一块没有盖好粉,有点强迫症的她想要重画,又担心时间不允许。 “我们四个人都去?”原谨目光落在她身后赤脚站着的王甜甜脸上。 “嗯。”实在觉得很难受的刘云雁从身上掏出纸巾,使劲擦掉了鼻子上的粉,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带镜子的小粉扑,仔细认真地补着妆。 王俞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示意刘云雁到另一边说话。 昨晚,他仔细想了一夜,妹妹王甜甜还是留在本市比较好。 他此行面对的危险难测,妹妹跟着他,他的心实在放不下! 刘云雁没有试图说服他,而是直接把小姑娘给叫了过来。 “哥,你不带着我,我出了事,你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里。”王甜甜仰着头看他,一双眼睛又圆又亮,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倒映出面前青年的身影。 他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愿意与他分开,她也不允许他们分开太远。 “甜甜,听话。哥哥是要去做事情。”王俞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安抚性地按了按。 “哥哥,总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甜甜……”王俞有些无奈。 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如果可以,他怎么舍得与她分开呢。可现在情况实在特殊啊! “哥,你别想抛下我!”小姑娘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小脸贴在了他的腹部,柔声撒娇道,“哥哥,我会听话的。很听很听你的话。只要你让我跟在你的身边。” “甜甜……唉……”王俞无奈叹了一口气,算是默许了。 他抱住了年纪尚小的妹妹,黑黝黝的眼睛中更多了一份责任与坚定。 原谨与刘云雁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各有思量。 一行四人就这样踏上了高铁。 为了不吸引人注意,也为了更好的保护王俞,王俞与刘云雁伪装成一对旅游的情侣,而原谨则扮演小姑娘的哥哥。 高铁行进不到半个小时,便紧急制动停了下来。 听高铁广播,众人知晓了停车原因是因为高铁上有人抽烟。 原谨四人所在的车厢有人骂了几句不守规矩的烟鬼,最后在高铁工作人员的安抚下戴上了耳机。 原谨与刘云雁隔着走廊对看了一眼,默契用手机进行交流。 “会不会有危险?” 原谨收到短信,迅速回复:“未知”。 想了想,又补发了一句,“静观其变。” 不怪刘云雁的草木皆兵,实在是王俞这个人对这个小世界的影响太重要了! 他简直就是救世主啊! 若是他在途中发生了任何意外,都是无可挽救的遗憾! 刘云雁滑动手机关闭了屏幕,交叠了双腿,把头靠在了王俞肩上。 王俞有些不自在,刚想把头挪开一点,她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王俞明白途中必须配合她,微微挺直了背,以便让她靠得更加舒服点。 刘云雁闭上了眼睛,嘴唇贴在了他的耳边,声音微不可闻,“我们会顺利到达的,对吗?” 王俞翻杂志的手一顿,继续往下翻阅,好一会儿,这才捡起腿上放着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肩上,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会的。” 原谨在高铁停下以后,精神一直都高度紧张着周围的环境。与此同时,他握着小姑娘的手更紧了! 高铁上禁止吸烟,高铁吸烟涉嫌违法的广播自人们上高铁便一直循环播报。 怎么会有人知法犯法! 且每个车厢都有着摄像头,到底是谁怎么明目张胆! 还没等他仔细理清线索,车厢里有乘客闹起来了。 “怎么还不开呢!人是没找到,还是走了?!高铁乘警呢!去哪里了!这么点事都不能解决!”中年男子挺着圆圆鼓鼓如怀胎十月般大的肚子,嗓门嚷得极大。 “对不起,先生。我们处理事故,有固定的程序要走。我们这边还在找人写本次情况说明呢!”三十多岁的女工作员闻声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边做解释,一边试图用眼神动作安抚他的情绪。 “我有急事处理呢!你们再不开车,我就要做不成事情了!”男人拍了拍小桌子,依旧暴躁。 “先生,请你理解我们的工作,也尊重……” “尊重你妈啊!”一杯热咖啡泼到了她的面上,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语言。 “你未免也太过分了!”女工作人员生气地用袖子抹脸上的咖啡渍,一边控诉他的恶劣行为! 原谨看着这两人打闹在一起,也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 王甜甜偷偷回头看了一眼撕扯的中年男女,快速把头又转了回来,把整张脸都隐藏在了原谨怀中。 她一般都是待在家里的,虽然会看很多电视,知道人发生矛盾就容易打架,可这两人发生冲突的时间也太快了吧! 眼见着中年男女就要打到了他们这一排,原谨出于直觉站了起来帮助女工作人员。 “你是谁啊!敢拦我!是不是不怕死!我可以成全你!”中年男人一巴掌往原谨扇去,原谨几乎手腕都没动,几个手指头便把他推开了,善意劝诫道,“这是公众场所,注意影响。” “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吃你家大米了!”中年男人敌不过他,恼羞成怒起来,把视线放在了他身旁的王甜甜上,显然是准备找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晦气! 原谨可不助长他这种歪风邪气,拦在了小姑娘面前,霸气狠绝道,“你要是敢动我身边人一根手指头,信不信我废了你。”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9) 此时,guojia某保密部门,私人办公室。 “好了,别的事就不要多说了。我倦了。” “那下次再协商这件事吧。”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理了理自己的领带,手指半插在西装裤中,神色隐隐透出倨傲。 他真是不明白,一个地级市出来的研究员上面有什么好重视的,还专门安排他去接机。 “不行!”坐在办公桌前头发斑白的老人摘下自己的眼镜,眼神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透露出自己多年上位者的威压,“这不是可协商的事情,这是要求你去做的事情。” “我不愿意!”话说完,男人觉得自己也太直接了些,赶忙补救道,“老师,不是易民不愿意,而是易民真的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 “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事情。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完成交代你的事。”老人再次戴上眼镜,伸手拿了一份文件浏览,袖口挪动间,露出了手背上显眼的老年斑。 洛易民还想说些什么,望着老人如此姿态,不再好继续争执,双手抱胸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用身体语言继续表达自己对此事的抗拒。 他可是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身边谁不夸他努力又有天分。他更是在大学毕业应届那年考上了现在的单位,让母校以他为豪,每年都用他的资料鼓励新进学校的学弟与学妹。 他本来可以出国去交流学习的,就是为了跟着所谓的老师提高自我,结果接手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一件他都觉得上不得台面。当然,对他职业生涯的成长也没有半点助益。 高铁上,原谨四人所在的这节车厢喧哗了一阵时间后,终于在乘警与列车员的共同指挥下安静了下来。 只是,中年男人回到自己位置,仍不死心,恨恨瞪了原谨背影几眼。 原谨自然不把这种跳梁小丑看在眼里,调整好坐姿,把小姑娘的手搭在自己臂弯,继续哄她睡觉。 十分钟后,高铁继续正常运行,高铁上所有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刘云雁的心这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组织真正的大老板在自己出来的时候,可反复强调了王俞其人的重要性,务必以及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她一向把对方的话奉为圭臬,保护王俞安全也成了她最认真的出行任务。真的很难做到不草木皆兵。 高铁重新运行不到半小时,再次停了下来。 这次没有广播原因。 车厢里却有知情的人,在高谈阔论。只是不少人听得半信半疑。 原谨上了国内某新闻平台,看见了刚刚冲上去的热搜,才晓得知情人说的没错,前方预备要经过的地方刚刚发生了3.0级地震,且余震还不断。工作人员正在检修隧道,测量可通行的条件。所以,再次开动时间仍未可知。 只不过坐个高铁而已,又是碰到有人吸烟让车紧急制动,又是碰到地震让隧道落小石子,车厢里饶是好脾气的人,也被磨出了几分气性,所以讨论声比之前大太多了。 原谨简单用手机与刘云雁交流以后,继续静观其变。 刘云雁放下手机,忍不住捏了捏王俞的手,暗自感慨,这次交通工具的选择,实在有些失败。 只是她很难不担心,这次行动被探知。 她的担忧当然是正确的。 他们之前所预订的航班...... 这一路的折腾,让王甜甜有些饿了。原谨给她开了一包薯片,让她抱着慢慢吃。 王甜甜一边吃薯片,一边用平板看着之前所下载好的电视,可能是心情的影响,一向对国内正大火的男明星主演的仙侠电视剧爱得不行的她,今日是一点剧情都没看见去。 她正准备把平板收起来,却从屏幕的反光中,发现后面有人在拍他们。 她迅速起身回头,指住了手机摄像头还对着自己方向的二十出头的短发姐姐,假作蛮横道,“陌生大姐姐,你在拍什么呢!” 在她转身的瞬间,原谨也完成了转身的动作,因此第一眼看到了两排后明目张胆站起来偷拍他们的女子。 他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趁着对方慌张藏手机的瞬间,几步走过去,把对方手机抢了过来。 女子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大声嚷起来,“你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抢我的手机。还懂不懂法了。” 原谨拿着手机端量了几秒,而后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我倒是要让你看看,这里有没有法。” 女子有些慌了,从位置里跑出来,准备要抢回自己手机。 虽然她确认对方不会知道她的手机密码,可对方万一要是无赖,把她的手机给搞坏了呢。里面可是有着她储存的许多重要资料呢。 刘云雁抓住了女子的心虚,心中一紧,千防万防,还是防不过各种手段。 “把手机还给我。”短发女子带了哭腔。 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大男人们,纷纷在边上帮腔指责原谨霸道。 女子手机密码是四位数,原谨根据上面残留的指纹,四次便输入了正确的密码打开了手机。 他径直翻开相册,他们四人照片醒目,还有许多国家地标性建筑,飞机、火车、高铁、航母照片。 乍一看,估计只以为她是爱旅游爱拍照留纪念的,原谨仔细把她拍照的地方联想起来,发现她竟然把中guo西部与东南沿海全部拍了一遍。 同时,她最大的一个破绽便是,相册里没有她的任何一张自拍照片! 若是,爱旅游的正常人,哪个不自美给自己拍几张当地照片留念呢! “未经他人同意擅自拍照,侵害了他人肖像权。你违法了,女士。”原谨面上不动声色,却拿出了自己手机报警。 女子见状,手机也不想要了,赶忙往其他车厢逃窜。显然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 原谨一把揪住了女子手腕,把她强行困在了位置里,反问笑道:“你跑什么呢!你又没干什么危害国jia的事情!” 短发女子闻言,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10) 高铁乘警到来以后,先重点问了一下所发生的事。 短发女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周围的人都对原谨这个不懂风情的小年轻看不下去。 原谨示意可以与短发女子私聊解决事情,乘警见怪不怪地直接带走了两人。 原谨主动配合他们检查了短发女子的手机,在微信中找到了她拍guo机密照片视频获利的转账记录与聊天证据。 国jia前段时间才提出了总体国家安全观,规定任何中guo公民都不得泄露guo家机密,短发女子所做的事迅速被报告给了相关部门。 当然,为了保护自己及他人隐私,原谨当着乘警的面删除了他们四人被偷拍的照片。 为了不引起车上其他人的议论,乘警没有让原谨回去,而是给他安排了一个视线开阔的位置。 好在工作人员给力,检修快速完成,高铁继续通行。 高铁上的事儿,让原谨四人提高了警惕,因此直接在禄市下了车。 禄市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街头可见各种各样民族装扮的人来往。 王甜甜指了指前方的大姐,歪头向身侧的哥哥询问,“这是苗族服装吗?我在电视上才见过她们的照片呢。” 王俞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笑起来,“等哥哥以后有空,多带甜甜到处走走,你会发现世界上好多的美呢。” “哥哥答应了可不许反悔呢!”甜甜牵住了他的手掌便不松开。 “不反悔。反悔就不是好哥哥。” “最喜欢哥哥了。” 原谨与刘云雁两人望着兄妹俩,也笑将起来,暂时把要面对的困难都忘在了脑后。 依旧是某保密部门,私人办公室。 洛易民对着自己老师正大吐苦水。 他接到这个任务虽然不满,认为让自己去接人是大材小用了,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小任务都有人抢自己的。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你不是不想去吗,想去的人排着队呢。”老人合上了刚刚收到的文件,钢笔头在桌面点了又点。 洛易民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立刻出声:“老师,有没有学生可以为你效劳的?” “你做事挑三拣四,是用你不起。”老人敲打着他。 “老师,我知道我这人毛病很多。可您也明白,我不是个吃干饭的,我……” “好了。”老人打断了他,“你去禄市出差一趟。” “禄市?” “有问题吗?”老人抬头望他,目光矍铄如翱翔天际的孤鹰。 “没有没有。” “没有就出去。” “好的老师,我给您关门。” 站到走廊上的洛易民再次回想老师刚刚的那个眼神,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忍不住有些羡慕,更忍不住幻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出这么强大的气场呢! 原谨四人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家干净点的民宿。 爱干净的刘云雁迫不及待去洗澡了,甜甜有话要与哥哥说,原谨知趣出了房间。 出于职业习惯,他寻找着逃生通道。 四人准备在这里歇息到半夜,继续坐夜间高铁。 然而,半夜栖身的民宿就起了大火。 一天之内发生如此多的事情,巧合与人为不停撞在一起,四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刚刚到达禄市找居住地方的洛易民与奔逃出来的四人撞在了一起。他单手拎紧行李,另一只手逮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原谨,焦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原谨摇了摇头,紧紧牵住了甜甜的手,准备离开这里。 “半夜失火,还挺让人害怕的。”没有得到答案的洛易民带着自己的行李,反向离去找新的住处。 因为突发大火,沿途的救火车堵满了周围的通道,原谨四人去高铁站,打车是行不通了,只能选择步行,而步行去高铁站必经一条小巷。 四个人走进小巷的瞬间,原谨与刘云雁便注意到了不对劲之处,一人抓住了小姑娘,一人挽住了王俞,袖中的小刀悄然滑落在掌心,随时准备着给人致命一击。 他们一直走到小巷中央,都没有出事,直到王甜甜发现自己鞋带松了停了半步想要系。 变故几乎是瞬间发生的。 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片段,几支飞刀往四人所在方向刺过来。眨眼间,便快要来到自己眼前。 原谨身手敏捷地一一把飞刀踹到了墙上,而后迅速找到了躲藏在暗处的杀手,给予了他的还击! 只擅长近身搏击而不擅长躲避暗器的刘云雁,揪着王俞与王甜甜,紧紧跟在了原谨身后,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很快,躲在暗中偷袭的杀手便被原谨逼得没有了躲藏的地方。 原谨每一招每一式下的都是死手,完全不给他们留任何活路,逼得几个杀手不得不使用自己的杀手锏。 原谨与他们过招的过程中看出了他们极力隐藏的东瀛忍者的训练痕迹,存了心调查幕后真相,所以手下的动作反而慢了下来。 刘云雁也是后来才知道原谨这时候的内心想法的。 那时候的她,已经完全获得了自由,拥有了崭新的生活,没人再知道她自己都厌恶的过去。只是,她偶尔也会对过去里出现的一两个人物进行好奇。 她印象深刻的是,原谨告诉她,当时不杀那些人一是不想引起麻烦,二是他料定那些人也不敢杀他们,不然的话也不会用惯常的方法进行偷袭。 打不过当然只有跑! 原谨四人眼睁睁看着偷袭己方的杀手们逃窜到其他地方。 “还去高铁站吗?”才从打斗中回过神来的王俞问主心骨原谨。 原谨坚定点了点头,“去”。 他们现在不仅去人多的地方,还得更加的引人注目。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不至于被随便下手。 刘云雁自然是赞同原谨的,平复了呼吸的她,第一个走在前面探查。 虽然原谨刚刚是把那些偷袭的人打怕了,可谁知道那些人还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呢! “我会听话的。”目睹了打斗现场的王甜甜,深刻明白了哥哥不让她跟着的苦心,也更加担忧后面的行程了。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11) 好在,他们这次乘坐夜间高铁没有出任何幺蛾子。 天明,他们便顺利到达了平山。 刚出高铁站,印着原谨姓名的牌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帘。 举牌子的是个瘦弱的男青年,看上去有些瘦削苍白,眼睛下面一片青黑,任何人看了都知道他昨晚定然是没有休息好的。 原谨带着三人走了过去,迅速被男青年给引到了一辆面包车上。 面包车外表平平无奇,进去以后却别有洞天,竟然是按缩小版的房间来进行设置的,王甜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好酷啊”。 “习惯就好了。”男青年腼腆笑了笑,拐了个弯,车子便驶入了一条超级窄的水泥路。 接下来的一路,五个人再无话。 面包车驶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小院。 在这个小院里,原谨陪着王俞一起受了接见。当然,王俞是进房间的,原谨是被留在房间之外的。 王俞简直受宠若惊,恨不得为对方、为人民、为国家肝脑涂地。 当然,他后来也是这么做的。 后来,王俞年老退休,他的孙子问起他年轻时候最光荣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八九岁的孩子,有点小感冒,不时抽着鼻子,却听得很认真,爷爷所描绘的场景也被他深深印入了脑海,影响了他后来的一生的人生方向。 后来的他,则是这么给自己的儿子描述他的太爷爷的: 一生伟大,一生辛劳。无私为民,心怀天下。 黑车无声无息驶出了小破院,在与王俞的这次谈话后终于可以安心闭上眼睛睡上半个小时。 他身旁的保镖,笔挺如松,随时都在注意着周围动向。他藏在口袋的右手,扣着手枪摆弄,而手枪是上了保险栓的。 不到十分钟,小破院子又驶进来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把王俞给接走了。 王俞当然知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刻,认真叮嘱了妹妹几句,毅然上了车,决心一定要研制出最佳的病毒疫苗。 原谨当然知道王俞是要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在他上车瞬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一定行的。 刘云雁看着王俞上车,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辜负老板命令,安全把王俞送达。 禄市爆发病毒的新闻,是在十天以后曝光的。 因为出差来到这里的洛易民,完全被困在了城里,哪里也去不得。 因为,早在他来的第二天,禄市便已经悄然封锁了,不准任何人进出。 他现在深深感受到了老师的恶意,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的,所以他把他此次被困禄市的事怪到了他老师的头上,完全忘记了老人当初是怎么样用心竭力培养他成才的。 王俞是在第二天,就被偷偷给送到禄市的。 禄市在一个月前就出现了病毒感染人,只是当时的医护人员以为这是普通的病毒感冒,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 情况是什么时候被汇报给上面的呢,是治疗病毒感染人的医护人员相继出现相同症状,生命接连衰竭,家属纷纷闹到医院,没有人敢继续担责的时候。 当地政fu,按照专家王俞的要求,排除万难修建了专门的研究室与隔离室。与此同时,上面从全国各地悄悄调来了最优秀的医护工作者,充当王俞的医疗团队。 一支全国最优秀的医疗研究团队就此组建而成! 他们一行人在禄市发光发热,出力出汗,顶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而禄市的情况,也在全国的帮助下,恢复得越来越好。 一年后,随意咖啡馆转让了出去。 新主人目送刘云雁与她妹妹离开,而后回到了吧台,与新来应聘的小妹妹展开了一场大辩论。 “你未满十八岁,不可以应聘我们岗位。非诚勿扰。” “我人没满十八岁,可我比十八岁的人更懂事。我会很多制作很多种咖啡呢。” “我们这里不招童工。” “不要工资,只要吃住呢?” “也不可以!” “不要工资,不要吃住,只让我待在这里呢!” “还是不可以!” “原谨,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姑娘面皮绯红,拳头也攥得紧紧的,像一只发怒的小狮子随时准备冲出去给面前的青年一记重拳。 要不是看在他代替哥哥照顾了自己一年多的份上,她才不愿来他这儿呢!哼,谁稀罕呢! “王甜甜,你也不要太过分!好好读你的书哦!” “我现在六年级了!我懂事了!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原谨却忍不住讥讽她,“基础都没打好,就跳级,再不好好学习,估计只能去捡垃圾了。” “捡垃圾就捡垃圾!反正我不要再看到你了!”小姑娘生气极了,拽起自己的书包就窜了出去。 他也不想想她是为什么跳级的! 要不是他嫌自己幼稚是小学生思想,她才不会一连跳五级呢。每天晚上补课,她都快补疯了!谁会喜欢补课吗!还不都是……啊啊啊啊!她真的要气死了!她这一辈子都不要看见他了!就算捡垃圾也不要看到他! “以后别过来了。我准备把这里改造成酒吧。”像是还不够让她生气,原谨继续补充道,“不接待未成年人那种。” “原谨,你真是好样的。”伴随着女孩子气愤的声音,门店玻璃被石头重击而后破碎坠地。 原谨睇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晃荡着手中的苦咖,低低感叹了一声“质量这么差啊。” 却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 门外,女孩子仍旧气不过,人往地上一坐便开始大喊,“老板欺负人,是黑店,大家都不要来啊!欺负未成年人呢……” “等会儿记得坐公交回去。”等她喊得嗓子没气了,原谨仍不忘嘱咐她回家。 “我就不回去,就不回去!” “不回去,我可不惯着你。你哥现在可回来了。”他走上楼梯,关了电闸,走入黑暗之中,一如鬼魅。 小姑娘心思浅显,他怎么会看不明白呢! 他只希望小姑娘离他远一些。 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啊。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12) 随意咖啡馆最终还是没有被原谨改成酒吧,反而是重修装修成了奶茶店。 王甜甜每日下了课,就打车过来这里,找一个位置就开始写作业。每天雷打不动到九点才又打车离开。 最先妥协的是原谨。 出租车接连爆出命案,他就算不待见小姑娘也不能看着她出事啊,因此给王俞打了电话,想要共同协商出一个两全的办法。毕竟王俞是人正儿八经的哥哥。 电话刚刚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呢,王俞便一股脑儿地把自己妹妹托付给了他,还给他戴各种高帽子,比如什么他比自己这个亲哥哥还要称职了,比如他有能力有时间照顾好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好像对他这个外人是再放心不过了。 王俞话是这么说,可原谨心里苦啊,这么一个瘟神天天来店里坐着,他和异性多说上这么一句话,背后都要被戳无数的眼刀子。 偏偏,他这店没什么生意,正常来一两个顾客也被小姑娘给吓走了。 唉……自从他接手这里啊,就一直处在亏损状态,让他不得不感慨生意难做啊。 只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被上面的人洗白了,绝对不能再重操旧业,他也只好想点营销手段,为奶茶店增加点人气。 “给我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王甜甜进店放下书包就开始点单。 她当然知道原谨最近的窘境。 这可都是她的辛苦功劳呢。每次她逢人就宣传随意奶茶店的老板手艺可差。 因此,她有理由相信,原谨不会拒绝她这位难得且珍贵的顾客的。 “你说什么?” “给我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王甜甜仰着头重复了一句,自顾自开始摆自己的作业。 实话实说哈,今天立秋,天气的确挺冷的,所以也想喝杯热奶茶暖一暖。 原谨忽然发现自己找到了好的营销策略,他迅速点开自己的社交软件,编辑文案,“秋天的第一杯奶茶,你有了吗?”,点击定位“随意奶茶店”,并发送。 所有事物的流行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所发的这条同城心情,以几十、几百、几千、几万、几十万、几千万的浏览量增加着。 他的订单也从一到十到百到千的增加着。 他估量着自己能力最多能做几十杯,只选择成交了前面的五十杯。 王甜甜写着作业等待着自己的奶茶,完全不知道原谨的随意奶茶店已经出名了。还是在她给的“营销文案”下。 她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外卖小哥走进来,而后又一个又一个走出去。 今天的她,到了九点仍然没有回家。 不是她不想回,而是一个接一个的外卖小哥持续不停地进店,扰乱了她写作业的心神。她因为跳级,要补的课程本来就多,作业量更是成倍的增加。以往的时候,她也只是在这里写到九点再回家继续写到一两点钟的。 今天,她该在这里完成的作业量没有完成,回家以后的作业量就更加的多,估计要写到凌晨五点了。 她又有些庆幸,好在今天是周五,没必要逼自己这么紧,周末多花点时间写作业也没有什么的。 原谨忙完,急忙去找小姑娘,见到人正在那儿端端正正坐着,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地。 他刚刚实在是忙得无法了,都忘记了承诺王俞的事情。 他赶忙把手一洗,从吧台里面出来,指着小姑娘摊在一块儿的书与作业道,“收拾收拾,我等会儿打车送你回家。” “不要。”王甜甜嘴巴撅的老高,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眼都是怨念,“等你这么久了,奶茶都没得到。我可是你今天的第一位顾客呢!你也太没有职业精神了。” “今天立秋,喝什么奶茶,出去吃火锅!”让人忘掉不满的办法就是给予新的更大的满足。原谨把自己手机一抓,把小姑娘书包往自己手上一提,就推着她出去了。 王甜甜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大方,有了几分矫情劲儿,“我作业还没做完呢。你知道的,我可爱学习了。” “爱学习是吧,那我直接给你打车回家。”原谨说着便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别啊,别啊,我和你开玩笑的。”王甜甜可怕他把自己给送回去了,有些怨自己刚刚不懂事了。 她与原谨相处了好一段时间,对他的性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他最是不喜欢别人与他弯弯绕绕的呢。 原谨本来就是吓唬吓唬小姑娘,见她老实认怯了便给她打开了后排的车门,示意她先进去。 坐进去的小姑娘急忙转向他这边,可怜巴巴拽住他衣袖,确认着,“原谨哥哥你不会把我送回去的吧?”说着,还小心机地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道,“哥哥最近一直忙工作,经常都夜里回来,我都吃了好多顿冷饭了,就想吃点热和的。” “小人精。”原谨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而后意识到有些亲昵了,迅速把手藏在了袖子里。 王甜甜倒是没想到他还和以前那般对待自己,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说不出的其他情绪,相互掺杂着,她把头转向了窗外。 窗外灯火闪烁如虹。 这是最美丽也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她很幸运能够来到这里,并在这里生活。 她更幸运的是有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哥哥,遇到很贴心很细腻永远懂得以你的感受为先的原谨哥哥。 她知道自己很幼稚,知道自己不擅长隐藏心思。 她也不想要隐藏。 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她纯真,觉得她不懂事,觉得她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照顾,只有原谨哥哥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他好像一早就看清了自己。 他知晓她的敏感,知晓她的恐惧,知晓她的怯弱,也知晓她聪慧而早熟以及那时候,她刚刚萌芽自己都还没有理清楚的一点aimei想法。 他对她本身的了解超过了她对她自己的了解。 她知晓,要是她放过了这个男人,她便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 所以,她一定要死缠烂打! 哪怕,他厌烦她!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13) 这顿火锅,吃得还算愉快。 原谨把小姑娘送到楼下的时候,小姑娘都还在回味。 后来,成长了的她走遍了全国各地,再去寻找这样的火锅味道,再也没有遇到过了。 那时候的她,大概没想到的是,这是她与原谨哥哥最后一次吃火锅的回忆了。 她这场早恋,无疾而终。 因为她暗恋的人意外车祸去世,当场被拉到了殡仪馆火化。 她心心念念盼着长大,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与原谨哥哥在一起了。 然而,后来成长了的她无数次痛恨于自己曾经的想法。 她总是想,要是她按部就班长大,原谨哥哥也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那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啊。 王俞也没想到自己这位朋友会突然去世,可他当时收到这一噩耗的时候正在国外,因此他几乎是央求着自己妹妹给原谨当未亡人去领骨灰的。 刘云雁赶回来见了原谨最后一面。 她摸着他的骨灰盒,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遇见,历经世事的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当然也是喜欢过这个男人的。 在这个男人对她施加援手的时候,在与男人一起护送王俞去平山小破院子的时候,在日常生活中的很多细节的时候…… 只是她身份不堪啊…… 她根本不敢表达。 有谁会喜欢她这样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呢! 是的,她一直把自己的以往掩藏得极好,所以没有任何人知晓她曾经被逼良为chang好几年。那是她的耻辱!也是她生长出力量的好几年! 那个害惨了她的老男人,为了更好控制她,而后把她给娶回了家。 她年纪轻轻便当了继母,与老男人的女儿一起受着折磨。 开始的时候,她对老男人的女儿也是痛恨的,哪怕对方多次对她施加援手。虽然,两人只是被打得更惨。 渐渐地,她发现了老男人的女儿与她一样可怜,不,对方比她还要可怜,小小的女孩亲眼目睹自己母亲被自己父亲折磨而死留下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从来都不敢一个人待在密闭的空间,夜里也不敢合眼,总是要留着灯才觉得安全。 她曾经想过反抗的,只是一想到前几年不知身边会睡着几个男人第二天又会去到哪些地方,她就害怕了。 她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之前的日子了。 好在,老男人的女儿比她有魄力。 老男人死在火海中,是她觉得平生最痛快的一件事了。 她亲眼望着老男人在火海之中挣扎,面目狰狞地喊叫,却被困在那玻璃箱子之中出不来,活生生被炙烤而死,笑得眼泪花子都掉下来了。 老男人一死,他的女儿便去染了一头红发彰显喜悦。 她呢,则被老男人的女儿给推到了台面上,接手了老男人之前的工作。 她美艳,红头发女孩有能力;她是个合格的大人,适合交际,红头发女孩是个合格的幕后老板,有着格局。 她们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竟然把这份生意做得比以前还要好。 随意等同于“遂意”,名声更是广播在外。 刘云雁回到了家,“妹妹”还在灯下看书。 当初染着一头红发的小女孩,现在染回了黑色头发,在朦胧灯光下,身上的晦暗褪去了大半,竟也有了几分柔和的样子。 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去,唤道对方小名,“茵茵,你还没睡啊。” “姐姐,我在等你。”小女孩儿移开了腿上盖着的毛毯,往她走过去,使劲拥住了她。 刘云雁这才注意到她是没有穿袜子的,低声斥责了一句,立刻进房间去给她找毛绒袜去了。 茵茵立在门边,双手抱胸笑着望着她的姐姐为她奔忙。 这样的幸福,是她曾经从来不敢奢想的,也不敢去妄求的。 一个糟糕到极点的父亲,曾经毁了她所有的人生,连带着毁了她对生活所有的美好期望。 她的心思也在一日复一日的黑暗晦涩之中,被浸染成同样恶毒暗沉的模样。 她曾经恨不得毁灭一切,连同自己也毁灭了才好,然而遇到了美好的她,却只想维护这一份仅有的,只属于自己的小小美好。 这世间与她都晦暗不明,都不堪让人细读,可她身边有姐姐这么一个干净善良的人陪着就够了。 世界给了她重新选择人生路的机会,给了她一个这样好的姐姐,她便尽数原谅世界之前对她的所有不公了。 “你啊,都是大姑娘了,还与小朋友一样。这个天气,要是感冒了,有你好受的。你是不是忘记了禄市曾经发生过的病毒感染……”刘云雁牵着她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体贴地为她套上了袜子,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任何的不自然。 被穿好了袜子的茵茵,笑盈盈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身上,轻轻嗅着她身上的熟悉味道。 “好了,别耍赖了,该睡觉了。你先进房间去,我洗漱好就来。”刘云雁拍了拍她的肩膀,见着她乖觉点头,心中忍不住一暖。 这些日子,她的确陪着她,可她又何尝不是在陪着她呢。她们两个都是受过伤害的人,陪伴在彼此身边反而治愈了彼此呢。 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的是,她一直视为小姑娘的茵茵啊,早就克服了夜间不能入睡的心理阴影了。 这个秘密啊,一直被茵茵带进了自己的坟墓之中呢。 王俞回国第一件事,便是去原谨墓前。 人事变化的无常,在好朋友的意外逝世上,让他有了更多的感受。 回去以后的他,因此增加了许多对妹妹的关注,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了,却意外发现了许多平时未曾注意到的细节,更是对自己多了几分责怪。 他忍不住回想与原谨之间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最后笑着为原谨献上了白百何。 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科学并没有证明人的死亡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顶多算是对生理的死亡的宣判罢了。 他衷心祝愿他的朋友原谨。 无论有无来世,都能活得顺心幸福。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1) 原谨睁开眼睛,见到的是铜镜之中穿着宽大袍服的十七岁的玉面小郎君。 他微扬双手去取桌上的毛笔,翩翩大袖上仙鹤图案精致而又翩跹像是要腾空跃出。 这是一个仿魏晋南北朝的架空时代。皇帝只有虚名,实际上是由门阀士族统治。 他是清河崔家唯一的嫡子,十岁便订了比自己小三岁的王氏原嫡女王润琦为妻。 琅琊王氏的贵女一般都是嫁入帝王家,偏偏这一代的王家情况复杂。王导的第一位夫人并非出自世家大族,只因着与王导有着一见钟情的缘分进了王家,可惜红颜命薄,留下了一对双生儿女便撒手人寰。 为了抚养幼子幼女及主持家中中馈,一年后,王导不得不续娶了河东柳氏。 河东柳氏年纪比王导小上近十岁,自小又是娇生惯养长大,自然不会安心做继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便急着迫害先夫人留下的一对儿女。 王导要顾着河东柳氏的颜面,也要保全一双儿女,日子过得也委实有些水深火热,却也强撑着过了五年。 河东柳氏真正对王家先夫人留下的子女下死手是在生下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为了让一双儿女避祸于河东柳氏,王导央求崔父看在往日交情上,订下了两家婚约,并把七岁的女儿放在了崔家教养。 王润琦来到崔家的时候才仅仅七岁,但一直在继母手中讨生活的她,活得谨小慎微,自卑敏感,寡淡木讷,根本看不出一点世家女儿的天真烂漫样子。原谨自然也对这个有着婚约的未来妻子看不上。 可是在有心人的怂恿下,十七岁的他竟然怂恿着王润琦去了寺庙,并在那里犯下孟浪之事。 当一月后,王润琦私下来找他告诉月信已一月未至,他无动于衷不说还反诬赖她腹中不知怀了哪个野男人的骨肉。 王润琦就算再自卑怯懦,骨子里还是有着世家女儿的骨气的,她回去的当天就悬梁自尽了。 王导因为爱女的去世,与崔家结下了梁子。王润琦的哥哥更是视原谨为眼中钉肉中刺。两个大家族最后闹得两败俱伤,惨淡收场。 他微微皱起眉,而后把墨汁尽数泼洒到了铜镜之上,惹得端宣纸进门的侍女惊呼出声,“公子,万万不可。” “退下去吧。” 侍女不敢忤逆,放下宣纸便往外退出,只是不知未及弱冠的小公子怎会有家主那般强的气势。 原谨收了怒气,用毛笔就着铜镜之上的墨汁开始在书本封面作画,每一笔力道都大得快要透穿薄薄的纸页。 崔母与侍女进门催促儿子去前厅赴宴,进门便见到满地的狼藉与正在奋笔疾画的他,心中又惊又怒,暗自思量着是哪个不懂事没眼色的下人惹恼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了,若是被她知晓,定然要重重责罚而后赶出府去。 “母亲,谨儿今日身体有恙,便不去前厅了。”原谨把毛笔往边上一扔,落拓坐了下去,神色间显露出几分颓唐。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崔母也顾不得他手上的笔墨了,直接走过去一把抱住,开始心肝宝贝地哄着。 “母亲,儿子觉得自己没用。”原谨伏在她的怀中,开始痛哭。 “你是我崔家的嫡子,以后家族的兴盛安危全都系在你一人的身上了,你怎会没用!”崔母伸手去摸儿子的脸,却触到了满手的泪痕,心忍不住为之一颤,语音也颤悠起来,“我的儿啊,你不要吓母亲,有什么事情,你告诉母亲,母亲为你分忧出头。” “母亲,无碍的。我能解决的。”原谨推开了她的怀抱,假作出一副大人的样子让她安心,崔母因此更担心他了。 “谨儿,你告诉母亲,是不是有人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你?” “不是。” “谨儿,那可是有人……” “母亲,都不是,都不是,你不必猜了,儿子能解决好的。” 崔母见着他眼神逐渐坚定下来,心中提着的那口气却越来越重了。 “母亲,原谅儿子今日身体抱恙,便不再与您多言了。改日再来您的院子请安。”原谨起身往卧室走去,翩翩大袖上的仙鹤耷拉下去,不复开始的精致神采。 崔母暗了暗眼眸,吩咐自己侍女暗中好好查查公子最近接触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晚上的时候,她就有了结果。 她倒是有些意外的,这府里竟然有着如此坏心的奴才,想着蛊惑主子犯下大错。 若是自家儿子真的受了他的蛊惑引诱了王氏女去寺庙犯下那等子事,败坏了德行,这一辈子都别想抬得起头做人了。若是那王氏女后面再出点事,王家与崔家的仇恨也算是结下了。 “给我偷偷处决了崔二。”崔母揪紧了自己手中锦帕,而后补充了一句,“不要让少爷知道。” 第二日,原谨去崔母院子请安,崔母如常关照了他两句,便让他走了。 从儿子昨天的表现来看,她这个母亲认为还是没有教养歪的。所以,她这个做母亲的没必要对他进行敲打,这反而会损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 原谨回院子问起崔二的消息,得知崔二昨夜醉酒溺水死了,忍不住咧了咧嘴角。 这后宅之中的妇人,是最是不能小看的,个个手上都有着自己的刀呢,兵不血刃就可以让人丢掉性命。 只是,他的小未婚妻什么时候也能学会他母亲这般的手段呢?反正,他已经把人给送到母亲面前了,能学几分就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崔二虽然死了,崔母心中却仍然在后怕。因着这一事,她反而记起了偏院里的未来儿媳妇。一直被她所忽视的未来儿媳妇。 现在来看,王氏女现在的身份虽然尴尬,可与崔家的婚约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十成十的。 不出意外,再过几年,王润琦这个姑娘会成为崔家的下一任主母。 若是年纪轻轻便被哄着做错了事,给崔家与王家带来的影响都不好。 她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让身边的侍女把王润琦唤来了自己身边,准备好好教导教导。 设定二十四 冷酷杀手不仗义(番外) 十二年后。 王甜甜带着未婚夫来到原谨墓前祭奠。 她的未婚夫是与原谨完全不同的人,他身量并不高,有着圆圆的小胖脸和圆圆的啤酒肚,笑起来会眯起一双眼白分明的眼睛扯住眼角的细密笑纹。二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可以想象到他中年时候的样子。 “甜甜,这就是你那位童年里对你很好很好的哥哥吗?”青年与她一同蹲在墓碑前摆放着鲜花。 他其实很少听她提及以往的事情,但原谨这个名字他却听她无意之中唤过几次。 他是那样的喜爱她啊,恨不得以她的喜好为喜好,恨不得变成她身上的一块肌肤与她永不分离。 只要是她所提过的,他一次都不会忘记的啊。 她并没有半点意外地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回忆往事的笑容,肯定道,“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比他更好的大哥哥了。” “那他一定是个特别特别好的人!”青年温和地整理着地上的鲜花顺序,眉眼中满是温和。 只要是对他甜甜好的,在他心里都是好的。甜甜喜欢的,他都喜欢。 “嗯。他的确是特别特别好的。”王甜甜摸了摸还带着水珠的雏菊花瓣,忍不住回忆起往事。 那一年。 她哥哥被带去禄市,她独自与原谨哥哥相处的那一年。 那一年,于她而言,是生命中变动最多的一年,也是她情感逐渐变得丰沛的一年。 在那一年中,她与原谨两人相依为命,朝夕相伴;在那一年中,她体验了生活的美好与幸福;在那一年中,她的思维得到了新的锻炼……总之,那个一年,于她而言,是生命中最重要最值得怀念的一年,不舍到她那时候恍惚生出了,如果可以一直与原谨哥哥这样生活下去的想法。 她对原谨哥哥的喜欢,并不是一起生成的,是在那些生活的点滴之中逐渐积攒的。 她一直以为原谨哥哥对她的躲避最大原因是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逐渐长大的她,对于情感有了新的体悟。 二十出头的她,站在当时原谨哥哥的身份上设身处地地想,她也不会喜欢那个才七八岁就谈喜欢的小屁孩! 多幼稚啊!也让人怪难为情的! 虽然,那时候的她,心已经是真的了! “甜甜,如果你很想念他,我们下次再一起过来吧。”青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细长手指,体温顺着肌肤相贴的部分传了过去。 王甜甜握紧了他的手,笑容干净而又亲和,“不了,没有下次了。” 她已经找到了这世间最爱她的人了,她不会再过来这里自讨苦吃了。 回忆是一条没有终点的道路,她再也不要走这样的路了。 她要抛掉过去,开始自己崭新的生活了。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甜甜。”青年忽然提起这茬,引得她意外看去。 “你傻啊。” 青年被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发愣。 “我是你的未婚妻,以后会是你的妻子,你不对我好,谁对我好呢!”妙龄女子把手掌插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嘴角噙着温和的浅笑,“我们回家去吧。回你的老家去。在那儿,我们种上满山的梨树,在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都会开放梨花;秋天,果实累累,我们就坐在梨树下,享受丰收的喜悦……” “好啊,好啊……”他是最支持也是最赞同她的了。 只要是她说的,哪怕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音节,他都会牢牢记在心上的。 王甜甜挽着青年的手,挺直了脊背,走出了墓园。 与原谨的最后一次告别,她希望是原谨目送着她离开。 “原谨啊,我曾经深爱过的人啊,你不要担心我啊。” “我身边现在的这个他,爱我就像是爱自己的生命。就算是我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去的。” “你那时候肯定也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吧。就像我也没有想过,你会有这般大的魅力,竟然改变了我人生的方向。” “你曾经说过你年老的理想,你说你要种上漫山遍野的梨树,而后有喜欢的姑娘从你种的梨树下经过,你就会攀折一枝梨花给她。你不在了,这个理想就让我替你实现吧。亲爱的人啊,你的理想也就是我的理想啊。” “亲爱的人啊,十二年了,我就快要忘记你了。以后,我会更加努力地忘记你。我会爱上我身旁的这个可爱青年。这个与你截然不同的青年。” “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么的可爱。他会在我的生日,为我熬夜一个晚上,只为我织一只毛线包;他会记住每一个节日,送我一只精心挑选的口红;他会牢牢记住我的每一个喜好,每一种厌恶……他啊……把我视为他的毕生珍宝……我想啊,我要是错过他,这辈子就要错过幸福了。” “亲爱的人啊,我忘记告诉你了。我的哥哥王俞,他娶了新妻,是一个年轻的活泼的女大学生,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待人却热情真诚。有时候,我竟然觉得她身上有几分你的影子。我想,我真是被你折磨坏了,竟然产生了这样的可怕错觉。” “他不来探望你,你要原谅他啊,他真的是太忙了。就连他自己的婚礼,他也只出席了最重要的那一个小时,而后又离开的。幸好他的新婚妻子理解他,包容他,热爱他与他的工作……或许,我的哥哥遇到的也是爱情吧。” “我亲爱的人啊,还有几步我就要走出这个墓园了。最后的几步,你一定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啊。这是我与你最最最后一次的告别。此后,我漫长的人生,将不会有你的存在了。” “甜甜,我们今年就举办婚礼吧,我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娶回家了。”因为踌躇内心想法而沉默了许久的青年,此刻红着胖胖的脸颊,亮晶晶着双眼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只等着被判决了。 “我亲爱的人啊,我怎么会让你失望呢。”她笑着拥住了可爱的胖男孩,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原谨啊,你看到了吗,我以后会一直幸福的。 你不必为我担心了。 你留给我的那些遗产,我会以你的名义尽数捐给福利院的。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2) 近日来,崔家下人发现大夫人对王氏女上心了许多,不仅给移到了公子边上冬暖夏凉的齐兰院居住,而且还把王氏女带在了身边亲自教导,像是要栽培这个未来儿媳妇的样子。 以前曾经怠慢过王氏女的不少下人,心有戚戚焉,见着王氏女都不再敢凑上前去。 王润琦心中通晓他们前倨后恭的原因,并无半点责怪。 崔家给了她这么一个容身之所,她已然感激不尽了。 因着崔家大夫人对妹妹的这份心,王润之倒是多次登门拜访了崔父感谢,连带着与原谨之间的关系也好了许多。 是日,上巳节至,举国上下都外出游乐,都人也老,云雾集会。 崔母早早便把王润琦叫来了自己院子,给她好生打扮了一番。 新制的淡粉袄裙给她增添了几分好气色,崔母又亲自给她簪上了好几只华胜,为她添了几分奢华的气度。通身重新打扮以后,见着她总算是有了点世家女儿的样子,崔母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谨是早就在母亲院子里等着的了,也知道母亲会为未婚妻装扮。 所以,崔母把盛装打扮好的王润琦带出来的时候,他眼中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谨儿,难道你就不为润琦心动?”儿子的眼神让崔母有种挫败感。这辛苦一早上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讨儿子欢心吗。然而,儿子神色并没有半点动容。 原谨像是极为敷衍似的望了王润琦一眼,客套道:“今日气色倒是比往常好了许多。” 崔母心中挫败感更甚。 看来她的努力还不够,竟然连儿子都不能为未婚妻的“美色”所打动。 嗯……她又忍不住打量了自己未来儿媳一眼,这身形还是太柔弱了一些,撑不起好多华贵的面料,气质也需要再提升,肤色好似也太白了一些…… 因着今日这份挫败感,她后面开启了对王润琦“德言容工”全方面的私人授课。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谢谢公子夸奖。”王润琦弯了弯唇,以作回应。 她虽七岁就来了崔家,却一向都与自己这位未婚夫不熟络,两人平时单独遇到是一句话也没有的。她经常还听崔家下人议论说崔原谨讨厌死她了。 不管外面风言风语传得如何,在崔家大夫人处,两人自然是要维持面上的体面的。 崔母还沉浸在失败感中,也不想看到自己的“作品”了,推了推自己儿子,又揪住了王润琦的手,一股脑儿带了出去,“上巳节,出去游游船、采采风,不要老是待在家里,对身体无益。” 两人当即都应承下来,并肩走出了院落。 在两人离开以后,崔母立刻去梳妆台翻自己的妆奁。 在嫁为崔家妇多年以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容貌打扮这些方面似乎有了些许的懈怠,装扮的手艺竟然大不如前! 王润琦自然是不想与不熟悉的未婚夫外出的,她理所当然以为原谨也不愿意,只是两人已经出了崔家大夫人的院落,又过了一道走廊,怎么他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来。 原谨见她停下了脚步,侧身望了她一眼,“怎么了?身体有恙?” 王润琦其实大可以顺着他的这句话往下说的,可这时的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无恙,便出去与我一道游船吧。我的几个好友也在。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就算不认识,也应该是知晓名字的。 “嗯。”她心中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应下了。 等两人到达郊外,几个穿裤褶服等在游船边的小公子,摇晃着折扇过来,看到原谨身旁站着一个女人,都颇感意外。 “崔原谨,你可没有提前告诉我们带女人啊!”陇西王的儿子李肃吵嚷起来。 他早先的时候,也是想带喜欢的花楼姑娘过来增添气氛的,想着几人身份,很是忍痛一番才搁置了这一念头。 “哎呀,李肃兄,你未免也太着急了些,你那些花粉头子不会跑的,随时相会都得行。”陈郡谢氏的大公子,谢良道,勾住了他的胳膊打趣。显然也并未认出王氏女的身份。 “这是我未婚妻,王润琦,不是别的女人。”原谨认真与各位解释。 范阳卢氏二公子卢阁闻言,直接伸手在原谨肩上捶了一拳,“崔原谨,有点不仗义哦,小未婚妻一直藏到现在才给我们看。” “今日,便不是带给你们看了吗。”原谨一一与三位好友对视,眉眼中刻了几分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深邃。 世家大族,最是讲身份来历的了。王柳氏为了抬高自己亲生儿女的身价,肆意放任谣言,贬低打压王润琦与王润之这对双胎兄妹。以前是没有人愿意为这对兄妹出头,现在有他了。 世家子弟,来往的自然也是这些士族公子哥。只听几人声音,王润琦便知晓了他们身份。 她只是没想到原谨会说这样的话,面色多了几分羞赧。 好在自几人过来,她便没有抬头过,暗中庆幸不会有人见到她的窘态。 “既然原谨兄是带着嫂夫人一起来游船的,那我们定然不能辜负了这一苦心。快,嫂夫人先上花船。”李肃知晓她的身份后,自然多了尊重,抬手指路,语音亲切,平添了几分熟稔。 王润琦极少与外男见面,就连与原谨这位未婚夫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是鲜少打交道,面对他的热情,有几分不自在。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说话间,原谨抬住了她的胳膊,扶着她登上了船舷。 王润琦目前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原谨一人了,乖巧由他扶着上去了。 只是被他握住的手肘部分,被衣服包裹着,烫得吓人。好在,除了她自己,并无第二人知晓。 登船时候,谢良道暗中与卢阁对视一眼,发觉两人心中所想是一致的。 传言王氏原嫡女,容色一般、寡淡木讷,卑怯猥怜,不得未婚夫崔原谨喜爱。如今看来,倒是传言有误了。 眼前的王润琦,虽非是什么绝色美人,但世家女的贵气明白显彰,也颇有几分柔婉的动人姿态,崔原谨肯带她出门,自然也是在表态对她的喜欢或者是对她地位的认可。 那么,如此看来,王家与崔家的联姻是势在必得了。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3) 一行五人上了花船,并没有玩什么猜谜,也没有行酒令,只是简简单单站在船头远眺。 这与千里迢迢从陇西赶来的李肃所想完全不一致,他双手撑在栏杆上,耷拉着头,神色恹恹。 王润琦,也不知他们今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她今日是以原谨未婚妻的身份出来的,自然不会给原谨丢脸,身板挺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直。 过了许久,谢良道才提起前不久都城城门失火一事的逸闻,卢阁给众人补充了听来的细节,说是救完火后,出现了一地下通道,守城官立马封锁了现场报告给了太子。 原谨顺着大家的话接了下去,“听闻太子并没有把此事报告给皇帝,而是自己给压下来了。” “就一小事而已,有什么好叨扰圣颜的。”李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是王润琦从未见过的世家公子,在他的身上,力量要重更要野一些,不似都城里其他的士族公子哥,个个都要求端方守礼持重沉稳。 她竟失态地多看了好几眼。 李肃注意她在偷看自己,故意凶恶地咧了咧嘴,想要吓唬她来取取乐。哪料得,柔婉温雅的女子回了他一个灿烂笑容,竟让他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幼稚了一些,反而闹了个大红脸。 卢阁咳了两声,提醒李肃端正些。 王润琦却因为这两声咳嗽,迅速褪下了白净小脸上的笑容。 她刚刚竟然在自己未婚夫面前与他的好友“眉来眼去”,还是当着他的其他好友的面,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又少不了对她与哥哥一阵编排。 暗自想着,面上的血色就有些褪了。 温热大掌握住她细嫩手指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外。 “放自在些,刚刚就很好,船上的几位都是可以交心的。”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原谨温和而略带鼓励的笑容。 她张了张嘴,想要问他,刚刚真的不觉得自己放浪了么,手指却被握在了温暖干燥的掌心之中。 “带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散心,所以,你觉得怎么舒服怎么做就好,不必在意俗世的繁文缛节。” 原谨用另外一只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转头继续与几位好友谈论之前的话题。 卢阁与谢良道心中有了新的思量,看来崔原谨对未婚妻是喜欢得不得了啊。要是成了,倒真的是美谈一件。 花船行至湖中心,遇到一只停留在此的大画舫。 画舫上,一众异域女子穿着清凉,或舞着琵琶,或拉着胡琴,或和着乐声摇摆着腰肢,靡靡的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原谨瞧了一眼,便兴致缺缺地把目光挪开。 这样的场面,他在现代的古装电视剧中早看够了,只觉一点新意都无。 李肃却是一双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即上去这画舫,与那些异域女子共同欢歌。 谢良道与卢阁两人开始也被迷住,后面碍于王氏女在场,觉得不够君子端方,收回了视线。 王润琦把几位男子的不同表现看在眼里,对未婚夫原谨有了更多的认识。 她隐隐有些高兴未婚夫不是那般看重容貌之人。 这样的话,她觉得与他之后的婚姻生活可值得期待。 画舫主人被一众女子押了出来,众人才看清是位容颜可让百花都失色的绝世美人。 她穿着紧身长裙,从颈到脚都不露一寸肌肤,偏偏身段诱人,比身旁穿着清凉的异域女子更让人心yang难耐。 原谨依旧是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挪到了王润琦身上。 王润琦以为他是在对比两人之间的差距,生出了难堪之态。 原谨看出了她这点小心思,把手搁置在了她的肩头,低声在她耳畔道,“在我心里,没有女人比得过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呢!好像自己吃他的醋似的! 王润琦想要把他压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给推开,却怎么也拿不下来,最终红着脸默许了。 李肃、谢良道、卢阁三人则是看痴了。 美女,他们在都城之中见得多了。 美人,他们见得更是多。他们自己便是这都城之中数一数二有名的美男子。 可是这般的绝世美人儿,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得见,心中直直感叹是仙女下凡。 蔡玉当然是知晓自己的美的,美人而不自知,那简直就是一种罪过。 她也自信自己能够迷倒这世间所有见过自己的所有男子,可今日,似乎遇到了一位并不为她美色所动容的。 她转头覆上了红色的轻纱,遮挡住了那抹璀璨笑意。 她决定,下去会一会这位不解风情的崔家公子。 “她好像是要过来?”李肃侧脸看了一眼身旁的谢良道。 谢良道把他的头给扭了过去,“不要挡着我的视线,我要多看美人一眼。” 卢阁这时候倒是醒了神,见着低头站在一边的王氏女,面色有几分的不自在。然而,没过几秒,他再次失了神智。 绝色美人居然来了他们的花船,伴随着袅袅娜娜的步伐伴,阵阵香风窜入了他的鼻中。 这绝对是仙女吧! 他呆住了! “蔡玉见过各位公子。”美人停在了他们面前,福了一礼。 “美人,别多礼别多礼。”李肃说着话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蔡玉像是受了他的唐突,疾步往后退了半步,恰恰好停在了原谨的位置。原谨直接把王润琦拉到了自己面前,因此,现在便是绝色美人儿靠着另一位姿态可爱的女子的画面。 这一切的变故是很快发生的。 王润琦也是在女子柔软的身段倚靠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慢慢反应过来的:这位绝世美人,想要抢她的未婚夫! 她本来是不在意自己这位未婚夫的,可她今日却存了心想要争一争,说话间像是带了不见血的针,“蔡玉姑娘,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竟然站不稳了。这次幸好是有我扶着你,下次,就不知道该是谁了。” 她这话刚出口,其他三位男子面色变了一变,都觉得她刻薄了一些。 面对让人心动的美人,男子自然都是要双标一些的。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4) 原谨却坚定握住了她的手,赞同道:“蔡玉姑娘的确该注意一些了。” 蔡玉被气红了脸。 她竟不知崔原谨是这般不解风情的男子,不懂得欣赏她的美貌不说,居然还对她说这般的话。 还有,崔原谨身旁站着的这位女子,论容貌不及她的六分之一;论气度,也比不及她,她不知崔原谨是故意恶心她,还是真的不待见她才会赞同这位女子说的话。 之前所起的好胜心,在此刻全部变成了怨毒。 李肃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她出头的,“我觉得蔡玉姑娘没做错什么,倒是王家大小姐过分了一些。” 王润琦低下了头去,枉自她之前还觉得李肃这人率真可爱,现在看来,她之前真的是眼瞎了。 谢良道与卢阁虽没有明面上说是王润琦的不对,可他们的神色分明是在指责王润琦。 一时之间,王润琦只觉得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好在……好在,有崔原谨挡在自己的前面。 “若是几位好友想要与蔡玉姑娘谈天说地,便让船家靠岸吧。我与未婚妻下船去采采风,顺带去逛逛集市。” 蔡玉这才正眼打量王润琦,她意外于崔原谨竟然会带貌不出众色不惊人的未婚妻出来。 李肃三人现在是巴不得他赶紧带着王润琦离开,立即唤了船家靠岸。 湖中心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李肃三人询问起了绝色美人的来历。 蔡玉见状坐了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出现的泪滴,简要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听完,李肃三位男子皆很动容。 王润琦由她所说联想到自身,却觉得自己七岁之前的身世也没好到哪里去。 “蔡玉姑娘既然说父母早亡,一路颠沛流离才学得这身技艺,那这艘画舫,又是何人为你购置?”原谨不等她开口,继续道,“画舫上的花娘下人可都是以你为主,这点我们几人都看得分明。” 蔡玉没想到他这般难缠,刚编好的谎话在舌尖绕了一个圈,改换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她一番苦笑,腮边挂着晶莹泪滴,模样简直让人心碎。 “崔公子心思通达,该知道美人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会蒙尘的。江南的巨富袁氏,把我收留在了他的府中,供我吃喝,养我技艺,他……”在众人又怜又忧的目光之中,她缓缓道,“所求的自然也并非是简单的美色回报。” 李肃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虽然知晓美人的经历或许会很多,可假若如今都还保持着清i白身子,他们会更爱她的圣洁。 “他把你送来都城,是让你入宫为妃?”原谨嘴角翘了翘,多了几分讽刺意味。 王润琦现在才感受到他真正的刻薄。 皇帝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了,而美人才不过十七八岁,两者光是一并提起,都觉得…… 卢阁此刻是真的醒了。 美人再美,若是与皇帝作对,那还是没必要的。 他们士族也不能什么便宜都给皇帝占光了吧。 蔡玉不由得想起风烛残年的老皇帝样子,身子颤了颤,说话的语气带满了惊恐,“我不愿入宫。” 算是模棱两可地应付过去了被送来都城的目的。 “多可怜的美人啊。”李肃摇了摇头,更心疼她了。 皇帝老儿,他早就觉得该下位了!guo家真正实施的政策全部是士族们确立的,皇帝老儿不过是干了一个发号施令的事而已!没了老皇帝,其他谁上台,国家机器都能运行! 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被送进宫,被送进皇帝老儿的身边,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他那抹贪婪的神情并没有错过蔡玉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蔡玉曾经在无数见过自己的男子眼中得见。 她自然是美的,且美得惊心动魄,让人欲罢不能。 为她着迷的李肃,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船靠岸了,原谨也不欲与蔡玉继续多言,牵着王润琦的手上了岸。 谢良道与卢阁二人是在花船即将离岸的那一刻跳下来的。 花船上的李肃与蔡玉,望着二人跳下去的身影,暗自懊恼。 李肃懊恼的是,谢良道与卢阁两人竟然徒留他一人在花船上当好美色的小人; 蔡玉懊恼的是,她之前的话语中有无漏洞让谢良道与卢阁二人识破,从而下得花船去。 不管怎么说,这花船上除了船夫,就是他们两人了。 暗恼了一阵儿的李肃与蔡玉迅速提起了精神与对方攀谈。 李肃之前所期待的行酒令、猜谜,在接下来的过程中让他玩到厌倦。 “这位蔡玉姑娘来者不善。”谢良道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卢阁附和地点了点头,“美得实在摄人心魄,很难有男子逃得脱她的掌心。” 原谨牵着王润琦的手走在最前面,不以为意道,“既是隐患,那便除了就是了。” 王润琦的手有瞬间的僵住了,她竟然不知未婚夫私下竟是这么一位不懂怜香惜玉的。 虽说她也并不喜欢那位蔡玉姑娘,可她也没想过让对方死啊。 “原谨兄,你这未免也太狠心了一些吧。好歹也是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卢阁摩挲着自己的手掌,显然是不舍的。 他虽觉得蔡玉是抱着目的进都城的,却也没觉得她一个小女子能翻出多少风浪。 谢良道沉吟了许久,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隐患始终都是隐患。与其让隐患留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发作,还不如一开始就铲除了,不让任何人觉察。 “会不会狠心了一些……”王润琦咬着唇,眼中全是不忍。 美人美得动人,这难道也是罪过了吗? 原谨停下脚步,摸了摸她的秀丽长发,笑容若流云霁月般高华,“我原谨的未婚妻果然不同于普通女子。” 王润琦根本就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在夸奖自己还是贬低自己,却还是被他话语中的亲昵给羞红了脸颊。 “你虽未对她生出嫉妒之心,可难保她不会对你生出怨毒之意。”原谨捏了捏她瘦弱得过分的脸颊,低垂下的眼眸中杀意毕露,“所以,我们要率先除去所有一切可能的危险。”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5) 原谨与王润琦回府时,天都黑透了。 一直未见两个孩子回来的崔母,想起崔二曾经对儿子的蛊惑,万分后悔今日让儿子把未来儿媳给带出门了。 若是两个孩子在外面胡来了,那她可怎么给夫君交代啊! 想的越多,自然要做的也就愈多。 她暗中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侍女去小厨房熬了避子汤,只等着两人回来,就让未来儿媳给喝下去。 在集市逛了一天的王润琦,踏进崔府大门的时候,眼睛都是笑着的。 她从未想过集市会这么的有意思,居然比她所看的那些古书还要令人喜爱。 这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陪她去集市游玩。 “若是高兴,下次我再陪你去。”原谨就着她的手,晃了晃泥人,俊俏面容上自然也是喜悦的。 “好!”她迟疑了一会子,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七岁就与他有了婚约,七岁就住进了崔府,她注定就是要嫁与他当妻子的。 他现在待她的好,她以后都会回报的。 “公子,小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大夫人等了你们快两个时辰了!”老管家见着两人便一阵催促。 原谨牵着她的手便跟上了老管家的步伐。 崔母终于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与未来儿媳回来了,然而,只一眼,她心中便坐实了不好的预感。 今早出去的时候,两个年轻人还你避我我避你的,相互客套得不行。 如今呢,天黑了回来,手都牵在一起了,未来儿媳脸上还挂着那种娇羞的笑…… 啊……怎么不让她多想啊! “翠儿,把熬好的补药给大小姐端过来。”她决定给两个孩子体面,不拆穿他们。 但,败坏崔家名声的事儿,她这个做主母的定然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让未来儿媳在未大婚之前生下崔家的孙子。 “补药?大夫人,我最近的身体一切正常……”王润琦可不想吃那苦得让人皱眉头的药,急忙找由头阻止。因此,连自己的手还与原谨牵在一起都忘了。 崔母黑了脸,端起了自己平日里的大夫人架子,对她严厉道,“你的身体你自己知道,你不懂得心疼谁为你心疼。”说完,她还狠狠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王润琦几乎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胆子一向都不大,这样的事情,定然是自己儿子撺掇着无奈之下才答应的。亏她之前还觉得儿子成器了,现在看来,只是表面上懂事了而已。 原谨就挨着王润琦站着,笑对母亲冷眼,“儿子今日也走累了,想要喝杯凉茶,不知母亲肯否?” “自己去倒!”此刻的崔母对这个不懂事的儿子没什么好心情。 “母亲当真如此狠心,有了儿媳就不疼儿子了。”原谨哀怨地把头靠在了王润琦的肩膀上。 热气拂过耳朵,王润琦脸不自在地升起了红云,想要躲开,却又觉得没有必要。 反正,他们最后都是要成婚的。 “你给我起开去。还未成婚便黏糊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崔母扯住了自己儿子的手腕,往边上拖。 王润琦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刚刚有了些颜色的面孔迅速回复雪白,人也拘谨了起来。 见状,原谨立刻挽住了她的肩膀,笑嘻嘻与母亲赔礼道歉,“是儿子不好,今日贪玩了。回来晚了些,让母亲为我们两个小辈担忧了。” “算你还不糊涂。”崔母别了他一眼,恨不得用眼睛把他架在未来儿媳肩膀上的胳膊给剜下来。心中倒是好受了许多。 两个年轻人本就是未婚夫妻,一时情动犯下错误也是可以谅解的。 只是,两人婚期得往前提一提了。 她心中有了更多的思量。 “大夫人,我可以不吃药吗?我身体还可以的。”犹豫了许久,王润琦还是又挣扎了一遍。 “不吃药?不行!”崔母断然拒绝。 原谨这才意识到母亲是想歪了,屏退了翠儿,把母亲拉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王润琦站在边上,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两人所语,却见着二人频频往她这个方向张望而来。 她,今日有什么奇怪的么? 她忍不住从脚尖往上看来。 “你们真的没有做那种事?”崔母问得直接,原谨不禁有些脸红,“母亲在说些什么呢!儿子今日带着润琦游完花船便去逛了诗集,没有旁的多的时间!” 崔母还是半信半疑,悄悄指了指未来儿媳的衣角,“白日出去时候你俩还相敬如宾,怎生晚上回来就黏糊在一起了?” “母亲,润琦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原谨捏了捏她的肩膀。 “母亲当然知道你俩有婚约。可……”她顿了一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你们不能因为以后的关系,而偷尝禁果啊!” “母亲,我俩清清白白呢!”原谨真是哭笑不得了。 “当真没骗我?”崔母眉心皱成一个“川”字。 “没有骗您。”原谨使劲点头,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澄澈,“我是崔家教养出来的嫡公子,怎会犯这等低级错误呢。” “今天出去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崔母眼神已经有了松动,信了自己儿子八分。 “没有。什么都没有。”原谨摊了摊手。 王润琦安静望着自己脚尖站了好一会儿,以为两人都快把自己忽视了,原谨才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 她樱粉色的红唇微启,在他柔情似水的眼眸之中,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玩了一天了,都累了。回去歇息吧。”得了儿子保证的崔母,心可算是安了。 王润琦便这样堂而皇之地被原谨给拉了出去,两人出了院子便寻了一条小径,一前一后相跟着。 “你与大夫人刚刚说什么了?”她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与母亲说,让她把我俩的婚期往前提一些。我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娶进门。”少年郎直白的话语,羞红了她的脸颊。 “谁要嫁给你了。”她暗自嘟囔,手中的锦帕却都快绞在了一起。 “口是心非。”原谨趁着月色,偷亲了佳人。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6) 好友登门,还是为了喜事,王导立即让夫人准备宴席。 而王柳氏从下人处探知到崔远登门是为了提前两家的婚约,用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想当初,是她年纪小,嫁入王家后的筹谋不够,才让王润琦与王润之两兄妹钻了空子寻了生路,反倒白白污了她的声名! 这些年,让王润琦去了崔府,最是让她后悔。 若是当时,她便把王润琦拿捏在手上,现在的王润琦还不是任她揉圆搓扁。 那她,随意给这位继女寻一破落贵族嫁了就是,哪里还能让攀上如日中天的崔氏! 夜色沉如黑水,同躺一衾的王柳氏与王导说起了自己的一对儿女。 王导心知白天的事让她不快,听得耐心,不时还配合地笑了几句。 王柳氏以为他心情大好,提起一直筹谋的把女儿送入碧华公主身边当伴读的事。 王导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儿女的事,你拿主意就好。” 妻子那点盘算,他又怎会不知! 无非就是不愿让润琦润之两兄妹压到她那一双儿女头上去! 虽说妻子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可妇人家到底短见,司马家的皇帝还能不能坐得长久尚未可知呢! 王柳氏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倒也没有觉察他那声叹息。 碧华公主的母亲,乐天长公主,与当今太子关系最是密切,虽非一母同胞,情谊却比同胞姐妹更深厚。 若是她的女儿去了碧华公主身边,定然能讨得长公主与太子欢心。 日后,太子登位,给她女儿指一门好夫婿,那还不是动动口的事情! 都城之中与女儿适龄的贵族子弟,她全部都看过了。 陈郡谢氏的小公子,范阳卢氏的小公子,家世地位人品都符合她的心意。 只是,他们二人的哥哥都与崔家公子交好一事,多少让她心中不快! 王导与王柳氏,各怀心思,双双夜不成眠。 崔府。 刚刚沐浴出来的王润琦,屏退了身边侍女,亲自点了油灯,翻出之前没有看完的《异物志》阅读。 她看得入迷,连窗子是什么时候被人给推开的都不知道。 原谨翻入她的房间,见到的便是朦胧灯火下,新yu佳人湿发披肩,面容恬淡娴雅,沉迷书卷的场景。 若是光凭这幅画面,任谁都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位寡淡木讷的女子。 他没有打扰她,而是席地坐在了她的身后,静静欣赏着她所展露出来的另样的美。 等王润琦翻完这一卷《异物志》,正准备去换一本新的继续打发时间时,转身便望见房间多了一个男人,想要尖叫的前一刻,有些瞌睡的原谨抬起了头来。 看清楚来人的她,迅速捂住了自己嘴巴,手中的书卷则掉落在地,砸在了她的脚背上。 原谨顺着重物落地声音去看,正好瞧见她那未穿罗袜的纤足,颗颗脚趾如圆润珠子似的白胖细腻。 王润琦被看红了脸,急忙把脚藏在了自己身后,低声呵斥他怎么深夜贸然前来。 原谨长腰一伸,替她捡起地上的书卷放上矮几,讲了二人婚期已经商定的事。 本就脸红的她,闻言,整张脸都烫起来了。 “就此事?” “嗯。除了此事,没有旁的了。”十七岁的少年郎笑嘻嘻地望着她,好似眼中只盛得下她这么一个人。 她忽然就好想问他一个藏了好久的问题。 “你真的不在意我的容貌?”或者说是,女子的容貌。 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不美的,可蔡玉那惊心动魄的美貌,也未能让他多瞧上一眼。 “你觉得自己不美?” 少年郎的这句反问,让她增添了几分羞恼。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若是她美,这都城美人早就有她一席之地了。 “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心中比天仙还要动人。”少年郎说着话就要来拉她的手,她急忙躲开了去。 “真的。如果可以,我想你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那样,你就可以感受到我的心了。” 她想起与他同逛市集上听到的“捏一个我,再造一个你,让我们泥水相融不分离”泥塑师随意唱的小曲,眼神之中多了几丝恍惚。 他对她,真的有这样真的心么? 为何,她以前从未感知到呢! “王润琦,你很好。真的特别好。说你不好的人,都是不了解你的人。就连你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的潜力。” 王润琦长久无话,指节被她捏得青白,突然极认真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若你还是不信,你便亲自来看看我的心。”他欺身上前,抓住她双手贴在自己胸膛,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你感受啊,感受它为你的跳动,看看我是否是骗了你。” 王润琦撇过头去,语言期艾“我……我……感受……” 她手掌贴着的部i位,滚烫而又鲜活,她怎么可以昧着良心说谎呢。 “以往是我不懂事,不明白你的好,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以后……再也不会了。以后,谁都别想欺负你。”少年郎抱着她,低低轻语,却像是锤子一般砸在了她的心上。 这世间,这样的话连与自己最亲的哥哥都没有说过呢。 她长久地注视着他,嗓音沙哑,“你真的会护我一生一世么?” 她好怕,怕自己如世间女子一般交付真心而后真心被放在地上践踏。 原谨就此跪在了她的脚边,双手覆在了她的脚背,一字一句慢慢道,“我知你不得不与胞兄分离的苦楚,知你不轻易相信于人,知你并非真正木讷。崔家其实比不得王家,但我信你,信你可以当好崔家未来的主母,信你定然能塑出光华,信你不会辜负我这片真心。” 她蹲了下去,把手贴在了他的额头,眉眼温柔秀丽,“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婚期还有三个月,若是你真的信我,我必然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崔少夫人。” “那我便等着了。”他俯身在她耳畔落下清淡一口勿,翻出了窗去。 屋内又和之前一样了,王润琦紧了紧衣袖,埋在了案几默哭。 他啊……他怎么可以交付自己这般的信任呢!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7) 农历六月十九,是崔远与王导两位亲家共同推算出来的好日子。 原谨与王润琦两人,在这日,行了成婚之礼。 第二日,已经成为崔家少夫人的王润琦起身,望向身旁躺着的如玉少年郎,恍如身在云端,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回想起昨日,又困又饿的两人被推入新房,狼吞虎咽地地吃完了桌上吃食,而后便是……她粉嫩脸颊迅速飞起了红云,浓密眼睫也不自在地眨了眨。 原谨是早就醒了的,只是他有些期待新婚妻子的反应,所以一直静躺着。 门外,崔母身边的侍女敲门在催了:“少夫人,公子,大夫人说是有急事。” 这一日,注定是不同寻常的。 一向与皇帝阳奉阴违,恨不得皇帝早日驾鹤西去好上位的太子,竟然与皇帝联手对付了河东柳氏。 可怜柳氏家族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冠上“意图谋反”的罪名全家抄斩了。 好在还有几支庶族血脉流传在外,不然柳氏一族将就此倾覆。 王柳氏突然知晓娘家噩耗,当场昏倒,若不是还欠着一双儿女性命,她也跟着去了。 也是在这一日,原谨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军队。 一月后,身子柔弱的太子妃猝然离世,皇帝钦点了谢家的小女儿为太子妃,抚养太子膝下的几个儿女,陈留谢氏迫不得已站到了皇家这边。 王谢两大世家,彻底被拆分开了去。 原谨随军队离开都城的前一日,谢良道曾经悄悄来找他,说起了自己的隐忧。 原谨只是极其沉默、极其沉默地注视着他,而后在他手心写下“自保”二字。 谢良道明了他的意思,出了崔府,长长久久望天叹气。 世人皆知谢家现在是皇室新贵,却不知谢家完全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随时都被皇帝当作马前卒。 这一年,皇帝与太子的动作很多,目的只有一个:集权。对投靠自己的世家,无论大小都予以扶持,对不服的则予以打压,一扶一打之下,世家间原有的默契被毁得一干二净。 又一年春。 心力交瘁已久的王导突然得了急病,长卧不起。 王柳氏虽然有心想要把自己儿子推到台前,可稚子年幼,虽然通了许多道理,却是断不能搬到台前与大人们舞文弄墨的。王润之就此顶了上去。 十五岁的少年郎,穿着长袍立在父亲跟前,初初也有了大人的模样。 王导拉住了他的手,细细描摹着他与母亲像了五成五的温雅眉眼,黑色的眸中浮出压抑已久的痛苦与怀念。 “父亲,该吃药了。”王润之只平静望着他,而后端过了下人手中的药碗。 王导心中冷然,黑色的眸子低垂了下去,“搁置一旁吧,我等会儿自己会喝的。” “儿子便退下了。” 王导叫住了他,声音中有压抑的苦楚,“我知道家族亏欠你良多。但现在正处生死攸关的时候,皇帝与太子联合一起想要打压倾覆各大世家。我王家执牛耳多年,若是失势,谁人都要上来踩一脚了。” “儿子知晓的。” “不,你不知!”王导声音急切,更像是在控诉,“你只知晓我让你们兄妹分离,你只知晓我让你避开柳氏的锋芒,你不知……”他猛烈地咳了起来,咳出了一大口黑血。 他望着手心中的黑血癫狂大笑,却落下了泪来,喃喃道:“我的儿啊,为父的苦心,你若是再体会不到,怕是没时间了。” 王润之沉默望着他,不知该不该讲出自己的心里话。 “罢了罢了,你退下去吧。”王导轻笑起来,“覆了便覆了吧。反正我也看不到了。一心为家族活了大半辈子,早就身心俱乏了。想来,这辈子除了与你母亲的婚事,我竟是没有过半点真心喜悦的。” 王润之走出房间,如幼童一般蹲坐在角落,双手覆面,声音犹如叹息,“可是你连这唯一一点喜悦都留不住呢。” 近来的变化对崔父的打击也很大,连带着崔母也不想管事了,王润琦成了崔家真正的主母。 短短时间的历练,很快便锻炼出了她独当一面的能力,言行举止间更有了说一不二的气度。 她去参加宫宴的时候,不少世家夫人都在打听她是哪家出来的。 知晓她是崔家儿媳,王家的大女儿,不少夫人都在暗自摇头,错过了这么一位好选择。 与此同时,崔家在各大世家中崭露头角。 驻扎边境的军队,因惧怕百夷人饲养的毒虫蛇蚁,也不熟悉这边雾障丛生的地境,竟一退再退。 无名小卒的原谨,靠自己口舌说动了兵友,率领着这六百人,包抄围堵了一直骚扰边境的百夷人分队,并亲自取下了百夷人首领首级,在军中连升六级。 在都城的王润琦收到这一消息,笑得比哭还难看,当日断了与丈夫的家书。 崔母则搬去了祠堂,日日为儿子诵经祈福。 崔父什么也没说,钻进了书房,大哭而后大笑。 原谨用命挣出来的这份军功,足以保全崔家在这场政zhi漩涡中不被波及。 是夜,谢良道与卢阁寻了安静破院对坐,相互沉默着为对方斟酒。 月沉,两人独自散去,心中都有了主意。 仿佛是默契,第二日去参军入伍的世家子弟多了许多。 就连李肃,这位一直沉迷于美色的世家子,也背着行囊挤进了队伍。 戴着帷帽的蔡玉,挥手与他告别,面上一片泪痕。 她打小便谎话连天,仗着美貌随意玩弄人心,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真爱。 直到这位莽撞的小公子揣着自己的一片真心放在自己面前,明明白白剖开给她看、给她感受。 李肃紧了紧自己衣袖,目光一片坚定。 放心吧,蔡玉。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崔原谨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都可以创立新功,我的父王自小就教我兵法、传授我武功,我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说不定啊,我还能打一个天下给你呢! 你啊,且看着吧! 且等着吧! 你不负我,我李肃的心、的人都是你的! 就像你也是完整属于我的!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8) 老皇帝虽然一直强撑着身体上朝,可朝上的众臣都看得出来他没有几天好活了。 太子已经开始监国了。老皇帝一去世,太子登基是最明显的事。 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老皇帝想要为自己儿子扫平最后一块障碍,竟然动起了陇西李氏的主意。 王导与崔远两位至交好友私下聚在一起,谈及老皇帝此举,都觉得他是昏聩了。 陇西李氏世世代代守着关外,防着突厥人骚扰都城。若是根深蒂固的李氏都被动,谁人能够顶得上去,到时候突厥人伺机发兵……他们想也不敢想后果。 老皇帝打定主意,便是要去做的。 太子虽然觉得有些许不妥,但近年来在世家身上取得的胜利已经让他自大起来。他自负地想,就算父皇没有给他扫平李家,等他上位,他正好可以拉拢安抚李家,让李家彻底臣服。 蔡玉被李家的人找上门来,一点都不惊讶。 她盛装打扮以后,跟随而去。 轿子,是在一个幽静的寺庙停下的。 蔡玉知晓陇西王最近在寺庙为皇帝念经祈福,却不曾想他会选这样一个地方。 望着悲悯的破旧佛像,她抚摸着自己腕上的手钏,暗笑心上人的父亲竟是如此一位促狭之人。 陇西王长久凝视着她的面容,久到她都快误会这位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上许多的男子是对她动心了,舍不得继续原来的计划了。 她一向自持貌美,皮囊更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杀器。全天下的女子,她可没有见过一位比自己更美的。迷惑一个昏庸的老皇帝,更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要多忍着一些恶心罢了。 “去吧,离开这里,去寻我的肃儿。告诉他,父王准许他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无论是起兵谋反,还是带着佳人走得远远的,他都允准。 帝王家无情,他李氏一族尽心尽力守卫,换来的依旧是这样的结果!那便,不守了!管他天下如何倾倒涂炭,他只要他唯一的儿子过得快活! 蔡玉呆在了那里。 她以为是唤她过来进宫迷惑老皇帝的,以为是要用她做刀,以为会看不起她的身份……所有的以为,在这一句话中被碾得粉碎。 “您……”她不自觉用了敬称。 “若你不介意,便和肃儿一样唤我一声父王吧。好孩子,拿着这块令牌去,去到肃儿的身边。告诉他,我要告诉他的话。”威严的陇西王此刻只是一位父亲,他抬起手而后慢慢落在了这位名动天下的小女子肩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样的美人儿落在他李家,皇家的眼睛也在觊觎着呢。 与其便宜了昏聩的老皇帝,他自然是要完完整整还给自己的肃儿。他这一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了自己的肃儿身上了啊! 他教会他的肃儿纯真热血,享受华服美人享受,为朋友真诚仗义可两肋插刀,为国为民可抛头颅,可他唯独没有教过他的肃儿为君尽忠。 这君不仁不义,便不要了! 蔡玉在李家私兵护送下找到了李肃,很快便收到都城传来的消息:陇西王谋反,被皇帝当场诛杀。 李肃捏紧了令牌,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被他拥着的蔡玉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错位,而滚烫的热泪落在她肩颈的一刻,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我的李郎啊,父王让我告诉你,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准许你做自己人生的选择。” “我们,没有选择了。”李肃紧紧拥着她,脸贴着她的脸颊,眼中的恨意绵长,像是自我提醒一般,喃喃道,“没有选择了。” 从父王死的那一刻,他李肃便失去了选择的余地。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让老皇帝血债血偿! 谢良道与卢阁几乎是想也未想便站在了李肃身边。哪怕他们的家人也在各种威逼利诱他们主动投降。 老皇帝根本没把几个年轻人的闹剧放在心上,随意指了一支军队去剿灭,然,大败而归。 崔家原谨这时候便被他想起,被他紧急召回了都城。 他毫不掩饰自己为君者的威仪:无论崔原谨胜败,他总是得利者。 崔氏一族的家庭会议,便是在原谨进宫这一刻开启的。 崔远让儿媳王润琦装病悄悄离开都城,与儿子共同离去,襄助李家也好,远走高飞也罢,总之要独善其身。 王润琦却不愿意在这时候离开崔家。 崔父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崔母也因为担忧儿子生出了不少白发。 此时的崔家若是没了她,当然可以,可崔家曾经给予她的恩惠,她余生都报答不清了。 “罢了罢了,就让润琦留在我们身边吧。”最后敲板的人还是崔母。 这天底下还有谁比一位母亲更懂孩子的心呢!儿子对儿媳的这份心,她又不是体会不到! 与百夷人那场大战,只与家中报了喜,若不是儿媳再三追问他身边人,都不会知晓他差点丢了一条命! 儿子大了,有了自己主意! 现在,儿媳也大了,也该自己拿主意了。 所以,原谨离开都城的时候,仍然是一个人走的。 他前脚刚走,崔府便被皇家侍卫给包围了起来,不准进出。 原谨带领的军队与李肃纠集的军队,混战了一个月,双方各有死伤。尤以原谨这边伤亡最多,朝廷不得已又给他派了不少兵卒。 等了一个月,老皇帝再也等不及了,密诏他一举歼灭叛军。 与李肃一起演了一个月的戏,原谨已厌倦了,杀了几个不服管教的,与李肃、谢良道、卢阁三人一人带了一支军队,往都城包围而去。 后来,这一年,据后世《李唐传》记载,东晋三百三十三年,气数尽,开国皇帝李肃与三位首辅共谋天下。 皇帝与太子皆没想到原谨竟然会置崔家于不顾,却还是怕情况变化不好拿捏,只派皇家侍卫把崔家看管得更严了些许。 至此,世家的嫡系子弟,他们都不敢再用了。 王润之,便是这时候主动请缨,要去说战叛军的。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9) 老皇帝与太子还是押错了宝。 在叛军逼近都城那一日,王润之登上了城楼,当着都城百姓的面,痛陈了当今统治的弊端,呼吁各大世家共同反了今上,呼吁民众争取自己利益。 这并非是之前所预想的。太子怒而拉弓,一箭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王润之不躲不避的大无畏精神,感染了不少无知群众,他们反倒比那些世家子弟勇猛,竟然主动拉开了城门。 也是在这一年,后世的《李唐传》记载,丞相王润之,年方十五便卓识过人,于都城策反各大世家,后发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感慨。 老皇帝彻底被激怒。 他不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迅速派皇家侍卫铲除各大世家家眷。 王润琦在这时,发挥了她极大的人格魅力,也在后世的《李唐传》上记下了浓厚一笔。 她一个弱女子,竟然暗中率家仆挖通了各大世家地下的通道。 在皇帝旨意下来之前,有条不紊地组织着众世家亲眷离开了都城。 让各大世家免于流血伤亡。 这在史上是没有过的壮举,在后世也是没有过的。 她冒着的风险,人人都可以想见:但凡有人多嘴或是泄密,那么所有人全部都不能活。 然,这样的事情愣是没有出现。 她,由此成了女子间的一个神话。 败得并不突然,老皇帝收拾打扮好以后,坐在龙椅,亲眼见着轻视的小辈带军进入他朝议的大殿,而小辈手上提着的头颅瞪大了五官,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 他看得分明,那是他的太子。 他千挑万选出来,与他最是相像,却也最是桀骜不驯的太子。 为了他的伟业,他与太子演了一辈子的戏。真真假假,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了。 一步一步又一步,李肃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心里的鼓点之上,让他恍惚忆起了年轻时候热血澎湃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早就不甘心皇家一直被各大世家控制,暗中蛰伏了三十六年啊,才敢动一动世家们的位置。 如今,他还是输给了世家。 他还是输了。 热血澎湃的少年郎最终还是败给了垂垂老矣的身躯。 “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我允准你自刎。”李肃眼眸冷得似冰。 这已经是他对老皇帝最大的宽容。 “哈哈哈”,老皇帝大笑了三声。 如今看来,他对世家还是太宽容了一些。 若是一开始,他便用铁血手段镇压,会不会是另外一种不同的结局。 李肃已经难得等了,一剑刺在了他的心口,而后泄愤似的划烂了他身上的龙袍。 大殿外,原谨与谢良道安静望着他登上皇帝宝座,双臂挥振,屈起双腿跪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府。 猝然病逝的先太子妃吴氏,出现在了现在的太子妃谢氏房中,只为了把自己那一双儿女给送出去。 她也是世家女,目光却比太子与老皇帝的还要毒辣,早就知晓世家不会如此甘心皇室的打压,绝对会有反扑,可她为了自己一双儿女,没有旁的办法,只能听从太子安排退了位,让了新人进门。 好在新人并没有苛待她一双儿女,她心中倒是有了些许安慰。 如今,太子被杀,宫中的皇帝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这个为娘的再不出来给儿女争一条活路,便只能见着一双儿女送命了! “姐姐,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被挟持的谢宁一点都没有惊慌。 相反,比吴氏本人都还要镇定。 吴氏刀尖紧紧贴着她细嫩的脖颈,就这样静静望着她。 如果说她自己是江南的柔软碧水,那么谢宁就是娇妍开放的芍药。两人的美貌并不分上下。 所以,谢宁能够得到太子的宠爱,似乎也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不明白谢宁一直都与范阳卢氏的二公子交好,都城之中更是多次传出议论两家要结亲,谢宁为什么还要跳太子府这个火坑。 太子的年纪再添一点,足以当她父亲了。 她借着这个时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没得选啊。”谢宁灵动眨了眨眼睛,掩去了那一抹苦涩。 “那你后悔吗?”吴氏害怕真的伤到她,反而把刀给撤远了一点。 谢宁顿了顿,像是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笑道:“后悔?嫁与太子为妃,保全了谢家上下六百九十四人的辉煌与荣耀,很值得。” 吴氏安静听着,谢宁长裙逶地立在她面前,眼神清寂如山上冰雪,过了好一会儿,眼泪簌簌而下:“我后悔。” “我为什么不后悔。明明我可以嫁给我真正喜欢的人的。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女,人人都说最是般配不过了。私底下,我不知道幻想了多少次与他白头偕老的情景。盼着,能嫁与他为妇,为他操持家里,养育儿女。” “我差一点就可以嫁给他了。你知道吗?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告诉他我对他的情意了。我就告诉他,谢宁想要与你卢阁白头偕老,永不分离了。” “当圣旨到达谢府的时候,我却又庆幸没有告诉他……没有把他给拖下水。他是光风霁月的小公子,理应活得自在。若是因为我……染浊了他,倒是我的罪过了。” “世人啊,只知他是翩翩君子,可只有我了解他。只有我谢宁知道,若是我不愿意的事情,他就算拼上性命都不会让我去做的。他对我的心,便是这样的。” “光耀门楣,是很好的。我受家族教养,自然懂得回报。可嫁与太子为妃,从不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从来都不是啊。若是有得选啊,我一定不入太子府,一定不要认识你。” “我谢宁这辈子只真心喜欢过这么一位公子,满心满意只想和他在一起。与我说过一辈子都要当好朋友的人在一起。事到如今,快要死了,我还是只想和他在一起。” 谢宁笑得一寸比一寸更温柔,手指却毅然决然地按住了刀尖。 门外,铁马金戈赶来的小将军,目眦欲裂,肝肠欲断。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10) 吴氏只是想挟持她,让她把自己与一双儿女送出城,从没有真正害死她之心,被她这么一吓,反而往后重重退了一步。 刀尖却不知怎的,转了个向,倏地刺进了她的身体。 “姐姐,你不知我等你等得有多苦。你那一双儿女,我早就送下去等你了。” 吴氏瞪大了眼睛,望向柔弱可怜的谢宁,明明……明明她刚刚不是抓住自己的手自刎了么? 还有,她刚刚没有听错吧,她今早上才见过的儿女怎么眨眼就没了呢。 “他们死得很安详,我用了睡梦香。”此种香料,世间罕见,会让人在无意识的昏睡中丧命。偏她喜欢的少年郎,为了讨她欢心,寻遍了整个江南给她寻了两支。 谢宁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 从前,她喜欢的小公子一点都不知道。 大步踏进来的小将军,红着眼眶抱着她,也来不及分辨。 “谢宁,你怎么敢,怎么敢?”他苍白着嘴唇,比自己受了伤还要害怕。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谢宁的眼中有了真正的光彩。 她扑进他的怀中,使劲去拽自己的衣袖,使劲去拽啊扯啊,力气大得卢二公子都害怕。 “不要动,让我好好看看你啊,让我好好看看你啊。”小将军捆住了她,粗粝的手指轻轻抚上了她细嫩的脖颈,生怕弄痛她半点。 “你快看,你快看,看啊……”她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扯下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那一点殷红,笑得狡黠,“卢阁啊卢阁,我还清清白白的,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甩开我了。” 小将军忽然就更伤心了。 他急切口勿她,口勿她的唇,口勿她的手。 他作为男子都难以想象,她一个女儿家是怎样在太子府保全自身的。 那些太子的荣宠啊,让世人都羡慕的荣宠啊,她是怎样获得的。 “你不要哭了,别哭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啊。”她不解他突然的情绪变化。 手染鲜血的小将军仍旧在哭,“阿宁啊,我的好阿宁,我当时怎么能忍心看着你嫁给太子呢。”就算他那时候看不出来她爱他,可他怎么忍心呢!怎么忍得下去心呢! “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以后,你还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夫郎,我便一生都对你不离不弃。”她红着脸颊抱住了他,交颈相拥。 各大世家的家眷虽得以逃脱,却还是受了不少惊吓,被安置在了一个又一个的空院落之中休息,言谈间都在感谢崔家的少夫人。可谁也没有主动去找一找崔家的这位少夫人。 匆匆而来的原谨,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寻找自己妻子,却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直到他见到了自己的父母亲。 “我的儿啊,润琦还在府里守着呢。她说,她要等着你去呢!”蜡黄着脸的崔母,想起临走时候,儿媳与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心都还在颤啊。 小小一个女儿家,怎么会比男子还要果敢能干呢! 她与丈夫每日都在府中,竟然都不知道她瞒着他们做下了这样的大事! 这个小女儿家,竟然还要留在府中,迷惑皇家侍卫呢。听听她说的话: “父亲,母亲,你们俩是夫君最亲的人。若是你们不出去,对不起夫君的那份孝心。若是你们二老有何闪失,夫君这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现在,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你们二老受累出去,一是安稳那些世家亲属的心,二是安儿媳我的心。只有你们离开了,我才敢守好这个家,对闯进来的外人们不客气。” “若是儿媳命歹,丢了性命。劳烦你们告诉夫君,让他另娶佳人。” “他能把我教得这样的好,自然也能把别人教得更好。” “若是他另娶,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再记起我。我只有一个请求,把我的骨灰埋在齐兰院的梨花树下。夫君夸过那株梨花,说盛开的时候,最是绚烂不过了。他每次驻足梨花树下,便当是我在凝视他了。我便满足了。” 哎呀呀,她到底是老了。 儿女情长的,让她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原谨几乎是气都不带喘的赶到了崔府。 崔府门上挂着的牌匾都不知被谁给取了下来,踩得七零八碎。 他让手下亲卫逐个屋子巡查,定不放过任何一位可疑人员。 而他,只身去了齐兰院。 他曾经最爱的便是齐兰院中的梨花,她定然是牢牢记得的。 说不定啊,她还把那株梨花树都给保护起来了。 他眼中闪过快活的光彩,呼吸却还是那样的沉。 在他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的尸体,看得出来,这里是经过了一场苦战的。 我的妻子啊,若是你还活着,后面的所有事情我都依着你了。 你让我往西,我就决不往东。 你让我往北,我就决不往南。 我啊,决不惹你不快,我啊,一辈子都要宠着你。 忽然,庭院传来一阵忙乱脚步声,而后低沉的咳嗽声响起,穿着皇家禁卫军衣服的瘦弱小卒闯入了他的视线。 跟过来的亲卫拉弓欲一箭穿心小卒,他心神欲碎,竟然生生折断了羽箭。 “不要啊……”王润琦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所见的场面瞬间就鲜活起来了,他拔腿往她走去,而后把她重重拥入了怀中。 他身上的铠甲,撞得她的眉眼生疼,她却一言未发,只是甜甜地笑着。 梨花纷纷扰扰落下,坠在两人肩头,似雪降临。 梨花的香气从鼻尖侵入两人心脏,原谨胸口一恸,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亲卫们只见着流血都不流泪的将军,埋头在一女子肩头,呜呜大哭,比任何时候都要委屈。 恍然才记起小将军的年龄,才不到十八啊。 王润琦也哭了。 她开始并没有哭的。 可谁让她的心上人哭了呢。 她的伤心和着眼泪不间断从脸颊淌下,砸在心上人的铠甲上,砸在沾满梨花花瓣的泥土上,也砸在了心上人的心尖上。 她的夫君,她最信任的人,真的来找她了。 她等来了。 她,搏赢了。 设定二十五 世家公子太虚伪(番外) 李肃登基为帝,颁布诏书封崔原谨、谢良道、卢阁为当朝首辅,位同副帝;封王润之为丞相,掌管文武百官之事;封蔡玉为皇后,且一生不再有别的妃嫔。 李唐三年,父亲崔远与岳父王导先后去世,母亲的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早早便被原谨送去了江南休养。 李唐五年,夫人怀孕,原谨请辞。帝准。 为了不引起帝王猜疑,原谨主动归还了手上兵权。帝,欣然大悦,赏赐了无数珍宝。 有百姓好奇首辅离开都城会带上什么奇珍异宝,早早便守在了门口,却只见得崔府下人搬走一株梨花树。除此之外,竟然再无别的物件。 崔首辅清贫的消息,倏然在都城中传扬开来。 郊外的东风,刮得人脸骨生疼。 身穿大氅的王润之,跳下高头大马,对着马车唤了胞妹名字。 “哥哥回去吧。”王润琦端坐马车之中,怀中抱着暖炉,脚却被坐在毛毯上的夫君拥在怀中。 “我知晓亏欠你良多,你若是去了江南,我们兄妹二人更是难见了。”王润之恍惚明白了一些父亲王导当日与自己谈话的心情。 “哥哥,你并没有亏欠我。有你这般的哥哥,是我的运气;能与夫君相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王润之面容沉郁,“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位可任人宰割的哥哥了,我想弥补你,你都不愿意接受么?” 王润琦忽然就叹了一口气,“哥哥,放过自己吧。” 哥哥现在就算让继母与继弟继妹,仰他鼻息过活,又有什么好快乐的呢。 在低谷那些年,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们。 所以,现在的他们也不必回头去望那时候卑微可怜的自己。 王润之打断她,目光移到很远很远的空间去,低低道:“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离开了这里,谁来见证我的成功?谁与我分享喜悦?所以啊,妹妹,你不可以,也不能离开啊。” 原谨懒得听他继续墨迹,翻身出了轿子,挤开了车夫自己赶车。 车夫倒是见惯不怪,让到了一边去,乐得轻松。 马车越行越远,王润之的身形也越来越笔直。 风沙一层又一层地掩盖着地上的车辙印,他翻身上了自己的黑马,头也不回地奔回了都城。 这道啊,最后只有他一个人了。 王润琦抱住暖炉,喃喃自语,“哥哥,我知道你寂寞,可权臣的路一向都是寂寞的。你要位极人臣,自然要受得了寂寞。妹妹不是自私,而是想要你早点长大。” 她摸着自己肚子,柔柔笑了起来。 都说外甥像舅,她肚子里这个调皮鬼生下来,哥哥一定会极喜欢的吧。 十月怀胎,王润琦为崔家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崔母乐得合不拢嘴,精神气都比之前好了许多。 似乎也是因为这个孙子的原因,她渐渐起了活下去的念头,不再长年固守佛堂。 原谨望着这个与舅子王润之像了十成十的大胖儿子,却怎么也提不起喜欢的心情。 于是,第二年,便催着妻子为自己生一个可爱的女儿。 至于碍眼的儿子,自然是被他送回了都城,送到了孩子他舅身边教养。 可怜的王润之,白日要应对朝堂上的波云诡谲,晚上回来还要应付这个奶娃娃。一时之间,白玉的面容竟增添了好几分憔悴。 如此苦熬了两个月,他实在撑不住了,乖乖把人给妹妹妹夫送了回去。 偏偏被这奶娃娃给黏上了,使劲了招数都不愿意与他分离。 迫不得已,他只好带着奶娃娃,又带着心疼孙子的崔母一起回了都城。 在第三年,原谨终于得逞所愿,有了一个女儿。 他对待心爱的女儿,真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小小的女娃娃,或许是知晓父亲对自己的喜欢,话也说不清楚便指天指地的要。 原谨自然是样样满足,事事都不叫落空。 夫君对女儿的宠爱,看在王润琦的眼中,都有些心惊。 原谨只是一味搪塞:女儿年纪还小,再等等……再等等…… 时光这么一等,女儿崔莹便年满十六,与青梅竹马长大的邻家小哥成婚了。 趁着父母亲送嫁,被舅舅给催回来的崔王孙,偷偷溜进了父母亲的房间,翻出了父亲一直珍之重之的沉香盒子。 舅舅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世间最罕见的稀世珍宝。他因此,动作格外小心。 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封又一封记载着日期的书信。 【吾妻: 今日边境大寒,幸有你备的冬衣。一切安好。 东晋三十一年农历十二初九 原谨】 【吾夫: 珍重,珍重,再三珍重。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东晋三十二年农历十二月初十 润琦】 【吾妻: 人间纵有百媚千红,唯独你是情之所钟。唯愿两相安好。 东晋三十二年农历十二月十一 原谨】 一封又一封的书信读完,他沉默了。 舅舅告诉他,爱情是男子最大的弱点。 他也一直都不屑碰。 可父母亲的爱情,怎么看得他热泪盈眶。 原谨与妻子相偕,送一身红妆的女儿出阁。 同样一身喜服的新郎官进门,牵起了新娘子的手,原谨握着两人的手重了又重。 出门时候,新娘早就把妆哭花了,素日疼爱女儿的他,只笑着与女儿女婿挥别,眼睛都没红一下,身旁的妻子却早已经泣不成声。 宾客们都散了。他扶着妻子进门,坐在了梨花树下。这株梨花树,生命力顽强。在这风景秀丽的江南,竟生长得更加枝繁叶茂。闲谈道:“润琦啊,你猜我宠爱女儿是为了什么?” 亲自养大的女儿离开身边,尚不能适应的王润琦,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却听得他自顾自道: “你自出生,便没了母亲疼爱。直到七岁,都活得心惊胆战。在崔府的那几年,也并不开心。” “我本以为,你生的孩子定然会与你相像。哪晓得……好在女儿与你像了十成十,望着她洁白如瓷的脸蛋,经常让我恍惚,是不是我对女儿好一点,再好一点,就可以弥补幼时的你了。” 设定二十五 蔡玉(番外) 蔡玉是在当上皇后的第三年,知晓之前供养自己的金主是崔原谨其人的。 说起来,知晓的渠道也特殊。 是她曾经的丫环碧水,不知怎的换了身份进了宫,还想要攀附皇帝当一当皇妃。 主仆相认的场面有些尴尬,但碧水有了威胁她的把柄。 真是个蠢笨的丫环。难怪当初的主人不选她。 蔡玉这般想着,手中的银针便刺进了对方的太阳穴。 皇帝都允诺这一生不会有别的妃嫔了,她自己又怎么会蠢得自找麻烦呢。 在碧水的遗物中,她找到了一封只有寥寥数字的书信,信封里有一片碧水自己都没留意过的梨花花瓣。 现在世人都酷爱牡丹,认为其彰显富贵。这般酷爱梨花的,都城之中,没有几位。 她心中很快有了人选。 她隐瞒了碧水逝世的消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逐一召了猜疑的大臣家眷入后宫谈话,而后确定了最终怀疑目标。 也是一个最让她意外与不意外的目标——崔原谨。 当初的金主,指名让自己去勾引崔原谨,还给了她画像。 所以,那日,在画舫她便一眼认出了花船上的崔公子。 她上了花船,却没有得崔公子的青眼,反倒被他身旁的姑娘一顿抢白,闹了个红脸。 她自持貌美,认为世间男子见了自己没有不心动的。 可若是这人,是于流民途中救起瘦骨嶙峋的她,并派人教她书画礼仪,养她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不为她的美动容也是正常的。 李唐五年,崔原谨辞官。 她原也是想要去送一送的。 涅盘重生的机会,是他给予自己的。光凭这一点,就值得她感激他一生。 然而,李肃不知从何处知晓她要出城,缠着她闹了一晚上。 第二日,她醒过来,崔原谨与夫人都快上码头了。 这场相送,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后宫只有她这么一位皇后,再无其他妃嫔,日子总是有些乏味。 因此,每年一茬茬的小宫女进来,她都会格外留意拔尖的那几个。 总以为这些新人会给她一点惊喜。 打小的生活经历让她不怕争,也不怕斗,可她怕自己安于享受什么技能都忘记了。 她记得清楚,当皇后的前五年,后宫都还是有些不安分的宫女的。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也到过皇帝身边。 然而,每每她期待有什么下文的时候,这些女子便消失不见了。 而且是凭空消失的那种。 渐渐地,宫里也流传着她残害宫女的传说了。 天地良心,她真的冤枉啊。 她只是想让后宫热闹一下而已,除了碧水,其他人的鲜血她沾都没沾过的。 嗯,郑重说来,碧水的血也没染在她的手上。 于是啊,这后宫的日子,她是越来越乏味,越来越乏味。 久而久之,只觉得自己是被困在一个金子造成的牢笼中了。 李唐十一年,皇帝的身体便不怎么好了。 她偶然发现他背着自己咳血,找来大太监威逼,才知晓他身体自去年冬天便这般了的,心中一阵哀凉。 她劝着他把权利下放到丞相手中,好好将养将养身体。 他每次总是面上应了,离开她的宫殿又旧态复萌。 也是,他虽然需要丞相,但怎么可以事事依靠丞相呢。 若是事事都依靠臣子,他这位皇帝又如何自处呢! “皇后娘娘,皇上的药膳已经炖好了。”宫人声音响在她的耳侧。 “收拾好,去承明殿。”她收敛了裙摆,身子笔挺向前。 以往的她,是这天底下最美丽的美人儿。 现在的她,依然是这后宫最美丽的皇后。 批阅完奏折,李肃起身至窗前,欣赏了好一会儿宫人新移植过来的牡丹。 睡意来得汹涌,刚躺在榻上,他便觉得有些疲惫了。 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他自发地感叹着,闭上眼沉入了梦境。 烟雨朦胧,如梦如幻。 画舫上的女子覆着红纱,长裙从脖颈遮到脚踝,如待人攀折的水仙花一般立在船头,只一眼,便让他心动。 也不知是目不转睛盯着她望了好久,才等来了她对自己眼神的注意。 这是一双怎样美丽动人的眼睛啊。 他像是要溺在其中了。 而且,他一点都没有想要挣扎。 一见佳人误终生。 这一眼啊,便彻彻底底占据了他的心。 绝世美人来了他的花船,与他一同吟诗作对,喝酒猜谜。 他以往讨厌所学的这些,认为都是附庸风雅,然而撞进美人欣喜眼眸中的他,却很庆幸自己学了这些。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传来,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垂下头看自己手指,想要分辨是不是还身处梦中。 “皇上~” 他闻声机械抬头,目光从来人的脚底缓缓往上移,来人亦是一身长裙,亦用红纱覆面,只不同梦中的是,精致繁复的刺绣一直从裙摆婉转到她的xiong前,一寸雪白的肌肤露出,而后又被布料遮盖,一直延伸到脖颈。 然后,他也看清了那人的脸,于是微笑:“蔡玉,你还是这般美得心惊动魄啊。” 他随着江山社稷老去,可他喜欢的姑娘还是这么年轻,好像永远也不会老去。 蔡玉微笑,半跪在地上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柔婉,“皇上,该用膳了。” 他就着她的手,用完了一口又一口。 蔡玉温柔用锦帕替他擦去嘴角粘着的饭粒,恍惚忆起她千里奔去寻他的时候。 身后追兵让他们二人退无可退,他竟让自己先走。 “哪怕你恨我,我也要你活着。蔡玉。”他用香迷她的时候,轻抚着她的脸颊与她告别。 他不知道,这样的迷香她早就不用了。她假装晕倒,而后去寻了离他们最近的崔原谨。 后面的事情,便不必再说了。 他对自己的那份心,是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 她,亲自考验过了;上天,也替她考验过了;无数进宫的新人,也替她考验过了。 这一辈子,居然能结结实实“迷”住这么一位男子。 这么一位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 她蔡玉,当真无愧于天下第一美人称号。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1) “谨,我们走吧。一起去看看让整个精灵王族都震惊的美人长什么模样。”耳朵尖尖的精灵公主牵着与她关系最好的朋友往森林中走去。 她手中权杖轻轻一点,黢黑的前路迅速出现无数飞舞的萤火虫,为两人照亮。 被牵着的原谨紧紧跟随在她身后,想要阻拦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这个小世界,他被人类女子所迷,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听信了人类女子所言,当了人类的内应,差点毁灭了整个精灵王族,自己更是终生被人类所奴役,不得解脱。 精灵广场。 无数的精灵扇动着翅膀,盘旋在上空之中,口中都在为这位人类女子惊叹。 “王,这般美丽的人类,于我们是种灾难。”祭祀的精灵巫师拄着拐杖来到了精灵族最高贵王上的脚下。 精灵王已经看迷了眼,根本听不见巫师所言,只想把这般美丽的人类女子封为自己的王后,陪同自己享受精灵们的供奉。 瑞拉安静倚靠在花朵织成的秋千上,眉眼中郁郁寡欢。 精灵一族有多惊叹她的美貌,她就有多寒心。 她伟大的人生不应该被容貌所限制,她应当做一个有用处的人,并非如喜欢的纳卡伯爵口中所说的花瓶。 原谨与精灵公主来到了精灵王的身边,精灵公主如其他的精灵一般,都看痴了。 她们精灵一族,得了造物主所赐的得天独厚的美,却比不上广场中央花架秋千上女子的一颦一蹙。 这般的美人,该就是童话中所说的仙女了。 原谨本以为该是多么貌美的人类女子,只一眼便把眼珠子转了回来。 女子的确是美的。 美得让人心动,却让人不忍亵渎,是一种圣洁的美。 也难怪,精灵一族为她痴狂。 现在看来,要说服精灵族把人类女子给送出去,更是难上加难。 果然,热情好客的精灵一族已经为突然出现在自己世界的人类美女举办了篝火盛宴,只愿她能够开心一些。 瑞拉被一群精灵牵引着来到篝火旁,此时篝火上空盘旋的精灵们唱起欢快的乐曲,另一群精灵飞去了她曾经坐过的花架秋千开始弹奏,歌声、乐曲声飘荡在空中,传遍了精灵王族的每一寸土地。 精灵王目不转睛地盯着胡乱踢着舞步的她,只觉得她怎么样都是美的,因此连平日最疼爱的女儿的呼喊声都没听见。 “谨,父王被迷住了。”精灵公主贝拉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 原谨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要不,我们也去跳舞吧?”贝拉忽然提起了精神。 原谨立刻摇头拒绝。 人类女子美成这般样子,贝拉过去反而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那我们便这样看着?”她已经看倦了。 只这么一会儿,她便对这位进入她们精灵世界的人类女子厌倦了。 她甚至,隐隐赞同精灵巫师所说,人类女子会给她们精灵一族带来灾难。 “尊敬的公主,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吧。忧愁的事,先统统放到一边。”原谨伸出手去,贝拉顺势挽上,共同离开精灵广场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位精灵多看他们一眼。 人类女子实在太美了! 这般美丽的人类女子想来很快便会离开,那他们便看不着了。 所以,勤劳善良的他们难得放任了自己的贪婪,只为了多欣赏一下这份美。 原谨带着贝拉来到了河边,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与人类世界相连的通道。 人类女子瑞拉便是被人从这个连接通道送过来的。 贝拉捂住嘴,眼中满是惊叹。 谁让想到,精灵王族与其他世界相通的地方竟然是在每位精灵都知晓的河边。 连接通道是透明的,原谨牵着她走在上面,仿佛就像是行走在精灵河上。 贝拉有几分恐惧,原谨拉着她的手触到了通道边沿,而后一步一步摸索前行。 当通道大门被他们推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那般繁华的人类世界。 卖糖炒栗子的老爷爷,卖白糖糕的老奶奶,卖花的小姑娘,叫卖着报纸的孩童,路边喝咖啡的行人,挎着公文包走在马路上的上班族……形形色色的人映入了贝拉的眼。 原谨早就把她尖尖的耳朵给隐藏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挤进了人流之中,拥挤人流争分夺秒地过着红绿灯,混杂在一起的各种肤色人群,很快便分辨不出谁是谁。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世界的。”贝拉眼中的光彩仍然亮着。 这是一个比她所想象的人类世界还要丰富的世界! 太多她所没见过的东西了,太多气味芬芳的水果与吃食,太多让她惊讶的肤色人群与高楼……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世界。 “刚刚。”原谨骗了她。 贝拉却毫无怀疑,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愉悦夸奖道:“你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每次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都第一个告诉我。” “该回去了。”原谨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角。 他今日带她出来并不是见识世界的,而是展示给她这条相通人类与精灵族的连接通道,警告她重点警惕这处,不要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我暂时还想多待一会儿。”贝拉指了指老爷爷叫卖的糖炒栗子,嘴馋地吐了吐舌头,“看起来就很美味的零食呢。也不知道该怎么购买。” 她这般样子让原谨看得可怜,他偷偷混入人群取了一张十元面值的纸币,亲自带着她去买了一大包的糖炒栗子回来。 在空无一人的小巷,贝拉吃着原谨亲自剥的糖炒栗子,软糯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她高兴地想要飞起来。 原谨单手按在她突然出现的翅膀上,翅膀渐渐隐形,低声叮嘱道:“在人类世界,你要样样小心。不然,他们的科学家就会抓走你去研究的。” “科学家?专门研究精灵的么?”贝拉一派天真。 原谨很庄重地点了点头,严肃道:“他们会抓走精灵,去到一个冷冰冰的地方关起来,做他们制定的实验。他们不会管精灵的任何死活,他们只在意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研究成果。”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2) “他们也太可怕了吧!”贝拉忘记了咀嚼。 人类这般可怕,那进入她们精灵世界的人类女子是不是也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呢?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目的达到,原谨总算是深呼吸了一口气。 只是他们俩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是,精灵世界此刻已经被毁得一塌糊涂了。 突然出现在精灵世界的金刚,一把抢来自己的美人儿,放置在自己肩头,而后咆哮嘶吼着,用长臂推倒了精灵一族的所有建筑。 这个过程中,无数的精灵飞上来阻拦,都被它狠狠地踩在地上或是直接碾杀。 窝在野兽毛发中的瑞拉,神情一片恐慌。 她根本就不知晓巨型大猩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还要挟持她。 她的力量是那般的弱小,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金刚把一只又一只的精灵给碾死,如碾死一只蚂蚁。 金刚根本没把这些“小蚂蚁”当作敌人,它只是很乐于向它的美人儿展现自己的力量。 瑞拉实在不忍心了,爬到了它耳朵里,吼叫着让它停手。 金刚却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满了,行动更加愤怒,情绪也比之前更加狂躁。 精灵王迅速派卫兵去找自己的女儿,想要让卫兵带着女儿暂时躲开这里,获得安全。 可被派出去的精灵卫兵很快又飞了回来,回禀他们的王,他们找不到精灵公主。 难道是被这只巨型野兽给害死了吗? 精灵王胸中怒火越燃越旺。 他持着自己国王权杖,高高飞到了野兽面前,誓要与它决一死战。 金刚才不把这虚张声势的小蚂蚁看在眼里,一个手指头推过去,精灵王便被抵在了巨石之上。 金刚移动头颅看向自己的小美人儿,讨好笑了笑,随手把精灵王给扔在了地上。 精灵王不停吐血,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精灵巫师拄着拐杖来到了他的身板,神色悲悯:“我预言人类女子会给精灵一族带来灾难,没成想,预言会实现得这么快。我的王啊,根据我的预言,我们精灵一族将要消失在这世上了。” “巫师啊,巫师,我后悔,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啊。若是,精灵一族毁在了我的手上,我是精最大的罪人啊。”精灵王努力想要站起来,却与刚好回头的野兽正好对视上。 金刚以为他还不服自己,不再客气,大脚一抬,直接落到了他的背上。 这下,连精灵巫师都未能幸免,一同死于它如石头般坚硬的魔脚。 贝拉与原谨进入通道的时候,还在积极讨论着在人类世界所见到的一切。 然而,刚刚踏出河边,她望见广场中央燃烧的熊熊火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顾不上了。 她使劲扇动自己翅膀,玩命地往广场飞去。 原谨死命跟上她的步伐,却注意到突然消失在东边的那一抹亮光。 贝拉总算是找到一个还没断气的精灵士兵,问起自己的父王在哪里。 忠诚的士兵指了指广场中央凹陷最深的那个大坑,贝拉心中有不好预感。 原谨先她一步飞了过去,只见着——精灵王与精灵巫师被踩成了肉酱,紧贴在广场地面。 贝拉拼命压住自己悲伤,继续询问士兵事情发生的经过。 听着士兵所描绘的巨型怪物,原谨下意识便想起了金刚。 可那不是影片里上映的情节么。 怎么会串戏串到这一处精灵世界来。 他迷茫之中,想起与人类世界相连接的通道,恍然大悟,金刚肯定也是通过它那边的通道来到这处精灵世界的。 换更明显的话说,精灵世界里有许多与各种小世界相连接的通道。只是,通道的双方有没有发现而已。 这次,就是野兽金刚先找到了它那儿的通道进入了精灵世界,把人类女子瑞拉给带走了。 这么一分析,原谨立刻觉得精灵世界不安全了。 他飞到贝拉身边,拉着她的手就要往河边飞去。 人类世界鱼龙混杂,他们暂时可以躲藏。 贝拉盘旋在上空,迟迟不肯离开。 原谨望向她视线凝结的方向,明白了她是想要把唯一幸存的卫兵也带走。 那便带走吧。 他毫不犹豫地把奄奄一息的精灵卫兵扛在了自己肩上。 来到人类世界以后,原谨再次故技重施,从行人身上偷来了纸币,用这笔资金付款了酒店,给三人找了一个落脚休息的地方。 为了不暴露精灵的真实身份,原谨再三叮嘱贝拉,在他没回来之前不能给人开门。 他则穿上了酒店给备的大衣外套,出去给受伤的精灵卫兵置办药品。 他沿着大道一直走,一直走都未能找到一家药店。前面不远处就是火车站了,他寄希望于那儿会有他所要寻找的。 路过火车站的时候,他意外抬头看了一眼站牌。 “国王十字火车站”,他默念出了站牌的名字,眼前的场景忽然换了。 无数穿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校服的学生推着行李来往,而戴着眼镜的腼腆小男孩、卷头发的小雀斑女孩儿叽叽喳喳从他面前走过。 他的处境是哈利波特最先意识到的。 本准备上火车的他,推着自己的行李又折返了回来,关切问起了与自己同龄的男孩儿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赫敏双手绞着自己卷发,直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孩儿不是与他们一样去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学生。 原谨沉默着,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站牌——九又四分之三车站。那个闻名于世界的车站。 他竟然进入了哈利波特的小世界。 “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赫敏推了推呆愣的麻瓜,准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着哈利波特离开这里。 原谨骤然想起,哈利波特系列世界里出现过一块魔法石,可以改变过去与生死。 那么,如果他帮助哈利波特拿到了这块魔法石,是不是可以央求对方帮助精灵世界回到过去! “等等,等等!”他扯住了哈利的学院服袖子。 “不会真的是闯入魔法世界的麻瓜吧?”赫敏眨了眨眼睛,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3) 原谨回来酒店,伤势严重的精灵卫兵气息都快没了。 一直守着他的贝拉以为他就快要死了,满眼哀恸,万分痛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好。 原谨当着贝拉的面,给卫兵服用了魔法世界买来的恢复药水,又拉着贝拉用了一点酒店提供的小面包和牛奶,劝说着她与自己一起烤着火,等待卫兵醒来。 三个小时后,精灵卫兵悠悠转醒,浑身都好像有了无尽的力量。 望着满脸关切的精灵公主,他当即单膝跪地请罪。 “与你无关。”贝拉声音苦涩。 若是她没有因为贪玩,早早回了精灵世界,或许还能帮上族人一二。 “都怪兰特保护国王不力。”忠诚的精灵卫兵把头深深低了下去,因为过分的羞愧,他被原谨隐藏起来的精灵耳朵再次冒了出来。 “兰特对吗,你对国王的心,我深深感受到了。你已经进了自己最大的力,千万千万不要自责了。”贝拉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眼泪。 兰特不忍公主伤心,直言道:“贝拉殿下,野兽的力量大到无穷。即使当时您在,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结局的。”反而,因为她不在,精灵一族还能侥幸保全血脉。他自己的性命,不就是被她给救了么。 贝拉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给逼入死胡同了。 若是她与原谨及时回去了,精灵一族真的尽数被毁灭了。 原谨脚步悄悄出去了,给他们俩单独的说话空间,也给自己时间思考,怎样去到哈利身边,帮助他得到魔法石,让他帮助精灵一族起死回生。 魔法火车上,赫敏还在与哈利讨论遇到的麻瓜原谨。 哈利有些不喜欢她这么称呼新认识的朋友,皱了皱眉头。 赫敏转而讲起了“魔法石”的传说,哈利眼睛一亮,而后陷入深深的忧愁: “若是魔法石被伏地魔得到,那魔法世界岂不是要大乱了么?” “所以啊,我们要比伏地魔先得到。”赫敏狡黠一笑,翻出了她所搜集到的有关于魔法石的信息。 原谨最终选择了实话实说的方式。 热心且富有同情心的哈利,当场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赫敏听到他口中所说的美丽精灵世界,暗暗生了向往,默许了哈利的自作主张。 由于担忧贝拉与兰特在人类世界的生活情况,原谨最终没有跟着哈利等主角去寻找魔法石。 他安静地等在了酒店,并教授着贝拉与兰特如何习惯人类世界的生活,扮演一个正常的人类。 三个月后,贝拉与兰特便如普通人一般适应人类世界的生活了。 兰特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出现翅膀,而贝拉也不会说着话说着话就露出了尖耳朵。 原谨这才放心把两人带入人类世界。 兰特如第一次见到人类世界的贝拉一般,对人类世界所展现的一切都保持着绝对的好奇心。 原谨多次捏他的手,示意他收起自己的惊奇,他才好一些。 一旁的贝拉忍不住偷笑,以前的时候她怎么没有发现原谨身上有如此严谨的一面,还真当人如其名了。嗯……他们现在扮演的就是人类……心态自然也要是人类的。 从市集回来,兰特与贝拉都兴致勃勃,原谨却累得不行。 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休息,兰特与贝拉关上房门,叽叽喳喳讨论起了今天的所见所闻。 “贝拉殿下,您听到那位卖苹果的妇人说了么,她家的丑小鸭竟然变成天鹅飞走了。” “我听到了。我不仅听到了你说的这件事,我还听到那位马夫说郊外的城堡来了一位伯爵。他的女儿美丽得让人心惊。我还听说他的新妻子同样的美丽动人。” “哦,我也听到了。马夫还说伯爵的新妻子带来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他们以后都将要共同生活在那座城堡。” “兰特,我有些为伯爵的亲生女儿担心。听马夫说,她的两位继姐都是很没有教养的。” “贝拉殿下,若是你真的担心那位姑娘。哪天,我便与您偷偷去探望探望她吧。” “我忠诚的兰特。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啊……” 若是原谨没有睡着,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的话,会发现他现在所处的人类世界又混杂进其他的小世界了。 他啊,到最后才明白,有些时候,小世界的出现是不讲原因的。而存在,即合理。 这时候,我亲爱的原谨啊,陷入了海的女儿的梦境,耳边小人鱼公主的哭泣声越来越清晰,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痛。 “王子殿下,您还是没有认出我吗?我才是那天把您救上岸的小美人鱼啊。王子殿下。”小美人鱼擦拭着眼泪,最后亲吻了他的额头,眼中满是不舍,“我知道你肯定介意我的鱼尾巴。若是我变成了人类,你肯定会喜欢我的,对吗?” 原谨想起了小美人鱼最后变成了泡沫的结局,急切地想要睁眼醒来,然而,当他真正挣扎着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小美人鱼的踪影,除了地下那残留的一地水痕还可以证明她曾经存在过这里。 下人不知王子殿下为何睡了一觉醒来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但良好的职业修养让他遵循着自己下人的本分,端上了准备好的饭菜请他品尝。 “快回国禀告我的父王,我不准备与邻国公主见面了。我已经找到了心上人。”原谨根本就没有进食的欲望,他奔跑下了船,奔跑来到了海边,高声呼唤着小美人鱼的名字。 还未游远的小美人鱼听到他呼唤自己,不顾姐妹们的劝说,突破了姐妹们形成的包围圈,使劲往他的方向游去。 原谨看见了远处有着绿色海藻般长发的小美人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再让小美人鱼误会他,然后做下傻事变成泡沫。 他一定要阻止小美人鱼,阻止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 他同样急切向小美人鱼游去,根本就不管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不可游泳的深水区。 小美人鱼紧紧拥着她的王子,眼泪一颗一颗变成珍珠掉落大海。 这一次,她的王子,终于清楚认出了她的样子。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4) 原谨醒来,身旁站着的是满脸担忧他的精灵兰特与贝拉。 “你生了很严重的病,一直在发高烧。我与贝拉殿下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两天两夜。”兰特的眼中充斥着红血丝。 “对不起,是我不好。” “别这么说,谁没有生病的时候呢。”贝拉温柔地替他掖了掖被子,哄道,“吃点东西,再继续休息休息吧。” 原谨想起小美人鱼把尖刀刺进身体而后缓慢变成泡沫的场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不要担心,你会好的。”兰特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道。 “嗯。”原谨闭上了眼睛假寐,兰特与贝拉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而后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到天鹅绒枕头上。 等他再睁开眼睛,听到了仆人对他的尊称,望见了金碧辉煌的王宫吊顶水晶灯。 “尊敬的王子殿下,灰姑娘已经找到了。是伯爵家的大小姐丽塔。” 见怪不怪的原谨点了点头,端着架子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贝拉今天正好有时间,由兰特陪着,去了城堡探望灰姑娘。 灰姑娘正在楼下草坪洗全家人的衣服,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到贝拉明净而又纯净的面庞,心忽然喜悦了起来。 她有些急切地在围裙上擦干净了双手,红着脸站起了身。 “亲爱的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多么善良的灰姑娘啊!她的眼睛是那样的纯洁,她的心灵是那样的干净,她的人是那样的美好!她怎么可以被继母和两位姐姐这样对待呢! 看看她的手啊,被冰水冻得不成样子了,看看她的那双脚,只穿了一双薄薄的单鞋,套的还是那样单薄的袜子,她的脚腕都是红的。 贝拉忍不住快哭了。 她上前握住了灰姑娘的手,眼中蕰满了同情与心疼,“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呢?仆人呢?” 这偌大的一座城堡,难道就没有一个照看的下人吗?贝拉忍不住为灰姑娘鸣不平! 灰姑娘没想到这位陌生的姑娘会这样关心自己,平日里被苛待的场景一点一点浮上心间,大大的眼睛眨着眨着掉下了眼泪。 她赶忙用手背揩去,勉强自己表现出开心的样子,却掩藏不了哭腔,“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贝拉尖叫起来,“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呢!” 可怜的灰姑娘,这么柔弱,这么单纯,太让她心疼了。她一定要拯救出可怜的女孩! 兰特也同情灰姑娘,忽然想起路上听人说的,国王的儿子正在寻找舞会上掉落水晶鞋的姑娘的事情,眼中一亮,有了主意。 他悄悄把贝拉殿下拉到了一边,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只见着贝拉一阵欣喜地点头。 灰姑娘就站在边上,傻傻望着两人,而后见着贝拉欣喜过来拉她的手。 “灰姑娘,你再忍一下,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她听到贝拉如此对她说。 “我怎么可以离开这个家呢?”灰姑娘喃喃自语,眼神一片黯淡,“除了这个家,其他什么地方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贝拉不想她为他们的计划担忧,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温和而又笃定道,“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你们真是太好了。”灰姑娘低下头,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中掉落到草坪。 夜晚,原谨来到伯爵家,受到了伯爵一家的最高礼待! 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与水果,还特意点了最昂贵的熏香蜡烛营造氛围。 盛装打扮过的丽塔安静立在长桌旁,露出了自己认为最美丽的那半边脸颊,随时等待着王子殿下望过来,而后回以精心准备好的笑容。 丽塔的妹妹娜塔,望着姐姐矫揉造作的模样,暗中撕扯着手中的蕾丝腕带,恨不得把姐姐给推开,好让王子注意到自己。 丽塔与娜塔的母亲是早就知道王子的来意的,深深为自己女儿骄傲着。 若是她的女儿被王子迎娶,她就是王子的丈母娘了,那曾经看不起她的那些夫人们以后都得重新掂量了。 因此,她对待王子格外的热情。 要不是有王室的人在两边站着,她定然要把王子给拉到自己身边落座,而后好好谈谈心的。 王子大驾光临自己的城堡,伯爵一方面为女儿骄傲,一方面又惶恐。 谁都知道王室的亲戚不好当啊! 原谨温和有礼笑着,却看透了一众人的心思。 因为贵客降临,被锁在潮湿楼梯间的灰姑娘,此刻正难过地掉眼泪呢! 她以为父亲是疼爱自己的,她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出去打扰,可父亲简单听了继母的挑唆,便亲自把她锁在了这里。 她今天一天就吃了一小块快要过期的奶酪面包呢。现在,她正饿得胃疼。 她多怀念母亲还在的时候啊。 那时候,母亲是最疼自己的了,从来都不让自己受委屈。那时候,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父亲也是最爱自己的。 现在,有了继母和两位姐姐,父亲变了,变得她都快要不认识了。 简单了用了晚餐,原谨让身边的仆人拿来了水晶鞋,让丽塔试穿。 丽塔是早就试穿过水晶鞋的,所以她心中肯定自己这次试穿也是没有问题的,当着王子的面羞涩脱下了脚上的小皮鞋,在王室仆人的伺候下,把脚尖放进了水晶鞋里去。 她的母亲,欣喜而又欣慰地注视着自己最为之骄傲的女儿,心中幻想着走完这个流程,王子就会与她谈论婚姻大事。 娜塔,有点心不在焉。 她有点恶毒地想,要是姐姐丽塔这次穿不进这只水晶鞋就好了。 那这样,是不是她就有机会可以试穿这只美丽的水晶鞋了呢。 伯爵忽然想起了被自己锁进楼梯间的小女儿,心抽痛了起来。 他暗暗幻想,若是自己的小女儿也能穿上这只水晶鞋该多好啊。 面上,他仍然微笑甚至鼓励继女丽塔。 丽塔,在家人或微笑或鼓励或嫉恨的眼神中,穿上水晶鞋站了起来。 下一秒,她发出了惨叫。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5) “我亲爱的女儿,你怎么了!”丽塔的母亲惊叫了起来。 “疼……脚疼……”丽塔面色惨白,缓缓低下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脚上,只见着殷红鲜血从她的脚上的水晶鞋不断渗出。 丽塔的母亲面色惨白地蹲了下去,查看女儿脚的情况,刚刚触碰到丽塔脚踝,丽塔便晕倒了过去。 而丽塔母亲突然尖叫了起来。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女儿脚后跟上的肉滑落到了地上。 ——女儿丽塔的脚后跟竟然被锋利的水晶鞋给削掉了! 娜塔有点同情自己可怜的姐姐,更多却是为自己高兴。 她也多么想试试那双水晶鞋啊! 只是上次姐姐一试便穿上了,让她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姐姐这次穿不上水晶鞋,完全就是天意啊。 上帝一定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想要成全她呢! 她欣喜甚至面色红润地脱下了姐姐脚上灌满了鲜血的水晶鞋往自己脚上套去! “你疯了!”母亲忍不住责骂不懂事的小女儿! 可小女儿早就对她偏爱姐姐不满已久,脚尖触进水晶鞋,便开始倒自己积攒已久的苦水哩! 她的母亲哪里会想到自己养了一个如此蠢笨的小女儿呢,竟然把自己以前的那些黑历史都给翻了出来。 她偷偷注意到伯爵越来越黑的脸,忍不住捂紧了小女儿令人讨厌的嘴。 娜塔疯狂地咬住了她掌心上的肉,双眼通红而又狂喜,“你别想再让我为姐姐收拾衣服了,我可不是灰姑娘,我不愿意当奴隶。” “我以后也不会借我的任何东西给姐姐的。姐姐那样讨厌,总是仗着你对她的宠爱霸占我喜欢的一切。也只有灰姑娘可以忍受呢。” “多么可怜的灰姑娘啊,为了姐姐的梦想,被锁在那阴暗潮湿的楼梯间,她今天一天都没吃过什么呢……嗯……除了一小块奶酪……一块被老鼠咬过边边……被我扔掉的奶酪。” 她微笑着站了起来,脚被水晶鞋挤得生疼,像是脚趾骨头都突出来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是微笑着蹲了下去,再次比量了一下水晶鞋,平静而又兴奋地折断了自己的大脚趾头,而后再度站起来,忍着钻心的疼痛往尊贵的王子走去。 她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 她要得到的,渴望得到的,只要走到王子身边,都能够实现! 她怎么能够不激动呢! 她觉得自己的双手,不,全身,甚至是血液,都在沸腾了。 嗯……王子在望着她呢。 王子是喜欢她的。 之前是被她的姐姐丽塔给蛊惑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她。 若是论美貌与才能,她可是要比姐姐丽塔强上许多倍呢! 她还得走快点呢! 王子是那般的英俊帅气,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像是只容得下她这么一个人。 她们还没结婚呢。 她略微羞涩地侧过了脸去,望见了瞪大眼睛的继父。 原谨一直微笑着望她,而后眼睁睁望着她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倒下。 “我亲爱的女儿,你怎么了!”丽塔的母亲惊叫了起来。 “疼……脚疼……”丽塔面色惨白,缓缓低下了头。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脚上,只见着殷红鲜血从她的脚上的水晶鞋不断渗出。 丽塔的母亲面色惨白地蹲了下去,查看女儿脚的情况,刚刚触碰到丽塔脚踝,丽塔便晕倒了过去。 而丽塔母亲突然尖叫了起来。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女儿脚后跟上的肉滑落到了地上。 ——女儿丽塔的脚后跟竟然被锋利的水晶鞋给削掉了! 娜塔有点同情自己可怜的姐姐,更多却是为自己高兴。 她也多么想试试那双水晶鞋啊! 只是上次姐姐一试便穿上了,让她完全没有这个机会。 姐姐这次穿不上水晶鞋,完全就是天意啊。 上帝一定是听到了她内心的祷告,想要成全她呢! 她欣喜甚至面色红润地脱下了姐姐脚上灌满了鲜血的水晶鞋往自己脚上套去! “你疯了!”母亲忍不住责骂不懂事的小女儿! 可小女儿早就对她偏爱姐姐不满已久,脚尖触进水晶鞋,便开始倒自己积攒已久的苦水哩! 她的母亲哪里会想到自己养了一个如此蠢笨的小女儿呢,竟然把自己以前的那些黑历史都给翻了出来。 她偷偷注意到伯爵越来越黑的脸,忍不住捂紧了小女儿令人讨厌的嘴。 娜塔疯狂地咬住了她掌心上的肉,双眼通红而又狂喜,“你别想再让我为姐姐收拾衣服了,我可不是灰姑娘,我不愿意当奴隶。” “我以后也不会借我的任何东西给姐姐的。姐姐那样讨厌,总是仗着你对她的宠爱霸占我喜欢的一切。也只有灰姑娘可以忍受呢。” “多么可怜的灰姑娘啊,为了姐姐的梦想,被锁在那阴暗潮湿的楼梯间,她今天一天都没吃过什么呢……嗯……除了一小块奶酪……一块被老鼠咬过边边……被我扔掉的奶酪。” 她微笑着站了起来,脚被水晶鞋挤得生疼,像是脚趾骨头都突出来了。 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只是微笑着蹲了下去,再次比量了一下水晶鞋,平静而又兴奋地折断了自己的大脚趾头,而后再度站起来,忍着钻心的疼痛往尊贵的王子走去。 她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 她要得到的,渴望得到的,只要走到王子身边,都能够实现! 她怎么能够不激动呢! 她觉得自己的双手,不,全身,甚至是血液,都在沸腾了。 嗯……王子在望着她呢。 王子是喜欢她的。 之前是被她的姐姐丽塔给蛊惑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她。 若是论美貌与才能,她可是要比姐姐丽塔强上许多倍呢! 她还得走快点呢! 王子是那般的英俊帅气,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默默注视着她,像是只容得下她这么一个人。 她们还没结婚呢。 她略微羞涩地侧过了脸去,望见了瞪大眼睛的继父。 原谨一直微笑着望她,而后眼睁睁望着她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倒下。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6) 王子殿下不日迎娶灰姑娘的喜讯,传遍了全国。 精灵贝拉与兰特,高兴地双手合十转圈。 他们很高兴自己用精灵魔法帮助了灰姑娘脱离苦海。 听说王子殿下英俊而又温柔,定然会好好对灰姑娘的。 原谨再度睁开眼,周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迷雾。 他挥舞着手中的宝剑,斩断前方的荆棘,循着乌鸦的叫声,步步谨慎着往前而行。 迷雾之中,乌鸦群低低飞着,其中一只会人语的乌鸦和同伴说起了高楼上关着的莴苣姑娘的故事。 原谨想也未想,便伸手捉住了这只会人语的乌鸦,让它带自己前去莴苣姑娘所在的高楼之处。 莴苣姑娘,失望地推开了今天的午餐——一盘莴苣叶子。 自从被关在这座高楼以来,她每日能见到的食物便是莴苣叶子,能吃的也只有莴苣叶子。 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头发也快变成了干巴巴的莴苣叶子了。 她早就已经厌倦了莴苣。 她多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啊! 她经常都幻想着外面的世界,那个她从来不了解,也没有到达过的世界。 如果可以,她真的好想离开这里,离开这处高楼,离开这座森林,去到有着和她一样的人居住的地方,过着正常人的群居生活。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每日都孤孤单单的,她就算寂寞了,也只能对着空空的镜子说说话。 女巫前段时间刚来探望过她,给她送来了足够一个月吃的食物,再次警告她不要想着离开这里,警告她森林里到处都是荆棘与陷阱,靠她自己的力量是走不出去的,反而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仔细说来,她对女巫的感情有些复杂。 这些年来,她唯一能见到的便是女巫,也是女巫教授她说话、纺织,却不解对方执意要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原因。 高楼实在是太高了,如果掉下去,必然是会丢掉性命了。 高楼上根本就没有下去的通道,她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办法。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待在窗口凝望楼下,期盼着有好心路人路过,为她想想办法。 然而,这些年,她等来的几个好心路人都是女巫本人所幻化。 那些次,她都抱定希望,而后希望落空,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悲伤。 回忆着,回忆着,镜子之中的她掉下了眼泪,唱起了悲伤的歌曲,歌声飘扬在上空,蔓延到森林的四面八方。 原谨循着歌声,来到了高楼之下,抬头仰望高楼上开着的窗户,几乎可以确定莴苣姑娘就在里面了,而后放走了乌鸦。 乌鸦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告诉了他更多的信息——怎么解救高楼上的莴苣姑娘。 原谨根据乌鸦的指示,再次进入了黑森林之中。 而后他便迷路了,误入了米诺斯迷宫。 他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忒修斯与公主艾丽阿德涅之间的一见钟情,见着忒修斯将公主所送的一团线球线头系在入口处,放线进入迷宫,于迷宫深处找到了牛首人身的怪物米诺陶洛斯,见着忒修斯用公主所送的魔剑与怪物米诺陶洛斯殊死搏斗,终于杀死了米诺陶洛斯。 忒修斯离开以后,他找到了所要的绳索,佩戴好忒修斯留下的魔剑,跟随着忒修斯留下的脚印走出了迷宫。 莴苣姑娘又一次在窗口眺望。 她没有用今日的午餐,因为长久的同样食物让她开始反胃。她觉得自己应该做出一些变化。一顿不吃,也并不影响她。 从米洛斯迷宫得到的绳索,是有魔力的,原谨把它放在地上,它便开始变粗,开始往上升。 莴苣姑娘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色柱子吓了一跳。 很快,她便反应了过来,低头往下看。 噢!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位配着宝剑的青年! 噢!天呐!她没有做梦吧! 她趴在窗口上,再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看得更加的仔细了。 只因为这一眼,她便喜欢上了温和从容笑着的青年。 原谨招手让她下来,他示意自己会接着她。 莴苣姑娘想也未想,便抱住了黑色柱子,从上滑下! 她一刻都不能容忍自己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了! 上帝是眷顾她的! 给她安排了这样的一位勇士! 她要用自己来报答这位勇士! 她愿意后半生与这位青年一同生活!如果青年不介意的话! 原谨顺利接住了她,刚想把她放在地上,便被她按住了肩膀,热情吻住了脸颊。 同样热情的还有她不断从樱红嘴唇中吐出的话: “可爱的青年啊,你让我怎么感谢你好呢!是你解救了我啊!是你免除了我的孤单!如果可以啊,我愿意与你一同离开森林,去到你的家乡生活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教授我怎么快速融入你的生活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我会学习得很快!我一向都是爱学习的!你不知道,我现在的纺织能力已经超乎正常人的想象了。以后啊,我会给你纺织各种布料做证明呢。” “青年啊,我们不要再等待了,现在就离开吧!女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说实话,我对她的感情有些复杂。可是现在,我从高楼上下来了,我害怕哩。我害怕她会伤害你啊!” 等她双脚落地,她才清楚了青年腰上的佩剑模样,以臣民的身份跪了下去,亲吻着救命恩人的脚尖,满眼都是惊喜: “亲爱的王子殿下,怎么会是您呢?我的上帝啊,它真是太眷顾我了!是您救了我,就算女巫来了,她也得掂量掂量才敢动手呢。” 她从女巫嘴中听说过国王有一个骄傲的儿子,女巫告诉她,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都要听从国王的号令呢!女巫一族,也是不例外的! “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原谨内心并不如她乐观,迅速拉起了她的手。 周边的莴苣忽然疯长起来,还长出了吓人的尖刺,逐渐往两人周边挤压,像是要把两人包裹在里面! 原谨拔出魔剑,斩了下去。 趁着莴苣姑娘尖叫的空档,他一把推了她出去! 让她脱离这片失控的莴苣!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7) 原谨迟疑了几秒,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望见自己,嫩红色的……小爪子……他变成了一只白鸽…… 他努力镇定,而后眺望远方,是一望无际的翠绿色森林。 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女孩儿的哭泣声。 “亲爱的上帝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自幼贫苦,好不容易找到一户善良的主人家收留,可是主人家不幸啊,被森林中的强盗给杀害了,我便又恢复了无家可归的生活。” “我这样孤苦零丁的,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怎样才能走出这林子?林间又无别人住在这里,我肯定会饿死的!” “刚才我便四处乱走过了,想找条出路,但一切均是枉然。到了晚上,我什么御寒的衣物都没有,也没有吃的,我刚怎么办呢!” “上帝啊,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太需要食物了!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自从进入这座森林,我便没有再吃过一小点食物呢!这样的生活,比我以前还要困苦得多呢!” “若是这时候能让我吃顿饱饭,我以后一定会虔诚地供奉您的!求求您了,上帝!求求您发发善心吧!” 原谨低下头找了好久,终于从一处并不算茂密的树枝下看清楚了祈祷的小女孩儿模样。 看起来,倒是个可怜的。 他扑腾着翅膀,来到了小女孩儿的身边。 萝娜见着一只白鸽朝自己飞了过来,以为这是上帝赐给自己的食物,想也没想便双手抓住了。 她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能用这只鸽子填填肚皮,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哦!烧火拔毛的事儿啊,她最擅长了! 以前的时候,她经常做这些事情呢! 原谨透过她的眼神,洞察了她的内心,平静无波地叫喊起来,“亲爱的女孩,不要吃我啊!” 萝娜没想到白鸽会说人话,手抖了一下,原谨倒也没逃,反而和她聊起了天来。 “你” 口衔着小金钥匙。它把钥匙放在小女孩的手上,说:“你看见那棵大树上的小锁吗?用这片小钥匙去打开它,你就会得到足够的食物,也不会再挨饿了。” 小女孩走到树前,打开了树上的锁,发现树里有个小盘子,里面盛着牛奶和白白的面包,她便放开肚皮吃了个饱。 吃完后,她又说:“现在是家里的母鸡归巢的时候了,我好累,要是能有张床睡觉该有多好!” 刚说完,白鸽又飞了过来,口里叼着另一片小金钥匙,说:“打开那边那棵树,你就会得到一张床。” 于是小女孩又去打开了那棵树,发现一张白色的床,精美无比。她立刻感谢了上帝当晚的保护,便躺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那白鸽又飞来了,口里又叼着片小金钥匙,说:“打开那棵树,你能找到衣裳。” 小女孩便打开了树,发现好多的衣服,都镶嵌着金银珠宝,比公主穿的还要漂亮。 从此,她便住在森林里,那只白鸽每天飞来飞去,给她带来各式各样所需的东西。 这种生活多美好啊! 一天,白鸽飞来说道:“你能替我办点事吗?”“十分愿意,”小女孩答道。小白鸽说:“我将带你到一间小屋前,你走进去,里边会有一个老妇人坐在火炉边对你说‘你好!’但是千万别回答她,不管她做什么,你从她右边走过去;再往前,会有一扇打开的门,走进去,那儿有各式各样的戒指,还有珠光宝石的戒指,华贵无比。同样别碰它们,只找一个样式普通的,拿到后赶快回到我这里来。”小女孩便走到了小屋前,只见那儿果真坐着个老妇人,她盯着小女孩说:“你好,我的孩子。”小女孩没有搭理她,径直打开了门。“走开!”老妇人一边嚷,一边来扯她的衣服想抓住她,“那是我的房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小女孩也不说话,挣脱她径直冲进屋内。屋里的桌子上确有许多戒指,在她眼前闪闪发光。小女孩翻遍了所有的戒指,想找出那只模样普通的,但没找着。她找啊找啊,这时她突然留意到那老妇人手提一只鸟笼,正准备偷偷摸摸地溜走。小女孩马上赶过去,劈手夺过鸟笼,举在眼前仔细一看,原来里边有只小鸟的口中正叼着一个模样普通的戒指。于是她便伸手进去拿出了戒指,高高兴兴地跑了回去。她以为小白鸽一定会来取戒指,但是它却没有来。小女孩只好靠在一棵树上,静静地等候小白鸽。她就这样一直靠树站着,这时她只觉得树儿又软又松,树枝也垂了下来。突然,树枝变成了两只手臂一下抱住了她。小女孩扭头一看,原来她靠在上面的树儿竟变成了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他就是这样地抱着小女孩,深情地吻着她,说:“是你破了那个老巫婆的妖术,把我救了出来。她曾把我变成一棵树,每天,我还得做两小时的白鸽。只要她掌握着这个戒指,我便没法恢复人形。”接着,那些被巫婆变成树的仆人和马匹,都脱了巫术,一个个站在他的身后。这位年轻人原来是位王子殿下,王子将他们重新带回宫。后来王子和小女孩成了亲,生活过得幸福又快乐。 两小时的白鸽。只要她掌握着这个戒指,我便没法恢复人形。”接着,那些被巫婆变成树的仆人和马匹,都脱了巫术,一个个站在他的身后。这位年轻人原来是位王子殿下,王子将他们重新带回宫。后来王子和小女孩成了亲,生活过得幸福又快乐。两小时的白鸽。只要她掌握着这个戒指,我便没法恢复人形。”接着,那些被巫婆变成树的仆人和马匹,都脱了巫术,一个个站在他的身后。这位年轻人原来是位王子殿下,王子将他们重新带回宫。后来王子和小女孩成了亲,生活过得幸福又快乐。两小时的白鸽。只要她掌握着子和小女孩成了亲,生活过得幸福又快乐。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8) “不可以啊!不可以!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呢!”老妇人根本没想到一向温和顺从的白鸽会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又气又伤心,“你想一想,这些年,可都是我照顾着你的。” 原谨把鲜血涂抹在了女孩变成的树木的树干上,只见着小女孩也恢复了身份。 他把女孩护在身后,说出了对老妇人的不满:“这些年,你一直照顾着我,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照顾。是你恶毒地把我变成白鸽的。” 萝娜还在生老妇人的气呢,直接拉过了原谨的手,故意道:“我们不要搭理她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让她一个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不行。她还有一枚金戒指。可以用来把人变成各种模样呢!”原谨径直推开了门,“快,我们进去一起找找。” “不要啊!不要!”老妇人一边嚷,一边来扯原谨的衣服想抓住他,“你们不可以进去!那是我的房子,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原谨先行把萝娜给推了进去寻找戒指,他则与老妇人纠缠。 萝娜进入房间,见到屋里的桌子上摆放着许许多多金光闪闪的戒指,眼睛发直发亮,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去。 此时,屋外,原谨被老妇人死死按在了墙壁上,原谨注意到她左手上戴着的模样普通的白金戒指,心中一动,使劲给脱了下来。 刚刚要触到漂亮戒指的萝娜,眼见着所有的戒指金光黯淡下去,而后变成一堆粉末,尖叫起来。 然后,她便看到屋子里摆放的其他物品也一点一点地消失,直到阳光照进了她所站的土地。 她抬头往上看去,头顶树枝翠绿,而周围的景物也一点一点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之前的老妇人与王子都不见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因此没注意到背后有一条小路往远方蜿蜒而去。 小路上金光闪闪。 那是,原谨曾经允诺过的要带她走出森林的小径。 ———— “嘿,醒醒,醒醒。”兰特推了推午睡了五个小时的原谨。 原谨睡眼惺忪,平常回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你已经睡了五个小时了。”兰特夸张地比了个“五”,而后蹲在了他的床前,凝望着他的眼睛。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原谨掀开被子,起身穿鞋的时候发现自己左手上多了一枚样子普通的白金戒指,忽然想起了森林里的那位老妇人。 这是一枚可以把人变成各种样子的戒指! 他压住了内心的诧异与欣喜。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没事就好。你不知道贝拉殿下有多担心你。”兰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眼中却透出落寞。 “那劳烦你出去告诉贝拉殿下,我马上出来。”原谨现在满心都在思考如何利用这枚戒指,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兰特。 “好的。”兰特微笑着走了出去,眼中却有些不忿。 贝拉殿下对他是这般的喜欢,连自己都能看得分明,可他却好像一块木头,一点都不在意贝拉殿下的心意,换做是自己,早就感动得无以复加了。 原谨真是没有心! 关门的时候,他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让门发出了刺耳的噪声。 原谨犹疑抬头望了一眼,继续摩挲手中的戒指。 或许,可以先用自己来做一个实验? 他,眼中跃跃欲试。 贝拉最近尝试着做了许多的小点心,失败的半成品都被她给丢进了垃圾桶,而最好的最成功的被她放在了精致的点心盘中,等待着原谨的宠幸。 这段时间,她把原谨对自己的付出看在了眼中。她深深为之感动! 似乎是在这股感动之情中弥发出了蓬勃的爱意。 反正,她最近只要看到原谨,她的脸就会悄悄地红。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抑制,可现在,她越来越不能忍受原谨原来对她的态度了。 她希望原谨这位朋友能够与她亲昵一些。 至少,原谨应该为她吃醋。 噢,可怜的兰特。 他那点小心思早早便被贝拉给看透。 原谨独自在房间待了半个小时,才出了房门。 这半个小时中,兰特已经忍耐了好多次要闯进去把他给拎出来的冲动。每次,都是贝拉殿下温柔地叫住了他的名字,他才没有起身。 所以,原谨刚刚出门,兰特便抢先一步把他给拉到了自己身边,让他率先品尝贝拉殿下的最优作品。 原谨捡了一个最小的马卡龙咬了一口,微笑着称赞了贝拉一句,而后便要离开。 贝拉拉住了他的袖子,扬起了大大的笑脸,期待他可以再多品尝几个。 原谨指了指边上的兰特,真诚道:“我其实不爱吃这些,兰特或许比我更懂得殿下的心意。” 贝拉像是被察觉了小心思一般,红着脸甩开了他的手,径直躲进了房间里。 兰特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cue到自己,竟觉得他还是有几分识趣的,又觉得现在的自己是异想天开了一些,又纠结又惆怅,然后也离开了这里。 原谨望着忽然就空了的大厅,无奈摇了摇头,拿起门边放着的伞,走了出去。 走出酒店,瓢泼大雨从天降下,浇湿着地面上的一切。 路旁的积水已经很高很高,不小心踩过去的行人小腿部位都被淹没。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许多人都没有做好准备。 路上,行迹匆匆的车马、人流,都被这自然的力量给淋湿。 原谨望了望自己手中单薄的雨伞,深知是不能抵挡这自然的力量了,于是后退了一步,与其他行人站在了一起,等待着雨停。 可这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趋势。 等雨停的路人们,突然自发尖叫起来。 低头摩挲戒指的原谨抬头,望见了大雨之中有大鱼游荡,大鱼之上还坐着一个红衣红裙的小女孩。 真是一场奇幻的经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人群是在一瞬间寂静的。 骑着大鱼的小女孩儿径直往他的方向过来,他沉默且安静地等待着,而后目睹自己被穿过了身体。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9)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哈利波特,乘着飞行器来到了他的身边,交给了他魔法石以及使用的咒语。 原谨迫不及待回到了酒店,带着贝拉与兰特,找到了与精灵世界所连接的通道。 进入死寂沉沉的精灵世界,原谨念出了咒语,魔法石恢复了精灵世界的原来模样,一切又都鲜活起来了! 精灵王失而复得地抱住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为她拯救了精灵一族感到骄傲与自豪! 贝拉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这一切都是原谨做的,不是吗? 她试图与父王解释,精灵王却微笑着抱住了她,把她可爱的脸蛋亲了又亲: “我亲爱的女儿,你真的长大了,父王再也不能小看你了!噢!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巫师的话,才让所有精灵都去看了那个人类,差点给我精灵一族带来灭顶之灾。好在……好在我的宝贝女儿……” 她挣脱了父王的怀抱,来到了兰特身边,询问兰特刚刚所发生的的事。 兰特尊敬地跪在了地上,眼中满是对她的崇敬:“贝拉殿下,是您拯救了我们,拯救了精灵一族。” 贝拉推开了他,来到了原谨身边,揪紧了原谨的的袖子,眼中满是纠结与迷茫,“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亲爱的贝拉殿下,你是精灵一族最伟大的公主。”原谨微笑着臣服在了她的脚下。 事实上,一刻钟前,原谨转动了手中的白金戒指,把自己变成了贝拉的样子。 所以,精灵一族所见到的便是他们亲爱的贝拉公主拯救了他们! 他们自发地把贝拉公主围在了中央,而后高高架起了她,把她抛向高高的空中。 在表达喜悦这件事上,所有族类都是类似。 贝拉被精灵们的热情所感染,也庆祝着他们的死而复生,与他们一起高呼一起呐喊。 原谨悄然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他的住所是在一个干枯了多年的树洞里。 树洞敞亮而又干燥,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籍与贝壳。 原谨细长的手指,一一从摆放的物品上滑过,有湿湿的水迹从他眼中掉落。 他体会到了这一份失而复得的惊喜。 精灵广场,再次燃起了高高的篝火。 精灵一族,都在庆幸他们的重生。 精灵王坐在高位,欣喜望着自己女儿被族人们拥在中央载歌载舞。 他有理由相信,女儿继承他的王位以后,会把精灵一族照顾得很好很好。 篝火晚会结束,贝拉来了原谨的住所。 原谨邀请她与自己一起看月亮。精灵一族百年难遇的圆月。 贝拉,迟疑了几秒,而后跟随他一起爬上了树顶。 “我可能要离开了。”原谨欣赏着美丽的月色,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与她说着离别的话语。 “我知道。”贝拉心情有些沉重。 早在之前,她便察觉了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他可以找到与人类世界相连的通道;比如,他完全适应人类世界的生活;比如,他可以迷惑所有精灵的心智…… 早在那些一点一点的不寻常之中,她窥知到他并非是普通的精灵。 “什么时候离开?”她侧脸看他,只见到他有些单薄的身躯。 “最近吧。”原谨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猝不及防下,贝拉红了眼眶,语气含了责怪,“你怎么这么着急?” 原谨转头与她对视,声音温柔:“贝拉,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可只有我离开,你们才能最安全。” “不!我不要!”贝拉急切拉住了他的手,恳切摇头,“如果精灵一族的平安需要你离开才能换取,我宁可不要!原谨,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是那种小人。我并不愿意你离开生长的地方,并不愿意见着你独自为我们牺牲。” “是我自愿的。”他拍了拍她微微颤抖的手背,眼中静静倒映着美丽的月影,却比天上挂着的月还要动人。 “原谨,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她伏在了他的肩头,眼泪沾湿了他的肩膀。 “噢,我亲爱的朋友,别哭了。人生总有离别。”他轻轻抚摸着她因为情绪失控而露出来的美丽翅膀,面上都是疼惜。 “我不要。不要。不要……”贝拉继续摇着头,死死抱住了他。 她才不要他离开,她只想他与自己一起待在精灵世界,他们会一直安静平和地生活下去。 如果他也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动心,那么她会选他当自己的丈夫;等她成了精灵女王,那么,他便会成为她的精灵王夫;他们会生一对可爱的儿女……她愿意为他生养儿女。 “贝拉,你现在不是小姑娘了。你的父王,我已经看出了他的疲态。相信不久,你便会成为精灵女王。你会成为精灵一族史上最年轻的王。你会大有作为。”原谨扳起她的脸,心疼地为她揩去眼泪。 “不,我不要。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边。”贝拉痴痴望着他,用手抚摸他脸颊的轮廓,目中一派痴迷,“我喜欢你。” “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女孩。一个可爱的女孩。”原谨温柔且残忍地拒绝了她。 “不……”贝拉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不愿意接受他刚刚所说的话。 他对自己是那般的温柔,温柔到像是把自己当做全世界。 她以为,她是不同的。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以为。 “贝拉,你的幸福只要你回头,你便能看见。我的离开,才是对你对精灵一族最好的。”原谨主动拥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他的这个方向,可以正好望见树下双眼落寞却又倔强的兰特。 兰特一直都跟着贝拉,贝拉离开精灵广场,他便也一直跟来了这里。 而后,他听到了原谨对他视若珍宝的贝拉殿下的拒绝。 他并不如想象那般高兴,因为贝拉殿下的哭声像是铁锹敲在他的心坎上。 “我亲爱的贝拉殿下,我们的这场经历,已经足够珍贵。我只愿精灵一族从此以后,拥有安静平和的生活。”原谨吻了吻她的发顶,扇动翅膀离开了自己居住了许久的地方。 站在精灵世界与人类世界相连的通道处,他微笑着封禁了这处通道。并脱下了自己的戒指放在了旁边。 友谊长存,我的精灵朋友。 他挥手,而后一步又一步坚定走了出去。 设定二十六 自私自利的精灵(番外) 精灵们飞舞高空,表演着准备了三个多月的曲目,为精灵女王庆祝她十八岁的生日。 贝拉坐在高台之上,微笑着凝望自己的子民。衷心爱戴自己的子民。 前段时间,与人类相连接的通道,出现了一点意外。 她分外担心出现父王在任时出现的意外,好几日都没能睡好觉。 是原谨在梦中告诉她,通道被封禁得死死地,不会再发生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她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她的子民,是这般的弱小善良,根本禁不住人类世界的一点打击。 她坐在女王的位置,就不能让她的子民受到外面世界的威胁。 同时,她也十分庆幸,原谨离开了精灵世界。 这样的话,当精灵世界面临外界的威胁时,原谨可以及时出手帮助。 高空中飞舞了两个多小时的精灵们,一点都不累,相反,特别有力量,特别有精神。 他们的女王是那般的体恤民众,对待工作是那般的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所有的精灵把女王所有的努力都看在眼里。 他们愿意拥护这般伟大的精灵女王。 他们更是希望精灵女王能赶快找到喜欢的精灵成婚,为国家生下新的继承人。 兰特骑士,是他们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作为本次表演压轴出现的兰特,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出场的瞬间,精灵们都把视线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压力,他陪在女王身边,承受了好多次。 可他一个人的时候,仍旧十分不习惯。 贝拉本来还心存疑惑,说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身影,现下,见着他穿着量身定制的服装出现在精灵广场上空,嘴角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倒是想看看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曲目,抑或是惊喜。 兰特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扇动着美丽的翅膀,站直了身体,其他小精灵们不停地在他四周抛洒花瓣,营造如梦如幻的场景。 他湛蓝色的眼眸穿过一切与高台上的女王对视,眸中生出了无边无际的勇气。 于是,所有的精灵都见着他单膝跪在了空中。 “呜啊……求婚吗?” “是求婚呀?” “求婚……” “求婚了……求婚了……” 惊奇、惊讶、惊喜的精灵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身上。 兰特身形越加笔挺。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冒险。 如果女王不接受他的求婚,以后他就会成为精灵一族的笑话。 但,他等不及了。 他一天都等不及了。 女王容颜娇俏美丽,一天比一天更具光华。不仅是陪伴在身侧的他这位大骑士注意到了,整个精灵王国的精灵们都注意到了。 他等的时间越长,他的竞争对手也就愈多。 以前的时候,原谨在这里,他不敢争。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比不上。 现在,原谨已经离开了精灵王国。他要是再不争,那就是不争气了! 贝拉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如玫瑰花瓣娇艳的唇瓣张了张,倒是没说话,继续等待他的下文。 兰特把在心中酝酿了多次的话语一股劲儿倒了出来: “贝拉殿下,我爱您。我真挚地爱您。您的容颜每日每夜都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为您日思夜想,我为您快要疯魔。” “您高贵,美丽,优雅,清新,体贴,亲切,是我们所有精灵都喜欢的女王。您的福泽与光辉照耀在您每一位臣民的心间。我们都深深地爱着您。我却比他们的爱更多了一种——” “——我希望与您共度余生。” 精灵们低低飞着,被他这番告白深深打动着。 然而,早在高台上的精灵女王却迟迟没有反应。 是失败了吧? 他们心中都在为大骑士兰特失望。 也是,女王失去最要好的朋友原谨不到一年,前不久还特意为原谨设立了专门的纪念日,心情或许仍处于失去朋友的悲伤之中,怎么有心情去感受这些情爱呢。 沮丧的情绪从脚底一直裹到头顶,兰特既失望又悲伤,还有些难堪。要不是所有的精灵都在这里了,都在观望着他,他定然要立刻飞出去,飞到高高的山上去,飞到没有一只精灵的地方去,独自抚平自己的伤情。 贝拉望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委屈地快要溢出晶莹泪滴,这才笑出了声。 “噢!女王笑了……” “噢,女王真美……” “女王这是什么态度呢?接受还是拒绝?” “噢!我都不管。我只知道,女王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兰特抬头,撞进她笑眼盈盈的眸中,心情更加低落起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有些不自量力,可他的这份心是真挚的,不掺杂一丝杂质的。 他是真心真意爱着女王的。 不,在女王还不是女王,只是贝拉殿下的时候,他就爱了。 那时候,他还是一位极其不出名的精灵士兵。 籍籍无名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精灵会注意。 那时候,他每日都会和其他精灵抢着去精灵王宫轮值。 每当太阳要落山的时候,他就会悄悄躲到大殿的柱子后,偷偷凝望贝拉殿下与好朋友原谨一起读书的侧影。 那一刻,是他觉得每天最快乐的瞬间。 虽,转瞬即逝。 “兰特,你上来。” 他失神一般飞了过去,跪在了女王的脚边,双手握住了她的脚踝,表示自己的尊敬与虔诚。 “我答应。” 高贵优雅的精灵女王俯下身,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噢!大骑士多么幸运!女王亲了他!” “噢!我也该大胆一些的!” “我真嫉妒兰特,他获得了女王的青睐。” “我感觉我错过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一个机会。若是我与女王求婚,女王或许也会答应我的吧……” “刚刚说话的,有些异想天开啊……” …… “我们应该为女王与兰特庆祝!庆祝他们百年好合!”喧闹声最后归于了一个声音。 兰特一直留心着每一个声音,悄悄红了耳朵。 “我宣布,大骑士兰特,将于三日后与我完婚。”贝拉把他拉了起来,与自己并排站立,微笑着接受臣民们的祝福。 求不得真心喜欢的,能够有真心喜欢自己的,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了,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未必不会有真感情。 设定二十六 贝拉(番外) 精灵女王贝拉再一次病倒了。 她的病情牵动着精灵王国每一位子民的心。 在位的这二十年,她没有一天不为自己的子民考虑的。 每日每夜,她都把自己的心血耗费在了子民的抚育、教养、提升的问题上。 在她的建设下,精灵王国的子民成倍地增加,高楼大厦也层层叠叠而起,精灵一族更是细化了许多的职业:教师、医生、园丁、工人……每一位精灵子民都有工作可以胜任。 然而,病魔是无情的。 十年前,贝拉从新修建的兵工厂回来,倒在了精灵宫殿门口。 无数的精灵们出于担忧聚拢上去,想要看一看他们的精灵女王怎么了,却差点造成踩踏事故。 当时,是兰特匆匆赶来,呵斥走了所有的精灵,独自一人把精灵女王给带到了国医院。 精灵王国医术最高超的大胡子精灵医生,满脸悲痛地告诉了默默等待在医院门口的精灵们精灵女王患上了不治之症——血癌。 随之,他告诉了精灵们更为不幸的消息——精灵女王的血癌已经进入晚期了。 那一日,所有的精灵们眼睛都是红的,面色都是灰的。 他们都不敢相信,精灵女王才二十七岁就要面临死亡这一事实。 那时候,精灵女王与大骑士兰特,甚至还没有孕育出一个孩子。 “回来了?”身穿条纹服的贝拉,微笑着望向推门进来的丈夫。 兰特关上了她正在看的电视,放好保温杯以后,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劝慰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大胡子医生说,你最近不能太操劳了。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的。”贝拉保持着微笑。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得体的。 兰特在心底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她执拗,根本听不进劝告,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现在的她,不仅是精灵王国的女王,还是他的妻子,还是他孩子的母亲。 “兰特,你知道的,我打定主意要做的事情,一定不会放弃。”贝拉依旧得体地微笑着。 她知道她现在所做的这些,身边鲜少有人能够理解,可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继续执行的。 “贝拉,原谨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要再执着人类世界的梦了。” 这二十年,贝拉所做的一切,在兰特看来,不过就是为了仿造出一个人类世界。一个能让原谨所留恋的人类世界。 可二十年过去了,原谨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深深为贝拉不值。 贝拉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微笑,只是眼神却有些恍惚。 不是因为他提到了原谨,而是因为他对自己这二十年所执着的理想的误解。 然而,她并没有解释。 因为,要解释的话,她要说的话那就太多了。 虚无缥缈的一个梦,一个精灵世界再次被人类所毁灭的梦,这才是她的执念所在。 她效仿人类世界去建设精灵王国,为的便是教会她的子民如何去防御。 见她没反驳,兰特心里难受极了。 二十年了,他还比不过原谨。原谨的魅力就有这么大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忘记原谨,和自己在一起只是为了王国的发展呢? 他很想要丢掉手中的保温盒,离开这里,低头望见她手上因为长时间扎针输液青紫了一片的手背,眼中、心里都是心疼。 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继续喂着她喝汤。 贝拉乖巧、顺从地喝下他每一勺喂在嘴边的营养汤,嘴角仍旧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些年,要不是他这个细心人陪在她身边,她啊,估计要受更多罪呢! “休息一会吧。等会儿我叫你……”起来看文件。 兰特扶着她躺了下去,心情格外沉重。 身为精灵女王,妻子连生病休息的权利都没有。每天躺在病床之上,依然要过目签订不少的文件资料。 他所能做的便是照顾好两个孩子,照顾好她,不要她为家庭所担心。 “谢谢。”贝拉微笑着躺好,看着他贴心为自己整理好被子,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伸手抱他。 兰特摸了摸她的脸颊,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踏着沉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他最近新学了几道人类的补汤,想要都炖上,好给她补补身体。 刚刚,他发现她的脸比之前更苍白了。 他对她的担心,从十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放松一点。 若是医疗条件允许,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 这样,或许他还要轻松一些。 —— 兰特醒来的瞬间,吓坏了。 他这还是第一次忘记了时间,噢!他定然没有提醒妻子看文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抢头就往外跑,却被一个温暖的声音叫住。 “兰特,我在这里。” 他回头去望,妻子穿着睡袍站在厨房门口,嘴角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 “国家对一位生了病的女王不会这么不宽容。我的子民们特意给我放了三天长假,修养身体。我想把时间利用起来,与你,与两个孩子一起去山那边体验体验平民生活。”贝拉埋头在他颈边,亲昵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气息。 很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很贪玩,每天都要等待日头西斜才去看书写功课。 好朋友原谨,性子比自己还要贪玩,好奇心也比自己还要重,偶然发现了悄悄藏在宫殿柱子后面偷看他们的精灵士兵。 于是,后来每天,他们两个小孩都在打赌,偷看的士兵会不会来。 她每天都输。 然而,知道柱子后面有精灵士兵偷看他们以后,她每天看书都格外认真了。 直到有一天,她打赌赢了。 那是风和日丽的一天,照理说,以往藏在柱子后面偷看的精灵士兵应该会来的。然而,当天就是没有来。 她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后来,她就忘记这位精灵士兵了。 而后,便是她在鲜血淋漓如战场一般的精灵广场一眼看见浑身是血的他。 “好。”兰特眼窝湿润。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只要她的心里,有他,有两个孩子的一点点位置。他就满足了。 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动心是她,第一次求婚是她,同进同退也是她。 就算原谨真的回来,她变了心,他也满足了。 “瞧你。”贝拉温柔为他舔去脸上的泪痕。 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明白她的心意呢。可是,她又不想解释……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呢。 要说他,也真是傻。 如果不爱,她又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先后为他生下两个孩子呢!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1) “咔,一条过。原影帝,你真是太棒了!”白了大半头发的导演对走过来的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原谨眨了几下眼睛,收回了刚刚酝酿出来的泪水,温和笑了笑,客套道:“是张导教得好。” “原谨啊,不愧你在这行混得风生水起。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好了好了,原影帝今天发挥得不错,大家都提前休息休息。”张谋抬了抬手,示意原谨跟着他离开。 两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假山外景,张谋说起了他们这次电影的利益分成。 这些,原本不用他这位做导演的来沟通的。只是,原谨最近名气很大,也最得网民的支持,流量很高,再者演技一点都不拉胯,他也愿意再来说和说和,拉近拉近关系。 原谨耐心听着,没有反驳一句。 张谋有些意外,圈子里传说身旁这人可是最看重利益的了,前段时间还扬言不到多少片酬不出演呢,现在又在给他演什么高风亮节? 他一向都爱用新人演员,要不是这次剧本实在太好,而剧本的男主角的形象符合的又太难找,他也不会来找原谨这位年纪轻轻的影帝。 要知道,原谨这位年轻影帝可是演什么像什么呢! “张导,我想0片酬出演此部电影。”原谨提出了他的要求,抑或是请求。 张导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一双眼睛如探照灯似的在他身上打量着,内心os:“你没病吧?”这一部电影下来,好歹也是几千万呢。 原谨并不在意他疑惑的眼神,继续提自己的要求——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圈外小演员试镜的机会。 张谋这下可就不意外了。 原来不要片酬是等在这儿呢,要把自己的相好给塞进来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网红脸! 唉,这样的事儿,圈子里见多了,他也就见惯不怪了。 只是,圈子里网红脸实在太多了。一位演员,你的脸一点特色都没有,根本就不足以让观众记住,很难积攒观众缘。就算走关系进来,自身条件不硬气,没用的。 不过呢,他现在的这部戏里,还可以加好几个花瓶样的小角色,也不要费什么多的功夫。 一个镜头的事儿而已,就可以省下几千万……他快速衡量着利弊。 原谨打断了他心里飞快拨着的小算盘,沉声道:“不是要走后门,只是希望张导给这么一个机会。” “你确定?”张谋把自己的眼镜框往上推了又推,难得带了一点戏外的认真,“不交换?” “0片酬出演是我的个人决定。请求张导给小演员一个试镜机会,是我的请求。完全不冲突。”原谨面色诚恳。 那他都这么说了,张谋觉得自己继续拒绝都没有理由了,“名字、简历,你发我微信吧。” “谢谢张导。” “不用。好好拍戏就成。”张谋拍了拍他的肩膀。 拍完戏,原谨自己开车回到北京的住宅,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他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超市买了些蔬菜与牛肉,回到家给自己做上了一顿美味的夜宵。 安静吃完,再收拾好,已经是凌晨五点。 他洗漱好,回了自己卧室,吃了一片褪黑素,把闹钟设定到了八点。 天刚亮,还不到六点半,经纪人小白就给他打电话,想要告诉他增加了新行程。 睡得很死的原谨第一次并没有听见电话铃声,小白持续不断地打了五次,终于把他给吵醒了。 电话刚被接通,小白便连珠炮似的告诉了他今天所有的行程。 “知道了。”原谨起身穿衣服,单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入行以来,惯性的太阳穴疼痛已经是他家常便饭的事情了。 改天,他得再去去艾灸馆。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忍耐,知晓他定然又头疼了,小白语气放缓了一些,“要不要我过来给你开车?” “不用。”原谨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纯牛奶,一口闷尽。 前几年,他只顾着拍戏了,在剧组吃剧组,没有注意饮食,今年年初去医院体检都提醒蛋白质明显不足,这也严重影响了他的免疫力。 因此,他现在每天早上都强迫着自己喝一杯纯牛奶,每天晚上都要吃一顿自己手作的饭,必定是含肉类那种。 “那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小白叹了一口气。 他算是运气好的,入行以来就带了原谨这么一个艺人,而原谨也争气,不到两年便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赢得了一席之地,连带着他这位经纪人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只是今年,原谨身体状况有些不好,只接了一部戏,公司不想让他这位经纪人闲着,又安排了几位新人。 现在,他手底下那位俞瑜,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了公司高层的眼,各种资源都在往她身上推,自己这位经纪人也少不了跟着指点。 因而,对原谨那边少了许多关注。 好在,原谨是个省心的。 不和女星传绯闻,也不去夜店乱搞被狗仔头牌,拍完戏就回北京的家,安分守己地不像是现代的人。 要不是他知道早些年,原谨是有过一个女朋友的,他都该怀疑原谨是不是像八卦娱记里写的“取向成谜”了。 只是,该叮嘱的还是一句都不能少。他又絮絮叨叨了许多生活的细节,原谨都一一认真听着,不时“嗯”几声,给予他回应。 等小白挂断了电话,原谨已经走出家门口了。 他走在小区里,没有口罩,没有眼镜,没有帽子,就普普通通的打扮。 大妈大爷见了,只觉得这小伙子身形不错,仔细一看他的脸,太白了……白得就像是新刷上去的墙皮……顿时丧失了给他介绍对象的兴趣。 他没有怎么休息好,今天没有开车,随意在小区门口打了滴滴。 上了车,滴滴师傅像是认出了他,又像是不确认,反复在前视镜那儿张望了他好几次。 原谨一上车倒头就睡,倒是不清楚司机师傅的心路历程。 等他下车,滴滴师傅还是没有确定他的身份。 毕竟,电影电视剧里的原谨本人,抬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男女老少都会为他的魅力折服,而坐在他车上的这位,让人没什么记忆点,除了肤色白得吓人。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2) 原谨步行了一公里的路到了剧组,所有场景道具都布置好了,搭戏的演员也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了。 他也没含糊,快速去了化妆室。 等出来,他的情绪已经酝酿好了。 张谋执导的这部戏是民国题材的,讲述的是一位大家公子哥与一位落魄戏子之间情感纠缠的人生故事。 昨日,他已经演完了与心上人决裂的部分;今日,他要演的是他与心上人决裂后的心情。 机位早已架起,灯光也调节好了。 他穿上民国的公子哥服装,坐在搭好的窗前凝望院子里盛开的梅花,手中无意识地转着曾经相好时心上人送自己的玉佩,眼中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倏而,他嘴角噙起大家公子哥惯有的骄矜的笑,他的眼神却一寸比一寸更薄凉伤悲,周围的景物也被他周身的气氛影响,梅花也带了几分伤情。 他温和笑低下了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笑容比之前还要盛。 只是,有心人都注意到窗棂边多了一抹湿意。 看客们原本就纠结着的心湖投下一颗小石头,涟漪不断往周边去扩散扩散,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好,很好,比我想象得好多了!”张谋直接出声,沉浸在戏中的剧组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 “张导谬赞了。”原谨一秒出戏,走出了窗子。 剧组人员后知后觉想要拍手称赞,见着从戏中走出来的这位公子哥,又怕惊扰了些。 “你先去休息,等我拍完下一场再找你。”张导重重拍了拍他的手臂。 原谨明了他的意思,安静走回了自己的休息室等待。 无聊的时间,他刷了刷手机。 近两年,他已经不玩微博了。 微博上全是明星营销,他已经看腻。 他打开了新闻app,关注起了最近发生的国家大事。 进来给他补妆的女工作人员,偷偷看了看他的手机页面,意外惨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明星这么……嗯……看到影帝给爱国视频点了一个赞,她心里的喜欢忽然更多了怎么回事! 转头,她出了原谨休息室,立马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用私人小号发了微博。 【爱国影帝,值得所有人支持!】很快被顶上了热搜。 在试镜室门口等待的段意,刷微博的时候,瞅了一眼快速滑过,眼中嫌恶久久不去。 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位所谓的“影帝”的任何营销新闻。 终于叫到她了,她脱下了自己外套,露出了里面精心准备好的服装,走了进去。 与她一同等待试镜的十九线小网红,没想到她这么心机,多看了她两眼。 段意揉了揉自己长时间耍手机有些发酸的手腕,扭头对着自己的竞争对手柔柔笑着,“祝你我都顺利。” “呸!”小网红摸了摸自己新做的肋骨鼻,又低头望了望自己才到b的胸,心情有些悲愤。 段意知道踏进娱乐圈的路是不好走的,可她早就打定了主意,所以哪怕牺牲一切,她都要挤进这个圈子。 为了达到目的,今天的她是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的。 她进场的时候,她敢保证自己看到了惊艳、迷恋的目光。 她以前的时候,总是很自卑,觉得自己胸大臀大丢人。直到她交了男朋友,男朋友总是用那种迷恋而又温柔的目光夸奖她,身体力行地表明对她两处身体部位的喜爱,她才逐渐有了自信。 想这些做什么呢,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她笑容更加灿烂,眼中的情意一点一点铺延出去。 在密闭空间里的她,美丽得就像诱人犯罪的魔鬼。 或许是因为她太美了,美得让人想要堕落,副导演忍不住想要给她走走后门,也好为自己谋谋福利。 休息的张谋收到实时试镜视频,眉目却深深皱了起来。 若是早些时候,他能遇到这位叫做段意的女孩,他也不会退而求其次找现在的女主角了。 一位堕落的戏子,要的首先是身段好,其次自然是抬手投足间的那种堕落气息。 段意,不用演,换上衣服念上台词,那就是她本人。 副导演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是留还是不留,不过他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留。 圈子里的规则大家都知道——不玩白不玩。现在,这样漂亮的小东西送到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没有成名,一点水花都没搅出来,正是他好下手的时候。 段意表演完了自己的两句台词,站直了身体鞠躬道谢,而后走了出去。 她有信心,等会儿会收到某位制片人或是某位副导演或是某位灯光师的名片。 总之,只要给她这么一个机会,她定然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一直爬到高更高最高的地方。 她什么都愿意豁出去,她不相信自己不成功! 果然,还不到十分钟,她的手中便被男人塞了一张房卡。 —— 原谨从张导那儿知道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张导决定启用段意做自己下一部新戏的女主角,坏消息是段意的心很重已经收了副导演的房卡。 原谨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温和,“随她。” 张谋这下有些分不清他与段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别说是有关系的,就算是正常男人,见着如花似玉一个小姑娘送入狼口,多少都会觉得惋惜吧。 “进这个圈子的人,有哪个是干净的。”原谨指了指自己,笑容更多了几分,“想当初,我为了上位,还不是做过这些事情。” 这些事,在圈子里自然不是什么秘密。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张谋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搓了搓掌心,似是劝慰,“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原谨仍然在笑着,“只是,执意要闯这个圈子的人,哪个不是头破血流以后才有感悟的。” “真的不需要我拦?”对张谋来说,这种事情也就是张张嘴。 原谨摇了摇头,微笑道:“张导要是管了这事儿,小道消息一乱传,家里那位更要去找她麻烦。” 张谋心想他说的也是,家里的母老虎听风就是雨,前不久还在剧组掌掴了一位与自己传绯闻的新人,害得新人差点自杀。 “她是成年人了,必须得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张导给她量身定制的新戏,必定让她一举成名。您就是她最大的恩人了。” 原谨淡淡吐出烟圈。 张谋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摸出什么时候点燃。 嗯,媒体不是说原谨不抽烟的嘛!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3) 天色刚晚,精心打扮了一番的段意,捏紧了手中的房卡,终于鼓起了勇气踏入了快捷酒店。 为了成名,她早就决心豁出去了不是吗?! 只不过是陪一个老男人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又不是没有被人过! 这种事情,说穿了,跟谁都一样,都没什么意思! 这个老男人虽然长得丑,年纪也大,可谁让他是副导演呢。 陪他玩开心了,说不定他还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台词多的角色。 借着老男人的势,她接下来就可以演女配角,女三女四女五,她都不在乎。 她在国外进修了这么几年的表演,总会一点一点地打动人的。 终有一天,她定然会成为女主角。 到时候,她倒是要去见见某人,欣赏欣赏他的样子。 她微笑着走到了前台,问清楚了房号所在的位置。 她当然看到了前台眼中的不屑。 有什么不屑的呢? 她这是为了成名啊! 想想这个圈子里,为了成名,所有人都不择手段! 连相爱了多年准备结婚的恋人,都会为了一个上位的机会舍弃满心满眼爱他的人呢! 她不过是陪一个老男人而已,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成名做铺垫而已,有什么好不屑,凭什么不屑的! 她的腰摇得更加的软,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甜。 没关系的,她都可以忍受的,只要可以成名,只要可以见着某人被她践踏的一天,她愿意舍弃一切。 她走到了305门口,微笑着把房卡贴在了感应处。 房门,应声而开。 已经洗好了澡的老男人,正穿着浴袍坐在洁白的大床上,对着她笑:“来了。” 男人满口带着黄渍的烟牙露出,让她想起了发霉发臭的垃圾箱,又想起了臭水沟里死掉多日的死老鼠,心中十分反胃,有了呕意,单手捂住了嘴巴,一双眼睛却越发的顾盼生辉。 “进来啊。” 她应着老男人的声,笑着走进了房间,人站在了门口,开始脱自己的外套。 老男人显然很受用,色眯眯的眼神从她的脸蛋一直游荡到身体隐秘部位,像是要看透进去。 圈子里,聪明漂亮的女孩子层出不穷。可是,像她这般又聪明又漂亮又懂事的可不多。 他决心今晚好好疼疼她。 段意关了灯,脚步轻轻走了过来。 老男人躺在了大床上,眼中留下的影像是她刚刚温柔讨好的笑容。 一个小时前。盛水小区。 经纪人小白站在房门口,一边给原谨打电话,一边跺脚。 以往的时候,原谨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原谨的电话就是打不通。 他都快疯了! 就在今天,公司高层刚刚开完会,决定全方面培养俞瑜,好打造成国内第二位影后,特意让原谨这位曾经的影帝给她开小灶教授演技呢。 俞瑜后面几天的行程都是满的,就只有今晚有空,他带着人就过来了。 现在,俞瑜姑奶奶在地下车库都快等得发霉了! 原谨本人也不见踪影! 再这么耽误下去,今晚时间也就没有了。 有电话打了进来,他按了接听。 “小白哥哥,前辈是不是不想指点我啊?” 娇娇嗲嗲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心也跟着发毛。他耐着性子安抚着,“小瑜啊,不是这样的哦,原谨今天可能是有什么事,暂时没有在家呢。” “哦,没有在家呀。”俞瑜摇晃着自己手机上挂着的水晶吊坠,微笑的弧度像是精心设计的一般紧紧贴合面部,声音依然娇嗲,“那我们今天不是白来了吗,后面几天我都没有空呢,前辈肯定也没有空,公司高层那儿怎么交代呢?” 小白心里烦躁起来。 小小年纪,演技不长,心机倒是涨得厉害。 现在就知道威胁他这位经纪人了。 要是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现下,他却也只能继续赔着笑脸:“小瑜啊,你放心,绝对不会耽误你的事儿的。你再休息休息,原谨也该回来了。” “哦,最好快点哈。我都等得有些发困了。”俞瑜往后倒去,无聊把脚搭在了车子台面上。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而已,就算营销得再有魅力,年纪摆在那里,比不上年轻人了。而且,就看他选的居民住宅,也知道这些年没怎么挣到钱。 她可是励志要当下一代影后的人,对空有皮囊的老男人可没有什么兴趣。 “嗯嗯嗯,好好好,你先休息。等会儿我下来喊你。”小白摸了摸自己刚冒出来的胡茬,深深觉得自己的工作越来越难了。 想当初,他只带原谨一个人的时候,哪里需要这么小心谨慎。 唉…… 他再次拨通了原谨手机号,仍处于通话中的状态,有些脑壳疼了。 快捷酒店外,戴着帽子的原谨靠着墙,已经抽完了半包烟。 他其实很不喜欢烟味,总觉得这股味道带着迷醉人的气息,戒了好几年了,最近有些忍不住了。 半袖长裙的女孩从里面走出,一边走一边哭,他手抖了一下,新点燃的香烟被他挟着凑到唇边。 段意一边哭,一边捂紧了自己的衣服往前快走。 就在一分钟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向床上的老男人走过去的,以为自己必定不会后悔的,以为自己肯定能舍出这具躯体的…… 当时,深爱她的男人,不也是为了上位的机会去陪了富婆吗。 可,她刚走出没几步,脑子里全是老男人满口烟渍的黄牙,像是垃圾桶,又像是臭水沟的老鼠,她忍不住想吐,然后真的吐了。 为了保持身材,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的她,几乎是干呕着从快捷酒店逃跑的。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狼狈,所有一眼都没看之前不屑自己的前台。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当时可以舍下身体去陪老女人! 那个老女人,面上的皱纹深得可以当他妈了,身材肥硕得不像样,拿着他手机自拍的双手就像是一对猪蹄,满满都是暴发户气息。 就是这个老女人,给她发威胁信息,让她离开他。 她没有同意。 她想,就算死,她也不会离开他的。 然而,不久,他便搬了出去。 没几天,她便看到他出演某某大导新戏男主角的营销新闻。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4) 段意苦笑着,蹲到了墙边。 抖音上有段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要毁掉一个人,就在她满心满眼是你的时候,无缝衔接下一任。没有个好几年,她绝对走不出来。” 她真的好几年都想不通。 她真的想不通啊,成名有这么重要吗!重要到爱人都可以舍弃!重要到原有的构想生活都能够放弃!重要到宁愿众叛亲离! 想不通,她索性就不想了。 只是,“成名”二字就像是一颗魔豆种子在她心里种了下去。 卖掉了之前所买的二手房,她去了国外进修表演,内心也渐渐开始执着于成名。 她想着,要是自己成名了,也拿了影后,他定然会后悔的! 女孩子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原谨身体往黑暗之中更隐了一些。 他当初为了上位,抛弃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友。进圈以后,不择手段往上爬,一直到当上影帝。几年后,曾经被抛弃的女友进圈,不久,便成了影后。他以往做过的事情也被八卦媒体扒出来,因此声名狼藉。同时,也或许是意外,他出车祸身亡。 305房间的副导演,打开了床头灯,气得歪牙咧嘴。 他倒是没想到,煮熟到嘴边的鸭子竟然还给她飞走了! 他气得立刻给副导演群发了封杀令,封杀段意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十九线小演员! 段意是美的,前台的小姑娘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她拿着房卡上去的时候,小姑娘多少是有些鄙夷的。 然而,不到五分钟,她就跑了下来,还一边跑一边哭,想想也知道房间里的老男人没得逞。 这么一想,前台的小姑娘倒是有些心疼她了。 娱乐圈嘛,想成名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次,她可以下定决心不做违背自己意志的事情,那下一次呢,她还能不能坚守初心呢…… 唉……自己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她太难了。 不过,她倒是更讨厌长住在305房间的老男人了! 仗着和酒店老板有点关系,用协议价长期住在这里。 总是各种借口诱骗女孩子来他们酒店,也不知道他后面有没有办到给那些女孩承诺的事情!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渣呢! 看他朋友圈,他还经常晒家里的老婆孩子呢!噢!前段时间,他大儿媳妇才刚刚让他抱上孙子! 越想越觉得这个老男人不是东西,恨不得报警把他送去阉割! 然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前台罢了,只能在心里想想…… 只希望,其他女孩子都放聪明一些,不要再被305的老东西给骗了! 段意哭了许久,终于站起了身子。 她的确是要成名,可她要是为了成名不择手段去陪那些老男人老东西睡觉,那她就不是个人! 她最珍贵的就是身体和心了。 心,早在几年前被伤得破碎。现在,只有身体是她一个人的了。如果,她再不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谁会珍惜她呢! 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打了出租车。 原谨开车跟在她身后,一直尾随她到了目的地。 见着另外一个女孩走了出去,接了她,他才拿出手机。 被关机的手机重启,一条又一条的消息连环提醒,他手指动了动,点了发送。 还在他家门口等待的小白,收到他即将回家的消息,高兴地快要跳起来了!迅速下楼去接俞瑜。 俞瑜是真的等困了,被经纪人带上楼的时候,十分不情愿。 为了配合公司工作,她忍下了心里的不爽,却想着等会儿怎么给找补回来。 原谨是没想到今天晚上有行程安排,所以才把手机关机的。 看到经纪人小白的短信和无数通未接电话,他才晓得公司今晚上给他安排了辅导新人演戏的任务。 等他不慌不忙到家门口,又过了十五分钟。 俞瑜觉得今天的耐心已经售罄了。听到脚步声,她直接就想发火。 她抬起头,无语的眼神已经甩了出去,酝酿好的指责也即将脱口而出。一瞬间,傻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对不起了,刚刚处理私事去了。”原谨笑着与新人打招呼,和小白则点头示意了一下。 经纪人小白偷偷去瞅新人脸色,希望对方懂事一点,不要在这时候闹小脾气,却见到她走神的一幕。 “小瑜,你没事吧?”他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进来吧。”原谨回头对新人小妹妹笑道。 俞瑜回了神,低着头走了进去。之前的不屑与烦躁,一扫而光。 她一直觉得原谨的魅力是被八卦媒体给营销出来的。 她自己入行以后,不也是一直没有停过营销吗。 与原谨真人互动的瞬间,她却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在杂志上看到的与原谨有关的一篇专访: 【他给人那种感觉,就是无论笑得有坏,讲的话有多骚,他眼神始终是冷静的甚至有点凉薄,偶尔的欲望也是克制的,在他眼神切换的间隙里,浑身散发着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即使知道他是毒药还是克制不住上瘾。】 这个男人,真的有毒。 她,可能已经中上了。 进了屋子,是很普通的三室两厅两卫,装修也很普通。 进来的人,甚至会怀疑这是不是一位影帝会住的地方。 “随意坐,我给你们倒茶。”原谨走进了厨房烧热水。 俞瑜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想起他刚刚那个凉薄的笑容,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是不是之前坐累了,要不要起来走走?”经纪人小白随时都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俞瑜有些害怕经纪人知晓自己这点小心思,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声音不再是之前故作的娇嗲,反而是有些清冷。整个人的状态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变成了邻家小妹妹。 “嗯,那你随意一点。原谨没这么可怕,私底下的他就像是……”小白表情僵了一瞬,耸了耸肩,“卫道士。” 说实话,新人要是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他保证,对她会更加呵护,更加喜欢。 一副娇娇嗲嗲的样子,看着就挺招人心烦的。 也不知道公司高层怎么就喜欢这种调调。 俞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卫道士吗?” 那她还挺喜欢的。 现在的居家好男人可不多了。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5) “对啊,你是不知道。他这几年啊,一个女性朋友都不交。要不是我陪着他的前两年,知道他有个女朋友,我都快怀疑他……”小白指了指某个身体部位,挤眉弄眼地小声说着。 这些反正都是查得到的,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他多说一点,还能拉近新人与原谨之间的距离呢。 “这样啊。”俞瑜目光落在厨房里他忙碌的背影上,嘴角笑容多了两分真切。 “说什么呢?”原谨端着两杯煮好的花茶走了过来。 “前辈,你喝什么呢?”望着落在自己与经纪人面前的两杯花茶,俞瑜抬头用一双精心画过的眼睛盯着他道。 “我喝纯牛奶。”原谨略微一笑,拿起矮几上的盒装牛奶,倒入了边上的玻璃杯。 “纯牛奶?”这还是俞瑜第一次见到身边的男性喜欢喝纯牛奶的。 “体检蛋白质不足。”原谨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坐在了经纪人小白的对面。 小白想了想,又给补充了一句,“他还有入睡障碍症,每晚都要吃褪黑素。” 新人虽然说不上是漂亮,可眼睛又大又闪,穿衣服也有自己品味,倒是个可人儿。也难怪公司高层最近都力捧她,让小白着急上火成这样。 原谨不动声色移开目光,算是承认了经纪人说的。 俞瑜没有从他的眼中望到惊艳,心里是有些气的。 她自然知道自己作为明星不够美,可她好歹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 她借着端花茶被盏的空档,故意把身子往前面倾了倾,露出雪白的深i沟,吐气如兰道:“今天俞瑜是来找前辈指点演技的呢。还希望前辈多多指点。” “可以的。”原谨往后坐了一些,眼神一如刚才的清明,“你先给我说说你接的是什么戏吧。” 见两个人已经搭上话了,小白也不想在这里干坐着,拿着手机就出了门。 女艺人为了保持身材,可以一天一粒米都不吃。他可是一个大男人,今晚上可是什么都还没有吃呢! 至于他担不担心原谨与新人俞瑜趁着他不在,发生点什么,他可以很自信地回答:不担心! 原谨的审美点就没在俞瑜这一类上。 嗯……他记着原谨多年前那个女朋友,身材挺好的,就是有些自卑,总爱穿宽大衣服遮掩着……嗯……好像脾气也挺好的……见谁都是一个笑,对原谨更是温柔得不得了。 唉……可惜啊……这两个人后来还是分开了。就像是这圈里其他的情侣一样。 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望着对方不停翕动的薄唇,俞瑜眼神有几分的迷离,心思神游到了别的地方。 原谨屈起指节敲了敲矮几,变相提醒着,“记住我刚刚所说的了吗?” 俞瑜咬了咬下嘴唇,委屈地摇了摇头。 他刚刚明明那么温柔的,现在对自己有些凶了。 她刚刚只注意看他说话去了,他说的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记住呢。 “没记住,就认真再听一遍。”原谨往后挺了挺肩膀,神色比之前更严肃了许多。 俞瑜认真听着,却压不下心里的燥热。 “喝口水,休息一下吧。”原谨把她的杯子往前推了一些,借机让她集中注意力。 他这张脸当然是好看的,不然不会有他的今日。只是,新人进圈时间到底不够长,眼中的痴迷分明,让他这位当事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魅力是从灵魂赋予皮相的,越相处越吸引。 本来只打算在原谨这儿走走过场应付一下公司工作的俞瑜,因着对原谨的这份意动,硬生生待到了十二点。 原谨本打算把她和经纪人小白一起送到地下车库,小白却断然拒绝了。 他想了想,也怕地下车库有狗仔偷拍,在电梯门口与两人挥手告别。 上了专属自己的保姆车,俞瑜自发坐到了后排,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满面绯红。 后排没有开灯,小白也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打着哈欠把车开回了她现在所住的公寓。 第二天,一大早,八卦新闻就爆了。 “清纯新人俞瑜夜会魅力影帝4小时,经纪人打掩护,车停得很稳”标题很大,登上了头版头条。 刚起床,还蓬头垢面的段意,睡眼惺忪地打开手机便被推送了这一条八卦新闻,握着手机的五指颤抖,忍了好久才没把手机给丢下去。 “段意,再睡一会啊。”同床室友星星翻身没有摸到她,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今天有戏。你不用管我了。”段意起身去了浴室。 她要快点收拾好,去横店。虽然只是当群演,但只要她足够认真,定然也能脱颖而出。 “唉,当群演有什么意思。”星星把被子盖到了自己头上,继续睡觉。 她是本地人,又是独生女,家里有几套房给她收租。工作于她,并不要紧。她只是想要活得自由快乐。所以,很多时候,都弄不明白室友的心思。 但好的事情是,她也不必要明白室友的心思。 段意到了横店,等戏拍的男男女女已经排了老长的队。 按照这种速度排下去,没有两三个小时轮不到她。她又有些担心会被别人插队,所以没有玩手机,而是仔细盯着队伍的人数变化。 因此,她错过了手机的响动。 今天来剧组杀青的原谨,一点都没受八卦新闻的影响,完美演完了自己最后的一幕戏。 晚上聚餐,张谋和他提了一嘴段意没有接听他手机的事儿,他面上不动,却拿了工作人员的手机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 在烈日下演了一天尸体的段意,刚刚得到自己的手机,看见是未知号码打过来的,犹豫了好几秒。 “喂,你是?” 原谨把手机递给了工作人员,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指了指手机,工作人员想了一通才意会,用公事公办的声音道:“之前你的试镜视频,张谋导演看了,很喜欢,想亲自见见你,谈谈戏约。” 长达几秒钟的空白让她以为这是别人打过来的恶作剧电话,耐着性子听完以后,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我随时都有空的。” 工作人员看了看原谨纸上写的一排字,继续公事公办道:“明天,西街巷子30号。带个女孩儿跟着一起来。彼此都安心。”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6) 张谋不动声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倒是更加好奇原谨与十八线小演员段意之间的故事了。 嗯,千万不要告诉他两人之间没关系。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他有着自己独到的敏锐嗅觉。 原谨端起红酒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笑容痞气,“张导一定不会失望的。” “我觉得你还是欠我一个人情。”张谋抬起酒杯呷了一口,皱了皱眉心。 妈的,这洋酒也太难喝了吧。早晓得,就带他的二锅头了。 “那改天请张导喝我们家乡最出名的酒。”原谨把杯子凑到唇边,一口气喝完,随后给推到了一边。 张谋点了点头,也默默把自己酒杯推到了一边。 原谨起身眺望窗外,背影寂寥,与身后的热闹完全隔离出两个世界。 张谋只看了一眼,便转身与其他工作人员寒暄。 灯火辉煌的城市大得耀眼,而灯光下看不见的黑暗却数不胜数。 所有人只看见了城市光鲜的部分,拼了命地想要挤进来,挤了进来会发现,灯光投下的影子更加黑暗。 这圈子,出了名还好,若是没有出名,活得比狗都没有尊严。 有些微醺的原谨,最后还是没有拨通熟记于心的那个号码。 他终究是欠她的。 欠了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段意收工回到合租的房间,又是贴面膜,又是抹精油,又是做发膜,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让星星都有些眼花缭乱。 “有什么好事发生?”她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段意扭头望她,笑容诚恳而又明媚,“明天,要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我可能要有大导演的戏拍了!” “大导演?谁啊?张谋?”星星撇了撇嘴,显然是不相信的。 段意使劲点了点头,骄傲道:“那可不,就是张谋大导演。” “啊!不会吧!”星星跳了起来,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搭上张谋导演这条线的!” “说了你也不信。”段意抚平了面上的褶皱,美滋滋转了头继续看“演员的必修课”。 星星从床上跳了下来,跑到了她的身边,扭着她的胳膊要她一定要说。 “哎呀,好烦啊,人家不想说的。” “说嘛说嘛,可是张谋呢。天,中国最出名的导演呢。” “唉……你怎么这么烦啊……让我从哪里说起呢?” “随便随便……” 室内,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声笑语。 北京最昂贵的私人公寓内,俞瑜对着经纪人小白发作了一顿脾气。 她的私人助理默默整理着晚上要用到的东西,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两人给注意。 小白低着头听着,面色没有什么动容。 等她脾气发作完,他还是耐着性子给安抚了一阵。 俞瑜本来是打算缓缓拿下原谨的,现在八卦新闻这么一写,原谨为了避嫌肯定离她要多远有多远了。 再说句不好听的,原谨心里说不得还以为狗仔是她请来的,就是为了炒作她的名字。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和原谨相处嘛! 能不让人生气嘛! 她瞪了经纪人两眼,气呼呼进了自己房间。 “俞瑜,别任性。晚上你还要参加综艺呢。”小白敲着她的房间门,耐着性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不想去。”俞瑜埋头在床上,哭腔越来越大。 “公司好不容易给争取的综艺,你不去的话被八卦媒体知道又要写你耍大牌了。”小白见她不为所动,只好搬出了公司高层。 “不去不去就不去,赔违约金也不想去。随便那些八卦媒体怎么写吧。”俞瑜随手扔了一个抱枕砸门,“反正我们这行就没有隐私,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俞瑜,你还想不想出名了。”小白没想到她这么不抗压。 想想当初的原谨,入行不到两年,便爆出了当鸭被富婆白嫖的绯闻,圈里圈外都鄙视他,他还不是硬扛过来了。现在,他被各大媒体捧着,谁还去翻他以前的这些陈年旧事。 “我想出名,但是不想要这样的炒作!”俞瑜哭了一会儿,也晓得自己这脾气闹得不应该,起身开了房间门。 小白单手挡住了房门,和她说起了原谨曾经经历过的事。 俞瑜没想到原谨还有过这些历史,听得认真,一时间忘记了自己的不快。 “后来呢,这事儿圈里人就忘记了?”俞瑜有些不明白原因。 “原谨越来越火,大家都想沾他的光,谁还会记着他以前的黑历史。”小白一脸正经。 “那这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白顿了一下,“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不出名了,随时都有人把你给踩下去;只要你还在圈子里火者,谁都不敢动你。有流量,有演技,这才是圈子里的生存准则。” 俞瑜似懂非懂,却是把他这话给记住了。当下也不闹了,乖乖去找了私人助理,收拾自己等会儿要用的东西。 回到家的原谨,拉上家中所有窗帘,吃了两片褪黑素后,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他打开手机,收到了张谋的短信。 短信里,张谋告诉他,很满意段意这位新人演员,打磨打磨可能会成为影后,他一定会好好培养。 原谨回了一个“慧眼识英才”,倒头继续睡。 正在与段意谈自己新剧本的张谋把手机给放了回去,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收不住。 怎么感觉原谨这意思,是他占便宜了呢。 “张导,是我对于女主角的情感有什么理解不周到的地方吗?”段意问得谦卑。 “没有,你理解得很好。女主角对男主的情感,就是爱恨交织。但是爱大于恨,所以在最后给了他一条生路。”张谋收了心,继续与她谈论自己昨晚即兴创作的剧本。 他早些年便是编剧出身,论起专业,自认为业内强过自己的没几个。 段意心里的不安被压了下去。 她除了在横店演演几句台词的配角,其实没什么特别演戏的经历,大导演一下子挑中她这位新人出演大荧幕女主角,她自己都觉得冒险了些。 可张导对自己的作品这么有信心,对她也这么有信心,她一定不能辜负他给的这次机会!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7) “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再好好看看剧本。明天,我就安排老师给你培训形体、台词。少说也得培训个三个月,要做好吃苦学习的准备。”张谋起身,想要拍一拍她的肩膀,想到了原谨那张帅脸,又收了回去,反而严厉叮嘱她道,“好好演戏是演员的本职工作,不要想着走捷径。之前那位面试过你的副导演,品行不端,已经被我开除了。” 段意脸一阵红一阵白,低头嗫嚅了一声,“我不会再犯错误了。” “圈子里,也并不全都是色鬼、坏人。安心演戏,还是能够发光的。”张谋并不想她把圈子看得太黑暗了,不然她一直钻研那些歪门邪道就失去了表演的本心,反而没了灵气。 “谢谢张导提点。” “你是个命好的,要珍惜。”张谋想到原谨,悠悠叹了一口气。 段意不知其真实意思,低低“唉”了一声。 张谋拿着剧本,和另两位女工作人员一起走了出去。走的时候,还贴心为她关上了房间门。 段意呆呆坐着,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幼稚极了。 那时候的她,为了成名还真的是疯魔了。 好在她没有踏出去那一步,不然真的是她人生洗不干净的黑历史了。 她这么一培训,就是四个月。 等她培训完,打磨好了自己剧本的张谋直接让她进了组。 她在表演方面真的是具有天赋的。穿上了专门定制的衣物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像是那个朝代的人,剧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去。 这戏拍得顺利,不到三个月便杀了青,速度快到工作人员都不敢想象。 张谋却还觉得时间花得多了些,因为这剧本就是为段意本人量身制造的,五分之三的时间都在拍她本人。 不得不说,张谋眼光毒辣。 段意主演的新片上映,竟在某专门的影片平台获了9.5高分。 段意这位新人,瞬间被炒得火热。 与此同时,她的过往历史也被扒了出来。 娱乐媒体意外挖掘到她与影帝原谨曾经是情侣的八卦后,各大新闻平台都贴满了两人的照片,这段曾经的恋情被宣扬得人尽皆知。 她的黑料也被人高价爆出:为了出名,曾经主动对副导演献身。随着黑料爆出来的,还有她当天的偷拍视频。视频里的她,解开了长裙前面的纽扣,而后房间灯被熄灭。 对于一个刚出名还没有形成自己粉丝群体的新人女演员来说,这样的黑料足以让她不能翻身,段意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原谨站出来为她澄清,是她个人没有想到的,也是娱乐媒体没有想到的,更是爆料的当事人没有想到的。 段意看着娱乐新闻中,身形笔挺,棱角分明的男人面对着一众娱乐频道的话筒,解释着她当天去快捷酒店是因为与他相约,但他顾忌名气害怕有狗仔偷拍,在门口抽烟多等了一会儿,她进了房间后发现不对劲哭着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各自家。 他同时附上了酒店当天的“完整版”视频。 还真的如他所说。 风向一时间就变了。 关了电视机的段意,心情复杂! 她一直以为她这件事做得隐秘,不会有人知晓,可他却全程知道,甚至她还没到快捷酒店,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脚下一只又一只的烟头,提醒着她,他知道她进去要做什么! 可是他,竟然都没有进去阻止! 他没有! 若是她当时真的鬼迷心窍,他…… 她苦笑着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帮了她不是吗?! 与此同时,黑屋子里,满口烟渍的老男人蜷缩在角落,嘴里一直嘟囔着,“别打了别打了,照片我都全删了。我知道你们是段意雇来的,我现在知道她有靠山了,以后不敢了。” “段意的,就只有一个身影,根本就无所谓。我们在意的是你之前所拍的那些,你全部给我们删掉!”黄毛、紫毛、绿毛、白毛的青年男女,一人上去又给了他这个老东西一脚。 “恶心,不仗义。事情不给人家办,还偷录这种小视频,你都是五十多岁的老骨头了,都抱孙子了,知不知羞啊!”有人往他脸上吐了口水。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删,马上就删。”有人把他手机扔给了他。 “别想着报警,你这种乐色,警察更恶心。对了,你这样的行为也是违法的呢。要是泄露出去啊,我们背后那些人定然告得你倾家荡产。” “嗯嗯嗯,我知道的,是我先犯了行规。”老男人的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片刻后,他拿起手机,对众人讨好笑道:“我都删完了,相册里,云盘里都没有了。” “哦,你还算挺乖的。”众人似笑非笑夸了他一句,而后对他又是一顿暴揍,“你特么以为拷贝优盘就没人知道了?你老婆已经报警了!你家里人对你唾弃不已!你啊,以后还是不要这行混了!” 老男人吱吱哇哇叫起来,已经顾不上疼痛了,只想着怎么挽回家庭。 当初穷困潦倒,不得已当了上门女婿的他,能混出点名气没少靠老婆家里的帮忙呢。 知道这件事前因后果的张谋,特意用自己私人手机给段意打了电话安抚。 其实,这事儿若是没有原谨站出来,他也可以帮她搞定。 副导演借着他的名声搞了圈子里那么多的小明星,还敢偷录视频,他知道都气死了!恨不得搞死那个狗东西!妻离子散,也是给那个狗东西的教训。 只是,圈子里的陷阱还多的是,她这次有人帮,下次可就没有人帮了。 就看那时候风头无两的九亿姐,偷税漏税的事儿被有心人爆料出来,好几年都没能复出,现在都还在挣扎的边缘。 还有演技不错,名声也不错的孙超夫妇,因为诈捐的事儿,一直都被扣锅,现在的国民好感度都上不去。 所以啊,该她成长的还是得她自己学会成长,一直躲着是长不大的。 嗯,他的这通电话呢,自然也不是白打的。 他帮了她呢,正好找亏欠自己的原谨,友情出演自己下一部戏的男二,给他推一推新发掘的新人。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8) 俞瑜最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刚刚知道原谨与新近大火的美艳谋女郎段意是男女情侣关系,气得要命的时候,随后被娱乐博主爆料称她早前出席活动穿的仙牌高定礼服来源不正当,还称,品牌公关直接联系要求删除有关她穿高定礼服的内容,引起网友热议,导致不少网民都来她的微博留言打卡。 现在,她随便翻一翻自己微博,下面的留言都是: “当时自信满满,现在尴尬不尴尬?” “尴尬啊,太尴尬,我都为你抠出三室一厅。” “唉,没有钱就不要装了,随便穿穿小品牌不好吗,干嘛这么丢人。” “丢人都丢到网上了!” …… 按常理来说,明星穿的活动礼服来源一共就三个渠道。 一种是品牌方直接提供,比如品牌代言人之类; 一种就是造型师提供,大牌造型师可以借到不同品牌厉害的服装,比如mixwei和闵塔鲨就帮不少明星借到了超季礼服; 还有一种就是土豪买家,自己购买品牌服装,比如有金主力捧的大明星某甜,此前参加活动的高定礼服都是个人购买。 这些渠道都是她与网民们知道的,她与经纪人小白仔细一排查,就查出是造型师娜娜搞的鬼。 娜娜也很直接承认是圈里有人看她不爽,特意给了钱让搞她,所以自己通过不当渠道拿到出席活动的礼服,让她在网上大型丢人。 她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想不清楚她惹了圈子里哪号人物。 当然,她也不会让娜娜好过的,至少娜娜在圈子里是别想混了。 经纪人小白为了给她扭转形象,也是没少花心思。而后呢,爆出的事情,让他头发都差点愁白了。 “影帝为了上位,主动求富婆包养,抛弃陪伴自己多年的女友。多年后,女友进圈成谋女郎,演技并不比他差。”这条新闻是在瞬间被顶上热搜的,要他相信背后没有人操纵,还不如让他去撞豆腐。 张导的新戏他也看了,段意演得的确不错,听圈里的风声,她很有希望被封影后呢。 这时候,原谨与她这时候被传出来,岂不是让原谨名声扫地。 背后的心,真是其心可诛啊!对原谨得恨成什么样啊!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瓜,这事儿不会就是段意为了炒作自己爆料的吧?! 他赶紧找中间人,想要约段意出来说和说和。 段意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当然是想要报复原谨,可她现在脚跟都没站稳呢,才没有这么蠢自爆料呢。 再说,顶上去的热搜写的那些事儿,太多都是假的。 原谨那时候与她同居,房租水电都是原谨自己出的呢,衣食住行的钱也是原谨给花的,后面原谨还砸锅卖铁买了二手房写在了她的名下;原谨几次陪她去医院检查的也是胃病,瞧瞧八卦新闻写成什么了,说她为原谨几次打胎,现在已经不能生;还有什么原谨大男子主义,不让她出去工作,让她在家当黄脸婆…… 她都看得有些生气了! 重点不该多放一下在原谨与富婆的事儿上嘛,一直挖掘与她之间的那点子陈年旧事干嘛! 小有名气的她,带着墨镜坐在咖啡馆,与小白面对面聊天。 原谨的经纪人小白,在原谨刚进娱乐圈的前两年,她见过几次的。那时候的他,脸上的胶原蛋白比现在多多了,一张脸又粉又嫩,所以才得了小白的名号。 小白对她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时间真是最好的东西。 那时候的她,还带着点自卑,现在大火的她,气质容貌完全上了一个台阶,与以前判若两人了。 要不是,她眼神中的那份熟络,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认错了人。 可他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劝的还是要劝。 原谨是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他不可能眼见着被别人给毁了。 小白一直苦口婆心劝说她,不要再自毁前程,想红没必要踩低原谨……段意忽然有些倦了。 她低头一直玩着手中的咖啡勺子,也不说话,一直听着他说原谨这些年的不容易。 沙漠拍戏,被导演估计错了时间,被埋在流沙中的他差一点窒息; 出演禁毒大片,为了演好最后注射死的一幕,真的注入了药水,差一点心率骤停; 离开她这些年,没有和任何女明星传过绯闻,也没有去过夜店乱搞; 入睡障碍,每晚都要吃褪黑素; …… 今年体检蛋白质不足,免疫力下降…… “小白,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事情都这样了。”她用勺子敲了敲咖啡杯。 原谨想要出名,光靠人捧,自身没有实力,有用吗?他不付出点什么,不拼命去演戏,会有今天的地位吗! 所有的选择,都是原谨自己做的!没必要让旁人为他抱不平。 “段意”,小白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又是一顿劝,“这些年,原谨过得也不好。他真是拼了命来演戏的。你和他的事儿,就算他对不起你。可你刚刚出黑料,他还是拉了你一把的,没必要对他这么狠。” “小白,我真的没有爆料。是,我的确恨他,恨他当初抛弃我,恨他当初不择手段,但我真的没那么蠢。”她忍不住苦笑,“你再好好想想,我刚刚才出了黑料,是他以情侣之名帮我澄清的。现在又出他的黑料,说是他为了出名抛弃我,那这是不是就与他之前为我所澄清的事形成矛盾了。” 小白后知后觉,她说得对啊。 原谨前脚以情侣之名,澄清了她的黑料。 现在,爆出来两人其实早就分手,而且还是极其不体面那种,这不是反向告诉网民原谨之前所用的情侣名号是假的。 这背后的人,是要原谨、段意一起搞啊! 那,谁这么恨他们两人呢! 他端起冷了的咖啡,一口喝尽。 “我还有事,先走了。”段意把两张红钞票压在了咖啡杯底下,面无表情地拎着小包包走了出去。 小白望着她婀娜的背影,再看向桌上的红钞票,忽然感叹她与原谨天生适合这个行业。 外形条件好,气质佳,客气、礼貌、理智,没有情分。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9) 段意走出去好远,一直上了出租车,缓慢开始哽咽。 她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小白在说原谨曾经经历的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听得眼眶都红了。幸好戴了墨镜,遮挡住了她眼中情绪。 演戏而已,非要把命给搭进去,就像是疯子。 因着这份不赞同,后来的她,演戏多了分寸,塑造的人物也更加的立体。 所有的事情,解决得很简单。就是拿事实证据出来反驳。 当她在新开的微博po出自己以前去医院检查的病例,po出曾经保存的与原谨共同生活留下的票据,善良po出了与原谨分手而后复合的时间证明,迅速打脸了造谣的八卦媒体。 新成立的工作室也发声明,将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之前转发热闹的自媒体多少安静了一些。 原谨这方,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好像是事不关己。 眼见着段意是个硬茬,碰不得了,八卦媒体们开始深扒他与富婆交往的事儿,原谨也任由着他们去。 八卦媒体们越扒越觉得不对劲,原谨这个人居然比面上展现的还要完美。 他私底下竟然背着媒体们做了这么多的公益:沙漠种树;捐赠小学;资助家境贫困的大学生;建养老院…… 挖着挖着,谁也不关心他与富婆的事儿了。 这时候,与原谨传绯闻的富婆站出来了,在媒体面前承认两人的确是有过那种关系,但是在原谨与女朋友分手的时间段,后来她恶心原谨技术不好,就踹了他。 八卦媒体一对比富婆样貌,再对比原谨,对原谨生出了不少同情心。 同一时段,更多的当红小生也被爆出被富婆包养、脚踏几条船、隐婚生子的各种丑闻。 原谨这事儿啊,当事人也没追究,和富婆之间算是两相利用,反而就轻拿轻放了。 周末,原谨与富婆姐姐约在了专为特权人士特供的私房菜馆,两人举杯端盏,相谈甚欢。 富婆拽了拽手上的宝石戒指,笑得大气,“现在的你可比以前的你,有魅力多了。换了现在的你啊,我可真舍不得放手。” “贾老板说笑了。你现在身边陪着的哪个新人不比我好。”原谨笑着碰了碰她的杯子。 “嗯……”她摇了摇头,满脸的惆怅,“都让人不开心啊。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点的吧,跟你一样,翅膀硬了就想飞了。这些年啊,我这日子也过得苦啊。” “贾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幽默。”他主动给斟满酒杯。 富婆努了努嘴,也知道今时不比往日了,现在的他名气有、流量有、演技有、口碑有,不是自己能动的,虽然有些眼馋,为了利益,还是放弃了。 “不谈以前的事了,谈谈新合约吧。” 这也是分开多年后,她出来与他吃饭的最重要目的。 “好啊。”原谨让身边的工作人员把灯给调亮了一些。 富婆望着他在灯光下英俊深邃的五官,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她第一次见原谨,是在一个酒会,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为了得到他,她可没少给他挖坑。 那时候,他那个女朋友,呆呆傻傻的,看起来就不太漂亮的样子,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他不愿意分手。 没有办法,她只好用了一点非法手段,让他背了六百万的巨额债务,这才让他投入了自己怀抱。 唉……就是可惜啊……才一年,他就把这六百万给还清了,从她给布置的金窝搬了出去。 她本来以为他会去找以前的女朋友复合的,结果没有。 后来,她身边的新人多了,她也不在意了。 只是啊,一眼心动的人,再次见面还是想拥有。 谈完合约的她,往后一靠,眼神魅惑,“你真的不打算与我再续旧情?” 殊不知,她这番作态看在原谨眼中,就像是猪八戒照镜子越看越丑。 出于绅士风度,原谨只是温和从容地摇了摇头。 没有出口的话是“我们之间就没有过旧情”,如果真要说有什么,那也是“逼迫和困窘”。 “唉,真是可惜了。”肥硕的大手抚上了他的下巴,他沉着脸侧开了。 “真没有意思。一点都不像以前了。那时候的你……”她挑了挑眉毛,故意欲言又止。 “该回去了。”原谨起身,并不打算与她玩回忆的戏码。 “真是没人情味。”富婆脸一横,面上的肉使劲抖了抖,压在凳子上的肉手往下一沉,椅子与地板间摩擦出声。 桌子上摆好的菜,早就冷了。她也没了胃口。 早已走出包间的原谨,开车去了段意现在居住的公寓。 开门的星星,见到原谨这张帅脸,有瞬间的失神,而后直接把原谨人给扯了进来。 搞笑的是,她扯进来以后,迅速反锁了房门,对着浴室里的段意大吼,“美男,来了美男。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段意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找自己,心里又怨又气,还是裹着浴袍出来了。 他们此前已经坦诚相待过许多次了,她没有必要在他面前装清高。 如果说时间赋予自己的是稳重,那么面前裹着浴袍的姑娘被时间宽厚的则是气质。 现在的她,与以前的她,气质完全判若两人。 “看傻了?”段意忍不住讥笑他。 原谨却诚恳地点了点头,“是的。” 一时之间,她心里的火还不知道该怎么发。 坐在沙发一旁的星星,后知后觉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网上疯传的影帝!用生命演戏的那位影帝! 她拿出手机搜索这位影帝的新闻,却跳出了不少室友的照片。 她手指快速翻动,看到两人多年以前是情侣现在已经复合的八卦新闻后,顿无生趣。 帅男人与她是无缘的,在她出生没多久,她老妈就找算命大师算过了的。她也该信命了。 “我来找你没别的事,就是想谢谢你。” 段意当然知道他谢的是什么,心里却很不得劲,“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也该回去了。”原谨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这是一双清丽却又灵动的明眸。 以前的时候,眼中映着的都是他的影子。 时隔多年,他仍然清晰见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其中。 女人的报复啊,都是出于真心的爱啊。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10) 原谨离开,星星立刻拽着室友八卦两人以前真实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大概是心中的确苦闷吧,段意把两人之间所有的故事一五一十对她道来。 听完,星星刚想吐槽原谨渣的时候,脑中不自觉浮现他那张真实的帅脸,又不自觉原谅了他。 “我好羡慕你哦,拥有他最纯真的那几年。”说的话,都是带着醋味的。 姐妹,你的三观呢! 段意很想摇醒她! 殊不知,她的三观早就跟着五官走了。 夜晚,躺在床侧的段意,静静回想这段时间所发生的的事情,生出了不少的感慨。 隐隐有些赞同室友所说的“拥有论”。 他纯真明媚的少年时光,也是她最自卑的时刻。他依然呵护着她,照顾着她,体贴着她所有的敏感与小情绪,直到他突然的“变脸”。 那些日子,她回想的感觉是幸福而又惊惶的。 现在的她,仍然隐秘觉得自己那时候是不配他的。 豪华私人公寓。 内心苦闷的俞瑜,纠结了许久,最终打出了深夜电话。 恰好没睡的原谨,握着震动的手机,浓密的眼睫毛眨了眨,选择了接听。 俞瑜没想到他会接,却又高兴他接了,怀着这般复杂的心情,开了口。 “前辈真的和段意……姐姐复合了。” “嗯。” “段意……姐姐心里没梗吗?毕竟……”她是故意说这种话的。 她就是不想看着他们俩开心。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坏,就像是电视剧里恶毒又坏心的女二在挑拨男女主感情。 “她心里当然有梗。我今天刚去找她呢,还生我的气呢。”原谨提起“她”的时候,语气明显要温柔。 俞瑜卸了妆的小眼睛眨了眨,情绪有些泛滥,“原谨哥,你就非她不可吗?” “非她不可。” 握着手机的手一软,她往床头倒去,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已沾湿了一片脸颊。 “好好休息,你的事儿小白会给你解决的。” 她已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选择了挂断通话。 原谨把手机放到一边,眼神平静。 这些年,他独自在圈子打拼,已经不知道接了多少这般的电话。 他一直坚守着自我,为的就是那份初心。 两个月后,张谋又创作出了好的剧本。 他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让最近媒体炒得火热的原谨与段意这对情侣来出演自己这部戏的男女主角。 他本就是段意的伯乐,他的邀约,段意虽然觉得有些为难,还是应了下来。 原谨却是过了好几日才给他回复的。 他也不着急,也不生气。 毕竟,这部戏里,加了好几处与两人有关的情节,不是谁都有勇气面对曾经的。 年底,金鸡奖颁奖晚会举行,段意这位新人以黑马姿态杀出,捧回了影后的奖杯。因为她的表演灵动,也被媒体称为最有灵气的影后。 预想要在圈子里努力许多年才能封后的她,在颁奖晚宴上激动洒泪,发表的获奖感言,感动激励了不少还在圈子里苦苦挣扎的年轻人。 同在颁奖晚会上的原谨,毫不避讳摄像机,用自己的手机为她拍上了一张照片,并快速设为了自己的手机屏保。 同样在晚会现场,且被安排坐在原谨右手边的俞瑜,偷看到这一幕,心中酸涩,有些委屈自己怎么没有遇到原谨这般好的人。 摄像机镜头下,原谨的一举一动都清楚明白。实时直播的晚会现场,他的一举一动甜到了不少电视机外的观众。 同时喜爱他与段意的粉丝,快速为他们两人在微博建立了专属的超话,且有越来越壮大之势。 晚会结束,原谨与段意马不停蹄赶回剧组。 两人对演戏的这份心,看在张谋的眼中,很是欣慰。 段意一直都以为与原谨演戏,她会憎恨,会厌恶,会忍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甚至会忍不住歇斯底里。 站在镁光灯下的她,却一反常态地冷静与客观,她甚至开始审视自我情感。 这部戏中,不少情节都是她与原谨曾经经历过的。与原谨重演的时候,她忍不住多增加了一些细节。 比如今天所演的这场戏,是男女主角误会多年后在街上重逢。 剧本中要求她演出不可思议、惊喜、仇恨、愤怒的一连串情绪,她却私自加入了下意识不敢抬头确认的动作,与眼神中一闪而逝的迷茫和不知所措。 哪怕,“她”已经成长为了瞩目的人,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依然和以前那般,是有着自卑的。 和自己预想的不怎么一样,张谋本想喊“咔”的,转念品味了一下,觉得她这番表演更加生动且富有生活细节,继续看戏。 男女主角重逢的戏演完,是两人新的交集,而后是解开误会——双方决定复合——选择原谅过往旧事,搬到一起居住。 最后这幕戏,景搭得简单,就是室内。 穿着居家服的女主,搬出洗衣服的大盆,端了小凳子坐在卫生间门口,熟练打开了水龙头。 阳光从她面前洒到身后,把她笼罩在金黄色的光彩之中,为她的侧颜增加了一抹圣洁。 她挽起衣袖,浅笑着弯下腰,把双手浸入温水之中,一拉一提一按,衣服在搓衣板上留下白色的泡沫痕迹。 外出买早餐回来的男主,把豆浆油条放在盘子中,端到了餐桌上,又转身进了厨房,处理起昨晚买的一袋地瓜。也是她最爱吃的地瓜。 他先是不厌其烦地用手撕开地瓜的皮,然后冲洗干净,把地瓜切成整齐的方块放入果盆里。 “洗好了吗?”他拎着双手,探头出去问。 “洗好了。”端着衣服走出来的她,径直去了阳台。 他也进了阳台,两人笑着把衣物一件一件晾了上去。阳光在两人身后投下交缠的阴影。 安静吃完早餐,或者说是午餐,两人默契进了房间睡午觉。 她先醒过来,想到阳台上晾晒的衣物,静悄悄踮着脚尖走了出去。 阳光明媚而又温暖地照亮了整个阳台,微风阵阵吹拂过来,晾晒的衣物轻轻荡漾。屋内,衣物的影子也跟着变长变短变长。 她忽然蹲了下去,泪流满面。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11) 婚礼现场。 证婚人张谋被请了上去念词。 工作人员事先给他准备了一张纸,他扫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感情,随手给丢到一边了。 上了台,他拍了拍话筒,说起了与原谨在杀青宴上的事。 他平时对待工作总是严肃的,身边人很少见他用这么活泼的话语,被他逗得前俯后仰。 一时间,他竟然还抢了两位新人的风头。 “原谨啊,为了与新娘复合,出演我的影片的时候,不要片酬,只求给段意一个试镜机会。你们说,这样的好事,我会不答应吗!” “后来,我看了段意的试镜视频,眼珠子都是亮的,后悔没早点发现她,让她当我那部民国戏的女主角。我一向爱惜人才啊,当即就决定为段意量身打造新戏。” “原谨知道以后啊,当时就端起红酒杯子,轻轻碰了碰我的,笑容痞里痞气的,对我说‘张导一定不会失望的’。” “我呢,端起红酒杯子呷了一口,皱着眉心跟他说,‘我觉得你还是欠我一个人情’。” “我当时心里想,这洋酒就是比不上我们中国的白酒,太特么难喝了,就像喝……唉……一言难尽。原谨这人呢,人精啊,当即就说改天请我喝他们家乡最出名的酒。” “嗨!我一直在等他什么时候单独请我呢!谁知道啊!我喝他这顿家乡的酒啊,等到了他的婚宴!反倒让我折了份子钱。” 哈哈哈哈。台下的人都笑疯了,纷纷把视线挪向原谨所在的方向。 原谨欣然握住了新娘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大家今天都吃好喝好啊。当然,份子钱可别忘了。” 哈哈哈哈…… 接地气的话语,让现场气氛更加火热。 新近大火的俞瑜,下了轿车,几个助理前呼后拥跟在了身旁。 她走进了私厅,瞥了一眼落地框上的新郎新娘照片,放下手中红包,又匆匆离开。 新娘出道不到两年,仅演两部片子,第一部被封中国影后,第二部被封国际影后,这样的运气与实力她本人都没有。 自然,原谨这样的好男人,也不配她拥有。 有时候,她真想认命。 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身后,她根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只能一往无前地继续走。 台上,新郎还在念着结婚誓词,新娘不时抬手拭泪,台下的观众也颇为动容。 “我这一生,着实算不上伟大。甚至算得上无趣。” “最伟大的作品,是我与爱人复合以后所演。她是我的灵感缪斯,她是我的一切。” 热烈掌声响起来,原谨把美丽的新娘拥入怀中,冷静却又克制地亲吻她的鬓角,眼中一片湿润泪光。 新娘眼妆都哭花了,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肩上,微微颤动的肩头看出她心情并不平静。 台下观礼的经纪人小白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结婚前夜,他曾经约新郎出去喝酒,问新郎以后的打算。 新郎收起痞气的嘴脸,很坦然告诉他,结婚后不准备再演戏了,想转型做幕后,一心一意培养妻子。 他当时就反问新郎,新娘真的不在意以前的那些事情了?就不害怕新娘所做的一切是报复? 这样的事儿,圈子里也是有过的。最后,两方都落得惨淡收场。 再者,之前新郎黑料被爆的事儿,他这位经纪人越想越觉得与新娘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当时还劝新郎,不要把心力都花费在别人身上,永远要关注自己本身。 新郎温和笑着,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 “爆料人是我自己。” “以往的那些事情,始终是一颗隐形炸弹。与其被其他人爆出来,乱写一通,没有转圜余地,不如我自己来。” “不破不立。” 真诚希望这对历经世事的新人能够幸福。 婚后的日子,比段意想象得要幸福。 原谨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这让她根本就不用动脑筋。 被宠得像个孩子的她,眼神较以往清澈许多。 为安然享受新婚的快乐,她专程停工一年,推拒了所有送上门的戏约。 段意父母,是在两人低调结婚三个月后,偶然看新闻才知道两人已经破镜重圆的。 两位父母,没有一点兴奋,忧心忡忡在客厅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段妈妈便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把原谨带回老家。 接到父母电话的段意,有些许慌乱,侧身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睡的男人,低声道:“最近忙,改天。”随后,她挂断了通话。 段妈妈握着手机,面上一派严肃。 在女儿与原谨分开以后,她对女儿是三令五申,让她不要再回头了。可现在,是怎么回事儿!女儿竟然背着他们悄悄与原谨结婚了! 婚前犯错的男人,就像是吃了屎的狗,以后还是要吃屎的,拦都拦不住!这个傻女儿啊! 没得办法,两位老人只好收拾了衣物,买票来北京。 起床便钻进厨房的原谨,好像一点都不知道早晨的那个电话,他依旧是温和地、宠溺地为自己的新婚妻子做了最爱吃的肉饼。 段意坐在客厅里,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 估计他的那些粉丝,都不会想到他洗手作羹汤的煮夫模样。结了婚的他,却是每顿都钻进厨房,为她准备各种喜爱吃的。像许多年前,她在厨房中为他忙碌那样。 “来,热乎的,吃吧。”原谨端着肉饼出来,又钻进厨房为她鲜榨橙汁。 “原谨。”她忽然叫住了他。 “嗯?”他扭头望她,眼中映出的是穿着碎花裙的她的身影。 她顿了一瞬,大大的笑容从眼中绽放,罕见撒娇道:“我今天想喝鲜榨梨子汁。” “我下楼去给你买鲜梨。” “嗯。”她低头轻咬肉饼。 她答应他求婚的时候,他眼中的喜悦与惊喜并不似作伪。 与他结婚以后,她成功得到了他的银行卡,他名下的所有财产,还掌握了他签阴阳合同,工作室偷税漏税的证据。 他是如此的信任她,对她毫无防备。 她真的要因为以前的还残存的恨,完完全全毁掉他吗? 门被轻轻带上,晶莹泪滴坠入盘中。 她忽然哭得像个孩子。 设定二十七 不择手段的影帝(番外) 半个月前,段意父母千里迢迢从老家来到这里,盘问了女儿与原谨不少事情。 好在女儿与原谨“恩爱”,二老看在眼中,记在心间,待了不到两个星期即自行离去。 最近,段意发现,原谨总是在深夜悄悄起床,把自己给关在书房,不知道做什么。 她出于好奇,在原谨书房装了针孔摄像机。 这时候,本打算停工一年的她,再次收到了张谋导演的剧本。 这次让她出演的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角色,是一个全心全意为家庭付出的女牧民。 现在的女明星、女艺人,哪个不爱俏,扮个丑也仅仅停留在戴个黑框眼镜、脸颊上点点雀斑的阶段,真心要演好一个灰扑扑的女牧民,光是外形上就要吃不少苦。 她是有几分犹豫的。 犹豫的不是吃苦,犹豫的是演不好这个层次性分明的角色。 女牧民生活在荒茫草原上,喝水都要去几里路外挑,骑马放牧割草是她日常的生活,她还要照顾因为打井残了双腿的丈夫,有轻微智障的儿子与刚刚会走路的女儿。割草路上晕倒,被送去医院,检查出腰椎劳损,也不敢住院,第二天继续出门干活。 她可以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中期儿子重病,她不得已卖掉家中一半的羊付医药费。这个家摇摇欲坠之时,她选择与丈夫离婚,却不是为了自由,而是为了找个新的男人与她一起照顾丈夫、儿女。 后期,好几拨男人上门提亲,她根据条件选择愿意照顾自己丈夫与儿女的男人,丈夫却一次又一次被抛下,甚至为了不拖累她选择割腕自杀。她最后狠下心,不再嫁人,只安心守着这个家,这对儿女。 是原谨,仔细与她分析了这部戏的情感变化;是原谨,极力鼓励她接下这部戏;是原谨,找了几个g的与牧民生活相关的资料影片与她一同看,一同写心得体会。她最终才敢下定决心接的。 她一进剧组,又是半年。 期间,原谨来探班,望着带着头巾,满面高原红,身形结实丰满的她,笑着给了一个大拥抱。 那个拥抱的力量,不仅是当下,是后来以至年老,她都清楚记得的。 她在剧组封闭演戏,不知外面已经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比如,着名影帝原谨与某集团签订阴阳合同,偷税漏税事件被爆料,被行业封杀。 比如,某集团为了自救,拉了不少其他明星艺人垫背,反而被破产。 比如,某位曾着名影帝突患不治之症,医院独家透露只有三个月好活。 她从剧组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她没有给原谨打电话,因为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在辽阔的大草原生活了半年,体验了“托娅”这个伟大女性的一生,她的心胸也跟着开阔。 她觉得自己婚后的那点小心思有些可笑,她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就应该忠于家庭。 她已经打定主意,与原谨好好生活。 以前的他们,错过了太多了。 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仿似做贼般的举止,与迫不及待的心情,让脸颊飞上了红霞。 她有些庆幸,婚后选择的住宅注重私密性,不然,现在的她要是被邻居望见,定然以为是小偷。 门锁开了,她轻手轻脚推开,客厅没有人。 这个时候,他也不该在客厅的。 他应该在卧室,或许书房? 她来不及关上房门,放下行李就往卧室小跑而去。 卧室空无一人。 实木地板上灰尘遍布,留下了她的浅浅脚印。 她极为平静地往书房走去,书房的门没有上锁,她轻而易举打开,里面也没有人。 像是被什么巨物猛然撞击了一般,她缓慢地扶住了墙,给原谨打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她几乎是仓皇地读取了书房针孔摄像机录下的视频,视频里,穿着睡衣神色却一丝不苟的男人,沉默地在电脑上打着字,手指如永不停歇的纺车一般不停动着、动着,每次都好几小时才停歇。 生活中许多被她忽略的小细节,如走马观花一般从她跟前展现。 原谨每天入眠前多吃的药物;原谨每天都必须喝的中药;原谨那总是白得似雪的皮肤…… 手机铃声响起,她颤着手接通,小白极力压抑悲伤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他,于今日下午七时七分,闭上眼睛。” 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头皮,她缓缓蹲下了身去,破碎的泪光四处飘散,偌大屋子只听到她不停喃喃的声音:“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前不久,他还来剧组探过我的班呢。” “你是他唯一的亲属,他的身后事,需要你亲自过来处理。”小白挂断了电话,给她发送了医院地址,大掌盖在了面庞上,使劲抽泣了两声。 在这圈子里沉浮多年,他见过许许多多为了成名不择手段的人,早就懂得怎么保护自己。 他却从未见过原谨这般复杂,却又干净、纯粹的。 从医院出来的段意,手捧丈夫遗物,往河边走去。 小白担忧望着她远去,眼神却警惕着四周。虽然他和医院已经协商好对原谨死亡一事保密,可原谨毕竟当过影帝,难保有不良媒体记者混进来找新闻。 三月的春水,正是动人的时候,鸭子在水上浮着整理自己毛发,垂柳招摇着手,多了几分春趣。 一身黑衣的她,坐在了长凳上,阳光扫过她的侧脸,清晰可见她面上的浅浅绒毛,凭自添了几分圣洁。 她打开了原谨的手机,翻看着他这大半年的生活记录。 一片白的相册中只有一个有他出镜的视频。 手指颤抖了一瞬,心也随之颤抖了一瞬,她点了播放。 “我知道你还没有放下心中怨恨,还在恨我。我也知道破镜粘合一起难以回复如初。我没有什么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开心顺遂。” “你狠不下心去做的事情,我都帮你做了。” “你的三十岁生日快到了,我推算是赶不及了。所以,我把毕生的灵感都写成了剧本,三十岁的你可以出演的、四十岁的你可以出演的、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的,我都写了。作为你的生日礼物。” 视频中,男人头发齐整,面庞依旧帅气,眼神中一派温和、宠溺,枯白的嘴唇却不见半点血色。 设定二十七 段意(番外) 她最终把原谨的骨灰带回了老家盐城,洒在了父亲曾经为她出生所种的红杉树周围。 “回家吧?”陪着女儿前来的段妈妈,眼眶刚刚红过,见着女儿呆呆坐在树下,忍不住又红。 “妈,我想在这里单独坐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她抓了一把土握在手心,仿佛这样可以感觉到某人存在的温度。 “意意,原谨已经没了。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得勇敢活下去。”段妈妈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可怜的女儿的头发,望着痛苦弯腰抱膝的女儿,颤抖掉着眼泪收回了长了皱纹的双手,极力忍耐道,“我回家去做饭。你过一会儿就回来哦。妈妈和爸爸在家等你吃饭。” “嗯。”瓮声瓮气的声音,好歹是回应,让掉着眼泪的老人好受了许多。 段意背靠红杉树,抱着膝回忆着与原谨相识的点滴。 她与原谨都出生于这座边陲小城,却是在去大学报道的火车上第一次相识。 那时候原谨,脸嫩得能掐出水来,看人的眼神却清澈如小鹿,说话也细声细气地,斯文得不得了。 她第一次离开这座小城,父母为了锻炼她,狠着心让她一个人拎着行李离开。实际上,她前脚离开,父母则悄悄跟在了身后。 她那时不懂父母苦心,只觉父母狠心,也不晓得父母就跟在后面,边推行李边掉眼泪,在火车上都还在哭。 有着小鹿眼睛般清澈的大男孩儿问她位置的时候,她仓皇抬头,眼皮都还是哭肿的。因为高中时期学习过猛,面上长着的青春痘张扬着爪牙,也还没往下退去。 男孩儿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往后退了半步,过了好几秒才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橘子放在了她怀中。 “吃点甜的,你就会快乐了。”男孩儿咧着一口干净的大白牙,眼神干净,话语温和而又具备力量。 她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目光,也不再哭了。 她上车的时候,一直在哭,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坐错了位置。她把位置还给了男孩儿,男孩儿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坐,随意坐在了她身旁的空位之上。 她这才认真打量他,他只背了一个简单式样的书包,提了一个装橘子、矿泉水的废旧帆布包,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行李了。直到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男孩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一直都是好心人资助长大的。 因为一只橘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攀谈起来。 她才知道他们所要去的都是同一个城市,北京。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跟在身后的父母,见她第一次接触异性,心情有多担心多复杂。那时候,她已经与男孩悄悄谈恋爱两年,官宣一个月了。 因为男孩身世的原因,她的父母对他倍加疼惜,经常嘱咐她不要欺负人家,好似她才是儿媳妇。 好在父母是支持的,因此,这段恋爱,他们谈的低调又美丽。 她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都给了他。 当然,她也得到了他最美好的年华。 美好的东西,似乎总是容易被上天嫉妒。 就在他们即将准备结婚事宜的时候,她发现他劈腿了,对象是一个只有钱,其他什么都没有的老女人。 段意停止了回忆,擦了擦绯红的眼角,起身去摸红杉树的树皮。 “本来是打算给你生个可爱的女儿的。你以前跟我说,你最喜欢女儿了。我也想好了,女儿生下来,一定要培养成你这般优秀大方的模样,可不能像我,自卑又不大方。” “我最后还是没能抵住压力。你该知道的,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有多深,恨也有多深。我当初以为你是故意背叛我,故意羞辱我,所以瞒着所有人,让你一直都渴望有的可爱女儿失去了生命。” 被她一直压抑在心中的密事,此时缓缓道出。 迫使她真正走入娱乐圈,迫使她疯魔一般要成名的,是她本可以光明正大成为一名母亲,却又失去这样的机会的愧疚与愤怒。 “在国外那几年,我总是不敢睡得太沉。因为,每次梦中,我总会见到你与我的女儿,甜甜笑着伸手要我抱。” “我真的承受不了这样的心理压力了。” “我本想把你也拉入地狱,让你承受这般的滋味。与你再次相见,发生的所有事情却让我根本顾不上旧事。”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你永远不知道到来的是美好还是意外。 她郑重拥抱了一下红杉树。 当作拥抱过去的那位爱人。 所有的恨意,随着人的故去湮灭,留下来的是绵长的爱意。 她坚定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余下的人生,她要照顾好两位老人,要好好演戏,不辜负所有爱她的人。 原谨那般了解她,为她所写的剧本自然是最适合她的。 她每出演一部,她就拿一个影后。几十年过去,她的影后已经拿到手软了。 已经不再年轻的她,没有跟风圈里其他同龄女星拉皮、整容,选择了自然优雅地老去。 在业内已经有自己地位的她,可以自由选择剧本,或者自己创作剧本演出,她却关注起了年轻一辈的新锐导演,主动出演其剧本中女主角相依为命的外婆一角。 江南之乡,青石板路,流水潺潺,青春明媚的少年与少女一前一后在石桥走过。 彩色的光晕在天空散开,在两人身上投下光影,年老的她,窝坐在房门前,任由阳光晒着僵直的骨头,慈爱呼唤着两个孩子的名字。 “奶奶~” “奶奶~” 少年与少女飞奔着往她跑来,她抬眸注视着他们,却无意间望见两边被风带起而飘扬的衣物。 她微微眯起眼睛,想起了年轻时候曾经出演过的某部影片。 同样也是一个大晴天。 她睡了午觉,早早醒来,起身去到阳台,看见晒着的男士外套和女士的连衣裙同样在风中飘扬,而它们投射到地板上的影子摇曳纠缠,让她联想到了一生一世之类的词语。 所以,她当时在戏中忽然蹲了下去,泪流满面。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1) “原谨,醒醒,老师抽到你了。你再不站起来,老师就要生气了。” 缓缓睁开双眼的原谨,望着同桌逐渐缩小的脸,猛地站了起来。 讲台上站着的年轻老师,脸已经黑成锅底颜色了。 他早就听说民办学校的大学生,不爱学习,上课就是睡觉,满怀教育热忱的他当时听着只以为是前辈在吓唬自己,真来了这所民办三本,第一节课他就受不了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胖男生,自他进来便埋头在课桌睡觉。他本来打算忽视的,可谁知他还没讲几句话呢,男生的呼噜声响起来,比他讲课的声音还大! 你说他生不生气! 最让他生气的是,他抽学生回答他的问题,一直没有人站起来,他重复叫了好几次,才从班长那儿知道抽到的就是在他第一堂课上睡觉打呼噜的男生! 要不是教室里有摄像头,他肯定不会对胖男生客气的。 他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声音更沉,“原谨同学,既然醒了,就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吧。” “老师对不起,昨晚女朋友和我闹脾气,我哄到凌晨五点才睡,刚刚实在太困了。所以没有听清楚。”原谨抬了抬脸上快要垮下来的黑框眼镜,羞愧低下了头。 他这话的信息量很大,全班的同学都安静了。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邋遢猥琐又宅的原谨同学,居然背着他们悄悄脱单了。 年轻老师听他这话,想起自己大学时候哄女朋友的辛酸泪,多了几分理解与同情。可第一天上课,必须要唬得住学生,他还是决定杀鸡儆猴。 原谨默默拿着自己的书走出了阶梯教室,站在了门口。 全班同学望着被老师关上的房门,老实了。 下课铃一响,原谨拿着自己的书就往寝室走。之前叫醒他的同桌,也是他关系还可以的室友,刘海洋,拦在了他面前,头微微往边上偏了许多,“怎么地,今天叫外卖啊?” 原谨不耐烦推开了他,“要你管啊。” 这个刘海洋,可是最让人讨厌的那种小人了。 又矮又瘦,贼眉鼠眼,说话还夹枪带棒,最喜欢传话,也最喜欢八卦了。 他与学妹之间的那档子事儿,就是刘海洋从他这儿打听到然后宣扬出去的。 他强睡学妹,取了学妹一血的事儿经由刘海洋的嘴,在学校各系传得沸沸扬扬,学妹来找他商量怎么解决,却被他当场分手,被欺骗身心的学妹抑郁退学,最后选择了自杀。他也被学校给开除了。 当然,等会儿原谨回到寝室照了镜子,就会发现他自己现在的形象比起刘海波更不堪。 现在的他,身高180,体重180,头发油腻得可以给老鼠做窝,衣服的汗臭味道可以熏死小强朋友。他一张嘴说话,可以直接把生病的老黄牛送走。 “原谨啊,我看你是有女朋友了不得了了。你也不看看,全班100多人,谁和你说话了。你这嘴可真够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恶心到你女朋友。”刘海洋故意扇了扇风,用眼神从上到下鄙视了他一遍,趾高气扬离开了。 原谨飞奔回寝室,立刻照了镜子。 嗯……形象真可谓是猥琐…… 他悠悠叹了一口气,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呗。 首先,这外形他就看不过去,得锻炼起来了。 还有,学妹,也就是他的女朋友,今晚上就要与他出去开房。 他昨晚为了让学妹与他外出开房,在网上死活硬泡了一整夜,才让单纯的小学妹同意。这才是他昨晚凌晨五点才睡的原因。 他可不能让学妹看到他这个丑样子。 呔! 学妹单纯,倒是不会介意他的丑模样! 可他本人实在太嫌弃了! 恨不得把身上的肥肉肥油全部剪掉,再把这张大饼脸给用针缝得立体,再把浑身上下的皮都给狠狠刷一遍。 想到这里,他立刻行动,钻进了浴室之中。 不是没有卫生条件,是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个不爱干净的死肥宅,加上宅久了心理可能有些变态,所以任由着自己的肉体发臭。 原谨一边在热水下洗刷身体,一边吐槽着。 最后一堂课了,钟宁宁有些忐忑。 她本来不想去酒店的,可昨晚学长一直都在磨她,态度一会儿凶一会儿软的,她实在受不了他这样,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她从小到大都很规矩本分,以前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上了大学,也是学长主动加她好友主动追她,死缠烂打她才答应在一起的。 等会儿,她与学长就要在酒店见面了。 她有些恐慌,是一种对未知事情的恐惧。 听寝室里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说,他们去酒店都要做那种事情呢。 她还是第一次,会很疼的。她很害怕。她不想做那种事情。 可学长那么喜欢她,一定会情不自禁的。 学长昨晚都诚实和她讲了,他想要和她做那种事情,想要她快乐。 她当时虽然很直接地拒绝了,可进了酒店,她还能那么忍心吗?她自己都不确定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还有两分钟下课,情绪莫名其妙地暴躁起来。 短信突然飞了进来。 她趁着老师没注意,悄悄点开。 【昨晚是我故意试探你对我的心意的。你是喜欢我的,我感觉到了。所以,我尊重你。我们慢慢发展。我会变优秀了,再见你的。爱你的男朋友。】 原谨发完这条短信,心情好了许多。 一想到他用这身肥肉去和可爱单纯的小学妹见面,还欺骗人家身心,他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只要他一天不和小学妹见面,小学妹就不知道他是谁。 日子久了,小学妹也忘记了这段网恋。 他也跟着解脱了。 反复看了好几遍短信的钟宁宁,握紧了手机,咬着嘴唇微笑着。 她就知道学长不会那么坏的。昨晚上的一切都是试探,她的心好受了许多。 天地良心,她这可是第一次谈恋爱。她对学长的心是真真的。 现在,学长都愿意为了她变优秀,她怎么可以不认真学习呢。 她深深自责起来。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2) 刘海洋发现了一件新鲜事——猥琐的死肥宅室友变上进了。 这也太破天荒了吧。 想想,从进学校以来,死肥宅室友每天都是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散发臭味、不爱学习的。这也成为了班级里乃至年级里,大家私下的谈资。 现在,肥宅室友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每天上课坐第一排认真听讲,每天三餐不吃主食,晚上去健身房撸铁,寝室熄了灯还开台灯看书学习…… 他的室友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倒是想看看室友是不是三分钟热度。 然而,他失望了。 过了一个月,他的室友仍然雷打不动坚持着现有的生活轨迹。 更让他恐慌的事情是,肥宅室友瘦了一圈,竟然露出了有些许小帅气的轮廓。 妈的,他再也坐不住了。 再让室友这么上进下去,就没有人当他的陪衬了,他还怎么混! 今天一下课,他就把室友给拉住了,热情道:“走走走,家里刚给我发了生活费,我请你去吃火锅。” 原谨抱着书,居高临下看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瞅什么呢,我又不是你女朋友。走,哥们请你吃火锅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原谨可不想和他这种人有什么密切来往,淡淡推拒道:“晚上约了人吃饭,你自己找别人一起吧,心意领了。” “嗯?你约了谁?”敏锐的嗅觉告诉刘海洋,室友约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女朋友。 “卫老师。”原谨回答了他的问题,转身就走。 刘海洋回想了一会儿,wei老师,是魏老师?位老师?还是卫老师呢?学校里这三位老师都有呢。 原谨走得很快,先回了寝室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再去了与卫老师约好的明心湖。 卫启明是个守约的,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 见到约自己的学生原谨早就在湖边等着了,意外推了推眼镜,好感度增加了许多。 现在的学生,哪个不是父母的心头宝,在这个交高昂学费就能读的民办学校,学生更是没什么礼貌。反正,他进校这两个月,没遇到什么懂事的大学生。难得遇到一个,好感度自然就上去了。 “卫老师,谢谢你能来。”原谨从包里拿出了特意给他准备的点心。 他是学校的科研老师,工作强度很大。不确定他是不是空着肚子来的。 “我来不为了别的,为的是你这份上进心。”卫启明没有拒绝学生这份好意。或者说,他乐意拉近与学生的关系。 于是,两个人一人拿了一盒吃的,往湖边的草坪走去。 “卫老师,您真的确定要收我当研究生吗?”原谨看他的眼神有些紧张。 毕竟昨晚,他们俩才加上微信。他在微信上告诉了对方自己有读研的意愿。 “你条件合格了,我为什么不录取你?”卫启明温和笑了笑,“这样的学校,你大二就有了读研的打算,是好事。我很高兴你有这样的上进心,也乐意帮助你。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原谨喜不自胜,“不会的,卫老师,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卫启明淡淡笑了笑,倒是没报多大希望。 年轻人三分钟热度是常有的事情,他也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发挥一点教师传道受业解惑的作用,能多引导这个孩子就多引导一下。 直到后来,他看到学生原谨为了这么一句口头保证,后面的大学时光拼了全身力气,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 回到寝室的原谨,心情大好。 硕士导师,他已经找好了。只要他剩下的大学时光好好学习,不信他不能如愿当上卫老师的研究生。 可千万不要小看了现在在这所民办大学任教的卫启明,再过三年他就会名声大噪,全国学子为他每年寥寥几个培养名额抢得头破血流。 刘海洋郁闷啊,郁闷到中午饭都没吃。 他就是想不明白,一个死肥宅怎么一下子就上进了。 照理说,这样的概率比买彩票还难呢。 天呐,为什么要让他受这样的折磨呢。他就想划划水,过完大学四年,一点都不想上进呢! 可看室友这个样子,是打算改头换面认真学习了。 他真的太难了。 以往每学期,他的成绩都是年级第二,倒数的。而室友则是倒数第一。 现在,室友上进了,他可不就变成年级倒数第一了吗?那也太丢人了吧! 还有,他以前都以与其他寝室的男生和班上的女同学谈论自己的奇葩室友为乐,现在室友一点一点变化了,他都没有谈资了,人缘明显不如以前了。 望着还在学习的室友,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怨毒。 要是让室友变回以前的样子,那该多好啊? 灵光一闪,他忽然有了主意。 室友不是有一个女朋友吗,以前的时候室友还给他炫耀过,说是刚进大一的新生。 或许,他可以从室友的学妹女朋友下手。 他晃了晃自己的椅子,有了别的想法。 室友不会就是为了学妹女朋友,才开始改变的吧? 那…… 他嘴角有了笑意。 事情似乎变得更简单了。 等他挖出室友的女朋友身份,然后亲自去告诉对方她的男朋友是个怎样猥琐油腻的大胖子、死宅男,他就不相信不分手! 到时候,室友也不会想着继续改变自己了。 哎,他轻轻感叹了起来。 他真的是个天才。 要是他愿意学习的话,他也肯定能考好成绩的。 只是,他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应该在学习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脑细胞。 说行动就行动。 他立刻给班上的纪律委员发了请假条。 他之前帮室友代练过游戏,所以知道室友的游戏账号与密码,以及室友电脑密码。 等会儿室友去上课,他就悄悄登录室友的电脑,室友是个没戒心的,微信、qq这些社交账号都是自动登录的,他登上去就可以看到室友与女朋友之间的聊天了。 到时候,他就偷偷加室友女朋友的社交账号,再告诉她一切。 完美。 他真是机灵鬼本鬼呢。 躺在床上望着抱书离开的室友,他忍不住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3) 望着手机qq显示的已在电脑登录的提醒,原谨觉得自己的室友刘海洋,像极了憨批。 刘海洋那点子花花肠子,他早就看得清清楚的。 不过,他乐意给刘海洋这个机会。给刘海洋看一些想要看到的。 无他,学妹最近缠他得很,每天都在qq上有意无意说起和他面基的事。 他其实不大喜欢谈恋爱,总想着一开始就把麻烦的事情扼杀在摇篮。 顾念着学妹脆弱的内心,他一直忍着没有提分手。要他真主动对学妹提了分手,他就是渣男实锤了。 但他对学妹平淡的回复,似乎更燃起了学妹的希望,学妹对他的喜欢似乎还与日俱增了。 感情的事情,越想越麻烦,还是留着慢慢解决吧。 原谨把手机放回了课桌,继续认真上课。 这些日子里,一直想与男朋友面基的钟宁宁,愁得饭都吃不下,人也跟着瘦了几斤。 她高中时期最好的异性朋友,王楠,这个周末要来她学校,开玩笑说要给她告白。她与他认识许久,却明白他说的是真的。 她当即就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是本校的学长。 王楠却一点都不相信,还开玩笑说她就算想逃避请客也不必用这样的借口。 她与学长这段恋爱,已经谈了两个月了,可除了上次说好的开房面基,两人平时也没有发彼此照片什么的。所以,至今她都不知道学长这位男朋友长什么模样。 她与王楠之间的那点事儿呢,她也不好意思说来打扰学长。因为从开房面基取消的事情以后,她忽然感觉学长是个很成熟稳重可靠的人。若是学长觉得她这样幼稚了,反倒不好了。 可王楠毕竟是异性,他来学校找她,她不能一个人去见他吧。 她犹豫、纠结了好久,终于拿出手机,给男友发了qq消息。 【学长,周末有时间吗?】 刚翻完室友微博,正准备翻微信聊天记录的刘海洋,听到企鹅咳嗽的声音,激动点了进去。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立刻输入了【有空】。 反正室友也不知道他登录了电脑,等聊完了他删除聊天记录,到时候他去见学妹就可以了。 等他在学妹面前戳穿室友的真面目,学妹估计还要感谢他这位善良的学长呢! 钟宁宁没想到男朋友这么爽快,想好的各种理由停留脑海,找不到新的言语了。 【找我看电影?】久久没等到学妹说话,刘海洋决定主动出击。 【嗯。】钟宁宁决定借坡下驴。 【那我约你吧。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有出来见面过。】刘海洋把输入的文字发送过去,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给学妹发室友原谨的真实照片。 他手机里可偷拍了不少室友的丑照呢! 现在,似乎是这些丑照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学妹见了这些丑照,估计能被室友样子丑哭,肯定会把室友给拉黑,再也不理会室友了。 到时候,室友没了女朋友,也就没有了上进的动力,就会继续当死肥宅,他也就没有压力了。 说干就干。 下课铃声响起,原谨拿出手机,翻开和学妹的对话框,望着自己丑照发送到学妹那儿,心情毫无波澜。 因为按照剧情,学妹并不是一个看重长相的人,哪怕是他以前那个猥琐的肥宅样子,学妹也不会嫌弃的。 这样一看,学妹真是真善美的典范。 刘海洋久久没有等到学妹的回复,又听到下课铃声,立刻开始删与学妹的聊天记录。 他内心已经笃定学妹不会再理会自己的肥宅室友了。 为了保险,他立刻关了电脑,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钟宁宁望着对方发来的照片,没有他人想象中的恶心与被欺骗的愤怒。 她反而觉得有些轻松。 因为她也不是多么的漂亮。 要是学长真的很帅很优秀,她反而还胆怯了。 同时,她心中泛起甜蜜的涟漪。 这样不修边幅的学长,愿意为了她变优秀,是不是说明学长被她的心灵美给打动了呢? 后来,刘海洋知道自己这波操作反而助攻了学妹与室友,气得都快吐血了。 快要上课的前一分钟,原谨收到了学妹发来的信息。 【学长,周六中午,我高中好朋友王楠要来学校。如果你有空,希望你能与我校门口接他,一道吃饭。】 钟宁宁觉得用qq说这些话有些不正式,所以特意给男朋友发了短信,显得她的正式与用心。 【好。】 收到回复的她,高兴地攥了攥拳。 周六,她一定好好好收拾见学长,让学长知道她不仅心灵美,人长得也不算丑的。 真等来了周末,她把新买的一套化妆品摆了一整桌,却不知道该不该化妆了。 一是她的化妆技术并不高超,二是她的额头突然长了一个大痘,还是突出来那种,用化妆品都盖不住的。 原谨提前十分钟到了校门口,没看到钟宁宁的身影,倒是先看见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王楠,他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不要问他为什么确定这个男生就是王楠,那是出于男人的直觉。 王楠脚刚刚落地,就见到180的型男往自己方向走过来,脚瞬间就不能动了。 同样是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钟宁宁的男朋友了。 “你好,我是原谨,钟宁宁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王楠。钟宁宁的高中好朋友。” 两个外貌都有些青涩的男人,手握在一起,谁都没先放开。 原谨不放,是以为他会主动松开。 王楠不松手,是以为对方会先松手。 戴着口罩,匆匆赶来的钟宁宁望见这一幕,立刻把好朋友的手给扯开了。 男朋友等会儿就要过来了,他们还在这里和一个陌生人交朋友耽误工夫算怎么回事呢! 嗯……她没有认出站在面前的一米八型男就是她的男朋友。 “宁宁,你来了。”原谨自发站到了她身旁。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你?”有着小问号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确认道,“你是原谨本人?” 被忽视的王楠有些搞不懂这两人是什么迷惑操作了。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4) 三个人并排前行,王楠与钟宁宁两人各怀心思,原谨心情却淡然愉快。 钟宁宁在美团上订了吃饭的地方,两个男生跟着她走了进去。 服务生上完了饭菜,三个人之间都没有一句话。 钟宁宁是没有想到学长居然这么帅,和照片上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要不是身高和眉眼间有几分相像,她都不敢认。 学长的真实样子比照片要帅这么多,她的心情很是惆怅呢。 自以为没人注意她,她悄悄伸手捏了捏肚子上的软肉。 是的,她是一个看起来不胖,但是肚子上长了一个游泳圈的猪猪女孩。 “大家吃饭吧。”原谨主动开口打破了当下沉闷的气氛。 “我也饿了呢。”王楠附和了一句,偷偷望了望对面的钟宁宁一眼。 他内心其实有点小尴尬。 高中时候,钟宁宁乖巧得不像话,和男生说句话脸都要红半天。他费了不少劲,才让她把自己当朋友。 所以,她之前说自己在大学交了男朋友,他是真的不相信。 他当时还想呢,要是钟宁宁真的有男朋友,他就去吃屎。 人男朋友现在就在他左边坐着,个这么高,人也帅,要不是他有一点读书人的自信,不想被钟宁宁低看,早就上车走了,谁还来吃这顿饭呢。 默不作声吃完这顿饭,原谨主动提议去看新锐导演安平和的新电影《墨迹》。 钟宁宁瞧了王楠一眼,看他不反对,主动点了点头。 这部电影,是原谨期待已久的。进了电影院,他坐好便安静等着了。 电影院还在放广告,并未熄灯,坐在他左手边的钟宁宁,背靠影院的软椅,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眼睛却是轻轻落在他的侧颜上的。 这样的男朋友,她要是带到室友面前,她们肯定都要羡慕她的。 只是,他会同意与她的室友们一起吃饭吗? 她想起刚刚进来,男朋友主动让她坐在里面。不让她与王楠一起坐的心思隐晦而又明显,他心里是不是还是有点小吃醋的。 坐在原谨右边的王楠,抱着同样大的一桶爆米花,同样没什么心思看电影。 他心里现在挺不是滋味的。 看电影这种小情侣喜欢做的事情,他一个外人跟着掺和什么。 可是他人都在这里了,只好忍耐着看完这部影片再回去了。 《墨迹》这部片子,带了点武侠风格,全程打斗无尿点,权谋也很精彩,结局女主的惊叫更是设置悬念引人猜想。 走出影院,原谨心中都还在回想着剧情。 王楠开口说他要回去了,他下意识开口去留,钟宁宁与王楠两人同时都意外了。 “你是宁宁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今天都没有怎么玩儿,是我没有招待好你,我想等会儿吃完饭好好规划规划明天的行程。务必让你玩得尽兴。”场面话,原谨信口拈来。 王楠有些意外,钟宁宁心中在为帅气给面的男朋友尖叫。 “那就要麻烦你们了。”王楠的目光重点落在了钟宁宁的身上,可惜钟宁宁见了男朋友真人以后,心思全都在男朋友上,一点都没有接收到他的脑电波。 “那走吧,我请你们吃烤鱼。”原谨自然而然牵住了钟宁宁的手。 校园里单纯幼稚的女学生不少,可像她这般心思单纯写在脸上的的确不多。 要是他不好好护着,定然会被别的渣男给骗的。 钟宁宁现在看男朋友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连他牵手只牵自己的手腕,都觉得这是对方绅士的表现。 王楠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两人相触的手上,心里有些吃味,想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面上忍不住苦笑。 他错过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所以他注定与喜欢的女孩无缘了。 这大概就是时也命也吧。 原谨没管少男少女那点绮丽心思,拉着两人进了烤鱼店,熟练点了单以后,拿出了手机开始默背专业书。 钟宁宁大着胆子坐得离他近了一些,看到他在看pdf书籍,惊讶张了张嘴。 她这男朋友莫非还是个学霸?私底下都这么用功。 原谨按照老规矩,背完了计划的三十页,把手机收了起来,主动与王楠攀谈。 王楠先前觉得他这个人是有些怪异的,想了想每个人都有点小怪癖也就理解了。 等和他真正开始谈话,发觉他这个人还是挺有意思的。 原谨本就不想降维打击面前这个小青年,先挑的话题都是围绕他个人兴趣的,后面挑的话题则都是围绕钟宁宁的。 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王楠侃侃而谈,光芒万丈。 钟宁宁侧耳听着,被他情绪感染,脸上有了真切笑容。 等原谨问起王楠高中事情,钟宁宁红了耳朵。 她没想到男朋友这么愿意了解自己以前的生活,又有些感动于王楠清楚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安静听着听着,眼睛有点泛泪花了。 “宁宁啊,高中时候,安静得不得了。全校的女生,我敢说没有一个有她乖。” “我们高中老师,认真负责,不允许任何一位学生早恋。你知道的,早恋影响学习。所以啊,高中的我们都只能当好朋友。” 王楠也不觉得什么丢脸不丢脸了。 喜欢的女孩儿现在都有男朋友了,他继续藏着掖着那点小心思有什么必要呢。 这倒是一个他吐露心事的好机会。 至少,给了他这个机会表达不是? “嗯。你们高中学风不错。你和宁宁,看起来都是乖孩子。”原谨话出口,觉得口吻老陈了一些,幸好服务员上了热茶,他主动给两人斟满了。 “那时候喜欢宁宁的男孩子,其实不止我一个。可宁宁超级超级乖。她是那种和男孩子说一句话,脸都要红半天的人。其他男生有意无意找她说话,她都是避着的。”所以啊,原谨,这样的好女孩,你要珍惜啊。 原谨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客气招呼他喝茶润润嗓子,与钟宁宁对视的眼神多了说不出的情意缠绵。 钟宁宁睁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男友,心中忍不住嗔怪王楠,说那些事情做什么呢,男友等会儿生气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哄了。 呜呜呜,好想立刻拿手机百度哄男友攻略呢。 王楠低头喝苦荞茶,心就如泡过的苦荞,带着点残留的涩。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5) 因为之前谈话的气氛好,这顿烤鱼吃得有滋有味。 王楠皮肤白,带了点江南男子的那种气质,身边其实不乏女孩子追求。只是,之前他一直都心系钟宁宁,没有给自己、也没有给其他人机会过。 现在,见到钟宁宁真的谈恋爱了,男朋友还是个挺不错的人,原来的心思已经消除大半了。 褪去了对钟宁宁那点心思,他发觉与原谨交朋友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至少,原谨能够接住他所有的话题,说话也诚恳,人看上去也挺有型的,走在一起他的回头率都跟着上升了。 所以,原谨提议去ktv唱歌,他是一点都没意见。 ktv里,灯光五颜六色闪着,原谨挑了最近吧台的地方,主动为两人服务点歌。 钟宁宁红着脸让男友为自己点了一首《一笑倾城》。也是她新近听室友唱学会的歌。 王楠则随意让原谨为自己点歌,反正开着原唱,他什么歌都能跟上去。 原谨也不露怯,跟着王楠合唱了好几首。一旁的钟宁宁都有些吃醋了。她还想男友与自己合唱的呢。 王楠心情莫名其妙好了下来,这才想起进来以后没怎么说话的好友钟宁宁,赶忙懂事地把话筒递给了她,让她与原谨合唱。 “准备好了?”原谨侧脸去看小女朋友,彩色灯光在他面上投下棱角分明的阴影,五官被衬托得更加立体。 “准备好了。”握着话筒的钟宁宁心情有些紧张,但这是她在男友面前展现的好机会,并不想错过。 原谨立刻把她之前点的歌给顶了上来,指了指要不要关原唱。 钟宁宁肯定地点了点头。这首歌她学了好多次,不用开原唱也可以唱好的。 王楠把身子往后一躺,吃起零食来,有了心思打量好友钟宁宁了。 他这怎么看怎么觉得好友喜欢原谨多一点呢。 瞧瞧那捏着话筒的小手,上面的汗都快流下来了。 伴奏声响起,钟宁宁轻轻咳了一下,和着乐声开了嗓,“我总是轻描淡写告诉你我的愿望也给你千言万语都说不尽的目光这世界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却误了浮世骄阳也错过人间万象。” 王楠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唱歌,没想到她居然唱得这么好。得,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悔啊。悔不当初。明明高考的暑假是他最好的告白机会的。他非要等。非要等着她熟悉了大学生活才过来…… 现在好了,她身边已经多了欣赏包容她的人了。 他埋头闷了一口啤酒。 “古城里长桥上人如海车成行你笑得像光芒蓦然把我照亮……”钟宁宁自以为隐秘地看向男友,却正好对上他赞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错过了一句歌词。好在她心理素质不错,很快调节了过来,继续跟上了音乐。后面,她也就不敢分心了。 “就承认一笑倾城一见自难忘说什么情深似海我却不敢当最浪漫不过与你并肩看夕阳我心之所向并肩去看夕阳……” “想和你游四方赏晴雨的风光想和你铺纸笔写余生的篇章笑与泪都分享管情节多跌宕我们不散场……” 这也是她想告白男友的。 她不想和室友一般谈很多段恋爱,从中寻找最合适的。她只想与学长慢慢磨合,变成最合适的。 与同一个人经历人生不同的事情,想想都觉得浪漫呢。 唱完的她,脸颊都晕红了。 女孩子最动人的时候就是脸红、低头、回眸。原谨直接坐到了她的旁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举止却是文雅的,没有和她多一点肢体接触。 男友比自己想象的要好,钟宁宁心中又庆幸又感动,更加觉得自己经受住了挑战。 要是她因为男友发过来的那张丑照就没有出门面基,她敢保证,她这辈子都会后悔的。 这大概就是年轻女孩的通病,总觉得现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不敢想象未来的自己还会遇到更好的。 当然,依据大数据的调查,绝大多数的年轻女孩在后面也遇不到什么好的男人。 因为,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越来越坏的。 王楠的失意一直都被原谨看在眼里。人好不容易来学校一趟,不能让人伤心又伤钱吧。 所以,唱完歌,原谨直接带着人去学校附近最好的酒店开了vip房。 他与钟宁宁离开的时候,王楠很想拉住钟宁宁,嘱咐她小心一点……原谨回望过来的干净眼神,却让他说不出口。 同是男人,原谨却是明白他欲言又止为哪般。 只是,王楠未免也小看自己了。 什么样的绝色大美人儿,没在自己身边躺过。 要是对女人没点定力,这工作还怎么展开。 他笑了笑,拉着钟宁宁手腕走了。 哈哈哈……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想让王楠纠结。 走出了酒店,钟宁宁才像是缓了一口气。 进酒店的时候,听到男友要一间房,她就有些意外的。 她当时悄悄看了看旁边站着的王楠,以为男友是顾忌着王楠在,所以不好意思,莫名觉得男友有些贴心。 下了楼,她想当然以为男友会去要一间新房。然而,男友拉着她的手径直就走了出来。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给她心中注入了一道暖流。他对自己是尊重的。 “还有什么想吃的,买了我送你回寝室。” “今天,已经让你很破费了。”她说话有些着急,“王楠是我的朋友,学长你算一下今天花费,我把钱转给你吧。” “嗯?” 她感觉学长像是有些生气了。 “想什么呢?”原谨在她小脑袋瓜上敲了一下,霸道总裁般道,“你是我的女朋友,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请我女朋友和朋友吃饭还要aa,传出去多丢人。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客套话了。” 钟宁宁捂着并不疼的脑袋,乖巧垂下了眼眸,心里笑开了花。 天呐,她怎么幸福,找了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她室友偶尔会在她面前念叨现在的男人都是现实的,没有确定女生是不是他未来媳妇之前,都不舍得给女朋友花钱呢。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6) 原谨把钟宁宁送到女生寝室楼下,一个穿睡裙的女孩凑了过来与他们俩打招呼。 洪雅一直都知道室友钟宁宁有一个本校的室友,也知道两人一直都没有面基,从浴室出来见到室友扭扭捏捏的样,她瞬间就可以确认室友边上站着的型男是室友男朋友了。 唉,她这170的高个,找的好几个男朋友,都将将与自己一样高。 室友才165,却找了一个180的帅哥,心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好歹也是交了好几个男朋友的,男孩子那点心思,她自以为清楚得很。 比起漂亮、聪明,听话、懂事、带出去不冷场、床上合拍,更是这个年龄阶段男生最需要的。 她自信,她都可以做到。 只是,也不晓得室友与型男上床没有…… 她目光在室友笔直的双腿间流连了一瞬,看这样子,她室友还是乖乖女呢,心里安慰了许多。 虽然她这人婊气,却也不想室友随意就把身体给交付给所谓的男朋友。 大学里,男女生那么多,私底下乱的更不少。室友单纯得像小白兔,谈个网恋都一门心思扑进去,现实生活中要是被欺骗,估计没个几年走不出来。 毕竟,像她洪雅这般坚强勇敢独立睿智的现代女性不多了。 “洪雅,这是我男朋友,原谨。”钟宁宁尽力不让自己结巴。 室友对男朋友的打量,她是看得清楚的,心里虽然有些不快,却也清楚室友不会抢她男朋友。 她只是有那么一点难为情。当初,曾经说好的带室友一起去面基男友,现在她却一个人去了。 “你好,我是宁宁的男朋友。”原谨态度不算热络,却也不冷淡,刚好维持在一个比陌生人关系近,比朋友关系远的点上。 “你好。”洪雅淡淡与他打了个招呼,亲切挽住了室友的手,携着往前走了几步,“宁宁,我们一起上去吧。” 钟宁宁扭头看自己男朋友,眼中多少有点不舍。 白天太短暂了,又有王楠在,她都没怎么和他好好说说话呢。 她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和他讲了。 她以前的生活,高兴喜悦过的事,悲伤过的情绪,有过的好朋友,不再联系的同学,生活中出现过的好老师,在某处见到过的奇异景色……还有,她一直对别人守口如瓶的旧事。 “回去吧,早点睡。”原谨其实也不想她太依赖自己。 女孩子,先要学着沉稳,而后才能爱人。 十九二十岁的感情,谁能确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呢。 他总要给小女孩多留点退路。 “嗯,你也是。” 原谨望着她眼中光芒闪烁,最后黯淡。没有说话,安静看着她与室友洪雅一起上楼。 “不要回头看。”洪雅扯着她的手上楼梯,声音控制在两人刚好的音量,“这才第一次见面,你和他就不依不舍的。下次出去,他就吃住你了。到时候让你陪他睡觉,你干不干!” “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钟宁宁嘟着嘴,明显不高兴。 “你真是个傻丫头。”洪雅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扯着她上了二楼楼梯后,蹬蹬蹬先走了。 钟宁宁也不管她,快步走到了窗口往下看。 还没走的原谨,因为落在头顶的雨丝,下意识抬头往上望,正好望见少女青春而又活泼的笑脸。 钟宁宁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视线交汇在一起的瞬间,她丢掉了所有的羞涩。 反正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就算丢人也没关系的。 她应该可以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本真的样子吧? 她咧了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原谨高扬起手,示意她快回寝室。 她在二楼的窗台使劲摇头。 她不想先回去,她想先看着他离开。 她想告诉他,她其实也很懂事,其实可以做很贴心的女朋友的。 绵绵细雨落了下来,站在雨幕之中的原谨指了指手机,她立刻意会。 【下雨了,快回寝室。不然我不安心。】 【不要。我想看着你回去。】 原谨抬头望她,雨水已经沾湿了他的头发,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打字。 【你不走我也不走。要是你忍心,就看着我被雨淋,然后感冒吧。】 钟宁宁可不想男朋友感冒,立刻投降了。 【那我们同时走。】 原谨手指动了动,回了一个字【好】。 钟宁宁低头看他,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她有样学样也往窗台后退一步,他继续后退了一步,她也是。 她忽然飞快地往楼梯上跑,转身时候差点撞到拎外卖上楼的学姐,慌张道了歉继续后冲到了三楼窗台。 她俯身往下看,原谨还在那儿站着。 她使劲与他挥手。 原谨温柔笑着与她挥手。 她继续跑上了四楼,原谨依然没有走。 她又飞快跑回了自己的寝室,推开窗户往下看,原谨正站在楼下望着她笑呢。 好家伙,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住哪个寝室了。 她背靠白墙,捂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胸腔瞬间被甜蜜击中,甘愿臣服。 小女孩的心思就是简单。原谨愿意成全她这点小心思,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确认她去洗漱以后,才转身往自己宿舍走。 路上,他碰见了自己的室友刘海洋,难得打了招呼,然而刘海洋正专注与跟前的女孩子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关注到他。 他倒是来了兴趣了,想知道刘海洋在讲什么八卦。嗯……刘海洋在新入学不久,就已经被班里同学封为八卦大王了。 刘海洋正讲得唾沫横飞,苦口婆心劝着跟前的女孩儿不要被室友原谨给骗了,那就是一个玩弄人感情的主儿。 他也愣是想不通,室友原谨不过是瘦了一点,上课认真了一点,怎么这么多学生凑到他身边打听呢。 他又不是室友原谨的媒婆! 他也不想当室友原谨的媒婆! 他自己可都没有脱单呢! “他的事情我三言两语和你说不清楚,你加我微信吧,回去我们微信慢慢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啊。”黑长直女孩没有一点点防备。 点开微信二维码的刘海洋,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 这可是他想出的新路数。 把讨厌的人的追求者变成自己的微信好友,然后他再凭借着自己独特的个人魅力去征服!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7) “好友加上了啊。”原谨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刘海洋转头看见出门一整天的室友,不确定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有没有被他听到,讪讪笑了笑,立刻准备拉着他离开。 好家伙,要是给他和黑长直女生搭话的机会,两个人之间再加个微信什么的,还有自己什么事情呢! “原谨,你来了啊。”黑长直女孩儿看见他,眼睛都亮了。 学校这么多男生,她也就对面前的他一见钟情了。 所以,一向高冷的她,这不找到他室友,准备从他室友这里寻找突破口。 “嗯,刚送女朋友回女生寝室。”原谨秉承着洁身自好的恋爱准则,从不给有心人机会。 黑长直是听说过他有女朋友的,但每次见他都是一个人,以为他只是说出来搪塞身边的烂桃花的。 原谨这个人,现在可是她们学校的传奇人物。她们寝室,也都在讨论呢,说他能在短短时间瘦下去,还从倒数第一变成课堂上的活跃分子,以后也一定能干一番大事。 她倒不是冲着他以后能干大事来的,她是因为爱情。 “原谨,走吧,下雨了。你都淋湿了。”刘海洋害怕他再不走,刚加上的黑长直就主动加上他了,就没自己的事儿了。 “嗯。你也早点回去。”原谨淡淡与黑长直女孩告别,头也不回往前走去。 黑长直伫立雨中,凝望他离开的高瘦背影,心中啧啧出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样的男人就像是韩剧里的美男,怎么舍得让人松手。 至于原谨口中提到的女朋友,她一点都不以为意。 反正也没谁见过。 回了寝室,刘海洋还有些忐忑,害怕原谨找他麻烦。 原谨才没他想象的那么无聊,他拿着浴巾钻进了浴室,准备早点休息。 已经快十二点了,酒店里的王楠,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不停翻着手机页面,想要给好友钟宁宁发条微信或是打个电话,却又担心原谨陪在她的旁边,让原谨给误会了。 他其实最担心的也就是原谨会陪在她的旁边。 虽然大学生谈恋爱都免不了做这些事情,可钟宁宁多少也算他的白月光,他希望她可以把纯洁保持得久一点。 犹豫着、纠结着,他还是发出了微信:【睡了?】 【准备睡了】怀着同样犹豫、纠结心情要给原谨发信息的钟宁宁,收到好友的微信,立刻回复了过去。 她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歉疚,因为谈恋爱都差点把高中的好朋友给忽略了。 虽然她对王楠不来电,可高中的时候王楠对她的照顾她一直都放在心上的。 王楠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自己发的这个【睡了?】是想问她一个人睡的还是两个人睡的,更搞不清楚好友回复的这个【准备睡了】是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意思。 他再次犹豫地发了过去:【室友都回来了?】 【嗯。原谨送我到寝室楼下,我与室友一起上来的。明天,我带你见见我的室友。她叫洪雅。】 【哦。】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早点睡吧。明天原谨都会安排好的。】钟宁宁抱着手机,想起白天原谨的模样,悄悄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儿。 对面正敷面膜的洪雅从镜子里望见她这个春心荡漾的模样,傲娇撇过了头。 哼,姐姐都谈多少男朋友了,也没像你这么激动过。 【好,你也早点睡。明天见。】王楠不再纠结了。 【祝安。】钟宁宁回复了他以后,快速点到了与原谨的对话框。还没想好要和原谨说什么呢,消息已经发过来被她阅读了。 【明天去长方国际游乐园,票我已经买了。】 啊啊啊,这个游乐园的票她在美团上看过,一个人至少要400呢。 她给自己买一根贵一点的口红都舍不得,别说花这么多钱去一次游乐园了。 而且,她刚刚还给王楠说明天带室友洪雅一起见他的呢。 久久没等到回复,原谨追发了一句【有点为难?如果是钱的问题,不用为我担心,我有小金库。】顺手贴了一个银行卡的存款截图。 真的不是炫耀,纯粹是不愿意她和自己在一起抠搜。 从上高中以来,家里人给的钱他就没怎么花,所以固定存在了这张卡上,日积月累就有了这个数额。 钟宁宁呆了呆,她这是找了一个富二代么。 二十万,我的老天,这都可以在她生活的小县城首付五成买房了。 她咬了咬牙,觉得自己不能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回了一个【好。】 室友洪雅的哼歌声响起,她下定了决心,【可能要多加一个人哦,我的室友。】 给室友买票的钱她还是有的。 也算是感谢室友对她进大学以来的照顾。 【嗯,她的票我刚刚也买了。】 望着男友发来的四人电子票,钟宁宁钻进了被窝,高兴的同时忍不住惆怅。 以前的肥宅男友,她倒是很有信心与他一直谈恋爱下去。现在,男友活脱脱就是个高富帅啊,她一个小县城女孩儿,真的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了。 手机上方忽然出现了支付宝转账提醒,她以为是父母给转了生活费,怏怏点开了。 看见刚刚还聊天的熟悉头像给自己转账【3000】,她的心揪了起来。 这是把她给当什么人了! 虽然她家庭条件只是小康,可每个月的生活费没有少她的呢! 【没有研究过女生喜欢的东西,突然知道明天是你生日,也来不及精挑细选了。明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原谨话是这么说,已经打开了天猫,开始精选口红礼包了。 钟宁宁没有回复他,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改怎么回复。 现在的她,觉得他真的好讨厌的。 从小到大,她都不过生日的。 也没有告诉过别人她的生日。 是因为,小时候的她曾经羡慕表妹过生日,央求妈妈也给自己买一个蛋糕,妈妈却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用衣架抽她全身,嘴里还用流话骂她这辈子都别想比上表妹,这一辈子都别想过生日了。 她一直守口如瓶的事是,她一直都向往有人能够认真给自己过一个生日,哪怕就是给她蒸一个鸡蛋羹也是好的。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8) 要问原谨是怎么知道钟宁宁生日的呢,还是qq提醒的。 在天猫下单以后,他选择了门店自提,和钟宁宁道了晚安,便睡了。 有心事的钟宁宁,这一晚上却没怎么睡好。 早上起来的时候,黑眼圈明显得吓人。 神清气爽起床的洪雅,被她这个憔悴模样吓了一跳,肉痛拿出了自己买的小棕瓶眼霜。 钟宁宁婉拒了。 她不是不懂事。 她与洪雅的家庭都比较一般,但洪雅人很上进,时不时还去做一些兼职,挣了钱就给自己置办化妆品。 她无功不受禄,也不想欠人情。 室友既然不想用,洪雅也不勉强,躺回了床上,准备过一个毫无意义的周日。 钟宁宁这才想起昨晚搞忘说了的事情,还把男友已经买好了的四人电子票发给了她作证明。 洪雅敏感捕捉到了电子票右下方印着的数字“400”,啧啧出声:“有钱真好啊。” 人随手买四张票,都抵得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洪雅,票已经买了,你和我们一起吧。”钟宁宁口吻有些卑微。 她不想洪雅不去,然后浪费这一张票。因为这票是不能转让不能退的。 “当然去啊。不要花钱我都不出去玩儿,我是不是傻啊。”说着,洪雅翻身下床,积极准备洗漱。 确定她是要去以后,钟宁宁的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同时,她深深自责着,昨晚怎么就忘记告诉室友这件事了呢?还有,她怎么不提前问问室友的意见呢。 十点,收拾好的四人站在了校门口。 订好的车开了过来,原谨招呼着大家坐上去。 王楠很懂事地坐到了副驾驶,洪雅一看副驾驶有人坐了,率先进了后排左边。 钟宁宁随后坐到了后排中间,原谨最后坐了进去,关上了车门。 应该是周日的原因,长方国际游乐园的游客数量明显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每个项目前都有人排着长队。 好在四人是第一次来这个游乐园,对这些娱乐设施都感觉很新鲜,也不烦排队。 等到中午,四个人已经完全熟络了。 坐在游客休息区,洪雅主动与王楠攀谈起来,得知他到现在都还没有交过女朋友,很是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第一眼见面的时候,王楠觉得她有点风尘气息,担心她会把单纯的钟宁宁带坏,但接触下来,发现她还挺可爱的。凑近了一点,发现是她给自己脸上涂粉太多了,细细看,她五官不差的。 “干嘛~”洪雅不自觉撒娇推了他一下肩膀。 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虽然男朋友现在去了外地。 接着,忍不住自得。 哼,姐姐的魅力就是大。刚认识的陌生人,都为她魅力倾倒。 王楠被她这声“干嘛”激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可不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女孩子,默默退远了一些。 原谨与钟宁宁端着买好的四人套餐回来,看到之前还相谈甚欢的两人忽然又陌生起来,默契对视一眼后,招呼两人吃东西。 早餐随便兑付了一下的王楠与根本没吃早餐的洪雅,拿了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不声不响吃了起来。 钟宁宁一边吃,一边偷看男友。等男友注意到她目光,她就悄悄埋下头,然后等他没在看了,又偷偷看他。 挺可爱的,不是吗?原谨也就配合着她玩这个小游戏。 洪雅把两人的相处看在眼中,忍不住羡慕。 她这么纯真的时候,还是在初中时代。看到喜欢的男孩都忍不住脸红,吃饭睡觉都忍不住念叨对方名字呢。 下午四点,四个人玩得尽兴,这才跟随人流坐上了会经过学校的大巴车。 洪雅本来是想要和钟宁宁一起坐的,可钟宁宁这小妮子一上车就霸占了身边位置,只给男朋友原谨坐。她没得办法,只好将就着坐到后排去了。 不要问她为什么不与王楠坐,问就是不喜欢。 王楠这个人,太磨叽了。 在游乐园的时候,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抢到海盗船最刺激的两个位置,准备拉他过来一起感受。 结果呢,人以为她心怀不轨还是怎么的,死活就是不愿意过来。 再然后,她抢好的位置就被别人给占了。 这里说的别人,不指不认识的人,就是钟宁宁与原谨这对小情侣。 大巴车发动,钟宁宁轻轻把眼睛闭上,假装困了。 原谨还在整理着今天在游乐园的照片,他准备晚上就找淘宝店给打印出来。 钟宁宁一直没见他睡觉,假装的睡意随着车子的平稳行驶,渐渐成了真的。在挣扎了一小会儿之后,她小心翼翼把头歪到了男友的肩上。 原谨肩上突然多了重量,偏头看了一眼,是学妹睡着了。 他把身子往下稍微矮了一点,方便她脖子靠着,手指继续翻动着照片。 正巧望见这一幕的王楠,自然闭上了双眼。 有些为钟宁宁庆幸,找到的是这样的伴侣。 下了大巴车,原谨本想留王楠吃了晚饭再回去的,王楠却执意要现在就走。 他当着众人面,踮脚起来,笑着拍了拍原谨的肩膀,如老父亲般的口吻郑重嘱咐,“好好照顾宁宁,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 钟宁宁小脸一红,什么跟什么嘛。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清楚得不得了呢。 “好。”原谨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好了,你们回去吧。车来了。”王楠不再逗留,转身挤上了城际公交。 车子发动,他这才鼓起勇气看向窗外。 窗外三人还在站着,一步都没动,都在望着他笑呢。 他使劲挥手。 回去吧,回去吧。以后又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等钟宁宁与原谨两人真的结婚了,他肯定是要去吃喜酒的。到时候,他还得给一大笔份子钱呢。 “再见。”原谨握住女友手腕,与渐行渐远的他挥别。 洪雅是不想送别王楠的,可室友与男朋友都还站着,她转身就回去了那也太不懂社交礼仪了。 还在生气王楠墨迹的她,不经意看到车窗前的他偷偷揩眼泪,发觉他还挺感性的,在车子消失在视线前,使劲挥了好几下手。 不求他人铭记,只求无愧于心。 她洪雅本雅的座右铭。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9) 在校门口吃完火锅,洪雅也知道自己该退了。 情侣嘛,谈恋爱总是要给空间的。她这个大灯泡在边上杵着算怎么回事。 她拎着室友男朋友给买的甜品,悠然自得踏进了校门。 不用回头看,都知道身后的小情侣手挽手正准备往步行街走呢。 还不到七点,的确可以多在外面玩一玩。 不过呢,要是过了十一点,室友还不打算回寝室,她可就要管一管了。 男生劣根性都是得到了不容易珍惜,她不会让室友步自己的后尘的。 她微笑着擦去了隐忍已久的眼泪。 就在吃火锅的时候,她的微博收到了陌生人的私信。 她以为很老实的男朋友,居然背着她和工作伙伴睡了。 那个女孩儿她也见过的,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丑。 她一点都不为分手痛心,但为她狗日的前男友的审美观痛心。 好在,她坚强勇敢自信睿智,是现代的独立女性。 这样的丑东西,要不是看在对她还算上心的份上,她早就踹了的。 现在,小三微博挑衅,倒是给了她一个好由头。 这不,她刚把聊天截图发给狗东西,再发就是红色感叹号了! 原谨打车带着钟宁宁去了线下的香奈儿门店,凭借单号取走了昨晚定的东西。 钟宁宁与他并排而行,抱着礼盒的手有些颤,声音也有些颤,“不用这么破费的。” 香奈儿她虽然没买过,可也知道卖的东西不便宜。 她只是过一个生日而已,没有必要这么铺张的。 她不知道的是,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收到的礼物都会让她惊喜。 “这是我妈妈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原谨抿唇,笑得腼腆,“昨晚上我告诉家里我交女朋友了。他们让我假期把你带回家做客呢。这算是一点小小的见面礼吧。” “阿姨……”钟宁宁仰头看他,惊喜与慌张在眸中点染而过,“阿姨和叔叔真的邀请我去了吗?” “对啊。我妈妈很好相处的。你不必担心。”原谨带着她继续前行,眼睛不停从周边店铺门牌上扫过。 满是行人的步行街上,钟宁宁目不转睛盯着身旁的男孩,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浅浅映着街边店铺的彩色灯火。 他真的是打算好好与她谈恋爱的。 可是她那么普通,根本就拿不出手。 终于到了。 原谨按了她肩膀一下,走进了店里,取走了中午在美团上定好的蛋糕。 隔着玻璃橱窗,钟宁宁留恋而又珍惜地欣赏着精美的蛋糕模型,眼中有浅浅的水光潋滟闪动。 十九年了,终于遇到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孩了。 她的生日,被他认真且珍重地放在心上了。 “走,找地方划蛋糕。”原谨一只手提蛋糕,一只手牵她手掌。 钟宁宁抱着香奈儿礼盒,跟着他往下一个未知的地方走去,心第一次有了归属。 走了好几百米,原谨选了一家生意不怎么好的奶茶店。 老板难得见到客人,立刻热情地给迎上了二楼。 “寝室十一点半关门,我计算了回去的时间是四十分钟,所以我们十点切蛋糕好吗。”原谨一边把菜单推给女孩儿,一边温柔征询着她的意见。 钟宁宁重重点了点头。 从现在开始,她已经在心中等待着十点那一刻的到来了。 “那我先去上个厕所。可能要十几分钟。”他羞涩笑了笑。 “没事,我等你。”钟宁宁目光诚挚,此刻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别说在这里坐着等十几分钟了,就是让她今晚不回寝室,她也是愿意的。 她其实有些想不通,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和别的女生的男朋友不一样呢。 听说那些男生,都巴不得把女生往酒店拐呢。 等待男友的期间,她收到了室友洪雅发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如实告诉对方,十一点半之前一定能回寝。 洪雅看了看现在的时间,九点三十,心里有数了。 原谨回来,手中抱着一大束粉色满天星,不好意思地递给了坐在卡座里的女孩儿。 钟宁宁皱了皱鼻子,将哭未哭,话语满是鼻音,“你骗我。” “不是故意的。就是想要你高兴一点。”原谨坐在了她对面,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神情无比宠溺。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呢。”抱着花的钟宁宁,情绪已经拉到满点,当着他的面哭了出来。 “以后每年我都送,保证送到你厌烦为止。”原谨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低声哄着。 老板正好送奶茶上来,望见这一幕。笑着为小情侣摆好奶茶,脚步轻轻下楼去了。 想当年,他也是如风少年,交往过不少女朋友。 买礼物、准备蛋糕、送鲜花的套路,他都腻了。 只是,别管套路不套路,贵在青春啊。 青春年少时候,有个人满心满眼是你,细心温柔待你,这已经是上辈子修了好久的福报了。 他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坐回了专属的老板位置,望了望空空荡荡的奶茶店门口,不自觉惆怅起来。 “诚招老板娘”的牌子已经在门口竖了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女孩主动来敲他的店门呢,是不是他现在的颜值下降了? 忧伤着,忧伤着,他打开抽屉,拿出爱过的女孩儿送给自己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依然无比英俊的脸,感叹小姑娘们的眼光是越来越不好了,连他这样优质的大叔都没发现。 “还有一分钟就十点了,别哭了哦。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原谨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蛋糕盒子,开始点蜡烛。这番样子,看得出来以前这种事情不常做。 蜡烛踩着点点燃了,钟宁宁在他的催促下双十合十许愿。 “好了好了,快吹蜡烛。” 钟宁宁睁开眼睛,把他的脸深深印在自己脑海中,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往后余生,她便认定他这个人了。 原谨按着她的手一起切蛋糕,一边说着祝福她生日的话,倒比自己过生日还要快乐。 每个女孩子都是人间天使,都应该被温柔相待。 可爱的小学妹,以后就由他来呵护了。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10) 洪雅分手的消息,钟宁宁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虽然洪雅故意表现得举重若轻,她却看得明白,洪雅是伤心的。 为了这个前男友,洪雅没少出去兼职,还把自己兼职的绝大部分钱给了对方。所以,如果说洪雅不喜欢前男友,她是不相信的。 只是,她也没想到洪雅这个前男友这么渣,有了洪雅这么好的女朋友还不够。 晚上的时候,她约原谨去食堂吃饭,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原谨把餐盘里大半的肉都夹到了她的碗中,问她是不是要帮室友。 钟宁宁使劲点了点头,眼中兀自多了一抹落寞。 她有心想帮室友,可连室友的渣男前男友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呢,唯一知道的就是名字了。 其实,大数据时代,光有一个名字也就够了。 毕竟这是洪雅的私事,郑重起见,原谨还是让钟宁宁把室友洪雅约了出来,决定好要不要报复渣男。 洪雅昨晚上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 恋爱期间,她在渣男身上花了不少钱呢。 渣男不仅骗她感情,还骗她钱,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纵他逍遥。 当即就点头决定要报复。 原谨拿着洪雅给的电话与名字,通过私人方式找到了渣男现在的工作单位,是个国企,一封匿名信寄了过去。 后面的事情,大家就等着了。 自从上次来找钟宁宁,又是两个月。再次来到钟宁宁校门口的王楠,甩了甩自己的书包,对校园里的草木多了一丝亲切感。 从小吃街回来的洪雅,拎着一袋水果,目不斜视地从校门口经过。 前段时间,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单位开除的渣男各种社交平台骚扰她,说是已经和劈腿的工作伙伴断了,求与她复合。 她又不是垃圾桶,专门回收垃圾的。因此,她是每天每夜骂得他狗血喷头。直骂到他不敢再添加她的微信好友。 王楠一下子挡在她面前,她被吓了一跳,而后重重给了他脆弱的某处一脚。 王楠没想到她这么狠,猛地蹲下身子,面色都变了。 洪雅认出了他,被他涨成紫青色的脸吓得手足无措,水果也不要了,赶忙扶着他去校医院检查。 匆匆赶来的原谨与钟宁宁知道两人在校门口发生的事,笑疯了。 好在王楠大度,医生检查那处没有问题,当即就表示不会追究。洪雅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担心他后面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因为这事儿,两人也加上了微信好友。 洪雅时不时就在微信上问候问候他的身体。 一来二去的,洪雅发觉王楠这个小伙子其实挺靠谱的。 只是,王楠越靠谱,她越不敢接近他。 她交过好多个男朋友,发生过关系的也好几个。王楠从小到现在,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那么干净,她都不好意思下手。 假期到了,钟宁宁跟着原谨回了家。 原谨妈妈见着小女孩一个人拎着水果和牛奶,气得对儿子当头痛骂。 想当初,她第一次去见未来婆婆的时候,孩子他爸什么都不让她拿,就这样坐长途车都还觉得委屈她了。 现在呢,她的儿子,一点父母的优秀精神都没学到,既让她的儿媳妇破费,又让她的儿媳妇劳累。 原谨被口水狂喷一阵,很无辜地缩到了墙角,不愿意告诉母亲,这些东西他是拎到楼道口才给她准儿媳妇的。 钟宁宁没想到婆婆性格这么火爆,当场呆若木鸡。 原妈妈骂得舒爽以后回头,见着儿媳妇像小鹌鹑一般乖巧的样子,慈祥和蔼地拉住了她的手,顺带用眼神打发儿子离开这个客厅。 不疼媳妇儿的男人,在她的眼里都不是人。哪怕那人是她的宝贝儿子。 钟宁宁几次用眼神向原谨求救,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第一次上门就和婆婆独处,她之前对婆婆都没怎么了解,害怕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惹婆婆生气就不好了。 原谨假装没有看到,低着头大步离开,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女人。 儿子一走啊,原妈妈就把儿媳妇拉到了沙发上坐着。 “来,吃个荔枝。”她亲自把剥好的果肉递到了儿媳妇嘴边。 钟宁宁没想到婆婆这么热情,连果肉一起给吞下了肚子,而后才觉得不妥,小小声声道,“阿姨……要不我先去洗洗手。” “去吧去吧,这就是你家,别不自在。诺,卫生间在那儿。”要不是怕孩子太拘束,她都想拉着孩子的手去卫生间亲自给洗了。 无他,她心里太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阿姨,我马上就回来。” “没关系,想用多久用多久,楼上三层都是我们家,没人抢。” 钟宁宁知道原谨家壕,没想到这么壕,小跑去卫生间的路上差点因为分神被绊倒了。 原妈妈把荔枝剥好放到干净盘子里,等待儿媳妇回来。这是个好女孩,把她儿子给变优秀了,她得好好对人家。 想当初,她与孩他爸为了做生意,把还不足满月的原谨丢给了村里生活的婆婆。 等三年以后,他们有了点成就,回村接儿子来城里生活,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又土又不讲卫生的大胖子。 她不怪婆婆,说起来还得感激婆婆把儿子养得不挑食。 只是,后面的许多年,她不管怎么纠正儿子的饮食习惯,儿子都改不了,于是身形越来越胖,身上的味道也越来越重,长时间沉迷游戏,样子也越来越猥琐。 一切的转折,都在儿子网恋以后发生。 儿子网恋的事儿,她这个当妈的最先知道。 等知道儿子这网恋对象还是学妹,她当时还和孩他爸开玩笑说,儿子真和学妹见面啊,女孩子肯定要被他这样子丑哭,当场就逃走。估计儿子后面都不好意思在学校待了。 后来,儿子告诉她,女孩子一点都不介意他现在的长相,她这个当妈的别提多震惊了。 不以貌取人,现在这个社会少啊。 也是从那时候起,儿子开始改变饮食结构,开始每天锻炼,认真学习,往做一个有用的人的方向努力。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把钟宁宁当自己的儿媳妇看待了。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11) 刘海洋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年级倒数是因为不愿意努力,真等他每天学习了,他发现自己的成绩还是没什么变化。 既然努力了都没有成效,那还努力干什么呢! 所以,他干脆就堕落了,心甘情愿当了年级倒数。 原谨从不愿干涉不相关的个人,但也不想旁人影响他的状态,所以大三就从寝室搬了出来单住。 女朋友钟宁宁还是继续住她的寝室。 原谨也不想让她与自己同居,过早体验夫妻生活,会让她把感情看得太重,从而丧失对自我理想的追求。 从年级倒数第一,一下子冲到年级第一,原谨被学校的领导给注意,有意请他在全校面前做励志演讲,原谨当场拒绝。 努力不努力,是个人所决定的。他并不赞同,每个人都要积极生活。 卫启明从别的老师口中知道原谨这事儿以后,倒是觉得原谨这人是个有主见的,更倾向于招他做自己的研究生了。 又到了假期。 原谨早早就等在了女友钟宁宁的寝室楼下。 钟宁宁推着行李箱下来,手上、脖子上都戴满了婆婆给送的玉饰,引得其他女大学生频频侧目。 这些女大学生望着门口等待的学校神话人物——原谨,对钟宁宁是既羡慕又嫉妒又恨,只悔恨当时没有把握住原谨这个潜力股。 这不,钟宁宁姿色平平,才能平平,学习成绩一般,就因为先和原谨谈了恋爱,就被原谨宠成了小公主。 “嗨,有点浮夸对吧。”钟宁宁停在了男友面前,特意晃了晃手臂上的一串玉手镯。 这些玉饰,是婆婆知道她生病,特意坐飞机去泰国买来给她养身体的,交代她务必每天都要戴着。 只是,她觉得太贵重,平素都是收起来在寝室放好的。 嗯……第一次去见婆婆,婆婆交给她的五金,她倒是拿回家给父母保管了。 原谨也跟着她回家见过了她的父母亲,她的父母亲对原谨里里外外都很满意,原谨走了,都在夸她眼光好,挑的人不错。 得到了双方父母的支持,她与原谨的恋爱谈得顺风顺水。 她的状态也越来越好,气场也跟着变化了许多。 原谨从她身上仿佛见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笑着取下了她脖子上、手上戴着的多余玉饰,只留了一个通透的白玉手镯。 钟宁宁轻松了许多,却又怕过去婆婆问起,原谨打包票说解释的事情包他身上了。 原妈妈开门见到儿媳妇,亲热拉着手进来,一口一句宝贝“宁宁”,直把女孩子喊得面红耳赤。 原谨则钻进了老爸书房,与老爸一起下棋,不想掺和两个女人的互动。 现在,他的母亲大人是有了儿媳妇就不疼他这个儿子了的。 钟宁宁每次来原谨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她发现婆婆的热情是与日俱增,从未减退过的。 这不,原妈妈拉着儿媳妇的手,走看看又看看,摸摸小脸又摸摸小手的,心疼得快要掉眼泪。 钟宁宁赶快扯了纸巾递到婆婆手中,关切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原妈妈捏着纸巾抵在眼睛下,抽着鼻子,眼泪掉得更凶。 她说,宁宁啊,怎么我每见你一次你就瘦一点呢,是不是原谨这个狗东西欺负你了。 钟宁宁感动握住了她的双手,连忙解释起来。 原妈妈没想到儿媳妇这么傻,害怕太胖了和儿子看起来不般配,背着所有人在偷偷减重,哭得更厉害了。 “原谨以前180斤的时候,你都没有嫌弃过他。他要是敢嫌弃你,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阿姨,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觉得现在不好看,想瘦一点的。”钟宁宁说得小声,害怕原谨给听到了。 原谨虽然和她说了好几次,喜欢她腰上的那圈软肉,可室友告诉她,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说一套做一套,要是她更瘦,男人会更喜欢的。 正巧开门出来的原谨,听到母亲大人这话,立刻关门又进去了。 他现在在这个家的地位,直线下降啊。 无论他怎么做,都是比不上二老眼中乖巧可爱的儿媳妇的。 得,以后他就多让他们儿媳妇过来。他也乐得清闲。 “你这么可爱,别减肥。你一点都不胖,减肥减肥小心越减越肥。”原妈妈捏了捏儿媳妇只有一点肉肉的脸蛋儿,想起儿媳妇第一次过来时候的肉嘟嘟脸,心痛啊。 她个人审美,才不喜欢现在追求瘦成竹竿子的女孩儿呢。她就喜欢有点肉肉的,脸圆圆的,一眼就很旺家的。 再说了,儿子现在已经很瘦了,再多一个很瘦的儿媳妇,她觉得没必要。 为了让儿媳妇意识美的真谛,她认真给孩子科普了好多个小时。 总之,就一句话,美在自信。 这一次以后,钟宁宁再也不敢减肥了。 好在,原谨经常带着她一起锻炼,哪怕她吃得再多,体重也没有增加得可怕。 大四的学生,忙着完成毕业设计、投简历找工作或是挤时间考研,每天不是奔波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就是奔波在找工作的路上,回到寝室累得倒头就睡,钟宁宁是一点压力都没有,每天就是浏览奢侈品信息。 因为婆婆经常给她买买买,她忽然对销售产生了兴趣。 婆婆知道以后,当场承诺等她毕业就直接把她给安排在奢侈品专柜当柜姐。 她并不觉得当柜姐丢人,婆婆和公公的生意也是从摆摊开始的。 她也相信自己不会一辈子都只当一个柜姐。 综合大学四年的成绩,原谨获得了专业第一。 大学刚毕业,考上了研究生的他,立刻去了卫启明老师的科研小组。 同年,他与钟宁宁在当地最出名的大酒店举办了婚礼。 听被邀请去参加婚礼的同学说,原家光是给钟宁宁的彩礼都是两百万,这还不算原家婚前就给钟宁宁全款置办的房产和豪车。 钟宁宁一跃成了全校女生最羡慕的对象。 她住过的寝室,不少学妹,都去打卡,只希望沾一沾她的好运气。 设定二十八 猥琐的宅男学长(番外) 当洪雅与王楠手牵手出现在门口,原谨没一点意外,钟宁宁却是小小吃惊了一下的。 “快进来,快进来。”回过神来的她,立刻招呼两人进来。 洪雅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钟宁宁,毕竟她的事儿钟宁宁是最清楚的了。 只是,王楠这样的好男人,她一点都不甘心让给她人,所以纠结了两年以后,她还是对王楠下手了。 结了婚以后,她才发现,她一早被王楠给套路了。 原来,王楠第二次来学校,根本就不是找钟宁宁,而是来找她的。 现下,她与王楠一起过来找钟宁宁,是希望得到钟宁宁夫妇对他们俩的祝福,他们好准备结婚的事由。 原谨当然支持他们俩在一起。 王楠喜欢洪雅的事情,他大三就知道了。 那时候,在学校的篮球场,王楠扭捏问他,要不要追一个情感丰富的人。 他当时就意会说的是洪雅。 感情的事,哪里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他当时给王楠的建议就是,跟随内心。 这么磨了两年,这两个人可算是走到一起了。 钟宁宁听洪雅讲述完与王楠这两年相处的点滴事情后,拥住了她,温柔告诉她,所有人都祝福她们,这里面自然包括自己。 洪雅十分感动。 要是没有钟宁宁,她不会有魄力报复渣男前任,也不会认识王楠这样的好男人。 钟宁宁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给她说结婚要注意的事项。 客厅里,原谨与王楠安静看着球,不时交谈一下球员表现,各自面上都是微笑着的。 七夕节,原谨与钟宁宁作为伴郎伴娘,出席了洪雅与王楠的婚礼。 婚礼上,洪雅的眼泪就没断过。 钟宁宁上台念证婚词的时候,她更是数次哭到哽咽,幸好王楠全程都在扶着。 后来啊,钟宁宁每次见面都打趣她,别人结婚是高兴,你结婚啊别人估计以为你是被逼的。 洪雅才不反驳呢。 天知道,老公王楠是有多么的好。 反正,她是真的捡到宝了。 结婚的第二年,原谨升了研二,钟宁宁依旧是柜姐,生活按部就班进行着。 结婚的第三年,原谨直博了,钟宁宁则升了副店长,工资翻了倍。 等原谨博士毕业,钟宁宁已经升成了区域经理,财务实现了自由。 她一直埋藏心中的那点自卑,在用自己攒的工资给原谨买了房以后,终于褪去了。 原妈妈知道儿媳妇给儿子买了一套房的事儿,欣慰又感动。 逢人就说儿子眼光不错,找的媳妇儿是个旺家、懂事的。 当然,之前她也没少说。 只是,现在的她,说得更频繁了许多。 终于等到原谨休年假,钟宁宁迫不及待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飞欧洲,去体验当地人的浪漫生活。 收拾完两个大行李箱,她倒头躺在沙发,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去浴室洗漱,然后给原谨准备晚餐。 她这一休息,就睡到了凌晨三点。 醒来的她,望见身旁安然睡着的老公,想起梦中场景,气得一阵推搡。 “怎么了,头痛吗?我去给你拿药。”被吵醒的原谨,没有一点脾气,按亮了床头灯,立刻摸她额头。 她的工作强度是很大的,所以,偏头痛是常有的职业病。 以往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忍着。有一次,被他发现了,他才连夜带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后来,家里就常备着她的头疼药了。 钟宁宁心虚地把头偏了过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今夜的她,一点都不头痛。她就是气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不要怕麻烦我,我是你老公。”原谨已经端着温开水和药走到了她面前。 她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可怜巴巴道:“我真不头疼,我只是刚刚做了个有点可怕的梦。” “不疼就好。喝口水润润嗓子吧。”原谨把温开水递给了她,体贴拥住了她的背,温和道,“跟我有关?” “嗯。我梦到你变成了渣男。”她端着杯子小啜了一口,浓密的睫毛在暖黄色灯光下打出淡淡阴影,缓缓把梦讲述。 梦里面的原谨,和她现在的老公一点都不相像。 反正,梦里面的原谨猥琐极了。骗着她去酒店开了房,拿走了她的第一次,毫不留情地离开,过了大概十多天,就在微信上和她提分手,说他们不合适。 把身体都给了他,她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对着180斤的他死缠烂打。 期间,为了复合,她又答应他的要求,去开了几次房。然而,原谨每次都是把她当工具人,用完提起裤子就走人。 让她最最恶心的事情来了,梦里面的原谨把睡了她的事情炫耀似的告诉了室友,然后他室友来找她确认,最后把这件事宣扬得全校皆知。 没有脸面继续在学校待下去的她,主动选择了退学。 哪想到,原谨这时候还要纠缠自己,非要她再和他发生一次关系,不然就把在酒店的录像发给她的父母。 她不愿意见到父母失望的双眼,爬上了三十三楼,一跃而下。 “你做的这个梦,梦里的人的确挺渣的。”原谨捏了捏她肩膀,温声道,“梦又不算数的,再说了,都说梦是反的呢。你看我和你,过得多幸福。” “是啊。”钟宁宁紧紧抱住了他,任由着她的长发落在他的领口。 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公事事都记挂她,她却因为一个梦对老公发脾气,她真是太不懂事了。 只是,梦中的她,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绝望了,现在的她回想起来都在心惊胆颤。 “睡吧,一个梦而已。只是一个梦。”原谨取走了她手里的水杯,掀开被子为她盖好。 “你真的爱我吗?你确定吗?”就在他准备关灯的时候,女人使劲扯住了他的手,大力挤进了他的怀中。 他温和如往昔,拥住她亲吻她的发顶,“若是不爱,何必与你结婚。” 她抱着他一起滚进了被窝,终于安心了。 曾经最喜欢的歌手王菲在歌里唱:“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结婚以后的她,一直都牢牢记着歌词,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被感情迷惑。 可他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了,她就相信是真的。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1) 某偏远农村。 “我的儿啊,你妹妹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你看看这家里,哪处不需要花钱。当初,修家里这间平房,就花完了我和你爸的所有积蓄。你妹妹倒好,一去读大学,就对家里不管不顾了。当初真是后悔让她读书,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瞅瞅人家村东头的顾家二闺女。初中读到二年级,就不想给家里添负担了,主动和姑姑去了外地打工。现在,你看看人家,每个月往家里寄一万块钱。你是不知道你顾家婶子,每次见到我和我炫耀,我心里那种难受的滋味哦。” “唉,说到底都是太宠着你妹妹了。让她读了小学又读初中,读完初中又读高中,高中读完又让她读大学,把她的心给读野了。她的心野了,也不想村里的我们了。她在大学吃香喝辣的,我们在土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 “唉……你说说你的书学费可怎么办呢。你这么努力,终于考了这么一个好大学,祖宗都为你高兴呢。要是因为没有钱交学费,让你读不起书,我和你爸怎么给列祖列宗交代。” 裹着头巾,满面风霜的女人,双腿岔坐在大门口,一边手剥着去年的玉米,一边用方言哭号着。 原谨把脸给偏了过去,不看自己母亲,竭力忍耐住堵塞耳朵的冲动。 他这次渣得有点过分,害了自己妹妹一生不说,还害了全家。 如他现在所见,这个家条件并不好。然,家境困难,作为家中男孩的他却不思进取,复读了三年,才考上了一个三本。 三本学费高昂,生活费也高。家里就算砸锅卖铁都凑不齐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这种条件了,他还好面子,不肯去村里贷款。 他的骨子似乎就是坏的。 他撺掇母亲装病,把读大三的妹妹给骗回了老家,而后高价把妹妹卖给了邻村的老光棍做媳妇儿。当然,卖妹妹的钱被他美化成了彩礼钱。 有了这笔钱,他大学四年的学费倒是不愁了。 他进了大学,不想着学习,整日想着怎么花钱。 迷花了双眼的他,迷恋上了女票女昌,结果遇到仙人跳,对方反诬陷他说是他强女干。他当场被派出所抓去拘留。 家里父母把他当作生活的希望,自然是想各种办法把他捞出来。然而,两位老人又没有什么文化,糊里糊涂被无良律师诈骗了砸锅卖铁攒出来的钱,知道儿子给贷了他们几辈子都还不完的钱后,经受不住催债的压力,双双自杀。 可以说,全家都是被他葬送的。 “儿子啊,你说你妹妹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不接。你这学费的事儿,可怎么办呢!唉!”原母把怀里的簸箕放到了地上,转身进了屋继续抹眼泪。 是她没用啊,是老头子没用啊,儿子这么优秀,家里却连书都供不起他读。 想想其他人家,有个儿子,哪个不是宝贝养着的。他们家,对儿子亏欠太多了啊,让他跟着吃了太多苦了。 真要是走投无路,她就把家里的几亩地和新修的平房全给卖了算了。 儿子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学知识是最重要的。 学到了知识,有了大学文凭,就可以在城里找工作了。等有了出息,挣了钱回到村里,几层小楼都盖得起呢。 一个农村妇女,哪里知道就算砸锅卖铁,也供不起儿子大学四年的开销呢。 林口大学。食堂角落。 原梁燕就着咸菜啃着馒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桌上,面前都快形成一个小水洼了。 她从出生,爸爸妈妈就教育她要让着哥哥,一切都要以哥哥为先。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么做的。 家里条件不好,哥哥从小到大都是和爸妈一起睡床,她则是睡的猪圈。 她心里苦,却也从没抱怨过。谁让她生下来就是个女孩儿呢。 按她妈妈的话,她生下来是女孩儿,命就该苦,这辈子注定就是要给哥哥做牛做马的。 今年,家里新修了平房,她以为爸妈会给自己准备一张床的,哪怕是稻草的她也高兴啊。 暑假回去,她望着双人床,高兴了好一会儿,以为爸妈终于想到她了。 妈妈却指着床告诉她,上铺是哥哥睡的,下铺是他们两个老人睡的。 她当时很不懂事问妈妈,那我睡哪里呢? 妈妈瞪了她一眼,像是不明白她怎么问出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回答她,“你毕业就嫁人了,你彩礼还要给你哥哥留着娶媳妇呢,女儿家家的,还愁没有地方睡的?” 怕她不死心,还警告她,家里的平房和几亩地全都是哥哥的,让她不要有什么念想。 家里的财产,她打小就知道自己没有份,所以并没有很伤心。 毕业就嫁人,彩礼贴补哥哥,那她读书的意义在哪里呢? 她干着嗓子咽了一口馒头,口腔里泛起铁锈味道。 是了,这书本来也就不是他们要她读的。 是她自己死活要读的。 进大学三年了,她争取修的每门课都得第一,好评上一等奖学金,让下学期的学费有着落。 平时,她则在学院勤工俭学,挣每个月的生活费。 从来不敢和室友谈家里的情况,也不敢去逛街。衣服都是高中时候穿到现在的,衣角都洗得发白褪色,也不敢丢。 从来不敢浪费时间追剧,也不敢花钱去电影院,更不敢出入什么商场。零食都没有吃过。 没有任何化妆用品,不知道该怎么打扮,也不爱照镜子,怕看到镜子里自己面黄肌瘦的脸。 周末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待着。因为,这是最省钱的方式了。 偶尔,室友聚会邀请她,从来不敢答应,拒绝的次数多了,倒也不觉得为难了。 只是啊,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苦了。 从农村生,从农村长的她,都觉得自己活得太苦了。 村里的爹妈,却以为她在大学吃香喝辣,日子过得顺心舒畅,以为她没有良心,不愿意给哥哥交学费哩。 她一个没有毕业的学生,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给挣的,就这样都过得紧巴巴的了,去哪里得钱给哥哥呢。 难道,家里的父母亲真要把她逼上绝路…… 她死命把喉咙里的馒头干咽下肚,呆板无神的一双眼睛,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水了。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2) 原谨走进屋,主动给土灶添了柴火。 “我的儿啊,你的手是用来看书翻书的,怎么可以做活。快出去,快出去看你的书。妈一个人可以的。”原母连推带拉,使劲地想把儿子给扯出去。 这算是什么事情呢!她的儿子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干这种粗活! 原谨就是不起来,仰着头盯着母亲,劝诫道:“妈,你别给妹妹打电话了。她大学的生活费、学费,都是她自己挣的。我上大学的学费,我也自己挣。去城里工地上搬砖挣。” 原母听到儿子说这种话,怎么受得了。 她一向都是把儿子当宝贝疙瘩的,烧火的活儿都没让做过,怎么可能会同意他去城里打工。 当即抱着他哭了起来,态度却很坚决:“不可以。你是我们家最金贵的,我和你爸就是卖血都不能让你吃苦。” 都说慈母多败儿。原谨此刻的体会是最深的。 从小重男轻女的家庭教育,直接就把人给养废了。 “妈,妹妹比我小,都能自己独立。你相信我吧,我也可以的。”原谨虽然不赞同这个家对孩子的养育方式,可他不能辜负家长的这份心。观念的形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得慢慢改变他们。 后面,无论他怎么说,原母就是不同意。 依照她这个意思,是等着原谨妹妹发奖学金了,用这笔奖学金再加上家里卖平房的钱,交了第一学年的学费,再把家里囤的粮食给卖了,当前两个月的生活费,后面再慢慢想办法。 原谨可不愿意继续在这个家当米虫了。 他说不动父母,于是去找了村长,和村长说了自己要去城里打工挣学费的事。 村长难得高看他两眼,当即同意给他父母做思想工作。 整个村的青年,不是外出打工,就是在家帮父母干农活,只有这原家的大儿子,都二十三岁的人了,还整天被父母当小娃娃养着,都成了村里人的笑话了。 换到他当家长啊啊,早在第一次没考起大学的时候,就给赶出去打工,让他自己挣钱养活家了。 未免夜长梦多,当天下午,原谨连老爹都没见一眼,立刻就坐村里人的拖拉机进了城。 工地上的搬砖生活,虽然枯燥辛苦,但胜在心里充实。 身体素质不给力的原谨,第一天,手上就全是燎泡,腰腿背都直不起来,但第二天,他立刻又鼓起劲。 他如此卖力气地干活,一是希望能够攒够自己一学年的生活费,二是希望有点余的给妹妹置办几件新衣裳。 妹妹原梁燕投生这个家,过的日子真的太苦了。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都觉得忍受不了这种不公平。 原梁燕这个女孩儿,心性该得有多坚韧,能坚持住二十年。 原母劝不回工地上的儿子,只能责难读大学的没良心女儿。 刚上完课回来的原梁燕,准备换身衣服就去教务处勤工俭学,手机铃声响起,见寝室没人,顺手按了免提。 母亲那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在寝室响起: “原梁燕,你真是出息了。读了大学,连什么是孝道都忘记了。之前想要你用奖学金补贴补贴你哥上大学,你就是不愿意。好了吧,你哥现在去工地搬砖了。” “你知不知道搬砖有多辛苦。你哥从小到大是一点活儿都没干过的。但这次,他为了学费,瞒着我和你爸一个人就去了。我和你爸都不知道他要在工地上吃多少苦。我也不知道你假期回来看到你哥,你的良心会不会痛。” “我跟你说,你个死丫头。要是你哥在工地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头一个找你的麻烦。你哥要是没了,我第一个就灭了你。你信不信!” “嘟嘟”,通话中断。 她捏着铜锈色外套的手,无力往下耷拉,眼眶中湿意凝结,被她用手背重重擦去。 门外,她的两个室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面面相觑中,纷纷踮着脚先一步离开了。 今天学院的事情并不多,办公室执勤的老师体贴,让她先回寝室休息。 原梁燕摸了摸早上就有些疼意的腹部,苍白着嘴唇婉拒了老师的好意。 男老师没说什么,拿了手机玩游戏去了。 晚上十点,她回寝室,腹部痛得手脚都提不起力气了。费了很大的力气躺回床上,头晕乎了起来。 “梁燕,梁燕,快下来。”外出回来的三位室友,进门就呼唤她的名字,想要与她分享新买的水果、面包。 “梁燕,看书看迷了?”寝室长掀开了她的床帘。 “梁燕,学习这种事情,要劳逸结合……”老二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寝室长拍腿大叫,“梁燕发烧了,快,快给辅导员打电话。” “嗯……”尚有意识的原梁燕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辅导员的休息时间,挣扎着手指想要坐起来。 “别……别动……”老二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和脚,又望了望她烧红了的脸,眼中都是担忧。 “坏了!”有点生理常识的老三,把水果往桌上一丢,“高烧会把人烧成脑膜炎的,先把她送到校医院去吧!” 寝室三人七手八脚扶着给送到了校医院,医生检查是因为阑尾炎引发高烧的,立刻准备送大医院做手术。 “不……不去医院……”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的原梁燕,唇色皱成一片缟白,几丝湿法粘在脸上,说话都没个活人气了。 匆匆赶过来的辅导员,一边安抚,一边让室友把她给扶上自己的车。 “别担心什么医药费,学校买了保险的,不怕。你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做个小手术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寝室长、老二、老三坐在她前后,扶着她、抱着她、握着她的手,不停地与她说话,怕她现在就给晕了。 平时半小时的路程,辅导员这次只用了十五分钟。 等几个人心急火燎把她带到了医生面前,医生戴好手套摸她大动脉,她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眼皮重重往下耷拉,头往边上一歪,昏迷了。 架着她的寝室长与老二,被这一幕吓到了,惊叫起来:“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活她啊!”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3) 好在手术很顺利,原梁燕凌晨五点便醒了过来。 她从寝室长那儿,知道辅导员先行垫付了她的医药费用,感激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寝室三人,想着她这次生病遭了大罪,只喊她好好休养身体,什么都别担心。 三个人都没敢告诉她,在她到达医院以后,辅导员给她爸妈打了电话,说明了她的情况,她爸妈当场就大吵大闹说: “家里已经没钱了。她就是个丧门星,就知道花钱花钱!她哥哥学都上不了,去工地上搬砖挣钱了。她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挨一挨就过去了。前年,我脚被锄头砍到,骨头都快出来了,还不是抹点土灰,破布包一包就好了。就她去城里上学后变得娇气,一点小事都要做手术。死不了的事情,你就别和我说了。” 说着,还把辅导员给骂了一顿,说: “都是你们这些当老师的不好,知道娃家里条件不好,还让娃上什么学!你看看,现在一家人都被她拖累成什么样子了!她这病啊,你给垫的医药费,我们是一分都还不出。真要找我们给啊,我们就去教育局告。” 当时啊,就在辅导员旁边的三人都惊呆了。 听说过重男轻女,但这已经不是轻女,是把女儿当…… 反正,三个人和辅导员眼眶都红了,一致决定不把这些话告诉她,免得影响她休养身体。 原梁燕也不愿意室友同情她,熬着没有说家里的事,只一再和辅导员承诺,发了奖学金会把医药费还给他。 原谨知道妹妹生病住院的事,是差不多半个月后。 已经快要放暑假了,原母给他打电话抱怨妹妹今年不回家帮忙,才顺口提了一下她之前生病这事。 在工地被晒得黝黑的他,从包工头那儿要了一千块钱,走路去了火车站。 售票员告诉他,到林口的坐票已经没有了,倒是还有两张站票。 他想都未想,便同意了下来。 今年的夏天,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早一些。 林口大学的林荫道上,蝉高高鸣燥着。蜻蜓、黄蜂四处飞着,不时扑到人身上来。 三个室友说是要原梁燕帮着推行李箱,其实呢一样东西也没让她拿。 四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说说笑笑的,便走到了校门口。 “梁燕,你确定真的不和我回家?”寝室长拉住了她瘦得像芦柴棒般的手指。 “室长,你的这份心我领了。但我已经联系好工作的地方了,包吃包住,谢谢你了。”她拍了拍高个女孩儿的肩膀。 “梁燕,要不你跟我回去吧。我舅舅就是开工厂的。你跟我回去,住我家,去我舅那儿工作。保准没有人欺负你。”老二仗义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颇有几分梁山好汉子的气概。 老三笑出了声,轻轻推搡了她一下,“梁燕真跟你去了,肯定被你带坏。”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准不带坏。”老二急切地看向寝室另外两人,试图用真诚证明她的心,室长与老三纷纷摇头,她又看向梁燕。 “谢谢你,安安,你这么好,不会带坏我的。”黑瘦的女孩儿,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嗯!我不会带坏你的。”老二也重重握住了她的手,心中忍不住感叹:太瘦了。思索着开学给她带点什么补身体的东西来。 公交车来了,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几人都多了几分不舍。 老三这时候开口道:“我家在西秀区,离学校二十分钟路程,你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给我电话也行,我让我爸开车来接你。” “好。”女孩儿重重点头,双手交握一起,压抑着情感。 “快回寝室吧,注意休息。”上了公交的三人,迅速打开了车窗,与她挥手告别。 她不停点头,却是等着公交车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折返。 路上,她摸了摸自己身上最后的四十元钱,枯黄的脸上多了几分疲累。 她告诉室友和家里找好了打暑假工的地方,都是骗她们的。 她之前的确找了好几个打暑假工的地方,但是都不包住,工资也低得不得了。权衡利弊以后,她都放弃了。 后天就要封闭寝室,所以,她必须在明天找到打暑假工的地方。 幸好昨天买的馒头还剩了两个,可以将就着兑付完今天白天。 她刚回寝室,母亲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都说父母恩情大过天,她心里虽然痛恨父母重男轻女,却也不愿让他们担忧。正好也借着这通电话,再次表明她要坚持读书的心意。 电话一接通,原母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这次确定真的不回来了?你真的不愿意帮家里干活了?你爸昨晚因为你不回来的事儿气到凌晨三点都没睡着,今早去在地里干活,一锄头砸到了脚上,五个脚趾头都没了。你奖学金发了没,发了就赶快给家里寄过来。你爸的脚要动手术,那是一笔大开销呢!” 说完,也不管她听没听清楚,就挂了。 奖学金,奖学金,奖学金是她下学期的学费呢! 家里现在出了这种情况,不寄钱回去,爸爸怎么办呢! 梁燕心中又怕又难过。 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她拿起一看——哥哥。 她忽然想到母亲说的,哥哥在工地干活。那应该挣了钱的吧。 她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要是哥哥愿意把钱给家里,她的学费是不是就能保住了。 刚准备接通,想到哥哥可能是催她寄钱回家的,又不敢接电话了。 站在林口大学大门前的原谨,抬头仰望着高高的校门,发自内心为自己妹妹骄傲。 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女孩子,能考上这样的一本大学,真的不容易。 只是,他给妹妹一连打了三个电话了,都没人接。 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嘿,你哪儿来的,进去要做什么?!”保安拦住了眼前这个黑黢黢的农民工。 前不久,某高校里才发生农民工强女干女大学生的事儿,社会影响很恶劣。 尤其是现在,校园里还有不少没回去的外地女学生,放任这些社会人士进去,对她们十分不安全。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4) 接到学校保安的电话,原梁燕不敢再耽误,一路小跑去了校门口。 没等保安指身旁的可疑人士给她确认,原谨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大声喊了她的名字。 “哥?”她这声叫得有几分不真切。 记忆中的哥哥,皮肤白皙,高个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皮肤黝黑,衣服又脏又破,鞋上满是灰尘,手指上是各种裂口,背也弯了一点。要不是声音熟悉,说眼前这人是逃难过来的,她都相信。 “你看,我没骗你。我都说我是她的哥哥了。”原谨望向了边上的保安大叔,一咧嘴,一口白牙更加显眼。 保安大叔可没有因为他这个外校人的一句话就打消怀疑,继续盘问了原梁燕与他好几个来回。 最后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对不上的地方,才将信将疑放他进了校门,但也规定他必须在下午六点之前出来。 原谨与妹妹并排走着,不停自言自语,“我这样子很可疑?要盘问这么久?” 说真话哈,保安大叔对他这番盘查,委实有些打击他的自信心。 原梁燕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只是一股劲儿地往自己寝室楼下走。 如果哥哥是为了要她的奖学金而来,她现在是真的没有。 就算把她给卖了,她也攒不够做手术的那些钱。 “你走慢点咯,哥哥都快跟不上了。”鞋里意外进了小石子的原谨,把鞋子脱了以后又穿,小跑了几步才赶上她的身影。 原梁燕心里有些怨他,根本不想见到他,巴不得他跟不上来才好呢。 只是一想到爸爸的要动手术,她这心还是软了下来。 “哥,奖学金还没发呢。我浑身上下只有四十了。”她突然停下脚步,说话声音带了哭腔。 原谨知道她误会自己来的目的了,赶紧解释,“我这次来不是要钱,不是要钱,我是……”他张了张嘴,根本就不好意思说他是来给她钱的。 这些年,他给她的印象该得是怎么样的不好,才会让她连与他说句话都这么委屈啊。 原梁燕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是来要钱,难道是给她钱的么! 她自信还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能让家里为她花一分钱。 以前的时候,她也相信过他的。可换来的是父母亲对她的毒打。 十岁那年,她突然发了烧,吃不下任何东西,浑身都有些痒痒的。 虽然害怕母亲,却还是找了母亲。 母亲不耐烦扯了扯她的衣服领子,痛骂她在外面疯耍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而后把她锁在猪圈里让她不要出来。 她很听话地倒在猪圈角落的稻草床上休息,暗暗高兴终于有一天不用干农活的机会了。 不到十分钟,哥哥便拿着一个棒棒糖过来找她,故意在她面前炫耀。 她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非要吃哥哥已经吃过了的棒棒糖。 哥哥告诉她,要吃糖可以,只要她学小狗叫,他就可以把糖从嘴里拿出来给她。 她学了,学了好多声,比小狗叫得还像小狗。 哥哥高兴得直拍猪栏,大猪小猪跟着哼哼哼乱叫,可就是没有把棒棒糖给她。 她上了手去抢,被哥哥重重推在了地上。 她手心的皮都被蹭掉了,痛得快要哭出来,哥哥却扯着嗓子把爸妈喊了过来,说她不听话要抢他的糖。 然后,她的妈妈特别宝贝地抱住了儿子,立刻让父亲带着去了村里的卫生院检查。 然后,她从妈妈的破口大骂和棍棒教训中,知道了自己患的是“水痘”,一种接触就可以传染人的病。 然后,带着哥哥回来的父亲,也用藤条抽了她一顿。站在父亲旁边的哥哥,抱着一箱子棒棒糖,一个又一个地拆开,舔一口丢一个在泥地上,用脚再踩上几下,趾高气扬的,就是一颗都不给她。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睡在冰冷的猪圈,心比身体还要冷。 “我真的不是来要钱的。”原谨真诚重申了一遍。他要怎么告诉妹妹,他已经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呢。 “我是从妈那儿知道,你前段时间得阑尾炎做手术的事儿,我是特意过来看你的。”原谨咧了咧嘴,想要用自己的真诚感染她。 他没告诉她,他站了一天一夜,一分钟也没敢合眼,现在说话都是飘在云上的。 听到他是从妈那儿知道自己的事情的,原梁燕脸更僵了。 妈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对她这个女儿像是对仇人一样,妈和哥哥说的应该都是她不好的话吧。 “我这次来啊,就是想告诉你,以后你不用死撑了,我懂事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原谨试图与她对视,却一直见她躲避自己的目光。他摸了摸自己衣服口袋,骄傲道,“哥哥在工地上挣了钱,继续干下去能凑齐学费,你的奖学金就自己拿着。” “诺,这是哥哥在包工头那儿提前结的八百。给你拿着,吃点好的养身体。” 在校门口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太瘦了,手像芦柴棒,腿像拖布杆,知道的是在学校念书,不知道的以为是卖给学校当包身工了! 他摸向自己的衣服口袋,手指伸进去,摸到了一条窄窄的细缝。 奇怪,这件衣服出门的时候都没有口子的啊。 他心里有不好预感。 原梁燕见着他久久不把手拿出来,先替他尴尬了起来。 她不是真的想要他的钱,而是不喜欢他这种装模作样! “你先回寝室。我明天再来找你。”原谨神情变得严肃,转身就往学校门口跑。 一千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他在火车上站着的一天一夜都没敢闭眼睛,就是怕小偷把钱给偷走了。 坐公交车来林口大学的时候,几位农民工和他打了招呼,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某个矿厂做活,他警惕捂着衣服口袋告诉他们不用了。 想来,就是那个时候,那些人就注意到他身上有钱了。 所以,下公交的时候,有个农民工特意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回头,衣服包就被刀片割了,钱就没了。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有心人。 这可是他的血汗钱啊! 他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5) 原梁燕望着他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很是忍耐了一番才没有翻白眼。 来找她要奖学金,知道她奖学金没发,不好意思之下捏造一个给她钱的借口,然后钱掏不出来,尴尬跑走。 这样的操作,只有她这个不要脸的哥哥才做得出来。 这样也好,不然她还要招呼他吃饭。 她的身上只有40元钱了,她自己都得省吃俭用呢。 后来啊,她每次回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儿,她就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耳光。 她总是想啊,总是想,要是当时她相信了自己哥哥,拦住了他,事情发展会不会不一样。 等回了寝室,她才想起自己没有问哥哥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鼓起勇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妈妈对她就是破口大骂,骂她赔钱货,骂她没良心,骂她要天打雷劈。 她知道都是因为她没有给家里寄钱的原因。可,她不是不愿意给家里寄钱,她是真的身无分文,真的帮不上啊。 她顶着骂,问了爸爸的脚做手术没有,妈妈的态度却奇怪起来了。 她也说不出怎么奇怪,反正就是要她必须回家。没有钱也回去。 她都没有钱,怎么回去呢。 她沉默了。 电话也被挂断了。 原谨在矿厂门口蹲守了一晚上,终于逮住了公交车上拍他肩膀的男人。 他揪着男人的胳膊,仰着头,红着眼睛,粗着嗓子:“还我钱!” “你谁啊,认识你嘛!麻溜放开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一眼认出了原谨的男人,比被偷了钱的原谨还要凶恶,手朝着他脖子捏过去,想直接用体力碾压他。 “不认识?我衣服都没换,你给我说不认识。”原谨气得扯了他好几下。趁他不备,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诶诶诶,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们都不认识你啊!”公交车上曾见过的那几位农民工朝他涌过来,拳头都捏得紧紧的。显然是要合伙欺负人了。 原谨根本不带怕的,一只手死死捏住了偷自己钱的男人的手指,一只手捏着捡来的玻璃碎片,恶狠狠道:“你不还我钱,我就废你一根手指头。我今年才十七岁,进少管所教育几下又出来了。” 反正这些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年纪。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要从气势上压住他们。 偷钱的男人,哎唷哎唷称唤了几声,知道他是硬茬了。 可钱早就被他和兄弟们平分花出去了,哪里还拿得出来还他呢。 “钱呢!还钱!”原谨把玻璃碎片比在他脖子上,重声威胁道,“今晚上我要是没见到钱,你就别想轱辘回去了。” 几个男人悄悄交换了眼神,原谨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场面混乱起来了。 在工地上干了半个月的原谨,浑身都是力气呢,一点都不孬,一打五,也勉强打了个平手。 大概是没休息好,力气渐渐不支,被四个人给按在了地上。 偷钱的男人捡起了玻璃碎片,先给了他两巴掌,“能啊,逞能啊。单枪匹马还敢过来找我们哥几个的麻烦。” 原谨被打得偏过了头,倔强道:“我只要我的钱。给了钱,我什么都不追究。” “不追究?”他身上又挨了一脚。这一脚直接让他跪坐在了地上,过程中,胳膊上的皮被蹭掉了一大块,火辣辣疼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公交车上偷了多少人了。只有见吃哑巴亏的,还没见过找回来的。你倒是有点子毅力啊。只是,没用对地方。”男人把玻璃碎片使劲摁在了他的手上,得意却又张狂。 埋伏在附近的民警,立刻冲了出来,把五个犯罪嫌疑人给制服了。 原来,市里正在响应国家扫黑除恶的口号,公交车上频繁出现扒手事件,早就引起了派出所的注意。 为了把团伙一网打尽,他们在公交车上布置了不少便衣民警。 只是,犯罪分子作案手段高超,他们一时之间都摸不着头脑。好几次啊,这些人还当着他们便衣民警的面作案,从公交车上下来,游客、老太太、年轻白领摸自己包才晓得被偷,哭着喊着报案呢。 今天,大学生又过来报案说钱在公交车上被偷了,还说知道他们作案手法,他们立刻就警觉起来了。 “都给我带回去。”警官张明最后走出来,把跪坐在地上的青年拉了起来,不忍心看他胳膊上的伤口,贴心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巴,“劳烦你跑一趟,跟我们回去做笔录。” “好。”原谨使劲嘬了一口,吐出了嘴里的血痰。 打他的男人力气很大,他的牙齿刮到了口腔内壁,划了很长一道伤口。 他才不会做无畏之勇呢。 便衣警察都埋伏在周围,只等着这伙人承认便抓捕。 所有人做完笔录出来,天亮了。 张明找到原谨告诉他,钱已经被几个犯罪嫌疑人给花完了。不过,市里愿意为他颁发一个好人奖,奖金有三千块钱。这钱啊,自己现在就可以代表市里先给他。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原谨高兴得直握警官的手。 走在回林口大学的路上,他的小调儿都哼起来了。 被偷过一次钱的他,这次长了教训,趁着去上卫生间的空当,把钱贴身藏在了内裤里。 虽然有些膈应,拿出来味道也会有些不好闻,但保险啊,不会被贼惦记啊。 已经看到林口大学的校门了,他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妹妹,可以把这笔钱给她,让她买点营养的补补身体,长得肉一点,油然生出幸福感。 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个岔路口的烂皮卡车朝他的方向驶过来了。 刚搬着行李箱出来的原梁燕,见着废弃的皮卡车朝快要走到校门口前的哥哥撞去,尖叫以后,手脚都没了力气。 这是她第一次距离车祸现场这么近。 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动都不能动一下。 耳朵好像听不见了。 鸣笛过来的120,平时都是叫着的,可她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听到。 过去围观了车祸现场的保安大叔,一眼便认出了原谨,转身望到被撞人的妹妹原梁燕呆呆站在那儿,心焦道:“快点快点,跟上去啊!是你哥出事了。”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6) 急救病房门口。 握着电话的原梁燕,如无头苍蝇一般撞着墙。 “怎么不接呢?怎么还不接呢?都去做什么了?”喃喃自语的她,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 哥哥是来她学校出的事情,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痛骂她。她一定要忍住了,无论爸妈骂得多狠都要忍住了。她暗暗告诫自己。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母就开骂: “没有良心的猪狗养的,不想往家寄钱就直说,别找借口说什么没钱的事情。你瞅瞅身边,有几个像我们给你供到上大学,村东头的顾家二闺女初中读到二年级就出去了,现在每个月往家里寄一万块钱。人家之前过的还不如咱,现在四层楼都立起来了。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没用的,没钱就给我回来。你爸和我给你相看了一户人家,十万块钱彩礼,你嫁过去,你哥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虽然她没放外音,但同在病房门口站着的警官张明还是隔着手机听到她母亲尖锐的叫骂声。 张明不知道一个连初中文凭都没有的女生能找到什么一个月挣一万的正经工作,但他知道女孩子已经受不了了,快崩溃了。 原梁燕头一次主动挂断了电话,跑到走廊门口崩溃大哭。 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辛辛苦苦挣钱读书,养活自己,为的就是不过农村里妇女麻木的生活。 她的母亲,生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却费了无数的力气,想要把她给拉回那个穷山沟,想要把她变成那些形容麻木可悲的女人。 张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从她手里拿走了老式手机,记住了她刚刚打的电话号码。 晚上六点,手术结束。 手术医生出来,背上的衣服都是汗湿的。看了看门口,公事公办问道:“谁是伤者家属?” 原梁燕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面对医生,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害怕医生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实。可现在,只有她,她必须要站出去。 医生看了她一眼,“两只脚是保住了,但这辈子都不能做什么重活。可能还会遗留后遗症。伤者醒来,情绪可能产生极端变化,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真的保住了?以后能正常行走吗?”原梁燕松了一大口气却又被吊起了另外的担心,急切伸手去抓医生的袖子,张明赶忙把她的手给拦了回来。 医生早就见怪不怪了,风轻云淡道:“保住了。能正常行走。要住院观察三个月。你们家属要做好陪护准备。” “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原梁燕捏紧了自己双手,眉角都写满了高兴。 “病人打了麻药,凌晨可能才醒来。你们要多上心。”医生又多嘱咐了一句。 “谢谢,谢谢医生,谢谢护士,谢谢所有医务工作人员。”要不是医生嘱咐完就和助手一起离开了,又有张明拦着,原梁燕一定要给他跪下去。 凌晨五点,原谨醒来。 一直守在床边没合眼的原梁燕,赶快起身,一边给他递水,一边询问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原谨摇了摇头,只想知道撞他的人被抓到没。 不用说,撞他的人必然是小偷同伙! 对了,他的钱,他藏在内裤里的钱还在没在呢。 他伸手想要去摸,望见自己双手双脚都被吊起。 “不要怕,只是骨折。”原梁燕别过了头去,藏住了哭脸,“双手只是骨折,双腿已经被接起来了。好好休养,和正常人一样。” 医生没走多久,护士出来找到她,把换下来的衣物和从他身上找到的钱都给了她。 张明看到这些钱,和她说了原谨出事的前因后果,她才晓得原谨真的没有骗她。 要不是原谨给她送钱,也不会来学校,也不会出事。 现在的她,比之前多了许多的愧疚与自责。还有,羞愧。 “钱,钱去哪里了?”原谨嗓子有些喑哑。 他现在有些担心钱搞落在车祸现场了。这笔钱,现在可真的是他的血汗钱了,可不敢丢了啊。 “钱在我这里。”原梁燕擦干眼泪,从衣服兜里取出沾着血的红钞票,放在了他的怀中,“一分不少,都在里面呢。你看看。” 原谨看了钱,立刻要她把钱给收起来,挫伤的脸上有了笑容,“给妹妹的,都是给妹妹的。” “妹妹,我没骗你,我从妈那儿知道你得了阑尾炎做了手术,当天就从包工头那儿要了一千块钱过来找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工地上的工友的。我真的是知道你生病住院的消息,就想着要来看看你的。” “我想多给你留一点钱,所以我从工地上走路去火车站的。我到了火车站,售票员告诉我,只有站票了。后面排队的人很多,她问我买不买,有点凶巴巴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我心想,站票要比坐票便宜,可以给我妹妹多留一点钱。嘿嘿……”他傻笑了两声,“我说这更好呢,就要站票了。这样,我就能多给你留一点钱。” “火车上,我一天一夜一只眼睛都没敢闭。我知道火车上小偷多。在工地上的时候,那些去过外地的叔叔伯伯都给我讲了,出了门,到处都是坏人。更何况,我包里还装着要给你的钱。我真是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的。” “妹妹,你太瘦了,瘦得像课本里写的‘包身工’,我早就想着给你买点营养品补身体了。可哥哥脑子笨,总是考不上好大学。费了老大的劲儿,这次才考上这个三本。还连累你被爸妈催要奖学金。” “哥哥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哥哥,从小到大都没有照顾好你,哥哥知道的,我不合格。我对我的妹妹一点都不好。” 他的眼中是泪水,梁燕眼中也是泪水。 “别说了,哥,我们不说了。” 她一只手给哥哥擦眼泪,一只手给自己擦眼泪。 这一刻,她觉得以前那些事,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以后的他们俩要过好。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7) 第二天中午,原父原母赶到医院,在医院走廊看见女儿原梁燕,小跑上来就是一顿推搡。 “你哥在哪里呢?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原梁燕抱紧了手中的饭盒,也不辩解,任由着他们辱骂。 望着健步如飞的父亲,她的心,已经跌到了谷底。 原父原母骂着骂着,气不过就要动起手来,代表派出所过来探望的张明,立刻拉开了他们。 原父原母看见张明肩上的警徽,出于对警察的畏惧,没有继续再闹。 张明趁机拉着激动的他们去病房门口探望了还在睡觉的原谨,而后和他们简单说明了情况。 原母双手扒在玻璃窗上,见着浑身绷带的儿子,眼泪花子直掉,喃喃自语:“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得受多少罪啊。” 原父看了几眼儿子,不忍再看,望向女儿的眼神,却像是淬了毒。 他老原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要真的没了,他是要拼命的。 母亲的话,父亲的眼神,就像是两把尖刀插在了自己心上。心情本就不好受的原梁燕扭过了头。 在病房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了,张明想要把两位老人叫走,原母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声泪俱下道:“我们家孩子遇到这种状况,国家就没有补贴赔偿吗?” 张明愣住了。 之前的“好人奖”是他个人给捏造的。那三千,也是他个人掏腰包给的。 现在,肇事者自首,家里孤儿寡母的,连自己生活都顾不上,原谨生命也无大碍,赔偿估计只有象征性的那么一点。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原母不想在病房门口大吵大闹影响儿子休息,扯着女儿原梁燕的手就去了楼梯间。 到了楼梯间,也不管周围过的人多人少,她直接把原梁燕手一甩,张口就来骂: “你这个丧门星,你哥平日里好好的,在工地上也好好的,偏生来找你就出事了。你就说说,你是不是跟我们原家有仇吧!” “妈……”原梁燕张了张嘴,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不要喊我妈,我没你这样不懂事的女儿!你欠你哥的你这辈子都还不完!”原母说着就给了她一巴掌。 在原母看来,儿子是因为女儿才出事的。现在儿子躺在病床上,女儿还活蹦乱跳的,这颗心自然受不了。 原梁燕捂住脸庞,没说话,也没掉眼泪。她只是怔怔望着自己的母亲,心中的裂痕无声扩大。 张明望见这一幕,害怕老两口对女大学生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立刻又赶了过来和稀泥。 “你走开。”原父对他有些不耐烦,“别以为你是吃国家饭的,就可以什么都管。我们家的家事自己处理。” “叔叔,话可不是这么说哦,这是公共场所。”张明眉头一皱,板出了威严面孔,强硬挡在了女大学生面前。 “我教训自己女儿又不犯法。”原父鼓着眼睛,铁掌般的大手就要把他推开。 张明捏住了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表情严肃:“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乡下。” “警察看不起我们乡下人。警察辱骂我们乡下人啊。”原母给孩他爸使了一个眼色,顺着墙坐到了地上。原父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位半百年纪的人她爸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有什么我们好好商量,好好商量。”张明左右张望着,生怕引来更多的人围观,面上的无奈彰显明白,明显没有应付这类人的经验。 “警察骂人了,警察要打我们乡下人。”原母带着浓浓乡音的哭号声很快引来了不少病人驻足。 “都走开。”原梁燕吼了一嗓子,面目狰狞的模样很快吓走了不少人。 “原梁燕,你长大了翅膀真是硬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给养大的。”原父说着就要起来给她一巴掌。 原梁燕主动走上前去,梗着脖子看他,“你打啊,有本事你打啊,你在这里打死我得了。” 原父被她这般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外强中干道:“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你爹妈!” “就是!知不知道把你培养成大学生有多不容易!” “你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爹妈,就是不孝!” “你就是个不孝女!” 原父原母一人一句,脸红脖子粗的,比女儿原梁燕激动多了。 “培养?”原梁燕苦笑一声,“你们真的培养我了?” “中考完,求了你们一个夏天,让我去念高中。你们不同意。我偷跑去镇上的麻辣烫店打了一个暑假的黑工,只为了给自己攒学费。回到家拿东西,你们说哥哥要买衣服去参加活动,骗我把钱先给你们用着,到时候给我交学费。我相信了。” “去学校上了两个周的学,班主任每天都催,我总是和她说家里马上就来缴款。最后,是我周末回家在屋檐下跪了一整晚,你们才大发慈悲地让我写了欠条,把学费以银行贷款利息还你们。你们才给我的钱!” “高考完的暑假,录取通知书发到村里,我说我要去念大学,要去打工挣学费。你们非要逼着我在家做农活,还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成了碎片。你……”她指着鬓角混杂着黑发的黑瘦男人,恶狠狠道,“你为了不让我跑走,用烧炉子的铁钩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最后去大学报道的车票钱,还是我二大娘偷偷给的。” “如果这就是你们说的‘培养’,我真是消受不起啊。”她红着眼睛,不愿再为这样冷血的家庭哭了。 “没良心啊,没良心啊,把你辛辛苦苦盘出来,现在你说这种话。” “造孽啊造孽,原家出了这么一个不孝女。” 原梁燕目无表情地看着这场由爸妈主导的闹剧,眼中的失望一层又一层叠加起来。 张明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护士投诉安保处,保安把这对农村夫妇给架了出去。 走廊尽头,炎热的阳光通过窗户照进去,却没有人感到温暖。 张明站在小姑娘身后,看着她隐忍擦拭黑瘦小脸上如小溪边流淌的眼泪,心多多少少也是痛的。就连难过都不敢放声大哭,他不敢猜测她平时承受了多少痛苦。 他今天看到的如此,那她这麽多年又是如何生活下来的。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8) 睡了好长一觉的原谨,从病房两个护士的八卦中听到了自己家的家事,立刻大叫着喊自己的妹妹过来。 原梁燕过来看他,眼睛还是红红的。 原谨努力想要伸手出去安慰,可双手被吊着,根本就不能动。 他动了动嘴唇,面上满是愧疚。 “妹妹,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重复着这一句。 原梁燕俯下脸,假装给他掖被子,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医院雪白被单上。她猛地趴伏上面,痛哭出声。 原谨望着她不断颤抖的肩膀,也跟着掉眼泪,“妹妹,你不欠这个家什么了。你什么都不欠。以后我会好好挣钱,好好照顾这个家,好好照顾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不是喜欢读书吗,你现在就准备考研。学费、生活费,你什么都不用愁,尽管读。读到博士、博士后,哥哥都愿意供你。” 原梁燕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引得经过门口的护士都驻足来望。 这些年,她一直竭力隐藏的委屈,在哥哥的醒悟承诺中完全卸下。 她真的好累啊。 要不是为了活出一口气给村里所有人看,女孩子也是能出人头地的,她老早就在高考的那个暑假自杀了。 她就是不服气,农村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能像城里的女孩子一般读书、学习、找喜欢的工作从事一生。 她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命运被他人摆弄,连同自己的生命被贱卖关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 她当然要读书,她不仅要读书,她还要使劲地读,读到身边所有人都不能想象到的高度。 她不是为了她一个人,她是为了所有农村里像她一样不被父母重视的女孩子。 “哭吧,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哥哥以后再也不会混了。”原谨抽噎着凝望她,内心却忍不住叹气。 他多想告诉天底下所有的父母啊,不爱孩子就不要生养。 养育一个孩子,从来都不是给她吃点剩饭饿不死,穿点烂衣裳冻不坏,是要好好培养她,让她健康成长、成才。 父母吃人不吐骨头一味压榨她,哥哥冷漠自私只心安理得享受家人的付出。这个家,不曾给过她半分亲情与爱护。 于她而言,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张明在保安室教育了原父原母好久,直到他们老实了这才把他们带到了原谨的病房。 原梁燕看见两位老人进来,头也不回就走了出去。 哥哥的歉意,她收到了,但不代表她就能心无芥蒂地原谅。 父母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 亲缘鉴定报告上99%以上的相似率,证明的只是他们之间的亲子关系,并非是他们之间的心理关系。 她再也不会回老家了。 她再也没有家了。 原父原母可没把她这个女儿看在心里,只以为她在闹别扭。 农村女孩儿不管再犟,再不听话,在社会上受了教育,最后都是要回家来听父母亲的安排嫁人的。 原母望着女儿那冷漠的脸,心里还巴不得女儿在社会上多受点苦才好呢。这样啊,女儿才会明白他们父母的良苦用心。 原谨望着形容苍老的父母,心情是复杂的。 父母受传统的观念影响很深,为了香火的传承,为了以后老有所养,把家里所有的资源都倾斜给了他这个儿子,却没有给予正确的引导。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把这个家都给搭了进去。 “儿啊,肯定很疼吧。”原母多想要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粗糙暗黄的双手,使劲扣在了一起。 她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大城市。为了及早赶到医院探望儿子,她和老伴儿下了火车就花高价坐了出租。 她第一次坐出租,新鲜啊,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开车的城里师傅说了,他们这样的乡下人手上的细菌很多,不能随便摸别人的东西,会把细菌传染在上面的。 原父也不敢伸手摸自己儿子。 这个黑瘦的男人,身形已经有些佝偻,鬓边也多了白发,他对儿子的感情却是最隐忍的。 这是他老原家的香火,也是他最爱的孩子啊。 他是看着这个孩子从小小的婴儿一点一点长成现在的大汉的。 村里多少人多说他老原家把儿子养成了大姑娘,可他不在意。 他真正是骄傲的啊。 村里那么多的男孩儿,个个都黑不溜秋,长得歪瓜裂枣的。 只有他老原家的男孩儿,从小就是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和城里的男孩一样称条。 反正,他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累流血流汗,也不愿意看见儿子手指头被猪草叶子剌一个口子的。 望着儿子比之前黑了那么多的脸,瘦了那么多的胳膊腕儿,他的心苦哇。 是他这个老汉没用啊。 但凡他这个老汉有用,能挣到钱,也不用儿子去工地上搬砖挣学费了。 “爸、妈,你们别难过。我好好的。好好的呢。”原谨哽咽着,却不敢再与他们对视了。 “你好好养病,好好养。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想吃什么告诉你妈,都给你买。”原父伸手给儿子掖了掖被子。 儿子侥幸捡回一条命,他这个老汉多少也安心了。 他啊,得赶快找地方挣钱呢。 听说医院一天的开销可不少。 “对!”原母附和自己老伴儿,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你现在是病人,你最大。不要念着钱,想吃什么就和妈说。妈这次来,带了钱的。” 一年四季都靠做农活挣钱的两位老人能攒下什么钱呢。可他们对儿子的那份心,是比黄金还要真诚的啊。 原谨扭过了头去,不停抽噎:“爸妈,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家里。” 父母恩情似海,他这辈子该如何报答啊! “说什么傻话呢。赶快好起来,就是了。”原母仰头擦了擦眼泪。 儿子就是她和老伴儿的命啊。 听到儿子出事的消息,她和老伴儿什么活儿都顾不上了。在来的路上,两人一刻也不敢合眼呢。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原父沉默握住了老伴儿的手,是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9) 因为哥哥原谨住院,原梁燕的暑假工也没有打成。 好在社会募捐的过程中,学校领导知道了她的家庭情况,给予了她最后一学年的学费减免。 她这学,还是继续上着的。 原谨是拄着拐杖去的学校,好在他提前在班群里找到了同寝室的室友,室友们了解他这个情况以后对他都很照顾。 班主任发家庭情况调查表在班群,让同学们自行填写然后上传。 有无聊的同学把班上同学的资料全给看了一遍,与他人私下议论原谨的年龄是班上最大的,调侃他一定很笨很穷才复读很多次上了这所三本。 原谨撞见了好几次,都笑笑而过。 这些事情,只有心里不强大的人才在乎。 通过自学掌握了编程的他,现在每天接单都能赚不少钱,没有功夫和这些小屁孩计较。 他现在每个月都定时给妹妹打三千生活费,不让她去勤工俭学了,只想着让她好好看书准备年底的研究生考试。 害怕妹妹太过节俭了不舍得花钱,他每次都会买很多的生活用品还有衣物给她寄到学校,还加了她三位室友的联系方式,让她们监督她。 虽然开始的时候,她的那些室友对他有点敌意,在他的真诚表现下,终于是扭转了以前的坏印象。 原梁燕也争气,原来就用功,现在没了经济压力更加用功,每天学到深夜一两点才睡去,每天六点雷打不动起床继续背专业课,就这么一直熬到了研究生考试的前一天晚上。 她是应届生,可以在本学校参加研究生考试。原谨周五就来了她学校,在周边订了个便宜小宾馆。 他没告诉她他来了。 他只是想陪着她经历这一场考试而已。 当天晚上,原梁燕点开通讯录上哥哥的手机号码,犹豫了很久。 虽然她对这次的研究生考试,胸有成竹。 但她还是想听听哥哥对自己的鼓励。 但哥哥现在会不会很忙? 他现在既养着她,又顾着他自己的生活费,还养着家里,每天的时间都掰成了好几份来花。 此时,在女生宿舍楼下站着的原谨,望着妹妹寝室还亮着的灯,也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对这次考试不要有太大压力。 四人寝室,就这么一个愿意上进的宝贝,寝室里其他三人对年纪最小的原梁燕那是呵护备至。 寝室长见着她给哥哥打个电话,都这么犹豫,忍不住想帮她一把,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原谨的电话递给了她。 “啊!”原梁燕的第一反应是震惊。 她记得自己没有给过哥哥室友们的联系方式啊。 怎么室友们会有哥哥的手机号码? 老二看出了她的疑惑,亮了亮自己手机,“我也有哦。” 一边敷面膜一边抠脚的老三,坐在自己位置上,得意洋洋道:“我也有哦。” 还没等原梁燕开口问呢,电话已经接通了。 “哥。”她喊了一声。 原谨本以为是她室友打给自己的,听到她的声音愣怔了一下,沉声回道:“还没睡?” “快要睡了。”她垂下眼眸,单手翻了翻写满了密密麻麻笔记的课本。 “那就快睡吧。明天考试呢。”原谨嗓音有些哑。 “哥,你也快睡。”她无意识捏紧了手机,到嘴边的话又吞了进去,回了这么一句、 “嗯。你们寝室就你一个人学习,把灯熄了睡吧。”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跑到洗漱台,爬了上去往下望,底下站着的高瘦青年,不是她哥还是谁! “哥!”她带了哭腔。 原谨心灵感应般抬头,望着二楼的她,咧嘴笑了笑,“让你早点睡你不睡,不听话。” “哥,你来学校怎么都不告诉我!”闻声,她的另外三位室友也挤了过来。 “告诉你做什么,影响你考试呢。”原谨伸手和她的三位室友一一打招呼。 “你哥变帅了哦。” “是诶!比上次白了不少,看起来还真挺帅的。” “对哈,你们眼睛好尖。这么一看,还真的蛮帅的。” 三位室友,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讨论着。 她也目不转睛盯着底下的哥哥看,几个月不见,哥哥像是脱胎换骨一般长出了新模样。 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电话这端的原谨听到她们议论,忍不住笑得更欢,“妹妹,你跟我可是一个娘胎出来的。现在,我都这么帅气了,你还给我省吃俭用瘦得像猴儿,那下次不要怪我逼着你吃营养品了。” 原梁燕想了想那些黑乎乎的芝麻糊、黏糊糊的藕粉,赶快摇头,保证自己会好好吃饭。 自小饮食结构单一的她,被养出了很“挑食”的毛病。虽然她现在有了足够多的生活费,可她吃来吃去都是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那几样。 寝室聚餐吃海鲜、烧烤、烙锅、火锅,她都不习惯。每次回来,都要拉几回肚子。 “那就都去睡觉,明天正常发挥就好。”原谨温和地叮嘱着。 “好。”她重重点头,又小小声补充,“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专业书她背了五遍,基本上每页写了多少字,她都能一字不落背下来。政治和英语的真题,她也是刷了好几遍,保证不会拖后腿。 “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哥哥现在挣钱了,能够养得起你。”原谨顿了顿,“你在考场上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力。” “我会尽力的。”她很沉着,也很肯定。 原谨望着她稚气未脱的面容,恍然想起了刚刚会走路就被父母带着上山下田干活的小女孩,眼眶湿润,猛地低下头去。 虽然哥哥竭力隐藏,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泪光。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哥哥忽然这般失态。而后,她听到哥哥对自己说: “你先是你自己,你要做的也是对自己负责。别人……父母、朋友、我,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凡事不要太执着,不要被以前的事所影响,顺其自然一点,但也不要太过委屈自己。” “哥哥作为你的家人,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平安,快乐,幸福。这,也是我哥哥如今努力拼搏的意义。”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10) 不出所有人意料,原梁燕的研究生自然是考上了。 等她领到录取通知书,也迎来了毕业。 寝室长选择了当自由职业者,有着三万公众号粉丝的她,每天都在各地旅游,靠给各大景点写游记为生,不时会给另外三位室友寄一点景区的纪念品。 虽然她和三位室友心知肚明,这些所谓的景区卖的纪念品都不过是从义务统一批发过来的。可这份心意,难得啊。 老二一毕业,家里就给了她一套房子,让她自己去折腾。 她和高中时候的初恋复合,男孩子搬来与她住到了一起。 两个人养了一只很有灵性的橘猫,做起了自媒体。 仗着橘猫那可爱的胖样子和慵懒优雅的身形,一个录制视频,一个配音,还真的赚了不少钱。 反正第二年,两个人就从父母给的房子里搬了出去。 老三,毕业就当了社畜,每天996,肝工作肝到身体出问题。 毕业第三年,痛定思痛辞了职,不愿再为老板打工的她回了家,备考研究生。 原梁燕研究生毕业典礼上,三位室友都来了。 寝室长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眼神却一如以往干净;老二大大方方挽着已经登记结婚了的老公,和室友们打着招呼,那发福的身形一看就超幸福;老三满脸爆痘,精神却是愉悦的,和众人说话的口吻还是大学时候的样子。 原梁燕被她们围在中间,听着几人不停分享着近三年的生活,目光都舍不得从彼此身上挪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虽然彼此发生的事情都在群里说过了好多次。 她们四人,因为缘分到了一个寝室,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有爱的“家庭”。 原谨手持相机,为她们拍下了最美好的样子。 研究生毕业后,原梁燕去到了外省偏僻的农村,当了一名支教老师。 一直与她保持联系的室友们知道有一个同样来支教的男孩子对她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纷纷鼓励她抓住这个机会。 原谨知道这事儿以后,还亲自跑去了她支教的学校见了那个男孩。回来以后,他打电话给了妹妹,告诉她如果喜欢这个男孩子就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 虽然身边的人都挺支持自己的,原梁燕却因为原生家庭的阴影不敢过深与男孩接触。 她不敢赌,小她四岁的男孩子,会真的一辈子对她好。 她不希望她的家庭重复自己的悲剧。 只是三位室友对她的个人大事很关心,时不时就会催着问一问。催得不耐烦了,她有时候会和她们说上一两件与男孩儿之间的事。 她不知道,她的三位室友转头就把这些事告诉了她的哥哥原谨。 原谨见着她一点一点走出来,挺为她高兴的,鼓励三位室友继续引导她,教她该怎么谈恋爱。 至于他自己,则一直待在老家,陪着父亲。 他考上大学那年,走投无路的父母亲私底下想到了把妹妹嫁出去换彩礼给他读书的主意。 商定好的是,结了婚给钱。后来,妹妹没回村,他们自然也没收到钱。之前找的那个老男人却不依不饶找上门好几次,每次都要和原父打上一架。 有一次,老男人不小心把原父给推到了墙上,墙上挂着的尖刀落下来划了原父半个脚掌,鲜血流了一地,他害怕原父赖上他,这才匆匆离开,再也不敢上门。 原父也不想因为这事儿影响儿子学习,要求老伴儿对此守口如瓶。 他又是个节俭的性子,不舍得花钱去村医院包扎,随便糊了一点草木灰在伤口上,没想到后面伤口溃脓,他的半个脚掌都差点烂没了。 也是这时候,六神无主的原母才给儿子打了电话,告知了一切。 原谨才赶快回来带着父亲去大医院检查。 医生告知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溃烂,需要尽快动手术割掉坏肉,原母当即大哭,说是节俭害了他。 原谨一边安慰伤心的母亲,一边为父亲住院做手术的事儿忙上忙下,足足在医院陪着待了三个月,最后才成功保住了父亲的脚掌。 妹妹读研以后,父母亲好像是有一点改变了,时不时会念叨着让原谨给妹妹打打电话。 这村里,几十年没出一个研究生,山沟沟好不容易飞出一个金凤凰,做父母的他们脸面有光,去哪儿都要提起女儿是研究生这事。 他们却不知道背地里别人都在嘲笑他们俩,把出息的女儿给逼走。 今年的天,比以往都要热。父亲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倒下去的。 村里人七手八脚给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 因为医疗条件有限,原谨立刻把父亲给转到了大医院救治。 醒来的原父,第一件事是想看一眼自那个暑假以后就没再见过的女儿。 原谨犹豫了好几分钟,才给妹妹打了电话。 电话这头的原梁燕,此时正与小男朋友在山上捡松果,听着哥哥久久没有说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要挂电话。 “先别挂。”原谨像是拥有远视眼一般,制止了她。 她沉默了许久,缓缓道:“大三的那个暑假,我已经没有家了。” “父亲病了,他只想看你一眼。”原谨同样沉默了许久,才说出了这个对她有些为难的请求。 “我有空会回来的。”原梁燕并不想见她亲缘关系上的父亲,态度也十分的冷漠。 在她边上听电话的男孩儿捏紧了新捡的松果,显然不赞同她与家里人这般的谈话态度。 “好。我们等你。”原谨关了扩音,为病床上老态龙钟的父亲整理着被单。 因为生病的原因,原父的听力受到了损伤,需要人凑到耳朵旁很大声很大声才能与他沟通。 与妹妹打完电话的原谨,凑到了他耳边,极大声极大声告诉他“妹妹会回来”。 原父听到女儿要回来的消息,苍老浑浊的眼睛亮了亮,罕见有了生气。 守在他床边的原母,借机悄悄走了出去。许是走得太快了吧,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在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她重重扶住了墙,而后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流下。 她的女儿她知道,不会原谅他们的,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了。 设定二十九 心安理得的米虫(番外) 一个星期后,原父去世。 原谨没有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回来参加丧礼。 都说“如果你对一个人的经历不能共情的理解,就不要站在所谓的道德制高点上评论”。更何况,他对妹妹的经历特别共情。 给妹妹之前打的那通电话,已经让妹妹的道德为难了。他不想再为难她第二次。 丧礼上,有好多亲戚都在骂原梁燕读书出息了不孝顺,原谨一句都未与他们争辩。 因为,争辩没有意义。 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评论妹妹的人,当初也是眼睁睁看着妹妹挣扎的人,甚至其中骂得最凶的那几个,就是当初怂恿父母早早把妹妹嫁出去的人。 原母听着村里人的“义愤填膺”,眉头都没皱一下。 老头去世,她的心已经苦到了极致。其他的事情,已经打动不了她的这颗心了。 丧礼过后一月,原谨想要把母亲接去城市生活。 他这几年挣的钱,已经足矣在城里过上富足的日子。 在原父去世当晚一夜白了头发的原母,灯下的白发亮得发白几近透明,她苍老的手捏着那根如头发丝般大小的针缝补着破了的外衣,头也没抬地拒绝了自己的儿子。 老头子走了,她的心也空了。她只想要一个人在小平房里生活。 虽然,当初她与老头都是希望儿子能够养自己老的。 原谨又提议,把小平房推了修二层小楼,这也是母亲在他面前提了无数次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父亲还在,担忧他未来的生活,并不想让他出钱修房子。 原母依旧拒绝了。 小平房虽然不是很宽敞,可这是她和老头子一起挣钱修的。 住在这里,就像是她和老头还生活在一起。 害怕儿子管束自己生活,原母直接给赶了出去,还放出话,让他干出一番事业再回家看她。 她这一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她为老原家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守在自己身边,那有什么意思。 这村里,现在,有哪个年轻人待在村子里的。 待在村子里的那种年轻人,谁都要说他没出息! 见母亲心意已决,无奈之下,原谨只好拜托与自己家关系还算亲密的二大娘,时刻来家里走动走动,母亲有什么状况,也拜托她及时告知自己。 同年九月份,原梁燕选择与男友何年在支教的小学举办婚礼。 她给哥哥寄了喜帖,还有一封信。 原谨看了信,知道她对父母亲还存着心结,继续瞒着她父亲去世的事情。 作为娘家人,他自然是去参加了妹妹的婚礼。 在婚礼的前夜,在妹妹的三位室友参考下,他亲自为新娘子挑选了最漂亮最精致的五件金首饰。他还给新娘子准备了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足以在当地的市区买一套100平的房子。 婚礼结束,他要离开的时候,新郎追了上来把银行卡还给了他。 新郎的脸很方正,脸也红扑扑的,带着点稚气,话语却很自信。 他告诉自己这位大舅哥,未来他一定会挣到钱,让他的爱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原谨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为自己当初所做的事情欣慰。 当年,确认妹妹支教地点以后,他立刻联系了当地公益机构,捐了一大笔支持资金,让他们一定要仔细又慎重地挑选明年来山村支教的新人。同时,为了吸引更多来山村支教的优秀人才,他自掏腰包给愿意来山村支教的老师每月增加五百生活补助。 新年,在灶台边烧火的原谨,顺口提起了妹妹结婚的事情。 知道这事儿的原母,像是浑不在意一般,继续与他说着村里的新闻。 只是当晚闷的南瓜饭糊了许多。 原谨默默吃完了所有的糊饭,这才缓慢开口,“妈,要不我陪你去看看他们?” “不去。”原母的态度也很坚决。 “妈……”原谨还想说点什么,原母直接收了碗筷,不再与他言语。 原谨最后还是没有待在城里。 知道妹妹结婚消息后,母亲的精神状况就有些不好了。好几次把肥料当成大米放进锅里煮,都是二大娘过来看她,才制止她的。 他为了方便照顾母亲,回了家乡,却也没闲着,找到村委会,让他们发动村民一起种刺梨致富。 他提供资金与技术支持,村民们只要在自家地里种上刺梨秧苗,跟着他请来的技术指导打理,等结果的时候采摘卖给他就行。 头一年便挣了钱,第二年,村里不少外出打工的小年轻就回来了。 原来凋敝、破败、没什么年轻人的村子,渐渐多了生机。 原母这天头痛,原谨又早早被村里人喊了出去,她只好自己去找头痛粉吃。 以往她头痛,原谨都不允许她吃头痛粉的。因为这种药物里面含有一定的“咖啡因”,会让人药物成瘾。为此,他专门准备了好几种专治头痛的药放在她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而自从儿子三令五申不让她吃头痛粉以后,她也不想因为这事儿与儿子闹矛盾,所以很机智地把头痛粉藏在了老头的遗物里。 她知道儿子现在厉害了,村里谁见着都要喊上一声“原老板”,但他是她生出来的,她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他来指挥。她今天就是想吃头痛粉。 只是,她有一段时间没头痛了,也不知道把头痛粉塞在了箱子的什么位置。 儿子不在家,她索性把老头的遗物箱子倒扣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找。 泛着黄、卷着边的照片,就这样闯入了她的视线里。 她皴裂的双手捏起照片一角,照片上的女孩儿扎着羊角辫,眼睛的位置已经污损,一大颗眼泪砸到相片上,她赶忙伸手去擦。 越擦照片越脏。 “怎么办呢,只有这一张照片了,怎么办呢?” 见着照片上小女孩的脸都被擦没了,她赶忙停手把照片抱在了怀里。 老头病得很严重的那天晚上,她悄悄给女儿打过电话,可是电话已经停机。 后来,她再也没联系过女儿,也再没问过女儿的事。 或许,那个夏天,在那个医院,女儿红着眼睛控诉他们的那一次。在女儿心中,父母就已经不在了。 “我不是合格的母亲。”她把女儿的照片贴在心口位置,终于哭着承认了这一事实。 设定二十九 原梁燕(番外) 她得知母亲重病的消息,是在结婚一周年纪念日的当晚。 哥哥打电话给她,声音平静,说,“妈,快要不好了。” 周围围满了等待吃山里难得一见的蛋糕的小孩子,拿着刀正准备切蛋糕的她,耳朵顿时失聪了。 “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哥哥也不逼你。”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到了这句话。 边上的何年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接过她手里的刀主动把蛋糕划了,分给引颈等待的小朋友们。 原梁燕强打着精神,揉了揉面前瘦弱女孩的枯黄头发,转身进了厨房。 第二日,她早早就起了,准备收拾行李箱。 起床一看,行李箱已经放在她的床边了。 推门进来的何年,手上端着一碗糖心鸡蛋,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宠溺道:“早餐刚刚好。” 原梁燕从背后抱住了他,下巴轻轻搁在他瘦弱的肩上,似是感叹一般道:“你怎么不后悔呢?” “我从来不后悔。”何年搅动着碗里,让它可以快速变凉。 昨晚,接了大舅哥的电话后,她一夜都心神不宁。 他就知道,她的心动摇了。 所以,他早早就起床给她收拾好了出门要准备的东西。 这一次,他是走不了了。 四个年级,就只有三个老师,要是他再跟着一走啊,剩下的王老师,肯定顾不了这么多的孩子。 “谢谢。”她眼中泪花微闪,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再次道,“谢谢。” 原梁燕再次站在出生的土地之上,心情并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有的。 原谨见着她,远远朝她招手。 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望见了屋檐下头发花白,正抱着箱子发呆的老人。 老人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愣愣望着梦中朝思暮想的脸,箱子也不要了,挣扎着要过去抱她。 原谨担心老人摔倒,赶忙给扶住了。 箱子里的东西散乱一地,原梁燕弯腰去捡,视线被泛着黄的老照片吸引。 “梁燕……梁燕……”老人喃喃着,满是皱纹的手想要伸出去摸摸她却又缓缓地缩了回来。 她的梁燕,那么恨她。 能回来见她这个将死之人,应该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了吧。 原梁燕蹲在地上,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照片看。 依稀看得出来照片上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尘封的记忆匣子被打开。 她想起五岁生日那天,母亲罕见带她去赶集。 以往的时候,被妈妈带着去赶集,那是哥哥专属的待遇。 开始的时候,她怕妈妈生气很听话,一直都紧紧跟在母亲身边。 后面,母亲卖了麦子,忙着买生活用品。 她被街边拍照的人吸引,趁母亲不注意跑过去偷看,却被老板押着给拍了照片。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那是拍照片。 她只看着老板拿着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对着她的脸,眼前白光一闪。 等她睁开眼睛,想跑开的时候,被老板旁边的瘦高青年拉住,说她拍了照片要给钱。 钱? 她听到“钱”就怕了。 她给青年说,她没有钱。 青年指了指阶梯上还在东看西逛裹着红头巾的女人,恶狠狠道:“那不是你妈吗?喊她把钱给了。不给钱,就别想走了。” 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太真切了。 只是,她清楚记得母亲卖麦子的钱,最后什么都没买成,只买了她这么一张照片。 回到家,母亲第一次对父亲撒了谎,说是卖麦子的钱被小偷偷走了。 父亲在屋檐下抽了一晚上的旱烟,什么都没有说。 她缩在猪圈的稻草床上,痴痴望了父亲一整夜。 “梁燕啊,我知道你还怪妈,怪你爸。我知道的。”老人抱着自己儿子,声音粗哑。 原梁燕把照片捡起来放回了箱中,转身推着行李箱进了屋。 灵堂中央老人的遗像明显。 她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这次,家里终于安放了她的床。 她走过去,粗糙的手指轻柔抚摸着枕头上的独特绣花,明明是要笑的,却哭出了声来。 小学的时候,她多羡慕哥哥啊。 因为母亲每次都会给哥哥绣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手帕、毛巾、装毽子的小包…… 那时候的她,多么渴望母亲也给自己绣一个,哪怕没什么用,只是一块布都好。 只是啊,她内心的隐秘祈愿,没谁听到。 原母是在三天后去世的。 原梁燕送完了她最后一程,拒绝了哥哥的相送,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独自去了车站。 她该还的都还了,不欠了。 回到支教的小山村,何年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他见着爱人回来,赶忙迎上去,把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天知道,这几天,他每天每晚都睡不着。 天知道,他多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在那个家待得怎么样。 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内心想法。 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他不想再给她添一丝烦忧。 原梁燕感受着他的心跳,眼泪哗哗哗掉了下来。 她说,“我没有爸妈了。” “还有我呢。”青年拥紧了她,一颗猛烈跳动的心都给了她。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在她耳侧低语着。 原梁燕忽然清楚记起五岁时候被瘦高伙计抓住给照片钱后面的事情。 裹着红头巾的中年女人见着她被小伙计抓住,什么也不要了,三步做两步从阶梯上跑了下来,跑到了她的身边,推开了凶恶的小伙计,把她抱在怀里,恶狠狠道:“你们谁要是欺负我女儿,你们就死定了。” 最后,中年妇女把包里所有的钱都掏给了拍照片的老板。 五岁的她,愣愣望着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怕,唯独没有感动。 与中年妇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村的路上,她的心都是揪起来的。 她害怕女人会打她。 走了好久好久,就快要看见村子了,女人突然停下脚步与她讲: “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女孩子只有离开家乡,才能真正成长。” 五岁的她还不足以理解女人说的话,所以她都给忘记了。 时隔多年,她回想往事,感慨无限激发。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生活好苦,拼了命想要离开生长的地方。 原来,种子,那时候便植下了。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1) “这些年,你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我身边。我毫不避讳告诉你,我曾经动心过的男子。而你每次,积极为我出谋划策。我成功时,为我喜悦;我失意时,你恰如其分出现我身边安慰我;我不需要你时,你也从不亲昵于我,待我不远不近。你总是万事为我着想,事事以我为先,我都习惯了你对我的好。” “我本来很庆幸拥有你这样的朋友,若不是,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这些年,你一直心慕于我。可你若是真心慕我,你得有多可怕啊。原谨。你告诉我,你的演技该得有怎样的好……这些年,你才可以做到冷眼旁观我追逐那些男子,才可以做到为我出谋划策……我甚至觉得你很可怕,因为,我想象不到你会在我背后做些什么。” “对待喜欢的人都这般算计的你,不愧是武帝都厌弃的心机深沉的皇子。” “我祁凤竹向来讨厌算计谋划,所以啊,原谨,这般的你——”她伸手抚摸少年郎面无血色的脸,低低呓语,“我高攀不起啊。” 原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觉得跪地的双膝冰冷,寒凉彻骨。 被帝王厌弃的混杂了异国血脉的皇子,在这吃人的后宫抓住一切机会,想往上爬,难道错了么? 喜欢一个身份高贵的王臣之女,为此愿意等待,难道有错吗? 他没错。 就算是错了,他也绝对不会认! 帝王身边的黄公公甩着拂尘走进了大殿,神色悲悯,“九皇子,不要痴心妄想了。” 原谨微微仰头看他,声音低得瘆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有三炷香,您才可以出宫去呢。”黄公公转身离开,在大殿伺候的奴才迅速关上了厚重的殿门,徒留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音在大殿上空飘荡。 原谨跪得笔直,利落的下颌线锋利如刀,而他眼眸锐利如寒冰,浑身紧绷着像一支随时要射出去的羽箭。 他早就知道的,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的,这宫里,他谁都靠不住,他只能靠自己。 然,他如其他有母妃护着的皇子一般,也渴望过穿黑色衮服男人的一点垂怜与疼惜。 因此,他才会轻信了贴身伺候的宫人所说的,手抄经书为人祈福的事。 他至今都清楚记得那一幕。 还不到五岁的他,捧着自己亲手抄了半个月的“经书”等待父王御撵经过。他满怀希望父王可以接受他的这点“孝心”,却见着御撵上的父王雷霆震怒,在宫人面前斥他“心机深沉”,小小年纪就想着谋篡他的位置。 他被罚去冷宫生活,不到十岁不可出。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在冷宫生活五年意味着什么,只以为自己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御撵离开以后,他胆颤心惊跪在地上,盯着自己不眠不休抄了半个月的“经书”上的墨迹一点一点淹泅在花盆的积雨中,逐渐泪流满面。 夕阳罩在他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在那一刻,他丧失了对父爱的期望,也丧失了对身边人的信任。 在冷宫的这五年,真的很不好过。 缺衣少食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他都熬过来了。 无数次的风雨病痛,他也熬过来了。 十岁那年,镇国将军府的小女儿进宫面圣,因为贪玩偷偷进了冷宫。 他一眼见到如糯米团子般可爱的小娃娃,便喜欢上了。因此,他处心积虑地让她记住了自己。 小娃娃到底是念着他的恩情,以后每次进宫都会给他带上点宫外的东西。 一来二去的,他眼中多了活气。 刚刚十岁的他想啊,若是他以后长大,能娶这样可爱的女娃娃那该多好啊。 然,已满十岁的他,像是被帝王给忘记了一般,继续关在了冷宫里。 或许正是因此如此,每次进宫都来看他的女娃娃,更成了他生命中唯一温暖的阳光。 她,渐渐成了他的执念。 哪怕离开了冷宫,有了自己的府邸,他也满心满眼装着她。 为此,他可以忍受她对他的冷落,他可以忍受她在他面前说起其他王臣公子时候神采飞扬的灵动样子,他可以忍受她对他的若即若离。 他其实是个很简单很简单的人啊。 他只想着她总会有倦了累了的一天,那她回头总能看到他的吧。 跪得笔直的他,眼神忽然一转,变得恶毒而又深沉,璀璨的眼睛随之绽放出琥珀色的光彩,独属于异域人的光彩。 原谨,你在欺骗你自己。 你真的如你父王所说那般的“心机深沉”。 现在了,你都还试图掩盖自己的真实心机。 你五岁抄写经书,从不是为了让帝王怜惜你疼爱你,而是为了借着他的手,让你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 当时,你身边照顾的宫人,总是以欺负你为乐,想着各种法子带坏你。 你是那么的聪明,很快分析出了他是其他宫派来的眼线。 才五岁的你,便已经足够的心机。 你轻而易举便诱着他说出了讨好帝王的法子。 “经书”也是他找来的,上面写满了对帝王的各种诅咒。 你不眠不休抄写“经书”的时候,很快乐。 你幻想诅咒已经生效,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已经被你狠狠踩在脚底。 不用怀疑,五岁的你,已经有了这般的野心。 你伏小做低,满怀希望地把“经书”呈上去,那被叫做父王的男人果然暴跳如雷,罚你入了冷宫,而贴身照顾你的宫人则被乱棍打死。 那时候的你,还太小了。 所以,你真的记错了。 那写满了诅咒的“经书”,并不是落入了积雨的花盆中,而是滚在了沾满贱奴鲜血的血泊中。 你当时低着头,嘴角还咧着笑,为这总是欺负你的宫人祭奠的笑。 你精心谋划入冷宫,只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条性命。 你在冷宫待了五年,等到十岁却没有等来封禁的消除。 糯米团子也并非是因为贪玩才入的冷宫。 是你。 是你的谋划。 你用一个把柄要挟了经常来往于宫中的李公公,诱骗了糯米团子来你的身边。 你早就知道糯米团子身份高贵,在帝王面前更像是疼宠的皇女。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2) 镇国将军府。 祁凤竹窝在床上,涂乱了最后一张纸。 陪在她身边的丞相庶女司蕊儿弯腰捡起她脚边洒落一地的纸团扔进废纸篓中,顺带睨了她一眼,“和九皇子闹掰了?既然难受,为何要与他明说那些?你大可一辈子不与他言语。” 祁凤竹趴在她腿上,瓮声瓮气道:“我没法继续与他做朋友。你不知道,我一想起他以往的言行举止,便觉得后背发凉,十分可怕。我甚至后悔认识他这般的人。” 司蕊儿坐了过去,单手顺着她的长发,低眉淡淡道:“你也知我同他一样心机深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为何,你不与我绝交。” “这不一样!”祁凤竹与她争辩起来,“你我自出生便相识了。你还救过我一命!你的处境我也了解。” 听到“处境”二字,司蕊儿忍不住为原谨打抱不平,“你忘记了,他也曾经在宫中救过你。” “那还不是他害的!”祁凤竹随手拽掉了蜀锦被面上的金线。 那时候,她还不到七岁,口齿已伶俐过人,偏偏长了一张又粉又圆的脸,谁见了都夸她是糯米团子。 因为嘴馋,第一次进宫便被一个陌生公公骗去了冷宫,见到了被关在冷宫里的瘦弱皇子。 她才从塞外回来不久,见到的男儿都是身强力壮的,哪里有他这般弱不禁风,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似的。她多了几分好奇心,凑了上去与他攀谈。 几句话便被他说得意动。 他告诉她,冷宫的僻静处有一座花池,花池里有一尾金黄色的游鱼,见到的人,这辈子都会有逢凶化吉的好运气。 她自小生长在塞外,听的都是那些大汉们讲的塞外野闻,哪里听说过这般神奇的故事,当即来了兴趣,揪着他要去。 她这一去,就出了事。 那天,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她鬼使神差掉进了花池里。 好在他有良心,没有袖手旁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给救了上来。 出宫的当晚,她便发起高烧,说起胡话,还是第二天一早帝王给指派到府里的御医开药才给退。 她倒是没把与原谨的这点交集放在心上,可架不住父母亲感激原谨的救命之恩啊,所以她每次进宫,父母亲都要她必须去冷宫看望看望这位不受宠的九皇子。 不久后,他从冷宫出来,自然而然地与她来往起来。 “凤竹,九皇子对你的心,比你想象的还要真。作为好友,我要劝你一句……” “我不听,我不听。我头疼!” “九皇子昨日被罚跪龙华殿,也是因为你。你心知肚明,他对你真的有情……” 祁凤竹义正言辞打断她道,“我又不喜欢他,他愿意为我出头得罪六皇子那是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他被武帝责罚,也是因为他不尊长六皇子。我昨日,已经很清楚和他挑明了关系。” 司蕊儿暗下眼眸,最终什么也没说,莲步踏了出去。 出了镇国将军府,望着明净天空,她长长久久吸了一口气。 三六九等,是出生的时候,便定下的。 可她不信命! 嫡姐挡她的道,她便使计除去! 大夫人总是挑她的刺,那便让大夫人没有精力顾得上找她的麻烦! 碍眼的闺阁小姐,总是讥讽她是庶出,那便让对方家族落魄! 总之,她司蕊儿这一世,定然要当人上人。 九皇子府。 正在水榭奋笔疾书的原谨,没想到会迎来祁凤竹的闺中密友。 因着他对祁凤竹不曾掩饰的情意,他对身边其他女子一向都敬而远之。是以,虽然见过祁凤竹这位闺中密友不少次,两人之间却没单独对话过几次。 “写什么呢!”司蕊儿笑容明媚,纤纤素指落在了他的纸页之上,却清楚望见他所画的人像是自己好友,眼眸闪了闪。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原谨把纸页揉成了一团丢在了地上,转身进了房间。 “这又是从何说起。”司蕊儿跟了上去,不急不缓道,“我这庶女的身份都还没说什么呢,九皇子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原谨停下脚步,转头望她,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独有的沙哑,“蕊儿姑娘现在是庶女,再过几年可就不是了。” “九皇子再说什么呢。”她笑了笑,不自在扯了扯腰上系着的香囊。 不知为什么,她在众人面前都能掩饰好的内心隐秘想法,在他跟前,连眼神都掩饰不好。 “我从未觉得你的身份不好。嫡女如何,庶女如何,能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原谨随手丢给了她一本书,“回去看看吧,或许会让你有新的启发。” 司蕊儿晃了晃手中书籍,故意调笑道,“你不害怕我把你这番话讲出去?” “若是我害怕,或者你害怕,就不会在屋子里了。”原谨盘坐草团之上,亲自为她点了一炉香,“天色未晚,再留一会儿吧。” 明知道久留对自己名声无益,司蕊儿鬼使神差还是如他一般盘坐了下来。 仿佛,他天生便有让人臣服的力。如果他想,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愿。 空间寂静,香雾袅袅升起,司蕊儿留心看了一眼书封,逐渐进入忘我境界。 日暮西沉,原谨提醒她,她才想起离开。 此日后,两人之间的来往密切了许多。 渐渐地,司蕊儿开始与他切磋起书艺、茶道、马术,每次都获益良多。 越是如此,她越是压抑,竟也越来越避嫌,甚至连原谨亲自下拜帖,她也不再赴约。 祁凤竹听到盛京中有关两人的风言风语,一笑置之。 司蕊儿是她好友,她最是了解,心比天高,那是想当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人,根本不会与一个不受宠的九皇子发生什么。 九皇子自小便被武帝斥责“心机深沉”,又混杂异国血脉,基本无缘皇位之争。 再者,太子仁厚宽宥得人心,武帝交办的几件大事都处理得非常好,只要不谋反,皇位妥妥是他的囊中之物。 最重要的是,原谨心悦她多年,怎么可能短短几月,就变了心。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3) 没有母族支持,也没有自己的势力,还被帝王厌弃,原谨早早便选择站队仁厚宽宥的太子。 武帝吩咐太子所做的那几件差事,因为太子想要锻炼锻炼他这位九弟,都给了他去。 他当然也不负太子兄长寄望,把事情办得极好。 太子得了武帝夸奖,象征性地给予了他一些钱币。 或许因着他办事能力,太子身边的支持者对他的态度都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他无端被武帝责罚的时候,这些人还冒着大不韪站出来为他求情。 是以,他上次才仅仅被武帝罚跪龙华殿五炷香时间。 回到九皇子府以后,他除了司蕊儿一概人都不见。 与司蕊儿相见,也只是谈谈读书心得、品品茶,修心养性。 这些日子,祁凤竹并没有前来他的皇子府,他也从未去过镇国将军府。 两个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太子将满十九岁生辰,武帝慈恩,吩咐礼部大办宫宴,务必要给太子惊喜。 太子却不想劳民伤财,主动央求武帝撤了宫宴,只一家兄弟在宫中小酌即可。 武帝允。 事情传到宫外,百姓更觉太子有先祖仁德之风。 其他皇子见太子三言两语便得了好,心中愤愤,碍于武帝威严,倒也没传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太子生辰这日,原谨跟随几位兄长进龙华殿,走到门口便被内侍拦了下来,说武帝有旨,让他跪在门口侍奉。 其他皇子听此,同情有之,看戏有之,讥讽有之,各顾各进了去。 原谨施施然跪在了殿门旁,目光平视前方宫道,等待武帝御撵到来。 太子是与武帝一起来的。 太子面上春风得意,武帝难得的温和,两人一前一后而行,看上去有几分像平常人家的父子,大殿内出来迎接的一众皇子不动声色压下了眼中嫉恨。 唯有原谨安然跪着,不受丝毫影响。 武帝与太子一同进门,两人同时忽略跪侍一旁的九皇子,其他皇子也只当原谨是空气。 大殿内响起丝竹管弦,原谨跪得笔挺,嘴角却多了两分凉薄笑意。 帝王对他的厌恶,没得缘由却长久。 若是寻常少年,定然会想问一问是为什么。 他却觉得没有必要。 厌弃,原本就不需要理由。 当晚,太子出尽了风头。 武帝为了彰显对太子的爱宠与信任,更是破天荒留宿太子宫中。 其他皇子由内侍带领离宫,被宫道上的风多吹了几下,心中不满脱口而出。 “太子怎么这么命好,样样好都让他占了去。” “就是,今天晚上,他那张温和从容的脸都快让我看吐了。” “少说几句吧,看看我们,再看看还跪在龙华殿门口的那位,已经是很好的了。” 众皇子纷纷停下脚步,扭头去望跪在宫殿门口的原谨。 明红色的宫灯下,少年跪得笔直,下颌如刀,唇角如线,像是冻在那处的冰人。 这漫漫长夜,如此跪上一晚,明日必定会得风寒。 也不知是哪位皇子先开的口,“比起那位,我们已经足够幸运。” “谁说不是呢。” “小九这命实在可怜。” 一行人由打着灯笼的内侍领着,缓步向前。 他们刚刚凝望许久的少年郎,锐利眼眸飞向他们的背影。 等着吧,都等着吧,小九不会一直这么可怜的。 第二日,下了早朝,武帝身边的黄公公才姗姗来迟宣旨。 “谢圣上隆恩。” 黄公公见着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平静微笑着站了起来。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响彻后宫的那位元美人。 目光逐渐落到他脚上被露水湿透的鞋,语气温和了些许,“回府以后,多喝几碗姜汤驱寒。” “谢黄公公。” 少年郎不再停留,抬脚,一步一步往前而行。 望着他踩过的地砖留下的湿迹,黄公公忍不住低低叹息。 天子喜好,怎可让寻常人揣测。太子对九皇子的厌恶因由,也非他这位奴才所能轻易揣度。 九皇子是步行到府邸门口,才倒下去的。 九皇子虽然不受宠,可到底是九皇子府的主子,管家立刻把消息上报宫中,希望能够派一两位御医前来为主子诊治。 天子得知他得了风寒的消息,淡淡说了一句“咎由自取”,不再理会。 御医自以为揣度到了天子意思,继续留守太医院。 管家久久不见御医车马,跪在宫门前,以头抢地,希望天子开恩。 祁凤竹从贴身丫鬟处知晓原谨高烧不退的事后,略微犹豫了一瞬,继续去舞刀剑。 丞相府的司蕊儿,听闻原谨这一消息,立马乔装打扮,进了九皇子府。 她为原谨带去了丞相府珍藏的千年人参。 她是看着原谨喝下人参茶才离开的,回到丞相府的她,立刻被大夫人关进了祠堂里。 大夫人厌恶这位庶女已久,最疼爱的女儿莫名其妙病逝,更是让她把司蕊儿视为眼中刺肉中钉。派了不少眼线去司蕊儿的院子,才知晓她今日偷了府中东西去私会九皇子。 这样的把柄握在她手中,她不把司蕊儿给打入地狱,都对不起她这日渐衰弱的身子。 原谨醒来,已经是四日之后。 他曾清楚记得有人来床侧探望过自己,那香味是他所熟悉,管家一五一十道来,他捏了捏手腕,眼神深沉了些许。 半夜,他不顾自己还未痊愈的身子翻进了司蕊儿的闺房。 卧躺在床的司蕊儿听到动静,极费力极费力扭转过头,望见了他惨白如雪的脸。她嘴唇颤了颤,没有发出声音,原谨却听懂了,她问“你病好了啊?”。 本是为了不亏欠才前来的少年郎,眼中热泪一滚,侧过了头去。 丞相府的庶女,日子过得一点都不风光,比他这位皇子还要惨一些。 这屋中陈设,早已过时,端看那椅子,四个角已不齐。 司蕊儿有些难堪,没有血色的脸多了一抹红意。 她这次心急了一些,被嫡母抓住把柄在父亲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被家法责罚不说,吃穿用度也减去了大半,不然这屋中也不会没有个伺候的人。凭白让他看了笑话去。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4) “你在丞相府过的是这般日子?”原谨只觉口中有滚珠滑动,说话的舌头有些捋不直。 司蕊儿极其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很想解释,可一日未进滴米的她,喉咙火辣,根本发不出声音。 原谨自以为了解她的处境,悠悠坐在了她身边,取出给她所带的糕点,眼神多了一次怜悯,这也是他从未对别人施与过的怜悯,“我喂你吃一些?” 司蕊儿这般卧躺十分不便,用眼神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 原谨放下糕点去扶她,却听到她的嘶叫声,眼神落在自己与她相触的地方,任由直觉引领双手翻开了她的外衫。 翻开的皮肉嫩红,圆形斑块一条一条整齐排列,让人无端想起用刷子刷掉鱼鳞的鱼皮。 他的手有几分的抖,语气轻缓了许多,“这是怎么弄的?” “不痛。”司蕊儿扭头望他,嗓音低沉。 这样的家法,她从小受到大,早就习惯了。 嫡母对她的恨,粗暴却又直接,她也未曾让对方好过,让她失去了最宝贝的女儿。 “那女人该有多恨你,才能让下人对你用这样的黑手……”冰凉的手指温和从她伤口拂过,而后一滴热泪落在她肩膀,她身体颤抖了一瞬。 “你父亲”,他顿了一顿,“丞相大人,不知道她这么对你?” 她极力忍住眼中湿意,不让自己回头。 她并不想自己在他面前暴露软弱。 她在丞相府的日子,过得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她与他一般,同样也不得父亲的爱重。因为身份的不同,她的父亲哪怕见到她手臂上被嫡母虐待的伤痕,也可以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她也不想心机的,只是,如果她没有心机,早就在这丞相府无声无息死去了。 “该多疼啊……”原谨喃喃自语,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 “你这么聪明,该知道后果的。何苦为了我,受这样的苦楚。”他双手轻轻贴在了她的面颊,假装不知她也在流泪。 不为你。不为你啊。司蕊儿在心中默语。 她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啊。 如果对他袖手旁观,她才一定会后悔呢。 没了他,这盛京之中,还有谁才能当她知己。 “你啊……你啊……”原谨把唇贴在了她的背上,温柔地口勿着,一寸又一寸。 天生凉薄的人,最怕的就是动情。 给他一点温暖,他就会像溺水的人一般死死抓住这根“稻草”。 什么祁凤竹,见鬼去吧。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伤痕累累的眼前人。 “走吧。”司蕊儿闭上了眼睛,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他若是留久了,被丞相府的人发现,那她又多了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 她已经亲眼见着他病好了,她的心也安了。 再休养几日,她行动也可以自如了。 那时候,她必然不会再对嫡母留情。 之前啊,是她还对失去了女儿的嫡母残存了一份怜悯。如毒蛇一般反扑的嫡母,给她上了最有教训的一堂课,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这样无助的境地。 她的父亲啊,唯利益是图,狡猾、市侩、暴躁,她是从小就明白的,她更知道怎么利用他的手去办事。 “大恩大德,何以为报?”原谨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他有些好奇,两个同样心冷的人,手握在一起,会不会产生温暖。 司蕊儿凝望他琥珀色眼眸,真挚却又绝情,“好好活着,出人头地。” 武帝有日心血来潮,忽然过问了九皇子府的事儿,知晓太医院没有派御医去为九皇子诊治,雷霆震怒,竟砍了好几位御医。 宫中忽然觉得风向变化,见着九皇子时候,多了两分的恭敬。 九皇子府的人,自以为自家主子是熬出来了,私底下都在庆祝。 被密探带进宫中的原谨,跪在冰凉地砖,心中一片哀凉。 一刻钟前,名义上的父王,竟然让他不日独自前往边境领军。 祁家满门忠烈,祁老将军七个儿子,有六个都死在了保家卫国的疆场上。镇国将军府的门匾,是用祁家人的鲜血换来的,一笔一划都沾满了祁家人的热血。 现在,为了掌归兵权,武帝竟然把他这个毛头小子派去边关分化祁家军。 太子府。 宫中的线人报告了太子这一消息,所有的幕僚们都在为太子出谋划策。 “我看,不如直接做掉九皇子。”神色凶恶的大汉,掏出了袖中的飞镖重重擦拭着。 “不可,天子刚刚给九皇子派了事,九皇子便在盛京出事,定然震怒。” “不能杀,那怎么办?若九皇子真收服了祁家军,定然不甘屈于人下。再者,他心悦祁凤竹的事,盛京人尽皆知,若是他娶了祁凤竹,岂不是如虎添翼。” 坐在前首的太子,缓缓放下手中毛笔,温和从容道:“那就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风和日丽的下午,原谨收到司蕊儿天香阁品茗的邀约,没有丝毫犹豫。 推门瞬间,他鼻子微动,立刻察觉到屋内气味不对,屏气凝神间,蜡烛熄了。 黑暗中的一切感官都被放大,香味逐渐侵入他的肺腑,循着嘤咛声,他很快寻到了司蕊儿的位置。 “我被算计了。”罗帐中只着素衣的司蕊儿声音平静,十指却深深掐入了掌心,她的全身早已经被汗浸湿,“你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原谨想逼出鼻间的甜腻气息,下腹却涌出热意。 “不用逼了,没有用的。只有交合才能解。”司蕊儿忍不住又嘤咛了一声。 两人隔着罗帐说着话,谁都没有主动掀开面前的帐布,心中各有计算。 “你想好了么?若是你与我这个被厌弃的皇子今日有了什么,日后你想做人上人,就会更难了。” “你呢?与我这个丞相府的庶女发生了什么,祁凤竹与你便再无可能了。” “想好了。” “想好了。”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彼此脑子嗡声作响,莫名情绪攀上两人心缘。 什么算计……虚伪……客套……假意…… 通通都不管不顾了。 两人沉默且隐忍地拥紧了对方,谁都没有说话,只专注于当下。 “我会为你负责的。” “没有必要。我并不看重身体。” 拥着她还在发抖的身体,原谨深知她此刻在撒谎,在她耳侧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若我为帝,你必为后!” “你不要命了!” “被太子算计的那一刻,这条命就不想要了。”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5) 因着大小姐的心血来潮,镇国将军府进行了大清理。 望着院子里那几大箱子小玩意儿,祁凤竹情不自禁回忆起了原谨曾经待自己的好,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悔意。 仔细算算时间,从两人上次闹掰,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一十九天了。 他们以前就算闹矛盾,也从没有这么久没见面过。 她这些日子,一直都等着他主动来找她,可他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竟然半点都没向她示好。 “小姐,要不我陪你去找九皇子吧?听说他现在在天香阁呢。”最会揣摩她心思的丫鬟绿云,扯了扯她的衣角。 “去去去,没你的事儿。”祁凤竹一把扯开了自己衣裳,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 好吧好吧,她现在就去找原谨道歉吧。 她已经受够了被后悔折磨的日子了。 她虽然不喜欢他对自己这么算计,可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他那么喜欢她,肯定会原谅她的。 九皇子与丞相府庶女在天香阁偷qing的事儿,是被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给撞破的。 据传闻,镇国将军府大小姐望见闺中好友,与心悦自己的九皇子躺在一处,脸都青了,一句话都没说便跑走了。 而慌里慌张穿好衣服的丞相府庶女与九皇子,两个人一前一后追赶她,都被她给甩在了身后。 这件事的传闻很多,盛京的戏班子还特意出了一场戏,选了最出名的艳妓伍艺儿出演其中火辣部分,引得百姓火爆捧场。 现实是,祁凤竹被天香阁的人带去九皇子所在的包间,推门见到地上的九皇子手臂鲜血淋漓,而床上的司蕊儿衣襟些许凌乱,手中握着沾血的匕首,却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发生不堪之事。 “原谨,我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祁凤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失望。 包厢门一开,凉风吹了进来,原谨清醒了许多,嘴角笑意一如以往的浅淡,“现在知道啊,也不晚。” 司蕊儿坐起身,捏紧了手中带着他余温的匕首,深深埋头不看两人。 祁凤竹快步过来拉她,手脚无力的司蕊儿被她给拽到了地上,原谨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门口,早已围聚了不少客人,众人见到这般场景,纷纷指指点点。 祁凤竹气不过,谁也不想管了,直接跑了出去。 司蕊儿低声哭泣起来,眼神中满是哀怨。 众人望着九皇子手臂上的血痕,纷纷猜测是不是九皇子用了强。但无论如何,丞相府的庶女已经不清白了。 或许是为了安抚丞相,武帝当晚便下旨把司蕊儿指给九皇子当了正妻。 以往,王臣庶女若是被天子指为皇子妃,那是对大臣的无尽恩宠。 只是,换做了当朝被天子所厌恶的九皇子,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什么高兴的事。 至少,丞相本人怎么看自己这位女婿怎么不顺眼,连带着对败坏门风的女儿也多了几丝厌恶。 当晚,绿云在祁凤竹面前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司蕊儿与九皇子之间的事儿,祁凤竹气得睡不着,第二天,天未亮便去了丞相府找司蕊儿对质。 司蕊儿身体有恙,且又被父亲禁足,不能与原谨相见,心中难过不已。 伤神时刻,祁凤竹这位大小姐又不由分说闯了进去,劈头盖脸对她就是一阵指责。 “司蕊儿,我知道你心机深沉,我知道你想当人上人,可你怎么可以自甘堕落!你怎么可以选择!” 啪! 祁凤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脸,红着眼瞪着她。 “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并非是我自甘堕落。”司蕊儿有些为原谨痛心。 这么多年了,祁凤竹的心还是没有被他捂热。 她却又觉得有几分庆幸。 若是祁凤竹真懂了原谨,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司蕊儿,你知不知道,他自出生便被武帝厌弃。他根本就没有登顶帝位的可能,他顶天……”祁凤竹只以为她被原谨这位满心算计的皇子迷惑,仍然想着拉她一把。 “我不信天。”司蕊儿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好看,她对这位昔日的好友说道,“你且看着吧,原谨绝对不会只是一位小小的皇子的。我也不会仅仅是丞相府的庶出千金。你且看着吧。” 祁凤竹觉得她已经无可救药,不愿再理会她。 气势汹汹而来,背影落寞离开。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都能看出九皇子原谨的算计,有心机的好友会分不清。 祁凤竹端坐桌前,回想昨日场景。 在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刻,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好,那我便记着你说的。他日,若是你食言,我司蕊儿定然要百倍、千倍追讨回来。”她咬着少年郎的耳朵,极用力极用力说道。 “他日我原谨若是食言,便让我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好结局。”少年郎掩好她的衣物,翻身下床,狠狠割了自己手臂一刀,而后把刀递进了她的手里。 他们都不清楚来人会是谁,可他维护她的心意,她受了。 三日后,镇国大将军府之女被天子钦点为太子妃,婚期定于月尾。 当事人祁凤竹并没有旁人想象的一分高兴。 虽然,她曾经也是对太子动过心的。 太子身份显贵,儒雅温和,言谈举止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当初喜欢的便是他身上那份温和,现在无感的也是他身上那份温和。 与司蕊儿闹僵以后,她每日夜间总是做梦梦到原谨那双如小兽般哀求的眼睛。 “凤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自一生下来便平平顺顺,你是体会不到我们这种人的内心挣扎的。” 这是昔日好友曾经与她言谈过的内心世界。 那时候的她,总是不明白权利地位有什么好争的好抢的。 她最在意的是惊鸿一瞥的公子哥喜不喜欢自己,出现在喜欢的公子哥面前有没有失了礼数。 轮到自己被赐婚这一天,她忽然明白了权利地位的好。 位置越高,意味着获取的自由也就更大。 然而,走到这一步的她,已经没了别的选择。 婚期至,她凤冠霞帔,十里红妆,进了太子府的大门。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6) 成为了太子妃的祁凤竹,在天子的生辰宴上,避无可避地与原谨再相见。 武帝当着百官后妃众人的面,斥责了原谨,还把酒觞摔在了原谨的面前。 人人都看得出武帝对九皇子心存不满甚至是厌恶至极,偏偏九皇子其人没什么感受。 他只是平静地捡起地上的酒觞放在了自己的案几,安静聆听着武帝的责骂,神色中没有丝毫动容。 倒是坐在女眷席中的司蕊儿,为他捏了一把汗。 “还在这里碍眼做什么?去涅盘殿思过。”武帝在贴身内侍伺候下,用西域最好的葡萄酒濯了手,高高在上却又满是厌烦地瞥向了一脸冷漠的九皇子。 “儿臣告退。”原谨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离去。 大臣们都是人精,瞬间便明白武帝这是在变相给丞相一个交代。有大胆的同僚望向丞相大人,丞相大人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竟比九皇子面上的表情还要冷漠。 也是,有一个这般不受宠的皇子女婿,还不如把女儿嫁给一般的平民。 “众位继续吧。”武帝招手让宠妃上来,心情像是好了一点。 黄公公有眼力劲儿地让乐师开始奏乐,舞姬踏着乐声扭着腰肢上了场。 宫宴上的王公贵族,根本不受九皇子被武帝责罚的事情影响,饮酒作乐,不亦乐乎。 宴饮中途,武帝携着新晋宠妃媛贵人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女眷席上的司蕊儿不见了。 除了太子妃祁凤竹。 司蕊儿很少进宫,在宫里找了大半天,走错了好几次,才成功寻到了涅盘殿。 借着月光,她清楚望见笔直跪地的少年郎的单薄身形。 更深露重,这样寒凉的夜,若是跪上一晚,膝盖定然受凉,少不得又要患风寒。 她竭力压制自己的热泪。 与他在一起后,她情绪似乎总是容易被拉扯。 原谨耳尖,在这除了虫鸣别无声息的夜,脚步声放得格外大。 知道有人在他身后,他依然安静跪着,如一尊冻住的雕像。 司蕊儿望了他许久,好似走过了一段人生。 她不愿意在他面前露出同情,他天生就该是高傲的皇子,而不是随时可被踩入污泥之中的存在。 她安静而来,寂静离开。 原谨只是继续跪着。如一座雕像般跪着。 祁凤竹在司蕊儿离开后,借酒力不胜的借口,悄悄离席跟了上来。 她知道司蕊儿会去涅盘殿,便早早等在了涅盘殿的门口。 她同样望见了院落中跪如雕塑的九皇子,她的情绪却无半点波动。 太子说得没错,她身份高贵,是祁家唯一的子嗣,谁娶了她,都会得到祁家的助力。 九皇子原谨之前对她的喜欢,掺杂着利益,未必有几分真心。 只是,她本以为会偷听到司蕊儿与九皇子之间的对话,却没想到司蕊儿提着裙摆前来而后又悄然离开,并未与原谨见上一面。 良久,她与侍女从花丛中走出,折返席上,神色间多了几分怅惘。 武帝是在三更天前来的。 他只身一人,站在了少年面前,端详着他高挺的鼻子与些微凹陷下去的眼窝,这完全不同于他的长相,有些恍惚地伸出了手去。 往事在这月色从容的一刻,被填涂上了清晰的底色。 他其实是期待过原谨这个儿子的出生的。 那时的他,宠爱极了原谨的母妃。 那是一个完全异域风情的美人儿。 倔强、高傲、不服输,像是一匹极难驯服的宝马。 他花了不少力气,才让美人儿的心归了他。 御医报告美人有身孕那日,他高兴抱着她在宫殿中旋转了好几圈,赏赐她的奇珍异宝进殿花了一下午的时间。 若是她的贴身侍女没有告发她悄悄与家乡的兄长书信往来的话,他可能会一直宠爱她到年老色衰。 当那一叠又一叠情真意切的书信摆在他面前,他拆开一封又一封,脸一层又一层黑下去。 他宠爱的美人儿竟然毫无廉耻,早早就与同胞兄长有了首尾。 他那般的高傲,也那般重视人伦礼教,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他不顾美人哀求,囚禁了她,等着她生下龙种便千刀万剐。 皇子生下来了,他还没有拿定主意,便传来她死于血山崩的噩耗。 他一眼也不想见她生下的皇子,随手指派了宫人照顾。 再见到他的儿子,是他于御撵上见到跪在宫道旁的小小人儿。 “父王还要看多久。” 武帝回了神,“你可恨我?” “恨?怎会不恨呢?”少年郎仰头看他,完全忘记了尊卑礼数,琥珀色的眸中光华流转,是他积攒了多年的仇恨。 这是一双与他母妃像极了的眸子,唯独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武帝片刻失神后大笑起来,“我以为你会口是心非说不恨的。” “父王也不曾掩饰对我的厌恶,我又何必假装。”少年郎缓缓垂下眼睫,月光在他脸上打上淡淡阴影,承袭了母亲九分异域样貌的他,多了几分瓷器的脆弱与精美。 “你可知我真正厌恶你的原因。”帝王睥睨跪在地上的儿子。 有野心是好事,他愿意给施展野心的机会。倒是要看,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原因?需要原因吗?” 帝王锐利下颌轻点,过了良久,语气轻薄如冬月湖面上的脆冰:“你的身上,全是我的影子。我所讨厌的影子。” 因为你与我一般,野心勃勃,满心算计,善于谋划人心。 谁会喜欢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呢。 “父王这般口吻,倒是让我有几分受宠若惊。” “你出生的那一刻,我就该掐死你的。那时候的你,瘦得和刚出生的猫儿一样,叫声也细细的,脖颈还没我两根手指粗。” “原谨,要么你就像凤凰涅盘重生;要么,你就给我死,不要丢我的脸。” 他的儿子,只能有一个脱颖而出接替他的位置。至于最终是谁,他并不关心。 他走了,高高在上、冷漠绝情的帝王如风一般消失在了月光下。 原谨全程跪着,面上没有表情,眼睛中充盈着失望和冷漠。 于他而言,早在跪在宫道上被帝王怒斥的那个冬天,他的父王在他心中已经不在了。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7) 九皇子被天子禁足涅盘殿三月的消息传出宫外,司蕊儿头晕了许久。 特意前来告知的丞相夫人,端方立在门口,黑沉沉的眼珠打量着府中庶女的憔悴模样,落井下石意味明显。 想这庶女,模样不够出挑,性情也不够和顺,偏偏心气比天还高。 前不久,好不容易攀上了九皇子的“高枝”,以为要正大光明进九皇子府了。 现在,呵,不受宠的九皇子一而再再而三被天子责罚。 婚期也一拖再拖,久久不见确定。 她倒是要看看庶女真嫁进去以后,会过上什么好日子。 司蕊儿任嫡母端看,捏着绣花针的手不停,仍坚定为自己绣着嫁袍。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乱。 她要相信原谨,他一定能找到解决困境的办法。 眼下,是要让大夫人离开她的院子。 “好了,你且绣着吧,我还约了英国公夫人品茶,就不和你多言了。” 大夫人掸了掸自己衣袖上的芙蓉绣花,施施然走出了这破败的庭院。 一个婚前失贞的庶女,实在不值得她兴师动众针对。 再者,九皇子如此招引天子厌恶,夫君也不会端看着丞相府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可怜的小庶女啊,怕是能不能嫁进九皇子府都不好说呢。 要真到了那种时候啊,自己这位嫡母定然会好好择一门亲事与她。 定然让她后半辈子都过得“和和美美”、“顺顺当当”的。 大夫人走后,司蕊儿停下了手中活计,纤纤手指凝出一大颗血珠,心烦意乱的她随手给按在了红布上。 三更,城门。 “奉皇命出城。”黑衣人手中金黄色令牌一亮,城门两边守卫立刻分开。 一人一骑绝尘而去,城门守卫对看一眼,立刻着人前去报告太子。 太子此时并未歇下,还在与太子妃手谈。 白日之时,听说九皇弟被禁足宫中三月,他多少有不好的预感。 夜不能寐,索性与新婚太子妃培养培养感情。 得到太子应许之声,幕僚推门而进,望着这番场景,多少有些犹豫。 祁凤竹也在犹豫。 几乎是在太子开口的瞬间,她先言道:“妾身还有事,先退下了。” “不必,你坐着。”他当着自己太子妃的面落下黑子,目光毫不避讳望向自己幕僚,“直言即可。” 祁凤竹心里一暖,执起白子,一双凤目微微挑起,望向对面盘腿而坐的太子,他形容俊美若谪仙,身形如松挺拔高立,声音如玉珠落盘般的温和,她悄然红了面颊。 他,应当是把她当作自己人了吧? 幕僚三言两语说完,祁凤竹听得一头雾水,正当时太子指了指被黑子包围成一片的白子,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轻言道:“凤竹,你输了。” 一向擅棋的她竟然输给了太子,羞得脸都不好意思露在人前了,当即起身离开。 太子也未曾阻拦,纵容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笑意在她关上房门的一刻彻底消失。 他的九皇弟,到底还是去了边境。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8) 太子淫乱后母被圈禁一事,实在太突然,让站队他的一众老臣都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自然也就没有人为他运作。 被暂时关押在涅盘殿的太子,形容已经不复原来的俊美,嘴上起了燎泡,眼睛中也多了黄浊,肤色肉眼可见的苍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扮成小太监进来探望的祁凤竹,只望了一眼,鼻中便酸楚起来。 “太子,你……你……” 她立在他的面前,多想问问他是不是被人算计,可又害怕他的确做了这样的事。 媛贵人容貌妖冶近似魔女,凡是见过她样貌的无不被她所迷。 进宫还不到三月,便已经收服了宫里大半的人心,就连天子也日日流连她的寝殿。 若是她有心勾引,太子何尝不上当? 太子见着她的欲言又止,明白她在犹豫什么。 可他自小在宫中长大,怎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他一向端方守礼,最是不屑美色。 媛贵人这样容貌妖艳的女人,他一向更是不看在眼里。 他应父王圣旨入宫,却久久没见到父王前来,心生疑惑之时,恰巧媛贵人进来。 媛贵人一反往日的妖艳高傲,主动与他攀谈了几句。他自然也不好拂她面子。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摒退大殿伺候的宫人,还扑倒在他怀里,撕碎了自己衣服诬陷于他。 这一幕还恰好被同时进来的祁老将军与父王看到了。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媛贵人便扯着破碎的衣物往大殿门口奔去。 他心道不好,害怕死无对证,赶忙赶了出去,却正好见到媛贵人跳入太液池,鲜血染红了一池的水。 他想要跳下去救人,结果被几位宫人死死给拉住了。 这样的陷害拙劣,却是最有效的。 父王果然什么都没追问,便把他圈禁在了涅盘殿。 不管心情怎么复杂,祁凤竹仍然更愿意相信太子是清白的。 她红着眼睛,细着嗓子安慰道:“我会让爹爹救你出来的。你不要想不开。” 太子想到大殿之中,祁老将军看自己的那双眼睛,笑得苍凉。 现在,怕是祁老将军也误会自己是那般的无耻小人了吧! 但他什么也没有对担忧自己的小女人讲。 他只是温和且从容地笑了笑:“谢谢你信我。” 无论怎样,他的太子妃始终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样,他的心没有那么难受。 出宫的祁凤竹,以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跪在了爹爹面前,求着他一定要为太子说话。 祁老将军俯下身子,爱怜地捋着小女儿的秀发,衰老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有着透过世事般的哀凉。 他多想见着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能无忧度过这一生。 九皇子也好,太子也好,无论是谁,只要能给他的凤竹一个不会塌的家,他都可以无条件支持他们。 现在看来啊,九皇子也好,太子也罢,都是靠不住的。 “爹爹,求你了。女儿求你了。”祁凤竹跪地一拜再拜。 她已经打探到消息了,媛贵人性命无虞,天子怒气已消。 只要她的爹爹肯开口求天子,此事一定能够妥善解决的。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9) 祁老将军到底还是没能拗过自己的女儿,主动进宫为太子求情。 龙华殿,熏香微暖。 初愈的媛贵人穿着绛紫色的衣袍,把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天子身上,见着祁老将军进来,掀了掀眼皮,靠天子更近了一些。 祁老将军下跪请安,天子批改奏折的手顿了一下,冷着声音让他免礼。 贵为天子,他自然洞悉朝臣心思,祁老将军此时前来,为的不过是给太子求情。 若太子真的钟情媛贵人,一个女人,说舍得,他也就舍得了。 偏偏,太子图谋乃大,竟然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让太子知道挑战他的权威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圣上,太子之事,尚有蹊跷。”祁老将军并未起身,双膝笔直跪地,鬓角雪白的他,眼神带了一些旁人所不理解的哀恸。 媛贵人听到“太子”二字,仿佛是回想起了之前的噩梦,揪着天子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好不让人心疼。 “圣上,求您为臣妾做主啊。圣上。太子狼子野心啊……” 祁老将军眉眼未抬,声音比之前更加坚定:“圣上,此事实情如何,仍需查验,万万不可偏听偏信。” 天子横眉一竖,“祁老将军这是说孤当了偏听偏信的暴君?” “臣不敢。”祁老将军低下了头去,挺直的脊背瞬间软成了一片。 媛贵人挑了挑自己的柳眉,心中轻哼“老东西”。 天子不欲与臣子争辩,直接让宫人把祁老将军给赶了出去,却在祁老将军走后,推开了宠妃,独自去了后院散心。 “圣上,该回去了。”巡了三圈之后,黄公公不得不出声提醒。 天子回头睨了他一眼,威压甚重,他不得不把头低到了地上去。 “好啊,真是好啊。”天子抚着脆嫩的竹叶,连叹两声。 他这太子真是厉害,短短时间,就让德高望重的镇国大将军站在了他自己那一边。 若是再给他这位太子一点时间,是不是他的皇帝宝座也要被挤兑下去。 在这一刻,他心中的多疑增加了好几层。 回到府中的祁老将军,低缓地向满眼期待的女儿摇了摇头,而后见着疼爱的女儿哭着跑走了。 他单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擦去了眼角的泪痕。 他自小爱的女儿啊,他比谁都更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 可如今看来,天子对太子的猜疑之心与日俱增,他一介臣子,如何能改变天子的主意。 若是太子真的在地牢出了什么事,他这位老父亲与女儿之间怕是也有了嫌隙。 不能啊,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 与此同时,丞相府中的司蕊儿正在加急绣自己的嫁衣。 原谨曾经与她透露过要去边境的事,听闻原谨禁足涅盘殿的消息,她便心领神会。 绣衣已经成了大半,她的心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若是你这时候能够望一望她的眼眸啊,会发现她的双眼都凝满了愁绪。 只可惜啊,她没能去送一送他。 再相见,得什么时候呢。 女子刚温柔下去的杏眼,又溢满了惆怅。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10) 入夜,黑衣人翻进了镇国将军府。 祁凤竹的房间烛火通明,穿戴整齐的她已经绕着屋子走了好几圈。 太子嘱咐过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可动用他隐藏的暗卫。 然,天子根本就不松口,就连她德高望重、人人敬仰的父亲去求情都被赶了出来。 她,已经退无可退。 今晚来的人是他们夫妻俩最后的生路。 因心事重重而未眠的祁老将军,见着鬼魅人影,立刻追了上去,最后停留在了女儿房间门口。 他斟酌再三,还是敲开了女儿的房门。 “父亲,您怎么还没有睡?”走出来的祁凤竹,半披着头发,惺忪着眉眼,像是对父亲深夜前来有些不解。 祁老将军探头往她屋内望了一眼,口气淡淡:“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祁凤竹拢了拢散开的衣襟,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继续与父亲装傻:“父亲您在说什么呢?我一介女儿家,睡觉最是安稳不过了。今夜,要不是父亲突然前来,女儿这会儿还在睡呢?!” 祁老将军心内叹息,面上却不为所动,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殷切叮嘱道:“没事了,去睡吧。” “那女儿就先进去了。父亲,您也早点睡。”祁凤竹作势揉了揉困倦的眉眼,转身关上了房门。 房梁上的黑衣人适时跳下来,把一块黑紫色的令牌放到了桌上,恭谨抱拳鞠了一躬,而后离开。 祁凤竹摩挲着令牌纹路,知晓有些事已经无可避免。 第二日,她又亲自前去宫中为太子求情,寄希望于天子心意能改变。 天子听到宫人报她名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续与媛贵人寻欢作乐。 前来通报的宫人收受了太子妃不少好处,没有办成事,自然有些不甘,停留了好一会儿也没走。 媛贵人可不想让太子如此简单便翻身,眼波几经横转,搂着天子胳膊,一阵撒娇,明里暗里都是让天子听听太子妃此次前来的意愿。 她知晓天子生性多疑,定然不会简单如了太子妃的愿。 果然,天子暴怒,手中的杯盏直接砸在了宫人头上,怒吼着让他滚下去。 宫人这下再也不顾不上太子妃的什么好处了,只想着保命要紧,屁股尿流地退出了大殿。 祁凤竹见着满头满脸是血的宫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触怒天子,险些就丢掉了性命,宫人本来还有些怨恨的,见着太子妃递过来的厚厚一叠银票,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喜笑颜开,刚想开口道谢,便见着太子妃转身背对他离开。 祁凤竹极失望极失望地走出了殿门,脚下每一块花纹繁复的宫砖都提醒着她,必须得动手了。 当晚,她便秘密联系了不少支持太子的重臣。 而后,跪在了父亲的房门外,恳请父亲能够帮她这么一次。 更深露重,夜里又是深凉,一介女儿家,跪上这么一晚,明早定然会染上风寒。 祁老将军接连叹气,最后还是不忍,打开了房门。 祁凤竹欣喜起身,却腿软站不住,还是老将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没有摔下地。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11) 翌日,天未明,宫中便喧哗起来。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救火……太子……太子还在里面……”最先发现涅盘殿走水的宫人扯着公鸭嗓,绝望地喊着人。 这火也不知道是怎么燃起来的,短短时间,竟然已经烧垮了殿宇一角。 太子还被关押在这大殿之中,若是有了什么差池,他们满宫的人都难逃一死。 其他睡得迷糊的宫人听到声音,再也不敢耽搁,纷纷跳起身跑出来,投入救火工作之中。 此时,大殿之中的太子心情异常平静。 他主动屏蔽了外面嘈杂的声音,在暗卫的伺候下穿戴好绛紫色的盔甲,拿着天子曾经赐予自己的宝剑闯出了涅盘殿。 “太子……太子出来了……”眼尖的宫人望到他的身影,立刻大喊报信。 太子身边的暗卫,轻轻动了动刀鞘,只着单衣的宫人便倒入了火影之中。 “走吧,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太子威风凛凛地带着暗卫往外走去,笃定这次逼宫握有八成胜算。 戴着面具的暗卫紧紧跟随在他身后,遇见生人便给上一刀,两人很快与大部队人马汇合。 “成王败寇,在此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原萧都先谢谢各位了。”他单膝重重跪地,声若千钧。 身前的将士,纷纷红了眼眶,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兵器。 这一战,何尝不是他们自己扬名立万之战。 太子率领着自己兵马来到龙华殿殿门外,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几万将士便整饬停了下来,等待着主公发号施令。 太子很有信心生擒自己的父皇,却不想场面闹得如此难堪,主动派了自己最能言善辩的幕僚公孙言进殿,转达他的意思。 他虽已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却还心怀侥幸,以为和父皇之间还有和解宽宥的余地。 他,不知岳父已经倒戈。 他,和他所有的军队,全部被宫中禁卫军紧紧包围,只等着天子一声令下。 公孙言知晓这是他振兴家族,流传千古的机会。 为了这一日,他已经做了许许多多的准备。 就连说客稿,他都写了不下好几十篇,最终选择了最打动人心的那一篇,熟读背诵,深深印记心中。 这一日,终于给他等到了。 他昂首挺胸走进龙华殿,脑海中不时回忆着早已经铭记于心的稿件,准备把天子说得痛哭流涕、哑口无言,却在走进大殿以后,连一个鬼影都没看见。 “不好,有诈!”像是过了许久,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疯了一般往外跑去,想要报告太子这一讯息,却没想一支冷箭从暗中射发,直直追向他的后背。 这一箭,直中他的心脏,他已经避无可避。 他最终还是倒下了。 鲜血源源不断从他口中流出,他想抬手擦拭,却望见殿门外火光冲天。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他想要哀叹,眼皮却沉重了起来。 枉他公孙言饱读诗书,自以为能振兴家族,不成想竟还要株连九族。 他不甘心地咽了气。 身下的鲜血浸染了他全身,血迹不断往周围蔓延扩散。 天子黑着脸站在高台之上,祁老将军一抬手,无数的箭雨往殿门外的叛军射去。 “往殿内去,往殿内去。大家都往殿内去。”太子不停大喊。 暗卫护在他身前,却极其不赞同他这一命令。 围在太子身边的无数将士,也不赞同这一命令。 这是生死存亡之战啊。 若真是进了这龙华殿,那么只有等死的份了。 太子望着昔日的好友、臣属,一个接一个倒在自己面前,眼泪都流干了。 他并非是天性残暴之人,他之所以逼宫也是因为不得已。 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 他抬头望向高台上黑色蟒袍猎猎高扬的天子,重重擦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早已在史书里重复过多回了。 他只是笑,笑自己还不够狠心。 他笑得多大声,被绑在镇国大将军背后的祁凤竹便哭得有多伤心。 太子待她的好,她都记着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要捉弄他们俩夫妻。 若是太子此次决意去死,她便也不会苟活!定然以命殉葬。 “可怜的太子啊。”天子转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他自小便给予厚望的孩子。 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挑战他天子的权威,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众将士听令,活捉太子,封官加爵。”他眺望远方天际,那一轮红日正欲喷薄而出。 他的江山将无人可以挑战,这天下定会被他牢牢紧握手中,除非他累了乏了倦了。 活捉?那岂不是死得更惨。 太子苦笑一声,推开了身前的暗卫。 “回去与我的父皇复命吧。他如此刻薄寡恩,儿臣祝他这一辈子都找不到最满意的继承人。”刀落,鲜血迸溅而出,染红了宫道一旁刚刚冒尖的绿草。 太子已经自杀,支持他的那些将士没了主心骨,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虽然,大部分的他们,都仍旧不甘心。 祁凤竹是眼睁睁见着太子自杀的,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祁老将军赶忙松开了女儿身上的绳索,恳请天子召御医为女儿诊治。 天子不置可否,却先让宫人把媛贵人给带上了高台。 媛贵人心怀忐忑,走到了天子身边。 她并不蠢,可不会傻傻以为天子叫她过来是享受胜利果实的。 “媛贵人,你算过命吗?”天子握着她白嫩的小手,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一处。 发髻高耸,衣衫清凉的美貌女子,极小心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得跟风声一般:“回禀圣上,臣妾未曾算过。” 天子大掌扼上了她细嫩脖颈,双眼眯成一条细线,声音平静得没有半点起伏:“孤第一次见你,你还是一介浣衣宫女,十指冻得绯红。现在,你的手指竟要比养尊处优的贵人们还要白嫩了。” “都是圣上眷顾,都是圣上眷顾,臣妾才有今日。”女子眼中有了恐惧,却又不敢反抗。 “既感恩于孤,那便代替孤去抚慰抚慰孤的太子吧。”男人右手猛地一扬,美丽女子便被他掷下高台。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12) “萧儿,父皇心里还是有你的。”望着高台下死不瞑目的美人,天子仰天大笑,笑声却越来越轻。 似是过了许久,他才不可思议回头。 为了王朝奉献了自己一生的祁老将军,施施然把尖刀从他的心口拔了出来,鲜血一阵喷涌。 “你……你……”黑衣男人眼中似有不解。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听到解释了。 “我祁家世代忠良,可你们原家却不断辜负,再也不会,再也不会给你们机会了。”头发斑白的老人抱着昏迷女儿一步一步走下高台,神情哀恸宣布:“天子薨。” 此时,盛京之中匆匆赶来的王公大臣们,拥挤在城门外,听到钟声,各自都安静了下来。 天子已驾崩,那接下来……各有各的思量。 丞相府。 乔装打扮好的司蕊儿慌慌张张走出了大夫人房间,她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包袱,更加有了底气。 因着大夫人这几日身子都不甚爽利,所以她都是睡到晌午才起。 身边伺候的丫鬟,算着滴漏到了晌午,这才敢推门。 哪晓得,见到的会是一个满脸伤痕,浑身血污的疯女人。 她大着胆子,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扯掉了大夫人嘴上塞着的棉布。 污言秽语喷薄而出,随带着的还有血痰。 她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拳把大夫人给打倒在地。 一阵恐慌之后,她的心胸被愉快的报复挤满。 大夫人喜欢虐打下人,这是丞相府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她作为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可没少被大夫人打骂。 如今,可是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好机会。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拿着周围手可及的东西全部都往大夫人身上脸上招呼而去。 反正就是一死,在死之前,她要还了之前受过的侮辱。 在宫里磨了一天,心力交瘁的丞相回府,知晓庶女逃跑、夫人疯魔的消息,险些气得吐血。 家丑不可外扬,他直接以大夫人思念亡女为理由,把疯魔的她送去了家庙。 反正现在朝臣人人自危,谁也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家事。 他就算做得过分了些,也没人敢来挑他的刺。 而贴身丫鬟主动请缨去家庙陪伴大夫人,让他多了一点感怀,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小丫头一番。 这一看,他的眼就忍不住粘在小丫头身上了,心中对大夫人的愤恨更是添了一层。 一个老婆子,宁愿留着如花似玉姑娘在身边伺候,也不让贵为夫君的他享受享受美人恩,实在可恶! 他当即做主,把丫鬟收为了妾室。 一夜过后,知晓夫人没少折磨自己的心肝宝贝,他改了主意,直接把疯癫的夫人关在了府中,让心肝宝贝随时可以拿她出气。 男人啊,就是这样的。 喜新厌旧,永远不知感恩。 可是,我挺喜欢的。 丞相府的如夫人往地上扔了两块馒头,见着疯癫的丞相府大夫人如狗一般上前抢夺,乐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与此同时,她倒是有些好奇了,小姐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大夫人这般心狠手辣的主都被她逼疯了。 同年七月,年已七十又六的祁远年,在众位大臣推举下登上帝位,其女祁凤竹被封为公主。 先帝留在宫中的子女全部被圈禁,而原谨则被被封赏为守边王,继续与祁家军留守边境。 司蕊儿风尘仆仆奔赴边境,却没有在第一时间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原谨回来的时候,她早已经睡着了。 连夜跋涉的她,身体早已经到了极限。因此,一到了安全的环境,她便卸下了所有防备,睡着了。 原谨轻轻抖了抖身上的风霜,脱去了外袍,吹灭了帐中大半烛火,和衣躺在她的身侧。 这些日子,没有见着她,他又何尝有过安稳睡眠。 许久不见她,她黑瘦了许多,竟让他想不起她之前的丰腴样子。 也不知,她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头才能安然来到他这里。 他心中激荡,忍不住去握她的手。 触到她掌中老茧,更是多了几分心疼。 第二日,两人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有着小夫妻的羞赧。 司蕊儿忍不住砸了他一拳头,他也不躲不避,任由着她发气。 “你是傻子嘛,打你也不躲。”司蕊儿气呼呼地别过了脸。 原谨只觉得她可爱,一把把她抱入了怀中。 掀开帐门进来提醒二人洗漱的下人,未曾想到会撞见主子温存,立刻退了出去,脚下却不小心踩空,径直背摔在了帐门口。 司蕊儿羞得脸红,一把推开了他,而后冲出了帐篷。 原谨立刻追了出去,赶忙去哄自己的小娇妻。 可怜下人躺倒在湿漉漉的地上,没有一人对他施出援手。 草原一望无际,广袤的空间给予了渺小的自然人更多的自由与思考。 并排坐在草地上的司蕊儿与原谨,手握着手,脸靠着脸,各有各的心事。 酝酿了许久,两人不约而同开了口。 “我……” “你……” “你……” “我……” “要不,你先说?”原谨主动让了步。 “还是你先说吧。”司蕊儿不想让自己的自私阻拦了他的步伐。 “你是我的妻子,你先说。”原谨随手摘了一朵小黄花,簪在了她的耳旁。 司蕊儿半红着脸颊,最终还是坦诚相问:“你还想当皇帝吗?” “你说呢?”原谨双眼带笑,却并未躲避她的目光。 “可现在来看,谁当皇帝都不是一件好事。南边突然的大旱,北边戎人野心勃勃,朝中也人心惶惶……”司蕊儿不欲多言惹他不快。 原谨却浅笑一瞬:“你还想当皇后吗?” 司蕊儿认真思考了许久,郑重地摇了摇头:“我只想要你平安。” “我也是。”原谨抱着她,轻拍她的脊背,低语道,“什么谋算,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你在我身边。” “我也是。我只想与你安稳过完这一世。”司蕊儿把脸靠在他肩上,重重抱住了他有力的臂膀。 他们同样心机深沉,善于谋划人心。 他们旗鼓相当,棋逢对手。 可他们都愿意为对方付出、舍弃。 这便是最美好的爱情了。 设定三十 心机皇子谋算深(番外) 三年后。 “公主,该回去了。”宫女巧步上前为绿裙宫装女子披上外衫,说话的语气恭谨。 二人前方是一片汪洋无际的碧波大海,波涛撞击礁石的声音让人很难忽视,在二人身后不远处,长身站着不少士兵,他们眼睛警惕盯着四周,随时准备出动。 “回去做什么呢?”女子柳眉微蹙,美目中满是忧虑,“这江山满目疮痍,回去也只能望见一双双强作欢笑的眼睛。还比不上在此处听波涛涌动之声。至少心胸开阔。” “是公主多虑了。江山大事,自该该操心的人去操心。公主只需要美美的出嫁就是了。”宫女手脚轻快地为她系上外衫,并回头示意下人准备好马车。 祁凤竹嗤笑一声,没有反驳她,脚步却往前方走去。 宫女急了,立马上前拦住了她,“公主,不可往前方再走了。再走,就是断崖。” “跳崖?那也比嫁给不喜欢的人好。尤其还是那般的人。”祁凤竹自顾自重复一遍以后,大力推开她,执拗地继续往前。 疼爱自己的父亲,在成为帝王以后,也狠下了心肠。为了江山的稳固,竟然要把自己嫁给粗莽克妻且年龄足以当她半个父亲的武将。 好像曾经有过的所有幸福,都只是假象。 亦或是,本就是假象,只是乱世之中,这层假象被人为戳破了。 被推倒在地的宫女完全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急忙小跑上前,试图拦下她,却被人从背后一个手刀砍晕。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她模模糊糊望到躺成一片的士兵,心中暗道不好,可什么也来不及阻止。 “凤竹。”司蕊儿叫住了前方的绿裙宫装女子。 祁凤竹闻声回头,见到是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自顾自笑起来,“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见到你了。” 司蕊儿望见她离断崖不过只差半只脚的距离,害怕惊扰到神志恍惚的她,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只轻声道:“凤竹,停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说什么?”祁凤竹定定望向忽然出现的女子,眼中的情绪复杂得让人不敢多看上一眼。 “他没死。” 祁凤竹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重复问道:“谁没有死?” “你走过来,我慢慢和你说。”司蕊儿温柔向她招手,温声哄着她走向自己。 祁凤竹扭头望了一眼断崖下的汹涌波涛,又望了一眼平静温柔的司蕊儿,心中犹豫的天平逐渐倾斜。 她,一步一步往司蕊儿走去。 司蕊儿紧紧抱住她后,不等她开口便一个手刀砍晕了她。 这时候,高头大马从呼啸而来,她直接把祁凤竹丢上马,而后自己也翻上马背,绝尘离去。 见她们离开,藏身巨石后的原谨立刻带上自己手下离开。 祁凤竹醒来见到原谨与司蕊儿夫妇,第一件事便是质问他们为何要绑架自己。意识清醒的她明白先太子根本不可能复活,司蕊儿当时如此说只是为了骗自己而已。 原谨挡在妻子面前,冷冷盯着眼前的“公主”。 祁凤竹心里一窒。她从未想过他会用这般冷漠的眼神与自己的对视。宁愿他不认识自己。 “夫君,我想单独与旧友说会儿话,你去给我煮荷叶粥好不好。”司蕊儿熟练地撒着娇,原谨深深看了祁凤竹一眼,温声答道“好”。 半低着头的祁凤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或许是羡慕,又或许是嫉妒。 不为人知的心底半轻蔑地想着,如果当初她接受了原谨,也不会有司蕊儿今日的舒适与安闲了。 此时,宫中的皇帝已经收到了公主消失的密报。 他沉默地把写着字的纸张卷成一团,丢进了砚台之中,任由墨水淹没字迹。 天下动乱迭出,他接连下了好几道罪己诏,都未能平民意。 眼见着北部的农民起义声势越来越大,他身为天下之主不能置之不理,只好以女儿为筹码,拉拢得力武将为自己所用。 说实话,他是不愿意把女儿推入这样的火坑的。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现下,他却被人告知女儿消失在了都城之中。 “圣上,老奴这就乔装出宫寻找公主,保证给您把人带回来。”黄公公甩了甩手中拂尘,一张老脸写满了忠心。这也是他在后宫的生存之道——急主子所急。 皇帝极为缓慢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许久以后,黄公公听到殿中传来一阵笑声。他只以为皇帝想通了,没有进去打扰。 谁成想,等他有事进去通报的时候,会见着皇帝吊死在屋顶。 还没有到英雄末路的时候啊。黄公公指使几个小太监抱下了老人尸体,面上满是惋惜。 天子驾崩的消息,由宫中鸣钟传遍都城,再传至天下。本就不稳的局势,更加动荡。 在这个时候,原谨只身一人拿着前朝皇帝的传位诏书堂而皇之走进了宫中。 由三朝重臣检查完诏书确定是原武帝的亲笔字迹后,大臣们先是集体沉默,而后呼声盖天,齐声高呼“新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谨微笑着坐上九五之尊的高位,笑意却不达眼底。 黄公公半垂着脸侍候身旁,心却不禁提了起来。 他的命不好啊,赶上的皇帝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也不知,这个新皇帝能做多久。 三日后。 “你自由了。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寻常夫妻打扮的原谨与司蕊儿并排站立,与祁凤竹挥手告别。 祁凤竹深沉且眷恋地望了两人最后一眼,而后驾马扬鞭,倔强地没回一次头。 对她最好的人,与,最爱她的人,她都同时失去了。 继续留在这里,的确没有什么意思了。 “回宫吧,皇后。”原谨与身旁女子十指相扣。 “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名字。”司蕊儿半倚着他,走进微风里。 驾马狂奔许久,祁凤竹终于停了下来,双手掩面大声哭泣。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只可惜,世间,多的是后悔的事。 设定三十 司蕊儿(番外) “你想好了么?若是你与我这个被厌弃的皇子今日有了什么,日后你想做人上人,就会更难了。” “你呢?与我这个丞相府的庶女发生了什么,祁凤竹与你便再无可能了。” “想好了。” “我会为你负责的。” “没有必要。我并不看重身体。” “若我为帝,你必为后!” 曾经发生过的画面辗转浮现在脑海之中,贵为皇后的司蕊儿在不见光的龙床上翻来覆去,最后猛地咬中自己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从梦魇中清醒。 伺候的宫女闻声凑上前来挽好金丝床帐,司蕊儿拒绝了她的搀扶自己走下了龙床。 近些日子,原谨是越来越忙了。现下,已经暮色四合,仍未见他身影。 想当初祁哀帝一死百了,剩下一个烂摊子留给原谨整理。眼见着原谨一心扑在政事上,为了辅佐夫君,她竭尽全力理好后宫大小事项不让他为之烦忧。 后宫,却也因之越来越寂静。静到她有些害怕了。 此刻的她一点都不想待在空旷而又冷清的宫殿,抬脚就往外走,企图逃脱这份突如其来的孤独感。 “皇后娘娘,您忘记穿鞋了。”伺候的宫女很是经过了一些思想斗争,这才小声提醒着她,却见着她径直往殿外走去,咬唇思索一瞬,与提灯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原谨回宫第一件事便是见皇后。 这些日子,他的确是忙得抽不开身。为的便是把后面的时间腾出来,给她好好过一个生辰。 后宫事项繁多,或许她自己都快忘记了生辰之事。那么,他这次定然能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嘴角也有了真实的笑意。 跟在身后的黄公公虽然不知道主子的心情是因为什么而改变,心中却很是松了一口气。 到了寝宫,原谨却并未见到皇后的身影。 不等他开口,小宫女立刻跪了下去请罪。他眯了眯眼睛,却也没有过多追问。 因为,他大概可能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冷宫。 司蕊儿把脚伸进冰冷的花池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让小宫女不禁有些害怕,她忍不住靠提灯的小太监更近了一些。 “最近听说你们私下讨论前朝公主的事情。你和我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司蕊儿转头直视小宫女的面容,眼神却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 小宫女略微犹豫了一瞬,如实告诉了她宫人们所在议论的一切。 “所以说,她们都以为这皇后之位是我抢来的了?”司蕊儿忍不住发笑。倒不是因为小宫女说的这些话。 莹莹灯光下,映得主子面容有几分阴森,小宫女有几分后怕,悄悄往背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惊声尖叫起来。 “没用的东西,我的脚步声也听不出?主子面前也这般毛糙,成何体统。”脸皱成菊花样的黄公公不耐烦推了小宫女一把,这才解救出自己的右脚。 也算是这个小宫女走远,被他发现差点冲撞皇帝。要是没有他突然的出现,可能被她踩脚的就是皇帝了。那可真的是大罪了。 “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若是宫中再起这样的议论,我定要诛九族。”原谨大步走到花池边,欲伸手把自己的皇后给拉起来。 司蕊儿拒绝了他的好意,纹丝不动地坐着,还试图邀请他与自己一同“泡脚”。 小宫女后怕地抖着身子。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还差点冲撞主子,不知会不会被……黄公公的一记拂尘让她醒了神。 “你还不赶快回去给皇后娘娘置办热水沐浴。若是皇后娘娘凤体有恙,你怎么担待得起!” 黄公公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年纪可以当自己孙女的小宫女被处罚,给她支了离开的招儿。 “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小宫女如获至宝快速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小径。 “瞧你把人给吓成了什么模样。”原谨到底还是如了皇后的意坐了下去,皇后靠着他的半个肩膀如是道。 原谨并未辩解,安静把她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发,呢喃着“对不起”。 女人如鲜花,没有爱的滋润,很快就会枯萎的。 后宫的生活一日复一日的枯燥,他又忙得不可开交,是冷落了她不少。 司蕊儿安静捏着他的手掌,力道一下比一下更重,直到她没有力气再掐下去才停止。 原谨搂紧了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忽然,有什么东西亲吻了她的脚掌一下,痒痒的。司蕊儿既害怕又新奇地招呼提灯的小太监靠近。 光源距离水池越来越近,她这才看清楚,是一尾通体金色的游鱼。 “嘘。”原谨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与她静默地享受着这一刻。 司蕊儿依恋地靠在他怀中,忍不住想起和祁凤竹最后一次的真心谈话。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带走你么?”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知晓你不愿嫁给粗莽将军,所以嘱咐我带走你。”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在意我,你不生气?” “他和我都希望你后半辈子能够顺遂如意。” “顺遂如意?我倒是想起某人曾经与我说的宫中的一个传闻。传言,冷宫的僻静处有一座花池,花池里有一尾金黄色的游鱼,见到的人,这辈子都会有逢凶化吉的好运气。” …… “我后半辈子也会拥有逢凶化吉的好运气么?”司蕊儿眼也不错地盯着身后的男人。 “会的。而且,你不会有凶,只会有吉。” “你真的不后悔立我为后?” “这是我人生做得不能再正确的选择。” “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意她?” “在酒楼承诺你的那一日,我便忘记她,心里只装你了。”原谨抬手捏了捏促狭鬼的鼻子。 司蕊儿终于心满意足地搂紧了他,同时双眼愉悦眯起,心中傲娇——就算还在意又怎样呢,反正她已经赌赢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赢了。 游鱼大摇大摆离开,她终于发觉到冷了。没等她开口,原谨直接打横将她抱起,一步一步坚定往前而行。 提灯的小太监亦步亦趋跟在两位主子身后,忍不住为日理万机的皇帝鸣不平——后宫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最爱的人是皇后,只有皇后自己不知道。 皇帝登基的时候最难,半点没有与前朝的臣子妥协,拒不答应把世家女儿纳入后宫,为的就是不让皇后受半点委屈。 司蕊儿紧紧依靠在他的胸膛,幸福而又满足地把脸贴在他心脏跳动的位置,感受着他的体温。 这里,只有她靠近过,触摸过,现在被她完全占据。 以后,会被她继续完全占据。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1) “原谨,你怎么回事儿!我都跑完步回来了,儿子的营养餐,你还没有做!你要懒成什么模样!工作也不找,门也不出,儿子也不照顾,整天就知道游戏游戏,我看你是要当一个废人!”妻子进门,对睡在游戏桌面前的男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不修边幅的男人抬头看她的眼神有瞬间恍惚,而后应着她的话起身去了厨房。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女人嘴里仍然在骂骂咧咧,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不少。 她轻手轻脚打开了卧室门,柔声叫醒了床上睡着的三岁小朋友。 温柔慈爱的样子与之前狰狞的面目,简直是判若两人。 原谨手脚麻利地准备着早餐,一边快速着剧情。 他出生于传统家庭,偏偏喜欢男人。 为了不让父母伤心,也为和心上人舒律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特意使计赢取心上人姐姐舒冉的欢心并奉子成婚组建了家庭。 只等女人生下他的孩子,就找机会离婚。 偏偏天不遂人愿,妻子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心上人,不能继续忍受这样的畸形关系,离开了家去到了外地生活。 心上人离开,他也受不了了,一心只想着快点与妻子离婚好去外地挽回。 为了达成离婚目的,他开始冷暴力妻子,一段时间后没有直接效果,他果断辞掉前途上好的工作。妻子只当他压力太大,想帮他分担,主动进入职场,而待在家中的他却根本不带孩子,甚至还家暴酗酒赌博。反正怎么让人厌恶怎么来。 他突然展露出来的面目,让妻子怀疑像是换了一个人。然而,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女人一直都在忍让,并不松口离婚。 他手段更加毒辣起来,不惜各种陷害妻子,让妻子误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 在双方父母的帮助下,他亲自开车把妻子送去了精神病院。接着以工作养活孩子为由,把孩子交给了父母,他自己则去到了心上人所在的城市。 很是经过了一番纠缠,心上人终于答应了与他复合。条件是两人终生都不可以公开相恋的秘密,只能以兄弟相称。 只要能陪在心上人身边,怎么都是好的。 他同意了。 一切事情看似尘埃落定,他计划着再过两年情侣生活,就把儿子接到自己身边。此后,便可以过上正常人的完美人生。 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心上人回精神病院探望自己姐姐的时候,出于愧疚道出了自己与姐夫多年以前就是恋人的秘密。 这个消息对女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推算出所有真相的女人,一反常态地镇定,通过伪装离开了精神病院,并千里迢迢找到了他,亲手刺死了他。 出于愤怒的女人,没有放过他,更没有放过他的儿子,抱着孩子跳了楼。 买东西回来的心上人正好目睹现场,当场疯掉。被送进医院的途中,在高速路上跳车被撞身亡。 原家与舒家两方老人同时失去了所有孩子,也失去了唯一的孙子,郁郁寡欢之下早早去世。 “原谨,你真是什么也做不好,蛋都煎糊了,你都闻不到啊!”舒冉冲进厨房关掉了天然气,重重把他推至一边,怒目相对。 回过神来的原谨没有与她顶嘴,默默转身进了卫生间并反锁上了房门。 光亮的镜子清楚照出了他脸颊上的泪水,他抬手一一揩去。 这不是他的,而是原主的。 原主大概也没想过,最后会是一个这样的结局。 舒冉背靠台面,眼睛死死盯着卫生间的方向。 要是自己刚刚没有看错的话,原谨是哭了吧。 他居然哭了? 这么久的冷暴力,她没有哭;孕妇回到职场工作,这么大的压力,她也没有哭;他在家一事无成不说还事事生非,她也没有哭…… 他居然哭了。 冷笑从唇角掠过,舒冉大步朝卫生间走去,使劲拍打着房门。 她倒是要问问原谨,他到底是在哭什么!他有什么好哭的! 三岁多点的孩子被突然的敲击声吓得哇哇大哭,整个人紧紧蜷缩在沙发背后,喊着“妈妈”“妈妈”。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她的母性。 她急忙跑过去照顾孩子,原谨也赶紧开门出来。 在他看来,女人现在的精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也是,换作任何人,生活在这样的生活中,精神状态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一点点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误。 女人温柔抱起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时在客厅走动。 “妈妈……妈妈……”小朋友的喊叫声逐渐平缓,抽噎声逐渐小了。 女人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意。 虽然丈夫不成器,可儿子是懂事的。知道她这个当妈的不容易,从不让她过分操心。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没有生过一次大病,发烧都是少有的事。 瞧见原谨走过来,她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丈夫就像是死人一样,根本指望不上的,家里家外都得她自己来。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太可怕了。 离婚,她不是没想过。可单亲家庭生长的孩子,容易敏感,也容易被人歧视。她不希望儿子以后长大怨恨她这个做母亲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若是她当初知道婚后过的会是这样的日子,她才不会同意结婚呢。 一个人生活不知道该有多快乐。 “我去做早餐。”原谨看出了她眼里对自己的不满、轻视与不屑,并未有什么反应。 谁让是他先对不起她的呢。 “等等……”舒冉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结婚三年多,除了新婚时候他体贴过自己,后面两人处得就跟仇人差不多。 但是,她怎么感觉他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了呢? “你不会是怕我在早餐里给你下毒吧?”原谨开着不合时宜的玩笑。 舒冉心里一窒,打量他的眼神更加犀利,毒舌道:“你要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那和你结婚真的是我眼瞎了。” 原谨转身不看她,心内忍不住叹息——毒药害的是命,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毒计害的可是人的一生啊。她可不是眼瞎了么。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2) 原谨把做好的早餐端上桌,一碗蔬菜沙拉,三份三明治,三杯牛奶,摆放得整整齐齐。 舒冉抱着儿子落座的时候,心里舒坦了不少。 不管怎样,丈夫都做了事,不像以前那般懒惰懈怠,她也应该鼓励鼓励他。 正准备开口,手机铃声响了,原谨赶忙照看儿子,示意她接电话。 舒冉震惊于他的变化,不自觉按了免提,弟弟舒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客厅:“姐姐,妈妈说她身体不舒服,让我下午带她来省城医院做个全身体检。她的意思是,在你们家住两天等体检报告结果出来再走。” 舒冉第一次带着原谨上门见父母,舒母便没给未来女婿什么好脸色,看在女儿肚子里的孩子份上,舒母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却没少在结婚事项上刁难。 为了让原谨安心,自结婚买房以后,舒冉自觉和家里保持距离。母亲说来伺候她坐月子,也被她亲自拒绝了。 女儿都不热切,舒母自然也不会主动上门。两母女的关系就这么不温不火地处了下去。 舒冉也是最近两年才明白母亲当初的苦心,只是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她不想让母亲看笑话,所以一直都强撑着。 母亲现在说要来,家里又是这种状况,她难免心虚,一时之间没能给出答复。 原谨在听到舒律声音的瞬间,电流好像从头顶窜过尾椎骨,脑子瞬间就清明不少。 声音如此清新的男孩,人自然该是长得不差的,也难怪原主对他一直上心。 手机这一头的舒律,久久没听到姐姐的答复,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看到原谨了。 原谨当初给他说,让他做自己的事等待离婚结果出来。他也就乖乖听话,乖乖做着自己的工作。 他虽然不知道原谨的具体计划,却也知道原谨所做的事情会伤害姐姐,会伤害到自己侄子。 姐姐与他从小一起长到大,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原谨却是他从小到大第一个心动的人。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做任何取舍。 沉默的时间久到舒冉都不好意思继续保持安静了,她开口道:“好。你们过来吧。我马上给你们收拾房间。” 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无疑是艰难的。但母亲好不容易主动低头,她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姐,那我们到的时候,我给你电话。我现在去帮妈收拾东西了。”没听到原谨声音的舒律,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自姐姐把原谨带进门后,他完全和母亲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为的就是不让家里人看出他与原谨是早就认识的。 原谨对他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儿女情长毁了两人后半辈子的幸福。 虽然这样的幸福有些可耻。 看着儿子挂断手机通话,舒母立刻凑了过来,焦急问道:“怎么样,你姐怎么说?” 舒律扶住母亲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温和而又耐心道:“姐姐同意了。” “你姐同意了。”舒母有种不可思议的喜悦,而后又是深深的怀疑,“你姐真的同意了?” 舒律轻轻为她揉捏着肩膀,温和地点了点头,“姐姐真的同意了。” “不枉费我养你姐姐一场。看来她还是有良心的。”舒母抬手扶额,挡住了眼睛里的泪花。 她完全清楚女儿婚后和自己不亲近的原因。当初她为难女婿的时候早就设想过女儿婚后和自己不亲近的情况,只是她没想到女儿会如此狠心,逢年过节电话没有一个不说,短信也一条没有的。 “妈,瞧你说的,姐姐心里一向都是有你的。”舒律按了按她的肩膀,发觉她的两鬓多了几根白头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母亲二十岁生了他的姐姐,二十二岁生下了他,现在也不过四十五岁,看上去却比同龄人衰老不少。都是因为心里煎熬啊。 “我知晓你姐姐心里是有我的。只是,她现在成了家,好多事情她一个人做不了主。去年我听说你姐夫把工作辞了,就想去看看你姐,给你姐搭把手的。刚给你姐夫透露了这么一点意思,便被他给拒绝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是人家的媳妇了,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想让当女儿的为难,这才一直忍到现在。不管怎么说,我这次去你姐姐家,一定要找机会教育教育你姐夫。男子汉家,哪里有整天待在屋里不工作的。”舒母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了自己隐忍已久的心里话,舒律这才明白当妈的一片苦心,而后心里的纠结更加重了。 这一边,原谨主动带着孩子搭乐高,舒冉则动作麻利收拾着小房间。 从床底下清扫出好几张卫生纸的她,双目不禁失神。 孩子出生的第三月,原谨便主动提出和她分房睡的请求,用的是方便她休息的名义,那时候她还感动了许久。现在想来,原谨或许那时候就想着不和她过日子了。 好像也是在那之后,她和原谨再没有过过夫妻生活了。 要不是她知道原谨整日在家不出门,她真的会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姘头。 也正是因为原谨整日待在家不出去,她才忍不住猜疑原谨到底是因为什么要疏远冷淡她。毕竟,她当初是见过他爱自己的模样的。 儿子很乖,自己玩了一会儿乐高,有些困了,便主动跑去床上睡了。 这样听话懂事的儿子简直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天使,原谨忍不住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给小家伙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关住了房门,这才来到小房间帮妻子的忙。 听到身后脚步声,舒冉没有回头。 这三年的婚姻生活,给她的心造成了很大的阴影,让她忍不住怀疑一切。 原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忍不住让她怀疑他背后的目的。 原谨望到垃圾桶里的团在一起的卫生纸,并不白净的脸忍不住一红。 男人的私密事情,被妻子亲眼撞见,是有点害羞的。 “”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3) 舒冉假装没看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羞意,语气生硬道:“原谨,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我也不奢求你继续爱我。我母亲和弟弟在这里小住的日子,只希望你能够尽到一个丈夫的本分。”她顿了顿,带了几分哀求道:“哪怕是演的也好。” 原谨知道承诺已经打动不了她了,答了一声“好”。 舒冉捏住手中被单一角,有些不自在,转移话题说起了儿子上学的事。 “小宝已经三岁了,下半年必须送去读幼儿园了。” “我知道的。入学的事情我会办好。”原谨知道她顾念的并不是入学时间的问题,而是在哪里入学的问题,在她注视的目光中沉默半晌后,保证道,“我会尽我所能送小宝去双语学校就读。” 舒冉捏被单的动作柔了下来。 丈夫,她可以不管,可儿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血肉,她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但愿你能记得你所说的一切。”她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暂且再相信这个男人最后一次。 “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去打扫客厅吧。”原谨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警惕与猜疑,心知破碎后的信任是不会这么快就修复好的。 他也不气馁。日久见人心嘛,总有一日,妻子会看到他改邪归正的。 “你去吧。”好久没和他说这么多话了,舒冉心里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反正,不想继续面对他就是了。 原谨走进客厅,全方位地扫了屋子一眼,忍不住头痛起来。 之前还没发现这屋子有这么乱,现在仔细这么一看,恨不得没进入这个房子。 地面上有不少灰黑色的圆形印记,小孩子的玩具堆得每个角落都是,玄关处摆满了几十双鞋,沙发上垒满了大人孩子的脏衣服脏袜子,各种各样的零食被拆开乱放,有的还洒了周围一地……简直就不是一般人能住得下的。 这般的环境收拾起来,一下午的时间都算少了。原谨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打算,在堆了乱七八糟东西的茶几上翻出了物业给的小卡片,按照上面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你好,家政中心吗,我们需要两个手脚伶俐的保洁阿姨。能在十分钟之内到我家的,每小时再涨五十。” 舒冉抱着需要换洗的被单出来,听到他给家政打电话,眉头都快皱到了发际线上。 家里就她一个人工作,日常开支已经很大了,他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不知道体谅人。这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原谨挂断手机通话,转头便望见她一脸深沉且厌恶地盯着自己,心情那是万分的沉重。 言语的力量总是苍白的。他也不想多解释些什么,找了个可以坐人的地方坐了下去,等待保洁阿姨的到来。 “家政是你自己叫的,这钱你可自己出。”舒冉对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耐心。 或许该这么说,在日复一日看不到希望的生活中,她已经对这个男人不报天真的幻想了。大家,都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 “嗯,好。”原谨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最近几年,家里的大小花费都是她给的,而他把自己以前攒下来的工资全部投了理财,收益不菲呢。 舒冉听到他这么说,心情并没有好转。 以前的时候,她可没少听他说这种话,最后呢,还不是她给出的钱。 门铃响了,原谨立刻起身开门。 穿着公司制服的保洁阿姨很有眼力劲儿,两人放下工具就开始干活,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舒冉本来对他浪费钱请家政的行为是有些抱怨的,见着两位年龄足以当自己母亲的阿姨如此卖力干活,压下了心里的不满,开始打起下手。 收拾家的目的,是为了让母亲和弟弟过来看到她整洁有序的生活。 她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去休息,等会儿连家里什么东西放哪里都不知道,那还不让母亲怀疑啊。 原谨有样学样,也跟着做起清洁来。 三人同心,其利断金。更不要说,四个成年人了。 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客厅像是换了一个模样,完全是焕然一新。 原谨与舒冉送保洁阿姨出门的时候,两人是怎么都不要额外给的钱,一直都在推脱。 在两位保洁阿姨看来,今天的工作得到了应有的尊重。这就是最大的奖赏了。 原谨捏着手里送不出去的一百块钱,不禁感叹现在的社会好啊。 舒冉可不想让他占便宜,扯了过来强塞到保洁阿姨手中,不由分说地关上了房门。 原谨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指,又望了望边上偷笑的妻子,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舒冉难得见他吃瘪,高兴地挑了挑眉,而后打开猫眼确认两位保洁阿姨是否离开。 两位保洁阿姨立在门口,抬手准备敲门还钱,想到这又是主人家诚心给的,慢慢又把手放了回去,最后拿着工具坐电梯走了。 舒冉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来。 这么一折腾,舒律和舒母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接到电话的舒冉,立刻换鞋准备下去接人,却被原谨伸手阻止。 “不让我去,难道你去接?”舒冉用的是反讽的语气,刺得人很不舒服。 原谨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丈母娘和小舅子来了,自然该我去接。你在家等我们就好。” 舒冉犹疑看他半晌,努力压抑住自己准备伸出去探他体温的手,眼中的疑惑大大的,“你真的没事吧?” “你不是让我演戏吗,我现在就要把每个细节都做好啊。”原谨理直气壮看着她,给了她一个不可拒绝的理由。 舒冉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心也冷了下来。 母亲和弟弟这次来,原谨这么卖力地演戏,背后必定是有阴谋算计。 只是,母亲和弟弟已经在楼下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与他继续掰扯。 原谨见她一秒变脸,快速开门消失在这个火葬场。 站在电梯里,望到镜子照出的英俊面容,他忽然发现了一件更恼火的事情——他该怎么和好久不见的小舅子(心上人)保持相处的尺度。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4) 舒律和母亲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姐姐身影,两人便准备自己坐电梯上楼。 刚走进大厅,舒律便一眼见到了朝思暮想已久的心上人原谨,正站在电梯门口发呆。 虽然只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却被他印刻在了心里无数次。他早已铭记。 原谨似有所感地回头,面容俊秀的清瘦男生映入他的眼帘,心跳在瞬间变快。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悸啊,像是所有的春水都阻挡不住地往未知的前方流去,永不知目的地,却永不回头,涌动着的是爱人与爱人之间才会懂的呼应。 两人对视一眼后,快速移开了眼神,原谨迅速恢复淡定状态,小跑过来迎接丈母娘。 “小冉呢?”舒母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婿几眼,心里很不得劲儿。 “妈,小冉平时工作忙,周末我让她多休息。”为表体贴,原谨伸手准备去扶丈母娘的手,却被重重推开。 “我难得过来一次,你也不用这么献殷勤。我这次来,是过来看看我女儿和外孙的。”舒母想到他把好好的工作辞了,心里就气得很。 原谨知道她是心疼女儿又要工作又要养家不容易。 换做他有舒冉这么一个女儿,摊上这么一个老公,他心里也气这样的女婿。因此,对丈母娘多了许多的耐心。 舒律假装自然地唤了一声“姐夫”,原谨身体有瞬间的僵直,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舒律,好久不见了啊。” “是好久不见了。”舒律一眼望穿了他笑容背后的不自在,心情有几分说不出的憋屈。 明明他才是男人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么。可他们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他都好怕,再过些日子男人就忘记自己了。 “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舒母现在只想看看女儿变成了什么模样,没工夫听女婿与儿子在这里扯什么虚伪的舅子情。 要知道,这两人平日里可什么联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突然的舅子情深做给谁看。 快速回家,这正合了原谨心意。 舒冉也是好久没见母亲与弟弟了,站在门口有些局促与不安,脑子里不停构思着等会儿与两位亲人见面说什么话才好。 还没构思好呢,就见电梯门开了,第一个走出来的人就是自己母亲。 舒母望见女儿的第一眼,眼睛便湿润了。 都说女人如花,幸不幸福看状态就晓得了。她女儿的这副模样看起来,可不太好啊。 “妈,你们进来坐。”舒冉不敢抬头直视自己母亲的视线,只往前走路招呼着人进屋。 跟在原谨身后的舒律,也觉得姐姐的状态很是不好,心疼的同时又很是悔恨。 如果要是一开始,他严肃制止了原谨这个馊主意,姐姐也不会被困在这样无助的家庭生活中了。 又或者,他与原谨从头到尾就是陌生人的关系,姐姐也不会被牵连进这样复杂的感情里。 “小弟,你怎么了,还不进来?”舒冉知晓弟弟是在心疼自己,眼睛不自觉红了一圈。可当着母亲的面,她根本不敢哭出来,只能强笑着展示坚强。 “我好久没看到姐姐,心里激动。”舒律也不想把姐姐惹哭,随便扯了一个幌子。 原谨最是人间清醒。面对这样的局,他却只想撤退。 无他,实在是太煎心了。 他一个大猪蹄子,把人家姐弟俩玩的是团团转,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原谨,你也坐过来。我问你点话。”舒母察觉到他有离开的意图,赶紧叫住了他。 “妈,您今天不是还要做体检吗?不如我们陪您去医院做完体检再回来好好说话?”原谨说话时候,眼神不时看向舒冉。 舒冉也不想在这时候拆台惹母亲伤心,立马附和道:“妈,原谨说得没错。还是您的身体重要。我们先陪您去做体检吧。” 舒律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同样出声帮腔道:“妈,姐姐与姐夫说得没错,您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先去体检。”舒母难得见着三人这么团结,当场就松了口。 主要也是她在来的路上就规划好了所有要做的事情。不急于这一时。 原谨多少算是从丈母娘这儿探到了一点风向,默默同情着自己未来一段日子的生活。 舒律心里却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母亲这意思估计是要在姐姐家多待一段时间了,那他岂不是能和心上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一段日子了。 舒冉是最头疼的。 母亲和弟弟在家中久待,就意味着她和原谨要多演许多天的戏。 母亲此次前来的好意,她是明白的。可原谨是个有着自我思想的成年男人,不会被人轻易改变的。治标不治本的事情,她之前已经做过了。 “妈,小宝还在睡觉,需要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顾。您看,是我和舒律陪您去医院做体检呢,还是我和小冉陪您呢?”原谨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表现得人畜无害。 舒冉突然听到他的那声“小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 她发觉原谨还很是有些当演员的潜质。 舒律强忍着低头掉泪的冲动。 明明他们曾经是那样的亲密无间,在现实生活中却只能冰冷称呼对方全名,多么的滑稽与悲哀啊。 更悲哀的是,他还不能质问对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关于谁陪自己去体检这个问题,舒母还真的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最后,她决定把儿子留在家里,让女儿和女婿陪自己去医院。 被点名留在家的舒律,在房门关上的一刻还笑着向姐姐保证肯定会好好照顾小侄子,转头进房间眼泪便夺眶而出。 小宝早就醒了,一直乖巧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虽然他很少与外婆与舅舅见面,记性却是很好地,一直都牢牢记着合照里两人的脸。 这不,他一眼就把舅舅给认了出来。 只是,舅舅怎么哭了呢?是不是因为困了想睡觉呢? “舅舅不哭,小宝给你讲故事。” 白白净净的胖娃娃,眨巴着眼盯着红眼睛的舅舅,奶声奶气地安慰着。 “舅舅不哭。”舒律朝着小天使走过去,眼泪却掉得更急了。 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谁忍心伤害呢。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5) 舒律与小宝玩了一会儿,小宝又睡了过去。他给小宝盖好被子,起身在屋中转悠。 屋子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甚至可以说和原来一模一样。 若不是多了床上睡着的这个小宝贝,记忆恍惚就会错乱。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到这里的日期——姐姐的新婚日,名义上是自己姐夫的男人,反锁房门承诺他等孩子生下来就会离婚和他在一起。 时光荏苒,男人的孩子都三岁了,他也等了那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小侄子这么可爱,姐姐和他又是一起长到大的,难道他真的忍心做出那般狠心的事情,让小侄子成为单亲孩子受人白眼长大么。 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摇摇头,拉上了窗帘,靠着墙边假寐。 医院这边,原谨和舒冉已经带着舒母做完了全身体检,只等着下一周过来取体检报告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舒母问起了小两口对未来生活的打算,舒冉敷衍着告诉母亲工作忙,只想着照顾好小宝就行。 舒母不满意女儿的回答,目光挪向了原谨。 原谨方向盘一扭,拐向了回家的柏油路,沉吟道:“下周一我就去找工作。长久待在家的确不是一件事,小宝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读书的花费也大了。”他顿了顿,极为难道:“这几年,也多亏了小冉。不该让她继续辛苦下去了。” “哼。”舒母把头扭到了一边,心里多少舒坦了一点。 女婿还没有完全丧良心,看来还是可以再观望观望的。 舒冉通过前视镜偷偷瞧他的脸,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演戏。 车子平稳前行,车里坐着的三人都没再继续说话了。 等三人到家,按门铃没人应,舒冉和母亲对视一眼,明显有些担心。 原谨则快速从兜中掏出备用钥匙开了门,径直去到小宝房间。 开灯瞬间,原谨望见靠墙睡觉的舒律,青春四溢的男孩儿朦胧睁开眼睛,朝思暮想的人就这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忍不住让他怀疑这是梦境,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滑落,两人心中皆是一震。 快步走进来的舒冉,第一时间是去看自己孩子。看到小宝睡得香甜,她这心安稳不少。 听到背后脚步声的时候,原谨已经收敛好了表情。 “小宝还睡着,你也辛苦了一天了,我出去做饭。”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 本打算和他说些什么的舒律,扫了一眼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默默垂下了头。 舒冉没注意到弟弟的不对劲,因为她现在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丈夫身上。 虽然这几年,她起过不少离婚的心思,可到底也没有真正的去过民政局。 为的就是等待丈夫终有一天的改变。 原谨今天的表现,让她心灵很受冲击。她得好好想想事才行。 于是,她把弟弟给支出了房间,想一个人好好待一会儿。 “舒律,你去厨房给你姐夫打打下手。” “好。”舒律起身往外走去,心中却是波澜四起。 母亲应该就在客厅吧,他去给男人帮忙,若是哪里出了岔子,被母亲给怀疑了那可怎么办呢。 在厨房削土豆的原谨,抬头望了一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手中的削皮刀不自觉往外滑了一下,差点就划破了他的手指。 舒律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下意识就想凑过去问问他有没有伤到自己,却被身后的声音阻止。 “小律,你姐夫要做饭,你跟着掺和什么。快过来给我调电视。” 母亲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他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眼中的异常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原谨检查了自己的手指,确认没有流血后,继续削土豆。 丈母娘的心思他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他才要好好表现。 只是,舒律那儿,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舒母这次来本就是为了“改造”女婿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饶过了自己这个女婿。 等原谨做完饭菜,她立刻又指使原谨下楼去买水果,准备一家人的餐后果盘。 舒冉本想帮腔丈夫,让丈夫吃完饭再下去,被母亲一个眼色吓住,不敢多说话。 跑跑腿的事情而已,不费什么事,原谨好颜色地应了,利落转身下楼。 “吃饭,吃饭。我都饿狠了。”屋门刚关上,舒母就招呼儿子、女儿动筷,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 小宝因为一直在睡觉,舒冉便没有叫醒他。 她没想到母亲这次来会这么强硬,反而有些后悔没把儿子给叫起来了。 儿子在这里,母亲多少顾忌着小孩子,能柔软一点。 这个时候,舒律开了口,“母亲,姐夫在厨房忙了这么久了,我们也该……” 他没说完的话被舒母打断,“该什么?该尊重他?知道我和你要来,不提前备好饭菜,还有道理了是吧?也不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让你都帮着他说话了。” 话说完,舒母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端起,半盘子菜都被她赶到了自己碗中,在儿子与女儿目光注视下,她几口便吞完。 舒冉小声叹了一口气,晓得母亲性格固执却没想到这么固执,后面的日子,她还有得烦呢。 原谨买水果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多给了加工费,直接让店家把水果给处理好了。 一想到回家,丈母娘让他去厨房处理好水果再吃饭,他直接就把处理好的水果摆上桌,然后丈母娘目瞪口呆的场景,他就忍不住笑。 然而,等他提着水果回到家,事情显然没在他的意料之中。 桌上饭菜已经全光了,只剩几个空盘子放着。正在剔牙的丈母娘眼尖望见他手中提着的水果是打包好的,直接指着他让他把水果拿到自己面前。 舒冉与舒律两姐弟,各自盯着手中的手机,不敢看这修罗场。 原谨些微震惊了一瞬,立刻恢复了脸色,笑着把水果奉送给丈母娘。 舒母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能屈能伸,接水果的手愣了一下,幸亏原谨眼疾手快,这才没让水果跌到地上。 他放下水果,自觉道:“妈,舒律,小冉,你们吃水果。我去洗碗。”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6) 舒冉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吃了两块哈密瓜捋起袖子就要去帮忙,舒母直接扯住了她的袖子,让她陪自己聊天。 舒冉看自己是走不了了,立马给弟弟使眼色,希望他能去帮帮忙,结果被眼尖的母亲发现,舒律也被扯着坐在了沙发上。 在厨房洗碗的原谨,不知道这点小插曲。 西柚味道的洗洁精泡泡在手上破裂的感觉,让他想到了久违的春天,他使劲吸了两大口,心情大好。 等他洗完碗,收拾完厨房,舒母立刻让他去给倒洗脚水。 舒律不忍心看着母亲这么为难自己喜欢的人,不由得加重声音道:“妈,我去给你倒吧。” 舒冉觉得母亲是有些过分了,自原谨回家都没让他休息一下,却也知晓母亲只是为了自己才敲打原谨的,只好用眼神无声支持着自己弟弟。 原谨瞧了舒律一眼,笑嘻嘻道:“小舅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可能劳你大驾。我这就去倒。” 舒母哼了一声,把电视换了一个台,嘟囔道:“你姐夫还是讲道理的。” 舒律追了上去,拉住了原谨,原谨笑着推开了他,“你快去坐着吧。这点活儿不累人的。” 舒律仍然拉着他的手不放,模样执拗。 原谨回头看了客厅里坐着的丈母娘和妻子一眼,用了更大力气推开了他,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眼神里却多了一点别的什么,“去看电视,我一会儿就来。” 丈母娘和舒冉都在客厅,他实在不想让两人看出什么。 舒律心疼他,更懂他心思,却也不想惹他生气,气呼呼出了门。 “这孩子,是吃了火药?”舒母扭头看自己女儿,得到的却是不赞同,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刚给丈母娘倒好洗脚水,还没等原谨开口,舒冉便出了声,“你去找一找舒律吧。他也是为了你。” “好。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睡吧。我去找舒律回来。”原谨淡淡应了声,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心情郁闷的舒律,从电梯下来直奔小区网吧。 姐姐新婚夜当晚,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也是这样的黑夜冲去网吧打游戏纾解郁闷的。 原谨没费半点力气,就在网吧休闲区卡座找到了舒律。 他今晚准备和舒律好好谈谈,给两个人的情感做一个了断。 舒律知道他来了,头也没回,放肆地在游戏中发泄自己的怒气,原谨只见得游戏里的敌人被他一次又一次打趴下。 “你若是想在这里打一晚上的游戏,我陪你。” 舒律摘下耳机放在键盘上,扭头望他,不客气道:“你来干嘛?” “我想和你谈谈。” 原谨试图用眼中的真诚打动对方,却听得舒律轻嗤一声,“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是想甩掉我这个麻烦了是吧?” 原谨沉默以对。 因为对方的确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原谨啊原谨,原本我以为你是真的好人一个。现在我才看清你,你是这天底下最坏的人。”舒律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原谨直愣愣坐好,迎接着接下来会有的暴风骤雨。 舒律望着他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又气又恨,推开椅子,往外跑去。 在他走后,原谨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给他电脑关了机,这才往外去追。 舒律知道事情闹大了会引得母亲和姐姐的怀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原谨紧紧跟在他身后,却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本来这个群体就不容易被人接受,对方还一心一意等着自己爱着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偏偏自己还给搞出了老婆孩子,妻子还是对方的姐姐,真是渣到极致。 白天的时候,舒律内心便很纠结,有在考虑离开原谨。 现下,原谨又是这番做派,他心凉了一大截,也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索性停在了楼栋门口。 “一起进去?”原谨正准备拿出感应卡开门,却见得对方拦下了自己。 “我们好好谈谈吧。”舒律做出了妥协。 从本心来讲,他根本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亲人。如果真的需要有人牺牲,那就牺牲他自己吧。 原谨愣了一秒,很快反应了过来,答道:“好”。 为了对话的私密性,舒律与他默契往漆黑小径走去,确保能够远离可能经过的人群以后,他俩同时坐在了草坪里。 屁股底下的柔软让舒律不禁想起好几年前发生的荒唐事情。 那也是一个像今晚这般黑沉的夜,两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对彼此的爱。 那时候,他天真以为自己能够拥有爱情。 原谨也从记忆中浏览到这一幕,好在有黑夜的遮挡,面上的红意才没被人看清。 “我知道,你不爱我了。”舒律开口便带了哭腔。 原谨很想抱抱他,可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家庭的稳固,只能什么都不做。 “原谨,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呢。我真的好恨你。”一直压抑着的舒律,在黑夜的掩饰下终于哭出了声。 “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原谨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我不能对不起小宝。他是无辜的。” “我不无辜?你一句‘等我’,让我为你荒废了多少日子。”舒律抬手捂住双眼,脆弱的脊背随着呼吸起伏。 原谨哀声道:“所以我不愿意再浪费你的时间。舒律,你这么好,你完全可以拥有正常的生活。” “回不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去了。原谨,我恨你。恨你恨得要死。”舒律此刻就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明明白天的时候,自己就想过离开他的。可真当他说出这些话,自己的内心却是一片怨毒。 “舒律,你可以恨我。你想恨我多久都行。” 黑暗中,听得少年声不屑道:“然后呢?” “只是,我不能继续耽误你了。” 后来的许多年,舒律回想起这一幕,总觉得悲凉不已。 似乎,许许多多的事情,便是在这时候奠定下基调的。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6) 舒冉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吃了两块哈密瓜捋起袖子就要去帮忙,舒母直接扯住了她的袖子,让她陪自己聊天。 舒冉看自己是走不了了,立马给弟弟使眼色,希望他能去帮帮忙,结果被眼尖的母亲发现,舒律也被扯着坐在了沙发上。 在厨房洗碗的原谨,不知道这点小插曲。 西柚味道的洗洁精泡泡在手上破裂的感觉,让他想到了久违的春天,他使劲吸了两大口,心情大好。 等他洗完碗,收拾完厨房,舒母立刻让他去给倒洗脚水。 舒律不忍心看着母亲这么为难自己喜欢的人,不由得加重声音道:“妈,我去给你倒吧。” 舒冉觉得母亲是有些过分了。 自原谨回家都没让他休息一下,却也知晓母亲只是为了自己才敲打原谨的,只好用眼神无声支持着自己弟弟。 原谨瞧了舒律一眼,笑嘻嘻道:“小舅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怎么可能劳你大驾。我这就去倒。” 舒母哼了一声,把电视换了一个台,嘟囔道:“你姐夫还是讲道理的。” 舒律追了上去,拉住了原谨,原谨笑着推开了他,“你快去坐着吧。这点活儿不累人的。” 舒律仍然拉着他的手不放,模样执拗。 原谨回头看了客厅里坐着的丈母娘和妻子一眼,用了更大力气推开了他,仍然是笑嘻嘻的模样,眼神里却多了一点别的什么,“去看电视,我一会儿就来。” 丈母娘和舒冉都在客厅,他实在不想让两人看出什么。 舒律心疼他,更懂他心思,却也不想惹他生气,气呼呼出了门。 “这孩子,是吃了火药?”舒母扭头看自己女儿,得到的却是不赞同,自言自语道,“我做这一切这是为了谁。” 原谨刚给丈母娘倒好洗脚水,还没开口,便被舒冉安排了新的任务。 “你去找一找舒律吧。他也是为了你。”舒冉是大姐,打小就疼爱自家弟弟。 虽然说弟弟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可深更半夜出门,总怕遇到点什么事。 再有,舒律也是为她这个姐姐出头。 “好。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睡吧。我去找舒律回来。”原谨淡淡应了声,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心情郁闷的舒律,从电梯下来直奔小区网吧。 姐姐新婚夜当晚,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也是这样的黑夜冲去网吧打游戏纾解郁闷的。 原谨没费半点力气,就在网吧休闲区卡座找到了舒律。 他今晚准备和舒律好好谈谈,给两个人的情感做一个了断。 舒律知道他来了,头也没回,放肆地在游戏中发泄自己的怒气,原谨只见得游戏里的敌人被他一次又一次打趴下。 “你若是想在这里打一晚上的游戏,我陪你。” 舒律摘下耳机放在键盘上,扭头望他,不客气道:“你来干嘛?” “我想和你谈谈。” 原谨试图用眼中的真诚打动对方,却听得舒律轻嗤一声,“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是想甩掉我这个麻烦了是吧?” 原谨沉默以对。 因为对方的确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原谨啊原谨,原本我以为你是真的好人一个。现在我才看清你,你是这天底下最坏的人。”舒律抬手给了他一耳光。 原谨直愣愣坐好,迎接着接下来会有的暴风骤雨。 舒律望着他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又气又恨,推开椅子,往外跑去。 在他走后,原谨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给他电脑关了机,这才往外去追。 舒律知道事情闹大了会引得母亲和姐姐的怀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原谨紧紧跟在他身后,却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本来这个群体就不容易被人接受,对方还一心一意等着自己爱着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 偏偏自己还给搞出了老婆孩子,妻子还是对方的姐姐,真是渣到极致。 白天的时候,舒律内心便很纠结,有在考虑离开原谨。 现下,原谨又是这番做派,他心凉了一大截,也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索性停在了楼栋门口。 “一起进去?”原谨正准备拿出感应卡开门,却见得对方拦下了自己。 “我们好好谈谈吧。”舒律做出了妥协。 从本心来讲,他根本不愿意伤害自己的亲人。 如果真的需要有人牺牲,那就牺牲他自己吧。 原谨愣了一秒,很快反应了过来,答道:“好”。 舒律与他默契往漆黑小径走去,确保能够远离可能经过的人群以后,两人同步坐在了草坪上。 青草的散发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不禁让舒律想起好几年前发生的荒唐事情。 那也是一个像今晚这般黑沉的夜。 那时候,他天真以为自己能够拥有爱情。 他开口便带了哭腔,“我知道,你不爱我了。” 原谨很想给他一点安慰,可为了他的前途,也为了自己家庭的稳固,沉默地挪开视线。 仿佛没有看见,就没有存在。 “原谨,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我呢。我真的好恨你。”在黑夜的掩饰下,舒律哭出了声。 明明他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在对方面前哭的。 这委屈来得太沉、太重,他实在担负不起。 “我这一辈子都欠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包括我的命。”原谨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我不能对不起小宝。他是无辜的。” “我不无辜?你一句‘等我’,让我为你荒废了多少日子。”舒律抬手捂住双眼,不愿见他。 瘦薄的脊背随着呼吸起i伏,好不可怜。 原谨自知对不住对方,然事情已经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哀声道:“所以我不愿意再浪费你的时间。舒律,你这么好,你完全可以拥有正常的生活。” “回不去了。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去了。原谨,我恨你。恨你恨得要死。”舒律此刻就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明明白天的时候,自己就想过离开他的。 可真当他说出这些话,自己的内心却是一片怨毒。 “舒律,你可以恨我。你想恨我多久都行。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黑暗中,听得少年声音不屑道:“然后呢?” “只是,我不能继续耽误你了。” “耽误,你现在才知道是耽误。” “对不起。我会尽我所能弥补你。” 后来的许多年,舒律回想起这一幕,总觉得悲凉不已。 似乎,许许多多的事情,便是在不经意的时刻奠定基调的。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7) 舒母劳累一天早就困了,因此早早便回房睡下了。 因为担忧弟弟,舒冉哄睡小宝后回房,全程没敢合眼。 听到门声响动,她一屁股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谨与舒律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房门,两人面上皆是浓重的沉默。 “你和小宝将就一晚上吧。我先睡了。”之前的谈话已经耗尽了原谨的生命力,他拖拉着脚步往卧室走去。 舒律的样子也不好。 一张脸,白得跟墙灰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飘过来吃人。 他与原谨之前是有过感情的。 现在原谨想要抛弃他,他心中有怨有恨有委屈,却也有解脱的意味。 反而因此他睡了这好几年来最安稳舒心的一觉。 一进房间,原谨便被藏在门背后的舒冉往床上拉。 “一起回来的?” 原谨低眉应了一声,“嗯。” “他心情怎么样?” 原谨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逃避道:“我想睡了。” 舒冉看了看夜色,的确不早了,松开了他的手。 原谨倒头就睡,完全忘记了自己还穿着衣服。 舒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遍,都没见他睁开眼睛,而后听到他昏沉的鼾声,知道他今晚真的是累狠了,撇了撇嘴却忍不住打量起他来。 他在家的时间多,晒的阳光也少,皮肤比她要白皙许多,下巴淡淡的青色胡茬给他增添了一抹成熟男人的味道。 和以前相比,他气质成熟了不少。 她似乎是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缓慢为他脱去了外套和裤子。 过程中,她有些恍惚。 他安稳睡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很少。 以前热恋的时候,不管她睡得再晚,他都是看着自己睡着后再睡的。 她睡姿不好,睡相也差,一晚上要翻身乱动好多次。 有时候醒来,她会在床脚;有的时候会在他的腿上睡着;有的时候甚至会睡在地上。 可他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也没有对这点表示厌烦过。 那时候,他对她可是真的好。 她以为嫁给他后,一辈子都能拥有这种好,所以毫不犹豫与他结了婚。 婚后的一地鸡毛,是她从没想过的。 …… 思绪翻飞,她一夜未眠。 清晨,原谨缓缓睁开眼睛。 昨夜,他的梦境全是关于舒律的,后半夜更是梦到舒律自杀,梦里搅得他心肝都疼。 睡是睡不着了,他索性起床,准备给全家人做早餐。 等他离开卧室,舒冉悠悠叹了一声,翻转过去,眼尾落下泪滴。 人生不如意之事七八九,可与人言无一二。继续在婚姻里煎熬,谁都不会是赢家。 她想了整整一夜,离婚竟是她与原谨这些年最好的结局。 一直犹豫的,在这一刻反而下定了决心。 —— 饭桌上,原谨哄着小宝喝完了牛奶,用纸巾细心替他擦去了嘴角的奶渍,眼中有了笑意。 当初小小一个奶娃娃,现在模样有些长开,显出几分长大后会有的英俊。 “爸爸,我觉得你今天比以前都好看。”小宝搂住他的脖子,重重啵了一口。 “小东西,爸爸以前就不好看了?”原谨捏了捏孩子肉嘟嘟的脸蛋,眼中笑意越发真实。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最招人疼的,身子软,说话甜,小手小脚胖乎,谁见谁喜欢。 “也不是。”小宝学着大人模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就是有不同。” “哈哈哈”,原谨乐得抱住宝贝儿子一阵猛亲。 “爸爸~你的胡子扎小宝……”胖乎乎的小朋友拱着屁股往后退。 沙发上斜坐着的舒律淡淡瞧着这对父子,眼中看不出喜怒。 舒母把喝完的汤碗往边上轻推,一直绷着的脸总算是松懈了下来,“你个大人和小孩子玩闹也该知道分寸。” 她来这几日亲见的一切,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原谨赶忙放下孩子去给丈母娘盛汤,讨好道:“妈你说的是。” “小宝吃好没,该学习了哦。”舒冉放下碗去抓儿子的肉嘟嘟的小胖手。 因为丈夫的不成器,她对儿子的培养要求很高,每周都制定了相应学习计划,要求儿子必须完成。 好在小宝是个乖孩子,学习能力也很强,并没有对母亲的这些安排产生什么逆反心理。 “妈妈,小宝吃好了,要学习。”小宝伸手要妈妈抱,眼睛也没忘寻找外婆放电。 “瞧这孩子乖的,我都恨不得带回家养着,把家里所有好东西都给他。”舒母嘟了嘟嘴哄孩子,话中的意味在座的大人却全都明白。 “嗯,走吧。”舒冉径直把孩子抱回了房间。 全程并没有看原谨一眼。 也没有接母亲的话。 她都决定离婚了,所有事情都不放心上了。 孩子这么可爱,她自然不舍得放手。 孩子抚养权,她要定了。 “这孩子都当妈了,还这么倔。”在舒母看来,她刚说了这话女儿就抱着孩子离开,完全是给自己没脸。 话语中不免多了一丝埋怨。 “妈,您坐着我去给你洗水果。”原谨出面打了圆场。 “哼~”舒母气呼呼地离开餐桌,去客厅按电视看。 女儿女婿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真是难为了她做长辈的。 洗好水果,原谨自觉收拾好饭桌,准备去厨房洗碗。 这时刻,手机有新短信进来。 他点开一看,是让下午三点去面试的应聘短信,唇角抿了抿。 简历是他前几天在网上投的。 因为这个公司很出名,待遇也是一等一的好,对应聘人员要求也很高,他发送简历后便没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舒律瞥见了他唇角那个极淡的笑容,内心如雪落般苍凉。 昨夜才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今日他就要重新开始了么? 他有妻子儿子,那自己呢? 这些年的真心,岂不是全部错付了?! 人生短暂的不如意,或许会让人视作挑战。 如果一直不如意,那便是挫折。 这几年来舒律一直都精心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让它们被身边人发觉,直至今日濒临崩溃边缘。 内心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诱惑…… 他使劲摇了摇头,捏紧了双拳。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8) 这场面试,足足用了三个小时。 原谨依靠自己出众的气质,出色的表现与不一般的才华,获得了面试官的青睐,拥有了这份许多精英都梦寐以求的工作。 走出cpb大楼,他步履平缓走在路上,望着这连绵不绝的城市灯火,心中缓慢感觉到暖意。 不论以后如何,现在的他有一份养家的工作了。 在外人看来,要靠谱多了。 他正准备打电话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却先收到了妻子打来的电话。 “原谨,你快来,舒律要跳楼……呜呜呜呜……”哭声混合着风声,传入原谨耳朵。 原谨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问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楼顶。你快来,我们在楼顶。”舒冉死死扒着楼顶的栏杆,脚却不敢动一步。 因为舒律说了,要是她们谁往前走一步,立刻就跳下去。 “舒律,你冷静一点,你还有姐姐和妈妈。”舒冉擦了把泪,又赶忙把小宝推到了自己面前,急切道,“你看看,你还有你侄子呢。他这么可爱,这么喜欢你,你忍心让他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吗。” 舒母得知儿子要跳楼的消息,心脏发疼,倒在一边捂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与儿子同住一个屋檐那般久,自以为足够了解儿子,竟不知有什么事会重要到让他做出如此不要性命的事情来。 坐在楼顶边缘的舒律,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被默然盈满。 知道有人要跳楼,楼底聚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少人更是拿着手机、相机对着他拍照、录像。 再远一点,消防车与救护车鸣着笛开了进来。 舒律淡淡一笑,现在怕是连本地的媒体都已经发了年轻男子因为生活不如意准备跳楼自杀的新闻。 原本他没什么好留恋的,可到底还是不甘心,想在临死前问问那人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动过心。 趁着舒律分神的瞬间,舒冉抱着孩子往前冲了一步。 舒律空无一物的眼神落到了她与孩子身上,微笑着松开了一只支撑身体的手臂。 楼顶的风是这般大,他身形薄削,围观的人都担心下一秒他会被狂风给直接吹下来。 舒冉抱着小宝往后退了一步,哭喊道:“你别逼我了。你这么做,只是让我们伤心。你别做这种傻事。” “姐姐,是你一直在逼我。”青年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这些年,喜欢的人陪伴在姐姐身边,不知道他是有多么羡慕。 恨不得他自己就是姐姐。 原谨打车狂奔回来,挤开楼底围观人群,用百米冲刺般的速度挤入电梯。 再回想从昨晚以来的一幕幕场景,后悔、遗憾、痛苦的感觉席卷而来。 做错事的人还好好活着呢,什么都没做错事的人却要因为忍受不了心理压力寻死。 真是艹蛋的世界。 原谨刚跑上来还没站稳,便被妻子舒冉死死攥住了手腕。 “活,我要舒律好好活着。你救他,救他。”在这种时刻,舒冉发现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这么一个。 “保护好小宝,留心妈的情况。一切有我。”原谨此时比任何人都要冷静自持,只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松开自己。 “你答应我。”舒冉咬着唇,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我答应你。”原谨重重抱了抱她,而后把她推开,死死盯向坐在楼顶边缘摇摇欲坠的青年。 “终于等到你来了。”舒律温和目光落到气喘吁吁而来的男人脸上,压i抑的柔情喷i薄而出。 他都要死了,还伪装什么呢。 无论什么都不能抹灭他很爱这个男人的事实啊。 “舒律,你下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原谨冷静朝他走去。 舒律注视着他,缓慢松开了最后一只支撑的手臂,发丝被狂风吹得凌乱,嘴唇苍白没有血色。 无声的拉锯展开。 “好,我不动。”原谨举双手做投降状,停下了脚步,“我们好好谈谈。” “昨晚不是已经谈过了吗。你说你要离开我了。你让我寻找新的生活。”舒律不解皱眉,故意往后仰倒倾斜。 “舒律!”原谨重声叫住了他,眼中沉痛,“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惩罚自己。” “惩罚你?”舒律摇了摇头,释放出极其友善的微笑,“我没有想惩罚你。我只是不能放过我自己。” “你有什么不能放过自己的。你以为死了就是解脱吗?读书得十年寒窗,生孩子也得十月怀胎。只有死,最是容易。” “你能找到最直接最快速的死法让自己的人生归于虚空。你不能坐下来好好理一理自己混乱的人生?你动动脑子,人活着什么都不容易,唯独死,是最容易得到的。” “人终有一死。”舒律并不为所动,缓慢闭上了眼眸。 人类社会给死亡编排了许许多多的恐怖痛苦形象,他也心知死亡必定会有痛苦与孤独。 然,他真的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死于他而言,闭上眼倒下去落在地上就过去了。 “舒律,我最后悔的便是认识你。” 一心寻死的青年听闻这咬牙切齿的声音,不甘睁开双眸,怒火蕴藏其中,“你把我害到现在这般田地,我什么都没有埋怨你,你却后悔,原谨,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我是人渣啊。你才醒悟过来?你真蠢。”原谨痞笑一声,朝另一边缘踱步而去,嘴中话语不停,“你等这么久还没跳下去,不就是等我来,想问问我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你吗。” 舒律一声苦笑,他说得的确没错。 “舒律,你的人生真的可悲。”原谨扶着楼顶边缘,扭头与他对视,毫不掩饰眼中嘲弄。 “你从没喜欢过我?”舒律一时分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在与自己演戏,身体却因为生理性的生气而发着抖。 “没有。”原谨无情吐出冷酷话语。 “你真是狠心。”舒律转过头去不看他,心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原来,他自己才是小丑。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9)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愿意为我去死。你可能不知道,看着同性一点一点为自己着迷的样子是多么让人动心。还有……你的姐姐。你们可是同胞姐弟,就这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原谨阴恻恻笑说道。 对一心求死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否定他、刺激他,更能让他回神了。 大抵是这世上的人只有一次生死机会,生之时不知生的可贵,死之时也不知死的目的,因此对死亡没有那么敬畏。 经常经历“死亡”的原谨,对“死亡”的态度却很慎重。 人固有一死,但必须要死得有价值。 为了情情爱爱寻死,实在是最没有意义的。 舒冉抱紧了孩子,不敢去看他,更不敢想象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此时的她,恨不得这里有块沙地,而她自己则如鸵鸟一般把头给埋进去。 这样的话,她就什么都不用面对了。 这几年,她一直以为老公只是不成器不再爱她罢了。 定然是没有出轨的。 刚刚她却听到了什么? 她的老公居然早早就与自己弟弟有了关系……她居然和弟弟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 这样狗血而又戏剧的情节,居然发生在她们自家。 “看来你很骄傲啊。”舒律眼眸低垂,手掌不自觉攥成拳头状。 要不是他距离太远,现在定然要挥一拳过去。 “能不骄傲吗?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了和我不能见光的感情跳楼。啧啧啧……我真是太骄傲了。”原谨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舒律的姿势。 预备等舒律不注意的时候,他就冲过去把人给拉下来。 到时候,他再好好赔礼道歉请罪。 当然……如果发生了不幸…… “为你跳楼?你别想了。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好人。”舒律现在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渣。 那些曾经为情所困的痛苦,现在看来,就是一场笑话。 这样一个人渣,他还真的没有必要为其寻死觅活。 他冷哼一声,准备跳到地面。 然而,他在边缘坐得太久,身体已经乏力。 跳下来的瞬间,身体却僵直往背后倒去。 姐姐……这是他最后看到的人。 也是他最对不起的人。 他多想能够亲自与她说一声对不起啊。 原谨没想到会出这种差错,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迅速拉住了他的手,却因为重力原因,反被拽了下去。 捂着儿子耳朵的舒冉,眼睁睁看着两人先后掉下去,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三十多层楼,掉到地上,人……还能活么…… “啊!”目睹一切的舒母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又猛地倒地痉挛。 女婿死了,女儿的家就没有了。 儿子死了,她后半辈子都要在思念与痛苦中度过了。 “妈……妈……我现在就送你下楼看医生。”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舒律抬头往上看去,是青年成熟而又坚毅的面庞。 虽然青年之前说的话是不中听了一些,可他爱了这么久,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彻底放松身体,等待死亡的降临。 于现在的他而言,死亡不再恐惧,反而是一种解脱了。 变化发生在一瞬间,他突然被翻转在了青年上面,耳朵也被青年紧紧捂住。 呼呼风声从身体两侧滑过,他努力分辨着青年的嘴唇翕动。 砰的一声,两人落到了救援队铺好的气囊床上。 还在发愣的舒律,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死亡,却被殷红鲜血刺红了眼睛。 急救人员赶忙上前分开两人,一前一后给抬上救护担架。 120救护车鸣笛声响起,围观的人群迅速散到一边让路。 脑袋一路放空的舒律被推进了急救室,然后又被推出来。 他很清楚听到医生说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是从医三十余年来见到的最幸运的跳楼幸存者。 他很想揪着医生的袖子问一问那个和自己一起送进来的青年,嘴巴却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开了口,也说不了话。 再后来,姐姐和母亲都赶来了。 他不敢去看自家姐姐,母亲或许害怕他又想不开也不敢出声指责,只默默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流泪。 可爱的小侄子,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没什么概念,此时正乖乖坐在外婆身边看动画。 人类的悲欢大概真的并不相通,他现在只想自己安静待一会儿。 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让舒冉不知道怎么面对弟弟。 家庭的第三者,是自己亲人,还是男性,这多么的令人不可思议,又是多么的可笑啊。 无话可说,便不说。 她冷着脸去了急救室,等待未知的急救结果。 在长凳上坐着的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老公能活着好,还是就此死去好。 两个小时后,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与护士低语。 护士满脸惋惜地望向椅子上等待的年轻女人,不时点头。 等他们交流完了,舒冉探身看向女护士,面上神色平静,“人没了?” “家属节哀。病人全身粉碎性骨折,后脑震荡破损,身上血管爆裂,经抢救无效后死亡。”护士虽然惊讶她的态度,仍惯性抱着文件走上前把水性笔递给了她。 这牵涉到后面的遗体安排。 只能死者家属亲自签名。 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年轻女人,听说还带着孩子呢。 舒冉平静签完文件,转身往长廊尽头走去。 没走几步,她停了下来,先是大笑,而后蹲在墙边大哭。 她都已经想好离婚给他自由了,时间为什么就不能缓一缓呢。 知道他与弟弟有染的第一时间,她是气愤恼怒的。 可她没想过让他去死啊。 他以为他这一死,就可以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吗? 爱他的弟弟怎么办? 儿子小宝怎么办? 还有……她怎么办啊…… 周围经过的人被她吓得纷纷往旁边站,不时往她这边张望。 医院里什么人都有,就怕遇到精神病了。 长廊尽头处,舒律背转过身去不看自家姐姐,眼圈红成一片。 他终于把青年说的那句话全部连起来了。 在生死关头的一瞬间,青年与他说的是—— “我爱过你。现在以生命为代价证明。” 设定三十一 骗婚的gay(番外) 人死了,活着的亲人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舒冉用赔偿的巨额保险为儿子存了二十年定期。 那时候,小宝刚好大学毕业,手里有存款想发展什么就发展什么。 谈了恋爱,也不必因为车房发愁。 这是儿子的父亲的死亡赔偿金,也只有儿子配用。 原谨给她留的那些钱,她一分也没用,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人活着的时候不大方,死了倒是考虑得周到。 可这有什么用呢。 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那些钱捐出去,就当是为他积德了。 整理出来的男人衣物,她全部丢进了楼下垃圾桶。 遇见这样一个让人恶心的人,已经是她一辈子的不幸了。 她不能让这份不幸继续在自己的生活延续。 完成这些事情,也用了她三个月的时间。 好在儿子乖巧,没有对她有任何埋怨。 或许是因为她还年轻。 又或许是因为她看清楚自己上有守寡多年的母亲需要养老,下有三岁的奶娃娃需要照顾的处境。 这一世的她,比周围的人都清醒都理智。 后面,也收获了自己专属的幸福。 这是余生,她都没有再主动与弟弟联系。 哪怕,弟弟老年重病住院,临死前打电话给她想亲自对她说一句话,她也没接。 那句话,她心知肚明是什么。 那人死了,说那句话也就没有意义了。 ———— 林白家里困难,兄弟姐妹也多,爸妈打零工挣的那点钱根本养不活几个孩子。 十二三岁的年纪如饿狼一般总是吃不饱,于是他经常去小超市偷东西。 他当然知道偷盗不好,可道德感在饿肚子面前,是一文不值的。 同桌家境好,人也长得干净好看,经常大方与他分享各色的零食。 班上好多人都嫌他邋遢不爱卫生,都不爱和他玩儿。 因此,他格外珍惜与同桌的这份友谊。 每次去小超市偷东西回来,都藏起来带到学校再分给他。 在这份通过分享获得的友谊里,他得知同桌是被父母领养的。 对领养的孩子也这么好,他忍不住幻想自己若是能生活在同桌家中该得多好啊。 升初中了,同桌邀请他去家里玩儿。 同桌家中装修富丽堂皇,而他自己家里只有惨白的墙壁,在看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子,面上只有困窘与羞涩。 吃完饭,他想掏出兜里的巧克力与同桌父母分享,这也是他为同桌带来的礼物。 意外对上同桌父亲的目光,手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根本拿不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为偷窃而感到羞愧。 同桌与妈妈仍在看电视,他却被男人叫去了书房。 他的父亲需要打零工维持家庭生计,所以从不教育他。 他们这些孩子不听话了,一顿鞋底暴打就是。 面对男人即将有的教育,他低着头,不敢开口,也不敢认错。 男人温和蹲在他面前,与他讲了自己小时候做过的错事:顽皮摔坏了姐姐的陶瓷娃娃,辍学惹母亲生气,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最后摸着他的头,凝望着他的眼睛,夸他依旧是好孩子,只是做错了事而已,开着车带着他去了小超市,帮他赔了这么多年以来欠的所有钱。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想要回报男人。 男人却握着他粗糙的手掌,笑意温和,“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约定。我保证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再知晓。” 后来,男人资助他读了高中,又读了大学、研究生。 他大学期间就不用资助了,可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把钱大到银行卡。 读完研究生,他用卡里攒的钱和自己这些年挣的钱,开办了自己公司。 这也才有了去见男人的底气。 他很喜欢成熟、稳重、细腻的男人,经常去找他。 每次谈话也能受到启发。 每次也都会被同学殷勤招待。 时间久了,他明白了什么。 被教养得纯真、善良、可爱的同桌,没有人不喜欢。 曾经的他也是很喜欢的。 或许是为了私心,又或许是出于对同桌的喜爱,他接受了同桌对自己的爱。 他还记得同桌故意在男人面前曝光恋情那一日。 本以为会暴怒的男人,一反常态地宽容,温和把他们叫回家,三人一起做了一顿饭,嘱咐他们两人好好相处,不要辜负彼此。 晚上,还取出所有存款交给了他们两人,让他们自己选择是否离开这座城市重新生活。 男人这般的友善宽仁,总让他觉得不真实。 男人的重病也起在那个暑假。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从恋人母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了解到了男人年轻时候的往事。 男人年轻时候,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甚至为了对方跳楼。 然而,男人喜欢的人跳楼死掉了,他自己却活了下来。 后来,男人背井离乡来到了这座小城市,与不能生育的女人领养了一个孩子,组建了一个看起来完美的家庭。 男人临死那天,他一个人陪在床前。 他问男人,这一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的。 男人面色苍白却仍旧儒雅温和,说:“我想给一个故人打个电话。” “他是谁呢?” “我喜欢的人曾经的妻子,我母亲的女儿,我侄子的母亲,我自己的姐姐。” 他被男人这话吓得一愣,男人却转头望向窗外,神色寂寥。 他按照男人给的号码拨了过去,女人接通了,然而他刚说完目的,女人砰地挂断了电话。 男人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吐出的话语像是蕴藏了一生的苦涩,“她还是没忘啊。” 男人死在了四十五岁。 他亲自给选的墓地,亲自撰写的碑文,亲自选的开得最新鲜的花。 前半生,他遇到的人里没有人比得上男人。余生,他不知道会不会遇到。 但他始终牢牢谨记那个蝉鸣响动的夏天,厨房里食物芳香满溢的下午,男人握着他的手,凝望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句叮嘱他的话。 男人那天的神色,一如他第一次见到男人时,男人摸着他的头,凝望着他的眼眸,夸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做错了事时的温和。 男人嘱咐他,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他的儿子,彼此尊重爱护,不要被世俗目光打倒,爱一个人是没错的。 他每每携恋人去男人墓前扫墓,总会想到男人的嘱咐。 他想,那嘱咐里蕴含的大概就是男人大半生以来最遗憾的事吧。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1) “原谨,你说这座城堡没有人住,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话的男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异常洪亮。 “是啊,这里这么漂亮干净又精致考究,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人住。”上身穿着露脐短袖,下身穿着包臀裤,脚上蹬着铆钉靴的黑辫女孩嚼着嘴里的泡泡糖,手不住往真皮沙发上摸。 “你小子好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家里竟然是富二代。”年轻英俊的青年抬胳膊撞了一下身旁发愣的同学,声音中满是促狭。 原谨像是瞬间回过神来,对几人笑了笑,客套道:“你们的问题等会儿慢慢解释。二楼是客房,你们自己去找喜欢的房间吧。” 听了他这话,几人哪里还坐得住,扔下背包就往楼上跑。 生怕动作慢了,喜欢的房间就被人抢了去。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白裙女孩儿孟溪,注意到他刚才瞬间的不对,并未挪动脚步,声音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去找自己喜欢的房间吧。我可能有点中暑,一个人待一会儿。”原谨抬手捏了捏额头,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孟溪与他关系其实并不熟,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情谊关心他而已,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上楼时候,淡淡的不舒服浮上心中。 以前的时候,他对自己好像不是这样的。 留心到四人都上楼后,原谨才开始回忆剧情。 林奇、张阳、印樊、孟溪与原谨是同一所大学的同班同学。 林奇家境普通,却写有一手好书法,也靠此挣了不少钱;张阳父母开办了实业工厂,因此是学校小有名气的富二代;印樊是学校校草,备受女生追捧;孟溪与印樊打小认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又与宿舍里的张阳关系最好;原谨本人普普通通,却因为与林奇、印樊两人住在同一个宿舍,被动进入了这个圈子。 五人普普通通的生活,在日历2月22日,新闻说是五星连珠这天彻底改变。 传闻五星连珠千年难遇,林奇、印樊等人想找地方好好观看,也算是开学前的最后一次放松。 一直在小团体内没有存在感的原谨这时候站了出来,说可以提供清净又宽阔的住所。 实则,原谨想借着这个机会与孟溪告白。 虽然大家对他能找到的地方表示怀疑,但还是相信了他。 根据原谨的安排,几人转换了几趟交通工具,最后坐船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小岛,进入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之中。 由于原谨说得不多,四人误以为这是原谨自己家,所以也很不客气,打闹中无意触碰了某地机关,放出了被压在地底下的异形僵尸。 小岛上为数不多的居民很快被异形僵尸感染,而城堡内部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由于物资的缺乏,五人很快起了内讧。 孟溪与印樊的地下恋情被张阳发现曝光,孟溪与张阳撕逼抖出林奇与张阳发生过一夜情的事儿,暗恋张阳的印樊与暗恋孟溪的林奇抱打在一起。 一直暗恋孟溪的原谨,以为自己机会来了,赶紧朝孟溪表白,却被四人同时嘲笑,本人更是被林奇与印樊打成重伤。 后面为了逃离此地,五人决定摒弃前嫌齐心协力合作,制定了周密的逃跑计划:先打开城堡大门把所有异形僵尸引进来,再把它们关在城堡之中,最后从城堡楼顶滑绳下来离开。 几人费尽艰辛把所有异形都关在了城堡里,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心怀怨恨的原谨却偷偷把大门开了一个缝隙。 最后五人全部被咬,成为了面容丑陋只会无意识撕咬的异形僵尸。 若干年后,新的大学生团队来到此地,重新开始新的故事。 头疼……这是原谨现在的感觉。 明明是在中国大地上,却出现西方的异形僵尸,真是一点都不科学。 而且,他们五人更像是闯进这里送死的一样。 不管怎么说,生命至上,这些人是跟自己来的,他得把他们都给完整无缺送回去。 至于四人之间那复杂的关系,他表示还是不掺和的好。 明天就是2月22日了,他得趁着一切没发生前把所有人送走,当下不再犹豫,往城堡外走去。 二楼扶梯处,英俊帅气的印樊把原谨的烦躁尽收眼底,眼中笑意快速闪过,决定好好给原谨一个教训。 走完整个小岛的原谨,心情很是不平静。 所有能出海的船只今天统一坏掉,如此巧合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慈眉善目的老伯伯还告诉他,马上会有暴雨降临,就算船只也好的,他们也没人敢出海。 唯一一班到小岛上的轮渡,还得等上五天。 看来这座岛是打定主意要把他们困住了,原谨仰天微笑挑衅——你且看看我能不能从这里离开。 原本还明朗清澈的天空,轰的一声在海面降下一道裂纹闪电。 原谨低头,无声弯唇,眼中一片漠然。 既然一时走不掉,那就不着急这么一时。 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了土豆、萝卜、鸡蛋这样好存储的生活物资,还赊账买了两大箱蜡烛和大蒜。 小岛上的超市老板见他这般爽气,直接把自己的小推车借给了他,让他明天还回来再给蜡烛和大蒜的钱就是。 他回到城堡,见到四人整齐划一坐在大厅,模样奇怪地瞧着自己,下意识想要解释自己出门做了些什么。 印樊第一个发声,一双桃花眼此时微微眯起,大有深意地看向自己舍友,“原谨,你不老实啊。这里明明就不是你家。” 原谨不作他想,直接解释道:“我现在可以和你们解释。” “你果然骗了我们。开始我还不敢相信。真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穷还没骨气。”林奇重重拍了拍跟前用黄花梨做的矮几,脸上写满了气愤。 原谨心烦他的举动,心想:你可别叭叭了。再隔一天,异形僵尸就得被你们打闹放出来了。 斜靠在一边的张阳,白嫩手指不停按着手机,眼睛余光却是死死盯在原谨身上。 有意骗人和无心骗人,这可是两码事。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2) “关于城堡一事我之前没有解释,的确是有误导你们的嫌疑。但现在我们的麻烦可比这大多了。”原谨压下心中不耐,尽量平和与他们对话。 “原谨,我家庭条件也一般,可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撒谎。”孟溪起身整理裙子褶皱,清秀的小脸上写满了对他的厌恶。 “我也不喜欢被人欺骗。”张阳手动滑上手机,翘腿起身跟着孟溪上楼。 “我真没想到她们反应会这么大……”印樊故作无辜地耸耸肩,跟上了两个女生脚步。 林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前的青年一眼,“你好自为之。后天我们就离开。” 原谨此时内心: (⊙o⊙)… 大哥大姐们都不听听后面有什么麻烦么? 罢了罢了,惹不起惹不起。 原谨直接把小推车连同生活物资推进了一楼的卧室里。 倒不是他生这些人的气,而是厨房是露天开放式的,直接连着外面的大草坪院子,后期也是要关上的。 晚饭他做好了三菜一汤,主动打电话给楼上的四人,让他们下来用餐。 楼上先后接到电话的林奇、印樊、张阳、孟溪,站在一个战线,都说没胃口,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行吧,人我也请了,自己不来,那我自己吃了。 原谨不再惯这些人的毛病。 二楼。 “阳阳,我们后天真的就离开这儿啊?”孟溪对着精致的西式化妆镜给头发抹着国外进口的昂贵精油,向正在靠墙上练形体的好朋友发问。 “怎么,舍不得走了?”张阳瞅了一眼西洋钟,计算的时间到了,利落取下头顶的洋文书,翻到了床上趴着休息。 “不是舍不得走,而是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了。回学校了也无聊啊。”孟溪给头发包好保鲜膜,笑着转身望向身后,一个满身溃烂眼神猩红尖嘴獠牙的影子在床上一闪而过,她嘴角的笑容凝固了。 张阳瞅着她脸上一直维持着同一种诡异的表情,随意把手边的书给丢到她的脚边,“你没事儿吧?” “你……”回过神来的孟溪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你今天累坏了吧,都产生幻视了。今晚早点睡觉吧。”张阳掏出手机自拍了一张,随后从床上蹦了起来,不容拒绝道,“我先去洗澡了。” 孟溪眼神在房间里不住张望,再三确定刚才看见的怪物不存在后,抱紧了双臂平复心情。 可能好友说得没错,她今天真是太累所以出幻觉了。 “啪嗒”,灯灭了。 精神还未放松的她大声尖叫了起来。 给孟溪送薯片的林奇听到她的尖叫声,想也不想便在门外大喊“孟溪,你别怕,我这就撞门进来。” 他撞门动作不轻,年久失修的门锁咔嗒一声松了,他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能不好好表现呢。 他立马起身,笑嘻嘻望向美女,嘴里还说着安慰的话,“我来了。” 孟溪用手里的电筒晃了晃他的脸,确定他不是刚才看到的怪物后,猛地上前抱住了他。 裹着浴袍出来的张阳,冷冷扫了一眼抱着的两人,拿着手机出了房门。 林奇想到两人曾经有过的那一夜,眼神不自觉在她肩颈处流连。 孟溪察觉了他看好友的好色眼神,嫌弃推开了他,自顾自为自己解释道:“人生地不熟的,又突然停电,我被吓到了。” “没事。没事。”林奇笑着收回手,依稀还能感觉到美人身上的体香与温度。 孟溪一眼看穿了他藏在内心的猥琐,开始驱赶他。 这时候,确定整座城堡都停电了的张阳走了回来。 林奇扫了一眼张阳洗漱后显得干净而又纯真的脸蛋,试探性道:“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你们两个大美人住一间房,多不安全啊。” “我看你在我们才不安全。你快走吧。”孟溪没好气道。 张阳根本就懒得理林奇这人,直接拨通了印樊的手机。 印樊此时一动不动站在窗前,从头到脚都被汗水淋湿。 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他仿佛充耳未闻。 窗外,人形般高大的怪物,尖利手指正攀在楼缝处,仰着一张溃烂得不见五官的脸与他对视。 他打小胆子就大,因此没少看各种恐怖电影。 十二三岁的时候,更是幻想自己能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般,把遇到的怪物全部都给灭掉。 然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发现自己完全傻了。 这种怪物给人带来的恐惧是天生的,是压制性的,他现在眼睛都不敢眨动一下就是证明。 “这么早印樊应该没睡吧?”孟溪是第一个发出疑问的。 林奇赶忙附和:“要不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 张阳嗯了一声,披上外套,跟两人出了房门。 一楼的原谨,刚停电的时候就准备给楼上送蜡烛的。 但他刚准备出门,就瞧见了窗外一闪而过的异形,心里一慌,靠着墙装死愣了一会儿。 做了二三十次任务了,第一次遇到这种非人生物,很难让人内心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小世界遇到的异形还只是小意思。 靠墙站立的他,捏紧了手中的蜡烛,分析着现在的形势。 异形已经出世,看来,城堡里的机关已经无意中被触动了。 那么,现在就只有城堡内部是最安全的。 不对,城堡楼顶上的天窗还是开着的。 想到此,他差点捏断了手中蜡烛。 不能坐以待毙! 他必须得行动起来了。 他的手指刚搭上房门把手,湿黏黏的触感让他产生不好预感。 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往后退。 “恩物恩物……”溃烂得不成人样的异形朝他扑来,同时掉下一块又一块的烂肉。 原谨敏捷往身后一翻,捡起角落放着的大蒜丢到异形身上。 异形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还没等原谨松一口气呢,另外一只身形更加巨大的恐怖异形直接砸碎了窗户闯了进来。 老天爷啊,剧情里异形从头到尾不都没有破坏过这座城堡吗…… 原谨内心崩了。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3) 林奇、张阳、孟溪三人打着电筒找到了印樊房间门口。 张阳礼貌性地扣了扣房门,“印樊,你没事吧?” 房内的印樊听到门外的伙伴声音,大着胆子往后退了一步。 恐怖的异形用变异的手掌贴在了窗户上,观察着屋内的食物,轻轻呵出了一口冷气。 “怎么还是没反应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林奇,闭上你的乌鸦嘴。”孟溪白了他一眼,使劲拧动门锁。 他们还不知身后危险来临…… 与闯进来的异形缠斗许久,原谨才用大蒜把它定住。 一楼已经进了异形,想来二楼情况也不会好。 他抱着一捧大蒜,马不停蹄往二楼跑去,正巧看到准备吞下孟溪的小异形。 “孟溪,快趴下。”他一声大喊,赶忙把手中的大蒜朝小异形丢去。 孟溪听到原谨声音,不耐烦回头,却正巧对上小异形猩红的眼睛。 小异形没想到这个食物长得还很白嫩,张开大嘴露出獠牙露出满意微笑。 “啊!”孟溪直接吓晕倒掉。 林奇与张阳两人更是被吓得直接往后跑。 “恩物……”小异形死死蹬着眼前的另外两个食物,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流着脓水的眼球转动得更快了。 跑上二楼的原谨,逮住了林奇与张阳两人胳膊,缓声安慰:“它已经不会动了。乱跑遇到的情况更加难以预料。” 林奇二话没说,抬手就给了他脸上一拳,责骂道:“都怪你带我们来这种鬼地方。这都是什么怪物啊。” 张阳一张脸被吓得苍白,第一次遇见这种事的她此刻六神无主,连睡袍掉了自己走光了都不知道。 原谨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脱下自己外套裹在了张阳身上。 带着温度的衣服让张阳的理智慢慢回笼,她使劲拉住了原谨胳膊,急切询问道:“你会保护我的吧?” 原谨点头,做出承诺,“我一定竭尽全力让你们离开这里。” 听到这话,张阳浑身上下都松了一口气,直接把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原谨身上。 林奇见此眼神闪烁,可眼睛不自主往那可怕的异形看去,吓得又不敢说话了。 “救我啊……救我……”屋内传来印樊的声音。 原谨把张阳推到了林奇怀里,大力撞开了房门。 房门内,月光朗照,印樊一只脚正被长头发的恐怖异形送入口中。 “你去死吧。”原谨抓住手边的雕塑就往异形眼睛上砸。 被激怒的异形把手里的可怜虫随意一扔,长满獠牙的大嘴张得老大,直接朝向自己挑衅的新食物冲去。 原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喂了它大蒜,而后一脚踹到了墙边。 得救的印樊双手并用,狼狈地从房间里爬了出来。 目睹这一切的张阳和林奇,感叹原谨英勇的同时,也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惭愧。 “林奇,你抱着孟溪。张阳,你扶着印樊。我们现在去顶楼。”原谨快速做出安排。 城堡大门处。 无数形状怪异而又丑陋的异形正在往前拥挤,不少饥饿的异形直接啃食嘶哑着自己同伴的身体,腐烂的肉洒满一地,蛆虫也爬了一地。 它们是没有意识的怪物,只跟从身体对食物的渴望。 而食物,就在城堡里。 大门被挤压发出吱嘎吱嘎声响,从各边涌来的异形不断叠加过来,试图挤开这阻挡它们找到食物的大门。 已经爬到四楼的原谨等人,从楼梯处的窗户往下望去,恐怖的异形已经叠到了二楼那么高。 “继续往上爬。”危险愈发靠近,原谨反而愈加冷静。 生死关头,林奇实在没力气继续再抱着孟溪逃跑,他直接狠狠掐向孟溪人中。 孟溪睁眼瞧着林奇的脸,下意识就要推开。 “我也没力气了,你自己爬吧。”林奇直接松手。 猝不及防之下,孟溪滚下了楼梯。 “啊……啊……”撕心裂肺的喊声在楼梯间响起。 原谨用眼睛计算了一下孟溪会停留的位置,直接跃下了二楼。 也就是在这时候,一楼的大门被数以万计的异形冲开了。 孟溪认命地闭上眼睛,下一秒却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镇定点。我们还有活的希望。”原谨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她拼命往楼上跑。 在楼上观望的张阳等人,瞧见楼下冲进来的异形们对着城堡内的一切猛咬猛撕,吓得心肝都在颤抖。 没等谁说话,不要命一般往楼顶跑去。 原谨体力有限,坚持把孟溪抱到了四楼便没了力气。 而动作快的短发男异形已经追到了两人身后。 它脑子缺了一半,白花花的蛆虫正源源不断从中涌出落到地上。 “孟溪,你赶快往上跑,别管我。” 孟溪双脚落地,拼命一般往楼上跑去,生怕慢了一分拖了原谨的后腿,辜负了他对自己的这份情意。 难怪人们都说患难见真情。 在这种危难时刻,她反而看出原谨是比林奇和印樊都要更靠谱的。 趁着异形冲过来的机会,原谨掏出兜里的大蒜丢到它脑袋缺口中,头也不回地往上跑。 这些异形怪物,模样似人,运功的速度也和人差不多。 若是跑不快,就是它们的盘中餐了。 后面赶上来的异形纷纷张开大嘴撕咬定住的同伴,彼此相互争抢。 只一个呼吸的瞬间,地上只剩下了蠕动的蛆虫。 而其他没抢到食物的异形们,继续朝楼上涌去。 八楼。 这已经是孟溪的极限了。 她实在是没力气再往上跑。 扭头望向身后,原谨正朝她赶来。 她神色大喜,朝原谨伸出手去。 “往右跑。那里供奉了耶稣和十字架。追我们的怪物怕这些。”原谨谢绝了她的好意,却又心领了她的好意。 在爬上八楼的瞬间,拉着她的手就往右边的长廊跑去。 孟溪感觉到自己小手被坚定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眼神不自觉寻找原谨的脸。 朦胧月光下,她的脚步不停,心脏跳动不停,身后怪物的撕咬声也不停,原本恐惧的内心却奇异感受到安全感。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4) 跑不动的印樊、张阳与林奇三人,藏在八楼拐角处的房间观望情况。 听到原谨的说话声,三人心下大喜,打开了房门准备现身追上去。 房门刚打开,几只异形便紧追不舍地出现在了走廊。 林奇动作奇快地躲了回去,并在瞬间完成了锁门举动。 生死面前,自己最大。 他哪里顾得上别人呢。 哪怕,这些人曾经都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完了。”印樊与张阳两人回头望向锁上门的房间,眼中皆是哀伤。 听到动静的原谨回头,望见那两位祖宗发呆一般站在那里准备给异形怪物当食物,二话不说扔了几只大蒜过去。 异形到底是恐惧大蒜的,犹豫着不敢上前。 也就是这一瞬间,原谨朝两人大喊“赶快过来”。 被这声大喊提醒,没有等来想象中疼痛的印樊与张阳两人,拔腿就往前跑。 原谨撞开房间门,让孟溪挡住,他自己则转身回去帮助两人驱赶异形。 印樊进来的时候,孟溪神色极为复杂。 同时,印樊心里也很不好受。 孟溪和他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虽然没人知道,可孟溪也是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青梅。 在孟溪掉下楼梯的瞬间,他也是动过念头去救她的。 可最终还是被自己的自私打败,选择了自保求生。 张阳喘着粗气跑进来,大声要求孟溪赶快把房门关上。 那么多的异形怪物,源源不断地涌来,她一点都不相信原谨会死处逢生。 “原谨还没进来呢。”孟溪坚定拒绝了对方。 “他进不来了。我们还得活。”印樊想要推开她,自己把门给顶上。 孟溪直愣愣站在他面前,一字一句不带感情道:“印樊,别让我和你断绝关系。” 印樊败在了她眼神中,讪讪退了一步。 房门外不远处。 原谨手中的大蒜已经用完,不得不掏出身上的蜡烛与这些异形斗争。 他双拳本就难敌异形,更别说这些异形像是蚂蚁一般不断涌上来,绝望的念头在心间滑动了一瞬。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女声。“我来了。” 他侧身回望,扛着十字架的孟溪英勇朝他冲过来,心中浮起一阵暖意。 “我来了。”孟溪站在他的身边,望着他微笑。 原谨提醒了她,这些怪物怕大蒜、耶稣、十字架。 那她就赌一把,直接把里面的十字架给扛出来了。 如果十字架有用,那自然是好的。 如果没用,那她能和自己救命恩人死在一起,也不错。 她刚一靠近,正准备撕咬原谨的异形僵尸们,被十字架散发的圣光灼伤皮肤,瞬间就流血流脓,纷纷害怕转身往后逃窜。 在此过程中,不少正往上赶来的异形被前面同伴突然的转身碰撞掉下了楼。 站在原地的原谨,凝望着扛着十字架的孟溪,耳旁不断响过肉体落地的砰砰声。 一楼,异形们分食撕咬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猩红的眼睛却不甘心盯着楼上活着的美味食物。 “不用谢我。赶快进去吧。”孟溪丢下十字架,牢牢抓住了他的手。 这些异形怪物虽然可怕,但比它们更可怕的是人心。 就在刚刚,被原谨所救的印樊与张阳两人,还想要关门把原谨和异形僵尸们一起锁在外面呢。 原谨点了点头,又把被她丢下的十字架给捡了回来,“这东西有大用场呢。” 孟溪清秀小脸红了一瞬,乖巧跟着他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灯火通明。窗户处,皆被涂上黑色的不透光涂料。 原谨和孟溪两人联手用十字架抵住教堂大门,又搬了好几张桌椅挡在了门口,这才用眼打量室内装潢。 三人高的耶稣被供奉在大厅正中央,在他的脚边,摆放了二十多个成年男人那般高的十字架。 大厅四周的墙壁绘满了各色中世纪壁画,他走过去一一细瞧,一幅幅辨认了出来分别是:《受胎告知》《基督诞生》《博士朝拜》《耶稣受洗》《最后的晚餐》《犹大之吻》《耶稣受难》《基督复活》《基督升天》《最后的审判》。 这样大的城堡,专门建了这样一间足以容纳上千人的教堂,还摆放了那么多的十字架,总像是早就有的安排似的。 自进来便缩在角落的张阳与印樊两人,久久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胆子也大了起来。 孟溪瞧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两人,心中很是不耐烦,因此一句话也不想对两人说。 原谨虽然体谅普通人面对危险时的自保反应,但这不代表他会主动原谅。 气氛胶着了起来。 “原谨,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你得负责把我们带出去。”印樊挡在了张阳面前,故作恶狠狠的模样。 “我会的。”原谨垂下眼眸,无意识盯着脚下花纹繁复的宫廷风地砖,脑中突然灵光乍现。 白天的时候,他挑衅说要出岛,天空便劈雷到海面。 他回来才这么点时间,异形就被放了出来,可见这座岛是不想让他们离开。 如果,他继续挑衅老天,老天是不是还要劈雷示警。 那……他是不是可以把这利用起来。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天才。 “原谨,你在想什么?”孟溪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害怕他会丢下自己离开。 毕竟,她什么都不会,体力也不行,是个十足的累赘。 “今晚大家可以安心睡了。明天天亮我有办法带大家离开。”原谨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性一笑。 捕捉到两人互动的印樊当下便不爽呛声,“你救了我们几个一次,还真的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外面的那些可是吃人的异形怪物,你以为你是孙悟空还是耶稣啊,可以降妖除魔。” “印樊,你少说点吧。”张阳厉声打断了他。 现在的原谨实力强悍,又懂得克制怪物之法,还能带他们离开,再怎么都不能得罪。 印樊瞧见站在原谨身旁的孟溪瞧着自己的满脸不屑,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这才多长点时间,自己的地下女朋友兼二十多年的青梅,就看不起自己了。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5) “大家都找位置歇下吧。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原谨话是这样说,自己却是不敢睡的。 谁知道那些异形什么时候会闯进来。 今夜他得为众人守夜呢。 孟溪侧身凝望着青年,青年眉目直挺,眼神清澈而又包容,像极了天地间最干净的池水,可以净化一切污浊之物。 融融灯光照在青年面庞上,更是为他增添了一分悲天悯人的神色。 以前的时候,她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好看呢。 “那就辛苦你了。”张阳说完客套话,拉着印樊就往耶稣脚下走去。 直觉告诉她,那里是整个教堂最安全的地方。 印樊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想着孟溪瞧自己的不屑眼神,心里泛起难言的苦闷。 呆在楼梯拐角房间的林奇,没能安心一个小时,就听到间隔不断的挠门声,黑夜里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情急之下,他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拨通了原谨的手机号码。 “原谨,你救救我,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因为手机按了免提,求救的男声在空旷的教堂显得异常清晰。 “你在哪里?”原谨态度如常,并没有为难他。 林奇心中感动,下一秒又面庞发热,“我在这层楼的拐角房间里。你们跑进来的时候,经过的第一间房。现在,门外有好多异形正在挠门。我害怕。” “你先冷静。我们这就来。” “别别别……你别挂断手机,我想听你们的声音。”林奇急切地打断了他。 原谨嗯了一声,瞧向远处的张阳与印樊两人。 “不能去。异形就在外面。你一个人,不安全。”站在十字架底下的印樊,扬声制止着同伴。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冒险。 与此同时,他也不想有战斗力的原谨离开。 “异形害怕耶稣相和十字架。你们待在这里,是不会有危险的。”孟溪不再留情,直接撕破了他虚伪的面具,“你是怕门开了,异形会进来牵连你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张阳始终低头玩弄着手腕上的小十字架摆饰,不发表意见和看法。 “孟溪,你和我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理解我的为人吗?我都是为了大家好啊。”印樊苦口婆心为自己解释着。 “我以前以为我认识你。今天我发现我以前是错的。”孟溪敛下眼睫,掩饰住眼中的失望,沉重道,“我和原谨一起去救林奇。无论如何,他是与我们一起来的伙伴。” 在身上绑好十字架的原谨,快速用铺桌椅的丝绒布挽了一个人形的娃娃,低声拒绝了孟溪的好意。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你是担心我会成为累赘?”孟溪仰头如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执拗地望着他。 原谨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严肃道:“你在这里,我与林奇回来才会更安心。” 孟溪心中一窒,眼神不自觉望向耶稣脚底站着的两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之前是她想事不够周到。 “那你负责给我开门。现在,我准备出去了。”原谨收回手臂,做了一个腹式深呼吸。 孟溪双眼胶着在他身上,重重点头做出自己的承诺。 门打开一条缝隙,原谨探身望去,长廊上游荡着不少异形。 在拐角楼梯的房间门口,十几只异形堵着,尖利的爪子不停在门上滑动,发出刺耳噪声。 其他异形想要挤过来分一杯羹,都被头发稀疏的老异形龇着牙推开。 “咔呲……”空着一只眼眶的长发女异形,正烦躁地长廊上打转,突然闻到了空气中的食物味道,猛地把身体扭转一百八十度,正好与原谨对上。 原谨想也不想便把手中的丝绒娃娃丢了出去,人则径直朝林奇所在的房间门口冲了过来。 同时大声喊道:“林奇,你相信我就立刻开门。我人已经过来了。” 长发女异形以为掉下去的是食物,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摔到楼下碎成一滩烂肉。 原谨身上的十字架发出圣光,吓得围堵在门口的异形们四处逃窜躲避。 决心赌一把的林奇,猛地把门打开,望见同伴熟悉的脸,欣喜伸出手去。 异变发生在这时,门口放置空调的地方突然窜出一只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异形,死死抓住了林奇的另一只手。 原谨猛地把林奇一扯,双脚狠狠蹬向怪物。 怪物临死前也想拉个垫背的,忍着被圣光照射的疼痛,狠狠咬向了原谨的右脚。 林奇见状以为原谨没救了,疯了一般往前面跑去。 这些异形样子恐怖,还吃人,被咬中了肯定是活不成的。 说不定,还会变成跟它们一般模样的怪物。 “开门开门。我来了。”他大力拍打着房门。 没看见原谨身影的孟溪,正犹豫着给他开不开门呢。 门被林奇狠狠撞开了。 藏在门后的她,则被巨大的力撞倒在了地上。 走廊上,原本应该被年轻男异形咬中的原谨,在千钧一发之际掏出身上残存的最后一根蜡烛朝对方口中塞去,而后狠狠把对方踢下了八楼。 等他抽出空来去寻林奇的时候,见着他已经跑到了教堂门口,心中一阵……无语。 也就是在他愣神的一点空档,异形们一个接一个地抱成团,朝他滚来。 “真是成精了。”原谨低低骂了一句,直接解下身上的十字架当做武器劈砍它们。 最外面一层的异形,被十字架圣光照耀怒吼着化为脓水烂肉,新的异形很快补上。 它们就像不死不休的武士一般,竭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做出奉献。 原谨很快没了力气。 一只长着两个头的异形猛地从异形团中央蹿出来,望着这美味而又不听话的食物,它的涎水与身上的蛆虫一起落到脚面打湿了走廊。 原谨不敢懈怠,做了一个俯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十字架插到它的心脏处。 双头异形挥舞着手脚嗷嗷大叫,不停转圈想要甩掉插在身上的十字架。 它的皮肉被圣光腐蚀,一层一层溃烂洒地,眼珠子中涌出无数白胖蛆虫,很是恶心了原谨一把。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6) 林奇进了教堂,立刻搬椅子把门抵住,坐在桌上放松呼吸。 与那些异形打照面的功夫,他已经害怕得要死。 现在,外面就是有一万两金子,他都不想再出去了。 被撞得头昏的孟溪,好不容易缓和过来,赶忙去搬门上抵着的椅子。 “孟溪,外面可都是吃人的怪物。”林奇大声朝她怒吼。 早已忘记她是自己一直暗恋了三年的女神。 “原谨是为了救你才出去的。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孟溪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力把椅子推倒到另一边。 印樊可不会放过奚落林奇的好机会,“之前的时候,你也是把我和张阳两人这么锁在门外的。怎么,你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印樊,你可闭嘴吧。没有原谨救你,你早就死在那些异形手里了。”林奇扯过椅子上放置的十字架丢了过去。 印樊可不惯他这臭毛病,捡起他丢过来的十字架又扔了回去,同时恶狠狠道:“林奇,我可不欠你的。” 林奇反攻:“印樊,以前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小人。你要是能救原谨,你自己出去救啊。动动嘴皮子谁不会啊。” 一直没说话的张阳大喊了一声,“够了。” 印樊不甘地把已经冲到嗓子眼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林奇嗤了一声,还朝两人翻了一个白眼。 孟溪现在对两人是彻底失望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原谨还有没有活着。还有,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张阳挥了挥手里的摆件,锋利刀尖变魔法一般凸出来。 “张阳说得对。”孟溪赞同她所说的,隙开门缝朝外看去,惊喜出声,“原谨还活着。”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原谨被咬了。”林奇跳下桌子跑过来,一把推开孟溪。 “原谨就算被咬也是为了救你。你真是太没良心了。”孟溪离他远了一些。 这样不懂得感恩的人,她可不喜欢。 原谨飞起一脚把双头异形踹下楼,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回教堂门口。 也不等林奇给他开门,他身形如灵蛇一般巧妙钻了进来,而后利落锁上大门。 林奇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在他身上发现了不少猩红发白的血迹,但不确定这些血迹是不是他被咬出来的。 “不用看,我没被咬。”原谨快速脱下身上的拉链外套。 在刚才与异形的搏斗中,他身上没少沾染到恶心的蛆虫。 后知后觉般闻到味道的林奇,往后退了几步。 孟溪朝他翻了个白眼,扯了一块干净的红丝绒垫布递给原谨擦身上的裤子。 “谢谢。” “不用。”孟溪温和朝他一笑。 原谨救了她的性命,她做这点事又算什么呢。 门里的众人此时还不知,大门外,循着气味追来的异形们,一层一层争先恐后地往门口叠。 只不过它们这次学精了,每个的动作都悄悄的,没有发出声音让里面的人听到。 教堂内,五人会首且都刚死里逃生,又认为现在是最安全的,忍不住互相指责起对方。 “林奇,你真不是个东西。刚才要不是原谨救我们,我们都死在外面了。”印樊往地上呸了一声。 “你是好人?孟溪跟你青梅竹马长大,你看到她摔下去,不也没救。”林奇反唇相讥,毫不相让。 “孟溪掉下去还不是因为你没抱稳。你要是好好抱着她,她也不至于摔下楼。” “切。说得像你多善良似的。当时那种情况,我自己都爬不动了,我还怎么抱着她。” “但你也不能这么冷血啊。” “大家安静一下,外面有声音。”原谨抬手做出噤声手势。 如果他刚刚没有听错,门外的确响过轻轻的滑门刺啦声。 门外的丑陋而又恐怖的异形们仿佛听得懂室内的对话一般,整齐划一地安静下来。 一时间,空气中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原谨,你就别在那里装神弄鬼了。它们害怕十字架,我们又不是没看到。这里这么多的十字架,它们连靠近都不敢。”印樊现在是怎么看原谨怎么不顺眼。 林奇也厌恶原谨一直出风头,冷言冷语道:“有些人啊,就是喜欢装相。大家都安安全全待在这里,就他会装。” 丝毫不敢大意的原谨,直接无视两人,大步朝门口走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阳突然开口,“孟溪,你和印樊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孟溪被她问得发愣,下意识看向印樊。 “张阳,现在这种情况,你问这些做什么?”印樊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我没问你。”张阳用手指轻捻刀尖,威胁意味一闪而逝。 印樊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退了一些,“有话好好说。还嫌这里不够乱啊。” “印樊,你们俩真的谈恋爱了?”林奇眼神咄咄。 他暗恋孟溪的事情,印樊一直都是知道的。印樊还没少为他出主意呢。 印樊眼神躲闪,不敢答话。 “真是个胆小鬼。以前我真是瞎了眼。”孟溪猛地扯下脖颈上的黑天鹅项链朝英俊男人丢去,“你的东西我不要了。” “孟溪,你干什么!这东西多贵你知道吗!”印樊捡起项链,珍惜地擦去上面灰尘,紧紧握在手心,倒打一耙,“我和你谈恋爱的事儿,不是你让我保密的吗。是你说张阳暗恋我,如果公布了我们俩的恋情,你担心和张阳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被点名的张阳垂下眼睫,两只手掌攥在一起嘎吱作响。 “孟溪,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孟溪默声掉泪。 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是错的。 “张阳,你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在我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林奇冷笑一声,目光得意地逡巡着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 他可不傻,和张阳发生关系,怎么样他都不亏。 “够了。林奇,你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张阳随手把手中小刀朝他丢去。 刀尖扎到大腿的林奇哎呦一声,扬着手就朝她冲去,准备给她点颜色看看。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7) “林奇,你真是长能耐了,要打女人。”印樊为了挽回自己形象,径直挡在了张阳面前,却被张阳一把推开。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最讨厌被人欺骗的张阳,根本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忙。 更是后悔喜欢他这样的人。 连谈恋爱都不敢大大方方公开,还让女生保密,算什么男人。 “张阳,事到如今,你还这么傲气。当初你为什么忍不了不爬林奇的床呢?”看不下去的孟溪,再也不想忍她了。 自进大学以来,因为张阳家庭情况比她好,给她点什么都像是施舍一样。 虽然她是买不起张阳平常用的那些东西,可她也不是张阳养的狗啊。 “孟溪,你闭嘴吧。我没扇你耳光都不错了。” “你有本事过来扇我耳光啊。” 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 贴着门听动静的原谨,久久没听见外面的声音,预感更不好了。 照理说,那些异形,多多少少都会挠几下门。 现在却是听不见一点声音。 好像是被什么给控制了一样。 等他回头,瞧见四人打成一团。 两个女生头发散乱如鸡窝一般,而印樊与林奇两人脸上亲一块紫一块的,还在不停踢打对方。 他摇了摇头,继续贴门听外面的动静。 门外,比普通异形更高大半个身子的跛脚异形,同样贴着门听着门里面的动静。 确定里面的人都在打架,没有注意它们以后,抬手发出指令。 “恩物……恩物……”贴在一起的异形们铆足了全身的力气朝前面挤着。 再仔细看去,围在最前面的那些异形,都是身体有残缺或是畸形的。 “别吵了大家,异形好像在推门。”原谨拿起十字架挡在胸口,双手紧紧推住门,朝同伴大声喊着。 孟溪是最先反应过来帮忙的。 因为她相信原谨不会说假话骗人。 印樊愣了一会儿,赶忙朝耶稣像跑去。 他管不了别人,只求那些异形进来的时候不伤害他。 “真是愚蠢得无可救药。”张阳现在反而庆幸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要是她真的与他在一起,遇到什么为难,定然会被他推出去挡枪。 林奇咬了咬牙,也冲了过去。 这里是整座城堡最安全的地方了。 若是也被异形闯了进来,所有人都没了活路。 “恩物……恩物……恩物……”跛脚异形有节奏地挥着手,像是在给自己的同伴鼓劲。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力气没有它们大。”原谨略一皱眉,赶忙吩咐两个女生去捡十字架过来。 张阳与孟溪在此时摒弃前嫌,共同合作着把一个一个的十字架搬到大门前去。 绘满了浮世绘壁画的精致大门已经摇摇欲坠起来,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被撞开。 异形们久久推不开大门,心里也着急,不住地往门上挠。 “它们要进来了。大家赶快往耶稣像那里跑。”原谨大喊一声,其余三人拔腿就跑。 印樊对此很是不屑。 他们还不是没能挡住怪物。 大门被破开了一条缝隙,挤在最前面的异形把手伸了进来,想要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食物。 原谨狠狠把十字架戳了下去,它疼得一直“恩物……恩物……”叫唤,身上的蛆虫也跟着它身形的抖动不断掉落下来。 “你们来吧。我不害怕。”原谨双腿排开,瘦弱的背脊弯成一个弧度,左右手合握十字架,目光精准盯向门缝。 反正谁进来,他就打谁。 藏在耶稣像下的孟溪与张阳,看得感动,悄悄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虽然是原谨把他们带到这个危险的地方,可面对危险时他却比另外两个男人更有担当。 “你们看看现在几点了。”原谨忽然想到这些异形不要命一般闯进来,定然是因为外面更加危险。那么,比这些耶稣像、十字架更让他们害怕的会不会是阳光呢? “凌晨七点。”林奇掏出手机瞧了一眼,发现手机已经没有了信号。 此时,若是从上空俯瞰小岛,会发现小岛上的一切建筑都被摧毁殆尽。 而那高高矗立着的城堡,此时也被数以万计的异形覆盖。 它们手脚并用地朝着城堡内部爬。 远处地平线,已经升起了一轮淡红色的太阳。 乌黑的云层拦在小岛周围,暂时阻止了太阳光线照射过来。 “印樊,你学习好,算一下太阳多久照到这座城堡。”接连打死几个异形的原谨,手心开始发烫。 印樊快速在心内计算,而后大声回答,“根据来之前你发我的经纬度地址,大概一刻钟后,太阳会直射这座小岛。” “大家撑住一刻钟。这些异形肯定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原谨来了劲儿,直接一下砸掉了挤进来的异形脑壳。 异形脑壳在地毯上翻滚两圈后,挤在里面的蛆虫迅速爬了出来沾附在其他东西上,最后就剩下一个骷髅头骨孤零零在原处。 “原谨,快回来。”张阳眼尖发现巨人一般高大的异形脑壳挡在了门口,心中一痛,嗓子都喊劈了。 也就是在被巨大阴影覆盖的一瞬间,原谨转身就往耶稣像跑来。 巨人挥舞着附满蛆虫的手臂,生生扒开了教堂大门,耶稣圣光由此普照了出去。 “恩物……恩物……”异形们使劲扒开巨人脑袋,钻了进去躲避。 八层楼高的巨人抬起脚步,整座城堡都跟着颤抖。 高大的耶稣雕像摇晃起来,墙上的壁画快速爬过一条条裂纹,脚下的地砖不停响动。 “不好,这里要塌。”原谨把手中的绳子抛向辉煌笨重的吊灯,朝其他人大喊,“都过来抱住我。” 印樊与林奇先后朝原谨跑来,孟溪被地毯绊了一下摔到一旁。 “快起来,我们一起。”跑在前面的张阳折返回来,朝她伸出手。 “谢谢。”孟溪咬牙爬起,把手递到她手中。 人到齐了,原谨大喊抓住,然后用劲把绳子反缠到自己身上,“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大家抓稳了。” 八层楼高的巨人朝吊灯上的食物伸出手,原谨借着它的力使劲一蹬,被挑衅的巨人直接砸破了坚固的墙壁。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城堡也从最顶楼开始往下倒塌。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8) 小岛上空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金黄色的阳光直直射了下来。 无处躲避的异形们,张着大嘴相互撕咬着化为一滩滩脓水烂肉,慢慢消失不见。 奇异的是,已经倒塌的城堡再次缓慢升起。 圣洁阳光下,更显得恢弘美丽。 小岛上的民居如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住民们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生活。 整座小岛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漂浮在水中的五人,惊讶盯着这座小岛,彼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 “那里有一条小船。”原谨指了指岸边,又指了指林奇,“我们俩过去把船给偷过来。” 林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郑重点了点头。 这座岛未免太邪门了一些,早点离开为妙。 印樊则奋力朝张阳与孟溪两个女生游去,紧紧攥住了她们的手臂,以免各自飘得太远不好上船。 不远处,打渔的男人提着小桶朝海滩走来。 望风的林奇不禁着急了,低声催促:“快点快点。” 这座小岛那么邪门,这些人肯定也邪门。 被男人发现,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快好了。”原谨用牙齿咬断绳索,招呼林奇先上船。 林奇也不谦让,上船以后拿起桨快速划动,原谨则找机会翻了上来。 五人都上了船,谁都不敢大意,轮流划着小船,希望能够快点离开。 然而,无论他们多么努力,船只仍然围绕着小岛转动,就像是遭遇了鬼打墙一般。 “怎么这么怪相。”林奇啪的一声丢下船桨,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张阳捡起船桨,配合着原谨划动,一双清冷的眼眸却死死盯着岸上打渔的那个男人。 “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我们五个人绕着小岛划了这么久,这个男人像是没看见我们一般。” 印樊赞同地点头,“开始的时候,我还害怕他会发现我们,把我们抓回去呢。” 身体素质最差的孟溪,苍白着嘴唇靠在船舷上,头晕晕乎乎的,“我好像要发烧了。”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原谨把手中的船桨塞到印樊手里,摸了摸她的额头,暗道不好。 这空空荡荡的水面,多余的船只都看不见,距离最近的就是这座小岛。 可他们刚刚才从小岛上死里逃生,根本不可能再回去。 “原谨,你快想办法。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印樊一边划船,一边出声催促。 原谨此时发觉有系统的好了,至少还可以兑换个什么药品之类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再有,他们目前所经历的情况,是剧情里没有的。 该怎么破局,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才是。 天边的乌云逐渐朝小岛飘了过来,相信很快就会把整座小岛给笼罩。 有了…… 原谨眼睛亮了。 既然所有的一切根源在于这个小岛,那他们就把小岛破坏了就是。 脑子里刚闪过这样的念头,叶子形状的闪电快速划破天空,照亮了整个水面。 又是打雷…… 原谨仰天望向天空,竖了竖中指。 又劈下一道天雷。 这次,水面震动,五人所坐的船只也跟着水面颠簸起来。 既然都不愿意让他们离开,那他就好好利用这天雷。 短短时间,原谨已经有了主意。 “大家把船朝小岛岸边划。” 印樊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回到小岛,那些异形又出来怎么办?” 张阳虽然不理解原谨的做法,但她选择相信原谨,摆动船桨改了船只方向。 林奇眺望远处已成一片漆黑的海面,默认原谨此刻做的决定是对的,抢过印樊手中的船桨拼命往岸边划动。 原谨依旧仰天挑衅,天雷一道又一道地朝水面劈下来。 “大家快点划。被雷劈到,也是一死。” 他自己则不停逗弄着天雷,一直把雷电引到了岸边。 “你们都不要动,我先上岸去探探情况。”原谨抬脚踩上沙滩,笼罩了半座小岛的雷电直接压了下来。 倾盆大雨随之而来。 很好。 原谨内心发笑。 不是想把我们留在这座岛上么,现在就让你们自食恶果。 他张开双臂,疯狂大喊:“你打不死我,我就还要逃。” 轰隆~ 又一道紫色雷电降下。 沙滩被劈掉了大半。 停在岸边小船上的四人,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这小岛。刚刚的一道闪电,直接让小岛陷落了五分之一的地面。 “继续啊。我看你什么时候能够劈死我。”原谨向不要命一般,朝城堡奔逃。 暴怒的天雷一道又一道劈下来,始终被原谨以诡异的步伐躲开。 小岛随之四分五裂,小岛上空笼罩的乌云也逐渐散开。 原谨抱着被雷电劈中而焦枯的树木朝小船划去。 金色的阳光破开漆黑的水面,轮渡的汽笛声响起。 “我们有救了。”张阳丢下船桨,紧紧抱住好朋友孟溪。 “这不是梦吧。”孟溪眨动着泛白的眼眸,挤出欣喜的微笑。 “不是。”原谨回答她后,起身朝远处轮渡眺望,终于松了一口气。 轮渡上的人发现了他们,放下救生艇把他们带上了船。 船上的医护人员,负责地为他们检查了身体,又给他们送来食物,嘱咐他们好好休息才离开。 已是困倦到极致的五人,很快睡去。 再醒来,轮渡已经靠岸。 林奇、孟溪、张阳、印樊、原谨五人从船舱出来,站在二楼甲板处眺望远处。 烟波浩渺的水中央,小岛依然安静静谧,而那高大的城堡依旧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原地。 “走吧。” 几人一前一后下船上岸,不再回头。 最后下船的原谨,刚把脚抬起来,如绳索一般粗壮的血红色章鱼腿直接把他裹起来卷入水中。 “唔唔唔……”原谨睁大眼睛,心中已有不好预感。 他们坐船到小岛需要两个小时,而他再次回到小岛却只是一个呼吸的瞬间。 “你坏了我的好事。”小岛抖动着化为粗壮的树木人形,鸟巢形状的眼睛恶狠狠盯着眼前的人类。 原谨内心无奈:这真是个崩坏的世界。 “你救了你的同伴,只有你代替他们死了。”粗壮的藤蔓缠向原谨脖颈,原本束缚原谨的章鱼腿则快速退回水中。 原谨认命闭上双眼。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他原谨舍身成仁。传出去也是佳话。 只是可惜,他的义举传不出去了。 就在树木人形准备把坏自己好事的人类塞入自己口中的时候,光圈一闪,它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再睁眼,手中已经空了。 它不甘怒吼起来,搅动翻起水面万丈波浪,水里的动物可遭了殃。 设定三十二 异形之恐怖爱慕者(番外) 回到学校的四人,仍觉得一切是一场梦。 明明五人历尽艰辛,从小岛回到了岸边,可原谨却没有上岸。 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与原谨有关的生活痕迹像是被人从他们的生活里突然抹除了一般。 除了他们四人,没人记得起原谨这么个人。 四人找了个时间,约在了私密场所,就“原谨”一事进行交流。 “我问了全班同学,他们都说不认识原谨这个人。”林奇捏紧了拳头,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同伴。 “我去学校档案室查了,没有原谨的资料。”孟溪吸了一口果汁,面上仍残留着之前的苍白。 “我去了原谨曾经告诉过我的家庭地址,开门的那户人家告诉我,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张阳抚摸着刀尖。 至今,她仍清楚记得原谨在城堡中是怎样把大家给救出来的。 所以,要让她怎么相信原谨这个人没在自己生活中出现过。 一直没说话的印樊打开手机,把屏幕推到最中间,“你们看,我们回来那天的新闻所报道的内容是海岛发生九级地震,导致陷落。” “可我们上岸的那天,明明看得很清楚,小岛还依然矗立在那里呢。” “是啊。”孟溪把果汁推开,盯着没说话的张阳。 “可能原谨是来改变我们命运的吧。他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所以只能离开。” 自经历小岛惊魂后,张阳疯狂补了不少科幻惊悚片,里面就有他们现在所经历的剧情。 “那我们就不找原谨了?”林奇捏了捏拳头,第一个不同意。 “我们的力量有限,可以借助其他渠道。”张阳说着眼睛都亮了,“我们可以把所有经历的事情都发到网上。以后,若是有人再遇到这样类似的事情,他们肯定会回复我们的。” “可若是没有人回复怎么办?” “你说得也是。”张阳的热情被冷水浇了下来。 印樊伸出了手来,看向自己同生共死过的伙伴,“无论怎么样,我们总是要试试,不是吗?” “是!原谨救了我们。我们决不能忘了他。”孟溪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林奇也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以人生有史以来最坚定的语气道:“我到老都不会忘记原谨的。” 张阳最后一个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我们都不能忘记。绝不能。这是我们对抗这个世界最后的倔强。” 大学毕业,孟溪留校当了大学老师。 她的每一届学生,都知道自己的老师在寻找一个叫做“原谨”的人。 林奇与张阳婚后,成立了探险队,结伴行于荒野之间。 无意中帮助了不少流落荒野的可怜人。 他们的真实目的仍然是寻找那个叫做“原谨”的青年。 印樊进了娱乐圈,靠着曾经惊险的经历,他的表演比旁人多了一层真实。 因而,很快火出了圈。 他把大半部分身家都用来投资科幻剧的拍摄,后来更是自己做了导演。 到四人年老,他们仍然没能找到“原谨”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有时候,大家甚至都会恍惚觉得“原谨”是自己青春期捏造出来的这么一个英雄人物。 毕竟谁会那么傻,次次都舍命相救别人呢。 但,他们四人的确因为“原谨”而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人老了,已经折腾不动了。 张阳和丈夫林奇回到乡下,开始养花种草。 与“原谨”有关的事,他们两人都默契藏在心里,不再谈起。 某一日,隔壁的小朋友拿着不知在哪里捡的光碟蹦蹦跳跳路过他们的篱笆院墙。 张阳眼尖发现光碟上猛地闪过一丝精光。 她叫住了小朋友,并用自己院子里的玫瑰花与他交换,得到了破旧光碟。 夜晚,她把修复好的光碟送进读碟机,熟悉的画面出现在她眼前。 “林奇,你快来你快来。”她高声呼唤着自己丈夫。 “怎么了?”林奇颤颤巍巍拄着拐杖进来,看向自己老伴。 “你看,这些异形怪物,是不是我们在小岛上经历的。” “是啊。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它们的模样。” “你瞧……瞧……”张阳望着画面中与好友容貌一致的女孩滚下楼梯,英勇青年猛地跳下二楼抱起女孩就往上跑,声音哽咽。 “是他,就是他。没错了。”林奇大力拍向沙发,赶忙拨通了老友电话。 与此同时,孟溪正在拆一份陌生人寄来的神秘礼物。 是一本绘画小说。 她翻开封面,整个人被吸引进去,跟着里面的主人翁走完了全程。 “我……我得让他们都知道。”她颤抖着手指,给好友发送了信息。 四人再次相聚,面面相觑,发现彼此都不再是年轻时候的青葱模样,心中不免唏嘘。 “这次相见,是想告诉大家,找到了原谨存在的证据。”张阳点击播放,画面定格在月光朗照的长廊。 长廊上,十几只异形正挤在门口,用尖利指甲挠着门。 而门里,傻傻瓜瓜的青年正在打电话求救。 画面再一转,教堂里的两女一男正在争吵。 而另一位身形瘦弱,眼神却不屈的青年,正动作不停地往身上绑十字架。 “是原谨。是他。就是他。”头发花白的孟溪一眼认出了青年,颤抖着把绘画书从包里拿出来,“你们自己看吧。” 印樊保养得宜,动作也比旁人灵活,抢过绘画书不停翻动,脑海中展现出新故事的原貌:两男两女结伴去海岛观看五星连珠的奇异天象,却误打误撞闯入城堡放出了异形怪物,最后丧身于此。 书上的人容貌与他们四人相似,经历也大致相同。 “你们说,我们的原本人生是不是就如绘画小说书里演的那样?”林奇曲起指节敲击桌面,出声询问老友。 张阳阖上绘画小说书,又关掉了放碟机,“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们需要记住的是,他真的存在过就够了。” 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并不是梦。 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被突然出现的英雄人物改变。 而后,英雄人物离开。 让他们怀念了一生。 谨记这些,足够了。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1) “祝朗晴,别让我命令你。捐肾一事,我已经做了决定。”四十不到的母亲,面上已经爬满了皱纹。 这些年,她为生病的儿子付出了所有的一切。 也走火入魔般的要求丈夫与女儿无条件为生病的儿子付出。 “哥哥是你们的儿子,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他可是你哥。” “别人的哥哥都健康活泼,对妹妹无限包容宠溺,为什么我会有这样一个哥哥呢?我不要这样的哥哥。” “闭嘴。”清晰的耳光声响起,“祝朗晴,你真自私。” “我的身体为什么不能由我自己支配呢?你们不爱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让我受苦呢?”女孩儿抽噎声断断续续,诉说着自己的愤懑。 “你去小黑屋关禁闭。”中年女人单手指着自己15岁的女儿,疲惫的面容被浓重的怒气覆盖,“你最好不要让我再强调第二遍。” 原谨被外面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动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双手攥成拳头。 剧情在脑海中一行行读过。 祝家夫妻通过拼搏成为了当地的新豪门,在这时候迎来了他们爱情的结晶,精心取名为祝原谨。 幸福的日子到祝原谨五岁的时候戛然而止,他被检查出患有白血病。 祝家夫妻和儿子的配型都不成功,在祝母的哀求下,以试管婴儿的方式生下了祝朗晴。 祝朗晴不负众望,与哥哥配型吻合,从此被藏在家里,成了哥哥专属的“药罐子”。 祝原谨知道妹妹是为了他的病而生,所以从不把妹妹当做自己的亲人。 为了能让自己早点拥有健全的身体,更不惜装病逼迫母亲给自己换肾。 妹妹心灰意冷跳楼自杀,然而她死后带着余温的身体也没被父母放过。 最后,哥哥用着妹妹健康的肾脏生活在阳光下。 而被摘掉肾脏的妹妹尸体被冰封在医院,等待着未来可能会有的用途。 令人惋惜的是,妹妹从生下来便不被父母喜欢,活着的十几年也没有过关心她的朋友,为了有个健康的身体方便哥哥取用从没有吃过什么美食,最后的离去也无声无息。 这世界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记得她。 包括得了她器官的哥哥,也包括她的父母。 柔和的敲门声响起,原谨回到现实世界,细若游丝般的声音从喉咙吐出,“请进”。 “吵醒你吧,儿子。”端着营养餐的祝母一步步朝原谨走来,熟练地坐到床前。 “没有。每天都在睡觉,睡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光是说这么一句话,已经耗费了原谨很大的力气。 “乖孩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妈妈都会为你准备好的。”祝母握紧儿子白得透光的手指,笑容温暖。 “妈,你又多了一条皱纹。”原谨想摸摸这位女士的脸,手却乏力抬不起来。 于原主而言,母亲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妈妈,最爱自己的人,用全部的力量去挽救他,希望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尽量长。 在原主化掉光了头发时,母亲怕他难过,给全家人都剃了光头,带着他开开心心上街,教他不要畏惧路人的目光。 在原主一次又一次犯病入院时,母亲不眠不休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安慰他,讲故事哄他入眠,让他不要畏惧病魔。 在原主需要的时候,母亲总是如神明一般存在着,给予着他精神滋养。 但对于妹妹,母亲实在忽略太多了。 “只要你能好起来,妈妈老成什么样都没关系。哪怕让妈妈把命给你都没关系。你是我最爱的孩子啊。”祝母把脸贴在儿子手背,感受着他近乎冰凉的体温。 “妈,我不想治疗了。”原谨话语认真。 “不可以!”祝母激动地甩开他的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近乎哀求道,“儿子,你是我的命。你要是死了,妈妈也不活了。” “妹妹是无辜的。她不应该为我失败的人生买单。”原谨温和劝说着这位母亲。 “她是你亲妹妹。当初生她就是为了给你治病。你并不亏欠她。”祝母半跪在儿子床前,眼中泪花眨动,“求你了,好好活着。亏欠你妹妹的,我会还的。” 原谨心疼地抚摸着母亲疲惫的面庞,白得看不出血色的嘴唇颤动,“妈,让妹妹去上学吧。” “不,不可能。”祝母当初生下女儿全是为了私心,怎么可能让她暴露在众人面前。 “妹妹去上学,我才有好心情,我的身体才能好得快呀。儿子也希望能多陪你们一点时间呢。”原谨眨动如麋鹿一般无辜而又清澈的眼眸,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 祝母看得心疼,顺从地点了点头。 主治医生私底下已经告诉了她实情,如果不给儿子换肾,只会病得一日比一日严重,最后肾衰竭而死。 可到了青春期的小女儿根本不配合她,她该怎么办呢? 狭小黑暗的房间内,身形瘦弱的女孩儿正倚在窗户下抱膝痛哭。 这个家根本就没有为她考虑过,她真是一日都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生活里没有白马王子呢? 她多希望能有王子把她从这窒息的家庭生活中拯救出去啊。 门被从外面拉开,祝母亲自把女儿扶了出去。 “妈,你这么快就不生我的气了吗?”祝朗晴泪眼朦胧盯着自己母亲,示弱性地讨好着。 她不愿意惹母亲生气,可她真的做不到舍弃自己的身体器官。 “你哥让我送你去读书。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妈妈送你去艺术学校吧。”祝母抬手擦了擦眼泪。 儿子就是她的软肋,只要提起儿子她就忍不住难过。 多好的孩子啊,又体贴又温和,模样如天使一般纯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丈夫。 偏偏…… “我不去。”祝朗晴警惕看向自己母亲,“你别想我会因此感动而给哥哥捐肾。” “你去不去学校我一点都不关心。但这是你哥哥的心愿,所以你不去也必须得去。”祝母平复了情绪,拿出手机给丈夫打电话。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2) 能够去学校读书,一直都是祝朗晴的梦想。 以前哥哥身体还好的时候,每次从学校回来,她都会偷偷去翻哥哥的书,去嗅书上的味道。 她也不是没有和父母提过上学的请求,可每次都以“在家方便照顾哥哥”的理由被压了回来。 久而久之,她再也不敢提了。 “学校到了,你自己下去吧。”祝母靠边停车,扭头看向后座。 抱着空书包的祝朗晴心中忐忑,她什么都不熟悉,进去以后该怎么办呢。 副驾驶位上坐着的原谨,柔声提醒着自己母亲,“朗晴还没进过学校呢,我们一起送她进去吧。” 担心他身体的祝母对女儿的态度更加严厉,“你还不下去,要让你生病的哥哥亲自给你开车门吗?” “母亲,你这样说话会吓到朗晴的。”原谨不消看都知道女孩儿现在定然很委屈。 “能让她读书已经不错了。她要知足。”祝母冷哼一声,解开安全带下车,不耐烦地为女儿开了车门。 那架势,那脸色,仿佛不是为了亲人,而是为了报仇。 祝朗晴竭力让自己忽略母亲的偏心,可怜巴巴请求道:“妈,你可以送我进去吗?” “我还要照顾你哥。”祝母把她从车里扯了出来。 与此同时,副驾驶座上的原谨,费了很大力气打开了身旁的车门,温和朝母亲与妹妹笑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原谨,不要胡闹。”祝母急忙上前检查他的身体,又仔细端详他的脸色,好像他这个宝贝疙瘩开个门就会有性命之忧似的。 边上站着的祝朗晴心中酸涩,背过身去偷擦眼泪。 这些年,她不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么。 “妈,我真的没事。我们一起送妹妹进去吧。我也好久没走动了呢。”原谨抱住母亲装可爱逗她开心。 见母亲终于笑了,他悄悄把压出红痕的手掌心藏到身后。 这副身体真是孱弱得不行,随随便便都会留下痕迹。 祝母终于大开慈悲,瞥了一眼边上红眼圈的女孩儿,语气淡漠,“你哥对你的好,你要一辈子记住。要不是你哥说服我,我一辈子都不会送你来读书。” 祝朗晴低下头去,心中不屑。 祝原谨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她感动,好让她自愿把一个肾脏捐给他么。 她才不会上当呢。 她从电视上看了,人只有两个肾脏,要是捐出一个,就不好活了。 原谨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警惕,因此没有主动靠近她,而是默默跟上了她的步伐。 祝家的基因优良,每一代的孩子男的帅女的美。 至少继承了祝家基因的祝原谨和祝朗晴兄妹,站在人群中一眼便能让人发觉。 走在最前面的祝朗晴抬脚走进校园,如小鹿般害羞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感受着旁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多的人。 “慢点走,你哥哥身体不好。”校园人多,好面子的祝母自然不会做出丢份的事。此刻,也只是微笑着压低声音提醒自己女儿罢了。 祝朗晴慢下脚步,漂亮的小脸上忽然多了一抹阴霾。 母亲心里只有哥哥,为了哥哥,母亲甚至可以付出自己生命。 可她呢,能因为走快了几步就被母亲训斥。 要是她能够甩掉这个家庭,像校园里这些同学一般,拥有充分的时间兴趣,自由自在地生活多好啊。 有热情的女孩儿主动上前和三人打招呼,得知是新生报道以后,带着三人去了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正在看文件的校长听到敲门声,慢悠悠取下眼镜,提醒外面的人进来。 祝母是让丈夫托了不少关系才让学校校长答应接收自己女儿的,此刻见到校长真人,她心里有些后悔。 女儿在家待得好好的,就算对她有意见也逃脱不了。 可女儿来了学校,认识了同学老师,会不会被带坏呢。 “就是她吧。档案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可以去班里了。”校长瞅了瞅瘦弱漂亮的小女孩儿,表情平淡。 这些年,没少人托他办事,他都已经习惯了。 “谢谢校长。我们这就去班上。”原谨看见母亲走神,主动接了校长的话。 “嗯。你们直接去油画3班就是了。”那个班全部都是些不学无术托关系进来的学生,校长已经嘱咐了学校里的老师,负责他们的安全就是了,不要管他们的成绩。 原谨瞧着校长这般老到的样子,猜也猜到3班不是什么好班了,出声拒绝,“我妹妹很有天赋。我觉得她能够去油画1班。” 祝朗晴心里急了,只要能读书她去哪个班都可以。 哥哥现在这样,是不是故意要害她不能上学呢。 祝母犹豫了一会儿,帮腔儿子,“校长,虽然我们是走关系来的,但3班这种差班我们不去。” 她来的时候就打听过这所学校了,3班都是最差的学生才去的。 她的女儿再不争气,也不能去最差的班。 再说,那些学生个个都游手好闲,教坏了她的女儿可怎么办。 校长皱了皱眉头,“你们说她很有天赋,所以不去3班。我倒是想看看她天赋有多强。” “请校长准备画具吧。我妹妹的画作定然会让您眼前一亮。”翻看过妹妹涂鸦之作的原谨,对此很有信心。 祝朗晴捏紧了拳头,她没有系统学过画画,也不知道自己水平,关于画画的知识都是从电视里看来的。 现在,让她当众作画,出丑了可怎么办呢? “祝朗晴,你要是画不好,就别想读书了。”祝母对女儿的水平也没底,怕她给自己丢脸,直接丢下狠话。 原谨在一旁为妹妹鼓劲,“不管你画得怎样,你都是我心里最棒的艺术家。” 祝朗晴快速看了哥哥一眼,心里多了那么一点点信心。 如果她真的能画出让人眼前一亮的画,就可能去到好的班级,可能拥有能说知心话的好朋友,可能拥有光亮璀璨的未来。 而情况再坏,也不过是回家罢了。 画具摆好,她闭目思索片刻,开始涂抹。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3) 一个小时后,祝朗晴停下了画笔,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到这么多的颜料与画笔,可就像是上辈子就熟悉了一般,看一眼就知道怎么调配颜料,画笔拿起来就知道该往哪一处涂抹。 原谨把凝结了妹妹心血的画作推到了大家面前,语气骄傲,“我早说过了,我的妹妹是天才。” 校长只看了一眼便震惊在了当场。 这是怎样瑰丽的画面啊,数不清的各色鱼儿往前方拥堵而去,生命的脆弱与残酷寥寥几笔中便被彰显,在颜色与笔触的混搭下,完成了形而上的朴素升华,同时也体现着时代的烙印,让人不禁发出深思。 实在是一副上好的存在主义式佳作。 这样深的表现能力与对色彩的完美应用,别说他们学校,就算是全国,也不见得有几个老师能达到。 祝朗晴为自己创作的这副画作解释着,“作为生物类别的鱼类,与我们人类生存与文化的关联至少有近万年的历史。在中国仰韶时期的彩陶文化中,人面鱼纹的形状曾给予我们许多美妙的遐想。从更加遥远的追溯来看,人与鱼更有着密不可分的渊源关系。甚至有人认为人类是由鱼演变而来的。也就是说,它是人类的“远祖”,也是我们的“近亲”。”这段话是她从电视里的纪录片中看到的,因为很喜欢所以当场背了下来。 “在中华民族的文化记忆中,鱼也被赋予多种文化含义。如“白鱼赤乌”有祥瑞之兆,预示福运降临;“鸢飞鱼跃”表现各得其所,放任自由;“如鱼得水”是说人生的美满,生命的惬意;“吉庆有鱼”暗喻五谷丰登,人丁兴旺。而“鲤鱼跳龙门”更是比喻大富大贵,腾黄发达,前程如锦。更几近图腾崇拜的大情怀。”看懂了妹妹画作的原谨,在一旁做着补充。 祝朗晴短暂感慨哥哥与自己的默契后,继续娓娓道来,“所以我画画之前就在想,既然鱼的生命美好崇高而又神圣,我们应该多予以关注。鱼是缠绵、多情,睿智甚至血腥的,但它们的生命也是隽永、脆弱、具有不可预见性和渴望自由的。人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些被困在水里的鱼儿,不就像现实生活中的她一般,生命脆弱而又不可预见么。 她画鱼的时候,其实也是在画她自己啊。 校长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画作打动,态度谦恭了一些,“孩子资质不错,去综合班吧。” 综合班聚集了全校最优质的师资力量,里面的学生全是他亲自去各地挑选来的好苗子。 同样被震惊的祝母回到现实世界,望向女儿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她一直把女儿当做儿子的药罐子,从未关注过女儿的内心世界。 在今日,她才发觉女儿对自由是怎么样的渴望,内心又是怎样的澄明。 或许这些年,她真的错了。 让母亲察觉到妹妹也是独立的有思想的个体,这便是原谨今日的目的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报道吧。”原谨握了握母亲的手,提醒着她。 “嗯,朗晴,我们去报道。”难得反思自己的祝母,望向女儿的眼神软了半分,缓慢伸出手去。 祝朗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儿子,怎么可能不渴望母爱,羞怯地牵住了母亲的手。 现在的她还不知道日后的自己会成为着名全中国的油画女画家,但她很享受这一刻母亲对自己的关怀,以及校长对自己的看重。 “嗯,这里就是综合班了。”原谨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己妹妹。 “那……那我进去了。”祝朗晴低头看地,不舍得放开母亲的温热的手掌。 这些年,看着母亲为了哥哥呕心沥血的付出,她何尝没羡慕过呢。 如果画好画就能得到母亲的爱,她愿意用一辈子去从事这份职业。 “朗晴,好好学习。”祝母有些眼热。 以往的时候,她只注意到了儿子继承了丈夫的基因,与丈夫最是相像。 现在来看,女儿完全是继承了她的基因呀,但比她小时候更有思想深度。 她以前到底是在做些什么呀。 这个孩子的天分又该是怎样的高超,才没被她给耽误。 “妈,我会的。”祝朗晴红了眼眶,扑进了母亲怀里。 祝母摸着她有些粗糙的头发,笑容中满是苦涩,“妈妈以后再也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 “妈?”祝朗晴仰头看她,眼泪扑簌掉下来,语气中又是惊喜又是怀疑,“真的吗?” “真的。”祝母抬手为她拭泪。 儿子是她的心肝宝贝,可女儿这般天才她也舍不得。 一时被忽视的原谨心中并无不满,他已经拥有了17年的母爱与父爱,现在该让妹妹也感受了。 祝家亏欠这个小女孩的,就让他尽力弥补与偿还吧。 “妈,我可以在学校交好朋友吗?”祝朗晴问得忐忑。 祝母温柔点头,“当然可以。” “我可以少少吃一点零食吗?” “可以。” “我可以把认识的朋友带回家吗?” “可以。” “我可以打电话告诉爸爸这件好事吗?” “可以。” …… 祝母温柔抚摸着女儿脸颊,以前的她真是魔怔了,多好的孩子啊,差点就被她给葬送了。 这一切啊,还得感谢自己儿子呢。 要不是儿子提议让女儿上学,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画画方面有这般的天赋。 被母亲注视的原谨,温和一笑,“妈,妹妹该进去了。她的同学们都看了我们许久了。” 听到这里,祝朗晴赶忙擦干了自己眼泪,不好意思道:“那我进去了。” “进去吧。哥哥和妈妈都希望你能在这里开心学习,结交一两位可以相处一世的挚友。”这是原谨对妹妹由衷的祝福。 “谢谢哥哥。”祝朗晴心里明白,要是没有他说服母亲,她根本就不会有机会来到学校。 母亲心里最爱的始终都是哥哥,但母亲现在能看到自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去吧。晚上我和妈妈一起来接你。”原谨温和注视着女孩儿眼眸,发自内心地企盼她自此以后的人生能够一路顺遂。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4) 祝朗晴的那幅画被校长让人装裱了起来,为了这棵好苗子,校长更是各种嘱咐学校老师要尽心教。 他有预感,他们学校扩散名声就要靠这位女学生了。 因而,被格外关照的祝朗晴,第一天的学习生活,是很轻松愉悦的。 直至放学,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好朋友,就是那位热心把她们带去校长办公室的女孩儿。 “虞棠,今天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呢。” “谢什么呀。我本来就是个热心人。”高挑漂亮的女孩儿甩了甩自己的马尾,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能和你做朋友,我真高兴。”朗晴望向两人交握的手,发自内心地想要与身旁女孩儿做一辈子的挚友。 “我也很高兴呢。”虞棠的脸颊害羞地红了,语气也低了一些,“你是我在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我会好好珍惜的。” “真的吗?你也是我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祝朗晴兴奋地抱住她,脸上全是幸福,“我以为你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好,肯定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呢。” “我以前……”虞棠欲言又止。 祝朗晴并没察觉到她的变化,继续表达着自己,“我真的太高兴了。今天简直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我要牢牢记住这一天,一辈子都不要忘记。” 那时的她,年纪尚幼,还不知道人生中总是有许多猝不及防,总是让人不得圆满。 “朗晴,看到你因为我这么快乐,我心里很感动。”虞棠热烈回抱住她,心中也期盼两人友谊地久天长。 两人说着话走到校门口,虞棠看到了来接自己的爸爸,与好朋友挥手告别。 祝朗晴抱着书包等在门口,满心期待着母亲和哥哥会来接自己回去。 半个小时过去,又是半个小时。 校门口的车子越来越少,学生也越来越少,祝朗晴还在自我安慰“可能是路上堵车呢”。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校门口几乎没人了。 门卫大叔瞅着这个一直站在门口等家长来接的女学生,好意道:“你给你爸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 “我在等一会儿。”祝朗晴语气中满是失落,仍然自我安慰“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门卫大叔劝说不动也不再管她,走回了门卫室。 他在学校工作多年,见了无数的家长与学生,心里是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只是偶尔也会心有不忍。 天都黑了,祝朗晴最终还是没能等来母亲与哥哥,独自打车回了家。 按了三声门铃,也没人给自己开门,而要钱的出租车师傅还等在楼下呢。 本就委屈的她,当即在门外哭出了声。 屋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呀……”她抱着书包缩在门口,哭得不能自抑。 本来是多美好的一天,怎么到了晚上什么都变了呢。 回来取东西的祝爸爸瞧见自家女儿招呼也没空打,他快速用钥匙开门后,取了东西再度离开。 祝朗晴的心就像是晴空里被人泼了一盆凉水,白日里生出的喜悦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爸爸如此着急,妈妈和哥哥也没在家,还能是什么情况呢。 她从出生起,每天孤单生活在家中,不得爸妈的爱与关注。 哥哥病情有需要,她就需要奉献自己。 她给哥哥移植过脐带血、白细胞、骨髓、淋巴细胞。 人生15年来,她已经做了15次手术了。 这次她决不愿意再捐肾了。 说什么她都不会捐掉自己的肾给哥哥。 私人医院。急救室。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病人的病情提前恶化了。没有合适的肾源更换,肾衰竭的后果只有一个——死亡。”年轻的医生推了推自己眼镜,眼神中满是凝重。 这位病人,他自进医院以来便一直在关注着。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幸运了。 当然,病人父母的付出也是不容小觑的。 “他妹妹可以捐肾给他。医生,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回来。他是我所有的指望。”头发凌乱的母亲死死拉住医生的白大褂,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体面。 “如果有合适的肾源,我们会尽力救治病人的。”医生垂下眼睫。 仿佛被眼神烫到一般,祝母慌忙松开手,再次哀求,“求求你们了,一定要救我儿子。一定要救他。” 祝朗晴最后还是来了医院,是被妈妈扯着手强行拉过来的。 在急救室门口,两人发生争执。 “你哥哥又发病了,医生说要想保命就得换肾。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你这次捐一个肾给你哥哥,” 虽然想到了会是这样,可亲耳听到这话的祝朗晴心里还是凉透了,“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以后不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情么?” “我不是强迫你。我是通知你。”祝母现在满心寄托在儿子身上,根本没有空管女儿怎么想。 虽然,听到女儿说这话,她心里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就是了。 祝朗晴直接和父母坦白,“我不会捐赠自己的肾脏给哥哥的。别说一个了,半个都不会。” 祝母听完勃然大怒,反手给了她一个耳光,“祝朗晴,你真自私。他可是你的亲哥哥。” “他的确是我的亲哥哥,可你、爸爸还有他有把我当亲人吗,你们只是把我当做药罐子,哥哥有需要我就必须发光发热。”瘦弱的小姑娘苦笑一声,“我还比不上灯泡,灯泡发光发热还有人感念它的好。我为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却全然记不住我的付出,认为我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我才15岁,已经经历了6次导管插入手术、4次骨髓吸入的手术、5次干细胞清除。这些非常人能够忍受的痛苦,我全部都捱了过去。”祝朗晴哽咽着,“如果我只有一个肾,那就意味着我不能怀孕、不能喝酒、不能运动,我的一生都要很小心。那我的一生活着还能有什么意义呢。” 她继续控诉着,“很有可能,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哥哥可能会需要我的第二个肾,甚至我的肝脏,到时候我怕是连性命都没有了。能用我的性命换来哥哥活着,我相信爸爸和妈妈你们都是愿意的吧。” 心到这一刻,彻底碎了。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5) 祝母被说得哑口无言,但仍朝着女儿怒吼,“你哥哥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恐惧医生,恐惧手术台,但我几乎每年都要被送来这里。就是因为有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哥哥。”女孩儿脱力般地倒到了墙上。 “他是你亲哥哥啊。”祝母哀嚎痛哭。 祝父死死抱住她,不让她朝女儿扑过去。 在祝父看来,正常人谁也不会愿意把肾脏捐一个出去,女儿年纪小不愿意也是能够理解的。 虽然,他心里也希望女儿能够给儿子捐肾就是了。 “我一次次的被送上手术台,我一次次哭闹、嚎叫、挣扎,都没有人回应,没有人问我愿意不愿意,一上手术台我被扣上了氧气面罩......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以前的时候,是我天真,以为能够通过付出让你们看到我的存在。但我祝朗晴,此时此刻,再也不会天真了。”祝朗晴擦干了自己眼泪,做出了人生有史以来最重大的决定,“我要和你们断绝……” 急救室大门忽然被打开,坐在轮椅上的原谨被急救医生推了出来。 “妹妹,我不会要你的肾的。”少年苍白如纸,眼眶往下深深凹陷,歉意道,“我和妈妈准备出门接你的时候,我摔倒了。再醒来,我就在医院了。”他解释着没有去接她的原因。 “儿子,你少说话,多休息。”祝母红着眼眶想要去摸了摸他的脸,却又怕自己手上有细菌会伤害到他。 “妈,你说过的做人要讲信用。你和我都承诺了不勉强妹妹,以后都要做到才是。”少年惨淡一笑,祝父这个大男人都不禁红了眼。 “好儿子,你比我想象的强。”这是孩子出生以来,他给过的最高的评价。 “爸爸,你以前的时候说过你最喜欢打球了,我和妹妹都没有看过你在球场上的英姿呢。不知道这个周六能不能看到。”少年侧目看向愣怔的女孩儿,温和一笑,“妹妹,难道你不想看爸爸打球吗?” 祝朗晴鼻头一酸,掉下眼泪,“想看爸爸打球,也想哥哥好起来。”可她只有两个肾啊,捐出一个,以后她又该怎么办呢。 “你的心意我明白的。你始终是我最好的妹妹。这些年辛苦你了。”原谨朝她伸出手。 少女犹豫良久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如果哥哥一早知道活着的代价是牺牲你的健康与幸福,那哥哥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你相信哥哥吗?” 少女感受到哥哥冰凉的体温,眼泪不停往下坠落,沾湿了自己的鞋间,哽咽道:“我相信。” “你还能相信哥哥,哥哥真高兴。”少年又看向自己母亲,眼中满是孺慕,“妈,我想起你以前说过想带我去电影院看电影。今天,我们全家人都在,一起去吧。” “你的身体……”祝母靠在丈夫肩上擦泪,拒绝的话就在嘴边。 “今天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去电影。周六大家来球场看我打球。”祝父拍了拍妻子后背,艰难做出最终决定。 儿子的身体最先有衰竭征兆的时候,主治医生就劝过他们不要继续治疗了。可不死心的妻子坚持做换肾手术。 现在儿子想开了,为人父母的自然要顺从他的心愿,接他回家度过最后的时光。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少年握紧了妹妹的手,笑得纯真。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清楚的。 他这副身体就是无底洞,妹妹的一个肾根本就不够。 他能做的便是修复妹妹与父母的关系,给大家都多留下一点美好回忆罢了。 祝朗晴天真想着哥哥不换肾还能活很久呢,见着哥哥不怨恨自己,她心里多了几分羞愧。 因此,在面对原谨的时候,她的示好里总带着一两分涩意。 从电影院回到家后,她已经记不清看的电影名字,可却细心留意到哥哥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 “妹妹晚安。明天要早起上学哦。”少年变魔术一般从轮椅背后掏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了她,“这是今日的晚安礼。” “哥……”她好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不要哭哦。就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小礼物而已。”少年扭头看向推轮椅的妈妈,笑容依旧温和,“妈妈的礼物在房间呢。” “那我没有吗?”祝父有些吃味。 “大家都有呢。”少年的话语是那般的轻,可其中的爱意是那样的沉重,“你们都是我最好的亲人,我谁都不会忘记的。” 在场的几人红着眼眶看向他,祝朗晴最先受不了推门进房间咬唇哭泣。 哭了好一会儿后,她拆开礼物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枚银灰色的戒指。 记忆忽然被拉到去年的盛夏。 外面蝉鸣声声闹着,她正襟危坐在沙发看着电视插播的广告。 在厨房切水果的母亲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在沙发上睡着的哥哥,生怕谁吵醒了他。 对待自己的宝贝儿子,母亲一向都是不嫌麻烦的。 因为哥哥睡着,她看的电视早就被妈妈关了静音。不过,有没有声音她也无所谓。 当反正,这个电视也不是她自己想看的。 是哥哥自己按的电视节目,她跟着一起看而已。 电视广告里,精致的女人和西装革履的男人一直在推荐一款幸运戒指。 他们的推销话术很厉害,说女士佩戴这枚戒指不仅能让人越来越美,还能改变人生变得更加幸运,还举了好多买了他们戒指走向成功的真实案例,加上戒指的设计的确大方优雅,委实不让人心动。 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她想,要是真的能改变人生变得幸运,她宁愿少活十年也要拥有这枚戒指。 可惜戒指价格对她来说,很是昂贵,攒上好久好久都不一定能买到。 因而,十四岁时不为人知的愿望,一直被她深藏心中,从未想过会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十五岁时,她的心愿被人实现。 握紧戒指的她,热泪涌出。 一时不该怨恨人生还是该怨恨自己。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6) 祝母收到的是一条珍珠项链,是她加在购物车许久也没舍得买的。 儿子的病很花钱,家里工作的只有丈夫,她一向都是能省就省的。 只是偶尔会打开购物软件看看这条珍珠项链,想象自己拥有时的模样。 “这孩子……”她眼圈红了又红。 这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细心呢。 祝父收到的礼物是最新款的电动剃须刀。 一家人为了儿子的病,投入了所有的精力与金钱,根本不敢给自己花钱。 他之前一直在用的剃须刀还是二十年前与妻子谈恋爱的时候买的,因为使用时间过长,功用性能都差了许多。 “我挺喜欢这份礼物的。”祝父握住身形流畅的剃须刀,朝妻子温和一笑。 “这孩子哪里来这么多钱呢。”祝母握住丈夫的手,感动的双眸中现出探询之色。 祝父同样不解。 “我们现在去问问?” “不,儿子已经睡了。我们不能吵醒他。” “儿子不愿意换肾,以后怎么办呢?让我看着他等死吗?” “尊重孩子意见吧。他已经活得够辛苦了。” “可是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女儿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能为了儿子一直牺牲女儿的幸福。这样太自私了。”祝父不忍女儿继续付出,难得劝说自己妻子。 “她捐一个肾……”祝母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答应过儿子要做到承诺的。 “唉……也是原谨这孩子命苦。”祝父抱紧自己妻子,轻声叹息着。 此时,房间里的原谨,已经呼吸不上来了。 “唔……”躺在床上的他,双手紧紧捂住自己肾脏,本就白皙的面色越来越透明。 在医院的时候,他就快撑不住了。 在电影院里,他更是忍得辛苦。 回家以后,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不,不可以,如果现在去医院,父母亲一定还会强迫妹妹捐肾给他。 原谨紧闭双眸,死死摁住自己腹部,蜷缩在床上角落,咬唇忍耐着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上穿的睡衣全部被汗水浸透,疼痛感才渐渐缓了下来。 忍耐的过程实在是太辛苦了,因此他没能注意到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位客人。 偷偷溜进房间准备道谢的祝朗晴,正好瞧见他发病,那一刻心里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他要是这样无声无息死掉就好了。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闪过一瞬,就被她狠狠驱散。 她很想帮助他,可她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他其实了解得很少很少。 她曾经为了他上了15次手术台,然而她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他。 大概人生下来就是孤独的。以往无数个日夜里,他是不是也像今晚一般默默蜷缩在床角,忍受着非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呢。 口渴想喝水的原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意外见到藏在门后的妹妹。 他轻声恳求,“可以给我倒杯水吗?” 祝朗晴没有答话,而是默默打开了房门。 原谨苦涩一笑,看来她还在恨自己呀。 一分钟后,女孩端着温水回来,借着月光走到了他的床前。 “喝吧。”她语气如月色一般的温柔。 “谢谢。”浑身乏力的原谨借着她的手,喝完了半杯水。 “还要喝水吗?” “不了,谢谢。你快回去睡吧。” 女孩放下水杯,为他掖了掖被单,却被摸到的湿迹吓了一跳。 “这是?” 借着月色,原谨看清了她脸上的惊讶,歉意一笑,“刚才出的汗水。等一会儿就干透了。” 是因为他经常痛得浑身大汗,所以妈妈才每天都为他清洗床单吗? 以往的时候,她一直羡慕嫉妒母亲对他如此上心,连这种小事都要做到极致,原来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残忍么? “你怎么了?”原谨瞧见她失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安慰。 父母的偏爱对孩子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可能会伴随孩子的一生。 所以才会有“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广为流传的名言。 她能够在这样的家庭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原谨想,换做是他,也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我觉得我很坏。刚刚看到你发病,我是真的想让你就这样死去的。”女孩握紧了哥哥带着汗渍的手掌,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冰凉温度,诚实说出了自己刚刚有过的恶毒念头。 “如果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失去自己的一个肾脏了是吗?”少年温和一笑,把她的手掌我得更紧了一些。 女孩儿沉默着点头,不敢去看他那双澄澈如小鹿一般的眼睛。 “你能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说明你一点都不坏。”少年靠近了她一些,笑容如月色一般的朗润,“真正恶毒的人,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的心事的。” 女孩儿的眼眶不自觉又红了,“你现在还痛吗?” “有你的安慰,一点都不痛了。” 女孩儿声调忽然扬高,“你骗人。” 她明明看到了他一直死死压在被子里的另外一只手在不停颤抖。 少年叹息一声,“我的妹妹果然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我才不聪明呢。”女孩儿转过头去揩泪,使劲吸了吸鼻子。 如果她真的足够聪明,今晚就不该来他房间。 “我今晚过来是感谢你送我幸运戒指的。”再转过头来,她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擦拭干净。 “不用谢。”少年这一笑如春日的莺飞草长,让人挪不开目光。 “你要好好活着。活好久好久。”少女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因为屋内月光忽然变得明朗,她瞧见了他如纸一般透明白皙的面色。 “我会尽力的。我的妹妹在绘画上很有天赋呢,以后一定会成为很着名的女画家。我还要去参加她的画展。” “万一我以后成为不了着名女画家,也办不了画展呢?” “不可能。”少年斩钉截铁地反驳着,清澈的眸中满是对自己妹妹的信任,“朗晴是我见过的最坚韧最有毅力的女孩,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的。” “我真后悔……”少女别过头去擦泪,却没有说出她后悔的到底是什么。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7) 清晨,祝朗晴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开门的是祝父,他比妻子对女儿多了一份关切与温柔,“朗晴呀,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呢?” “我决定捐一个肾给哥哥。”少女眼神坚毅,透着不能让人拒绝的力量。 被敲门声吵醒的祝母听到女儿这句话,惊喜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冲到女儿面前,生怕她反悔,“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比之前的态度更加坚定。 她没有一个肾,可能会影响以后的生活,但她至少还是活着的。 如果哥哥没有她的这个肾,却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他还没有看到她成为着名女画家办画展呢,所以她不允许他死。 “好孩子。你是我的好女儿。”祝母紧紧搂住女儿,鼻头酸涩掉下热泪。 不管怎样,女儿愿意给儿子捐肾,她是喜成乐见的。 被母亲搂住的少女眼中并没有什么温度,因为她想起了昨晚见到的那张苍白透明的脸,“我想尽快给哥哥做手术”。 “这么着急?”祝父看向女儿瘦弱的身体,她这么瘦小又捐出一个肾以后的生活肯定是要受影响的。 “我希望哥哥快点好起来。”少女低下头去,挡住眸中的伤感。 “好,你是哥哥的好妹妹。妈妈现在就联系医生。”祝母松开女儿,急忙进屋寻找自己的手机。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啊。 看来,老天爷也被她一片慈母之心打动,所以才在一夜之间转变了她女儿的态度。 “你和你妈妈再说会儿话,我去看看你哥哥。”心里有些堵的祝父往儿子房间走去。 “喂,李医生么。我是祝原谨的母亲。” …… “对,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肾源,现在就可以做手术了。” …… “是吗,今晚就可以做手术。那真是太好了。” 身后传来妻子带着惊喜的声音。 他敲了敲儿子的房门,“儿子,睡醒了吗?” 屋内,因为疼痛扭曲了面色的原谨,根本张不开嘴回答,他只能死死盯向房门方向。 “儿子,还没醒吗?”祝父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儿子,你再不说话,我就直接进来了哦。”话音刚落,祝父便撞开了房门,瞧见床上扭成麻花形状的儿子,赶忙拨通了急救电话。 一家四口跟着救护车来了医院,躺在担架上的原谨被人抬下救护车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祝母,紧紧拉住医生的手哀求,“你们一定要救我的儿子。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回来。” “嗯嗯。我们会尽力的。”随行的急救医生扯开了她的手,小跑着赶上同事脚步。 走下救护车的祝朗晴,闻到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想到曾经躺在手术台上的各种经历,脑袋忽然疼了起来。 “朗晴,你没事吧。” 她明明能听到父亲在和自己说话,可怎么也看不清楚父亲的脸。 “我……没……”嘴唇颤动几下后,她轰然倒地。 “有人晕倒了。快来人啊。”路过的病人家属比祝父祝母反应还快,迅速呼唤来了医院救助人员。 急救室门口,祝父和祝母双双扒在门口等待着结果。 三甲医院的护士劝了好几次都劝不听,了解他们情况后,索性不再劝了。 原谨迷迷糊糊睁开眼,刺眼的手术灯逼出了他的眼泪。 “你醒了。你的身体情况可不好。最多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有多年临床医院的老医生,指着片子上的肾脏给这位年轻病人观看。 原谨瞧了一眼便闭上眼眸,平静而又温和道:“我知道的。肾衰竭而已,我不怕死。” “肾衰竭很有可能引起你身体的其他并发症。你发病的时候会异常痛苦。要不要吃点药缓解。”老医生到底不忍,没等病人回答便提笔开始写药单。 “谢谢医生,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见见我妹妹。” “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儿?” 原谨艰难点头。 虽然他丧失了怎么躺在病床上的意识,但还是清楚记得妹妹跟着他一起坐上救护车的。 “她还没醒呢。你被送进来后,她晕倒在了医院门口。”消息灵通的老医生停笔望向少年,慈祥双目中满是惋惜。 多干净多纯粹的孩子啊,偏偏得了这样的病。老天太不公了。 “我想等她醒来再见我的父母。医生可以为我暂时保密吗。”少年清澈的眼中满是恳求。 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隐瞒父母醒来的消息,但老医生仍然郑重点头做出属于自己的承诺。 三个小时后,再也等不下去的祝母大声喊来护士,要给自己女儿和儿子转院。 护士劝说着这位神色激动的母亲,然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她又看向这位母亲的丈夫,希望他能劝说一二,然而对方满脸凝重根本也是支持自己妻子的。 “好吧,既然你们都不相信三甲医院的医生水平。我们也不挽留了。结清医药费就可以走了。”小护士还是有些气,她一直以自己单位为荣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不相信她们单位水准的的病人家属。 祝母立刻联系之前的私人医院,让对方派两辆救护车过来接她们,让他们准备人一到医院就开始换肾手术。 再度被送上救护车的原谨,留恋瞅了一眼另一张救护担架上昏睡的少女,安然闭上了双眼。 被一直困在意识之中的少女,感受到哥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睁开了眼。 她终于能够看到身边人的动作了,也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仔细一看,她怎么还躺在担架上。 她拦在了自己与自己距离极近的医护人员面前,试图让他们告诉自己真相,而这些人眼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直接从她身体中穿了过去。 没有人看到她,那……她悟了过来,躺在担架上的是她的身体。 这应该就是电视剧里演的“神游”吧?! 她激动扑到了哥哥身旁,想告诉他自己的这一奇妙经历,可对方紧闭着眼睛,呼吸淡得几乎听不见。 不好,他要死了。 少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8) 再度躺上手术台,被医护人员戴上氧气面罩的原谨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嘴里还无意识呢喃着“妹妹……妹妹……” 主刀医生并不能保证每一台手术都能百分百成功,有些病人在手术的过程中就会无声无息丢掉性命。 眼见病人还有执念,赶忙让小护士去把病人家属请来。 “儿子,儿子,你要振作一点,你妹妹已经同意捐肾给你了。你马上就能健健康康的了。”穿好无菌服的祝母被丈夫紧紧拦住,只能远远瞧着儿子苍白的脸哭诉。 “妹妹……我……想……见……妹妹……”跟着进来的祝朗晴瞧见手术台上的少年吐字艰难,还惦记着自己,心绪愈发杂乱。 “你妹妹还没醒呢,她过来不了,你乖乖的做手术,爸爸妈妈……妹妹都在外面等你出来。”祝母想要握一握儿子的手,却被主刀医生的严厉眼神阻止。 “等你好了,想什么时候看妹妹都可以。你一定要好起来。”祝母眼中泪花泛动,喉头哽咽。 “我……我要妹妹活……着……” 祝朗晴心里虽然清楚现在没有人能看到自己,可听到少年这话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擦眼泪。 原谨想象着隔壁手术台上,医师助手已经在给工具消毒,再过一会儿少女的身体就会被划开取出一个肾脏,用保温箱送到他这里来,眼睫毛颤动地眨了眨。 下一秒,忽然睁眼的少年猛地扯掉氧气面罩。 “快点阻止病人,快点。”主刀医师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吓得面色发白。 与此同时,少年把捏在掌心的东西吞进嘴里,“不要抢救我”。 目睹这一切的祝朗晴被吓得不轻。 她比在场的所有人反应都要快,伸手挖向少年喉咙,希望能把他吞进去的东西给挖出来。 一切……都是徒劳。 没有人看得见她,她也不能触摸到任何实质性的物体。 “哥哥!”她在心里发出怒吼,“你怎么就这么不想活!” 现实世界里,伤心欲绝的祝母同样发出哀嚎,“儿子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见着少年回光返照般微笑起来,“谢谢妈妈和爸爸对我的爱。我……一辈子都报答不了你们的恩情。下辈子,我一定健健康康的来到你们身边。” “我的儿啊……”祝母的眼泪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涌出,她扯开丈夫挤到儿子床前,死死握住他的手诘问,“难道你忍心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么。妈妈不要等下辈子,妈妈这辈子就要你留在身边。” “妈,我想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病好了再问,病好了再问。”祝母瞧见儿子越来越透明的脸,不敢再往下说。 “如果妹妹先出生,她生了和我一样的病,你会对她像对我一样好吗?” 祝母想也不想便回答道:“会的,会的,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一个都舍不得。” 尽管在外人看来她有些丧心病狂,宁愿放弃自己女儿也要留下儿子,可如果她最先生下的是女儿,她也会像这般对女儿的。 因为她不是偏爱哪一个孩子,而是偏爱要离开自己的那个。 ,终于理解了母亲选择的少女,所有的遗憾尽在这一刻消释。 得到想要答案的少年口中呕出鲜血,瞳孔开始涣散,他轻轻颤动嘴唇道:“我爱爸爸妈妈妹妹。我想要妹妹健健康康活着,想要爸爸妈妈也拥有自己的生活。” 强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崩溃,祝父上前暴力按住儿子肩膀,怒吼道:“你不可以死。” 少年微笑看向自己的父亲,轻轻颤动嘴唇,“爸爸,我爱你”。 “呜呜呜呜……”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祝父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多干净纯粹的孩子啊,怎么就成了他的儿子,遭了这么多病痛之苦。 “妹妹……我对不起你……” 一直默默流泪的祝朗晴,听到了少年心里的声音,虚浮地捧住自己哥哥的脸,想要告诉他她在这里,她已经原谅他了。 “妹妹,如果你醒来,要为我高兴。我从一个身体盛满痛苦的世界去到了另外一个自由纯粹的世界,这是我一直向往的。”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 “哥,你别睡,你还没看我的画展呢。”少女发疯一般摇动着手术台上的身体,然而只是徒劳。 “画展我是不能看了,但我坚信你一定会画出自己的天地。”少年心率变成一条直线,微笑着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 隔壁手术台,猛地起身的祝朗晴,吓得医生护士往后退了几步。 “让开。”她现在没有空和他们解释。 “我不是给她打了麻醉剂吗……”小护士疑惑地检查托盘,有些搞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 祝朗晴大力撞开手术室大门,朝着床上的少年奔去,死死抱住他还带有体温的躯体不放开。 她现在好后悔啊…… 她多后悔没有早点同意捐肾,多后悔昨晚为什么不给他叫医生,多后悔现在才懂得亲情。 “朗晴,哥哥……哥哥……死了。”祝母望着自己小女儿,又是哭又是笑。 显然是因为太过悲痛,影响神智了。 “哥哥,我还没办画展呢,我还没成为着名女画家呢,我还没有和你一起看爸爸打篮球呢。你还那么年轻,你……”她几度哽咽,“你真的好残忍。就这样离开我们,比杀了我们还难过。” “朗晴……”同样悲伤的父亲试图劝说自己的女儿,喉头哽咽却说不下去。 怀中的躯体温度逐渐流失,少女虔诚而又尊敬地捧住少年面颊,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以前的她总埋怨命运不公,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今日才明白所有事情皆有因由。 我满心怨恨想要摆脱,也恨极了你。而你是天使,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王子,完成使命后离去。 但我会用一生记住你,会用画笔描绘你的人生,还你以灿烂,予你最真实纯粹的爱意。 我的王子,请你安息。 设定33 伪善的重病哥哥(番外) 全国最大的展览馆中心,今日挤满了来观展的人。 “团友们,往这边走。今日,全国最着名的女油画家祝朗晴的所有作品将会在这里展览。相信各位也是冲着“祝朗晴”三个字才报名我们的旅游团的。”身形高大的男导游停下脚步,洪亮的嗓门确保所带的团友都能听清楚,“祝朗晴她今年虽然才20岁,却是我国油画家的天才人物。她的“鱼味人生”与“生命之思”两组作品,能引起上至官员富豪下至贩夫走卒所有观看者的共鸣。” 馆里的女讲解员手持小蜜蜂走来,男导游慢下嗓音,“今日,我先把你们交到讲解员手中,等大家观展结束,统一到大门口集合。” 众人随着女讲解员走进空旷展厅,拐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作品展览处。 “如今的绘画艺术早已不再愉悦人们的眼睛,而是去触摸我们的精神、灵魂以及人的本质。女画家祝朗晴的油画创作就是这样的艺术与哲学的投射,让你不再满足于绘画的表象,而是直接进入视觉的暗物质,去看看表象背面的意味和境界。大家看这副作品,是她开启“鱼味人生”主题作品的第一张画作。那时候,她才十五岁。” “‘鱼味人生’是画家祝朗晴给自己这批油画创作所规设的主旨和标识。因而,在这批绘画里是少不了对鱼的表达的。同时也少不了艺术家本人的审美信念和自己关于人生和生命的深层探寻的核心价值观。大家仔细看这些作品,都能明白鱼是画的主角儿,也要反省人才是画的精髓。鱼和人生既是能指,也是暗喻。” “鱼类与我们人类生存与文化的关联至少有近万年的历史,被赋予多种文化含义。“白鱼赤乌”预示福运降临;“如鱼得水”是说人生的美满;“鲤鱼跳龙门”大家都知道,比喻大富大贵,腾黄发达,前程如锦。鱼的生命如此美好、如此崇高、如此神圣,却逃脱不了为人刀俎的结局。是以,祝朗晴创作这一系列的主题作品不仅仅是艺术家的良心发现。也是一种存在主义式的哲学诘问。” “大家跟我上二楼,二楼展览的是祝朗晴“生命之思”主题的画作。” 女讲解员人长得漂亮,嗓音也温柔清新,讲解过程也很有意思,有些没报团的参观者不自觉也跟了上去,一时游客们如潮水般朝她涌去。 “大家都来到了二楼,留心身边也留心脚下,更不要触摸这些画作。大家仔细看这些作品都以一个少年形象为主角,在画家祝朗晴的笔下,少年形象多变,传递给我们的感受也多变,但都是关于生命的隽永、生命的脆弱、生命的不可预见性和对生命自由的渴望。“人生之思”这一主题作品践行与弘扬了悲悯美学,善意重申了人性良知,充分展现了存在的绵延性和生命之流的暗暗涌动。是画家祝朗晴对生命自由境界的遥想和礼赞。” “画家祝朗晴主动向中华文化精髓靠拢,探寻我们自身的文化脉络,追问我们的生命本体,不愧是兼具人文主义者和情感厚度的艺术家。而她如今才20岁,正在开始的路上,正在思考的路上,后面还有无限的可能值得我们去期待。” “这孩子说得真好,我以后要多来这里听她讲解。”祝母抬手扶了扶自己墨镜,温和看向身旁穿米白长裙的女孩儿。 “妈,你只要想来我都陪你。”祝朗晴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无框眼镜,目光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幅油画作品上。 来参展的人,最多留意的会是她的第一幅作品和最新的一幅作品。殊不知,她最满意的是眼前这副构图简单却温暖的画作。 模糊了面目的少年歪歪斜倚在沙发,明黄色的落日余晖盈满他的身旁,为他镀上“圣子”的光辉。在少年左手食指上,套有一枚银灰色的戒指,让人不禁猜测他的身份。 “又想你哥哥了?”祝母轻轻叹息,语气中多了一抹伤感,“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要开心快乐,才能让死去的人不感觉遗憾。” “妈,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享受众星捧月般的荣光,做不到独享父母的宠爱,做不到带着对他的永恒思念生活。 “你也成年了,不要老陪着我,和身边的年轻人多交流交流,处个对象多出去玩玩,整天待在画室人会憋坏的。”祝母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她说这些话轻松,夜里却整晚整晚睡不着,只能依靠药物助眠。 “这位女士,真巧。我最喜欢的也是画家祝朗晴的这副画作。”俊朗青年在母女面前停下脚步。 在进场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女士,心里没来由生出好感与欣赏来。 是以,平日害羞的他破天荒地和女士搭讪。 “你为什么喜欢呢?”祝朗晴看向青年,他的眉目间与故去的那人有几分相似,却要更有活力。 因着这点相似,她多了一份耐心与他攀谈。 祝母瞧着青年笑出了花,多好的孩子啊,谈吐大方,气质也干净,虽说身高配自己女儿是差了一点,但架不住青年的长相在她审美点上呀。 趁着两人交谈的时机,她悄悄遁走给两人表现机会。 青年和祝朗晴都没注意到祝母的离开,两人就着这幅画作你来我往攀谈起来,说到高兴处,彼此都有惺惺相惜之感。 “画作上的少年是我因病去世的哥哥。‘人生之思’是我为哥哥创作的作品。”祝朗晴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天呐”,这下震惊的是青年了。 祝朗晴的画作虽然广为人知,可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过,也没有她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大家只知道她的性命、年龄、曾就读学校等基本信息。 “很高兴认识你,希望以后你还来看我的展。”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叫……”面对天才油画女作家,青年不由得有些结巴。 “你叫沈澜。我曾经作为评委审过你的作品。是我力排众议让你的《甁锢》评了一等奖。” 原来他与她的缘分结在今日之前。 不再紧张的沈澜,朝女孩清和一笑,“那我以后一定常来”。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1) “姐姐,我是你的妹妹。太子也是我的哥哥。酒酒为什么不能唤他。”柔弱女声娇媚,而又暗含挑衅。 “谢秋荷,你的母亲是什么身份,我的母亲又是什么身份,你怎有脸唤出‘太子哥哥’四字。”高昂的女声轻嗤一声后,压低了声音嘲讽道,“我忘了,你母亲是妓子。你与她一样低贱。” “啪。”响亮的巴掌声传遍了整个偏院。 “谢秋荷,你居然敢打我。”捂着脸的谢春娇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庶妹。 在府里生活这么多年来,哪次不是她占尽上风,偏偏这次庶妹对她动手了。 “我打了就是打了。”谢秋荷掩下一双勾人眸子,也掩住了其中淬毒含恨的目光。 羞辱她没关系,可提她娘亲身份,不可以。 “去叫爹爹,去叫,让爹爹看看他的庶女有多么的不守规矩。”谢春娇眼中已含满热泪,决心要借着这个由头让父亲好好惩治惩治这位庶妹。 与宫人在假山后休憩却意外撞见这一幕的太子秦原谨走出,一张板肃的脸立刻让两女不敢高声呼吸。 “回来。”太子叫住了意欲离开的谢春娇婢女,一双黑沉目光落在两女身上,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前院的客人此时都在为舅舅的生辰庆贺,谢家姐妹失和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影响舅舅形象不说,你们俩姐妹谁也逃不了责罚。” “太子哥哥,明明是她先动手打我。”谢春娇委屈落泪。 “你呢,可有辩解的?”太子望向一直低头扮乖巧的谢秋荷。 “太子哥哥,酒酒有错。”谢秋荷福了福身,本就柔媚的声音此刻更像是带了小钩子一般让人心痒痒的,“酒酒愿意受罚。”话语落罢,她悄悄抬头飞快瞧了少年一眼,勾人的杏眼眨动,大颗眼泪如珍珠一般坠地,让人好不疼惜。 秦原谨本就板肃的脸因此更加冷煞,“谢秋荷言行无状,抄写《女戒》四十遍,禁足半月。” 谢春娇心内一喜,这可比父亲的责罚要重多了。 下一瞬,板肃声音传来,“谢春娇没有长姐风范,抄写《庄子》十遍。” 她委屈抬头,准备为自己辩解一二,却被少年含着冰的眼眸吓到,不情愿领受了这一惩罚。 谢秋荷心中何尝又情愿,明明都是他的妹妹,可他次次都偏帮嫡姐。 也是,她的母亲曾是人尽可夫的妓子,连带她也不被喜欢。 这次,他还罚轻了。 “各自回房间领罚吧。今日偏院发生的事,我不想第三个人知道。”秦原谨带着贴身宫人离开,在他出面那一刻跪在地上的婢女们这才悄悄抬头看向自家主子。 “看什么看,回去。”谢春娇狠狠瞪了庶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谢秋荷,你不是想抢我的太子哥哥么,太子哥哥对我们一视同仁,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被点到名字的谢秋荷头垂得更低,弱不禁风的身体像被秋霜打过一般摇摇欲坠,心内却是挑衅之意十足。 人人都说太子板肃孤介、洁身自好,她卑微庶女却偏要拉他走下神坛,让他为自己倾倒,好让曾把自己踩在脚底的人都看看她谢秋荷的本事。 太子秦原谨刚离开太傅府,三皇子秦子良后脚便携着五大箱巨礼出现在太傅府前院。 他容貌俊美、姿态风流,常年着一身白衣,飘飘若仙人姿态,每每出场总惹得男女都为之失神。 太傅谢浔顶着众人目光请他到前厅一叙,他欣然一笑后婉拒对方离开,众宾客傻傻追随他离去的脚步,直到他上了奢华马车这才醒过神来。 太傅谢浔望着院子里这五大箱巨礼,眼中看不出喜怒,下人听了他的吩咐,赶忙搬去库房。 到了晚上,宾客散去,谢浔才知两女在偏院争执被太子责罚一事,拍桌怒骂两位不肖女后,去了嫡女房中探望。 正在抄写《庄子》的谢春娇听到皇后姑姑邀她去后宫住上三月,心中又惊又喜。 谢浔望向自己刚满十五的嫡女,眼中满是疼惜,“进了宫,一切都要听皇后的,莫要耍小脾气。” “女儿知道。女儿一定谨听皇后姑姑教训。”谢春娇福身盈盈一拜,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庶妹不是一向都喜欢抢她的东西嘛,她这次进了皇宫可以日日见到太子哥哥,她倒是要看看庶妹还能不能把太子哥哥给抢了去。 谢浔太息一声,转身离开,只是这眉头再也没有舒展开去。 秦原谨回了皇宫,立刻被皇后身边的宫人给召了过去。 殿内瓜果香气飘摇,清风吹动屋檐下垂挂的竹子风铃发出轻轻呜声,他抬眼朝窗边站着的朝服女子望去,眼中满是尊敬。 “吾儿来了。”皇后转身望向长身玉立、板肃威严的太子,满意点头。 谢家是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端方持重、进退有礼的君子。她自然也希望自己儿子也是这般。 若是像明贵妃培养出来的三皇子那般不知规矩、风流成性,那她宁愿不要这样的儿子。 “母后,有何要事吩咐。”太子走近她的身边,乖觉低下头去。 “最近明贵妃在给你父皇吹枕头发,准备让你三皇兄回建康长居。”谢皇后手中护甲陷入掌心,精致的眉眼显出一抹厉色,“此次答应你三皇兄回建康为你父皇贺寿,已是我的底线。” 太子郑重握住了她的双手,轻轻松开她的拳头,为她抚平掌心红痕,微笑道:“母后何不大度些,主动提起这事。”也只有在母后面前,他会松下严肃古板的面具,露出一点少年心性。 可惜谢皇后没有看他,她的目光飘向远处宫墙,双眼淡漠而又决绝,“你父皇不爱我,我不在乎。可太子之位,是他许诺给我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把它抢去。” 因此,她也没能望见太子嘴角闪过的那抹苦笑。 “母后既然希望儿臣当好太子,儿臣必然遂您意愿。”说话间,太子已然松手离去。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2) 当今帝王爱宠明贵妃,宁愿为其遣散后宫之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哪怕明贵妃只是民女出身,因为她的这份爱宠,因为她生下的皇长子,不少人都主动站队到她身边。 偏她这么多年,只安心在后宫伺候皇帝,不管这些俗事,让人摸不清楚真实想法。 可眼下,明贵妃透露出了要留三皇子长居建康的意思,不少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第二日,雪花一般的奏折送上了皇帝御案,都是请留三皇子的,皆被皇帝留中不发。 当晚,明贵妃伺候皇帝更殷勤小意了一些。 太子幕僚担忧三皇子久居建康会被储君之位造成威胁,于休沐日聚在一起商议良策,却被太子送重礼打发。 太子幕僚们,一时也摸不准这位少年太子的意思。 然,面对这位小小年纪却有了成人威仪的太子,谁也不敢轻看了去。 三皇子秦子良很满意自己回建康后引起的风波,心情大好下时不时去太傅府逛上那么一两次,全然不知自己此行会为谢家引来多大的非议。 这日,是他这段时间第十五次拜访太傅谢浔。 谢浔是谢皇后的兄长,自然也是太子的舅舅,自然也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 明眼人都知道谢浔不会因为他人的拉拢而重新站队,偏偏三皇子秦子良经常拜访太傅府,不得不引起他人猜测他的目的。 熬了十几个夜晚抄完了《女戒》的谢秋荷,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 她起身去院子呼吸新鲜空气,却意外瞧见了墙头上坐着的翩翩少年郎,眼中惊喜一闪而过,而后大声斥责这一登徒子。 “酒酒看来是忘记我了。你十岁时,是我把你从荷花池中捞出,给予了你第二次生命。”秦子良跳下墙头,白衣落拓飘散好不风流,绝美容颜在日光下更显夺目,直让人挪不回眼睛。 久久久久后,谢秋荷回神挪开自己目光,心中直恨被美人夺了心智。 秦子良半点也不恼,反而轻笑出声,“酒酒这么多年错认救命恩人,现在得赔偿我才是。”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语,可从他嘴中说出总有一种缱绻缠绵的意味,让人尾椎骨都生出酥麻之意。 谢秋荷绞紧了自己双手,强让自己镇定,还嘴道:“你说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有何凭证?” 十岁那年,她与嫡姐在荷花池边吵嘴,嫡姐气她不过,把她推下了池去。 不知嫡姐是太过害怕,还是想要她性命,带着下人匆忙跑开,不会水的她只能任由自己身体随着池水沉重下坠。 再醒来,下人们都说是太子经过,救了她一命。 然,推她下水的嫡姐,仅仅被关了三日禁闭。 也就是从那事之后,她决心要和嫡姐争一争这太子哥哥,好让嫡姐得一教训。 “那日,在水中,是我亲自为你渡气。”秦子良不动声色靠近美貌少女,握住了她的手腕,塞入他千方百计寻来的绝世夜明珠,举重若轻道,“五年不见,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你……”谢秋荷握紧了陌生少年送的夜明珠,面上快速飞起一抹红霞,被刻意忽略的记忆浮现脑海。 在荷花池水下坠过程中,险些窒息的她模糊望见有人努力向自己游来,她很想大声朝对方呼救,可手脚笨重似千斤,根本就抬不起。 这时,少年已游到她身边,带着暖意的唇畔贴紧她的,带着冷冽香气的味道窜入她的口鼻,再醒来,她已躺在床上,一切恍如梦境。 “那日我追随太子来太傅府中玩耍,意外撞见你落水,搭救了你之后回府更衣准备再来解释,当夜却被父皇派遣去了洛阳,直至今日才回到建康。”秦子良虽是笑着说这话的,可眼中煞气怎么也遮挡不住。 “既是你救我,为何府中下人皆传是太子救我。”谢秋荷低头凝望如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这样的稀世珍宝她敢肯定嫡姐也未曾拥有过。 “那我就不知了。”秦子良又光风霁月笑了起来,仿似不知俗世的神仙公子。 “我信你。”谢秋荷抬头看他,眼中满是信任。 她只不过是谢府的一介庶女,不得父亲看重,也无才情,他骗她并得不到半点益处。 秦子良一扫胸中郁气,大笑出声,“也不枉我记挂你多年。” 谢秋荷被他笑容迷惑,弯眸同笑,俏丽五官隐隐显露出日后的妩媚。 秦子良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只贪恋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圆满。 哪怕,他早已听到院墙外“太子到”的轻呼声。 被封禁的院门悄然打开,太子秦原谨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只见他唇角微掀,轻唤了一声“三皇兄”。 秦子良不躲不避,不冷不淡地应了他一声。 别人怕这位板肃孤介的太子,他可是不怕。 谢秋荷藏好夜明珠,一双含着润气的媚眼警惕望向太子,生怕他把此事告发给了父亲,又引来责罚。 “今日之事,我已听得明白,却也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原谨并非是抢夺他人救命之恩的小人。”秦原谨抬手,会意的宫人立刻守住了院门。 秦子良轻哂一声,等待他接下来的表演。 “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酒酒妹妹主动靠近我的原因。一度以为酒酒妹妹贪慕虚荣,因此心生不喜。今日机缘巧合才知妹妹是为了报当日的救命之恩。”只见日光下板着脸的少年郎顿了顿,继续道,“然事实真相如酒酒妹妹今日所知那般,搭救你的是三皇兄而并非是我。但当日流言是怎样传出的,我定会调查清楚。” 谢秋荷红着尖尖小脸,绞紧了手帕,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 其实太子说错了,她靠近他并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气嫡姐而已。 她的的确确如太子所说那般贪慕虚荣,前段时间还想着给他下药造成既定事实,让他不得不收了自己。 “三皇兄今日约我前来,必定也是想解开我对酒酒妹妹的误会。酒酒妹妹坚韧烂漫,是好女子。”太子郑重点头,朝三皇兄微笑,“盼三皇兄得尝所愿,对原谨也能温和些。” 秦子良眸光微闪,面如冠玉的脸上笑意更加深沉,“太子多虑了。子良只愿做一潇洒闲人。”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3) 第二日清晨,谢秋荷的床头便多了一份调查真相。 原来当日传出太子相救她的流言,完全是因为当今皇后之故。 谢浔是皇后的兄长,谢家的女儿自然也只能嫁给太子。 偏偏三皇子救起了谢家庶女,也保全了谢家嫡女的名声,若是传了出去,不知该怎样惹得旁人非议。而那时,太子也没有被封为太子。 皇后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瞒着众人散播了这般的流言,为自己儿子争得美名的同时化解了一场危机。 太子被皇后一族看重,每日有学不完的功课,看不完的兵书,自然也不会有多嘴的宫人透露他这一流言。 因而,她便误解了此事多年,连带着嫡姐也气了她这么多年。 她把信纸递到烛火边,敛唇低笑。 谁救了她的性命,她并不在意。 但她很想离开谢府这个牢笼,去到外面的世界,看看那广阔的天地。 或是予她尊严,让她活得高贵,不再被人欺侮而无力反抗。 谁能给她想要的,她便去爱谁。 皇帝的万寿节转瞬即至,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为皇帝庆贺。 已留宿宫中半月的谢春娇,远远瞧见自己父亲母亲,恨不得立刻迎上去诉苦。 这些日子,她住在皇后姑姑宫中学规矩,没少被责罚,连手掌心都被打肿好多次,跪拜更是常事,白嫩膝盖上都起了茧子。 本以为进了宫能多见到太子,每每只能瞧见太子背影,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还不如不见。 谢浔携正妻坐下,瞧了一眼皇后桌案边上坐着的少女,快速收回了眼神。 宫里规矩森严他是知道的,当初把女儿送进宫也是狠心想磨一磨她的性子。 可望着如其他贵女一般姿态娴雅的女儿,再想到她从前天真活泼的性子,到底湿了眼眶。 适时,桌案面前立了一人,温润声音传至耳边:“舅舅不必担忧,再过几日,春娇妹妹便可回府。” 谢浔抬眼望去,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面容噙笑,隐隐透出风仪之姿,哪里还有之前的板正。 少年郎轻快地朝他眨眼,“谨儿敬舅舅一杯。” 谢浔端起酒樽时,少年已不见身影,他望向身旁正妻想要确认刚刚是不是在做梦,却瞧见正妻那一双早已湿透的眼睛。 罢了罢了,就算女儿能登上皇后宝座,一辈子都在深宫中压抑不得开心颜,地位尊崇又有何用。 就像他的嫡亲妹妹,为了家族进了这吃人的深宫,原有的骄傲明朗被尽数消磨,满心只剩下了权柄斗争,不再看她展颜笑过。 当日宫宴,一身红色宫装的明贵妃亲自为皇帝舞了一曲,赢得帝王赞赏,出尽了风头。 宫宴举行至半程,皇后托病离席,众人心知她难堪却因太子在场不敢置喙。 第二日,三皇子便被皇帝亲封为“逍遥王”,还赐了府邸,姿态中透露出让逍遥王久居建康之意,朝中上下人心开始浮动。 谢皇后当夜失手打碎了好几个珍品花瓶,在她宫里伺候的宫人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声,唯恐触了霉头,被当场杖杀。 本就惧怕皇后的谢春娇,这些天又受了皇后不少教训,见她发怒恨不得缩在角落,不被她看见。 殊不知,她此举被谢皇后看在眼中,更觉得她不堪大任,惹来厌弃。 于是,谢春娇被宫人连夜送出府,并被警告不得皇后口谕不得进宫。 回府后的谢春娇,想象着太子板正严肃的脸,也不再觉得可怕了。 只是,这后宫,她是不敢再去了。 “太子妃”的位置,她更是想也不敢想了。 听得女儿诉苦,崔谢氏抱着她低声安慰,不时用熏过月季香气的帕子为她擦去眼角泪痕,心中恨怨自己娇养女儿过甚让她不能吃苦,更怨谢皇后教养女儿过分严厉让女儿对后宫产生惧意。 当下,也不再愿意把女儿送进皇宫当什么“太子妃”。 谢秋荷听说嫡姐被皇后遣送回府,在院子里站着笑了许久,直到笑出了眼泪。 嫡姐不想要的,却正是她渴求的。 若是她能够拥有嫡姐身份,能够有资格当“太子妃”,她一定不会让谢皇后失望。 可惜,她身份卑贱…… 逍遥王便是在这时候翻进她的院墙的。 深宫寂寂,明贵妃倚在窗前软塌赏月,白日里动人的眸子此时多了寂寥萧瑟,曼妙身姿也显出几分瘦弱。 谢皇后就像是疯狗,根本不可能让人动太子之位。谢氏一族,更不可能让其他姓氏的皇子当了皇帝。 可她的儿子,是她与帝王的爱情结晶,只有以太子之位相配,才能彰显自己一生的伟大。 便是为了自己的爱情,她也要为儿子争上一争。 同样在自己宫中赏月的太子,听到房顶细微的脚步声,迅速隐入黑暗。 行刺之人轻巧落地,并未发出半点声音。他从窗外吐出迷烟,一息后利落翻身进屋,手持匕首一步步朝床上的身影走去。 尖刀落下,本该被他刺中的太子却猛地跃起扭断了他的脖子。 “来人,拖走喂狗。封锁今日消息。”原谨在宫女伺候下洗净了沾血的手指,如炬目光闪着暴怒。 拖着尸体离开的暗卫,悄悄瞧了一眼自己脚尖,有些庆幸自己跟着的是这样一位有谋略的主子。 因为没有刺杀成功,第二夜、第三夜,又来了无数刺客,全部被原谨利落解决。 一个月后,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然而,原谨心中怒气已到极致。 他进宫寻了皇帝,与皇帝在御书房下了几盘棋后,明贵妃忽然被下令禁足三月。 没人知晓明贵妃是怎样触怒了皇帝,只感慨帝王薄幸,连当今明贵妃也不能免。 然招来放在太子身边的暗探,得知太子可能被刺杀消息的谢皇后,恨不得让明贵妃和她的孩子立刻死。 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女儿,冷静片刻后,终于压抑住了怒气。 转瞬想起明贵妃想要联姻琅琊王氏,为自己儿子寻一强劲助力,不禁冷笑出声。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4) 原谨可没空管后宫的什么冬日宴,哪怕举办之人是他的母后。 鲜卑将军慕容音已秘密率众往南阳而去,他领父皇诏令前去解救。 宴席上,谢皇后瞧着御花园里清一水的美人,重点把目光落在了琅琊王氏嫡女王嬿身上。这位也是明贵妃想要拉拢的对象。 王嬿瞧见谢皇后朝自己招手,大方爽朗地走了过去。 同样都是从王谢世家出来的女儿,骨子里有着天然高贵的血统,她并不觉得自己比谢皇后低人一等。 被邀请来充数的谢春娇与庶妹谢秋荷咬着耳朵,“你说,她怎么一点也不怕皇后?” 谢秋荷收回自己艳羡的目光,低头摆弄着尚未开放的梅枝,没有回答她这一问题。 知晓谢皇后要与王嬿谈话,周边的贵女们乖觉走远了一些。 “你可知道明贵妃有意为自己儿子请婚。” “王嬿知道。”来参加宫宴之时,母亲便嘱咐了她需对谢皇后直言直语。 “你可有意逍遥王?” 谢皇后探究的目光落在王嬿脸上,王嬿爽朗一笑,“逍遥王容貌俊美、清雅风流,自然得女儿家的心。”旁的,却是不再说了。 谢皇后收回目光,心中暗啐,王家女儿小小年纪便如王毅那老贼般油滑,话也说得滴水不漏。 “皇后娘娘若是无事,王嬿便退下了。” “回去吧。”谢皇后不喜地垂下目光,招来几位夫人让她们好好招呼这些世家小姐,自己却是回了寝宫。 被禁足的明贵妃知晓谢皇后没有从王家女儿那里讨得好后,多用了一盏杜康。 瞧着铜镜中已有醉酒姿态的自己,她悄悄派人去找皇帝,嘱咐说自己染了相思,匆匆前来探望的帝王,被她缠住胡闹了一晚上。 第二日,明贵妃便被取消禁足,气得谢皇后绞碎了一块绣着金枝的帕子。 这些,已身处南阳城的太子都不知晓。 立于南阳城下的慕容音高高仰头与城墙中央的青衣少年对视,手中挽着的强弓已然蓄力随时待发。他的身后,是整饬守序的军队,随时等待着自己的将军下达攻城的号令。 南阳城主侧目望向身侧面容板正而又深沉的太子,心中叹息他何苦来寻这一死路。 慕容音是鲜卑近十年来最年轻也是最厉害的将领,曾率三千余众围困了沫阳城三万兵力半年,最后屠尽沫阳百姓,引得周边朝野震惊。也就是那一战,他得了“慕容战神”之名。 现下,他来了南阳,城中百姓早已人心惶惶,胆小的甚至携家眷十几口自绝家中。 窄腰博带的少年郎,望向城下俊美的慕容音,派人取来古琴“焦尾”。 待他洁手清面后,纤长手指搭向琴弦,乐音婉转而出。 南阳城主一向都知世家以名士风度出名,而看不起皇室子孙的浅薄,然眼前的少年贵为皇室太子,却比他所见过的王谢儿郎更具名士姿态。 原本杀意毕露的慕容将士听着这思乡乐音,不由回想起自己的故土。那是他们记忆中最美丽最让人眷恋的地方。 时光流逝,他们多已追随慕容音征战多年,家中的新妻、稚子、父母,都不再年轻。何时才能归乡……何时才能与家人团聚……何时才能拥有平静的生活…… 慕容音回头瞥了一眼,大声肃喊“整队”,这时,悠扬男声唱起“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 豆苗采了又采,薇菜刚刚冒出地面。说回家了回家了,但已到了年末仍不能实现。没有妻室没有家,都是为了和猃狁打仗。没有时间安居休息,都是为了和猃狁打仗。 豆苗采了又采,薇菜柔嫩的样子。说回家了回家了,心中是多么忧闷。忧心如焚,饥渴交加实在难忍。驻防的地点不能固定,无法使人带信回家。 豆苗采了又采,薇菜的茎叶变老了。说回家了回家了,又到了十月小阳春。征役没有休止,哪能有片刻安身。心中是那么痛苦,到如今不能回家。 所有慕容士兵都听痴了,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将军再三严厉整队的声音,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只盼着能继续听下去,只盼着能多思念思念自己故乡。 南阳城主和上了少年声音,他的声音雄厚而又悲壮,直让人掉下泪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盛开着的是什么花?是棠棣花。那驶过的是什么人的车?当然是将帅们的从乘。兵车已经驾起,四匹雄马又高又大。哪里敢安然住下?因为一个月多次交战! 驾起四匹雄马,四匹马高大而又强壮。将帅们坐在车上,士兵们也靠它隐蔽遮挡。四匹马训练得已经娴熟,还有象骨装饰的弓和鲨鱼皮箭囊。怎么能不每天戒备呢?猃狁之难很紧急啊。 回想当初出征时,杨柳依依随风吹。如今回来路途中,大雪纷纷满天飞。道路泥泞难行走,又饥又渴真劳累。满腔伤感满腔悲,我的哀痛谁体会! “呜呜呜……”城中百姓的呜咽声与城外的慕容士兵的呜咽声缠杂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 战争毁了所有人的平静生活,让人背井离乡,让人家破人亡,让夫妻不能相见,让父子不能相守,让人生出遗憾。 慕容士兵们慢慢放下了手中武器,用企盼的目光望向城墙上青衣博带的少年,希冀他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能让他们早日回家。 而城中百姓,纷纷攀上城墙,望向城下同样也是血肉揉成的慕容士兵,心中少了惧怕。 “秦原谨,真是好样的。三日后,我慕容音不屠杀南阳满城,誓不为将。”慕容音气极反笑。 他日夜辛苦训练出来的士兵,竟然败在了古琴之曲中,任是谁也不能甘心。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5) 建康城中,太子以一曲古琴大败慕容士气之事快速传播开去。 皇帝听闻此事抚掌大乐,那些百年世家以名士风度自称,以鄙薄皇室为荣,甚至不愿与皇室联姻。在关键时刻,却是皇室子孙挽救了苍生,彰显了名士风骨,那些世家族长定气得要死。 听闻此事的谢浔,想象着太子在南阳城上的姿容,心中欢喜过后满是隐忧。 慕容音是鲜卑帝王的**出生,最是小肚鸡肠,如今太子惹怒了他,南阳城定然难逃…… 不!不行! 如今的太子,是我朝最合适的储君,决不能葬送在了南阳城。 他唤来了两位女儿,希望她们其中一人能与谢家私兵前去支援太子。 相信有这份功劳,日后太子登基定不会亏待了她们,亏待了谢家。 谢春娇与谢秋荷听到父亲之言,两人难得默契不语。 慕容音的凶残,她们远在建康都有所听闻。 她们只是弱女子,若是去了南阳,怕是尸骨无存。 谢秋荷攥紧手中荷包,里面裹着的是情郎赠的粉色宝石戒子。 他已答应迎娶自己为正妻,她更没有必要去南阳冒险。 谢浔瞧着低眉垂眼的两位女儿,越看越是失望,最后气得拂袖离去。 与谢浔有着同样心思的世家们,也在寻找合适人选,想要送去南阳,与太子结一生死之谊。 然,这些小辈,在生死面前,纷纷做了缩头之人。 清河崔氏,崔道福扫了一眼自己并不出众且险些被自己忘记的庶女,“你真愿前往?” 崔婉秋颔首低眉,隐藏住满身的锋利,伏地叩拜,“女儿愿意秘密前往。” “秘密?”崔道福拧了拧眉,“你这是何意?” “婉秋心慕太子已久,愿与太子同生共死。”伏地少女身形瘦弱,腰不盈一握,脊背却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 “你何时对太子倾心相许?” “我五岁回建康的那个冬日,被流民所伤。承蒙太子于路边相救,自此,夜不能忘。” “你去吧。不要说是我清河崔氏之意。你只代表你自己。”崔道福敛了敛手,狠下心肠。 太子在南阳生死难定,就算侥幸逃脱,或许也会落下残疾,建康中的逍遥王才是最好的支持对象。 一个庶女罢了,且让她与太子陪葬吧。 “谢父亲。”崔婉秋恭敬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冰冷地砖上碰出殷红鲜血也浑不在意。 这三个响头磕完,她与清河崔氏不再有任何干系,她也还了这场父女情分。 南阳城的生死之战,让建康的所有百姓瞩目,所有人都在数着时间过日子,悄然等待着三日之后的结果。 建康城中,不少人醉酒之人想起沫阳那死于屠刀的满城百姓,也会于途中唱起哀歌。 伴着哀歌,崔婉秋出了崔家,去了一家不出名的小客栈,换了一身男儿服饰,再出来,已是少年打扮。 她骑上青骢马,日夜兼程去往南阳,一刻也不敢歇息。 在换了三匹马后,她终于在第二个星夜赶到了南阳城下。而天明即将到来,慕容音随时可能攻城。南阳城随时可能覆灭。 守在城门外的慕容士兵,被马蹄声惊醒,立刻严阵以待,却没想来的竟是这样一位青葱少年。 与此同时,城墙上休憩的南阳士兵以为慕容音已下令攻城,全部立起,准备拼一你死我活。 “太子,你看……”一夜未敢合眼的南阳城主朝少年拱手,只瞧一直板肃着脸的孤寂少年眼中多了暖意,星光下竟衬得容貌熠熠生辉,反似仙人般夺目。 “你一外人,速速离开。”围城的慕容士兵瞧他年纪尚小,到底不忍他葬送在了这里,厉声驱赶着。 “我是见我的心上人的。”崔婉秋仰头看向高墙上衣袍烈烈的孤寂青衣少年,眼眶一热落下滚泪,“不求与他同生,只愿与他同死。” “竟是这般痴情的儿女。”慕容士兵想起了家乡的未婚妻,红着眼为她开门。 是了,作少年打扮的女子,根本没有喉结,纵马来时,他便看清了。 甫一进城,崔婉秋便被轿子接走,送到了太子住处。 “各位姐姐,太子何在?” “您别着急,先换洗干净,自会有人领您去见太子。”婢女含笑扯着她的臂膀去了浴房,为她脱去衣袍,为她洗去满身尘土,为她抹上香脂,为她画上红妆。 铜镜中的美人眨动双眼,仿佛不相信这会是自己,红霞浮上面颊一瞬后,她看向身旁婢女,“各位姐姐,现在婉秋可以走了么?” “跟我们走吧。”婢女们鱼贯而出,带着她前往城墙高处。 “太子……”崔婉秋清楚瞧见了少年衣角,眼眶微热,险些又掉下泪来。 “来吧,婉秋。”少年朝她温和招手,眼角眉梢俱是温柔。 她在太子跟前站定,却被拥入温暖怀抱之中,听得少年轻叹,“南阳城覆灭只在瞬间,你何苦来寻这死路。” “你在这里。”她听着他蓬勃心跳,双颊绯红,眼神更加坚毅。 “你爱我过甚啊。”她听得少年如此说道,一直隐忍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别哭。”少年温柔为她拭去眼泪,而把沾着她泪水的手指送入自己口中,无边孤寂散发出去,“等了近三日,等来了你,我原谨这一生没有白活。” 崔婉秋近乎粗暴地擦着自己的眼泪,被婢女们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糊得不能再糊。 她只是一微弱女子,没有近乎似妖的智谋,没有能距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武功,也没有能够让家族为之倾动的荣宠,更无…… “但你爱我甚过自己的生命。”少年仿佛洞悉了她内心一般,说出了她内心所语,崔婉秋仰头依恋看他,却怎么也看不够,她好恨啊,恨韶光无情,恨人世无情,就要毁了她的心上人。 立在边上假装远眺作不存在的南阳城主,听得那少年郎温和而又宠溺道:“所以啊,便是为了卿卿,也不能让南阳陷落于他人之手。”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6) 鸡鸣时分,准备出帐攻城的慕容音收到了姐姐慕容莲送来的密函。 读完密函,他面色大变,即刻带着大部队撤军。 “将军,已兵临城下,此时后退,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军师阻止着主帅的一意孤行。 “让开。”慕容音挽起强弓对准了他的眉头,声色赫赫。 “将军!”军师意欲再劝,耳边箭矢飞过,热血落于肩头,他却浑不在意。 “我不欲听第二遍。”慕容音收好强弓,驾驰骏马而去,滚滚烟尘尽数覆在军师面上。 “将军,此次不攻南阳,日后再无机会啊。”中年士人趴伏地上,任由眼泪横流。 他昨夜已推演星盘,百年前后,只有今日会是夺取南阳的最佳时机。 而南阳是建康的屏障,错过佳期,日后便再无入主建康的可能。 做好殊死搏斗准备的南阳百姓,望向城下如丧家之犬奔逃的慕容士兵,个个摸不着头脑。 他们望向立于城墙之上陪他们守了三日南阳城的太子,他衣袍烈烈作响,白衣灿灿如雪,背影孤寂寥寥,恍若出世仙人,心中生出无边感怀。 在慕容音即将围困南阳之时,城中说过要护佑他们生世的世家们能逃的都逃了,及时不能逃的哪个不是修建高墙护卫自己,没有一个是想到他们这些庶民的。 远在建康的太子却千里奔驰携亲军前来,守他们的城墙,护他们的妻女,安他们的浮心,却从未多说一语。 这样的太子,才是值得他们追随的人,才是值得他们尊崇的人啊。 百姓们都感慨于太子的恩义,没人看见他怀中还抱了一位美人,美人此时双眼呆滞,有些质疑自己所见。 “卿卿奔走千里寻我,未与我同时赴死,是否心有不甘?” “不……不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活着。 “卿卿可是想知道他们为何离开?是否有诈?南阳是否保住?” 这也是疲惫不堪的南阳城主迫切想知道的问题,过了几息又仿佛是一个白日那般漫长,他听得身旁少年郎缓缓低语,“慕容帝王昨夜暴毙,宠妃慕容莲被皇后打入死牢即日准备处斩,慕容音与其姐一母同胞,怎会忍心。” 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 这些天,见他总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以为他是在强作名士风度,原来他一早就在慕容后宫安了暗探,只等关键时刻动发。 南阳城主双膝跪地,真心实意朝少年恭敬一拜,“太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实乃我南阳之福,满朝百姓之福。” “起来吧。南阳保住了,可南阳士兵得操练起来才是。”原谨扶着美人,翩然远去,依旧是仙渺之姿。 南阳城主不敢再看,只怕上天真的会把这样的天才收去,却又想到城中那些瘦弱不堪的卫兵,又想到那些只知享乐不知奉献的旧贵族,心中悲愤而起,忍不住发出长啸。 死里逃生的南阳百姓,同时发出呼啸,一时间这呼啸声竟然响彻了天际,引起了建康震动。 不明真相的建康百姓,只以为南阳城破,不少人自发朝着南阳方向低鸣哀泣,以此祭奠。 沫阳被屠,南阳城破,他们建康还远么? 八百里急件送至朝堂,皇帝破天荒地走下了龙椅,只见他朝着南阳方向再三稽首,而后身边太监朝文武百官宣读:“南阳一草一木未伤,慕容音小儿退回了老巢。太子明日便回建康。” 朝堂百官随之震动,所有官员自发伏地叩拜,自发赞叹那容貌板肃的少年太子。 就连那些原本支持逍遥王的官员,此刻也在怀疑自己是否做了错误抉择。 不费一兵一卒却大败慕容音,这样的谋智心性,实在是未来帝王的不二人选。 宫里得到消息的谢皇后,一口气松了下去,径直晕倒在地。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醒醒……”贴身伺候的女官赶紧让宫女召来女医。 醒来的谢皇后大方赏赐了宫人,换了一身鲜艳朝服,步行去了皇帝寝宫。 自知道太子去了南阳城,她日日夜夜都不敢闭眼,生怕宫外传来什么意外的消息。 太子能保住南阳固然好,保不住南阳她也会想法子让家族派人把他带回建康。 现下,太子不仅保住了南阳城,还声名大噪美名满溢。 太子保住了太子之位,也就是保住了她谢家的满门荣耀,她之前其实是喜极而晕。 谢府里,谢春娇从父亲口中得知太子不日回建康的消息,气得绞碎了帕子。 早知去南阳城是有惊无险,为了搏太子哥哥好感,她也带着谢家私兵去了。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现在都迟了。 崔道福大概是现在整个建康城中最冷静的人了。 因为他的庶女搏赢了。 即使庶女身份低微,不能够到太子妃位,配一个太子侧妃却是够了。 他崔家也要跟着上一层楼,说不定与王谢两家平起平坐也有可能。 回建康的马车中,崔婉秋总是悄悄打量着闭目凝神的太子,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恨不得把他刻在自己心里。 “卿卿是否想把我揣于袖中,早晚把玩?”少年掀眸望她,目光清浅而淡漠。 崔婉秋躲避着他的目光,想起当日城墙上他说“等了近三日,等来了你,我原谨这一生没有白活”,仿若隔世。 “‘婉秋’太过伤感,不是个好名字。你离开时磕头还了崔氏养育之恩,‘崔’姓也不再合适于你。”原谨抬手抚摸少女面颊,曲手弹了弹她的脑门,霸道而又温和道,“便叫新枝吧。冠我之姓‘秦’。” “秦新枝,新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少女捂着脑门自言自语,仿佛人生因此被这个名字描绘出了新的生命力,眼中迸发出蓬勃的生机。 后来,身处深宫的她不再拥有肆意开怀的权利,每每想起少年今日所语,却总会浮出真切笑意。 那一日,不是她人生中最开怀的一日,却是她的新生。 她,秦新枝,自那日起,在这建康,在这天下都有了姓名。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7) 太子回宫,皇帝特意赐宴犒赏,邀文武百官出席为太子庆贺。 席上,文武百官瞧太子那板肃孤寂身影,更觉储君深沉。 一时间,谁也不敢发出多余声音。 然,太子主动出席跪请皇帝为他赐封太子妃,还是吓了他们一跳。 听太子所奏请的太子妃唤做“新枝”,更觉诧异。 这建康之中的适龄女子,无论本命还是闺名,无一个唤这般名字。 听到太子请封太子妃的崔道福,敛了敛衣袖,准备出席,再听到“新枝”二字,素净的面上欣喜之色顿失。 无论这位“新枝”是不是他的庶女,现下都不重要了。 太子为她改了名姓,便是想要她脱离崔家。 崔家根本沾不到一点福气。 原谨收回余光,再次跪请父皇赐封新枝为其太子妃。 高位上坐着的皇帝,以一种审视态度望向自己的太子,“非她不可?” 昨夜,他才与皇后达成共识,这太子妃的位置必须要留给王氏嫡女王嬿。 “非她不可。”少年声音如掷玉般清脆,他脊背笔挺,容貌恭肃,“新枝单人单骑于南阳覆灭前夜来到我身边,为的是同我赴死。她爱我过甚啊。” 皇帝脸色好了许多,正准备开口,却听到太子继续道:“新枝这般的情意,儿臣本只能以死报答。现下,许她太子妃位,已是亏欠她了。为此,儿臣许诺终身只有她一位妻子,不再纳新人。” “太子之意是这位新枝特意寻到南阳与他同死?一位弱女子如何能在两天两夜……”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新枝寻心上人同死,这样的恩义情深,的确非一般富贵可以报答。” “是呀,人活一世,若是有这样的女子爱我,我也不算枉来人世。” ……群臣议论起来,落在太子身上的目光更加恭敬。 对百姓加以恩德,对爱己者加以情深,对恩者加以答报,这般君子风范,举世难寻。 皇帝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太子这一荒唐请求,为此还请来了皇后,让她劝诫太子。 然,不知太子与皇后说了什么,第二日,皇后便改了主意,亲自跪在御书房,请封“新枝”为太子妃。 这一切,都是秦新枝不知道的。 她自进了太子寝宫,便安然睡着了,一直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等她醒来,太子寝宫已经在布置了,听宫人议论她才知太子即将迎娶太子妃。 她想到自己身份,能够陪在太子身边已经不错,哪敢奢求旁的,却还是背着宫人落了几次眼泪。 待太子来寻她时,她一双杏眼肿胀如幼桃,好不可怜。 “哭了多久?”原谨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为她擦拭泪痕。 “新枝没哭。太子大喜,新枝恭贺太子。”少女躲开了他,跪地伏拜,一颗心被绞碎成了许多瓣,酸楚就要忍不下去。 她只盼太子妃是个好相处的,能够允准她继续留在太子身边,日日夜夜她能瞧上太子一面,也算是人生幸事了。 “新枝只知恭贺我,为何不恭贺自己?”原谨握住她双手放于自己心口,笑容清和,“新枝能成为我的太子妃,我心甚喜啊。” “太子?”少女震惊当场,怀疑是不是自己正置身梦境。 如果这是梦境,她宁愿此生不复醒。 “新枝,明日,你便会成为我的太子妃。我和你将在这宫中度过余生。” “太子,你不要说话。不要说,不要开口。这场梦实在太美,新枝不愿醒。” “傻孩子,这怎会是梦……”温柔的吻落在她耳侧,激起她肌肤的颤栗。 “太子……”她眼中含着热泪,眨动间落了下来,坠在手上,滚烫温度提醒她一切皆是真实。 “哭吧,明日可要高高兴兴地才成。”少年圈她入怀,温柔抚着她尚还粗糙的长发,目光怀念。 前世,她被崔氏送进了他的太子妃当良娣,貌不惊人、性情也不出众,更无甚才华,身体更是瘦弱不堪,并未引得他在意。 待他被夺了太子之位打入死牢之中,喜爱他的、他喜爱的都弃他而去,默默无闻的她携毒酒进牢中与自己对饮,方知她情深。 于是,今生他于她五岁回建康途中早晚守候,终于等来了她,救起了她,让她拥有了健全身体。 于是,今生他派暗卫去到她身边保护,未让嫡母加害了她,保全了她可为人母亲的心愿。 于是,今生他领命去到南阳解困,知她定然会来赴死,以此为契机,请封她为太子妃。 于是,今生,他要独宠于她,补全遗憾,还她一个璀璨明亮的人生。 “太子,喜欢你,是新枝人生做得最好的决定。”这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太子更加俊美的儿郎,再也没有比太子更懂得珍惜人情意的夫君,再也没有任何人比得过她的心上人。 “遇上你,亦是秦原谨人生之幸。”少年在她发顶落下明亮一吻。 窗外,本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忽然亮了起来,半弯月牙照空,引得月下之人惊奇不已。 与皇帝胡闹了一阵的明贵妃,猛地推开了他,坐在窗前生闷气。 皇帝哄了又哄,佳人终于再投怀抱。 为了不让佳人继续伤心,他允准了明贵妃请求,许了王氏女给逍遥王当正妻。 目的达成,明贵妃使出了百般秘术,两人又胡闹在了一起。 门外守夜的宫人悄悄捂住双耳,白净面容上早已被红意染醉,心中感慨:明贵妃能盛宠十余年不衰,是有着自己看家本领的。 逍遥王被自己母妃召进宫中,听闻她给自己请封了王氏女当皇子妃,第一次发了怒火。 明贵妃瞧向与自己面容肖似了九成的少年,悲从中来,“若是你不争,母妃在这后宫还有什么指望。难道你忍心看着皇后看着太子欺负母妃,欺负于你。” “太子为人孤介,不屑于动你我位置。皇后求的是谢家荣耀,不动太子位置她亦不会动你。只要母妃安分,一切荣华富贵如常。”逍遥王甩袖离去,不顾妇人已伤心倒下软塌。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8) 太子当婚当日,建康飘了雪。入夜后,雪下得格外的大。 众人都说这是一个好兆头,瑞雪兆丰年呢。 成了太子妃的新枝,多了一份新娘的羞涩,在起床后总偷看自己夫君,怎么也瞧不够。 “陪我去送一送故人吧。”太子牵了她的手,伺候的宫人懂事离开,偌大的大殿中只剩了梳洗好的两人。 “好。”她倚在他的怀中,安静摸着他的脸颊,心中俱是暖意。 亲卫护送太子与太子妃到了建康城外的湖心亭,把守在了周围。 寒风里,有一丝丝的柳飘。远山与房屋,天地与一二行人,敷陈着再淡没有的水墨画。 新枝握着太子的手,于微风中立着,觉得一切都湿漉漉的新鲜。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不着痕迹地写雪大。”原谨握紧她的双手,又等了许久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两位故人。 “太子……”来人身量颀长,着一身滚边镶兔毛的大氅,牵着的女儿家与他作同样的打扮。 原谨打断了他,“唤我五弟。” 秦子良爽气一笑,“五弟,等我们可久。” “是有了一会儿。”太子温和一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一旁的新枝很是震惊,传闻不是说太子与逍遥王不和,两人之间怎会如此亲切。 谢秋荷悄悄打量着这份新太子妃,心中感慨:嫡姐自命高贵又如何,到底比不得她眼前这位姿色平奇的新太子妃好命。 也是,若是她是男子,若有人在生死关头与她一道赴死,她也是喜的,也会珍若珠宝。 “你和秋荷这么一走,明贵妃该气病了。” “母妃也该病一病了。自我回了建康,她没有一日消停的。你宫里的刺杀,应该没断过吧。”秦子良拍了拍他的臂膀,眼中满是同情。 “我既答应了兄长照顾明贵妃,自然不会在这般小事上计较。”原谨温和一笑,取出了袖中令牌递给了边上看热闹的秋荷,“酒酒妹妹,拿着吧。” “太子哥哥,这是?”有了心上人庇护的谢秋荷,言语中多了一份端庄清丽。 “这是自由出入建康的令牌,你太子哥哥怕我有一天厌弃了你你没了出路,给你后路呢。”秦子良一边阴阳怪气,一边又为爱人欣喜。 这块令牌的好处可不仅是他说的这些,关键时刻,号令亲王也是可以的。 谢秋荷从未想过一向对她不假辞色的太子会给她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她一时哽咽不能成语,“谢谢……谢……太子。” “你跟了三皇兄离开建康,舅舅定然要生上好久的气。不过,他若得知三皇兄对你的心意,必定不会再为你伤心。”原谨又从袖中拿出一份诏书,“这是我亲自去父皇那里请来的赐婚诏书,有了它,你就是正经的三皇子妃,不必担心……”在众人目光下,他隐去了“无媒苟合”四字。 “太子哥哥……”谢秋荷现在已经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了。 她自是知道“聘为妻奔为妾”的道理,可子良能够带她离开建康,她一辈子都感激不尽了,哪敢要求旁的。 秦子良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他这份恩情,红着眼眶拍了拍他的臂膀,“好兄弟。” “三皇兄在外游历一段时间要记得回来,我与新枝都盼着你们平安归来。想必那时候,你们已经当了伯父伯母。”原谨温柔摸了摸新枝的肚子,仿似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太子……”新枝红着脸低下头去,嗫嚅道,“妇人怀胎十月,哪里有这么快的。” 亭中众人笑了起来,新枝的脸愈来愈红了。 “无论如何,你的恩义我们记下了。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定回到建康。至于母妃……”秦子良想到宫中那一貌美妇人,到底不忍,“她恃宠而骄,有些事是过分了些。惟愿五弟看在为兄面上多担待。” “要不是兄长相助,原谨又怎能让那慕容音及时退军。兄长为我保住了南阳百姓,我自当为你照顾好贵妃才是。” 秦子良隐去了面上笑意,严肃了起来,“五弟日后切莫再说这话了,运筹帷幄是你,慕容音能退军全是你的妙计。为兄所作的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 原谨笑了笑,隐去了这个话题,“那我与新枝便恭送兄嫂离开,待他日相见。” “待他日相见。”秦子良与谢秋荷拱手与新婚夫妇告别,坐上了蓬船。 船上,谢秋荷回望湖心亭,上下一白,万物明亮,连阴影处也变了烟灰色。 古旧的寒风吹进船中,岸边的喜鹊与乌鸦不知是悲是喜地同吼,点点的麻雀飞上瘦而欹斜的芦苇杆,枝子轻轻地压下去,白茫茫的雪景越来越远。 船行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忍耐不住,压低嗓音问出疑问:“你何时与太子哥哥关系这么好了。” “我与他关系一向不错。”秦子良拥少女入怀,风流俊逸的面上一派认真之色,“自小,他便倾慕我,我也喜欢他这位弟弟,总是悄悄耍在一起。而太傅府,是我们兄弟俩经常碰面的地方。也就是在太傅府中,我对自己搭救过的少女一见倾心,自此夜不能忘,总想着抢了来束在自己身边。” “后面呢?”少女听得认真,倾身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个指节,可清晰听到彼此呼吸声。 “后面,我想当逍遥王,他只能选择当太子。于是,他就当了太子,我就当了逍遥王。” “那南阳城是怎么回事?” “他被父皇秘密派去了南阳解困,我被父皇秘密派去了姑苏慕容,他稳南阳民心,我搞乱慕容后宫,里应外合,让慕容音不得不撤兵。” “难怪那段时间你要送那么一个宝石戒子给我,还说什么珍重的话。原来……”少女眼中已沁出泪光,“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说,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他太息一声,拥紧了她,不让她受一点风雪。 两世为人,体悟太深。能够与她安稳一世,是他此生的唯一追求。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9) “船已远了,我们回吧。”原谨交握少女手指,与她并排走入大雪之中。 前面就是马车停放的地方了。新枝扭头望向两人身后,两排脚印工整排在一起蜿蜒向远方而去,好似永远也没有尽头。 “我抱你上去,坐稳了。”说话间,新枝已被送进马车之中。 马车里垫了厚厚的兔毛软垫,还放置了温茶点心书卷,再舒适不过了。 原谨把她抱于膝上,伸手喂她点心,瞧着她白净面庞一点一点沾染上绯红之色,忍不住扯了扯她身上厚实的夹袄。 “太子,在车里呢……”她小声呢喃,却未推拒,大大方方等待着采撷。 “好新枝,真是个乖孩子。”原谨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与她耳语。 听着听着,新枝整张面庞飞起红云,连连拒绝,“不行不行,我不会。” “怎么不会,这可是生儿子的秘方。”少年郎故意板下脸去,“新枝答应过我的,要为我生成百上千个胖儿子。” 新枝想到自己新婚当夜的浑语,忍不住朝后倒去。 “卿卿,皇室繁衍,可全靠你了。”少年郎捞起她的细腰,在她面颊落下一吻,却不再闹了。 两人就这般安静抱着,回了建康,回了太子府。 他们都知道,以后的日子还长远着,而那些日子都是明亮璀璨的。 宫中,得知逍遥王已离开建康的明贵妃失去了原有的艳色。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为了儿子请个皇子妃,怎么就逼得他离建康出走。 皇帝携着皇后来到她身边,同情道:“你只知给儿子最好的一切,却从未想过他是否喜欢。这么多年,你一直怨我把他派出建康,却不知是他自己请辞的。” “是子良想离开建康,想离开我的?”明贵妃瞪大了双眼,面容狰狞地望向自己爱人。这个答案相比之前所知的,更不能让她接受。 “是。”皇帝道出了所有残忍真相。 包括他是怎样让人传播两个儿子失和的消息,包括他是怎样宠幸明贵妃让世家觉得他昏聩,包括他是怎样宠爱子良让世家误解他的心思,包括他现在对帝位又是怎样的考量。 谢皇后听到皇帝所言,又瞧见明贵妃这么一副失心疯的样子,忽然就没那么气恼了。 太子是被皇帝与谢氏一族同时培养出来的嫡子,是可以担负天下的储君,没人可以撼动他的位置。 她是谢氏女,自小便被培养不对人动情,进宫后,皇帝对她不好不坏,她对皇帝也没起过什么心思。所以,皇帝宠爱明贵妃,她从不妒忌。 她以前气恼的是,皇帝总是因为明贵妃而夸奖三皇子却不夸奖自己的儿子,现在听来,这一切不过都是皇帝对太子的历练罢了。 皇帝既然已起了带明贵妃出宫的念头,她何必跟着搅合。 太子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太后。她的富贵日子长远着呢。 于是,她转身离开,远去的背影孤高直挺,端足了世家贵女的风范。 皇帝抱着心上人,如以往千千个夜般轻声温柔哄着,“子良离开了建康,我们也去寻他们好不好。你想念子良,我也离不开你,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在一起。” “一家人?”明贵妃的眼睛亮了。 在后宫生活许久,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幼时曾有的梦想——与家人同住一处,同享一饭,同甘共苦。 可他是皇帝啊,他怎么能够这王宫,他…… “蕊儿,我陪你。你去到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离开建康,寻一隐士之地,我们做世间最寻常的夫妻,享受这世间最平常的幸福。”皇帝紧紧拥住心上人,希望她能因此开心。 早些时候,他不能确定太子心胸是否宽阔,不能确定太子是否能担当起家国大任,一直心有隐忧。 现在,朝野上下,都认为太子是最合适的储君,是最优秀的继承人,他也安心把担子交给太子。 他终于解脱,得了自由。 “好。我们一起。”明贵妃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 在这后宫与谢皇后争了许多年,她已是身心俱疲。本以为为了孩子,要无休止地争斗下去了,日子却峰回路转。 “三郎,能得你一片真心,不枉蕊儿为人一世。” “蕊儿……”皇帝深情亲吻着自己的爱妃,心上人,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把他们分开了。 夜晚,得知皇帝与明贵妃出宫的消息,谢皇后又摔碎了一套当代名家精心烧制的白瓷茶盏。 枯坐到半夜,她躺回床上,失声讽刺,“秦皇室的皇帝,尽出情种。先帝是,如今的皇帝是,太子亦是。” 她的儿子,当今的太子,未来的天子,在请求册封新枝为太子妃时,可是以谢氏荣耀作为威胁她的筹码呢。 谢氏的荣耀,是她竭尽一生都在努力的,怎么可能因为小小一个金枝而葬送。 她起了杀金枝的念头,却被自己儿子打消。 听听,她的儿子,皇室的太子说了什么。 他说,金枝身死,他也跟着陪葬,就当是全她以身赴死的情谊了。 她的儿子,谢氏一族精心培养的太子,竟然用这般的口吻威胁于她,她还能怎么做…… 她只能遂了他的心意,让他娶了新枝,让谢家的荣耀系靠在他的良心之上。 明日,明日她的儿子就会成为天子了,而她则会成为皇太后,她应该高兴的……可眼泪怎么总是挡不住。 恍然忆起新进宫的日子,她瞧见那俊美的皇帝夫君,已是想过博取他的宠爱的。 是什么时候她歇了这份心思呢,是她为了谢氏荣耀不得不顶撞她的皇帝夫君,是她为了自己儿子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明贵妃被后宫那些妃子下毒,是她…… 或许,皇帝也曾待她有过几分真心吧。不然,不会在新婚当夜许诺她会是他永远的皇后,不会顶着心爱之人的压力让她生下嫡子…… 但那些真心不足以让他动摇对明贵妃的宠爱,不足以让他对世家妥协。 原来,身为女子的她,也是羡慕那些能被夫君一心一意爱宠的女子的。 今生,她谢氏阿娇是没机会了。 来日,她只盼不生在这王谢世家,不进这冷酷后宫,只成为普通人家的女儿,得享普通的天伦幸福。 设定34 板肃的孤介太子(番外) 秦新枝在大婚当日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里,五岁的她在回建康途中被流民所伤,右手胳膊折断后再也不能痊愈,终生不能写字。 她九死一生回了清河崔家,与父亲草草相认后被丢在了后院之中,伪善的嫡母只少少地施舍给了她一点温柔,便让她生出了用性命报答的心思,临死她才知自己因为嫡母那点温柔施舍一辈子都不能再生育。 崔氏为了家族荣耀,把嫡女送到了三皇子府中当侧妃,而把她送到了太子府当良娣。 她貌不惊人、性情也不出众,更无甚才华,身体更是瘦弱不堪,自然不会引起太子的在意。 彼时,太子妃是太子舅舅谢浔的嫡女谢春娇,太子侧妃是太子舅舅谢浔的庶女谢秋荷。 前者,深爱着太子;后者,是太子深爱的。 听闻谢秋荷本也是爱慕太子的,可在进府之前与太子无媒苟合怀了孕,被皇后强行堕了胎自此不能再生育,从而恨上了太子。 更听闻,是谢秋荷故意勾引太子怀了孩子,借机要挟太子要当太子侧妃。 可不管流言传得多么难听,容貌妖媚的谢秋荷是得太子喜欢的。 不然,太子不会为了养好她的身体,遍寻天下名医。 不然,太子不会一回府就去她院中,静静陪着她坐上一整日。 不然,对谁都板肃着脸的太子,不会对她笑。 或许谢秋荷实在是太恨太子了,联合逍遥王以通敌卖国之罪夺了太子之位,疼爱大儿子的皇帝二话不说便把太子打入了死牢,连带着打压了谢氏满门。 一直爱慕太子的谢春娇,在此时恨不得第一个与太子划清关系,急忙去皇帝面前自请到西山当了道姑。 至于谢秋荷,则换了身份当了逍遥王妃,后来又当了新的太子妃。 在废太子即将被行刑的前一夜,她携着毒酒进了牢房,与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废太子对饮。 她告诉了他自小的糗事、坏事、幸运之事,她祝福他来世能够得父母喜爱、兄弟敬重、佳人不离不弃。 在她痛得断肠时,他冷着眼问她为什么要来送他一程。 她笑着说道:“夫君,我喜欢你呀。从进太子府,见你的第一面,我便喜欢你呀。可你哪里会注意到我这么一个人呢,貌不出众……”那些怨念似的话语,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 她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疼死了,喃喃自语道:“所以,今生不能陪您同生,只能陪您共死了。” 意识模糊间,她听得她爱慕了一生的郎君道:“若有来世,我一定会补全你的遗憾,给你独宠,还你璀璨的人生。”她想,若是人真的有来世,她今生能够听到他说这些话便已满足了。 “娘娘,您别总是站在风口,被撞见了,我们都要被罚的。”伺候的女官胆战心惊地扶着双身子的皇后坐回软塌。 已被养出雍容华贵姿态的金枝,双手摸向自己肚子,浅浅一笑,“本宫只是陪两位皇子看看他们的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 “谁说我不生气。”携着冷气的天子大步朝她走来,却在距离她一步之遥处站定,颤着手不敢摸她的肚子,“这孩子怎么这般大?” “女医说怀的是双胎。”金枝拉着他的手摸向自己肚子,却见着天子颤着收回手,不敢多动上一下。 “他们还在肚子里,别让我身上的冷气惊扰了。”神情间,是她熟悉的温柔,心里忽然吃味,“怀了龙子,皇上就不喜欢臣妾了。” “卿卿,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我是爱屋及乌啊……”她被天子轻轻环住,耳边落下温热一吻,“早知卿卿这胎怀得这般辛苦,便不要这两个臭小子了。” “皇上,不要乱说话。”她怒目而视。 “好……我不说。”天子乖觉捂住了自己嘴巴,走到了殿门口张望。 “太子去了皇太后那里。皇太后喜欢太子,事事都念着太子,许多事比我这个当母后的还上心。”金枝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眼中多了一抹泪光。 她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母后,就连宫人故意引诱太子都不知道。 好在皇太后对太子是事事留心,事事在意,这才让太子没有受到伤害。 “我知道你是想着母后有了安慰,为她高兴。”原谨缓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贴着她的肚皮听里面的动静。 “两个孩子一向都听话懂事,从来没有闹过我。”金枝感觉他要失望了,说完这话肚子突然闹腾起来。 “动了动了,他们知道父皇回来,在和我打招呼呢。”原谨惊喜抬头,正对上皇后那一双泪目,心里倏地一软,吻上了她的红唇。 贵为皇后的金枝脸上轰地炸起红云,轻轻推搡着他,“宫人们都看着呢。” “哪里还有人,卿卿莫不是眼花了。” 金枝抬眼望去,大殿中空空荡荡,伺候的宫人们不知何时退出,抬手触向唇上的湿意,仍不好意思道:“那你也不能……不能……” “不能让你独守空房。”原谨把她抱上床榻,为她褪去了鞋袜,小心搂抱着她的腰侧,困倦道:“陪我睡上一会儿吧。今夜,还有一场宫宴出席呢。” 明明今日刚下过雪,明媚阳光却身寸进了大殿之中,金枝凝眸望向天子面颊,心疼地描绘着他有了青色的眉眼。 或许大婚当夜的梦,不是梦吧,就是她的前世。如此,她便爱了身旁这人两世。 前世,她在风声鹤唳的十五六岁遇到了一个少年,他明媚一笑似阳光,叫她不敢忘。自此,便让她一不小心就记挂在了心上好多年。哪怕后来知道他当日明媚笑容不是给她的。 大概是上天垂怜,感动于她的情谊,因此赐了她今生。 她始终难忘,被流民围堵将被扯下马车之际,是少年驾着青骢马风尘仆仆而来,救她于危困之中,一骑绝尘把流民甩在身后。 惊鸿一面,亦是一眼万年。 自此,温山软水、繁星万千、世间万物,都不及少年眉眼半点。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1) 走廊尽头,跛着脚的中年男人正在毫不留情地教训自己瘦弱的儿子。 “你什么东西,也敢和少爷比。少爷是天,你是地上的泥,还想去读名校,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梦做多了。” “我……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个好消息。”少年低着头,绞着自己衣服,声音怯懦。 “好消息?”中年男人哂了一声,“这算什么好消息,我又没有钱送你读大学,你趁早还是歇了读书的心。你这辈子和我一样,都是给人当下人的命。” “爸爸,通知书都到了。”少年紧紧捏着裤袋,里面藏着的是他拼尽全力才考得的名校通知书。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翻他裤袋,看到绯红鎏金的通知书封面,气得当场撕得粉碎。 “爸爸……”少年红了眼眶,执拗盯着他的手。 “你,是我的儿子,这一辈子就是给人做下人的命。永远别想着离开这个家,想着离开我。”男人得意扬扬洒下碎片,跛着脚离开。 少年捏紧拳头,气得咬紧了牙关,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他该知道的,他一直都该知道的,他的父亲当惯了原家的管家,习惯了伺候原家的人,便一直也想自己儿子继续留在原家伺候,继续当下人。 他怎么愚蠢到继续奢求父亲的爱呢。父亲对原老爷有爱,对原少爷有爱,唯独对他这个亲生儿子是没有爱的。 可是他没有钱,通知书也被毁了,他怎么去读书呢? 难道他就要这般和心仪的名校错过么? 驻足看了许久的原谨,静默走到少年身边,白皙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少年的肩头,嗓音干净澄澈如天空洗过的白云,“阿州,万事有我。” 瘦弱的少年转过身去,他身上的衬衫洗得发白,边角也有了磨损的迹象,一双眼睛红得如小兔,嘴唇翕动几瞬而又死死抿紧。 面对原谨,他一直都是自卑而又拘谨的。 自他出生起,他的父亲时时刻刻都在耳提命面,告诉他下人与主人之间的差距,告诉他两个家庭之间存在的阶级差距。 虽然,他一直都不认同原谨是自己的主人,一直认为他们在精神上是平等的。 “我会去和管家说的。明日,你来我身边吧。我聘请你为我工作。薪资可以覆盖你第一学期的生活费。”似是看出了少年心中的纠结,原谨微微扬高了声音诱哄,“你有了生活费,就不用求你父亲了。” 少年双手绞了又绞,最终还是抵不过去名校读书的诱惑,轻轻点了点头。 原谨伸手抚平他肩上衬衫的褶皱,声音怜惜,“阿州,以后我不会看你受苦而置之不理了。” 被唤做阿州的少年,抬眸看来,如嫩笋般青涩的面容中有着许多不解。 少爷一向轻视自己,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虽然他不理解但少爷能够帮助他去名校读书,他心中亦是感激的。 于是,他怔愣间点了点头。 原谨被他的拘谨逗笑,牵着他的手往客厅走去。 客厅里,原父正在读报纸,余光瞥见儿子牵着管家的儿子进来,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表示不喜。 原谨假装没看见,径直把阿州拉到了他的面前。 “你有什么事?”原父抬头瞥了儿子一眼,余光也没给阿州一个。 阿州的父亲虽是他最忠心的管家,但并不代表他要对管家的儿子一视同仁。 被原父这般对待,阿州心中既委屈又自卑,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恼怒。 本准备离开的他,手掌被原谨死死攥住,抬眸看去,是温暖如春风一般的笑面,心中的那点委屈忽然如乌云一般被暖风送走。 “父亲,阿州得了北清大学的通知书,我也想去。” 原父听到这话这才把目光落到瘦弱少年身上,打量片刻后,他开口询问道:“原谨说的是真的?” 阿州点了点头,却没有抬头看他。 “父亲不是一直说我不争气么。阿州能靠自己考上北清大学,显然是个有能力的。想必我跟着阿州能学到许多。”立在威严男人跟前的原谨,说话时候挺直了身板。 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原父上下瞧了儿子一眼,轻飘飘道:“你确定不出国留学了?” “不去了。出国也是混日子,还不如留在国内呢。”原谨露出雪白牙齿,轻轻一笑,“至少留在国内,能经常回家,能经常看到妈妈。” “以前的时候倒是看不出你有这份心。”原父远远瞧见妻子走过来,话语软和了不少,“既然你心里有这个家,我愿意成全你。明日,我会派人把北清大学的通知书放到你桌上。” “谢谢父亲。”原谨再度拉起阿州的手,准备离开。 原母迈着优雅的步子而来,双手死死按在儿子肩上,眼中泪花闪动,“谨儿,你真的不去国外读书了?” 原谨抬手握住贵妇人的手,笑得温和而天真,“妈妈都从国外回来了,我再出国,什么时候能见到您呢?” “好孩子。没有和妈妈生分,是我的好儿子。”贵妇人紧紧搂住儿子,哭出了眼泪。 原父板着脸继续看报,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妻子身上。 自两人上次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争执过后,她便坐私人飞机去了国外。 一晃两年时间没见,被时光优待的她,身上多了份雍容淡然,比从前还要气质貌美。 好歹做过夫妻,他心里清楚她这次回来是为了离婚的。 “妈妈,我以前不懂事,总是惹你和父亲生气。现在我懂事了,要与阿州读同一所大学,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改正吗?” 儿子年少的时候,跟他父亲一个样,混天混地的,不像个人样。 他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的孩子,怎么会不在意。 她为了纠正他,没少费心思。 可她这次回来,见着儿子不像以前那般混不吝了,还胆小懂事不少,心里又恨又难过。 如箭一般的目光落在了丈夫身上,质问的话到嘴边又被儿子拉扯自己衣摆的动作制止。 “妈妈,阿州是个好孩子。他很听话,也很懂事。你不在家的这几年,我一直都在观察他,学习他。”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2) 阿州没想到原谨会在雍容华贵的贵妇人面前这般夸奖自己,悄悄红了脸。 他自己的母亲是位普通的工人,生活常年的磨砺让女人失去了她原有的优雅与温和,言行举止都是市井小民的泼辣。 她虽然爱他,却从不愿意为了他反驳自己的丈夫,所以他想起母亲偶尔也是怨恨的。 原母郑重的目光落到了阿州身上,一双美眸中饱含感激,“阿州,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 阿州听到这话连连摆手,他的身份如此低微怎么敢找身份这般高贵的贵妇人帮忙呢。 听父亲说,原老爷能成为首富都是因为娶了娘家无比强大的原夫人呢。 原母瞧少年这般害羞,也不再强求,转而看向自己儿子,“谨儿,读了大学记得好好照顾阿州。如果我没记错,阿州是管家的儿子吧。” 原父抢在自己儿子面前,率先一步开腔,“你没记错。” 原母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嘱咐自己儿子。 原谨一一听了,直到贵妇人无话可说后,这才牵着阿州的手离开。 出了客厅,一直压抑的阿州终于扯脱了原谨的手。 以前他们俩的关系不好,现在也没必要装这么好。 原谨笑了笑,目送着他离开。 当晚,管家被请进原谨房间,等他再出来,面上满是忧色。 他本想去找儿子麻烦,可想到原谨的警告,只得忍耐了下来。 月亮高挂空中,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还不能入睡的阿州,索性起床等在了原谨门口。 原谨洗漱好出门,看见裤脚被露水沾湿的少年,生出薄怒。 “来了多久了?” “没多久。”阿州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弱弱为自己辩解,“我想早点为你工作好挣钱读书。” “我不会反悔。”原谨气了一会儿伸手去牵他,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间,又给了他自己未穿过的新衣服换上。 阿州只有假期才会出现在这栋别墅,帮助自己父亲做工,一直都被父亲警告不要去到别墅里不该去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主人的房间。 以前,他一直在想有钱人住的房间会是什么样,会像是书上写的那般奢华高贵么,还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富丽堂皇。 此刻,他真的进来了,发现无论是书里形容的还是电视剧里演的都不够现实生活的真实。 仅是原谨住的这个套间,普通人怕是要拼搏上几辈子都买不到一个角落。 原谨假装感受不到他极不平静的内心,倚靠在门前抚弄着半人高的盆栽兰草。 等阿州换完衣服出来,人已经像是换过了。 俗语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以前的阿州穿的都是廉价的布料,或是管家父亲给他淘换的旧衣服,虽然眉目清秀,也总有一种自卑的穷酸气。 现在,换上了质地精良的衣物,越发衬得眉目精致。 阿州浑然不觉自己变化,只担心自己把原谨的衣物弄脏,双手揉着衣角,想要开口又害怕被原谨瞧出自己的自卑。 他下意识不想让原谨感觉到自己的自卑。 “这是你为我工作的报酬之一。你安心穿着,以后每天工作都有你的新衣裳。” 阿州抬眸望向倚窗而立的帅气少年,而后默默压下了自己的头。 他常年换洗的衣物就那么两套,一套穿着干活,一套穿着上学,已经许久没穿过新衣了。 更何况,这套衣服就像是专门为他剪裁的,和他的身量很相称。 “现在你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出门吧。”原谨走过去牵他的手。 等两人走出别墅,司机已经等着了。 管家远远瞧见少爷牵着自己儿子的手,脸黑得像锅底的炭似的,刚想跑过来阻止,人却被夫人叫住,不得已只好放弃。 阿州第一次坐这般好的车,手指悄悄摸着车上的真皮垫子,心中浮上隐秘幻想:我要是一出生就是有钱人该多好啊。那我也能享受到这一切了。 一直闭眼小憩的原谨,在司机转弯后让他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拽着阿州下了车。 “我们不继续坐车了么?”阿州承认自己舍不得坐豪车的虚荣。 “我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不能让家里知道。”原谨附在他耳侧低语。 从来没有人这么亲近地靠近过自己,他们大多都是嫌弃自己低贱、脏臭,阿州双耳隐秘地红了,心里又浮起难堪:我身上的臭味不会熏到他吧。大概下一次,他便不会靠我这么近了。 很久以前,阿州也是有过好朋友的。 可他所谓的好朋友在知道他所有的秘密后便在班上大肆宣扬,班上的其他同学更是因此肆意嘲讽他,说难怪他身上总有一股穷人的酸臭味,后来他便再也不与那人来往了。 原谨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什么突然激动,因而轻轻抱了抱他。 因为想起往事而发抖的阿州因为这个干净的怀抱逐渐冷静下来,他缓缓垂下浓密的眼睫,出口的话语带着浓厚鼻音,“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虽然他身上已是没什么好得。 原谨松开怀抱,转而牵住他的手往浓密的树荫下走去。 阿州听得身侧的少年低语,“阿州,你可以信任我。” 信任?他曾经也是信任过他人的。 但他得到的是什么呢? 是背叛。 后来,他便不再信任旁人了。 “阿州,我希望你能当我的朋友。我到现在还没有朋友呢。”身侧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落。 “怎么会呢,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当你的朋友。”阿州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反驳的话。 就在以前,他一直都以为原谨是轻视他,所以他一直也不想和原谨打交道。 可原谨昨日聘请自己为他工作以此换取自己上大学的生活费,今早还给了自己干净的衣物,他心里知道原谨是很好的。 “谢谢你阿州。谢谢你能肯定我。那你愿意当我唯一的朋友么?”原谨温和而又恳求的目光静静落在清秀的少年脸上。 明艳的阳光从树荫下透出来,正好映照在他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中,因而熠熠生辉。 阿州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快速跳动的声音,以及自己颤抖的说话声,“我愿意。”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3) 当天,原谨带着阿州去了驾校,为他出了考驾照的费用。 阿州从来不敢幻想自己以后会拥有属于自己的车子,自然不敢奢求学驾照。 走出驾校,他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静。 “阿州,这个假期你的工作就是考到驾照。”原谨伸手拦了出租车,绅士地为少年拉开车门。 “为什么呀”哑在了阿州的喉咙口,如果这一切是梦的话,他宁愿不去打破。 “阿州,坐进去呀。” 被提醒的少年,傻傻地钻进了车里,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悄悄朝原谨看去。 “阿州不必如此看我。我们是朋友。” “朋友?当你的朋友竟然这样好吗?”少年用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 “我把阿州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所以希望阿州也能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原谨面容真挚,声音恳切。 “你所拥有的一切?高贵的母亲,有钱的父亲,大别墅,不用工作也有钱的生活?我都能拥有么?”阿州悄悄在心中与自己对话,不敢把这些宣之于口。 自此日后,原谨每天都会陪着阿州去驾校,一直到假期结束阿州拿到驾照。 阿州拿到驾照的当天,收到了原谨送的升学礼——一辆蓝色的小汽车。 不是什么豪车,可阿州特别喜欢。 甚至到了老年,他还一直珍藏着这辆车,总是一人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坐进去抚摸方向盘。 “太贵重了,我……”阿州眼眶中闪着热泪,清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芒。 “如果你喜欢,它就值得。”原谨推着他进了驾驶座。 阿州从小到大都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东西。 家里的床、家具种种都是父亲的,父亲曾经斥责过他如果不听使唤可以滚出自己家。 他一直也不敢奢求能拥有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 现在,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驾照,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车,他好像比许多人都幸福了。 原谨知道阿州惧怕管家父亲,在征得阿州同意后,提前把他的车送到了学校。 去学校报道的日子如期而至,原母盛装下楼,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套衣裳。 阿州轻柔抚摸着衣服上细密的针脚,竭力忍住鼻中的酸楚。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收到长辈这样有心意的礼物。 “谢谢妈妈。”原谨轻轻抱了抱气质华贵的中年妇人,转而用鼓励的眼神望向阿州,“阿州,你不感谢感谢妈妈吗?” 没有人注意到他说的是“妈妈”,而不是“我的妈妈”。就连阿州也是许多年后才醒悟过来这点的。 现在的阿州只是紧紧捧着衣服,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贵妇人。 他只是管家的儿子,管家都不喜欢自己,他又怎么敢奢求贵妇人喜欢自己呢。 原母久久没见少年动作,主动走过去拥抱了眉目清秀的少年,笑得清丽而温和,“阿州和原谨是好朋友了,以后要相互照顾哦。” 与儿子阔别几年不见,再相见,曾经不懂事的少年变得温和知礼。 她只以为这些都是阿州的功劳。 阿州僵直双手,脊背也僵着,根本不敢多动一下,温暖而又带着香气的怀抱短暂停留而后松开,他差点就开口挽留。 良久,他听得自己压低声音道:“阿州会照顾好少爷的。” 原谨纠正他道:“我们是朋友。” 阿州飞快抬头瞥了少年一眼,瞧见少年眼中的真挚而后重重点头,自顾自重复道:“我们是朋友。” 在原家司机的护送下,两位少年坐上了去北清大学的火车。 进了学校,阿州换上了时令的长衫,清秀的眉眼中多了几分自信。 原谨未曾与他选择同一专业,两人上课也不在一起,这隐隐让他松了一口气。 人生前十八年,他一直被笼罩在原谨的阴影中不得解脱。 来到了陌生的环境,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亦不想展露自己的过去给旁人观赏。 或许他真的成为了原谨的朋友,原谨有的一切东西他都有。 就连原夫人给原谨寄吃的、用的东西,也总是会贴心为他捎上一份。 久而久之,众人都以为他和原谨是关系甚好的亲戚。 有些时候,他也想解释解释的,可他要怎么解释起呢。 告诉同学老师,他只是原谨家里管家的儿子? 告诉同学,他读大学的生活费和学杂费,都是原谨为他出的? 告诉同学,他其实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富裕…… 他正青春少艾,心里多少也有点虚荣,只恨不得所有人都一直误会下去才好。 联欢晚会上,学校的男女学生都作西式打扮,衣香鬓影间,俱是欢晨美景之态。 原谨坐在角落品酒,来迟的阿州正准备过去打招呼,见得有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他冷了脸色,悄悄走过来,偷听两人谈话。 “学校里一直都流传阿州是你的亲戚,可我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像呢?”穿西装打领带的少年,抚了抚自己胸前的派克钢笔,笑意莫测,“阿州的品味太不像我们这种富家公子了。” 阿州捏紧了拳头,他就知道秘密是藏不住的。 现下,刘川明显就是在挑拨他和原谨的关系。 他一边在心头唾弃自己的虚荣,一边又期待原谨为他说话。 于是,他见到原谨扯下这人领带郑重道:“我与阿州是关系最好的兄弟,此生最好的朋友。如果你是想在我面前诋毁他,我想刘川你做错了。” 阿州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消释。 原谨,是真心实意把他当朋友的。 他甚至想站到舞台正中央,告诉所有人自己的身世,告诉所有人他曾有过的虚荣。 然而,在少年轻飘飘的一声“阿州”中,他乖巧掩下了纤长的眼睫。 “阿州,你来了多久了?”原谨不耐烦地把刘川推开,温和去拉少年的手。 刘川依旧用以往那般审视的目光打量阿州,最终在原谨的眼神催促下,不甘离去。 “我刚刚来。”阿州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撞见了刚刚那一幕。 “阿州,这周我们去野营吧。我找好了地点,你开车带我去。”原谨拉他坐在自己先前坐的位置上,眼中满是信任。 “好。”阿州好想抱一抱他,和他讲一声“谢谢”,到底还是没能讲出口。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4) 周日下午,阿州开车载着原谨往郊外小高山而去。 他足足开了四个钟头,直至日暮降临才到野营的地点——山顶。 车停,原谨和阿州两人自发从后备箱抱出大大小小的过夜物资铺了满地,两人相偕坐在树下,既赏湖里的水,也望湖里的星月。 月色如水,星空辽阔,山顶的小湖映照着月色与星色,无边无际蔓延开去,颇有岁月静好的味道。 原谨开了一瓶啤酒,递给了身旁的少年,眉眼含笑道:“没后悔来这里吧。” 阿州轻呷了一口啤酒,直等苦涩的味道回甘才轻道:“没有。” 他只是很好奇原谨怎么知道这么一个清净的地界的。 “听说你最近和学校的校花走得很近?”原谨促狭地挨了挨他的肩膀,瞧见他瞬间泛红的耳根,笑得开怀,“少年情事多半天真烂漫,不知道阿州是不是真的喜欢人家女孩子呀?” 阿州想到那位可爱又娇俏的白姑娘,害羞得像烫了舌头话都说不利落了,“自然……自然是真喜欢的。” 他还很庆幸白姑娘的家世不好呢,不然他也不敢接受对方的好意,害怕高攀了对方。 “如果阿州真喜欢,那可要好好计划了。”原谨拍了拍他肩膀,变魔术一般塞给他一物,“给你的离别礼物。” 阿州借着月光打量手心的印章,眼中满是惊惧,连连追问,“你为什么把它给我?你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回来?”说完,他把烫手山芋丢了回去。 这枚印章是原家权利的象征,可以用它做许多事情呢。如果有心人拿了,会给原家造成很大的损失。 原谨不容分说又塞回他的手心,前所未有地郑重道:“阿州,这是你应得的。” 阿州背转过去,不看他,瓮声瓮气道:“没有什么是我应得的。” 今日能身处北清求学,已经是他不敢妄想的事情了。 “阿州”,原谨轻轻扯他的衣服下摆,说话语气分外地软,“我只是暂时交给你保管。你能不能帮帮我?” “不行。”阿州紧攥手掌,强忍转头看他的冲动,咬牙道,“不可以。你的东西永远都是你的。” 当日他是对自己说过愿意与自己分享一切,耳过留声,感激存心,他只当是浑话,从未敢当真。 “阿州”,少年清风一般的叹息从耳侧飘过,“我是真的拿你当兄弟。” “我不听。我不听。”阿州捂紧了自己耳朵,拒绝的态度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当下,原谨也不再勉强,顺势躺倒在地。 阿州学着他的样子躺在柔软草地上,仰望星空轻叹,“原谨,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原谨为自己开了一罐啤酒,一仰而尽,笑意如今晚的月色般沉静美好,“阿州,还没有问过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毕业以后想回去找份文职工作。”阿州纤长的眼睫在月光下眨了眨,心情沉重了几分,“不过那是以前的心愿了。” 来北清求学以后,他才知道一份文职工作是养活不了全家的。 他的父亲向来都看不起他,以打压他为荣,如果他日后不能大富大贵,大概一辈子都要看父亲的脸色了。 “阿州,你真的不觉得我们很像?”原谨侧身看他,眼神中的情绪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阿州内心一窒,惋惜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是真的很想当你的兄弟,但我和你其实一点都不像。” “阿谨,你是个有大抱负的人。你愿意学物理救国,我的志向却只是过好自己这一生。你模样生得英俊好看,我堪堪算得上清秀。学校里暗恋你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能看到我的人却很少很少。学校的老师和领导经常夸你,我却从没有听到他们夸奖过我。” 原谨撑坐起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模样认真而又执拗,“阿州,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你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的。” 阿州听到这话忍不住轻哂,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就我还会成为了不起的人,也就只有你愿意说这些话哄我开心。” “阿州”,原谨凝望着少年清秀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 “想过。”阿州半垂下眼睫,淡淡月光打到他的脸上,为他五官增加了一抹柔和之色,“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不是我的父亲。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种以打压儿子为荣的父亲呢。然而,我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无知愚蠢的他,的确是我的父亲,是与我流着相同血脉的父亲。滑稽的是,为了让他对我另眼相看,我不得不很努力。” “阿州,每做一件事,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别人会怎样看,人生中几乎有一半的麻烦与困扰,就是来自于我们对行动结果的焦虑上。” “你不会懂的。你没有出生在我这样的家庭,你永远不会懂我的困境。” “人生来只能注定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你根本没有必要去赢得他的关注。你应该关注你自己。你不能为了他而妥协。” 阿州甩开了他的手,神情更加低落,“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我所能做的就是节制自己的欲望。我想,获得他对我一点点的爱与承认,我的人生便很完美了。” 我拥有的唯一支撑就是尽力让自己清醒地明白一切都是短暂的,你之所以爱一些东西正是因为它们是飞逝的、短暂的。 我慢慢地明白,爱并不像我一直想象的那样是占有,爱更多的是失去。 因此,我恳切地期盼得到父母的承认,得到他们的爱。 “阿州,我明日就会离开北清,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明晚,你会知道一切真相。”原谨接连开了几罐啤酒相继喝光,像是做了什么无比重大的决定。 这时候的阿州还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弟的永别。 其实所有的故事,都少不了离别这样一个片段。 如果说开始是为了结局,那么相遇则是为了别离。 许多人的眼里,离别应是带着一种感伤的凄美,但阿州回想起今日,总以为今日的离别给两人带来的却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5) 阿州把带着醉意的原谨送回寝室,刚好天亮。 想到原谨所说的离别,阿州望向他的眼眸不由得复杂了许多。 傍晚,阿州去原谨寝室寻他,得知他已经离校的消息。 出原谨寝室门的时候,他意外撞见了原父原母。 原母衣着打扮一如既往地优雅高贵,只是不知是不是长途奔波太累,眼眶有些红肿。 原父自瞧见他便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很让他有些不习惯,甚至有点怀念在原父面前当透明人的日子。 “你跟我们来吧。”最后是原父打破了三人之间尴尬沉默的气氛。 阿州乖巧跟了上去。他自认为自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原谨在学校最亲近的人就是他,现在原谨离开学校,能了解其中内情的,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当然,这些都是外人的猜测。 实际上,他对原谨离校的事情是不清楚的。 至少,没有别人想象的那般清楚。 三人由学校老师一路领到了办公室,老师见三人有话说悄悄出去把门给带上了。 “你坐。”原父指了指跟前的椅子,面色一如既往的板肃。 阿州摇了摇头,挺直了自己瘦弱的脊背,不卑不亢道:“老爷,夫人,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问吧。我若是知道,必然不欺瞒你们。” “我们不问原谨。”原父扶着身旁摇摇欲坠的妻子坐下,垂着头为妻子揉捏着肩膀。 原母有些激动,又像是有些愤恨地躲开他的触碰,眼泪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掉下来。 阿州瞧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说话慎重了一些,“那你们是过来?” “阿州,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原母紧紧拽住了少年的手腕,含着眼泪的眸子如黏胶一般粘在少年脸上,听得她又低低喊了一声,“阿州,我是你的母亲啊。” 阿州瞧了瞧高贵的原夫人,又瞧了瞧威严的原老爷,脑子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原父重重叹了一口气,似认命一般往墙边一靠,“你陪你母亲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阿州顺着贵妇人手上的拉力坐到了她的身旁,怀着审视而又慎重的心情等待他的下文。 原父悄悄瞧向自己妻子,见着她情绪稳定了一些,把酝酿了一夜的话语倒了出来,“我年轻时候有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我曾许诺我取得功名地位就回乡娶她。哪晓得皇帝会突然退位,普通人考不了功名也做不了官了。我怀着苦闷的心情在城中滞留了几月,花光了所带的所有细软,最后被你外公赏识带进了他的府中。” “时局乱了,普通人的生活会受很多影响。对生意人来说,却正是发财的机会。借着你外公家的财力与人力,我很快就挣到了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银钱。你外公临死前,把你母亲托付给了我。那时,恰好听闻我在家乡的恋人被飞机炸死了,我于是娶了你的母亲。” “半年后,你的母亲怀了你,而我本该死去的恋人也找到了我。我实在是太惊喜了,也实在是太糊涂了,与她的一夜有了原谨。她跪着求我把她养在外面,再三发誓不会用孩子要挟我和你母亲离婚。我一一应了,未曾想她竟用我给她的钱买通了医院妇产科的医生以及我的管家,她还狠心做了剖腹产,把你们两个孩子做了调换。”原父的语气隐隐颤抖起来,“所以,你才是我们光明正大的儿子。” “所以,原谨是你的私生子,也是我的弟弟?”阿州发现自己此刻竟是前所未有般的冷静。 他白天的时候一直在思索原谨会给自己一个什么真相,所以……现在他等来的就是原谨所说的真相? 所以,原谨因为接受不了私生子的身份离开了学校,离开了他这个兄弟? 原父阖上眼眸,重重点了点头,“这些年让你在管家身边吃了不少苦,我和你母亲会补偿你们的。” “不需要。”阿州甩开了贵妇人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原母死死抱住了他,不愿让他离开,恳求道:“阿州,我的孩子,你别离开我。” “原谨,他知道这一切了么?”阿州第一次生出勇气,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位贵妇人莹润的脸庞。 依旧是原父代为回答的,“他早就知道了。他甚至还警告了管家,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你。” “我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阿州挣脱了贵妇人的怀抱,与两人形成三角形的对峙姿态,“他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现在重要的不是他。而是你。阿州。”原父想要伸手去拍少年的肩膀,却被狠狠推开。 “你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原父尽量让自己平和情绪,毕竟这样的事情任谁知道了都不会快速平静。 他和妻子也是四处奔波了半月,找了许多的人证物证才最终确定这个真相的。 “原谨现在在哪里?”阿州此刻只关心他一人。 他一想到原谨因为自己的身世,不得不离开学校躲避流言蜚语,心忍不住地抽痛。 “他去了西南。” “西南?”阿州扬高了声调,“西南时局这般乱,他过去做什么?!” 原母想到西南连绵的战火、不长眼的子弹,缓慢收回凝视亲生儿子的目光,抚着心口掉下两滴清泪,“他在信里写他投军了。” 原谨是她付出了十八年爱意的孩子,心怎么会不难受呢。 “投军?”阿州神色复杂了一瞬,原来昨夜两人之间竟是永别了么。 “他是个不成器的,去了那边生死有命。”原父想到不听话的原谨就闹心。 现在想来,老天爷对他真是不薄。眼见着培养十几年的儿子不成器担不起家当,又给了他一个有能力的儿子。 阿州能在管家的压制下考上北清这般好的大学,能力、才智、心性非是一般人能比的。 他们原家后继有人了。 阿州抬头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深深为原谨不值,“他素来敬重你,没想到你这般看他。若我是原谨,知道你们是这样的父母,我也宁愿去投军。” 话毕,他已不愿再与两人多说一句话。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6) 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阿州一路顶雨冲回自己寝室。 等站在宿舍屋檐底下,他已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时候,在屋檐下已等待了一会儿的白蕊文发现了他,朝他小跑过去,娇小白净的面上满是笑意,“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阿州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不太想见熟悉的人,话语中多了两分冷淡。 白蕊文想到信里写的那些事,对上他这份冷淡反而多了两分热情,“这是原谨今早拜托我交给你的。” “今早你怎么不给我?”阿州越瞧她越觉得不好。 哪怕她今日装扮清新素雅,是他最喜欢的格调。 白蕊文没想到他会因为这种事怨怼自己,心中生了委屈,别过头去可怜巴巴咬唇道:“是原谨让我晚上再给你的。”这招装可怜,她屡试不爽,鲜少有男性会不为所动的。 阿州想到原谨昨夜说的今日给自己真相,没再追究白蕊文,视线落在信封边缘,眼尖瞧见了有重新蜡封过的痕迹,“你看了信?”视线依旧温和,用的却是笃定的语调。 白蕊文来之前就想好了应对的措施,竭力摇头,严肃道:“我怎么会偷拆你的信件呢。我只是转交给你而已。” 阿州当下不再多说,拿着信进了寝室楼。 受人之托,不能忠人之事,不像君子所为。他以后不会再和这样的人来往了。 周围来往的男学生已经多了,而且认识自己的人也不少,白蕊文咬了咬牙,撑伞回了女生宿舍。 路上,她难免猜测自己偷看信件的事情是不是被阿州发现了,转而又安慰自己不可能。 她自小便习惯偷拆信件,父亲的那些信件她可没少拆呢,也没见被发现过。 之前,她示好阿州是为了方便接近原谨这个贵公子。 偏偏,她打着阿州的旗号接近了原谨几次,都被不冷不热给推了回去。 现在,原谨成了原家的私生子,已经没什么用了,倒是很为自己出了一口气。 北清大学里,还没有敢驳她白蕊文面子的男生呢。 她一向与阿州交好,现在阿州成了原家正儿八经的儿子,她好好守着他毕业,嫁给他指日可待。 阿州回到寝室,把信封上沾着的水迹擦了又擦,再三确定不会污进里面后,小心翼翼撕开了封口。 【阿州吾兄,见信如晤。相信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人生错转十八年,一切都还来得及纠正。与你相识,是我的荣幸。投军只为报国,并非因家事,不必为我担忧。阿谨敬上。】 “你真是……”阿州把信纸慎重折好塞了回去,抽了抽酸涩的鼻子倒到床上。 他从原氏夫妻的孩子被偷换成管家之子,应该是很委屈的。 人生这般的起落,他也应该委屈。 西南地区,是国内内战最激烈的地方。 原谨头也不回地冲了去,想必是没做回来的打算了。 大丈夫只求心安,原谨所求的心安是为了报国,越发衬托他渺小卑猥。 想来他这样的人就算一开始生活在原家,也不会有原谨一般的志向抱负。 再代入原谨身份,想到疼爱了自己十八年的母亲不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偷换了她的亲生儿子导致她知道真相的痛苦,不知心底最深处该有多难过呢。 想着想着,他慢慢睡了过去。 荒谬梦境来袭,毫不知情的他因此梦魇了小半时辰。 “阿州,你想不想知道一个秘密啊?”十岁的原谨着一身裁剪得体的西服,立在楼梯上俯视着蜡黄着脸的小少年。 “阿州不想知道。”小少年微微低下头,以此表示对小少爷的尊敬。 “阿州,这个秘密你知道了一定会很喜欢的。相信我。” “我不要。”小少年跑走,因而没能看见年仅十岁的原谨故意踩落楼梯摔了下去。 原家因此人仰马翻,请医生的请医生,请大人的请大人。 匆匆赶来的管家,二话不说把小阿州推倒在地,直打得小阿州鲜血横流。 小阿州倔着脸不低头,咬着牙不吭声。 哪怕小少爷冤枉他,他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当夜,他便被父亲送回了老家,再也不被允许出现在原家的别墅。 场景一转,小阿州长大了,他拿着名校通知书去给父亲报喜。 管家父亲二话不说把名校通知书撕得粉碎,还强行押着他做了一天的活。 父亲不给他出钱读书,母亲听从父亲的权威甚过神佛,无计可施的他只得放弃读名校的梦想,去社会上闯荡。 为了挣一点钱,他蹲在街边给人刷过皮鞋,送过报纸,还运过牛奶……受尽了生活的苦楚。 好运终于眷顾他了,他被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看中,运用特权招了进去。 他能吃苦,也愿意学本事,表现得很好,很快引起了老板女儿的注意。 时间再一转,他和老板女儿结了婚,还有了一个不足三月的可爱孩子。 良心发现的管家找到他、原老爷夫妇,告知了当年一切真相。 他才知自己是原氏夫妇真正的孩子。 他与妻儿踏入原氏别墅的那刻,幸福的场景不再,画面的色调瞬间灰暗起来。 已经二十岁仍未成家的原谨,在某次又被原父斥责不成器后,当着他和妻子的面故意溺死了他的孩子。 他想要和原谨拼命,却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武器”,因为他的亲生父母受原谨手下的人挟持。 他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折磨致死,发了疯地朝原谨冲过去,却被死死按在墙边挨了枪子。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得凶神恶煞的原谨对他,对原家所有人说:“是你们对不起我,生了我却不好好养育我,知道我是私生子后答应我、疏远我。今生,我自知罪孽深重。如有来世,我一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孝敬父母,兄友弟恭,维护原家的名誉与声望。” 熊熊大火燃起,原家所有人包括原谨,都被火舌舔吻,一点一点变为灰烬。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7) 三月后。 西南,伤兵休息区。 “这位小哥,请问认不认识原谨?”原州扯住陌生人衣袖,拿着相片给对方看。 “不认识。”男人瞥了一眼,挣脱离开。 原州不灰心,随机扯住离自己最近的人,亮照片给对方看,“你好,你知道原谨在哪里吗?我听说他就在这里,我就是找不到他。” 失去了胳膊的小士兵,瞧也没瞧上一眼,直接道:“不认识。” 每天来这里找人的家属那么多,他早都看烦了。 原州瞧出了他的不耐烦,往前走了几步,又扯住了一位陌生人衣袖,态度更加温和谦卑,“请问,认不认……”陌生人转过头,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到嘴边的话失了声。 “让让,让让,有伤员。”抬着担架小跑而来的医护人员,大声朝挡路的人喊着。 原谨扯住他手腕往前挪了几步,正好避开担架,仿佛时光未曾变化过一般朝他言笑晏晏,“阿州,你来了。” 这句话已在原州脑子里幻想过数千次,可真听得对方开口,他仍是红了眼眶。 “我如果不来,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不要这个家了?” “阿州在说什么。阿州永远是我的亲人。”原谨把手中帕子往他面前一递,专注凝视他的面容,认真道,“三月不见,阿州沧桑了不少。” 原州亦不动声色打量着跟前的青年,在战场上受过血与火的锤炼,气质更冷硬了些,棱角也更分明了些,瞧自己的眼神要比以前更柔和了一些,身形也瘦弱了一些。 “你是不是没吃饭。”他伸手推了推青年肩膀,嫌弃道,“瘦得和地里的禾苗一样,风一吹就倒了。” 听说八路军的伙食一向不好,所有人都节衣缩食,不少士兵都被饿出了胃病。 好在他这次做的准备足,给买了好几车粮食、火腿、药品运来。 算算时间,东西也就是这几日到了。 “吃了的。”原谨重重抱住远道而来的兄长,语气如云朵般柔软又如雨水般清透,“阿州,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原州缓缓抬起手臂回抱青年,垂下眼睫叹息,“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三个月对他来说,比三生三世都还要长。 他先是被逼着改回了“原”姓,而后被父亲强行委以重任,接管原家的生意。 在父亲捐了一栋楼后,学校了解了他的特殊情况,特意允许他每月来学校一次参加考试,不必每日到课参加考勤,倒是帮他减轻了不少学业上的负担。 而原谨离家不到半月,思念儿子的母亲便冒着战火来西南寻他回去,被拒绝后回家就病倒了。 父亲也不工作了,一直贴身照顾母亲,渐渐修复了两人之间的嫌隙。 听老人们说,瞧两人那光景倒比新婚的时候还要甜蜜呢。 等他腾得出时间来西南找原谨,时间已不知不觉过了三月,战火也烧了三月。 无论乱世还是平时,手里有钱总是方便的。为了原谨,他毫吝惜钱财,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天知道他心底有多担忧多恐惧。 他不怕原谨缺胳膊断腿,原家家业庞大,养几个残废的原谨都不是事情。 他怕的是原谨死在了不长眼的战场,死在了同胞的屠刀下。 风华正茂的少年,没有死在打鬼子的战场,而死在了自己人的内战中,多不值啊。 “阿州,我没受伤,我一直都有好好保护自己。”原谨松开怀抱,利落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大腿。 “我不是个有什么大志向的人,也不喜欢对当今时局发表意见。”原州轻轻抬手为兄弟拍去肩膀上的浮尘,温和而又慎重道,“但我相信你。你愿意为之付出性命的队伍,一定是值得支持的队伍。为了你,为了四万万同胞,我和原家都会全力支持西南地区的解放事业。” 他的弟弟觉悟这般高,抱负这般远大,做哥哥的能帮就帮一把。 “那以后,我在战场拼命,阿州在敌后拼搏。”原谨紧紧握住青年手掌,摇了又摇,“能为国为民做点实事,也不枉我们来人世一场。” 设定35 反派豪门私生子(番外) 原母千里跋涉而至,瞧着躺了满地哎呦呼痛的年轻孩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些孩子看年纪二十左右,有的甚至还不到二十,因为残酷的战争,有的失去了胳膊,有的失去了双腿,有的失去了眼睛。 她多么怕里面会有她的孩子呀。 “这位女士,你是来找谁的?”来给伤员换药的护士轻轻推搡着失神的贵妇人。 “我找……找原谨。”原母深呼吸后掏出相片递给了对方。 “我认识他,他前不久刚被提拔呢,你去那个办公室找他。”护士糙黄的手往左边一指,原母顺着眼看过去,正在训导伤员的年轻军官不是她的儿子还是谁,急忙提步追过去。 伤员实在是太多了,走道的路都被坐着的伤员挡了不少,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过去。 “原谨,你别躲我了。我看见你了。”女人白净纤长手指掩在眼下,试图阻挡眼泪。 这才半月不见,这孩子怎么黑成了这般模样,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得出还是她从前的阿谨。 “母亲。”原谨侧身看她,僵直的脊背逐渐放松,如以往那般唤着女人。 “你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黑瘦了这么多。”女人手伸到半空,僵直着收了回去,低声哀求道,“过去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大人的错,跟你没有关系。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谨很抱歉。母亲,我不能回去。”青年意志坚定,态度也很坚决。 “你如果不回去,我也不回去。”女人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袖,暗暗下了决心。 战场无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这里。 她虽也怨怼过原谨的亲生母亲,可那女人生下原谨不久便得了产褥热离世,已经得了应得的报应。 她一个大活人,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母亲,阿州才是您的亲生儿子。他性情和顺,知礼上进,以后有他陪在您和父亲身边,我心安了。” “你也是我的孩子啊。”女人情绪激动了一瞬,捂脸哭了起来,“现在的时局这么乱,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就……你让我怎么活。你让你父亲怎么活。” 如果没有丈夫的支持,她也不可能来到这里。她这次是化名带着物资过来的,所以军区专门派人护送她。 “外公曾经教育过我,荣华富贵不过是人生的幻光,心底的平静才是最重要的。于儿子而言,能以身报国就是我最大的心安。” “以前我总听人说,最有出息的孩子都是国家的。只有没能力的孩子才会陪在自己身边。那时候,我总是不懂,总希望你有出息。”原母抬手揩泪,止住抽噎,恢复了平日大气端庄的模样,“吾儿心意已决,我亦深受感染。内战总有停止的一日,届时,我在家等待你归来。” 原谨眼中泪花闪动,愣怔良久,缓缓道:“好。” “谨儿,你永远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女人走上前去重重抱住青年,任凭内心情绪翻滚呼啸。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国家国家,没有国,何以为家。她的儿子愿意为国奉献牺牲,是她的骄傲。 第402章 设定36 反人类医学博士(1) u国,秘密实验室基地。 一群从头到脚都罩着防护服的实验人员,接连刷了三道电子关卡,穿过无数曲折的走廊后进入了最隐蔽的内室。 空旷的大厅中,黑布罩着的一个又一个铁箱整齐排列着,仿若潘多拉魔盒一般吸引着人的心神。 实验人员整齐站成两列,微微屏住呼吸,等待着指示。 队伍中有耐不住好奇心的人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揭开黑布,瞥见铁箱里蜷缩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性,她的肩胛骨被高科技铁链洞穿锁住,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威胁的样子。 他飞快放开手,眼中快速飞过一抹轻蔑,还以为国家最秘密的基地藏着的会是什么大杀器,原来也不过如此。 “原博士,动物实验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用真人进行……”领头的白人男性,一边用手指提醒手贱的人规矩点,一边看向这次实验的核心人物等待他的下一步安排。 眼眸深邃,脸廓如刀锋一般冷硬的亚洲男人,当着众人的面走来,警告性般环视一眼,曲起指节敲了敲铁箱,而后一把扯开黑布。 铁箱中瘦弱的女人得见天光,呆滞而又缓慢地抬过头来凝视着他,一双圆而又大的眼珠中缠满了灰褐色的血丝,淡黄色的长发如稻草一般披在身后,过于单薄的身形撑不起衣物反而显得衣物过于肥大,从俯视的角度可以看清她排骨分明的前胸。 众人瞧着她没什么威胁的模样难免轻视,心中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小失望。 下一秒,女人亮出尖利的爪子活生生撕开了铁箱,逮住了离自己最近的人塞入了血盆大口里,用带着寒意的尖牙咬断了男人脆弱的脖颈。 这倒霉的男人也是最开始手欠掀起铁箱上黑布的人。 变故突生的一瞬间,所有人吓得肝胆俱裂,手脚僵直不敢动弹,生怕呼吸惊扰了女怪物被她拉过去拆吃入腹。 要不是女怪物身上还有高科技铁链束缚,他们毫不怀疑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她的盘中餐。 “过来。”原谨不带感情的朝女人招手,众人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浑身沾染鲜血的女人眼珠子转了转,重重扯了扯手中带着温度的内脏,似是在思考。 片刻后,她把内脏撕咬一番咽下,不舍的丢下还没吃完的半截身体,乖乖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场的不少人瞧见这血腥一幕,喉头涌起不适感,更有甚者,当场吐在了防护服中。 原谨仿若未曾察觉其他人的变化,利落撕开自己身上的防护服,掏出西装前襟的手帕,温柔握住女人的双手为她擦拭鲜血。 女人不曾察觉到他的敌意,乖乖靠在了他身边,缓慢呆滞地凝视他的眼睛。 一行人瞧着恐怖的女怪物变得听话乖巧,心中暗暗佩服这位美籍亚裔的原博士。 要知道这次的生物实验,全程都是原博士领队负责的。 把死人尸体冷冻起来,运用独特的生物技术使他们复活,并具备超强的战斗力。 如果实验成功,国家就可以把这项技术投放到战场,到时不必再牺牲他们的同胞,还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实验还需要改进,你们都回去吧。”原谨冷着脸赶人。 在场的人都不觉得难堪,他们尊敬有能力的人。原博士在他们心里和上帝没什么差别。 实验室大门被关上,原谨轻轻抚摸女人头发,接收着剧情。 原博士,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医学博士,五十岁时意外研发出了动物复活技术,备受国家战略部门的重视,秘密招进了美国生物实验室。 为了获取名利,他丧心病狂地用自己妻子和女儿进行实验。 妻子的身体机能不如年轻人,生物实验未能在她身上起效。他直接火化了妻子尸体。 而他二十岁的女儿,正是身体素质最好的时候,复活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所有来参观实验的人,只见到这项生物技术可以成功把死人变成活人,可以不用思考地吞食人类,却不知复活的人已变成传染病毒的怪物,被它们咬伤的人会迅速变成它们的同类。 再次规模试验成功后,u国把这项秘密的生物实验技术投入战场,最后把全球都变成了怪物的国度。 “嗬嗬~”女人喉咙中声音响动,眼神也锐利躁动起来。 回神的原谨,立刻割开了自己手腕,把伤口递到了她面前。 这也是这项生物实验的弊端,只有用带着温度的鲜血喂养才能保证这些试验品的“忠诚”。 女人瞧着汩汩流动的鲜血,情绪逐渐稳定。 她悄悄偷看原谨,趁他不注意这才小心地舔舐了一口。 原谨更凑近了她一些,瞧着她一张灰青色的小脸,心中发疼。 原本应该是在学校读书恋爱的年纪,被丧心病狂的父亲害成现在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她如果有意识,该得多恨呢。 他不知道的是,专注低头喝血的女人眼中幽幽闪过怨恨,那怨恨极快极快消失,未曾让人察觉。 此时,已经走出生物实验大楼的一行人,换上了日常的服装,悄声谈论着关于原博士的八卦。 “你们知不知道那个女怪物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说是从孤儿院里找到的尸体?” 知情人但笑不语。 “难道不是?那是从哪里来的?” “听说是原博士的亲生女儿。”知情人压低声音嘘了一声,“你们可不能传出去,原博士知道了会生气的。” “原博士也太狠心了吧,亲生女儿都能下得了手。” “原博士的妻子也是因为这项实验丧命的。” “他还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太可怕了。” “你知道什么!中国人有句古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原博士是个心狠做大事的人。”一直没开腔的伊凡推开众人,独自离去。 众人的八卦心消散,透露原谨秘密的白人小哥不屑朝伊凡背影翻了个白眼,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以为原博士是他导师,他就拽得二五八万的。原博士能顺利多久,谁知道呢。” “是这么说呢。或许哪天他被原博士拉去做实验都不一定。” 第403章 设定36 反人类医学博士(2) 工作人员以极快的速度清扫干净实验室,蹑手蹑脚离开。比起铁箱里关着的怪物,他们觉得原博士更加可怕。 瑞拉喝饱了鲜血,轻轻舔了舔泛着鲜艳血色的嘴唇,缩回了铁箱休息。 原谨半坐在地上,握住瑞拉泛着乌青色的干枯手臂,深邃的眼眸中让人看不清情绪。 几个叹息后,他轻轻为女儿覆上特质的白色纤维毯,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眼神清明不少。 实验室目前只成功培育了瑞拉一个大杀器,而铁箱里还锁着二十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生人当试验品。 如果接下来的实验成功,那么这二十个生人也会成为如瑞拉一般的“怪物”。这些怪物被放出去,将毁掉整个世界。这并不是现在的他想要的。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放走实验室关押着的这些“试验品”。 至于女儿瑞拉,那是他这个父亲欠她的。 “砰、砰”,铁箱里传来撞击声。 准备走出实验室的原谨,顺着声音瞥见了角落铁箱里锁着的文弱青年。 罗兰天生就有一副好相貌,卷曲金黄的头发,如小鹿一般清澈诚恳的眼睛,俊俏而又轮廓分明的五官更是削减了他身上的文弱气息。在此之前,他一直活得顺风顺水。至少,比他自己希望的要好。 他犹记得自己昨晚还在和多金而早寡风流的温莎夫人在床上翻滚,醒来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铁箱中,手腕、脚腕都被套上了沉重的锁链不说,脖子上还被套上了如狗儿一般的项圈。 更要命的是,他似乎越挣扎,脖子上的项圈越紧。 他的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他可不想这么早就丢掉自己性命。 与原谨眼神对上的一瞬间,他不自觉端起平日里勾引上流社会人士的高贵神态。他向来都是清楚这群衣冠楚楚的贵人们的,好的就是与众不同这一口。 果然如他以往那般,他瞧见了对方眼中的怜惜,心中不免浮起一丝轻蔑。 他一点都不意外男人会为他的容貌所动。 或许男人正是因为爱慕他的容颜而悄悄把他迷晕带来了这里,想要禁锢他一辈子。 那他的一生还真的是成也美貌,败也美貌。 若是有人给他写书立传,或许若干年后还能大卖呢。 原谨瞧见青年眼神逐渐迷离,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顺手按下了铁箱上的开关。 电流从头顶贯穿脚底,罗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昏迷前,罗兰想这还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被人待见。 如果有一天他从这里逃脱,他一定要给男人好看。 原谨捡起滑落在地的黑布重新盖好,如往常一般走出了实验室。 他并不是不想放走罗兰,而是实验室被全程监控着,只要这里有异动,fbi的人就会很快赶来。就算罗兰能侥幸逃脱他的实验室,没有可识别的“身份证”也逃不出这个基地,最终还是一死。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走被秘密抓来的这些人,是原谨需要谨慎思考的事情。 实验室大门关上的瞬间,铁箱中的瑞拉即刻瞪大了自己血红的双眼。她轻轻晃动着自己手腕,嘴里发出幽幽的“嗬嗬”声。 她贪名逐利的父亲最在乎的就是这个实验室了吧,那她可得如他所愿。 昨天之前,她只是想报复父亲一个人。 就在刚才,她改变了主意。 把她变成现在这种恐怖模样的父亲,居然还虚情假意地对自己演戏,虚假得让她想毁掉整个世界。 那就让世界陪她一起毁灭吧。 她猛地抬头,毫不费力地从铁箱中钻出,轻蔑地朝摄像头比了中指后大步朝离自己最近的铁箱走去。 她的父亲不是想要做生人试验,她这个做女儿的多贴心啊,直接帮他达成“所愿”。 悠悠醒来的罗兰还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下一刻,一张血盆大口朝他袭来,他很想做些什么,手脚却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软得不能动弹。 怪物凑到他眼前的时候,他连呼吸也忘记了,偏偏一双多情的眼睛还睁着,甚至眼珠子都快要掉了下来。 他还这么年轻,虽然命运开始待他并不公道,但在他的努力下,他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的,他是真的不想死。 第404章 设定36 反人类医学博士(3) 嗯……等待了好几秒,身上也没传来痛感,罗兰大胆瞪了瞪眼睛,朝怪物身后看去。 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男人。 男人竟然直接握住了怪物的手,而怪物奇怪地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指示。 他再悄悄朝周围望去,整个实验室里居然晃荡着不少如眼前怪物一般的怪物,粗略估算该有一二十个。 原谨没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了一会会儿,实验室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之前的二十个大活人,除了最后这个年轻男人,其他全部被瑞拉咬成了她的同类。 “瑞拉,让它们都去角落。”他锐利的目光刺向坐在窗边的女儿,凭借直觉笃定这些怪物会听从她的指示。 罗兰从男人的话语中捕捉到重点,朝坐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女人瞧去,然而,只瞧见一个消瘦的背影。 女人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只一眼,他便差点吐出了胃中为数不多的食物。 眼前这个女人一双眼珠泛着灰白,满脸都是鲜血干涸后的痕迹,如枯草一般的头发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而纠结成一团,而她手上正摆弄着不知是心脏还是肠胃的东西,不时还喂到自己唇边舔|舐。 这不就是电视里曾经播放过的吃人魔! “瑞拉,听话。”原谨与女儿对视的眼神专注,话语中却多了几分命令的意味。 “我亲爱的父亲,您不是想把整个世界都变成怪物的国度,我现在正让您如愿呢。”瑞拉把手中的脏器随手丢到一边,在实验室中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怪物们刹那间便涌了上来争抢这堆主人不要的东西。 被原谨握住手的怪物有点点迟疑,它能感受到主人不太想伤害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它不吃东西会很饿。 “瑞拉,我的罪孽我会偿还,可其他人是无辜的。”原谨不能说服女儿,只能悄悄用手示意罗兰自己逃离这里。 想必这里的混乱已经被高层知道,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到这里处理。 如果他被咬了,他势必也会被抓起来研究。 他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无辜?难道我不无辜?母亲不无辜?他们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瑞拉双手重重拍在桌上,大声咆哮起来,瘦弱的面孔因此而扭曲。 与此同时,实验室外已经被手持高科技武器的安保人员层层包围,只待领导一声令下冲进去把这些怪物消灭。 “瑞拉,我之前想你要是还有意识你一定会恨不得我死。现在,知道你真的还有意识。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瑞拉咧了咧嘴角,随手指挥了几个同类去应付守在门口的那些人。 “是的,我真的很高兴。我犯下的错误还有祈求原谅的时刻,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原谨缓缓松开了握住怪物的手,甚至主动把自己脖子往怪物跟前凑了一些,虔诚而又卑弱地祈求道,“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母亲,现在,你可以用你的方式惩罚我,但请求你放过其他无辜的人。他们是被迫卷入这场实验的。如果……” 水杯擦着原谨的鬓角滑过落在地上炸裂成无数的小碎片,瑞拉咆哮着奔到了他的身边,尖尖的指甲陷入了他脖颈的肉中。 “原谨,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说完,她低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405章 设定36 反人类医学博士(4) 深夜,高层秘密来到实验室参观实验最新进展,却没想到会目睹如此残忍的一幕。 女怪物只要咬到人,人就会变成怪物。人被变成怪物后居然会变得如此癫狂,见什么撕咬什么。哪怕人手持高科技武器,也不是它们对手。坚实无比的实验室大门,在它们不停的撞击下,已经岌岌可危。 也是,人变成怪物便没有了知觉和痛觉,它们满脑子估计只有“破坏”两个大字。 真是不敢想象它们要是从实验室逃脱,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原博士还在里面,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救出来。”听到实验室警报声赶来的伊凡,使劲抓住了安保人员的胳膊,请求他们手下留情。 “我们只是依照指令办事!”安保无情地甩开了他的手,跟上了自己队友的步伐。 总监控室中,被精英贴身保卫的人,眼神越发兴味。 “它们的破坏力比我们之前预想的都要强。目前这些安保人员,可能抵挡不了多久。您看我们是不是……”西装革履的男精英收回眼神,略微停顿了一瞬,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改变之前计划,使用最新型武器把它们全部消灭。” 女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这样好的武器,我们要是这么简单地毁灭了,以后要获得可不太容易。” “目前的情况,似乎不太好呢。”男精英有些担心的补充道。 “中国人有句古话,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让他们都撤走。”女领导摸了摸自己新做的头发,假装很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她倒是要看看,这群怪物能不能冲出这个实验基地。若是它们有这个实力,那倒不一定把它们投入战场了。那它们的用处可就多了。 “那原博士?”实验基地的头儿刚站出来,想为自己手底下的人才争取一下活路,即刻被安保人员请离。 女领导耸了耸肩,面上是十分的遗憾,“原博士为了国家奉献了自己的性命,真是伟大。” 男精英朝监控室中瘫坐在地上看不出死活的男人看了一眼,面上同样做出遗憾的表情,“是的。” 实验室里的原谨,只用了五分钟就接受了自己被领导放弃的事实。 事实上,在安保人员包围这里的瞬间,他就有预感领导不会放弃观察这群怪物的机会。 他刚刚已经被瑞拉咬中了脖颈,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仿佛他的身体只是容器。 “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吧。”瑞拉握住了罗兰的手把他的手指当做玩具不停在空中晃动,目光却直直盯在原谨身上。 罗兰瞧见周围的怪物不停发狂,他的身体不停颤抖,根本不敢抬头看女人的眼睛,只唯唯诺诺地点头。 这群怪物已经这么可怕了,能命令怪物的女人岂不是更加可怕! 他现在只希望女人对他的兴趣能够长一点,他暂时还不想死,也不想变成这些可怕的怪物。 听到安保人员从门外撤离的指令以后,原谨知道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 领导已经利欲熏心,殊不知,只要把这群怪物放出去,它们就能毁灭整个世界! 他得制止一切! 第406章 设定36 反人类医学博士(5) 原谨摇晃着身体走到了瑞拉身边,瑞拉用泛着灰白的眸子死死盯着他的脸,尖利的指甲直直刺进了他的眼眶。 原谨强力忍着疼痛的感觉,不躲也不闪,任由她惩罚着自己。 对现在的他来说,能感觉到疼痛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得趁着还能保持意志力的时候,解决掉现在的一切问题。 瑞拉用指甲勾出鲜红的眼珠子丢在地上踩得稀烂,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嗬嗬”笑出了声。 为了这一日,她已经等了好久了。 如果母亲还活着,应该会为她高兴的吧。 就在这个时候,怪物们冲出了实验室,开始寻觅新的食物。来不及从实验基地撤退的人,都成为了它们的目标。 “父亲满意我的作品吗?相信再过几天,您爱的国家就会变成新的样子。”瑞拉揪着瘫软在地上罗兰站起来,她也想知道世界会不会由她的臣民统治。 “你知道的,我虽然贪名逐利,但我从未想过毁灭世界。”原谨察觉出她的野心,毫不犹豫地朝她后背扑去。 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来临,犹豫和心软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你以为你能伤害我?”瑞拉反手就把他摔在了地上,恶狠狠地用脚踩住他的脸颊,嘲讽道,“父亲,您老了。世界,该是年轻人的。” 罗兰趁着两人争执的空子,迅速躲到了角落的特制铁柜子里。 现在这两人都是怪物,都很可怕。 他真的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父亲,您真的不配当一个父亲。您真的是太丧心病狂了。”瑞拉平静地蹲下身体与男人对视。 岁月显然是优待这个男人的,已经五十岁的年纪了却仍如青年一般健壮。 换在以前,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把他踩在脚底。 “瑞拉,你如此恨我是因为你太爱我了。”原谨微笑着看她,瞧着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愤怒。 正是因为她对自己的恨意,才能让她成为怪物后还保有理智,然而,他要摧毁她,首先就得摧毁她的意志。 瑞拉瞧着男人空洞的眼眶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坚定地反驳自己,“我不爱你。在你伤害我以后,休想我再爱你。” 她绝对绝对不能原谅他!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变成这般样子!更何况,他还害死了母亲! 母亲……她感觉自己的记忆越发模糊。 母亲的模样,她似乎已经不能记起。 好饿好饿,她现在好想吃东西。 她的双手朝男人掐去,心底的声音告诉她:吃了他,吃了他…… “瑞拉,父亲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原谨瞧着她泛起血红的眼睛不再犹豫,狠狠咬破了口腔中的液体炸弹。 瑞拉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热气袭来的一瞬间,她泛着灰白色调的眼睛瞪得特别大,特别大。 她脑海中如放电影一般过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幼时母亲陪伴父亲宠爱的童年生活,而后是被教育要独立要善良的读书生涯,最后是被敬爱的父亲当做试验品的可悲经历。 父亲害了她和母亲,现在父亲也将随她一起被炸成碎片。 如此说来,他们父女俩也扯平了吧。 特制的铁柜子阻隔了爆炸的热气和冲击的威力,躲藏在里面的罗兰,亲眼目睹了父女俩被炸成碎片的过程,难免一阵唏嘘。 唏嘘归唏嘘,趁着混乱,他想找实验人员的制服换上好浑水摸鱼,却无意间触发了什么机关。 隐秘的地下通道从地底升起,他大着胆子跳了进去,一路滑到了水底。 他是会游泳的,最后他逃出了基地。 数月后,在广场与富婆度假的罗兰,无意间瞧见广场led屏幕上播放的某偏僻岛屿今日因为地震而整个陷落海底的新闻,瞬间睁大了眼睛。好在他戴了墨镜,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个岛屿就是他曾经逃出来的地方。 他逃离以后做了半个多月的噩梦,梦中不是他被怪物啃咬就是他变成怪物啃咬别人的场景。 每每醒来,他都无比害怕自己会被国家某秘密组织的人抓回去解决,更害怕那些怪物会被放出来毁掉整个世界。 现在,他所有的隐忧都可以放下了。 “兰,明天你陪我去海边游泳吧。我还不会游泳呢。”富婆肥胖的手指搭上了小鲜肉的手臂,不着痕迹地揩油。 罗兰如以往那般迎合着她,直接把比两个自己体重还多的富婆抱在了怀里,轻轻朝她耳朵吹着气,“夫人,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听您的。但游泳这事,我也不行。” 自上次从水底游到岸边,他便对水有了阴影。 “你也不会游泳,那我们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富婆把嘴凑到了他的脸旁。 罗兰懂事地贴了上去,暧昧笑道:“难道我晚上还不够努力?” “你真讨厌。”富婆的胖手手轻锤着他的肩膀,与此同时,椅子承受不住三个人的体重朝后倒去。 罗兰可不敢让自己金主吃亏,直接以自己的肉体为垫,护住了金主200斤的宝贵躯体。 躺倒在地上的一瞬间,瞧见明蓝色的天空,他彻底甩掉了忧郁。 过去了的,都让他过去。 活着的他已经比许许多多的人要幸运。 第407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1) “阿谨,我回来了。”皮肤白皙,身段有致,面貌精致的美女踏出汽车,欢快朝屋檐下的男人招手。 一别三年,她发觉还是老地方更让人想念。虽然,她以前很看不上这处破败的家属院。 嗯,三年不见,原谨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要不是她眼尖瞧见他袖口下微微颤抖的双手,她还以为他对自己的归来无动于衷呢。 原谨瞧了一眼乖巧站在自己边上的年轻媳妇儿,再瞧了一眼朝自己走来的美艳前妻,幽幽叹了一口气。 “婧妍。” “还记得我的名字,看来不像我想象的那般薄情。”蔡婧妍昂着头朝里走去,全然忽视如小鹌鹑一般乖巧站在原谨身边的小女人。 “你先等一等”,原谨叫住了她,轻轻牵起身旁小媳妇的手,公事公办介绍道,“我新娶的妻子,姚夏。” 蔡婧妍不敢置信地扭头看他,瞧见他不似作假的神色这才看向毫无存在感的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道:“你爸妈给你介绍的?” 原谨点了点头。 蔡婧妍好歹和他夫妻一场,对他多少也是了解的,瞧着他新妻子这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中反而对他多了一丝同情。 不过,她这次回来的目的是和他复婚。 凡是阻碍她的人和事,都是她的敌人。 她对女人多了一丝敌意的审视,只可惜女人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家里就两室一厅,你是知道的。我和她住一间,另外一间现在被装修成了婴儿房也不能住人。你在市区有自己的房子,你还是搬过去住吧。毕竟我们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原谨不似原主那般优柔寡断,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这次的身份自然也是渣男。前妻蔡婧妍是老首长的千金,也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为了获得老首长青睐,他几次从生死边缘挣扎抢军功回来。在某次秘密任务执行中,拼死救下老首长性命后,他自然而然成为了老首长的女婿,更是在三十出头的年纪接任了老首长的位置。 或许是轻易得来的东西都不太让人珍惜,他与蔡婧妍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便以蔡婧妍出轨告终。他的父母因为咽不下儿子被欺负的这口气,从村里找了一户贫苦人家的女儿以性命威胁逼着他再次成了婚。 新妻子小他十岁,性格软糯,被他父母拿捏得死死的,对他也言听计从。偏生他不喜欢这样的性子。他喜欢蔡婧妍那般的张扬肆意、无忧无虑。 所以前妻蔡婧妍一回来,他便迅速变了心,不顾父母反对把蔡婧妍收留在家里,任由蔡婧妍在家里欺负妻子,害得妻子流产且再也不能生育。 最后前妻幡然醒悟出国了,比他小十岁的妻子也看清了他的薄情,毅然决然和他离了婚,更是找到了真心的爱人。 “原谨,你当真如此绝情?”蔡婧妍冷下脸,精致妆容加持下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的确做过错事,可她现在不是回来道歉了么。他有必要这么拎着不放! 不说别的,就说说他的位置,没有她爸的帮助,他这么年轻能坐得上? 要不是她爸最近身体不好,她不想出现在他身边气他,她早就回市区去住了! “婧妍,我们离婚了,我没有义务再照顾你。”原谨自然感怀老首长对自己的提携之恩,但恩情归恩情,婚姻归婚姻。 “原谨,你就不怕我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爸?”蔡婧妍怒了,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的姚夏。 她早就知道原谨父母看不上自己大家小姐的作派。他们土里劳作了一辈子,一门心思想找个能伺候自己儿子的。以前的时候,她没少拿话挤兑两个老人,以为他们会改变主意。 没成想她和原谨一离婚,他们还真的给原谨物色了个这样的女人。 “老首长那里,我会亲自去解释的。他老人家是通情达理之人,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原谨拉住沉默的姚夏往屋里走。 蔡婧妍也不想留在这里被其他人看笑话,冷哼一声上了车,径直回了市区。 进了屋,姚夏半跪在地上要给原谨换鞋,原谨怔了一下赶忙阻止她。 “女人伺候男人是天经地义的。”姚夏半仰起头看他,说话的神色非常认真。 她的日子已经过得比村里的其他妇女好太多了! 男人不打她,也不骂她,也不喊她做粗重的农活,就每天给他做一日三餐,收拾收拾家里。 换在以前,她结婚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所以,今天知道男人前妻要回来,她都吓坏了。 远远看见男人前妻,她才懂得电视里说的“自惭形秽”是什么意思。 跟城里娇生惯养的女人一比,她简直就是个丑小鸭。人家十根手指头白白嫩嫩,都涂了红颜色的指甲油,上面还粘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好看得不得了。就连人家凉鞋里漏出来的脚指甲,形状也漂亮得不像话。当时,她就羞愧地低下了自己脑袋。 男人前妻这么漂亮,说话都像撒娇似的,换做是她,她也不会想离婚。更不要说娶一个一丁点都不如前妻的女人了。 原谨叹了一口气,知道一时半会儿是扭不过她的思想来,以自己还要出去为借口,让她先去做饭。 听到他要出去,姚夏身体不禁发晕。 她就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前妻,刚才他那般做肯定是顾忌着他父母的面子,现在是去找前妻赔礼道歉了。 可她能说什么呢! 她什么都比不过他的前妻,唯一可以仰仗的不过就是他父母对自己的那么一点点满意罢了。 原谨久久没等来她的回答,伸手碰了她手臂一下。 回过神来的姚夏抬头看他,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纠结。 “不是去见她。是给你取东西。”原谨伸手想把她搂过来,又怕她反感,改为拍了拍她的后背。 姚夏听到“不是去见她”,浅亮的瞳孔眼睛瞬间发光,激动地就差把他抱住了。 “傻高兴啥呢。”原谨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开心,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他本来就生得好看,人又高大,只是平日端着架子从不轻易言笑,现在笑起来,也狠狠让姚夏惊艳了一把。 第408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2) 姚夏把原谨一直送到屋檐下,见着他没有坐车出门,这才放下心回屋做饭。 她出嫁的时候,爸妈就说了,有地位的男人没有不偷腥的,她是嫁过去给人家做老婆的,虽然男人是二婚但也是实打实的好条件,要不是和男人同个村,这样的好婚事就是打着灯笼都落不到她头上。所以啊,她嫁过去以后,不仅要伺候好男人一家,还要大度贤良,对男人的风流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外面的人闹到家里就行了。 她当时虽然应下了爸妈的话,但心里也是期待能过好婚姻生活的。 只是嫁过来一年多了,男人还没有碰过她。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有些泄气。 如果说以前,她还觉得自己年轻有机会,现在见了男人前妻,她感觉自己的“年轻”反而像个笑话。 和那样的大美女在一起过的男人,可能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农村出来的女孩吗。 自私的说一句,她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特别好。 原谨按了三下门铃都没等来人开门,只好朝里屋喊话。 厨房里的姚夏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擦干净手跑来给他开门。 原谨进屋了,她还在不停道歉,生怕他因为这点小事就生她的气。 “我还没这么小气。”原谨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她微笑。 这是姚夏今天第二次见他对自己笑,不免又怔住了。 他今天似乎特别高兴呢。 以前的时候,他对自己都冷冰冰的。基本上,她不说话,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甚至好多时候,她也不敢多说话,家里总是冷冰冰的,但就算这样,她也挺满足的。至少,他还愿意吃自己做的饭,穿自己洗的衣服和自己擦的皮鞋不是。 难道是因为他前妻回来的缘故吗。 原谨瞧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知道她又多想了,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让她主动拆礼品袋。 “这是?” “你自己打开看看。” 姚夏的两只手紧张地搅在一起,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呢。 “快拆开吧。你肯定会喜欢的。”原谨轻声催促着她,心里对原主有那么一点点的歉意,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罢了。 这个礼品原本是原主知道前妻蔡婧妍回来特意准备的。现下,原主是送不出去了。 不过依原谨看来,蔡婧妍也不会喜欢原主准备的这件礼物。 因为颜色未免太俗气了。 “啊,是国外进口的毛衣。天呐。还是红色的。”小心翼翼拆开礼品袋的姚夏,宝贝地把毛衣捧在心口,生怕弄脏了它,又怕它会跑了。 “你喜欢就好。”原谨瞧见妻子由心而发的喜悦,眼中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送这么珍贵的礼物给她,她这一辈子都会牢牢记住他的。 “嗯……什么味道?”原谨耸了耸鼻子。 “啊,菜糊了。”姚夏抱着毛衣往厨房跑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小心把毛衣放好。 原谨大步朝厨房走去,轻松把铁锅挪到了水池边,揭开盖子一看,芸角焖土豆已经糊成了一锅。 匆匆赶来的姚夏开口就准备道歉,却没想见到男人捂着肚子笑作一团,她反而有些懵了。 “你是不是气坏了?”过了半晌,她才小心翼翼挤出在肚子里酝酿了好几遍的语句。 也是,换做是她,天天供着女人在家好吃好喝的,她还连饭都做不好,她也是要生气的。 原谨摇了摇头,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正色道:“原本以为你在家就像个机器人似的,没想到也会看到你把菜烧糊的一天。” “还说呢,都怪你。”姚夏吐出这句带着嗔怪的话,下一秒反应过来脸就红了。 她今年才二十二岁,本就是女孩子最美丽的时刻。平日里因为摸不准清楚男人的脾气,一直都竭力压制着自己爱说爱笑的性子,自然也不敢对男人撒娇。 今日,她瞧见了男人笑脸,又得了男人送的礼物,心神不免放松,自然流露出了对亲近之人惯用的姿态。 但她说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男人对她这么好,她还说怪他这种话,男人会生气的吧。 她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瞥他。 “不必这么害怕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原谨把她拉入自己怀中轻轻拢住,隔着薄薄的衣物他能感受她的身体在不停颤抖。 “我没有怕你。”我只是怕你讨厌我。 这是姚夏人生中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入怀中,这个男人地位崇高模样也生得好看,身上的味道更是好闻地让人目眩神迷。她恨不得一辈子都被他抱着才好。 “既然你不怕我,以后和我说话就把头全抬起来。你是嫁给我当媳妇的,又不是嫁给我当仆人的。说话总半低着脸是怎么回事。” 姚夏真的如他所说抬起了头,不过是被他的话震惊的。 她一直以为他挺反感她的,所以她尽量降低自己在这个家的存在感,但她刚刚听他说了什么,他说自己是他的“媳妇”。 原谨见她神色有所变化,立刻趁热打铁,“以前的时候,是我没想清楚。你受的那些委屈,我以后都会一一偿还。她回来你心里肯定担忧,但我可以在这里保证,我跟她不会再有瓜葛。以后,我会和你好好经营我们的婚姻。” “你……”姚夏半低着头咬唇,嗫嚅道,“你其实没必要……” “刚刚才说了什么!” 姚夏被他严厉的声音所吓到,猛地抬头,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 原谨在心底悠悠叹了一口气,改造的事情得慢慢来才是呢。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她后背,缓和了语气道:“我今日和你说的都是良心话,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希望我们俩是平等的夫妻关系。” 姚夏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想她变成什么样,但她还是听话地点头。 除了爸妈,就他对自己最好了。 爸妈希望她嫁人以后听老公的话,那她以后全听他的准没错了。 第409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3) 蔡婧妍刚回到市区,就被父亲的一通电话骂得狗血淋头。 她心里苦啊。 以前她的确是不成器,可她现在不是正在改嘛,总要给人一点时间不是。 唉……因为老父亲的这通电话,她今夜注定无眠。 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原谨、姚夏夫妇。 本来白天的时候两人关系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可晚饭后老家打来的一通电话让夫妻俩齐齐犯了愁。 原家父母那是比十个蔡婧妍都要难缠的人物,撒泼卖痴的功夫一般人都难以企及,举个例子,你跟他好生讲道理,他不听不说还直接一顶“不孝顺”的帽子就往你头上扣。因此,原谨平日对两位老人都是敬而远之。 姚夏是做人儿媳妇的,自然公公婆婆怎么教训都说得对,可她心底也是不大喜欢卖痴贪便宜的公公,精明算计又市侩的婆婆的。哪怕这两人当初在村里那么多姑娘中一眼就相中了她。 明日,原家父母就要来这里常住,这对两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喜事。 原谨担心的是老两口各种支使妻子,让她受委屈,破坏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感。 姚夏则担心公婆在城里犯浑惹男人不快,反而牵连到她。 她是真心实意想和男人过一辈子的,公婆若是来了刻意摆谱,少不得让男人想到当初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他娶自己的事。日子长了,男人心里难免不厌。届时,她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唉…… 听着妻子叹气,原谨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摊上这么一对拎不清的父母,他也憋屈。 就算是老两口想抱孙子,这才结婚多久呢,养个鸡鸭生蛋不也得花费点时间。 他抬手为妻子掖好被角,温声道:“早些睡吧。父母的事情,我心里有谱的。” 睡在角落的姚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日子好坏都是人过的,她自己得振奋起来。 她和男人的关系才刚刚缓和一点,若是她此时也丧了气,岂不是白白把男人给让了出去。 男人都说了以后要和她好好过日子,那般的大美人说拒绝便拒绝,可想而知他是真心诚意的。便就是为了他这份真诚,她自己也不能露了怯。 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子,能够得男人这一番真诚,够了。 公婆来了以后,她暂且都忍耐着吧,他们实在过分,她也不是软柿子,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胡乱在心里咂摸一通后,她底气反而越发足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她现在已经完全以男人的妻子自居了,以前父母灌输的“愚孝公婆愚顺丈夫”的观念更是被她抛上了九天云宵外。 第二日,原谨早早就去了车站接两位老人,远远却瞧见了前妻蔡婧妍的身影。 蔡婧妍看到他,大方与他招手。而她手上挽着的不是原母还是谁。 昨晚她苦想许久觉得还是和原谨复婚最好。只要她和原谨复婚了,老父亲再也没话说她。原谨对她又是真心实意爱过的,跟着原谨过日子,总不会差的。况且,原谨现在年富力强,以后说不得还要往上动一动。 嗯……她直接就把自己婚内出轨给原谨头上戴绿帽的事情忽略了。 所以,她压抑着不喜给原谨父母打了一个电话。 没结婚以前,她虽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却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结婚后,她与原谨父母处不好关系是因她看不上老两口的古板封建。 人嘛,为了想要的,总该有个服软的时候。所以,她顶着原母冷漠语气,仍好脾气地说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原母告诉了她火车到站的时间。 原谨大步朝自己母亲走去,身边的警卫员亦步亦趋跟随在他身后。 原母见着自家大出息的儿子,眼眶瞬间就润了,抬手就往他胳膊上重重打去,嘴里不停数落,“你个没良心的,平日里也不知道给你爸你妈打个电话,不晓得我们在老家有多担心你。你是有大出息了,孝顺也丢了,你那媳妇也不是个好的……” 几乎是贴着妻子站立的原父听到这些话,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可他当惯了妻管严,不敢说些什么。 原谨不想让身边人看笑话,不着痕迹地把母亲扶到自己身边,顺势扯开了话题,“听说老家的严奶奶身体不大好了?” 一说到老家的事,原母这嘴快得就跟开了光似的哗哗的飞动,“你不提你严奶奶还好。你一提起她老人家,我真是难过。人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可你看看她养了个什么儿哦。三十七八的年纪,天天在村里游手好闲,不是逗猫遛狗,就是调戏小媳妇儿。唉……呸……就你老娘我都还被他摸过手呢。” 原谨听她嘴里的话越发没边,脚下的步子倒是越发快了。 使劲跟上两人步伐的蔡婧妍,此刻很不开心。 她都已经纡尊降贵来接老太太了,怎么没有好脸不说,连句场面话都没有呢。 这大清早的,平日里,她还赖在被窝呢。 “唉……你瞧瞧我人老了就是没记性。我刚说你严奶奶的儿子不是,他啊在隔壁村偷牛被抓了。你严奶奶知道以后,气得差点上吊,还是我帮着拉下来的呢。”原母被扶上小汽车,隔着车窗施舍了前儿媳妇一眼,“今天辛苦你了,以后有空来家里坐。” 就这?蔡婧妍心里失望了。 也是,她早该知道这老太太不喜欢她,不可能这么快对她改观。 原谨倒是正儿八经地对她道了谢,但也只是场面上的。 蔡婧妍是个漂亮的女人,但是脑子委实有些不太够用。或者说,她实在是对自己的美貌太自信了。不过,她的确也有这个资本。 到底曾经做过夫妻情分还在,原谨也不想让她继续在自己身上耽误时间,把她拉到了一旁好言相劝。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人又年轻又漂亮,老首长现在也还有余威,你若是真的看上了什么青年才俊,或许大家还能拉你一把。若是你执意要吊死在我这棵树上,害的只会是你、我、姚夏三个人。” 第410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4) 原母隔着车窗瞧见儿子与前儿媳拉拉扯扯的心里万分不得劲,可前头的警卫员一动不动坐着她也不敢乱来。 儿子和蔡婧妍还没结婚的时候,她就不太同意两人的婚事。 她虽然希望儿子上进,盼望儿子能有好前程,可首长家的女儿哪是他们这种人家可以高攀的。真成了亲家,她还怕儿子在亲家那儿受气呢。 再有,她心目中满意的儿媳妇可是能低眉顺眼伺候儿子伺候他们老两口一辈子的。瞧着儿子对蔡婧妍殷勤备至的模样就知道儿子这夫纲是立不起来了。 她可以忍受老公没出息当耙耳朵,但她的儿子不行!她的儿子在外面工作那么辛苦,回到家怎么能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呢! 所以,儿子和蔡婧妍还未结婚,她便不看好两人的婚姻。 两人结婚以后,她也没少摆婆婆的谱,刻意为难蔡婧妍。 好在不久蔡婧妍就被她抓到了错处,逼着儿子离了婚后,她更是费了不少心思让儿子同意娶姚夏。 姚夏这妮儿是她一早就在村里给儿子看好的对象,勤劳能干话不多人也苗条顺眼,更关键的是村里的老瞎子摸骨断出姚夏是个能生养的。要不是这妮子命苦,早年订的未婚夫因病去世,不然还轮不到她这儿呢。 她这次来不就是为了抱孙子,可不能让蔡婧妍给她搅和了。 因而啊,她今早是故意要给蔡婧妍这个“下马威”的。 想糊弄她这个老太太,小丫头片子道行还浅了点。 原父原本还担心老婆子闹事给儿子丢脸的,瞧着她闭上了眼睛休息,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自从儿子当上了领导以后,他这老婆子在村里老家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起来了。村里不少人家闹矛盾,都请着她去主持纷争,日子久了,老婆子更添了几分专横自主。 换白话来说,他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了。 这次进城,他还盼望着娃能够劝劝他老娘,不要让她继续这么专横下去。 蔡婧妍是见过原谨喜欢自己的样子的,因而现在的原谨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哪怕被原谨知道她婚内出轨那日,她也没有这么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如果详细描述就像是他突然换了个人。 “你不必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我。婧妍,以前我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你。不然,我当时也不会忍着风言风语执意要娶你。可现在,我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我要担负起我的责任。”当初原主真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哪怕不少人都说他是为了攀龙附凤才故意追求首长千金的,拿各种难听的话刺激他,他也坚持不动摇。许多事,大概是错过了便错过了。 “我们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你就变心了?”蔡婧妍执意要他一个答案。 “婧妍,不是我变心了,而是我们不适合做夫妻。”原谨神色愈发认真。 蜜罐子里长大的女孩子,是开得最绚烂的花朵,娇纵任性都有人愿意为她买单。她的娇嗔可爱与明艳肆意,是生活在泥底里的人最渴望欣赏与得到的。但生活在空中的高贵花朵可能偶尔会低下头垂青泥土,怎么可能一辈子压低腰肢任由雨水吹打呢。 “之前的许多事,是我做得不太好。我是真的想挽回的。”蔡婧妍很少见到原谨认真的模样。说实话,她记起原谨最多的还是他腼腆着脸送自己各种礼物的场景。 前几年的她实在是太年轻了,不懂得珍惜被爱的心意。虽然她放纵着好奇心出了轨,也没得到多大的乐趣,反而因此事受到了父亲严厉的惩罚。 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这次回来执意要和原谨复婚的原因是什么,或许是因为想补偿,或许是因为想证明给父亲看她长大了,但她心里万分清楚,理由不会是她爱原谨。 如果她爱原谨的话,她当时就不会放纵自己的好奇心。 “婧妍,你是高傲冷艳的玫瑰,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事业。困于情爱旧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原谨从外套兜里翻出卡片递给她,神色温和不少,“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品尝各种美味的蛋糕,你不是也爱做各种蛋糕,你在绘画上有那么高的天赋,若是你把这份天赋融合进蛋糕创作中,你想想呢。” 此时,蔡婧妍不得不说原谨才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她是享受惯了,什么都要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但她的确也是有人生追求的。 如果说她之前的人生方向还很模糊的话,现在被人这么一指点,完全就清明起来了。 她看清楚名片上印着的头像,国内最着名的蛋糕裱花大师,当下不再客气直接把名片收进了包里。 纠缠前夫复婚这么不体面的事情,她是鬼迷心窍才会做。 她真正应该去做的事情是创造出全中国甚至是全亚洲最出名的蛋糕品牌才是。 因为她的这份爽快,原谨反而高看了她一眼。 女孩子嘛,认真搞事业才是最香的,纠结感情什么的,才是最划不来的。 “原谨,你以后会爱她吗?”问出这话的蔡婧妍心中难免酸涩起来。 以往是她任性了,仗着他喜欢自己做事不顾后果,对他的了解也不够仔细。昨晚也是她想的也简单,以为她只要表现出收心和原谨过日子的姿态,老两口该原谅自己。刚刚她才醒悟过来,他们其实早就原谅了她也看懂了她,反倒是她自己后知后觉。 又是一波人从火车下来,穿着打扮各异的男男女女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奔赴新的地方,面上满是憧憬,期待过上想象中的新生活。这里是大城市啊,到处都是工作,到处都是机遇,大城市里只要努力总会过上好日子的。 原谨收回视线,露出了极浅极浅的微笑,挥手与她告别,“我会爱她的。她那么可爱,值得我去爱。” 蔡婧妍瞧着他远去的笔挺背影,呆呆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 如果说这几年有过什么真正后悔的事情,似乎就是刚刚了。 第411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5) 姚夏早就等在大院门口了,为了这次见面,她还特意换上了公公婆婆满意的衣服。 小汽车一驶进来,车里的几人便看到她立在树枝下那清瘦乖巧的模样。 原母在心里点头,这才是她给自己儿子找的知冷知热的好媳妇。重要的是穿衣打扮也贤良,看起来就是个持家的。 姚夏一路小跑过来,殷勤扶住婆婆胳膊下车,巴掌大的小脸上盈满了笑容,谁看了也挑不出一个错字来。 原谨和父亲两人,一人提了一大包东西紧跟其后进了屋。 原母进屋后拒绝了儿媳端来的茶水,先是左右转悠了一圈,不时还伸出手指揩揩台面看看有没有灰尘,家里的角落更是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这才满意落座。 “小夏啊,你在家操持的不错。” “都是我该做的。”姚夏懂事地把水杯递过去,乖巧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刺。 在阳台上抽烟的原父,吧嗒吧嗒两口吐出烟圈,老实巴交的脸上露出极大的不赞同。 他家的老婆子在老家做惯了主,来儿子这里也当自己家了指手画脚的,唉……前儿媳还在这里的时候,就不喜欢她这样。小夏倒是个乖孩子,可也不能这么欺负不是。 在他走神的时候,姚夏端着水走了过来,甜甜道:“爸,您也喝水歇一歇,我这就去端菜。” 饭菜她是早就做好了的,因为不知道公公婆婆什么时候会来,她特意把做好的菜都热在了灶上,好方便人来了以后吃上热乎的。 原父低垂着眉眼瞧桌边这透亮的玻璃杯,吧嗒了口旱烟,“去吧。” 归置好东西出来的原谨,瞧着父亲不太开心的样子,心里默默记下了。 饭菜端上桌,原母满意点头,有荤有素有咸菜还有汤,看来是费了心思的。 饭桌上,她端起饭碗准备和儿子拉呱,大腿却被按了一下。 她侧脸朝身旁的丈夫看去,瞧见了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庄稼汉低垂着眉眼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 正准备说什么呢,大腿又被按了一下,算了算了,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计较什么呢。他不乐意自己这时候说话,她等会儿再说就是。儿子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又不会跑了。 已经准备接受婆婆“训导”的姚夏,吃完一顿饭都没听到婆婆开口,心下震惊的同时反而更加害怕。 虽然原谨是婆婆的儿子,但姚夏估计他对自己的母亲了解还不超过她。婆婆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说是非评公道的人,到儿子家后如此安静简直是件怪事。 只是婆婆现在还端着,她做儿媳妇的也不可能主动引话,等大家都吃完饭,她乖巧把碗收进了厨房。 原谨本来是准备帮她忙的,人还没动呢,就被母亲拉到了沙发上坐着。 “我的儿啊,你最近瘦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忙啊。”原母粗糙的大掌死死按在儿子胳膊上不让他有动弹的机会。 她给儿子娶这么个年轻媳妇儿,是为了伺候他来的,可不是让他去伺候人家。 再说小夏在村里也是干惯了田里活计的,收个饭桌洗个碗这般的事儿又不累人,更累不着她。 看来,小夏在家里还是有些偷懒了。她等会得单独找她说道说道,厨房家里是女人家的事儿怎么能让男人伸手呢。 “妈,你和爸今天坐了这么久的车了也累了,现在看会儿电视休息休息吧。”原谨是真的为两位老人着想。 原母听得儿子这么一说以为他是嫌自己事多,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怎么了,是嫌你娘话多了。” “真不是。我真是担心你们身体。前段时间,你不还和我说你关节疼。”原谨温和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安抚,和父母谈话是不能讲逻辑的,你讲逻辑她讲态度。 原母脸色这才转阴为晴,笑眯了眼睛,“算你小子有良心。” 为人父母的,哪个不盼着儿子能记挂着自己。她这个儿子向来贴心,唯独就是婚姻的事上不听她管教。 听着厨房传来的咣当声,她的脸又阴了下去。 这个小夏怎么连碗也洗不好。 “妈,你和爸先坐着,我去看看。”原谨屁股一抬,人已经朝厨房走去了。 “这小子至于吗,顶多就是摔碎个碗罢了。”原母嘟囔着朝边上的老头子看去,瞧着他还是那副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心情更坏了。 自家老头子自昨晚她给儿子打完电话后就不对劲了。明明之前她说来城里常住,是他给出的主意。结果呢,打完电话告诉了儿子,他居然反悔了。 她昨晚是好说歹说才劝住了他,今早动身去车站,他人又在那里磨蹭。 来了儿子家以后,他更是一言不发,刚吃饭还不让她说话,真是要让她气死。 厨房里,姚夏见着男人进来,赶忙用手肘去推他。 她刚刚想着婆婆在饭桌上没有说话的事儿手里一打滑就把碗给摔碎了,客厅里坐着的婆婆听到响声心里估计该对她不满意了。男人这时候进来,婆婆肯定要把帐算在她头上,等会儿还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话呢。 “人没伤到吧?”原谨上上下下打量她,没在她身上发现流血的地方,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自古以来婆媳相处就是难题,母亲和父亲准备在城里常住肯定是给她压力了。 不过这事有他的考量在里面,暂时还不能告诉她。 “你出去陪爸妈说话,我来收拾。”姚夏刷刷在身上擦干净手,弯腰就准备捡碎片。 他在这里多耽误一会儿,外面的公公婆婆心里就要把她往坏里多想一分,她可不愿意。 原谨瞧着她这虎莽莽的样子,笑着把她推到了一边。 “平日里怪细心一人,也不怕割到手。” 姚夏瞧着他先是用扫帚把碎片凑到一处,而后才小心扫进畚斗里,心里忽的一暖。 这么多年来,她没少收到异性的示好,发誓赌咒的情话她也没少听,听得多了自然也不会当真。他是头一个真心实意体贴自己,愿意为自己做这般小事的人。 第412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6) 等原谨收拾好站起身,忽的就撞进了母亲的视线,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妈”。 原母恨铁不成钢地转过身往客厅走,忽然有些后悔了。 你说,她的宝贝儿子伺候老首长千金她还想得通,可伺候小夏一个农村姑娘算什么呢。 最好儿子不像她想的那样,天天都伺候小夏,不然她肠子都能悔青。 正准备走到阳台透透气,却被老头子的眼圈熏了眼睛,忍不住便破口大骂,“就知道抽烟抽烟,你儿子给人当奴才你都不知道。你说说你一辈子有什么出息,好不容易养了个出息的儿子,还体贴别人去了。” 厨房里的姚夏知道婆婆是借题发挥,眼圈倏地红了。不愿意被人发现她在哭,她默默把水龙头调大了一些。 注意着厨房一举一动的原母,听到水龙头哗啦哗啦的声音,更气了,“城里什么东西不金贵。你以为还像我们老家啊,什么东西都从地里来跟不要钱似的。你这点子烟够你抽几口的,你以为进了城就是城里人,还开始摆谱了。我看还不如早点回老家去,省得招人烦。” 原谨也听不下去了,低低喊了一声“妈,别说了”。 “我不说?”原母瞪了儿子一眼,心里的委屈无限放大,“人人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现在才懂这种体会。你现在怕是满心满眼都是你媳妇了。我连在屋里说句中肯话都不行了。” “够了。”一直没开口的原父,抬手敲了敲烟杆,皴黄的脸上是妻子从未见过的严肃。 原母和自己丈夫生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下意识被唬住了。 “后天我们就回老家去。儿子和小夏在城里住的地方窄,我们俩跟着挤在一起算什么回事。” 他话一说完,原母便回过了神,她好不容易让儿子松口来了城里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回老家。 老家那些人平日里可没少说她的闲话,说他儿子出息了就忘了本分不养他们老两口呢。 她是知道儿子的孝心的,但架不住听久了别人的闲话,所以反而把在城里过日子当成一种儿子孝顺的荣誉了。 原谨倒是没想父亲如此通情达理。 原本他是想在院子重新给爸妈租一处房子,又怕父母不接受,才想着慢慢做他们的工作呢。 “我不回去。”原母完全不接受老头子的安排。 她强硬了大半辈子,完全不懂得退让,长期劳作而发黄的一张脸现在更是气得发红。 “要回去你一个人回去。” 儿子是她的,儿子在哪她在哪。 “你不想回去我们就离婚。”原父撂下了狠话。 他一辈子都活得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儿子出头当了干部,他可不想拉儿子后腿。 昨晚他眯缝着眼休息做的那个梦也太可怕了。 要是真像梦里那般,儿子坐了牢,他们在村里怕是几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呜呜呜呜,你真是狠大了心。你不想想年轻时候我跟你过的什么日子。我就是想和我儿子待在一起,我有什么错。至于你这么对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原母一直觉得自己虽然生活过得苦,但老头子是理解自己的。 年轻时候,谁不是这么吵吵闹闹过来的。那时候日子多苦啊,她也没嫌弃他。现在日子好了,他居然敢对自己说这种丧良心的话。 她要是在这个年纪离了婚,村里人的闲话还不把她压死。 原父这还是头一次挺直了腰板对老婆子说这种话,话说了以后,他不仅不后悔,反而还轻松不少。 他一辈子也就培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说什么都不能影响他儿子前程。 老婆子留在城里,只会影响儿子,还是把儿子往坏里拉扯。 他绝对不会允许。 原谨不知父亲态度如此坚决的原因,但也同意他的做法。 母亲待他自然是极好的,但正是因为她这份毫无保留的爱子之心,反而会影响他和姚夏的夫妻关系。 换个角度想,他们回老家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老家更宽敞,他们也更自由。 若是他们想他了,他经常回去就是了。 原母一个人哭诉了好久,原父一直在边上吧嗒吧嗒抽旱烟不接茬。哭到嗓子都疼了,原母见他还不松口,心里便明白他说的离婚是真的了。 她和他生活了大半辈子,早就习惯了他在身边,怎么可能和他离婚,默默擦干净了眼泪坐在一边不说话。 洗完了碗,又洗干净了水果的姚夏,端着果盘不知该不该过来。 她本想忙完婆婆就该训自己了,没想婆婆倒是先被公公给训了,她还亲眼见到了,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原谨接过了她手里的果盘,示意她回房间休息。 有些话,只能他这个当儿子的来说,有些事,也只有他这个当儿子的才能劝。 姚夏也不想这个时候和公公婆婆对上,感激于男人的体贴,露出了感动的笑容。 房门关上,原母心情放松不少。 她是给人当婆婆的,自然不希望被儿媳妇看笑话。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要是愿意跟我回村,该怎么赔罪我都接受。你要是不同意跟我回去,你跟我办了离婚后跟着儿子就行。”原父放下烟杆,神情更显严肃。 “我跟你回。”原母低着头应了一句。 几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丈夫低头。 她刚刚也算是想清楚了,跟着儿子在城里生活是为了虚名,但还比不上在老家生活自由呢。 再有,她还盼着抱大孙子呢,这城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年轻人也不方便。 “爸”,原谨刚刚开口便被父亲打断。 “我知道你和儿媳妇是个孝顺的。但我和你妈心里有谱。你们好好在城里工作生活就行。我们身体只要健康一日,都不会麻烦你们。你工作也要讲规矩,不要做昧良心的事。”原父到底没能忍住叮嘱儿子。 梦里,他和老婆子来了城里,间接害得儿子和小夏离了婚。后来老婆子逞威风惹了不该惹的人,他们夫妻俩用眼泪逼着儿子不得不昧良心插手解决,反倒害得儿子被人揭发坐了牢。 现在,他和老婆子早早就回村,应该不会再碰到那人。 第413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7) 自原父原母打定主意要回老家后,姚夏的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愧疚。 她以往只觉得公公愚昧自私,倒没想他是真真的体贴自己儿子。 所以,在送别两位老人的时候,她情真意切地流了好几滴眼泪。 “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你妈到家给你们打电话。”车里原父捏着烟杆和儿子儿媳告别。 原母丧着脸看向窗外挺拔的绿树,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妈,我和小夏会努力给你生胖孙子的。”原谨拍着车窗,试图唤醒失神的母亲。 “不说了,走吧。”原父催促着司机。 车开出去好远,原母扭头看向身后,儿子儿媳牵着手并排站在原地,她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不哭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留在城里只会给孩子添乱咧。”原父一把揽住老婆子,轻声细语安慰着。 “小夏是个好的,家里处处打理得干干净净,你儿子不会吃亏。你瞅瞅哪个有你儿子福气好,一婚娶首长千金,二婚娶年轻小媳妇的。他啊,人年轻主意也大,我们留下来反倒给他增加麻烦。老家要田有田要地有地,你要吃什么地里种点就是了。屋子又宽敞,里里外外都是你做主,你日子过得不更舒坦?回老家了,我们俩关起门来过日子,管别人说什么闲话呢。反正以后你说一我绝对不会说二,都由你你说了算。你是我们老原家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咧……” 原母被丈夫好言好语安慰了一遍,心里越发轻快。 她以往不是不懂丈夫说的这些,只是心里放不下老婆婆的身份,总想要摆摆谱。 现在彻底想通透了,是安安心心回老家去过舒心日子了。 再说原谨和姚夏送走原父原母后,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请我进屋坐坐?” 原谨略微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搀扶,语气谦卑道:“我正想找机会拜访您呢。” 蔡致远推开了他欲搀扶的手,闲庭信步进了屋。他虽已年近七十,看起来却和五十岁差不多,两鬓的头发也只白了些许。 姚夏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不怒自威的大人物,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乖巧跟在原谨身后,生怕自己做多或者做错了惹得贵客不高兴。 原谨亦步亦趋跟在前岳父身后,同时不忘轻声招呼小夏去煮茶。 进了屋,蔡致远也没有坐,转悠了两圈去了阳台。 原谨在他几步远处站定,如以往还是他的下属那般恭敬等待老领导指示。 蔡致远打量了他一眼,倏地笑出了声。 “原谨,你这性子倒和以前一般一点没变。” “原谨不敢变。”他跟前这位老人可是参加过抗mei援chao战役的,他心里是实打实的尊敬。 “你没变我心里很欣慰。”蔡致远大步走过来亲切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么多年来,他欣赏过无数的年轻人,而真正喜欢的唯有眼前一人罢了。不然,他也不会放心把女儿托付给他。 原谨眼眶一热,猛地低了下头。 他能如此年轻便身居高位,少不了自己的努力,也少不了这位伯乐的赏识和提拔。 即使因为蔡婧妍出轨的事,他也不曾对老人心生怨怼。 “婧妍回国给你添麻烦了吧。”蔡致远温和望着年轻人,眼里有无奈也有谅解。 他这个女儿,是他和新妻子的老来女,一向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他们做父母的,都不能拿她怎么办。更何况是原谨这个前夫呢。 本来,他是满意女儿和原谨的这门婚事的,可女儿叛逆非要闹事,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头上发绿,他也没阻止两人离婚。 要不说他女儿叛逆不懂事呢,离了婚出了国居然又回来纠缠前夫,传出去不知道要闹多少笑话。 他一通电话打到女儿那儿,是说了好几句重话,但也没指望她回心转意。 谁让他临老临老就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了呢,骂归骂,总归是想成全她的。 原谨离婚后家里又逼着他娶了一个村妇,这事儿他是知道的。但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婚。 为了成全女儿,他还是愿意来做这个恶人的。 他自己在心里谋划着这事,没成想昨晚女儿来找他告诉他她又要出国了,仔细一问才知道是原谨劝的。 要不说他喜欢原谨这孩子呢,哪怕是女儿对不起他在先,他也能心平气和地为自己女儿着想。 女儿原封不动地转述了她和原谨的对话,他听了心里也欢喜。 他蔡致远的女儿,生来就尊贵,困于情爱旧事的确不是她的风格。 便是为了原谨劝诫女儿的那番话,他今日也要来感谢感谢他。 “婧妍很好。”原谨主动接过小夏手中的茶杯递给老人。 “你是个好孩子,你和婧妍是真的没缘分。”蔡致远不动声色收回打量姚夏的目光。 原谨父母虽然不太靠谱,但给原谨找的这个媳妇儿却很不错,瞧着是个有规矩有主意的。 女儿当初做那种事是对不住原家,现在原谨找了个合心意的媳妇,他心里也高兴。 总归原家和蔡家没有结仇,以后还可以多来往,是好事。 姚夏在厨房煮茶的时候就依稀猜到了老人的身份,现下听到他这么说更加确定他就是蔡婧妍的首长父亲了。 若不是她嫁给了原谨,怕是一辈子都瞧不见这样的大人物呢。 她这样想着,便不免抬头又多看了老人两眼。 蔡致远还是头一次遇见胆子这么大的年轻人,索性招手让她过来让她大大方方看。 姚夏小脸一红,脚却无比实诚走了过去。边上原谨也没有阻拦她,因为他了解老人是不会为难一个年轻女孩儿的。 “看样子二十出头,有没有什么擅长的。” 老人温和慈爱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姚夏胆子更大了一些,“以前在村里的时候,我干活是一把好手。进了城,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了。” “看样子也很实诚。是个好孩子,原谨喜欢你没错。”蔡致远笑眯眯看向青年,“以后你们俩可要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要是原谨欺负你啊,我头一个不饶他。” 第414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8) 蔡致远来得快走得也快。 姚夏意外于老人的亲和,送走他以后缠着原谨说了不少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从原谨的口中,她了解了老人以往的丰功伟绩,心里更佩服了。 想想她一个农村娃子,能够和这样的伟人有一场见面谈话,这一辈子真是值。 “小夏啊,他老人家的确伟大,但你丈夫也不差哦。”原谨轻敲了她额头一下,希望她能正视自己。 姚夏直接抱住他的后腰,把脸埋在他的宽阔肩膀处,娇声轻哼,“我知道”。 他这么年轻就能身居高位,还能和前妻离婚后处理好和前妻一家的关系,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她真的好幸运哦。 “既然知道,那你夸夸我吧。”原谨拍了拍她肩膀,笑着逗小娇妻。 “我才不要呢。肉麻。”姚夏如小猫儿一般在他胸膛上蹭着撒娇,这种踏实满足的感觉前所未有,她只想让时间停留此刻。 原谨抱住她的手紧了紧,心里也满足得紧。 日子只有越过越好,才能对得住来这世上一遭啊。 夜晚洗漱后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的两人,理所应当地做了该做的事。 第二天醒来的姚夏,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她自己不以为意,院里的人都心照不宣。 原谨倒是挺不好意思的,让她在屋里多休息休息。可她坐不住,非要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才安心。 两个月后,姚夏烧鱼的时候忽然恶心,她捂住胃愣了一下欣喜给原谨打了电话。 第二天原谨便带她去了医院检查,果然怀孕一个月了。 医生说她头胎不养护好亏身子得很,原谨说什么都不让她操劳了,姚夏感动于丈夫的贴心又欣喜于孩子的来到,索性高高兴兴接受了丈夫的这份好意。 天大地大都不如孩子最大,怀孕的她把孩子健健康康生出来才是大事呢。 在老家的原父原母听到儿媳怀孕的消息,也是激动了一整晚。 换在以前,儿媳妇怀孕了,原母这个做婆婆的早就进城伺候去了。 如今呢,她在老家的日子过得舒心,反而不想进城了。 她心下正为难呢,老头子直接替她找了不进城的原因——她性子虎奔奔的怕照顾不好儿媳。 原谨本也不打算让父母进城照顾妻子,要知道婆媳之间最容易闹矛盾的时候就是儿媳妇怀孕生子的阶段,听得父亲如此说宽慰了几句后轻轻揭过了话题。 原父原母人虽然不来城里照顾儿媳妇,却托人送了不少土鸡土鸭土鸡蛋进城给儿媳妇补身体。 姚夏瞧着在厨房拔鸭毛的丈夫,心中暖成一片。 “你要不要歇一歇呀。”她拿着橘子挺着肚子朝男人走去。 “不要动不要动,我自己过来。”原谨连忙擦干手过去扶她。 上次她在屋里差点摔倒以后,他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钉在床上不要动才好。 姚夏瞧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就知道上次把他吓得不轻,不过她也被吓得做了好几晚噩梦,害怕他担心,她悄悄把做噩梦的事儿瞒了下来。 “坐好,我给你削苹果。”原谨压着她的肩膀在沙发坐实以后,才搬过凳子坐在她身旁。 “瞧你这小心的劲儿,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怀的是国宝。换在村里啊,像我这样的还得下田干活呢。”姚夏笑着和他打趣。 原谨一脸谨慎,“你怀的不就是我老原家的国宝!别人我不管,你只能享福。你要吃苦,我头一个不答应。” 姚夏这次是真的笑了。 人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嫁的汉子不仅让她吃喝不愁还不准她吃苦呢。 跟着这样的男人过日子,是她的福分,也是孩子的福分。 原谨把苹果削干净,又切成一个个小片放在盘里,小心插上牙签才送到娇妻面前。 “哪里要这么精细。”说归说,姚夏还是很受用的。 原谨陪着她说了不少工作上的趣事,逗得她前俯后仰,看着她吃完一整盘苹果片,又进了厨房继续打整土鸡。 姚夏摸着肚子,眸子微弯,落日余晖洒进阳台映了一片金黄,岁月一片静好。 十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姚夏平安为原谨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国外的蔡婧妍也成功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品牌。 姚夏从电视上看到接受采访妆容精致的蔡婧妍,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比不上丈夫前妻,若不是丈夫前妻不珍惜也不会有她现在的幸福日子,所以她有多幸福就有多愧疚。 现在丈夫前妻有了事业,不会再执着于旧人旧事,她可以安安心心地与原谨过日子。 她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儿子的额头,心里盼念着:“儿子啊儿子,你要慢点长大啊。” 蔡婧妍接受完媒体采访,约了最快的航班回国。 原谨碍不过前岳父主动相求的情分,在取得妻子同意后陪着老人一起来接机,远远瞧着便觉得前妻和以往不一样了。 果然女人搞事业才是最香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我最自信我最美我最有钱”的光芒。 “爸”,她望向老人的眼神依然和以前那般,挪眼看向原谨的时刻却多了两分拘谨,“你也来了”。 “先走吧,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老人拍了拍女儿手背,掩住了担心的眼神。 市区最高级的酒店包厢里,三人对坐,谁都没说话。 最后老人叹了一口气,主动把空间留给了两位年轻人。 “恭喜你创业成功。”原谨端起香槟酒祝贺美艳的前妻。 “我也恭喜你喜得麟儿。”蔡婧妍爽快与他碰了杯。 两人相视一笑,多少不能言的往事便消释在酒中了。 一瓶酒喝完,蔡婧妍借口有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老人想追却被原谨拉住了胳膊,老人看向原谨,而原谨看向窗外闪烁的霓虹,语气温和而笃定:“她是笼子里的鸟儿关不住的。她有她的幸福与去处。” 老人不知怎么的眼眶一热,端起酒杯猛灌一口。 蔡婧妍走出酒店大门,被冷风一吹,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场大梦,此时突然就醒了。 往事是回不去了,但正如他所说,她是高贵冷艳的玫瑰,玫瑰只有高挂枝头才会永远保持新鲜。 她永远值得更好的人爱她。 第415章 设定37 首长的前妻回来了(番外) 三年后,c.j高级酒会。 蔡婧妍一身浅蓝色高定鱼尾裙穿梭在各大富商名流之中,整个会场的女子都因她而黯然失色。 若是有心人注意到她手中那支香槟酒,该会知道她转了好几个场子也没真正喝上一口。 等了好一会儿,原谨才等来她在边上休息的机会。于是他一只手挽着妻子,一只手牵着孩子,主动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他身份摆在这里,出门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好在今天来的人很多,为了安全也为了隐私,在边上的休息区是设了屏风的。 “你们可算是来了。”蔡婧妍瞧见这一家三口,眼睛亮了,大步迎过来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发,夸了句“真可爱”,站起身后大大方方地与姚夏握手。 姚夏颇有些受宠若惊,态度也多了几分虔诚。 蔡婧妍发觉她的可爱之处,主动调笑原谨,“难怪你不舍得小娇妻,的确是挺招人喜欢的。” 原谨笑了笑,看向她身后的男人,“你这次的眼光很好”。 蔡婧妍傲娇地昂起头,“必须的,他人帅又多金,对我也是一心一意。我们已经领证了。” 侍应生正好从身边走过,原谨端起香槟酒与她碰杯,真心实意道:“为你幸福。” “也敬你们。”蔡婧妍仰头喝光了手中这支香槟酒。 “孩子小闹腾,我们先回家了。”原谨放下空了的酒杯,与她告别。 蔡婧妍目送一家三口离开,想起男人曾经与她说过的话——“婧妍,你是高傲冷艳的玫瑰,你应该有你自己的事业。困于情爱旧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风格。”“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品尝各种美味的蛋糕,你不是也爱做各种蛋糕,你在绘画上有那么高的天赋,若是你把这份天赋融合进蛋糕创作中,你想想呢。”因为男人的指点,她成功拥有了现在的事业,正失神的时候,她的手心被塞了一瓶牛奶。 “知许,你怎么……”过来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拥她入怀,语气一如既往的坚定,“你永远有我,不必羡慕别人。” 蔡婧妍温暖一笑,是啊,她的身边也有了坚定爱自己的人,她再也不用羡慕他人了。 “我们下个月去西班牙举行婚礼吧。” “好。”温知许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回家后,原谨主动为妻子端水洗脚。 姚夏抱着孩子安安静静坐在沙发,等着他过来伺候。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他在家里的地位就忽然掉了个头。想到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再到现在的安之如怡,似乎也没有多久。 “要我给你捏捏腿吗?” 姚夏眼神落在男人刚毅的侧脸,倏地伸过手紧紧搂住了他,“你什么都不要做,安安静静待在我身边就好。” 三岁的孩子自出生便很乖,瞧见爸爸妈妈和以往那般抱抱,睁着一双葡萄似的黑眼珠望着,白胖的小脸上满是甜甜的笑。 原谨握住了儿子的小胖手,滴溜着眼珠子嘟囔着嘴皮子学金鱼逗他开心。小娃娃没一会儿便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气氛被破坏,姚夏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 “小夏同志注意影响。”原谨咳嗽了两声提醒她。 姚夏倏地想起上次她不小心把他耳朵咬伤引得院里的人取笑了好几天的事,脸不自觉红了。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特意的。”原谨捂住儿子眼睛,低头在她唇上厮磨,磁性的声音让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孩子看着呢。”姚夏几乎是用了大力气才把他推开,因为生育后而鼓胀起来的胸脯上上下下起伏平复呼吸,白玉似的耳朵更是红得滴血。 都结婚几年了,他还像毛头小伙似的啃不够。 “因为是你,所以怎么都不够。”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般接了话,她的脸愈发红了。 “好了好了,给我捏脚吧。”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男人如偷吃成功的狐狸一般弯着眼眸蹲下身去,这下却是老老实实了。 姚夏把儿子抱在怀中,向身后的沙发背靠倒去,享受着安宁的时刻。 她没嫁给他的时候,一直生活在农村,村里哪个不说她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称赞。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会,每天只需要读书写作业就好。 世间事从来都是没有如果,她只有加倍干活加倍地对人微笑以此换来她勤劳善良温柔的好名声,期盼于日后能嫁给一个好丈夫。 于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她被家里人告知有了一个未婚夫。 有未婚夫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她有了未婚夫,其他男人看她的眼神就不会那么露骨了。 是啊,她人年轻又勤劳又爱笑,村里哪个男人见了她不多看上两眼呢。 她借着干活的机会去未婚夫家附近瞧过,没见到未婚夫本人,心里有些失望但也没多想。 又过了两年,她听说未婚夫身体好像要不行了。 在家干了多年活的她,早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嫁过去守寡也没什么,好歹也算是从家里脱出去了。 未婚夫家来人商量彩礼,她的娘却不愿意嫁她了。 又磨了两年,她的未婚夫死了。她的婚约也被她娘单方面取消了。 娘生了她,她永远欠她一条命。她不好说娘的坏话,只能更加拼命干活。 娘瞧着她认命的模样开始急了,带着她去了村里的陈瞎子家,给了陈瞎子一笔钱让他为自己说好话。 也不知道是陈瞎子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她的好运来了,村里的老原头找来了她家。 娘很满意这门婚事,她也很满意。 她还小的时候在山坡上割草遇见过放学的原家哥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递给了她一颗牛奶糖。那是她从小到大吃过的最甜的一颗糖。 当晚,她便许了愿:要是能嫁给原家哥哥,她下辈子宁愿当牛做马报答。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许愿,兜兜转转实现了她的心愿。 自此,她再也没有埋怨命运不公。 第416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1) 四海客栈。 醒来的原谨坐起身看向窗外冷月,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格整齐铺整在地,湿冷气息扑面袭来,他幽幽叹了口气。 他这次的身份是传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天下第一神医。 这个小世界围绕穿越而来的玛丽苏女主程七七展开,凡是有家世有地位的青年男子无不迷恋女主程七七,愿意为之死为之死。一心钻研医术的他,也对玛丽苏女主一见倾心。 所以当和公主抢男人而被重伤的程七七找到他这里时,为了帮她清除身体毒素,他毫不犹豫想到了换血。 他用情感诱骗了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盲女,让她心甘情愿地献出生命。然而,盲女死后他才从程七七口中知晓盲女的眼睛是为自己而瞎,她也是自己一直要寻的救命恩人。 程七七不齿他利用救命恩人的“小人行径”,派男主烧了他的医庐继续她的猎艳之旅,而他抱着盲女尸首悔断了肝肠。 床榻边睡着的冰心听到叹气声,微微睁开了眼眸。 原谨担忧房间湿冷她的关节会疼,准备起身去找店小二要些炭火,双脚落地时无意对上了她的眼睛。 月光照进床榻,落在她的眸中,映出星海一片。她的表情波澜不惊,任谁看了她这双眼睛,都不会以为她是个盲人。 “您醒了。”她摸索到被角掀开,准备先让开来。 原谨伸手到她眼前晃了晃,不无失望道:“我的药还是没起作用。” 冰心虽不能视物却能通过声音辨位,眼神径直对上男子方向,如秋水一般清泠的声音吐出:“跟您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愿意喝。” “你又何苦呢。”原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脸,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闪得极快的那丝落寞。 “是冰心妄念了。”女子虽如此说,眼眸却弯成了月牙形状。她知道他面冷心热,不会撇下她不管。 “你的眼睛好了,你留在我身边才能更好襄助我。不然,若我遇到危险,我如何保你。” 冰心转过身去背对他,鼻头一酸。 自三年前,他于悬崖边救下她,她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素日里极少与她交谈,却不忘给她熬治眼睛的药。他是传说中能医死人的神医,医术自然不差,几贴药下肚,她的双眼便模模糊糊有了光感。 她双眼若恢复正常,她便没有留在他身边的理由。于是她便背着他把他辛苦熬制的那些药汤尽数倒掉。若不是今晚他突然坦白,她或许还会如此。 “以往是我想得不周到,你一个女儿家哪有睡床榻的道理。天气凉,你睡床上。”原谨不由分说把她抱上了床。 突然失重,冰心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颈,独属于男人身上的药草香气传来,她的耳尖已然红成一片。 “不……不行,你是神医。”她摸索着就要下床。 原谨握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道:“若是你不愿意睡床,那我便陪着你睡榻。” 如此闹了一番,冰心最终睡了床。 此时客栈外,千里马扬起的灰尘四处散落,马车帘子被人掀开,戴着半张面具的英俊男子目光落在怀中女子的脸上,“百里原谨确在这里?” 传闻中百里原谨天生孤寡,因是百年难遇的医术奇才,性情怪异非常,行踪更是不定,轻易让人寻不得。他赌不起。 马车外,全身被黑色布料包裹的暗卫点头,“确认是他。我们已经清空了整间客栈,百里原谨就在二楼最里间。” 楚逸源抱着女子下了马车,不忘嘱咐,“守好客栈,哪怕公主亲临都不准擅闯。” “是。”暗卫齐齐消失在了夜色中。 楚逸源低头看向怀中女子,眼中又爱又怜。若不是皇妹太过小心眼,她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便是为了赎皇妹的罪过,他也要治好她。 至于引起她和皇妹争斗的宫澜,他必然不会放过。 楚逸源虽然心急程七七的病情,却也不敢在神医面前放肆。他恭恭敬敬敲了三声房门,等待着神医露面。 原谨本不欲再掺和与女主相关的人和事,然听到敲门声的那刻心知许多事已躲无可躲。 既躲无可躲,只好直面迎接。 他点燃了蜡烛,披上外袍开了门。 楚逸源以前想过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医会是什么模样,但绝不是眼前这般。眼前男子脸如斧凿雕刻般棱角分明,五官更是俊朗非凡,双眼却淡漠得没有一丝表情,似世间事都不能引起他情绪的一点波动,高贵如神只一般。 他低头看向怀中昏迷的女子,若是她还醒着,估计要缠着眼前男人了,这般想着心里已经开始吃味。 能出现在女主身旁的男子自然都有一副好皮囊,现在站在原谨对面的楚逸源自然不例外。 原谨瞧了一眼他怀中裹着斗篷的女主,下意识有了好感。他不动声色掐了掐指尖,让楚逸源把女主安置在了隔壁房间。 冰心摸索着走到了他身旁,轻问道:“是不是有些棘手?” 素日里求上门来的病人,他都是赠药或直接施针,还未让病人留置身边过。 原谨不欲骗她,直言道:“这位姑娘中了七情毒,估计不出月余就会毒发身亡。目前我只想出了换血的法子。” “换血?”冰心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治病救人之法,心中有些犹疑,“换血之人会不会?” “会死。且人会死得很难看。”原谨取下外袍披在姑娘身上,言语中添了两分冷酷。 他可不希望她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站出来要求给女主换血。 冰心背上一暖,不自觉出神。 三年前,若不是她幸运遇见了他,或许她早已死了。 而这次寻来的两人,虽不清楚是什么关系,但想来为了寻他,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人各有命。你只需要活好自己。”原谨握住她的手走向床榻,同时不忘宽慰她,“也不是只有换血这一个法子,我再翻翻古书就是了。” “好。”她脱掉绣鞋上床,神情间满是对他的信任。 第417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2) 程七七是在第二日醒来的。 她睁开眼睛看见边上站着的年轻男子小小惊艳了一把,这男子实在长得和她在现代喜欢的某个顶流明星太像了。 此时此刻,她万分庆幸自己穿越了。不然,她哪里来这么好的机会与各色美男接触啊。 “小哥哥~”她咳嗽了两声,吸引男子注意。 准备施针的原谨见她醒了,礼貌点了点头,公事公办朝门外的楚逸源道:“你妻子醒了。” 程七七听到他如此说便知他误会了,非常想解释清楚,却发现自己双脚根本就动不得。 门外吩咐暗卫做事的楚逸源听到心上人醒了立马跑了进来,却见到她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顿时心疼得不行。 “我是不是再也站不起来了。”程七七不得不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心里却不大接受这样的结果。 穿越女哪个不是备受追捧,身边被各色美男围绕。她穿越过来才认识了几个男人,还没有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怎么可能就会这般。 楚逸源见不得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紧紧抱住她在怀中,眼中已经有了热泪,“就算你再也站不起来,我也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程七七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却盯着原谨,看了半晌,她也算是看出了他就是这个时代世人所说的神医。 既然他是神医,那他定然能治好自己。 下一刻,楚逸源便擦干了眼泪,给她在身后垫了枕头,恭敬请原谨为她施针。 “请问神医哥哥,我得的是什么病?”程七七码不准神医会喜欢什么款式的女子,想着她如今生了病正是可怜的时候,便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因为在手掌施针的缘故,她不得不摊平双手,模样便多了一分不伦不类的滑稽。 原谨看也没看她的脸一眼,生硬道:“七情毒。” 楚逸源没想到皇妹会为了一个男人狠毒如此,居然动用前朝便已封禁的毒药。 传闻中了此毒之人,若是不能在一月之内服下解药,便会历经“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绪煎熬后七窍流血而亡。 此种毒药是世上早已失传的,解药自然也就不存于世了。 听了楚逸源解释的程七七,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鼻头也是一团绯红,模样好不可怜。 实则,她心里恨不得划花公主楚鸢的脸,再把她丢到男人堆里蹂躏致死。 她只是和楚鸢抢男人而已,楚鸢却想她死还想她死得这么难看。 若是她此次能解了毒,她定不放过楚鸢这个小贱人。 楚逸源见到心上人这么伤心,有心说些什么缓和她和皇妹之间的关系,干巴巴咳了两声也没找到什么说的。 原谨余光瞥到一脸为难的男四,不免有些心疼,他多想告诉这个可怜的男四,你喜欢的女子后面还要遇上男一男二男三和无数的男配。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常年端的都是淡漠如仙的架子,心疼的眼神流露出来也有几分冷漠。 接收到神医眼神的楚逸源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神医定是误会了。 他不是不想安慰心上人,而是此事事关重大,他不能随意安慰啊。 他总不可能为了心上人而把自己皇妹害了吧。 不得不说,现在的男四还是保有理智的,算是个正常人。 一刻钟后,原谨施针完毕,把位置让给了楚逸源。 “神医哥哥,我还能治好吗?”程七七期盼看向男子,此时的他在她眼中就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 “能。”原谨不欲多和女主费口舌,收好了自己的医药箱离开。 程七七还想和他多说两句话,人已经被楚逸源按回了床板上。 以前的时候,她挺喜欢楚逸源天真爽朗的性子的,现在看来他还是太粗心了。 中毒的人是她诶,她不多了解了解自己的身体,怎么能安心。 原谨刚走到房间门口,闻声等待的冰心已摸索着路朝他走来,语音关切:“姑娘今日醒了么?” “醒了。”原谨扶着她坐好,又为她斟了一碗清茶,“你今日眼睛可有什么变化。” 他知道她担心自己治不好病人而影响了名声,这世上能为他如此着想的也只有她一人。 姑娘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退却,“嗯……目前还……是老样子,想来……” 原谨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她还是偷偷把药给倒掉了,当下也不再犹豫直接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间,“我不是逼迫你,我只是想早点让你看见我。我与你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你还从未见过我长什么模样。” 姑娘微微用力推开了他,半低下头露出好看的侧脸,她原本就是美的,羞了脸的她更有不同寻常的风情,期期艾艾道:“我……我以后会乖乖喝药的。” “以后我亲眼监督你喝。你若是不能看见我的模样,我的人生也会遗憾的。” 走到门口的楚逸源,没想到清冷如仙的神医说这种酸掉牙的情话,一时间露了笑意。 看来不管什么身份的男子,只要遇上喜欢的女子,都会像是变了个人。 算了算了,神医都说了能治好七七,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打扰呢。 于是,他轻轻又退了回去。 程七七说了好一番话才哄着他去请神医回来,只看到他一个人回来的身影心里有些气,理智却更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少不得仰仗他。 男子或许会因为女子的可怜而一时同情心软,但不会永远怜悯于她。身处困境却不坠志向的女子更加让男子欣赏。 果不其然,楚逸源瞧着心上人强忍内心伤痛仍和自己说笑,心中的怜爱又多了两分。 他发誓必须要让神医治好心上人,唔……若是神医治不好心上人,他也只能让神医的心上人陪葬了。 若是原谨此时在这里知道男四的心理活动,该知道男四已经要不正常了。 原谨去客栈的厨房为病人煎药了,倚窗而坐的冰心望着窗外的垂柳失神。 这几年,她一直暗暗爱慕于他不敢把爱意宣诸于口生怕吓到了他,未曾想他待自己是极不同的。 如此,她可怎么办啊。 第418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3) 原谨翻了好几夜的古书,也没找到能解七情毒的方子,而程七七身上的毒已经蔓延到了大腿,她的情绪更是已经不能自控。 不行,得带程七七回山上。 楚逸源听说回医庐或许能找到解七情毒的法子,当即差遣暗卫准备车马。 程七七一觉醒来人已在昆嵛山,简单搭成的草庐里只有她一人。 呼呼的冷风顺着门缝透进来,刺痛她露在外面的手背和脸颊,泪水毫无遏制地顺着脸颊流淌。 她就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楚逸源定然是见她医治不好索性把她丢在了深山里。 早知如此,她就该去投奔公孙羽。凭他愿意割血喂自己的善心,他定然不会对自己置之不顾。 昆嵛山顶长年有雪,植被却要生长得比其他地方都好。皑皑白雪反射着光线,长时间在雪地行走后让人眼睛异常刺痛,正在寻找雪莲的楚逸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索着向前,还不知道心上人已经认定他是没有良心的小人。 “今日看来是找不到了。”同样一无所获的原谨劝他返回。 “不行,再耽搁下去七七离死就不远了。”楚逸源抓起地上的雪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他出生皇族,自小到大都没有费心做过什么事,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姑娘却有如此凄惨遭遇,他怎么狠心看着姑娘死去。 “我回去想想别的法子。”原谨见他劝不动于是自己折返。 楚逸源扭头看着他走了几步,匆匆追赶了上去。 回到医庐,院子里的雪已积了厚厚一层。冰心一身素裙站在树下,如冰雕般仰头凝望着松针上缀着的细雪。 此情此景,原谨的嗓子有些痒,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了青翠松柏,看见了洁净白雪,看见了你亲手搭建的医庐。”冰心扭头看向来人,如秋水般的眸子映着洁净白雪,更添了几分仙子般的纯粹。 赶上来的楚逸源瞧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儿,心里又酸又妒,赶忙进屋寻自己的七七。 在床上自怜自艾许久的程七七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便明白自己想错了,听到推门声,眼中惊喜乍现。 她就知道老天不是白让她穿越的,她这副身体不说十分貌美,也算得上七分。 楚逸源还想着怎么和心上人解释呢,便被心上人的眼泪吓了一跳。 “你别哭啊。”他小跑过来,手忙脚乱为她擦拭。 程七七在心中腹诽:我这是喜极而泣。 老天果不负她,给她送了一个忠犬。 “七七,你放心,再过几天你的毒就能解了。”楚逸源扶她坐起来却发觉她双手冰凉,赶忙脱下自己身上的白狐大氅给她围上。 程七七乖巧靠在他肩膀,伴着外面的风雪呼啸声,听着他絮絮叨叨解释如何到这昆嵛山来,心中莫名有些感动。 自穿越来这里,她凭借着在后世学到的心机和手段吸引了不少优质男子,然而只有眼前一人是真真实实喜欢她这个人的。 一时间,她竟想抛弃原来的渣想法,以后都安安心心和男子过日子。 殊不知,公主楚鸢已经带着皇宫里的侍卫往山顶赶来。而她的这个想法,也注定成空了。 院中,肩上落满了飞雪的原谨如登徒子般一动不动盯着姑娘的脸,直把姑娘看得脸红。 “你比我想象的好看。”冰心说完这话飞快背转过身去。 她曾经是见过他的,然而那时的他远远没有现在成熟,若不是记得他的声音,或许她真的会认错人。 “真的好看?”原谨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触上自己面颊,“那你便多看我一会儿。” 冰心有瞬间的扭捏,触上他脸颊的那刻又瞬间变得坦然。她抿唇应道:“好。” 雪越落越大,松枝因为承受不住积雪重量发出吱吱声,站在雪中的两人肩颈处、脸颊上已贴了不少飞雪。 楚鸢与皇家侍卫飞奔至山顶,瞧见的便是这幅俊男美女同淋雪的画面。 楚鸢的心情却不是很好,一声令下,侍卫们团团围住了医庐。 “程七七,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是现在自尽,我允你全尸。” 程七七以为自己幻听,求助性看向身旁的男子,“你听到了什么?” 楚逸源脸黑成一片,他这个皇妹怎么如此不让人省心,竟然还寻仇寻到了这里。 然而,他还不忘安抚心上人,“我出去看看。” 程七七半信半疑,心里也七上八下,担忧楚鸢这个小贱人真的找来了自己又动弹不得该如何是好。 楚逸源走出医庐,黑脸看向皇妹,警告道:“我在这里一日,你别想动她分毫。” 楚鸢可不怕自己这位手中没有实权的皇兄,她也不把他手下的暗卫看在眼里。 “皇兄若是懂事就该知道好狗不挡道。” “你……”楚逸源气得脸色发青,自然也有他衣衫单薄的原因。 “你们进去把她抓出来,我要亲自取她性命。”楚鸢可不会放过这个解决仇人的好机会。 至于院中站着的这对小鸳鸯,看在他们没有插手她实情的份上,她先暂时忽略。 冰心自听到外人声音起便把头埋在了原谨怀中,原谨知道她生性胆小,顺势把她裹在了自己斗篷中。 程七七从未想过她会如死狗一般被人拖下床,还是当着爱慕她的男子的面,一时间她不知道是气愤多一些还是丢脸多一些。 “你不许碰她。”楚逸源刚准备冲过来便被楚鸢的侍卫拦住。 “皇兄真是不长眼,竟然喜欢这种货色。我真想剖开她的心肝给皇兄看看。”楚鸢朝天翻了个白眼,双脚毫不犹豫地踩在了程七七白如雪玉般的十指上。 她给程七七下七情毒只是不想她和自己抢宫澜,而只要程七七和她低头,她就会自动奉上解药。 而前世的她却被程七七手底下的男人划花了脸给扔到了花柳巷,任由乞丐和流浪汉糟蹋到死。 多亏老天垂怜,她重活一世。不然,她怎么报自己被辱之仇。 第419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4) “楚鸢,你放过七七。她至今都没寻到解药,已没什么日子好活。”楚逸源恨不得飞身上去阻拦,偏偏被身强力壮的皇家侍卫压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他万分后悔自己幼时嫌练武辛苦而过早放弃,若是他学了武功,现在定然能挡在七七前面。 要不说他傻乎乎呢,身为皇子却被皇妹挑衅权威,竟然后悔自己当初没学武。 程七七见指望不上他,只好先收起脸面为自己求情。出人头地、闻名天下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活着才是王道啊。 “公主您大人大量何必和我一个小人物计较。以往有得罪您的地方,您看在我如今的惨样上何不网开一面。” “你是小人物?”楚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蹲下身子去拍她的脸,“程七七啊程七七,你知不知道你勾引了多少男人,而那些男人为了争夺你的芳心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程七七摇了摇头,她目前真的没有勾引几个男人啊。 若说那些男人为了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她穿过来才顺利了那么一点子时间就被下了毒,后面的时间基本都是躺在床上的,她是真的好可怜。 楚鸢瞧着她不谙世事的模样更加气愤,“你就是用你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勾引的宫澜,勾引的皇兄和其他男人的。我看你没了好看的脸蛋,如何勾引他们。”话没说完,她便拔出了腰刀刺了下去。 石子打在她手腕,她痛得扭开了手。 “是谁?”楚鸢已在暴怒的边缘。 殊不知,下一刻,她带来的所有皇家侍卫纷纷倒地。院中积雪过厚,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原谨拔出腰间缠着的软剑,站到了她的面前,声音如积雪一般寂冷,“来者是客。这位姑娘先是我的病人再是你的仇人。我的医庐从不见血。” 若说心动有指数,程七七此刻对神医的心动指数爆满。具体表现为她双眼都冒出了星星。 楚逸源扶起她的时候,都不忍去看她的脸。因为楚逸源了解她。 “你确定要与我为敌,与皇家为敌?”楚鸢仰头与气质如雪的男子对视,心中更添气愤。 程七七就是个狐狸精,迷得男人昏头倒向,看来传闻中的什么神医也不例外。 “某没有和谁为敌的心思。某只想和妻子隐居此处,安稳余生。” 楚鸢扭头看向他的妻子,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刚想开口说什么,心口蓦地一疼。 “七七,你怎么如此狠心。”楚逸源没想到她会突然对皇妹下手,受到惊吓的同时也觉得她过于狠毒了一些。 原谨点住楚鸢奇经八脉,一把抱起她往草庐赶。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他是真的只想和冰心隐居在此处安稳度过余生。是以他不能让任何一人死在了他这里。 冰心便是趁着这时的混乱下山的。 等原谨保住楚鸢性命,又为程七七施了一遍针后,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他唤冰心名字而无人应答,与楚逸源一道在医庐前后四处寻找了几遍都未见其人后,他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冰心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性子虽然胆小却也没胆小到见生人就躲他怀里的地步。 大概率她遇见了什么熟人。或者说仇人。 楚鸢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的神医露出了很不屑的笑,“是不是后悔救了我。” “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身份。”说完楚鸢自己便笑了,“你若是不想知道你或许就不会来了。” “你不说我不逼你。”原谨摸出自己的长针刺向她的太阳穴,“公主是聪明人。我要的也很简单。” 生命受到威胁的楚鸢冷下脸来,“她原本是我宫中伺候的一个宫女,唤做碧云,因为与外男私相授受被人抓到了把柄,我一气之下把她赶出了宫。”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掩盖她的身份成为你妻子的,但我在这里见到她的确有些意外。” 楚逸源没想到神医头上也会戴绿帽,再瞧原谨眼中已多了几分同情。 “我在悬崖边救下了她。她醒来后眼睛便看不见了。我给她取名冰心,从未问过她往事,她亦不过问我的前尘。我爱的是她这个人本身。”原谨意外于冰心还有这么一段隐藏过往,但也并不想他们误会冰心。 楚逸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更让人憋屈,楚鸢倒是难得的严肃起来。 另外一张床上躺着的程七七想着之前见到的冰心,心中感慨: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她真是又学到了一招。 “冰心的过往我已知道便不能坐视不理。公主您未伤及心脉,休养几日便好。您的那些侍卫一个时辰后也会醒来。”原谨扭头看向楚逸源,“程七七身上的七情毒,解药在公主身上。你找到后给她服下即可。” “你怎么知道。”楚鸢有些震惊他的敏锐。 “公主既是来寻仇的,怎么会不带着仇人最想要的东西前来。”原谨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捡过一旁大氅往外走去。 楚逸源下意识问道:“你去哪儿?” “去寻我的妻子。” 楚逸源挠了挠自己的头,把“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句话咽了回去。 这下,楚鸢和程七七两个女人是真的羡慕冰心了。 原谨算计着冰心的脚程,猜测她定然还没到山脚,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山脚下有个小村庄,正值傍晚,袅袅炊烟从村庄上空飘起。 原谨进入村子却发现村子一片死寂,连狗叫都无一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抽出腰间防身的软剑,往前又走了几步,巷口山风凛冽袭来,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喉头作呕。 他屏住呼吸推开一户人家,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一家六口尸体,死状异常惨烈。推开的其他几户,也是如此。 从村头走到村尾,村庄六十多口人,竟无一活口。 他提着软剑走出村子,浑然不觉脚下的靴子已沾染了鲜血。 他不知是何人为了何事杀人灭口,却庆幸他的姑娘未在其中。 第420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5) 冰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原谨,所以选择了逃避。 她以为自己下了山原谨便找不到她,就算知道了她的过去,两人未来也不会有再见之日。如此这般,她也不算欺骗他了。 她从山顶一路往山脚下走,原本是想停在村子里歇歇脚第二日再出发的,还没走到村子门口,就见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朝村子而去。 她与原谨在山上住了三年,都不曾听说山脚下的村子得罪过什么人,然而此次这群人却来势汹汹,她的预感很不好。 她顾不得再想自己的事情,迅速爬上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大松树躲藏。 松树高大而又枝繁叶茂,就算有人在底下往上望都不一定能看到藏在树上的她。 她上树以后朝村子方向望去,见着进村的那些人四处砍杀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不是没有见过凶恶的场面,可这群人未免也太凶残了些,上至风烛残年的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婴孩都没放过。 若说他们为了劫财,杀了人以后扬长而去,钱粮丝毫未动。若说他们是为了劫色,村里的女人美的不美的他们一个也没心软全都让其人头落地。 这群人既不是劫财也不是劫色,那是为了什么? 想不通的她,紧紧抱住枝干不敢动弹。她自然不能继续赶路,谁知道那群丧心病狂的人什么时候折返回来。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她不一会儿便在树上睡着了。 等她睁眼醒来,树下的男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冰心仍自欺欺人他没发现自己,屏着呼吸等待着他离开。 “冰心,你下来吧,我们好好谈谈。”原谨有的是耐心。 要说他能找到冰心,也是机缘巧合。 他刚从村子出来不远,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猜想是之前那群人折返回来,又担心被那群人发现,他急忙寻找藏身之地。一仰头便发现了高大挺拔茂密的松树。 他随机找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棵爬了上去,误打误撞地看见了睡在分叉树桠上的姑娘。 于是,他安安静静地守着姑娘过了一夜。 顺着树干爬下来的冰心想,她还是不太了解百里原谨其人。 她有着一个如此不堪的过往,他还愿意追来与她谈心,他真的是天底下最最善良的医者也是最笨最笨的男人。 可她又想到对他的那些欺骗,她觉着自己应该和他说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原谨打住了她那句“对不起”后会有的其它话,“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冰心正视他的眼睛,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主动与他对视,语气颇为自嘲,“你该知道我是怎么被赶出宫的吧?” 原谨不知道以什么语气接话才能不让她伤心,神情添了两分落寞。 “家乡发大水活不下人,我和爹娘弟弟妹妹一路往北逃荒。路上,几个弟弟妹妹都得病死了,娘也死了。爹直接把我卖给了人牙子,跟着捡来的新媳妇走了。人牙子看我人长得整齐,转手把我卖到了宫中。我运气好,被分到了公主楚鸢宫里伺候。”冰心自顾自说道,“他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却比宫女权利大不少,偶然得知我是他同乡,他便开始照顾我。他说等我到了年纪出宫,他就娶我。我不疑有他。我偷偷给他做香囊做靴子,再偷偷送给他。一切都相安无事,却被新来的小宫女捅破。” 原谨捏了捏手掌,显然心情很不平静。 “公主楚鸢可怜我一片痴心,只把我赶出了宫。我背着小包袱找去他家,却见到了他家中的妻子和儿子。等他下值回家,我与他理论,他无意间说漏嘴我才知,我和他的私情是他故意买通人说破的。哀莫大于心死,我昏昏绰绰地出了城。” “他一路跟着我,仍试图说服我给他做小。我气他骗我,怎可接受他的安排。他却如饿狼一般扑了上来想生米煮成熟饭。我不想失身于狗男人,拼尽了全力挣扎。可能老天真的可怜我,我竟意外滚下了悬崖。” “我当时真是想着死了也比跟着他那般的狗男人过一辈子好。当我醒来听见你的声音,忽然又不想死了。你以为我瞎了眼睛会自怜自艾。我却在想这是老天爷对我识人不清的惩罚。”冰心望向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温柔,“你收留我,又给我治眼睛,甚至还说我是你的妻子。你待我是那般好,我恨不得用性命报答你。原本我也是想着这么做的,说服你把我的血换给程小姐。可公主楚鸢出现在医庐的那一刻,我再也不能接受你可能会对我的猜疑、厌恶,所以我不告而别。”她秋水般的眼睛溢满了泪水,可她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我没有猜疑你,也没有厌恶你。”原谨伸出大拇指为她揩去眼泪,真诚道,“我只心疼你以前过的日子。” “你是男人,你怎么不在乎我……我以前……”冰心抽噎着后退。 她早就不配他的真心了,是她贪心,留恋他的温柔。 “冰心,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娶这么个名字么?”原谨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把她拥入怀中,“因为‘一片冰心在玉壶’。你又记不记得那个叫‘玉壶’的小男孩呢。” “我记得。”冰心哭得更厉害了,眼神渗过原谨衣裳贴到他的肌肤上。 她听到他声音的那刻就知道,他是自己幼时曾经施过一饭之恩承诺日后一定相报的小男孩。只是,她一直都以为他忘记了,她也从未提过。 “玉壶想要以身相许,姑娘答应否?” 她真的好想好想拒绝,他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她呢,什么都不是。可她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她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她甚至恨不得他立刻娶了她。 “姑娘既不回答便是默许,那么我们便以天为盟行夫妻跪拜之礼。”原谨拉着她的手跪了下去,指天发誓,“我,百里原谨,此生绝不负身旁姑娘。有违此誓,经脉断绝,眼瞎耳聋。” 第421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6) 公孙羽找上山是程七七最惊喜的事。 当公孙羽握住她的手,温情款款告诉她,他已杀了山脚的几十口人家,她觉得哪里不对了。 “七七,你是我的。” 望着公孙羽眼尾的那抹猩红,程七七说不出心里的怪异感。于是,她问出了最不该问的话,“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呀?” “因为他们都知道你在山顶。” 就这? 或许是程七七的眼神太过直白,公孙羽不得不为自己再辩解两句,“我怕他们对你不轨。” “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程七七一想到一整个村庄的人是因为自己而丧命的,心就难受得不行。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她只觉得疯批人设的男主或男配好带感,还曾幻想过自己也能遇到这样的另一半,然而现在真的要遇到了,她真的好怕啊。 唔……她好想忽略了什么。 “你把楚逸源怎么样了!” “你在乎他?”公孙羽摆弄着她的手指,笑得阴恻。 程七七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抽回了自己手指。 “他好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楚逸源从楚鸢那里找到了解药,她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 “七七,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公孙羽把她抱入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纯良的脸上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程七七摸不准公孙羽的性子,却也明白不能反抗他,乖乖任他抱着,心中却期盼快点来个大神把公孙羽这个疯批收了。 等了三日,她未盼来大神,却盼来了神医百里原谨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冰心姑娘。 公孙羽与清瘦青年在院中对峙,皑皑白雪刺得他双眼发疼,他却不敢轻易闭眼。 六年前,他曾于途中遇上青年,被青年狠狠用毒药教训了一次,直疼了他三天三夜。他当时指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所以,他指使手下人杀掉山脚的平民,不仅是为了程七七,也有报复青年的意思。 “公孙羽,别来无恙。” “我好得很。百里神医日子过得好像不错,身边还有了姑娘陪伴。”公孙羽余光瞥向冰心,笑容意味难明。 “我和你之间的过节与他人无关。你何必伤及无辜。” 公孙羽不以为然,呵呵大笑,“百里神医日子过得欢喜,自然不明白我们这种人的苦楚。我这人坏事做尽,事事都殃及无辜。” “既然已无法沟通,你说说你的条件。” 三日前,原谨已准备带冰心去终南山隐居。皇室中人找来,以冰心性命逼迫他上山救出五皇子楚逸源和公主楚鸢。 为了控制他,也为了了解山上实情,皇室的人让女暗卫易容成了冰心模样,跟着他一起上了山。 “条件?神医你难道不知道我要你的命?”公孙羽拔出佩剑指向对方,“若是你愿意自绝我跟前,山上的所有人,我都会放过。” “临死前,我有一个请求。” “你说。” 公孙羽喜欢他这份爽快,愿意给他体面。 “我想单独和程小姐说几句话。” 公孙羽眼神瞬间阴郁深沉,“若是我不同意呢?” “你恨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有杀我的机会,我想不到你会因为什么理由拒绝。”原谨摸向腰间的刺绣香囊,里面的毒粉足够杀死几十个人。死不了的,也会痛不欲生。 公孙羽想到六年前的往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招呼手下去请人。 程七七已扒着门偷看了许久,门打开的瞬间她蹦了出去。 “七七,你和他说完立刻回到我身边。他狡诈如蛇,你过去的时候小心提防。”公孙羽紧紧握着她的手叮嘱着,见着她脸色严肃起来,才慢慢松开了去。 程七七脸色严肃完全是因为手被他捏得痛,她一想到自己遇到了疯批爱慕者就很难笑得出来。 所以,她是认认真真地指望百里原谨找到法子把她救出去,也把楚逸源救出去。至于楚鸢,给她下毒她不报复都不错了,别想她担心。 “你只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和七七谈话。”公孙羽一双桃花眼谨慎盯着百里原谨,试探道:“百里神医应该不会伤害无辜之人吧。” “我和程小姐一见如故。”原谨微笑看向程七七。 程七七此时难过极了。 若是她早点遇到百里原谨多好,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要名声有名声,最最重要的对心上人体贴又包容。 “程小姐,请到这边。”原谨主动朝前走了几步,公孙羽的手下自动让到了一边。 公孙羽知晓百里原谨重诺,却也不敢松懈,一双桃花眼慎而又慎,死死盯着树下的两人。 他瞧着百里原谨主动朝七七走近了两步,双手狠狠捏在了一起。也不知道百里原谨和七七说了什么,七七神色一变再变。 “还没有说完?”他扬高了声调提醒着两人。 百里原谨遥遥看了他一眼,抽出腰间缠着的软件递给了程七七。 程七七提剑朝公孙羽走去,持剑刺向他的肩头,厉声喊道:“楚逸源和楚鸢在哪里?” 公孙羽讥讽一笑,“他说的话就这么值得你相信?” “我正是因为不相信他说的所以才问你。”程七七一想到他杀死楚逸源和楚鸢会面临的困局,恨不得真的给他一剑才好。 古代皇权至上,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动皇族后裔。 “他们已经死了。”公孙羽赌她对自己下不了手。 “我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程七七的叫喊带了哭声。他是疯,可她真的没想他死,也不想见他死。 公孙羽挺直了脊背站在雪中,人却一动未动,他似乎不觉疼痛,任那把剑插在自己肩头的血肉之中。 僵持了好一会儿,程七七倏地把剑从对方身体里抽出朝自己脖颈抹去。 他既把她看成自己的独属物,她以死相逼他定会妥协。 公孙羽从未想过她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猛地握住她的手腕,表情疯魔,眼神也跟着疯魔。 良久,他哑着嗓子道:“你赢了。他们都没死。” 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折磨楚氏兄妹,现下看来他的盘算落空了。 可她是他的命啊。 第422章 设定38 神医没有心(番外) 楚逸源和楚鸢被关在医庐附近临时挖出来的地牢中。饿了三天三夜的两人出地牢的第一件事是狠狠吞了两口雪。 皇家侍卫们悄然包围了整座山,公孙羽自知难逃一死,哀声恳求原谨把程七七带在身边。 程七七本厌恶公孙羽的疯批行径,然而他是因而自己走到如今地步,怎么能安心离开。 她拉着公孙羽跪到了楚逸源和楚鸢跟前。 “七七知晓公孙羽得罪了二位,七七愿意与他一同承担罪责。” 楚鸢瞧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狠狠瞪了一眼。 原本她恨不得程七七这人死了才解恨,可如今的程七七和前世害她的程七七却不似同一个人。 如今的程七七愿意为了一个男人跪在她的脚下,为着这份勇气她也多了一分欣赏。 楚逸源剑眉高耸,目光深沉。 他一直觉得程七七柔弱,需要他的保护。他也责无旁贷。然,短短三天,程七七便变了,变得他有些不认识了。 双膝跪地的公孙羽微微敛着头,眸中闪烁着喜悦。就算他今日真的死了也无憾,因为他的七七心里是有他的,且只有他一人。 人既已被救出,原谨便不再关注几人的纠葛,快步往山下走去。 冰心已在山脚等了他许久,远远瞧见他的身影,风似的奔了过去。 “能够看到你,真好。”原谨重重拥她入怀,目光朝山上望去。 在并不很隐蔽的古树下,立着一男一女两人。 “主子,真的放两人走?”女暗卫恭声提醒着。 “他是百里原谨,不是普通人。”男人身形健壮,浅琥珀色眼眸中似盛放着两团火焰。 “若是他能为主子所用,何愁大业不成。”女暗卫仍不死心。 “他无心尘事。”男人随手摘下一片枯叶弹射而去,刚刚起飞的飞鸟倏地掉地,他一甩暗青披风,“走吧。” 重生而来的他以天下人为棋子谋篇布局,野心昭然可见,却也不屑于逼迫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我们还要抱多久?”冰心脸颊微红,潋滟杏眼中生起波澜。 原谨轻轻在她乌发上落下一吻,“永远”。 柔弱而又美丽的姑娘听到他的回答,心底一角陷落。这种感觉应该是甜蜜吧。她缓缓抬起手触向自己心脏。 “走吧,我们浪迹天涯做对神仙夫妻。”男子牵住她细软手掌,轻轻摩挲着她十指上的细茧,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不辜负她。 “好。”姑娘乖巧跟在他身旁,有他陪伴再苦的日子也是甜蜜的,因此就不再害怕未知的人和事。 “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好。”姑娘歪头看他,眸中映着蓝天白云越发清澈如水。 也就是在他的讲述中,姑娘才知道他这个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来得有多辛苦。 他于逃亡的路上,被神医百里云所救。 百里云说他不是学医的材料,所以不肯教授于他,只把他当个烧火童子差使。 即便如此,他也心存感激,能够有片瓦遮头,热汤饱腹。 因着百里云的告诫,他在百里云身边伺候的好几年都未碰过医书、药材,只安安心心地烧火做饭。 偶然一日,百里云被某个古方所困,疯魔一般摔碎了房间的所有东西。他闻声前去,却被对方以为是要偷师学艺给打了个半死。 那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天。 奄奄一息的他以为就要丧命于此之时,偶然瞥见了地上的古方,破罐子破摔般念出了声。 百里云自此对他另眼相待,然而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反而因为此而走向了另外一种极端。 百里云是个疯子,不仅对自己疯,对他更疯,逼着他背完所有的医书,又逼着他认各种药草,只要他有一点做得不好,便会给他喂下毒药,解药自然要他自己寻找。 他初学医术能力有限,有时候能两个时辰解掉毒药,有时候一夜才行,更有的十天半月,最长的他足足花了五年。 即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性命,反而更加珍惜生命。 他想,他总要寻到自己恩人,报了当初的一饭之恩。百里云虽然行事疯狂,但也教了他本领,他若有出头之日,自然也要答报。 于是,他耐着性子和百里云苦熬,差不多十年时间,他超过了对方。 外人皆传百里云教出徒弟百里原谨后去了海外仙游,只有他知道百里云已经死了。 百里云为了考验他能否出师,让他亲手调配毒药,因为没能找到他所炼制的毒药的解药,死在了春和景明的三月。 他所调配的“毒药”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毒药”,如果百里云什么都不做两个时辰后即可自动解除药性。然,百里云或许是太相信自己医术,又或是过于高看了他的本领,服下了许多种药草。 百里云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说,“我给你取名原谨,又赐你‘百里’的姓氏,是想你继承我‘百里’一族的医术。若是朝代动乱,你务必隐居保存我百里一脉;若是朝廷安稳,你可出世替我百里一氏扬名。” 他郑重点头,替百里云阖上了眼眸。 他想百里云内心或许是不甘的吧,不然也不会死不瞑目。 “后来呢?”姑娘问。 “后来,我安葬了百里云,听他的安排准备找地方隐居,途中于山崖底发现了一女子。”原谨停下脚步朝姑娘望去,“女子醒来不能视物,我当时很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很想留她在我身边,却又怕被她拒绝。谁知,姑娘也心慕我,为了我心甘情愿做了三年盲女。” 姑娘投入他的怀抱,自顾自道:“我的病看来是好不了了。”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病名为爱,病因你起。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可怜的人,亲人离去,遇人不淑,然而遇上他后,人生得以窥见圆满的可能。 她已知足了。 第423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 “快追,快,他就在前面了。” “前面是悬崖,他跑不掉的。” “不管他跑不跑,立即处死不留。” 马蹄声声迫近,蒙面黑衣人们露在空气中的眼睛越来越兴奋。 解决完最后一个人,他们此次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随行侍卫为了保护自己尽数牺牲,追杀的人眼见着就要追上来,驾着马车逃命的原谨望见前面翘起来的断崖,眼神却很平静。 一鞭子落在马屁股上,马儿惊得抬腿嘶叫,又是一鞭子落下去,受到惊吓的马儿不要命地往断崖上奔逃。 千钧一发之际,原谨从马车架前跃到马车顶部,左手紧紧抓住马车车顶,右手的弩箭直指断崖。 马儿带着马车和原谨往断崖下迅猛冲去,追来的人跳下马聚拢在断崖前朝山崖底下眺望。 “人同马车都掉下去了。”有人讷讷出声。 “看,他在车顶。就在那里。”是惊喜的声音。 “拉弓射箭。都给我射准了,决不允许他活着回京。”领头的黑衣人发了话。 原谨找准时机瞄准对象发射弩箭,精准命中了站在断崖最前面的两人。 那两人也是杀害他贴身侍卫“留三”和“留四”的凶手。 留三,留四,我为你们报仇了。 原谨手中弩箭已空,盘坐下去,任由身体随同马车下坠。 漫天箭雨铺洒下来,却被横在悬崖上的百年翠绿大树尽数拦住,惊起不少在树上做巢栖息的鸟儿。 崖底,坠毁的马车碎成几块木板,原本趴在马车顶上的原谨瘫在碎片上,一双长腿蔓延出刺目鲜血,不知死活。 好一瞬后,满脸鲜血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狭长凤眼中怒火灼灼,似要焚烧一切。 原谨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年迈的皇帝在金銮殿上发了火。 他派原谨去西南微服私访,原谨却下落不明。不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他都不相信。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低头听训,却鲜少有人真心期盼原谨平安归来。 三日后,原谨高调回京,将此行九死一生查到的证据尽数交给了皇帝。 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低头凝视青年良久后,笑着抚须长叹:“原谨啊原谨,朕倒真是没有看错你。” 第二日,震怒的皇帝按着名单清理了一遍西南官场。 没有被列上名单的官员们,也一时人人自危。 回到纪府的原谨,准备好好休息休息,带着暖意的柔软躯体便冲入了他的怀抱之中。 “爹爹,你终于想得起来看璟儿了。璟儿足足有三个多月没看见你了。” 原谨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环境,古色古香的屋子陈设简朴却透着低调的奢华,下人们垂眉顺眼地守在门口,不敢有一丝逾距,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分别。 再低头看去,抱着自己的少年郎与自己差了半个头的身高,五官深邃夺目,此时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睛凝望着自己。 “今日看也看了,我还有公务在身……”他抬手攥拳咳了一声,借机后退了一小步,摆脱了两人之间的亲近距离。 少年郎的眼眸逐渐黯淡下去,似乎极为艰难地做了决定,缓慢松开了攥着衣袍的手指,瓮声瓮气地接了他的话,“璟儿知道爹爹公务繁忙。爹爹有事就先走吧。” 原谨并未多想,转身大步流星离去。 殊不知,在他走后,顷刻之间,少年郎眼中便沉寂下去,锋芒敛藏,不复之前的天真。 沿着九曲回廊多走了几步,总算是到了僻静处,原谨摆摆手让伺候的下人离开,缓慢回想剧情。 为了当上天下第一权臣,原主精心算计了皇子、同僚、皇帝、百姓,一步一步扶持小可怜登上了帝位。新帝登基,他如愿被封为相国,当夜却被“一百七十三条罪状”判了全家抄斩,得了一凌迟处死的下场。死后,他的灵魂盘旋宫中久久不能离去,才知小可怜是命定的文圣皇帝,他只是帮助其登基的一个工具人。所以,他发誓如果上天给他重来一世的机会,他一定要当个好人。 唔……从赵璟登位便迫不及待要了原主性命,可见早已对原主忍无可忍。 想想也是,好歹也是天潢贵胄之子,那份高贵是刻在血液里的,前期为了生存不得不纡尊降贵听从于自己,这份耻辱也不是普通人轻易能接受的。 怕是看见他原谨一次,赵璟心里就梗一次。 再想到赵璟之前那几声“爹爹”,他后背的汗毛刺起。 缓了半瞬,他平复了下来,他不是原主,定不重蹈覆辙。 原谨缓步往书房走去,想到近来南边连连夜雨,洪灾不久将至。 前世原主便是利用赈灾一事设计了五皇子,却也因此害得南方饿殍满地、民不聊生。这也成为原主残害百姓的罪证之一。 的确,他和五皇子虽有龃龉,但百姓无辜,不该成为争权的牺牲品,自然也不会再让此事成为自己的人生污点。 “爷,您今日怎么了,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刚打扫好书房的阿全,接过下人手中的茶盏亲自奉上。 原谨现在可没有心思喝茶,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他现在可得好好想出点对策,最好能减少南方灾害带来的损失。 皇帝如此宠爱他,不就是因为他想所有人之所想,急所有人之所急么。 这事,也是他的一个机会。 阿全自顾自出了书房,暗自嘀咕:“爷今日是受刺激了?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因此,也没能望见拦在自己前面的少年郎。 “全叔,爹爹在里面么?我想请教他书法方面的事情。”赵璟清风明月般立在柳树下,被春风裁剪过的柳叶微微拂动,更衬得他面容清朗如玉。 也就是这一愣神间,阿全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郎与刚来府中的瘦小猫儿不同了。 不,不能说不同。 简直是天差地别。 思绪又跑偏了一点,难怪爷这么多年不立后宅,一心一意培养着这个孩子,这孩子容貌气质倒的确与爷相像了四五成。 要不是他知道爷根本就没有过女人,怕是要跟府里其他下人们一样以为眼前的少年郎是爷的私生子了。 第424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 等他回过神来,赶忙挤出笑容答道:“小少爷,真是不赶巧,爷今日怕是不得空。您明日再来吧。” 赵璟本也不是单纯为了书法指点的事情而来,见原谨没空,他便准备回去了。 这时候,屋里传来声音:“是璟儿么?进来吧。” 阿全歉意看了赵璟一眼,赵璟柔和笑了笑表示并没有放在心上。 阿全这才躬着身子一起跟进了里屋,一进来就赶忙请罪:“小少爷来了一会儿了。奴才怕打扰您才给耽误了。” “这里没有你的事看,你退下吧。”原谨自然不会怀疑阿全对自己的忠心。 只是,他早晚要和赵璟进行一次深入的谈话。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璟儿前来所为何事?”原谨合拢折子,笑眯眯望向前方站着的少年郎。 虽然他是在笑着,赵璟却隐隐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疏离,仔细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的表现,几乎所有的老师都说自己进步很大,定了定心,温和而又谦卑道:“听柳师傅说爹爹的草书豪放俊逸,自成一家,璟儿心痒难耐想见识见识。” 若是普通少年郎如此这般说话,原谨可能不会多想,可因为是赵璟,他不免揣度了一下对方意图。 因着原谨这份突然的沉默,赵璟心中多了一份没来由的恐慌。 住在纪府这五年,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安心的五年。 不必承担繁重的劳务,不会吃不饱、穿不暖,更不会遭遇每日的辱骂与毒打。 虽然他不明白纪原谨想用自己做什么,可对方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给自己,还给自己请名师教授课业,让自己见识到了另一番世界,他发自真心感激。 为了这份优渥的生活,他不介意喊一个不可能是自己生父的人为“爹爹”。 他真的过够苦日子了。 然而,这次纪原谨回府,他却发现对方像是有意冷着自己。 以往就算纪原谨公务繁忙,每月都要来探望自己三四次,这一个月却是一次都没来看他,也没有派人关心他的课业情况。 这所有一切都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 原谨淡淡扫了一眼跟前的少年郎,不卑不亢道:“你的老师柳平,是当今最好的书法大家。你能够得到他的指点,已是一生受益。与你老师相比,我这点子书法技艺不过表面功夫罢了。” 以往他表现得热情了一些,很容易给人一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还不如就这般冷冷淡淡来得好。 彼此之间有真实的距离,撕下伪装的时刻也不会有那么深切的疼痛。 毕竟他要做的是奇货可居的野心家,而不是慈善家。 “璟儿明白爹爹的苦心了。日后会加倍用功。”赵璟是真的察觉到原谨变了。 他不怀好意的想,是不是原谨在外面找到比自己更有潜力更听话的少年郎。 “外人都说我纪原谨处事圆滑,是靠吹嘘拍马上位的。你怎么看呢?”小可怜是命定的皇帝,他也不想改变这一事实,只想探查探查他现在对自己的看法。 年方不过十五的少年郎,虽然没有经历过朝堂倾轧,却吃过不少贫穷带来的苦楚。 只是眼珠转动的瞬间,他恭敬答道:“爹爹自然是有能力的。不然不可能在朝堂上平步青云。那些人不过是羡慕嫉妒爹爹所以出言诋毁罢了。” 天底下,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听吹捧自己的话吧。 “很好。” 听着沉稳男声,赵璟头更低了一点。 “你很好。”原谨内心哂笑,原来小可怜这时候就开始演戏了,亏他以前还自作聪明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璟儿年纪尚小,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爹爹见谅。”直觉告诉赵璟,眼前的青年并不高兴。 原谨并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说起了旁的:“听你各位老师汇报,近来你各方面大有进益。下月,再给你增加一门《社论》吧。你年少时虽吃过不少苦,却不知天下百姓还在受什么苦,心莫要走窄了。” 赵璟觉得他是话里有话,却也不敢反驳,乖巧应了。 “还有旁的事没?”原谨不太愿意继续与小可怜做戏,话语中更多了几分冷淡。 “没了。” “没了便回去吧。”原谨打开折子,准备继续整理脑海中的思路。 赵璟转身离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脚下踩着的青砖石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更透、更亮,脚步不由自主放缓了些。 “不必细看了,这是青石玉。”原谨觉得自己真是没什么出息,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呢。 十五岁的少年郎,从十岁以后一直生活在府中,与外面的世界基本没什么接触。 虽然心思是要比同龄人深了一些,却也没有坏到什么地步。 让少年郎真正发生改变的,是与皇帝相认回到皇宫后的那段日子。 那段日子……原谨愣怔当场。 当今皇帝用他,是因为他的确可用;留下他,或许是把自己当作下一任储君立威的垫脚石。 所以,无论是谁登上那个位置,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 原谨忽然替原主拨去了缭绕在心上的云雾。 “是玉啊。”赵璟自说自话。 他一直都知道纪府奢华,没想到可以奢侈成这般模样。 这么大的一块青石玉铺在地上任人踩踏,真是可惜了呢。 若是平常百姓家,拥有一点边角废料,怕是要传家几辈子。 原谨一眼便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却也不得不为自己辩白一句,“你不必因此认定我奢侈,真正奢侈的人连枕头都是金银白玉做的。相较之下,我对金银白玉并不感兴趣,只是喜好这青石般的颜色罢了。” 原谨自然说了假话,可这天底下谁不说假话呢。 赵璟觉得自己真是胆子大了,一直都掩藏着自己的心思生怕暴露出来惹人不喜,就在刚刚,他居然直白表现了出来。 瞬间,便有了遁走的意思。 原谨也没拦着。 奇货的确可居,可史上第一位奇货可居的吕相下场却并不好呢。 这一世,他得好好为自己的未来做规划。 第425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3) 深夜,原本荒凉偏僻的冷宫,非同寻常的明亮与热闹。 “惠贵人,你真让朕失望。”追着笛声而来的皇帝,气得甩袖离开。 李维一扫了一眼与宫妃裹在一起的三皇子,笑得苦涩,“您啊,这次真是错得离谱。” 持着火把的宫廷禁卫整齐离开,冷宫再次恢复寂静。 月光下,三皇子赵祥搂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美人,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执着道:“我没错。” “三皇子,是我害了您,是我害了您啊。”惠贵人一双纤嫩小手捧着男人的脸,泪水盈面好不可怜。 “唉……”李维一凝视两人良久,快速跟上皇帝脚步。 事已如此,他得为自己寻一新的出路了。 脸生的小公公趁着没人注意,偷偷站到守在角落中不起眼的禁军侍卫身后,低语道:“告诉纪大人,事成了。” 梆子声敲响,“咻咻”两声后,原谨的书房里多了一物。 一直陪着主子的阿全,捡起红丝带递到主子身边,“爷……” 原谨放下手中古籍,接过丝带打量半晌,缓缓把它丢入火盆之中,瞧着它被火焰吞噬,清俊面容沉静如深水。 阿全有心想问些什么,却不敢开口,只默默灭了火盆。 “现在几更天了?”原谨问。 “还有半个时辰,您就该准备早朝了。”阿全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就这么守了一夜。 “去藏书阁把我的《诗论》找来。” “您……”阿全快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主子是个有主意的,他一向都是劝不住的。又何必多嘴讨嫌。 只是,外面那些人都说主子媚君,谁又知主子的辛苦付出呢。 这些年,主子夜夜点灯秉烛,所批阅的书籍名着不知道可以堆成几座小山。 “对了,明日配一把藏书阁的钥匙给他。”原谨口中的“他”,阿全自然是明白的,点头称是。 “再重新把他院子修葺一二,莫要出现漏雨情况。” “文房四宝也换成最好的,按着我书房的配置来。” “衣服也给重新剪裁,华贵的、日常的、清凉的、保暖的,能做几身做几身,莫要让外人议论纪府苛待了他。” …… 阿全一一记下,心内却忍不住暗忖:纪府上下从没人敢轻视小少爷,且小少爷的衣食住行一向是被安排得很好的。 “还有,重新下帖为他物色一位新的书法名师。”原谨屈指敲了敲桌面,清润目光落在了老仆面上。 “柳平不是您亲自请来的么?”阿全咳嗽了一声。 想当初,为请来柳平,自家主子没少威逼利诱呢。 “他的心思没在纪府,教不好人。”原谨可不会忘记前世原主被下诏狱时,这位书法名家也站出来踩了原主一脚,让原主多了一条“强逼为师”的罪状。 今生,他放柳平离开京城,也算是两相扯平。 “哦。”一向摸不准主子心思的阿全乖乖点头。 早朝时,皇帝黑着脸坐在高位一声不吭,李维一依旧如以前那般宣读“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多少听到了一点宫中动向的朝臣们不敢触他霉头,有事禀报的朝臣也把事情咽了回去。 早朝草草结束,交好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在一处,悄声议论着昨夜的宫中禁事。 深受皇帝宠爱的惠贵人连夜被打入冷宫,三皇子也连夜被送入宗人府圈禁。这二者之间,怎么看都有关系。 本来支持三皇子的朝臣,前前后后走在一起,心中都是愁苦:三皇子这是废了。 原谨径直从这些官员身边走过,快速坐马车回了自己府邸。 回书房时,他特意绕去了赵璟院子,脚步驻留一瞬,快速转身离开。 阿全有些摸不准主子的意思,却有意给赵璟卖好,特意差下人告诉了赵璟这一消息。 赵璟回想着自己哪里惹了原谨不快,临摹字帖时便有些分神。 柳平指点他一次后,便没再揪着这个问题。 学习在个人。个人都无心,他自然也不会强迫。 再有,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纪府,可以把事情做得体面些。 赵璟自知今日是学不下了,写完“瑞雪兆丰年”的最后一个“年”字,他搁下了毛笔。 “那今日的书法功课就到这里吧。”柳平收拾好自己的书法用具即准备离去。 “三绝师傅,您……先别走。”赵璟咬牙叫住了对方。 “嗯,你还有什么事么?”柳平逆光望向自己这些年唯一收的在室弟子,眼中分不出真实喜怒。 他们虽已有将近五年的师徒情分,可除了教学时间,私底下他们都是不接触的。 当然,这也与双方的性格有关。 “师傅,我……我就是想问您愿意收我为徒指点我,是因为我……本人么?”赵璟问出这话便后悔了。 柳平身上骤然多了一抹薄怒,过了好一瞬,他才冷冷清清地从少年郎身上挪开双眼。 “你很好,但一切非我所愿。”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柳三绝本只愿做天地间的一闲云野鹤,为了家人安全却不得不屈从纪原谨这一弄权小人,日日被拘在这京城之中不得真正的自由。 这些年,他日夜期盼纪原谨能早日落马,却没想对方青云直上,权势气焰更是熏天。 也不知纪原谨是不是转性了,今晨突然派人通知他日后可不再入纪府,他已打定主意下午便携妻儿老小出城,余生再也不踏足京城半步。 “果然是这样呀。”赵璟自言自语过后,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一直以来,他借的都是纪原谨的势,沾的都是纪原谨的光罢了。 没了纪原谨的权势,他连一位书法师傅也留不住。 因为,他谁也不是。 镶白玉的紫檀香炉里还在燃烧的半支熏香噼啪响了一下,将他心神拉回现实。 命定成为帝王的人,心性、能力定然都要强于常人。 比如此刻,赵璟又坐回了自己位置,专心致志临摹自己未完成的那张字帖。 他想,无论纪原谨以后要他做什么,他当下所需要做的都是把自己变得更好更不可替代就是了。 折返回来的原谨,隐在窗后凝望少年身影良久,心思越发深沉。 第426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4) 是夜,南方突发洪涝的折子被八百里加急送进了宫中,呈上了皇帝御桌。 “南方几个知府都是饭桶么,连连大雨也不知道做些防备。此次洪涝,不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多少良田堤坝会被损毁……”心情本就不快的皇帝重重把折子摔在地上,眼中满是暴怒的火。 南方经济富庶,又是税收重地。 此次受灾,对朝廷来说,真是损失惨重啊。 御前伺候的李维一弓着腰捡起奏折,双手捧着放回御桌,斟酌道:“天灾人祸,谁知晓呢。当务之急是得派人去赈灾。” 在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他就陪在皇帝身边了。 因而,私底下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皇帝发了火,心情好转了一些,坐回御桌,眼眸微转,“依你看派谁去合适?” “三皇子如今……”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维一顿了顿,把话题抛了回去,“皇上您心里应该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吧。” 皇帝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冷哼一声,“也就是你敢在我面前提他,换了其他人,小命早就不保了。” 李维一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直面圣颜,仿佛因此而羞愧。 早些年,三皇子秉性正直、行事果决磊落,隐隐有储君之相,他见皇帝也有意培养,便隐隐给三皇子透了风,以此与对方交好。 如今,三皇子行事不端被圈禁宗人府,眼见着是没有翻身机会了。 他才自知押错了宝。 皇帝如今名下只有两位皇子,三皇子废了,剩下的不就只有五皇子赵循了么。 世人皆传五皇子赵循芝兰玉树、气度出众,可他却深知对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虽说他以前没有得罪过赵循,可谁知有没有哪次的疏忽被对方记在心里寻机报复呢。 事已至此,只能在心中叹息一声。 “五皇子今年二十了,也该下地方去历练历练。这于他而言,正好是个机会。”皇帝捏了捏自己眉心,不无惆怅道,“眼见着我也就老了,这位置怕是要让给年轻人了。” 李维一可不想让五皇子早早上位,急忙小步上前哄道:“瞧您说的什么话,您啊,现在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呢。五皇子刚及弱冠,哪有您治国理政经验丰富呢。您要是想着退了,还让奴才这把老骨头怎么活。”最后这句话,倒是李维一的真心话。 皇帝抬眸瞅了瞅一张脸老来皱得跟朵菊花似的幼时伙伴,深深叹了口气。 李维一陪伴在他身边几十年了,他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隐忧呢。 “去宣纪原谨。就说我想和他谈谈诗。” 操劳不完的国事,费了他不知多少心思。 也只有在文学的世界里,他才感觉自己是自由的。 李维一扫了一眼西洋钟,还有一个时辰就早朝了,默默把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皇帝很是等了一会儿,手中的诗本越看越没劲儿,索性丢在了另一边,心中愈发焦躁之时,俊美青年踩着沉稳步子进了内殿。 “奴才给皇上请安。” “坐下吧。”皇帝恢复了他深不可测的模样。 “谢皇上赐座。”原谨并不是第一次入宫,可深夜里被宣召却是头一次。 因为不知皇帝心情,他倒也不敢放肆,甚至比平常多了一两分谨慎。 满朝文武百官,皇帝格外偏爱纪原谨便是因为他知情识趣。但有时候,皇帝也会讨厌他这独有的守礼。 毕竟深夜宣召他前来,就非对一般大臣的宠幸。 正准备给他点龙威看看,哪知这一正眼瞧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给皇帝安排宵夜的李维一躬身进来,循着皇帝的视线望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怜见的纪大人,身边定然没个知心人照顾,下巴颏上还沾着墨点子都不知道。 要不是他在御前伺候,经常得见纪大人,怕是要以为那是长的一颗黑痦子。 也难怪皇帝要笑话了。 “纪大人,您啊,出门前定然忘记照镜子了。”纪原谨平时没少孝敬自己,李维一也愿意在这些小事上给他卖点好。 “是么?”原谨晕乎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老老实实道,“皇上明鉴,小臣出门的时候洗了脸的。只是时间紧迫,没来得及整理仪容。” 皇帝笑了一会儿,想到南方灾情也就没了心情,沉声吩咐身边人道:“李维一,你去拿块湿帕子来。” 湿帕子谁都可以拿,可让李维一亲自去拿,这可是头一份儿宠爱。 原谨明白皇帝这是在抬举自己,却也不敢托大,李维一刚走过来,他便起身接过了帕子。 湿帕子往脸上一擦,拿下来的时候便多了一点墨迹。 原谨后知后觉般跟着笑了起来,“小臣今夜让皇上与李公公见笑了。” “你啊,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皇帝收起了之前的温和面孔,面色严肃了起来,“前年,朕就有意分几个宫女给你,你以男儿家当先立业后成家为由拒绝了。今年,让你掌管了内务府,军机处也可随便出入,再给你安排宫女,你应该没借口了吧。” “皇上,这点子小事怎么劳您费心。小臣惶恐。”原谨说着便跪了下去,一副忠心为国为民模样,“小臣不瞒皇上,这几夜南边雨水不断,小臣内心恐忧,一夜都在书房思索对策呢。” 他虽是跪着,身形却如青松翠竹般挺拔,出众的气质很难让人直接注意到他出众的容貌。 若是你仔细看去,会发现他如古书之中所写的少年郎一般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却是别样清澈动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皇帝最开始注意他,便是因为他那双眼睛。 “罢了罢了,既然你无意儿女情长,朕也不讨嫌给你增加烦忧。只是,下不为例。” 原谨仿佛松了一口气般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皇帝笑着骂了一句,“惯会耍赖的奴才,这才多久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起来吧。” “多谢皇上。”原谨没有再耍宝,利落起身。 听他说起南方的事儿,本准备谈诗的皇帝彻底没了心情,索性把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丢到他怀里,让他说说自己想法。 第427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5) 西洋钟不快不慢走着,于殿内讲解对策的原谨来说,时间却像是一眨眼似的过去了。 末了,皇帝神色逐渐舒展开来,发自内心勉励了自己的宠臣两句:“难为你事事想在前头。以你这般的能力,坐在现在这个位置,名副其实。” 原谨正准备客套,听得君王笑着试探自己道:“怎么任由着外面的人传你奸佞贪滑。” 好在皇帝只是试探,根本不要他的回答。 早朝,讲的自然就是南方突发洪灾之事。 皇帝把赈灾之事派给了五皇子,让他自由选择朝中可用之人跟随而去。限三日内动身。 出乎所有大臣意料的是,皇帝把此次赈灾所需的物资,分给了纪原谨安排。 下了早朝,五皇子赵循主动邀原谨同行。 原谨知晓赵循睚眦必报的性子,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纪大人深夜进宫与父皇深谈,想来真是深得皇恩啊。”赵循望着纪原谨身上蓝色官袍上的锦鸡补子图案发出感叹。 想当初纪原谨不过是御前的一个小侍卫,却在短短三年,以超人般的速度升迁到如今的正二品。 真是不容小觑啊。 原谨抿唇微笑,没有接话。 这话不管怎么接,传了出去,都恐有骄傲自负之嫌。 “不管怎么说,此行赈灾物资的筹措,尽数仰仗纪大人了。”赵循虽然不喜纪原谨的行事作风,却也不想对方给自己使绊子。 因为三皇兄被圈禁,朝中不少大臣现在都站在自己身后,准备支持立自己为太子,让他更加不敢松懈。 三皇兄虽是做了错事惹了父皇不快,可父皇是个心软的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大儿子给放出来。 “小臣自当竭尽全力。” 赵循本就是想要他一个态度,浅浅“嗯”了一声。 前方再走几步便是宫门。宫门口呈一字型摆放着各位朝臣的马车。 阿全望见自家大人,眼睛都亮了。 原谨自然也看见了阿全,只是脚下步伐仍旧缓慢。 五皇子赵循看见了自己车马,停了脚步,与他拱手拜别。 原谨亲眼见着赵循由小公公扶上马车坐定,车帘上绣着“循”字标志的马车发动,这才慢悠悠转身朝自己马车走去。 阿全是纪府的大总管,自然不用做赶马车这等粗活,后脚跟着自家主子坐了进去。 刚坐稳,他急忙掏出帕子递给自家主子,苦哈哈道:“您昨夜出门时,我注意到您脸上有墨点子,但宫人催得急,我转身拿帕子的功夫,您已经走了。” 主子是二品官,文武百官一般不敢出声嘲笑,他只是担心主子在御前侍奉时会因仪容不整惹了皇帝不快。 因而,今早他巴巴就跟着马车来了,想为主子分担一二。 “你对我的心,我明白。”原谨脸上虽已干净,却仍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帕子。 阿全打小就跟着他,对他比对自己的家人还好,更是事事以他为先,再忠心不过了。 “主子明白阿全就好,明白就好。”阿全极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转了转手上拇指粗的玉扳指,自顾自咽下那些表忠心的话。 原谨注意到了他手上那颗硕大的玉扳指,看得出来质地成色都是上好的,怕是低品级的朝廷官员都用不上,脸不禁沉了下来。 阿全这也才注意到自己今日出门慌忙,忘记脱掉了这宝贵的玉扳指,急忙把手背了过去请罪:“爷,我知道您嘱咐过府里上下要低调,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昨晚也实在是他鬼迷心窍才把玉扳指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谁让这份礼送到了他的心坎上呢。 不过,他忠心主子,那些官员为了讨好主子,所以愿意孝敬自己,这不是各取所需么。 “阿全,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再有下次,定不饶你。”原谨知道他对自己忠心,可金银财物到底是迷人心智的东西。 随着他的官位越来越高,阿全的贪心也越来越大,收的礼都快要越过他这位正主了。 前世,纵容下人搜刮金银珠宝也是原主的罪状之一。 “阿全知道了。阿全保证不会给您惹麻烦。” 原谨本欲再敲打敲打,望着他那张忠心不二、懊悔非常、可怜巴巴的老脸,竟也说不出其它刺心的话来,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阿全拿起边上主子用过的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庆幸这关可算是过去了。 其实,他也知今时非同往日,更该谨慎做人做事。 可他打小就是穷苦出身,实在难以忍受金银的诱惑。 有时,府里夜深人静了,他一个人都要转到库房去摸一摸那些金银宝贝。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舒适与自在。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原谨眯了眯眼,阿全掀开帘子叱责了马车夫一声,“没吃饱饭啊。” 趁着这个机会,阿全坐到了马车外,而后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也不知主子最近经历了些什么,这气场是越来越强了。 微风轻轻拂过,阿全这才发现主子淡淡的几句话,竟吓得他出汗浸湿了里面着的内衣。 原谨再次闭上了眼睛小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回到府中,原谨立刻派人去库房把金银珠宝都搬到前院。 阿全有心阻止可什么也不敢做,甚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站在下人前面的赵璟,瞧着这几十箱子琳琅满目的金银珠翠,心跟着颤了几颤。 这般的财富,怕是足以媲美皇宫中的内务府了吧,难怪人人都说纪原谨是贪官。 “南方洪灾突降,圣上辗转忧心,夜不能寐。原谨愿向朝廷献上这些库存,帮助南方百姓共度难关,为君分忧。”原谨朝着站在众仆役面前的阿全招手,“你把这几十箱子全部造册,送至宫中。” 阿全眼睛倏地亮了,主子心里到底有他,想着让他留下喜欢的珍宝。 “再有,拿着这份名单去到京城各位官员家中,让他们也为南方灾情贡献一二。” 西疆连年战事,国库早已空虚,军饷都快发不出来。内务府算是皇家的私库,轻易不能动,南方赈灾物资的筹措哪样又少得了银钱。 前世,原主悄悄用自己私库化了银钱补进空虚国库置办赈灾物资,却在后来被天下人指责说是他搬空了国库,给他安了“硕鼠”名号,还编了歌谣传唱。 现在,他大方把金银珠宝都捐献出去赈灾,也让京城中的大大小小官员也跟着放放血。 赵璟定定瞧着高大柳树下长身玉立、姿容不凡的俊美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第428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6) 皇帝把赈灾物资交给了自己负责,原谨自然力求把事情做得圆满。 因此,当五皇子赵循接收到长长一串物资明细表的时候,也不免为纪原谨的细心咋舌。 大到灾民所需要用的衣物钱财粮食及临时住所的建筑材料,小到下半年生产所需要用到的种子和农具,都给备齐了。 更重要的是,还给备了几大车治伤寒用的药材。 药材之事,是他刚与幕僚商量好的,准备进宫请旨增派的。 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纪原谨已经拟好了章程,还把名单上的所有物资全部筹备周全。 这样的人,若不为自己所用,那得多可怕。 “回禀你们大人,说本皇子很满意。”赵循料合拢了帖子,摆手让来人离开。 纪原谨这人在朝堂上的名声是不太好,可料想他也不敢在赈灾物资上做手脚,因而自己也不闲操心了。 “谢五皇子,微臣这就退下。”新被原谨提拔到户部的侍郎李兰,弓着身子往外退去。 不说五皇子赵循满意这份名单,就单说他自己,看到这份周全名单的时刻也是震惊的。 也难怪皇帝这般宠信纪大人,纪大人做事委实周全了一些。 三日期限一到,五皇子带着自己的心腹大臣及赈灾物资浩浩荡荡出发。 本欲好好休息休息的原谨,再次被宣召入宫。 “朕对你这些天的表现很满意。若是此次循儿赈灾成功,你功不可没。”皇帝一边与自己手谈,一边夸奖着站在殿内的俊美青年。 “能为天子分忧解难,是小臣的荣幸。”明明是奉承讨好的话语,可那挺拔的身姿、不卑不亢的语气,却给人一种清正不阿的感觉。 皇帝抚须笑了笑,“坐下吧。” 自收到南方受灾奏折以来,他已是几个日夜都没松懈了。 现下,事情有了解决方法,他这颗心定下,立刻就想宣召青年进宫陪自己说话放松。 “前段时间都在忙些什么呢?”皇帝左手执黑子,在棋盘一角落下。 这闲适寒暄的话语,这慈祥亲切的面容,还有低垂的眉眼,很容易给人一种好亲近的错觉。 原谨心中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言行举止中并不敢有半点放松,“前段时间忙着调查一桩旧事,事情如今才有点眉目。” 京城之中发生的哪件事不在皇帝耳目之中,他做事的时候,也没想着瞒着皇帝就是了。 “调查你那私生子之事?”皇帝右手落下白子,慢悠悠抬眼瞧了自己这位宠臣一眼。 原谨点了点头,“事的确是这么件事,可那孩子不是微臣的私生子。” “哦,巧了。你把人带回府里养了四五年说不是自己的,难道是朕的不成?”皇帝打趣了一句。 原谨只是笑而不语。 “罢了,既是你的私事,朕便不多过问了。”皇帝把手中棋盘往边上一推,站起往殿外眺望,“近来感觉身体越发不济,身边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你得空,多进宫陪陪朕。” 当今也曾是在草原上驰骋过的英雄儿郎,一米八几的个子非常人可及,十分高大伟岸,此时,阳光从殿外照进来衬得他身形愈发遒劲,却也平添增出一两分孤寂之感。 原谨淡淡垂下眼眸,清润的脸上打下弧形的眼睫阴影,良久,他轻轻应了一声。 原谨回府,还没来得及换常服,便被小跑过来的少年径直抓住了手掌。 少年说是要送给他一份礼物,不抱期待的原谨瞧着他那澄澈眼眸中半是紧张半是羞涩,到底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跟着一路行至水榭。 赵璟本还为难怎么开口让下人离开,见纪原谨主动挥退这水榭里伺候的人,眼中更添几分欣喜。 “爹爹,今日是你的生辰,璟儿没什么本事,亲自与厨娘学了一道菜……祝您年年有余,岁岁欢喜。”少年郎立在原谨面前,亲自揭开食盒,卖相普通甚至可以说是惨的蒸鱼被摆上石桌。 “难为你记得我的生辰。”原谨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坐下后捏起筷子挟了一块儿鱼眼睛处的嫩肉送至口中,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嗯……这味道……着实寡淡了一些…… 尝过滋味的赵璟心中忐忑,生怕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青年会立刻丢下筷子离开。 做鱼的这份主意是全叔提醒他的,说是可以表示他与旁人不一样的心意,且原谨天生不爱吃鱼一定不会尝。 然而…… 原谨咽下了口中带着寡淡腥味儿的鱼肉,又挟了一块儿鱼腹处的肉到自己碗中,对少年清和一笑,“你送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亲自动手做的食物,其中蕴藏的心意,这可不是一般的金银赏赐可比的。 所以,他虽然不爱吃鱼,为了这份心意,也愿…… 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被用心对待。 赵璟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好纪原谨,想纪原谨对他更好罢了,可望着纪原谨碗着不停,生生吃完了一整条卖相惨淡、滋味不佳的蒸鱼,眼尾悄悄红了。 这么多年,他只遇到过纪原谨这么一位珍视自己劳动成果的人。 “谢谢你。”原谨把碗碟放回食盒,从袖中取出一只祥云纹玉佩塞到了少年手里,“前些日子,我外出看到,觉得很适合你便买了的。后面一直忙碌,也就没能亲自给你。” 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入手温润,价值不菲。 赵璟从来没收到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下意识想要推拒,仰头瞬间,却被原谨的笑容迷花了眼。 他一向都知道纪原谨是极好看的。 这种好看杂糅了武将的英姿,混同了文臣的弱气与干净,是一种雌雄莫辨却又文武兼备的独特美。特别是他那一双眼眸,又干净又澄澈,像是那高空中的云,像是那地上最纯净的水,让人一见难忘。 这种美,他自己身上也有三四分。然,他幼时没少因为此挨打挨骂。 穷人家的孩子,就该从泥地里滚出来似的脏成灰,这样才不惹人注意。 偏生他受尽冬日粗粝寒风,细嫩面部皴裂,手脚全部裂开流脓,他的一双眼眸也是澄澈柔丽的。 曾痛恨多年自己的他,此时万分庆幸这几分与青年的相似。 “回去吧。今日落下的功课,明日可记得补回来。”原谨以为他被贵重礼物吓到,温和拍了拍他的肩膀。 躲在花丛背后的阿全瞧着主子与小少爷两人关系更上一层楼,面上笑容添了又添。 第429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7) 三月后,五皇子赵循圆满完成赈灾任务回京。 皇帝当朝嘉奖无数,更定了五皇子拥趸的心。 自此,朝中拥立五皇子为皇太子的呼声愈发高。 原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更严格约束手下官员,不让他们与五皇子一派的人接触。 休沐日,五皇子赵循一身常服到纪府拜访,主动邀原谨去明月楼听戏。 原谨知道他此举是向自己示好,不去有不识抬举之嫌,客套应了。 赵璟并不知道府中来了客人,他昨日熬夜作好了一篇赋,正准备找原谨指点。 在长廊门口,三人撞上。 赵循望着与原谨像了三成的少年郎,笑着打趣原谨“护犊情深”。 原谨轻声吩咐阿全把赵璟带走,歉意笑了笑。 赵璟在纪府一向都是听话乖觉的,不动声色跟在了阿全身后离去。 这是他与赵循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他还不知赵循的身份,也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来由地讨厌这个一脸假笑与揶揄的男人。 后来的许多年,他回想起这一幕,失笑许久。 原来啊,他根本不是讨厌赵循这个人,而是讨厌原谨落在赵循身上的那种恭敬目光。 他习惯了原谨骄傲从容的模样,便格外不喜原谨对旁人谦卑。 哪怕,他知那只是虚与委蛇的客套。 原谨与赵循去明月楼的真正目的自然不是听戏,然,两人这场戏也没有听成。 他们前脚刚到明月楼,后脚明月楼就打闹起来。 明月楼的桑妈妈一眼就察觉出这两位客人身份不凡,正准备亲自下来招呼,却见着一楼鸡飞狗跳,心都提了起来。 “过去解决一下。”赵循不喜地嘱咐着自己的贴身侍卫。 原谨扶着栏杆落拓坐下,目光却与角落的小乞儿对上。 洛常是趁着一楼混乱偷偷混进来的。 其实,明月楼经常都会有这样的混乱,多半都是为了抢夺楼里的姑娘。 也只有在这时候,明月楼里看家的护卫不会注意到衣衫褴褛的他,他才能顺手“拿”些客人不吃的食物回去。 此时,他紧紧搂住怀里的两个馒头,一双眼睛乞怜似的望着发现自己的客人,希望对方可怜自己不要揭发自己。 原谨极为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假装挪开了目光,实则仍在注意着他。 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差错,这位乞儿应当是赵璟登位后亲自扶持起来的“振威大将军”。 大抵是所有的英雄人物,都会有一个不同常人的出身。 这位“振威大将军”未出生时便多次被母亲堕胎,出生后被父亲厌恶丢弃城隍庙,不得不靠乞讨为生,受尽耻辱而后从军大展宏图的跌宕身世,被当朝人改编成戏曲,永世传唱。 洛常溜出去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唯恐被人发现了。 因为他过分的小心,他也没有留意到一楼闹事的客人已经安静了下来。 而且,有些时候越是害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一直关注着贵客的桑妈妈,把原谨与小乞儿的眼神互动看在了眼里,以为原谨对小乞儿很是不屑,当场指使护卫把小乞儿拿下。 明月楼是这京城里有规格有名声的场所,任由小乞儿进出那可是会坏名声的。 桑妈妈也想借此敲打敲打常来明月楼门口讨钱要吃食的流民。 “站住,不准走。”高大粗莽的护卫双手抱胸拦在了小乞儿身前。 洛常害怕挨打,死死闭上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一下。 手里的两个馒头却是被他抱得死死的。 “哪里来的小乞丐,污糟了我们这个阳春白雪一样的地方。”桑妈妈在众人瞩目下,风情万种般的摇着扇走下楼梯。 与此同时,赵循示意原谨离开,“上楼去吧。我已备好了包间。” 原谨从洛常身上收回目光,忽略心中那一抹不忍,如无事人一般跟上了赵循脚步。 “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拿了两个客人不要的馒头……”一句话被洛常说得结结巴巴。 “客人不要的馒头?”桑妈妈来到小乞儿跟前,厉声斥责道,“这明月楼里有的东西是客人不要的么?你这行径可是偷盗,要送官府挨板子的!” 洛常没意识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猛地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泪水与哀求,“桑妈妈,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我看你敢得很!今日偷这楼里的馒头,明日怕是要偷我们的姑娘!给我重重地打!”桑妈妈抬手,得到指令的护卫凶神恶煞地砸了一拳到小乞儿身上。 本就瘦弱的洛常被这一拳打得吐血,嘴里仍自顾自为自己求着情,“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人打死了丢到乱葬岗,人打不死给我送官府去坐大牢。这明月楼什么地方,岂是乞丐偷儿之流可以横行的!”桑妈妈摇扇转身离开,端的是冷酷无情。 楼里上下观望的客人,被她这话震住,平日爱借酒生事的客人们乖觉了不少。 老板娘都发令了,护卫手下自不再留情。 几拳下来,洛常已经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刻,之前见过的华贵客人如天神降临一般挡在了他的身前。 原谨是从四楼直接跳下来的。 他容貌出众,自进来便被不少姑娘暗中关注,见着他突然之举,纷纷发出惊呼声。 “疯了……” “他真是疯了……” 站在包间门口的赵循,冷笑一声,也觉得他疯了。 一个贱如蝼蚁的乞儿,也不知有什么好救的。 “住手。” “你不要多管闲事。”对方衣着华贵,护卫不敢直接出手得罪,求助性地看向桑妈妈。 眼见就要达到立威目的的桑妈妈,望向原谨的目光十分不善,却因为摸不出他的底细不敢把话说重了,调笑道:“爷这是路见不平啊?” 原谨注意到洛常面色苍白像是要支撑不下去了,不想在此纠缠,拿出刻着“纪”字的腰牌扬声道:“这是纪大人要的人。” 纪大人?那个京城里抖一抖,官员们都要睡不好的纪大人? 桑妈妈痛恨自己眼拙,得罪了这么一位人物,脑子飞快转动着思索补救之法。 然,还没等她想到周全的法子,原谨已经抱着乞儿离开了。 第430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8) 楼上,赵循望着大门处消失的身影,笑意莫测。 纪大人如此心软,倒是他没想到的。 他倒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让纪府名声“更上一层楼”。 —— 洛常日后会成为振威大将军,生命力自然是顽强的。 原谨并不担心他会死,只是害怕会给他留下什么陈年旧疾,影响后面在战场上的发挥。 因而,当他把洛常带回府诊治的时候,态度不由得急切了一些。 下人们见自家老爷这么关心一个外人,府中流言霎时成风。 在花园散步的赵璟听闻原谨带了一位重伤的少年回府,还留在少年身边精心陪护,一直小心掩藏的情绪,翻江倒海般冲到同一个出口而后溃堤。 他快步回房,暴力撕碎了手中作品,还砸了自己近些日子最喜欢的端溪砚台。 他就知道原谨冷落他,是因为找到比他更好的替代品…… 他就知道…… 他已经很听话、很乖了,原谨怎么还不满足? 眼中怒火越烧越烈,最后灼烧了他的心。 似是过了许久,又仿佛过了一瞬,他平静了下来,面上的微笑更甚。 原谨,你看着吧,总有一日你会为此后悔的。 你且看着吧。 此时的原谨还不知道小可怜隐隐有了黑化倾向,他正努力喂病人吃药呢。 说是“喂”,还不如说是“灌”。 谁能想到日后名震天下的“振威大将军”,现在会弱成这般奄奄一息模样呢。 好不容易灌完半碗药,又守了一会儿没见他吐出来,原谨起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衣角被对方攥住了。 “我,我叫洛常。”低烧的洛常迷迷糊糊拉住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他记住自己。 “我记住了,你叫洛常。洛阳的‘洛’,常胜将军的‘常’。”原谨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下人给自己搬软凳过来。 说完话洛常就没了力气,缓缓松开了手,模模糊糊中听到了“常胜将军”四字意识恍惚地想原来自己名字里的“常”是这个意思。 眼见着药效起作用,洛常昏睡了过去,原谨把他的手塞回了被中盖好,坐在他床榻跟前读书,亲自守着他退烧。 阿全来给自家主子送饭,闻到房里的馊臭味道,下意识表现出嫌弃。 原谨不动声色放下手中书本,挥手让他离开。 人多半是这样的,过惯了好日子,自然就忘记以前那些穷苦。 阿全放下食盒,如蒙大赦一般逃了出去。 倒也不怪他,没有人会对脏臭邋遢的陌生人产生喜爱之情。 尤其是,来路不明的人。 原谨抬手摸了摸洛常的额头,他竟还没退烧。 担忧洛常的身体情况,他自然也没心思吃饭。 或许是饭菜的香气提醒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很不好,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目光挪到床上,更多的气味是从这里传来的,他又吩咐下人为洛常擦洗,重换干净被套。 至于他自己,由婢女陪着去浴房洗漱。 赵璟便是这时候来见他的,为的是白天没完成的事。 少年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沐浴,站在浴房门口的脚步有些踟蹰。 “进来吧。”原谨让婢女放下浴帘,隔开了与外面的视线。 婢女恭敬为主人宽衣,悄然红了脸颊。 竹帘清透,青年健美身姿从其中透出,若隐若现间,让人遐想连篇。 一帘之外,赵璟恭敬立着,捧着辞赋的手指轻微颤抖着,唇舌之间隐隐有些火热。 “念一念吧。”原谨靠在浴桶中闭目养息,婢女轻柔为他揉捏着臂膀解乏。 赵璟使劲掐了自己手心三下,用平稳语调开始读自己所作的新作的辞赋。 原谨神色越来越凝重,等赵璟读完,他已不知不觉坐了起来。 “这是你花一夜时间做的赋?” “是。不当之处,还请您指教。”少年声音恭敬传来。 也难怪赵璟会是命定的帝王,小小年纪就悟透了“君民关系”本质。 不仅悟透了,形容的词藻也是富丽异常,难怪会被尊称为“文圣皇帝”。 果真是天纵英才。 只不过,这篇辞赋不应是赵璟登基以后才作的么,且被世人称为《民生赋》。 《民生赋》甫一作出便震惊天下,他才有了“文圣皇帝”的美名。 短暂震惊后,原谨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这篇辞赋写得很好,我没有什么可指教你的。唯独有一点,你既已知‘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日后还要知行合一才是。” 赵璟谦卑称是,一直提着的心缓慢落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他一点也没有听出原谨的言外之意。 进纪府后,他有意藏拙,昨夜所作的辞赋与刚才所读并不是同一篇,内容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今日陌生少年入府,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他不得已展露了自己的真实实力。 “你现在身处纪府,行事仍需低调些。今日这篇辞赋除了我之外,便不要给他人观赏了。日后时机到了,我自会为你扬名。”原谨略一沉吟,从浴桶中站了出来,伺候的婢女立马上前为他披上丝绸浴袍。 “璟儿知道了。”听到哗啦的出水声,少年郎不自在低下头。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和青年这般相处过,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婢女掀开浴帘退了出去,穿好浴袍的原谨慢慢踱步出来,他轻扫少年郎被蒸气熏得酡红的面颊,软下声音:“早些回去歇息。不要懈怠了明日功课才是。” 或许是因为在浴房之中待了太久,其中水汽氤氲,热气浮动,让他本就轻薄的浴袍有了润湿迹象,浅浅描画出了完美的颀长身姿。长发湿漉漉披在他的肩头,又给他雌雄莫辨的白皙面容多增添了一抹丽色。 赵璟飞快抬头瞧了他一眼后敛下目光,面色如常答道:“璟儿定然不辜负爹爹苦心。”只有他怦怦直跳的心,彰显了他刚才惊鸿一瞥的惊艳。 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原谨内心小小纠结后,想到五皇子赵循对太子之位胜券在握模样,心反而定了下来。 万事求稳,现在还不是暴露少年身份的最佳时候。 第431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9) 夜,早已深沉,寻常百姓家早已息了灯火,此时的后宫宫墙内却一前一后走出两个高低不同的身影。 “人找到了么?”个高一些的背靠宫墙,戒备望向四周,深夜里一双眼睛如石木般死气沉沉。 “没……小的没找到。”或许是因为更深露重天气冷,说话之人声音都是飘的。 “没找到?”高个儿声音扬高不少,恨不得给上对方一巴掌,“没找到你还有脸来?”简直就是耽误自己时间。 “小李公公,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年深太久,秋娘其人出宫又早,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地位低一些的男子压低声音,苦哈哈地为自己辩解。 高个儿咬了咬牙,“总之不管你怎么查,三日之后必须给我最后答复。不然,我也跟着没好果子吃。” “小的知道了。多谢小李公公宽宏。”他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擦脸上的汗,心里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行了。你走吧。”高个儿转身隐入黑暗,没几瞬呼吸便不见了踪迹。 远处,御林军正好换班。这一条宫墙暂时不会有人巡逻。 稍矮一些的男子扯了扯身上的太监服,深呼吸一口气背道而行。 鸡鸣时分,五皇子府侧门处悄悄进了一位蒙面客人。 一刻钟后,客人从后门出府坐小轿离开。 五皇子拧紧了盥洗所用的锦帕,咬牙切齿道:“李维一,你可真是一条忠心的狗。” 因为三皇兄与李维一交好,他早早多了一个心眼,转而扶持李维一的徒弟。 日常没少用金银珠宝供奉那位“小李公公”。 这么多年了,终于是发挥了一点用场。 秋娘? 管她是什么人。 管她出宫时候肚子里怀着的是谁的种。 危害到他,影响他的太子之位,就得死。 瞬间,他杀意毕现。 伺候的蒋依依温柔小意地从他手中取下被拧死的帕子,嗓音如早春的黄莺一般宛转动听,“您现在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处事得更周全一些。” 回过神来的五皇子注意到房中伺候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退了下去,夸奖似的拍了拍她的脸,“也只有在你这里,我能得一点放松。可以做自己。” 蒋依依握紧了自家夫君的手,芙蓉面上情意缠绵,“您一向都惯会说好听话。以后新人进府,您别忘了我就是了。” “你啊~我怎么会忘记呢~”赵循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而后宠溺拥住。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脸上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以前蒋家的嫡系支持的可是他的三皇兄,同时为了不得罪他把庶女送来做了侧妃。 现在是见着三皇兄没戏了,又来站队自己了。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占尽便宜的好事呢。 蒋侧妃不知他心里真实想法,心中感慨:好在留在五皇子身边的是自己。等五皇子被立为太子,她也能水涨船高当上太子侧妃。日后太子登基,她说不定能当上皇贵妃。到时,家族里的人还得仰她鼻息过活。 两人便这般各怀心思地抱了好一会儿,直到下人敲门提醒,赵循才离开。 今日,惠风和畅,忙完公务的原谨特意带赵璟来集市走动,感受感受人间烟火。 只是走了几条街,他便发现了好几副生面孔。 长时间生活在某处的人,对当地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器一物不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一定是感觉亲切温和的。 突然出现的人和事,没来由让人内心恐慌,一定会引起你的特别注意。 原谨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这一世,他不在意纪府那些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只在乎赵璟安全,当街扯住了少年手腕。 赵璟侧目望向他如山峦般朗润的侧脸,露出浅浅迷恋之色,身体无意识地靠近了一些,贪恋嗅着他身上冷冽的草木清香。 最初他以为这是青年衣物所用的熏香,特意央管家全叔分自己一点。后来,他才知这是青年自小便携有的味道。 这种味道,他悄悄寻了许久也找不出对应的植物,只每每闻到便觉神清气爽、心神安稳。 原谨只以为少年害怕,悄悄扣住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带他拐入窄巷。 窄巷中,落日余晖浅浅把光影打在墙上,映照出了平凡浅淡的温柔气息,担花叫卖的年轻小贩灵活穿行,沿途蜂蝶追随,偶有买花人叫停,小贩便停下脚步,眉飞色舞地教授种花诀,吸引更多人围聚,少年觉得小巷风物新鲜不自觉慢下脚步。 “绿盆小树枝枝好,花比人家别开早。陌头担得春风行,美人出帘闻叫声。移去莫愁花不活,卖与还传种花诀。余香满路日暮归,犹有蜂蝶相随飞。买花朱门几回改,不如担上花长在。” 如清泉一般动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少年侧目看去,青年月白长袍在落日余晖下不染一尘,人如璞玉,清瘦挺拔,黑发浅瞳,下颌线条优美,生得如画卷中的仙人那般漂亮。 十五年来,他头一遭被美色所迷,动心动得天崩地裂般响。 “花农虽然辛苦,但他们自食其力,风流自赏。那些耽于富贵荣华而临深履薄者,见识不如卖花郎。”新有感触的原谨浅浅收回目光,携着少年离开。 已是日暮,该归家了。 “富贵终有盈亏之日,贫贱始能知足常乐。人生如此自可乐。”少年喃喃低语,得了见教。 原谨倒是不知少年因着这几句诗而心性震动。 回府后,他立刻派人把自己院中空置的房间给收拾出来,安排少年住下。 现在的少年弱小本分,听话乖觉,他也愿意为其多做一些。 其实不仅是原谨,赵璟这几日心里感觉也很不好。 他一向是个要强用功的,读书读到夜深都不敢放松。而最近夜深人静时,他总感觉有人在屋檐上走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现在搬去和青年同住,一直萦绕在心间的不安消散不少。 更更紧要的,他与青年同住一屋檐下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 第432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0) 洛常一连卧床五天,勉强才能下地行走,就想见一见救自己的恩人。 府中下人来传话,原谨想到他那瘦弱带病的身板,立马让下人回话自己去见他。 刺杀便是在他去见洛常的长廊上发生的。 天刚擦黑,长廊上的大红色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摆摆,烛光也跟着摇摇晃晃,无端给人不祥预兆。 六位黑衣蒙面人,猛地跳入长廊中,以包围姿势拦住了此次的刺杀对象——原谨。 在场没有人说话。也根本没有时间说话。 静默对视的时间还不到半秒,黑衣人们缩紧包围圈,手中的刀剑如灵蛇般向原谨身上重要穴位刺去,且招招致命。 杀手,从刀出鞘的那刻,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原谨沉默着与黑衣人交手,却分神惦念着院中的赵璟有无经历此种情况。这些人下手稳狠准,目标应该是自己。赵璟应该是安全的。 本是因为嫉妒洛常而偷偷跟来的赵璟,根本没想过会撞见原谨被刺杀的场景,腿软了一瞬,立马大声呼叫府里侍卫。 他当时什么也没有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谨一定要活着。 听到少年清脆声音,原谨心中暗道不好,恐刺客们会循声过去解决了他。毕竟少年郎看起来如弱鸡般无力,解决起来并不费力。 片刻分神间,躲避的身形慢了一瞬,剑花从他肩上滑过,雪白皮肉绽开,鲜血横流,眼中生出灼灼烈火,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大人受伤了,快来人啊。”赵璟寻到地上木棍紧紧捏在手中,尝试冲上去与黑衣刺客对抗。 他知晓自己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豁出去了。 好在黑衣人此次刺杀目标只是原谨,对旁人没有兴趣,眼都不带看一下。 不愧是以后的帝王,胆识就是过人。 无论此次情况如何,他都承了这份救命恩情。 于是,原谨不再看赵璟,转而凝神应对自己面前情况。 府里侍卫听到呼救声,潮水般涌了过来。 原本还游刃有余的黑衣人两两对视后,手中的刀剑速度更加凌厉,招招往原谨脖颈处招呼。 三拳难敌六脚。纪府的侍卫统领右羣(音同群)可不是吃素的,带领手下速度把黑衣人拿下。 右羣正准备向自家老爷请罪,听得空气中响起“噗”的一声轻咬,黑衣人纷纷往后倒下。 “这……”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滴,心内惶恐。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今晚大赏兄弟们。”原谨挥了挥手,几个侍卫立马把尸体拖了下去。 刺杀之事本就见不得人,这些刺客失败的结果只有一个——葬身乱葬岗。 匆匆赶来的阿全,什么也没看清,抱着自家主子就开哭:“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阿全怎么办啊……爷啊……” 原谨使劲扯开他的手,无语道:“我只是胳膊受了伤,人还没死呢。” “什么?爷您受伤了?”阿全砰地一下跳起来,原谨耳尖听到了他骨头突然拧动的声音,嘴角抽了抽。 “爷,我这就去叫府医。您等着。”阿全如风一般离开了。 长廊尽头处,赵璟安安静静立着,似等着被人注意。 其实,他已经被吓傻了。 原谨朝他招了招手,语气温和不少,“璟儿,你过来。” 赵璟捏着木棍,一步一步朝青年走去,只是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僵硬。 “好孩子。你救了我一命。”原谨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清风般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他们全都死了,你不必害怕。” 原谨欲伸手牵他,少年愣愣松手,他这才注意到少年手心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下一秒,温热躯体重重挤入他怀中,哽咽声传出,“原谨,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少年啊。 刚刚他真的好怕……怕青年就这么死了。 “比这惊险一万倍的刺杀,我都经历过了。生死,不过是小事而已。”原谨抬手轻揉少年的发顶,如誓言一般的话语响在少年耳侧:“至少,在你没有命令我死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少年仰头望向已认识了五年的青年,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现出不理解,心中不自觉浮出点点星星的感动,他听得自己坚定而又虔诚说道:“原谨,我这一辈子都不要你死。” 原谨想到前世自己的结局,自嘲笑了笑,拉着受伤的他往自己院子走去。 在他们走后许久,长廊另一侧花丛处,一抹始终不被人注意的瘦弱身影默默爬了出来。 府医为两人包扎好伤口后,原谨见赵璟仍无心睡眠,就刺客指使者一事与他讨论起来。 前些日子,给赵璟加《社论》功课时,他便有意让教授功课的老师透露朝堂格局给赵璟。 因而,谈论起这个问题也不会让赵璟感觉抓瞎。 一旁伺候的阿全,时不时插进两人谈话,原谨扫了他几眼也阻止不了他,索性便放任了。 也就是在阿全的只言片语中,赵璟深切明白了原谨的不容易。 偌大朝堂,三分之二的官员都与原谨结过仇怨。 一个正二品官员,五年时间,竟被大大小小刺杀三四十次,几乎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一次刺杀能换来赵璟对自己的理解,这倒是原谨没想到的其他好处了。 清晨醒来,原谨终于记起昨夜漏掉了什么事情。赶在上朝前去了洛常养病的小院,探望了他。 洛常见他的态度却一反常态,令人寻味。 见对方躺在床上,一直背转着身子不看自己,原谨也不勉强,解释了昨夜没如期而来的原因后,又嘱咐了他几句类似“安心住着,好好养病”的话才转身离开。 房门轻轻阖上,眼中猩红一片的洛常扯过被子埋住自己,咬着被角默声大哭。 若是他昨晚争气一些,那救恩人的就是自己了。 昨夜,他怎么这般无能软弱,这般不争气呢! 因为昨夜之事,他痛恨极了自己这瘦弱的身体,胆怯的灵魂,坚定了学武从军的信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433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1) 宗人府。 “怎么又是你们两姐妹。还有完没完了。”看守的官差拉长了脸,公事公办般的态度拦在了两人面前。 “几位大哥行行好,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来这里了。”秋微给了姐姐秋涟一个眼色,秋涟温柔笑着把一大袋金子塞给了对方。 官差拎了拎袋子,面上露出满意,话语也软和不少,“进去吧。既是最后一次来了,那容你们多说会儿话。半个时辰后,我亲自来叫你们。” “谢谢官爷大哥,谢谢。”秋涟连连鞠躬,秋微抱紧了手中棉被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去。 宗人府是专门囚禁犯了错的皇室中人的。但自本朝皇帝登基以来,宗人府还没有住过几个人,因而显得格外衰败寂寥。 秋涟进去后,见着角落那抹孤单身影,唰的一声哭了出来,“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赵祥闻声转头,见着来人,眼圈忍不住红了。 “你何苦又来。你在府中时,我待你并不好。”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也是落魄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害你的人,我一个没放过。秋涟我力量有限,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赵祥握紧了她的双手,举重若轻地点了点头,眼角一滴清泪掉了下来。 有些话在不言中。 这里人多眼杂,说得细了惹人怀疑。 害他的人不就那么几个,谁得了报应都是好的。 “感谢您收留我们姐妹。我们姐妹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秋微放下棉被,扯出姐姐的手,与曾经的主子郑重道别。 赵祥背转过身去擦泪,头是点了又点,“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忘了我这么个不中用的人。” “您……好好保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秋涟与妹妹秋微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头也不回离去。 停在宗人府远处巷口的马车,瞧见两人出来,缓缓开动。 马车里,阿全一边剥核桃一边小心发问,“爷,我们是来看什么呢?” 原谨淡淡扫了他一眼,接过他敲好的核桃在掌心掂了掂,如墨玉般深邃的眼眸一点点暗了下去。 马车走动许久,停在一处寻常人户,已等了许久的男人靠近车帘。 “去郊外助她一二,告诉她想找的人在我这里。”如玉佩撞击的声音响起。 “是。”男人摸了摸腰间的飞刀,敛眉跑走。 靠在角落假装休憩的少年,轻而又轻地敛下目光,愈发感慨青年深不可测。 五皇子府。 “事情都吩咐下去了?”赵循放下手中狼毫笔,抬眼去看进门的人。 一旁伺候的丫鬟快速把主子刚挥墨而成的画卷挂起来,再把桌上的东西复归原位,悄悄退了下去。 “您不必担心。她们此行必定有去无回。”来人着一身道袍,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慈眉善目的面上眼神却沉如寒冰。 “劳烦您老费心了。”赵循眼中这才带了笑意,说起了别的,“前几日我得了一些龙井新茶,您今日来得赶巧,一起品品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老人略一拱手,坐了下去。 “以后我要仰仗您的地方多的是,您不必如此客套。”赵循亲自斟上满杯茶水,对方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 郊外,正马不停蹄赶路的秋涟秋微姐妹,听着林中风声,下意识察觉到不对。 “不好,后面有人在追我们。姐,快下马。”秋微略微观察地形后,从马背跳下,使劲拍了拍两匹健壮马儿的屁股,拉着姐姐秋涟的手就往林子茂密处跑去。 几分钟的时间,后面的人便追了过来。 听脚步声,似是有十几人。 “这里有马蹄印。” “这边也有。” “分头追。” “不对。”领头的男人下马仔细观察着马蹄印迹,眉头一皱,“这处及后面的马蹄印迹要浅许多。” “她们就在附近不远,赶快找。主人有命,要她们姐妹项上人头,死活不论。”嘶哑的声音响彻林中。 秋涟扯了扯妹妹袖子,眼中满是惧色。 “不怕,有我。”秋微虽是妹妹,却比姐姐更要像姐姐,用唇形无声安慰着自己亲人。 与此同时,她默默祈祷这些人找不过来。 视线从茂林中移出,从天空俯瞰下来,林中煞气满身的大汉们提着大刀砍来砍去,来来回回找着人。 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距离悬崖一丈远的距离处,秋微与姐姐秋涟紧紧抱在一起,两人脚部踩在同一块石面上,身形被窜上来的崖风吹得摇摇欲坠。 “他娘的,这林子都快被我们翻遍了,怎么就是不见两个小娘们儿。”八尺大汉把刀尖往后重重一挥,一棵小树径直被砍断向后倒去。 “狗娘养的,你能不能看清楚后面有没有人再砍。差点被树砸死。”饶是躲闪及时,衣角还是被刮了一片的瘦弱男子,挥着大刀低低咒骂着。 “嘿嘿嘿,我铁牛没什么脑子,就是力气好使。”汉子挥着刀挠了挠自己脑袋,旁观的人都怕他手里那把刀不经意把他自己脑袋给割了下来,不动声色躲远了一些。 “她们绝对没有离开这片林子。这林中还有那一处是大家都没找过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三三两两对视后,异口同声道:“崖边还没搜查。” “一起过去找。找不到她们,今晚谁都别想睡。赏钱也别想领了。” “脚步声好像过来了。”秋涟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紧张得就要从胸膛中蹦出来。 “姐姐,别怕。我会一直保护你。”秋微搂得她更紧了,眼中多了坚定。 一直待在这里,被他们发现,两人都难逃一死。 不如她…… 素日愚笨的秋涟平生第一次瞧出妹妹心思,贴着她的身体越发紧。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姐妹啊。 妹妹比她聪明慧洁,模样也比她生得好,岁数也比她小,应该有更光明的人生才是。 再有,她们答应师傅的事情还没做到,怎么可以…… 生死关头,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重重咬唇后,她下定了决心。 第434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2) 瞧着出现在自己府中的秋微,原谨没有一点意外。 前世她能被新帝赵璟迎娶进宫当皇后,同时把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有能力有手腕的。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她。 秋微冷冷瞥了一眼坐在上位的俊美青年,心情很是复杂。 前天她才找人刺杀原谨,今日为了活命便不得不送上门来。 偏偏,偌大京城,她不得不来纪府。 因为那人可能在这里。 即使只是可能,她也要来闯一闯。 “你为何而来?”原谨淡淡扫了她一眼。 容貌算不得出色,只能说是清秀。 再算算她的年纪,才十四五岁,也很有可能是没有长开。 不过,她长什么模样对自己来说都没干系。 对赵璟的影响倒是有点大。 “想必你还在找前天刺杀你的指使者。我就是。”秋微挺直了脊背,死死盯着原谨,想看清楚他的态度。 “你说你是指使者,那你怎么会蠢到自投罗网?”原谨交叠双腿,以漫不经心的态度施压给她。 他倒真的没有想过幕后指使者会是她。 见他不相信自己,秋微有些急了,“那些人真是我雇的。用了六十两黄金。” “哦?你能掏出六十两黄金?”原谨略一挑眉,就要呼喊护卫。 “别……你别赶我出府。你赶我出去,我就没活路了。”秋微着急之下跪了下去。 原谨不冷不热地瞧了她一眼,施恩一般道:“你被人追杀了?” “嗯。”秋微重重点头。 “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知道得不真切。但既不是你派的人,那便与宫中的人有关了。” “宫中的人?”原谨懒洋洋坐起身子,眼睛缓缓眯起,“说说你跟宫里的关系。” “因为秋娘。” “秋娘与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们的师傅。” “我们是谁?” “我和姐姐。” “你姐姐呢?” “她为了保护我,爬上悬崖引开了追杀的人。我亲耳听到那些人说,砍掉了她的脑袋。”秋微悲痛闭上双眼,浓重鼻音掩饰不住哽咽。 “你姐姐的仇只有你能报。若是想报仇,就好好养身体。”亲人被害离世,外人说再多安慰的话语也弥补不了她的伤痕。 “我要留在纪府,求您收留,秋微愿做牛做马。”秋微重重跪了下去。 “留吧。”原谨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秋微哭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就留下了。 再抬眼去看门口处消失的背影,一直冷硬的心忽然软了一瞬。 传言原谨敛财如貔貅,只进不出,且手段狠辣不留情。 看来,传言也不是那么可信。 此时,宫中的李维一收到秋涟秋微姐妹俩一个坠崖一个被砍头的消息,气得一整夜都没合眼。 秋涟秋微姐妹本是无足轻重的人,可她们曾经拜秋娘为师,是唯一知道秋娘下落的人。 而秋娘,是那人的母亲。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出来的一点线索,就这么断了……他怎么能甘心。 知道是五皇子故意派人坏他的好事后,他与五皇子的关系是每况愈下。 好几次下了早朝,五皇子都特意寻机会奚落他年老体衰,让他告老还乡休养生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偶然发现自己徒弟小李子在宫人面前比自己还要威风,准备提点徒弟几句,反被嘲讽没几天好日子了。 也是,这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五皇子会是未来储君,就连自己徒弟也早早搭上了五皇子这棵大树。 他,却像是旧木椽子,见着还有点用实则也离被抛弃不远了。 “公公,该喝药了。”脸生的小太监推门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李维一收回心神,审慎地打量着对方。 “奴才是小凡子,刚进宫三个月。”林凡低着头,怯生生的,不敢说太多话。 “万青人呢?” “我是原本应该给您送药的小万公公的同乡。他昨日因为得罪了小李公公挨了打,不能起身。因此,拜托我来给您送药。” “他挨打了?”李维一眯了眯眼睛,端起药碗一仰而尽,用绣着金丝的锦帕擦了擦嘴,“你样子倒是蛮老实的,就是不知道心也是不是这么老实。” 林凡急忙跪地,“李公公明鉴,小凡子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李维一眼神微转,“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事?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可不如以往那般得势了。” “小凡子愿意。”林凡捋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累累伤痕,“小凡子只求以后不挨打,能吃饱饭。” 李维一把小太监拉了起来,目露严色,“放心吧,跟着我不说富贵,你这点要求我还是能简单满足的。” 他最是讨厌宫人相互倾轧这一套,很是下手整治了几次。 因此,他手下管着的人可不敢做这些。 现在小李有了得势苗头,竟又纵容起了这等风气,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一个五皇子,就想毁了他,毁了他的心血,没门儿。 “等着吧,我有事会嘱咐你的。” “公公放心,小凡子一定认真完成。” 三日后,原谨展开李维一送来的信,信上只有一个字:五。 再联想宫中最近流言,笑着提笔写了回信。 “阿全,你亲自交给来送信的小公公。礼节别忘了。” “爷,阿全做事您还不放心?”领了信的阿全转身出了书房。 在花厅等待的小凡子,见着送信的阿全过来,懂事地迎了上去。 阿全把信递给他,见他极其认真塞回袖中,放心不少。 得了回信的小凡子,拱手告辞。 他不知道李维一跟原谨纪大人在打什么哑谜,只知道认真完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就是了。 “小公公,这点银子您收着。”阿全抓住时机塞了一叠银票过去。 小凡子连连摆手拒绝,“我只是给李公公传个信,费不了什么力气,大人客气了。” “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大人。这点钱,您留着置办点什么都行。”阿全笑着把银票塞到了对方袖中,恭敬送对方离开。 小凡子坐上马车,掏出银票一看,好家伙,全是最大额的。 难怪宫里人人都说纪大人是贪官,随便给人的打赏都这么丰厚。 唉……树大招风啊。 第435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3) 宫里。 收到回信的李维一,展开一瞧,是个“一”字,终于一扫阴霾,开怀出声。 “李公公,这是纪大人赏的。小的都孝敬给您。”见他心情还不错,小凡子主动上交了得来的银票。 李维一扫了一眼,敛下眼皮,话语中多了真切,“你自己收着吧。这宫里迎高捧低,手里有银子办事也轻松点。” “多谢李公公。多谢。”明白道理的小凡子赶忙把银票藏回袖子,讨好笑道,“公公您今日的心情好像格外好。” 李维一把信纸丢进火盆,抬手扯了扯瘦得皮包骨的可怜孩子,“心情怎么能不好。你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这宫里的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倒是要让所有人好好看看,他李维一的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谢公公,谢公公垂怜。”小凡子低头下跪,更加坚定了跟着李维一的念头。 门外,偷听的小公公猫着腰悄悄离开。 李维一瞧着那抹消失的阴影,白净无须的面上笑容不明。 半个时辰后,一顶小轿停在了五皇子府后门,乔装打扮了一番的小李公公抬袖遮脸走了进去。 “您来了,坐吧。”院中,赵循正饶有兴致地修剪花枝。 “李维一最近和纪大人走得很近。”小李公公靠近他,颇为谨慎地压低了自己声音。 赵循冷笑一声,“这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您说的是。”小李公公讨好笑了笑。 “父皇那儿怎么样了?”赵循侧身看他。 “皇上身子最近是一日比一日不济。看样子,怕是要不好了。”小李公公说话的声音更低了。 赵循剪掉侧出来的花枝,冷冷一笑,“也是时候了。” 小李公公不敢接这句话,低着头装哑巴。 是夜,原谨的书房破天荒进了女人。 秋微立在书桌前,乖觉垂下浓密眼睫,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屋内一切,直感叹奢华。 珍本古籍陈列满墙,一整块青玉做成地砖,就连角落香炉也是雕刻精巧的玉作,这屋内所见所闻几乎没有一样不是珍宝。 原谨屈起白玉般的指节,敲了敲整块白玉做的书桌提醒对方。 秋微犹豫片刻后,掏出袖中钥匙双手递了过去,“这是大人要的东西。” “很好。”原谨招来阿全收好钥匙,清淡目光落在她面颊,“不后悔吧?” 秋微咬咬牙答道:“不后悔。” 即使她藏起钱庄的钥匙,纪原谨也会派人找到的。 还不如,她主动上交卖好。 “钥匙,我只是暂且一用,以后会物归原主的。” 秋微可不相信他会这般好,莹白小脸低了又低。 原谨略略挑眉,她这是不相信自己了。 他也是见到秋微才想到她手里有这把地下钱庄的钥匙。江湖上,没人知道这个钱庄是谁开的,只知道凭着钥匙可自行支用金银。 他却知道钱庄是秋娘所开。秋娘其人,还活在世上哪个角落呢。 一直密切关注原谨的赵璟,瞧见少女走出他的书房,轻手轻脚离开窗户,脱鞋上床。 自洛常进府,他的心便愈发烦躁起来。而这个叫秋微的同龄少女,更让他生出警惕。 洛常容貌、心性不及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便解开了戒备。 因着自己学武在前,还能对热心学武的洛常给予一二指点,有时也能有身为“人师”的趣味。 偏偏这个秋微,住在偏院里,轻易不出来。 他摸不准脾性,也不知容貌,只听送饭的下人说是有些姿色。 原谨已经二十了,寻常男子这个年纪不说娶妻,妾室早已有了好几门。 之前没听说原谨身边有什么女人,也没见原谨把外面的女人带进府里来过。 这个叫秋微的女子主动找上门来,又有点姿色,又被原谨拨了专门的侍卫照顾,无端给人遐想。 这不,今日午饭时分,他与洛常便听府中做饭嬷嬷们聚在一起议论说,这秋微日后怕是这纪府里的女当家人。 若是以往,他定然不会气的。但白日里,不知是怎么了,气得饭也吃不下。 偏偏洛常对此事没有一点感受,匆匆吃完饭即赶去练武,瞧那样子像是要练成一个武痴。 乱七八糟的事杂糅在一起,心烦意乱的他索性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写了几十张“静心”大字。 柔软月光从那未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透进屋内,缓缓照到他的床边,无端让他想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人人都有故乡,可他的故乡又在何处。 露水深重的夜,他隐秘红了眼眶。 敲门声响起,他警惕撑起身子看去,未关牢的窗子倏地一响,如谪仙一般俊美的青年翻窗落到他的床前。 “您……”他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才好。 “找你喝酒。往里面睡一些。”原谨长袖一甩,变出一壶清酒,挨到了少年身侧。 下午听说少年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想着他或许是有了心事,借着今夜,特意来开解一二。 淡淡的竹叶清香飘到鼻间,少年清雅面容染上点点红意,如蚊呐般的声音响起,“我……我不会喝酒。” 原谨未曾想到他会因为不会喝酒而害羞,笑着按住了他的肩膀,远远瞧去,像是把少年拥在了怀中。 “不会喝便看着我喝吧。”少年听得有仙人之姿的青年这般道。 或许是月色澄明,又或许是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扭转,原谨故意放纵自己喝醉。 带着露水湿气的夜风吹进屋内,让人无端打了寒颤,少年轻轻推开他赤脚去关窗。 再回到床边,捧着酒壶的青年已缓缓睡去,赵璟轻手轻脚地为他盖上被子,迷蒙声音响在耳侧:“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历朝历代的史书把帝王权术都写烂了。我还是希望自己有一个好结局。” 那时年少得不能再年少的赵璟,把凝重目光落到了醉酒青年脸上,以一种极隐忍极温柔的姿态握住了他白皙似玉的指节,如神明般虔诚祝福道:“会的。您一定长命百岁,荣华一世。” 第436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4) 近段时间,老皇帝身体虽然不好,却仍强撑着上朝。 只是除上朝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宣召人进宫。 这日,他精气神奇异地好转了一些,立马让宫人宣召原谨。 原谨走进勤政殿,皇帝衰老的面容映入眼帘,赶忙低下头去。 遥想当日,皇帝身形高伟健壮,这才多少时间,竟已垂垂老矣,心中不免唏嘘。 “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了。”皇帝没有自称“朕”,第一次以一种长辈的姿态与俊美青年攀谈。 这些年,他为自己做的事情不少,却从不居功自傲。便是为了这点,他也愿意多宠着他,为他压下弹劾的奏章。 李维一立在雕梁画栋的大殿柱子后,口观鼻鼻观心,心内却不禁暗忖:当初,在御前伺候的纪大人并不出众,是偶然解了皇帝的诗谜才入了皇帝的眼。哪成想,短短三年时间,他从御前侍卫——户部右侍郎——内务府总管并授在军机处行走,升迁速度可谓前所未有。 现下来看,纪大人依旧是皇帝跟前的红人,独得皇帝的恩宠。 “皇上要保重自己身体,家国社稷都需要您呢。”原谨缓步朝老人走去,按照对方示意坐在了阶梯之上,动作行云流水,溢彩流光。 “你若是女子,不知该倾倒多少男儿。”皇帝向李维一招手,慈祥目光却是缓缓落在青年脸颊。 李维一小跑过来扶着皇帝坐下,就是这么一个动作皇帝已是喘得不行,他眼中悄然红成一片。 别人不清楚,日夜陪伴在皇帝身侧的他却是清楚的,皇帝的身子是大不如前了。 “改日,把那个孩子带来让我见见吧。”皇帝侧身望向自己宠爱的臣子,含笑的眼眸让人分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 原谨短暂震惊后,伏地叩首:“微臣遵命。” 他没有问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个孩子的,也不必问。这是他与老皇帝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皇帝朗笑两声,轻声道:“退下吧。” 年轻官员如青松翠柳般的身姿离开大殿,英明一世现已老迈的帝王推开了内侍的手缓缓站起,背手朝大殿外步步走去。 殿外,日光朗朗,云静风清,白玉阶梯被映照出淡淡迷人莹光。远处,层层宫墙逶迤,红砖碧瓦艳丽,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老了,病得快死了,却不知他手里攥着一支最精锐最能干的血卫。 皇城之中,没有血卫调查不出的秘密。 散不尽的雨幕遮挡住了一切,混合着泥土香气、冰冷碎雨的清风拂面而来。 赵璟便是在这样一个雨日,踏入巍峨森严的皇宫,见到自己父亲的。 此前,他对亲生父亲最大的幻想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或是朝堂上能舌战群儒的文臣。 至于原谨,他一直都清楚不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亦不希望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你和你的母亲很像。她也有一双和你一样干净清澈的眼睛。”皇帝朝自己最年稚的孩子伸出手去。 望清少年脸孔的李维一,失态愣住。 少年模样与年轻时候的皇帝肖似了六成,若是早些见到,他何必到处派人寻找。 赵璟把目光投向大殿内长身玉立的青年,得青年首肯后,他缓缓握住了老人苍白干瘦的手指。 “以前流落在民间,没少受苦吧。”皇帝攥紧了幼子白皙手指,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脸上流连。 最开始,他一点都没怀疑少年身份,只以为是宠爱的臣子的某段风流韵事。 是秋娘的徒弟被人大张旗鼓地追杀秋,他才起了疑心派人调查。 “那些苦都不算什么。”赵璟大大方方任由对方打量,没有半点惧怕模样。 他有什么好怕的呢,老人已日薄西山,而他壮如少阳,更别提老人比他更激动更感怀了。 “你想当皇帝么?”皇帝把另一只手贴在了少年的心脏。 这样鲜活的心跳,多么让人羡慕啊。 却不知,因为他此语,在场的其他人纷纷低下头去。 “如果当皇帝能让所有的人吃饱饭、穿暖衣,过一个富足年,我愿意。”少年缓缓敛下黑如鸦羽般的眼睫,端的是君子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是怎样的惊喜疯狂。 “很好。”皇帝抽回手,抚须大笑。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孩子,可他不想打破前朝后宫的平静,一直忍而未发。 现在看来,他是错了。 这孩子,比他的两位皇兄都要强。 “主子爷,您今日说的话够多了,该好好休息了。”侍立一旁的李维一,大着胆子劝道。 “原谨”,皇帝指着自己幼子,一字一句对俊美青年道,“你若保他登上帝位,我保你此生富贵荣华。” “微臣谨遵圣命。”原谨再次跪地叩首。 前世,他听到老皇帝说这话心中感动异常,只以为毕生都有了保证,却不知老皇帝说的“此生”只是他在位的“此生”。 两世为人的他,在无人看见之处悠悠叹了一口气。 一旁伺候的李维一,始终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稚嫩少年脸上。 若是少年登上那个位置,后宫事务少不得还要仰仗他。 至于五皇子赵循,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赵循与原谨坐上同一架马车回府。 车上,原谨问他有什么想知道的自己一定回答。 赵璟摇头不语。 无论原谨当初以什么样的目的把他接回京城,他都应心生感激。 若是再问,便没良心了。 “你今日不问,或许是你不想。哪日你若是想问了,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谨垂眸不再看他。 赵璟张了张唇,凝望着他精致的五官出神。 老皇帝说他的眼睛长得像自己的母亲,那原谨为什么也有一双与他们母子相像的眼眸呢。 他的母亲,是什么人物,现在又是死是活? 瞬息时间,他的心中便积聚了不少疑问。 平稳的呼吸声传入耳中,他再细看去,俊美青年已经睡着了,纤长浓密的羽睫下是淡淡的青色阴影。 是什么让青年如此疲惫呢? 他目光逐渐深沉。 第437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5) 等了足足两月,五皇子赵循也没能等来“代天子监国”的旨意,彻底冷下心肠。 隔日,投诚于他的王御医,背着太医院的同僚,悄悄往天子的药膳中加了一滴无色无味的毒药。 来无影去无踪的血卫,赶在送药膳的宫人到来之前把此事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险些被气得吐血。 他英明一世,教养皇子也是磊落光明,从未想过会被皇子狠毒对待。 第二日,皇帝没能上朝,引得群臣议论。 能站在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是明眼人,皇帝的身体状况早已经不是秘密。 “五皇子登位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私下与原谨交好的大理寺卿严恽(音同云),在他马车前路过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原谨笑而不语,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三日后,皇帝再上朝,便是令刑部重新彻查万州贪墨案。 万州贪墨案,早前已由钦差大臣刘印调查清楚。 是万州官员上下勾结,假报灾情以冒领朝廷赈灾款项,以公肥私,共侵贪赈银多达300万两。 因为涉案官员太多,对万州官场影响巨大,皇帝特意开恩,下令贪污2万两以上的才押到京城处以极刑。 即使这样,大雍46年三月初七,京城菜市场仍处斩了70位官员。 鲜血扫了三天才干净。 围观的群众更是三天不散。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想到往事集体噤声,皇帝当日在大殿上的斥责仍历历在目。 “万州此案,上下勾通,侵帑剥民,盈千累万,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案内各犯,俱属法无可贷。各位爱卿,需牢牢谨记今日之事,清廉为官,为百姓造福才是。” 本是有了结果之事,让皇帝再次彻查,必然是发现了漏网之鱼,不知又得有多少官员为此葬送。 散朝后,前来京城述职的万州布政使袁坦旺火急火燎追上了五皇子。 “够了,这里耳目众多,你是不想活了。”赵循冷喝一声,抬脚快步离去。 袁坦旺双手使劲抠着衣服上的补子,黑着脸目送他背影远去,目光沉沉浮浮。 宫门里,目睹全程的严恽与原谨,微笑拱手拜别。 当夜,袁坦旺乔装成黑衣人偷偷潜入五皇子府。 院中赏月的赵循,循着屋顶的脚步声望去,打定主意不再留此人。 袁坦旺还不知五皇子对他已起了杀心,落地后朝赵循下跪哀求,“您一定要保我啊。” “袁坦旺,现在不是我不帮你,是我自己都自身难保。”赵循攥紧了右手上的玉扳指,心中满是浮躁。 皇帝身体已然要不行了,偏偏在这种时候重新彻查万州贪腐案,更像是冲着他来的。 不对,他隐藏得这么深。 在朝堂上与袁坦旺的交际也不多,应该没人会怀疑到他身上。 再有,皇帝现在可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皇子,毁了他,谁来当继承人呢。 难道是找到那个小贱种了? 可能证明小贱种身份的秋娘下落不明,而知道内情的秋家姐妹已死…… 他眯了眯眼睛,默默在心中思量。 见赵循不愿意帮自己,袁坦旺出了狠招。 “当日查抄陈分家,所有的真银珠宝可都是送到您府上了。这些东西全部被我记录在册。我进了刑部大牢,您也没跑。” “你竟然敢威胁我。”赵循猛地把手上的玉扳指甩到他头上。 鲜血从额头流下来,袁坦旺重重擦了一把,声音冷淡,“您若是不仁,别怪我不义。” “瞧你这急性子。你一直为我办事,我会不保你么。”赵循转变了态度,把惯常用的汗巾子递给了他,“擦擦头上的血迹。我会为你想办法的。” 接到汗巾子的袁坦旺转怒为喜,接连对他磕头,“小的这条命就系在您的身上了。” “回去吧。别让人注意了。” “是。”袁坦旺低眉应后飞身上了屋檐,几个闪身回到了自己在京城的临时府邸。 四更天已过,躺在床上的袁坦旺仍然睡不着。 虽然赵循已经答应了保他,可心里就像吊着什么似的,一点都不敢放下。 “来人啊,有刺客。”是管家的声音。 刀剑拼搏的声音在前院响起,他赶忙翻开床板,藏了进去。 门开了,他一动不敢动。 “老爷,您出来吧。刺客全都被抓住了。”管家颤着身子来到床前,熟练地敲了敲门板。 袁坦旺不觉有他,急忙从狭小的床底下翻出来,却见到了最意外的人。 “皇上,纪大人,你们……” 原谨扫了他一眼,顺手把架子上的外衫丢给了他,“袁大人,您还是穿好衣服再回话吧。您得罪了什么人,您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刺客,我都替您收押起来了。有几个准备立马服毒的,我派人直接卸了下巴。” 烛火莹莹,映着袁坦旺的面色更加灰败。 不消想,那些刺客,定然是五皇子赵循派来杀人灭口的。 赵循做事如此绝,倒是他大意了。 “这是记录袁大人您贪墨证据的册子。您是想亲自过目,还是我为您选读几页。”原谨冷着脸瞧着他,端的是大义凛然。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袁坦旺舌尖用力,下一秒,脸颊被石子重重撞击,牙齿错位,嘴中鲜血直流。 “袁坦旺,你父亲是江苏巡抚,一生为官清廉。你的祖父,任甘肃道台,亦是两袖清风。朕一直以为你们袁家清风清正,所以从未怀疑过你。你……”皇帝摇头,眼中满是失望。 袁坦旺下跪叩首,已是悔不当初,嘴含鲜血道:“微臣罔顾圣恩,亦愧对祖先。” “朕不愿因你之错牵连你的祖辈与妻儿,老实交代,朕保他们平安。” “罪臣躬谢圣恩,必定如实禀报。”确保妻儿能不受牵连的袁坦旺,现在只恨不得把五皇子赵循拉下马,也跟着自己一起受煎熬。 第二日,李维一在朝堂上宣读了袁坦旺的认罪书。 本以为万州贪墨案的漏网之鱼会是一些小鱼小虾,没想到五皇子赵循会卷入其中。 一时,朝野震惊。 而“万州贪腐大案”,以袁坦旺被斩首,五皇子被贬为庶人落下最终帷幕。 第438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6) 纪府。 庶人赵循,立在堂上,眼神满是不屑。 “您收受贿赂的证据,我不眠不休好几月才整理出来。瞧那册子厚度,比我还收的礼还多呢。”原谨好整以暇地摆弄着白瓷杯盖,任由氤氲的茶水热气熏润一双清澈眼眸。 赵璟立在他身旁,嗅着他身上独有的草木香气,心绪起伏。 当日初见,男人神采奕奕,好不风光,现下只余灰败颓唐,光景短暂,世事已迁。 “纪大人,你又何其清白。你敢说拉我下马,不是为了谋私?瞧瞧你现在所用的一套茶具,就够普通人家几辈子的开销。哪里来的脸面说我贪污受贿。”败在这样一个贪官手中,赵循是何其地不满,何其地不愿。 “我的确也贪。可我知道,百姓的赈灾银,那是不能动的。”原谨展唇微笑,略一松手,茶杯似不经意般落地,碎成几片。 在外人看来,他此举是故意证明,平常人家几辈子都买不来的宝物,不过是普通玩意儿。 只有他自己知道眼前的庶人曾经的天潢贵胄是怎样的贪心,居然想着黑走百姓的赈灾银。 若不是他多生了心眼,派人在赈灾银上浇铸了特殊的印迹不好回炉重铸,必定已被得逞。 “是我赵循技不如你罢了。”赵循掩去眼中不屑,不再看他。 人生还长着呢,他赵循总有一日还要回到京城。 届时,他一定不会放过眼前这人,必定要把他凌迟处死才解心头之恨。 “去到万州,好好当您的庶民。新帝登位,说不定还能饶您一命。”原谨侧目瞧了一眼身旁少年,见他一副失神模样,心中讶然。 “你最好保证我再无翻身之日,不然我绝不放过你。”赵循恶狠狠道。 “这些可都不是您说了算的。”原谨起身把身后的少年按在自己座位,笑得潇洒风流,“您可好好看看新帝的模样。以后求情也好找人。我等着呢。” 赵循抬眼望来,先是大惊,再是怔然,窒息感觉倏地浮上心间。 “原来,你从五年前就开始布局。我不敌你,情有可原。” “您这话是有些不中听。”原谨双手搭在少年肩膀处,似妖孽般粲然一笑,“但没毛病。所以,您输得不亏心。” 俊美青年带着温度的手指按在自己肩膀,热气由衣服传递到自己肌肤,再传递到自己心间。 收回目光的赵璟,朝着赵循方向微微颔首,清润的眼中让人分不出真实情绪。 赵循仰天大笑,一直笑出眼泪,“可我还是不甘。”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众生芸芸,谁又敢说自己没有遗憾。”原谨抬手拍了拍,粉红袄裙的清秀女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现在可以为你姐姐报仇了。” “秋家姐妹不是都死了么?”赵循眼露震惊之色,瞬息后醒悟过来:原谨能布局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救不下一个女子呢。 原谨熟稔拉起少年手腕,朝门外走去,温和声音逐渐远去,“秋微,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万事,有我。” “是。”秋微敛目亮出袖中匕首。 纪府下人死死按住了赵循肩膀,等待着她动手。 赵循扯着嗓子大喊:“我是皇子,就算贬为庶人,骨子里仍流淌着皇室血脉。伤害皇室成员,株连九族。” “姐姐秋涟为了我,牺牲了自己性命。那天后,我便发誓,一定要为她报仇。”秋微缓缓把锋利匕首横在了他的肩膀处,声音不大,威胁力道却十足。 “你个贱人……你不许动我!”被死死按住手脚的赵循,恨不得即刻消失在原地。 女人疯狂起来如野狗一般不管不顾,他可不想毁在她的手上。 “谁说让您死了。您会好好活在万州。只不过,那时候的您可不是现在的您。”秋微露齿一笑,锋利匕首已然割破了眼前男人的细嫩脖颈。 赵循瞬间就明了她的意思。 他们是准备杀了自己,再找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去万州呢。难怪纪原谨不怕他翻身。 秋微高高在上地欣赏着他脸上的惊恐之色,好心情道:“您还不知道吧,您的蒋侧妃为了不被您牵连,已经供出了与您勾结的大刀教主要成员。大刀教众已于今早清晨被朝廷的人尽数斩杀。至于您府里的那些侍卫,也被发配到了远疆。您啊,想翻身难了。” “你们……你们……” 秋微猛地抬手,鲜血迸溅满地。她把匕首使劲擦了又擦,微笑走了出去。 姐姐,我今日以鲜血为你祭奠,为你报仇了。 原谨拉着赵璟的手,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穿过大片盛开的荷花池,来到了自己书房。 这一向是他的机密重地,平时只由阿全负责打扫,不准闲杂人等入内。 即使是赵璟,也不被允许单独进来。 赵璟跟着他进门,便瞧见了比整扇屏风还大的玉山子。 大块的玉石子,经由能工巧匠雕刻成磅礴大气的山水景观,在日光下通体玲珑剔透,散发出飘渺的气韵景致,多少人千金难求。 “送你的生辰礼,你喜欢么?”原谨侧身看向少年。 “喜欢。”赵璟低头看自己脚尖,掩饰微红的脸颊,说话声音文弱。 世间上,除了他,再没有人对自己如此上心。 原谨双手按在少年肩上,淡远的眸光中隐隐透出模糊思绪,“微臣在此恭祝六皇子生辰快乐。” 少年飞快仰头看他,却正好撞见他失神的眼眸。他听得自己这般说道,“纪大人,你在想什么?” 原谨顿了许久,掩住了凤眸中一闪而过的狡猾,无辜轻笑,“微臣是在想,能用玉山子博您一笑,日后因此传出贪名也无碍了。” 这座玉山子,是他特意去山里寻来,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所雕琢而成。 前世原主一直把它藏在私库,本是准备找机会送给新帝做祝礼的,没想成了原主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 “我……”少年有些犹豫的眼神,逐渐坚定,他说,“我很喜欢。日后定不会让人因此怪罪于你。” 原谨微微一笑,当真是孺子可教。 第439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7) “原谨先谢过六皇子。” “您……别这般和我说话。”赵璟想到明日便要进宫,不能继续留在纪府,不能看到他,心中一阵失落,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害怕进宫?” 赵璟缓慢摇头,抿唇不语。 “那是?”原谨狭长幽深的凤眸落在少年越发生动的脸上仔细寻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少年柔美清丽的五官中生出了坚毅,没得惹人注目。 “我……”赵璟缓慢低下头去,诺诺出声,“我担心日后不能时常与您相见。” 原谨心中一窒,暖意一点一点浮上心间,他缓缓握住少年手指,贴在自己胸膛,俊美面容温和如三月的阳光,“日后你若是想见我,随时回来就是了。” 都说“人心换人心”。看来,他做的事情都被少年记在了心上。 “真的可以么?”少年睁大水润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侧脸。 原谨不假思索点头,笑意粲然如当空朗日,语音温和,“当然。” 少年郎欣喜环住他的腰际,把自己挤入他的怀中,如小猫般蹭了又蹭,话语中满是眷念不舍,“我很欢喜。我真的很欢喜。” 久久久久,原谨放松僵直身体,抬手揉了揉少年发顶,“你现在是皇子了,要有自己的威严。” “无论我是谁,都希望您一如既往待我。如果可以,我宁愿一世待在府中。”少年仰头看他,眼中雾气迷蒙,一滴一滴的热泪滚落下来。 已到嘴边的那些劝说话语被咽了回去,原谨双手捧着少年的脸,用温热指腹为他拭去滚烫眼泪。 少年只听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叹息,“您啊,始终有长大的那一天。” 代替阿全来送夜宵的秋微,敲了好几声门也不见人来开门,悄悄推开门缝,正对上美貌少年忧伤满溢的眼眸,静静端着原封未动的夜宵原路离开。 六皇子的横空出世,令朝中大臣很是震惊。 他们不免私下议论皇帝圈禁三皇子,贬斥五皇子是不是为了流落在外的六皇子铺路。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议论,六皇子已经站在了朝堂之上。 且皇帝处理朝政大事都会让六皇子发表自己意见,六皇子明显比以前的三皇子、五皇子更加受宠。 朝臣们也时不时把目光投向站在最前列的纪大学士纪原谨身上。 这位才是高人呢,早些年就把宝押住。 新帝一登基,他不就是新帝第一亲近之人。 不过,也有部分官员不看好纪原谨。 投机倒把到了未来储君身上,皇家定然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站在朝臣前列的原谨,最近经常感觉到后背有人盯着自己瞧,知晓那些人是羡慕嫉妒恨自己,清清冷冷抖了抖袖子,身形更加挺拔。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说的就是现在的他了。 等新帝登基,他的性命开始真正的倒计时。 他掀了掀眼皮朝高位望去,正好对上赵璟的复杂目光,两人皆不着痕迹地垂下眼眸。 此时的赵璟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在想该怎么除掉自己这位巨贪? 纪原谨舔了舔唇,冷淡笑容一闪即逝。 两人对视只是一刹那,收回目光的六皇子赵璟目光落在手中奏折,狠狠藏住心里对纪原谨的担忧。 以前在纪府的时候,他只知道朝堂上的大半官员都与纪原谨不对付。 现在,站在朝堂高位的他,清晰瞧见了文武百官眼中对纪原谨的嫉恨与厌恶。 他心中愈发清明,不少官员都盼着纪原谨将来不得好呢。 “六皇子,你说一说此次对甘肃灾情的解决之法吧。”年迈的皇帝留意到自己的皇子走神,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关于甘肃接连旱灾的解决之法,昨日才被纪原谨考校指点,穿着皇子朝服的赵璟走到文武百官面前,循着昨日拟好的思路娓娓道来。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尤其是那些老臣子,开始是很不屑的。 一位十六岁的少年郎,就算再机智过人,能对国家大事了解多少。 可龙椅上坐着的是他们的君主,是威武了一辈子的皇帝,只能忍着不耐听下来。 听着听着,他们的眼睛亮了,或是老态龙钟或是风华正茂或是清正和煦,再去瞧那少年,眼中已是崇拜。 他们虽居庙堂却心思狭窄,原来世间真的有天纵英才。 有这样的储君,是国家之幸,是他们之幸,是百姓之幸。 赵璟说完退回了原位,眼神不经意落在穿锦鸡补子官服的俊美青年身上。 他接触国家大事不久,要学习的有很多很多。每每都是青年不厌其烦地对自己进行指点。 就甘肃旱灾来说,他只想到了赈灾之法,是青年提醒他要找到合适的预防之策,提高当地经济建设,为民谋福祉。 昨夜两人就此事可行的系列措施一一推敲到宫中落鈅。 青年官员不得已留宿他宫中。 他与青年同睡一榻,同盖一被,做了进宫以来的第一个美梦。 梦中,他把意欲飞升的青年拉回了凡尘,禁锢在了自己身边日夜陪伴。 “皇上,六皇子提出的良策可行,微臣附议实施。” “臣附议。” “臣附议。” …… 附议的文武百官越来越多,先先后后跪倒了一大片。 年迈的皇帝侧目看向自己温和谦恭的六皇子,想到他十五岁时所作的《民生赋》,威严双目中多了一分慈爱。 这是他的儿子啊,是流淌着他血液的龙子,有着同他一般机敏睿达的心智。 即便他现在离开人世,这孩子也能独当一面。 夏日清和日光此时从外照射进大殿,平平稳稳地越过一众文武百官,径直落在大殿前列唯一站着的青年官员肩上,为他披上一层清朗圣光。 青年自己浑然不知,仍清清冷冷立着,遗世而独立如不染纤尘的仙人,高华禁欲如不可让凡人亵渎的佛子。 赵璟恍惚伸出手去,想要如梦中那般拉他入这凡尘,入自己身边,却被青年轻飘飘的抬眼制止。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被他人美色所迷,世间也再没有能够迷住他的另外一人出现。 赵璟满心满眼,如铁烙一般印下“纪原谨”这个名字,自此难忘。 第440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8) 两年后。 二月刚至,缠绵而又多情的小雨洒落皇宫,漆黑夜里照亮的灯笼被斜风细雨吹得飘摇,小内侍紧了紧自己提灯笼的手腕,对身侧披着大氅的俊美官员道:“您赶快进去吧。皇上等了许久了。” 等年轻官员再出来,酒气熏天,形容依然俊美,只是眼中热泪莹莹,似是要随时滚落出来,嘴角还有未干透的血迹。 此夜后,他与老迈皇帝最后一次谈话的内容,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 史书记载,大雍66年二月初一,缠绵病榻的雍帝猝然崩逝,时年十八岁的六皇子继位,改国号为“庆元”。 三月后,新帝迎纪大学士纪原谨义女纪秋微入宫并册封其为皇贵妃,主理后宫之事。 贵妃入宫一月,新帝下旨褒赏纪原谨教女有功,升任其为“相国”。 纪原谨,迅速成为新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盛极必衰,这是官场永不过时的道理。 历朝历代,哪位被收拾的权臣,不是先被皇帝给予各种褒赏与嘉奖,再狠狠打落尘间。 众朝臣认为,纪原谨也不例外。 就在这样的观望中,洛常大胜西疆阿古柏的消息传到了京城。 自前朝起,西疆土地就被阿古柏占据,西疆人民更是被阿古柏各种奴役,生不如死。 现在,年轻的小将竟然打败了狡诈的阿古柏,朝野皆是振奋。 新帝赵璟当即颁旨封洛常为“振威大将军”,全权负责收复之事。 不少朝臣惊喜之余,只觉纪原谨本人未免精明似妖。 洛常,是先帝尚在世的时候,纪原谨力排众议,推荐去军队的。 本以为纪原谨是想塞个人去军队混闲职,所以没人把这个叫“洛常”的小兵放心上。哪晓得,这样一位小兵会创下这样名垂千古的丰功伟绩。 仅凭对振威大将军的这份伯乐之恩,新帝动纪原谨的位置也要掂量掂量。 一直被同僚记挂的原谨,可没空搭理他们。 自新帝登基,他夜夜被宣召进宫,已是疲惫不堪。 十一月初七,成功粉碎阿古柏势力收复西疆的振威大将军班师回朝,新帝赵璟为表郑重,亲率文武百官到城楼迎接。 城楼下,欢迎将士回朝的百姓挤满了整条街。街上人声鼎沸,所见人面皆洋溢着喜悦。 西疆虽然距离京城遥远,可同是一国人民,谁不希望同胞能生活得幸福。 再有,西疆自古以来就是我国疆土,王朝虽然换代,可疆土永远属于国家。 因而,西疆的收复消息传到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百姓了。 他们更是早早地煮好了茶水、编好了花环、装好了香囊等待英雄们归来。 铿将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欢呼的百姓们自觉噤了声。 男男女女们手里整齐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他们自己做好的小物件,毫不避嫌地挤在一堆,个个脖子伸得老长,眼巴巴瞧着远处。大家都想见见战神长什么模样。 队伍最前方,身着银白铠甲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冷肃提着缰绳,一步一步朝城门走来。 他年纪不大,通身的气势却让人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人,尸身血海浸染出了与旁人不一致的肃杀气质。 只瞧上这么一眼,众人立马挪开目光。 “振威大将军~” “振威大将军~” 人群里,不知谁先喊了起来。 洛常向百姓挥手示意,接受他们对自己的欢迎与爱戴。 他知道迎接的文武百官都在城墙上站着,百姓们的目光也都在自己身上。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要表现得更加骄傲。 他想要让自己的恩人,自己的伯乐,瞧见自己人生以来最光彩夺目的模样。 为了这一日,他已经等待了许久了。 怀春的少女们,不约而同地鼓起勇气,把花篮里的香囊朝大将军丢去,只期望他能朝自己这里看上一眼。 只要……一眼,便足够她们用一生回味了。 而她们的大将军,仿佛听到了她们内心的期盼,终于抬眼……看向了城墙。 “大将军,您在看什么?”副将打马上前,调笑着与他搭话。 自家将军声名在外,不知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偏偏将军不自知。 一直等待的闺阁女子们,若是知道他这般不解风情,该得多伤心啊。 “一位故人。”洛常敛下眼睫,再抬头,笑容能晃花人的眼睛。 那人,在注意着自己呢。 “天哪,振威大将军看我了。” “才不是呢,振威大将军看的是我。” “是我是我,你们都别抢了。” 站在副将身后的少女们,为了将军的笑容归属闹成了一团。 好在现场的百姓们都很激动,所以这点动静并不是很扎眼。 原谨对上洛常眼神,挤出了自己平生最灿烂的微笑。 他是真心实意为洛常祝贺的。 前世,洛常可是费了五年的时间才收复西疆,而且险些在西疆丢了性命。 如今,不到三年,洛常便凯旋归来,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也说明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副将勒住马儿,停下脚步,而后摇了摇头。 要不是被这笑容迷花了眼,他差点都忘了他们的振威大将军将军今年还未及弱冠呢。 这样的少年英雄,幸亏是出现在我朝。 不然,那得多惋惜啊。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家将军的脊背好像突然更挺拔了。 皇帝身旁的内侍念完嘉奖的诏书后,赵璟与百官走下城墙,与振威大将军一同步行入宫。 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全,精心训练过的羽林卫分列大道两旁,每人手中都持着精弓,弓上搭着刻着“御”字的羽箭,双眼如鹰隼一般密切关注着大街上的一草一木,以此规避可能存在的一切危险。 本该走在皇帝最后面的洛常特意慢下脚步,好与纪原谨走在一道。 纪原谨心想他虽已贵为振威大将军,却仍是少年心性,侧脸轻笑。 洛常瞧见这张朝思暮想的脸,只恨不得能贴到他的身旁,与他把行伍生活全部说上一遍。 然而,四周投来的关注目光提醒着他,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一时不免有些泄气。 再一想到西疆平复后,我朝再无大的战事,他可以留在京城之中,时刻与纪原谨作伴,心情立马大好。 原谨留心到他神色,不免又多瞧了他几眼,好奇他刚才想了什么。 行在最前面的赵璟,身着明黄色帝王冕服,神情端肃而又威严。 街道两旁在观看的是他的百姓,跟在他身后的是忠心的臣子,普天之下都是他的王土,率土之滨皆是他的王臣,他的时代来了。 关于这一年,后世史书记载为“庆元盛世”开启之年。 第441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19) 庆元二年,原谨第三次在朝堂请辞回乡,赵璟第三次下座挽留。 下了朝,赵璟气冲冲往清明殿而去,走到一半,气消了。 纪秋微进宫时,他给了她自主选择寝宫的权利。然后,她选了离自己寝宫最远的清明殿居住。 现在想来,纪秋微未免也太精明了一些。 听到内侍通传的纪秋微,焚香沐浴后等待皇帝到来。 赵璟走到清明殿门口,瞧见素衣裾裙的宫妃,立在蔷薇花墙下,似欲翩翩飞舞的蝴蝶,一时竟忘了自己所来是为了何事。 纪秋微虽是他的皇贵妃,两人在后宫碰面的日子却是很少。 他甚至想不起两人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更别说注意纪秋微的穿着打扮了。 “皇上,外面风凉,进去喝喝茶暖暖身子吧。”纪秋微轻声劝着。 不管皇帝今日是不是来找她的麻烦,她身为宫妃,总是要为君王的身体着想的。 “你倒是体贴。”赵璟在宫女的指引下,踏进内殿。 清淡而又雅致的茉莉花香盈入鼻尖,他不由得舒展开眉头。 “拿茶具来,我亲自为皇上泡茶。”纪秋微轻声吩咐着自己的贴身宫女。 赵璟今天有的是时间,自然不着急,因此倒是想看看她的表演。 玲珑剔透的茶具摆上矮桌,素服女子并膝跪在蒲团之上,熟练挽起衣袖,拎起茶具开始清洗。 她今日穿得素,妆容也很是淡雅,手上也没有穿戴什么玉镯之类的饰物,衬得肤色如雪般通透,却又比雪多了一份生气的暖。于是这嫩白手指摇动杯盏,晃动茶汤的普通动作,便格外好看。 一刻钟后,冒着腾腾热气的清亮茶汤盈满茶碗,缓缓被推至赵璟跟前。 “请皇上品茗。” 赵璟盯着茶汤十指意动,面上却端着架子,“泡茶的手艺谁教你的?” “纪大人。”她虽是以原谨的义女名义进宫,却始终不能唤出这声“父亲”。 “原谨?”赵璟端起茶碗摇晃散热,而后一仰而尽,吃味道,“他以前怎么没有教我?” “您是君王,学的是治理家国。泡茶这样的事情,该教给我们女儿家。” 花茶入口清甜,却又甜而不腻,赵璟轻轻抿唇回味,好奇道:“他还教了你什么?” 纪秋微眨了眨眼睛,用原谨教她的话回答道:“他教我的多了。您多来清明殿几次,就知道了。” “哼。”赵璟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心里却在盘算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 以前的时候,觉得纪秋微这个女人挺讨厌的,今日发觉她倒是有几分可爱。 纪秋微知趣地为他又斟上一杯,温温柔柔劝道:“天气凉,您再喝一杯吧。” “既是爱妃相劝,朕便再喝一杯。”赵璟口嫌体直,又是一仰而尽。 纪秋微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璟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背转过身去偷笑。她眼尖发现自己宫人也在暗自垂头轻笑。 赵璟浑然不觉她们是在笑自己,只以为纪秋微因自己的到来太欣喜不敢直面圣颜。 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咳嗽了一声,希望他的爱妃能懂事一些再倒上一碗热茶。 “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受凉了。不如,再喝一杯吧。”已经收敛好神色的纪秋微,真心实意劝着,倒真是一副为君王着想的好爱妃模样。 赵璟正经点了点头,“以后爱妃得多为朕泡热茶驱寒才是。” 想到此,赵璟不禁有些埋怨在自己跟前伺候的宫人,一个个都像木头似的笨拙。 自入宫以来,他的生活还没有在纪府那般舒心。 至少在纪府的时候,他的衣食住行都是被妥善安排好的。 关于这一点,倒是赵璟误会了。 宫人们不是不会伺候,而是不了解新帝的脾气,不敢多伺候。 纪秋微想到宫人们的这点难处,应声道:“若是您放心臣妾,以后您的衣食住行都交由臣妾打理吧。” 赵璟认真瞧了她一眼,见她不似说假话,胡乱嗯了一声,抬脚出了殿门。 “皇上这是怎么了,匆匆来,匆匆去的。也没见他和您说什么事啊。”贴身宫女一边收茶具,一边说出自己疑惑。 没有错过赵璟脸上慌乱的纪秋微,笑而不语。 那模样神色,倒真是与原谨有几分相像了。 贴身宫女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主子脾性真是和纪大人越来越接近了。 一个时辰后,奢华软轿悄然进了纪府。 从软轿中走出的不是皇帝赵璟还是谁。 立于桂花树下等了许久的原谨转身看向年轻帝王,年轻帝王亦回望他。 他今夜着一身浅紫缠金长袍,月光浅照下容貌昳丽生辉,身姿如芝如兰,隐隐有了出尘姿态。 不,不行,他要一辈子陪着自己才是。赵璟心中念头越发疯狂,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更深露重,您今夜不该来的。”刚走到青年身边的他,听得青年这般劝诫道。 他只是微笑,学着以前青年的模样笑而不语,倏尔想起纪秋微泡茶手艺,醋上心间,“您未曾为我泡过茶。” 青年劝他不听,便不再劝,慈悲道:“罢了罢了,您既已来了。进去坐吧。” 赵璟一向都知道他表面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最容易心软,如以前还在府中那般熟稔挽住他的衣袖,鬼使神差撒娇道:“您今夜为我泡上一壶花茶吧。” “皇上……”原谨目光落在自己衣袖,目光隐隐深沉。 “不准你拒绝我。”年轻帝王知道他想说自己此举“于理不合”,自他登基以来,听他说这四个字已经说厌了,当下反而挽得更紧,恨不得与他肌肤相贴,与他……几息后,哼哼道:“朕是皇帝,朕说的就是理。” 他为了青年,纳了不喜欢的女子进宫;他为了青年,当着英明神武的皇帝;他为了青年,日夜忍耐煎熬,青年却要辞官离开他,他怎么能忍得。 他清凉目光落在青年白皙侧脸,一直压抑的疯狂渐渐生出藤蔓缠绕心上。 原谨假装没有看到他眼中闪动的疯狂,携着他走进了自己书房。 第442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0) 三月后。 伺候先帝的李维一回宫请见皇帝,说是自己手中还有先帝最后一份遗诏。 赵璟宣召他入御书房觐见。 前朝的官员们,接收到此消息,不由得活跃了起来,纷纷猜测先帝遗诏的内容是不是赐死权臣纪原谨。 御书房内,赵璟郑重展开先帝遗诏。 “纪原谨,巧言令色,贪污银两之巨可养三朝。吾儿登基切勿心慈手软,定抄纪府入国库。纪原谨本人,留全尸。” 遗诏读完,赵璟人也傻了。 先帝在世之时,曾那般倚重纪原谨,他竟不知先帝存了这样的心思。 仔细一想,先帝之所以留下这般遗诏也是情有可原。 权臣势大,必定影响君威。 国库空虚,也亟待充盈。 惩治权臣,可安民心。 杀纪原谨一人,可利多方,多大的好事。 “皇上,这是先帝留给奴才的遗诏。先帝曾让奴才以性命起誓,必定让您亲启。”李维一伏地叩首。 赵璟紧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李公公。 自先帝崩逝,他便自请去守皇陵,显然是没有逐名夺利之心的。再有,先帝在世时,的确与他最是亲近。 所以,这份先帝遗诏极大程度是真的。 “您起来吧。朕都知道了。赐座。” 他不介意给先帝曾经宠爱亲近的人一份体面。 “皇上,这是先帝遗诏,您一定要照做啊。” 赵璟冷冷清清瞧过去,李维一噤声坐好。 “拿火盆来。”片刻之间,赵璟已有了决断。 纪原谨帮助他坐稳皇帝之位,他赵璟可不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说好的一世荣华富贵,他就要保他的一世富贵荣华。 “皇上……”李维一瞧着他把遗诏丢进火盆之中,眼中意味难明。 火舌快速舔过明黄色的诏书,缓慢化为灰烬。 赵璟拍了拍手,“先帝遗诏不小心被朕损毁,以后便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李维一起身伏首,淡淡称是。 第二日,本该出宫去守皇陵的李维一,出现在了纪原谨的书房。 “公公说那遗诏被皇上烧了。”原谨一边与自己手谈,一边抬眼与故人搭话。 “纪大人明明知道当今对您的心意,又何苦多加考验呢。”平民打扮的李维一多了两分福态,眼中的精明却是半点不减。 “谁说我是要考验当今了,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公公您。”原谨意有所指。 “为了我?”李维一假装不懂,语气不解道,“怎么是为了我呢?” “朝野上下都知道公公您与先帝是最亲近的,人人都笃定您手中必定有一份什么遗诏。这不,遗诏现身,所有人都不会再把目光投在您身上。您老也可以安度晚年了。”原谨落下黑子。 原本平静如水的棋局,顿时杀意毕现。 “还是纪大人考虑得周到。”李维一假装赞同地点了点头。 “让您从皇陵远赴京城,费了您不少体力。我给您备了大礼,您一定喜欢。”原谨拍手,阿全将一个人形布袋丢到了地上。 “这是?”李维一面色逐渐苍白。 “您自己打开瞧瞧。”纪原谨捡起被吃掉的白子,自顾自地想:我有这么可怕么,难道会白日青天地送个死人给他。 “李公公快解开吧。”看不下去的阿全,忍不住出声催促了一句。 原谨轻飘飘看了阿全一眼,阿全猛地捂住了自己嘴巴。他刚刚插嘴犯了主子大忌,真是该死。 李维一颤着手指解开布袋,熟悉的面孔钻了出来。 “唔唔唔……”林凡看清来人,叫得更加的急了。 “小凡子。”李维一惊喜出声,赶忙扯掉对方嘴中的棉布,把人给从袋子里放了出来,“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我记得您曾让这位小公公到我府上送信,便想您是信得过他的。”原谨落下白子,轻轻叹息。 李维一点头称是,枯瘦双手却不住往小凡子身上摸索,又是心疼又是庆幸,“我真是不知道你还活着。离宫的时候,我不知道托了多少人寻你,却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我以为你被害死了。” “义父,小凡子可算是见到你了……”小凡子靠在他肩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不仅是旁人这么以为,他也以为自己要被害死了,眼神轻轻落到了矜贵俊美的纪大人身上,万分庆幸自己之前差事办得认真给对方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得罪了您的前徒弟,被人黑天推下了枯井。我的人正好路过,就把他救上来了。”原谨毫不掩饰自己在宫里埋了暗桩。 他朝边上偏了偏头,懂眼色的阿全立马奉上小黑匣子。 “我知道李公公您不缺钱,可您带着义子还要生活不是。这个令牌,可保您在各大钱庄支用金银通票。您去到那儿,都自由。” 李维一伸手接过黑匣子,真心实意下跪叩首,“纪大人是个有良心的。您的恩情,我们父子记住了。” 他知道新帝不喜伺候过先帝的旧人,所以先帝崩逝他便自请守了皇陵。 可皇陵选址清寒,他一把老骨头实在经受不了,才会受三皇子的人蒙蔽,带着伪造的先帝遗诏回京面圣。 只是他没想到新帝会直接烧掉遗诏。 “行了行了,我跟您无冤无仇的。说什么客套话呢。” 李维一笑了起来,一张脸皱成了菊花模样,“谁说不是呢。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您以为要是我没有原谅,你和小凡子还能安安分分活着?”原谨放下手中棋子,瞧向这位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老人,难得的多了份温情,“先帝崩逝前夜,的确给了我一份口头上的遗诏。他让我保您安享晚年。” 李维一愣在了原地,嘴唇喃喃,“先帝真是这么说的?” “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敢捏造。” “先帝啊先帝……”李维一伏地叩首,光洁的脑门被磕得鲜血直冒。 “先帝仁厚,希望我们都能得一善终。您的晚年,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该您陪我演一出戏了。” “您说吧。奴才能为您做的,必定赴汤蹈火。” 他见着这位赤焰滔天的权臣爽朗朝自己一笑,“我要假死离开京城,去到天空海阔的地方。” 第443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1) 天气日渐冷了,天也亮得越来越迟。 赵璟体恤臣工,刻意把早朝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 饶是如此,朝廷文武百官仍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还是天不亮就起床沐浴,坐马车到东华门,等待早朝。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纪大人这些日子面色似乎越来越苍白,身子骨好像也越来越脆,像是那易摔碎的瓷器似的。 这不,立秋刚过,纪大人就把裘皮大衣披在了身上。 严恽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下朝后忍不住提醒他留心身体。 原谨谢过后飘着身子出了东华门,只是还没来得及被下人扶上马车,便在众位同僚见证下晕倒了。 当夜,皇帝携皇贵妃亲临纪府探望。 按照宫妃品级打扮的纪秋微,身上多了几分威严,说话也有了威慑力,“全叔,您说大人身体是怎么回事?” 阿全低着头不敢回答,原谨赶忙端起长辈做派安慰着自己“女儿”,“我没什么大碍,只是前些日子贪凉吃了点冰果,身体受不住罢了。不碍事的。” 偏偏他驻颜有术,与“女儿”看起来如同辈人一般,说话间失了几分力度。 纪秋微是真的担忧他的病情,话语中多了埋怨,“您是大人了,怎么可以和小孩子一般脾性。四时养生,不贪口腹之欲的道理,还是您曾经教我的。” “咳咳……”原谨看向一旁一直未发一言的皇帝。 赵璟握住了贵妃的手,掩下怀疑目光,温声安抚道:“纪相想来也不是故意生病的。朕派御医前来好好看顾就是。” 当了两年帝王的他,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是啊。我再蠢也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原谨笑着说话,却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被众人挤到最边上的阿全,急忙挤了过来,手忙脚乱为自家主子擦拭着唇角血迹,嘴中说道:“爷,这已经是您这个月第三次吐血了。” “纪大人以前吐过血?”赵璟耳尖捕捉到了重点。 “大人第一次吐血是在三年前,先帝崩逝的当日。”阿全不敢直视圣颜,垂着眼回禀道。 “当时为什么不说?”纪秋微瞪了阿全一眼。 进宫后的她,已修身养性许久。但此时,什么规矩礼仪都被抛在了脑后。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原谨又咳了两声,鲜血顺着唇角流下,衬得他眉目惊心动魄般的瑰丽。 “朕现在就宣召御医前来。”赵璟急忙让身边的公公回宫传旨,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皇上,您该回宫了。不然,于理不合。”原谨说完见他仍然不愿意离去,自毁式地威胁道,“您今晚若是不回宫,微臣从此以后便不吃药,直接死在这府里。” “纪原谨,你真行。”赵璟一连说了三声,而后恶狠狠拽着皇贵妃的手离开。 床榻前没了探望的人又恢复了原有的冷清,阿全跪地攥住了自家主子的手指,哭得动情,“您千万别丢下阿全。阿全没有您,就算天天数金山银山都不会快乐。” “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原谨喉头一甜,猛地又喷出一口血来。 “主子……主子……”阿全拍着他的脊背,眼神愈发迷茫。 回宫后的赵璟,径直回了御书房。 “魏云。你派人去把先帝面前伺候的李维一找来。我有话问他。” 他登基当晚,魏云现身他的寝殿,他才得知先帝手中有这么一支可查天下事的血卫。 而且这支血卫,世代相袭,只服从于当任帝王。 也因着这支血卫,他才清楚京城之中到底谁对自己才是忠心的,谁又是对自己阳奉阴违。 第二日的深夜,守在皇陵的李维一便被血卫带进了皇帝的御书房。 而原本从皇陵回京,至少需要五天路程。 “李公公,朕想问的是先帝临死前有没有对纪大人做过什么?”赵璟无心为难这个曾伺候先帝多年的老臣。他只是急于知道一个真相。 李维一低垂着眉眼,讷讷道:“皇上您说的应该是下毒。” “下毒?”赵璟眉头深深皱在一处,俊雅柔和的容貌因此多了两分板正。 “先帝崩逝前夜,宣召纪大人入宫,赐了纪大人御酒。御酒中下了三重红。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禁药,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没有解药。喝了的人活不过三年。算算时间,纪大人时日无多了。”跪地回禀的李维一,声音平淡,话语中掩藏的真相却令人触目惊心。 “先帝真是狠心呐。”赵璟喃喃自语,眼中猩红混杂成一片。 给他下了遗诏还不够,还要给纪原谨赐毒酒。这得是有多忌惮纪原谨呐。 “你回去吧。我都知道了。”震惊之下,赵璟已经忘记了自称。 李维一什么也不敢问,跟着血卫坐上了回皇陵的马车。 这一路,他可以说是被血卫挟持而来的。 从来到回,他也就刚刚说话的空档喘了口气。 现在这年头,为人办差事真是不容易,差点把自己老命都给搭进去了。 “得罪了您。”血卫猛地一甩鞭子,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撞到额角的李维一“哎哟”叫唤了一声,双手扶好窗子,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纪秋微不方便出宫探望原谨,便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日日去纪府照顾,在皇宫落锁之时回来。 听着贴身宫女每日的汇报,身处后宫的她安心不少。 然而,她仍不敢有丝毫大意,每日都督促着御医研究原谨病情并研制新药。 也不知是因为这些御医实在太过庸碌,还是因为原谨的病情过于诡奇,半旬时间过去,还是没能诊出原谨得了什么病症。 偏偏后宫有几个想要勾引皇帝的宫女被她撞上,心情不好的她直接把这几个宫女给遣送出了宫。 前朝不少大臣皆以此事参奏皇贵妃纪氏善妒如虎,参奏纪原谨教女无方。 批阅奏折的赵璟默默把折子压下,心想那女人要是真的善妒还好了,明明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 不,客观说来,那女人比茅坑里的石头要香得多。 但,为他吃醋,那还是不可能的。 为纪原谨吃醋,他倒是相信。 想到纪原谨的病情,他的心情也不好了。 第444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2) 原谨自在东华门晕倒后,一直缠绵病榻。 早朝时,坐在高位的赵璟,聆听各位臣工禀报家国大事之时,总是会不经意想起容貌与他有三四分相似的青年。 因而,这日休沐,他微服出宫来了纪府。 只不过,他刚踏进纪府的大门,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皇上,您也来了。”纪秋微神色淡淡瞧着他,没有一点往日的灵动乖巧。 仔细瞧去,眼圈周围都是红的,像是刚哭过。 “爱妃是什么时候来的纪府?”赵璟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话语温和了许多。 “臣妾只比您早来一刻钟。刚刚从大人房中出来。他咳了不少血,刚歇下。”纪秋微回想起在房中的景象,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伤心的泪水流淌。 “既然纪大人刚睡下,那朕便在府里等上一会儿吧。”赵璟缓步朝原谨常住的院子走去,根本不敢想象再也不能在朝中看到原谨。 他当六皇子的时候,原谨便时时指点他治国良策;等他当了皇帝,原谨也没少为他治理臣工费心。 原谨每次进宫,他都毕恭毕敬。 那是因为,原谨当得起天子之师。 “冬日寒凉,不如一起去后院走走。”纪秋微邀请他同行,目露怀念之色,“臣妾以前曾住纪府偏院,偏院中有一株梨树。夏天降临,满树梨花绽放,一个院子都飘的是雪白花瓣,美得让人不忍落脚。” “以前倒也知道你住偏院,却不知你院中还有这般景致。”赵璟不禁回想起自己住在纪府时的日子。 当时的他,因为生气原谨把洛常带进府,摔碎了喜欢的端溪砚台。 后来为了讨好原谨,还亲手做了蒸鱼。 …… 那些往事,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两位贵人,爷醒了。”阿全亲自把两人迎进了房间。 “难得你们俩同时大驾光临,小小纪府真是蓬荜生辉。”原谨虽然说着打趣的话,可他唇色惨白如雪,在场的几人都笑不出来。 不消御医开口,只瞧原谨那灰白枯槁的神色便知他时日无多了。 “你们俩既然来了,那就高兴一点。我还没死呢。”原谨故意虎脸,可还是没人笑。 “你们都不笑。那我笑了。”说罢,他眼睛转了转,但在场还是没有笑声。 “阿全,把我柜子里的盒子拿来。” “是。” 原谨把裹着羊皮的盒子递给了赵璟,展唇轻笑,“你还住在府上的时候,曾失手摔碎了一枚砚台。我一直想送你一枚更好的,寻了几年都不满意。前些日子,亲自为你磨了这方黑玉砚台。若是你不喜欢,丢到库房便是了。” 赵璟抱紧了盒子,并未打开,语气并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慎重,“朕第一次进宫见先帝,与您同坐马车回府那日,您曾许诺若有疑问来找您,您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可还记得此事。” “我记得。”原谨温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那我要问你,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你是不是想从我身上谋取什么。”赵璟目光审慎。 这世上,会有无私之人。可本应奇货可居的原谨,怎会这般无私。 “赵璟,没成为六皇子前,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谋取的呢?”原谨笑容惨淡,吐出的话语却扎得人心肝疼。 赵璟噎了一下,问出了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秋娘与你有无关系?” “这个我知道。”阿全说完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在众人目光中滔滔不绝道,“秋娘是爷同父异母的姐姐。当时老夫人管得严,不让二房进门。加之纪家遇上了困难,二房便带着秋娘改嫁了。老太爷去世的时候,反复叮嘱老爷一定要把秋娘给找回来。” 原谨接了他的话道:“秋娘进宫后,意外受先帝宠幸有了你。偏偏那时的后宫倾轧严重,她费尽心思才出了宫。生下你后,她本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你养大,却被仇人追杀,不得不把你送给农家。当时的我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侍卫,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顾不上你们母子。” “她有什么仇人?”赵璟神色凝重了许多。 “她未进宫时,曾误入一个江湖组织。为了逃出来,她手刃了该组织的首领。” “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后来隐姓埋名混迹江湖之中,收了秋涟、秋微两姐妹做了徒弟。最后,被该组织成员找到,割了首级示众。” 听到师傅下场的纪秋微,痛得舒展不开眉头,眼中泛起泪花。 “你为她报仇了么?” “该组织后来被大刀教火拼兼容,我派官兵剿灭了整个大刀教。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你为什么不早把我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告诉我?”赵璟声音中满是委屈。 仿佛,如果他早知道自己是原谨的外甥,而不是什么捡回来培养的孩子,在纪府会更快乐。 青年捂唇咳了一声,鲜血从指缝中满溢而出,眼神中满是破碎的痛苦,“那时,我不确信我能不能把你捧上那个位置。又怕你的真实身份被三皇子与五皇子知道,反而害了你的性命。” “您瞒得我好苦啊。”赵璟终于卸下了满身的伪装,展露出最天真一面,“以往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现在知道,又惊又喜又是难过。” 原谨抬手如以往那般按住了他的肩膀,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我原谨从未曾想过害你赵璟。” “我信。您是世界上对璟儿最好的人。”年轻的帝王紧紧回抱住青年温热躯体,热泪一滴一滴往下坠落。他,怎么舍得呀。 “皇上既然相信我,便为我寻一块风水宝地吧。我想葬身于山清水秀之地……清晨可以听鸟鸣,暮晚可以听水声。夏日,可以听荷叶摆动。冬日,可以听落雪之音。想想都觉得美好……” 久久没等来下一句话的赵璟,不敢置信地松开怀抱。 再也绷不住的纪秋微,痛哭出声。 怀中青年模样一如既往的俊美,赵璟却知道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与自己说话了。 一时之间,赵璟只能听见自己心碎成冰片的声音,久久久久才缓慢答道:“好。” 第445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3) 纪相国因病逝世,皇帝大为悲痛,特意罢朝三日。 同样悲伤的纪秋微,主持着后宫事务,还得分神去管纪府的丧事迎往。短短时间,她消瘦不少。 纪府。 金丝楠木所制的棺椁停在灵前,赵璟独自一人站在灵堂上出神。 在纪原谨“病逝”前夜,魏云把所有调查出来的真相整理成册搁置他的案头。 为了求证真相,他甚至冒着大雨,深夜出宫去见了自己名义上还活着的母亲秋娘。 从秋娘口中,他听到了关于自己身世的另外一个版本。 秋娘是孤女,入宫后被先帝醉酒宠幸,有了龙子不知如何是好。 一次偶然宫宴,她救下了混进来刺杀皇帝的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带她出了宫,帮助她改了身份,帮助她开了地下钱庄。 至于被曾经的秋娘生下的他,被她交给了好心农户收养。 不久,江湖人士有了新欢,她杀了两人飘摇江湖,后来认了秋涟秋微姐妹做徒弟,提供金银给二人寻找曾被自己丢弃的孩子。 庆元元年十一月初七,振威大将军率军回京,她在城下遥望,见到与自己容貌肖似了五分的新帝,喜极而泣后出了家。 所有的事情如草蛇灰线般串联起来,他猛地悟了。 第二日,他去到纪府,见着“形容枯槁”那人,依旧遂了那人心愿,只是不愿让那人为难罢了。 “老爷不想让旁人为他伤心。您节哀。”阿全劝皇帝节哀,自己一双眼睛却是哭得通红。 老爷明明说过不会把他留下的,还是把他给留在府里了。虽然府里有不少他喜欢的金银珠宝,他也很舍不得离开……呜呜呜……他真的好难选。 “纪……”赵璟哽咽片刻,眸光破碎,“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老爷不是狠心,而是不想您和皇贵妃娘娘为了他劳心。老爷心里,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您和娘娘呢。”阿全抬袖擦了擦眼泪,肢体动作十分动情。 要是被皇帝知道老爷欺骗了他,整个纪府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他若是真的惦记,就该早告诉我才是。”赵璟掩在袖下的双手紧攥成拳,面色愈发的冷。 所有与他相关的人都在瞒着自己,所有人都在欺瞒着自己。 振威大将军洛常,在他死后直接消失不见,连官也不做了;皇贵妃纪秋微短短时间消瘦不少,似是伤心到了极点,然而夜间却睡得香甜;就连阿全这位老仆,也在他跟前演戏,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真正伤心的只有他一人啊。 原谨还是不信他,不信他会让他荣华一世,不信他会护他安好一世。 “老爷说,您年轻又有才干,比先帝都强,以后定然是要在史书上留名的。他声名狼藉,不愿耽误您的光辉形象。” “老爷让我私下交给您这份名单。名单上清楚记载了他为官以来所有私下贿赂过他的官员。” “老爷还让我把纪府库房的钥匙交给您。库房里存的都是各地大小官员们送来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老爷说,先帝与您不好意思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他若是有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希望人死身灭,您别记恨了。” “别记恨……哈哈哈哈”,苍白着脸的赵璟笑出了声,“多么可恨啊,他竟然让朕别恨他。” 他曾经答应过自己,除非他允许,不然不会死。现在,他堂而皇之地死了,堂而皇之地消失在了京城,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囚禁的牢笼。 临走前,他还要设计自己,给两人之间的关系扣上亲人禁忌,真的是用心良苦啊。 即使他已强大如天子,想到这些他无能为力之事,忍不住呜咽出声。 “皇上……皇上……”阿全哭声越来越低,内心愈发不安:老爷的事应该没被发现吧。如果被发现了,他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呜呜呜,不行的不行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爷啊老爷,你可真的把我害苦了。 “摆驾回宫。”赵璟沉沉看了棺椁最后一眼,甩袖离开。 衣冠冢有什么好看的,他才不会发疯打开棺椁去看一堆烂衣服呢。 阿全瞧着皇帝远去的仪仗抹了把头上不存在的虚汗,深深吐了一口气:看来他纪全的大好日子还长远着呢。 回了御书房,赵璟第一次打开了原谨赠送的羊皮盒子。 盒子里,装着用一整块的上好墨玉雕刻而成的雅致砚台。他掀开砚台,底下是梅花形状的钥匙。 这样形状的钥匙,他手中已经有了一把。可凭着这把钥匙,去到地下钱庄,自由取用金银。 他赵璟是天下的皇帝,富有四海,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施舍。 “给我丢掉。丢得远远的。朕再也不想看到。”一向以温和着称的帝王第一次在宫里发这样大的火,宫人们战战兢兢跪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自纪相去世,他们才知帝王是真的与纪相君臣情谊深重如山,而不是像世人所想像的那样。 莲步而来的纪秋微瞧见梅花形状的钥匙,想起原谨曾说的“物归原主”哑然失笑。 赵璟怒目视她,口中话语讽刺缱绻,“皇贵妃纪氏秋微,忠肯贤良、德懿端方,特册封其为皇后。” “谢皇上。”纪秋微跪地谢恩,心中却连连苦笑。 早在送夜宵的当日,她便察觉到了他对纪大人隐忍的感情,仍执意进宫趟了浑水。 现在,她只能端正自己的位置,做好皇帝想要的“皇后”。 如此,或许能保全一二情分。 “江州溪居,是朕为纪相国寻的栖身之地。今夜,便派人把他的棺椁送去吧。”赵璟甩袖走出大殿,深沉目光中怒火依旧摇曳。 佛家说,世间各人自有缘法。缘分尽了,不必强行见面。 他只知尘世虚妄,想要的必须自己握住手中。 斑斓日光落在年轻帝王身上,衬得他身形愈发高大伟岸,只见得之前还暴怒无比的帝王忽然温和笑了起来。 原谨,我已成全了你一次。 总有一日,你是要还我的。 第446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24) 庆元四年冬月,西疆多了一家茶馆。 茶馆的主人是个年轻白皙的汉族男子,因为面皮过于白嫩让人分辨不出真实年纪。 茶馆的伙计只有一位,身形比常人威猛许多,胡须满脸,看起来比当地的汉子还汉子。 性格也比一般汉子更火爆,经常与主人顶嘴。 这日,伙计与主人又吵了嘴。 吵到热烈处,两人直接关了茶门,吓走了好几位来喝茶的客人。 “洛常,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居然欺负我一个病人。”原谨叉着腰,没好气地与自己伙计说着话。 “纪大人,这里都没有您的表演舞台了,还装什么装。现在您是茶馆老板,收账的事情就得您负责。”洛常丝毫不退让。 “可是你是我的伙计,主人让伙计做什么,伙计都该做。我现在就不想收账。怎么了?”原谨坐上桌子,抬手拍了拍金丝檀木做的桌板。 他享受惯了,虽然是隐姓埋名过生活,也不愿意屈就。 “幸好您装病的时候,我没在京中。不然,怕真的要被您骗几滴眼泪。瞧您现在,多会做戏。”洛常反唇相讥。 “行吧。洛常你是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住你了。咱们还是二一拆作五,散伙吧。”原谨气哄哄转身进了内室,拿起自己的令牌就走。 洛常无动于衷地瞧着他离开,嘴里还不停拱火,“纪大人,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原谨转身停下脚步,双眼死死盯住他,“你这么巴不得我走,我还不走了。” “您确定不走了?” “不走。”原谨把令牌放回房间,老老实实回柜前坐好,“开门吧。我这茶馆总是不开,熟客也不来了。” “有个鬼的熟客。”洛常背着他低语,手上动作倒是很利落。 茶馆门又开了。 周边观望的人群,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伙计与主人不会再吵起来后,这才踏进了门。 “请问几位,都要喝些什么茶?”洛常挤出微笑,试图给客人营造良好的服务印象。 “别笑了。你满脸胡须也不知道刮一刮,笑起来怪瘆人的。”原谨假装看书,嘴里却停不下对自家伙计的嘲讽。 “原谨,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亲自来烧水。”这句话,几乎是洛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亏他以前还觉得原谨这人温和亲切,明明毒舌又懒惰。 “我还得看书呢。”原谨晃了晃手中书本,粲然一笑,笑容晃花了门外偷看的小媳妇眼睛。 “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都给我回去。”洛常一嗓子就把门外偷看的小媳妇们给吓走了。 原谨摇了摇头,一副为他痛心的模样,“洛常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个伴儿了。不然,你总是要嫉妒我。” “你、去、死、吧。”洛常转身直接把手里的擦桌毛帕丢给了他。 “呸呸呸、”原谨用大拇指和无名指捏起毛帕丢入垃圾桶中,笑得无辜,“无故损毁店里财物,这月你的工资减二两。” “原谨,你还让不让人活了。”洛常一声怒吼,直接把茶馆里坐着的三位顾客全部吓走了。 “嗯,赶跑顾客三位,扣工资十两。洛常,你现在倒欠我……”原谨快速打着算盘,精明一笑,“算上以前你欠的,现在累计到了一万两。” 洛常彻底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直接瘫在了桌子上自暴自弃。 有史以来打工还能欠钱的,怕只有他这么一位了。 不过,也不怪他,谁让他遇上这么位黑心老板呢。 原谨心满意足地去了后院洗手,正对上哑巴姑娘愤恨的目光。 他摸了摸自己比当地人还要笔挺的鼻子,为自己的魅力感到惋惜。 姑娘年纪轻轻的,审美能力就瞎了,居然喜欢洛常那个不懂情趣的壮汉。 洛常还在生气呢,见着人在自己头上挥手,下意识便逮住。 “唔唔……唔唔……”是那位哑巴姑娘的声音。 他抬眼去看,吓了一跳,急忙松了手。 哑巴姑娘也不生气,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拳头大的青果子递给他。 洛常也不客气,拿起青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送进嘴里咔擦咔擦几声下肚。 “洛常,你吃了哑巴姑娘给的果子,还摸了人家的手,你可要对人家负责。你不会因为人家姑娘是哑巴,你就不娶了吧。”抱着新鲜花枝出来的原谨,站在一旁幸灾乐祸。 瞧见哑巴姑娘眼里的伤心,洛常想也不想回嘴道:“娶就娶。哑巴姑娘不会说话,不会像你这般无理取闹。” “哦。既然你诚心想娶哑巴姑娘,我勉为其难给你们当证婚人吧。”原谨把新鲜花枝插入瓶中,变魔术一般扯出一块红头巾,催促着他给哑巴姑娘盖上。 “哑巴姑娘虽然不会说话,可必定是有父母的。我们怎可私定终身。”洛常找到理由反驳了回去。 “洛常,哑巴姑娘把院子租给我们的时候,就说了,她爹娘死在了战乱中。”原谨一副怀疑他记性不好的模样。 “你的父母真的全部去世了么?”洛常向姑娘求证。 姑娘点了点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比划出一个爱心,羞涩低头。 “人姑娘喜欢你。说愿意与你成亲。错过这个村,你可没有下个店了。”原谨把红布当作盖头给姑娘盖上,又给犹豫的洛常胸前别上一支红玫瑰,按着两人磕了头。 “礼成,送入洞房。”他推着两位羞涩的青年进了自己房间。 至于他自己,则退了出来,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把写好的告别信贴在了门上。 洞房里,一对临时成婚的新人相对而坐,两人都紧张得连手指头都不敢动。 最后还是新娘打破了沉默。 “我不是哑巴。” 洛常猛地掀开她的红盖头,疑心自己听错了。 “是因为听到你与主人吵架,你说主人要是哑巴就好了。我便记了下来。”姑娘害羞地垂下眼眸。 “所以,你便一直装了这么久的哑巴?” 年轻秀丽的西疆姑娘不好意思背转过身去,点了点头。 她并不知眼前大汉的真实身份,可见到大汉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 哪怕镇子上的人,都说她眼光差,她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他。 “你不是哑巴,却真是一个傻瓜。”洛常感动地把妻子搂在怀中,一颗心像是被煮茶的锅炉烧得滚烫。 原谨赶着小毛炉,继续流浪生涯,却不禁回想起那位不要官职也要跟着自己离京的少年。 “你陪我游荡一年。我送你一份真感情。算来算去,还是你赚了。” 鞭子不轻不重落在毛驴身上,俊美青年眼中笑意明朗,不知羞了路旁多少花草。 第447章 设定39 李维一(番外) 与义子在避世山庄安度晚年的李维一,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先帝崩逝前的那个深夜。 得到宣召的青年冒雨前来,衣角尽数被雨水打湿,驯良跪伏天子床榻,却不知自己即将迎来怎样的下场。 “纪原谨,人人都说你是贪官、权臣,说你巧言令色,贪污之巨可以供养朝廷三世。对此,你可有什么解释?”临死的天子,回光返照般的精神矍铄,一双发白的眼睛深深盯着自己这位宠臣。 便是侍立一旁的他,也为天子眼中的内容而惊吓魂魄。 他听得俊美青年道:“小臣没有解释。” “是不想解释还是不能解释?”天子态度咄咄。 “回禀皇上,既是不想,也是不能。小臣所做的一切,都交由后世评说去吧。”青年一如既往的平和。 天子似乎被他的态度激怒,冷笑出声,“你没有以后了。李维一,赐御酒。” 被叫到名字的他颤抖着手把御酒斟满,又颤着手递给了衣衫虽然狼狈样貌却仍清逸俊美的青年。 而殿内,精锐的血卫整齐排列成几队,随时等待着天子最后的安排。 “酒里下了三重红,你活不过三年。”天子沉沉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哪怕他陪伴了天子几十年,也看不懂天子此刻的想法。 “小臣谢皇上。”青年端起毒酒一仰而尽,眉头都没带眨。 他当时想纪原谨不愧是天子跟前第一宠臣,这份胆识,这份气魄,不是一般臣子能有的。 “你就这么不怕死?”天子怒冲冲斥责着。明明赐酒的是他本人。 青年抬袖擦掉唇角的酒水,笑得天真,“我是不信皇上会害小臣。” 李维一低头盯着自己靴子上绣着的祥云纹绣出神:纪大人对皇帝的这份信任注定要被辜负了。 “这可是毒酒。”天子瞧着自己宠臣驯良模样,缓了一瞬,温和笑了起来,“你就不怕朕真的在你酒里下毒?” 李维一敏锐察觉到了皇帝话语的转变,不自觉皱了皱眉心。 陪伴皇帝这么多年,他头一次对自己是不是皇帝心腹产生了怀疑。 “皇上您不会的。”青年一口笃定。 “为何如此笃定?”天子笑眯眯望向青年,已衰老的面容难得展露出舒心姿态。 “因为您说了要保原谨富贵荣华一生,原谨信您。”容貌俊美的青年愣了愣,不好意思笑道,“若是您真的想要我死,又怎么会多留我三年呢。怕是一日也见不得我在世上苟活。” “纪原谨呀纪原谨,我在位60余年,真正知我心意的只有你一人。只有你一人啊。” “能如此偏宠小臣的也只有皇上您。” 后面的李维一便没有再听了。 当时的他走出大殿,心想纪原谨此举真是不枉与先帝君臣一场。 不曾想,先帝也为他安排了后路,给了他为奴才的真正的体面。 他待在先帝身边伺候60余年,差点辜负先帝的心意。 还好……还好…… 好在后来,那人真的离开了京城,去到了海阔天空的地界。 但他会永远保守一个秘密:先帝遗诏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只是先帝遗诏上写的是纪原谨若有二心可直接诛杀。 第448章 设定39 秋微(番外) 宗人府。 “官爷,求求您了,就让我进去看一看三皇子吧。我只和他说两句话,旁的什么也不做。”哭红了眼的秋涟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直把地面磕得砰砰作响,模样好不可怜。 可惜,拦在她面前的官差凶神恶煞,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两位官爷,我姐姐不懂事。辛苦你们了。”英气勃勃的女声响在头顶,秋涟抬头相望,震惊道,“秋微妹妹,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两人因为三皇子的事闹了龃龉以后,她们两人便发誓老死不相往来。 原本凶神恶煞的官差收了秋微悄悄递来的金锭子,心情好了不少,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疯女子,顺嘴夸了她一句,“你是个懂事的。” “那官爷就通融通融,让我姐姐进去吧。我保证,她进去一刻钟就出来。”秋微笑着又递了两个金锭过去。 “嗯。是个会来事的。跟我们进来吧。”两人放下宝刀,不约而同瞥了一眼名叫“秋涟”的女子,嘱咐道,“一刻钟不出来,出了事,你可自己担待。” 秋涟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喜不自胜道:“我保证不牵连你们各位。” 殊不知,秋微望着她进去的背影,极为失望地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您醒醒。”一直听她呓语的宫女,终于推醒了她。 “本宫……梦见了自己姐姐。”纪秋微揉着眉心,在宫女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在三皇子府的时候,秋微很不喜欢三皇子赵祥。 确切说来,也不是因为赵祥这个人,而是因为自己姐姐秋涟喜欢赵祥。 从小到大,她都好好地保护着自己姐姐,为姐姐养出了干净纯真的性子。 她给姐姐谋划过,到适龄年纪嫁个普通的读书人。 偏偏姐姐进了三皇子府后,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赵祥。 赵祥是天潢贵胄,从小不知有多少女人想扑他,因而格外看不上对自己献殷勤的姐姐。 直到赵祥与宫妃秽乱宫闱,被圈禁宗人府。 瞧着姐姐秋涟如入了魔一般想去宗人府陪他度过余生,她在内心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喜欢上世间任何男子。 因而,当新帝登基当夜,纪原谨找到她,问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还是得到真心的爱时,她毫不犹豫回答道:“权利。” 于是,新帝登基的第三月,她进了宫当了皇贵妃。 纪原谨病逝当日,曾告诉她,“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趁着我还没死,还能帮你一把。” 她当时笑着说,“权利挺好的”。 于是,纪原谨病逝京城出殡的当日,她被册封为了皇后。 宫女低眉敛目为皇后披上外衫,又温柔为皇后擦去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像是没听到皇后所说的话一般。 在殿外伺候的宫人,听到里面动静,凝神等待主子叫自己进去伺候,却久久没等来呼唤声。 只以为是自己深夜脑子不灵光了,继续打瞌睡。 纪秋微握住了宫女手指,喃喃自语,“皇后位置是本宫求来的,本宫不能有丝毫懈怠。” 宫女轻柔地替她按捏着手上可以帮助放松的穴位,一如既往般地沉默。 “深宫寂寂,本宫后悔了,本宫也想得到真心的爱。” 宫女为她按摩的手一顿,恢复如常。 人活一世,鲜少有不后悔的。 同样的问题,无论怎么选,都会留下遗憾。 第449章 设定39 丧命权臣想当个好人(番外) 庆元五年,中秋夜,一连做了三月噩梦的赵璟,秘密携大理寺卿严恽出宫前往江州溪居。 “溪岚漠漠树重重,水槛山窗次第逢。晚叶尚开红踯躅,秋芳初结白芙蓉。 声来枕上千年鹤,影落杯中五老峰。更愧殷勤留客意,鱼鲜饭细酒香浓。” 公子哥打扮的严恽轻摇折扇,眼中羡慕一闪即逝,“这里倒真是个好地方。您真的用心了。” 赵璟神情复杂地凝望着没有墓碑的坟茔,与本该躺在坟茔中的人默默对话,“你不信我会善待你,我也来不及报答你。唯一能为你做的,大概便是让你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有潺潺流水、唧唧鸟鸣的地界,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喊。 赵璟扭头望去,狭长凤目幽深。 黑衣人一波波冲上前来,又一个接一个倒在皇家侍卫面前。 他忽然想起了庆元三年自己曾做过的噩梦。 梦中重重刀光剑影波云诡谲,面色苍白而又瘦弱的他紧紧攥着看不清面目人的衣袍,晃神的一瞬间,黑衣人已经转到了他的对面,亮晃晃、冒着寒气的刀子不带一丝感情地朝他刺来。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迎接死亡。 “刺啦”一声,是衣服布料被划破的声音,身上并没有伤痛传来,他缓慢睁开了眼睛,见着手臂皮肉绽开正冒着黑血的纪原谨一把把他推开。 他因这重重一推,脚步踉跄就要摔倒,却发现自己手上沾染着原谨的鲜血。 耳边忽然响过箭镞的呼啸声,下一秒,他踉跄朝前倒去,却见纪原谨中箭倒于血泊之中。 庆元三年的那个冬日,因着这个噩梦,他没有睡好一个晚觉。 夜夜辗转反侧间,他想,若是纪原谨离开自己能安稳活上一世,他认了。 几息之间,刺杀的黑衣人全部被解决,淌了满地的鲜血也被皇家侍卫清理干净。 原本放松肆意的严恽,现在满是警惕,生怕从哪里又飞出什么刺杀的飞刀、箭镞来。 跟前这位可是明君圣主,若是跟着他出了事,他真是万死难辞。 远处,叮当铃声随着春日的芬芳气息传来,风流俊逸的青年骑着瘦马出现,姿容较以往更炽烈灼艳。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 赵璟似被明艳日光灼了双眼,僵硬扭过头去,悄然红了眼眶。 俊美青年说,当时离开的时候就说了没有机会再和你见面,最近呢,没有想到我们却再次相遇。 而他自己是“胸中甓积千般事,到得相逢一语无。” 久未见面在心里积攒下千言万语,准备着见面时尽情倾诉,可是到了真的相逢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雍44年,身份不明的他呱呱坠地,被农户收留。 大雍54年,十岁的他被带入纪府,小心翼翼唤那人“爹爹”,不再做被农家夫妇暴打的噩梦。 大雍64年,十六岁的他于朝堂上凝望那人面容,生出想拉他入凡尘,永世禁锢在自己身边的心思。 大雍66年,十八岁的他登位成为新帝,那人第一次求他,却是让他立后,他第一次违逆那人意愿。 庆元元年,收复西疆,他更加坚定了要把国家治理好的决心。 庆元三年,那人永远离开了京城,还拐走了他的振威大将军。 他一直以为自己人生最幸运的能在大雍54年与俊美公子相识。 如今,更觉幸运的是公子能于庆元7年回到他身边。 “好久不见。”他扭头对上俊美公子温和目光,落下热泪。 第450章 设定40 无良总裁小叔(1) “原谨,你侄女儿周三回来,你去接她回老宅。”威严且不容拒绝的老人声音通过手机传来。 “父亲,她十七岁了,明年就是大人了。她能自己找到家。”原谨抬手捏了捏挺拔的眉骨,眼中有着厌倦。 “原谨,她是你大哥的遗腹子。就算她二十八岁,只要没出嫁,你都要管着她。你别忘了,你大哥大嫂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了。”通话被中断,原谨悠悠叹了一口气。 他此次的身份是西平市最富有的原家的小儿子。 原父一共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他格外不喜小儿子,自大儿子车祸逝世后直接把小儿子丢到一边让他自生自灭。 偏偏原主是个手段厉害的,白手起家创办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偶然得知自己只是原父的养子,原父的遗嘱上也没有写他的名字,气不过老父亲的偏心,起了报复的心思。 他利用自己小叔的身份接近未成年侄女,慢慢哄骗她喜欢自己更让她未婚先孕,逼着老父亲同意他们结婚以便继承侄女的那份遗产。 然而原老爷子痛恨他手段狠辣,找人教训他却意外害死了自己的孙女和未出世的重孙子。 “原总,要备车吗?”助手司源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谨守本分等待安排。 “你去接人送回老宅。”原谨看向窗外,心中涟漪不起。 司源下意识抬眸看他,无端望见他身上透出一股萧索之气,后知后觉“嗯”了一声。 走出办公室大门,他比明星还精致的脸沉了下去。 看来总裁是真的打算和原家彻底脱离关系了,这样可如何是好。 机场,妆容精致的原锦玉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蓝光眼镜,急声追问着小叔的下属,“他为什么不来?” “大小姐,不是原总不想来,是公司最近……” “够了,我们回去。”原锦玉根本不想听他废话。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小叔,小叔不来是因为不想见到她罢了。 司源酝酿好的借口被打断,低头看向自己铮亮的皮鞋脚尖,精致的容貌配上不知所措的表情,吸引力周边不少人的注意。 “还杵着不走,等着别人拍我们?”原锦玉对司源一向没什么好脾气。 司源苦笑一声,他也不知做错了什么招得大小姐如此不待见。 他走上前想要帮助大小姐拎行李却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我自己能拿。”原锦玉推着行李箱走出去好远。 他无奈耸了耸肩,大步跟了上去。 原家老宅,坐落在这座城市最中央的位置,独占了一整座山,是原家先祖发迹的时候捐了大半家财换来的龙脉之地。或许真的因为龙脉保佑,原家一代富过一代,成为这座城市不衰的财富家族。 车子刚停在别墅门口,老态龙钟的原管家立马迎了出来。 “大小姐回来了,您不知道大家有多想您。”他虽一把年纪身子骨仍还健壮,不由分说地接过了大小姐的行李。 原锦玉按住他老人家的手,面上有歉疚也有不安,“原伯,我自己来就行。爷爷身体还好吧?” 原管家拎起箱子往前走,眼中闪着泪,“老爷身体还不错。就是想您。您当初怎么那么狠心去省外读大学呢。”到底还是没忍住这句藏在心底的埋怨。 原锦玉忍着鼻间酸楚跟上去,晶亮的眼睛红成一片。 是啊,当时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去了省外读大学呢。 明明她都与爷爷约定好了留在本省,留在他的身边,等大学毕业就接手他的生意的。 刺耳鸣笛声响起,原锦玉扭头看去,西装革履的原谨双脚踏地,身材挺拔如山,如刀锋斧凿般的立体五官让人过目难忘。 “原叔好。”原谨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接(抢)过老管家手中的行李箱,先一步走入了大厅。 原锦玉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眼花,明明都没来接她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刚想抬手揉眼睛确认,手却被老管家拽了一把,“大小姐快进去,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原锦玉想到面容亲和的老人,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等待已久的原老爷子,见着自己精神挺拔的小儿子不耐皱起深眉,“玉玉呢?你身为长辈,也不知道等等她。” 原老爷子的二女儿原茵低头拨弄自己新做的美甲,抬眼的兴致都没有。父亲的养子而已,怎么比得上血脉相连的自己。 原谨侧目看向身后,眼神一晃而过,“她不是在那儿。” “她是你侄女!注意你说话的口吻!”原老爷子气得想扔拐杖打他,却在孙女的一双泪眼中平息了情绪。 “爷爷,玉玉回家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原老爷子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准备朝孙女走去,原锦玉如小炮仗一般冲过来把他按回了真皮沙发里。 “爷爷,我不是小孩子了。”她眼角余光瞥到小叔原谨脸上,眉目更坚定了许多。 “是是是,我的玉玉不是小孩子了。”原老爷子紧紧握住孙女的小手,眼中有泪光闪过,“回家就好。回家了爷爷就不担心了。” “爷爷,我就快成年了。”原锦玉晃着老人手臂撒娇,竭力忍住眼中的酸楚。 原茵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在侄女这个年纪已经在子公司磨炼了。 也就是父亲疼惜大哥连带着疼惜大哥的女儿,才把人宠得半点都不知事。这不,她都在这里坐许久了,也没听见侄女唤自己一声“姑姑”。 嗯,原谨这个养子也是白眼狼,她明晃晃一个人坐在这里他也装没看见。不就是自己办了一家公司么,这还没上市呢,人已经横成这样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还真的要被这两人欺负。 “人平安回家,我任务也完成了。”原谨做了爷孙俩冷静的看客,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u盘,语音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这是大哥车祸当天的行车记录仪。你们可能没有时间看,我帮你们转述。” 原锦玉第一时间看向爷爷,她不太理解小叔的意思。父亲和母亲不是因为小叔去世的么。 原茵听到他这般说下意识按住了红得发亮的指甲,心口微微发紧,不会的,她做的事情那么隐秘应该没人知道的。 第451章 设定40 无良总裁小叔(2) 原谨瞥了一眼自己二姐,“大哥大嫂之所以发生车祸是因为刹车被人动了手脚。而大哥大嫂来找我,是为了告诉……” “你有什么证据!”坐在阴影处的原茵突然站起身,企图用女强人的气场压制住自己弟弟。 “二姐这么慌张做什么。”原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凉得发冷,“难道这就叫不打自招。” “你不过是父亲的养子,有什么权利叫我二姐。”原茵眼波凌厉。 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父亲的性子,若是被父亲发现她与大哥大嫂出车祸的事情相关,她一定会被赶出原家的。 原锦玉握紧了爷爷手臂,微微敛目的神情泄露了她的慌张。 小叔的真正身世,她是初一知道的。那时候,小叔即将大学毕业。 她自出生便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比她只大十岁的小叔对她更是有求必应,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因此她没少在同龄小伙伴中炫耀。 初二的那个暑假,得了三好学生的她早早回家找爷爷讨赏却在门口听见爷爷与一个女人争执。 从两人的对话中,她听到了小叔的名字。 从小被当淑女教养的她,第一次做偷听的事情紧张得手心出汗,然而鬼使神差听完了全程。 女人是小叔的亲生母亲,她说自己得了癌症即将出国诊治,想见小叔原谨最后一面了却遗憾,被爷爷严词拒绝。 “你当初既不愿意养他,何必让他为你伤心。”精神矍铄的老人,立在比人还高的室内绿植前,满目都写着不赞成。 “他是我的儿子啊。虽然我对不起他,可他的的确确是我生的。”身段窈窕的女人抹着眼泪哀求着,“当初是我鬼迷心窍骗了你,可他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亲生父亲,你千万别因为我而迁怒孩子。” “原谨很好。处事干练,商业头脑强过我大儿子。我很欣赏他。”原老爷子适时沉默,而后道,“可惜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是我痴心妄想。我出国后不会再回来。以后,他是您的儿子。世间上也不会再有我这么一个人。您只当我在原谨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您不是也是这么对外界说的么。”女人一双眼眸汪满酸水,借着门缝的罅隙,原锦玉瞧见了她与小叔原谨相似的五官气质,恍然明白为什么小叔原谨与家里其他人的长相都不太一致。 她的父亲与二姑面相周正,唯独小叔原谨有着独一份的清冷,似是随时要出尘。 过了良久,老人声音传出,“我答应你。” 后来,她悄悄寻私家侦探查过女人的身份,然而什么也没查到,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这么个女人,而那个暑假在爷爷书房门口偷听到的事也被她深深藏在了心里。 “原茵,住嘴。”原老爷子冷下脸来,厉眸深瞪,“他是你的小弟。” “父亲!他明明不是!”原茵根本没想到自己父亲会在这种时候维护贱女人生的儿子。 “您对我有养恩,养恩重过生恩。” 原锦玉看不出小叔脸上的喜怒,同样听不出他话语中的真实意思。 原老爷子猛地站起身,看向自己曾经为之得意的小儿子,“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二姐谈婚论嫁的时候。”原谨清冷的眸子落在半人高的凤尾葵叶片上,眼中疲倦深深,“二姐打小就不喜欢我,认为是我抢走了她的宠爱,没少找我麻烦。虽然大哥经常调和,我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想要让她服输,为此不肯错过任何与她赌气的事情。” “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一年,办了几个小公司都以经营不善倒闭,虽与二姐不和但听到二姐要嫁人是真心实意为她高兴,进到她房间恭贺却瞧见了她桌上放着的档案袋。档案袋没有阖上,一张女人的照片落了半张在桌上。女人的样貌与我像了八成。我慌手慌脚抖出档案袋,档案袋里还有我和女人的亲子鉴定书,以及我与您的亲子鉴定书。”原谨眼神跃过凤尾葵看向满头花白的老人,“我这才知自己大学毕业没有和大哥二姐那般接手公司业务的原因。” “我并非是因为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才……”原老爷子突然噤声。 他根本无须向年轻男人解释。若不是他,男人也不会有现在的成就。 “我不恨您。以前没有,现在也不会有。”原谨攥了攥双拳,眼眸中深红一片,“可大哥大嫂的死因是您必须知道的。大哥一向疼我,大嫂进门待我更像亲子,他们的死我比任何人都难过。” “你找到了什么证据?”原老爷子双眼紧盯自己二女儿,严厉警告她不许插嘴。 也是他大意了,从来未往这些方向揣测自己女儿。 “动大哥车子刹车线的人被我找到,他承认是二姐指使。他还保留了与二姐谈话的录音。”原谨眼中溢出伤悲,那是一直以来隐忍的后悔和遗憾。 “你在胡说八道!”若不是因为老管家的阻拦,原茵此时已经冲到了原谨面前。她此时只能徒劳地扬起手,期冀于父亲相信自己。 “你大哥大嫂当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老人似一瞬间苍老了几岁,就连说话的声音也苍白不少。 “二姐调查我的身世便是为了把我赶出原家,不让我继承原家的财产。大哥大嫂知道这事后来找我,应该是为了宽我的心,想告诉我他们和我永远都是一家人。”原谨已经不忍地闭上双目。 为了一份家产,二姐原茵能做出此种丧心病狂之事,他既意外又痛心。 原锦玉此时已经傻了,她从未想过父母亲之死是二姑刻意谋划的结果。 “你放屁。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原家的孩子,你没有权利继承父亲的财产。你没有,你永远没有。”原茵推开老管家疯了一般冲了过去。 “够了。”原老爷子拐杖落地发出沉闷声音,他形如鬼魅般立在茶几之前,嗓音是竭力隐忍的痛苦,“原茵,你害死你大哥大嫂,害得你侄女年少失去双亲,你就没有一点愧疚?” 第452章 设定40 无良总裁小叔(3) “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原茵极为沉重地转身,凌厉眸子落在老父亲满是皱纹的脸上,讥讽昭昭,“不是父亲您说的商场无父子。大哥没了,您就只有我一个亲生女儿。原家的所有财产都该我继承。” 原老爷子愣愣看了女儿两眼,从牙缝中挤出“你做梦”三个字。 原茵一点都不意外父亲这般的反应,苦笑道:“您打小就重男轻女。您只想我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可我骨子里流淌的是您的血脉啊。我早早辍学进公司学业务也是为了得到您的承认。可您从来就没有正经留意我的经商天分。实话和您说吧,是我主动和周界分开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结了婚,原家的事业和我再无关系。” “他是你大哥,你怎么敢!”叱咤商场半辈子的原老爷子从未想过会培养出一匹饿狼。 “我也不想的。”原茵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难过,“我以为大哥会瘫痪或是残疾,到时候您就会注意到我。” “我要报警。我现在就要报警。你真是丧心病狂。”原老爷子捂住自己心脏,险些喘不过气来。 “既是原家家事,我便不掺和了。您若需要证据,我随时方便提供。”原谨抬脚往外走去。 原锦玉想挽留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有爷爷此时的身体状况堪忧她根本不能离开。 原茵瞧着一老一少相互搀扶的模样只觉好笑,她幽幽开口,“父亲,我真的是您的亲生女儿?”似乎在说一个笑话,说完她自己就笑了。 因为她当初第一次这般怀疑的时候,便已经悄悄找了父亲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 “你个不孝女。”原老爷子此时不想再看她一眼。 商场打拼累身累心,他期望女儿能平安幸福当一辈子的公主,所以不曾教授她任何商业知识。他哪里会想到女儿会误解他如此之深,甚至葬送了他的大儿子性命。 司源紧跟原谨走出迷宫般的别墅。 坐上小轿车,他回头深深看了这处堪比宫殿的别墅一眼。 日后,他应该不会再踏足这处地方了吧。 而他应该也不会再见到那位天真任性的大小姐。 第二天,原谨收到司源的辞职报告,没有一点意外,只是他直接回复了“no”。 司源只好亲自来总裁办公室递辞职信。 “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该走了。” “你不是喜欢锦玉?你这时候走了,她怎么办。”原谨把他的辞职信推了回去。 “您……”司源瞪大了一双如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您怎么知道……” “以你的容貌和能力,混娱乐圈不比在我手底下工作更轻松?你来我这里,只是方便见到锦玉罢了。”原谨微微一笑,推过去一张名片,“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派你去接机。虽然我不是原家亲生的孩子,可我是正儿八经把锦玉当自己侄女疼爱的。” 走到门口的原锦玉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微微一刺,她早该明白小叔这些年对她的疏远的。 “您不反对我追大小姐?”司源纠结看向男人。这可是西平市近几年最年轻最英俊最有钱的新贵,和他比起来自己根本毫无胜算。 “我相信你会好好待锦玉。”原谨信任的目光落在比自己年轻五岁的青年脸上,“如果你对锦玉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你。” “可……可是……”司源更加犯难了,“大小姐好像很讨厌我呐。她每次见我都没什么好脸色。” 原谨不经意般瞥了一眼未合拢的办公室门,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她误会了你。” “误会?” “她以为你为人不正派,留在我身边是为了借我上位。她曾经还义正言辞地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被你迷惑。” “???”司源满头问号。虽然原谨很棒,可他也不差好吧。 “总之日久见人心。好弟弟,你好好干事业,锦玉总有一天会看到你的真心的。”原谨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不带你这么敷衍的。你老实告诉我,锦玉是不是以为我是gay了。”司源苦着一张脸抓住了他的手,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清楚司源真实身份的原谨,见着一母同胞的弟弟皱成苦瓜般的一张脸,忍着没推开他,半晌道:“锦玉是个好姑娘,她也比任何人都聪明,她会明白你不是的。” 司源讷讷松手,面上有如雷劈。 这种事情,他要怎么解释啊。 原锦玉默默走开,一直走出大楼才停下脚步。 正如原谨所说,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此时的她已知突然出现在原谨身边的司源,是为了帮助原谨而来。 青春萌动的时候,她也是幻想过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当自己未来的另一半的。不然,十六岁初尝红酒的她不会故意借着醉意亲吻小叔的侧脸。 敏锐如自己小叔怎么会不懂自己那点子心事,是以后面处处躲着她,连她回来接机也不肯。 女孩子家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的她清楚明白小叔不会喜欢她,她的那点子虚无缥缈的喜欢也就消散了。 昨夜,爷爷取消了二姑的继承权,立下遗嘱:原家的所有财产由她一个人全部继承。她应该像男人那般担当起来了。 或许有个像原谨这般的小叔更好呢。至少他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变。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起了小雨,等原锦玉回过神来外套已经被雨水沾湿了。 “大小姐,等等我。” 原锦玉朝身后看去,面容精致不输明星的男人捏着伞大步朝她跑来。 “司源,你怎么来了。” 司源是第一次听到对方唤自己的名字,惊讶得张开了嘴唇。 “我知道你不是gay,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原锦玉从他手中取过伞撑开,司源下意识朝伞下挪去。 “我要去咖啡店,你和我一起吗?”原锦玉偏过头看他,发觉他皮肤好得过分心底微微有些嫉妒。 和喜欢的姑娘同乘一把伞的司源如踩在云端,头点得像捣蒜,“嗯嗯,我也好喜欢喝咖啡的。” 完全忘记了他咖啡因过敏。 第453章 设定40 无良总裁小叔(4) 两个月后,原谨在司源的陪同下见了女人最后一面。 女人是真的要死了,脸颊深深凹陷,身体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掉得没剩下几根,一点都看不出年轻时候美貌的样子。 女人已经认不出原谨,也认不出自己的二儿子了。 她呆呆坐在病床上,双手抱紧了一个布娃娃,嘴里念念有词。 原谨听了好久才辨别出她在说什么。她在说“儿子……我的儿子……” “妈当初不是故意抛下你的。她真的以为你是原家人。后来,那个男人来找她,她才知道真相。她怕你在原家过得不好,经常牵着我远远看你。” “那个男人呢?” “男人敲诈了她一笔钱,带着小三出国了。” “他日子倒是过得好。”原谨冷哼一声。 司源透过玻璃窗,深深凝望着女人,“不到三个月,小三便卷走了他的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打电话给妈,想妈打钱给他买票回国被妈拒绝。气愤之下,他跳海死了。” “这倒是让人满意的结局。”原谨曲起指节敲了敲玻璃窗,女人的眼神被声响吸引,下一瞬她呆滞的眸子焕发光彩,而后光彩又慢慢黯淡下去。 “我还以为她认出了你。”司源有几分唏嘘。 “她会走得很安心。”原谨微笑看向女人,用口型示意,“不恨。”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不恨罢了。 女人似乎是看懂了,抱紧了手中的娃娃又哭又笑,吓得医生赶忙给她打针。 “谢谢你答应我的不情之请。”司源面对自己这位同母异父的哥哥,话语中总有几分客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这位哥哥活得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她也生育了我。”也仅仅只是生育。 原谨瞧见女人打针后睡了过去抬腿往外走去。 医院门口,原锦玉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幸好没等到她厌烦,要等的人便走了出来。 “你来了我真高兴。”司源一路小跑到她身边,不由分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昨晚,他们已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现在,他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 “小叔好。”原锦玉眼神虽镇定,可脸颊上飞起的红霞还是泄露了内心的情绪。要不是小叔原谨还在这里,她真的要给司源一拳让他清醒清醒。 “你们后面有安排,我就不打扰了。”原谨知趣地和两人挥手道别。 司源深深看了自己这位哥哥一眼,只觉得他懂事非凡。年轻人嘛,最需要的就是相处,电灯泡杵着可就让人讨厌了。 “你不是说要教我看合同,走吧。”原锦玉一张口便打碎了司源的美好幻想。 “你找我不是为了约会?我想了一晚上呢。”司源夸张捂住心口故做伤心状。他总希望她能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 原锦玉明明已经笑了,却故意咳嗽两声,仰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好整以暇道:“合同看完不能约会?” 司源猛地一拍脑袋瓜子,是吼,女朋友这么聪明,合同文书类的东西肯定一教就会,看完合同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呢。当即道:“能能能,想看多久我们就看多久。我奉陪。” 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今晚的他会和女朋友在办公室看一整夜的合同。 原来有些人即使出生有钱人家,资源比寻常人丰富千百倍,也不是事事聪明的。 一个星期后,女人逝世。 原谨、司源和原锦玉三人亲自把她骨灰送到墓地安葬。 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没有撑伞的三人沉默立在雨中,任由头发被雨水沾湿。 “前天,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和我说,她很高兴你不恨她。”司源把手中的白色雏菊摆放在墓碑前,轻轻拂去了墓碑上沾着的水迹。 原锦玉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希望以自己的力量给他一点点安慰。 “能让她毫无负担地离开这个世界,我也很高兴。”原谨双手贴在大腿两侧,恭敬鞠了一躬。 原锦玉看着墓碑上女人的照片,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不过她很为女人庆幸,庆幸女人生了两个如此优秀的孩子。 时光易逝,转眼又是三年。 已经大学毕业的原锦玉回到西平市接手了原家的生意,在原老爷子的点头下,她与司源订了婚。 又过了三年,爷爷急病去世,她成为了原家新一代的家主,正式和司源举行了婚礼。 婚礼当天,作为证婚人的原谨,一只手牵住新郎,一只手牵住新娘,而后缓缓把新娘的手放在了新郎的掌心。 “世间风物辽阔,所有的遇见都自有定数。你们是彼此生命中的例外、心动和偏爱。你们会一直相爱。” “会的。”美得让春光害羞的新娘主动伸开双臂拥抱自己丈夫,装扮精致的脸上满是幸福。 小叔原谨说得不错,司源比任何人都适合当她的丈夫。 她也坚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再比得上司源。一个把自己的喜恶当喜恶,一个能引领自己成长,一个能永远尊重敬爱自己的男人。 温暖的春光落在司源泛着泪光的眸中,洒了他满肩的阳光,让他忆起与妻子初见的那个夏日。 他接到医院电话匆匆忙忙从图书馆出来,正巧撞到要进门的女孩子。 女孩子手中的咖啡洒了一地,连带她的百褶裙也湿了。 他已做好被臭骂的准备,却听见女孩子温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有急事你先忙去”。 世间上遇到喜欢不稀奇,遇到善意也不稀奇,可遇到理解是最抚慰人心的稀奇。 那个暑假,一直为生病母亲跑上跑下的他,因为女孩子这句话平复了心中不少焦躁。 再见女孩子,是在办公大楼下。 已升为总裁特助的他主动和女孩打招呼,可女孩已经忘记了他,望他的眼神隐隐有敌意。 蒙时光不弃,他娶到了自己一眼心动的女孩,也见证她从青涩到成熟的变化。 没有意外,他们将一直相爱。 若是爱意消退,他们就重新来过。 第454章 设定41 盗贼误真心(1) 三月的江南,春水摆荡,柳枝招摇,柔软雅致得像一幅画卷。日头渐好,叫卖的小贩多了起来,游人三五成群行走于街巷。 丫鬟小杏小心翼翼撑着油纸伞跟在小姐身后,一双杏眼留心着小姐周围的一切,唯恐小姐被人冲撞了去。 原谨隔着人群远远望去,油纸伞下隐隐约约露出女子蒙着面纱的半张脸,女子行动如弱柳扶风,身上钗群布料无一不精,不消想也知这是某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 “小姐,您瞧,那是什么?”话刚出口,小杏就后悔了,圆圆的小脸上尽是懊悔之色却不知该怎么补救。她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捏糖人有什么好看的。小姐以前看得多了去。 自去年小姐得了怪病后便不能视物,已将近一年多未出过门。今日,小姐好不容易解开心结出门游玩,若是…… 就在小杏担忧不已之时,女子如莺啼般的声音响起,“小杏,我没那么脆弱。” 程碧说完拍了拍小杏的手,芙蓉般的柳面上满是慈悲。 “小姐,您这么好的人……”小杏喉头哽咽,怎么也说不下去后半句“老天爷怎么忍心苛待您”。 “人各有命。”程碧循声抬手去揩小杏脸颊上的眼泪。她这个丫鬟什么都好,只有一点——爱哭。经常一哭就是几个时辰。要是她不哄啊,今天估计能哭上整整一日。 “小姐,我扶您去亭子里坐一会儿。”小杏不想惹自家小姐伤心,迅速擦干眼泪,搀扶着人往凉亭走去。 夜晚,凉风习习,程碧倚窗而坐,没有睡意。 “叮铃~”窗口挂着的风铃声响,程碧激动站了起来,努力压低了自己声音,“你来了。” 原谨低低“嗯”了一声,扶着她往床边走去,“今天感觉如何?” “今天很好。你说得没错,外面的世界的确比待在家中更有趣。”程碧感受由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强忍着颤抖倚在床头坐正。 自她不能视物后,她对所有事都心灰意冷。若不是他忽然闯进她的闺房,可能她早就寻了短见去。 因而,每到夜深,她最盼望的就是他来找她,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行。 “日后天气晴朗起来,你也可以多在园中走走。”原谨点燃桌上蜡烛,红着耳尖往她手心塞了一枚暖玉。 “这是?”程碧紧紧握住巴掌大小的物件,源源不断的热意由手掌传入她的心间,心口随之颤动,无神的双眼闪烁了几下。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你不是好奇暖玉么,我为你寻来了。”似是害怕被嫌弃,原谨小小声解释,“不是我偷来的,是我特意为你买的。” “我知道的。你送我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程碧把暖玉贴在心口,摇曳的烛光衬出她出尘的美貌与气质。 她哪怕盲了,也是美的,且美得惊心动魄。 原谨只瞧了一眼飞快把眼神挪开。 “能治你眼睛的神医已经到了邻县,我会想办法把他请来为你诊治。” “传闻神医怪癖颇多,你有这份心思我已深受感动,旁的你不必为我做了。”程碧微笑“看”他,眼眸中烛光倒映成辉,愈发显得她飘渺似落入凡尘的仙子。 “我不是为你。”原谨垂眸看向自己指尖,声音低不可闻,“我是为了我自己。” 前世,她曾郑重拜托他去请神医治病,却因为他贪玩好耍忘记此事耽搁了她病情,害得她活活疼死。 程碧听出他话语中的执拗与坚持,心中感动,语气多了哽咽,“那我先谢谢你。” “是我应该做的。我走了,你今夜好好休息。”原谨吹灭蜡烛跳出窗外,消失得无声无息。 程碧握紧了手中的暖玉,伴着窗外送进来的清风,一夜好眠。 第二日小杏进屋,瞧见未关牢的窗户懊恼拍了拍脸颊。 她近些日子实在是过于疏忽,已经多次未关牢小姐房中的窗门。好在小姐心善,从不苛责她们这些下人。 她想到小姐的好,再想到小姐的眼疾,心中悲楚更添。 三日后。 神医渝籍望向门口跪得笔挺的青年,轻轻朝药童招手,“多久了?” 药童青涩的面上满是不忍,“他已跪了两天两夜。我给他倒过水,他一口也没喝。” “他说什么了?” “他一字未说。”药童忍不住轻声叹息。 “等他晕倒再来告诉我。”渝籍甩手进屋,端的是冷漠无情。 世间疾苦之事多如牛毛,他本性虽善却也坚守规矩。 既是来求他治病救人的,就应该有吃苦受难的决心。 药童最后看了一眼原谨转身离开,他该说的已说了,师傅能不能答应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当夜,百无赖聊的渝籍临窗赏了一晚的桃花。第二日清晨,他走到原谨面前,温声道:“走吧。” 跪了三天两夜的原谨顾不上自己虚弱的身体,紧紧拽住他的手不放,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定要治好她”。 渝籍的医术毋庸置疑。他的手指刚搭上程碧手腕,眉目间已有了答案。 “是蛊。” “什么是蛊?”小杏瞪大一双水眸望向中年医者,担忧之色顿现。 程碧着一身素衣坐在梨花木桌前,面上如春风般和煦,“可有解?” 渝籍深深望了她一眼,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中了蛊,“我此处正有解药,可我好奇姑娘招惹了什么人。” “无可奉告。”程碧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冷漠的话,面上依旧端着温柔。 “某既是治病救人,自然没有打听隐私的习惯。每日三粒,服三日便可解。”渝籍掏出身上的红色丹药瓶放在桌上,不再多问一句。 小杏有点质疑这位神医的医术,因为这位神医怎么看都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程碧却毫不犹豫倒出三颗丹药送进口中。 “小姐……”小杏有心想劝上一句,正好对上程碧看过来的无辜眼神,她心中蓦的一软,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455章 设定41 盗贼误真心(2) “这小娘子寻死之心强烈,能救她性命回来我已尽力。”渝籍耐着性子和跪在床前的青年解释。 也怪他年轻时候贪玩,不小心中了他人陷阱,为此不得不用人情来还这份恩债。 天知道,青年抱着不知死活的少女驾马奔驰到他的小院骇了他多大一跳。 他曾允诺过青年三个愿望,即可以帮他救三次人。青年的第一个愿望是让他为一位姑娘治眼睛,他照做了。他以为青年会珍惜剩下的两个愿望,毕竟人有生老病死,总需要医者搭救的时刻。然还不到半月,青年就使用了他的第二个愿望,让他搭救抱回来的姑娘性命。他也照做了。 “谢谢渝叔。”原谨低头看向与姑娘交握的手指,庆幸他去得及时。 若是他晚去那么一步,眼前的姑娘成为尸首,他将抱憾一生。 渝籍不敢想床上的姑娘救不回来青年会做什么,他只盼姑娘日后少出点事,不让傻小子白白伤心。 醒来的陈苾双眼清明,胸腔起伏间消散出浊气。她真正能看见这个世界,以后不必再当一个瞎子了。 她与清隽青年对视,眸中渐渐泛起湿意。 他第一次闯入她的房间,她视他为盗贼恨不得痛打他一顿解恨。而他连连出声解释情非得已,鬼使神差下,她竟没有宣扬出去。 她渴望与人交谈,却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他是最好的交谈对象。 他似乎永远有时间,总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时日一久,她慢慢习惯了他的到来,有时甚至会为他煮上一壶清茶等待他前来。 她曾想过他的模样。 能去做贼的男子应该貌不出众,不然也不会做贼。 但她从未想到,他身形挺拔,眉目清雅,气质如清泉一般隽永清新,更是貌比潘安宋玉。 她在临安见过不少美男子,然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看傻了?”原谨松开与她交握的手指,双手撑头与她对视,好看的丹凤眼中凌波泛起,无心引人往他灵魂深处探视。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苾敛下眼睫,掩住内心涌动的情思。 她怕他身份低微,抵不过嫡兄的权势。她又怕他身份过于高贵,她高攀不起。 “心慕你之人。原谨。” 陈苾猛地抬起头来,喉中震动几不能语,良久,嗓音嘶哑道:“难怪。” 她在临安时便听闻原氏家族有个离经叛道的嫡子,不想着发扬家业,四处游山乐水,偶尔做些采花逗狗的纨绔之事,虚耗光阴。原谨其人没少被世家大族提及,以他之例警醒家族子孙上进。 她幼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朝阳县主的生日宴上。她被嫡兄陈昭一同带去温泉庄子赴宴,席间,陈昭宴饮醉酒寻到女眷处要拉她离开。彼时的她只当嫡兄关切她这位庶女,未曾深思,扶着他离席。 走到一半,嫡兄陈昭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她心口发紧却安慰自己嫡兄不过是醉酒失态。于是,她被嫡兄踉踉跄跄拉至墙角,带着醉意的呼吸落在她的侧脸,熏人的酒气让她腹中不适就要吐出来。 “娇娇。”嫡兄陈昭手指落在她唇瓣轻捻,她颤抖着躲避却退无可退。嫡兄陈昭在外人面前端的是君子做派,她不敢想他的心中竟藏着如此恶念。她只能假装无事,忍着恶心与厌弃摆出妹妹的姿态,轻唤:“嫡兄,你醉了。” 她从未见过男人如此亮的眼睛,亮得好像坟地里的孤狼幽光,下一瞬就要冲过来把你吞噬。她只能紧紧捏住指尖保持神态的清醒,期待有人发现此处的怪异,解救她于危难。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感召,小石子落在了嫡兄陈昭肩上。她见着嫡兄面色升起不虞,如鹰隼般的目光朝墙上投去。趁此机会,她离开嫡兄桎梏,却忽而听到骑在墙上的少年轻笑:“陈昭,我不是个东西,你竟比我还不如。” 她低眉朝嫡兄陈昭望去,陈昭面色忽青忽白又透着冷峻的幽光,咬牙切齿对少年道:“原谨,你不想余生被困临安,最好把刚才的所有事情都忘掉。” 郊外的月亮格外的圆亮,凉风习习吹来,散去不少闷热,林间有风舒朗而过,带响不远处屋檐下系着的四角风铃,平添几分幽寂与孤单。 “刚才?”少年幽幽目光落在少女如玉般的耳垂。陈苾若有所感抬头望他,因他背对月光,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无端笃定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陈昭,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少年拍拍手跳下墙去,她心内猛地一窒,担心嫡兄陈昭还要借着酒意犯浑,然她跟着嫡兄坐上马车回府,嫡兄也未曾再碰过她衣角一片。 原谨知她内心动荡不欲继续打扰,轻拍床榻站起,一派温雅清朗,“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我要离开你愿意?”陈苾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一二他的真实情绪。 她听得他缓慢而又郑重道,“程碧,我今生从未欺骗你任何事情,以后也不会。” “你为何待我这般好?”她一双柔嫩指尖被自己掐得泛青。无数次的经验教训告诉她,世间上从没有轻易得来的东西。尤其是真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深夜翻窗所见的程碧姑娘一见钟情。”男人轻咧嘴角,露出爽朗而又温柔的笑。他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更是让人目眩神迷。 陈苾晃神的瞬间,手心被塞入一物,她有些迟疑,“这是?” “这是原氏家主的信物。见它如见家主本人。你若是想彻底远离是非之地,带上它。”男人眉眼温和,似乎半点都不觉得把家族信物交付旁人是件多大的事体。 陈苾的心猛地缩紧。 嫡兄陈昭就像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只要她活着一日,他必定不死心。如她手中有原家的信物,就算身处临安,嫡兄也有顾忌。 “你是程碧也好,是陈苾也好,我都不介意。惟盼你余生安和顺遂,康健宁平。” 第456章 设定41 盗贼误真心(3) “这小娘子寻死之心强烈,能救她性命回来我已尽力。”渝籍耐着性子和跪在床前的青年解释。 也怪他年轻时候贪玩,不小心中了他人陷阱,为此不得不用人情来还这份恩债。 天知道,青年抱着不知死活的少女驾马奔驰到他的小院骇了他多大一跳。 他曾允诺过青年三个愿望,即可以帮他救三次人。青年的第一个愿望是让他为一位姑娘治眼睛,他照做了。他以为青年会珍惜剩下的两个愿望,毕竟人有生老病死,总需要医者搭救的时刻。然还不到半月,青年就使用了他的第二个愿望,让他搭救抱回来的姑娘性命。他也照做了。 “谢谢渝叔。”原谨低头看向与姑娘交握的手指,庆幸他去得及时。 若是他晚去那么一步,眼前的姑娘成为尸首,他将抱憾一生。 渝籍不敢想床上的姑娘救不回来青年会做什么,他只盼姑娘日后少出点事,不让傻小子白白伤心。 醒来的陈苾双眼清明,胸腔起伏间消散出浊气。她真正能看见这个世界,以后不必再当一个瞎子了。 她与清隽青年对视,眸中渐渐泛起湿意。 他第一次闯入她的房间,她视他为盗贼恨不得痛打他一顿解恨。而他连连出声解释情非得已,鬼使神差下,她竟没有宣扬出去。 她渴望与人交谈,却不喜欢别人同情自己。他是最好的交谈对象。 他似乎永远有时间,总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时日一久,她慢慢习惯了他的到来,有时甚至会为他煮上一壶清茶等待他前来。 她曾想过他的模样。 能去做贼的男子应该貌不出众,不然也不会做贼。 但她从未想到,他身形挺拔,眉目清雅,气质如清泉一般隽永清新,更是貌比潘安宋玉。 她在临安见过不少美男子,然没有一人比得上他。 “看傻了?”原谨松开与她交握的手指,双手撑头与她对视,好看的丹凤眼中凌波泛起,无心引人往他灵魂深处探视。 “你到底是什么人。”陈苾敛下眼睫,掩住内心涌动的情思。 她怕他身份低微,抵不过嫡兄的权势。她又怕他身份过于高贵,她高攀不起。 “心慕你之人。原谨。” 陈苾猛地抬起头来,喉中震动几不能语,良久,嗓音嘶哑道:“难怪。” 她在临安时便听闻原氏家族有个离经叛道的嫡子,不想着发扬家业,四处游山乐水,偶尔做些采花逗狗的纨绔之事,虚耗光阴。原谨其人没少被世家大族提及,以他之例警醒家族子孙上进。 她幼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朝阳县主的生日宴上。她被嫡兄陈昭一同带去温泉庄子赴宴,席间,陈昭宴饮醉酒寻到女眷处要拉她离开。彼时的她只当嫡兄关切她这位庶女,未曾深思,扶着他离席。 走到一半,嫡兄陈昭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她心口发紧却安慰自己嫡兄不过是醉酒失态。于是,她被嫡兄踉踉跄跄拉至墙角,带着醉意的呼吸落在她的侧脸,熏人的酒气让她腹中不适就要吐出来。 “娇娇。”嫡兄陈昭手指落在她唇瓣轻捻,她颤抖着躲避却退无可退。嫡兄陈昭在外人面前端的是君子做派,她不敢想他的心中竟藏着如此恶念。她只能假装无事,忍着恶心与厌弃摆出妹妹的姿态,轻唤:“嫡兄,你醉了。” 她从未见过男人如此亮的眼睛,亮得好像坟地里的孤狼幽光,下一瞬就要冲过来把你吞噬。她只能紧紧捏住指尖保持神态的清醒,期待有人发现此处的怪异,解救她于危难。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感召,小石子落在了嫡兄陈昭肩上。她见着嫡兄面色升起不虞,如鹰隼般的目光朝墙上投去。趁此机会,她离开嫡兄桎梏,却忽而听到骑在墙上的少年轻笑:“陈昭,我不是个东西,你竟比我还不如。” 她低眉朝嫡兄陈昭望去,陈昭面色忽青忽白又透着冷峻的幽光,咬牙切齿对少年道:“原谨,你不想余生被困临安,最好把刚才的所有事情都忘掉。” 郊外的月亮格外的圆亮,凉风习习吹来,散去不少闷热,林间有风舒朗而过,带响不远处屋檐下系着的四角风铃,平添几分幽寂与孤单。 “刚才?”少年幽幽目光落在少女如玉般的耳垂。陈苾若有所感抬头望他,因他背对月光,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无端笃定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陈昭,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少年拍拍手跳下墙去,她心内猛地一窒,担心嫡兄陈昭还要借着酒意犯浑,然她跟着嫡兄坐上马车回府,嫡兄也未曾再碰过她衣角一片。 原谨知她内心动荡不欲继续打扰,轻拍床榻站起,一派温雅清朗,“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我要离开你愿意?”陈苾死死盯住他的眼睛,想要从中窥探一二他的真实情绪。 她听得他缓慢而又郑重道,“程碧,我今生从未欺骗你任何事情,以后也不会。” “你为何待我这般好?”她一双柔嫩指尖被自己掐得泛青。无数次的经验教训告诉她,世间上从没有轻易得来的东西。尤其是真心。 “不管你信不信,我对深夜翻窗所见的程碧姑娘一见钟情。”男人轻咧嘴角,露出爽朗而又温柔的笑。他本就生得极好,这一笑更是让人目眩神迷。 陈苾晃神的瞬间,手心被塞入一物,她有些迟疑,“这是?” “这是原氏家主的信物。见它如见家主本人。你若是想彻底远离是非之地,带上它。”男人眉眼温和,似乎半点都不觉得把家族信物交付旁人是件多大的事体。 陈苾的心猛地缩紧。 嫡兄陈昭就像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只要她活着一日,他必定不死心。如她手中有原家的信物,就算身处临安,嫡兄也有顾忌。 “你是程碧也好,是陈苾也好,我都不介意。惟盼你余生安和顺遂,康健宁平。” 第457章 设定41 盗贼误真心(4) 陈苾最终跟着原谨回到了临安。 原谨虽不靠谱了一些,但少年人哪有不轻狂的,更何况他是原家唯一的嫡子。当疼爱儿子的原氏夫妇听说他要求娶陈氏女陈苾,立马就让人给陈家下拜帖。 陈氏与原氏的这场联姻,彼此都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人只有陈昭。 陈昭虽是陈氏嫡子,然他头上还有同胞大哥,底下还有同胞幼弟。为了在家族中出挑,他没少付诸努力。当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庶妹陈苾存不该有的心思时,他也是满心的恐慌与惆怅。 怪就怪庶妹陈苾,总用信任的眼神望他。他想是个男人,都抵不住那般全心全意的信赖。所以,他才背着所有人驯养他的金丝雀。 本以为只需几年时间,他就可继承陈氏家业把金丝雀挪到身边娇藏。偏偏事与愿违,他怎么做也越不过天纵英才的大哥去。 父母都满意的亲事,他若站出来反对,必然引起他人疑心。若让他什么也不做,看着金丝雀出嫁,他又怎能甘心。 于是,在去凤阳轩买醉的傍晚,他捏着与庶妹陈苾相像了八成的脸,胡乱地亲了上去。再醒来,他发觉自己双腿竟然动也不能动,似失去了所有知觉。 陈氏嫡子去烟花柳巷之地伤了身体不良于行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陈苾从原谨送回来的小杏口中听闻此事,又是哭又是笑,有彻底解脱之感。 当夜,原谨翻窗见她,故意逗她,“若是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她第一次主动,揽手抱住他的劲腰,瓮声瓮气而又无比坚定道:“我不后悔。” 蹲在墙角为原谨望风的渝籍潦草晃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十分不明白他堂堂神医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好吧,为了彻底还清原谨的人情,望风这种小事做做也无妨。 只是,原谨这兔崽子也太不把他神医的名号当回事了吧。他亲自允诺的三个愿望,这兔崽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全给用光了。 唉……若是他给人下断根药的事情传出去,他的名声也不会好听。该死,他竟然就此被小兔崽子拿捏住来这里望风。 罢了罢了,谁让他欠这小子呢。今晚以后,彻底两清了。 昭训院。 陈家大夫人保养得宜的一双手紧紧拽住儿子的衣角是哭了又哭,醒来又哭,几度哭晕过去。无论下人如何劝诫,她也不愿离开自己儿子。 “不必劝她。她若是因为不孝子哭死了,尽管薄棺一副抬出府去。” 陈家大夫人从未想过相伴二十余年的丈夫会如此狠心,眼泪在眼眶将掉未掉,不知该继续哭还是不哭才好。 耳边没了哭声,陈氏家主望向床上失了血色双眼迷茫没有焦距的二儿子,一点点冷了心肠。 他不是不知道二儿子做的那些混账事,但毕竟是自己血脉,他仍对二儿子抱有幻想以为能改正回来。现在看来,人是改不回来了。 临安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怕家中丑事泄露,悄悄更换掉陈昭身边伺候得力的下人,又把陈昭幽禁于小院,好吃好喝供着当全了此世的父子情分。 许是因为愧疚,他亲自为女儿陈苾添妆。 婚礼当日,更是给足了陈苾脸面,让陈苾风光大嫁。 被喜婆扶上花轿的陈苾端坐如莲,哪怕身后哭声片片,也没有回头看陈府一眼。 新婚夜,喝得烂醉的原谨被下人扶进屋,她好脾气地让下人下去,挽袖为新郎清洗。 他温柔体贴怕她心有不愿因此故意把自己灌醉,但他不知她真的是心甘情愿才嫁的。 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儿郎”,他却是她此生遇到的最有担当的人。 她不嫁他,还能嫁谁。 “头疼。”醉了酒的男子双颊绯红,深邃的眉眼中映出莹莹烛火,挺拔五官散发出迷人气质。 “让你喝这么多酒。”陈苾嘴上不饶人,身体却比大脑诚实,纤纤手指已按了上去。 “小娘子,真好看。”原谨忽地拉住她的手,惊慌失措下陈苾被他抱了满怀。 温香软玉在怀,是男人都会心猿意马,原谨借着酒意撒娇不放,还让新娘给他唱小曲。 陈苾抬腕给了他一巴掌,蓦地柔柔一笑。她和个醉鬼计较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好几次她承受不住想逃却被捉手按住,直至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无沉入睡梦中。 梦里,她无比清晰地见到另外一个自己被嫡兄陈昭用百般手段驯化成了金丝雀,心甘情愿无名无分依附于他,生活在一方小小的院落等待他的垂怜,最后因为他娶妻冷落心死上吊。 另一个自己临死前似突然醒悟一般发誓:若有来生,一定不走老路。她要风风光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光明正大地当正头夫人。 “夫人醒了。”听到动静,伺候的婆子朝门外扬了扬手,端着盥洗用品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入。 陈苾猛地坐起,黑发如瀑散落,掀帘看向门外,眼中满是急切,“夫君呢,他在哪里?” 懒洋洋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夫人,为夫在你身边。”下一瞬,男人白皙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她偏头看去,撞入男人如墨点黑的瞳孔。 “夫君,我心悦你。”鬼使神差之下,她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她一直怀疑他的真心,担忧他欺骗自己。 她唯独不能骗自己的是,他翻窗落地说的第一句话——“小娘子,你真好看”久久扰动她的心弦。 她相信他口中所说的一见钟情。 因为她敢断定,就算她和他从未有过相遇,相见的第一眼她也会对他动心。 无它,因为她能在他的眼中望见对自己的心疼。 房中的丫鬟婆子们早已悄悄退去,原谨捏住她的手指贴在自己脸颊,温和一笑,“我知道。” 陈苾温柔回望,心说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我为了遇见你用尽了一生的努力。 男人似能听到她的心声,俯身在她柔软的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也是。” 第458章 设定42 无能懦弱的废帝(1) 夕阳金辉落于巍峨宫殿之上的琉璃碧瓦,于红墙上投入道道阴影。一行内侍捧着诏书,脚步匆匆往清风殿而去。落在后头的两位小内侍咬着耳朵攀谈了两句,为首的内侍回头深深看了两人一眼,两位小内侍大气都不敢出噤声跟了上去。 清风殿内,宫人们已做好迎接圣意的准备,皆俯首帖耳跪于地面。唯独临窗赏景那人,悠悠目光仍无处安放。 “圣旨到——”内侍高昂的声音响遍大殿。 “长乐君何在?”传话的内侍虽一眼看见临窗挺拔的那人,却也想借着圣旨杀杀他的威风。 “我在此。”男子转身朝殿内看来。他着一身松散的雨过天青色常服,只在腰间佩了一只绣着青竹的五色锦囊,却仍是挡不住的俊雅风流,气质斐然。 “大胆长乐君,见圣旨竟不下跪。”内侍猛地一喝,殿中跪着的宫人颤了颤肩膀,头也压得更低,心中暗自腹诽: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长乐君自醒来便不复原来忧心忡忡的模样,对着窗外的青竹冷凝而观就是几个时辰。 “你们的皇帝都不在意我跪不跪他。”原谨敛下眼睫看向发青的地砖,语气淡得让人听不出喜怒。 内侍是来传圣旨的,被他这么一噎心中发堵,咳嗽了两声,正色道:“长乐君,陛下有请您与夫人参加此次夜宴。您和夫人要盛装出席,方对得住陛下的心意。” 传话的内侍一本正经,他身后的小徒弟一个个却忍不住偷笑。 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长乐君无能懦弱,为了保命自请退位,更几次三番把自己的美貌夫人送到当今圣上寝宫邀宠以求苟延残喘。 内侍久久没听到回应,心中生恼,刚要发作脾气,正好对上一双带着凉意的眼睛。 “我已知晓。” 淡淡的四个字落在内侍心上,让他怪不得劲却又发作不出来。他索性扬手,高喊“回去。” 新帝身边的高太监听得手下内侍回报,眯了眯眼睛,只让他把这事烂在腹中。 内侍以为高太监是想自己把此事禀报给新帝讨赏,低着头撇了撇唇却也不敢多嘴。 是夜,宫中灯火辉煌如白昼,歌舞笙箫随着酒气飘扬。大臣们已经喝了几轮,高大伟岸的新帝才携着一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姗姗而来。 坐几特意被设在单独一侧的原谨听闻上座的动静,轻柔握住夫人魏氏的手以示安抚。魏夫人却如惊弓之鸟一般钻进他的怀中不敢动弹,生怕被新帝抓去他的寝宫。 之前就有过这么一次。她被新帝以强硬的手段“请”到了专供他休息的章华宫,逼着她喝酒作乐,她以金簪横于脖颈以死威胁才从中逃脱。 原谨想起上次她衣襟带血一路奔逃到自己身边的场景,暗了暗眼眸,轻轻把头抵在美貌妇人入云鬓般的头顶,诚恳而又坚定,“夫人,你信我。必不会再让他人辱你。” “夫君,夫君。”魏夫人绝望喃喃两声,捏紧了他的袍袖。 她不是不知事的妇人。国家政权更迭,新帝掌权把她和夫君当笼中雀鸟一般玩弄。养鸟之人,要么彻底驯服这鸟丢弃一边自生自灭,要么驯养到一半觉得没意思直接弄死。无论哪种,他们两人都难逃一死。她只是想死得有尊严一些。 “阿婉,你信我。”原谨双手紧扣她的十指,借由自己身体的温度平复她慌乱的内心。 坐于高台的新帝慕容云由最得宠的吴贵妃侍候着,冷情的一双眸子霸气扫视了一遍台下的臣子,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长乐君夫妇身上。 虽长乐君把怀中的人护得极好,可眼尖的他仍是一眼捕捉到了魏夫人脚踝处露出的一小块白色肌肤。那是他双手亲自触摸过的地方。那一夜,也是他无数次后悔的一夜。他似回味般眯了眯眼睛。 吴贵妃是慕容云得力干将之女。她双十年华,圆脸杏腮,样貌并不十分出众。能从新帝的后宫快速出头,凭借的就是对慕容云心思的揣摩。顺着慕容云的视线,她瞧见了被前朝皇帝紧紧护在怀里的魏夫人,心中幽幽一叹: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然魏夫人的抗拒让皇帝心痒难耐非要得到不可,宫中已经传出新帝荒淫的名声。可黄河对岸的李氏却正虎视眈眈,随时都要渡过黄河而来。 她身为武将之女,对军事详情耳濡目染多少懂得一些,有时想旁敲侧击提点新帝一二却也无从下手。因皇帝慕容云最厌恶性格刚强的女子,哪怕是强过他任何一点的都被他所恶。 她收回目光的途中与废帝原谨的眼神对上,心中又是一叹:都言文人误国。太过喜文的皇帝一样误国。 若非废帝过于重文轻武,引得朝臣百姓不满,或许朝纲也不会动乱。 原谨瞥见了吴贵妃眼中一闪而逝的可惜,嘴角轻抿了一瞬,让人看不出喜怒。 好揣度人心的佞臣们,早已将新帝对魏夫人的垂涎尽收眼底。他们这群人存活于朝堂的意义就是讨好皇帝,让皇帝过得开心快乐。是以,他们不怕皇帝骄奢淫逸,就怕皇帝真的一心为国。 为首的佞臣蔡怡转了转眼珠,站起身向皇帝提议让长乐君夫妇当场作赋一首以示对新朝新帝的庆贺。 慕容云是武将出身,一向厌恶文人吟诗作赋,此刻却对蔡怡的这个提议赞不绝口。 魏婉自幼便以好书博学且谦卑温婉出名,当场作赋并非难事。但此种场景她必然难堪,她那如朝霞般粉嫩的脸颊必然会升起绯红艳色。 至于废帝原谨,一个无能懦弱之人,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间。若不是为了搏一个“仁爱宽和”的名声,他发动宫变当日便把对方给结果了。因而,他直接略过。 “好,好,好。”皇帝慕容云接连的三个“好”字,蔡怡便明白自己这次马屁拍对了。 “咳咳咳”,他敛了敛宽大的袖袍,端正姿态朝废帝看去,语声催促,“长乐君既蒙皇恩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合该为圣上歌功颂德。这赋啊,可得好好斟酌着写了。” 第459章 设定42 无能懦弱的废帝(2) “蔡大人既想讨好新主,拉扯我们夫妻做什么。”原谨一记冷眸落在蔡怡脸上,他本就是极尊贵之人,微微压眉便能给人雷霆之怒,文气俊朗的面容露出十足的厌恶,不给人插话的余地,“以往我只当蔡大人是小人因而不曾亲近,未曾想蔡大人还是个没脑子的,竟想扯着圣上的名号直接打击报复。也不怕传出去坏了圣上宽和仁爱的好名声。” 饮酒作乐的朝臣们静了一会儿,交头接耳议论起来。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总有那么些良心未泯的,不忍见旧主被佞臣为难,不满的议论声也就大了些。 吴贵妃想起宫中最近流传的风言风语,有心想劝着皇帝收敛一些,当即对蔡怡发怒:“好个无耻佞臣。因着旧日的恩怨想落长乐君夫妇脸面,却扯着当今圣上的名声,委实可恶。其心可诛。” 反应过来的慕容云不满地皱了皱眉,他脑子里没有文人那一套弯弯绕绕,偏偏治国少不了那帮文人,而文人们又因崇尚废帝的学识不肯轻易低头,所以他才不得不封给废帝一个“长乐君”的名号。如今看来,他竟是被此举掣肘了。 区区一个长乐君,竟也摸到他需要扩大名声的脉子当众拒绝为他作赋,瞧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正直不阿,实则贪生怕死比坦荡的小人还不如,委实令人恶心。 “皇上,此等小人必须严惩。说不得宫中最近的流言皆是此等小人传播。”吴贵妃撒娇似的摇了摇慕容云的手臂,身子却极其僵硬。她是真心实意为慕容云好。蔡怡此等佞臣留在朝堂,也是祸害。 慕容云最终还是惩罚了蔡怡。只不过众朝臣都看得出新帝眼中隐藏的薄怒。宴席也就不欢而散。 回到清风殿,魏婉才松了一身防备的筋骨躺倒在原谨怀中。 她原也是极坚韧的性子,不然不会陪在废帝身边。可到底是女儿家,总有她怕的。她怕极了慕容云那极具侵略的视线和如对自己虎狼一般的觊觎。 她对废帝是有爱的。女子真正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身子只愿意给他,心也只愿意给他,也不惧什么甘苦。 “阿婉,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的。”原谨扶她上榻,轻柔地揉捏着她的腿脚为她解乏。 慕容云性子自大骄傲,喜欢什么便非要得到不可。他既对阿婉上了心,必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咳”,屋内忽然响起的男人轻咳声将原谨深思拉回了现实,他望向眼前的不速之客,隐隐有些不耐,“你来做什么。” 高太监避开视线不去看他,嗓子微微发哑,“素听闻魏夫人博学,圣上特传召去章华宫讲学。”其实人人心里都明白,讲学不过是个借口。 魏婉听到新帝又传召她去章华宫,那晚的记忆倏地又浮现眼前,她猛地打了个冷颤。 原谨抱紧了怀中人,挺拔的身体如劲竹一般挡在她面前,灯火映照下更显白皙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冷笑,“慕容云这是装都不愿装了。” “长乐君慎言。”高太监径直看向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夫君,我不去。我死也不去。”说话间,魏婉已摸上自己发髻拔出了其中最粗的发簪捏在手心,誓言昭昭,“如要阿婉前去,阿婉宁愿此刻赴死。” “不。我不会让你去的。”原谨手掌往她肩上重重一拍,卸掉了她手上的力气,发簪掉落床榻发出沉闷响声。 魏婉泪眸盈面,散乱的乌发落于两肩,楚楚可怜地颤着身子向他道歉,“我若不去他定会为难你的。” “便让他为难。你是我的妻,怎可被旁人折辱。我说过的要护你一生的。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原谨捏起绣帕温柔为她擦掉泪珠,向来清冷的凤眸中晕染出无限的温柔,“好阿婉,你可信我。” “我信。”魏婉紧紧捏住他的手,依恋地把脸贴在他的手掌侧,不停抽噎。无人看到的角落,她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决绝:若是慕容云再相逼,她就算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原谨明白她没有真的信自己,却也没过多解释,只不停抚摸她的后脊背安抚。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在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也生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伤。废帝和魏夫人的日子不好过,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们日子又何曾过得好呢。 可真的说死,他们又是不想的。皇宫是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是个人都做梦似的想出头。他们也想过好日子。更有胆大的想要是长乐君能恢复帝位,他们这些在落魄时候伺候的岂不是就被称为心腹了。这般的想法,也只是苦中作乐的想想罢了。 高太监既劝说不动长乐君夫妇,只好独自回章华宫复命,心中期盼新帝不要太动怒而迁怒旁人。 然,提前半刻钟听到宫人回禀的慕容云大为震怒,接连推倒了好几个珍贵的花瓶,嘴中还不时咒骂。 都云武将粗鄙,听得新帝咒骂话语的宫人们算是领教到了。但他们是伺候主子的,哪敢置喙,只有对那些不停的咒骂充耳不闻。 高太监回到章华宫便被扔来的水壶砸破了额头,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睫,他也不过是眨了眨眼。顶着再次挨打的风险,他来到了慕容云身边跪下请罪。 心烦的慕容云顺着他心口踢了两脚,高太监也只闷哼两声继续跪直请罪,“是小的办事不力。” 慕容云瞧见他这副奴颜婢膝的模样就讨厌,又一脚把他踹倒后,索性叫来了自己的侍卫,要趁着现在去清风殿把长乐君夫妇抓来。 他已想到了最恶毒的折辱原谨的法子:他要让原谨亲眼见着宫人们如何凌辱魏氏阿婉。 魏婉不是宁愿死也不愿接受他的怜爱,他便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届时,他不信她不弯腰求自己。 一行人匆匆走出大殿不远,吴贵妃和她的武将父亲带着士兵径直朝他们追来。 慕容云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还没来得及发怒,便听得自己信任的将领哭着道:“李昊天渡过黄河,正朝皇宫杀来,圣上,我们退吧。” 第460章 设定42 无能懦弱的废帝(3) 魏婉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殊丽美人,肌肤胜雪,容貌似仙,唇不点而红,脸颊随时都泛着楹花般的淡淡粉色,最为可贵的是她言行举止中顺理成章的透露出风骨,不会轻易让人看轻折辱。 当下,她抱着废帝手臂默默流泪,黛色的峨眉蹙起,眼中拢起清愁,比山水间的云雾缭绕更动人。 宫人们瞧见这一幕,多少不忍,悄悄低头拭泪,心中亦有担忧:新帝定会降下惩罚,届时两人可如何是好。 原谨也很难不为这般的绝色美人动容,哄人的声调也压低了一些,“你信我。阿婉。” “阿婉相信夫君。阿婉只是不想看见夫君受辱。”魏婉双手紧攥,眼中生起怨恨。这次未能让慕容云如意,下次慕容云必定变本加厉。也不知夫君会受什么苦楚。 夫君如今已然够苦了。他金尊玉贵长大,享受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切。如今,他皇帝也不能当了,只能当个所谓的“长乐君”,不知怎么被天下人耻笑。 唯有她理解他。他不是贪生怕死,他也非满心享乐,他心有志向可时局太差,朝堂的蛀虫太多甚至不惜勾结卖国,光有他一颗炙热的心根本无济于天下。 原谨拥她入怀,极紧极紧,从彼此单薄的衣衫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世间能得一知心人该是何等的幸运。他险些就错过。眸中后悔湿意坠落,“阿婉,何其有幸遇见你。” “上穷碧落下黄泉,阿婉总是跟着夫君的。”她紧贴他的心口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心口发紧发酸揉在一块儿说不出其中滋味几乎让她不能承载。 以前,他有三宫六院,她总疑心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如今,陪着他的只有她一人,她终于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唯一了。 人人都说魏氏阿婉人间绝色,而魏氏阿婉十五岁时进宫于凭栏处的惊鸿一瞥便把英俊少年郎刻在心间。那时,她便在心中默默发誓,她一定要出头拔尖去到那人身边做他此生唯一。 时光荏苒,她魏阿婉终已做到。 “禀长乐君,新帝气势汹汹带人来了。”打听回来的宫人紧张得不敢出气。 “他既要来,你们便都下去。”原谨不愿意牵连殿内伺候的宫人们。 魏婉牢牢扣住夫君的手,如琉璃般剔透的美目散出坚定的柔光,“他若要折辱你,我必血溅当场。” 原谨目光聚焦在她芙蓉出水般白皙透亮的脸孔,笑意从嘴角一点一点扩散,“此生能遇阿婉,我必不负。”所以,他怎么敢去赌。 虽说他被夺了皇位,可这天下他已坐拥多年,宫中多的是暗探密道,要带走一个阿婉那是轻而易举。此前,他不过是不甘心。 只见他捏起手指塞入口中,鹧鸪叫声响起,殿门一角倏而燃起熊熊火焰。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啦……”有宫人喊叫起来。 “走吧。”原谨趁着殿内无人,拧动桌上不起眼的地方,地面忽然陷下显出密道。 “我们逃离这里可好?”他与美貌女子对视,对方柔柔一笑已是答案。他毫不犹豫抱着她跳了下去。 无人知道清风殿是怎么失火的,就像无人知道李氏是怎么渡过黄河进入都城杀入皇宫活捉他们的新帝的。 各种传言在坊间肆意流传而后又彻底湮灭,老百姓们新鲜了几日又彻底回归自己的生活。 新入主皇宫的李昊天背手望天,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身后站着的是他安插在这座皇宫的心腹高鸣。 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的好,日光照在高高低低的琉璃碧瓦之上添出几分威严绚烂,远处有风吹来掀动屋檐下垂挂的祈福风帆,雪白的鸽子成群飞过屋檐掠向远方。 李昊天的心情也因此格外的好。“找到人没?”他破例问起了那人的消息。 高鸣面容慎重,声音有些空远,“没有。” 当夜他特意布置,为的就是保全废帝性命。然,清风殿突然而起的一场大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如今,也不知废帝和魏夫人是死是活。 李昊天也并不生气,“既没找到便不找了。”反正他已当上皇帝,唯一有实力的对手也被他打败,已没有后顾之忧。 不远处,宫人们推着囚笼朝新帝而来。笼中,四肢被套上沉重镣铐,衣衫满是脏污的慕容云双眼紧闭。他不敢面对这残酷的现实,就像不敢面对自己惨烈的人生。他入主皇宫不过一月,竟落得比废帝原谨的下场还要惨。 “慕容云,你现在一定很后悔。”新帝开口,宫人们立马放下囚笼,高鸣一动不动望向笼中人眉目间不见半点同情。 慕容云听得李昊天声音恨不得咬碎牙齿,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这天下,总有人想当皇帝,他等着看李昊天能在这个位置坐多久! “你不说话朕也不会与你置气。朕向来是宽和大度的。”李昊天抬手放了放热烈的灿阳,嘴角高高扬起,“朕当时发誓一定要把你踩在泥底。现在看来,老天有眼,真让我得偿所愿了。” 慕容云轻蔑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愿再听他废话。如今,他已成阶下囚,要杀要剐听凭处置就是。 “朕知道你此刻一定想死,但世间最残忍的刑罚便是让人活生生受煎熬。”李昊天眼中残忍笑意久久不散,目光落在阶下囚慕容云脸上深切凝望,“慕容云,你没想到吧,你会有今日。” 慕容云察觉面上的热切目光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早知如此,他必然不会留李昊天这个贱奴性命。任谁求情他都要砍下李昊天的脑袋。 “迟了。慕容云,你现在已经没有杀我的机会了。”李昊天合掌一拍,伺候的宫人立刻推动囚笼。他缓慢收起面上的笑意,恢复朝臣们歌颂的明亮伟岸,似宽恕般的话语缓缓吐露而出,“先帝至今下落不明,逆臣慕容云谋篡皇权暴戾恣睢罪无可恕,把他推去水牢等候发落。”水牢阴寒湿气重,待上一夜都能让人犯风湿,更何况其中还有各种噬咬人皮肉的怪物,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慕容云也该受受这种的滋味。 高鸣跪地高呼“圣上英明”,其他宫人亦跪地高呼表示对新帝的忠心。他们并不关心龙椅上坐的是谁,反正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就行了。 第461章 设定42 无能懦弱的废帝(4) 从宫中暗道逃出的原谨和魏婉顺利被接应,趁着混乱连夜出了城。 晨光熹微,蒙着面纱仍难掩丽色的魏婉端方坐在南下游船码头,朝两岸青山眺望。她从未想过会有出宫的一天,还是陪在心心念念的郎君身边。 “委屈你了。”她肩上一沉,惑人的嗓音已响在耳边。她偏头呆呆望向郎艳独绝的英君青年,内心已比嘴巴快一步回答:不委屈。能够陪在风姿卓越的他身边,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等到了丽州,你就是书局的掌家娘子,而我一切听你差遣。”温润如玉的青年俯下身环抱住女子,尾指亲切自然地挽起她耳边被河风吹起的缕缕青丝,顺势在她小巧如玉的耳垂上落下轻吻。 美貌女子娇羞地偏过头去,脸颊漾起微红色粉色,那双如潋滟水波般动人的眼睛却紧紧盯在青年高挺的鼻梁之上。 “阿婉都听夫君的。”声音如黄鹂般婉转动人,又如琴声般轻盈飘逸。 三月后,清理干净朝堂的李昊天大手一挥,判了慕容云车裂之刑。 国家百废待兴,他已对折磨慕容云失去了兴趣。再有,他纳了慕容云的贵妃做自己的言妃,他不愿留着慕容云让她留恋。 慕容云行刑当日,言妃去见了他最后一眼。 被五花大绑的慕容云瘦如骨柴,双目蒙起淡淡一层荫翳,绳索的几头都系着马车,马儿们正躁动地刨着前蹄。他恍若不觉无比镇定地等待自己即将有的结局,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有她知晓他心中的不甘。他想成为的是秦始皇那般的霸主啊,却折戟于区区一个小国,死也该不会瞑目吧。 “行刑。”监斩官手中令牌一扔,驾驶马车的车夫们朝四面八方而去,慕容云身上的绳索迅速收紧,他如鬼魅般白皙的脸上泛起暴怒,他用尽了毕生最难听的话诅咒着这个新的王朝,诅咒国家必将被新的政权颠覆,百姓永不得安宁,叛贼李昊天将永生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 “噗”地一声,鲜血爆裂一地,残肢被马车拖出去好远。言妃睁大了自己双眼,铭记当前的一刻。 慕容云待世人如猪狗,许以名利驱使他们,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不知该怎么回报他曾经的恩义,因而用了手段留在新帝身边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不过这里的一切都和身处丽州的原谨与魏婉无关。 魏婉是丽州十里八乡最温柔的书局娘子,拥有十里八乡小娘子们做梦都想嫁的夫君。 原谨是丽州十里八乡最英俊的书局掌柜,拥有十里八乡年轻公子哥们做梦都想娶的美貌娘子。 “天要下雨了,得把书收回来。”在院中凉亭边午睡醒来的阿婉望着黑沉沉的天,立马奔了出去。端着消暑冰茶而来的原谨顾不上其他,一把拥她入怀,“跑这么急,动了胎气怎么办?” “书,都是你爱的书。”阿婉使了力气想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书,我虽爱,但我更爱夫人阿婉。”原谨打横抱起她往屋内走去,两人身后如珠子般的雨水直直坠落下来,打折了池中荷叶的茎杆。 阿婉抱紧了夫君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独有的冰柚香气,忽然觉得幸福不过如此了。 命运向来对她慷慨,她初时只敢幻想梦陪在他身边,渐渐不再满足只想他拥有自己一个唯一,现而她终于成了他最终的抉择。 如果命运真的有神仙掌管,她必定要每日上香祝祷,感谢这场恩赐。 殊不知,她今生的这场恩赐,确实是他人为她求来。 第462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1) a国首都,晴日一片。不远处的公园,到处可见慵懒晒阳的野生动物以及就地野餐的当地人。 身材娇小模样可爱的姜娅文提着硕大的行李箱行走在宽阔的街道,双眼好奇打量着周围一切,感受着异国他乡的独特文化与美好,最终不知走了多久,在绿底镶黑色树叶的信箱处停了下来。 “嗯,应该就是这里了。这条街也就只有这里有这种模样的信箱。”她自说自话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串陌生号码。 电话刚接通,磁性而又不失细腻的男声传出,“门已经开了,你直接进来吧。” “嗯?”姜娅文满头问号,他是在哪里看见自己的呢。后知后觉般退后了两步,一眼和二楼落地窗前穿白色毛衣的俊美青年对上,眼中快速闪过惊艳。 啊!大学室友不是说她哥哥是个样貌普通的理工男!天呐,明明不输国内的大明星好么!瞧那长腿,瞧那劲腰,瞧那帅气逼人的一张俊脸!呜呜呜,她都要流口水了! 今日的阳光是近月以来最明媚的,肆意穿过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树枝,在青翠的草地上留下斑驳如碎金般的光影。扎着马尾的少女,一身青绿运动服,立于树影中,半仰着头,露出光滑而又紧致的侧脸,浑身洋溢着青春与美好。她不过才二十岁呢。 原谨声调蓦地软了下来,“还在发呆?” 后知后觉还没挂电话的姜娅文脸倏地发烫,果真美色惑人,她居然看傻了。 呜呜呜呜,她虽然不追星,可和这样的美男一起生活,她真的很难不动心。 最好美男如室友所说是个木讷呆板的,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的。 她试探着推了推铁制的雕花大门,门应声而开,宽阔平坦的大院里艳如初雪的白粉玫瑰映入眼帘,隐隐绰绰间晃花了她的眼。 原谨倚墙等了她一会儿,见她心神仍然深陷美景,不由出声,“进屋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欣赏。” 姜娅文慢了半拍点了点头,傻乎乎地任由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提走自己的行李箱。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了大厅中央。 “家里目前只有我一个人常住。我住二楼,活动也在二楼。小雨说你是交换过来上学的,就住一学期,你在一楼随便选房间住就行。”男人慢条斯理整理着毛衣袖口,窗外阳光洒进室内,把他罩在其中,给他本就白皙的肤色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似堕入凡间的天使般高不可攀。 原谨自以为安排妥当抬眼去看女生,对方如雕塑般痴迷望着自己,缓和了声气,尽量不让自己声音中显露情绪,“妹妹,我刚刚所说你听到了吗?” “啊……你刚刚说话了吗?你说什么了?”姜娅文懊恼地拍了拍自己额头,她刚刚居然看美男看出神了,还是当着本人的面,她真的好丢脸,呜呜呜…… 原谨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得到对方回应后继续温声道:“你到了这里不必拘束,一楼是你个人所有的空间,无事我不会打扰。” 姜娅文如小鸡啄米般乖巧点头,生怕慢了一步就让对方不高兴了,心中还在呜呜呜庆幸美男不仅人美心也好善,完全没有听出对方的潜台词:没事勿扰。 原谨转身上楼,眼中飘过一抹轻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果然脑子简单的傻白甜最让人喜欢。 姜娅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有些着急叫住了他,“原谨大哥,我还没有办本地的流量套餐,想问一下您家的wifi密码。”国外的漫游流量好贵哦,她都舍不得多用。可是她真的真的好想快点告诉大学室友她今天遇到的一切! 停下脚步的原谨背影凝固在楼梯拐角,如大提琴演奏般悦耳的声音在上空回荡,“我写给你。” “啊,那太好了,太好了。”姜娅文恨不得原地跳两下,但她在内心默默警告自己要淑女。她今天在青年面前已经很丢脸了。 “我比你大两岁,勉强算同龄人,以后你喊我名字就行。”原谨说完不再停留。 姜娅文掰着手指头默默计算,她今年二十岁,那他就是二十二岁,唔,的确差了两岁,算得上同龄人,喊人大哥的确不太好。 至于人是怎么知道她年龄的,她一点都不在意。当然,她如此大的心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回到房间的原谨第一时间接到了表妹陆雨的电话,他几句话敷衍了过去便挂了。 陆雨知道好友已到,长长抒了一口气,只希望自己好友独立些,少给表哥惹些麻烦。 事实上,她与表哥原谨联系并不密切,也不清楚对方留在国外在做什么,但听到同一间宿舍的好朋友姜娅文要去表哥所在的地方当交换生,她还是厚着脸皮联系了对方。表哥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听到她请求直接答应了下来。 原谨刚准备去书桌写字,听到房门被人敲响,转而走了过去。 再三犹豫才上楼的姜娅文抬眼看见门边上站着的他皱了皱矜贵的眉,下意识以为自己冒犯到了对方,道歉就要脱口而说。 原谨并不想她以为自己不好相处,快她一步开口,“是来找我要密码的吧?是我接了电话耽搁了。” 姜娅文低着头没看他,乖巧“嗯”了一声。 “手机在身上吗?” “在的。在这里。”她握紧了手心中的手机,瞧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自己掌心取走了自己手机。 她的手机没有密码,原谨略微挑了挑眉表示意外,直接找到蜂窝数据网络,手指翻动利落输入了一串数字,等白色扇形符号变成黑色,他礼貌递还给对方,“好了。” 在他操作手机的时候,姜娅文一直偷偷看他。 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皮相动人,骨相也动人,添一分会俗,少一分会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似乎得到了造物主最偏心的宠爱。 第463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2) 原谨见她在走神,没有再出声,任由无形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中间流转,转而想起任务的事。 适合任务开展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姜娅文双眼开始还散发小心心,后面直接黯淡了下来。 她在学校虽然也被不少男生称作“女神”,但心里清楚自己并非没有瑕疵。她的美,来自于她后天的努力。这样的美男,她真的不配。 原谨把她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却什么都没说。等她道谢取走手机恋恋不舍走下楼,他反锁房间门熟练从窗边跳下。 原谨几乎不在家吃饭,所以一楼虽然有厨房却没有炊具。饿了一天的姜娅文在空荡荡的厨房走了几圈,最终还是不好意思地给原谨打了电话。 刚完成任务的原谨从五楼径直跳出,落地的第一时间拿出震动的手机,声调如常开口:“有事?” 姜娅文坐在沙发,双眼眨巴着望向二楼,“你房间有吃的吗?我一天没吃了,有点饿。”要不是怕过分打扰到他,她人已经站在他的房间门口了。 “我房间没有。”原谨裹紧大衣,从巷子阴暗处走到路灯下朝的士师傅招手。 姜娅文想到对方那精瘦高挑的身材,有种哑然的明白,心里却有份人到异国的不适与难过。 若是在国内,她晃晃悠悠去到楼下,定然有不少吃的。而陌生的国度,大晚上的她独自出门去吃东西会不会遇到危险。 她的这些难过也不过持续了几秒,因为电话里的男声温和而又带有歉意,“是我考虑不周了。我现在给你点披萨,你先将就,明天带你去采买。” “嗯嗯。”她皱在一起的脸如玫瑰盛开般展开,心里的感动揉成一团。一个今天才认识的陌生人能这么温柔待她,她真的不要太好运。 二十五分钟后,已放好东西的原谨从围墙外翻上了二楼房间。此时,披萨小哥到了门外。听到门铃声的姜娅文惊喜若狂地奔出院门。 等她提着披萨回到大厅,迫不及待便要上楼邀请主人家一起用餐。因而,看见二楼楼梯处站着的穿着睡袍的原谨,她小巧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惊讶。 愣了几秒,她低下头红着脸出声邀请,“一起吃吗?” 今晚运动量的确有些超标了,感受到饿意的原谨点了点头走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他居然答应了!啊啊啊啊啊!我还没有和陌生异性一起吃过饭呢!我吃相会不会吓到人家!啊……姜娅文脑海中似有无数个情绪小人在狂奔乱舞,等原谨站到她面前,她才堪堪收服。 披萨摊开,香味弥漫而出,姜娅文耸了耸小巧的鼻头,胃部提前酝酿出舒适感。 原谨把第一次性手套递给她,瞧着她迫不及待动口的模样,联想到了公园里贪吃的小松鼠,软了目光。 “你自己拿。”嘴里咬着披萨的姜娅文说话含糊,一天的奔波劳碌最终在香软美味的披萨中落下终点。 原谨拿起一块披萨塞入口中斯文咀嚼,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着对面的她,得出一个简单结论:心思简单的女孩儿大概都容易被食物抚慰。 不一会儿,一大盒披萨便被两人清扫一空。姜娅文后知后觉般以手挡脸,心想自己饿死鬼的吃相一定吓到了对方,然而,俊美青年却温和问询她一般几点起床。 “八点。”她想也不想便脱口回答。 “那明早八点半我开车带你去附近超市采购。”原谨收好披萨盒放进垃圾箱,温和与她道晚安。 姜娅文心中忽的有烟花炸裂,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把礼貌教养刻在骨子里的男孩儿。 “晚安。”她望着二楼关上的房间门,在心中又默默念了一遍。 为了方便,她选了一楼楼梯拐角带卫生间的房间,这样她洗漱的时候也不用进进出出的麻烦。 房间很大,也很空,看得出来是没人住过的。她心底有些意外,难道他就没什么朋友来家里玩儿?或者他的朋友们都是直接在二楼玩耍的?这般的想法也不过是一瞬间。 好在房间该有的这里都有,她不必购置大件的家具。她本就不多的生活费也经不起额外的开支了。 因她有轻微的洁癖,出门住宿必须睡自己带的四件套,所以换下了原有的白色被单。再把行李箱其他东西放好,已经夜深。 洗漱完,她躺倒在床上,没几秒便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生物钟催促着原谨睁开眼睛。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还很早,没到两人昨晚约定的时间。 他起床洗漱,换好出门的衣服,又如往常般看了会儿书,时间到了八点,起身下楼,然而楼下没有一点动静。 与此同时,闹钟响起的一瞬间即被姜娅文关掉,而后她抱着枕头继续睡得香甜。阳光洒到她所睡的床脚,满室安宁。 原谨坐在客厅又等了半个小时,依旧没听到任何动静,默默上了楼。 年轻女孩儿贪觉很正常,没有必要去吵醒她,想了想他拿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去。 等姜娅文彻底睡清醒,已经是中午了。她大叫一声从床上蹦起来开门朝客厅跑去,满脑子都在想她应该怎么和原谨赔罪,却被大厅里堆成小山一般的物品吸引了注意。 他……他一个人去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她算了算自己银行卡的余额,有点点的肉疼,转念又在心里扇自己耳光:让你睡懒觉,让你睡懒觉,人能自己出去替你采买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刚从厨房忙碌走出的原谨放下手中的牛排与她打招呼,却见她脸色白得厉害。 “你生病了?”他快步朝她走去。 “别……”她神情痛苦地捂住自己腹部,突然的痛意让她眼泪掉了下来。 她身体一向都很不错,今早她是怎么了,突然这么脆弱。 “我带你去医院。”原谨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她朝门外走去,同时分神安慰她,“你放心,你没事的。生病也是正常的。” “嗯……”浑身蜷缩成刺猬模样的姜娅文紧靠在他的胸口含糊应声,全身肌肤浮起冷汗。 第464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3) 姜娅文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她顺着视线看去,昏黄暖灯下男人正在翻看着什么文件。 男人侧脸精致,下颌线流利,翻看文件的手指白皙纤长,给人的感觉就像画一般。 “唔。”她想翻身动一动,身体反应却很缓慢。 原谨迅速把文件收好,转身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握了握她的手指,关切道:“你是不是要喝水?” 姜娅文想为打扰到他而道歉,开口却不能言。原谨见状赶忙起身为她倒水。 温水入喉,她舒服了许多,原谨才温声和她解释起她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姜娅文听完,沉默了几秒。 幸好她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不然她都没钱医治。但她动阑尾炎手术的钱,她得现在给。她已经很麻烦他了。 原谨以为她是因为动了手术身体难受,轻轻捏了捏她指尖安慰:“阑尾炎是很常见的疾病,割掉以后就不会再犯,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她哑着嗓子想坐起来,却被青年按住了肩膀。 “不要任性,你现在需要卧床休息。”原谨留意她发红的眼眶,瞬间反应了过来:小姑娘肯定是在担心费用。他清冽的眼中多了一抹疼惜,“一切都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手术费住院费我都结了的。” “我……等我好了就转你。”姜娅文不太敢看他。她真的给他添了好多麻烦。又过了几秒,她舔了舔嘴唇,补充道:“白天你去超市采购花的钱,我也一起转你。” 白天她已经失约了,再拖延着不付钱,她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原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让她安心休息,他会一直陪着她直到她出院。 姜娅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心绪如跑马一般不得宁静。途中,她悄悄睁眼去看床边看文件的青年,心猛地跳动起来。 从小到大,她生病都不敢说,唯恐给家人带来麻烦。然而,她一出国就生病麻烦他。他还一点都不生她的气,出钱又出力,现在还给她陪床。他是对身边的人都这么好,还是只对她这样呢? 悄悄摸摸盯了好一会儿,趁着青年没注意,她做贼心虚地闭紧了眼,不停眨动的眼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感受。 他有女朋友吗? 她被自己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念头吓了一跳。 他这般温柔善良帅气,怎么会没找到另一半。 她使劲掐了掐自己掌心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们也不过才认识一天,她贸然询问人的私事定然会招得他不满。 原谨看完文件已是半个小时后,眼睛不由自主落到床上的少女脸上,淡淡的灯光下,她睡相极好,唇角微微上扬,似乎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的心情也莫名其妙跟着好了起来。 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微信消息忽然提醒,点开一看,对话框里对方态度坚决,拒绝离婚不说明天还要飞来培养感情。 他颇为棘手地攥了攥拳,思索了好一会儿,极为慎重地输入:【黎嘉尔,我只当你是妹妹。我们不能让错误延续。爱情不能强求。】 按照剧情提醒,身为特工的他为了更好执行卧底任务,在家族安排下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他在国外执行任务时与同居女孩日久生情,因而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更让女孩儿怀上了他的孩子。 趁着他去其他国家做任务时,妻子悄悄飞来想给他惊喜,意外看见屋里大着肚子的女孩儿,崩溃的她恼羞成怒下推搡了对方一把,女孩儿当场流产。 失去孩子的女孩没了生活的动力,在病床上割腕自杀。得到消息后,妻子满心愧疚的在街上游荡,被贫民窟黑人***后精神失常。而他,因为处理不好家事,被迫中断任务回国,成为家族弃子后潦草度日。 消息发送,黎嘉尔的回复很快:【我不是小时候的我了。原谨哥哥,你该认识认识现在的我。我敢发誓,你会喜欢现在的我的。】 【我遇到了真爱。是我对不起你,耽误了你。双方家长处我自去请罪。】原谨快速发送。 国内,正在泡温泉的黎嘉尔看着对话框里最新的一行字,脑子有瞬间的延迟。 原谨哥哥一向对感情都不开窍,不然她也不用花这么多心思和他形婚。她打的是细水长流的主意。可……她刚刚看到的是什么……他竟然爱上了别人!怎么会呢! “黎小姐,您的手机掉水里了。”新上岗的女按摩师见对方久久没有反应,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提醒,即使提醒她也压低了自己声音,唯恐惹了店里vip会员的不喜。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泡一会儿。”黎嘉尔没心思再按摩,闭上眼睛假寐打发对方,心直直坠了下去。 她从小就喜欢原谨,一直梦想着嫁给他。为了嫁给他,她学习了自己厌恶的一切课程——珠宝鉴定,淑女气质,管家理财……她好不容易成了他法定的妻子,要她放手,不可能! 原谨想趁着一切事情没发生之前快速斩断纠葛,却疏忽了女人的胜负欲。因而,他要吃苦头了。 然而,此刻久久没收到回复的他心情虽然有些不快,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他的记忆里,黎嘉尔优雅淑女,广受同龄人的追捧。解除了彼此没有实质的婚姻关系,她也能找到真心爱人。因此,他暗下决定,等姜娅文身体一恢复,他就亲自回国与黎嘉尔解释。总之,不能重蹈覆辙。 同一时空,黎嘉尔捞出水池里的手机拨通了电话,“帮我订去a国首都的机票。越早越好。” 以往是她大意了,以为他在国外任务繁重,不用担心他会出现什么感情上的状况。所以,她肆无忌惮地留在国内,留在亲戚朋友身边,只等着他完成最终任务归来两人举行盛大婚礼。 现在,她为了扞卫自己的婚姻,也为了扞卫自己作为女人的尊严,她必须去到他身边守着,亲自拔掉他身边所有存在的安全隐患。 最好他的真爱有自尊心,不然,她会教育她怎么做人! 第465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4) 姜娅文坐上原谨副驾驶位置,心中默默揣度着要不要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她此刻非常纠结。如果他的答案是没有,她会很开心。如果他的答案是有,那她要哭死了。 原谨余光瞥到她变幻莫测精彩纷呈的脸,不自觉压了压眉头。 他和黎嘉尔到底没有真正的离婚,她如果现在开口,他挺不好回答。但他与黎嘉尔的婚姻又是他必须和她解释的事情。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回家都没人开口说话。 姜娅文仍需卧床休息,所以原谨把她扶回了她的房间。 看到原谨要走,姜娅文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衣袖。 “有事?”原谨并不想在没解除婚姻关系前与她接触,因为会给他一种不道德的感觉。之前是因为她生病,需要他照顾。 姜娅文见到他对自己的疏离心被刺痛,拉着他衣袖的手颤抖着放回了被子里,带着几不能察觉的委屈道:“没事了。” “没事就好好休息。”原谨顺手拉上被子盖住她的肩膀,转而离开了她的房间。 “就一点都不好奇我的吗?”姜娅文把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下一秒,房门被敲响,原谨去而复返。 “给你倒了杯热水。渴了就喝。”放下水杯,原谨再次离去。 姜娅文侧过头去看玻璃杯,水汽从杯中氤氲而起,就像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一般。 原谨刚回自己房间,院门口的门铃响起。脑子里有根弦突然拨动,下意识走到落地窗前往外望去。 身材窈窕,风情温婉的女子拎着包站在篱笆院墙外仰头凝视他所在的方向,似乎已等了许久许久。 人都来了,总不可能立刻赶走。更何况,两人是世交。他也算是看着黎嘉尔长大的。 原谨抬手捏了捏眉心,下楼为她开门。 黎嘉尔进了屋直奔二楼,原谨也不拦她,只安静坐在一楼客厅等。 在二楼巡查了一遍的黎嘉尔没发现什么猫腻,踩着猫步从楼梯下来。 “原谨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她甜笑着朝他身旁坐去,眼神无意落在桌上的一大堆杂物中唰地白了脸。 她……她居然看到了女孩子用的卫生巾。 难道……人也在这里? 原谨也不瞒她,指了指房间门,坦白的口吻,“她人在房间。不过她的身份是我租客。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牵连到她。” “那你……”黎嘉尔心中苦涩。家族里骄傲肆意的青年,居然能为了别人低声下气,应该没人想到吧。 她虽然好奇原谨喜欢的女孩儿,也想赶走对方,但面对着如此的他,她反而不好撒泼发脾气了。 “她刚动了阑尾炎手术,我们上楼去说吧。”原谨拍了拍沙发扶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门背后赤脚站着偷听的姜娅文,头皮一阵一阵发麻。 从门铃声响起,她的内心就急促的不安。若不是不想给青年带来困扰,她肯定会第一时间站到大厅与拜访者会面。 女人一开口,她就确定来的是原谨的女朋友了。只有正牌女友,说话才会这般有底气。 他有女朋友,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可她的心却疼得要命,肚子也疼,像是被一只大掌狠狠揪起来攥在一起一样。 一阵暖流忽然顺着腿脚流下,她后知后觉大姨妈来了。按照以往经期计算,她的大姨妈应该还要一个星期才来。所以,她根本没有带备用的。 现在可怎么办呢……她望着小腿上的血迹犯难。 二楼。原谨房间。 “你和她相处了多久?”黎嘉尔深陷沙发,眼神无力落在窗前挺拔站着的男人背影上。 “不到三天。” “就这么点时间?”黎嘉尔嗤笑,“这不是爱情。” 她还以为情况会怎样复杂,如此看来倒是她小题大做了。 “她是个很可爱的的人。可爱到一眼让人喜欢。”原谨转身与女子对视,“嘉尔,你和我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早点结束,对你,对我,都好。” 黎嘉尔从没听他夸过身边的任何姑娘,眼睛一酸,脾气也跟着上来,“就不。我死也不会和你离婚。” “嘉尔,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得。”原谨看出了她的不甘,有心宽慰,“只要你签字,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不离婚。”黎嘉尔没有陷入他温柔的陷阱,奇异的冷静,“你会喜欢别人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我。我们那么多时间都没有在一起接触,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现在的我呢。”我总要试试才甘心。 “嘉尔,何必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身边值得你爱的人多的是。”原谨点到即止。 “他们都不是你。”不是我心心念念了十年要嫁的人。眼泪从眼角滑落,黎嘉尔忽然觉得他很过分。 原谨叹息一声,扯了纸巾递给她,“你既然来找我,肯定是想好了某些事情。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我要你赶走她。我和你相处一年,如果你还对我不动心,我心甘情愿离婚。” “这一年,我不准你联系她。我也不允许她找你。如果你能做到,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接受。” 她真的已经退步很多了。再逼她,她真的保不准自己会对藏在一楼房间里的“贼”做什么事情。 沉默。空气中是长久的沉默。打火机声音响起,香烟味道弥散,原谨哑着嗓子道了声“好”。 手忙脚乱收拾好现场的姜娅文,听到电话铃声响起,手僵了几秒才去接。 电话另一头传来大学室友陆雨带着歉意的声音:“娅文,对不起哈。我也不知道我表哥结婚了。表嫂今天来找表哥发现你住在家里,她有些不高兴。所有事情都是我不好,我重新给你找了房子,辛苦你重新搬家了。你也别担心房租,房租我都付了的。钱你不用给我,都是我的错,当我赔罪了。” 女声停顿了一下,带着点试探道:“以后你就不要和我表哥联系了。表嫂挺介意表哥身边有其他异性……” 姜娅文没有再听了。也不敢再听了。 第466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5) 一年后。 “你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黎嘉尔随手捡过身旁的花瓶朝来人砸去。 斯文隽永的青年大步往边上一避,花瓶落地碎成一片片。 “原谨,你就不能爱我吗!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难道我不值得你爱?”眼含热泪的黎嘉尔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一个能让自己死心的答案。 一年里,她什么都为他做了。洗衣做饭,收纳清洁……他依然不为所动。衣服她不是没脱过,他只是冷冷地别过头去甩出身上的外套给她。每当她想起那个画面,全身血液冰凉。他避她有如蛇蝎。 “你很好。是我不知好歹。”青年在她身边坐下,从公文包中掏出戒指盒递还给她,“我和你在一起就像这对婚戒,模样虽然闪亮璀璨,温度却是冰凉。” “你没戴过一次呢。”黎嘉尔后知后觉捂脸恫哭。当时她费了多少心思才选出大方低调的这款塞给他,让他保管。为的就是他能够时时刻刻想起自己。现在,他居然把一对婚戒都还给了她。“你的心真狠。”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然忘记维持美好形象。 她以为身边所有人都会爱她,无一例外。偏偏她最想爱的人一点都不爱她。她的人生以后怎么办呢。 “嘉尔,最合适你的人在你身边。你对我只是不甘心和占有欲。”原谨冷冷立在门边,话语疏远。 “我只要你。只要你喜欢我。”黎嘉尔垂眸流泪,带着哭腔哀求,“原谨哥哥,你以前对我最好了。你现在不能对我好一点吗?你……”再给我点时间吧。 “嘉尔,感情不是由时间决定的。”原谨心知她钻入了心理怪圈一时出不来,软了声气,“你永远值得更好的。永远。” 黎嘉尔了解他的性子,越是纠缠他越是厌恶,然而她还是不甘心啊。 这一年里,她见惯了他冷漠的模样,完全想不起他曾经对自己的温和与耐心。当初,是叔叔伯伯们都说原谨小子最是维护嘉尔这个妹妹了,她才动心的。 “原谨哥哥。”她擦干了眼泪看他,哭红的眼睛里有着最后一丝希冀,“你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动心吗?”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也好啊。 原谨斩钉截铁,“没有。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当初家族安排需要我已婚,知道结婚对象是你,我不反感,所以同意罢了。” “你都不知道骗骗我的吗。”黎嘉尔笑得比哭还难看,这次是真的心死了。 她知道爱情强求不来,可她希望自己能够强求到与青年在一起的时光。 一年之约,是她输了。 “嘉尔,爱你的人在你身边。只要你用那么一点点心,你就会发现他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适合你。”原谨微微叹了一口气。感情让人盲目,所有人都如困兽一般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黎嘉尔脑中快速闪现出男人桀骜不驯的模样,她轻而又轻的微笑,“我以后会比你更幸福。一直。” “会的。你肯定会的。”原谨是衷心的祝福她。事实上,她也的确会幸福。 “你以后会后悔的。”黎嘉尔收拢婚戒,翻出随身小包里的化妆品补妆,补好最后一点口红对着镜子撩了撩头发,恢复了原有的优雅风情。 她一向都是美的。为了维持这般的美貌,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做了多少医美。原谨不喜欢她,说明他一没眼光,二是她的确不是他的菜。 既已强求过了,再胡搅蛮缠,真的闹得不好看。 所以,她放手了。 “我还是更欣赏你自信的样子。”原谨朝她伸出右手,绅士一笑。 黎嘉尔如女明星般碰了碰他的指尖,笑容肆意,“我虽然放手了,可我不原谅你对我的冷暴力。” “需要我怎么赔罪?”他笑容温和如四月的春光,干净又清冽。 “当初就是被你这副好哥哥的模样骗了。”黎嘉尔狠狠咬唇,趁他不注意扬起手肘给了他肚腹一下,瞧见他吃痛心情才彻底好转,拍了拍手掌,狮子大开口般道,“你把国内带温泉的那座别墅转到我名下。” 不让他放血,他不会知道她黎嘉尔的厉害。如果他真的舍出了这座别墅,估计后半辈子也不会忘记她了。 原谨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当即答应下来不说还问她还要哪处的。那些财产一直是家族打理,虽然挂他的名,他却始终用不上。如果房产过户能让美女原谅他,完全是值得的。 “你……”黎嘉尔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价值几个亿的别墅,他眼睛也不眨的就答应了。换做旁人,他还不知道怎么吃亏呢。本来已经气消了,现在又有点生气了。 “嘉尔,我之所以同意这么快完全因为对象是你。你是我从小到大维护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原谨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见她没躲避知道她这次终于是听进去了。 “我人美心善,喜欢我的人排队到太平洋。你呢,你喜欢的……”黎嘉尔不忍心继续问了。 这一年里,他几乎都在自己的监视下,所以她敢打包票他和那个叫姜娅文的姑娘是完全断联的。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姜娅文要是有了新男朋友可怎么好。 她想到这种可能性,脑袋瓜子开始犯疼,全然忘记了之前自己还纠缠着人不放的事情。 “嘉尔,你要过得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幸福。我也会努力幸福的。”原谨抬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灿烂一笑,“你的幸福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啊?”黎嘉尔有半拍的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院子里忽然传来鸣笛声,她探头看去,那骚包的明黄色敞篷跑车里坐着的不是万家铭还是谁! “他从小到大就喜欢你。今天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原谨哥,你把我打包卖了!你真讨厌!”话是这么说,她人已经风一阵地跑出去了。 呜呜呜,她一直把万家铭当自己的男闺蜜和他吐露各种心事,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在自己心里是不一样的。 她可以原谅原谨不喜欢自己,但她绝不会原谅万家铭不在意她。 呜呜呜,原来她的心那么明显了么。 第467章 设定43 卑鄙的隐婚特工(6) 原谨与万家铭两人相视一笑,许多男人才懂的东西都在不言中了。 “万家铭,你怎么才来!一年了,你不见我一点都不想我!”黎嘉尔抬手就往他脸上打。还没挨到脸,细细的手腕就被男人捏住。才半年不见,他气质居然沉稳了那么多,寸头立体展现出他如神只剪裁过的完美五官,削减了以前的桀骜不驯更添了几分危险。 她忽然就后悔离他那么近了,男人身上独属的荷尔蒙味道窜入她的鼻间,她不安地想往边上挪动,却被男人压在了车门上。 如火焰般炽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舌尖如滑腻的鱼儿般钻进她的口腔吮吸追逐着她的,人被亲得迷糊身体也跟着发软,迷蒙中发现原谨还在边上看她,霎那间脸红到脖颈。 前一秒她还在纠缠着人和自己在一起,下一秒她就和别的男人在人面前放肆亲热,简直打脸。打她自己的脸。 “要亲回家去。”原谨看出了她的窘迫,抬手拍了拍车门提醒忘情的那人。 万家铭终于亲到了自己的女神,把害羞的女人往自己肩膀处一揽,心情大好朝他咧唇一笑,兀那纯良,“多谢原谨哥成全。” “你要是对不起嘉尔,我可不会放过你。”原谨作势捏了捏拳头。 万家铭嘴角露出苦笑,感情他少了一个情敌多了一个大舅哥。也好也好,若是原谨哥真和他争,他还真的争不赢。 他捏起拳头砸向自己胸膛,砰砰作响,“我要是敢做任何对不起黎嘉尔的事情,我万家铭一辈子瘫痪在床。” “你说什么呢!”黎嘉尔紧紧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脸上红意消散露出雪白肌肤,略垂下头露出纤细修长的颈段,如不胜凉风的娇羞,以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到时候我可不伺候你。” 万家铭心情就像坐过山车般起起落落,而后狠狠抱她在怀中,胡乱亲在她的发顶上。 原谨不欲继续看两人“恩爱”,转身进了屋门。 黎嘉尔的幸福有了着落,他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一个月后。x大。 “娅文,我表哥还在宿舍楼下等你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他?就看一眼,就一眼。明天我们拍完毕业照可就真的毕业了。”陆雨问得小心,机灵的小眼睛不住往身旁女孩儿脸上瞅。 如果她早知道表哥表嫂是形婚,她一定不会帮表嫂的忙。好在好朋友没生她的气,交换回来还和她做朋友,不然她得难受死。 “娅文,我看得出来表哥对你是真心的。他和表嫂,不,他和嘉尔姐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你就不要和他怄气了。他为了你,真的做了好多好多。”陆雨继续为自己表哥说好话。 姜娅文忽然停下脚步看她,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有着不赞同,“小雨,我和你表哥什么关系也没有。如果说有,也不过是几夜的房东与租客的关系。所以,他来学校跟我有什么相干呢。” 陆雨当场傻了。 是啊,娅文说得没错。表哥都没给人告白过,他和娅文算什么关系。 “那我现在求婚你接受吗?”突然出现的原谨把陆雨吓了一跳,“你……表哥你不是在……” 她紧张去看好朋友,瞧见对方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秒速沁出水意,心情如浮萍里摇摆的小舟一般上下摇摆。 娅文应该也是喜欢表哥的吧!不然,她也不会这样。 “我不答应呢?”姜娅文仔仔细细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不自觉想到了在a国时提着行李箱离开他家的那个白日。他站在二楼落地窗前闪着泪光目送她离开,却未曾说过一句挽留的话。她的心一直跌到谷底。 “你不答应我就再求。直到你答应为止。”青年单膝跪地,颇为无赖地捉住了她的手,如对待珍宝般精细为她套上男人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钻戒。 “有没有说过你是斯文败类。”姜娅文抬手擦掉眼泪,眼睛却不舍得从青年身上离开。 他比之前更瘦了,皮肤好像也黑了点,眼睛却更亮了。这一个月来听陆雨来来回回在耳朵旁念叨,她也知道他为了解除那门当户对的婚姻费了多大的代价。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原谨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围观的青年学生们大声欢呼着,有即将毕业的大四学长学姐,也有刚进学校的大一新生,更有迷茫的大二大三学生。突然的一场求婚,为他们波澜不惊的大学生活增添了最有色彩的一笔。 姜娅文浓密的睫毛翻飞,如珠子般的泪水扑簌坠地,哽咽不成语,“我不……答应。” “那我以后每天求一次。直到你答应。”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眼睑处,怜惜地揩去她的泪珠。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原谨拥她入怀,紧贴她耳廓,吐出深藏于心的话,“一年前,我对一个小姑娘一见钟情,去到不敢打扰她。因为我那时候没有资格也没有身份留她在我身边。现在,我求你,做我未婚妻,做我妻子,做陪伴我余生的爱人。” “好。”温暖阳光沐浴在所有人身上,姜娅文想起了与他的初见,落地窗边他白色毛衣温暖如春雪容貌如妖俊美清雅惊艳了她的余生所有时光。 她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读过许多书,写过许多随笔,最喜欢的是史铁生在《病隙碎笔》写的这段话: 【我经由光阴,经由山水,经由乡村和城市,同样我也经由别人,经由一切他者以及由之引生的思绪和梦想而走成了我。那路途中的一切有些与我擦肩而过从此天各一方,有些便永久驻进我的心魂,雕琢我,塑造我,锤炼我,融入我而成为我。我原是不住的游魂,原是一路汇聚着的水流,浩瀚宇宙中一缕消息的传递,一个守法的公民并一个无羁无绊的梦。】 经由光阴经由山水,路途中的与她擦肩而过以为从此天各一方的人,第一眼便永久驻进她的心魂,雕琢她,塑造她,锤炼她,融入她而成为现在的她。 她经历一切而幸福着。 第468章 设定44 等郎妹的小丈夫(1) 金阳村临近港口,村里的男人们不种地时都会去码头卖劳力挣钱。因此,妇人怀上孕后家中都会采买不记事的小女孩儿,一是充当家里的劳力,二是给长大后的孩子当童养媳。五岁的兰溪便是这么来到原家的。 五岁的她已经记得很多事了。阿爹用一袋米的价钱卖了她,皴黄的脸皮上浑浊的眼睛有着红意,叮嘱原家阿姆不要苛待她。阿爹走的时候没有看她,她心里清楚阿爹是怕她怪他。 她怎么会怪呢。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人吃不饱饭要饿死的。更何况,她的家里有六个孩子,只有阿爹一个人养家。她头上的五个哥哥姐姐接连被卖掉,卖来的钱全用在了家里生活。她第一天吃大哥哥换来的米,心里就明白总会有一天轮到她的。 她被卖掉的那天,天气很好,她理所当然以为她以后的日子都会好的。所以,大着肚子的原家阿姆牵她的手的时候,她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主动扶住了她。 阿爹总担心她年纪小照顾不好自己,但她比阿爹想象的能干多了。她到了原家,烧火做饭放牛割草喂猪什么都干得很好。原家阿姆都为此意外。 她很快在村里找到了伙伴。是村口王大娘家的小女儿翠翠。翠翠比她大三岁,像只翠鸟似的一天叽叽喳喳,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次翠翠来家里玩,摸着她的手严肃地说,她以后要嫁给原家阿姆肚子里的宝宝当童养媳。 她不太懂童养媳的意思,翠翠神神秘秘凑到她耳朵边正准备告诉,原家阿姆大声嚷着叫产婆。后来鸡飞狗跳的,家里就多了一个带把的奶娃娃。 原家阿姆请村里德高望重的王秀才给奶娃娃取了名字,她凑过去瞄了一眼,名字笔画很多,她不太认识,只听王秀才说奶娃娃叫什么原井。她嫌奶娃娃名字麻烦,直接喊他阿井。 当天晚上,她兴奋了一夜。她是母亲在溪边生下的,所以叫兰溪,而奶娃娃明明不是在井边生下的却叫“阿井”,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呢。 至于“缘分”这词也是翠翠教给她的。 翠翠就是她的第二个老师。 有一天,翠翠终于告诉了她童养媳的意思。她回到家给奶娃娃换尿布时,眼睛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小雀雀上。翠翠说,以后阿井长大就会把小雀雀塞到她身体里,然后她就会怀上大胖娃娃。 她还不想生大胖娃娃。如果她这时候生了,家里就有两个小娃娃了,谁来干活呢。所以,她坚决不碰阿井的小雀雀。一次也不碰。 日子过得飞快,比家里养的水牛老得还快。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阿井就十六岁了。她,也二十一了。 有一天,原家阿姆偷偷把她叫去了后院。红色大盆里,阿井带颜色的的短裤显眼,她脸唰地红了。原家阿姆扯着她的辫子大笑,“我们家阿井可算是成人了。你也要当我正式的儿媳妇了。” 她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心情快活极了。她可愿意可愿意嫁给阿井了呢。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只是,她不知道阿井的小雀雀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那么小的小雀雀,会被放到她身上的哪处地方呢。 阿井比村里的所有人都好看,浓眉大眼,又高又瘦,皮肤雪白,牙齿更是白得像新生的芦苇杆,对你笑的时候心都能给你甜化了。 他不仅人好看,读书也好。小学是村里第一名,初中是县里的前三名。村里王秀才说给他算了八字,他以后是要当大官的。 周末,阿井放学回家,她把王秀才批命的事说了。阿井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热毛巾,擦掉满头热汗后,咧牙一笑,“那兰溪姐以后可就是大官夫人了。” “小滑头。”她被他闹了个大红脸,伸手就要推他,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幸好那天阿姆去赶集还没回来,不然她人羞都要羞死的。她只记得他的怀抱带着书卷的墨香气息,好闻极了。 夜里,她却做了个很骇人的梦。梦里,十六岁的阿井闹着要下南洋打工挣钱。阿姆不允许,用性命逼他和她成了亲。洞房夜,阿井跪着求她放他走,还说让她改嫁。 她不同意改嫁,也不忍心留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走了他。第二天阿姆知道阿井走了,人直接就晕死过去。她才知道,原家阿爹是去南洋的路上死的。 等了半月,村长拿着信来了家里,沉痛地告诉了她们阿井在船上得了时疫被扔下船的事。人是回不来了,她只能用余生赎罪了。 与此同时,翠翠的小丈夫死了。还没过门的翠翠和公鸡拜了堂,以后一辈子都要待在男方家。原本叽叽喳喳的翠翠成婚后,没有再出过一次门。她上门也见不到她。 原家阿姆不忍心她和翠翠一样守活寡,让村长给她招婿。就在她再次成亲的当晚,村长又拿着信来了。信是阿井寄来的。原来他没死,被一条渔船给救了。他在南洋真的挣到了钱,寄信回来的同时也寄了钱来让她改嫁。 阿井既然活着,她就不能再嫁。她和原家阿姆一起留在了村里等阿井回家。等啊等啊,从她二十多岁等到原家阿姆逝世,等到她白发苍苍,阿井也没有再回来。最后,她不甘心地倒在了老槐树下。 梦醒的第二天,她就去找了翠翠。翠翠是她在村里最好的伙伴,也是她的老师,翠翠知道了后肯定会教她怎么做的。 她刚走到翠翠家门口,就听到唢呐吹打的声音。王大娘苦着脸和她招手,说,翠翠的小丈夫昨夜急病去世,翠翠今天就要过门配冥婚。王大娘后面还说了好多,她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她不太赞同王大娘说她命好。 因为梦里翠翠的事已经应验了。接下来,估计该轮到她了。 她委实伤心了好几天。为翠翠,也为自己。 不过,她隐隐又有些庆幸。 她已经提前知道了阿井要离开村子,那么阿井离开以后她就不会像梦里面一样每天都哭得肝肠寸断了。 第469章 设定44 等郎妹的小丈夫(2) 她等啊等啊,一直在等阿井说去南洋。 或许是她近来太沉默了,又或许是她干活没有以前麻利了,阿姆批评了她,说她不应该每天都把脑子用在想阿井,她应该也去村里的学堂读书识字。 她?她一个女孩子家,也能去学堂读书?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错了。 阿姆粗糙的大掌落在她的脑袋上,她才反应过来她没在做梦。 “阿姆,我真的能去学堂?你真的愿意让我去?” 脸上已有了岁月痕迹的中年女人,叹着气握住了她的手,道:“兰溪,你为了这个家付出的,阿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阿井也是。所以,我们都想你开心。” 开心。她怎么不开心。她每次干活路过学堂都会偷偷去看一会儿,阿井写过的大字读过的课本她都收整得很好。她一直藏着读书识字的梦,谁也不敢告诉。然而,比做梦还要不现实的事情是,阿姆和阿井是真的愿意她去学堂读书。 “可是,家里的活计谁来做呢?”她又开始担忧别的问题了。 “我是个大活人呢。你可不要小看我。”原家阿姆抱了她一下,大掌如砂纸一般擦过她的脸颊,红着眼道,“好孩子,你不会和我一样,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第二天,她坐在学堂里还有点醒不过神来。直到她看到了好伙伴翠翠。 翠翠背着红色的背包,脸上高高兴兴的没有一点不开心,坐在她旁边的课桌上。 “翠翠,你……”她不忍心问了。 翠翠却摆了摆手似乎没有什么,高高兴兴道:“我得感谢你呢。” “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小丈夫啊。没有他,估计我就要守活寡了。” “啊?” “你不知道吧,你的小丈夫阿井回了我们村当教书先生。他说村里男女老少只要愿意读书识字都可以来学堂,他义务教授大家。我阿爹听到我可以读书,立马就解除了我之前的婚姻。我阿爹说了,我好好读书学知识以后留在村里当女老师,一辈子不嫁人他也为我骄傲呢!” “啊。难怪。”翠翠说的这些事,她是真的不知道。估计阿姆也不知道,不然不会告诉她。 “估计你那小丈夫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呢。”翠翠推了推她的肩膀,门外咳了一声,她连忙正襟危坐,生怕怠慢了新来的教书先生。 阳光透过破墙洒进屋里,照得满室辉煌。莺飞草长的季节,走进来的长袍少年肩上也洒满了新阳,竟比窗外那开得浓烈的艳山红还耀眼。 “阿井。”她不自觉唤他。 身后是零零落落的笑声,却被抬起来的教鞭一指息了音。 “大家都知道我是兰溪的丈夫,以后尊敬我的同时也要尊敬兰溪,不然我可不高兴了。”少年眉眼含笑,毫不掩饰对她的偏袒。她心上的石头重重往边上一滚,也跟着他笑。梦就是梦,人们都说是反的,她之前怎么就傻傻信了呢。 或许王秀才真的会算,而不是空口讲白话。 阿井十六岁回村当教书先生,十八岁和她成了亲,两人成亲当年,zf搞扫盲运动,阿井被树立为十里八乡的文化典型,没过多久被上面提到了县里当老师。 阿井二十五岁,成了临近几个县份上名气最大能力最强的老师,快速被提到县里的教育局工作。 因提出新的学制方案被采纳,阿井三十岁出任了县里最年轻的教育局局长,全权规划统筹乡村教育工作。 她呢,则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做他的贤内助,如影随形一般看着他平步青云。 晃眼就过了三十年,她的头发白了一半。她和阿井特意回到了幼时的家,一同坐在老槐树下回忆往昔。 她像说笑话般和他说起她以前做的那个梦,他笑着把她抱在怀里取笑她道:“一个梦都记这么多年。那我这辈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岂不是要记到下辈子。” 已不再年轻的她弯了弯唇,“原谨,你这辈子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教她读书识字,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叫“原谨”而不是“原井”,她也不会知道女孩子除了嫁人干农活还可以自己工作挣钱,她也不会知道女性也可以比男性更强,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世界很大很大不止金阳村这么大,个人很渺小很渺小像尘埃那般小。 她的世界,是他教她看的。 她的人生,是他带着她改变的。 她的生活,都是与他有关的。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一生将毫无意义。”她偏头看他,眼神纯净而又温柔包容,像极了二十一岁时那个懵懂的小姑娘。 “我亦然。”同样有了白发的男人在她发顶落下轻吻。 太阳懒洋洋晒着,风吹得槐树叶子哗哗作响,微风里全是青草的芬芳气息。不远处明亮宽敞的学堂响起下课铃声,各个班级里穿着同样款式校服的孩子们一窝蜂冲向操场,年轻的男老师女老师们被他们围在一块儿,闹着喊他们教放纸鸢。 “是你改变了金阳村。”兰溪轻轻感叹。 男人伸手拈掉了她发领上沾着的槐树叶子,温和一笑,“但我却是因为你而改变。” “我改变你,你改变这个世界。”兰溪趁着四下无人,悄悄亲了亲他的脸颊。岁月仿佛格外偏心他,明明他也有了白发,面容却依旧如年少那般美好青涩。相比之下,她真是太老了。 “是温柔改变了世界。”原谨顺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槐花枝,无比珍惜地放在她的手心,“我们要珍惜这一世所有相遇的温柔啊。” “是啊。”她背靠在他已变得无比宽阔强壮的胸膛,嘴角微微上扬。 她或许不够年轻,不够聪慧,不够有魄力,但她足够幸运,遇到了她一生的爱情神话,解她的温柔,同时给予她温柔。 第470章 设定45 卖国的汉奸(1) “打倒腐朽的z府,建立新的中国。”年轻的学生男女戴着红袖章,举着印着字的红色条幅,浩浩荡荡在街上游行。 “给我抓起来。都抓起来。”穿军服的胖男人手枪朝空中一打,手下的士兵们迅速朝学生们追去。 “这群不要命的穷学生,在这种紧要关头和z府作对。”周东来朝地上呸了一口浓痰,转而谄媚讨好身旁的长官,“您看是不是回办公室等待?” 有五短身材的他衬托,他身旁的男人格外的显眼。男人宽肩窄背,身形挺拔,额头高阔,剑眉星目,眼神清冷得像冬日的风雪,气势凛冽逼人。 “一起吧。”言简意赅的话语,却让周东来憋红了脸。“我……我跟你您回去了,这里谁坐镇?”他期期艾艾开口。 他在工作岗位上一待就是几十年,这次好不容易赶上学生bao动,正是他升官发财的好时机,他才不想走呢。 “李坤,你完全接管今天的任务。我不想报纸乱写抹黑zheng府形象,你是知道的。”原谨揉搓着皮手套,看人时单眼皮微抬,有别样的威慑。 “属下明白。”李坤取出自己配枪,带着手下快速上前制止混乱。 “原长官……这……这样不太好吧……”周东来望着煮熟的鸭子即将飞走,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想去,现在就去。”话是这样说,原谨的手指已搭在手枪扳机上。 疯了……真是疯了……看来传闻不假……原谨真的是个疯子。啪啪几声枪响后,周东来已不敢再想,默默低头跟上男人步伐。 刚回到办公署,周东来屁股还没来得及挨上板凳,大楼门口停着的小汽车就炸了。下属来报,周东来冷汗都沁了出来,要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他的命可就没有了。 “原长官,这群bao动分子未免太猖狂了些,手都伸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城内得戒严了!”他慷慨激昂地义正严辞。 原谨靠窗而立,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擦拭着手枪,没有应他的话。 “原长官,现在不是关乎我们个人的事了,是关乎在zheng府里工作的每一位成员。他们这次没成功,肯定还会发起下次。只有出动出击,我们才能掌握主动权呐。”周东来说话时候过分用力,脸腮边缘的肉跟着一抖一抖的颤动,像极了屠夫架子上摇摆的死猪。 原谨冷冷瞥了他一眼,缓慢收回目光,“目前还是我做主吧。”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 周东来掏出袋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得,他又忘记了这位空降的主不喜欢下面的人自作主张。 “是您做主,是您。是小的不对,妄图僭越,请长官责罚。”他近乎讨好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以为意思下对方就借着这个台阶揭过了,谁知男人转身走出了办公室根本就没看他。 “行,你原谨来头大,我惹不起躲得起。最好不要有犯在我周某人手里的那天。”他望着对方消失在视线的背影,以仅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 zheng府办公大楼发生爆炸事件,各部门自然会详查。不到三个小时,两位香山大学的学生被逮捕归案。下属请示后,原谨同意用刑。 学校里风雨都未曾淋过的大学生,哪里扛得住酷刑,不到半个小时就招得一干二净。 原谨扫了一眼供词,扬手丢进火盆中,亲眼见着雪白的纸张化为灰烬后,命令下属将重伤昏迷的两位大学生送回家。 “不把人都抓回来?”李坤从阴影中走出。 刚解决好学生游行示威一事的他,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态。 曾几何时,他也是热血青年,渴望报效国家。但他从踏进这座大楼的那一刻起,他就只能站到对立面了。 好在,他的长官和狡猾的周东来都没在现场,倒是让他放走了不少人。 “嘘。”男人看不出喜怒地一笑,上半张脸隐没于晦暗,下半张脸却沉浸于明亮中,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只听他沉稳而又自信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几小时后,周东来隐隐约约打听到此事,心中万分鄙夷。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说的就是原谨这种汉奸狗腿子垃圾人。做事目的性又强,事后还要给人卖好,也就只有那些穷学生才看不透他吃人不吐骨头的冷血本质。 鄙夷归鄙夷,他当然不敢得罪这位长官。听说人是带着什么秘密计划来的,而且很有来头呢。反正,他派人打听了许久也没打听到。下凡历劫的神仙总是要走的,他就不当大头鬼了,恭恭敬敬等着人走就是。 香山大学话剧社。 “乔炎和王礼致被狗腿子抓走还没回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呢!”十几个学生纷纷看向他们的中心人物。 厉舜杨漆黑的眉一皱,目光落在了钢琴边上站着的刘海儿少女身上。他揉了揉嗓子掩饰自己的忐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樱桃,你能行吗?” 性格偏内敛的樱桃还没被这么多的目光注视过,略低下头,下颚紧绷,指尖被攥得发白,在众人的期待下重重点了点头。 为了新中国的建立,她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也是他们这群人加入这个组织的初衷。 “我们打听到原汉奸每天晚上八点都要去汉斯剧院看戏,你就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偶遇他。”厉舜杨扫了一眼自己的同学,也是志同道合的伙伴,眼中神采奕奕,“你这么漂亮,我们计划又如此周密,他不可能不对你动心。” “他……”樱桃出声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哑,刻意提高了声调,“然后我做什么呢?” 厉舜杨被她问住了,沉默一瞬后,咽了咽口水,带了些紧张道:“你接触了他能做的可就太多了。听说他身上有什么秘密计划,如果我们能够得到,组织上一定会很高兴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拯救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樱桃望着他发亮的眼,想也不想道:“我一定会成功的。” 第471章 设定45 卖国的汉奸(2) 八点,汉斯大剧院,塞缪尔·贝克特的戏剧《等待戈多》正在上演。 原谨坐在整个剧场位置最好的地方,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安静欣赏着这出悲剧。 舞台上,狄狄在讲似乎暗藏哲理的话:“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脚出了毛病,反倒责怪靴子。”因为无事可做,戈戈提议说:咱们走吧。狄狄回答:咱们不能。戈戈:干吗不能?狄狄:咱们在等待戈多。 樱桃走进剧场,摸索坐到前排,趁着回眸的间隙望清了男人的脸。她看过男人的照片,可照片远不及他本人的风采。 他长了一张极标志的脸。他的脸似乎怎么糟蹋都帅,不需要发型,不需要妆容,不需要灯光,不需要美颜,任何挡到脸的东西都是亵渎天物。看过了他再看旁人总觉得索然无味。 也正因为他的脸,他打扮成什么样,他就是什么人。此时的他没有穿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暗蓝色的休闲西装,就像是街上能看到的风度翩翩的绅士。任她怎么也不能把他和汉奸联系在一起。 两幕悲喜剧很快演完,剧幕散场,樱桃特意多等了等才拎着裙摆跟出去。 她今日学的是最近正流行的女明星乐雅琪的打扮,时髦的黄色连衣裙一直垂到脚踝,肩部位置别有心机的露出来,既纯真端庄又风情诱惑,打扮出来厉舜杨一干人都没能挪开眼。 她瞧见了前方的男人,脚步匆匆走到了他的身边,心中倒数着数字在领先他两步多的地方倒地。 温热的一双大掌扶住她的腰,堪称人间绝色的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眼前。 “小姐,你没事吧?”原谨扶她站起后即收回了手,眼中关切适度,很难不让人动心。 没谈过恋爱的樱桃心猛地一震,差点忘记自己的任务,瞥了一眼男人身旁的两个保镖,扶着墙柔柔道谢,“多谢先生。我只是一天没有吃饭,饿得急。”她说完适时仰头看他,展现自己最无辜纯真的笑容,同时展现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段。 明明男人是一副浓眉大眼的正派长相,可他眨眼挑眉时眼角眉梢却全是风情,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反让人为他抓心挠肝。她听得他说,“既然没吃饭那就一起吧,正好我也没有。不知我有没有这样的荣幸请到您呢。”心头刚松一口气,手腕就被男人握住。于是,她被男人半扶半抱地带到了终老餐馆。 牛排上来,她有些犯愁。她很少接触西餐,不知道该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生怕在他眼前露了怯。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姐您?”男人熟练地切起牛排,眼神游刃有余地打量着猎物。 男人看自己喜欢的女人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因为男人是天生的狩猎者,他们的血液里流淌着的是几千年都不会变的征服欲。 樱桃在餐桌下的手绞了又绞,面上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优雅,“我姓汪,名芙蕖。您唤我芙蕖就好。” “芙蕖耐夏复宜秋,一种今年便满沟。南荡东陂无此物,但随深浅见游鯈。”男人把切好的牛排放在她面前,清澈一笑,“倒是个好名字。” 樱桃有些受宠若惊,刚想推拒,想到自己所扮演的身份,柔柔一笑,端的是大方清雅,“先生您好像格外的绅士体贴。” “我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我只对女士例外。尤其是漂亮的女士。”他切了一块牛排叉起送入口中咀嚼,眼睛却留意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樱桃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一般偏头轻笑,灵动的眼睛却也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学会了用餐具的方法。 “汪小姐似乎格外喜欢今天的戏剧,连饭也赶不上吃呢。” 望着男人笑吟吟的一双俊眼,樱桃心中无比清楚他是在试探。好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排练过了所有会出现的情况,应对得十分得体。 “是呢,之前在国外我就很喜欢看戏剧。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莫里哀。”她回道。 “ 莫里哀的喜剧接近悲剧,戏写得那样聪明,没有人有胆量敢模仿他。看来汪小姐品味很高了。”男人略停了停,拾起餐巾抿了抿唇,眼神落到她脸颊位置,“不知汪小姐最喜欢他的哪部戏剧呢。” “莫里哀的代表作品有《无病呻吟》《伪君子》《悭吝人》等,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太太学堂》。”她适时停了下来,径直与他眼神对视,“只可惜《太太学堂》因宣扬新思想,要求冲破封建思想牢笼而被指责为“淫秽”、“诋毁宗教”,遭到禁演。” “以后总会有机会看的。”男人摇晃着杯中的红酒,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目光。 樱桃松了好大口气,又担心他下一秒要问出什么她不能招架的问题来,心猛地提了起来。 然而,当对方再次和她对视,却是问她吃饱没有。 她矜持地点点头,男人立刻绅士地把手递到她面前,“不知我有没有荣幸送美丽的小姐回家呢?” “应该说与您再行一段路是我的荣幸。”她皓白的手指落在他手心,却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差点要收回来。 车上,两人挨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他用的油膏的味道,淡淡的木樨花香,并不是特别好闻,也不让人反感。 途中,司机问了她一遍地址,车上便再无声音。直到车子驶到了别墅前。 “我到了。谢谢先生。”她五根手指捏在珍珠包边缘,微微侧身看他向他表示感谢。 “我姓原,你可以叫我原先生。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想看戏找我就成。”男人捏住她的手掌,在她手心不轻不重地揉搓了一下,同时单手取下胸前的派克笔在她手心龙飞凤舞写下一串号码。 樱桃没想到今晚的所有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胸腔里一颗心跳得更快了,手掌也不敢合起来,生怕污了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电话号码。 然而下车后,望着扬长而去的小汽车,被街边冷风一吹,她的心却罕见地沉重起来。 这个男人不简单。她根本就把握不住他。 第472章 设定45 卖国的汉奸(3) 又过了好几日,在厉舜杨的催促下,樱桃才拨通了原谨的私人电话。 电话里,男人说他正在处理公务暂时抽不出身。她表达了理解与惋惜,心想下次约他借口就得换上一换,不然他就该警惕了。 她正准备挂电话,男人话音蓦地一转,说如果她愿意他可以派自己司机去接她过来。 她求之不得,摆了摆矜持姿态后答应下来。 小轿车的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坐在后排的她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哪些路线。 她有心和司机套话,可司机那板正的脸看上去比包公还可怕。 她更怕司机疑心她的动机,反而让男人怀疑她。 于是,闭目小憩。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某处嘈杂的地方,车门被司机打开,她往外探身,惊讶捂住了嘴。 之前所见文质彬彬,恭谦有礼的他,在这里像换了个人,对那些双眼无神、瘦弱不堪的犯人们肆意鞭责,丝毫不近人情。 “先生,那位小姐到了。”李坤接过了男人手里染血的鞭子,眼中跃跃欲试。 男人按住了他的手腕,用眼神警告他悠着点,继而离开。 “被我吓到了吧。”原谨亲自把人扶下车,又恢复了原有的绅士姿态。 “我……”她颤抖着想收回手,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却被他猛地抱入怀。 “也不过几天没见,你似乎更清减了。”男人捏着她的下巴打量,大拇指无意间划过她涂了唇脂的嘴,而后满意她的反应抚上了她的腰。 “今天这身打扮很衬你。”墨绿色的旗袍完美诠释了她气质里的沉静,只可惜她涂了淡红色的唇脂反而显得不伦不类。现在,抹掉了唇脂,露出她原来健康的唇色,反倒是美了。 与他近距离接触的樱桃,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想起之前所目睹的画面,胃中一阵阵反胃。 “汪小姐还是被我吓到了。”男人牵着她的手朝远方而去,微风拂过两人面庞,她听得男人讲,“对待这些犯人就应该这样。他们懒散、怠惰、狠毒,骨子里丝毫没有善良美好。” “要驯服他们,你必须树立规矩,并且强硬地执行,只有他们痛了,他们才会对你有所敬畏。” 她启唇准备说上什么,被男人半抱着抵在白杨树上。 男人眼中闪着危险的火焰,温暖的呼吸气息轻轻打在她的左侧脸颊,“无数次惨痛的经验告诉我,一味地对别人好,没有原则,没有约束,最后你就会变成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唔”,她饱满的樱唇被男人的食指紧紧按住,从尾椎骨处升起一股让人浑身战栗的火花,她几乎软倒在男人怀里。 “人性如此。善良,邪恶,勤劳,怠惰……互为对立面,却又可以存于同一个人的身上。人性的幽深复杂,是任何单一的词汇不足以概括的。”男人扶着她站起来,衣冠楚楚地,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他嗓子微哑,声线惑人,“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以及基于贪婪之上的那点投机与侥幸。你若好到毫无底线,就会有人坏到肆无忌惮。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如果你毫无原则,执着去当那劳什子好人,最后吃亏的是你,受气的是你,被人性利用的,也是你。” 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却被他亲昵刮了刮鼻尖。 “说教惯了,把你也训了。你不反感吧。” 她目光如春风里的柳枝一般柔弱,又如阳光照耀下的春水一般澄澈,“你是教我不要滥用宽厚和善良,免得变成软弱可欺的人。我懂先生您的苦心。正所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孺子可教。”他拉着她的手坐进了一直跟在后面的小汽车。 车上,男人闭目养神,樱桃没有再说话。她双眼正视前方,却悄悄用眼角余光打量身旁的他,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之前接触的最多的人不是同龄的学生,就是父母辈的师长,从来未有人教她这般深刻的道理。 人性?她从未深思过。可她不否认他所说的话。 那他是否也曾经赤忱善良,抱有一厢救国之情呢。 越接触,她越看不透他。 “这是我的私宅。你是第一个到访的。”男人扶着她的手下车,温情脉脉。 她仰头看去,一行白鸽恰巧飞过上空,低调得看不出年纪的牌匾上只刻了“芙蕖”二字。 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男人一边牵着她往里走,一边解释,“牌匾上本来是没有字的。认识汪小姐后,我格外喜欢芙蕖二字,便让手下人把牌匾刻上了。” 樱桃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但很为男人的殷勤欢喜。她略为羞涩地笑道:“您用心了。” “能博美人一笑,原某人做的就值。”他挥退下人,径直带着她上了二楼。 樱桃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些恐慌。她还没正经谈过恋爱,几乎没有任何与男人打交道的经验。能一直演到现在,不过是凭借着曾经演过话剧的经历。 若是男人真的要和她发生什么,她……手心里沁出的汗水让她浑身的血液开始发凉,脚下的步子也快迈不开了。 “汪小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男人在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歪头询问,眼中闪过兴味的笑。 她颤了颤嘴皮子,重重掰了掰指甲,下定决心般推开门。 他是个好看而又有魅力的男人。跟他春风一度,她根本不吃亏。 房门推开,年轻的男女们纷纷看过来,手上的动作整齐划一停了。 嗯?这么多人?打麻将的有,跳舞的有,品茶的有,赏画的有……她……樱桃下意识去看男人,面颊非烫。 是她误解了。 “大家继续继续,我带新人来认识认识各位。”男人在出现的那一刻就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他游刃有余地拉着她的手进入场地中心一一认识这些名流政要。 狐假虎威鸡犬升天,说的应该就是现在的她吧。被他牵着手和人打招呼,曾经高高在上的这些人态度毕恭毕敬,连多看她一眼的都没有。 第473章 设定45 卖国的汉奸(4) 当晚,原谨因有私事需要处理没有留她,却亲自吩咐了司机一定要把她送到家门口。 樱桃懂事地和他道别,心里竟有些不舍。 回到别墅,厉舜杨一众人等立马追问她今天的行程,她一一说了,只是略过了自己的心情感受。 第二日中午,原谨的司机在别墅门口鸣笛,她来不及和厉舜杨等人报备便被接走。 她本以为今日是去原谨私宅,却被送到一条不起眼的破败小巷。 “你来了。”乔装打扮后的男人与照片上的阴鸷冷峻截然相反,言行举止间带着款款温情,如细雨般无声无息地浸润你的心田。 樱桃迈着碎步朝他走去,心间如揣了一只小兔,秘不可宣且可耻地为这个男人心动。 男人亲昵地搂她入怀,握着她的手塞到自己大衣的兜中取暖,细心体贴至极。 她抬头望他,想与他分享昨晚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笑话。 笑话讲的是师徒取经去西天……胸前忽然抵上了一个圆形的重物,她下意识低头去看。 枪声响起,她才后知后觉般醒悟过来:今日赴的是死局。 身上的伤口不是很痛,或许是心上的伤口太痛。逐渐失血的她,逐渐失去体温。 倒地的刹那,她睁大了眼睛看向狭窄屋檐下立着的男人,眼中闪过后悔、不甘、心痛、不可置信…… 她在想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马脚和破绽被他所发觉的,却发现她似乎浑身上下都是。 “都说原长官办事效率高。这才到我们这里几天,就打掉一个这么大的组织,真是让我开眼了。”周东来从清空的民房走出,故意奉承着男人,心中很是懊恼不已。 一群大学生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组织刺杀活动,他的人竟然还没有半点警觉,于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现下,功劳被原谨全抢走了不说,上级的责骂他却是少不了了。 “把她的尸体送出城。她的组织一定不会对她置之不理。”原谨随手把手枪丢给李坤,李坤阴沉着脸拖走了尸体。 全程没有得到回应的周东来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片刻后,他捏紧了手腕,眼中喷火般的低语:“原谨,你龟儿子的居然看不起我!” 厉舜杨一众人被接走的时候,都是懵的。可这群人来势汹汹,手上又都有枪,他们都不敢开口。 出了城不远,他们就被赶下车,一群人扬长而去,连句话都没有。 摸不着头脑的厉舜杨,带着自己同伴回城。刚走没两步,就见有汽车停在前方城门口,随后一具尸体被人搬出丢到了路边。 尸体身上的衣服颜色,他很眼熟。樱桃红色,好像汪樱桃也有这么件。 他似突然反应过来般冲过去,翻过尸体去看她的脸,不是汪樱桃还是谁呢。 恐怕其中有诈,他连忙与蹲在草丛中的同胞们打暗号,示意他们别过来。 “长官,您看要不要把人抓了?”在暗处观察的小警察跃跃欲试。 “一个大学生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让他把尸体带走。”李坤别了对方一眼,恐吓道,“这个死掉的女大学生是原先生前几日的心头好。真要曝尸荒野,也是给他老人家丢丑。弟兄们得懂点事,不要给先生添麻烦。” 小警察没想到女死者和原先生还有这样的关系,当即封住了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汪樱桃被打死,证明汉奸原谨一定是发觉了他们的活动。那之前那群人肯定是组织派来拯救他们的。 厉舜杨捡起白布裹好汪樱桃尸体绑在自己身上,趁着城门口换警轮值,急忙与同伴们往郊外走。 城里已经没有他们的立身之地了,他们得赶紧去寻找组织,让组织接纳他们。 —— 五个小时后,胸腔疼得快要泄气的汪樱桃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脑子里还在回想原谨贴在她耳侧说的话。 他说的好像是——活着。 “你醒了。”扎着羊角辫的女护士放下水盆,温柔为她擦去了额头上的热汗。 “我这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厉舜杨就从帐篷外钻进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樱桃,你真厉害。你居然得到了原谨身上的情报,你为组织立下了大功!”他比樱桃本人还要激动。 因为他也意外于樱桃的本领! 那可是如鬼魅般可怖的原谨啊。樱桃不过才接触了他几日,竟然就成功得到了各方势力都在探寻的情报。 “我?”樱桃有些许的迟疑。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不对,她中枪时,男人好像往她手心塞了什么。 他……他不是汉奸……汉奸么…… “情报……”她想提醒大家不要高兴过早,情报说不得是原谨故意安排的假的。 “情报我们已经验证过了,是真的。同志,辛苦你了。”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从厉舜杨身后走出,亲切地在她胳膊上拍了拍,“ 若不是你的伟大牺牲,我们也不会掌握这么重要的情报。可以说,你是拯救整座城市的英雄!” 厉舜杨漆黑的眼睛里,亮光聚成一团,人生第一次爆了粗,“那群狗日的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同意了日本人的细菌实验计划。若真的被他们得逞,我们的同胞,生活的故土,都将变为一片恐怖的废都。” “小厉,你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也是举足轻重的。等此事了,我一定上报组织为你请功。现在啊,你好好陪陪樱桃。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幸福生活还在后头。”王政委微笑着拍了拍年轻人的肩,只觉梁启超先生说的对——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有他们这群热血青年在,国家就会永远有希望。 樱桃双眼涣散,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滑落,心痛得一抽一抽的。 他教她不要毫无原则的善良,免得因为软弱被人欺辱。而他自己,置身黑暗中,哪怕被误解也在所不惜地传递光亮。 他才是真正的无名英雄。 第474章 设定45 卖国的汉奸(5) 一年后,香山大学大礼堂,人潮攒动。 “在所有人都因为懦弱,胆怯,冷漠,私利而沉默的时候,说该说的话; 在所有人都迷惘,失落,无所适从的时候,点出前路给人以信心; 在所有人庸庸碌碌,驯服而盲从,为烦恼和琐碎淹没的时候,仍然看得清事物的本质,不被迷惑。 即使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仍然不放弃自身所应扛起的良知和责任,并坚信星星之火终可以燎原。 富有情感但不被情绪左右,保持理性但仍然拥有同情心。即使遍历过世间的黑暗,仍然相信人性的美好。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白着胡子的清瘦中年人高高举起自己右手,将这场演讲的气氛推向最高潮,“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们每一位青年便是唯一的光。”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青年学子们蜂拥上去拥抱他。 坐在最后排的汪樱桃,不,该叫她汪医生了,她眼含热泪,艰难逆着人流朝门外走去。 新的中国已经在建立的路上,伟大的精神更是永不腐朽。为了美好未来,千千万万个如她一般渺小的青年都会投身到革命中。 大礼堂外,日光热烈,她听到身后脚步声,微微扭头回望,却被太阳刺得眯了眯眼睛,抬手去遮了遮。 只见军装青年立在台阶上,身形笔直如松,正温和地看着她。 她有几分的失神,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可报纸上写了,那人死于爆炸事故,尸骨无存。 “同志,别来无恙。”青年微笑朝她伸出右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主动握住了她的。 这般的温度,是她所熟悉的。“你……”她眼中有透明液体滚落,哽咽不能成声,“你……还活着……” 她想和他说,能再次见到他,她真的很高兴。 她想和他说,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满身破绽的小姑娘,如今她已可以圆满完成许多任务。 她想和他说,她很想他,很想很想。 “不问问我的身份?”青年放开她的手,与她并排而走,端的是意气风发。 今生,他不再是卖国的汉奸,而是为了新中国的建立潜伏在敌方的多面人才。 “你是谁在我心里都不重要。”汪樱桃停下脚步,凝视他的眼眸,成串的泪滴坠落在地上,也坠落在他的心间,“我永远记起的都是那位教我人性幽深不可直视的青年。” 人性如此。善良,邪恶,勤劳,怠惰……互为对立面,却又可以存于同一个人的身上。人性的幽深复杂,是任何单一的词汇不足以概括的。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贪婪,以及基于贪婪之上的那点投机与侥幸。你若好到毫无底线,就会有人坏到肆无忌惮。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如果你毫无原则,执着去当那劳什子好人,最后吃亏的是你,受气的是你,被人性利用的,也是你。 所以,善良的人要比恶人更狠更强大更能承受人性的幽深黑暗和绝望。这才是他真正想教授她的。 可惜,她经过了一年的历练才懂得。 “孺子可教。看来你是出师了。”青年如从前那般拥她入怀,温热呼吸轻打在她的耳侧,“能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也是。”汪樱桃深呼吸,止住眼泪,红着眼尾看他,“你是不是该和我说声对不起。” 青年刚要开口,樱桃忽而强硬地推了他一把,她眼眸如浅溪般清澈,快速闪过狡黠,“重新认识下吧,我姓汪,名樱桃,职业是医生。” 前事已不可追,重要的是以后。 青年悟了,配合地再次伸出手,“汪同志,您好。我是新来的秘书袁瑾,您称呼我小袁同志就好。” “小袁同志,你好。”她朝他璀璨一笑,笑容艳丽了整个白日,“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 “好。”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樱桃仰头看向明媚蓝天,幸福感一点一点浸满心田。 生活教育了她,也阴差阳错地成全了她。 为了美好未来,她愿意奋斗千千万万遍。 第475章 设定46 薄情寡义的管家(1) 黄府。庭院幽深。披头散发的女人赤足在院中奔跑着,想要逃离禁锢她的地方。 “原谨哥,我被他们骗了,被他们骗了。他们说我嫁的人是你。”疯跑出来的雨杉见着风尘仆仆归来的男子抱着就不撒手,脸上的妆容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追赶而来的黄夫人和一众下人,默契地沉默着,没有出声。 原谨扶住雨杉站好,冷峻的目光落在黄夫人的脸上,“雨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府里一向都是最好相处的,从未与任何人红过脸。此时,他话语虽然平静,任谁也能听出他竭力隐忍着的愤怒。 黄夫人未曾想到原谨会在这种时候归来,可雨杉已经和她的儿子拜了堂,是他们黄家名正言顺的少夫人,事情已由不得他做主。淡淡道:“雨杉现在已是你的大嫂。相处注意分寸些。” “不。是她骗我。是她骗我。”情绪激动的雨杉手指着恶毒的夫人,眼泪夺眶而出,“她亲口与我说,我嫁的人是你。我欢天喜地地嫁了,揭开盖头发现是大少爷。” 大少爷自小就被夫人溺爱,纨绔而又担当不起大事,她避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嫁给他! 更何况,她与原谨自小青梅竹马长大,早已承诺一生一世结为夫妻,她就算死也不会背弃爱情的誓言。 “雨杉,自你十岁进府,府里未曾亏待过你半分。我更是把你当半个亲生女儿教养。你便是这么污蔑我的?”黄夫人长了一张慈善而温和的脸,说话时眼中有着实质的痛心。 若不是原谨的壳子里换了灵魂,还真的会被她骗过去。 原剧情中,原主就是相信了夫人所说,认定雨杉是贪慕虚荣才趁他不在嫁了大少爷,因此愤而出走。 三年后,他拿着在外闯荡挣到的资金回到小镇创建了独属于自己的成衣店,准备挤兑黄家的生意,向雨杉证明他也能出人头地。 原主不知道的是,雨杉在他离开当晚被大少爷强迫洞房,第二天人便疯癫。大少爷纨绔,执意要娶雨杉也不过是为了赢过原主。雨杉疯癫后,他自然懒得再管。 不幸的是,仅一夜而已雨杉就怀上了大少爷的孩子。因为她疯傻闹个不停,直到孩子三个多月才被下人发现。因为母体营养不够,孩子出生就没了气息。雨杉也就更疯了。 偶然一次,不堪忍受打骂的雨杉从黄家偷跑出来,在街上看见原主时猛然清醒过来,气愤于他对自己的不信任,抢过屠夫案板上放着的刀就给了原主一下。 原主当场死亡,而雨杉继续疯癫直至次年的春日落水溺亡。 黄夫人见青年眼中仍有怀疑,连忙又加了一剂猛药,“谨儿,我待你不比晖儿差。你年纪轻轻便能有所作为,少不了我们黄家的培育,少不了我的教导。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和黄家、和我翻脸?” 躲在青年背后的雨杉害怕极了。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青年,他自小没了母亲,把夫人当自己母亲一般敬重。夫人如此说了,他怎能狠得下心肠带她离开。 因此,当青年牵着她的手跪下的时候,她还有些意外。 “黄家培养我,夫人养育我的恩情,原谨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但原谨也付出了自己所有能付出的一切回报黄家,回报夫人。”青年紧紧握住心上人的手,他如巍峨高山一般的身形挡在她面前,以此隔绝所有的恶意,“大少爷纨绔,担不起黄家的生意。是以夫人您才培养我。雨杉打小就是心算天才,更是能算得一手好帐。所以夫人忌惮我二人成亲后会离开自立门户,我能理解,但我不能原谅。” “以往的母子情分,我这一跪算是还了。我和雨杉欠黄家的,我们会一笔一笔算清楚,一年还不清,我们就还两年。今日,我们是非离开黄府不可。” “大胆!”黄夫人从未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会被一个小辈看清,当即大怒,喝道,“不准离开。” 原谨抱起柔若无骨的心上人,一步一步朝外走去,背影是那般的坚定挺拔,如不屈的松,如不弯的竹,“若夫人不想黄家生意亏损,大少爷的毒瘾没钱可救,现在可以拦住我们二人。只是,拦下我们二人的后果,您要想清楚。” 黄夫人面色一变,万分后悔把生意交到他的手中,现在反成了他拿捏自己的把柄。 她更痛心儿子染上毒瘾,不知前途几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弯下膝盖,沉痛道:“谨儿,当娘求你,留下来。” 雨杉抓紧了他的手臂,眼中含泪不住哀求,“不要。不要。” 她已被夫人骗了一次,不想他再被夫人欺骗。天知道,揭开盖头,她看到脑满肠肥的大少爷,心中是怎样的绝望。 她爱的人是他,想同度余生的人也是他。她绝不想再被夫人的伪善皮囊所欺骗,将余生都禁锢在这座没有人情的府邸。 原谨低头碰了碰少女的额头以示安抚,而后转头看向身后下跪的贵妇人,眼中讥讽毕露,“夫人是威胁不成开始示弱?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被您这般拙劣的手段欺骗。”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抱着少女离开。 黄夫人本以为能够靠此留下两人,未曾想原谨会如此的果敢,反倒让她在下人面前丢了大丑。 她好恨,好恨。 决不能让这两人过上好日子。 她被丫鬟扶起来时,死死揪住了对方的手腕。 小丫鬟疼得脸色发白也不敢吭声。 她虽然年纪小一些,心里却也清楚夫人做事不地道。 雨杉姐和原谨管家郎才女貌,是戏文里唱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夫人想把他们两人分开,然后永远把两人留在府里,未免太霸道无情了些。 等黄夫人留意到自己儿子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立刻急了。 她匆匆带着下人赶到儿子房间,却被眼前的一幕气得心肝发颤。 她那好儿子,正躺在床上抽鸦片烟,屋中烟味缭绕,他不知今夕何夕。 第476章 设定46薄情寡义的管家(2) “雨杉,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原谨温柔把她放了下来。 眼前是一处并不宽阔的小院,角落的枯树上缠绕满了葡萄藤,可以想象到夏日时在葡萄藤下歇凉的风光。 雨杉惊讶捂住了自己的嘴,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 原谨牵着她的手往屋中走去,声音温和如水,“这里本是我打算与你成亲生活的地方。现在,不过是把一切提前。” 雨杉眼中蓄起泪水,背过身哽咽,“你就不恨我?” 他在府里备受夫人器重,更是府里掌管一切的年轻管家,小丫鬟们没有不喜欢他的。 可现在,他因为自己出了府,前途渺茫难以看见。 “说什么傻话。”原谨扳过她的肩膀,用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珠,疼惜道,“你宁愿不当少夫人,也要和我这个穷小子在一起。我还怕你以后恨我呢。” “不恨。我不会恨你。就算以后吃糠咽菜,我也心甘情愿。”雨杉抱紧了青年,生怕被他抛弃。 她十岁被家人卖进黄府,是同岁的他一直暗中照顾她,她对他的感情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剧增。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再苦再累,她都不怕的。 “不会让你吃糠咽菜的。”原谨抬手轻拍她的肩膀,可以想象到她今日所历经的一切惊慌,誓言格外的真挚,“我会让你比任何人都过得幸福。” 雨杉脸靠在他的胸膛,眼泪似江水一般源源不绝流淌。 她真的怕极了。怕她的一辈子就这样葬送在黄府了。 在他出现在自己面前,坚定选择自己的那一刻,她又生出了无限的勇气。 人生纵有坎坷,她与他真心相待对方,总会过去。 她也坚信自己会得到幸福。 黄夫人留不住人,自然不会再容情。第二日清晨便派新的管事到两人住处,言明他们所需要偿还黄家的银钱。 雨杉望着单子上写的数字,恨得捏起了拳头,“她怎么敢!” 这些年,她与原谨在黄家为奴为婢,勤勤恳恳,加起来的工钱也不过这笔数字的零头。黄夫人是想他们两人走投无路回去求她啊! “不能答应!”雨杉二话不说就要撕掉清单。 原谨制止了她,抬眸望向来人,也是他当弟弟带大的小方子,“你回去告诉夫人,这笔钱我们会还上。期限是一年。” 小方子为难地揪自己袖口,犹犹豫豫道:“夫人说只给你们两人半年时间。若是半年后,你们还不上钱,自愿回到黄府,她一切都既往不咎。” “不行!”雨杉想也不想便开口拒绝。 她早已看清了夫人的丑恶面孔。若是他们二人真的回到黄府,定然要被各种折磨,必然生不如死。 如今,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逃跑。 小方子似看懂了她的心一般,期期艾艾道:“夫人说若你们二人逃了,她就报警称原谨哥拐走了黄家的少夫人。” “她简直不要脸!”雨杉一张脸气得绯红。 以前的时候,她倒是没想到吃斋茹素的黄夫人心有如此歹毒。 今儿看来,越是吃斋拜佛,心也就越脏越狠。 他们二人已经为黄府奉献了十年,难道还要搭上后半辈子?! 不,她决不愿! 原谨扣住她的手指,试图让她冷静。 黄夫人佛口蛇心,他已看得明白。如今,黄夫人是有心为难,他们若是怕了反而中了她的圈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会让黄夫人奸计得逞就是了。 “你回去告诉她,半年内我们一定把钱还上。也烦请她信守诺言,不要纠缠。” “原谨哥。”这下换小方子震惊了,他深吸一口气,“这么多钱,几辈子还的完。” “你如实禀报就是。我自有法子。”原谨垂下眼眸看自己脚尖。 既是她先不仁,也别怪他不义。 黄夫人不是想要这笔钱,那他就让她掂量掂量是钱重要还是黄府重要。 事已至此,雨杉也不再自怨自艾。相反,她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原谨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原谨没有瞒她,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当小方子回府禀告后,黄夫人气得摔烂了好几个名贵的瓷碗。 “本事不大,口气挺大。我倒是看看半年时间,他们怎么挣到这笔钱。” 届时,时间一到,她立刻派人把两人押回府里。 雨杉塞到她儿子房里当暖床丫头,别想再当什么正头太太。原谨则打发到外地的店里,一辈子都为她黄家卖劳力。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原本,黄家的生意就是靠着原谨撑着,账上亏空的钱也是他在补。 如今,原谨不再管事,黄家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而大少爷黄晖再从账上偷拿钱去买鸦片烟,就不再有人填补亏空。 等黄夫人看到账本,气得胃病发作,把亲生儿子叫到祠堂用家法惩治了一番才好受不少。 黄晖打小被母亲溺爱,还是第一次受家法,躺在床上是又难受又难堪。 “我娘不爱我了。我早就知道,她恨不得原谨才是他儿子。她生我下来就该把我淹死的,不让我抽鸦片烟,还不如让我死了好。”他偷偷抽着鸦片烟止疼,不停和身边的小厮抱怨。 “大少爷,您快点抽。夫人若是知道您还没戒这玩意儿,您又要受罚了。”小厮人在门口望风,眼睛却是不住盯着他催促。 夫人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自然不会对他们这些下人手软。大少爷抽鸦片烟被逮到,受苦受罪的可是他。 “你怕什么!我娘迟早是要死的。到时候,黄府不就是我说了算。”太过上头,黄晖什么话也不顾忌了。 “我的好少爷啊……”小厮话还没说完,冷着脸的夫人就出现在了跟前。 “我倒是没想你这么盼我死。”黄夫人红着眼走到自家儿子跟前,只觉自己一片慈母之心碎得不能再碎。 “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黄晖白着脸把烟杆藏到身下,却被烫得吱哇乱叫。 “早知如此,我何苦要拆散原谨和雨杉。”她抬手拭了一把泪,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原谨孝顺,雨杉懂事,他们给我当儿作女岂不比你这个败家子强一百倍!” 第477章 设定47 薄情寡义的管家(3) 黄家的成衣店里卖的衣服款式都是老式的,但因为经营时间长信誉好价格公道,依然深受喜欢。 然而,当原谨从黄家出走重开新店后,局面被打破。 原谨新开的成衣店,款式都是最新颖的,料子都是最上乘的,价格更比黄家店里要得低。 最最重要的是,店里还推出了最贴心的购买活动:每一位进店的女顾客,都可让店里女裁缝为其量身制造最新最舒适的西洋内衣。 原记成衣,迅速风靡全镇。 与此同时,黄记成衣店铺的生意则一落千丈。 儿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黄夫人只能自己振作起来。 今日,她一连走了三个铺面,店里的生意都很惨淡,心捏得越来越紧。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总有一日会把店都亏掉。 她忧心忡忡回到府中,下人立刻来报说大少爷偷抽鸦片烟晕死了过去。 “不是把他的烟膏都没收了么!”黄夫人气得拍桌,走时太急袖口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掀倒在地上。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府里的丫鬟小厮个个低眉顺眼,唯恐触怒了她老人家。 以往的时候,府里原管家管着账,大少爷偷偷挪点账上的钱,原管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给他补上了。 现在呢,原管家走了,家里的账是夫人在管,大少爷明目张胆拿钱不说,还威胁他们这些下人不准告状。 说白了,夫人就大少爷这么一个儿子,偌大家业以后也是要传给他的。 他们当下人的,哪敢多嘴呢。 “逆子!逆子!”黄夫人步履不停,胸腔气得隐隐发痛。 她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决定没错,儿子是个不中用的,把原谨留在府中管事是最好的安排。 可惜,她算盘虽打得好,架不住天意。 偏偏让原谨在那个时候赶了回来。 也是她当时太心善了些,若当日直接给雨杉和自己傻儿子灌下两杯药酒,一切危机都迎刃而解。 如今,她已得罪了原谨和雨杉,儿子又是这个德行,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决不能做败掉黄家家底的罪人! 黄晖刚睁开眼睛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火辣辣的耳光便朝他脸庞扇了过来。 “娘。”他痛得捂住脸,无助而又懵懂地哀求,“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以为自己把账上的钱挪走的事被她给查出来了。 “你还敢有下次?”黄夫人抬手又给了他一耳光,恨铁不成钢道:“你真是连原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黄晖自小被她溺爱,现下被她批评责打心中也起了火气,“比不上就比不上!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把他当你亲生儿子!那你现在去求他回来啊。” “你……”她抬手指着自己儿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埋头在矮榻上痛哭。 她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他!他这个蠢货到如今还不明白她为娘的一分苦心。 黄晖见她哭得伤心,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挪着步子过去哄她: “娘,以后我会好好经营我们家的生意的。你相信我,你儿子不比任何人差。” 黄夫人重重闭了闭眼睛,恢复了情绪,坚决道:“家里的生意我绝不会交到你手上。” 他连大烟都戒不掉,她怎么敢相信他能改过自新。 与其让这个家败在他的手里,不如让她去与原谨和雨杉赔罪。 或许黄家的生意还能有一线转机。 黄晖气得攥拳,牙齿咬得发响。 她老说他不成器,说他扶不上墙。可他为什么会这样,她从来不反思。 他如今的不成器完全都是她给放纵的! 他是黄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家里的生意他是管定了! 后来,黄夫人无数次后悔今日对儿子的苛责,只可惜后悔是世间上最无用的感情。 是夜,原谨和雨杉如约而至。 恢弘大酒楼,不负它的名气,从里到外的装潢布置都是一等一的大气。 黄夫人见着相携而来的两人,眼中既痛又悔。 多好的一段姻缘啊,她若不是被鬼迷了心窍,何至于做这种蠢事。 原谨待她如亲娘般孝顺,雨杉又是算账的一把好手,两个孩子都是她自小收养在府里的,她施些恩惠就能留住。 她真是昏了头。 雨杉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老板娘,不再是黄府里伺候夫人的畏畏缩缩的小丫鬟。所以,此时她大大方方地打量着以前的东家。 也不过半月没见,黄夫人鬓间突生了这么多的白发,面上的皱纹也添了许多,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想来,她这段时间的日子不太好过。 当雨杉看过来的时候,原谨捏了捏她的手表示回应。 黄夫人外貌的改变的确挺大,他有一点点的意外,但他不会同情。 人性如此。当你弱小时,她人轻贱于你而不顾后果;当你有资格与她人抗衡时,她人垂怜示弱以求与你谈条件。 “以往的事,是我做得不对。”黄夫人开口便觉口中发涩,半耷拉着眉眼,示弱性地用眼缝里的光去瞧原谨,“我不奢求你们原谅。可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回到黄府。” 雨杉是早就不信她了的。任凭她把天说破,雨杉也只当她在说笑话。 原谨掀起眼皮看她,不冷不热道:“我们夫妻二人正努力挣钱偿还黄府。还请黄夫人耐心等到约定之日。”言下之意便是拒绝。 黄夫人急得口中生疮,伸手就要逮原谨的袖子,被他避开了。 “谨儿,我把你当儿子一样教养,之前说的都是气话。我愿意在众人面前斟茶倒水为你”,黄夫人目光从他身旁的女子脸上滑过,咬了咬牙,“为雨杉赔罪。只要你们愿意回府。” “府里的账还是你来管。生意也是你来照顾。你继续当府里的大管家。”她自认为退让的足够多了。 雨杉那一点点的意动,在听到原谨轻笑声后立刻烟消云散。 “覆水难收。不必了。约定的钱我们会还上的。”话不投机半句多,原谨拉着雨杉的手往外走。 卖鸦片烟的周老二欠他一个人情,黄晖每次在黑市上购买鸦片烟,周老二都会派人来知会他。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是黄府账上的资金快被黄晖挪用光了。 第478章 设定47 薄情寡义的管家(4) 黄夫人从没想过原谨会拒绝她。 在她心里,原谨依然还是幼时刚进府中思念母亲而站在树下默哭的小男孩儿,只要给他一颗糖,他就会甜甜对你笑发誓一辈子都把你当母亲一样尊重孝敬。 殊不知,再幼稚纯良的孩子,经过苦难折磨都会蜕掉一层皮,改换新模样。 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账上的资金全被黄晖拿走挥霍干净。 本准备取资金备货的黄夫人,叫来账房先生,还没开口呢,人就给她跪下一五一十全给说了。 她是又气又怒,情绪到了极致反而波澜不惊起来。 她派人去把儿子黄晖叫了过来,当然,用的是别的由头。 最开始的几天,黄晖挪用账上的钱,心里也是憷的。因为原谨走了,没人给他兜底了。 所以,那次他抽大烟昏死过去,醒来看见亲娘来势汹汹,以为被发现吓了好一跳。 然而,也不过是虚惊一场。 渐渐地,他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行事也愈发没有顾忌。 他懒洋洋跟着小厮进了正厅,人还没站直,刚泡好的茶水连同杯盏擦着他的脸颊落下,摔得四分五裂。 他愣了几秒,眼神向亲娘看过去时,心无边无际下沉,腿不自觉发颤,最后直接跪了下地。嚎啕大哭:“娘啊,我是为了这个家啊。” “我看你是想让我跟着你一起死!”黄夫人上前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力道大得让他嘴角出血。 “娘,我只是拿了点钱,你一点都不顾母子情分了么!”黄晖挺直了腰板,吃定了亲娘不会对他下死手。 他是黄家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黄夫人心中哀凉一片,是她自己的心软害了唯一的儿子啊。 没有钱备新货,店里的生意就不会好。拖延的时间再长些,估计连伙计们的工资都发不出来。到时候……她真的不敢想。 “你把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她语气刚硬,眼中带煞,面色如罗刹一般可怕。 “花了就是花了。”黄晖故意梗着脖子不看自己的亲娘,心却在发虚。 若是被亲娘知道他还在抽大烟,还偷拿家里账上的钱去大烟,他一定会被打死的。 他的担心很快变成现实。 黄夫人当着他的面取下了大厅正中央挂着的马鞭。那是黄家的祖先一辈一辈传下来,教训违背祖制的黄家子孙的。 她想也不想便朝儿子甩了过去。 马鞭打在黄晖肩膀处,险险掠过他的脸颊,他疼得在地上翻滚,想要躲开腿肚子却十分不给力地抽筋,第二鞭又落在了他的腿上,第三鞭落到他的肚子上…… 黄夫人一辈子养尊处优,力气要比同等年龄段的人要许多,可今日她实在气愤极了,下手便多了几分恨意。 主子管教大少爷,下人们自然不敢拦。于是眼睁睁看着黄夫人第十鞭下去,大少爷黄晖鲜血淋漓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黄晖,竟被亲娘给活活打死了! 按常理来说,一个成年男子是不会被女人的十鞭子给打死的。偏偏黄晖是例外。 因为亲娘禁止黄晖抽大烟,黄晖反而变着法子地找来抽,且这段时间黄夫人忙生意无暇顾及他,他更是没日没夜的抽。再好的身体也禁不住这般不要命的摧残,又遇上黄夫人的急鞭,他心中怄气,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 儿子死了,还是被自己亲手打死的。黄夫人傻眼了。 等她醒过神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的儿啊,你的命好苦。” 下人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慌乱成一团。 人死事销,黄夫人能记起的全是对儿子的亏欠。 事已至此,她也无心再争什么了。 一开始,便是她错了。一步错,步步错,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第二日,原谨和雨衫开店做生意,听进门的顾客议论黄家的事,才知道大少爷黄晖昨夜得了急病去世。 雨杉心不在焉地拿鸡毛掸子掸灰尘,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黄晖那略有些油腻猥琐的脸。 严格来说,黄晖不是个坏人,对她表达过几次好感,被她拒绝也不生气。 洞房那天,他也没逼她做什么,反而还好声好气劝她做府里的大少奶奶跟着他一起享福,说他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 但他也绝对不是好人。 他明明知道她与原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仍听从安排强娶她。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丢了命,她心中很是感慨了一番。 黄夫人为儿子办了一个简单的丧仪,甚至没让外人进府祭拜。 儿子头七一过,她派人请来原谨与雨杉,当着两人的面径直跪下请罪。 雨杉心软,红着眼眶要扶她起来,却被原谨牢牢牵住了手。 “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我虚伪,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黄夫人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白色的衣襟中,让人看得心都碎了。 世间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先丧夫,现又丧子,不可不谓报应。 当着两人的面,黄夫人撕毁了曾经的账单,痛心又带了点释然道:“你们自由了。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雨杉眼泪也跟着流,唇瓣开合间就要发誓一辈子留在这里不走。 原谨瞧着演戏的陷入自我感动,看戏的浑然不知身处戏中,轻轻咳嗽,“多谢夫人大度。我们夫妻二人明日就走。” 雨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明白他的心怎么狠到这种地步。 夫人,她可是刚刚丧子啊。多可怜呐。 于是,当原谨伸手拉她的时候,她避开了。 原谨要离开是黄夫人没有料到的。 黄夫人身为女子能守住黄家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十几年,手段不可谓不多。其中,她最擅长的就是以退为进。 这次,她计划的便是利用自己的悲痛把二人重新请回府,达到替她照看生意让她颐养天年的目的。 可原谨居然结坡下驴要离开,她怎么能接受! 本就故意打扮得憔悴的她,当着两人的面晕倒了。 第479章 设定47 薄情寡义的管家(5) 雨杉是铁了心要留在黄府,原谨不放心她自然也就没有走。 大夫前脚刚到,黄夫人立马就睁眼醒来,瞧着边上站着的雨杉,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掉眼泪,看得雨杉心肝发痛,更加坚定了留下来陪夫人度过艰难日子的决心。 原谨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安静看着黄夫人,眼神中多有冷漠。 原谨和雨杉不过在府里住了一夜,府里下人们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他们以为原谨又回了黄家管事,也就不担心自己以后的日子了! 中午,原谨拒绝了黄夫人拿来的账本。他不太明白,黄夫人是真的聪明还是假的蠢,她这么明显的目的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但他知道雨杉是真的不聪明。 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还因为他对黄夫人的态度,和他闹起了别扭。 雨杉还是头一次和原谨吵架。转头,她就后悔了。 黄夫人喝着花茶,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温声劝她:“你是女孩子,不要太快低头,男人永远都是不满足的。你当了贤妻,他就会更加要求你大度。”只要她拿捏住了雨杉,原谨顺理成章也就留下来了。 雨杉不太确定她说的是不是对的,但的确不好意思这么快找原谨求和。 黄夫人是个很懂得怎么打发时间的人。拉着雨杉喝了好一会儿的下午茶,又带她去库房里挑了不少料子出来家用,晃眼天就黑了。 陪夫人睡在一张床上的雨杉,此时怎么也睡不着。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留在夫人的院子里歇下了。明明她那时候那么讨厌憎恶夫人的。 好像是天黑了她要去找原谨,夫人拉着她的手说做梦梦见了大少爷黄晖,她劝了几句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就倒在她怀里哭诉,然后……她就陪夫人一起歇下了。 半夜,困到极致的她,终于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她……她怎么在这里! 雨杉看了一眼浑身喜服的自己,又看向正在说话的大少爷黄晖,脸发白。 “雨杉,你听我的劝,忘了原谨,好好的当我的大少奶奶。我会对你好的。”黄晖扯着红盖头,脸色坨红。 不……这不是真的!她疯了一般跑了出去。她想嫁的只有原谨! 然后,她跑到了庭子里的小湖边,看见了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原谨。 她想要跑过去抱他,却被强壮的丫鬟婆子按在了地上,用帕子塞住了嘴。 而本该朝她的方向走来的原谨,被突然出现的夫人拦住。 她听到夫人所说,气愤地想要冲过去撕烂夫人的嘴。 她才没有贪慕虚荣,她才不是故意趁他不在主动求夫人嫁给大少爷。 她想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到青年红着脸愤而离开。 她多想追上去,手和脚却被丫鬟婆子们按得死死的,一碗药灌到她喉咙里,再醒来,人已经被压在了大少爷身下。 不……不是她要的……原谨怎么可以不相信她,她对他的心天地可鉴啊! 她绝望地承受着痛苦,全身没有知觉地被人折成各种形状,心碎满地。 她发誓要让负了她的原谨付出代价。 黄晖发泄完,沉沉睡去。 知觉一点一点恢复的她,偏头看向床边的男人,双眼发红。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三个月好像就是眨眼间,她居然怀上了孩子。她才不要养这个孩子,拼了命的摔倒、跳湖,最终被夫人发现禁了足,还派了婆子看守。 一碗一碗补药被灌进她的肚子里,又被她一口一口吐出来。她坚持到了生产。 她成功生下了一个死婴,被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关进了柴房。 此后,她动不动便被打骂。 她还没报仇,她得活。她都忍了。 终于,趁着黄家娶新妇,她偷偷跑了出去。 她竟然在街上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原谨,想也不想便抢过一旁屠夫案板上放着的刀,朝他冲过去。 他看到她是在笑吧。 她愣了一下,围观的人群很快涌了上来。 第480章 设定47 薄情寡义的管家(6) 黄夫人也不明白雨杉是怎么了,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肯留下。 雨杉非常着急地要走,拉着原谨的手不停往外扯。 原谨安抚一笑,看向珠帘旁的黄夫人,声音冷肃,“夫人该明白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我与雨杉已为黄家付出许多,今后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自今日我们二人踏出黄府大门,我们再不相干。” 这绝不是黄夫人想要的。她要的是两人留在府里为她打理黄家的生意,让她继续安稳的富贵生活。 她红着眼睛看向青年,嘴中嗫嚅:“谨儿,你当真如此狠心。你忘了你小时候发过的誓,说要一辈子把我当亲娘孝敬的么。” 又是这一套。原谨心内叹气,雨杉却反常地强硬了起来。 “夫人,我和原谨哥虽然被你收留,可从来没忘记过自己下人的本分,一直勤恳工作,并不欠你的。相反,你为了私欲几次三番想要拆散我们,着实自私可恶。” “若你真的如你所说顾念曾经的情分,现在让我们走,以后原记和黄记不会再打擂台。你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你……”被戳中心中阴暗心事的黄夫人,嘴角瞬间耷拉。 “如果你还想要安稳生活,适可而止吧。”原谨拉着雨杉的手大步朝外走去。 院中阳光灿烈,给青翠的花草树木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打在人身上, 暖得让人忘记一切阴霾。 “我们走吧。”原谨与少女相视一笑,坚定相信未来会更好。 黄夫人隔窗眺望,心中一片哀凉。 她终究是要当黄家的罪人了。 罢了罢了,黄家的铺子还多得很, 资金周转不开, 一间不够她卖两间就是了,总能撑下去的。 原谨和雨杉未免夜长梦多, 当天就把原记转手给了旁人, 挎着小包坐马车离开了小镇。 雨杉是头一次离开小镇,一切风物都让她好奇。 以往经常在外做生意走动的原谨, 见她感兴趣, 说了不少关于周边的风土人情,直把她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二人最后挑了一处较为封闭的村子住了下来。 村子地势高,来往的人也简单,出门也相对不方便。 村里住的人家户并不多, 村民们性格也较为淳朴。 听说两个小年轻是私奔到他们这儿来的, 村长还特别善心地安排了住处。 时间长了, 原谨与雨杉也和村里人混熟了, 开始跟着村里的男男女女做事。 村长的大女儿听说两人如今还未正式成婚, 热心劲上来了, 立马拍着胸脯打包票, 一定把两人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雨杉红着脸“嗯”了一声, 心生无限期待。 天底下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风风光光地嫁给喜欢的人呢。 为了给原谨一个惊喜, 村长大女儿还特意把雨杉接到了自己家中,与自己同吃同住, 一起商量婚礼的细节。 对此,原谨是哭笑不得。但他也只能听从安排了。 世间事, 最可贵的就是用心。在村长大女儿的安排下,两人的婚礼是村里有史以来最隆重的, 引起了不少人的羡慕。 羡慕归羡慕,他们却都没有嫉妒的意思。 这两人郎才女貌, 实在是太般配了。 他们村里祖祖辈辈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们也想着两人赶快成婚生子永远定居在这里,以后好通婚改善改善村里的基因。 新婚之夜,身着喜服的雨杉抬起头凝望新郎面容。 她已经有半月未见他了,他好似更沉稳了许多。 村长发话了, 不准闹洞房。村民们只能巴巴守在门外,竖起耳朵听门里的动静。 他们好奇呢, 这么好看的小夫妻俩那啥那啥的时候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的。 “大晚上的不回家干嘛啊。”村长大女儿一嗓子喊走了不少人,还有些磨磨蹭蹭不肯走的也被她揪着耳朵扯走了。 “你们慢慢来哈。门外清净了。”临走,她还不忘给胆小容易害羞的新娘吃定心丸。 雨杉起身要替原谨脱衣服,这抓着衣领的手都有些发颤。 原谨面上是镇定自若的,心里却也紧张的很。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长大,对彼此的了解都不少,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比同龄人更稳定成熟,然洞房花烛夜这样重大的时候,面对这样红帐烛火的情景,都有些不好意思。 雨杉解了半天的扣子,脸是越来越红了,可这扣子呢,就是解不开。 原谨比她高了一个头,低头就能瞧见她颤抖的长睫毛,俏红的脸颊, 红蜜的嘴唇微抿着,似乎在为那一直解不开的扣子烦恼,一股异样的感觉冲上他的心头。 他轻咳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哑了几分,“我来吧。” 雨杉抽了一下手,最终还是没有全挣脱,看着他自己解开了扣子,羞的不敢看。 窗台上的红烛跳跃,帐前的一对璧人对视着,气氛一点点的生出暧昧。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纤长的手扯落床帘,抱着的璧人双双朝床上倒去。 青涩试探的吻,烫人的双手颤抖的fu摸,雨杉害羞地拉起一旁的棉麻被子,轻轻盖在了两个人身上,罩住了所有。 屋内帐里温度不断攀升,帐外一夜不灭的红烛照亮着帐内,月亮悄悄羞着脸埋进云层中,屋外的天仍是深夜秋凉的安谧,院子角落不时传来几声清晰的虫鸣... 第二天早上醒来,枕边多了一个人的感觉,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原谨醒的比她早,看着她侧身睡着,呼吸安稳的酣睡样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他拉开床帘,阳光已经从贴着喜字的窗户里照了进来,天已亮了许久了。 几个淘气的小朋友,你挨我我挤你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朝屋里望着。 也不知是谁最先看到原谨的,而后一窝蜂地跑走了。 被外面动静吵醒的雨杉睁开眼,对上原谨的眼睛瞬间错愕了一下,而后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脸颊飞起霞红。 “再睡会儿吧。”原谨摸了摸她的脸,笑得温和。 她把头埋进被窝装睡,心里沁出蜜糖般的甜意。 曾梦寐以求的平淡幸福,不就是和喜欢的人安安生生一辈子么。 第481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1) “相传鲛人生于深海最高处,宫殿用珠玉珍宝所砌,千年不腐不蠹。鲛人个个美貌绝世,性情纯粹,动情时可化泪为珍珠,是世间最天真无暇的生物。” “可世间从未有人见过。”同行的乔行舟晃开折扇,挡住半张俊脸轻语。 他对身旁的女子有意,无意于与她争论什么话本传奇,话语也就委婉了些。 柳霜霜在人群中沉默穿行许久,突停下脚步凝视他的眼眸,认真答道:“我见过。” 那是五年前的深夜,她和阿爹赏完花灯回家路过一片海口,口岸上,数十位赤膊的壮汉正在合力打捞着什么,没有打火把。 她那时不过十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当即就扯着阿爹的手藏了起来,想看他们在找什么宝贝。 等了半个多时辰,赤膊大汉们捞上了一个巨大的铁制囚笼。囚笼中,人身鱼尾的男子浑身散发淡淡的荧光,容貌苍白惑人,嘴唇启阖间,大汉们如中蛊一般朝海里跳去。 阿爹捂紧了她的嘴,生怕被那鲛人发现。等了好久好久,鲛人才从铁笼里出来游回海里。她与阿爹赶小路回了家,默契地不再提起当晚发生之事。 乔行舟听完她所说,眼中的怀疑亦未曾减少,反而更添了许多,“你所说的没有证据。” 柳霜霜并未奢望一个故事就让他信服,只是难得对人敞开心扉,有点难以接受被怀疑与否定的结果。 宽阔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人多事杂,小心些。”乔行舟不动声色挡在柳霜霜面前。他把她的失落看在眼中,想着等会儿再慢慢开解。 “天呐,世间竟有这般绝色的男子。”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看到的人无不自觉让到两旁双手合十祈祷。 叮铃声越来越近,一辆白玉铸成的马车,由浑身挑不出半点杂色的矫健白马拖行着,缓缓经过乔行舟与柳霜霜面前。 两人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阵仗,不由得看得仔细了些。 宽敞舒适的车厢内锦绣纹饰,奢华之余透着清雅的格调,一抹玉色姿态慵懒浅卧其中,白玉般的尾指卷起珠帘,随意散落的墨发自他肩头流泻而下,衬得如玉雕琢的脸庞皓若月华,只一瞥,便可惊落满天烟霞。 帘角复又卷下,马车内的盛景已朦胧不可观,马车叮铃声也渐行渐远。 这惊鸿一瞥不过须臾瞬间,却在柳霜霜平静无澜多年的心湖投入巨石。 是他。 是她幼时曾在口岸见过的那位鲛人。 足以惑人的容貌,她可发誓世间不会再有。 他怎么会来了京中,且是以这样的形式。 马车越走越远,围观的人群渐渐从旖旎幻觉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所处的依旧是人山人海的街道。 有知道内情的低低和周边人透露:“听说他是太子请来的天师,可占卜吉凶,把控国运。” “他这般貌美出尘,的确不像红尘中人。” “那可不,听说太子为了请天师下山,独自在不周山待了半月呢。” “天师,有意思。”乔行舟收起折扇,微眯的一双眼中透出淡淡的兴味。 第482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2) 未灵客栈。 所有人奇异地保持着同一个震惊的姿势,痴痴望向那楼梯尽处。 他们大多都是走南闯北的人物,见过的各色人物海了去,却从未如此失态过。 自那人进屋后,客栈内似落尽了一层月华星辉,直让人睁不开眼,而那人似踩着飘渺云端而来,朦胧间他便如海市蜃楼般消失在眼前。一切有如梦幻。 追来的柳霜霜趁着所有人失神的空档,径直朝二楼豪华包间闯去。 她想也不想便踹开房门,想要借机挟持对方。 “你来了。”清冷如积雪般的声音,令她心头一寂。她与榻上之人隔帘无声对峙,良久道:“你知道我是谁?” 榻上之人墨眉静寂似远山,如蝶翅般的长睫微微低垂,在轻阖的眼睑下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任凭她如何打量,他亦未有睁眸的打算,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你所求我不能答应。他不值得。”空气静了许久,才又响起他冷寂的声音。 “得罪了。”柳霜霜身形如蛇般蜿蜒顺滑,转瞬呼吸间已到了他面前,粗粝的拇指死死扣在他白玉般的脖颈上。 “你出不去的。”男人微睁双眸,蔚蓝色的眼眸如碧水洗过的蓝天般纯净清澈,刹那间天地失色,她只能望到无边无际的美蔓延,且不知蔓延到何边。 “出不去我也要出。”她从旖旎幻觉中清醒,手上使了两分力气,一抹殷红鲜血顺着她的指甲滑下。她本无意伤他,心中别扭时,不自觉放松了对他的辖制。 太子便是这时候闯进来的。 “她人在哪里?”太子周恹是皇室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位,在美如绝世的鲛人面前仍逊色三分。此时,他拧紧了眉,如墨玉般的眼中满满都是警惕。 “谁?”榻上之人闲闲勾起床帘,惑人而又清冷到极致的一张脸上眼尾轻勾,如无辜的神引诱着自己最忠诚的信徒。 屋内陈设简单, 一屏风一桌一椅一榻, 一眼扫去,所有可见。周恹看不出人会藏在哪里,半掩下浓密眼睫,声音中满是厌恶, “原谨, 收起你这一套。” “既如此厌我,何必要把我留在身边。”魔鬼般的低吟响在周恹耳边, 他紧紧闭上双眼不被诱惑。他从未忘记魔鬼的身份。不, 是比魔鬼更可怖的存在。 “我乏了。”清冷如珠玉的声音回到床榻,周恹紧绷的身体缓缓松了下来, 没有一丝留恋地转身离开。 临走时, 他还不忘贴心关上房门,不让旁人窥探了屋中人的容颜。 “你也走吧。”原谨掀开薄被,瘦小到几乎让人忘记存在的柳霜霜捏紧被子小口小口呼吸,浑身上下满是热汗。 就在门口响起脚步声的瞬间, 是他毫不犹豫地把她藏进了床榻之上, 她才幸免于被太子周恹发现。 几个深呼吸后, 她身上的血液逐渐恢复原有温度, 却仍不愿意放过机会哀求他帮助自己。 “人已死了, 求谁都没用了。”冰凉的手指贴上她的额头, 柳霜霜望见了去年冬日里站在柳树下哭泣的自己, 回忆涌上心间。 去年的冬日, 是她人生以来遇到的最冷的一天。 大雪封了孤城, 马车不通,井里的水也被冻硬成冰块。好在她低价租赁的小屋里, 仍存有可吃半月的口粮。因而,她未曾太过担心。 身形单薄如纸片的少年咳嗽着从屋内走出, 笑着说自己闲着还是闲着,不如为她凿透古井, 为小家做点贡献。 她心疼少年身体,不忍让他操劳, 然而少年神情执拗, 她不好阻拦。 少年讨好地撒娇说要吃烤红薯,她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厨房,想快些烧火烤好去陪他。 院中“砰”地一声后,她灰头土脸跑去看, 少年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面色比雪色还白, 唇间还余有温热的鲜血。 她用了十天打造了一座冰棺,把少年放置其中保存起来,暗自祈求上天保佑,让她找到能让少年起死回生的法子。 而后,她便听到了他人的议论,说鲛人眼泪可治百病,带上少年亲手为她所制的青霜剑,一路寻来。 往事重现,柳霜霜红了眼眶,清冷倔强的眼中溢满哀求,“你一定有法子救他。” “他与你非亲非故,何必自苦。” “不。我爱他!”柳霜霜别过头去,紧紧咬住唇瓣,眼泪顺着纤细的脖颈浸入衣襟,瘦弱的身体如狂风后的树叶不住地发抖,“我疯了一般爱他。我曾发誓, 他死我亦不独活。”如今,她仍苟活于世,不过是为了找到复活他的方法。 “他爱你么?”嗤笑声响起,柳霜霜怔住。 “他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所以陪在你的身边。你却奢求他钟情于你,未免太强人所难。”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飘散,温热的手指抚上了姑娘清瘦的侧脸,“霜霜,你该清醒了。” 柳霜霜不住摇头,她一直以为她与少年情投意合,是以不辞辛苦也要为他寻到鲛人泪珠,她不能接受他不爱她。 因为她太沉浸于悲伤, 直接忽略了鲛人对自己名字的称呼。 太子周恹清空了整座客栈, 只为了保证原谨的安全。 在楼下喝了半壶清茶的他,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飞身前往二楼。 倚窗而立的原谨扭头见他, 如湖水般澄澈的眼中生起淡淡笑意,“阿恹,你就如此舍不得我。” 青年躲避他的视线,别扭地整理着衣服袖口,眼中暗自闪过一抹恼怒:他才没有!他是怕这狡猾的鲛人跑了! “阿恹,我既承诺你帮你达成心愿,必不会反悔。你不必日日把我当犯人一般看管。”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原谨,望向柳霜霜背影消失于黑夜中,低低一笑,“你我太过亲近,惹了天家的怀疑如何是好。” 周恹面色一白,下颚绷紧,贴在腰际的双手紧攥成拳,心中愤怒如野草生长一般肆意蔓延。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他不会受任何人束缚。 良久,他面无表情离开。 第483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3) 太子亲往不周山请来天师,天子龙颜大悦,特赐宫宴。 席上,备受天子宠爱的大皇子周钰借着酒意,不怀好意地挑衅太子,说要见识见识天师的本事。 实则,谁都看得出来他不相信天师有这般的本事。 太子周恹掩袖喝酒,挡住了厌烦,却也没有开口说好还是不好。 高位上的天子把儿子们的机锋看在眼中,招手让内侍去把天师请来。 这位传闻可卜国运的天师,他可是好奇已久。 周王室奢华,一步一景都是世间技艺最精巧的匠人精心打造。一身碧衫的天师随着乐舞节拍走来,如踩在众人的心间,举手投足间透出慵懒,出尘的容貌在路旁安置的夜明珠柔和弥璨的光芒照射下,如临江春水流波漾漾,暗香浮动,惑人心神。 最早清醒过来的周恹,瞥了一眼原谨,眼中难掩复杂。 他本以为自制力过人,却每每被诱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乐舞停了许久,众人才回过神来,个别臣子赶忙低头揩拭自己嘴角的酒渍。 “传闻天师姿容出众,非凡间样貌,果然不假。”周天子抚掌大乐,慌乱的乐舞再次演奏,席上又恢复了原有的浮华。 谁都没有再提让天师显本领之事,宴上继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夜色已深,醉了酒的臣子们一一被宫女内侍扶去殿内休息,微醺的周天子特意招手让原谨来他身旁。 太子周恹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攥,却不敢置喙。 大皇子周珏留心到他的异样,举着酒樽来了他的榻旁,勾着他的肩,在他耳旁暧昧低语:“二皇弟,你猜父皇会不会把天师收入床帏,夜夜笙歌,不知人生几何。” 周恹黑着脸推开他,却被他冷不丁地握住了拳。 “瞧你这紧张的样子。你没死在路上,为兄真是难过得很呐。”周珏半靠在他的肩头,笑得前俯后仰。 “大皇兄慎言。”周恹起身避开,动作太急掀翻了矮榻,酒樽饭食洒了一地,引来了高位上天子的目光。 周天子双眼被酒意熏红,冷着眸子看了太子许久,缓缓放开天师手腕坐直身体,又是高冷不可亵渎的形象。 原谨轻轻揉捏着手腕,低垂着的眸子看向地上赏玩用的小型莲池,清冷禁欲的气息沾染上了俗世的尘,更添了几分雌雄莫辨的我见犹怜。 “天色已晚,恹儿带天师回宫休息吧。”周天子率先做了让步。他是喜好美色不假,却还没有失去男人的风度,逼迫他人臣服于他床榻。 周恹如以往那般恭敬称是,告退时深深看了原谨一眼。 鲛人的貌美惑人毋庸置疑,可原谨分明是故意的,故意勾着天子失态。 原谨这般做,有什么好处呢。 他想不明白。 两人顺着宫道行了许久,周恹挥退了身边侍者,质问于他,“你要做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太子说的话。”原谨倾身贴向他,清楚看到他眼皮上的血管跳动,咯咯笑了起来,“你好像挺生气的。” “原谨,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周恹捏住他的手腕,逼他到墙角,淡如蔷薇般的芳香到他鼻端,他几乎不能自控地俯身。 冰凉的手指贴在他的唇边,清冷如积雪的声音响起,“殿下,您失态了。” 周恹反应过来,异常恼怒地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大步往前。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可恶的鲛人面前,屡屡失效。 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像是个笑话。 “出来吧。”原谨揉捏着再次被捏疼的手腕,目光落在爬满了一整面宫墙的藤萝上。 乔装打扮成小内侍的柳霜霜,形容狼狈地扯掉身上的藤蔓,小脸上满是红疹,不复原有的清冷。 这是所有人出宫必经的宫道,她在这里等了许久,却也不见自己要等的人。 因着藤萝生长得茂盛,密密匝匝如墙一般厚实不好打理,年深日久里面也容纳了不少枯叶和生物。她不知被藏在里面的四脚蛇咬了多少口了。 “何苦呢。”原谨叹着气走近她,“你要寻的阿金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柳霜霜眼中,此时的他在月华照耀下浑身散发淡淡的荧光,珍珠顺着他的脸颊源源不断滑落。 鲛人动情时可化泪为珍珠。是什么让他动情。 原谨手捧着珍珠拥抱她,脸颊留恋地在她脖颈轻蹭,话语中隐藏的真相却残忍得可怕,“阿金故意接近你是为了杀你。你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他不放心。或许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你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救他。你是他此生唯一亏欠过一条命的人,也是第一个真心待他对他无欲无求的人,他不忍对你动手,于是选择了自戕。” 剧情的真相要更惨烈些,阿金不带一丝犹豫地杀死了眼前的少女,却被埋伏已久的大皇子周珏捕捉进献给了周天子,受尽折磨与侮辱的他搅乱了整个天下,最后被太子周恹用青霜剑斩首。 原谨来到这个小世界时,正是去年冬日最冷的那天。 他假死躲过了少女,也躲过了大皇子周珏的埋伏。 本想回到深海的他途中遇上了被刺客伏击的太子周恹,意欲冷眼旁观却被卷入战局,迫不得已他只能暴露真实身份施展咒术。随后,太子周恹与他达成共识,他便来了这了。 柳霜霜大脑极为缓慢地转动着,她的阿金容貌是比寻常男子出众些,却与眼前之人并不相像。可他给自己的感觉怎么那么像呢。 “霜霜,你的少年郎已死在了去年冬日,日后不要再寻了。离开王宫,乔行舟会待你好的。”原谨把珍珠塞进她随身佩戴的香囊,借机抽走了她的青霜剑。 她是世间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女子,家世普通,容貌算不得出众,能力也一般。 她也是世间最锲而不舍一个女子,为了一个认识几月的少年便可付出性命,为了复活少年愿意千里奔波辗转寻找。 她没有生如夏花般的绚烂,他却真心实意地祝祷她嫁一如意郎君,生生平安,事事如意。 第484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4) 太子周恹凝望着桌上泛着冷意的剑身,眼中情绪浮浮沉沉。 “你说这把剑是世间唯一能夺去你生命的武器,为何还交到孤的手中。”他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信你。”原谨眷恋地抚摸着剑鞘上的花纹,如星空般闪亮的眼中全是对他一心一意的信赖。 周恹自出生便是太子,被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寄予厚望,却从未被人托付这般沉重的信任。他心怀澎湃似火燃烧,面上却反常地平静,半晌后,淡淡道:“好”。 君子重于诺。他必会守好这把剑,不让任何人夺走。 大皇子周珏派出自己手下最得力的杀手,都未曾把周恹截杀在不周山。他知日后能刺杀周恹的机会少之更少。 既不能直接除掉周恹,搬掉挡在他天子路前的绊脚石,他只能在旁的事情上想办法。 “鲛人,你们可寻到?”他摇着金丝白玉做成的扇子,等待手下人回答。 “不……不曾。”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周珏甩手扔出扇子,扬声道,“把他给我砍了。” 五年前,他手下的人来报,在口岸发现了鲛人踪迹。他不惜下血本派人手去捕捉,最后人手全全葬送了进去。 五年后,他又听手下人来报,说在不周山不远处的一座小城发现了鲛人踪迹。他更是不惜代价,亲自前往,然而却失望而返。 如今,他都怀疑手下这批人是不是把他当傻子愚弄了。 罢了罢了,鲛人寻不到,他就不浪费精力了。 如今,他的好弟弟正得宠,他得想想法。 —— 近来天色越发的怪,明明是正午时分,天却黑沉沉的,草丛中甚至响起窸窸窣窣的虫鸣。 不到一刻钟后,宫中来了人,说周天子有请天师进宫占卜。 周恹不放心原谨一人进宫,派人递给内侍丰厚酬劳,想要一同前往。 内侍罕见地拒绝了太子,还特意出声恳请天师迅速些。 周恹犹豫半刻,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原谨的阔白色袖袍,叮嘱道:“你进宫小心些,务必谨言慎行,不要惹了父皇不快。” 他雌雄难辨的绝世美貌,是人皆想占有,藏于院中独自一人欣赏。若不是大皇兄逼得紧,自己处境艰难,他是不会把救命恩人卷进后宫争斗的。 “太子安心,我进宫后定然谨遵本分。”原谨柔柔一笑,反过来安抚着他。 太子周恹仍觉得心中不快,似有什么潜藏的危险发生,往前靠了靠,手臂勾住原谨的臂弯,递了一物给他,轻声道:“若有突发情况,它或许能用得上。” 他是太子,在宫中经营多年,自然有着不少眼线。然而,他竟然想也不想地把令牌给了谋面几次的鲛人,他自己也是意外的。 原谨缓缓攥紧了手指,呼吸也重了几分。他明白袖中令牌的能量。 良久后,他轻笑,听不出喜怒,扯掉了周恹手臂快速转身离开。 周恹盯着他的背影不放,却见他的脚步忽然顿住,停在了距离他几步外的地方。 原谨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周恹看不清他的面容,听他冷不丁开口,“太子日后必要事事顺遂才好。” 他的语气是那般的温柔缓和,比春风还要和煦,比情人间的呢喃还要温情动人。 周恹抬手捂住自己心脏,预感越发地不好了,偏偏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是太子,他没有得到天子传召。 原谨随着宫中来的内侍已走了许久,周恹好半会儿才自言自语了句,“你也要如此才好。” 他仰头去看黑得不正常的天,心中生起似是而非的惆怅。 皇宫这样大的地方,没有内侍的指引,很容易就迷了路。 宫中来的内侍带着原谨从章华门进入,走了几道门后,不知去了何方。 原谨并未如某些人想象的那般自乱阵脚,他随意而又散漫地沿着宫道走着,似是在闲逛。 空中忽然有黑色的狗血泼下来,他闪身迅速却也被波及不少,阔色长衫因沾染上血迹而腥臭难闻,他暗下了眸光。 “抓住他,他就是祸乱朝纲的精魅。”大皇子周珏身着玫瑰色铠甲,威风凛凛立在出口处。而他身后,是燃着的熊熊火把与举着弓箭的士兵。 “大皇子,几日不见,威风了不少。”原谨慢条斯理地脱去长衫,露出修长健美的肉体。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的腰部以下是没有腿的,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硕大的鱼尾。 “他果然是精魅。果然是!”士兵们异口同声地说着。 周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千辛万苦的鲛人竟然被他的二皇弟以其他名目送来了皇宫讨好父皇,倒真的打的好主意。 只是,太不幸了些,这么快就被他识破,他这次一定要把太子拉下马。 “射!”他高高扬手,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们万箭齐发。 场面却不如他所想的一样。 那些射出去的弓箭,在到达鲛人面前之时,似忽然被定住,而后齐齐转头射向他所在的方向。 “快躲!躲!”周珏在心腹的掩护下往后退,而那些羽箭却像是长了眼睛般穷追不舍。 “害人终害己。”原谨念动咒语,清洁的水源从他头上淋下,清洁他的身体。 他从虚空中拉出一件翠绿色的长袍套好,一步一步朝周天子寝宫走去。 周天子看见原谨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走进自己床榻,心中恼怒异常。 他虽勤于政务,却对宫中大小事情了若指掌。 没有他的授意,周珏也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与此同时,太子周恹紧赶着走了进来。 一直以来,周恹都是周天子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周天子对他的教导更是严厉异常。 如今,见他为了一个鲛人违背宫规,违背禁令,冒犯天子的权威,周天子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 于是,训斥的话语带着能伤人的尖刻与凌厉,“你要为了一个低贱的鲛人违逆你的父皇?” 周恹挡在原谨身前,温驯而又沉默地听着天子的训斥,并不反驳。 鲛人在天子眼中的确低贱,与天子承继于天的血脉不可同日而语。他为原谨而触怒天子,的确该受到惩罚。 第485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5) “让开。我要亲自解决了他。”周天子提剑逼近,目光灼灼。斩了此等精魅,上天必定不会再降下责罚。 他未曾意识到的是他已经老了。 年轻时,认定天下如笼中鸟供他赏玩的他,野心勃勃,如今已力不从心,相信起了上天降罚的蠢话。 原谨扯过周恹,径直迎上周天子刀锋,甚至安然闭上了双眼。 “不,不行!”周恹一把扯过原谨,眼神愈发坚定。 原谨虽是鲛人,血脉低贱,性格也不良善。然而他这太子当得实在寡淡无趣,认识原谨以后,生活才有了一点改变。 原谨交付他信任,祝福他事事顺遂,更愿意成全他,他也愿意护住他。 周天子手中的剑扑了空,斩到的只是空气,他立时瞪红了眼,“再不让开,你也给寡人去死!” 一个不听话的继承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他的儿子,多的是。 周恹忽而忆起了他那只见过一次面的王后母亲。 她因被天子怀疑忠诚,被宫人毫无尊严地剥去衣衫赤|身|裸|体地吊在房梁之上。 天子手掷马鞭,当着他的面无情抽打着对自己不忠的女子,还要他这个儿子记清楚他母亲低贱无耻的样子。包括她身体每一个部位的伤痕。 他的王后母亲只是紧紧闭着眼,尽力减轻着她儿子的痛苦,还与他唱哄人的歌谣。换来的,当然是更猛烈的抽打。最后,她被活活抽死在了梁上。 她的尸体被挂了足足三日,才被天子允许取下。 自母亲死后, 他再也叫不出“父皇”。 那极惨痛的记忆浮现心间, 他几乎压不住心中的暴虐。 不,他不能成为父皇一般刻薄寡恩的人。 “不如,我送你去死好了。”突然出现在周天子背后的原谨,拔出了沾血的短刀。 周天子不敢置信地低头, 腹部鲜血汩汩流出, 他急切地盼望用什么物事堵好。 周恹从未想过天子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眨了眨眼睛, 有些回不过神来。 “你不能做的, 我帮你。”原谨把沾着鲜血的短刀塞到孤傲少年手中,双膝跪地听从处置。 殿外, 忽然闯进不少人, 见着殿内场面,都很惊讶。 周恹握紧了短刀,狠了狠心逼退眼中的泪意,让将士把原谨以祸乱宫闱, 引诱大皇子谋逆, 害死周天子的罪名拿下。 三日后, 原谨被推到午门等待斩首, 新帝于城门远眺。 “圣上, 您刚刚说什么呢?”内侍听得他呢喃, 弓着腰上前询问。 新帝摆了摆手, 让他退下。 原谨最终还是死了, 登基为帝的周恹没有借口, 也没有理由留下他。 宫变过后,天空就恢复了原有的颜色, 甚至要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澄澈。如此一来,更证实了原谨是精魅祸乱天下的传闻。 先帝在时, 朝臣们还能送美色哄他开心。新登位的天子却像没有弱点的铁块,清心寡欲到极致。 一月后, 与天子关系亲近的臣子,顶着朝中所有大臣的压力, 提议他出宫散心。 周恹思索半日后, 允了。 不过,他带上了所有的大臣。 天家出游,自是清道,里里外外防守三层卫士。 周恹不喜吵闹, 领了内侍独自登高。 山林间,植被旺盛, 雀鸟叽叽喳喳。道路两盘种满了高大的翠竹, 竹林挡住了毒人的日光,只偶尔从枝叶间的缝隙里透露出细碎的一点日光在地上,宛若一地的碎金。 清风吹动竹林,地上碎金跟着浮动,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生趣得紧。 他忽而听到背后传来陌生女子的嗓音,警惕回头, 却被突然出头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 只得皱着眉头朝身后人望去。 只见来人着浅红长裙,线上用金线绣的大朵茉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身形高挑,两侧都有撑伞之人,唇不点而红, 脸颊不染胭脂而动人,称得上闭月羞花。在此之前,他只见过一人容貌能及得上她。 “看傻了?”女子娇笑着靠近他。 “你是。”他面上不敢相信,内心却惊喜如狂。 乔行舟与柳霜霜二人撑着伞走远,顺带迷晕了内侍,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我要的是你事事顺遂,可你未免也太过清心寡欲了吧。”原谨念动咒语,祛除面上使人产生幻觉的薄雾,露出他本来清雅出尘的面貌。 “你不怪我?”周恹如做了错事的孩童,避开了他的视线。 “怪你什么?怪你好好保管青霜剑,没让我被青霜剑斩首?”原谨笑着打趣他。 “寡人……”周恹很快改口,急急为自己辩解,“我从未想要伤你性命。” 他只是怕原谨伤心不见他。 “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若是那日, 他更灵醒些, 就会察觉大皇兄的真实意图, 也就能更好地防备了。 是他把原谨置身险境,是他害原谨承担了不该有的骂名。 世间精魅从不主动害人,真正害人的是人的贪婪与野心。 “都过去了。”原谨淡淡一语带过。 “可我过不去。”周恹抓住他的手腕,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剖析心事,“我并不快乐。” “周恹,你已贵为天子,天下间的一切珍宝唾手可得,你应该快乐。”原谨与他并排而行,微风从二人中间吹过,掠起衣角纠缠。 “如果我要留你在身边,你可愿。”周恹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自亲眼见到母亲被虐打后,他恨透了世上所有女人,认定她们的身体同样丑陋不堪。他此生都不会纳娶后妃。 “周恹,我是来与你告别的。”原谨顿住脚步,挣脱他的手指,认真凝望他的眼,解释起二人的羁绊,“数年前,你母亲曾到海边祈福,与我有一面之缘。那时我贪玩,冒充海神与她见面。她跪地求我护你平安,让你得偿所愿。代价是她的生死。” “你……” 原谨沉重点头,“我应了她。她割血滴在剑上掷于深海,以求我信守承诺。世间万物皆有业力。我承诺了你的母亲,便被青霜剑压制。青霜剑也成了世间唯一可以取我性命的武器。” “因此,我出现在你身边,帮助你,祝祷你,让你事事顺遂,皆是出于一位母亲愿意为了孩子付出一切的心。” 第486章 设定48 恩将仇报的鲛人(番外) 周恹再无可以挽留原谨的理由。他也留不住诚心要走的人。只能恳求原谨再待几日离开。 “三天。”原谨笑着凝视他的侧脸,难得说了心里话,“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您是君王、天子,该舍的要舍得。” “我省的。”周恹避过他的视线,掩饰自己的难过。 虽已贵为天子,仍有许多无能为力之事。 罢了罢了,他还愿意再陪自己三天,比不告而别好多了。 柳霜霜与乔行舟两人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才单独待了一会儿,就动起手来了。 两人一招一式来往间,波及了道路两旁的竹林,竹叶簌簌飘落一地,竹枝光秃秃一片片的,观赏的美感都没有了。 “乔行舟,你是不是男人,一点都不让我的。”女子叉着腰,娇蛮地哼哼。 “柳霜霜,你看看你像不像个女人,动起手来比男人都粗鲁。”男子姿态慵懒半倚翠竹,轻摇竹扇,眼中满是宠溺。 “哼,就你这鬼样子,还说对我一见钟情,去死吧你。”柳霜霜瞧着他那闲适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持着手中的剑朝他袖口刺去。 乔行舟一边躲一边表白,“我真的是对你一见钟情啊。我可以指天发誓。不过那时候对你还不太了解。了解深入以后,我就更喜欢你了。” “我们先走吧。”周恹只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贪心地想和身旁人独处多一点时间。 三日后。 “就送到这里吧。”原谨翻身下马。 “真的要走?”周恹定定看他,眼里、心里都是执着。 在独处的三日里,周恹翻来覆去的想了许多囚他在自己身边的法子,然一个都没舍得执行。 他是那般自由、洒脱的人,折了他的翅膀留在自己身边,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快乐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鸟儿声影掠过水面,几个起落后隐于天边。带着茉莉花香的温暖气息笼罩了他满怀,而后怀中一空,茉莉花香的主人已退到一步之远之地暖暖看他。 “你走吧。”口岸萧萧的风刮得人脸生疼,周恹着一身绣了金线的黑衣,负手而立,目送背影消失在玻璃般澄澈的海中,嘴角残存着苦涩的笑。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细雨纷洒落地,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侍者犹豫再三捏着嗓子提醒道:“您该回宫了。” 周恹最后看了一眼阔而无垠的天边,恢复了天子的温和威严,“回吧。” 留不住他,就当是一场梦了。 翌日,朝堂之上有文臣提起京中近来所起的关于鲛人的流言,一向温和的天子勃然大怒。 文武百官战栗不敢言,京中百姓更是不敢再传。 不久,天子秘密招来博物馆编纂,让其删去关于鲛人一族的记载。 自此,鲛人一族的传说彻底消失于世。 年末,雪后初霁,素雪堆叠满山,周恹在文武百官陪同下来不周山祭拜。 曾忆旧年,他来不周山是为了请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劳什子天师,却歪打正着遇着了一位比天师能力还大的人,而后种种,他都不曾预料到。 他负手俯瞰,跪于小道两旁的官员们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天颜。 他,终究是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第487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1) 游名山,半山腰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风的轻抚下摇曳,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风情。 “师兄,师兄,你慢点,我快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小师弟成言此刻是真正的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道他那大师兄是中了邪还是怎么了,之前两人在青楼喝酒喝得好好的,大师兄一个抬头眼神就变了,话也不说就冲出青楼往师门赶。 “你走快点。”原谨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师门就会被其他门派所屠,师傅师娘捧在掌心的女儿万姗姗也会被他人糟蹋。而这,原本也是原主的计谋。 成名不满地冷哼,师兄这是装给谁看呢,他可比师门里的任何人都了解师兄,师兄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人渣罢了,他拖着沉重的脚又挪动了几步,索性坐在地上耍赖,“师兄,我真走不动了。你先回吧。” “那你就慢慢来吧。”原谨径直甩下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山上疾赶。 成名恨得捶了几下地面,师兄这是装都不装了么。 山上,此时正在经历一场混战。 一刻钟前,山门外茗日、茗水、茗月派不请自来,掌门万志室当机立断,让一众小弟子和妻女躲进了密室之中,他带领成年的弟子们出去应对。 山门刚打开,话也没说上一句,不请自来的三大派抽出手里的武器就往里攻击。 万志室怒从心起,三大派简直是欺人过甚,大白之日竟也敢学魔教行径,手下也不再含糊,招招都是死手。 原谨走到山门口,望着倒地的具具尸体,手抖了抖,抽出身上的剑冲了进去。 刷地一声,他背后一寒,刚要转身已经来不及。 “谨儿,小心。”突然出现的万志室手中的剑把刺来,偷袭原谨的弟子手背一痛,剑尖刺歪到了桐树干上。 原谨脸色铁青地给了他一剑,飞身朝师傅而去,与他肩并肩应对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乱。 山上寂静得可怕,除了刀剑厮杀的声音,只有呼吸的气息飘荡,活下来的个个身上都沾了不少血。 万志室醒悟三大派是有备而来,师门中定然出了内鬼。可如今这局面,已不容许他深思揪出这内鬼。 他转头望向自己一向信赖的大弟子,是托付也是交代,“带你师娘师妹和小师弟们离开。只要茗山派还有人活着,总有重新立派之日。” 原谨扫了一眼苦苦支撑的同门师兄弟们,重重点头,咬破手指指天发誓,“我以我命承诺,师娘师妹安全无虞。” 万志室欣慰一笑,他一把老骨头死了也就死了,妻子贤惠美丽与他一辈子恩爱和鸣,女儿正是大好年华,不该和他一起陪葬。 “快去吧。”万志室推了原谨一把,剑锋凌厉朝逼近的人刺去,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早就有意把掌门之位传给大弟子原谨,也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但他出于某种隐秘的感觉死活放不下心。 如今,能挑起大梁的也只有原谨了。 第488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2) 密室之中,本就不明亮的烛火噼啪两声后,彻底熄掉。 万姗姗害怕地躲进娘亲怀中,一直强忍着的情绪奔溃,“爹爹怎么样了?爹爹会不会?” 六个孩童模样的小弟子如无辜稚鸟一般挤在角落,依靠着彼此的体温驱散心中的阴霾,黑暗中的眼睛却是定定望向师娘和师姐方向。 他们也想知道师傅和其他师兄们在外面怎么了。 “姗姗,镇定。你爹会没事的。”周灵素搂紧了女儿,本不太自信的话语在喉中一转,吐出来时更坚毅了几分,“你爹和其他师兄弟都会没事的。” 魔教横行,挑唆各大门派互相残杀。他们茗山派因为久居游名山,易守难攻,本该不是各大门派攻击的对象。可三大派不请自来,颇有些不善呢。 “大师兄呢,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万姗姗揪着娘亲的衣角,可怜巴巴地问道。 周灵素摸了摸女儿的脸,手指触到湿意,心中一疼,“他会回来的。” 女儿的那点心思,她比谁都更清楚。等这次事了,她就说动丈夫把女儿许配给大徒弟原谨。 与此同时,茗水派的两个弟子,捏着绘制粗糙的图纸找到了密室门口。 “是这里吧?”高个的手指戳了戳图纸,看向自己同伴。 矮胖的点了点头,吐了唾沫在自己掌心,一拳头砸在了墙上。 “啊,有人来了!”密室中躲藏的六个小弟子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拳吓得出了声,而后懊恼地躲在了师娘身后。 他们知道自己闯祸暴露了。 “果然是这里。再使劲。”高个的搓着手,猥琐的脸上眼冒精光,“听说茗山派大小姐容貌娇俏,我们俩今天有福了。” “嘿嘿嘿嘿……”矮胖的回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砸墙的拳头一记比一记更重。 两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抹黑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身边。 密室中的周灵素,听到门外二人的污言秽语,恨不得即刻出去抽死两人。怀里默默啜泣的女儿却提醒了她不可轻举妄动。 可这密室精巧在位置,是设立在湖底中央,一般人根本搜查不到。密室内部结构却并不太复杂,甚至根本没有设立什么机关。 能够找到密室这里来,说明宗门里定然出内鬼了。 等她出去,她一定要细细排查出来严惩一番。 “还差一点,差一点,再使劲。”高个的推了矮胖同伴肩膀一把,他可是要保存体力做大事呢。 身娇体弱的大小姐,本来是他们这种人几辈子都不敢肖想的,可谁让上天给了他们机会呢。 就这张图纸,也是他们二人无意中捡到的呢,害怕刀剑无眼反伤自身,也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所以就跟着图纸一路找来了。 矮胖的心里很有些不满,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同伴在打什么算盘,可谁让他武功更低一些呢,在派里就被同伴一直欺负着。 他当下把怨气发作在了墙上,墙上破了一个洞,借着屋外火把看去,正好撞上一双亮盈盈闪着泪光的美目。 是茗山派的掌门夫人周灵素。 他曾经在宗门大会上遥遥见过对方一面,此后再也没能忘。 第489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3) “看到什么了?”高个的试图挤开他,腹部却被重重一击。他捂着肚子朝身后倒去,嘴里不停咒骂,“你个龟孙,看见了万大小姐想吃独食是吧。” 矮胖弟子不曾想自己竟使了这么大的力气,攥着拳发愣,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是趁着这个时机,高个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插在了同伴腰上。 “敢得罪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恶狠狠地转动匕首,残忍地把同伴肚腹搅得稀巴烂。 无力挣扎的矮胖砰地一声被推倒在地上,想起万夫人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不忍地闭上眼,怪他没能力,护不住她了。 高个的拍拍手,就要把墙壁砸出大洞来个瓮中捉鳖,背后一凉,心口忽地一疼,连人影也没看清就咽了气。 原谨拎着沾血的剑,拧开开关,高高拧起的剑眉在看到完好无虞的师娘师妹小师弟后,缓缓放平。 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的万姗姗看清来人,扯开娘亲的手就往碧衫男子怀里扑去,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才来。” “不怕。”原谨抬手准备摸摸她的头,却在师娘沉默的眼神中放下了手,语气一如往常的柔和,“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呜呜呜,爹爹呢,他怎么样了。”万姗姗哭了一会儿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她的娘亲还在这里看着呢,她不好意思地放开大师兄,别扭地扯着他的袖子询问。 “师父让我带着你们先走。”原谨视线温和地扫过六位小师弟,示意他们跟紧自己。 “他在哪儿?”沉默的周灵素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大徒弟,杀气毕现。 知道这处水下密室的,全派上下不超过五个人,眼前的他就是一个。内鬼很有可能就是他。 如果真的是他,他们一群人跟着他离开,绝对没有好下场。 原谨感慨于女人天生的直觉,另一方面却亮出了自己咬破的中指,“我在师傅跟前以血为誓,必保大家安全。我们必须先离开。” “你师父在哪儿?”周灵素望了一眼他血淋淋的手指,眼中怀疑减了两分,却仍旧执着要一个答案。 “师父和其他师兄弟在和三大派混战。我方伤亡甚重。”原谨面上悲痛一闪而逝,如灵蛇般出手点了师娘睡穴,“情急不得已,得罪了。” 万姗姗虽然担心爹爹,可她也明白,爹爹的安排是必须要听的。所以,她默许了大师兄的行为。 六位小师弟到游名山最长的不过一年,平日里大师兄待他们就是极好的,在这种性命关头,他们根本就不怀疑大师兄会害自己。所以,配合地跟上了原谨脚步。 沿着曲折的地下通道拐了好几圈,所有人都要绕晕了的时候,原谨推动了一块大石,率先把万姗姗推了出去,而后是六位弟子。 醒来的周灵素见已经来到了山脚,心中悲愤,一口咬在了原谨脖颈,“我不走,我要回去找你师父。” 他们是少年夫妻,哪有妻子在丈夫生死关头抛下他苟活的。 “师娘,你清醒一点。如果师父有更好的法子,他也不会这样安排。”原谨一动不动任由她发作情绪,等她镇定一点后,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第490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4) 三大派敢对茗山派下手,赌的就是没有门派敢冒着被三大派联手报复的风险支援。 然而,他们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他们和茗山派众人拼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埋伏已久的魔教出现了。 三大派能叫得出名字的都被捆了起来,其他的小弟子则被捆蚂蚱似的一串串捆起来丢进了柴房。 “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居然被魔教设计了。”茗水派的掌门骝无心避开万志室的眼睛,低声哀叹。 “早知魔教会来,打死我也不掺和这一遭。”茗月派的掌门补姚炼更是悔不当初。 从年轻时候他就想着兼并游名山,游名山易守难攻,是几大派里最好的地界。 茗水派、茗月派的掌门秘密找他一商量,他直接就点了头。 现下好了,落在了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手中,全身而退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了。 万志室是几位掌门中最淡定的,他安然盘坐在地上,静静等待自己的结局。 若有选择,他根本不会愿意和这三位伪君子待在一室。 死在伪君子们手中,还比不上死在光明正大的坏人手中,起码他死得更有尊严。 宁绯翎已在房梁上看了许久,终于心满意足跳了下来。 “魔教妖女,你居然敢出现。”骝无心恨不得给她一剑,把她刺个透心凉。 “哦,还是不乖啊。”宁绯翎可不惯着伪君子,腰间缠着的毒鞭一甩,把中年男人的脸砸了个稀巴烂。 补姚炼面对气焰嚣张的魔教妖女,屏着呼吸看都不敢一眼。 他还抱有希望,只要他没得罪魔教,魔教就会饶他一命。 万志室仰着头看向如自己女儿一般年纪大的宁绯翎,带着看惯了生死的淡然,语气平静,“动手吧。”他被魔教所杀,他的妻子得知应该不会伤心太久。 宁绯翎挽着鞭子,眉梢微挑,“大叔,我说了要杀你么?” 她虽是魔教中人,可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更何况,茗山派一直安分守己待在游名山,基本不与他们魔教起冲突。 “那你是要做什么?”万志室不解地皱眉。 魔教这次倾巢而动,不就是想灭了他们四大门派在江湖上立威么? “不做什么。”宁绯翎拍了拍手,守门人立刻把五花大绑的人推了进来。 “成名,你还活着!”万志室眼中欣喜一闪即逝,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瞪着眼睛质问道,“你师娘、师妹呢?” 成名与大徒弟原谨关系一向是最好的,两人可以说形影不离也不为过。 原谨没在这里,成名却好生生立在他跟前,不得不让他多想。 成名根本就没见到师娘、师妹,大师兄把他丢在半山腰后,他气得要命,索性也不上山了,找了个阴凉的地界躺了下来呼呼睡了一觉。 等睁开眼睛,他就看见极美丽的一张脸出现在自己视线,动了坏心的他想也不想去抱小姑娘占占小便宜,谁知武功不如人,直接被拧着手按在了地上。 为了保命,他也就只好听从对方安排,告知了对方进游名山最近的小路了。 嗯……他还告诉了对方密室所在之处。 第491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5) “你师娘、师妹、师兄呢!”万志室扬高了声音,看见弟子躲闪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不甘心。 “他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宁绯翎白嫩的小手在成名脸皮上拍了拍,眼中鄙薄却是一点都不减。 贪生怕死之徒,在哪里都是不受人待见的。 不过,她留着成名是另有他用。 那个男人,她还没找到呢。 “你个孽徒,我要杀了你。”想到妻女弟子们会有的凄惨下场,万志室猛头冲了过来。 宁绯翎灵活朝边上一闪,鞭子刚甩出去搭救成名,成名脖颈已被暴怒的万志室拧断。 “可恨!”她恨恨地抽了万志室一鞭,又卸掉了他两只胳膊,才稍微解气了一点,叫进下人把他捆成粽子丢进柴房。 此时,已在镇上秘密安顿下来的原谨等人,正在屋子里商议着如何回到游名山搭救师父和一众师兄弟。 魔教生擒四大派掌门人,占领游名山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魔教中人传扬到了江湖。 江湖上人心惶惶,甚至不敢大声议论魔教之事,特别是魔教妖女宁绯翎,连书局里印写的有关宁绯翎的话本都被连夜烧毁,唯恐魔教的人来找麻烦。 “不行,我不同意。”周灵素站出来反对原谨提出的计划。 之前她怀疑原谨是出卖宗派的叛徒,并不太敢相信他。而游名山的消息一传来,她知道了成名是内奸,看原谨的眼神就是心疼与慈爱了。 他冒着巨大的危险把他们一众人从山上带离,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到山上独自应对危险。 “师娘,您和师父一直都把我当儿子教养。现在,茗山派出现这么大的危机,师父又被困在山上,理应我出力。”原谨定定看着风韵成熟的妇人,坚持着自我。 “再有,几位师弟年纪小,武功还没入门。师妹是您和师父唯一的女儿,她有三长两短,我一辈子都将愧疚后悔。所以,只能我一个人潜回山上打探。” “能救出师父和众师弟自然好,救不出他们,我也绝不苟活于世。”原谨掷地有声,周灵素等人却是纷纷红了眼眶。 “大师兄,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回来。” “大师兄,你答应了教我们武功呢。” “是啊,大师兄还说带我们去海宁寺看桃花呢。”他做梦都想去看桃花,因着大师兄这个承诺,他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估计以后做梦梦中就没有桃花了,因为他此时只想大师兄安然无恙回来。 “大师兄还承诺带我去吃天下最好吃的薯饼呢。” “大师兄说给我当一辈子哥哥的。”他自小父母双亡,进了茗山派遇见原谨,他才感受到人世间的一点温情。 六个小师弟纷纷抱住原谨这根顶梁柱,心中都恨自己没本事,要让大师兄独自置身险境。 万姗姗则紧紧攥住了原谨的手不放,素日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已经哭肿,她哽咽,富又哽咽,“大师兄,你说过会照顾姗姗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说好的一辈子,少一天也不成。” 第492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6) 原谨一入宁绯翎房间,见着她百无赖聊斜躺在榻上,衣裙松散露出本不该露出的肌肤,满脸红晕,带着某种不可言的勾人的魅惑。 “你来了。”宁绯翎半坐起,以手支额,出神地盯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应该不知道,他能全身无虞地站在她面前,完全是因为她在教里发了他的画像,凡是看到他的都不能对他动手而是要把消息报到她这里来。 “放了茗山派的人。”原谨望着她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下意识想到了在何处与她见过。 “和我谈条件?想好代价是什么了么?”宁绯翎招手让他过来。 原谨眸光动了动,最终还是听从她所说来到她身边。 宁绯翎抓住他的手掌贴在自己bao满月匈脯,故作凶恶,“不准动。” 她可不是人尽可夫的女子,她只是对自己喜欢的男子格外大胆些。 她细细打量着男人精致的眉眼,只觉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无一不诱惑,她暗暗想,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原谨得承认她是极美的,美得妖娆性感,美得大胆惑人,如水中妖神,如男人心里藏着的欲望。 可他有着自己的责任,他想要抽回手,却被女子紧紧抱着不放。 宁绯翎怎么可能让到嘴的鸭子飞走,她翻身把心悦的男子压在身下,目光灼灼,“难道你不想我放走茗山派众人了?” 原谨微微转过头,这一刻,他竟不能直视她的眼睛。半晌,他哑着嗓子回她,“宁姑娘,我不值得。” “你值得。”宁绯翎接得飞快,神情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 “原谨,我不管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可你在青楼偷偷放走我,我就认你是好人。” 因着魔教内部的争权,宁绯翎被最信任的大护法下了毒。中了毒的她不得已改头换面藏在青楼中躲避追杀,却被老鸨强拉着去接客。 偶然推门出来的原谨,见她实在可怜,付了老鸨银子买下了她的一夜,而后趁着没人发现偷偷放走了她。 随后,他带着成名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青楼,怕的就是被老鸨发现了找麻烦。 他未曾想过,一次无心之举居然会救下这么个人物。 “原谨,我承诺过你,一定会报答你。以身相许,够不够。”宁绯翎歪头凝视他,脸色平静无澜,玉白的手指却捏紧了自己的裙边。 她在江湖上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在教中是毫不留情能把青梅竹马的大护法施以醉骨之行的无情圣女,可这二者身份她都不喜欢。 她最想要的是,眼前的男子能够中意她。 等了许久,她蓦地笑了出声,飒爽而又豪气的嗓音带着独有的缠绵温婉,从男人身上坐了起来,“你当真以为我这个魔教妖女是好人啊?” “要我放走茗山派众人可以,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她勾唇低低一笑,眉梢轻挑,笑容肆意。 反正这些人她迟早都是要放的,不如与他做个顺水人情。 他或许可以不爱她,但她保证,他此生都会难以忘记她。 “好。”原谨抬腕为她束好衣襟,眼中难以自查的疼惜,“这些年,撑得很辛苦吧。” 第493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7) 辛苦吗?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 宁绯翎不由得回想往事。 她的父母在江湖中卷起风浪时,她还是不懂事的婴儿,然而那些名门正派追杀她父母时未曾放过她,是大护法拼死救下了她。 那些日子过得可真是苦了,几度她都撑不下去,是唯一残存的那么点复仇的意念才让她活下来的。 大护法守了她十几年,教养她十几年,明明比她大不上几岁却固执得要死,竟妄想一辈子把她囚禁在魔教中,不惜对她下毒。 她并非是非不分,大护法对她有恩,对教派有恩,但妄图沾染她的人生就是有罪。 恩罪相抵,她才让人对他执行醉骨之刑。 “你走吧。”她走到窗前,右手一摊,斜他一眼,“三个条件我想好告诉你。” 她不能当着他的面掉眼泪,会让他更心疼的。 她不是个好人,但她是个合格的爱慕者,他这般光风霁月的男子永远不会明白她的心。 她要他的爱,要他的喜欢,但绝不要他的心疼和怜悯。 原谨并不怀疑她的信用,跳窗时深深看了她一眼,“保重。” 殊不知,这是他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翌日,茗山派的人都被挑了出来,由着魔教中人押送至山脚。 万志室呼吸着清新透亮的空气,整个人觉得舒爽了许多。 他没想到魔教的妖女抓人如此草率,放人也如此草率,一点都不怕放虎归山。 周灵素远远瞧着丈夫身影,眼泪已不自觉掉下来。 经此一遭,她的心更加明了。 这什么江湖什么声名都是虚妄的,只有平淡的日子才是最让人踏实快乐的。 “素素,你瘦了一些。”万志室颤抖着抚摸着妻子脸颊,心中一恸。 她近些日子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一心都在担心他,他在山上也想开了,江湖已经不是以前的江湖了,他也老了,不如就和她一起归隐山林,带上女儿,过安稳生活。 “脸疼么。”周灵素靠在他的胸膛,手指虚虚摸着他的脸,倒比伤在她自己脸上还要痛心。 万姗姗瞧着憔悴伤神的父母,再去看挺拔如玉的大师兄,泪水迷蒙了眼睛。 她再不会不懂事地闹着要去闯荡江湖了。 江湖如此凶险,她的爹爹都差点折进去。 “师父,师娘,我们先离开这里。”原谨给了其他师弟眼色,大家赶忙拥着师父往马车上走。 魔教一派阳奉阴违是常有的事,他们在这里久待恐怕有什么意外变故。 镇上行人如织,叫卖的小摊小贩多如牛毛,众人怕引起不必要的注目,皆安分守己地藏身在马车中,有实在好奇的,只敢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的烟火生活偷偷看上一眼。 赶马车的原谨,眼睛本是随意地四处看看,却在即将拐弯之时,眸光在隐秘的角落顿住了瞬间。 “圣女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你说我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惊喜呢?”男人着一身绯色的薄纱,眼尾的那抹泪痣异常的妖娆,嗓音格外的柔媚。 “大护法,圣女心软不堪教主之位,属下愿意追随!”十数人齐声下跪。 那个本已死去了的大护法,居然和属下们出现在了街上,且是以这样不加掩饰的方式。 游名山上的宁绯翎有危险! 原谨眯了眯眼睛,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得回去。 但在回去之前,他必须得把师父师娘师妹及师弟们安顿好。 第494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8) 人生总是有许多意外的。正如此时的场面。 宁绯翎僵硬地站直身体,背上寒毛立起,脚下意识就要往外奔去,偏偏她的手臂被妖娆的男人捏得死死的,那股子劲儿就像是要把她骨血都捏出来。 宁绯翎暗暗叫苦,都怪她心软没去检查尸首,不然有所防范也不会被对方制服得这么简单。 “翎儿,你的轻功没有我好。”檀余轻轻松开了女子的手腕,眼中流露出疯狂到极致的占有。 他与她之间只能纠缠一生,没有别的结局可选。 宁绯翎讨好一笑,却没放过逃跑的机会,眼睛一亮后,袖口中的毒针一洒,随后身形极快地左右腾挪,快得只能让人看见残影。 她侥幸一笑自以为逃脱了,却撞上了一堵人墙,双手被男人铐了起来。 檀余目光危险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恨不得捏断她纤细的喉咙,忍了忍暴动的气血,到底没对她动手。 他的当务之急是哄她回心转意,不是逼迫她更紧让她更快逃离。 宁绯翎低着头,眼睛偷着瞄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檀余哥哥,我们都不要互相生气了,你放开我吧。” 她手上的手铐是寒铁所铸,寻常人根本解不开。她也不例外。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和你计较。”檀余伸手想要揉一揉她的发,见着她歪头,危险地挑了挑眉,“宁绯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是么?”宁绯翎笑靥如花也挡不住眼中的凄楚,“打小我就吃多了你的敬酒,现在吃不下你的罚酒了。” 如今的她还能清楚记得,他当着自己的面,亲自剥掉一个无辜少年皮肤制成人皮灯笼的血淋淋场景。 那个被制成的人皮灯笼,更是被他挂在了自己房间,三年都没有取下。 那三年,每到夜里,她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睡觉,生怕少年从灯笼上活过来找她复仇。 那个少年有多无辜,有多可怜呢,不过是她问路时朝他笑了一下。 “翎儿,你别挑战我的耐心。”檀余捏紧自己虎口,死死盯着她不放。 他到底要为她做多少事,她才会明白他的苦心和他的爱。 “是你别逼我才对。”再抬头,宁绯翎脖颈上横了一把短刀,她以自己性命相逼,求着男人放走她。 “你该知道打小我就没想当过什么圣女,教主之位我更是想都没想。你要当教主,你去就是了。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想把我留在你身边。檀余,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再需要你的保护。”她可怜又绝望地看着男人,扬高了声音,“你自以为把我留在你身边是爱我,但那是以爱为名的绑架。你对我,不过是宠物般的占有欲。” 所以,她做了他满意的事,他会给予夸奖;而她做了他不喜欢的事,就会被惩罚。 爱一个人的本质是宽容,是谅解,而不是对宠物式的调教。 檀余笑得明快,笑得岔了气,他的小宠物居然这么早就醒悟了,倒是他低估了她。 可他世上的所有人都了解她,她是不会轻易寻死的。 他唇角微扬,刚想说些什么,喉间的话戛然而止,眼中静静倒映出一片绯红的血色。 第495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9) 原谨孤身杀上山来时,见到的便是女子绝望自刎的场景,他心中哀痛,吐出一口鲜血来。 宁绯翎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想见的人最后一眼,感觉自己像置身梦境之中,笑容带了女儿家见心上人的欢快。 “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撑住。”原谨摸出自己身上的创伤药,想要为她包扎,可她喉间上的伤口深得可以见骨,他手颤了又颤,药粉洒了满地。 宁绯翎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颇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为自己“包扎”,想说话喉咙像是漏了风的破鼓,胸腔也一抽一抽地疼。 回过神来的檀余,疯了一般扯开原谨,死死抱住了她,声音如泣血般质问,“你怎么敢,怎么敢的。” 他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的啊。他只是想她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宁绯翎紧闭着眼睛不看他,不想自己下黄泉也想着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子。 她的下辈子,她已经想好了,要嫁个不会武功只会读书的呆子,她可以是浣纱女,也可以是卖鱼姑娘,陪着书呆子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人生圆满。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檀余捏紧她的手臂,试图用疼痛让她睁眼。 原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手点了他的静穴,在他手中解救出了命悬一线的她。 从炙热的怀抱转移到温凉的怀抱,宁绯翎缓缓睁开了眼,认真凝视他清俊的容貌,想记住他的样子下辈子再找他。 “你如约放了人,该我履行你的三个条件了。你说你不是好人,你该提条件为难我了。”原谨捏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宁绯翎努力想坐直身子,被他察觉以后扶着她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鲜血流得更急了。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可她也很意外自己怎么还没死,只觉得喉咙好痛好痛,胸口也好痛好痛。 “你……”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么个字,在他惊喜的眼神中,她嫣然一笑,“活着。三……条件。” 爱一个人是没有要求,不计回报的。 为了他,她愿意做好多好多事。 可惜,她没机会了。 她只希望她现在还是美的,能给他留一个美好的印象。 他可以不爱她,但他一辈子都会记得她宁绯翎了。 用内力冲破穴道的檀余,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抢夺过了宁绯翎,一掌击在她心口,看着她断气后,疯癫大笑。 “你不爱我,你还恨我。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下辈子也不会放过你的。翎儿,你注定是要和我生生世世纠缠的。” 抱着宁绯翎尸体离开前,他深深看了原谨一眼,警告道:“离我们远点。” 没了翎儿,他什么也不想要了,教主谁想当谁当吧。 他亲手害死了翎儿,他要守在她坟前用余生赔罪。 泪水糊住他的眼睛,他顾不上擦,轻点脚尖飞身离去。 原谨低头看向自己空了的怀抱,回忆起女子失血仍难掩绝色的容颜,蓦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早知如此,不如不遇。他咬着舌尖止住心上的疼痛,喃喃自语。 第496章 设定49 道貌岸然大师兄(10) 游名山上三大派与魔教教徒互相残杀至死,魔教圣女不知所踪的消息传到江湖,江湖中人都很是唏嘘。 不过这些都和茗山派的人无关了。 他们茗山派于刚刚解散,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可以跟着万志室和周灵素回南玉山隐居。 被魔教困在山上过的弟子们,都选择了回家。 江湖的确险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比不上他们回家谋生计。 六个小弟子都留在了周灵素身边,确切地说是留在了大师兄原谨身边。 南玉山是周灵素的娘家,她找族人要了一块地,和丈夫女儿徒弟们一起修建了隐居的草舍。 某夜,心怀少年事的万姗姗悄悄来了爹爹与娘亲的房间,别别扭扭地和他们说起了自己的婚事。 万志室和周灵素打趣了女儿好一番,才安抚她回屋睡下。 “姗儿和谨儿两人青梅竹马长大,情谊非同一般,谨儿这孩子踏实可靠的确是良配,婚事你这个当爹的得提一提了。”周灵素给他倒了一杯安神茶,在床边静静坐着与他说话。 “这些日子,我比你更明白谨儿为人。他配我们姗儿绰绰有余。以前倒是我小心眼了。”万志室想起自己曾经的犹豫,心里很是汗颜。 周灵素推搡了他一把,捏了捏他的耳朵,取笑道:“知道错误及时改正,为时不晚。” “娘子说得是。”万志室连连讨饶,他现在是个地地道道的妻管严了,妻子说一他都不敢说二的。 回到房间的万姗姗,想到和大师兄的婚事激动得不能入眠,恨不得闭上眼睛再醒来就是天亮。 迷迷糊糊中还是睡了过去,梦里的情景可怕极了,她居然被那些丑得不能看的弟子们按在小屋里各种折磨。 “不……不是真的!”她挣扎着醒来,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湿透。 “做噩梦了?”周灵素温柔地为女儿地上湿热的毛巾,捏着手帕为她擦拭着脖颈上的汗。 万姗姗缓缓扭头,对上娘亲担忧的眸光,再看向窗外,窗纸透白,阳光落在地上洒了一地碎金,天已是亮了许久了。 “新搬来这里,你不适应是正常的。我也经常做噩梦,好在你爹爹总是哄我。”周灵素抱着女儿,疼爱地亲吻她的额头,“刚刚你大师兄已经答应了婚事。以后,有他照顾你,我们也放心了。” 万姗姗想到自己梦中场景,喉中发涩,眉头紧皱。 室外,悠扬琴声叮咚响起,琴声先是深沉婉约,而后突然变得刺耳,让人想捂耳朵。 “小民,不要捣乱,大师兄正在弹琴呢。” “谁让大师兄偏心,给五师弟种桃树也不给我种土豆的。” “种!都种!”原谨真是把这群半大小子没办法,安抚地摸了摸几个小萝卜头。 微风吹进长廊,吹开没关严实的屋子,半坐起身的万姗姗望见院中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望见那人如玉般的容颜转头与她对视,俏脸一红,忽然生出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的悸动。 她自出生便待在游名山,身边除了爹娘就是师兄弟们,没有一个同龄的女玩伴。 第一次来初潮时,看着衣裙上的鲜血,她以为她要死了,谁也不敢告诉,却拖着发疼的身体去了大师兄的房间,想要见他最后一面。 是大师兄告诉她,女子初潮是正常现象,还给她煮了好喝的红枣姜茶。 那时,她就想嫁给他了。 第497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1) 留仙山,浮云叠绕,各种奇珍异兽自由自在地在自己领地中休息走动。 范西施小心翼翼捧着织女仙子刚织好的云彩布朝墨谨仙子洞府走去,全程睁大眼睛,生怕把布匹染污了。 “嗯,到了。”她仰头看了一眼恢宏飘在空中的“墨谨仙府”四个字,脚下意识就往里走。 “你是哪里来的小仙。”仙童皱着眉头高声一喝,见她仍置若罔闻般想进去便想要将她推开,却又觉得不妥快速收回了手。 范西施牢牢护着手中的布,警惕地看向他,“我是新来的织布小仙,是来给墨谨仙人送云彩布的。” “以往不都是织女仙子亲自来的么?” 范西施听他此言,以为是在讥讽自己身份低微,高高梗起头反驳,“送个布料,谁来不都一样么。” 仙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盯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的令牌呢。” “什么令牌?”范西施是不会告诉他,出门时同伴提醒过她的,不过她以为用不上直接就没管。 “令牌都没有,你还敢过来。”仙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她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公事公办道,“你回去把令牌拿来证明你身份,我才可放你进去。” “这么麻烦!”范西施心中一阵烦闷,没想到上了天墨谨仙人还这么难见,可现在回去取令牌又得耽搁上半天,回来证明了自己身份还不一定能进去……一阵计较后,她直接把怀里的布匹塞到了仙童手中,还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云彩布我是送到了,你送进去就是了。” 仙童被她这番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反问她,“你不想进去了么?” 她刚刚那迫不及待的样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范西施理了理自己并不散乱的长发,柔柔一笑,“以后多的是机会。” “以后……”仙童看她的眼神奇怪了起来,这莫不是又一个痴恋我家仙人如狂的傻瓜小仙吧。 “没错,以后我会常来的。所以,你以后会经常见到我,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哦。”她朱唇一弯,笑得清丽,“我叫‘范西施’。就范的‘范’,美女西施的‘西施’。我们下次……” “再相见”三个字还尚在口中,人已经呆住。 不远处,有人逆光而立,一袭翠如新枝的轻裘在光影下显出淡淡的光晕,纯如白雪的袍摆覆于新枝之上,格外清新亮眼。那人只是随意般站在那里,眉目优美如画,是世间用丹青也绘不出的绝色风华。 墨谨! 他一定就是墨谨仙人! 此刻,他眸光清淡扫来,唇角弧度微微勾起,眼中笑意似有若无,道是无情却有情。 “人已经走了。”仙童颇为嫌弃地提醒着对方。 范西施讷讷收回自己准备打招呼的手,内心爆哭,她刚刚还在想怎么和墨谨仙人打招呼呢。 算了算了,她是没脸见人了。 她抬袖捂住自己的脸,匆匆夺步而走。 “唉,又是一个被仙人迷晕的小仙。”小仙童手指落在云彩布上摸了摸,满是对这些仙子的同情。 留仙山有点资历的仙子,都不怎么和他家仙人打交道的。具体原因,他可不敢透露。 只是仙子们如韭菜似的一茬一茬进留仙山,见了他家仙人个个都像丢了三魂六魄,实在是可怜呢。 第498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2) 殿内镂金白玉香炉中青烟袅袅,数万种混合调制的香味幽幽传递到各个角落,正中央温泉池水热气萦绕,殿门“吱呀”一声后,原谨掀开云彩纱帘,褪去身上衣衫,踏进了温泉之中。 不对,池水中有人。他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即刻就要出来,却被一团黑影团团笼罩。 “你是逃不掉的,墨谨仙人。”黑影紧紧缠缚在他身上,张狂大笑也难掩对他的嘲讽。 “你要做什么?”挣脱不掉,原谨也就不挣扎了,双手往池边一靠,好奇起对方此次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进仙界的意图。 “我么?想要你臣服于我。”黑影见他不再反抗,幻化出自己的实体——和原谨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只是他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绿色。 “自我飞升成仙,你就该知道我们不是同类人。”原谨望着他的脸悠悠叹气。 他是原主的心魔。 原主本是人间的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可以成仙的丹药。 他想也不想便拿着回家与妻子共享,却发现妻子想抛下他私吞,一气之下杀死妻子放火烧了住处吞下丹药升了天。 仙界只收留纯洁无瑕的仙人,污秽的另一半灵魂自然被阻拦在了仙门外。 “你我本是一体,是你抛下了我。如今,我想与你合二为一有什么错。”黑影贪婪地嗅着仙人身上的气息,这股子仙气可以大大增加他的修为。 “我不想。”原谨挽手念诀,却被黑影压制得死死的。 “你抛下我在仙界享福,可知道我在人间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被所有正道人士追杀,也被三界不容,根本就没处收留我。”黑影扭曲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或许是过于气愤伤心,他险些不能维持自己的形态。 范西施今日进墨谨仙府格外的顺利,因为她发现守门的小仙童不在。 踏进仙府大门,她下意识想找地方躲起来,眼珠子一转就溜到了最不引人注意的偏殿。 进殿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仍大着胆子往里走,然后就听到了墨谨仙人与黑影的对话,惊讶得差点捂不住嘴。 生性高洁的仙人,居然有着这么浓重的心魔,真的好可怕。 “出来。”黑影长手一伸,把躲在纱帘背后的范西施扯进了水池之中,幽幽的绿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一个低阶小仙居然敢在此偷听,不要命。” 原谨起身护在有过一面之缘的仙子面前,神情淡漠,“她与你我无关。” 被吓得不轻的范西施觉得身上一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转眼间便落在一个温暖怀抱中,忍不住地攀紧了些。 此时的她,不敢再偷听偷看了,恨不得自己没长眼睛没长耳朵才好。 意识到自己和未着一缕的墨谨仙人紧紧贴在一起,她的身体不由得发烫,脸颊也不由得发红,好在温泉水汽足够,不至于让她太丢脸。 “无关?”黑影扭着身体绕着二人打转,突然像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定在半空大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499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3) 原谨不知黑影其意,唇角抿紧,等待着下文。 然而黑影狂笑后,消失在了殿内。 “他走了。”原谨拍了拍小仙的肩膀。 范西施大囧,她居然还挂在仙人身上,啊啊啊,她太不矜持了。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原谨并没有对她使用忘忆术法,也懒得使用。 愿意信守承诺的人,无论怎样,都会保守秘密。如果不愿意的,逼迫更容易让其反水。 范西施没想到高冷不可攀的墨谨仙人居然如此随和,怔了一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谁都不会说。” 在场的一共就三人,还就她一个外人,事情泄露第一个被找麻烦的就是她。 她可不傻。 “我有事先走了,你……”原谨扫了一眼埋身在温泉池水中的她,语气温和不少,“愿意再泡一会儿就继续。这处泉水可疏通经络,伐洗仙髓,也是我的私人所有,外人不会入内。” 范西施愣愣地看着他背影离去,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居然洗了墨谨仙人的私人浴池。 算不算因祸得福? 原谨的确是有事要办,他要去找仙帝禀告魔魅闯入留仙山一事。 只是他刚进琉璃灯火通明的大殿,便撞上了众仙了然的目光。 “此事因你而起,也该你自己解决。”仙帝高高在上地睨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原谨眉头一蹙,琉璃灯火下的他眼眸似闪着破碎的浮金,浅淡的碧蓝色袍衫衬着他美玉般的面容,超脱仙人般的绝世惊艳,轻声应了“是”。 等他走出大殿好远,殿中众仙才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他真不愧是仙界姿容最绝艳的仙人。刚才一见他蹙眉头,我的心都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当初能够成仙不就是凭着他那出众的相貌,况且我们也不差啊。” “嗯嗯嗯……差得可远了。他是天上的云彩,生来就占尽了美丽,我们在凡人眼中算得上美,与他相比却是相形见绌。” “黄水仙君,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 “够了。”看够了戏的仙帝扬手制止众仙,“都回自己仙府去吧。” “那魔魅之事?”黄水仙君仰头看向仙帝,执着要一个解决的方案。 他在仙界资历虽不深,在人间历练的日子可不少。 可以说,他比在列的各位仙人都更懂凡间百姓的悲苦。 魔魅在人间横行,对普通百姓生活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轻则家园不保,重则失妻失子失夫,生灵涂炭。 “墨谨仙人能妥善解决的。”仙帝可不把那些在人间作祟的魔魅放在眼里,几千年来,多少大风大浪他都过了。 黄水仙君沉下了脸,抿唇不再言。 此时,范西施拖拖拉拉地从温泉池中站直了身体,发现了一件让她最为难的事——她的衣服是湿的。 她泡了一个如此舒适的澡,全身内外舒适无比,再穿上湿衣服,人得有多难受。 “仙子,我们是墨谨仙人吩咐来为你送衣物的。”殿内忽而走进两位宫娥,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整齐摆放着女仙衣裙和女仙配饰。 第500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4) 范西施穿戴好后走出偏殿,目光望向巍峨的主殿,颇有些失魂落魄。 “西施仙子,能留在这里你不开心么?”脸圆润一些的仙娥不解发问。 “我一介小小的女仙,都能被墨谨仙人所留,日后其他女仙子闯进来是不是也会……”她咬唇看向二人,心中忐忑。 脸瘦一些的仙娥嘻嘻笑起来,“西施仙子想多了,我们仙人还是第一次留女仙在仙府呢。我们也挺意外的。” 范西施脸色转晴,大眼睛扑闪扑闪地追问,“真的?” “真的呢。”两位仙娥捂唇轻笑。 她们之前来送衣裙的时候,心里还挺不乐意的。和她接触了一下,发觉她一点都不讨厌,还有点可爱,二人话也就多了起来。 范西施在人间的时候,就很会奉承讨好人。到了仙界,一张巧嘴更如舌绽莲花般,恭维得两位仙娥不知云里雾里的,凡是自己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干净净的。 在走廊拐角想事的原谨,被几人欢声笑语吸引,听了一会儿走开。 小仙童紧忙追上去,暗暗叫苦:他之前可把那位姑奶奶得罪了,现在姑奶奶住进了仙府,会不会为难他哦。 黄水仙君特意到墨谨仙府拜访,却意外见到了被两位仙娥簇拥在中央讲话的范西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范西施遥遥见着他的身影,眼中亦快速闪过一丝不虞。 “西施,我们仙人一向冷淡,待你却与旁的仙子不太相同,你的造化在后面呢。”瘦脸仙娥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几遍,越看越觉得心惊。 天上美貌出尘仙女不少,美得惊心动魄的更有好几位,然眼前这位,容貌不算顶顶出众,气质也不算顶顶独特,却有一双让人见之难忘的眼眸,如那纯洁巍峨雪山之巅上无人踏足的天湖,清澈纯粹而又不可见底,给人浮光掠影惊鸿一瞥之观感。 若是眼眸中再多几分冷寂,与她们的墨谨仙人便是像了五成。 “姐姐和我说笑了。”范西施害羞低下头去,借此避过黄水仙君的视线。 黄水仙君轻轻闭眼叹息,再抬头之时眼中情绪以尽数收敛进了幽深的眸中,唯独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清亮摄人。 “西施仙子,别来无恙啊。”他遥遥见礼,声音温润柔雅,姿态落拓。 “天呐,西施,你居然认识黄水仙君。”两位仙娥异口同声叫了出来,而后统一步调地捂住了脸害羞躲避到了大殿的柱子后去。 仙人一般都傲气,唯有黄水仙君不同,待所有人都平等。因而,他也是被最多仙娥暗恋的对象。 “我与仙君并不相识。”范西施眸子微抬,眸光轻盈若天上淡淡的荧光,带了一份独有的落雪的凉。 “哦?”他勾唇浅浅一笑,温润如月光,尾音拖得意味深长。 范西施可不想在这里和他牵扯上什么干系,当即转身往殿里走去。 “是我仰慕西施仙子已久,今日得见真颜,一时不能自持,冒昧了些,还请仙子原谅。”他此话一出,躲在柱子后的两位仙娥惊讶得捂住了唇看向范西施。 范西施心中懊恼,却在片刻寂静后,听到疏离声音在身后响起:“听闻黄水仙君忧心民生,今日才算是相信。” 第501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5) 黄水仙君望向那身姿挺拔如翠竹如青松的孤傲仙人,迎着他的目光仰头大笑,“未曾想墨谨仙人也很会说笑话。” 原谨懒懒地画了个圈,在场无关人等都被屏蔽在了圈外,他半垂下眼眸望向不请自来的客人,道出了实情,“我已不能控制心魔。” “我知道。”他收敛了眼中笑意,改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你或许不知,天上已有了魔魅的内应。” 原谨眸光微动,手指朝空中一点,凭空出现的镜中女子模样娇俏。 黄水仙君与他对视,心中了然,却无端升起惧意,“你竟是……早就知。”为何? “我开始未曾怀疑,心魔作祟后,我才想明白其中关窍。”原谨笑得清和,手指微扬间镜子消失,唇角多了两分苦意,“既是我欠她的,还她就是。” 黄水仙君不知怎么安慰对方,就连他自己也震惊于女子的执念之深。 —— 范西施洗漱后脱去外衣躺在床上,小半个时辰过后,睡意依然没有半分,索性披衣起床。 守夜的仙娥在灯下打着瞌睡,不时还呓语两声,她屏气凝神地在两人跟前晃了晃手,确定睡死后,轻手轻脚走出了大殿。 殿外月色澄明如流水倾泻而下,竹影婆娑,鲜花芬芳,她却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她的第一世。 彼时,她是人间一个避世的小村庄上的孤女。虽然没有亲人照拂,却也和小伙伴们无忧无虑长大。 等她长到十五岁,她遇到了一生都难以忘记的男子,人生走向也随之改变。 “娘子,我寻觅到了可以成仙的丹药,我们二人同服,俱可成仙。”她从未忘记过男子拿着丹药回家时的惊喜,那少年意气的单纯是她曾为之无数次心动过的。 可她并不想成什么仙,只想与他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她只能骗他。 “是不是想报复他。我可以成全你。”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范西施忽地扭头捏住了黑影的脖颈,笑容如罂粟般甜美危险,“我自己可以。” 黑影回应得不疾不徐:“你若真的能狠下心,也不会轮回这么多世了。” “谁说我是不狠心,我只是想多体验下人生。”范西施妖娆一笑,狠狠捏碎了黑影脖颈,望向它一点一点消散,眼神薄凉,“你若真想与我谈判,就该亲自前来,而不是搞个什么分身。这么多年来,你没少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你该明白我这个人的。” 冷月清寂,微风吹拂竹林,竹叶重重摇晃,沙沙作响,寂静得能让人听见自己心跳。 “阿柿,是我对不住你。”叹息消散在深夜泛着凉气的空气中。 范西施扭头望向不知看了多久好戏的仙人,笑得懵懂温软,“墨谨仙人在说什么呢?” 原谨垂手立在竹林边上,眼睫轻垂,抿着唇望向自己脚尖,“明日魔魅清除后,我任由你处置。” 范西施收回目光,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眼里心里只有他身着单薄的模样,心不自觉疼了起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她轻缓呼吸后,踩着月色朝殿内走去。 一切回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502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6) 仙帝与众仙家齐聚仙台,从天闻镜中观望墨谨、黄水仙君与魔魅之战。 “它是我的心魔,只能我祛除。你不要插手。”被折磨得伤痕累累的原谨,使了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黄水仙君。 黑影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这场大战他与黄水仙君几乎一直处于下风。 同样挂满伤痕的黄水仙君想到他要使用的法子,眼中哀恸,嘴唇苍白不能语,只能悲愤望向苍天。 “仙帝,魔魅如此猖狂,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是啊,两位仙人都不能与它抗衡,需要增派人手才是。” 心有不忍的仙人,主动出声为二人请求增援。 仙帝依旧高高在上,睥睨着众仙,睥睨着众生,“三界平等,是劫是福,全看造化。” “唉……”只有一片叹息声。 “我与你同出一体,凭什么你可以成仙,我却要被三界驱赶。”黑影狰狞地朝原谨靠近,贪婪而又享受地吸取着他的仙气。 原谨无力倚靠在树干旁,以手为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坠地瞬间散发出惑人芳香,鲜艳的血色曼陀罗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疯长。 黑影愈发为香气着迷,却并未大意,而是警惕地悬浮在上空,“你还有什么后招?” “你不是想成为我么?”失血过多的原谨面色稿白地倒在血色曼陀罗花丛中,失神望向泛着灰蓝色的天空,修长如玉的手指抬手轻挡,“现在给你机会。不珍惜,就没有了。” 黑影犹豫了一瞬后,到底没抗住这巨大的诱惑吸引,一点一点地钻进了原谨身体。 原谨疼得面容扭曲,身下的血色曼陀罗花也跟着疯狂扭动着身体,他倏尔笑了。 他自进了留仙山,便很少笑了。 他这一笑,日月增色,山河冉翠,美好得安抚人心。 “你要害我。”黑影发现不对,疯狂地在他身体之中游走寻找出口。 原谨狠狠捏住黑影最后的一截尾巴塞进了自己身体,从虚空中抓出木石之刺戳向自己心口,“你我本是一体。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黑影从未想过他会选择这般方式与自己同归于尽,死到临头,它竟放弃了挣扎,随着躯体一点一点湮灭在尘世之中。 天上众仙自瞥见墨谨仙人主动散去神魂吸引魔魅占据躯体,便隐隐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纷纷屏气凝神,不敢置信。 不知是哪位胆小的仙子先哭出了声,而后哭声越来越多。 原本,不用墨谨牺牲的,是他们的漠然旁观让他不得已采取这种办法。 人间,血色的曼陀罗逐渐失去原本的颜色,一点一点变得纯白。 浅白色衣衫的女子踩着圣洁的月兰花走来,宽大的广袖在微风中轻轻摆荡,她走到了最后一株血色曼陀罗盛开的地方,俯身剪下了它的根茎,随之抬起头来,随手把曼陀罗花插在了自己鬓角。 “真是狠心呐。”若有似无的呢喃伴随着花朵的摇摆消散在了春日的芬芳之中。 天空,不知何时已放晴,澄澈如镜湖般吸人心神,竟是人间近一年来最好的天气。 第503章 设定50 心狠手辣的仙人(7) 留仙山陨落了位仙人,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便无人再记得了。 连带着一同消失的小仙范西施,很快也被人抛之脑后。 无它,进留仙山的神仙如韭菜似的一茬一茬,谁又记得谁呢。 下凡的黄水仙君百无赖聊地在草庐小院里逡巡,不时扯扯衣襟挡住难闻的鸡鸭屎臭。 他真是搞不懂了,种菜养鸭有什么好玩的, 比得上当神仙有趣么。 现在当神仙多难啊。 “你来了。随意坐吧。”刚打猎回来的范西施,冷淡瞥了不速之客一眼,拎着两只血淋淋的兔子走到了墙角。 “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黄水仙君有些看不明白眼前的女子。 凡是女子就没有爱美的,唯独眼前的她是个例外,好好的一副皮囊,非要弄得如此血气臭腥。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范西施洗干净了手上的血水,与他对视,眼中澄明。 他心中一窒, 原本准备的那些话哑了声气,堵在他的喉管、胸腔中,反让他红了眼眶。 “那人……”他犹豫着说出了这两字,却被截断了话头。 “我已经忘记他了。” “我还没说是谁呢。”他面带微笑,心里却略微心惊。 范西施蓦然伸出手来,面色冷淡,“你该回去了。” “你真的打算永生永世都待在这里,祭奠他?”黄水仙君嗓音微哑,“他的神魂都没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没有他的存在了。” “只要我还记得他,他就永远活在我心里。”荆钗布裙的女子,面容光洁如新剥壳的鸡蛋,眼睛亮得像深山里的幽泉,没有人会怀疑她此刻所说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一滞,这样的眼眸,是他不敢直视的,这样的喜欢,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值得吗?”他听见自己问。 “值得。”范西施靠着墙坐了下来, 单手撑着额头眺望远方。 西斜的日光半隐在深山后,阳光更显温柔怜惜,淡淡笼在她身上,映在她清亮的眼眸中,平添了无数的柔和与温情。 “一开始就是我骗了他。我不想成仙,也不想他成仙,只想与他做一对普通平凡的夫妻。” “他信了我,被我所伤,亦伤我。大千世界,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了。” 黄水仙君深深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灌入肺腑深处,心神也跟着清醒了,抱歉一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阿柿淡淡地笑望着天际,不置可否。 篱笆院墙外,忽有急促的马蹄声如雨点般而来。 两人纷纷抬头望去,绯红似火的红霞下,白色骏马扬蹄疾驰,一英俊青年利落下马,大步走来。 “阿柿,我回来了。我不寻什么成仙的丹药了,只想与你安安生生做一世恩爱夫妻。”身体挺阔的青年重重拥住女子,坚毅的眉眼中皆是情深。 女子眉目温软,抬袖为他揩去额角的热汗,娇软道:“还知道回家,不算晚。” 她摒弃仇恨,想通情爱,放弃当仙子的机缘换他一个重生,亦不算晚。 值得吗? 为了他,万事值得。 第504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1) “传闻落金山上生活着一条阴险狡诈的魔龙,它爱美女,也爱黄金,千百年来一直被当地居民所供奉。”蒙着面纱的罗莎扯了扯身旁姑娘的袖子,与她小声交谈着。 “有人见过它吗?”明娜掩下激动明亮的眼睛,同样压低着自己声音询问。 罗莎若有所思一瞬,缓缓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也没听其他人见过。可传闻中说魔龙无恶不作,只要不供奉它,它就会毁灭整座小镇。” “嗯?”明娜心中的那一点点激动逐渐化为没有。 如果魔龙真的存在的话,小镇应该也不会如此繁荣了。 或许,这只是小镇居民们虚拟出的神秘传说? “历史上第一位供奉的人已无史料可查, 但在每年的盂兰节为魔龙供奉最纯洁美貌的少女已成我们小镇的一大习俗。”罗莎说着掖紧了自己的面纱。 为了不被挑选去供奉魔龙, 她自出生起就戴上了这么一层面纱。 她的父母更是一直对外声称她的脸上有胎记, 她本人丑陋不堪。 然而,偶然一次下雨她出门担水,遇见了归来的青年伊凡,两人当即坠入爱河,双双策划了今日的私奔。 在夜晚私奔之前,她必须要给疼爱她的父母一个交代。 今日这位突然来到她们小镇的美貌少女,是最好的人选。 “我叫罗莎,家就在前方不远处。如果你没有地方歇脚,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少女眼睛扑闪扑闪的,直白而又热烈,很难让人拒绝。 明娜也是如此。 她放下了以往的防备心,被少女牵着手带回了家,而后她被罗莎的父母热情接待,还给安排了最好的客房。 入了夜,风刮得窗子呼呼作响,她听到客厅传来罗莎母亲的痛哭声,急忙披上衣服出了门。 罗莎母亲是位身材丰腴的妇人,她此时半卧在沙发,硕大的屁股几乎要垂在地上, 手里捏着一封信,哭得双眼通红。 “这是?”明娜望向另一端沙发上沉默抽烟的罗莎父亲,希望有人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罗莎离开了小镇。她说她再也不回来了。”罗莎母亲挣扎着从沙发爬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陌生少女,在她脚边跪下,“好心的姑娘,求求你了,我们一家子的性命都握在你手中了。” 明娜慌乱地想把妇人扶起来,却反被拽了下去。 妇人抓住她的双手,把瘦如小鸡仔似的她紧紧困在怀中,哀嚎道:“今年我们家的罗莎被抽中当贡品。我们一直都瞒着她,就怕她偷偷逃走给亲戚好友们带来灾难。可她还是逃走了。这对我们家族来说是灭顶之灾啊。” “但没有人见过魔龙啊。”明娜仿佛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出的话语中带有少女独有的天真。 “魔龙是真的。它曾经吃掉了我们的曾祖父。我们家族的人都知道它是真的。”一直沉默的罗莎父亲,放下烟枪,看向了陌生的她。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下周就是盂兰节,眼前的少女美貌而纯洁,是再好不过的供奉品。 第505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2) 明娜本打算好好和罗莎父母交谈,却没防备被人从身后重重一击,等再醒来,人已经被捆在了柴房。 为了防止她逃跑,屋外每天都有三四位壮汉把守。 她每天的一日三餐,都在专人的监督之下进行。 就连她需要小解,也是罗莎的母亲带着几位壮年妇女看守着进行的。 如此持续了一周,看守她的人才从屋外撤走。 她被喂了迷魂草, 身体软得不能动弹,意识也是模模糊糊的。 她只知道自己被换上洁白的纱裙,又画上了妆容,被一行人抬上山摆在特制的祭台,听巫师念了一长串的咒语后,祭台下落, 她坠下了无边的悬崖。 就算悬崖下没有吃人的魔龙,她也会被摔死的吧。 耳边风声呼呼刮过,她不无悲戚地想着自己摔成肉泥的惨淡下场,紧紧闭上了双眼。 “砰”地一声落地,她除了后背疼一些,并没有感觉其他身体部位有散架。 “呼……呼……” 她似乎还听见了类似什么动物或者人的喘息声,在这幽暗空寂的地底清晰回响。 似乎……就在她的身下。 她脊背一凉,头皮紧跟着发麻,心跳得如雷声鼓动般作响。 难道魔龙就在她身底下? 她不敢再想,缓缓转动头部,不期然对上一双散着幽光的龙眼,狂跳不止的心口忽地定住,传闻是真的,魔龙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既然魔龙是真的,那传闻中魔龙的鳞片可治百病也是真的了。 她捏了捏发冷的手心,心跳恢复如常。 原谨扫了扫自己的尾巴,把少女放在了嫩叶搭成的床上,轻抬龙爪,扯掉了她的衣裙。 明娜从未想过魔龙会如此对她,小脸又红又白, 她居然遇上的还是一条色龙。 可她只是个力量微小的人类,根本不足以与身形庞大的魔龙抗衡,就看魔龙的爪子,她要是动上一下,都会被拍成肉泥的吧。 原谨费了点力气把少女剥了干净,在少女震惊的眼神中为她盖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羽毛织毯,匍匐在她脚边沉沉睡去。 为了等待这位人类少女,他一夜未曾入眠,身体已虚弱至极。 明娜本以为魔龙扯掉她的衣裳是想“食物”更可口些,更喜欢生吞活剥的原始进食方法,但魔龙如今睡在她床边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想睡饱了再吃她?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顶方的光亮处,有种迷惑的不实际之感。 它似乎睡得挺沉的,她现在拔它一块鳞片,它应该不会知道的吧,她大胆伸出手臂朝魔龙伸去。 睡得不安稳的原谨摆了摆身体,低低嘶吼了一声,把尾巴尖儿搭在了树叶床上,正好压在了少女双腿。 “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明娜小声呜咽,蜷缩成一团不敢再放肆。 或许是环境太幽暗,魔龙太恐怖,又或许是迷魂草的作用还没过去,没过多久,她也跟着睡着了。 睡梦中,苍白孱弱的少年期盼望着她,嘱咐着她,“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回来。” 第506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3) 明娜再醒来,洞穴里光亮一片,床边趴着一位皮肤苍白似透明的长发少年。 少年眼中泛着水光,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魔龙呢?它去哪里了。 她还需要魔龙的鳞片去救她重病的弟弟呢。 原谨捡起布匹递给少女,嗓音低沉,“我知道你所求。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的。” “你是谁?”明娜裹紧羽毛织毯,警惕地朝身后退去。 她可不相信眼前的少年会有什么能耐杀死魔龙。 他比自己这个女孩儿还漂亮, 还要瘦,不拖累她都算好的了。 她完全没把眼前的少年往魔龙的本身上想。 “其实,魔龙从来不吃人的。”原谨主动朝身后退了几步,露出了自己还未收回原形的尾巴。 一觉醒来,他来到了这里,变成了一条龙。 为的就是实现原主的心愿,把眼前的少女平平安安送回她出生的地方。 明娜大惊。 他居然就是魔龙! 魔龙居然是一位少年! 谁能想到呢。 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想到吧! “你的衣服上有药粉,会让我发情。所以,我才会脱掉它。”原谨轻声与少女解释,双手依然捧着布匹,等待她取用。 “你既可幻化为人形,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明娜如水洗过的碧蓝色眸子闪着不解,警惕缓和了一些却仍不敢从他手中取过布匹。 她见着少年脸上闪过一丝哀恸,听得他痛苦而又失落地讲,“我出不去”。 “这里有什么封印了你么?”她瞬间联想到了遥远的东方国度,那里的传说中龙一般都会被什么符篆封印,是不能随便出现在凡人面前的。 东方,曾经也是她想去的地方,为的自然也是寻龙。 “是一个赌咒。”原谨放下衣服,转身看向光滑的石壁,搜寻出了回忆,“一千年前, 我贪玩来到了这里,被当地居民所捕获。男人捏着我还未成形的龙爪说,只要我能证明我是龙,他就放我走。为了证明我的身份,我吐出了金子。这也是我悲剧的开始。” “男人知道我是龙,不肯再放走我,村民们更是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逼迫我吐出让他们致富的金山、银山。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为了把我永远囚禁在小镇为他们所用,特意挖了这座山把我关在了洞穴底。”少年说话的嗓音低沉暗哑,伴随着他轻微的喘息声,如在说一个悲戚的故事。 “每年都会有一位无辜的少女被抛下,而我为了安抚无辜枉死的少女,会在少女死后吐出大量金银供给少女家人。偏偏我要出去,就必须救下一位少女。” “可他们每次都会在少女的身上涂抹、喷洒各种药粉,我一旦不受控制,就会损伤少女性命。” “事情就如此陷入循环。我永远出不去,永远有少女被祭祀。” 电光火石间,明娜醒悟了过来,“所以,你知道我会被祭祀,早早就等着了。为的就是救下我,也……救下你自己。” 原谨点头,垂眸望向自己脚腕上的刻印,那是被沾着毒液的鱼钩钩伤的伤痕,一千年了都没有消退。 第507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4) 太阳照常升起,罗莎的父母早已沐浴更衣,站在了落金山山门处等待。 落金山之所以会被称为“落金山”,便是因为它真的会落下黄金。 唯一的女儿罗莎离开了小镇,好好活着,而他们却依然能够得到数目匪浅的黄金,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情。 他们今日得到的这些黄金,只需上交给镇长一部分, 用于小镇的建设与规划,剩下的大部分可都是他们夫妻俩的。 他们的后半辈子,再无顾虑之忧了。 然而,他们从清晨等到了傍晚,落金山都没有落下黄金,还淋了一场雨。 “这次是怎么了?”罗莎母亲捏了捏自己肥大的臀部,眼中满是焦急,“难道它死了?” 罗莎父亲当然知道妻子说的“它”是什么,但他身为男人,是家庭的主心骨,按下了妻子肩膀,让她再耐心等上一会儿。 洞穴里,明娜担忧望向身形单薄的美少年,“你真的能爬上去?” 这般光滑的石壁,莫说是人了,就怕苍蝇都停不住脚。可想而知,当初把他囚禁在这里的那些人心有多坏。 “我可以的。”原谨晃了晃脚下的钩子,那是他从自己伤口中取出的鱼钩制作而成。 落金山山口狭窄,他的龙身根本就出不去,侥幸到了山口,也会被卡住,反倒被小镇居民所桎梏。 明娜自然也想到了他不用自己本体出去的原因, 正是因为想得到所以更心疼他。 山洞中的一人一龙,都没想到的是小镇居民会是那般的丧心病狂,见得不到黄金,竟捆了成堆的炸药上山想以此逼迫洞里的魔龙就范。 “魔龙,我们知道你在听。丢进来的少女,我们不管她是死还是活。但如果你今日不吐够足量的黄金,我们就会丢下炸药,炸伤你。”镇长拿着大喇叭朝悬崖底下喊着,他身后站着的是全镇的居民。 小镇的居民早就被魔龙养坏了。 他们不需像其他的小镇居民般辛勤工作换取报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生育子女,就能得到黄金找其他小镇居民给他们盖屋子,从其他小镇买来新衣服、烟酒、美食,持续享受他们美好的生活。 “他们真的敢的。”明娜想到了罗莎狠心的父母,一点都不怀疑他们能做出这样的事。 “那就让他们炸吧。”原谨俊脸柔和,伸手揽过少女纤瘦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只是惋惜你了。” “不……我不能死。”明娜如珍珠般圆亮的眼睛迸出强光, 坚定抱了抱他,“你也不能死。” 原谨取下自己脖颈上的项链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俯身亲了亲她的手背, “你现在很困。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明娜晕晕乎乎闭上眼睛,心中却想她怎么这么困呢,刚才她都还精神得很呢。 原谨把她藏在了洞穴里最隐蔽的地方,不再顾忌地幻化出了自己的原形,嘶吼着朝洞口飞去。 既然人类残忍不公,他便不再保护。 山顶上的众人听见悬崖下的怒吼,害怕地捂住了耳朵想要往山下奔逃。 “都不要动。魔龙若是有能力,早就出来了。”镇长强装镇定,命令青壮年们把炸药引燃丢下。 他倒是要看看,魔龙的厚实皮肉抵不抵得过他们新得来的这些黑火药。 第508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5) 飞身上来的原谨出不去洞口,只能甩着龙尾把火药扫到上空,不然炸药落进山洞波及无辜的少女。 火药在上空爆炸的瞬间,山体受到气流震颤也跟着摇晃。 小镇的居民们不敢再停留,如受惊的鸟兽一般往山下奔逃。 黄金固然重要,可没了性命,他们什么都享受不到了。 镇长却怒从心起, 更想和魔龙大战一场,他直接把距离自己最近的壮年男子推下悬崖,同时还不忘把点燃的炸药塞到男子的怀中。 原谨未曾想到人类会如此疯狂,或许这些人早在见到他吐露黄金的时候就疯了,竟然连同类都不顾了。 被同类所厌弃的人,他可没有好心去救, 任由对方在空中炸成碎片。 镇长见魔龙不上当,当即用重金许诺收买了几位果敢的勇士,命令他们携带武器潜入魔龙洞穴,把魔龙活捉。 他祖上当初能抓住魔龙,并把魔龙囚禁于此千年。同样,他也可以再降服魔龙一次,再囚禁魔龙千年。 只是,他到底大意了。 千年前的魔龙,心智如同孩童,身形亦不过普通人大小。 如今,魔龙身形巨大,随便一个扫尾便可毁掉一座山峰,心中郁愤更是无处可发。 一场人龙大战,谁也没讨了好。 原谨尾巴被炸成重伤,龙爪上的鳞片也被炸掉不少,露出猩红的皮肉。 而那些不要命只要钱的人类,被他毫不留情地拍死在了光滑的石壁之上。 镇长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愤怒。 他的威严竟然被一条专用于为他们提供财富的龙给挑衅! “来人,启动开关。我要它死无葬生之地。”他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皱成一团,红红的酒糟鼻上沁满了热汗。 “镇长,魔龙会死的。”心腹劝诫着愤怒到失去理智的男人。 没有了魔龙, 他们的小镇就失去了永恒的财富。他们的后代,将和其他小镇的居民一般需要辛勤工作以养活自己了。 “就是让它死。”男人阴恻恻望向悬崖底,“既然它不愿意为我们服务,它就不该存活在世上。” “镇长……”心腹还想再劝,眼睛却不由自主睁大。 原来,开关已经被开启,储存千年的黑色石油如山洪暴发一般,源源不断朝悬崖涌入,激起无数的黑色的水雾。 他得赶快离开,不能陪疯子陪葬。 “明娜,明娜……”原谨低低在洞穴盘旋,试图叫醒沉睡的少女。 实在紧急,他索性弯起爪子把少女护在了最心口的位置,不要命似的朝洞口闯。 石油一旦爆炸,整座落金山都会被夷为平地,更别说所有的生物了。 “我是怎么了?”明娜迷糊着想要睁开眼,却被一声重喝阻止: “不许睁开眼睛,不然,你就别想要龙鳞救你弟弟了。” 弟弟,她的弟弟还在家里等她呢。 哪怕身下传来轰隆响声、熊熊热意,她也紧紧闭着眼眸,没有睁开一丝缝隙。 如果她此刻睁开双眼,她会瞧见满身伤痕的原谨带着她在一片火海中横冲直撞、鲜血淋漓,已身形沉重,力不可支,即将倒下。 第509章 设定51 阴险狡诈的魔龙(6) 原谨在最后的关头撞开了窄小的洞口,以全身的力气冲向天际。 熊熊的大火随之从洞口涌出,朝天空喷洒,染红了天上的云霞。 “自由了。”他望向久违的蓝天白云清水绿水,眼眶被泪水浸湿。 随后,他巨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他依然没有忘记被自己保护的少女, 他仍旧紧紧护着她,如护着绝世的珍宝。 这次的明娜比不上上次的幸运,落地时虽被原谨保护在中央,依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晕。 她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梦。 梦里,她与魔龙相爱,为了守护魔龙, 她更是不惜自己性命,最终她死了。 死在了魔龙的爪下。 魔龙抱着她的尸体,哭着告诉她,他想要离开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他不想再被困千年了。 而她,是他离开落金山最好的机会。 他可以变成她,走出这座山,开始他新的龙生。 可魔龙最后还是没有走出落金山,因为他为了她把眼睛哭瞎了。 心软而又胆小的魔龙,连人类女孩儿都不敢伤害,怎么敢伤害自己的爱人呢。 所以,他害了她后便后悔了。 他匍匐在她的尸体边,用宝石项链发下咒誓:若有来生,他一定会平平安安把她送出落金山,让她与她的弟弟安稳过完她的一生。 否则,他将永生永世被困落金山,被人类所奴役,不得自由。 “姐姐,你醒了。”红着脸蛋的黄头发少年,欣喜地握紧了少女的手指。 天知道,他多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我……我是在哪里?”明娜先是有些许迷茫, 望清来人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气色红润的弟弟,又惊又喜道,“诺一,你的身体好了?” “姐姐,是原谨哥哥治好了我。”诺一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欣喜望向门外。 高大挺拔的青年,端着药碗,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了简陋的房间,朝床上的少女柔柔一笑,“你睡的时间可有些长呢。” “有多长?”宁娜眼眶有些热,鼻头有些酸,想要找纸巾擦一擦眼泪,却发现了手腕上系着的宝石项链。 “不是梦!”她惊讶地喊出了声。 原来,她根本不是做梦。 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真的与魔龙相爱,所以魔龙…… “所以魔龙最终爱上了少女,并愿意一生陪伴在少女身边。”放下药碗的原谨,握住了少女手指,靠近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前世,我笨了一些,给了我们两人很差的结局。今生,我学聪明了。现在看来,我们的结局应该不会差了。”他在少女耳边低语。 诺一不知道原谨哥哥和姐姐说了什么,但他见姐姐很有力气地打了原谨哥哥好几下,猜想姐姐应该也不是很生气吧。 姐姐生气的时候,可一句话都不和他说的。 “诺一,过来。” “哥哥,你要和我说什么?”少年虔诚仰望着青年,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与依赖。 他打小就盼望自己能有个强壮的哥哥,可以一辈子保护他和姐姐。 现在,他真的有了这样的一位哥哥。 他对哥哥要比对任何人都要好! 嗯,姐姐例外。 姐姐永远是自己人。 “我们三个以后永远相亲相爱,不再分开。”原谨左手抱着少女,右手抱着少女的弟弟,三人头靠着头,心连着心,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第510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1) 夕阳褪去了最后一丝余光,彻底隐没在了黑夜中。地面的温度也随着夕阳的离去而不断下降变凉,轻风拂过庄园外墙的蔷薇,为这独亮在荒原中的别墅增添了许多道不明的神秘。 “伯爵,那位小姐仍不肯睡下。她坚持要见您。”苍白着脸,身形却异常笔挺的老年管家,面朝黑暗, 恭敬请示着。 沉浸在黑暗中的青年沉默片刻,手指轻点轮椅,沉闷的声音响起,“你告诉她,想见我,自己来。” “可这里是禁地。”管家不安地磨着尖牙, 枯槁的手指不时在暗黑色长袍上划动留下指痕。 “正是因为如此, 才有意思。”黑暗中倏地亮起一抹火光,照亮青年淡褐色的眸, 只见他抬头晃动脖颈,英俊的脸上是寻到猎物的兴味。 老年管家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再回来,身后多了一位少女。 屋子大而空旷,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柜陈列满了世界名着,书桌上的东西被收拾得很秩序,墙角超过人高的花瓶中插着几束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巨大羽毛,中央的欧式大沙发上只能看见男士挺拔的背影。 冰冷的寒风从打开的窗户刮进来,屋子中弥漫起蔷薇花的淡淡香气,酒纪轻而又轻地垂下眼睫。 无数个世纪以来,洛克小镇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吸血鬼混迹在人间寻找蓝血人类寻求永生。可无数个世纪以来,没有人见过吸血鬼,也没有人见过血液是蓝色的人类。 所以,大家都把它当做一个传说。 直到她偶然发现自己流出的血液变成蓝色,生活中总是有意无意碰到许多怪事,甚至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你的勇气可嘉。居然能独自找到我这里来。”沉闷的男声带着独有的压迫感,不由自主地让人想要臣服, 想要下跪。 酒纪手指深深掐进掌心,身体站得更笔直,只鼻子上沁出的汗珠表明了她此时忍受得有多辛苦。 “你既知道了一切,难道不怕我杀了你?”原谨起身走到少女跟前,细长的手指轻佻掀起她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眼前的少女是统一中西方审美的那一种,她的淡蓝色浅瞳如林中无人到访的溪水般清澈,五官看起来清冷孤傲,神态里带着没人沾染过的天真美艳,浅蓝色的宫廷风长裙逶迤在她洁白如玉的小腿身后,万分吸引人。 酒纪不敢看他,低垂着眼睛盯着地上的羊毛地毯,或是因为感到屈辱,眼中滚下一颗晶莹的泪滴。 “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勇敢。”冰凉的指腹落在她眼眶,轻柔地揩去了她的泪珠。 她颤抖着沾着泪滴的眼睫,轻轻地把目光落在了男人脸上,瞬间皱紧了眉头,淡蓝色的眸中流动着隐隐的怒火,质问道:“如果换做你是我,你就该明白我面对的是什么。” “死亡。”原谨双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隔着布料摩挲着她形状精致的锁骨,亮出了自己锋利的尖牙。 迟早都是要死的。 不如死在帅哥手中。 酒纪认命地把脖子伸了过去,悲戚道:“你咬死我吧。” 第511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2) “你很恐惧。”男人的大掌落在少女滑腻的脖颈,陌生而又冰凉的温度让酒纪缩了缩肩膀。 “我不怕死。”她话是这般说,可那颤动得如蝴蝶翻飞翅膀的眼睫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男人淡笑:“你既不怕死,那为什么不敢活?” 被激怒的酒纪猛地睁开眼睛,情绪如毒箭一般射出,狠狠瞪向衣冠楚楚的青年,“但我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 “仅仅因为我是蓝血,我的父亲死了,因为保护我;我的母亲死了,因为保护我;我深爱的妹妹也死了,也是因为保护我。” 粉嫩的唇瓣被她咬得殷红,眼泪一串一串地从她脸颊滑下,“我失去了所有爱我的人,也失去了所有我爱的人。仅仅因为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我,从始至终就没有选择。” “不。”青年泛着凉意的手指揉搓着她红得滴血的唇瓣,如情人般的低喃声在她耳畔响起,“你有选择。” “什么选择?”酒纪迫不及待的追问着,恍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青年转身看向窗外,注视着那连绵不绝的黄色蔷薇,轻声呓语:“当我的朋友。” “什么?”酒纪怀疑是她自己听错了。 青年侧脸看她,眼神似孤寂似悲戚似冷傲似忧郁,“你比我幸运多了。你拥有过爱你的人,也拥有过你所爱的人。而我,孤独了一生。” “你也会孤独吗?”她一直都以为吸血鬼一族是不会感受生命寂寞的。不然,他们为什么要寻求永生呢。 “如果你愿意当我的朋友,我愿意保护你的性命直至你愿意死去。” 隐身在黑暗中的老管家听得心惊,甚至头一次违逆规矩抬头看向了自己的主人:您知不知道保护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仅仅只是朋友?”酒纪也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些什么。 “朋友足够了。”青年的语气如清风一般柔和,“几个世纪的孤寂已让我疲倦,能够寻得一个相处得来的朋友,已是很不错了。” 酒纪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贪心。但能够和一位很厉害的吸血鬼当朋友,听起来还不错。 她郑重甚至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当你的朋友。” 沟通达成一致,原谨与酒纪两人相视一笑。 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渴求,不同的种族,可因为这场相遇,或许能激发培养出不同的情谊。 报时的鸟儿忽然钻出钟楼,吓了酒纪一跳。 神智正处于最清醒时刻的原谨,看向窗外的黑夜,意味不明道:“你该回房间睡觉了。” 千里跋涉而来的酒纪也的确感到了疲倦,尤其是刚才的这场会面更是耗费了她不少的心神。 她礼貌而又友好地与青年道别,而后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往自己房间走去。 窗外,原本开得艳丽蔷薇花墙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黑衣黑袍的枯瘦血族,他们纷纷闪烁着红褐色的眼睛,不停地窥视着庄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蓝血人类,是他们永生的希望。 他们,并不想错过。 第512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3) 天际发白,清风吹动窗户,湛蓝色的晨光由此照射进卧室。 酒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拢了拢蕾丝花边的鹅绒被子,忽地警醒坐起,瞥向周围的环境皱起眉头。 装饰得优雅美丽的卧室,一整面的落地窗, 一尘不染的书桌和一整排的衣柜,全然不是她可以拥有的。 “我这是在哪里?”她自言自语地回忆着。 片刻后,她回忆起昨晚的谈话,试探性地伸出去手指,触摸到尚未带着温度的晨光,身心蓦地放松下来。 “我是安全的。自由的。”她抬手触向自己额头,温热, 轻拧着眉头, 后知后觉地庆幸。 以往那些逃亡的经历实在难忘,甚至可以说是她人生的阴影,总在她不自觉的时刻跳出来作怪。 早等待在门口的侍女听到屋内声音,曲起指节礼貌敲响房门。 酒纪望着桌上一一摆放好的食物,摸向自己腹部。 她安安生生睡了一夜,腹中早已空空。 她慢悠悠低垂下眼睫,意外于主人家的体贴。 用完早餐的酒纪伫立窗外,看着篱笆墙上的蔷薇花,总觉得它们今日开得格外的艳丽荼蘼了一些,似乎还散发着浓艳到极致的血腥味。 她忽然回首,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老管家板着脸严肃道:“伯爵让我带您下去散散心。” “散心?”酒纪迎着朝阳清浅一笑,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在阳光照耀下更加苍白,“我已经好久没有过过这般惬意的日子了。” “那就走吧。”老管家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酒纪并没有把老人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已经经历了许多事,并不怯别人的冷淡,相反她更害怕旁人过度的热情。 过度的热情,往往带有别的企图。 三楼的原谨看见酒纪与老管家一起走进别墅的园子,苍白着脸,拖着瘦弱且残缺的身体回到装饰得优雅奢华的卧室。 一夜的恶战, 消耗了他所有的元气。 现在的他,需要好好的休息。 等他睡醒,已是黄昏。 他微微眯起眼眸,深思在醒与不醒之间徘徊。 老管家垂立在他床前,眉头深锁,皱成树皮的脸上尽是忧色。 “您状态还是很不好。” 他眼前的青年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苍白得接近透明,一向熠熠生辉的淡褐色眼眸此时黯淡着,像是随时要熄灭的火,那如猎豹般敏捷的脖颈处此时正渗着血,缺了血淋淋的一块肉。 “值得吗?”他轻问。 青年思索良久,柔声道:“她今日开心么?” 老管家轻轻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去揩泪,“酒纪小姐今天很开心。她拜托我感谢你。” 可怜的主人,为了那位陌生小姐做了这么大的牺牲,却下了禁令让所有人瞒着她。 他的心一想到此事,便情不自禁难过。 原谨用完好的左手轻轻握住老人的手臂,柔声低笑:“您还是把我当小孩子啊。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您了。” 老人没有看他,目光定格在猩红色的巨幅风景画窗帘,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可以,他宁愿青年永远不要长大,一直被他护在羽翼下安安稳稳成长,不受任何风吹雨打。 习习凉风吹进室内,困倦的原谨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之中。 浅浅的呼吸声响起,老人回头凝望良久才慢慢弯下腰来为青年掖好被角,沉默地飘出了卧室。 第513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4) 已过了半个月,酒纪再没有见过青年。 她已逛遍了庄园的每个角落,对这里已不感到新鲜,反而迫切地想与唯一的“朋友”会面。 “管家爷爷,他在哪儿呢?”酒纪纠缠着这位看似冷漠实则心软的老人。 正修剪茉莉花的老管家回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再回头时, 一身白色长裙披散着栗色长发的年轻女子,撑着透明的雨伞穿过黄色蔷薇翩翩走来。 “玉姬小姐。”他放下手里工具,神色匆忙地迎了上去。 酒纪见过不少女性,却是第一次遇见玉姬这种美得低调不张扬却让人一眼难忘的女子,就像是她身旁盛放得极其热烈的栀子花,虽然放置在一堆鲜花中并不起眼,但你只要看到了她,就再难忘。 “他在哪里, 我有要事。”玉姬目不斜视地从酒纪面前,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老管家听她如此说便知事情紧急,自然也没有心思介绍酒纪,两人一前一后地朝室内走去。 一进入卧室,玉姬把手中雨伞往老管家手中一递,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原谨床边,语义满是责怪:“逞什么能呢。你以为吸血鬼的身体就百毒不侵了?你付出这么多,为的就是个人类姑娘,我真有些看不起你。” “不说旁人,说说你近来的收获吧。”青年低垂下眼眸,掩住了眼中的黯淡与疲惫。 他已独自休养了半月,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可想而知那场恶战对他的损耗有多大。 玉姬也不想与一个病人为难,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的同类已与猎人协会勾搭,谋划的事情你也该知道。他们不日就要再次闯入这座别墅。”届时,就不是他个人能够阻挡得了的。 因而,一探听到这个消息, 她顾不上自己女巫的身份,匆匆就来了。 多年前,他曾经救了她一命,他们虽然种族不同,立场不同,但为了这份救命之恩,她也得前来提醒他提防并做好应对。 “永生。”青年仰头望向壁顶的浮雕,意味不明地轻笑,“果然没有血族能抵挡永生的魅力。” 玉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多逗留一丝时间。 躲在廊柱背后的酒纪由此可以想见她此次带来的并非好事。 趁着四下无人,她轻蹑着手脚朝卧室摸去,想知道玉姬到底带来了什么消息。 “应对血族已让您精疲力竭,元气大伤。血族与猎人协会沆瀣一气,别墅里的所有都会为其陪葬。”老管家深深皱眉,“您难道要为了她葬送几千年的心血?她虽是蓝血,可您不想永生,留着她只徒增烦忧。”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短暂的寂静,丝丝的冷意渗透出来,飘到酒纪的心上。 她极为忐忑地捂住自己心脏,想要知道青年会做出什么决定。 “我曾承诺她,如果她愿意当我的朋友,我愿意保护她的性命直至她愿意死去。”青年淡褐色的眸子再次闪出光亮,那是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决心与勇气,“当夜,我发了血誓的。” 第514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5) 老管家颓然丧气转身。 血誓,那是血族以自己生命为代价所起的誓言。既立下血誓,一有违背,便会反噬自身。 他不明白主人为何甘愿为了一个血族人类付出这般沉重的代价。 门后偷听的酒纪,来不及深思,急忙踮着脚尖猫腰离去。 老管家走出卧室,留心到了门口的浮尘脚印,陷入短暂的沉思。 庭院中的黄色蔷薇璀璨怒放,热烈的黄色没有边际地蔓延,铺满了大片。 蔷薇花墙下的酒纪,注视着一片浓黄,浅蓝色的眼眸中透出几分决绝与伤感。 “这片蔷薇是原家始祖种下的。原家的祖祖辈辈都想方设法地寻求永生,以复兴血族纯种血脉。”阴影忽然落在身上,她抬头望去,是一向话不多的老管家。 视线从蔷薇移回到人类女孩身上,老人眼中的怀念消失无踪,“可是,现在原家祖祖辈辈的希望,都将毁在酒纪小姐你的手上。” “跟我没有干系。”酒纪声音嘶哑,带着抑郁的沉闷。 她根本就没得选。是命运给予了她这一艰难的人生。 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她不愿意为了还没到眼前的危险选择死亡。 “你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老管家的话语笃定。 酒纪抱紧了自己的小腿,以沉默当做回应。 偷听是可耻的事情。偷听被发现,更让人羞耻。 她作为偷听者,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 “洛克小镇流传的传说是真的。所以,你是血族里所有吸血鬼都梦寐以求的宝贝。”老管家凝视着人类少女的发顶,难得放低了声音,只是语气中满是不屑,“你有权利知道你被低等血族捕获后会面临什么。” “你会被钉在棺材中割开手腕脚腕流尽最后一滴血液,你的五脏六腑会被掏干洗净,躯体会被独特的方法制成干尸,你……” “够了。”少女紧紧捂住自己耳朵,情绪激动道,“我不想听了。” “您完全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老管家面上难得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似引诱无辜少女的魔鬼撒旦一般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一种死得愉快的方式。如果您需要。” “我不需要!谁都别想夺走我的生命。”酒纪捏紧了拳头,额头暴露的青筋足以见她此时的愤恨。 成为蓝血人类,根本就不是她的选择。 她被迫走上了失去家人,流亡家园的道路,现在还要她献出自己的性命,凭什么! 按人类经常上演的剧目来看,她应该比任何人都活得更好才是! “您一意孤行,谁也救不了。”老管家冷着脸转身,太阳复又照耀在少女头顶。 斑斓的蝴蝶轻轻落在少女跟前的蔷薇花枝,那五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夺人眼目的光芒,酒纪轻轻伸手拢住了可贵的小生命,心中的愤怒一点一点平息。 走出好远的老管家回头去看人类少女,红褐色的眼眸中怒火极旺。 敬酒不吃吃罚酒。哼。 他不会任由主人一意孤行的。 第515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6) 天际的一轮弯月散发着猩红光芒,无端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 密不透风的森林中,两个身影一站一坐,久久静立。 看不清面目的黑衣青年端坐在树干制成的椅子上,等待着白裙女巫的回答。 想到曾在别墅庄园见到的人类少女,玉姬心情颇有些沉重,她略微不满地看向青年, “你的确救过我一命,可这些年,我对你的回报早已相抵。我们该是互不相欠了。” “这次是我求你。”原谨低眸捏紧了自己无力的右手。 这些年来,纯种血族与低等血族势不两立,他收留酒纪却又不为己用已被纯种血族不满,而他要恢复原来的力量他还得养上半年, 若别墅被袭击,他一人根本无力抵挡。 他只能求到这里。 “想以一己之力与低等血族和猎人协会抗衡, 你真是愚昧。我看最好的办法是把人类女孩交出去。” “她是我的朋友, 我立下过血誓,要保护她的性命。” “血誓这么好发!你怎么这么孩子气!”玉姬气乎乎地在他身旁坐下,捋开他黑袍下的袖子露出满是尖利咬痕的手臂,情绪很是复杂,“怎么还没好?!” “他们在牙齿上涂抹了金水。”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是不要命了。” “是啊。都不要命了。”原谨动了动手腕,捧住了如栀子花般纯洁而热烈的女子,认真恳求,“玉姬,帮我。” 没有人能抵挡吸血鬼贵族的恳请,尤其是这样一位高贵了千年的纯种吸血鬼贵族。玉姬也不例外。 她红着脸移开视线,脸上被触摸的肌肤一片灼热,险些要烧干她的心脏烧干她的血液。 她并不如眼前青年所想,是一个感恩图报的女巫。 实际上,她私心很重很重,重得让人不敢去想。 沉默片刻后,她再度开口, 语气中难掩担忧,“我只能保证她性命无忧。可你呢?” 低等血族为了永生, 已疯狂到了极致。前一次他们可以涂金水,这一次谁知道他们会使出什么阴招。 “已经足够了。”青年俯身靠近她,浅褐色的眼眸中深情倒映出女巫柔美的面庞,他极为克制地在她脸颊落下一吻,“玉姬,今后忘记我吧。” 玉姬捧住他的下巴,恨很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直到嘴中有鲜血味道才松开,利落起身站起,捏紧了他的肩膀,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想要我忘记你,除非你死。” 青年大笑。 是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好啊。”她听得青年如此说道,心中蓦地一疼。 她刚想要解释,只见青年身影已消失在了远方。 他是纯种的高等血族,他不会轻易死去的。她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 原谨回到别墅,先去了酒纪的房间。 因为白天之事未能成眠的酒纪,蹙着眉凝视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青年,喉头忽然有些酸楚。 “好好休息。”原谨刚想离开,便被少女重重抱住。 她颤抖着身体,哽咽着询问:“我会死吗?” “不会的。”原谨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回床上,温柔地为她掖好被角,轻贴她额头,“晚安。我的朋友。” 门被锁上,少女睁开眼睛望向屋顶,思索着心事,久久不能入睡。 第516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7) 天空渐渐泛白,第一抹朝阳降临世间,驱散了寒夜。 无数游荡在庄园外的血族,趁着最后一抹曦光躲藏进了黑夜之中。 他们已拟好了行动计划,今夜就要袭击这座庄园,抢走世间罕见的蓝血人类。 这也是他们低等血族唯一的希望。 玉姬迎着阳光走进了庄园,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的是隐世许久的女巫一族。 中世纪时, 女巫被人类当做异端大肆绞杀,幸存者寥寥。 而存活下来的女巫们心灰意冷,纷纷躲藏在人类所找寻不见的深山密林中,轻易不出世。 这次,她们大范围的出动,是因为族长的号令。 老管家妥善安顿好了这些矜贵的客人, 等待着黑夜的降临。同时,也等待着某些决定。 当夕阳的余晖染红天际最后一片悠闲游荡的白云后, 躲藏在暗处的吸血鬼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了出来,鬼魅一般站在了蔷薇花院墙外,静静凝视着前方,红褐色的眼睛闪着嗜血的光亮。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他们听从命令,也听从自己本心。 谁能第一个抢到蓝血女孩,谁就能第一个成为永生的血族。 永生,即有成为高等血族的可能,这是多大的诱惑啊。 在他们身后,是装备齐全英姿勃发的猎人。 他们本与吸血鬼一族势不两立,可听说能够“永生”,心怀也忍不住跟着动摇。 再有,低等血族与高等血族之间的内斗会消耗吸血鬼一族的力量,他们也喜成乐见。 因而,达成了这次的行动。 三楼落地窗前,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原谨侧脸看向身后的玉姬,笑容温柔,“今夜辛苦你们保护酒纪了。” 玉姬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举女巫全族之力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酒纪,亦是为了保护他。 正因如此, 她才感压力巨大。 被所有女巫护在最中央的酒纪,深深低着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也没有人关注她在想什么。 第一批低等血族不要命似的闯进庄园,以自己的尸体为自己的同类做铺垫。第二批低等血族踩着同伴的尸骨,疯狂地朝三楼进攻。 在那儿,是他们永生的机遇。 低等血族的攻势越来越猛,加上猎人们的帮助更是如虎添翼,原谨为了保护好酒纪将她带去了自己的禁地,并在禁地门口下了纯血的封印。 除了他和他的直系亲属,将没有任何血族可以通过封印进入禁地。 玉姬与同伴们并肩作战,为原谨保护酒纪争取着时间。 可猎人们手段实在狠辣,非她们可以抵挡,她看着自己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受伤倒地,心中哀伤愤怒纠缠到极致。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她挥动手中的女巫之刃,倒踢腿割下了欲偷袭自己的吸血鬼头颅,看向漆黑的墙角,大喊,“是时候了。大家躲避。” 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老管家,释放出内心压抑许久的无尽的愤怒,低低吟唱起古老的血族咒语。 几千年来,除了他,怕是没有血族会去记这些古板枯燥的东西了。 地面猛地颤抖,突然像有意识般往下陷落,带着整栋楼往深渊落去。 女巫一族早已飞上空中,盘旋着身体预备给突袭上来的敌人们来最后一刀。 低等血族和猎人们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还有这一手,根本来不及自救,惊叫着往无底深渊落去,摔成一片又一片的肉泥。 第517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8) 在女巫们欢呼庆祝胜利的时刻,刻着十字的金属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躲避。隐藏。”玉姬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大姨在眼前魂消魄散,惊呼的声音是绝望的慌乱。 可惜,来不及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低等血族与猎人们做了这场斗争中的炮灰先锋,幕后主导一切的纯种血族基多带领着族人站到了台前。 “老雷纳,过来我身边。”基多帅气地晃了晃自己油光水亮的长发,如逗狗一般朝老人招着手。 玉姬不可置信地看向老管家,似乎是第一次才真正认识他本性的丑恶,椎心泣血地质问着:“你居然背叛你的主人。你一向都是最讲规矩的。” 老管家快速飘到基多身旁,没有回答玉姬的话。 基多望向垂涎许久的女巫玉姬,眼中荧光闪烁,舌头不由得舔唇,“多年前,我本可以得到你,是原谨坏了我的好事。今夜,他再也不能阻止我了。” “我宁愿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玉姬抬刃朝基多杀去。 多年前的耻辱,她从未忘怀。今夜,不是基多死,就是她活。 其他女巫们想到玉姬必然是要牺牲了,暗暗为她掉泪。 “何苦呢。”基多眼中红光隐隐流动,到底没有对喜爱的女子下狠手,只堪堪闪避躲开了她。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比原谨差在哪里了,要被她这般的厌恶,就好像他是什么狗屎毒药。 当他问出自己心中疑惑,玉姬闪着泪光唾弃他道:“你就算永生也赶不上他的。基多·罗萨莱斯,你永远永远都赶不上他。因为你卑鄙无耻趁人之危……” 在场的女巫和纯种血族都被玉姬的控诉吸引,没有谁注意到老管家老雷纳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老管家,你要去哪里。”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原谨出声,吓得他手一哆嗦,鲜红的纽扣血袋掉落在了地上。 “我……”他嘶哑着声音想要解释,却在看清青年淡褐色眸子时,咽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走吧。玉姬她们还在等我。”原谨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捏紧了他的手臂,拖着他往回走去。 老雷纳可以出卖主人,却绝不敢伤害自己主人,拧着深眉跟上了他。 如果老雷纳眼神好一些,他就会留心到青年手腕处鲜血淋漓,脸色也苍白得不正常,与低等血族红褐色眸子相区分的淡褐色双眸此时也隐隐泛着红光。 只是,老雷纳现在满心都想着怎么解决掉那可恶的蓝血少女酒纪,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主人的异样。 基多见到原谨就没好气,阻止了手下出手,径直冲到他身旁给了他一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不过是情难自禁绑了玉姬一回,就被玉姬视为毕生仇敌,可他曾亲眼见到玉姬在森林之中主动亲吻原谨,甚至还举全族之力帮助原谨。 这般的天差地别的对待,心高气傲且同是纯种血族的他怎么能接受! 他要原谨死! 死得越惨烈越好! 还要当着玉姬的面,彻底消逝,永远消失,才可解他心头之恨! 第518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9) 基多招招下狠手都没见原谨还手,扯住原谨衣领才发现原谨在神游。 “你居然如此轻蔑我!”他眸中红光闪动,已是愤怒到了极致。 原谨没有看他而是看向无力倒在地上的玉姬,淡然微笑,“可以忘记我了。” 基多念起血族古老的咒语,原谨的身体逐渐变向透明。 老管家老雷纳念起与基多相反的咒语,却未曾拯救自己的主人, 他满脸的恐慌与不解,直到视线落在主人翻着深红色血肉的手腕之上。 “老雷纳,我不曾怨怼你。你永远都是我忠诚的管家,是我贴心的家人。你要好好照顾新家主原酒纪,她传承了我的血脉,即是我的女儿。” 老雷纳笑着笑着哭出了眼泪,原来主人真的厌倦了孤独。 所有血族都寻求的永生, 原来是主人最不想要的。 那他所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主人啊, 我错了。老雷纳错了。”老人跪地痛哭忏悔着, 却只能看见湮灭之光消逝在黑夜之中。 血族看似比人类高贵且遥不可及,实际却是最脆弱的。人能进入轮回,草木亦有荣枯,而血族灵魂消逝即是在世间彻底消失,再没有一丝救赎的光亮。 “不……不……”望着绝色容貌的青年一点一点湮灭的身形,玉姬浑身绝望颤抖着。 “玉姬,今后忘记我吧。” “想要我忘记你,除非你死。” 当初在森林之中的气话,如今竟一语成谶。 她怎么能接受!气血攻心之下,昏厥了过去。 基多也未曾想到原谨这么不经打,几句咒语就湮灭了。 不过他依然难消心头之恨。 原酒纪,他记住了。 他会好好“款待”这位原家的新家主的。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酒纪被原谨带入禁地,被嘱咐不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不准出来。 她深感不安地扯住原谨袍子,希望他能够留下来陪自己。 “酒纪,你不是小孩子。你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是吗?”青年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扯掉她的手指,温柔地给予她鼓励。 “可我很害怕。”酒纪紧紧抱住青年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声音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 “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酒纪,你在这里很安全。因为我会给予你所想要的。”青年扳正了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淡蓝色的眼眸,抬起自己苍白的手腕递到了她唇边。 “酒纪,做你想做的事。” 少女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大口吸吮着让自己血液滚烫的鲜血,一直一直都没有停歇。 她没有问青年是什么时候看破她的伪装的,也正如青年没有问她为什么她可以安然无虞地来到他的身旁一样。 人有轮回。前世的她被眼前的他所欺骗,付出了最珍贵的贞操与血液,换来的却是曝尸荒野的下场。 今生,她睁眼的那一刻便发誓要让他血债血偿。 “你就是原酒纪,那个蓝血人类?”基多望向突然出现的柔弱女孩,眼中闪过兴味。 难怪原谨要把这个人类女孩藏得深深的,原来是个大美人啊。 “是啊。你没认错。”酒纪眨着水汪汪的眼睛走向他,下一秒手指化刃毫不费力地取走了他的性命。 “你……”基多的身体向后倒去,话是说不完了。 酒纪颇为嫌恶地丢掉他的头颅,她那半蓝半褐的眼眸闪烁望向尘埃,轻轻低语:“我们两清了。” 第519章 设定52 寻求永生的吸血鬼(番外) 一年一度的冬季来临,漫天雪花飞舞,给大地镀上一层银白。白雪皑皑的森林之中,快速掠过几抹身影,只见他们朝无边的天际飘去。 如此寒冷的季节,被清扫干净的墓碑前的黄色蔷薇盛放得如春日般热烈。 “你来了。”已和雪色化为一片的玉姬侧目看向不速之客。 “玉姬,你没必要把我当成敌人。”酒纪迎着风雪一步一步走向她,试图拍去她肩上的积雪却被她躲了过去。 “我们不是敌人。”玉姬朝后退了一步,凝视着墓碑上的姓氏,轻飘飘道,“我们也不可能是朋友。” “玉姬,第一次见面我就很喜欢你。我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你好好相处。”酒纪有些气馁。 这段时间以来,不论她怎么与眼前的女巫赔罪,得到的都是坏脸色。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可我不想。”玉姬抬手轻抚墓碑上的铭文,冷漠轻语,“如果你非要强迫,我只能带着我的族人再次隐藏进深山密林之中。” “我是真的想与你交好。”酒纪无力地为自己辩驳着。 这还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状况棘手。 “原谨并不值得你喜欢。”更何况……唉……她还是不说的好。 玉姬一直都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着交际的鸿沟的,更别说不同的种族之间了,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眼神坚定道:“我不管他值不值得。但我的确喜欢他。” 该争取的也争取过了。玉姬这块铁板看来是撬不动了。 酒纪沮丧地在墓碑前鞠了一躬,带着自己族人离开。 低等血族与纯种血族大战后,元气大伤,她现在是原家的家主,忙碌的事情许多。 以往她只觉得躲避追杀很辛苦,当了这永生的劳什子吸血鬼后,她才发现辛苦的事情多的是。 若不是身边有老管家老雷纳时时帮衬着,她定然是要崩溃的。 不速之客离去,雪花仍在继续飘下,逐渐掩去了地上的脚印。 玉姬撑手接起一片雪花,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不远处的光秃树干上忽地落下一只乌鸦,呱呱地低叫着,凭空添了几分寂静。 “你欠了她的用性命偿还,你欠了我的用什么报答。”玉姬慢慢跪坐在墓碑旁,似把墓碑当成了自己意中人倾诉。 “你让我忘记你,我该怎么忘记你呢。与你的第一次相见,就注定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你了。” 在那黑不见光的地牢中,她心情绝望地等待着自己将有的结局,是闪着浅褐色双眸的青年徒手扯开十字架把她从囚牢中救出。 她除了一身狼狈外,衣衫完好无损。而他浑身鲜血淋漓,双手被腐蚀得可以见到森森白骨。 “疼吗?”她含着泪水问他。 他却轻柔为她拭去眼泪,温声道:“你不哭我就不疼了。” “呱呱~”乌鸦忽然朝天空振翅高飞,似是被什么惊吓。 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蓦地出现在雪白地面,浅褐色的眸中流动着宛若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那我用余生报答可好。” 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让玉姬一愣,她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眼泪却先一步掉了下来。 “我对永生不感兴趣。可我唯独怕委屈了那个问我会不会疼的小姑娘。”青年风尘仆仆走向她,远胜过世间所有的温柔。 第520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1) “南城的雾霾天气真是让人烦恼。什么时候可以见到蓝天呢!”原母一边戴口罩,一边用眼睛朝儿子的女朋友身上瞟。 到底是小地方来的姑娘,比不上她们南城的本地姑娘,气质看起来不太大方,就连长相也不是她喜欢的一款,身高倒是比照片上看起来高不少。 不过,看在她和儿子本科+研究生相恋6年的份上,自己这个当妈的就多担待了。 “阿姨,要不我们……”于楠刚起了个话头,就被男朋友抢了过去。 “妈,不出门了,就在家里吃。”原谨捏了捏女朋友的手背,柔和一笑,他可爱的小虎牙调皮露出来,更为他本就清隽的脸添了几分声色。 “确定不出门吃了么?”换好衣服的原父从卧室走出,恰好听到儿子说话,目光精准投在自己老婆脸上。 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妻子在管,他一向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原母瞪了老公一眼,话却是对儿子女朋友说的,“怎么不出去吃。头一次见面就在家吃饭,多小家子气啊。再说了,单位发的商家券正好能用上,当白吃一顿大餐了。” 她可是没忘记儿子说的,他第一次去女方家拜访,就是被留在家里吃饭的。 吃得还都是些家常菜。 在单位习惯发号施令的她,看不上小家子气的女方,也看不上儿子这个女朋友。 只希望她聪明一点,能感受出她的态度,吃完饭知难而退离开她家。 于楠脸色有瞬间的苍白。 她和原谨恋爱6年了才来他家拜访,来的路上就想过了他的父母态度可能会不好。 但她没想到他的妈妈会这么强势,说话也这么地不留情面。 其实出去吃饭算是对她的一种重视了,可用单位发的免费券请她,言外之意是不是说她和券一样免费呢? 原谨握紧了她的手,坚定挡在了她面前,面上不似以往对母亲的听从与软弱,“妈,如果你想出门吃饭,你和爸爸一道就行。我刚想起,周白露约了我们俩下午去逛商场呢。现在吃了饭,下午就吃不进了。” “周白露?你周伯伯的女儿?”原母与丈夫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欣喜。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为民已经升了教育局局长。 如果儿子能和周白露打好关系,最好是成为男女朋友,那研究生毕业后工作倒是不愁了。 想到这些,她看儿子现女友的眼光更多了几分嫌弃与挑剔:小家小户出生的外地姑娘,哪里比得上本地的体制家庭。 “那下午于楠留在家里吧,我正好有些事想问问她。”反正她是小辈,就算知道自己是在为难她,也不敢出口拒绝的。 于楠的确被拿捏住了,眼神无助而又空洞地看向自己男友,却又不敢直接出声反驳。 头一次见家长,她不想闹得不愉快。 可她内心是真的真的不想和这么难搞定的未来婆婆单独待在一处。 她宁愿去见讨厌的周白露! “妈,周白露说了是请我们两人。我一个人去算什么!”原谨摇头笑了笑,“您怕是不知道,于楠和周白露是闺蜜呢。” 第521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2) 闺蜜?她可讨厌死周白露了,才不和周白露当闺蜜呢。 于楠下意识想要反驳,却被男友亲昵地捏了捏脸。 原母上上下下打量了儿子女友两遍,没再说话。 周白露爸爸一直都在体制内,能步步高升证明是讲规矩的。 周白露和于楠是好闺蜜的身份,于情于理都不会接受自家儿子的追求的。 更何况,自家儿子对这貌不起眼的于楠很是护短,明显情根深种。 “罢了罢了,我和你妈出门吃饭,你们下午和周白露约吧。”看着气氛不对的原父,站了出来打圆场。 “那我和于楠先回卧室准备。你们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原谨拉着女朋友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 于楠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有看男友父母亲,也没有多说一句话,紧跟着男友的步子进了房间,几个深呼吸后才松了下来。 房门上锁,原谨轻轻拥住了她,讨好地为她拍着背,声音柔柔:“老婆不气了。” 于楠别过头去不看他。 平日里,只要她一生气,他就会做出这副可怜的小狗姿态,然后她就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气,简简单单就把事情揭过了。 “老婆生气就打我。使劲打我。”原谨捏起她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扇。 于楠挣脱他的怀抱往后退,红着眼睛哼了两声,“我不想见周白露。你也不许见。” 周白露和她在本科学校的时候就很不对付了。 研究生两人又考到了同个学校同个专业,还是同个导师。 最最重要的是,周白露觊觎她男朋友许久了,一直在找机会拆散他们俩。 “不见。老婆说不见,我就谁都不见。”原谨没脸没皮地朝她靠过来,利用体重把她压在了床上,双手朝她咯吱窝伸去。 于楠最怕他这招,因为她感觉比常人都要更敏感,所以挠痒痒她是最避忌的。 眼泪花儿都笑出来了,她还是没能挣脱,只能哭着求饶:“你别欺负我了。” 折返回家拿车钥匙的原父,听到儿子卧室传来的动静,笑着摇了摇头。 他这儿子果然随了年轻时候的他,一时一刻都不带消停的。 不过年轻人嘛,都血气方刚。很正常。 他只是庆幸这次回来的是他,要是他老婆啊估计又得把人小姑娘往歪里想呢。 “快起来,我真的受不了了……”于楠此时一点都不生气了。 似乎也没什么好气的,男朋友坚定站在她这边呢。 “那我让你……更快乐。”原谨学着电视里的男明星,顺手撩了把自己头发,变出了一朵鲜艳的玫瑰花用嘴衔着递到了她脸孔边,清和一笑,“我的好姐姐,闻一闻吧,心情会更好的。” “真是讨厌。人只比你大了一个月。”于楠别过头去不看玫瑰花也不看他。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属妖精的,总能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堂,叫一些奇奇怪怪的称呼,让她怪兴奋也怪难为情的。 “好姐姐脸红了。”原谨俯身凑了过去,热气铺散在姑娘耳边,在姑娘潋滟如水波的眼眸旁落下轻轻一吻,无声呢喃,“好姐姐,我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第522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3) 商场里里外外五层,都被陈白露逛了一遍。 买了满手东西的她,百无聊赖地停在了爆火的奶茶店门口,等着店员叫号。 远远地,她忽然见到了两个熟人,奶茶也顾不上了,拎着东西就往两人方向跑。 差一个拐角走到情侣面前,她才停下脚步平复呼吸,装出不经意偶遇的模样,与两人打招呼:“好巧啊。居然能在这里遇到。” 于楠生气地瞪了男朋友一眼,不是说没有约她的么! 原谨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但好歹是同学又是校友,温和与她打招呼:“是啊。” “你们见家长了?”周白露目光在于楠身上流连了一瞬,于楠今日罕见地穿了件肉粉色的连衣裙,脚上踏了双不相配的白色运动鞋,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地,心里不禁发酸。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楠这副粗糙显黑的打扮在原谨的眼里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于楠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白露。 她一直都知道周白露比她皮肤白,气质比她好,人比她漂亮。 今日精心打扮过的周白露一袭黑色收腰长裙知性优雅,盘在后脑勺的头发泛着精致的色泽,雪白的颈子如天鹅绒一般细腻,哪怕手里拎满了购物袋,她身形依然笔直纤细。 相比之下,她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丑小鸭。 如果她是男生,她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周白露。她自暴自弃地这般想到。 “既然碰巧遇见了,那一起吃火锅吧。”原谨伸手揽住了女友的肩,向周白露发出邀请。 以往的他,为了虚荣心也好,为了现实的目的也罢,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周白露对自己的暗恋。 事实上优秀如周白露,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更优质的对象。 他是个有良心的人,绝对不能耽误了人好姑娘。 于楠仰头看向自己一米八的男友,在他眼中看见自己不太美丽的面容,本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心情低落地垂下头。 周白露意外于原谨的邀请,眨了眨好看的眼睛,走到了原谨的左手旁。 “我帮你拎点吧。”原谨顺手接过了她右手的购物袋,朝她温和一笑。 周白露温婉一笑,“谢谢”。 再低头看向地面光洁的瓷砖,倒映出她本人纤细的身形,与身旁青年清瘦却有力量的身影,心里甜津津的。 她知原谨不喜欢她,可暗恋是一个人的事,她没必要让他知道。 于楠别扭地走在两人身边,想要发火却又发不出来。 她不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了,她比周白露本人更清楚【周白露】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美丽。体面。前途。 只要选择了周白露,那就都有了。 即使如此,她的男友依然选择她。 周白露啊周白露,你喜欢谁不好呢,非要喜欢我男朋友,还一往情深喜欢这么多年。 如果你换个人喜欢,我肯定去寺庙给你烧香拜佛求你一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于楠盯着瓷砖上倒映出的自己那比陈白露粗了许多的腰,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绪。 第523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4) 海底捞的服务一向是贴心周到的。 原谨征询两个姑娘意见后,点了两个番茄锅两个清水锅,又点了不少的菜。 服务员端上免费水果后,原谨体贴地剥去橙子的外皮递到了女友于楠嘴边,咧牙一笑:“快吃。你最喜欢橙子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周白露心里发酸,却又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两人秀恩爱,并不想因为自己异样的表现而引起两人过度的关注。 “周白露,你很喜欢我吧。”她突然听见青年如是说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她藏在桌下的双手紧攥成拳,竭力不让自己说出的话有任何磕巴。她可是学校出了名的周白露,怎么能在暗恋对象面前露怯呢。 “周白露,我们是高中同学。算起来到现在,认识有10年了。” “是啊。”她强装镇定地看向他。 于楠有些不忍地挪开视线。 换做是她,她肯定做不到像周白露这么镇定。 “你每次见我,眼睛都闪着光。”是笃定的语气。 “是……是么?”她并不承认自己待他的不同,依然强撑着自己的倔强。 “我这么普通的一个人,每次见你,都会为你眼中的光而震动。我虚荣得不敢揭开这层面纱,所以才耽误了你这么多时间。”他端起柠檬水敬她,“真是不好意思啊。” 轰……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震得周白露脑子里一片混乱。 所以他知道她暗恋他许久? 所以他现在是当着女朋友的面拒绝她? 所以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这般若无其事地相处了? 所以…… 一堆的问号在她脑海中盘旋,眼泪也跟着捣乱。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扯住纸巾,慌忙往自己眼睛底下擦。 于楠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话安慰,可她此时似乎说什么都像是胜利者在发宣言。 平心而论,她是佩服周白露的。 人美能力强待人处事圆满周到,平级的同学毕业的校友相同的导师,凡是和她有过交集或是听说过她的,对她的评价都是极高的。 更重要的是周白露心胸坦荡,从不屑争抢之事。 不然,周白露真的使手段,她是抢不过的。 周白露知道原谨这次是明明白白拒绝自己了。 她擦干眼泪后,心也静了下来,目光落在了青年身旁的女友脸上,清澈一笑,“你以后该安心了。他的确是个很棒的男朋友。” “是啊。真的很棒。”于楠与她相视一笑,却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泪光。 在当今的社会,美女天然就被高看与优待。像周白露这样的美女,应该头次被拒绝吧。 那她以后会不会……嗯…… “不会!”周白露一眼就看清了她的心理活动,坚定重复道,“我不会再喜欢你男朋友的。” 嗯……于楠有瞬间的尴尬,她的想法就这么直白么。 “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原谨与周白露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同时笑了起来。 “原谨,于楠,你们俩不以结婚收场,我第一个唾弃。”周白露又恢复了骄傲明艳的模样。 原谨抬起女友的手臂,变戏法似的掏出钻戒,“那就感谢你充当我们求婚的观众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吧。周白露看向青年,忽然恨得牙痒痒。 她以前的眼光好像真的不太行啊。 第524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5) 傍晚,原母听到儿子说,他当着周白露的面与女友于楠求了婚,再去看儿子女友手指上那枚闪亮的钻戒,差点没气得背过去。 她虽然心里明白周白露与儿子不会再有什么可能了,但她心底依然抱有期冀啊。 如今,那唯一的期冀被碾得粉碎。 罢了罢了,儿子大了不由娘。 她管也管不住的。 “于楠,你是独生女,你爸妈对你未来是怎么安排的?”她现在只能把关注点放在儿子女友身上了。 小姑娘脸皮薄,也没经过社会历练,正是好拿捏的时候。 她反正是不能让自己儿子吃亏的呀。 本来她儿子找个外地人就已经很吃亏了。 “我爸妈说随我自己安排。”于楠挨着男友肩膀坐着,不算白皙的面庞上是对长辈尊崇的微笑,袖子下的双手却紧扣在一起竭力保持着镇静。 事实上,他们七月也就毕业,目前就剩几个月时间了。她已暗自做好决定:跟男友一起留在南城。 为此,她已与父母通了电话,父母亲承诺会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支持她在南城首付买套小房住下。 原母一眼就看穿了小女孩竭力隐藏的紧张,内心暗暗嫌弃对方是小门小户出生,面上却不显,甚至还带了一丝长辈的亲切道:“你们家就你们一个女儿,我们家也就原谨一个儿子。双方父母肯定都希望儿女好的。” “是啊。”于楠看了一眼身旁的帅气男友,紧张的心情缓和不少。 她和他是大学校园恋情,一起经历了许多许多。他性格虽然软弱了些,但恋爱六年来他对她是那般的好,刚刚还特意为她拒绝了追求者,还和她求了婚。 从校园到婚纱,是她最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她愿意为之努力,为之付出。 “既然你们都想留在南城,那买房是要提上日程了的。你们家打算出多少钱啊。”原母不顾丈夫的眉眼官司,笑着提起了这茬。 儿子找个外地女孩儿已经很亏了,还想占他们家便宜,让他们家全款买房这可是不行的。 现在南城的房价多贵啊,和她结婚的那时候比翻了几十倍了。 于楠心忽地一紧,双手无措地揪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家里的打算说出来。 她心里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买房定居这种事,不一般都是男方父母出大力安排么。她的未来婆婆怎么毫无避忌地就问起她们家可以出多少。再有,未来婆婆这是不欢迎她一起住在家里的意思吧?! 她竭力忽视自己内心的不愉快,并安慰自己:我是和原谨过日子,不是和他妈过日子的。他妈并不能代表他个人。以后,只要她和原谨过得幸福就好了。 原谨冷眼旁观着这场未来婆婆与未来儿媳的较量,似像个局外人。 原父瞧了一眼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又瞧了一眼尴尬沉默的小姑娘,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两孩子还没毕业呢。买房的事后面再商量。”说完,他安抚性地朝小姑娘笑了笑。 “我们家的条件不是很好。所以……”于楠大着胆子看向男友母亲。 原母听得她如此说话,瞬间炸了毛,养尊处优几十年的尊贵一下被戳破,如炸了毛的老猫一般喊了起来:“你们家打算一分钱都不出?这可不行的。” 最后这场对话不欢而散。 第525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6) 东边的大卧室里,晃眼灯光从门缝里透出,传出压抑的争吵。 “小姑娘第一次上咱们家门,你说买房的事情做什么呀。我们家又不是不能全款买房。” “哦。我们奋斗一辈子,给她做嫁衣。儿子给她,房子给她,钱也给她。我们俩以后不活了啊?!” “你说话讲讲道理好不好。儿子和人小姑娘谈恋爱,谁占便宜谁吃亏。六年了,两个孩子在一起六年,你该看得出人姑娘的秉性了吧。儿子只是在你眼里条件好,你现在去学校里看看,条件比你儿子好的男孩子一大把。” “哦吼?你的意思是说你儿子不好了呗。你儿子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要能力有能力。找了她这么个外地人才是真正吃亏了!要不是看在六年份上,我都不稀得理她。” “你真是不可理喻!今晚大家都冷静冷静。” 房门打开,原父抱着被子径直去了客房。 原母猛地把门关上发出哐当声响,毫不掩饰音量道:“原富华,你以后别想再进我的房!” 原谨房间里的于楠,抱紧了手中的史迪仔玩偶发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以这般的轨迹发展。 “好好睡一觉吧。我会处理好所有事情的。”原谨摸了摸她的头,疼惜地拥她入怀。 于楠仰着头盯着他下巴的淡青色胡茬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他的性格一向都不是很强硬,他真的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吗?她有些怀疑。但她更想信任他。 气愤的原母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早早儿就起了,坐在客厅角落沙发出神。 她听到儿子卧室门响,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等着人出来,等看到出来的儿子女友且大清早的还松散着头发,毫不掩饰地翻了两个白眼。 于楠想给男友父母一个好印象,所以早早就起床梳洗,径直进了卫生间,因而没能注意到原母的存在。 等她梳洗出来,听到原母声音,险些吓得跳脚,心中不见底地惊惶一片:她打扮应该没什么出格的地方吧?应该不会因为打扮的事情被“指教”吧? 缓了两秒,梳理了一遍情绪后,她才挤出笑容道:“阿姨,您起这么早啊。” 原母笑着脸,寒着眼看着霸占了自己儿子六年的黄毛丫头,语气阴恻恻地:“大白天的还一惊一乍,又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于楠感觉来者不善,僵着身子不知该怎么接这话茬。 她也算看出来了男友的母亲不太看得上自己。但她不会因为对方这点态度就退缩的。 “你过来,我和你说点别的。”原母自以为友善地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 她昨晚深思了整夜,替单纯良善的儿子计划好了将来。 殊不知,她的眼中血丝一片,满是算计。 于楠看了看男友的卧室门,又看了看窗外尚不太明亮的晨光,僵着手脚走了过去。 她很清楚,男友母亲是要摆长辈的谱“教育”自己了。 “紧张什么呐。我又不吃人。”原母眯着眼睛抓住了小姑娘的手攥在手心,颇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用心良苦般道:“我们以后是要当婆媳的。我也没有女儿,以后我就把你当自己女儿看了。” “你把人家当女儿,人家爸妈同意了么?”从阴影中走出的原谨,视线不带情绪地投在自己母亲脸上。 第526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7) “混小子,你在说什么!”原母有些生气。 难怪俗语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果然是有道理的。 她这儿子,还没和女方成一家人呢,就先来挑她的刺了。 “妈,你以前习惯了掌控我的人生,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哪怕不能忍受也竭力在忍受。因为我欠你的。你对我的生养之恩,我一辈子都不能报答。” 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青年的脸庞在光亮中白皙一片,他低垂着眼睫,神色是说不出的落寞。 “我掌控你?那是我对你好!没有我掏心掏肺对你好,你能有今天?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小时候生病,是谁每天抱着你去医院打针做复健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从幼儿园到高中,我是怎样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当陪读妈妈培养你良好的学习习惯才有今天读研的你的。”原母凌厉的一张脸上眉毛高扬,双手紧捂自己心口,气得险些要跳起来。 “我并不否认您的付出。但在您身边的这些年,我是真的不快乐。”青年抬眸与沙发中逆光而坐的母亲对视,原本清亮的眸中只有哀伤,“您打小就不让我和学习成绩不好的朋友玩儿,说他们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所以从幼儿园到高中,我没有一个朋友。您不喜欢我玩玩具,害怕我玩物丧志,所以我在学校只能眼馋地看着同龄人玩玩具。您说我考不上好大学您的一切付出都将没有意义,所以哪怕高三我压力大到想自残,您也依旧监督我刷题到凌晨两三点……” 男友的这些人生经历是于楠从未了解过的。她越听越痛,窒息感铺面而来,简直难以想象他未上大学前的那些日子是怎样过来的。 “我都是为了你好!”原母终于听不下去了,愤怒站起身为自己辩驳。 青年自嘲地冷笑,“我以前也是以‘您是为我好’来安慰自己的。可于楠到我们家拜访之后,我不这么想了。” 原母已气到极致,顾不上以往的体面与优雅,戴着金戒指的右手手指径直指向儿子女友,破口大骂:“果然是个狐狸精。看你头次来我家,就把我儿子都挑拨得与我离心。真让你进门,以后这个家怕是没我做主的余地了。” 青年大步走上前把女友护在怀中,迎上母亲的指责与谩骂,“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你……”原母气得直喘气,眼睛扫着在儿子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直恨自己看走了眼,以为是翻不出五掌心的小蚂蚁,没成想却是伪装后的勾魂妖精,让她栽了大跟头。 “妈,你不能总是把原因怪在别人身上。你要反思一下自己。我是您的儿子,固然可以一直包容忍让您。可爸爸呢,爸爸是个男人,他也是要脸面要尊严的。二十多年来,您只想到您自己的付出,有没有想过爸爸对我们这个家,对您的付出?” 客房,在门背后站了许久的男人,单手夹着烟,吐出一团白雾,若有似无地轻声叹息。 第527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8) “你爸和我的感情好得很。我们大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你先管好你自己!”原母又瞪了儿子怀里的小姑娘两眼。 都还没谈婚论嫁呢,就把自己儿子的心哄偏了,以后怕是枕头风吹得更厉害。她已打定主意不让这位小姑娘进他们原家的门。 于楠虽然没有直面男友母亲如钢刀一般刮人的眼神,但她却敏锐察觉到了男友母亲情绪的变化。 想来男友母亲应该讨厌死她了吧。 处不好婆媳关系,以后和原谨在一起,他会伤心的吧! 她真的太没用了。 怀中的姑娘在轻声抽噎,原谨却顾不上安慰, 因为他要打碎她最后一丝对婆媳关系的幻想。 “妈,我实在是太了解你了。你大清早找于楠聊天,特意还背着我,不就是为了不让我吃亏?”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你吃亏!”若不是顾忌着儿子,她真的要伸手把怀里故作伤心的小狐狸精扯出来,再扇两耳光。 “您是不是想告诉于楠,房子当然要买, 但是她高攀了,所以她们家买房出钱得占大头。反正呢,您也看不上于楠,她们家愿意出钱买房那就将就。要是她们家不愿意,正好让两个年轻人散伙。” 原母沉默。 “您是不是想告诉于楠,因为首套房名额珍贵,所以买的房子呢名字记在我名下就好,以后买二套房再写她的。毕竟买二套房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就算以后条件达到能买估计也是结婚后,那就是婚内财产了。” 原母依旧沉默。 “您是不是想告诉于楠,我们都还年轻,早早结婚会影响事业。所以呢,房子可以买,婚不能结早了,顶多让我们年轻人去扯张证,婚宴什么的不用办。没办婚宴,亲朋好友就不知道你儿子结婚。所以,离婚以后也不怕影响你儿子以后找门当户对的对象。” 原母长长久久沉默着。 她深思一夜后的打算, 被儿子脱口而出, 她说不上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全心全意为儿子打算,全心全意都是让儿子不吃亏,错的人不会是她。 于楠心却是伤透了,挣脱男友怀抱,直直看向中年美妇人,眼中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哀愁。 她之前只以为男友母亲强势护短,却未曾想过如此算计,把她榨得一滴骨血都不剩! 她虽是大人了,却依然为成年人的现实与算计心惊并难过。 在未到男友家里拜访时,她曾经幻想过千千万万遍与未来婆婆的相处的。 因为未来婆婆把她的男朋友教育得那么好,她是打心眼里想要孝敬她老人家的。 “妈,我和于楠现在收拾好就回学校。”原谨该说的已经说完,多说无益,扣着女友的手往自己卧室走去。 原母依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愣愣站在原地,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发呆。 错的人不是她! 她不会错的! 等儿子经历社会毒打,就会明白她才是正确的。 他才会明白他和门当户对的女孩在一起, 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五分钟后, 原谨和于楠手牵着手从卧室出来。 “妈, 我们走了。” “阿姨,我们走了。”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中是同样的冷漠。 于楠此刻对待男友母亲,只有对待陌生人一般的情绪,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妄想与奢求。 大门关上,要强的原母软了身子骨趴在沙发上放声大哭,且越哭越伤心。 第528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9) 客房门背后站着的原父沉默地走到矮桌旁,伸手取下燃着的香烟,在烟灰缸中重重碾碎。 烟雾沉沉的房间中,透亮的阳光从不曾关严实的窗帘中间照射进来,在墙壁上打下淡黄色的光晕。书桌上的明黄色台灯不再刺眼,写满字的白纸被钢笔压着,白纸的一角陷在灰色之中,让人不能看清楚。 客厅里,原母哭声撕心裂肺,让人无法忽视。 一夜未眠的原父叹息着拍了拍自己胸膛,不带一丝犹豫地拧开房门,坚定朝妻子走去。 “儿子,儿子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原母泪眼婆娑地望向丈夫,难得暴露自己的软弱面。 儿子说得没错,她的确忽略丈夫太久了。 这么多年,她脾气不太好,一直都是他在包容着照顾她。 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天天地和他吵架。 要真的吵得他心烦和她离了婚,她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呢! 儿子现在这么不争气,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原父想起年轻时温柔恬静未曾历经岁月改变的她,心猛地一疼,捧着她的脸低低道:“儿子会回来的。” 老夫老妻了,离什么婚呢! 以前都受得了她和自己吵,现在就受不了了? 人能有几个三十年呢,他们是三十年的夫妻,更是三十年的亲人,比世界上的任何人关系都要更密切啊。 他是男人,是丈夫,他待他的妻子,待他的亲人要更有责任心,更有担当才是。 “可是……可是……”原母倒在丈夫怀中,泣不成声。 原父用宽阔的胸膛包围住了自己的妻子,温声安慰:“他总归是我们的儿子。父母与儿子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 原谨与于楠两人在出租车里一路无话,等到了车站,于楠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跟你妈相处不来!我是不会和她住在一起的!” 她的确爱他,也不忍为难他,可他的母亲如此算计,她们决不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原谨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因为情绪而暴走。 阳光披洒在他肩头,浓密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清隽高大的他本身就是人群中显眼的存在。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性格本就软弱,一向都听你妈的话。现在我们感情尚浓,你愿意护着我。日后呢?你总有听你妈安排的一天。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俩干脆就此分手吧。我们俩都会找到更好的人的。”于楠眼中泪水滚烫,猛地扯开了他的手指。 她缓慢转动着手上的求婚戒指,眼睛刻意不去看他。 她是真的不舍得把这枚戒指褪下来还给他。 她真的期待他求婚好久好久了。 她是真的爱他,愿意为他妥协远嫁,愿意倒贴买房,可她已经悲观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如果不远离原谨母亲,她婚后的日子一定会不幸的。 她知道自己容貌比不上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他聪明。但这绝不是她被他家轻视、低看的理由。 原谨眼神坚定地望向她,很认真地道:“我不要更好的人。我只要你。” 第529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10) 自车站争吵后,于楠发觉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水到渠成一般顺利。 先是毕业后,原谨不带一丝犹豫地跟着她回到了她的家乡。紧接着,她考上了家乡的小学语文教师,原谨则考上了县政府的选调生。然后两人用手里攒的钱付了个两室一厅的首付。 平日里呢她和原谨生活上大家互相照顾,工作上则各忙各的,周末两人都腻歪在一起看电影、做饭,过起平平淡淡的烟火日子。 她当初虽然对原谨母亲有意见,可自她研究生毕业拐走原谨后,人也时不时打电话关心她。 开始,她还很能冷脸对付原母,匆匆敷衍几句就能挂了电话。 可随着日子的变好,她心里的戾气消散,加上感觉出对方的关心是真实的,聊电话时言语态度不自觉就跟着改变了。 现在啊,她每周末接不到原谨母亲的电话,心里还有点不自在呢。 年底,原谨单位考核,正是最忙碌的时刻。她悄悄去了县城车站接人,准备给原谨一个惊喜。 原母一下客车,口罩里的脸拉得老长。 一路上,她不知闻了多少烟味和臭脚味,差点没把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 唉……十八线小县城怎么能和南城相比呢,也就她那儿子鬼迷心窍地要跑到这里来。 “儿媳妇在那里,你看到没。”原父撞了撞妻子的胳膊,先给打上一剂预防针,“来的时候你可承诺了的,不挑事,不找事,让儿子安心工作,让儿媳安心生活,让亲家安心养老。” 原母取下口罩,调出最完美的微笑,朝他假笑两声,“我知道。” 母子没有隔夜仇。她早就不生气了。 再来,她也想通了,儿子长大了,该有他自己的人生任务了,强留在身边他只会一事无成。 “阿姨。叔叔。”于楠远远就瞧见了两人,热情和两人招手,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就要拎包。 原母挽住了她的手,笑道:“这点东西不重,让你爸提。我们娘俩空着手就行。” 于楠有瞬间的不自在,很快放松了身体,微笑:“那时间不急,我们就慢慢走回家?” 这里是她的家乡,这里生活着她的亲人朋友,她是主人呢。 “好。那我们一路走,你一路和我们介绍介绍。我们还是第一次来你的家乡。”原母侧目看向身旁的姑娘,眸中温度真实。 其实,自她下车见到于楠的第一眼便在打量。 距离上次相见,于楠白了不少,也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气质了不少。 想来应该是工作了,知道怎么打扮自己了。 虽然初见她为难了这孩子,但这孩子今天待他们俩依然挺热情的,说明她这段时间的工作做得还不错,至少这孩子心里没那么气她了。也证明这孩子不是个记仇的。 如此,她倒是舍得给出那些东西了。 走在两人身后的原父,瞧着妻子与儿媳妇手挽手说笑的背影,回忆起了儿子毕业时对自己的嘱托,内心满满都是温情。 他这儿子真的没白养。 不是儿子的刺激,妻子的臭脾气还真的改不了。 其他同龄人现在过的日子都水深火热,他和妻子的生活反倒像是蜜里调油。有时候,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腻歪得不行。 看吧看吧,好好走路不行,非要趁着儿媳妇不注意回头给他抛媚眼。 唉……女人就是粘人。 多少岁都是这样。 第530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11) 于楠一路解说得很认真,原母不时附和,一路上气氛倒是融洽。 因着于楠没有与自己父母提起当初去拜访原谨父母时受的委屈,于爸于妈出于对亲家的尊敬,对待原谨父母那叫一个热情大方。 于爸把自己珍藏了三十多年的茅台请了出来,于妈则亲自下了厨房做自己最拿手的醉虾醉蟹。 饭桌上,宾主尽欢。 原谨下班到家已是晚上十一点,还没进屋呢,就闻到了酒香。 房门打开,红着脸颊的于楠扑到他怀里,娇憨道:“爸妈给了我三百万。还有两个商铺和一套期房。” 原谨抬眼朝客厅正中央望去,两对夫妻,四位长辈亮着眼睛盯着他,他眼波流转,抬手刮了刮女友的鼻子,“喝醉了做梦呢?” “不是。”原母激动地站起来,拍了拍手边的一叠物件儿,板着脸认真道,“我和你爸早就商量好了,要把这些东西给你们。你们工资刚够自己花,也不够孝敬老人和人情往来的。所以,这些钱和不动产,你们自己打理,不要让自己过得拮据了。” 原父拉了拉妻子的手,看向经过工作历练已变得成熟的儿子,眼神温和:“这些都是你妈的主意。你知道的,你妈从小到大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于楠,我和你妈都很喜欢,所以想的是把这些财产全记在于楠名下。说一千道一万,你以后绝对不能辜负了人家。” 于爸于妈眼眶一热,纷纷低头拭泪。 他们这是找到好亲家了啊。 不仅亲家好,女婿也好,就是因为太好了,他们才觉得心里有愧。 这么好的孩子,二话不说就跟着女儿来了县城,没有一点娇生惯养的脾气不说,还处处给他们于家长脸,他们对他是比对亲儿子还好,但总觉得不够啊。 他们两口子挣的都是辛苦钱,挣的多花的多,也没给孩子剩下多少。 他们也曾偷偷去了房屋中介几次想把房子挂出去卖了,每次去都被热情接待,但就是没了下文。 眼看着两个孩子计划结婚,他们手里是十万块都拿不出来,心里那个急啊。 “谢谢爸爸,妈妈。”原谨半抱着喝醉的于楠走到饭桌,端起于楠的酒杯敬自己父母。 “父母与孩子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以后你好好工作,经营好家庭,担当起男人的责任,不枉我们对你的教育。”原父仰面而尽,脸上眼中满是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爸,我都记住了。” 原谨又斟满酒杯,敬两位老人,“谢谢岳父、岳母。没有你们的教育,我也不能遇到这么好的于楠。” “唉……我们……十万块也给不了你们……”于爸揩着眼泪,不知道怎么喝这杯酒。 原谨视线划过两位老人脸颊上的泪痕,眸光晃动,他放下酒杯,重重握住岳父粗糙的手背,诚恳而又真挚道:“岳父、岳母,我和于楠都明白你们二老心意的。房屋中介的负责人是我和于楠的朋友,是我们两人商量好了不让你们卖房的。” “唉……”原母瞧着头发黑亮,额头光洁的儿子,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埋在丈夫肩头哭了起来。 好好的日子不过,她以前为什么要为难两个孩子呢。 第531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12) 新年一过,在双方父母的许可下,原谨和于楠在民政局领了证,并把婚礼定在了五一。 为了方便,决定女方家办一场,男方家办一场,收到的份子钱自然是交给两个孩子自由支配。 暑假里,原父原母特意嘱咐原谨把岳父岳母带来南城。 自是亲家,自然也就是一家人,原父原母有心给两位老人找点生意渠道,也好减轻两个年轻人的养老负担。 原母自上次知道儿子连十万块都缺,那个心疼是没法说出来的。 儿子体制工作,自是不能开展什么副业。儿媳妇是语文老师,假期培训任务重,也不适合搞什么副业。 给小家庭的资产,坐吃总也有用完的一天。 节流总不是办法,开源才是。 她和丈夫一商议,就把主意打到了亲家的身上。 再来说成婚后的原谨与于楠。 因着双方父母的催促,造人计划被提上日程。 原谨为此拒了酒局,每天下班就是回家陪于楠锻炼,两人都在争取生一个健康活泼的小宝宝。 “老公,吃葡萄。又黑又紫的葡萄。”于楠捧着水果盘,冲进了卧室。 原谨在电脑键盘上飞速翻飞的手指顿住,艰难地别过头去,小声请求道:“可不可以不吃了?” 最近几个月,他吃葡萄都快吃吐了。 “不行!”于楠挡在他身前,嘴角微勾,“还想不想要大眼睛的宝宝了?” “我们俩的眼睛已经够大了。你的眼睛美,我的眼睛亮,我们俩的孩子眼睛只会又大又亮又漂亮。”原谨伸直双腿往椅子后背靠去,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衣襟拉开了很大的缝隙,露出了白皙的胸膛。 于楠脸颊隐隐有些发烫,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她还会为男色所撩。 可恶的原谨,不喜欢做某事的时候,总是用美色诱惑她! 今夜,绝不能让他得逞。 她转过头去,咕咚咽下了口水。 “老婆,不要吃葡萄。我都刷了牙了。”原谨起身去抱她,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 “不行。我陪你一起吃。”于楠依然在拒绝,可说话的力度明显没有之前大了。 读书的时候,原谨气质清俊温和,与人相处时,他人总会被他第一眼的外貌所吸引。 工作后,原谨衣着严肃,气质也变得温和而沉稳,以此削减他过分出色的外貌对人的影响。 然,此时的他,衣衫散漫,神情依赖,话语温软,像极了主人喜欢的大型宠物…… 她手痒地摸上了他黑亮的发,使劲搓了搓,早已忘记了她要做的事了。 原谨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两眼,目光在她殷红的唇瓣留恋,语气微扬,“还吃不吃葡萄?” 素白的手指摸进他的浴袍,在他腹肌上流连,似是已被美色所迷。 原谨刚想呼一口气,口中突然被塞入一颗葡萄,差点被噎住。(ps:危险行为,千万不能模仿!) 得逞的于楠倒在床上哈哈大笑,“美人计可不是每次都能有用的。” 原谨幽怨地瞥了她一眼,倒在了她身旁,温柔抱住她的头,用力吻住她的唇。一室都是葡萄汁水炸开的清香。 第二天起床的于楠甩着酸疼的手脚,万分后悔昨晚的举动,发誓再也不让他吃葡萄了。 第532章 设定53 软弱的妈宝男(番外) 于楠把孩子哄睡后,翻找出了同事分享给她的音频。据说听着音频入睡,可以知道人的前世今生。 她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只是觉得这东西挺有趣,想跟着尝试一把,也好和同事们有共同话题。 或许是因为陪着孩子玩了一天,她在音频的引导下很快睡着。 梦中,她与男友恋爱长跑6年,研究生毕业后,她毅然决然留在了他所在的城市。因为他爸妈不愿意买房,她只好用爸妈卖房给的钱在南城首付买了一套二居室的二手房,主动邀请男友住了进去。 她成了一名打工社畜,每周996,手里攒不下一分钱。虽然买了婚房,男友父母却怎么也不同意她与男友的婚事,一直在往后拖延。 如此又过了两年,距离她的三十岁又进了两步,她依然辛苦地为身边亲朋好友结婚的份子钱而辛苦奋斗,而自己的婚礼却遥遥无期。 她与男友提起婚事,男友不是打游戏装没听见,就是和稀泥说没钱。 她忍气吞声,降低结婚要求:不要钻戒,要高仿戒指就行;酒席婚礼不办,但需要给几万的礼金作为蜜月基金;一套三金,父母会陪嫁等价值的物品。 即使如此,男方依然不同意结婚。 第三年,在家备考公务员的男朋友仍然沉迷游戏,面试都未曾进一次,男方家依然不提及婚事,她已29岁的情况下,她提了分手。 这时,男方父母松了口,同意她与男友去民政局扯证,前提是不公开不举办婚宴没有礼金没有钻戒没有蜜月,也就是除了一张证外,什么都不变。 她终于认清了男友的妈宝特质,彻底死心,低价卖掉房子离开了南城。 加班回家的原谨,回家的第一件事是脱掉身上的外套,全身喷洒酒精,然后是去卫生间洗手洗脸,这才走进卧室去看孩子和妻子。 县城最近新发流感,不提倡家中多成员聚集,又因为家中有小朋友,他比谁都注意卫生。 “你回来了。”于楠猛地坐起,是他的脚步声把她唤醒的。 昏黄灯光下,原谨望见妻子圆润的脸皱成苦瓜,想来肯定是做了什么噩梦,轻声安抚道:“怎么了,还掉眼泪了。” “要抱。”于楠伸长手臂,等待着丈夫的安慰。 “真是比小朋友还娇气。”原谨凝了一眼小床上安然入睡的女儿,温柔把妻子拥进怀中,揉了揉她的肩膀。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 “有多可怕?” “梦里面我的男朋友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可他却特别不好,特别妈宝。他对未来不仅没有规划,他还不够喜欢我,都没有和我结婚的诚意,只是吊着我、消耗我……”明明只是一个噩梦,于楠却像是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只是说一遍大致经历的事情,心中的疼痛与苦闷已然忍不住。 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的心口,为她顺着气,耳边是男人温热而沉稳的嗓音:“梦是反的嘛。” “可是好像真的。”她仰头望他,眼眶中满是泪水,“真的好像另一个时空里我在进行的人生。”或者,是她的前世? “于楠,我仅能对你负责。”男人手指温柔地理去她唇角沾着的碎发,在她耳边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遇见你真的很开心。”于楠重重抱住男人,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让人心安。 如果说她所梦见的真的是她的前世,那今生,她遇见的他必然是撩拨岁月云烟才循着时光的痕迹来到她的身边,真空她的历史,重构她的时间轴,给予她幸福完满,补足她的遗憾。 第533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1) 落山寺坐落山中,清辉自繁枝之中筛落,月色是独有的清明与纯粹,清风里都透出古朴厚重的檀木清香。 来寺庙为祖母祈福的褚媚,沐浴后打发走了贴身丫鬟,独自坐在廊下望月想心事,不知不觉便倚着廊柱昏沉睡去。 尚算不上寒凉的夜里,她不知梦见了什么,娇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额角热汗淋漓,月白色的中衣被汗水浸湿露出鸳鸯肚兜的轮廓。 “不可以。不可以。”陷入梦境的她猛地挥起手臂,想要驱赶什么,素白的手指却落入温热的大掌之中。 她缓慢睁开双眼,廊下灯火莹莹,照亮了男子深邃轮廓,高挺鼻梁下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薄而色淡,平日里明亮的一双眼眸此时如墨一般漆黑,深不见底,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阿兄,你怎么在这里。”她垂眸哑声轻问,不敢去抽自己被他捏住的手。 自父亲逝世,家中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长兄褚谨的肩上。整个褚家,得以在他的庇护下安然生活。 她从不去想父亲刚逝世的那段混乱日子,也不敢去想。所有的褚家人,似乎都在那段时间得到了某种变化。 她的祖母,自父亲逝世后,也一直卧病在床,没有出过府。 她的阿兄,原本会为她爬树摘鲜橙的阿兄,在父亲逝世后再也没人见他笑过。 她的脸颊突然被褚谨捧起,灯火乍地落在她泛着水意的眼中,多了几丝朦胧,温热的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眼尾摩挲,竭力忍住颤抖的她,听得她的阿兄低低呢喃:“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她不禁想起离开家前的那个深夜,他摸黑进入她的房中,跪在她的床帏前,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便是因为这句话,她特意请了祖母来落山寺礼佛,直至她婚期商定再回家。 两人此时的距离极近,她避无可避地闻到了褚谨衣襟上沾染的清淡酒气。她见褚谨一直在瞧自己,轻声软语:“阿兄,你醉了。” “喝得不多。”褚谨抬手卷起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夹在她的耳后,轻描淡写般道,“我是来祝贺你的。” 没等她主动相问,他倾身靠近她,“三月。你的婚期订在了三月。你应该满意。”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有瞬间的不适感。然,一想到下个月她就可以离开褚家嫁给她喜欢的卫致,心中涌起阵阵欢喜,便什么也顾不上了。 “谢谢阿兄。”她语气中满是诚恳。 她很清楚,时至今日,卫家仍愿意接受这门娃娃亲,完全是因为长兄褚谨把褚家的生意经营得蒸蒸日上的缘故。 “不必谢我。既是你自己所求,出嫁后日子好坏都不要来求我。” 褚媚没意料到他会说这般话,人一下呆住。 廊柱上挂着的灯笼下方聚了不少小虫,灯光下的它们翅膀透明,前仆后继地往烛火中央扑去。不一会儿,便在她身旁落下一地的黑色尸首。 褚谨突然松开了手,朝外走去,夜风掀起他的衣袍,褚媚才留心到他竟是赤着足来的。 褚媚知晓褚谨一向节制欲望,不然不会至今连个通房都无。但落山寺山门处砂石遍地,赤足行来,身心皆受苦楚。 他是在清心?还是在自我戒惩? 第534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2) 落山寺山门处,月色洒了一地,月下行来的身影月华满身更显飘渺。 小厮八角远远瞧着自己主子踏过遍地砂石走来,心底颇不是滋味。 就是嫡亲的兄妹,也做不到他主子这般体贴。偏生这三小姐避他主子如蛇蝎。 若有机会,他定要不惜以下犯上去问问三小姐心是怎么长的。 “八角,你留下,明早接三小姐回府。” “主子您呢?” 睇来的目光太过幽深,八角半低着头避开,嘟囔道:“府里人都知道您偏爱三小姐。可您为她的婚事奔前跑后,甚至不惜掏空大半个褚家为她陪嫁,您已经待她极好了。” “待她好是因为她值得。”褚谨抬袖在八角头上敲了一记,“记住了,日后莫要多嘴。” 八角撇了撇嘴,垂眼送他离去,心底却是老大不愿意。 褚媚在落山寺的一夜未曾安眠,在回府的马车上倒是睡得极好。 贴身丫鬟宛央本是跪坐在马车角落中,被小姐睡意传染眼皮轻落了下去,手里倒是没忘为小姐摇扇纳凉。 马车架前赶车的八角,一路都没有听到马车里有动静,耐着性子把马车赶回了府。 褚家是阳川县最大的富户,门庭自然极尽气派与奢华。门口蹲着的两座石狮子,体型挺拔,目光威严,气势极盛,威风凛凛似活物一般,远远望着便不敢叫人心生冒犯。 马车刚停住,褚家的管家迎了过来,探过身往马车里瞧,“是三小姐礼佛回府了么?” 八角本就对三小姐有气,见马车里仍没动静,扬高了声气,“里面坐着的不就是三小姐。” “那正好。正好。”管家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机锋,交握双手,眼中满是喜气,“卫家今早给三小姐下了帖,说是赏花呢。现在赶去,正好来得及。” “下月就要嫁娶,现在赏什么。”八角嘴里嘟囔着,倒是没敢大声,反手敲了敲马车壁,高声道:“三小姐,您醒了么?” 马车里的褚媚,是早就醒了的,她把八角的嘟囔听在耳中,心中平添几分忧郁。 “现在就动身吧。”反正她下月就要嫁到卫家,不会常见褚家的人了。 八角没再说话,驱赶着马车朝卫家而去。 卫家祖上曾出过不少名人,是阳川县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能得卫家宴饮邀请,算是一种荣幸。因而今日的花宴,来的宾客不少,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话。 褚媚与卫家的三小姐是自小的手帕交,每次褚媚前来卫家,都是卫三小姐卫宁雪出面招呼。但褚媚见的都是未婚夫卫致。 今日,也不例外。 褚家的马车刚到卫府,卫三小姐卫宁雪的贴身丫鬟冬晴便迎了过来,把褚媚主仆二人带进了宴席。 正值午时,天气晴朗,天空蓝得像那高阔的湖水,随时都会倾泻。庭院小径旁,皆是各种修剪得别出心裁的鲜花绿植,堪称移步换景。 褚媚心中焦急想见到未婚夫卫致,无心欣赏美景,匆匆掠过一眼便跟上了冬晴。 走在前头带路的冬晴,留心着周围人,悄悄把褚媚主仆带到了一处偏院。 未等褚媚主仆二人反应,她抬手在二人肩头拍上一下,转身出去锁上了院门。 第535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3) 褚家。温言居。 “失踪了?大白天的,人会凭空消失不见?”褚谨凤眸微眯,满是怀疑。 床上的褚温氏撑着病体坐了起来,一双浑浊却不显老态的双眼定定落在了八角脸上,“卫家的人怎么说?卫致可派人去寻了?” 八角双腿战战,也不知怎么才半天时间就丢了三小姐,垂着头低声答:“花宴结束后,卫三公子悄悄派人在寻,对外只称三小姐醉了酒在卫三小姐处睡下了。” “姑娘家清誉重要,性命更重要。阿谨,你亲自去寻你妹妹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褚温氏从八角脸上挪开目光,望向蒙在窗上绣了金色凤凰的薄纱。 这个家,真是离不得长孙褚谨。 没了他,褚家就是一盘散沙,谁都能欺负到头上了。 有些事,她得重新考量考量。 卫府。 说完事情前因后果的卫致轻轻呷了一口茶,并不敢去看大舅子褚谨。 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模样。 往日,褚媚来卫府,三妹妹卫宁雪都会给他们二人私会做掩护。 今日,他也不例外地等在三妹妹的院中。 只是,一连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褚媚身影。家父家母又催得紧,他不得不出去应酬。 应酬结束,他想起褚媚,唤来了自己三妹妹,才发觉今日的花宴从头到尾他和自家三妹妹都没瞧见过人,赶忙找大舅子小厮八角回褚家报信,他则派自己手下的人在府中暗查。 褚媚失踪,自是不能让他的父母亲知晓的。 自褚媚父亲逝世,他的父母就有了悔婚的念头,幸好褚谨撑起了褚家的门楣,褚媚又规矩本分,他又是对褚媚真心喜欢,他们才勉强应下了这门亲事。 若是他们知晓褚媚在府中不见,不知还会怎么猜测褚媚,婚事自是会再生波折。 “把卫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冬晴带来。我有事问她。”褚谨很快想通了事情的突破点。 褚媚一向都与人为善,基本不会得罪人。 今日,自是冬晴把褚媚主仆引进卫府的,那事情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三妹说冬晴自尽了。” “整个卫府都得戒严。人一定就在府上。”褚谨拍桌站起寻人,顾不上卫致变得青白的一张脸。 人不见了,再怎么追究都没用,关键的是及时找到人。 偏院中,褚媚悠悠醒转,第一眼望见的是青黑色的天,天空中一丝星辉也无,只有一弯高悬的残月。 身体的不适感提醒她抬眼去看,此时院门被人撞开,有明亮火光亮在了她眼前。 “所有人都回头转身。”褚谨眼中深沉一片,眼尾发红,已隐隐疯狂。 紧随而来的卫致瞥了一眼地上那抹鲜红的血迹后,捏紧双拳,并不敢去看女子的眼。 借着遥遥的火光,褚媚低头去看自己身体,衣衫被撕得粉碎,鸳鸯色的肚兜斜斜挂在肚腹,双腿赤凉已感受不到知觉。 在她的脚边不远,躺着她的丫鬟宛央,宛央边上倒着一个男人,男人上半身一丝不挂,不知死活。 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 她沉重闭上了双眼。 没了。 今日之后,她什么都没了。 “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褚谨脱下自己外衫披在她身上,打横抱起她往门外走去。 火光映亮了褚谨坚毅的脸,他声音发沉:“今日之事,在场之人谁敢泄露分毫,我褚谨倾家荡产也要取他性命。” 待把褚媚送进自己马车,褚谨手掌温柔在她额头贴了贴,“宛央会陪在你身边,你睡上一觉,什么都会好的。”说完,他捡起马车壁上的长弓与箭筒,头也不回地离去。 玷污褚媚的男人,早已服了毒药自尽。尸首被褚谨心腹拖到了乱葬岗之中,捆成了稻草人模样。 寂静的深夜里,莹莹火光亮着,那是野狼的眼睛。它们虽不怕人,但不轻易与人起冲突。 褚谨手挽长弓,脚步微跨,松手后箭矢如流星一般射进男人的眉心,血红色的脑浆迸了满地,等待已久的野狼们闻着血腥味扑到尸首上撕咬,不一会儿,原地只剩下一滩连不起的烂肠肚与血迹。 第536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4) 因着褚谨带去卫府的人都是自己心腹,他又在卫府下了封口令,褚媚在卫府遭遇的事情并没多的人知晓。 褚娇只当褚媚又在发娇,好引起长兄褚谨的怜惜。因而,忍了大半天,还是没忍住跑来找茬。 “去了卫府一夜就病了?三妹妹的身体倒真是孱弱得很。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嫁入卫家,可怎么给卫府开枝散叶呢。” “我家小姐尚在病中,二小姐慎言。”平日里,宛央并不敢惹牙尖嘴利的褚娇,可自家小姐昨日刚逢大难,她实在不愿意让人说风凉话。 “我是来探病的,不见三妹妹怎么行。”褚娇根本不把一个丫鬟放在眼中,斜睨了她一眼,顺手拿起了白玉娃娃把玩,“这玩意儿成色不错。我挺喜欢的。”心中却是愤极:什么好东西都在流云院,倒显得她的浮春院小家子气。 “那是大少爷送给我们小姐的。”宛央着急地想要把白玉娃娃抢回来,却又怕二小姐会“失手”脆了它。 以往的时候,二小姐来她们流云院,见到满意的东西总是要抢走,抢不走的就会“失手”弄坏。次数多了,小姐便嘱咐她把屋子里贵重的东西收起来。 她昨日也是吓傻了,忘记了这茬,才让二小姐钻了空子。 “阿兄送的?阿兄送她白玉娃娃,却不送我。他竟是忘了谁才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了。”褚娇冷下脸去,扬手一掷,白玉娃娃摔得粉碎。 “娃娃……”宛央嘴唇瞬间煞白。 小姐是最喜爱这娃娃的,不然也不会时不时把它拿出来把玩。 “三妹妹这病我看也不用探了。家中吃穿用度一向都是紧着她好的用,我这个二小姐,没得她一分尊贵!亲亲的兄长,也是向着她!”褚娇心中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随手又砸了几尊花瓶。 “二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大少爷待您与小姐都是一样的。”宛央既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小姐,又怕二小姐继续发作把火烧到小姐头上,急忙挡在褚娇面前试图阻止她。 褚娇不屑一笑,薄唇轻扯,更显刻薄,“阿兄眼里,怕是三妹妹才是他亲妹子了。也罢也罢,我早就知我是比不上三妹妹的。只是,我来探病三妹妹也该招呼招呼吧。” 宛央心中气愤,刚想辩驳,却听纱幔后头飘来轻柔声音:“二姐姐,是我招呼不周。” 门外,有沉重脚步声踏来。伴随脚步声而来的,是沉闷的男人嗓音:“你是病人,谁扰你休养。” 褚娇呼吸一凝,循声回头望向自己兄长,眼中蓄了泪,“你就如此看重她,甚至不惜打我的脸?” “褚娇,回你院子。”褚谨扫了一眼已瞧不出原来模样的屋子,沉沉望了她一眼,大步朝床帏走去。 袅娜的身影安静藏在缂丝弹墨帐幔后,嗓音飘渺:“阿兄莫要过来。我未整理仪容。” 她尚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或者说,她根本不愿见到他。 褚谨果然停下脚步,定定凝望着她的身形,慢声道:“卫家的退婚书到了。” “卫致……是卫致亲手写的么?”纤白的素手探出,露出清秀韵致宛如水墨画一般的脸,只她的唇色极淡极淡,似冬雪一般白冷,细细的眉蹙着,似是痛苦到了极致。 褚娇本以为褚媚是在装病,瞧见她这幅模样,又听闻她被卫家退婚,心里像火烤似的,挺不是滋味,头一次生出后悔来。 没等长兄再次警告,她悄悄儿带着丫鬟退了出去。 第537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5) “退婚并非他本意。”褚谨沉默片刻后,到底为卫致说了一句公道话。 褚媚捂唇轻笑,那笑中颇多无奈,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他虽喜爱我,但那些爱意并不足以让他违逆父母意愿,抛弃家族的荫庇。” 她昨夜就知她的人生一切都完了,只心中一团火烧着燎着总是不肯熄,总要找到一个发泄口才好。 “褚媚,一切都会好的。”褚谨瞳孔震荡,怜惜出声。 宛央乖觉退下,把空间留与两人。 褚媚仰起脸对上自己信任了十多年的兄长,即使身处碎瓷满地的屋中,他依旧长身玉立不显丝毫狼狈,像是生活在峡谷中的君子兰一般,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动他、难倒他。 “阿兄,你为我报仇了么?” 她起先也不敢相信害她的人会是卫宁雪,直到宛央告诉她冬晴昨夜已自绝。 卫宁雪爱慕卫致成狂,就连她一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因此也隐晦提点过卫致几次。卫致却当她是小女儿心性,连他亲妹妹的醋也吃,并不放在心上。 她大意以为卫宁雪会隐忍痴恋,不曾想卫宁雪竟疯魔至此,赔上两条人命也要毁她的清白,毁掉她与卫致的亲事,更毁掉她本该有的人生。 “卫宁雪被关进了卫家的家庙。卫致与我承诺,她一生都不得出。” “只是关家庙么?”她咬着唇,眼中泪光沁沁,心底不甘如毒蛇一般攀附爬行。 褚谨罕见地移开目光,没有接她的话茬。 “阿兄,你说褚媚以后该怎么办呐?”褚媚娇小的身子在床上缩成一团,双手捏紧被子,金线满绣的锦绣图案花纹在指尖微微扭曲:她的人生毁了,还不如当场死了来得好。 “卫致想见你一面。”褚谨视线触及她裸露在外的脚趾,低声轻语。 “不见!”褚媚面色微冷,眼底铺满冰片的寒。 她往日的确喜欢卫致,哪怕算得上高攀,也想嫁与他过安稳一生。偏生天意弄人,她为自己所筹谋的未来毁于一旦。 他们既无缘成为夫妻,见与不见,早已不重要了。 “阳川县不会有人多嘴你的事。你依然是褚家娇贵的三小姐。你若烦闷,可随我下月一道去江南散心。” “他们是不敢多嘴。可他们心底都清楚。卫家又派人退婚,阳川县没人敢娶我了。”褚媚披衣起身来到男子身边,素净的脸凑近男子脸庞,纤长手指落在他的心口,缓缓往下按去,轻声诱惑,“阿兄不是喜爱我么,阿兄娶我吧。阿兄娶了我,日日夜夜都可在我房中,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阿兄要是愿意娶我,我也就不死了。 卫宁雪为了卫致疯了,她也跟着疯了。 什么伦常纲理,她不要了。 反正,她也不是褚家正经的嫡女。 她不过是她娘亲与人无媒苟合怀上却没能打掉的孽种,不过是父亲冷待了十多年的不受宠的女儿。 怀着悲愤活了十七年的她,一边自我厌弃随时等待死亡,一边在有限的人生中为自己选了一条最好的出路。 如今,路终究是没了。 她终于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第538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6)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褚谨捧起她的脸颊,薄唇贴紧她的唇瓣,深沉的眼眸却定定望向她眼底。 “你对我的感情?还是我的身世?”她含糊相问,唇舌一遍又一遍被他所描绘。 似是惩罚她的不专心一般,她的唇蓦地一疼。 “身世。” 是什么时候呢?褚媚被动地陷入回忆。 是五岁吧。 那个夏天异常地炎热,母亲突然重病卧床。 父亲更喜欢二姐姐褚娇,向来不太待见她这个嫡女,因而并不上心她的吃穿用度。 虽有祖母时不时地照拂,可下人们看人下菜碟,与她流云院的不是残羹冷炙,就是些二姐姐挑剩不要的东西。 又一次被下人欺负后,她蹬着短腿去母亲院中告状,刚走进院中,便听到母亲与父亲争吵。 “魏柳银,你个娼妇!婚前与人无媒苟合,还装作处子嫁到我府上,其心可诛!” “褚岩,你又好到哪里去!为了我的陪嫁,宁愿让青梅竹马当二房,连累自己的孩子成为庶子庶女。” “若不是你,我的谨儿会是光明正大的嫡子。我的娇娇,会是受母亲喜爱的嫡女。都是因为你!我好恨你啊。” “你还敢说恨我?!你不贪图我的陪嫁,何苦让你的两个子女受苦!有时候,我都替你可怜两个孩子。他们若是知道有你这样的父亲,怕是恨得咬牙。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呢。” 随后是碎瓷落地的声音,和父亲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敢!魏柳银,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褚岩,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怕!你当初为了娶我,亲手毒死了褚谨与褚娇的母亲,你说他们两个孩子知道……啊……疼……” “魏柳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嫡兄那点子破事!” “你死了,他们什么也不会知道。就连你的那个贱种,也只会当我是他们慈爱的父亲。” 残阳如血铺了满地,小小的她躲在荷花缸后,冷汗惊了一身。 当晚,府里便发出讣告,称她母亲急病去世。 五岁之前,她是不懂事的褚媚,会白眼褚谨,会大声与褚娇相争,因为她认定自己是嫡女,身份比他们二人尊贵。 五岁之后,她处处讨好褚谨,事事都做在褚娇前头,比褚娇还要像他的亲生妹妹,也不再与褚娇相争,处处让着褚娇。 果然,褚谨一点一点把她放在了心上,待她比待褚娇还要好。 不够,还不够。 “我娶你。” 时近黄昏,夕阳透过开着的槛窗照进屋内,落在相拥的两人肩上,金辉熠熠。 褚媚得逞似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挣脱他的怀抱,直面金色余晖,惬意眯起了眼睛。 实际上,她全身的血液在肆意地翻滚、涌动,她心尖在不停地跳、不停地跳,像是有个小人在上面垫着脚尖舞蹈,划出满地破碎的鲜血。 那个夏天,褚岩发现了躲藏在荷花缸后的她,阴沉着脸问她:“你听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小小的她捂紧了自己耳朵,弱小而又无助地缩成一团,恨不得能原地消失才好。下一秒,褚岩猛地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耍心机,骨子里果然和你娘一样淫荡、低贱。小贱种,总有一日你会毁了褚家。” “打骂孩子算怎么回事!”匆匆赶来的祖母把她护在了身后,以为她年纪小不醒事,不会懂一个成年男人的污言秽语。 如祖母所愿,五岁这年夏天,她生了一场热病,顺理成章地把所有事情忘记得干干净净。 昨夜风冷身寒,躺在地上的她忽地记起幼年事,恨意没有边际地延伸。 为了摆脱褚岩的诅咒,她克己复礼生活了十二年,竭力演出祖母喜欢的孝顺孙女模样,竭力充当褚谨最贴心温柔的嫡妹,竭力装好褚家安分规矩的嫡女,差点忘记了她本就是个父不详的野种,而她的母亲婚前便不贞不洁。 如命运的诅咒一般,她最终还是重蹈母亲覆辙,勾引了自己的嫡兄。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么?”青年与她脸颊贴着脸颊,心与心隔着衣物同频跳动,自问自答道,“你出生之时,我便知你不是褚家的孩子。” 所以? 难怪。 褚媚苦笑。 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秘密,生怕为人所知。 陡然发现,除了她,多是知情人。 第539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7) 正值春日好时节,苍翠的林海随着微风如潮水般涌动,林中间或有鸟儿飞出,道路旁花香四溢,美不胜收。 褚媚挽紧了长兄褚谨的手臂,一步一步虔诚地朝金山寺走去。 听闻金山寺求姻缘灵得很,她便缠着褚谨来了。 自褚谨承诺会娶她后,她便不再顾忌任何人的目光,整日整日地痴缠着褚谨,和以往的安分规矩判若两人。 八角远远跟在两人身后,望向三小姐的眼神满是同情。 说起来,这卫家也太不近人情!三小姐好歹是去赴他们举办的赏花宴出的事,竟然第二日就派人来送退婚书。 一向靠谱稳重的卫二公子也不是良缘,递了退婚书后当天便去了京城。 好好的三小姐褚媚,便成了阳川县的一个笑话。 主子也只好把她带到了江南散心。 只是,三小姐与大少爷未免也太亲近了些,依着他的视线去看,三小姐的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大少爷的身上,也太不规整了吧。 金山寺因流传着白蛇的传说,姻缘也比别的处灵,香火自然也比别的寺庙更鼎盛。哪怕褚谨与褚媚二人起得老早,来到金山寺也只剩下了最偏僻的一间禅房。 又因着今日求姻缘的人数已满了,两人只能待在禅房听雨。 山中天气变化奇快,两人刚踏寺门,山里便下起大雨,不巧淋湿了二人的衣衫。 同处一间禅房,许多事自然而然便变得暧昧。 此时,褚媚靠在褚谨身边烤着火,能听到禅房外传来的沙沙雨声,也能听到身侧静谧有节奏的呼吸之声,心中高悬一根线,生怕某些事失控。 偏生她心底又燃着一把火,牵引着她往褚谨身上靠,且越靠越近,近到她一抬头就可以触碰到褚谨的下颌。 “褚媚,衣服已经干了。” 她在他开口的瞬间冷静了下来,拎着裙摆往后靠去。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就算她真的用身体笼络住了褚谨,总有一日褚谨也会因为此而厌弃了她。 盆中火炭突然爆起,朝褚媚方向蹦去,褚谨想也不想便挡在了她面前。 “你个呆子,也不知道躲。”抓着褚谨被火炭灼伤的手臂,褚媚只觉自己手臂也跟着火辣辣生疼,说话也没了顾忌。 她话音刚落,便听褚谨温声道:“我既承诺娶你,你便是我的妻。妻为夫纲。我自是要好好保护你的。” 褚媚仰头去看他的脸,他眼眸清澈如泉眼,纯澈而温良,衣襟松散间透出泛着蜜色的肌肤,格外的勾人。 她微微移开眼,凝眸望向桌上的弥勒佛茶具,低语:“长兄是在诱我?” “我希望你是真心想要嫁我。而非权衡利弊后的抉择。”褚谨捡起自己烤好的宽大的外袍为她披上,语气格外平静。 褚媚捏紧带着他身上独有气味的衣衫,颤了颤眼睫,正好八角敲门进来,免了她回答的尴尬。 真心?她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不贞不洁的血,他竟然在乎她的真心。 “等雨停,我们便下山吧,有人等着了。”褚谨折好书信,递入火中,任由火舌舔舐成灰烬。 “好。”褚媚心虚地移开目光,寂静守着火盆,望着燃烧的黑炭出神。 向来忙碌的他,为了陪她散心,已推了许多订单。她若是再任性一些时日,或许褚家的生意真的会毁在她的手上。 黄泉下的褚岩有知,怕是要气得翻棺材板子。 禅房外的雨声愈发大了,噼啪落在院中的树枝上发出动响,呼呼的风声从窗边刮过,倒显得室内气氛格外的沉闷。 褚媚闻着褚谨身上独有的冷香气息,胸口莫名发闷。 初时,她只是想褚谨能照拂她一二。因着褚家祖母知她并非褚家血脉,褚岩这位父亲也不待见她。所以,她会假借想吃橙子的理由,痴痴等在褚谨的院门口,盼着与他多说上几句话。 时日久了,橙子高挂满树,褚谨也熟悉了她的存在,她倒真的有些渴望橙子的滋味了。偏巧那日她站在树下等待被褚岩撞见,冷着脸的褚岩以贪吃为名禁足了她。 深夜,干净的少年翻墙而入,执起她的手腕,在她手心放置一颗饱满鲜香的橙子,亲昵道:“你的确有些贪吃了。哪有大家小姐想吃橙子想到日日在树下流连的。” 她素手剖开橙肉,泛着甜香的果汁溢满双手,讨好地把果肉递了过去,“还是阿兄疼我。日后,要更疼我才好。” “我会的。”翩翩少年红了脸颊,却没有避开她的手指,温热的舌尖极快滑过她的指腹,她心中如投石的湖水一般很快泛起涟漪又快速恢复平静。 自那夜后,一切都变了。 第540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8) 晨光微熹,空气里凉气清清,朦胧的天色中万物不清明,褚媚与褚谨两人回到住处,见到站在门外等了一夜的褚娇。 褚娇一夜未眠,眼下泛着困倦的淡青色,瞧着手挽手走来的两人,神色震惊之余满是愤怒。 褚谨抬手让褚媚先进屋,褚媚却难得执着地站在他身旁。 “你们……你们俩……”褚娇有些气短,恨不得自己是在做梦。 江南独有的清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提醒着她,她人在江南,眼前所见亦是真的。 她的兄长,与她的嫡妹,果真违背人伦在一起了。 “祖母的信件呢。” “你就不问问我一路是怎么来的?”褚娇沉着一张脸,再去看褚媚,只觉得她果真人如其名,狐媚得很,连长兄也给魅惑了去。 “你是坐褚家的商船来的。” 褚娇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正是因为听懂了才更生气,不顾女儿家的教养手指嫡妹,眼神警惕,“你和谁在一起我都没意见,唯独褚媚不行。她会毁了褚家,毁了你。” 褚媚并不意外她对自己的厌恶,面色坦然地接受她对自己的指责。 这般的指责,她在五岁的夏天,便听过了。 “褚娇,祖母未曾与你坦白吧。” 褚娇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兄长,说话的语气神情像是陌生人一般,她心中忐忑:“祖母与我坦白什么?” 褚媚也好奇看向褚谨,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把信件先给我。”褚谨摊手向她索取,褚媚却紧张地捂紧了自己的袖子,好似只要把信给了他,事情就会走向失控的方向。 褚谨沉下脸色,语气是难得的严肃,盯着她说道:“褚娇,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是我的长兄。”褚娇答得极快,似为了证明似的,扯过了八角,“你说是不是?” 被无端扯进兄妹对话的八角无辜挠了挠自己的头皮,不太懂褚谨是褚娇兄长这事儿有什么好争的,然下一秒,他就瞪大了眼眶。 因他听得褚谨说,“我不是你兄长,我也并非褚家的孩子。我的父亲姓原,我的本名唤做原谨。” “够了。阿兄,你现在已经够不清醒的了。”褚娇试图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不让褚家颜面扫地。 立在门口的丫鬟小厮们,低垂着头,显然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褚家的隐私之事,却纷纷竖起了耳朵聆听。 然褚谨心意已决,当着众人面,把事情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褚岩与你母亲当初的确有过一个孩子,可惜不到三岁便已夭折。我是五岁时被你母亲收留的。当时,我已记得许多事。我是与父亲原宜一路乞讨至葛山村的,父亲水土不服离世,我便被你母亲带到了她居住的院子,充当了她与褚岩的孩子。” “阿兄,你真的糊涂了。”褚娇语气变得激动。母亲是她心目中最美好的存在,她不愿意母亲的身上蒙上任何污浊。 原谨黙了默,平静道:“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葛山村找村长问询。他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褚媚半倚在他身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泛泪花。 褚家唯一的嫡女是母亲与他人无媒苟合生下的孽种,褚家能当大任的庶子,身世竟更滑稽,是被褚娇的母亲捡来的。 褚家,果然是毁了。 第541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9) “阿兄,你说的这些我可以全当没听到。我只要你与我一道回阳川。”褚娇素手伸进袖中,把信件撕得粉碎。至于身后那些小厮丫鬟,一副哑药灌下去就是了。 与褚谨多年相处的感情不是假的,就算他与自己真的没有亲缘关系,可他自小对自己的照拂是真的。父亲离世,他撑起褚家门楣也是做不得假的。 从小到大,她都为自己有个这般好的阿兄骄傲,没少在自己闺中密友面前夸赞他。 “回不去了。”原谨望着二妹妹发簪上的猫眼石轻叹,“我离家时,祖母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舍弃褚媚,继承褚家。二是,嫁走褚媚,继承褚家。两个选择我都不想选。” 褚媚忽然忆起两人准备离家的那个深夜,他来她流云院时额角有着掩饰过的血痕,想必祖母是气得发狠所以动手罚了这个乖孙。 褚家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居然为了一个女子昏了头,那个女子还是他名义上的嫡妹褚家实际上的孽种,祖母怕是真真气病了。 “褚媚本就该嫁人。褚家本就该你继承才是。” 原谨瞧褚娇的眼中多了两分温情,他教养长大的妹妹,心到底还是偏向他的。 “原我只想褚媚平安康健,长命百岁。所以,我愿意成全她嫁与卫致。但你也见到了,卫致不足以保护她。娇娇,如果你真的喜爱过别人,你就会明白,有种爱,你希望只能自己给予。” “阿兄,祖母病了,且病得很严重。她只想你回去见见她。”褚娇叹了口气,“你今日说的这些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依旧是我的好兄长。”她又望向倚在原谨身上的褚媚,冷下眉道:“褚媚也仍是我的好妹妹。” 春夏之交,天气变幻莫测。大雨猝不及防落下,狂风刮得檐下的灯笼四处飘摇。原谨望向门口聚起的小水洼,轻声道:“娇娇,若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喝我与褚媚的喜酒。若你不愿,我会派人送你回到阳川。褚家的生意,我会全权派人教导你,直到你完全学会。褚家,原就该你继承。” “阿兄,你不要发疯了。褚家劳什子的生意,我也不想接手。”褚娇半个身子被雨水打湿,她浑然不觉地站在雨幕下,死死盯住青年,大声喊道,“褚媚有什么好的!她都不是处子了!她不配!” 自褚媚离开阳川,阳川的大街小巷便传遍了她在卫家发生的事,且传得绘声绘色的,仿佛有人在当场旁观。褚娇初次听到时,气得要打路人的嘴巴,还是被管家给拦了下来。 褚媚看向连绵不绝的雨幕,心中哀凉一片。 阳川,她是真的回不去了。 “我从前只觉人生如暂居天地间的蚍蜉,生而虚幻短暂,而情欲污浊,不得乐趣。直至我发现与褚媚在一处,即使虚度光阴,也极好。我希望褚媚命途中的所有事皆与我紧密相连,生时盼能时时伴在她身旁,死后尸骨并棺同化尘泥护花。”原谨伸手入雨幕,任由冰冷雨水打在他手掌心,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因此,我爱重褚媚,并非与她容貌、贞洁、身份相关。即使褚媚貌丑,是寡妇、石女,我依然心慕于她。” “那她呢?她心悦你么?”褚娇横眉看向如旁观者一般的嫡妹,眼中是仇视的光芒。 原谨凝着目光望向远处山黛,顺着雨打声回应她:“她总有一日会心悦我的。” 第542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10) “我真是为你不值!”褚娇气得当场便走。 哪怕江南是她从小到大心心念念想来的地方。哪怕阿兄一直都是她最亲最亲的人。 “她走了。她肯定恨极了你我。”褚媚刻意装出不上心的模样,慵懒倚在檐下。 说起来,她在褚家最对不起的人是褚娇。因着她抢占了本该属于褚娇的“嫡女”身份。 但这些年,她最羡慕的人也是褚娇。 父亲褚岩未逝世之前,衣服首饰褚娇都是用最好的。祖母请来教导的女夫子,也是让褚娇先挑选。甚至褚谨,也只会对褚娇笑。 褚娇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获得父亲褚岩独一份对女儿的喜爱,长兄褚谨出于本心的照拂,祖母倾囊相授的管家本事。 她呢,想要得到的都要小心去争,小心去要。 “娇娇不会恨的。她性子虽烈,人却不坏。她是褚家真正的血脉,褚家的生意交到她手上,祖母才会真正安心。” 褚媚听着原谨评价褚娇,心中羡慕更甚,望着雨势渐收的天空沉默。 良久后,她启唇低问:“原谨,你真的心悦我么?你确定么?我已……” 温热手掌贴在她唇瓣,阻止了她自伤的话。 “女子的贞洁并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她的心。褚媚,你不必为此自怜自哀。相反,我更自责未保护好你。” 一旁的八角想到自三小姐出事后,少爷夜夜都从噩梦之中惊醒,一颗心就像是被放在铁板上烧。三小姐啊三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少爷心意啊。 “人生短暂,要与喜欢的一切在一起。当初接手褚家的生意,我是不得已。如今,褚娇也懂事了,她也该担起属于她的责任了。我只盼与你长长久久,日子常新。”青年眼眸如水洗后的空山一般洁净,丝毫不会有人怀疑他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人生在世,少不了沉沉浮浮。聚散离首,更是常事。他所求的不多,只与她相关。 “我听父亲说过,我的家乡是在均州,蜀地的一个小地方。那里民风开放,景致宜人,我一直想去看看。” 褚媚不知他为何要说起这些,紧接着便听到他说:“若你愿意,我们便去那里成婚吧。” 褚媚抬眼看原谨,他目光专注而又纯澈,带着罕见的少年人的天真意气,也有着寻常男子待心上人的认真期许,心上浮出星星点点的酸涩。 她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滋味,却忍不住地懊恼。 原谨若是不曾喜欢她,会永远是褚家高高在上的长子,会是将整个褚家从泥潭中拉出的精明强干的继承人,而不必被人议论,不必放弃褚家。 “你以后也不后悔么?”她问,声音嘶哑。 原谨用另一只未曾沾染雨水的手掌紧紧牵住她,点头笑道:“不会。” 他已安排了所有事,只要她愿意,她想要的,他能给的,他都会给她。 昨夜在金山寺烤火时,褚媚便很想问褚谨,他这样的人,明明该有大好的前途,明明知道她心思不纯,明明知道她权衡利弊,为何仍执着于她。 现在,一切有了答案。 “我跟你去均州。”她握紧了青年手指,跟随自己心意做出决定。 —— 五月,褚媚与原谨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抵达了均州。 早早被派来的八角,已安置好了一切,望着两位姗姗来迟的主子,他鼻中一酸,掉下热泪。 人在他乡,真的不容易。见到熟悉的人,真的容易失态。 原谨拍了拍八角脑袋,取笑他道:“没出息。” “您就是见色忘义。”八角悄悄用眼角余光去瞟褚媚,却正好撞进褚媚目光,吓得缩了缩身体,一溜烟儿往屋外跑了。 “我这么吓人?”褚媚摸了摸自己的脸,“风餐露宿”两个多月,莫不是黑了丑了? “他不是怕你。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原谨捧着她的脸,拇指揉捏着她的眼尾轻道,“他以前很为我不值。现在,他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什么?”褚媚别过脸去,却被他滚烫的呼吸烫得一窒,殷红的唇瓣便被温热的指腹按住摩挲。 原谨反提起了旁的,“均州女子地位尊崇,男子都被称为耙耳朵。我与娘子成婚后,还望娘子多疼惜于我,少在外人面前责骂我才好。” “嗯哼?”褚媚抬手勾起他的后颈,仰着脸凑近他。 原谨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她缠得更紧,脸颊一片绯红,“妻为夫纲。以后家业就靠娘子操持,我得当小白脸了。” “若真如夫君所说,夫君婚后可得安分守己才好。”褚媚心上最后的那点子薄冰彻底碎裂。 她嘴唇微勾,缓慢凑到他颈侧,大胆而又火热咬住了他泛着红意的耳垂。 “我……会的……”应声含糊。 躲藏在阴影处偷看的八角,悄悄红了脸,轻手轻脚走开了。 第543章 设定54 悖伦的庶兄(番外) 褚媚再见卫致时,已嫁为人妇三年。 卫致本是路过均州,得友人热情邀请,不得不参加了均州十年一届的灯会。 在繁华拥挤的灯会上,他一眼便认出了褚媚与褚谨兄妹。 三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二人身上发生变化,他们一如三年前的模样,男子俊美,女子温柔。只是男女相携的身影,怎么看都像极了夫妻。 为了打探褚媚消息,他特意留在了友人家中,后又特意寻了褚谨离开的日子去了褚媚所在的茶馆。 均州盛产茶,蜀人也好茶,褚媚所开的茶馆日日都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褚媚忽然间见到卫致,有种猝不及防的慌乱感,还有种时空突然被割裂的不适感。就像是她回到了阳川,又回到了人生中最难堪的那个场面。 她心中先是一紧,而后很快恢复如常,让小厮招呼卫致上楼。 “近来可好?”她主动为卫致斟了茶。 卫致低垂着眉眼注视着手中楠竹所制的茶杯,低低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足够温柔的日子抚平了她所有的一切创伤。更何况,原谨待她极好。 如今的她,岁月静好,没有旁人提醒,前尘旧事一概不会忆起。 “我当初离开阳川,是为了救三妹宁雪性命。”已纠结了许多年,卫致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自己当初弃她而去的原因。 “你出事当夜,父亲逼迫我与你退婚,否则就与我断绝关系。我跪于祠堂整夜,未曾屈服。第二日清晨,褚谨孤身入我卫府,威胁我父亲交出宁雪,否则就毁掉我的双手,让我再无入仕可能。宁雪从屋中出来,便被他一箭射中掌心。他当着我卫家众人面,挑断了宁雪的手筋。”虽已过去了许多年,褚谨当日的残忍与狠辣,卫致仍觉历历在目。 “后来的事你便知道了,卫家声称宁雪被关进了卫家家庙。实则,我退婚离开阳川时带走了她。她或许是被褚谨吓到了,又或许是太过自责,离开阳川半年后投湖自尽。我火化了她的尸骨,放弃了仕途,开始四处游历。” 褚媚再听往事,似在听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在讲别人的故事,唏嘘一阵,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再无旁的感觉。 “褚媚,我知你恨我。若你愿意,打我骂我都可,想怎么折磨我都行。我只求你不要再恨。”卫致急切站起,带动茶桌,紫砂壶落地发出清脆声音。 褚媚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面上是经岁月历练过后的温柔与从容,“那些事,我早就忘了。你也该忘了。” “我……我……”卫致有几分的懊恼,又有几分迷惑,还有几分怅惘。 “卫致,我不曾恨过你。”褚媚模样温柔,话也温柔,“你日后要好好的过。不要辜负了韶光。” 卫致面皮一烫。 这些年,他借着褚媚之事一直放纵自我,任由自己无边无际地堕落。现下,他心结已消,再无理由浪费光阴。 “好。”他难得展露欢颜,笑容中带起少年才有的爽朗。 送别卫致,褚媚在原地站了许久。 当初,即使没有卫宁雪使坏,她与卫致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卫致父母强势,只想为卫致高攀一门亲事,而卫致看重亲情,开始愿意为了她相争,次数多了也会妥协。一如她在金山寺的那个噩梦,她与卫致成婚不过二载,便被他以七出之罪休弃回家。 “老板娘,您中午才被诊出有孕,不宜久站,上楼歇着吧。”茶馆中负责招待客人的茶娘笑眯眯地揽着她的手往楼上走去。 “哪里有这么金贵。才不到一月呢。” “可不是这么说。您是头胎,注意的可多了。” “是么?” …… 褚媚被茶娘扶着坐到二楼窗边的美人靠上,认真记下了茶娘的嘱咐。 茶娘难得给老板娘当一回女夫子,直到有新客上门才依依不舍离去。 忙碌久了,褚媚有些坐不住,起身往窗外眺望。 她目光落在远处的街巷,街道喧哗,人群熙攘,想着要是她的夫君此刻就在归家的人群中该有多好。 她摸向自己小腹,温柔满溢:他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娘子,我回来了。” 褚媚循着声音朝楼下看去,明亮日光独独落在那一人身上,那人眉眼温柔,笑也温柔,似翻山涉水、爬山涉岭,独独只为她一人而来。 第544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1) 熙园。 临水的楼台丝竹悦耳,铺满红毡的戏台上,程玉子正卖力演绎着霸王一生的悲欢离合。 台下看戏的观众纷纷沉迷他的表演中,不时叫上几声“好”,不要命地往台上丢各式各样的打赏。 往日里欢喜看戏时聊天闲话的几位更是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只除了站在最角落的淡墨色长衫青年,一双眼清清淡淡扫着台上,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 这时候小丫头兰云走了过来,附在青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青年攥了攥手,清泠着眉眼,紧跟着兰云朝外走去。 台上的霸王亮了亮眼睛,继续唱词:“力拔山兮!气盖世!” 偏门口,听到脚步声的李碧云急急转过身,正好撞见青年那轻佻的桃花眼中,漂亮的双眼不自觉盈起泪光。 “你可算是见我了。”她眼尾泛红,咬着唇低低轻语,急忙抬手去擦眼角的泪珠。 她本是城中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不满父母指定的婚事逃了婚。 逃婚途中遇见了青年,被他安置在了城郊一处僻静的宅院。 青年时不时便来寻她,与她说话谈心,送她各种手工玩意,带她去湖上泛舟,去山上赏景,去树林散心。 自小被养在闺阁,鲜少见外男的她一颗心就此沦陷。 哪怕知道他的身份是戏子,她也不顾父母亲友的反对,想要与他成婚。 为此,她主动回了家与父母亲求情。 然,父母亲知后放下狠话:如果她一意孤行李家便没有她这个女儿,还要报警察局抓走引诱自家女儿的戏子。 她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能从家中逃出来与青年报信,希望他与自己一起私奔。 “你来做什么。”青年一脸不耐,好似她是什么纠缠的苦主,“我早与你说清楚了,我跟你之间并无情意。曾经待你好,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你父母亲罢了。” “我不信。”李碧云仰着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泪光闪闪,粉嫩的樱桃小口呢喃,“你是不是不想拖累我。” 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他虽然只是一介戏子,自尊心却比任何人都要重。他不想她的父母亲轻贱他,也不想她看不起他。 可她真的不怕吃苦。 只要与他在一起,她什么苦都不怕。 “你还是回去吧。不是所有男子都像我这般心善,愿意放过你的。”长衫青年转身朝里走去,走了两步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把袖子里的香囊掏出来扔到了她的面前,冷漠道,“不值钱的东西而已,我也不要留。” “你……”李碧云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望向曾经的情郎,眼尾红意扩散,急急低语,“你当初不是说很喜欢么……怎么……怎么……”说着说着她哽咽不能自语。 “闺门中养大的小姐果真是傻子。我当初与你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难怪你会放着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不要,选择与我一介戏子私奔了。”青年咧着唇看向几个好事的围观者,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眼角眉梢都是讥诮。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肯定是有苦衷的……肯定是。”李碧云捡起自己绣了半个多月的香囊护在怀中,大大的眼睛里眼泪也流不出了。 贴身丫鬟乔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拉着自家小姐就往马车里塞。 第545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2) 随着马车的离去,这场闹剧很快被人忘诸脑后。 程玉子正在后台卸妆,他是熙园新捧出的角儿,自然有自己专门的换装室。 长衫青年推门而入,绕过满地的箱笼,坐在他对面,脸色平静道:“程公子,你该满意了。” 妆卸了一半的程玉子扭头静静看着原谨,忽然间生出没劲的心思。 其实他第一次见青年,并非是在这熙园,而是在长街上。 那时,他刚从国外回来,只觉一切都无趣得紧,父亲见他总是闷闷不乐,便安排副官带他上街散心。 见过了国外的十里洋场,再逛这潍城也感受不出什么特别滋味,直到他在长街上看见青年为一支糖葫芦与摊主争执。 “真是什么人都有。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罢了,给你就是。”摊主似乎不耐他的纠缠,随手抽了一支丢到地上,大有一种破财免灾的架势。 青年弯腰捡起,轻轻拂去表面浮尘,望着凶神恶煞的摊主,正色道:“今日你我相争并非因糖葫芦。他说了糖葫芦是你承诺送与他的。你既承诺,便应守信。” “你昨日答应过我的,帮你招揽客人,你便给我糖葫芦。”衣衫破烂的小男孩儿跪坐在地上哭得鼻涕泡一抽一吸,望着摊主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摊主唬着眼睛看向周围围观群众,“他一个小毛孩子,能招揽来什么客人。” 围观的群众倒是心里清明。 这长街上东西买卖,靠的不就是那点子眼缘。小毛孩说的未必是假话。 这摊主的糖葫芦一看就不太新鲜,狗急了都能跳墙,更别说用一支糖葫芦忽悠毛孩子了。 青年不顾脏地用自己袖子为毛孩子擦拭干净脸蛋,把糖葫芦递到他掌心,温和安慰:“他既失信,你下次便不要信他。背信弃义之人,不可交。” “背信弃义之人,不可交。”轿车里坐着的程钰把玩着手里的枪,细细咂摸着青年这句话。 他十岁出国,在国外什么都见识了一番,回国后,青年是他第一个感兴趣的人。 副官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当夜便把与青年有关的资料送到了他的房间。 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凄惨身世,又借着他幼时便会的《霸王别姬》,混进了这熙园,又暗地里找了不少人捧场,当上了熙园的台柱子。 可惜好景不长,他不过有事离开潍城两月,再回来时青年便告诉他准备带着大家闺秀私奔。 “熙园呢?熙园怎么办?”他当时问青年。 “若是你愿意,我把熙园留给你。”青年站在戏台边上言笑晏晏望着他,一双眸子清澈如水。 青年皮囊依旧俊秀,甚至因着恋爱的喜悦浑身上下更透出光,他的内心却如烈火燎过平原,留下满地荒芜。 他听自己说,“我不愿意。” “你若不愿意,那便算了。”青年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眼眸却又很快亮起,“你是读过书的人,就算不唱戏,也能找到新的营生。” 再后来,青年执意抛下一切与心上人私奔,他没了法子自爆了身份。 司令的独子,想要留住潍城的一个戏子,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第546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3) “原谨,你一个戏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不成。我不过是想替李小姐鉴定鉴定你对她的心真不真。是你经不起考验而已。”程钰对镜卸去脸上最后一丝油墨,言辞格外的锐利。 他一向都是清清冷冷的,对万事万物都厌倦疲乏的样子,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刻。 也不知怎么了,只要他对上青年,情绪就很容易失控,走向另一种极端。 “程公子,我知道自己身份低贱,配不上李小姐。只盼您信守承诺,洗清李家的嫌疑,护她周全。”青年垂低了眉眼,看向地上的箱笼,威风凛凛的霸王戏服被随意搁置其中,看不出半点爱惜。 他当时该是被眼前人编造的凄惨身世迷了眼,才会把气质矜贵的公子当落魄穷学生收留。 程钰提腿逼近青年,双手垂搭在他的肩膀,脸颊凑近他的眉眼,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原谨,你这是求人的态度?李家商会涉嫌通匪,可还没洗清嫌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青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 清晰的巴掌声乍地响起,惊得屋外的人差点掀翻了水盆。 “好得很。原谨,你真是好得很。”程钰咬着牙,转身往外走去,手掌一片青白。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动怒,竟是因为一个戏子。偏生这戏子并不知他的情绪。 短短时间,他两次失态,实在是着了魔。 有大胆的扒在门边,探着身子往里瞧,只瞧见青年萧瑟离索的背影。 “瞧什么瞧,还不去准备下一场。”二班主呵斥着好事的小子,人在门口转了一圈,叹着气往外走去。 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闲来无事,就喜欢折腾他们这些小人物。 依他来看,原谨越是反抗,程司令的公子就越是上瘾。就像人驯养鸟儿似的,鸟儿越跳越啄越是激烈地想飞出这笼子,越能激起驯鸟人的兴致。 可这话,他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原谨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鸟啊。 “才叔。” 被叫到名字的二班主猛地立住,扭头看向阴影处站着的清瘦青年。 青年眼中血丝一片,左侧脸颊掌印分明,隐隐肿起,嘴角还渗着淡红色的血迹。他如迷途的稚子一般,把信任的眼眸投向对方,深切鞠了一躬,“你帮帮我吧。帮我去看看碧云。” 二财望着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后急步走开,走到无人处才抬袖拭泪。 可怜见的,那巴掌落在脸上该有多疼。 乔装蹲守在熙园门口的副官,远远瞧见程钰,狗腿子似的迎了上去,“小公子,去哪里?” 程钰没好气地别了他一眼,“没看出我心情不痛快?给我找点乐子。” “乐子?”副官笑咧了牙,手指像苍蝇腿儿似的搓了搓,“别的本事我没有,乐子我倒知道不少。” “那还不带路。”程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副官笑呵呵地,也不生气,跟好脾气的弥勒佛似的,内心却忍不住揣度:小公子自回国,便被这戏子迷得五荤三道的,不惜纡尊降贵来唱戏讨好对方,今日肯定又踢到铁板了。 要他说啊,跟戏子就不能玩感情。 真要喜欢,把人绑了,往床上一放,下点药,许多事不就水到渠成了? 只不过眼下瞧着小公子这架势,倒是有几分真心,他倒是不敢妄言、乱来。 第547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4) 花想楼。 “把你们最干净的姑娘叫来。我们公子包夜。”副官财大气粗地扔在桌上一袋银元,穿红着绿的姑娘们立刻朝他蜂拥上去讨赏。 “爷,选我吧。” “选我……选我……” “我身子软。” “我唱歌好听。” …… 姑娘们虽不清楚二人身份,但来者是客,且给钱的是大爷,所以手揽腰缠的,什么手段都使上。 “没眼力见的。那位才是大主顾。快去,快去。”副官随手推了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旗袍妞起来。 程钰扶额坐在窗边,兴致乏乏。 一群胭脂俗粉,脸抹得像白墙似的,没有丝毫美感,人更是聒噪得像早春的麻雀,根本让他生不出半点兴趣。 若早知副官带他来的是这地方,他还不如独自去酒馆。 至少国外的大洋马蜂腰翘臀,还会各种花活哄人开心。 “公子……”副官眼见着人夺门而出,急忙抢过银元袋子追了出去。 追到一半,他猛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在国外待过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今日是弄巧成拙了。 程钰甩掉副官,鬼使神差去了原谨家中。 一条窄小的巷子,住了七八户人家。原谨家在巷子最里面,门口有个颜色鲜明的绿邮箱。 那次他和父亲争执后,在外饮酒醉了,晃荡到熙园,是原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带回了自己家照顾。 他是家中独子,父亲吃穿用度上不曾亏待他,情感上待他却冷漠得紧。 父子之间的争吵,每次都是以他低头终结。 醉了酒的他,肆意耍着脾气,任性地在原谨床边吐了一地。 原谨也不嫌脏,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脾气发作完,他倒在带着木樨花香味的床上沉沉睡去,夜半渴醒,睁眼看见月光洒落在床边原谨的左侧脸颊,心蓦地陷了下去。 那幕场景他或许永生都不会忘记了。流动的时光似在那刻静止,世间只剩下了他与青年二人。他们呼吸相连,距离极近。他任由自己心中疯狂念头攀牙生长:他要与青年余生纠缠,不休不止。 那夜他虽是醉了酒,但那酒意还不足以让他失去神智。 他弯腰往门口的地垫一翻,坠着红绳的钥匙分明。 “真是心大。”他嘟囔着捡起钥匙,左右张望了一番插进门锁,趁人发现之前闪身进了屋内。 不大的屋子里,却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女人。 程钰暗下眼眸,心中发恨:原谨,你耍我。 李碧云本以为是原谨回来,刻意坐直身体,扭头向他望来,春水凝眸,恁自多情。 她回到家时,正撞见一队军人撤离。 悄悄找来询问下人,她才知父亲前几日被人举报通匪,宅子各处都被司令部安插的人监视。 而她那劳什子未婚夫,打听到她们李家可能涉嫌通匪,生怕牵连了自己,连夜托人退了婚。 于是,一直约束她的婚约就没了,她就成了自由身。 趁着看守自己的下人不备,她悄悄和负责采买的丫鬟换了衣服,混在采买队伍中逃了出来。 她要为自己人生幸福最后再争取一次机会! 等望清来人,她差点从床边跌落下来,眉眼中满是惊惧,“程公子,怎么是你!” 程钰回国那日,程司令在程公馆办了酒会。 他坐在窗边把玩着手枪,未曾与他人言语半句,很是桀骜不驯。 整场酒会下来,她什么都没记住,倒是记住了他冷眉冷眼的模样。 第548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5) “李碧云,我倒是小看了你!”程钰挑起眉梢靠近女子,拇指狠狠掐住她的下巴,如蛇一般阴毒的气息吐到她的脸上,“不想再牵连你家人祸事,就立刻离开这里。” “是你。”所有事情似电光火石一般在脑海中闪现。李碧云不可置信地盯着气质矜贵却满眼恶意的男子,低低呢喃:“是你设计我,设计李家。” 不然,一向安分守己的李家不会被司令部的人突然盯上。 不然,父亲不会明知道她喜欢原谨,仍逼着她与没感情的未婚夫成婚。 “脑子不算太蠢。”程钰松开手,在她对面坐下,高跷的腿点着地砖,眼睛里是无边无际的倦怠。 “程钰,为什么?”李碧云急切地想要一个解释。 李家商会向来是最支持程司令的,若是程司令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仍默许,足以让各大商会寒心。 程钰打量着窗台上原谨的照片,忽然便笑了,不甚明亮的屋中,他的笑容是那般的灿烂,甚至带着几分俏皮,扭头看向女子的眼眸却瞬间转冷,语气更冷:“凭什么告诉你。” 李碧云被他气得呼吸一窒,还来不及反驳,便直面上了他凑过来的恶魔笑脸。 “李碧云,原谨只是一个戏子,就算我把他弄死了,谁会追究我呢?” 李碧云第一次见他便知晓他性子桀骜,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疯,她竭力稳住自己身形,不让自己产生过度的反应,敛眉轻声道:“我会离开他的。” 她与程钰两人今日之前,尚算不上认识,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程钰大费周章是为了得到自己。 排除了不可能,就只剩下了可能。 程钰居然对原谨抱有这般隐秘不可说的心思。 所以,原谨才不得不被迫与她说那些伤人的话。所以,她和原谨一分开,她家里的那些军人便自觉撤走。所以…… 李碧云摸向自己眼睛,满手的湿意。 若是她今日未来,那傻呆呆的青年定然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程钰摸出自己身上的手枪放在手心把玩,眼中阴郁一片,显然已经快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我走。我这就走。”李碧云起身站起,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宁得罪阎王,不得罪小鬼。不按套路出牌的程钰,比好面子的程司令更难对付。 要想彻底摆脱程钰,李家和原谨都得离开潍城,且要离得远远的。 “站住。” 已走到门口的李碧云听话停下脚步,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微微攥紧,泄露出了她竭力掩饰的慌张。 程钰踏着步子走到她身后,冰冷的枪口顶在她的后颈颈椎处,是提醒,也是警告,“不要自作聪明。” 冷汗顺着软腻的后背滑下,李碧云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我……会的。” “走吧。”程钰转身坐回床边,手指轻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靠了上去。 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想到李碧云刚刚的反应,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他很少生起执念,但他若要得到什么,便非得到不可! 李碧云一言不发地走出窄巷,却在巷子口遇见了财叔。 “李小姐,我就知道您会在这里。”财叔松开交握着的双手,大步迎着她走去。 暗夜惨淡的路灯下,李碧云与面容亲切的中年男子对视,风声一般的低语,“您准备说的,我都知道了。” 第549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6) 原谨踩着月色走进小巷,落拓长衫在这寒凉的夜里更添了削薄,影子在地上拉得纤长。 心事重重的他,走到屋门处,弯腰寻找钥匙,却寻而不得。 迟疑几秒后,他伸手推了推房门。 房门应声而开。 室内灯光瞬间亮起,看到程钰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轻轻道:“你怎么在这里?” 程钰阴沉着眼看他,“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倒是你,怎会回来得这般迟。” 今夜熙园不过只有一场戏。 一个半时辰前,就该散场。 “程公子,我们是天差地别的两种人。您高高在上,享尽荣华。而我”,原谨低垂下眼眸,白皙的脸孔一半映在灯火中,一半映在阴影下,“我只是一名低贱的戏子罢了。我们不该有任何交集。” 程钰无来由地恼怒。 不是为了他拒绝自己。 而是他说起自己戏子身份时的卑微语态。 便是戏子,也有戏子的尊严。 程钰朝青年靠近,骨节分明的大掌捏起青年下巴,与对方相视。 “原谨,谁都可以说你身份低贱。唯独你自己不行。” 说罢,程钰松开手,大步朝外走去。 他既不被欢迎,留在此处也不过是受人冷眼。 只可惜他一片苦心,被人视而不见。 “谢谢。” 将走到门口的程钰听到身后细弱蚊蝇的声音,脚步停顿。 他竭力不让自己转身,闷声道:“我为我以往的不礼貌道歉。” 你不是低贱的戏子。 你是我放在心上的人。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求你放过李家和碧云。”青年声音恳求。 程钰极愤怒转身看他,眼中怒火烧成一片,似要把所见之物都点燃毁成灰烬。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扼住青年的咽喉。 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静静瞧着青年,挤出三个字: “你做梦!” “程公子,做人该讲信用。”青年似乎并未感知到他的情绪,低低叹了一声,“我不会再与碧云来往。最近城中时局动荡,程s令想必正为此焦头烂额。若是他知道,你以莫须有的罪名j视李家,意图拆他的台……” 程钰目光落在青白色的地砖上,厌倦神情中很有几分漫不经心,“那是我的事!” 讲信用。 上一个和他说讲信用的人已经死得灰都不剩了。 “程钰。”青年忽然唤了他的全名,模样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程钰转身看他,沉着暗光的眼眸落在他身后那根芦苇枯草上,让人看不出情绪。 “我只求你放过碧云和李家。你想做什么,我都由你。” “哦~”眉眼矜贵的公子哥勾起嘴角,眼中恶意弥散生发,有如要把人吞吃入f的猛兽,“陪我shui也行?” 巷子里的风声呼过,凉意悄无声息顺着屋门缝隙爬上月几肤,青年身形抖了抖,面色也跟着变得苍白,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放他们离开潍城,我愿意。” 程钰眼睫颤了颤,嘴唇翕动却未发出声音。 心底是无边的凉,似漫天冰雪倒灌了进去。 他好想问他:你就这么爱重那女子,爱到愿意不顾自己尊严,不顾自己情感,不顾自己意志。 却什么都不敢问。 良久后,他听得自己声音嘶哑,道:“好。” 第550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7) 一日之计在于晨。 习惯清早读报的李父,刚在客厅坐下便被突然闯进屋的黑衣人们吓得跳脚。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他是正经的读书人出身,便是做生意也奉行“儒商”之道,遇事总有种书生气的浮白。 匆匆从厨房跑出的李母,义无反顾地挡在自己丈夫面前,声色俱厉:“你们最好赶快离开。程司令是我家的朋友。一个电话过去,你们谁都跑不了。” 一夜未眠的李碧云,听到楼下动静,顾不上穿鞋便跑下了下去。 正与黑衣人们僵持的李母,扭头望向女儿,低声怒吼:“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李碧云没有听从母亲的话,一步一步走到了父母跟前,目光直直望向大门处,形容笃定,“程钰呢?” 下秒,程钰踩着黑色长靴,逆光走进大厅,停在了她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意味深长,“倒是我小看你了。” “原谨呢。他人在哪儿。”李碧云直直望着他,好似他不给出答案就会一直揪着不放。 “他自然是好好的。”程钰手指摩挲着枪身,突然指在李母额顶,幽幽道,“他让我放你们一家离开潍城。我同意了。” “我们不走!”李父扯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妻子,大气凛然,“潍城是我李家的根。死,我们也要死在这里。” 李母扯了扯丈夫衣袖,形容间颇有些无奈。 树挪死,人挪活。普天之大,哪里不好重新开始。何必屈居一个小小的潍城。 “不走是么。”程钰扣动扳机,手指扬天,水晶吊灯应声坠下,迸溅一地。 欣赏着李家众人那如受惊的鹌鹑般战战兢兢的模样,程钰的心里舒适不少。 “今晚八点。我亲自送你们上火车。若是谁胆敢回来,不要怪我的枪走火。” 送走了李家人,原谨再无拒绝他的理由。 他所要的,自然唾手可得。 “无知竖子!你是要坏程司令大事啊!”李父气得直锤沙发扶手。 程钰多的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剩下一队黑衣人留在了李家监视李家人。 李碧云低眉为父亲顺气,心中也极其气愤,却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潍城是程司令的地盘,程钰又是程司令的独子,能量比所有人想象的大。 离开潍城,她心有不甘。 待在潍城不走,后续的结果可以预见。 真是两难…… “你们还是快点收拾东西吧。到了时间,程公子可不会留情的。”黑衣人中,较好心的一位年轻小哥提醒着。 “是,既是要走,该带走的东西都得带走。”李母想到自己珠宝盒里价值不菲的黄金首饰,急吼吼甩开了丈夫的手。 “不准走。我们不离开潍城。”李父扯着她的衣袖,坚持着自己想法。 李母没好气地给了丈夫一个白眼,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你是不走,到时候给程公子一枪崩了,留着我和碧云娘俩过三餐不继的苦日子,你九泉之下就心满意足了。枉我年轻时候不顾家里人阻挡也一心一意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头才积累下今天这份家业,身份地位比得过什么,比得过一家子在一起么……” 李碧云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顿了顿,“我现在上楼去收拾东西。” “别去……”李父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 “我女儿性子到底是随了我。明白‘钱财地位都是身外之物’的道理。不像有的人,想不开。”李母一把扯开了丈夫的手,顺手正了正衣襟,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第551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8) 戒卫森严的别墅,灯火辉煌地亮着,冷冷清清地矗立在湖边。 临湖的水池边,鬓角泛白的程司令,正倚在美人靠上,悠闲听着伶人唱曲儿。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高大健壮的青年阔步朝他走来,声音微沉:“父亲,李家的人不是奸细。” “都查清楚了?”程司令眯了眯眼,伶人识趣退下,这才道,“那批救济匪徒的货是潍城出去的。李家不是内鬼,只能说明背后掩藏的人更高明。” 程钰的父亲程立功是草寇起家,靠着兄弟们打下了潍城这方土地。 三月前,潍城边界发生动乱,城中也涌起反程家军的暗流。 程立功便知出了内鬼,秘密派儿子程钰前去镇压,顺带调查。 他老了,家业始终是要交到儿子手上的。 没有能力的继承人,便是被推上高位,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此次任务便是他对继承人的第一重考验。 他冷眼旁观全程,也不得不称赞儿子程钰把任务完成得极好。 成功镇压了边界乱事不说,还借着戏子的身份,摸排了一遍城中的三教九流,未曾引任何人生疑。 比他想象得要好上许多。 只是,那位叫做“原谨”的戏子,知道自己儿子身份,多留总要生事。 “父亲,李家的人已经离开潍城。接下来,我们……” 程立功抬眸望他,眼中难得掀起笑意,“不着急。只要人还留在潍城,总会有露馅的一天。倒是熙园那个戏子,你得解决了。” 程钰微微垂下头,敛下颤动的眼,“一介戏子而已,坏不了什么事。” 程立功忽地坐起,端正了神色看他,“之前我也这样认为,可现在,他是非死不可了。” 气氛一时沉默下去,片刻后,他又道:“阿钰,古今成大事者,从未有心慈手软的。”便是他,当初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手上也没少沾兄弟的血。 儿子到底是年轻,年轻人重情是自然的事。 还是要多多历练,身下这位置,心不狠,坐不稳。 程钰瞥了眼被风摇动的树丛,忽地想到了青年那瘦弱似青竹一般的身影,以及那不带丝毫脂粉气的脸,眼眸暗沉,“好。” 程立功这才满意地靠了回去,看向自己眉目俊朗的儿子,“明日银行家孙奇为千金举办生日宴,你替我去孙公馆一趟表示祝贺。” 孙奇虽然有意把自己女儿许配给程家,可他却极看不上。 他的儿子,什么女人娶不到。 区区一个银行家的千金,就想占据正妻之位,异想天开了些。 他的儿媳,不说是皇亲贵胄,好歹也该是名门望族。 当然,看不上归看不上,面子还是要给的。 程立功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孙奇此人看起来城府不深,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狐狸,深谙明哲保身之理。要说嫌疑,他是最有可能的。” 程钰挪开目光,望向池边自己的倒影,静默许久后,低低道:“好。” “唱曲儿的人呢,接着续上。” “耳听得悲声惨心中如捣,同遇人为什么这样嚎啕。莫不是夫郎丑难谐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鸾巢……”临池的水边,伶人又继续咿咿呀呀唱起,不高不低的声音飘在半空荡漾。 程钰驻足听了一会儿,大步离去。 第552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9) 程钰人去了孙公馆,却只是和孙奇打了个照面。 连那孙家千金长什么模样,他也没看清,就回了熙园。 熙园里,无人识得程司令的独子程钰,只识得唱霸王的程玉子。 他人刚站稳,肩头便被推了一把。 “好小子,去哪里了。客人们要点你的《霸王别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程钰扭头看去,是在熙园打杂的根生,熟稔挤出笑容,“家里有点子事,现在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根生笑嘻嘻地又在他肩上搡了一把,“快去化妆吧。我都想听你唱霸王了。” 恰好此时,原谨从屋内走出,程钰喊住了他,“班主。” “唤我名字就好。”长身玉立的青年后退一步,立在柱子旁望他,眼神忧郁如林中夕雾。 “我的事情解决好了。您也该兑现诺言了。”程钰眯了眯眼睛,是略为讨好的笑,眼底苦涩一闪即逝。 根生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他一向心大,略听了两句,便走了。 院子里其他人都在忙,无暇顾及二人,程钰逼近青年,“原谨,你该履行诺言了。” 青年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似是很失望的模样,“你确定?” 程钰伸手去握青年的手指,握了空,人也不恼,笑道:“今晚八点,玉春茶楼,报我名字。我等你。” 青年眸子冷了下去,片刻后,他道:“好。” —— 未及八点,程钰已到玉春茶楼,打发走了专在包间伺候的瘦马,独自坐在黑沉沉的屋中,等着猎物上门。 八点刚到,包间门推开,程钰唤他,“不必开灯,过来就是。” 原谨摸索着走向他,却不小心踢到凳子,差点跌倒。 程钰低低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 原谨忽站直了身体,后背有如毒蛇蹿过般发凉,手指缝中夹着的刀片已毕露锋芒。 “就地坐吧。我们好好说说话。”程钰很少有这么轻松的时候,心底快活得想奔跑。 原谨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刀片,人却未听话坐下,依旧挺拔立着。 “你其实不该来。”程钰望着黑暗中青年所在的方向叹气。 就在方才,他心底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潍城边界突然的动乱,军方严防死守却仍运输给匪徒的货物,以及城中涌起的反程家军队的暗潮。 皆因身旁之人而起。 只有他,能够靠近他,从他身上得到出潍城的公文。 契机或许就是他醉酒的那一夜。 而他曾以为有的美好记忆,或许都是青年精心谋划。 “原谨,你不该解释什么么。”声音落下,室内忽然灯火通明,一队人举着枪破门而入,直直指向正中央。 原谨依旧静静立着,目光落在程钰脸上,眼神清澈:“我该解释什么。” 领头的人往前走了两步,恭敬道:“公子,司令已经调查清楚。熙园的班主原谨,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在他家中,搜查到了买卖药品的凭证,现已人赃并获。” “解释你是怎么欺骗我……”程钰仰面大笑,直到笑出眼泪。 他本还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父亲手下的人介入,青年已逃无可逃。 “原谨,为什么会是你!”他望向容貌俊朗的青年,喃喃地问,声音中是无尽的酸楚。 青年勾起嘴角,苦笑淡薄:“事到如今,证据确凿,任由处置。” 第553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10) “司令说了,凡是内鬼,株连九族都不为过。为了定民心、抚军心,判原谨凌迟处死。公子您亲自监斩。”领头的人公事公办的态度,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程钰想到骨肉一层一层从青年身上分离的场景,眼神愈发的冷,“原谨通匪一事,仍有许多疑点。你们去门口守着,我拷问一二。” 领头人迟疑了几秒,迫于程钰压力,喊了一声,“退”。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人。 程钰沉沉的目光落在了原谨脸上,质问着他,“你可曾有真心待我的时候?” 原谨忧郁的眼眸中难得惹了笑意,他轻声道:“初次见你,我真的以为你是落难的读书人。当时,我想,一定不能让你在熙园受委屈。” 程钰想到当日场景不由得红了眼眶,咬牙把手枪丢到了他怀中,别过头去,声音压抑,“你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他的确利用了他,可他也是真的不忍心他皮肉分离。 “程钰,你真的像极了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心软犹豫。”原谨捏着手中的枪上前,抓住他的手又把手枪强塞回了他的手里,“那时候你应该八岁吧,小小一个,站在街边似迷了路。我不过只说了两句话,便骗走了你手里的东西。” 程钰眼中是倔强不肯退去的委屈。 那是个极漂亮极漂亮的怀表,表链是纯金做成,里面镶嵌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是母亲送他的生辰礼。 也是母亲最后送他的生辰礼。 他因着贪玩偷跑出司令府,等再回到家中,病重的母亲便握着他的手哭断了气。 是以,那个骗走他怀表的小哥哥,被他记恨了许多年。 “是你。” “是我。”原谨伸手想要摸一摸他的头发,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对不起。” 这也是他明明知道已经暴露,却不得不前来赴约的原因。 程钰眼中带泪,“你竟骗我两次。” “怀表我一直贴身收藏着。现在物归原主。”原谨握着他的手还给了他怀表,却又趁他不注意,给了他后脖颈一下。 “对不起了。” 原谨扶着昏睡过去的他放好,转身打开窗子跳下。 守在屋门外的众人,听闻室内声音,猛地撞门进来,只看见菱格花纹的窗帘随风飘荡。 “快追!” “快追!” 屋内,本该昏睡过去的程钰,捏着怀表坐了起来,忽地忆起年少事。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及大人们腿部高的他,小小的身子靠在墙角,心中满是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大哥哥弯腰蹲在了他的跟前,眼眸中蕴藏着星星点点的暖意,“小朋友,你迷路了么?” “没有。”小小的他警惕地把怀表抱在胸前,背转过身去,心中却期盼大哥哥能帮帮他。 “你想家吗?想家的话,把怀表给我,我就带你回去。”大哥哥扯了扯他的胳膊,他倔强了两秒转过身,竭力压住嗓音的喜悦:“你知道我家在哪儿?” “我知道。”是笃定的语气。 “你骗我怎么办?” “我若是骗你,那我长大以后就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还不得好死。” “你发誓。” “我发誓。” “那给你。带我回家吧。” 八岁的他慢慢抬头,最后见到的是大哥哥快速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骗子大哥哥,老天爷一定会惩罚你的。 他咬着手指诅咒着。 几分钟后,父亲的副官找到了他。 时过境迁。 他撤回曾经诅咒。 程钰猛地握紧怀表,“原谨,你要好好活着。” 第554章 设定55 背信弃义的戏子(11) 出了玉春茶楼,原谨左拐右拐后奔进一条小巷。 小巷尽头大榕树下,立着一中年男子,他目光赫赫望向来人,似已等了许久。 “孙行长。别来无恙。”原谨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孙奇把玩着手中的抢,看着他似很是不屑,“我倒是没想到来的人是你。” 一介戏子,居然是中间的联络人,身份掩藏得何其深! “你肯定恨极了我。”他撇了撇嘴,却没有半点后悔。 谁让死贫道不死道友。 更何况,他可不想当什么通匪的奸细,只想从中挣点钱罢了。 “的确是。没人会喜欢被出卖。”原谨出乎意料地心平气和。 “可你要想清楚,没了我,你们要的东西可没人能搞到了。”孙奇国字脸上一双眸子奇亮。 他是出卖了原谨自保,可原谨也该清楚能不能动他,可不可以动他。 好歹他也是在潍城政商两界横行多年的人物。 深黑的夜晚,月亮被乌云遮蔽,巷子里的风由此格外的冷。孙奇不由得紧了紧衣领。 “的确,您的位置非常重要。”原谨示弱性地耸了耸肩,却极快地飞身上前。 “知道……”就好二字还未说出口,鲜血便顺着孙奇的脖颈流到了锁骨。 他大大的眼睛睁着,似不可置信,倒地时,脸上表情狰狞。 原谨半蹲下地,捏起他的衣袖擦干刀片上的血迹,阖上了他的眼眸,语气淡淡,“做人切忌两面派。” 潍城,他是待不下去了。 离开之前,他倒是不介意顺手帮人解决掉叛徒。 —— 盛夏,树上蝉鸣闹人耳朵。 僻静的小院里,珠圆玉润的李母,使劲拍了拍小伙子肩膀,异常满意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原谨低垂眼眸,“开始我也没想到。” 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了些。 逃婚的大家小姐非他不嫁;他与程钰纠缠,小姐便与他纠缠,几次三番从家中逃出找他。 李父是儒商,生意一向中规中矩。虽然有实力帮助城外的人,却没有理由。 李碧云又的的确确是个闺阁女郎,不会也不能涉及这些暗处进行的秘密。 唯一可能的人选便落在了有胆气又不缺见识的李母头上。 “我要谢谢你把名单交给碧云,免除我暴露的可能。”李母越看青年越欢喜,面容俊朗而无脂粉气,有担当又有气魄,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 “碧云,出来。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她转身朝屋内低唤。 俏滴滴的大姑娘,留着一头清爽短发,从屋内红着脸走出,并不敢去看心上人,“妈,您也不问问他能给多少聘礼。” “你们的婚事,父母满意,你也满意。要什么聘礼。”李母呵呵一笑,“他这个人,就是最好的聘礼。”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女儿的幸福,她早早就开始谋划。 从逼着女儿逃婚,让女儿无意偶遇青年,再到女儿从青年手上得到她想要的,最后成功让李家从潍城脱身,属实费了她不少脑筋。 好在结果是好的。 一切便都是好的。 第555章 设定55 程钰(番外) 玉春楼,金字号包厢内,城中当红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曲。 黑衣男子端坐在摆满瓜果点心的书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节奏,似在听又似没在听。 浅淡月光静静落在菱格窗户边,不敢在屋内投射任何光影。 屋内,明亮的水晶灯照亮了男子的脸,他眉若远峰,鬓若刀裁,目似星辰般耀眼。 就连在台上唱戏的伶人花容,也不能专心,时不时就会偷看他一眼。 马副官一进屋就狗腿子似的躬下腰,挪步到男子身边轻唤:“公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程钰抬起头看他,眼神却很有些涣散。 马副官更凑近了一步,以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事情都办好了。没有人会查到李家身上,只会以为是孙奇自掘坟墓。那位不会受到牵连。只是?” “只是什么?”程钰掀了掀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多了一丝谨慎的情绪。 马副官似极难启齿的模样,犹豫半晌,在程钰耐心即将告罄前,低低道:“那位要成亲了。日子定在下月初三。” 程钰冷下脸去,默不作声。 马副官禀着气看向唱戏的伶人,心里忽然生出了那么丝的羡慕。 伶人虽然低贱,可他们到底有技术傍身,去哪里都活得成。 他呢? 除了溜须拍马、投机倒把,好像没什么本事。 要不是当初走了狗屎运,被程司令分到了程公子身边,可能一直都找不到出头之日。 “父亲老了。有的事情还要看年轻人。” 马副官很快反应了过来,笑得咧牙,狗腿地点头,“公子,您说的是。” “你下去吧。” 马副官连连点头后退,离开时不免多看了台上的伶人一眼,忽地觉得唱戏的女戏子侧脸像极了程大公子放在心上的那位。 “下来吧。”程钰朝台上的人招手。 花容甩着袖莲步来到他的身侧,歪在他身边,笑得格外柔媚,“公子。” “我好看么?” “好看。”花容极认真地点头,伸手想要触碰男子脸颊却又极快回神,只痴痴地笑,“公子这副皮囊真是惑人。” 程钰也笑,“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花容应该做的。”女子半低下头,朝对方露出纤细脆弱的颈段,很能引起人的怜惜。 自第一次去程家别墅唱戏时,她就留意到了他,因而想着法子搭上了他,后又心甘情愿地当了他安插在程司令身边的探子。 她所求的不多,只要得他怜惜。 程钰微微弯腰,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细嫩脖颈摩挲,静静地看着她乌黑发顶,又似在透过她凝视不存在的人,“你很好。” 花容头一次靠他这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凛冽气息,心跳得极快,不假思索道:“花容以后会做得更好。” 程钰捏起她的下颌,仔仔细细端详着她的神情,眼中浮起浅薄笑意,“为我唱一曲《月圆花好》吧。” 花容在他松手后没有回到台上,而是就地倚在他腿边,捏着他的衣袍,低低唱起:“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 也不知是因为她这一腔痴恋太苦,还是男子的神情太落寞,她唱着唱着便忍不住哽咽。 月圆花好,谁不想要呢。 可她身份如此卑微,能留在他身侧已是奢求,哪敢妄求别的。 温热的大掌落在她脸颊,为她拭去泪珠,男子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不哭了。不唱了。” 花容难得倔强,颤着嗓子继续唱:“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软风儿向着好花吹……” 程钰揽住女子肩膀,目光落在菱格窗户映拓的月影上,脸上浮起真切的笑。 潍城将乱。留在城中,只会增添风险。 即使那人不走,他也会想法子送那人离开。 那人离开潍城,将与心爱的女子成亲,不久会生下可爱的孩子。 娇妻幼子在侧,合该是美好人生,该就是“花好月圆”了吧。 他求不得的,那人拥有了,也算他得偿所愿。 第556章 设定56 禁欲无心的佛子(1) 荒僻孤离的破庙中,只一盏烛火寂寂莹莹地亮着。 容貌昳丽的白衣青年闭眼端坐于破烂的蒲团之上,头顶戒印清白可见,额间一抹朱砂鲜红如血更添几分不可接近的仙人姿态,身后形如鬼魅的大罗诸仙,愈发衬出他的宝相庄严。 破庙外,黑月无风,夜枭站在枯败离索的枝头叫着,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两个山贼正有恃无恐地揪着妙龄少女的衣服往里走。 脸上有道伤疤的山贼不时伸手在姑娘腰上揩一两把,小眼睛里写满了油腻与猥琐。 “周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大垂着眼睛往里走,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盯着自己好兄弟的脸。 他这兄弟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好色。总有一日,要叫好色害了他去。 “大哥,这小娘皮肤白貌美身子也车欠,我们兄弟俩今夜艳福不浅。”周二不顾大哥劝告,伸手又在姑娘月匈月甫上掐了一下。 嗯。鼓鼓月长月长的,哪怕隔着衣服都感觉nen得很,不知比家里那个老婆娘强了多少。 温秀不堪受辱,眼泪已浸湿了蒙眼的面巾。 口中塞着的臭布巾子让她反胃欲呕,然家中年迈的老母仍等着她回去奉养,只好苟且留存自己这条小命。 如今,她只能屏蔽着自己耳朵不去听。 她知自己接下来要遭遇的是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她愈发的痛苦。 “大哥,破庙里有人。”周二窥见破庙中的烛光,鼠目一立,背脊往后弓起,大胆摸出了腰际绑着的长刀,眼中杀意毕现。 这里一向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秘密据点,几乎从来没有外人进入过。 现下,里面居然有人,绝对不正常。 王大把姑娘塞到他手中,握紧了手中短刀,猛地用刀尖掀开了庙门。 是人是鬼他今夜倒是要仔细看看。 破庙菩萨像下端坐的年轻青年恰睁开了眼,眼中平静无波没有喜怒如那高山深潭中清净见底的泉水,令世间一切污浊之色自我厌弃。 王大像是被烫到手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就在刚刚,他差点动手自我了结。 周二不信邪地往前冲了两步,见着青年哈哈笑了两声,讥讽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原来是个和尚。” 温秀听到破庙中有人,还是个出家人,顿时起了求救之心。 她呜呜哭喊起来,期望来人能动恻隐之心救下她一条微不足道的小命,以及保住她的清白。 “别动了,他不会救你的。”周二在姑娘屁股上拍了一把,眼中满是得意与自信,“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自保都来不及,怎么斗得过我们哥俩。再说了,跟着我们哥俩不好么,以后日日吃香喝辣。”说着说着,他的手又在姑娘脸蛋上捏了一把。 年轻姑娘,就是不一样。好比老笋与嫩笋之间的区别。 想到今夜之后他可以天天抱着美娇娘从被衾中醒来,周二眼中yin邪一片,摩拳擦掌已是迫不及待。 至于这讨厌的秃和尚,自然是一不做二不休——宰了。 “呜呜呜……”温秀被塞了嘴说不出话,眼睛也被蒙住看不见,她只能使尽全身的力气往里冲,期望小师傅能看在她求生意志的份上救她一救。 不然,如这山贼所说,日后她怕是生不如死了。 第557章 设定56 禁欲无心的佛子(2) “和尚,你离开这里,我们兄弟俩可以饶你一命。”王大斟酌再三,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探查不出来人的底细,并不想给自己惹来多的麻烦,能以和为贵是最好的。 “大哥,不能放过这个和尚!我们兄弟二人难道还怕他一个白面小生不成。我现在就上去解决了他!”向来鲁莽的周二迫不及待跑上前去,闪着寒光的尖刀刀刃泛着嗜血的冷光,直冲青年的胸膛。 端坐在蒲团上的青年不为所动,垂着眸,继续用右手拨弄着刻着梵印的紫红色佛珠。 “狗和尚,拿命来!”周二右手使力,脸上是狰狞疯狂的笑,好似已经看见了和尚的可悲下场。 下一秒,他轰然倒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血寂深沉一片,似是不可置信,胸口位置破了大洞,正不停往外流血。 “周二,周二!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王大再也顾不上什么姑娘,疯了一般红着眼朝身后跑去。 他在这附近一带经营十几年,不知掠夺了多少财富,可他却极为俭省,把大部分的真金白银用去打通城中的关系,为的就是能长长久久地保住他和周二的性命。 如今,好兄弟死在了烂和尚的手里,他怎可善罢甘休。 他一定要去找县官为他兄弟报仇! “不必等来日了。今日,就是你的机会。”青年和尚捻着佛珠站起,宽大的白色袈裟被刮进来的夜风吹动,屈起的指节中佛珠弹射而出,径直朝逃跑的男子追去,不偏不倚正好射进他的后心。 天边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圆月,莹莹的冷光映在他狭长的眼中,碎光粒粒,他手中捻动的佛珠黑沉浸血。 被推倒在地的温秀寻着机会磨掉了反捆着手的草绳,使劲扯下了蒙眼的布巾,瞧见的便是俊美出尘的佛子眉眼含笑地朝她走来,袈裟行动间微微扬起,似踏过千山万水走向她,她眸子悄然浸湿。 “不必开口。”他嗓音温和宽厚,如神佛,如仙。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伤处,眸中是神袛对世人的悲悯,不带一丝个人的感情。 “我……”不知为何,温秀见了他,心中忽然盈满了悲苦与喜乐。似他与她有过什么纠葛一般。 明明他们这是第一次相见。 “害你的人已死,没有人会追查他们的死因。日后,你好好与母亲生活。花朝节来到你家乞讨的人,会是你的丈夫。”佛子唇角漾开浅笑,伸手扶起姑娘站稳,轻轻为她拂去身上的尘土,用尽了毕世的温柔。 温秀极用力地眨动眼睛,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的透亮。 她问佛子:“你我之间有何渊源?何故要泄露天机与我?” “你是我红尘的劫难。渡你即是渡我。”佛子牵着她的手走出破庙,清雅高冷的脸上目光柔和平静,袈裟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姿态是形容不尽的圣洁。 温秀悄悄抬起眼皮看他,却被这一幕迷了眼,抽回眼神的时候,眼中一颗泪珠怔怔掉落。 第558章 设定56 禁欲无心的佛子(3) 花朝节,也称“花神节”,是本朝为数不多的隆重节日。 往年,温秀都会与母亲一起去郊外踏青赏花。 然,今年她乖乖与母亲一起待在了家中,等待着未来丈夫上门。 温秀被山贼掳走一事,早在当晚便被村民一传十十传百。 村民们都以为她被毁了清白,唏嘘的同时难免多了几分轻视。 就连原本对她有意思的几个青年,现在路过温秀家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生怕被她发现了给她抓去当了便宜夫君。 对此,温秀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毕竟,佛子说了,她的丈夫会待她好的。 因着今日要见的是她未来的丈夫,她特意起早打扮了一番。 她本就是极清丽的容貌,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不然也不会引得两个山贼抢了她去。 今日,她特意在耳边簪了清香靡丽的红樱花,愈发衬得脸颊艳丽,因着对来人的期待,水汪汪的眼眸更是动人,看上一眼似要把人的魂魄都给勾走。 年迈的温母五十多岁来有了温秀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三岁丈夫便出了事,她含辛茹苦地把女儿盘养长大,就是希望女儿能找个好人家托付终生。 谁知会发生那样的事! 女儿衣衫满尘地回家,绝口不提她发生过的事。 她身为母亲,能见到女儿回家已不敢奢求其他,更不敢多嘴去问女儿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等了一月又一月,女儿的精神逐渐稳定,她悬着的一颗心也就逐渐地放了下去。 今日,见着女儿起了心思打扮,想到村里与女儿一般年纪的同龄人不是早已出嫁就是订了婚约,她的心一会儿像是被火煎,一会儿像是被水煮,说不出其中的滋味啊。 “母亲,好看么?”许久未曾打扮的温秀转头去看身后的老人,眼中笑意盈盈,正正是一朵娇花最纯真最艳丽的时候。 温母颤颤巍巍走到女儿身旁,粗糙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含情道:“我的女儿自然是怎么打扮都好看的。”只是可惜啊…… 都怪那两个天杀的山贼,毁了她清清白白的女儿! 她不禁悲从中来,害怕女儿回忆伤情,急忙扭过头去不看女儿,匆匆抬手擦去泪痕。 正好此时有人敲门,温秀顾不上母亲的情绪,拎着裙摆朝外跑去。 柴门隙开一条缝隙,她紧了呼吸看向来人,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青年一袭青衫裹身,赤青色的头皮上短发直直,并不避忌她的笑容,径自递出手中的给她,语气轻柔:“叨扰姑娘了,不知能舍小生一碗黍米否。” 女子清丽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最美的笑容,如世间那开得最美的花朵,她并未接过金钵,而是主动牵起青年的手走进里屋。 “娘,我的夫君找我来了。” 柔和的日光打在相携的青年男女身上,荡出无边无际的温柔。 柴门上的缝隙处,雪白的梨花枝条迎风摇曳,坠下纷纷的花瓣,染了一地的春光。 红尘俗世中,左右逃不过一个“情”字。 第559章 设定56 禁欲无心的佛子(大结局) 温母于八十岁时寿终正寝,温秀本该为她欣喜,却还是在守灵夜哭了整晚。 母亲逝世,世间再无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她亦要直面生死之墙。 好在,她的身边有他陪着。 她捏紧了夫君的手,倒在他泛着清冷檀香的怀中,依然是止不住的恸哭。 第二天送葬完毕,她在院中枯坐一整日,一直等到天边升起月亮。 山中月色是别地不能相比的纯粹,满天星斗辉煌如火,不禁让人恍惚。 清辉月光透过篱笆矮墙落在地面,白衣胜雪的俊美青年端着碗走来,眸中是无尽的温柔。 “喝口水吧。”他停在了妻子跟前。 他没有开口劝慰,并非是他见惯了生死,而是不知如何开口。 心悦于人的时候,男子都木讷朴拙,说不出顺理成章的字句的。 温秀抬眸凝望他,几年时光过去了,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即使白褐色的麻衣披在他的身上,也显得他高不可攀。 此时星星点点的萤火在他周围萦绕,映在他柔和的眼中光亮细碎一片,有如碎金。 他曾是高贵如神袛的佛子,却心甘情愿当了她的丈夫,与她相守在这幽静的野村之中。 “阿谨,你为什么渡我?”她蹙着烟眉,摸着自己跳动的心口相问。 青年顺势盘坐她身旁,握住了她纤白如葱段的手指,眉眼平和地讲起了故事。 “年轻和尚曾万水千山跋涉求‘佛’,可一无所得。一夜,他行至一荒僻寺庙,听到女子求救,犹豫过后径直离去。此后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想:若是当夜他停了下来,进了寺庙,女子的人生会不会有所改变。时日一久,便成心魔。至死,他都未寻到‘佛’。” “所以,你渡我是想成佛?”女子皱着眉,冷冷地问。 就在这时,她被打横抱入温暖而又宽阔的怀抱之中,下意识地往里钻了钻,寻了个最暖和的位置贴上了自己泛着凉意的手。 “佛普渡众生,但我渡你并不为成佛,只为私心。”清凌凌的月光洒在男子身上,他低头对怀中女子微笑,俯身贴上她的额头,轻叹,“我曾说过你是我红尘的劫难。你似乎忘了。” 女子耳朵不自觉泛起红意,猫儿一般蜷缩在他怀中,含糊不清道:“如果我真是你红尘中的劫难,求你一直渡我。” 她真的欢喜极了他。 无论是他清清冷冷的模样,还是眉眼含笑的温和样子,都让她时时刻刻意乱神迷。 尤其是当他认真凝望自己的时候,她的心总是不受控制地乱跳。 如果人真的有轮回,她愿意典当自己的灵魂求生生世世与他相遇相守。 青年抬眸朝篱笆矮墙上挂着的白色灯笼望去,叫不出名字的小虫们扇动着自己翅膀不停往明亮火光扑去,不知死生,不知晦朔。 他一如少年人般清澈的眼睛明亮而又闪烁,“我会的。” “谢你今世渡我。求你生生世世渡我。”她双手紧贴他的心口,无声念出了生生世世的祈祷。 高悬于空的圆月,极快绽放出血红色的光亮,似是人的错觉般一闪即逝。 因着她的所求,万物起念,万物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