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宠,重生演技派皇后》 1.1宣旨,狗咬吕洞宾 天边的乌云逐渐聚拢,原本来透露着几缕曙光的天色,刹那间已经急剧转下,混合着雨滴瓢泼挥洒。 凤仪宫中的婢女采颦一手撑着宫伞,提着裙摆,步履匆忙间一路神色慌张的小跑进寝殿。 “小姐,嫡小姐来了,奴婢拦不住她……”采颦踉跄着步伐,跌倒在了地上哽咽哭泣道。 正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晏知书怔楞了一下,皱着秀眉发问:“她来做什么?” “来给你宣旨!”一身着华服盛装,头戴朱钗头凤,脚踏九头凤履,裙裾曳地的女人踢开了凤仪殿大门,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上绣飞龙疑似圣旨的卷轴朗声喊道。 自她身后一字排开的宫女侍从满满当当的占领了空旷的内殿。 晏知书闻声转过了头,暼见了殿门口看守的一队兵甲长矛的御林军,眼珠子在框中转了几转,略微有些不解的试探道:“嫡姐这是何意?嫡姐若是来吃茶叙旧,知书自当奉陪,若是前来找茬滋事,请恕妹妹难以从命了。” 先礼后兵,她晏知书懂得分寸,却也从未惧怕过谁,尤其是今日,五皇子登基,她身为五皇子的女人,即将被册封为皇后,更不必惧怕谁人了。 岂料宫装华丽的美人儿,她名义上的嫡姐,非但不惧,且笑出了声:“晏知书啊!你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吗?你以为陛下真的会娶你一个庶出的奴才秧子吗?真是可笑……” 新帝登基,经过血雨洗涤的北魏江山初定,朝堂上下,百废待兴。 此刻伴随着新君登基的祥瑞,正是册封皇后的大喜日子。 晏知书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子寒意,咻然转身,皱起秀眉愤怒反驳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本宫可不是胡说!”宫装美人儿娇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儿,一脸陶醉的表情晃得人刺眼:“你瞅瞅本宫这身打扮,像是在胡说吗?” 随着她的动作,正红镶金凤的裙摆荡漾在阳光中,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华美的让人不敢直视,满头朱钗摇曳,荡起好听的伶仃声,发间挽着的金凤正冠展翅欲飞。 正红!金凤!发冠!明黄圣旨!以及身后的宫婢侍从,守在门外的御林军……这一场景,晃得晏知书着实有些眼晕,右手抚了一下额头,晏知书甩袖转身。 晏知书原本便在疑惑,如今听她这般一说,竟隐隐有坐实她心底一直猜测的意味。 强行撑着精神,晏知书贝齿紧咬朱唇,勉强告诉自己,一定要听她说下去,自己与子瑛多年的感情,惺惺相惜共打江山,绝不能因为这个女人几句似是而非的挑衅就怀疑对方。 “怎么,你还是不相信吗?晏知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本宫好意来告诉你,你却将本宫当做恶人来看待,真真是……”美人儿挑眉想了想,忽而嘴角绽放出了一抹笑意,轻声轻语的踱步到晏知书身边,笑的妩媚又张扬,趴在晏知书耳畔道挑衅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 - - 题外话 - - - 稳定日更,欢迎跳坑,么么哒(* ̄3)(e ̄*) 2.2摊牌,那你去死吧 晏知书猛然转过头去看她,惊得华衣美人儿一阵后怕连连后退,待到反应过来自己失态后,气的直接甩袖冷哼:“庶出的就是没有规矩教养,见了嫡姐不行礼也就罢了,还敢瞪我?瞪什么瞪,本宫让陛下差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你信不信?” “嫡姐以为说几句疯话就能让知书知难而退吗?”晏知书面上平静无波,看似淡然不屑,实则内心早已涌汹澎湃,强撑着心里的一股子骄傲,执拗道:“莫说陛下并非薄情之人,即便当真是知书得了陛下的厌弃,那也该要陛下亲口来告诉知书才不枉昔日情分。知书不才,却也懂得耳听为虚的意思,嫡姐不必多废口舌了,请把……想要知书让出这凤仪宫,那也该请下陛下亲笔所书的圣旨来此。” 说完晏知书转身回榻,语气冷硬道:“采颦,送客。” 无视掉晏知书冰冷的辞凿,美人儿犹自在殿内信步,颇有一种新主子打量自己日后居所的模样,连个眼神儿也没有施舍给晏知书。 美人儿仅仅只是拢了拢衣袖,娇媚的声音显得有些发凉:“陛下说了,他不想见你。” 晏知书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是吗?” “晏知书,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美人儿捂嘴发笑,眉梢眼角都透露出来轻蔑的神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晏知书:“你晏知书不是自以为聪明嘛,呵呵,难道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 美人儿闲庭信步的停在了晏知书身前,一只手扼上了晏知书的脖颈:“你会受五皇子看重不过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罢了!爹爹百般对你讨好,你以为那是喜欢你吗,他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好的为家里卖命罢了。包括你的今日,也牢牢的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五皇子早就已经答应爹爹,只要他登基,我就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你--晏知书,你不过是一个被利用完毕丢弃的棋子罢了,包括你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丞相府的一个小小庶女,你见过哪国的皇后会是庶出?而我则不同,我是堂堂丞相府的嫡小姐,论身份,我比你强上百倍不止,你有什么资格过得比我好啊?” 美人儿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尖锐升高,手里的动作也加重了力道,一张精心描绘过的脸蛋儿更是异常扭曲,朱色的红唇因兴奋而紧张的颤抖:“晏知书,你去死吧……” 晏知书试图反抗,美人儿却扼着她的喉咙让她难以呼吸,两只手死命的推搡着美人儿奈何手中却使不上劲。 美人儿涂抹着蔻丹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晏知书的喉管中,两道血痕清晰的出现在晏知书的喉咙上,血色翻涌间晏知书逐渐开始丧失力气,就连呼吸也紧促不已。 3.3庶出,拼命夺圣旨 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使晏知书胸腔难受不已,脸色涨紫,意识开始发散,晏知书瞪大了眼珠子不肯咽气,难道要死了吗? 她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在嫡亲的姐姐手里。 在美人儿刻薄阴狠的责骂声中,晏知书一只手胡乱抓桑,竟然抽出了晏知棋一直拿在手中的明黄色卷轴。 摸到圣旨的那一刻,晏知书好似重新获得了力气与生机,一脚踢开美人儿,趁乱摸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抱着最后一抹希望打开了明黄打底上绣两条飞天游龙的锦卷,落墨惊鸿、宛如游龙的熟悉字体凌跃在晏知书眼底: 朕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典礼于斯而备。教化所由以兴。咨晏氏知棋,。乃贤臣丞相嫡女也。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国。兹仰承皇天厚土之恩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晏知棋!她的嫡姐!相府嫡出的次女!年愈双十而未嫁……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一面清晰的镜子,将晏知书的可笑之处展露芜遗,也让晏知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心底在留着血,身体也在留着血,好不容易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她,在这一刻竟呆愣的望着自己手上沾染了血迹的圣旨,老天,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不堪的一切? 嫡庶之分真的这般重要吗? 帮他筹划,打压政敌,助他登基的人是她;可与他共赏如画帝业,锦绣山河的却是她的嫡姐。 他曾许她皇后之尊,江山为聘,到头来不过一场梦幻泡影。 乾清四十二年,经过了诸子夺嫡的内战,满目山河疮痍,全国上下百废待兴,皇子瑛顺应.意登基,定年号裴熙,史称裴熙帝。 裴熙帝祭奠太庙,昭告天下,册封丞相嫡女晏知棋为后,十里红妆,百日喜宴,举国欢庆。 而发生在凤仪宫中的这一幕,连同它的主人晏知书,却无法被史书所记载,终将被人们遗忘在浩瀚的岁月海洋里。 晏知书呆呆的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如同一个即将灵魂出窍的死人一般,她曾以为,一个人倘若无法选择出身,那么她至少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生来便是庶出女,亲娘死的早,爹不疼,祖母不爱,嫡母不喜,甚至连一个愿意与她一起玩耍的姐妹都没有。只有她的奶嬷嬷把她拉扯大,然而逐渐长大,晏知书却显现出了不同于常人的美貌与智慧。 她心有大抱负,不愿同所有的闺阁女子一般,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生下来的价值仅仅是家族联姻。 她利用自己的智慧走出闺阁,洞悉这天下大事,然而在一次怦然心动中,她遗忘了一切,眼中只剩下了那个总是眯着笑眼的男子。 4.4奢求,重回五年前 他以强势的姿态走进了她的生命中,成为了她人生中唯一的风景,她立志以后将为他而活,利用她的聪明才智帮他谋算江山。 他曾牵着她的手,深情谴惓的许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誓言。 到了如今才知,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一场阴谋,她在这场风月谋算中输的一败涂地。 他凉薄至厮……五年的感情,同床共枕,耳畔厮磨,她倾尽全力替他铺平如画帝王业,康庄锦绣道……却连换他再来见她最后一面也不愿。 他薄唇轻启,不复往日温存的冰冷声色,吐露出一句足以令她绝望到无以复加的话语:“庶出之女,何敢奢求母仪天下的尊崇?” 失去了心,失去了身,失去了生命以及为之奋斗下去的希望。 晏知书一把火点燃了凤仪宫,她在火中看着曾经属于她的宫殿,如今与她一起灰飞烟灭,看着一切的罪恶与丑陋都化为灰烬…… 她不恨五皇子,恨只恨自己识人不清,错将一腔痴恋尽数托付,怎料所遇并非良人? 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纸薄,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所造就的,自以为逃离了既定的轨道,承想等来的却是命运的再度抛弃与惩戒。晏知书到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刻才幡然醒悟。 疼……好疼,全身上下蔓延的疼痛感几乎要将她撕裂。 “啊!”晏知书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用手遮挡了眼前的火光,直到意识慢慢恍惚,好似灵魂漂浮出了身体。 这时,耳畔传过来一个空灵剔透如同漂浮在三界之外的声音:“痴儿,一切都是命,你为何还是堪不破?既如此,那便再去十丈红尘中走上一遭吧。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身既死,障业已散;身外之物无非一阵清风便可吹散。爱也罢,恨也罢,切记不可贪权恋位!你且去吧……” 晏知书一愣,随即感觉到了身子被一阵清凉的泉水拂过,干燥的火蛇慢慢褪却,她的意识开始逐渐聚拢。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有人在摇晃她?是谁?她不是死了吗? “小姐,快醒醒啊,夫人唤您去请安呢。” 是采颦的声音……晏知书心念一动,连忙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切让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里。 熟悉的地方,造型简单的屋房,屋子里除了桌椅床榻就只有一扇屏风,以及两只造型简单的古董花瓶,里面插着一枝简单应时的小花。 这是……她昔日未曾出阁的闺房。 晏知书呆坐在铜镜前,通过镜面折射出来的容貌娇嫩明艳。 一身豆绿流苏裙,衬长花百缎流光腰條,外罩鹅黄杏色青纱巾,一双水眸盈盈,两弯远山含黛眉,不似时下女子弱柳扶风的纤弱身影,她身姿柔软不失韧性,眸色动人却似含着万水千山般明媚艳丽,张扬而内敛,大气而不露分寸,面若桃李艳三分,身似芙蓉娇两成。 一举一动,虽是倾国倾城,论容貌不失北魏第一,论气质难掩万丈光芒,然眉目间的稚嫩依稀可辩。 晏知书笑,镜中人也跟着笑,晏知书皱着眉头,镜中人也跟着皱眉头。 晏知书伸出手去戳那少女脸颊,镜中人竟也跟着伸出手,当然,她触到的只是冰冷的镜子。 直到这时,晏知书才算接受了自己重生了的事实,她回到了乾清三十七年,彼时乾清帝身体尚好,政治清明,朝堂太平,没有以后的波澜诡密,派系斗争。 一切阴谋尚未展开,一切算计尚未出现。 她刚刚及笄,年岁不过十五,尚是京城内外有名的才女,家中姊妹弟兄不待见,伶仃一人,孤苦无依,亲母早逝,唯丫鬟采颦与奶娘李嬷嬷互相扶持,相依为命。 5.5刘氏,内宅的规矩 “小姐,夫人传您过去问话。”丫鬟采颦出声打乱她的思绪。 晏知书闻言转过头去,看着记忆中被晏知棋按着撞柱而死的丫鬟,她一脸血迹斑斑的样子好似还在昨日,然而如今竟在她面前的女子,身段玲珑,模样秀丽,哪有半点凄惨可言? 晏知书机械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令她有些错愕,最终还是轻轻咬了咬嘴唇将一切的猜忌放到了心里。 她……绝不能够让人知道她的经历,否则在这个时代定然会被当做妖女烧死的。 采颦虽觉得自家小姐今天的样子有点儿奇怪,却也知道这不该是她一个丫鬟能够过问的,故而依旧一切如常的伺候小姐梳洗装扮,不敢多言。 主仆有二人不敢再耽搁时间,进行了简单的梳洗穿戴后,就预备出门。 晏知书携着采颦一路东行,走过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来到刘氏所居的正房主屋。 屋中采光极好,坐北朝阳的正厅在阳光的照耀下,恍若神宫殿宇,两边立着几个才总角的丫头守门,每隔三尺便有一人行礼问安,这般行了约莫有一刻钟,才到了刘氏起居就寝的屋子。 刘氏屋里守门的丫头见三小姐来了,不慎重视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三小姐,望三小姐稍等片刻,奴婢进去为三小姐通报。” 丫鬟进去通禀,晏知书便站在廊下,任由采颦替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和行了许久路上粘下的灰尘。 晏知书用帕子拭了拭手和脸,清理污秽以表示对刘氏的尊重,拂过灰尘后再将帕子别到了衣襟处。 不一会儿功夫,刘氏就派了自己屋里的大丫头——一个叫冬梅的圆脸丫鬟出来传话:“三小姐,夫人让您进去呢。” 晏知书并不忙着进去,而是朝冬梅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麻烦冬梅姐了,知书有点点谢礼,不成敬意。” 冬梅方圆精明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笑,亲切而又和蔼的说道:“三小姐严重了,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虽是这般说着,她也并未推辞,接过了晏知书递过去的碎银。 晏知书前世便是由于不太注重这些个仆人丫鬟,年纪小也无人教导她这些后宅的规矩,被春梅在大夫人面前明里暗里地编排了多少不是,后来自从跟了五皇子见识了宅院妇人的斗争,才知道了这些个不成文规矩。 既然身处内宅之中,该做的打点她必须不能节省,在五皇子那些姬妾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她也明白和各位主子身边得力的下人打好关系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在深宅内苑笼落人心的手段。 无论到了何时何地,人脉都是最重要的,即便是看起来地位不如你的人,也未必没有飞鸿腾达的一日,予人方便,同样是予己方便。 晏知书盈盈进了门,直走到榻前,目不斜视的曲身行了一礼道:“女儿见过母亲。” 6.6陪衬,嫡母的算计 采颦跟着在身后一同曲膝:“奴婢参见夫人。” “嗯。”刘氏不甚重视的应了声。 晏家乃北魏开国后就一直风光无限的钟鸣鼎食之家,号称书香传世,以礼立家,到如今已有百年光景,族中男子皆习文入仕,女子多用于世家联姻或入宫为妃。 晏家书香门第,注重礼仪学识,子女教养,以及嫡庶尊卑……晏知书是庶出的三女,虽貌盛才重,亦不得关注,毕竟在这个年代里,出身就决定了一切。 哪怕拥有再顶天的美貌与才情,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即便是嫁人,也很难越过嫡出的去。 因为晏丞相不喜欢晏知书,故而主母刘氏也不大重视这个庶出女儿,即便偶尔传唤,多半也是给嫡小姐做陪衬的,这次也是一样。 刘氏先前得了消息,晏府里面出去的嫡长女,也就是她的大女儿晏妃,蒙得了皇恩,自从入宫后首次有机会出宫去寺里进香,故而趁这机会打算回家里走上一遭,身为母亲的刘氏,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全女儿的颜面尊贵。 刘氏闻声撇了晏知书一眼,却并未搭理,而是慢悠悠的吃了盏茶后才装起了慈爱,脸上添了丝对这些庶女难道的笑意:“三姐儿前不久过了及笄礼,如今便是大姑娘了,昨个儿晏妃娘娘递了信儿回来,说是明日要去擎天寺进香,让我在家中挑选几个姊妹陪着,二姐儿是肯定得去的,四姐儿年纪尚小,出去了也不会说话,免得落我们家的名声,便由你跟着二姐儿去吧。” 刘氏语气中高高在上,好似施舍的口吻让晏知书皱起了眉头。 对于刘氏而言,只有自己嫡生的儿子女儿才算是晏家的正统血脉,那些个庶出的不过和奴才没有多大的区别,即便是见了也心烦得很,这次能开恩给晏知书一个随侍晏妃的机会,晏知书早该跪在地上三拜九叩的磕头谢恩了。 晏妃娘娘要去擎天寺上香? 晏知书低下头,在心里默算了下日子,上一世也是十月初八,她和晏知棋随着晏妃娘娘去庙里进香,那两个嫡出的姊妹自然十分地亲切热络,而自己因为是庶出的没少遭人白眼,后来更是被晏妃以不懂规矩为由赶回了家里,受到了京城贵族圈内的好一阵嘲笑。 想到了这里,晏知书便有些厌倦明日的出行。 然而当着嫡母的面,她即便是不愿也要表现的欢喜异常,若是被看出了丝毫的不满,可就又要遭受大罪了。 晏知书酝酿好情绪,猛地一抬头,眼中含着泪花,哽咽道:“母……母亲,三姐儿糊涂啊,三姐儿一直以为您心里只喜欢二姐姐,还在心里偷偷的埋怨过母亲偏颇。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母亲心中也是一直惦念三姐儿了,呜呜……三姐儿糊涂啊,母亲您责罚三姐儿吧……” 7.7假怒,刘氏的老辣 晏知书这一出把刘氏也搞得有些懵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给她一个赏识嘛,瞧这丫头激动的,呵,果然是庶出的,就是没见识,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感激涕零。不过这样也好,永远上不得台面的奴才秧子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倘若当真是个聪明的,自己反倒不好拿捏了呢。 刘氏抿了一口茶水,沏了沏茶盖,看似慈爱地说道:“三姐儿怎么能够这样想呢,母亲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快来,三姐儿到母亲身边来,可怜的孩子哟,大冷天的怎么穿的这么薄呢?” 这时候的天虽然尚未飘雪,但也是寒风刺骨的时节,十月份霜降都落了一茬了,然而晏知书仍穿着旧日里的单衣,一件夹袄都没有。 这时刘氏仿佛才后知后觉,怜惜的询问着,却绝口不提为何嫡女院子里新衣都进了两批了,而晏知书身上仍是旧日不能御寒保暖的单裳。 晏知书立在一旁低眉敛目的回答道:“多谢母亲体恤,三姐儿何德何能,劳母亲如此记挂。” 刘氏心里头撇了撇嘴,颇为不以为然,却为了周全面子说道:“三姐儿如此孝顺,自然该懂得体谅母亲的难处,前些日子府内分派衣裳时着实过于忙碌,母亲竟忘了你这茬,冬梅……”刘氏招手唤了声身边的丫头:“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么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三小姐现在还穿着薄衫,怎么没人告诉我,莫非是你们这些蹄子们心大了,敢做出哪些个欺主的事情了。” 刘氏最后一句话说的颇为严厉,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吓了一跳,忙跪下来请罪:“夫人息怒,是奴婢等有眼无珠,但却是万万不敢欺负主子们的呀。” 刘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不是有意的,如此便算了,只是你们需得记得,三姐儿虽不得老爷喜欢,却也是老爷的骨肉,岂是你们几个贱骨头比得上的,还不快去库房里挑几批好部给三小姐送去。” 刘氏这般看似抬举实则指桑骂槐的戏码落在晏知书眼里只觉得无端的好笑,若是曾经的晏知书指不定就巴巴的信了呢,还当真以为嫡母是在给自己出气,在经历过那么多算计之后,晏知书才懂得明褒暗贬的真正意思所在。 看似在丫头面前给自己立威,说什么不得老爷喜欢也是小姐的话,其一先点出了自己并不受宠,与娇滴滴的嫡出大小姐之间的差距,其次以自己为名义斥责那些丫鬟们,声称自己是那些贱骨头比不上的,这般恶毒的话指不定得激起多少丫鬟背地里的反骨呢。 呵呵,自己一不受宠,二无人帮衬,在大多数人眼里,这般的小小庶女恐怕连大夫人面前得宠的丫鬟都比不上。 8.8嫡女,穿过的衣服 果不其然,晏知书侧过头去,便可见冬梅跪在地上投来的狠狠一瞥。 哎……晏知书只是感慨,刚才进门时使得银子看来又白花了。 这般和刘氏虚与委蛇的演了好几场母慈女孝的戏码,淌了约有半升的泪水,刘氏才打发她离开,临走时,又送了她一套百叠镶花牡丹裙,叮嘱明日里去庙里的时候穿着,切莫记得不要在晏妃娘娘面前丢了脸面,败坏了晏府的规矩。 晏知书手里捧着衣裳,后面跟着采颦,前脚刚出了刘氏起居院落的大门,采颦就接过了晏知书手里的衣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苦着一张脸走在晏知书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 “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反复了好几次,晏知书实在听不下去了,对于自己这个自幼一同长大的丫头,前世虽说并未亏待,却也未曾上心。重来一世的晏知书看懂了很多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心,采颦一直紧紧跟随她从开始到最后,即便后来被人活活打死也没有背叛自己,说不怜惜是假的。 “小姐。”采颦的声音细若蚊丝,有些吞吞吐吐,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却发现晏知书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豁出去了决定和小姐摊牌:“夫人这摆明了是在埋汰人嘛,要是真的用心送,为何……为何送小姐一套别人不要的衣服,既然这样,还不如不送,真当我们小姐是捡破烂的不成?” “我当是什么呢。”晏知书反倒是笑出了声。 “呀!小姐,你被气傻了呀?”采颦紧张的直跺脚。 “傻丫头!”晏知书收起了笑容,展露出无奈的表情:“俗话说得好,长者赐不可辞,莫说母亲送我一件就衣裳,即便是送我一丈白绫,我也得笑纳着。” “呸!呸!呸!小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白绫啊的,奴婢听着就觉得不吉利。不过小姐说的也对,毕竟是夫人送的,就算是二小姐穿过几次之后不要的又如何,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好衣服。”说到这里采颦又露出了笑意,弯起嘴角露出两颗虎牙:“小姐您摸摸这布料,奴婢可第一件在近处看这么好的料子呢。” “傻丫头……”晏知书无奈的叹息了一句,自己前世险些到了天下女人最高的位置,五皇子虽然没有按照承诺封她为后,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美奢华,这件百叠镶花牡丹裙再小小一个晏府说来是不错的了,可对于她而言却还不看在眼里去。 莫说晏知书心中一直自觉对采颦有愧,就冲采颦事事以自己为先的想法,晏知书都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给采颦和自己一个好生活,起码不会再让她跟着自己提心吊胆,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9.9思索,晨起梳洗迟 晏知书回到屋中,沐浴焚香,换了寝衣后,熄了烛火,静静躺在床上深思。 乾清三十七年,有着太多的不确定,诸皇子尚未完全撕破脸,五皇子钟离子瑛虽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才能,却并非太子,手下的谋士官员并无太过出色之人,能比肩后来第一武将晏夜玉,女诸葛晏知书的何其寥寥。没有这些决定大局的人物,仅一个汝南王世子冉靖,带领着一群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并不能撼动大局。 上一世五皇子能扳倒众皇子登上帝位,是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助的,按照当时一些儒生的说法,五皇子继承大統,多亏文有冉靖,武有晏夜玉,这二人确乎是钟离子瑛的左膀右臂。除此之外,甚少有人知晓,传闻中五皇子的背后高人,再世诸葛,其实是位女子,若非晏知书三料三中,主张先安内后攘外,从根本上瓦解其余诸皇子联盟,钟离子瑛也不可能胜的那么快,那么稳,而冉靖--不过是出面动作之人罢了。 这一世,自己是绝计不可能再投入钟离子瑛怀中的。 没有了女诸葛的钟离子瑛,终究是少了一个助力,也许于大局无碍,但细节上绝对会有大的缺漏。 那么……晏知书呢? 她到底是要利用自己对局势的了解和前世的记忆,去联络投奔另一位有机会夺位的皇子,倾心辅佐。还是不动声色,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和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一般,听从家中的安排,嫁给一位同为世家庶出的公子,平静而安稳的过一辈子呢? 晏知书想了很多,直到实在困的不行,迷糊着脑袋睡了过去。 翌日,卯时。 天色尚未完全放光,采颦就捧着昨个儿主母赏的衣钗裙履进来,放下了呈装衣物的托盘,开始服侍晏知书起身。 晏知书昨晚睡得有些迟了,今晨精气神有些不大好,采颦特地用热毛巾给她敷了脸,缓了缓神,这才伺候着穿衣下榻。 先用铜盆盛了清水,撒上玫瑰、茉莉等花色,用水扑了面,又用巾帕一一拭净水滴,最后用绸绢裹着煮熟的鸡蛋滚过面颊,舒张了毛孔皮肤后,采颦才搀着晏知书坐到了梳妆台侧小椅上。 上了面妆,拭了粉黛,用前不久及笄时得的骡子黛画了眉色,采颦又用胭脂染了晏知书略有些发白的脸颊,直至皮肤白皙,通透泛红,这才作罢。 托盘里呈着两支流光钗,采颦手艺巧,绾了时下女子流行的摇光髻,用发钗固定好,又拿出妆匣里的几朵簪花,两鬓各点缀几朵嫩粉花色,衬着水碧色的玲珑衫,矜贵而不失鲜活。 晏知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熟悉而又显得陌生稚嫩的容颜,不禁微微出了神。 10.10姊妹,针尖对麦芒 采颦立在一旁,循着晏知书的视线望去,吸了口气,惊叹了句:“都说晏府小姐皆国色,奴婢却觉得小姐远胜其她几位小姐去,论姿色,小姐原也是貌盛的,不知为何,近几日竟愈发让人惊叹,如今上了妆,更让人不敢小觑了,即便是比起原先为出阁时的晏妃娘娘,也是惶不相让的。” 晏知书年纪本便小,虽然已过及笄,却仍是清灵少女的模样。一张国色生香的脸蛋儿尚未长开,容色虽倾城,然那玲珑娇俏的身段更易引人留恋。 论容色,晏家长女雍荣;次女娇媚;四女粉雕玉啄、精致可人,晏知书虽美,却也是与其姊妹平分春色,各有千秋。 只有晏知书自己晓得,为何采颦会有此番惊叹! 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美人儿,从来都不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而是褪去岁月的痕迹,所遗留下来的沉淀。花瓶美人儿虽好,却如何比得上那种岁月长久积淀下来的韵味足以让人震撼终生。 撇去浮华的外表,从那一双眼中,她看到了看破世事的睿智与清华,没有苍凉,没有悲悯,没有喜悦与悲伤。却又恰似含着万水千山,不韫不怒,使人移不开眼。唯有看破世间红尘,走过人生苦短,尝尽千种风情万般磨砺的人才能锤炼出无悲无喜的清静空灵。 晏知书原本只是听得采颦的惊叹细细品味了一番,这下子联想到了前世那些事情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了。 她原以为自己重生之后就会开始新的生活,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也不会被前世的事情影响太多,孰料今日铜镜中的一幕给了她极大的触感。却原来……自己并未走出前世的困境。 困住自己的,并不是环境,而是人心。 采颦细心的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不悦,不解的眨着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揣度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采颦说了什么惹您不开心了吗?” “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好了,你不用再折腾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了,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折腾这么久了,二姐姐恐怕要等急了。”晏知书说着就要起身出门。 采颦还以为小姐是想到了之前晏老爷的态度,暗暗伤心,故而也聪明的不去惹小姐去想烦心事情。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三妹妹吗?”晏知棋看着晏知书从门里出来,手里把玩着一个精巧细致的暖手炉,面带讥讽的嘲弄道:“咱们三妹妹当真是架子大,让我这做姐姐的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才姗姗来迟呢。” 晏知书不欲与她逞一时口舌,依旧微笑的走到晏知棋面前行了一礼:“二姐姐早,三姐儿给您请安了。” 11.11讥讽,卑贱的人呵 “别别别,你的安我可受不起。”晏知棋说着就摆着手往后退,一脸嫌弃的表情:“被卑贱的人行礼我怕自己也会变得卑贱起来,红杏,你说是不是啊?” 晏知棋身边的丫鬟被点了名,只好畏畏缩缩的看了晏知书一眼。 晏知棋当时就火了:“红杏你个贱蹄子,你家主人在这里呢,你往哪里看?是不是想我剥了你的皮把你丢去伺候那个小贱人?” “不不不”红杏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慌忙跪倒在地:“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该看三小姐的,奴婢错了,求您发发慈悲,放过奴婢吧。” 眼看着晏知棋扬起的巴掌就要落在红杏脸上了,听到红杏求饶的话眉梢眼角又带上了得意之色:“红杏,你是不是也不想去伺候那个小贱人啊?说的也是,哪会有奴婢不开眼放着嫡出的小姐不好好巴结,偏偏去找一个贱人做主人呢。”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慢又轻,既像是再问红杏,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偏偏能让身边的奴仆们听得一清二楚。 采颦听罢身子都抖了起来,反倒是晏知书依旧温和守礼的笑着,一边用宽大的袖子遮挡偷偷按住了采颦的手。 狗咬我,难道我还要咬回来吗? 晏知书把这一切看的透彻,即便晏知棋百般羞辱挑衅也不当一回事,权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又出去了,要是当真每个人骂自己的话都听到心里去,那还不早早就把自己气死了。 莫生气,莫生气,气死我来谁如意?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何必与晏知棋一般见识。 当真说起来,现在的晏知棋不过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小丫头罢了,对自己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晏知棋见自己这次无论怎么谩骂,晏知书也不反驳,本以为是晏知书恼羞成怒不肯搭理自己,却看着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这下子晏知棋是忍不下去了,生气的快步走到晏知书面前,柳眉倒竖的问道:“喂!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原本就想在晏知书身上挑刺的二姑娘,离得近了恰好看见晏知书身上这件百叠镶花的牡丹裙,顿时眉眼一挑,讽刺的在晏知书身上滴溜的转了两下眼珠子,嘴角挂起轻蔑的笑:“我当三妹妹怎么不敢说话呢,原来是穿了别人不要的破衣裳吓得不敢吱声了啊。呵呵,三妹妹你喜欢这件衣服早说啊,姐姐我本来就嫌弃这上面的牡丹艳俗,你要是喜欢我不就送给你了吗,反正这衣服和三妹妹你也搭配,何必让你费那么大功夫得来呢,嗯哼?” 最后一个尾音上挑,晏知棋说的不可谓不嘲讽,暗指晏知书捡自己看不上的东西,与裙子上的牡丹一样俗不可耐。 晏知琴听在耳中却也只是笑笑并未打算开口,以她对晏知棋的了解,要是任晏知棋自己折腾,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过几下晏知棋自己觉得没趣儿就消停了,要是和她闹开了,指不定得闹出多大乱子呢。 12.12吓止,闹剧的终结 晏家女儿皆是有名的美人儿,其中长女端庄,次女娇媚,该说基因的强大,纵然从刘氏起,到两个女儿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却继承了一张貌美的脸蛋儿。 故而晏知棋生气起来竖着眉毛噘着嘴,却别有一番娇媚的风情,这要是搁在上一世,晏知书早就和她吵起来,重来一世经历了那么多,现在的晏知棋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总是欺负自己也不过是因为无聊罢了,所以还真没当一回事儿。 晏知棋却不那样认为,她觉得自己就是不喜欢晏知书,怎么看怎么讨厌,无论自己怎么激晏知书,晏知书永远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比起自己这个正儿八经嫡出的小姐都有贵族气质范儿,这让晏知棋觉得很不爽,偏偏现在她火大的要命,晏知书却盯着自己发呆。 晏知棋怒火攻心,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就开口咆哮:“晏知书你装这幅无辜的样子给谁看?以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是不是?你死了这份心吧,拿你那呆样勾引男人还有一套,给我看我才不稀罕呢……” 这番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哪有未出阁的姐姐骂未出阁的妹妹勾引男人的,一旁的丫鬟仆从通通都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这嫡小姐对三小姐不对付,哪有自己说话的地方啊。 就连晏知书也隐隐觉得有些过了,这些话倘若被传说去了那可不仅仅是家教问题,这若是听在外人耳中,自己的清白可就全毁了。 晏知书气的胸膛颤抖,心想这晏知棋也真是一个傻瓜,败坏了自己的名誉对她有什么好处?同样是晏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晏知书皱着眉头反驳道:“二姐姐怕是说错话了吧,莫不是今个儿起得有点早了,二姐姐脑袋尚未清醒?” “什么?晏知书你敢骂我脑袋有问题,我和你拼了。”晏知棋说着就朝晏知书扑了过来,晏知书伸出手就去挡,采颦和红杏也连忙上前来拉着自己的主子。 晏知书就不明白了,这晏知棋的脑子究竟是什么做的啊?豆腐渣工程都比这个好吧,自己本想借今天早起脑袋迷糊作为对她上一句话的解释,怎么听到晏知棋耳中就变成自己骂她了呢?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想和自己动手,一家的姊妹,不相亲相爱也就罢了,反倒动手动脚,传出去晏家姑娘的名誉不就全没了吗?试问谁家敢要一个凶悍的泼妇做主母? 二人挤成了一团,各自的丫鬟又都出手帮忙,这忙反倒是越帮越乱,眼看着难以收场了。 这时,一声喝止传了进来。 晏知棋闻声连忙放下了手,狠瞪了晏知书一眼不敢再胡乱动手。 晏知书顺坡下的乖乖立在一旁,并不多费口舌,眼见着晏知棋恼怒不甘却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样子,微微一笑望向来人。 待眼前出现了迤逦华贵的仪仗时,门口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13.13告状,晏妃的华贵 一身宝蓝色宫装华裙的年轻女人,头戴七彩孔雀簪,两边各挽半只飞天髻,衬得孔雀翎欲飞不飞,气场尊贵直逼人眼球。乌发秀美,云鬓华贵,步摇随着行止间的步伐轻轻摇曳。广袖巍峨,身姿曼妙,一双涂满胭脂红的蔻丹的指甲晃得人眼晕不已。 晏知书望着那个坐在銮驾中的女人,恍惚中如同看见了前世自己,自己当时也是被这幅华贵的美梦所迷惑,最终进入了葬送天下女子幸福的皇宫殿宇。 然而现在的晏妃显然也乐在其中,这个尚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在三年前被家人送进了后宫,嫁给了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乾清帝为妃,然而在晏知书的记忆中,晏妃并未得宠,除了入宫的时候凭借着相貌被皇帝宠幸了一阵子,后来在美女如云的帝王后宫之中逐渐消沉,不过是偶尔在皇帝想起时才会去召幸一晚。 说上不上,说下不下,这就是晏妃目前的状态,与遭受冷遇年复一年对壁流珠的失宠嫔妃相比,她是幸运的,起码皇帝偶尔还会想起她。然而对比宠眷浓厚,圣宠兴隆的谢贵妃之流的宠妃,晏妃当真是不够看的。 “这是怎么了?晏府门前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晏妃下望了门口众人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悦,平静的好似没有波澜的询问道。 “大姐姐。”晏知棋首先表现的很兴奋,眼中闪现着各种光芒……惊喜的,羡慕的,也有骄傲的!在她眼里除了晏妃是自己的姊妹外,其她的庶女都不配与她并肩而立。 晏知棋不管不顾门口众人,直接跑到了晏妃面前撒娇:“大姐姐,你离开家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我好想你啊。” 晏妃看着这个昔日在闺阁之中顽皮的妹妹也算是展露出了一丝笑意:“二姐儿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瞧瞧这身量,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了,以后我们姐妹俩怕是更难聚了。” “大姐姐您说什么呢。”晏知棋娇羞的跺了跺脚,一脸被羞红的红晕,毕竟在怎么泼辣她也只是一个双八少女,十六岁的年纪懵懵懂懂,说是什么也不懂吧倒不尽然,然而比起已经嫁人的晏妃却也还是一个小娃娃,一时被晏妃那一句出嫁逗弄的满脸羞红。 “呵呵,小丫头还懂得害羞了。”晏妃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两姐妹许久未见自是有一肚子的闺房话要说。 晏知棋抽空狠狠撇了一眼晏知书,瘪着嘴给晏妃告状:“大姐姐,都怪三妹妹不好,明知你要来还搅人兴致,平白惹的人不快许多。” 晏妃闻言看了一眼晏知书,对于这个庶出的妹妹,她一直没怎么关注过,今日这无心的一眼,到觉得许久未见,曾经根本不曾关注过的庶女,如今看来也是一个美人儿胚子。 晏妃心里弯弯绕虽多,却也并未太过上心,对于晏知书却终究没有看在眼里,只是随意撇了一眼晏知书就错开了视线,与晏知棋说说笑笑上了步撵。 14.14上香,庶女被排挤 晏知书目送着晏家两位嫡女上了步撵后,才被家中小厮请进了门口的一顶小轿。 采颦扶着她坐稳后,一行人才出发,晏知书的小轿跟在蜿蜒的人行后面,看起来颇为寒酸。 已是深秋的时节,也无甚花草树木可供欣赏,因着今日是娘娘仪仗出行,所走之道皆是绕开了闹市人群,一路上只闻得山中鸟鸣,晏知书觉得有些无趣,便靠在轿中休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轿子才摇摇晃晃的停下,晏知书打了一个激灵,从梦中被惊醒。眨了眨眼睛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陪晏妃出行的路上。 轿外一个小厮恭敬的行礼道:“安国寺已到,请小姐下轿。” 采颦扶着晏知书到了地上后,稍加整理衣裙就连忙快步走过去给晏家两位嫡女请安。晏知棋倚在晏妃身上撒娇,看见晏知书过来,才不悦的撅起嘴:“不愿来就不愿来吧,假惺惺的过来做什么,莫不是我姐姐还当不起你晏知书的行礼,慢慢吞吞的姗姗来迟,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喜。” 晏妃却是连一个眼神儿也未曾施舍给晏知书,摆明的看不起这个小小庶女,随手挽过二妹妹的胳膊,就往庙中走去。 晏知书不敢耽搁,连忙走在晏妃身后,大队人马只留在了寺外,带着贴身伺候的丫鬟婢女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庙中。 安国寺是京城最有名望的佛寺,自百年前就被封为皇家御寺,有国寺一称,从其私名就可见一斑。 晏妃虽是帝王嫔妃,在安国寺内却也不敢造次。按规矩一一祭拜过大小神位之后,才见过方丈,带着妹妹到院子里吃素用斋去了。对于晏知书姐妹二人倒是一致性的排除在外,没有搭理。 晌午的天气虽有太阳照拂,然而深秋的寒风依旧刺骨冷冽,晏知书与采颦在门口等候了会儿,估摸着晏妃姊妹恐怕要耽搁些时间,即便吃了斋饭也要品茶休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索性晏知书也不是呆板的人,闻着寺中缭绕的檀香,颇为轻松的对采颦说道:“大姐姐、二姐姐此去怕是有些时间才能出来,不如我们随处走走吧。” 门口的丫鬟仆人虽多,然都是下人,眼前这位虽不是正主,但也是晏府的小姐,不是自己一个小小奴才就管的了的。故而也都当做未曾听见,众人一致的低着头不说话。 晏知书微笑着四下里用眼睛扫视了一圈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别自己前脚走来,后脚就会有多嘴的奴婢把这事儿捅到嫡女那里。 虽然即便是有丫鬟多嘴,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但就晏知棋那种性子而言,逮着个晏知书的错处就恨不得放大十倍来看,自己烦都会被她烦死。 远方雾气缭绕的山峦围绕着安国寺,如同一位长者守护这他怀中的这片安宁,因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寺中人数不多,让晏知书感觉到了来自心底的安宁祥和。 15.15绕梁,秋开的梅花 安国寺坐落于京郊翠华山半山腰上,远离了尘世的喧嚣热闹,香火一贯鼎盛,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檀香的味道,晏知书深呼了一口气,就开始踏上了游玩的旅途。 孰料半道上竟意外拐进了一片梅花林,才不过深秋的季节,竟有大片寒梅盛开,晏知书不由得有些好奇,下意识的随着梅林走了进去。 秋日的梅花艳丽明媚,在阳光下跳跃飞扬,晏知书一路走着羊肠小道,欣赏着秋日难得的美景。 她喜欢梅花,冰清玉洁我白梅……傲骨铮铮的红梅……一朵一朵像是开在她的心头,晏知书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的诉说着自己的喜欢了。 自从遇见了五皇子,她就将自己一腔热血用在了助这个男人夺位的路上,自己再也没有像一个妙龄的女儿家一般好好的笑过闹过,似乎时光已经将自己定格在了最深沉的年纪,满腹的心机算计,每当看到别的小姑娘嬉笑喧闹时,晏知书在冬日里做的最多的,却是抱着手炉守在屋檐下,感慨她们的年轻,也哀悼自己已经衰老的心。 皑皑白雪还尚未到来,但是这一路的梅花香气却引着人来到了满目皆白的梅林之中,脚下踏着的是枝头飘落的花瓣,似乎连脚尖都沾染了梅花的香气,晏知书在这样的环境中,竟有些舒心开来。 解开了身上的披风递到了采颦手中,晏知书拢了拢衣袖道:“这时月尚未到寒冬,寒梅却已然早早挺立,看来今天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更难熬啊。” “可不是。”采颦接过晏知书的披风,抖擞了一下抱在怀中:“小姐怕是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吧,还是秋日就这般难熬,还不知道今年冬天该怎么过呢?” “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呵。”晏知书嘴角抿出了一抹嘲讽,最冷的不是天,而是人心呐……恶语伤人六月寒,天冷了还能增衣保暖,心要是冷了,怕是炉火也不甚管用。 “采颦,你陪我过去看看,哪里是什么。”晏知书抬手撑起一支延伸出来的梅花树枝,却意外发现这些看似凌乱的梅林似是有人刻意布置,错乱有致的风光别具一格,更难得,那边儿竟还有个四周悬了轻纱的楼阁,屋外的林子起了隔断世俗之用。 在寺庙中还建这么一栋风雅隐幽的地方,也算是有趣得紧,晏知书举步走了过去,待在楼阁之前筑着一个小石桌,桌子上刻了一副高山流水的图案,有趣的事桌上并着岩角放置了一把古琴。 晏知书细细打量了一番,讶异一声,有些不是很确定的认出了这方看似随意摆放的琴,竟是有些像名琴“绕梁”……晏知书吃了一惊,手捂住嘴唇四下望去,愣是没瞧见半个人影。 这才心情七上八下坎坷的施坐于石凳上,手指请拨琴弦,流水般清冽的琴音回荡在耳畔,立体空灵的音色瞬间将人的三魂夺去了七魄。 - - - 题外话 - - - 从此章开始直至17章写法略有些平淡了,毕竟是遇见男主的需要,略略略,不喜欢看这种描写手法的宝宝可以直接跳到18章。阿十在这里保证,度过这三章过渡段,后面的故事会有你意想不到的精彩。各位看官们,请拭目以待…… 16.16故事,闻弦歌知意 古琴“绕梁”果然名不虚传,古语有言,评价抚琴人技艺最高的赞许不外乎,绕梁三日而不绝于耳。人如此,琴亦是如此。 单闻古琴“绕梁”之名便知此非凡品,更何况晏知书又是顶厉害的乐音高手,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晏知书见四处无人,索性坐在琴前,闭目呼吸,将两手轻搭于琴弦之上,不为外界所干扰,凭借着自己的心境,将丝丝感情带入了琴声之中。 “绕梁”原本还算生动的音色,不一会儿就变得有些低沉起来,徒然间就变得尖锐不已。如同一个妇人,初时有着少女的美好与灵动,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对爱情的渴望与孺慕,将人带入了那一个美好的世界之中。 然而过不了多久,这个原本灵动的少女逐渐变得低沉消极,琴音由最初的婉转清冽开始慢慢的转而下沉,压抑的感觉袭来,那种在爱情之中受伤,在遥遥无尽头的路上的迷茫,将人感慨,令人沉溺在少女的世界之中,感受她从一开始的欢喜到逐渐的麻木消极。 然而徒然而起的尖锐音色,如同裂帛炸开,让人感受到了无边的愤怒以及怨恨,那个少女已然变成了深庭少妇,原本对爱情的憧憬没有了,现实的悲哀取代了对未来的渴望,一次次的迭起,一次次的爱恨交织让她变得尖锐,变得残忍……然而最后的最后,琴音却逐渐有了哭声。 那个少妇已然被命运所抛弃,她爱的人对她太过残忍,这个世界对她太过残忍,巨大的悲伤席卷了琴的周身,浓浓的怨念让人无从逃避,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听琴音的变化。 巨大的悲伤转化为巨大的愤怒的那一刻,嘭……的一声,琴弦断了,而那个妇人的一生也仿佛就此断了路线,在不该发生这些事情的岁月里发生了一切,琴音戛然而止,好似那个女人的一生也就此葬送。 不该如此……不该…… 这是人们听闻这曲琴音后心中所遗留下了的一句暗叹,一句惋惜,怎会如此?琴弦断在了这里是那么的令人痛惜,却又偏偏无法救赎那个女人,她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无人能够拯救她。 晏知书沉溺在自己压抑许久被琴音幻化出来的悲痛之中,而这一厢,采颦更是断断续续发出了呜咽声,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悲情的故事? 纵然采颦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就是想哭,她觉得不公,觉得怨恨交织,觉得一切的热烈都崩裂于此,在这片空气之中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幽怨。 “姑娘当真是弹得一首好琴音。”刹那间,空气停止了跳动,花瓣停止了飞跃,鸟兽虫鱼都被这个声音所吸引,那样宁静中带着优雅,矜贵中带着一丝同情,一丝冷淡,一丝悲悯,好似所有矛盾的情绪都能被声音的主人所演化出来。 倘若说晏知书的琴声是悦耳动听,绕梁三日而不绝,那么这个人的声音就该是天地为之失色。 17.17断弦,晏知书赔偿 恍惚在这时,起风了,微风吹拂着花瓣一片被空灵所笼罩的静态画面开始运转,晏知书从惊诧中清醒了过来,这时才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 连忙起身,退后一步,对着空中行了一个礼:“小女子不知此处主人尚在,行事多有莽撞,望主人恕罪。” 那人悠然一笑,如同春暖花开,四季回暖,可惜这幅美景晏知书却窥见不得。 他再次开口依旧是让人沉醉的空灵之音,仔细听来声音中却夹杂了一抹笑意:“小娘不必如此自谦,原是我的不是,藏于此处多时,失了待客的礼数。” 晏知书好似感受到了寒梅铺面,冰霜带着积雪合着清幽梅香迎面而来,不浓不淡的韵致,如珠如玉的清凉,却是让人忍不住深深呼吸鼻尖,想要留住这刹那的美好。 饶是晏知书经历丰富,也不免被这声音弄的有些痴醉,片刻后回过神来,暗暗掐了一把手心,强行凝聚着毅力,稳住心神,以免再次被这声音陶醉了去,失了大家闺秀的礼数可就成了笑柄。 “公子既是外男,小女子不好再留于此地,还望主人担待一二。”晏知书依旧维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并不过多动作,她根据那声音根本听不出那人在哪里,好似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又好似直达她的耳底。 可无论是哪一种,即便是那声音再怎么惹人痴迷,也改变不了音调是男子嗓音的事实,自己一个及笄的大姑娘,本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对,如今却误闯了这处世外桃源,与一个外男对了话,纵然晏知书自己可以不放在心上,然而传出去,那也是于她名节有损的。 晏知书的匆匆告辞,那人也未曾挽留,只是不再言语,显然是一副君且随意的态度。 这下晏知书却犯了难,就这般不动声色的走掉吧,可自己方才弄坏了人家的琴弦,恐怕不太好。 倘若自己提出赔偿,一来身上并未带有现银,二来能有这么大手笔在这京都最大的庙里辟出一个世外桃源的人显然是不缺银子的。 更何况“绕梁”古琴并非一般瑶琴,其价值根本不能用银两来计算,这种东西已然是千金不换的地步,坏了一根弦即便换好了也难以弹奏出原版的韵味。 想来想去,晏知书纠结不已,索性一咬牙说道:“小女子莽撞,未征得主人家同意就妄动了主人家的东西,更是将琴弦弄断,还望主人怪责。” 片刻后,那种极致空灵温和的语调又悠然响起:“小娘何必耿耿于怀,古琴也罢,名琴也好,都不过是用来演奏乐曲的工具而已,若小娘当真记挂于心,不如便将琴抱回去修复,何时修好了再归还于我也不迟。” “这……”晏知书原本纠结不已,却承想在她眼中这般复杂的事情到了对方口中不过随口一提而已,晏知书有些踌躇的试探性问道:“难道公子不怕我将这绕梁趁机抱走,再也不肯归还公子了?” 18.18意外,五皇子出现 晏知书语气之中试探之言颇多,怎料这厢反倒引得公子发笑不已。 片刻之后这公子收起了语气之中的玩笑之意,一番话说的倒是颇具肺腑之意,柔和的嗓音诉说着心中的感慨:“钟期际遇流水何惭,宝剑惜英雄,名琴赠知己。子清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三生有幸能闻姑娘一曲,有感于姑娘琴音之妙,自觉自己已然配不上绕梁一琴,原本便有将此琴相赠的心思,奈何又怕姑娘心生不喜,只好将打算作罢。倘若姑娘当真抱琴离去,那才算是原了子清心底之意,子清怕是欢喜还来不及呢。” 晏知书被他逗笑了,觉得今日遇见的这个公子与她往日印象里的那些朱门子弟甚是不同,倘若是别的男子恐怕听自己说完后就要斥责自己好赖不分,贪慕名琴了,这位公子反而不怒却喜,更是道出了心里话。 然而算了算时间,晏知书也知道耽搁不得了,倘若被晏家嫡出的那两个姊妹出来没见着自己,自己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故而也不敢多加耽搁,抱起桌上古琴,行了一礼,拜会告辞道:“小女子今日与长姊一起出门,不敢多耽搁于此地,告知主人特地辞行,今日带走主人这孔绕梁,它日修好之后定当奉还。” 晏知书说罢,携着采颦快步离去,脚下带起的梅花瓣飘舞不已。 这时,晏知书身后的楼阁之中才传出一句声音:“许久不见三哥,竟不知三哥如今已这般大方,当日寻遍四方得来的宝琴,今日竟能舍得随手送出,子瑛佩服。” 倘若晏知书这时还在此地,定然能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就是钟离子瑛,前世的裴熙帝,现在的五皇子……晏知书化成灰烬都能认出的人,可惜在一墙之隔的距离下,与她擦肩而过。 微风拂过阁楼外的纱幔,轻掀起帘子一角,顺着缝隙窥觑,隐约可见一个白衣缥缈的公子与一紫衣华服的公子相对而坐。 二人之中隔着一般小桌,桌上有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局,虽未结束,却也可以看得出紫衣公子再无回生之术,而白衣公子闻言只是笑了笑,轻晃了晃头说道:“子瑛可知,鲜花赠美人,名琴赠知己?” 看似简单的一句反问却让紫衣公子皱起了眉头,试探的问道:“莫非三哥将那个小小女子引以为知己?” 钟离子清抬眸笑看了一眼钟离子瑛,高深莫测的敛去了眸子,并未作出回答。 这时,园子里面突然闯进来一个女声,将这场僵局打破。 “太子哥哥,我去东宫找不到你,就猜你在这里。”来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二女扶桑公主。 钟离子清微微一笑,对着迎面而来的小丫头淡然一笑:“就属你最机灵。” “可不是,父皇也整天夸我聪明呢……咦,五皇兄你也在这里啊。”扶桑绕过帷幔进来后,才发觉原来五皇子也在此地。 故而展露了一个娇羞的笑颜,不再没大没小的胡闹。 当今圣上的原配柳皇后去的早,圣上与皇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故而皇后仙逝后,并未立新后。 至于柳皇后的嫡子,当今东宫太子——钟离子清,便寄养在扶桑公主的生母宸妃那里。 宸妃五子,膝下就扶桑一个公主,故而对太子视为己出,太子与扶桑公主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非别的皇子皇女能及。 故而扶桑一贯在太子面前颇为行止无状,在外却也保持着皇家公主的威仪,这次意外遇见了五皇子,有些惭愧。 扶桑公主尴尬之余,只好转了一个话题,眉眼一挑,好奇道:“我方才来的时候,见晏家的姑娘从这里出去,可是来见皇兄的?” 19.19身份,错认嫡小姐 “奥?她晏家的姑娘?”钟离子清拣棋子的手一顿,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谁说不是呢,这位晏家的二姑娘可不是个善茬,虽然长相可人,但是太子哥哥可千万别被她骗了。”扶桑公主皱着眉头不悦道,满嘴的语气都是轻蔑。 钟离子清闻言有些不解,这位晏家姑娘看似并非那样的人啊,再说了外表可以骗人,但是琴音由心生,一个人的表象在如何欺骗世人,也会在琴声之中暴露出来。 “这么说……扶桑你认识这位晏二姑娘?”钟离子瑛到很是好奇,听闻扶桑如此评价,兴致不错的问道。 扶桑的眼眸淡淡扫了一眼在场的二人,垂眸道:“二位皇兄还曾记得前不久臣妹曾办的那场百花宴?” 钟离子清点了点头:“没错,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还曾到我这里来借过‘绕梁’去助兴。” 在这时代中,古代闺中少女的事情并不多,特别是一些贵族女子,整日里打发时间的无非琴棋书画,除此之外再无事可做。 为了拓展闺中女子的交友范围,一些人就自发组织诗会、花宴等,邀请同是贵族出身的女子,展开联谊,如同交流会一般,品诗作画赏花抚琴,皆是一种雅致。 而皇家公主所举办的宴会更是贵重,能拿到帖子的也只有京都百年贵族的一些名门闺秀,一般的世家官小姐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众女参加公主的宴会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几乎每个人都会拿出最优秀的一面,展示给众人,能讨得公主喜欢更是求而不得。 “时间虽然隔得不久,但是那天去的人很多,臣妹也记不清楚细节了,关于这位晏二小姐我只是隔着远处忘了一眼,那天她穿的就是与方才同一件衣裳,不然我也不知道是她。臣妹只是依稀记着……这位晏二小姐在那一日与刘家小姐穿了同一件颜色款式的衣服,但二人身上的花色纹路却是不同的,晏二小姐就与刘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刘家也算是世族大户,刘小姐自然顾及着脸面并未与这位晏二小姐胡闹,本欲转身离开,奈何晏二小姐咄咄逼人,死缠烂打的不肯放刘小姐走。还说……还说……” 讲到了这里扶桑公主也真有些难以启齿,不过看见两位皇兄都盯着自己,只好撇了撇嘴道:“晏二小姐说刘家小姐一脸尖酸刻薄,一看就是克夫相,将来没男人要,只好去窑子里面卖弄风骚给那个下流胚子做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猖妓……臣妹是实在听不下去,才命人将她给赶了出去,当时她还说着什么和猖妓一样的衣服,她才不屑穿呢,孰料今天见着她竟然还是这身衣服,真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太子和五皇子听完也愣了,五皇子更是皱起了眉头,堂堂世家女竟然如此粗鄙不堪,简直是丢尽了晏家的脸面。 钟离子清倒还有些分寸,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怕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吧。” 在钟离子清看来,刚才那姑娘的举止作态,并不像扶桑说的那么不堪。但是他也知道扶桑是从不撒谎啊,不过说起来,晏家百年世族、书香门第,号称以礼传家,这二女听说也是主母嫡出,将堂堂嫡女教导这番模样,钟离子清立刻对晏家的印象大打折扣。 20.20恐吓,晏妃的阴毒 钟离子清的一笑,反倒是让扶桑公主一时看的有些痴了,倏而出言赞美道:“太子哥哥一贯都是美人儿,即便是臣妹也甘拜下风。” 这下子话题彻底被从晏家的事情上带开,方才遇见的那个女子也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钟离子清并未将扶桑的夸奖当做一回事,只是继续拣着棋盘的棋子,调笑道:“你这丫头可是咱们皇族之中出名的美人儿,却偏生的拿哥哥打趣。” 扶桑公主做了一个鬼脸,朝着钟离子清撒娇道:“臣妹说的是实话嘛,说那些话的人肯定都是没见过太子哥哥的风采,谁叫太子哥哥总是独居一偶,不肯在人前相见呢?” 钟离子瑛闻言,看了一眼太子的表情,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搪塞道:“扶桑莫要胡说,皇兄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扶桑公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变了脸色,焦急的看向钟离子清:“太子哥哥你别伤心,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扶桑。”钟离子清空灵高雅的声音飘落出来:“无甚妨碍的,我的身子骨我比谁都清楚,即便你们不说也不代表就是好的……咳咳……” 钟离子清的声音带着一种治愈的灵动之色,然而说了两句话就咳上了一会儿。 在扶桑公主和钟离子瑛的注视中慢慢抬起头,俊美犹如瑰宝的脸庞更显苍白,微微的咳嗽了许久才压制下来,继而道:“你们也别多心了,都是一家人,生分些什么……来,子瑛,继续下棋……” 扶桑跪坐在二人身侧,抬袖给二人掷酒添杯。 微风拂动,山峦风光依旧。 这厢晏知书携着采颦已然回到了前殿,正赶上晏妃与二姐儿从厢房里面出来。 晏妃看着晏知书步履匆匆的小跑到自己面前请罪,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用视线冷冰冰的注视晏知书。 晏知棋显然不如自家姐姐那么沉得住气,一见晏知书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你个小蹄子又跑到哪儿去勾搭汉子了?在庙中都不省省心,也不怕佛祖看见了遭雷劈。” 晏知书低眉敛眼的半蹲着身子向晏妃请罪,丝毫不降晏知棋的话放在耳中。 晏知棋倒是来劲了,熊昂昂气壮壮的抬起头一脸嫌恶的狠瞪着晏知书,嘴里依旧不干净:“贱人就是贱人,到了哪里都受不住本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我呸,还敢跑出去丢我晏家的脸面。” 晏知书觉得晏知棋的话也着实过分了一些,闭上眼睛索性想心事,晏妃不让她起身,她就蹲着吧,尽管难受的紧,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至于晏知棋,晏知书还真不想搭理,说自己丢晏家的脸面?也不知道晏家的脸早就被谁丢尽了。 晏妃还算是有点儿脑筋,智商比这个妹妹高了不少,直觉得晏家两个女儿在外的争吵有碍观瞻,自家妹妹的话说的也的确不妥。 但是她心中也是清楚妹妹对于这个庶女的厌恶的,莫说是妹妹,就连自己见了也对这个庶女喜欢不起来,奴才秧子竟然敢长了一副如此倾城的脸蛋儿,那身波澜不惊的气派,站在这里活活把嫡女都给比了下去。 “本宫与二小姐去后山转转,你就不必跟着了,早些回去也免得碍眼。明白吗?”晏妃盯着晏知书,双眼中溢出浓浓的鄙夷,一席话说的毫不留情面。 特别是最后一句声音尖锐狠毒,语气轻而上挑。 幸亏晏知书重生了一世,倘若当真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听见晏妃这样的语气非得吓着了不可。 后宫之中浸淫多年,那种带着阴森狠毒的强调,是妃子们惯会用的,压制不安分新人的良药。 晏知书被她这么一吓,眼中掠过一丝寒光,显些被晏妃将回忆带回了上一世。 好在晏知书飞快的掩饰好了周身散发的气场,也早些醒悟了过来,咬了咬牙只低低应道:“是。” 21.21见礼,晏家众姨娘 回晏府的路上,只有采颦陪着晏知书一路无言的走着。 街道两旁的风景如同一个不朽的看客,一直屹立在街市两旁,看着一切兴衰荣辱,交替更迭。 采颦看了看自家小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去。 在她看来,小姐该是伤心的,好不容易能出一趟家门,还是跟着晏妃娘娘去的,结果在半路上被赶了回来,指不定府里那些人怎么议论呢。 那个时候女子的地位是很低下的,自古奉行女子不见外男,特别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更加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生活着的不过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 一直困在家中等到出嫁后来到一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男方家中,从此操持家事,孝敬公婆,伺候相公。 除此之外,避免不了的贵族夫人圈们的礼仪交际,然而那也仅限于正室嫡女。 像晏知书这般庶出的,恐怕一辈子连外人的面都见不了。 故而,在采颦看来,今天能够去庙里进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啊,这次被晏妃娘娘发落了回来,小姐肯定要伤心了。 要是晏知书知道,自己一路上不做言语的想事情,却被采颦误认为伤心难过,恐怕就要笑掉大牙了。 这个傻丫头怎么知道晏知书在想什么的,什么出门进香并不重要,晏知书只是在惶恐。 她一路上都在惴惴不安,为什么即便是自己重生了,可是历史的轨迹却好似没有丝毫的改变,前世在这一日她被晏妃赶回了家中,今生亦是如此…… 晏家这一代的家主官至丞相,膝下有四女三子,分别是嫡出的长女晏知琴,年方二十,三年前入宫为妃,尚无所出;嫡次女晏知棋,二八芳龄,待字闺中,最受主母刘氏喜爱,胆大妄为,嚣张跋扈;庶三女晏知书,容貌倾城,才情出众,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家中地位无足轻重;庶四女晏知画,年岁尚幼,而今不过一十一岁,却最得晏丞相喜欢。 嫡长子晏夜华,晏家继承人,与嫡次女晏知棋乃同胞所出,入朝居五品同书;次子晏夜玉,陆姨娘所出,年约十四,读书无能,乃晏府公认的废物二公子,最为晏丞相不喜,母子俩个度日如年,举步维艰;三公子晏夜铭,晏丞相与主母刘氏的老来子,而今不过五岁,乃阖府上下的宝贝疙瘩,轻易碰触不得。 当晚晏丞相忙完政务回家,指派了厨房准备晚宴,晚膳时,将全家人叫到了一处。 按规矩摆了三桌,晏丞相及主母刘氏,与嫡出的大少爷,三少爷,二小姐坐了一桌。 庶出的三小姐,四小姐,二少爷一桌。 府里的姨娘们单独坐了一桌。 晏丞相除了发妻刘氏外,后院纳过四位姨娘,分别是四小姐生母阮姨娘,据闻四小姐出生时遭遇难产,阮姨娘生下四小姐后便撒手人寰。 二公子生母陆姨娘,原本是府中的家生奴才,晏丞相年轻时,老夫人赐下的陪房丫头,在刘氏生了嫡子后,开恩断了避子汤,生下了二少爷,被抬为姨娘,却因身子亏损而落下了病根。 以及入府十数年却无所出的谭姨娘;主母刘氏也在怀鸣哥儿时,指了自己房里的一个丫头服侍晏丞相,开脸后升做了碧姨娘。 22.22家法,庶出的逆子 待到大家依次行完礼落了座,晏丞相颇为怜爱的看了么女一眼,唤道:“四姐儿过来爹爹这边坐罢。” 如此,晏知画离席去了主桌,庶出子女的席上只剩下了以才女著称的晏知书,及公认的无能少爷晏夜玉。 席间依旧按规矩,众人先行用膳,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偌大的饭厅,除了众人捡菜进食声,竟无一丁点儿的声响,晏知书一直在思考明日进香一事,整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显然,除了年幼的三少爷,这顿饭大家都吃的不怎么用心。 每月的初一、十五,晏丞相才会陪家中人吃饭,往常都是自己在书房用膳。今日这般非节日祭祀的大日子,能将众人集在一起,往往预示着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即便是讨论一些事情,姨娘们一般也是不上席的,如今看来,这般的劳师动众,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因而众人都略略动了几筷子,纷纷表示自己吃好了。 果不其然,漱完口,饭后茶点吃了两三盏后,晏丞相就开口了:“今日召大家前来,便是有事嘱咐。” 说到这里,晏丞相略微停了片刻,待听到众人齐声回复请老爷示下后,方才捻了把胡须继续说道:“明日当今圣上的五皇子,欲做客我晏府,这是使我晏家蓬荜生辉的一件大喜事,倘若明日有那个不长眼睛的敢冲撞了五皇子,莫要怪我不念旧情……哼!” “是。”众人闻言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身行礼,出声应答。 “恩。”晏丞相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对主母刘氏道:“夫人一向贤惠,明日府中的实物有劳夫人悉心打理了,切莫怠慢了贵客。” “老爷,这是自然,妾身晓得。”刘氏答道。 晏丞相复又问了问几位公子的课业,待目光转到了二公子晏夜玉身上时,鼻子里冷哼了声:“如此不成器,怎配为我晏氏子孙,传出去,还让人以为我晏家都是空有名声的草包。” 草包……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陆姨娘心疼儿子,怯懦道:“玉哥儿也很努力了,老爷您就别骂他了。” 晏丞相颇为厌恶的看了陆姨娘一眼,斥责道:“慈母多败儿,我看就是因为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生母,玉哥儿才会整日里不思进取……” 晏夜玉原本听着父亲骂他,却也仅仅只是低着头任由父亲发落,孰料陆姨娘突然出言。 他虽不在意父亲谩骂他,这么多年听父亲的责骂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可是他不能接受柔弱的母亲因为自己被父亲斥责。 晏夜玉抬起头反驳道:“父亲要打要骂,儿子绝不反抗,但是陆姨娘何其无辜,父亲不应该迁怒陆姨娘。” “你这逆子,竟反了你不成?何时轮到了你来教训我?”晏丞相显然极为生气。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希望父亲可以公正处事,儿子的错儿子认罚,但父亲不能因此就指责陆姨娘的错。”晏夜玉不卑不亢,凛然回道。 “呵呵。”晏丞相怒极反笑:“好,你既然承认你的错,那便记着你说的话……来人呐,请家法。” - - - 题外话 - - - 宝宝们,喜欢看《演技派皇后》的话就轻轻点一下右上角的收藏,加入书架后慢慢看吧。 阿十会在30章后每日两更的,希望可以得到大家的回复。 你们的鼓励是阿十支持继续努力下去的最大勇气,么么哒,期待宝宝们的回复嘤(* ̄3)(e ̄*) 23.23杖责,生死靠天命 亢锵有劲的声音落下,屋子理里的众人都抖了三抖,晏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动过家法了。晏知书本欲求情,可是四下望去,见无人敢反抗晏丞相的话,在估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恐怕即便是说了也无济于事。 颇为怜悯的看了一眼晏夜玉,晏知书低低摇头。 如今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废物公子,在两年后就会成为战名显赫的年轻将军,统领百万雄兵,成为皇朝的中坚力量,亦是诸皇子争夺储位所拉拢的热门人选。 然如今,却只能被规矩繁多,不识英雄的众人随意凌辱。 晏夜玉依旧淡然,不似大厅众人的唏嘘声,声色朗朗道:“父亲放心,要打要罚,儿子绝不皱一丝眉头。” 长六尺,宽三尺的实心木被抬了上来,即便是刘氏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陆姨娘早已被吓得晕了过去,由众人抬着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棍一棍落下,晏知书不忍再看,皱起了眉毛。 晏夜玉腰杆依旧直挺,只是嘴角被咬出的血迹顺着脖颈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滑落地上,汇率在一起,开出了一朵血色的小花。 她一定很疼,晏知书心想。 可是没有人去给他求情,没有人愿意放过他,即便他还只是个孩子,仅仅反驳了父亲几句话罢了,就被打成了这般模样,为何没有人怜惜他,没有人看到他嬴弱瘦小的身躯下,所掩藏的铮铮铁骨。 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晏知书走出人群,跪在了晏丞相身边:“父亲,求求您放过夜玉吧,他受不住的。” 晏丞相狠狠剜了晏知书一眼,显然不待见这个庶出女儿,却也是顺坡下道:“停!” 几位执杖的小斯停了下来,晏丞相嗤笑道:“好,既然你骨头这么硬,我倒想看看你能忍得了多久。” 对着晏夜玉说完,他又看向众人:“传我命令,全府上下不得送药与这个逆子,是死是活,全看天命。” 说完晏丞相率先转身离去。 众人一阵唏唢,皆离开大厅,准备明日里迎接贵客的降临。 晏知书并未逗留,与众人一同离开,该做的,能做的,她都做过了,究竟能不能给他帮助,她都算是尽了一个做庶姐的义务。 大宅门里,感情历来淡薄,莫说是异母姐弟,即便是一母所出,暗地里使绊子的也多的是。 回到屋子里,晏知书猛然间反应过来,枉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前世的她一心跳出牢笼,对于家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并不了解,但起码她晓得,晏夜玉的未来风光无限,前途不可测量,又岂会挨不过这次的棍伤。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动心忍性,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伐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也就是说,这次晏夜玉非但不会死,反到会因祸得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话虽当不得真,然有时亦是福祸相依。 若非伤心到了极点,一个少年如何会脱离家族,抛弃祖上的阴庇,去投军呢? 24.24冷情,对晏家绝望 晏知书晓得他日后风光无限,前途似锦,却并不曾关注过他之前的遭遇,但十六岁就能扬名大江南北,最起码需要两年的历练和准备,按时间算来,他的崛起,也就是这个时候了。 转过这个弯儿来,晏知书急忙唤来丫鬟采颦:“我们房里的药箱在哪里?” “就在隔架里面收着,小姐是受伤了吗?”采颦关心的问道。 “非也,我另有用处。”晏知书阻止了采颦的胡思乱想。 “奥,既然如此,采颦就把药箱给小姐拿来。” 从药箱中,晏知书挑挑拣拣拿了几瓶金疮药,采颦一头雾水道:“小姐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药,您要来做甚?” 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年纪相仿,说是主仆,更像亲人。 晏知书索性也不瞒她:“玉哥儿不是伤着了吗,我去看看他。” “小姐!”采颦吓得大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低声音:“老爷明令禁止大家去给二少爷送药,小姐你与二少爷又算不得感情深厚,何必去凑这个霉头,何况……” 采颦看了看晏知书的脸色,才又道:“老爷原本便不喜欢小姐,小姐这般帮助二少爷,岂非惹得老爷更加厌恶……” 她说到后来,声音愈发的低了,晏知书倒浑不在意:“你也说了,父亲并不喜欢我,既然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喜欢,又何必轻贱自己去曲意逢迎,反到让他作践我。倒是玉哥儿,看他今日的表现,日后定会是人中龙凤,锦上添花总归比不上雪中送炭,即便是被父亲给发现了,于我而言并无什么不同,他依旧不喜欢我,最多再把这种不喜加深一些罢了。而玉哥儿却不同,他会记得我的好的……”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采颦也懂得了晏知书打的全盘,却仍不死心道:“那小姐您让采颦代您去吧,这样您的心意二少爷一样会明白,老爷那里即便被发现了,您也可以把罪责都推脱到奴婢身上。” “傻丫头!”晏知书觉得她好笑,心中却温暖了起来:“你当这样便两全其美了吗?你是我的丫头,倘若被发现,咱俩一个也跑不了,谁都晓得你是奉了我的命令。” “可是……” “没有可是!”晏知书喝止采颦。 经过前世的一切,她对晏家人早已绝望,感情淡薄,冷血冷清。她虽不愿与晏家现下就撕破脸,但也不代表她会将晏家的一切往心上放。 若当真说起来,她倒愿意与晏夜玉相交。 他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她一直都晓得。 晏知书推了采颦同往的想法,独自一人拿着金疮药到了二少爷居住的凌霜苑。 打门里进去,这才发现凌霜苑阴冷潮湿,便是比一些奴才的住处还要不如,一路过去,连个奴才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晏知书皱了皱眉头,她晓得在晏家庶出的不受重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凄凉的了,孰料玉哥儿比自己还要不如。 尽管是庶出,可玉哥儿却也是父亲堂堂正正的儿子啊,妾室生的又如何,谁又比谁金贵的了多少? 25.25救赎,你发高烧了 因着无人通禀,晏知书也不再坚守礼节,直接进到了卧室。 狭小昏暗的屋子里,晏夜玉独自一人趴在潮湿的床塌上,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再看晏夜玉的表情,脸色潮红的不甚正常,晏知书伸出手去一探,才发现他额头滚烫,竟是发起了高烧。 晏夜玉感受到了人的触碰,本能的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舔了舔干涸有嘴唇,低低呢喃道:“水……水……喝水……” 晏知书摒息听了片刻,才听出了他是想要喝水。 跑到桌上,拎起茶壶,这才发现壶中的水冰冷,已不知是何时沏的了。 然而现在烧水肯定来不及,他渴成那样,又发着烧,根本等不及她去烧水。 晏知书只好将就着倒了一杯冰水给他,他也是渴急了,见了水三两口就喝了个光。 等他重新睡下,晏知书就去厨房烧水,端了热水进来替他擦了身子,小心避开了伤口,将热水一遍一遍的用毛巾淋上去,替他降温。 翻来覆去的折腾中,晏夜玉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刚开始看见晏知书还以为是做梦,却不理解怎么梦到了她。 后来总算反应不是做梦后,他就更加纠结了,这位庶姐之前与他并无交集,为何昨日竟会替他求情,今日又来照顾他。 晏知书也看见他睁开了眼睛,由衷的笑道:“醒来了就好,你发烧了,我用水给你擦了身子,现在给你把背上的伤用药涂了,然后你在休息会儿,我去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等会儿给你送吃的过来。” 说完不等晏夜玉回答,就打开了拿来的金疮药,小心的用指腹一点点在他背上涂抹。 晏夜玉虽然不解,却也晓得她是在为了他好,更是在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心里虽然感激受用,面上却多少有些扭捏,闷闷的哼着:“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晏知书不解。 “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完他又挠了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不管怎么说,我都谢谢你,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我是你姐。”晏知书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可我们并不是亲生姐弟啊?”晏夜玉下意识的反问。 “谁说不是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父亲,当然是亲姐弟了,更何况……晏家诸多子嗣,除了嫡系的之外,也不过我们我们庶出子女三人,四姐儿得父亲欢喜,与我们是不同的,就只有咱们姐弟二人,要是不互相扶持,还能如何?”晏知书并未介怀,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解释。 “你,你说的好像挺对的。”晏夜玉眨了眨眸子,似乎有些懂了。 “那就叫我姐吧,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我生母早逝,没有同胞亲人,以后我就把你当我亲弟弟看。”晏知书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看见他这幅样子,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软,最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姐……姐姐!”他尝试着低低喊到,发现晏知书是真的开心,忍不住热血上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我没有文化,不懂得说好听话,只一句,你要是真心待我好,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你要是乐意,可以随时拿去。” 除了陆姨娘,没有人对他好过,他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温暖的滋味了。陆姨娘虽然爱他,可是胆小懦弱,遇事没有主见,除了害怕隐忍,再也没有别的做法,他恨透了陆姨娘的胆小,却也能理解她从小身为丫鬟的卑怯。 自从懂事后,有人欺负他,他再也不会给陆姨娘晓得,因为她知道后除了哭泣再也不会有别的反应了。 他不想让她哭,便也学会了独自忍着伤痛不让她知道,直到隐忍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以为这次会和以前一样躺在床上自生自灭时,晏知书出现了,她给他喂水上药,让他喊她姐姐。 这样的感觉没有经历过从地狱到天堂的人是不会懂得的,她以最耀眼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完成了对他一生的救赎。 “傻孩子,你胡说什么呢,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要是被父亲发现我来看你,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晏知书说不出心里是一个什么感觉,怀着目的接近他,最终却被他感化,一瞬间从利用到怜惜,她做的毫无违和感。 26.26姐姐,身陷情网中 “他算什么好父亲?”不说还好,一旦提起晏丞相,晏夜玉瞪着眼睛呲着牙齿,如同提起了一个恨之入骨的仇人一般,大吼出声。 “你疯了啊……”晏知书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喝道:“要是让人听见你说这种话,还不告诉父亲,到时候的下场比现下惨百倍。” “我没有疯,也没有胡说,姐姐,你也是庶出,你就应该明白他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庶出子女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替我娘气不过,她为了这个男人活了一辈子,小小年纪就跟着他,替他暖床荐席,生育子嗣,而他又是怎么对待我娘的呢?任由嫡母苛刻欺负,寒冬腊月连个棉衣被都没有,冻出了一身毛病,非但不肯替我娘医治,还不管不顾,任由我们母子自生自灭,他这样的男人不配做夫君,不配做父亲……” 晏夜玉的怨没有丝毫虚拟,从怨忿到入骨的恨意,不得不说是晏丞相身为一个父亲的失败,他苛待庶出的子女,可曾想过。庶出的也是他的骨血? “姐姐,你相不相信,我若是以后碰到了我喜欢的女子,定然只肯娶她一人,绝不会纳妾添房。”晏夜玉信誓旦旦道。 听了晏夜玉的话,晏知书心头一动,世上真的会有这般的男子吗,一生只娶一个妇人,不纳姬妾……那为何,就连五皇子这般出色的人物,也都是后院姬妾成群,即便他看重晏知书,晏知书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晏知书奢求正妻之位,不愿儿女重蹈自己的覆辙,自己就是庶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庶出的悲哀,可即便是这样,五皇子却也觉得她不配为后,何谈六宫无妃,独宠一人呢? 晏知书闭上眼睛,掩去了眸中的心如死灰,敷衍道:“姐姐相信,以后谁嫁给了你那是她的福气。” “姐姐……你真好,你是除了娘亲以外,第二个待我好的人。” “姐姐,我会把你当做亲姐姐来爱你的。” 姐弟二人说了许多,从陌生到相熟,到最后的相互依偎,倾心信任! 最后晏夜玉抵挡不住发热带来的困意,慢慢地声音小了下来,最终睡去…… 看着眼前衣衫单薄的少年,以及那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晏知书这才明白过来,面前这个大半的男孩,并不是前世那个叱诧沙场的铁血将军,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有着不羁的性情与报复的男孩子。 他孤独,他寂寞,他需要人的陪伴与保护。 如她所说,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她孤独一人,无亲无伴;他心性早熟,寂寞敏感。 二人若还是如同前世那般,桥归桥路归路也罢,可倘若一改前世的冷眼旁观,接触之后,必将惺惺相惜。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有人对他一分好,他们就会还给别人十分。 他们缺少温暖,不屑温暖,却最为敏感孤寂,只要有人肯接近他们的心,他们就会以命相交。 晏知书受五皇子温柔相待,故而落入他编织的情网中,至死也不曾怨忿。 前世晏夜玉被五皇子慧眼识英雄,投入他的门下,为他杀敌卖命,报君知遇之恩,即便众皇子许出滔天富贵也不肯心动,其忠心程度令人震惊。 而五皇子,这个最大的赢家,他知人善用,睿智有度,如同汉高祖刘邦,“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他用张良;“镇国家,抚百姓,给馈养,不绝良道”,他用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他用韩信。 而晏知书就是五皇子的张良,汝南王世子是他的萧何,至于晏夜玉则是他的韩信…… 他总有办法使他们死心塌地,跟着他出生入死,谋反夺位……这是一种他独有的人才魅力,也是晏知书不曾怨他的原因。 这样一个男人,太过理智,太过冷静,每走一步就会算三步,他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不会令人质疑,即便看不出原因,也会在以后的日子里,证明他决策的正确性。 他能使跟着他的每个人充分展示自己之长,不埋没人才,意气用事,调节下属关系,平衡人才至高点,令所有人折服。 能收揽那么多良臣将才,谋士剑客,与他这些优点息息相关。 即便是晏知书,一介女子,在这个对女人有着诸多苛刻要求的年代里,他也不曾低看她,使她得到应得的一切。他重用她,赏识她,许出江山为聘的誓言……纵使,并没有兑现。 - - - 题外话 - - - 吼吼吼~晏知书眼中的五皇子,有咩有感觉好帅。。虽然坑了一点儿……哈哈哈。 27.27回忆,七年前初遇 窗外北雁南飞,成群结队的大雁络绎不绝,给萧索深秋妆点上了几分生机。 晏知书悠悠然从梦中惊醒,许是昨日见到玉哥儿的缘故,她又被梦境拉回了七年前。 寒风凛冽,光影灼灼。亦是如今这般的寒秋,她从父亲口中得知名扬天下的五皇子,要来府中做客。 半是欣喜,半是从容,晏知书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开始起了谋算。 她早已对晏府众人生了嫌隙,嫡母的步步紧逼,姊妹的欺辱纠缠,以及父亲的冷眼旁观都让她怨愤已久。 这一日,她不知等了多久,偷偷做了多少次梦。 梦中她穿着火红的镶凤嫁衣,一身正室华装嫁入皇家,从此享尽荣华,如同记忆中的晏妃娘娘一般,绚烂明艳,发髻间插着的钗头凤随着自己的走动熠熠生辉,让曾经将她未曾放在眼中的众人,一个个抬头仰望。 晏知书高傲的从众人身畔走过,笑容带上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从容。 晏知书有着不输于任何女儿的美貌,和世间少有人及的智慧,纵然只是在深闺之中,也盼望着走出闺房,俯瞰天下。 试问这种气魄谁人能及,这种胸怀谁人敢越? 在暗箱操作之下,晏知书买通了那一日父亲从外请来的戏班子,穿着舞姬的衣服,罩上一层面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的剪水双瞳在外。 半是羞涩,半是娇媚,她当着五皇子的面跳完了一整支**舞。 因着身段娇媚,体态婀娜,舞姿更是少有的倾国倾城,五皇子不免多看了几眼。 晏丞相此时并不知晓这个假扮舞女的是自己不成器的庶女,只当是一个戏班子的舞姬,见五皇子似是有些格外关注,连忙说道:“那个蒙着纱巾的女子,你,上前来。” “是。”晏知书盈盈一拜,在众舞姬中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 这一刻她心底的雀跃与悸动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啊,快了,快了……就快要成功了。 晏知书走到钟离子瑛面前,屈膝跪了下去,口中称道:“奴给大人请安了。” 钟离子瑛一双灿烂的桃花眼微眯着,面上似是浮现了几分笑意,带着些玩味的口吻:“你是何人?” 晏知书抬起头,将一双眸子不偏不倚的对住他望过来的视线,声音软糯而娇媚道:“奴不过是一个风尘戏子,贱名不敢污了大人圣耳。” “乱讲。”分明是责备,却带着些温柔,钟离子瑛微微底下身子,将头凑向晏知书的耳畔:“一个戏子岂会跳这种失传已久的**,呵呵……” 他在笑,晏知书却被他呼吸起伏见的热意臊的红了脸蛋。 “摘下你的纱巾来。”这一句是命令,带着不可置疑的绝对性。 晏知书颤了颤身子,她虽然早已考虑过这一幕,她迟早要当着晏丞相的面揭开面巾,而然事到临头,她仍旧忍不住害怕。 晏知书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事已至此,只能想尽办法博得五皇子的喜欢,否则自己会功亏一篑的,到时候怕是就连晏府也容不下自己了。 - - - 题外话 - - - 怎么说呢,想想如今五皇子要来家中做客了,不得不联想到七年前初遇五皇子的场景……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可惜人心早已不同。 28.28胡闹,自荐辱家门 想到此,晏知书索性抬起头来,明艳的双眸中盈满了渴慕与恳求……抬手缓缓的掀开了面纱。 钟离子瑛被这双眸子看的一愣,心下忍不住冒起了一股子怜惜之情,他也捉摸不透为何,自己可谓是皇族之中最优秀的皇子,阅过的美人儿没有一万也有一千之数,岂会为了一个小小女子的眼神而动了恻隐之心呢。 后来,他算是明白了。 晏丞相看见地上屈膝的女子掀开面纱时,那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多彩,红白绿各色尽有,显然震惊大过气愤。 原本只是打算拉拢晏丞相支持自己夺储的五皇子,在这一刻,从这二人的变化中看出了猫腻,嘴角微微翘起。 钟离子瑛索性端起一盏茶,轻轻抿了起来。 这静观看戏的意思可谓是表露无遗。 晏丞相当即黑了脸,呵斥道:“胡闹。” 他对这个庶女没有多少印象,本便不怎么欢喜这个庶女,如今见她竟然自贱身份,冒充舞女更是怒不可遏,打心眼里认为晏知书败坏了自家门风。 碍于五皇子在此,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强按下心中怒意喊道:“给我滚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晏知书柔弱的身子趴在地上抖了抖,眼中盈满了泪水,虽然作戏的成分居多,但是她不得不承认,以父亲的冷酷无情,若是五皇子没有出声组织,自己怕是最终落了填井的下场。 五皇子看到这里略微有些明白了,狐狸眼一眯,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晏大人,这位是?” 说罢,还故意用眼神瞄了瞄地上跪着的晏知书。 晏丞相不好推脱搪塞,红着一张老脸道:“殿下,您莫要怪责,这是臣那位不懂规矩的庶女,也是臣教养无法,竟让她跑出来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还唐突了殿下,实在是老臣太大意了,还望殿下您恕罪……” 钟离子瑛这才听到了他想要听的事情,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晏知书,在晏知书身上转了好几圈,似乎这才正眼瞧了这个所谓的相府庶女。 半晌,钟离子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丞相大人多虑了,本皇子倒不这样认为,反倒是觉得令嫒率性活泼,为此,心下十分的欢喜令嫒呢。” 钟离子瑛这番话一出来,激动的不是晏知书,反倒是晏丞相。 他很清楚五皇子今日上门的意思,太子病中,对朝中之事一向不从插手管理,可谓是白白担了一个太子的虚名,而诸位皇子之中,唯有这位五皇子最为天资聪颖,手段高明。 他本就有与五皇子结盟之心,原本还想着口头上的说法恐怕不够有信服力。 此刻五皇子这番话一出,晏丞相就明白了。 晏丞相看了一眼庶女,连忙说道:“三姐儿,还不赶紧起身给五皇子行礼,谢五皇子的宽容大度。” 晏知书听从父亲的意思,拾着衣角从地上站起,一双尚未长开的脸蛋儿,欲语含羞。方才还是梨花带泪的面庞上此刻盈满了欣喜,朝着五皇子福了福身子,清丽的声音犹如出水的芙蓉:“小女谢过五皇子。” 钟离子瑛朝她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不可否认,晏知书有些看呆了,五皇子的容貌本就是极好的,在皇族众人之中也一直是只高不低,又兼之万花丛中过,对着年纪尚浅的少女,不出意外的露出了一丝难掩的轻佻。 五皇子将这尺寸拿捏的极好,既不会让人心生厌恶,而又恰恰令人羞恼不已。 - - - 题外话 - - - ps:填井是古代大家族规矩的一种,即把发了错误却又不好公开处理的女子,扔到无人的枯井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大多数之前还佐以鞭打杖刑,在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扔进去,简直是简单粗暴,血腥非常。 填井的恶法大概废除于民國时期,之前是处理一下深闺少妇不守妇道与人通奸,但是大户人家注重门面,一般不会报官,就在自己家中请家法。 29.29七年,恩爱成骗局 五皇子一贯是京都各位贵女的心上之人,又何况是晏知书这种尚未知情识趣的闺阁小女娘呢? 不出所料,晏知书心中乱成了一团。 她……好似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情愫,天真的少女,即便知道这些是不该有的,却仍是任由这份甜蜜将她包裹,逐渐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后来的晏知书,即便只有了俯瞰天下的勇气,然而在五皇子的面前,她仍然如同初语时的那个小姑娘,懵懂天真,将她一生的孩子气都留给了当年遇见的那个男人。 后来,五皇子在临走之际,送给了她一块暖玉,触手温润清凉,晏知书用指腹细细摸索,能够清晰的摸出一个小小的‘瑛’字。 她晓得,这是他贴身的东西…… 将贴身我玉佩赠给了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各种意思不言而喻。 对于二人的来往,晏丞相看在眼中却未曾阻止。 晏知书利用自己的智慧替五皇子谋算皇位,五皇子也不曾小觑了这个当日献舞于他的女子。 晏知书的才情魄力乃他生平所见之最,他身边有很多女人,然而都是逢场作戏,过不了多久就会分散,唯有晏知书,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最久,一待就是七年。 这七年之中,他时刻宠着她,爱着她,将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留给了她,即便是需要应付女人,也会瞒着晏知书,在晏知书所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 即便晏知书冥冥之中是明白的,这样出色的男子身边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然而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当做一切尚未发生的样子,和他甜蜜恩爱,携手与共,替他铺平康庄锦秀道,助他登上如画帝王业。 二人一路走来,艰难困苦甘之如饴。始终携手共进恩爱如初。 钟离子瑛轻抚着她的眉眼承诺,要给她天下女子最高的位置,终有一日,要许她江山为聘,迎她为后。 晏知书信了他的谎言,始终不曾和他提过名分,就那样住进了五皇子府,看着他后院的莺莺燕燕,陷入后宅的算计,勾心斗角之中,曾被人欺辱和妾室都不算,又有何颜面住在一个男子家中。 纵然事后钟离子瑛得知了这件事情的经过,将晏知书护的更为周密,就连那个辱骂过晏知书的妾室也消失不见,后来,阖府上下,无人再敢给晏知书脸色看。 所有人都晓得,这个看似好欺的女子于五皇子的意义是不同的,一度,连晏知书也这般以为。 可惜后来的后来,才得知了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晏知书用生命与清白做了赌注,输的彻彻底底,却也总算看清了荣华背后的肮脏。 大家族表面的风光之下所掩藏的黑暗污秽,皇家子弟看似荣耀的背后所隐藏的明枪暗箭,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为求自保只得如履薄冰。 前院的熙攘热闹看似与晏知书毫无关联,但是,晏知书知道,他来了。 晏知书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重生了,和以前的一切都不同了,她还有再次来过的机会。 当初那个院子中发生的事情,现如今已经消失殆尽。 再来一次,晏知书绝对不会那么傻的把自己送上去任人利用宰割。 采颦手中缠绕着小姐的青丝,她在替小姐梳发上妆,在这个老爷千叮咛万嘱咐的日子里,人人都提心吊胆,不敢掉以轻心。 前院造访的贵客,成了她们所有人心中的一个死结,挣不开却也逃不脱。 - - - 题外话 - - - ps:这章用“本皇子”自称的时候感觉怪怪的,有一点儿五皇子很自傲的感觉……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来更好的替换词,嗷嗷。 30.30轻佻,谈论晏家女 “五皇子请。”晏丞相陪着笑将素胚白釉描着细花的茶杯,放置到了五皇子身边,说起话来口中带着一丝得意之情:“这是老臣从甘蔗一带得到的雨前龙井,经过三十一道程序加工而成,可谓叶叶都是精品,还望五皇子赏脸一品。” 钟离子瑛接过杯盏,细细品了一口,赞道:“晏丞相不愧懂得享受生活,这般味道的极品好茶,除了在父皇那儿尝到过,便是连本皇子府中也不常有。” 晏丞相连忙接口道:“能合殿下口水简直是老臣的荣幸,若是殿下喜欢,不若等会儿我给殿下包上一包。” “那倒不用。”钟离子瑛手指摩擦着杯沿,状似不经意的推辞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是晏大人的珍品,本皇子也不好强夺。” “不过……”说着五皇子顿了顿,看了晏丞相一眼,继续道:“听闻晏大人有个二姐儿,是出了名的美人,不知没皇子可否有幸,能观上一二。” 五皇子这话,在当时的背景下,是极为轻佻的。 那时讲究女子不见外男,但凡大户人家的女儿,出门时都是要遮着面纱的,见到外男更是要避在屏风之后。 五皇子却偏偏指名道姓要见人家未出阁的女儿,这般轻佻的举动本该引起人的反感。 孰料晏丞相并未在意,反倒是讨好似的应道:“能入五皇子的眼,那是小女的福分。” 说着,就对旁边的丫鬟道:“快去请二小姐出来,就说是贵客想要见她。” 语毕,五皇子又与晏丞相又说了一些朝中之事,言语中颇有亲近之意。 晏丞相心中自然欢喜,处处迎合着五皇子。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晏知棋打了门帘,从屋后出来。 袅袅娜娜从晏大人身边路过,含羞带怯的望了一眼五皇子,行礼道:“二姐儿见过贵客。” 晏知棋为之如何,我们先不做表述,单说晏知棋这一礼,行的不匀不称,感觉像是随意的一番糊弄,更是毫无女子的教养,竟然直盯着外男不放。 五皇子见此,已知晓他们三人当日是识错了人,却也没有点破,只是装模作样的端起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半晌才对着晏丞相道:“晏大人家可就这一女吗?” 晏丞相恨不得处处巴结着五皇子,此刻闻言,错以为五皇子对自家的女儿生了兴趣,连忙回答:“老臣家中本有四女,这长女便是当今圣上的晏妃娘娘,二姐儿便是我的次女,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庶出的,三姐儿和二姐儿年纪差不多,四姐儿如今才不过十一岁。” “是吗?”钟离子瑛淡淡的捧了一杯茶喝着,也不说好或者不好,让晏丞相心下打鼓不已。 “既然如此,不若晏大人请三姑娘前来一见吧。”终于五皇子开了口,语气中听不出特别的意味。 晏丞相忙不迭的又叫人去请三小姐,晏知棋在一旁听着就皱起了眉头,晏知书这个小贱人又来坏自己的好事,怎么哪里都有她呢。 晏知棋不高兴的跺了跺脚,奈何此刻晏丞相一颗心没在她身上,并未注意到她的举动。 倒是被五皇子看了个一清二楚,钟离子瑛面上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抹嘲讽的意味,换了个方向不再看这位二姑娘。 31.31见面,五皇子出现 很快,晏知书就在丫头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 她原本并不以为今天会有自己的事情,上一世是自己作践身份,跑去如同一个舞姬一般献舞。 今生她已经决定不再与钟离子瑛又任何的牵绊,承想晏大人竟然喊她这个时候过去,真是躲也躲不开。 既来之则安之,晏知书也不好表现的太抗拒。 对着众人一一行过了礼,便迈着莲步走过去与晏知棋站在了一起。 晏知棋狠狠的剜了晏知书一眼,一脸的不忿。 而这边五皇子却在晏知书临近门时就注意到了她,这个淡衣浅妆的女子,和二姑娘的华衣贵服不同,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浅蓝色布衫,如同褪去纤尘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迈着莲步盈盈走来。 萦绕在五皇子脑海中好几日的倩影就好似活了一般,朝他行来。 钟离子瑛凝视着她,流露出了一抹真诚的笑意。 看着晏丞相对这个女儿的态度和提出这个女儿时语气中的漠不关心,他就知道她在晏家过的并不好。 不然……也不会穿嫡小姐不要的衣服,被他们错认成了二小姐。 此番看着晏知书的样子,他仿似又回到了那一日,随着那个误入梅林的女子感受到了她催人泪下的琴音,以及那醉痴缠怨的情愫。 只有他晓得,在这个姑娘表面的淡然所掩藏下的,聪慧不凡。 出神入化的琴音,淡雅沉静的气质,别具一格的美貌,这个女子注定了一生不凡。 可惜啊可惜,却被世人错将明珠蒙尘。 既然如此……晏知书!就让我来发掘你的才华智慧吧。 片刻的时间,五皇子在脑海中已经百转千回的想了无数事情,毫无疑问,他对这个小小女子是怀有好感的。 不然也不会今日登门来拜访晏丞相。 见过了晏家的两位女儿,纵是钟离子瑛也晓得,不该再把话题往人家女儿身上带,便于晏丞相说起了一些异国风情。 而旁边的两个姑娘,就如同陪衬一般,杵在一旁听二人讲话。 过了许久,晏知棋打了个哈欠,见众人将目光投在她身上,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乖乖站好。 这时,五皇子也提出了告辞,在晏丞相的再三挽留之下只好推辞道:“来人方长,晏大人不必如此,我们改日再叙。” 见此,晏丞相也不好规劝。 而一旁的晏知书总算是把心放了下来,他……总算要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晏知书见到他时的难受,昔日深爱且背叛过自己的人就在眼前,明明心底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却要强装作平静。 她站在那里,听着他带笑的口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害怕……她抬头会被人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她害怕……他再不走,自己会扑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 而一旁晏丞相将五皇子送出了门,二人在府外,晏丞相试探的问了一句:“殿下觉得臣的两个女儿如何?” 五皇子明知这个老狐狸是话外有音,却还是说道:“本皇子倒是觉得晏丞相的三姐儿,虽是一个庶出的,却姿容不凡,不知将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到这等美人儿。” 晏丞相听罢,一副了然于心模样点了点头,心中算是有个计较。 话说间,却逢迎道:“这世间谁人能有五皇子福泽深厚呢,若说福气,当然是以五皇子为首了。” 此刻的晏知书,并不知晓晏丞相的打算。 也不知今日这一场聚会,是打破她平静生活的一个起点,冥冥之中,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启。 - - - 题外话 - - - 真正的剧情到了这里就要展开了,容阿十剧透一下,女主很快就要出嫁了奥!也许是下一章吧,晏丞相就要谈论女主的婚事了,然而要将女主嫁给谁呢?呵呵,恐怕亲亲们都已经猜出来了。但是既然是重生,肯定就和前世不一样的,这一世晏知书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投入五皇子的怀抱,真正的男主就要出场了,大家撒花欢迎~~ 32.32上山,偶遇五皇子 晌午的日头甚是浓艳,晒在人身上,带着些慵懒的睡意。 晏知书午睡刚刚醒来,就看见采颦在那儿用手帕擦拭着什么东西。打了一个哈欠,晏知书有些懒洋洋的问道:“颦儿,你在做什么。” 采颦闻言,忙放下手中的物什,一边儿走过来服侍自家起身,一边儿答道:“小姐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你曾给了奴婢一把琴,让奴婢送去琴行修理。现今老板总算是修好了,奴婢刚刚从琴行把它抱回来,正在拾掇呢。” 晏知书闻言,拍了一下脑袋,后知后觉道:“瞧我,最近忙这些事儿,都有些糊涂了,竟然把那把琴都给忘了。” “小姐您忘了没有关系,奴婢还帮您记着呢。”采颦恭敬的回答道。 “小丫头,还好有你,不然我可怎么办呢。”晏知书趴在采颦的背上玩笑似的感慨了两句,就快步走到桌边。 见着与初见时别无二般的‘绕梁’,晏知书这才把提起的心放进了肚子里。 手下顺势着摸了琴一把,将手一一抚过琴弦,感受了一遍它的美好。可是在挑起第一根弦的时候,声音明显没有当初的清脆了,晏知书闻之皱起了眉头。 就这样,又弹了两首曲子,晏知书这才确信琴的外表虽然已经修好了,但是内里仍是有些差距的。 虽然这声音不仔细听,也听不出什么不同。但若是放在行家耳中,这简简单单的一曲定然能窥出大问题。 晏知书心中叫苦不迭,自己那时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动了别人的东西呢,自幼受的教养都去了哪里? 但是如今后悔晚矣,晏知书只能心中一边责骂着自己毁了这把绝世名琴,一边儿无奈的抱着琴,唤采颦一同出门。 主仆二人绕过大夫人的耳目,好在二人的院子偏僻,离后门也近得多,加之无人留意,轻轻松松的就贿赂了守门人,出得府去。 晏知书穿的是一身丫鬟的衣服,又抱着琴遮着脸,让那守门人愣是没认出来是三小姐。 出了院子后,晏知书就从怀中拿出帷幔遮住了脸,这是世家女子的规矩,轻易不能让人看了容貌去。 采颦又去喊了个马夫,租了一辆马车,载着主仆二人晃晃悠悠,一路颠簸着上了山。 晏知书本是打算择日不如撞日,这把琴在自己手中的时日也不浅了,索性修好了就直接上安国寺去将琴还了回去,且当面给主人道个歉。 奈何去了安国寺,梅园的洒扫小厮才告诉她们,今日主人并不在此。 无法当面致歉,晏知书始终心怀不安,毕竟是自己弄坏了人家的琴,也不好直接修好就还了回去,连一声歉意也没有。 与采颦对视一眼,主仆二人皆感慨的摇了摇头,看来今日出门没有挑对时间,就索性打算原路返回,待到过些日子再来。 就在这时,一声轻佻的招呼声传了过来:“这不是晏家的三姑娘吗?怎么今日又来了这里?” 晏知书闻言一怔,眉头立刻锁成了紧紧的川字,这个声音即便是化成灰她都认识。 钟离子瑛……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然而晏知书却没有遗露他话中的那个‘又’字。 又?自己今日也不过是第二次来此,第一次纯属是误打误撞,冲撞了此地的主人,那么钟离子瑛怎么会说又。 除非……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在此地。 不可能,晏知书想了想又否决了,先不说钟离子瑛是否会有那么好的涵养和自己谈论琴曲,姑且就说他有吧。但是那个人决计不会是钟离子瑛,晏知书敢肯定。 若是钟离子瑛,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七年的熟悉不是作假呢,那人分明就不是五皇子,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当时在梅林之中的不止主人一人,五皇子也在其中,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五皇子如此兴师动众的陪伴呢? 晏知书突然预感到自己好似触摸到了又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33.33摊牌,晏知书婚事 “晏知书,你怎么不说话呢?”钟离子瑛见她不回答,遂又问了一句。 晏知书皱起眉头,心底里满满的都是嫌恶,她直接拽过采颦,快步走起,打算直接回马车上躲开五皇子。 奈何五皇子却并不打算放她离开,三步并一步的拦到了晏知书面前,好笑道:“假装不认识我了?” 晏知书一怔,帷幔里的脸色又寒上了三分,强忍着抬头的感觉,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冰冷的回答道:“这位公子怕是认错认了吧。” “认错人?”晏知书这一开口,反倒引得对方笑意不止:“呵呵,晏知书,下次你想躲开了麻烦找一个好点儿的理由。” “是吗?小女子知道了。”晏知书冰冷的斜了他一眼,就此打算离去。 五皇子快速将胳膊伸出,横在了晏知书面前,笑意盈盈的问道:“不继续装下去了?晏姑娘?” “小女子没有做对不起他人的事情,为何要装?”晏知书抬头,冰冷的目光射在了钟离子瑛身上。 钟离子瑛被她这么一看,瞳孔快速一缩,意外的上下打量了晏知书一眼。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姑娘眼中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恨意,但是钟离子瑛上上下下回想了无数遍,他确信她没有得罪过这个姑娘。 待肯定他没有得罪过她之后,钟离子瑛算是安心了,眉眼一挑有些意外道:“晏姑娘为何如此待我,子瑛自付没有做过丝毫值得姑娘不悦之事吧。” “油嘴滑舌,巧言辞色,五皇子既是如此之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怕是自己心中清楚,难道当真要让小女子说出来吗?”晏知书也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对上钟离子瑛,上一世外加这辈子的所有仇怨都堆到了一起。 她明明已经决定了忘记上辈子发生的一切,这一世好好活下去,只为自己而活。那么,为什么,钟离子瑛却偏偏又来招惹她? “奥?原来你竟是这般理解我的。”钟离子瑛听了她的形容词,倒是难道好脾气的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应和道:“嗯,对,你说的是,我就是油嘴滑舌巧言辞色了,只是不知晏姑娘你可还喜欢?” “呸,登徒子。”晏知书双手紧紧的握住,按捺住心中滔天的恨意,出口说道。 “啪啪……”钟离子瑛笑着,一边儿帮她鼓着掌:“晏姑娘说的真对,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得嫁给我的,不是吗?” “你在胡说什么?”晏知书闻言,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他……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会嫁给他。 五皇子笑着凑近晏知书的耳边,唇角抿起了一抹笑意,声音似重似轻,一点点的落入了晏知书耳中:“晏知书,即便你再不喜欢我又能如何,晏丞相已经决定将你嫁给我做侧妃了,不是,我就会奏明父皇,赐下圣旨,届时你无论如何也是跑不掉的。” “荒谬,父亲大人怎么会同意将我嫁给你。”晏知书是真的害怕了,手指狠狠的掐入肉中,以维持着自己片刻的清醒。 怎么会?怎么会?自己重生一世,还是逃不脱命运的摆布吗? 这一生她都已经决定要离五皇子远远的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的,但是……他竟然说父亲要将自己嫁给他做侧妃? 晏知书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出现,但是扪心自问,她却清楚,在他势利的父亲眼中,用女儿换权势这种事情不是做不出来,更何况,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庶女呢? 看着她无从辩驳,钟离子瑛面上噙着一抹笑,凑近了她的唇边:“所以,知书……你就乖乖的从了吧。” 34.34反抗,晏家女儿绝不为妾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此刻的姿势十分的暧昧,便是从方才五皇子凑近她说话开始,从远处看,都让人误以为他们在做什么亲密的事情。 可惜……现在的晏知书,脑子里面一团嗡嗡作响,絮乱的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事情。 故而,给了钟离子瑛钻空子的机会。 钟离子瑛的靠近,令晏知书猛然间清醒过来,踉跄着快速后腿两步,这才用手轻撩了撩耳畔的发丝,笑问道:“五皇子你当真要娶我?” “莫非你一直当本皇子是在说笑?”若说钟离子瑛之前的确是在开玩笑,这今天晏知书这反应,倒是给他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娶这个女子,看看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招。 “好!”晏知书拂袖而立,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假装平静的傲然答道:“三媒六礼,聘书纳征,我晏知书便嫁与你,五皇子觉得如何?” “晏知书你在开什么玩笑?”五皇子抬头,一脸惊诧着看着这个女子。她没有问题吧?一个小小的庶女,肯给她侧妃之位已然是抬举,这三媒六聘更是娶正妻时才有的规矩,难不成,她以为自己一个皇子会娶一个庶女做王妃? “不是皇子殿下您说要娶我的吗?”晏知书看着他的惊诧,眼中快速掠过一丝鄙夷,她早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在他钟离子瑛眼里,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又如何高攀的上堂堂皇子的正妃位置呢? 前世是她痴心妄想了,今生她定然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么难堪的境地。 “区区庶女,何敢奢求正妃之位?”钟离子瑛脸上换上了薄怒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晏知书是在用他自己的话来作弄自己,原来这个女子一直在玩弄他于鼓掌之中。 思及此,钟离子瑛恼怒不已,自他出生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他呢。 果然…… 晏知书苍凉一笑,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原本就不对他抱希望,可是为什么还会有隐隐心痛的感觉呢? 不过还好,总算是逼的他说出了心里话,起码……比自己前世强,被欺骗一生直至身死才得知真相。 “钟离子英,总有一天,我要叫你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晏知书双手握拳,敛去强硬的眉眼,心中暗暗说道,只留下柔弱的身影背对着钟离子英。 钟离子英这下子却有些心软,无论如何,此女算是自己第一次想要不涉及权谋地位想要求娶的人,纵然给不了她正妃之位,自己却也并不想亏待于她。 “即便是本皇子的侧妃,以你的出身也算是高攀,庶出之女就该有自己的醒悟。”思索了一番,五皇子徐徐开口,缓了缓他又说道:“不过你也莫要伤心,侧妃也算是入了皇家玉蝶的,即便将来生育子嗣也是可以继承家产的,这于你而言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你切莫得寸进尺。” “五皇子!”晏知书音色尖锐,然而终究话再喉咙中滚了一圈之后,沉静了下来,听不出喜怒道:“五皇子赞誉了,可惜……晏家女儿绝不为妾。” 最后一句话,晏知书可谓是用自己的心吼出来的。她这一生,绝不会嫁给任何人做妾,即便那人有再多的财富地位又如何?她晏知书一生所求,不过红烛白马,儿女绕膝。 35.35,我家主人邀您过府一叙 “这不是你说了算……”钟离子瑛眉眼一挑,看着面前那个平静中带着巨大决心的少女,她是他认定的女人,晏知书,一生都不要妄想能逃离他的怀抱。 这时,晏知书截住了他的话茬:“五皇子恕罪,臣女告退。” 她真的不能再和他说下去,晏知书快步疾走着,仰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和钟离子瑛在一起的沉重,能压的她分分钟撕掉伪装,与他尖锐争吵。 可是……她并不想这样。重生这一世,她已经想得很好了,再也不要如同前世一般,不自量力的去妄图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要把自己的自尊奉上去给别人狠狠践踏。 她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从此安然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平静度日,相夫教子,做一个真正的妇人该做的事情。 权利的巅峰,又太多的的人去争夺……这些,都不适合她。 “是晏家小姐吗?我家主人邀您过府一叙。”晏知书正携着采颦心思沉重的走着,忽而一旁突然闪现出了一个声音,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影走了出来,恭敬的说道。 “你家主人是……?”晏知书试探着问道。 “主子说了,事关绕梁,姑娘您去了就知道了。”来人并不严明,反倒是卖了个关子。 绕梁……是他! 晏知书闻言,立刻反应了过来,提起绕梁,她就知道是谁了,心下暗咐此去怕时不简单,方才有些怀疑他真实身份的晏知书,此刻更是充满了戒备。虽如此,晏知书还是笑着答道:“多谢贵主人抬举,小女这就过去。” 那人并不多言,似是将话传到任务就完成了一般,只是引得晏知书从旁边一侧的小路穿了过去。 无论是晏知书,还是钟离子瑛,他们都没有发现,就在二人方才争吵的一端,仅隔着一个灌木树丛的旁侧,就停着一辆马车。车边一个锦袍缎带的贵介公子,正在徐徐饮酒,一抬头,就飘落了满树的梅花。 晏知书随着小厮的指引,七拐八拐就走入了一座别院。 院中景观无不精致玲珑,大有云中仙境的缥缈之感,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人间仙境呢。 晏知书在侍从的安排下,坐在一个院落的凉亭之中,顷刻间,就有鱼贯而出的侍女摆上果酒珍馐,一旁的日头透过树梢穿枝拂叶的洒落下来,稀稀疏疏的落满了一地。 晏知书虽然好奇那人的身份,却也没有猜想的太过过分,只当是朝中的那位重臣,因五皇子拉拢,故而来此拜访。 至于别的,晏知书却也未敢多想,只是在心中默默思索着,前世那些被钟离子瑛拉拢的朝中重臣都有哪些。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白袍的人影徐徐出现在晏知书视线之内,目之所及,是精致的衣料,如雪如雾,美的似真似幻,抬头的那一刹那,一双骨骼分明如玉温润的手,出现在了晏知书眼前。 “晏姑娘,可还记得这支梅花?”这一语险些将晏知书带回了那一日初遇,她与他隔着一座凉亭,他在里,她在外。 现如今,他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让晏知书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场景…… 36.36赠琴?赠情太子殿下何意? 隔着一条小径,他带着浅浅的笑意走到了晏知书身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当日未曾得见姑娘真容,子清三生有幸,竟是今日能与姑娘会晤。” 晏知书一笑,这便是承认了当日梅林之中的便是他吧。 起身行了一礼,晏知书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眸子,回道:“大人抬举了,小女子不过区区一女娘,劳大人记挂。” “你叫晏知书?”他似乎并未将她的回答放在心上,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晏知书一愣,未曾来得及过脑中思考,口中已惊奇的问了出来:“大人如何得知小女子闺名的?” “这么说就是了。”他走上前了,看了看晏知书放在桌边的绕梁,伸出五指轻轻拨弄了一番,听得琴音流泻,这才缓缓道:“我猜的。” 晏知书哑然,勉强挂上笑意道:“大人猜的真准。” 男子摇了摇头,回过头来认真的注视着晏知书,直到晏知书有些受不住想要躲开时,才缓缓开口:“晏小姐不必如此客气,称呼我为子清即可。” 晏知书闻言,险些出口询问你与钟离子瑛是什么关系。好在捏了捏拳头,告诉自己不得无礼,忍住了心中所想。 男子很是坦然,虽然晏知书并没有询问,自己倒是回答道:“我与子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按辈分我在家中排行第三。” 与钟离子瑛同父异母,岂非是钟离皇族子嗣?排行第三……晏知书突然如遭雷击。 三皇子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不是后宫的貌美嫔妃,而是昔日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帝师女儿——柳皇后。皇后柳氏出身名门望族,其父更是昔日太子太傅,柳皇后自幼便于皇上关系亲密。 在皇上登基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册封柳氏为后,昔日不知羡煞了多少名门贵女。 柳皇后在嫁给皇上的第二年,就生下一位皇子,排行第三,被皇帝爱若珍宝。 可惜就在孩子满月之时,柳皇后身子亏损,自生产之后精神力一度不好,最终引发病症,就此仙去。 皇上在最心爱的柳皇后死后,曾罢朝百日,日日相伴于陵寝之中。就被当时还在世的太后,用三皇子劝说出来。 皇上爱惜其母,在柳皇后死后,将一腔慈心转到了三皇子身上。天有不测风云,祸事总是接踵而来,在一月之后,三皇子被查出天生亏虚之症,太医更是断言活不过二十岁。 皇上力辩群臣,坚持要立三皇子为太子,这位北魏的皇太子,自幼身体孱弱,但却得天独厚素有慧名。据传太子三岁能识文断字,五岁可做诗词歌赋,七岁就晓瑜千家万户,十二岁时,太子独自前往甘蔗一带济灾抢险,十六岁不到就创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 倘若说北魏最出名的,恐怕就是这位皇太子。 但是……太医的断论始终压在人们心头,活不过二十岁的太子,重点不会是一个好的储君,此后,太子一度因身体原因隐居幕后,再也没有掺和过朝政之事。 在众位皇子眼中,太子早已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因注定早夭的命运,才使得北魏的皇权争夺如此严酷。 此时一切的算计尚未摆在明面上,但是五皇子钟离子瑛已经开始招兵买马,其余的各位皇子也各有谋算,这位活不过二十岁的太子,早已被人忽视。 看着眼前如梅花般圣洁傲然的男子,晏知书很难相信,他竟然是一个天生不足之人,上天何等残忍,越是出色的人越是要夺走他的生命。 太子微微一笑,撩开裙摆,箕坐在晏知书对面,将手边的琴又递到了晏知书身侧。 晏知书一愣,反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送给你了。”他说的如此轻易,轻描淡写的似乎并不在意,可是眼角流露出的温柔泄露了最初的意义。 自古琴与情谐音,赠琴,赠琴……赠情罢了。 晏知书不会不知,但是此刻她的脑海中更是一团浆糊,勉强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下神思,咬唇问道:“殿下赠我长琴,又是何意?” 37.37作戏,嫡母的刁难 回府的路上,车轮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路,咯吱…咯吱…在山间荡起一首轻快的歌谣。 可是晏知书的心情,绝对没有那么轻快。 五皇子说要纳她为妃,此事尚不知真假。另一厢,她却贸然答应嫁给太子为妃。 从山上下来,晏知书才幡然醒悟,自己太过于害怕了,在没有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她就答应了太子殿下实在是……轻率了。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然重生一世,上辈子那些人能躲就躲,躲不过就放马过来吧。 她晏知书隐忍,安生,并不代表她就怕了那些人。 倘若五皇子当真逼迫,她情愿嫁给太子,即便……即便太子离弱冠已不到两年,哪怕受再多苦,忍再多痛,她也要坚持自己的本心,勇敢的活下去。 钟离子瑛,你休想得逞。 晏知书闭上眼眸,长捷搭在眼帘上,映出了一圈儿扇形的疏影。 第二日,晏知书照例去给主母刘氏请安,嫡母坐在高椅上,轻轻抿着茶水,也不说让晏知书起身,一行人就这样僵持着。 半蹲式的礼仪远比跪着要难,晏知书强撑着咬牙忍住了一炷香,额上的汗水已经开始滴滴往下落了。 那厢刘氏在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盏茶,又开始和身边的嬷嬷拉起了家常,丝毫没有搭理晏知书的意思。 然而嫡母不免礼,身为庶女根本没有起身的可能,否则那就是对嫡母不敬。 在这个孝字压死人的年代,即便嫡母打骂庶女,庶女也不得反抗。 晏知书只好维持着半蹲的礼仪,咬牙打颤,脚踝处已经摇摇不稳了。 刘氏见了,这才作罢,将和嬷嬷的话茬放在了一边儿,转而看向晏知书,语气颇为不善:“三姐儿,你可知罪?” 晏知书原本就身形不稳,被她厉声一喝,腿下一个发软,就栽倒在了地上。 这下子事情大条了,不待刘氏开口,晏知书连忙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请罪:“母亲恕罪,女儿一时恍惚了,身形没有维持好,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晏知书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了帕子,嘤嘤啜泣着拭起了眼角强挤出来的泪水。 这个时候再不给刘氏服个软,示个乖,那就等着刘氏借题发挥,随意发落吧。 晏知书看得分明,刘氏今天明摆着是来找茬的,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她留下了把柄。 刘氏见状,虽然知道这丫头八成是装出来的,但是一看到庶女因为自己的威仪,跪在脚下哭泣,心里就止不住的舒坦起来。 这一舒坦,找晏知书茬的想法便也淡了不少。 然而刘氏却也没有忘记,她的本来目地,昨个儿她的心肝宝贝女儿跑到自己房里,就是一顿的发脾气,这一问之下才知。 五皇子来府的那一日,召见了她们两个。 奈何五皇子竟然对三姐儿颇有好感,这事儿吧,她也是从老爷口中听到的,但还是不由得为自己女儿不忿。 那三姐儿不过是个奴才的命,生母是个连晏家大门都没进过的外室,早先年凭借着狐媚子的长相,勾引了老爷。 好不容易那个贱人死了,这个贱人的孽种又长大了,开始和自己的女儿争。 在她眼里,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千尊万贵,处处十全十美,是个人都得喜欢自己的女儿。若是没有晏知书从中作梗,使那下贱的狐媚子手段勾引五皇子,说不定她的二姐儿现如今就是五皇子妃了。 她可从老爷口中听说了,五皇子是有意要从他们家娶个女儿回去的,这样才能加深两家的关系,形成密切合作。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密切的合作,但是贵族联姻一事,她可是清清楚楚的。 从来还没有哪家的庶女嫁的比嫡女好的,呵,那三姐儿就是想做皇子妃,也要看她同不同意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没有她这个做嫡母的发话,三姐儿还是省省吧。 38.38逼供,连消带打拷问 晏知书的所作所为取悦了刘氏,刘氏这才没什么好脾气的说道:“听说那日五皇子来咱们家里的时候,召见你和二姐儿了?” 这话虽是询问,语气却是不容否定的辩驳。 晏知书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又扯上钟离子瑛了? “是。”晏知书跪在地下磕了个头,直起腰回答道。 这些事情她没有必要撒谎,本来也就没什么,欲盖弥彰更容易招致人口舌。 刘氏见她这么坦白,心里也有底了,看来这丫头也还容易拿捏的很,轻轻一问就问出来了。 “那你便说说,那日背着家里人,你私底下和五皇子都说什么了?”刘氏这话出口就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显然是一口咬定晏知书勾引了五皇子。 晏知书闻言气的浑身发抖,她……她和钟离子瑛说什么了?还私底下? 嫡母索性直接问她,怎么勾引的五皇子算了。 呵呵,这些人啊,凭什么都认定是她晏知书勾引的他。 是,她晏知书上一辈子是没脸,但是该她吃得苦受的罪还不够吗?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啊,这一世又怎么会傻得去招惹五皇子? 她躲他都来不及呢。但是显然,刘氏是不信的。 晏知书抬头,冷眼看向刘氏,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道:“嫡母明察了吗?若是没有证据,又凭什么说是我主动招惹的他……此事事关女儿名节大事,恕女儿不能认同。” 晏知书的话说的又冷又正,刘氏一时被她给唬住了,反应过来后气的直拍桌子。 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庶女都敢和她叫板了。 刘氏怒极生恨,直接发号施令道:“看来不动一点真格的,你是不会认了,冬梅……给我掌嘴,狠狠的打,打得什么时候三小姐肯认罪了再停。” “是。”冬梅听罢,两眼发着狠光,手掌紧紧的捏成了一团,气正腔圆的回答道。 晏知书想躲,却被身后两个刘氏院子中的婆子压着。 冬梅原本就记恨上次夫人因为三小姐冬衣的事情,责骂过她们几个下人,这下子怀恨在心的仇怨可以报了,冬梅别提心里多畅快了。 更何况打小姐这种事情,也不是日日都能有的,她冬梅还没过过这种手瘾呢。说着就朝晏知书走去,一步一步似是踩在晏知书的心里。 冬梅扬手就是一耳刮子,肥厚宽大的手掌一下子甩在晏知书脸上,起了一圈火辣辣的疼,晏知书脑袋被打的有些懵,耳中来回都是嗡鸣声,可见冬梅下手是多么的狠辣。 这还不算完,刘氏没有发话,冬梅就继续掴掌。 原本该是左右开弓的刑罚,落到晏知书身上,因为这个丫鬟的记恨,一掌接着一掌的只打左半边脸。 这厢火辣的疼痛感还没有下去,那厢又是一掌打在了原伤口处。 晏知书虽然觉得疼,但是仍旧挺直着腰板不肯认输,事关女儿家名节,她一旦妥协,等待她的将是噩梦一般的下场。 百年望族的晏家,是不允许族中出现一个坏了名节的女儿的,刘氏便是想借用这一招,连消带打让她屈打成招。 招供之后,是死是活,还不是全部拿捏在刘氏手中。 晏知书不敢认也不想认,由着冬梅狠狠的掴着自己,不一会儿时间,左半边脸肿起了好大一堆,与右边儿清秀的鹅蛋脸相比,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 - - - 题外话 - - - 最近章节名有点儿不统一了,身为处女座,我简直不能忍啊不能忍。。但是没办法,前面的几章字数实在是卡的狠了些,结果现在很难统一。阿十好想把文全部再大修一遍啊。 39.39受伤,晏知书昏迷 刘氏看着打得差不多了,再下去,晏知书就被折腾的没个人样了,这才喊停:“我倒是想知道你的嘴有多硬的,给我压下去,关到柴房,不许给吃喝,让她好好反省一下。” 刘氏下了令,众人自然不敢违抗,冬梅趁机又最后重打了晏知书一个耳光。 刘氏看见了,却只当是没有看到,默许了冬梅的做法。 晏知书现在脑子里全是炸开的嗡鸣声,强行压制住身体里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晏知书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就这样,三小姐被一群仆人押着关进了柴房,一路上招摇无比,几乎不过半天功夫,全晏府上到主子老爷,下到奴仆婆子都晓得了此事。 晏知棋在闺房之中拣着衣料做衣裳,听闻了此事,笑容透露着无比的阴毒:“晏知书,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天寒地冻,柴房之中除了一捆捆的祡薪,连个稻草都没有。 晏知书本身就穿的单薄,靠着墙壁坐下,身上一阵阵的发着冷。 困意很快袭来,晏知书强迫着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哪怕心里说过多少句话,上下眼皮却依然打着架,丝毫无法祛除身体里袭来的倦意。 晏知书索性扯开衣领,就这自己雪白的皓肤狠狠的掐了一把,手指陷入肉里面,鲜红的血液顺着衣领逐渐往出冒,晏知书颤抖着咬了咬青紫的唇,左半边脸已经毫无知觉。 她想通过这种方法刺激自己的血液循环,以免被冻死在这里。 奈何手下的劲却用的有些大了,涓涓的血往出淌着,止都止不住。 晏知书身体冻的发僵,手脚逐渐失去了力气,眼皮无力的搭耸了下来,迷迷糊糊之中,她好似看见钟离子瑛笑着向她走进。 晏知书暗自里嘲笑自己:瞧!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明是该恨他的才对,然而到了这一刻,心里想着的,依旧是他。 感受着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往出冒,四肢越来越僵硬,晏知书喃喃自语着:“我是不是又要死了……重生一世,还没来得及嫁人生子,过属于自己的日子,怎会料到竟死在嫡母手中。呵呵。” 晏知书嘲讽自己,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淌,她怨也罢恨也罢,都没用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忘不记那个男人了,对自己产生了那么多的伤害,她恨不得把他刻进自己的脑海中,记上一辈子。 可惜越是如此,越是能清醒的知道他的一切。 她不想爱他,奈何心不由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是早料到此般下场,她唯愿从最初就不认识他。 最好不想见,便可不想恋。 爱也罢,恨也罢,迷迷糊糊醉一场,到死,她还是这般无用……晏知书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了多少,却也只将此当做一场梦,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却不想,有一个人,始终在她身边,将她说的话,一字不漏全部听进了耳底。 40.40发怒,五皇子斥责 “晏大人……”钟离子瑛这句话说的可谓是恼怒至极,他简直不能想象,当时自己将房门打开时,看到的场景。 晏知书浑身是血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边还有一只老鼠跳到了晏知书的身上,吸允着她衣裳上流淌的斑斑血迹。 若是自己没有出现,他简直不能想象晏知书会不会就此被这些人给害死。 五皇子慌慌张张的抱着晏知书的身体发抖,快步走入了晏知书的闺房,将她放在床上,又招来了晏家的大夫看诊,脸色铁青发黑, 一路上钟离子瑛又急又快的走进晏知书闺房,晏家的大夫哆哆嗦嗦的在这位皇子的怒气下诊了脉,确定是失血过多,加之地处阴冷潮湿,导致三小姐低烧晕倒,其它的并无大碍。 大夫说完之后,哆哆嗦嗦的陪着话,下去开药方。 这厢,留下了钟离子瑛近乎逼迫的审视着晏家众人。 首当其冲的是大夫人刘氏,心中一边暗骂着这个小贱蹄子勾引男人,还给自己惹事儿。一边儿又在五皇子的眼神之中心虚的滴着汗。 这位皇子的眼神也太令人害怕了,她管教的是自家的庶女,为何要怕他呢? 这么想着,刘氏又抬起了头,奈何心里按耐不住的打着鼓:“五……五皇子,您息怒,喝杯茶冷静……冷静……” 刘氏端着茶杯的手哆嗦的厉害,如同一只抖擞的鸡爪子,简直无法直视。 钟离子瑛闻言,一把挥过去打落了茶水,水渍连同瓷器碎片落了一地,滚烫的水顺着刘氏的胳膊浇了下去,刘氏顿时一声哀嚎惨叫,晕了过去。 那厢忙完的大夫又连忙匆匆赶来,查探自家大夫人的情况。 晏知棋见此,直接尖牙利嘴的喊着:“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就是为了一个小贱蹄子吗,竟然敢这样对我母亲……” “” “二姐儿,不得无礼。”晏丞相见了,连忙训斥女儿道:“还不快给五皇子道歉,然后滚下去,回你的闺房里面呆着,跑出去像是什么话。” 晏知棋气不过,却又不敢在父亲面前撒野,抬头气的鼓着腮帮子想和五皇子抬杠,又不敢,只好乱七八糟的行了一个无甚规矩的礼,口中不情不愿的道:“五皇子对不起。” 说完晏丞相就是一句:“滚下去。” 吓得晏知棋连自己嫡母的病情也顾不上,带着丫鬟就匆匆离开了。 这一厢晏大人腆着笑脸给五皇子赔罪:“都是老臣贱内不识礼数,教女无方,还望五皇子莫要责怪。” 钟离子瑛哼了一声,却没有拂了晏大人的面子,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坐在晏知书的闺房屏风外,等着消息。 钟离子瑛纵然看重晏知书,却也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私人物品,觉得别人竟然不顾他的面子动了晏知书,是驳了他的脸面罢了。 至于晏大人,毕竟朝中老臣了,是自己拉拢的对象,又岂会为了一个女人生分。 故而,和晏大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其实对于晏丞相而言,五皇子生气,他远比刘氏开心的多。 他很清楚五皇子生气是为了什么,那代表着看重三女儿,以三姐儿的身份是做不了皇子妃的,倘若是侧妃,再能得到五皇子的看重宠幸,那对于他的帮助也是可大可小的。 自古美人膝,英雄冢。只要三姐儿能在五皇子心中占一个地方,自然能保自己不吃亏,若是在五皇子面前替自己美言两句,吹几句枕头风,那自己的官运就能亨通直上了。 毕竟现在的五皇子虽说只是个皇子,但难保哪一日不会更上一层,登基为帝呢。皇上膝下六位皇子,大皇子愚蠢,二皇子早夭,三皇子虽说是当今太子爷,太医却早早诊下活不过弱冠,四皇子虽说有些本事,却比不过五皇子的天资聪颖,加之六皇子年纪尚浅。 以后这皇位是谁的,还不一定呢,五皇子的天赋可谓是比谁都强。 念及此,晏丞相心中就有了计较,看来这个庶出的女儿还是有些作用的,以后要叮嘱刘氏,对她好些了。 - - - 题外话 - - - 阿十就想说一句话:“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41.41错乱,恍如前世梦 落日西斜,太阳的余晖在纱窗上投影了一片斑驳的金黄色。 点点光斑的点缀之下,晏知书悠悠从昏睡中醒来。 抬起头来,不意外的看见了倚靠在床边的钟离子瑛,今日的他穿了一件火红色的袍子,衬着整个人分外的英俊挺拔,风姿妖娆。五皇子微闭着眸子,倚靠在晏知书的床沿上,细碎的发丝从头上滑落下来,轻搭在脸庞处,给妖娆的面容上增添了一丝异样的安宁与落寞。 晏知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浮现出一抹柔和我笑意,拢过锦被就像往日无数次做过的动作一般,轻轻的覆在了他的背上。 整个一连串的动作做的是娴熟无比,看得出二人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 五皇子被背上的动作惊醒,转而苏醒过来,看来晏知书正打算开口。 却不料晏知书已经轻笑着,将被子从他身上取了下来,目光盈盈满含依恋的望着他,出口的腔调吴音浓浓,半是娇嗔半是自责:“爷醒了吗?都怪我一时糊涂,看您累着了,便想披着被子让您躺一会儿,岂料竟然惊醒了你。” 晏知书的语气柔和软糯,带着一丝丝的柔情与灵动。 钟离子瑛简直看痴了,那个一见他就恨不得竖起全身的刺,把自己保护的像一个刺猬一般的女子,第一次朝他笑,且是如此的美好娴静,饱含柔情。 晏知书没有等到他的回答,索性直接当着他的面,拿过床边的外套衣裳穿戴了起来:“爷今日过来可是有何要事?容妾更衣之后再和爷详谈。” 晏知书说着,就想把他往屋外推,恐怕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蓬头垢面吧,即便是如晏知书一般,天生貌美,身段娇俏,亦是如此。 钟离子瑛被他推得有些狠了,笑着捏住了她的皓腕,打趣道:“方才还柔情蜜意,这下子又想推我出去了。晏知书……你这是欲拒还迎?” 说着就着手揽住晏知书的腰肢,朝后慢慢倒去。 晏知书此刻眼睛中布满了迷茫,脑子里一阵浆糊似的嗡鸣作响。 直到五皇子将她整个人压在床榻上,欺身在晏知书身上,抚了一把她的脸庞,低低作笑。 晏知书这才反应了过来,一把将他推开,使劲全力的喊道:“出去!滚出去!” 此刻的晏知书,脑海中充斥着前世的火海,与晏知棋在火海之外的笑声。一切的一切快要将她压垮。 她傻了,竟然在醒来的刹那间看见五皇子,意外的将时间错乱,竟当作了前世的样子。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一切已经不一样了,这一世的钟离子瑛,于自己不过是一个路人罢了。 钟离子瑛握住晏知书推她的手腕,眼神凌厉充斥着阴霾,一手捏住晏知书的下颚,逼着她抬起头来,冷笑着:“方才还口口声声喊着爷,语气能柔的滴出水了,现在就开始逼着爷往外走了?” “晏知书!”五皇子一把将她推在床上,晏知书顺着推力被迫仰面倒在绣着耦合花的被面上:“本皇子是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不喜欢聪明到不自知的女子。你不过是一个庶出的,本皇子看得上你是抬举你,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聪明,休怪本皇子不懂得怜香惜玉。” 五皇子说完,再晏知书的反抗中,狠狠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然而转身离开晏知书的闺房,连一丝留恋的回头也没有。 晏知书在被上嘤嘤啜泣,她真的很没用,除了自己执拗到可悲的自尊心以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方法。 她好恨,恨钟离子瑛明明不喜欢她,又为什么来招惹她? 晏家的女儿虽是庶出,可也是北魏堂堂正正的贵族女子,岂容得他这般侮辱。 - - - 题外话 - - - 看完这章也许会有人觉得女主作吧,被渣男抛弃了,还不死心的爱着渣男。我却只想说,谁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爱过一个人呢,即便他也许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在你的眼中却是全天下的风景都比不上的。 要有多爱,才能为了一个人,如此的掏心掏肺,痴心不改。 42.42家人,她并不稀罕 晚上吃饭时,晏丞相特意派人去三小姐的闺房,请了晏知书出来。 饭桌上,只有晏丞相、刘氏、二小姐晏知棋与四小姐晏知画,晏知书安安静静的行了一礼,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大家开席。 不一会儿,大少爷晏夜华与三少爷晏夜铭走了过来,一行人安安静静的上桌吃饭。 不一会儿,晏丞相夹了一筷子素丝春卷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伺候布菜的丫头道:“这道菜不错,移过去给三小姐尝尝吧。” 那丫鬟得了命令,端着素丝春卷放到了晏知书面前。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下,采颦手指发抖的替晏知书布了一小块儿春卷,放在了碗中。 晏知书低着头,却将众人的视线一一收入眼中。 她好恨,父亲竟然如此薄情,就因为五皇子对自己的看重,将自己叫上嫡子嫡女吃饭的餐桌上,饱受众人目光的责难的。 晏夜华首先坐不住了,匆匆丢下筷子,表示吃好了。 晏丞相一声责骂:“坐下。” 晏夜华只好又坐了下来,眉目之间都是对晏知书的厌恶。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嫡出的在一起吃饭,什么时候有庶出的地方了。 四姐儿生母早逝,自幼寄养在嫡母身边,父亲也爱怜这个小女儿,自幼与嫡出的大姐二妹享受的是同等待遇,时间长了,他也不觉得什么,只当四姐儿是他名义上的一个妹妹罢了。 虽然关系比不上二妹妹亲厚,但也算过得去,四妹妹软糯的喊他哥哥时,他也并不介意。 但是三姐儿又算个什么?一个母亲都是外室的,连他们晏家的大门都没有入过,在外长到七岁了,送回来的野孩子,他打心眼里看不起三姐儿,遑论和她在一起吃饭。 与晏知书坐在同一个桌子上,晏夜华觉得是轻贱了自己的身份。 晏知书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安安静静的吃着面前的菜肴。好歹晏夜华是晏家堂堂嫡长子,竟然不过如此气度。 再看晏家嫡出的那一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果然不错。 晏家嫡长女眼皮子太浅,纵然有些小聪明却不足为虑,彻底继承了其母在后院的心机手腕。 嫡次女晏知棋,更是一个不用说的,若是没有晏家嫡女的身份,她这种人怕是这辈子都无人问津了。 至于以前并无交集的嫡子,凭着今日里的作为看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酒囊饭袋。自认身份高贵,连庶妹在一个桌上吃饭都觉得是侮辱,那么他日入了官场,又如何逢迎圆滑,顺杆而上。祖辈的庇佑即便再好,一个草包也注定走不了多远。 晏丞相的老来子,三哥儿晏夜铭,虽说只有五岁,但生养在一个有名望的大家族,却看不懂眼色,在众人都心思不好的时候,吵着身边的丫鬟要吃水晶丸子。 呵呵……她晏知书算是开了眼界,这就是她的家人,众人对她嫌弃不已,觉得和她同一个桌子上吃饭都是一种侮辱。 父亲更是放纵不管,今次不过是因为五皇子说要纳自己做妾,这才殷勤的讨好自己,让自己上主桌上。 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替他笼络住五皇子的心,把女儿当做货物一样的卖给五皇子,换取和五皇子的一点点交集。 这样的家人,她晏知书不稀罕! 一把推开了座椅,晏知书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从容起身,对着主位行了一礼,道:“父亲慢用,女儿吃好了,先行回屋告退了。” 这要在以往算是对父亲的大不敬了,可是在此刻,晏知书已经看透了一切,她已经不再对这家人抱有幻想了,无论是对是错,她晏知书认打认罚,清冷不已。 晏丞相又怎么舍得责骂这个宝贝女儿呢,五皇子那么看重晏知书,他还指望这个女儿能给他换来一顶乌纱帽呢,连忙笑呵呵的摆手道:“你要是好了,就先下去吧……对了,等会儿让采颦去库房里给你取些水果,留着晚上解馋用。” 晏知书行了礼,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43.43宣旨,赐婚五皇子 第二日晌午,圣旨就赐了下来,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快,来宣旨的是一个不常见的公公,并非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即便如此,晏丞相还是体贴的给了一个大封赏。 那公公在手里掂了掂红包,觉得分量不轻,这才笑的满脸褶子的对晏知书说道:“晏三姑娘大造化啊,长的这般聪慧貌美,比老奴在宫里见到的几位娘娘们都不逊色,它日嫁入五皇子府中,定然能够圣宠不衰。” 晏丞相听得欢喜,与公公唠嗑恭维。 晏知书捏了捏手中的圣旨,从地上站了起来,强忍住想到当着宣旨公公的面撕了圣旨的冲动,一言不发带着采颦回到了沁心园。 晏知书咬唇打开圣旨,看着同样描龙绣凤的金色锦卷,上面那一句句的褒赞,什么兹闻左丞相之女晏氏知书,毓秀名门、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赐婚与五皇子瑛,钦点为侧妃,择日入住五皇子府,一切礼仪,由内务府操办。 圣旨草草,寥寥几句不过夸耀了晏知书的出身和品貌,碍于皇家脸面,圣旨没有特意点出庶女。但众人心中却清楚不已,一旨纳侧妃的圣旨,不过是给史官一个参考罢了。 正儿八经的皇子迎娶正妃,该是由礼部操办,钦天监选定良辰吉日,记入皇室玉牒,昭告天下才对。 晏知书恨不得将圣旨撕成碎片,但是想到损坏圣旨的下场,快速平静冷却下来。 手中捏着赐婚的圣旨,晏知书知道,自己该去找太子殿下商量一番了,再不行动,只怕事已成定局,后悔晚矣。 第二日,晏知书坐着马车出了晏府的大门,光明正大的告诉晏丞相,要出门采办胭脂水粉。 晏丞相欢喜不已,特意赏了五十两银子,下令采颦好生伺候,又从府中拨了四个年轻的丫头进了沁心园,等待晏知书出阁那日给晏知书做陪嫁奴仆。 晏知书冷眼旁观完一切,坐上了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停到了太子东宫门前。 因着没有请帖,晏知书只好抱着绕梁一琴,央求看门的小厮通禀自己是给太子殿下还琴来了。 钟离子清自那日与晏知书见面之后,就离开安国寺,回到了东宫,今日听到小厮的禀报,就知道是晏知书来了。 忙让身边的侍从葛青迎晏知书进来,葛青就与采颦站在屋外等候。 钟离子清亲手泡了一蛊茶递到了晏知书面前,听闻晏知书说了来意,凝神静思片刻,低低笑出了声。 在晏知书不解的询问之下,太子靠近晏知书耳畔,小声道:“清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知书光明正大的嫁入东宫,不知知书意下如何?” 晏知书心下一动,不解道:“我名义上已是五皇子侧妃,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妙计?” 钟离子清伸出修长如玉的双手,朝杯子中倒入莹莹碧水,抬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晏知书虎头虎脑的出了东宫,虽然有了太子的承诺,但仍是心慌不已。 这时,身边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年轻小丫头乖巧的替晏知书锤着肩,笑着说道:“小姐大可放心,太子殿下既然答应了小姐,那就证明太子殿下已有万全之策,小姐切勿操心才是。” 这个丫头就是葛红,与葛青同为太子身边的得力助手,听闻虽然年纪小,却使得一身好武艺,一个小姑娘能单挑京城一个营的兵力。 44.44闲聊,葛红的身世 太子将葛红送给了晏知书,是为了方便与晏知书传递消息,更是不放心晏知书在晏家的处境。 葛红是自幼从暗卫堆里调教出来的,虽说是一个女子,却是暗卫为了配合不同场合专门从几千个小女孩中挑选出来的,又经过了残酷的训练,最终只剩下了葛红一个,被送到太子身边做侍卫。 葛红白日里在晏知书身边扮演丫鬟的角色,晚上却能走访许多地方,替晏知书收集情报,更能查找蛛丝马迹,侦查破案,能力可谓是就连京城一流的仵作都比不得。 葛红的作用不仅仅于此,易容、侦查、刺杀……据说各个方面,均有涉猎,堪称全能人才。 得到了葛红的帮助,晏知书可谓是如鱼得水,在晏家生活的风生水起。 回家时,晏知书差人给晏丞相禀报了一声,说是今日里出门采买胭脂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姑娘,觉得可怜,便买回了府中,当做了贴身丫头。 晏丞相那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自己知道了此事,让晏知书什么东西不够就和他吱声。 晏知书冷笑一声,带着葛红与采颦回了沁心园。 夜晚的景色幽静恬淡,晏知书立在廊下欣赏院子里的草木,手中抱着个暖炉,心思却早已不知道飘去了何方。 葛红从屋里出来,接过采颦手中的衣裳,轻步走到了晏知书身后,给她身上披了件衣裳:“这么冷的天气,小姐不在屋子里休息,出来做什么。” 葛红的声音轻柔,如同她走路的声响一般。 待葛红出声,晏知书才后知后觉的拢了拢身上被葛红披上的外衫,苦涩一笑:“我在想我的明天会在哪里……” 葛红闻言,垂下头道:“小姐这话说的水平高深,葛红一介女婢,却是听不懂的。” 晏知书晓得怕是自己的一语触动了她的心事,回过头看向葛红:“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能给我讲讲吗?” …… 葛红一时有些沉默,晏知书还以为她不愿意,笑道:“不用勉强,你若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也不必难为自己告诉我,我原本就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孰料葛红竟然快速的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低说道:“小姐多虑了,我们这些人,哪里有什么难言之处呢,听从主子的吩咐就是我们生存的意义,小姐既然想听,葛红就说给小姐解解闷。” 在葛红的记忆之中,自幼就没有父母的身影,她原本不过是一个乞丐,偶然的机会遇见了首领。 首领在一堆的孩子中,唯独挑中了她,葛红回过头对晏知书腼腆一笑:“说来好笑吧,首领那个时候说,看重我不过是因为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盯着他手里干粮时的那种凶狠劲儿,让他当时都怀疑,自己要是不把肉给我,我就会去啃咬他的血肉填饱肚子。” 晏知书拉着葛红,两个人一起坐在了栏杆之上。 “后来呢?”晏知书问她。 45.45活着,晏知书的领悟 “后来啊……”葛红抬起头望天,脸上尽数是一种回忆的色彩:“后来首领就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当时只问了他一句话,给我吃的吗?他说只要我听话,饭菜管饱,但是不听话,就会杀了我。” “当时的还小,并不理解杀了我这三个字的意思,只是听说给我饭吃,我就毫不犹豫的决定跟着他走了。尽管后来知道首领也骗了我,在那里,我被和很多一同入门的小女孩儿分到了一起,我们一起接受训练,一起学习怎么样才能更快的杀死一个人。尽管如此,我们几个同伴日夜在一起,但却不能交流,不能说话,更不能相信彼此……因为,首领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一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我们互相堤防,互相防备,因为首领很明确的告诉我们,他们不需要无用的人,他们只要能够脱颖而出,最出色的那一日,所以……身边的人注定不会是你的朋友,他们更可能是你的敌人,随时随地都会对你刀剑相向,而你所要做的,仅仅只是活下去,在四面伏兵的情况下,安然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资格获得最好的生活,才有资格享受更高的待遇,才能不被别人杀你,才能有饭吃……” 葛红说了很多很多,晏知书打断了她:“那你后来后悔过吗?” “后悔?” “后悔跟着你口中所谓的首领加入那个地方?”晏知书问的很迷茫,她想是个人都应该会后悔的吧。 葛红却很惊讶的看着她,讶异道:“当然不会了,如果没有首领我当初在做叫花子的时候,就被人打死了,哪里有机会长这么大呢。能活下来,我就很满足了,所以,我很感激首领,是他带我一步步成长,教会我怎么去杀人怎么防止被杀,尽管他告诉我,我们暗影的存在只是为了保护主子,而不是为了自己,若是主子有需要,我们要毫不犹豫的为了主子献出自己的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别的东西。” 晏知书自幼虽说过的不算多好,在晏府之中却也是衣食无忧,尽管是个庶出的,但是除了下人们偶尔克扣一下月例外的,该她的东西却也都不会少。 所以晏知书很难理解葛红那个为了能够吃一顿饱饭就出卖自己的灵魂,把自己变成一个杀人机器,接受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训练。 这样的生活……与其活着,还不如索性去死。 葛红看着晏知书的眼睛,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带着劝慰道:“小姐你长得那么漂亮,该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人才对,即便眼下或许有多少不幸,但那些都是暂时的,迟早都会过去。只有人活着,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儿,所以小姐要时刻叮嘱自己,活下去才是唯一最重要的。” 小姐不开心,她看得出来,尽管她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人与人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了,也许小姐口中为了一个所谓的不幸就能寻死腻活,但是她葛红不可以,她很清楚,人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晏知书不知道那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浑浑噩噩中,她和葛红说了很多,直到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迎来了这日冬日的第一场雪…… 而晏知书,也迎来了她的新生活。 在晏知书看来,葛红的生活是她所不能想象的,和葛红一比,晏知书突然觉得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值得埋怨的。 无论是葛红,还是晏夜玉……他们都比自己要不幸很多,而自己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把一切都看开点儿,也无非是那么回事,既然确定要嫁给太子殿下,那么此后她都会一直恪守一个为人妻该做的事情,那些往日里的恩怨纠葛,就到此为止吧。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下去,才会有改变一切的希望! 46.46东宫,赐婚太子妃 十月初六,天气放晴。 连续下了数天的大雪,总算尘埃落定,院子里处处铺满了银霜。 这时,晏府突然升腾了一阵子吵杂嬉闹声,晏知书皱了皱眉头,给自己身上披上了一件银色的狐貂,系好了披风带子,手中抱起一个暖炉,唤过葛红来:“你随我出去打听一下外边发生了什么。” “是。”葛红闻言行了一礼,又接过晏知书的胳膊:“外头地上雪滑,有的地方都结了冰了,奴婢是练过功夫的人,不怕摔的,小姐您身子娇贵,还是奴婢扶着你走吧。” 晏知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老实说,这种闺阁女子的绣鞋的确不适合在雪天行走。 沁心园中,只留下了一个采颦看家,而前些日子被晏丞相从管事的那里丫鬟们,早就不知道因为天气冷躲懒躲到哪里去了。 晏知书原本就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身边有个贴身的丫鬟采颦够了,现在有了葛红,就更不需要那么多人来来回回的碍眼了,走了倒还清净,索性也没有去责骂追究她们。 导致那些丫头们,越发的懒散了,平日里没有小姐的传唤,根本就不出来洒扫。有时候被采颦催得紧了,才慢悠悠的扫一下庭院,平日里无事的时候,压根就别想看见她们的身影。 晏知书被葛红扶着来到了前厅,这才得知皇上那里,方才派了大内总管子苏公公来传旨,册封晏家嫡次女晏知棋为东宫太子妃,即日就该准备嫁妆等事宜了。 晏丞相得知消息后心中欢喜,连忙摆了一桌子酒菜宴请子苏公公,子苏公公推辞不过,只好应付的喝了两杯,席间觥筹交错,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这次晏知棋能被封为太子妃,晏丞相可算是高兴坏了,即便知道太子的身子情况,但毕竟是嫡出的太子妃啊,身份尊贵,晏家怎么看都是高攀了。 刘氏与晏知棋心里也暗自高兴了一番,虽然刘氏在得知太子殿下的情况后,眉间皱了起来,但随后就想开了,无论太子身子如何,只要二姐儿嫁了过去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了,一旦给太子殿下生下个孩子,可就是北魏皇族的嫡长孙了。 这身份摆在这里,莫说是三姐儿那个皇子侧妃,即便是大姐儿贵为皇妃,也比不得二姐儿身份硬气。 刘氏平日里最疼爱自家这个小女儿,总是什么好的都给小女儿,眼看着二姐儿已经十六了,虽然上门提亲的人不少,但不是家世太差,就是那些的儿子品性不好。她一心想让二姐儿嫁个高官皇子,起码得比大姐儿嫁得好,此番皇上圣旨一下,那可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这让刘氏如何不喜? 晏知棋得知自己要嫁给一个病怏怏的太子之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她眼里,所能看到的只有东宫的浮华尊贵,怕是眼里早已被财帛权贵占得满满当当,糊了心,又怎么能看清前路的凶险呢? 常言道,皇上难做,比皇上给难做的是太子。 皇宫难住,比皇宫更难住的是东宫,一个毫无头脑算计的太子妃,岂能做的安稳? 47.47鸳鸯,晏知书女红 九月廿三,霜降。 东宫里来了人,取了晏知棋的生辰八字,下午由钦天监合了太子与准太子妃的庚帖。 晏知书此刻就坐在屋中的小榻上,安心的绣着手中的衣裳,院外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晏知书只当做没听见。 掌灯时分,采颦从厨房那边端过来饭菜,与晏知书、葛红主仆三人,就着杯碟用了晚饭。 饭毕,采颦忙里忙外的收拾碗筷,葛红给晏知书铺好了床被,放下了帷幔,凑到晏知书身边看了一眼,惊叹道:“呀!小姐这鸟儿绣的可真好看。” 采颦听了,笑着附和道:“那当然了,小姐的手艺可是比绣坊里面的绣娘还要巧上三分呢。” 声音里面的满是自豪,显然对于自家小姐的女红水平不是一般的艳羡。 葛红听了,从晏知书怀中拿起衣裳的裙摆,苦着脸道:“小姐能给奴婢好好看看吗?奴婢自幼学的都是些杀人是招数,从没有机会捏过针线,奴婢看小姐这双巧手,把这双鸟儿绣的跟活的似得,心里着实羡慕的紧。” 晏知书抿唇一笑,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丫头,就知道夸我,你再说两句,我不还得上天了。” 葛红讨好一笑:“哪儿能啊,奴婢说的可都是打心尖尖上的实话。” 晏知书摆了摆手,把衣裳递了过去:“罢了,你且看看吧,我绣的啊,哪儿是什么鸟儿,这明明是鸳鸯才对。” 晏知书说完,采颦噗嗤一笑:“好你个葛红,竟然连鸳鸯和鸟儿都分不清。” 采颦说完,葛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她。 就又听见采颦后知后觉嘀咕道:“咦!不对啊,小姐竟然在绣鸳鸯……哦……” 最后那个尾调上扬,采颦说的又是挤眉弄眼,又是饱含深意。 晏知书一张俏脸,被羞红了个半数,娇嗔着笑骂道:“好啊,你个小蹄子,竟然敢打趣你家小姐了?” “哈哈……”众人笑着闹成了一团。 这时,突然听见屋外有人喊:“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吉祥。” 晏知书三人脸色徒然一变。晏知棋……她来做什么? “呦,三妹妹啊,好些日子不见,你这里还是一股子怪味。”晏知棋人未到,说话声却先传了进来,声音中端地是讽刺不已:“渍渍,狐媚子住的地方果然一股子骚味,怎么遮都遮不住,哎……” 晏知书深吸了一口气,强按下心中的不耐烦,向前走了几步,行了一礼:“妹妹有礼了,二姐姐大晚上的不休息,来妹妹这儿做什么?” “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狐骚味重的地方吗?”晏知棋睁着溜圆的眼睛,一双眸子上下乱转,就是不把个晏知书往眼里瞧。 晏知书也是有骨气的人,见状,索性直接在榻边坐了起来,手上继续拿过方才绣的那件衣裳,不咸不淡道:“二姐姐既然不想来,那就自请便吧,妹妹这个地方脏得很,小心污了二姐姐您那尊贵的身份。” “哼!你知道就好。”晏知棋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一点儿都没听出来晏知书话里的讽刺之意,反倒是挥了挥手帕,四下里走着慢悠悠的打量:“哎,庶出的就是庶出的,看看这住的地方……渍渍,哪里有个大家小姐的样子,就是比起的身边的丫头红杏儿,也还差得远呢。” 红杏儿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又闭了起来,这怎么小姐每次挑衅三小姐,都喜欢拉自己做幌子呢。 可怜她一个小小丫头,两边都惹不起,三小姐再不得宠,那也是主子啊,又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下人能冒犯的了的。 还好三小姐不记仇,否则早就不知到暗地里害过自己多少次了。 红杏儿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再扯上自己了,一边儿听二小姐在那里百般嘲讽。 晏知书对她算了够纵然的了,懒得搭理她,就索性任她自己在哪里胡言乱语。 晏知书依旧坐在榻边绣着手中的鸳鸯,孰料晏知棋突然发火,快步走到晏知书身边,一把扯过晏知书怀中的衣裳。 晏知书避闪不及,绣针一下子刺进了手指中,疼的皱了一下眉头:“呲……” 48.48嫁衣,毁了谁心疼 采颦和葛红连忙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自家小姐:“有没有事儿?” 晏知书摇了摇头,看晏知棋跟个疯狗似得,逮谁咬谁。 晏知棋原本就想灭一下晏知书的威风,自己成为了太子妃,这是何等的荣耀啊,没人分享怎么行。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这个住在沁心园的庶妹。 晏知书不是要嫁给五皇子做侧妃了,呵呵,枉她当初得到消息还好一番嫉妒。 现在自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了,比起晏知书来,高的可不止一个等级,她要让晏知书嫉妒自己,要让晏知书尝一尝求而不得的痛苦。 晏知棋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晏知书不开心了,她就开心。 拎起手中的衣裳一看,晏知棋险些笑掉了大牙,捂着肚子笑道:“哎呦呦……三妹妹,我不行了,不行了……三妹妹你竟然在屋子里绣鸳鸯哈哈哈。” “还给我。”晏知书不欲与她多费口舌,手伸过去就想抢回自己的东西。 “哎。”晏知棋左右一闪,逗弄着就是不肯给晏知书:“三妹妹别急啊,让姐姐好好看看,三妹妹你都绣了些什么东西。” 晏知书抢不到,索性也就由着她了,左右不过一件嫁衣,总不至于得罪了她吧。 可惜晏知书还是不够了解自家这位嫡姐,待看清楚晏知书绣的这件衣裳,竟是火红的嫁衣后,晏知棋气的鼻子都歪了。 晏知棋愤恨的看着晏知书绣出来的嫁衣,直接扔到了地上,整个人站上去用两脚踩着,一边儿踩一边儿骂骂咧咧道:“小贱人,你还敢绣嫁衣了,我让你绣,让你绣。” 晏知书简直懵了,她实在是不知道这晏知棋又在发什么疯? 说起来啊,也简单,本朝自古有贤训,这女子的嫁衣啊,必得是出嫁前由自己一手操办绣成的,包括一套床上的绫罗背面。 这一套东西绣下来功夫就深了,很多女子怕不得从会用针线绣花鸟开始,就随时筹备着绣上两针。后来因为太过于麻烦,大户人家,就让自家闺女房里的丫头们帮着准备。 新嫁娘们,只需要准备,出阁时身上穿着的嫁衣即可。 但是晏知书会绣,不代表晏知棋也会啊,晏二小姐从小又懒又馋,不喜欢诗词歌赋,在女红方面更是大打折扣,能拿针绣的出一个小字,不扎了自己的手,就算是阿弥陀佛了,何况是绣一件嫁衣那么繁琐。 晏知棋不行,刘氏自然可心的疼着,悄悄的找人给绣好,就指着临出嫁时,晏知棋在上面添上两针,意思意思就行了。 晏知棋因此本就有些怏怏不乐,哪家出阁的闺女,从身上的嫁衣,到床上与夫婿用的东西,都是别人帮着准备的呢。 此刻一见晏知书在绣嫁衣,那心里自然恼火了。 晏知棋撅着嘴,秀气的眉毛歪在了一旁,脚底下踩着嫁衣恶狠狠的对晏知书说道:“你给我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允许你的房里出现任何与嫁衣有关的东西。同时,我也会禀报母亲,让她禁了你屋子里的衣裳布料,看你怎么绣。” 49.49布匹,女恶母亦毒 晏知棋胡搅蛮缠的闹了一通离开了,可算是为难死了采颦与葛红二人。 葛红虽然一身的武艺,但不能轻易在人前暴露出来,更何况,为了一个不懂事的晏知棋,和她一般见识就太不值当了。 转天,葛红趁着天还蒙蒙亮,就跑到了府库,找管布料的大娘问了一通。 对方却是支吾着,什么都不肯说,问的紧了只道是布匹都没有了。 这么大的一个府邸,怎么可能连布匹也会短缺。 葛红不信,又挣着问:“绡纺没有了,绫罗也可以啊。” 管事大娘摆摆手:“这也没了。” “那绢纱的呢?”葛红急眼了。 管事大娘被她问烦了,双手叉着腰说道:“我说你这丫鬟怎么回事啊,我都说了没有了,你不信还是怎么滴?好好……你不信也罢,那我问你,苎麻的还有,你要吗?” 葛红摇了摇头,苎麻是穷人家穿的,富贵人家连丫鬟都穿棉布的衣裳,又岂能用来做嫁衣。 “这晏家人,真是欺人太甚。”葛红回到沁心园,咬着牙,把事情向晏知书转述了一遍。 晏知书听完,好似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安静的坐下来继续沉思着。 昨日晏知棋说完那些说,她就料到是这么个下场,刘氏什么都不在行,唯独宠女儿,苛责庶女,那可是拔尖的厉害。 今日之事,晏知书并不意外,反倒是看的一旁的采颦急的团团打转:“那要怎么办?嫁衣不比别的物什,得要小姐一针一线慢慢绣的,而且极为考究手艺,若是再找不到布匹,我怕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葛红气的柳眉倒竖,索性一拍桌子:“这有何难,大不了我去外面的布庄里面买。” 晏知书与采颦闻言,对视了一眼,皆摇了摇头。 贵族女子的嫁衣,象征着的是家族的脸面,特别是晏知书的出身本就尴尬,若是去外头买布匹,走漏了风声,更是给人增加闲余饭后的谈资。 何况名贵的布匹,世间罕见,一般都被权贵家用来珍藏了,流传到市面上的,质量一般都不好,即便是出了几批了不得的珍品,那价格也绝对不是她们所能负担的起的。 问题一时陷入了困境,葛红更是在心里,把那个二小姐恨的不轻。 真是不知道什么脑子,让小姐没有嫁衣出嫁,你们晏家脸上就光荣吗? 正所谓同出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小姐难堪,你的脸上也不好过啊。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夫人又是怎么想的,居然放纵女儿这种做派。 如此女子,只怕是谁娶回家谁倒霉。 还好不是真的要嫁给太子殿下,否则太子殿下那么文雅的一个人,又岂是一个如此粗鄙俗套的妇人配得上的? “小姐,您莫要担心,这件事情,葛红一定会想尽办法替您解决了。”葛红握着晏知书的手承诺到。 晏知书点了点头,兴致有些缺缺,对着二人说道:“我去休息一会儿,晚饭不必叫我了,你们下去吧。” “是。”葛红与采颦对视一眼,应声答道。 50.50夜访,太子殿下安 她的衣角顺着身形蜿蜒进被窝里面,微微露出来的精致锁骨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美感。 钟离子清闻言不禁有些笑意,替她捻了捻被角:“你不是发梦,我来找你有几句话要说。” 晏知书听罢,连忙手忙脚乱的开始找衣裳,太子按住了她的双手,柔声道:“你不用起身,我就和你叮嘱几句,你这般躺着就好,我且说罢,你且听着,说完我便离开。” 晏知书轻咬了咬朱唇,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看她这般模样,打从心底里觉得甚是可爱。晏知书每次出现在他眼前时,哪次不是端庄守礼,仪态翩翩,承想刚刚睡醒的时候,竟会如此迷糊,朦朦胧胧间似是有些神思不清,反应迟钝的如同一个婴孩。 看得出她的倦怠,钟离子清也没和她磨蹭着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接切入了正题:“听说你自己在屋中偷偷绣嫁衣了?” 他的音色甚是好听,手心拍了拍她的额头,有些宠溺的成分在里面。 晏知书头一次离除了五皇子以外的男人这般靠近,心里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微微朝后靠了靠,佯装发怒道:“此事竟然已经传到了殿下耳中?莫不是葛红那个小蹄子,看我不好好教训她,竟然什么丢人的事儿都往外传。” 太子觉察到她的委拒,不经意间收回了手,面上带着笑意:“你莫要错怪了她,我只是偶然之下听晏府的奴仆们议论此事的。” 晏知书听罢心里倒是有了些安慰,原本她倒是当真认为是葛红告的密,毕竟葛红本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纵然跟了自己,却也未必当真将自己当主子。她虽然不如面上装起来那般薄怒,心里却着实是有些不快的。 此番听了太子殿下看似无意,实则替葛红开罪解释之言,心里倒是好受了很多,仰起头来看他。 岂料却将他眼底的一片温柔关切望进了眼中,太子殿下轻抚着晏知书的眉梢,怜惜道:“委屈吗?” “什么?”晏知书下意识的问道。 “晏家二姐儿的事情……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太子殿下的话依旧清清淡淡的,但是却不难窥到语气中的关怀。 晏知书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竟是在指晏知棋撕毁她的嫁衣,折辱她一事。晏知书抬起头,清澈的眼神望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值得委屈的,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若是连这些都忍不下了,我又岂是白白长这么大了。” 晏知书的话无波无澜,却偏偏撞进了钟离子清心底里。 他打心底里疼惜这个女子,能说出这种无所谓的话,那证明她当初究竟受了多少苦,熬过了多少不平等的待遇? 嫁衣啊……那可是一个女子一生之中最耀眼明媚的象征,无人不看重,只要他的知书,即便被人折辱,却已经抬起头来明眸璀璨,这些……她都是可以忍得住的。 “傻姑娘啊。”他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在晏知书还有些迟钝的迷茫时,轻轻拍着她只着单衣的薄脊背:“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娘子,日后毋需这般容忍,北魏的太子妃不需要受人欺辱。” 晏知书有些怔楞,被他这些话说的有些糊涂,虽然明知道是为了她好,但还是忍不住扯开了话题:“太子殿下不是说有事儿要告诉我吗,不知是何事?” 她扯开话题的举动这般明显,他又岂会看不出来,太子殿下微微感慨了一声,将一个包裹送到了她的面前:“打开看看吧。” 在他的注视下,晏知书轻柔解开了包裹,一片正红镶金凤的衣裳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这是?”晏知书惊讶不已。 “这是太子妃的正服,亦是昔日母后嫁给父皇时,父皇专门为她打造的凤冠霞帔,你既是太子妃,这些也该是你的。”他的语气一时间淡淡的,听不出音调,但是晏知书敏锐的觉察出来……这是他的母亲的东西,北魏皇后的穿着。 晏知书连忙往外推,坚定道:“不,我能要。这是皇后娘娘的东西,我这个一无所成的粗鄙女子,怎配拥有。” 太子殿下按住了她的手:“知书,你不是粗鄙的女子,倘若这世间你都被称之为粗鄙,那又有谁人可堪灵动妙趣,你是北魏的太子妃,这些本该就是你的。穿上它,大婚那一日嫁给我,可好?” 晏知书有些无所适从,被太子殿下这连番的表白,她一时间还不能反应过来,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那知书……我先离开了,等到出嫁那一日,你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一切都有我在,你只需要安心做一个新嫁娘就好。” “嗯……”晏知书点了点头,窗外竹影摇曳间,面前之人已不见了踪迹。 - - - 题外话 - - - 唔……这章吧,原本的打算是让葛青(太子殿下身边的侍从)来送嫁衣的,但是后来阿十暗自琢磨了一番,像晏知书这种朦胧迷糊的模样,还是留给太子殿下欣赏吧,约莫还能搏得一宠,何乐而不为呢? 51.51迷惘,醉倒回忆中 除夕将至,晏家二位小姐出嫁的日子,也都定了下来。 皇上颁布了圣旨,由钦天监选定了良辰吉日,皆定在了正月十八那一天,晏家已经早早的开始筹备起来了,皇家的一切规矩礼仪,皆由礼部操办。 二位皇子一同娶妻,虽然一个娶得的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另一个不过是个侧妃,但皇子妃们都是出自晏家。这让北魏的贵族圈里,一时风靡了一阵子。 这晏家隐隐有要崛起的势头啊! 有些聪明的,早已找人托了关系,带上贵重礼品来晏家登门拜访。 晏丞相近几日,收礼物可谓是收的手脚发软,就连年底各府的应酬,也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即便心里再怎么洋洋得意,晏丞相面上依旧端着一副不可一世的冷傲,把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官员唬的一愣一愣。 晏知书在沁心园里安心的读着书,嫁衣的事情解决了,更得到了太子殿下誓言一般的承诺,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只是闲暇之余,心底里还会冒出来一丝盼头,究竟隐隐的在盼望着些什么,她也不知。 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晏知书在梦境里面,一遍遍的重温着被五皇子压到身下那一幕。 窗外月亮尚在柳梢之上,晏知书却躺在床榻上,感受着身体里传来的一波又一波滚烫的热意,烫的她心底里升腾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渴望。 晏知书不是没有出过阁的小姑娘,她前世与钟离子瑛在一起整整七年,每一个日夜疯狂的颠鸾倒凤,那种爱yu的渴望悄悄爬满她的身上,让她既甜蜜又痛苦。 都说女人是感性的,倘若把自己的身子给了哪一个男人,就会在潜意识里记得他一辈子。 临近出嫁,晏知书夜晚的梦里,到处都是五皇子的痕迹,他存在于她日夜的梦中,将她折磨的筋疲力尽。这些难以启齿的羞耻梦境,令晏知书整个人陷入不安暴动中。 心底的雀跃诚实的反应出了她身体内的渴望,如同一种慢性病毒,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悄悄爬上她的心头。 晏知书又愤恨又无奈,女子的贞洁观念被她放在了第一份,哀恨的咒骂着自己这具身子的不洁与yin荡。 床榻的一侧,传来晏知书辗转的翻身声,偶尔低低的一声轻吟令空气中的氛围变得有些不同。 细看晏知书绯红的脸颊,貌美的脸庞上溢出汗珠,使得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两侧……美人香汗,罗衫半解,好不诱人! 梦中的晏知书,好似又回到了那样一个朦胧的夜晚。 里面充斥了不堪的回忆,与放荡的情愫,流淌在时光里的,还有那一些隐隐的情动。 汗水顺着蜜色的肌肤滴落下来,晏知书顺从的窝在他的怀中,小手顺着汗渍一路从胸口滑到他的小腹,猫儿一般的缠绕上他的身体,在他怀中低低痴笑。 两个人昔日的恩爱甜蜜,放大在了晏知书的脑海里面,折磨着她不断去回忆当初的那一段段往事。 - - - 题外话 - - - 囧~这章原本写的有点儿小嗨了,结果被河蟹掉了,没办法,删掉重写,一些露骨的戏份全部删掉了。啦啦啦~宝宝们将就的看吧。之前卡文卡了两个小时,才写出来的成果就这样被河蟹了,阿十不开心,嘤嘤嘤,哭唧唧。 52.52上庙,单衣行山路 第二日早晨起来。 晏知书明显感觉到了双腿间的异样感觉,咬了咬薄唇,不争气的狠狠掐了自己两把,这才无奈的唤道:“采颦,备水,我要沐浴。” “是。”在隔壁一直等着晏知书传唤的丫鬟应道。虽然很好奇,最近小姐经常早晨起来沐浴,这已经是寒冬了啊,但采颦还是谨守本分,不该问的绝不问出口。 葛红端了一碟水晶豆腐乳,两小碟开胃菜,一个小小的包子,还有一份儿糯米粥,进来给小姐送早膳。 听见了主仆二人的对话,有些不解的皱着眉头发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洗澡?” 晏知书脸上泛起了几丝羞红,搪塞道:“可能是最近身子不好吧,夜里总是发梦,弄得白日里起来,身子怪不舒服的。” 葛红点了点头,附和道:“既然如此,小姐就早日去找大夫瞧瞧,吃上几帖药看看。发梦可能是因为身体虚,也可能是肝火过旺,都小瞧不得的。” 晏知书点了点头,又趁机扯过话题,和两个丫头聊起了前院的事情。 不一会儿,屋外来了个丫头,说是夫人房里的冬梅姐姐传了话,让三小姐用完早膳去大夫人那里请安。 晏知书与采颦、葛红,三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下,才点头应道:“我晓得了,你去回过冬梅,就说我马上就过去。” 那丫鬟行了礼,便告退了。 采颦服侍着晏知书坐下,不解的问道:“夫人怎么会想起让小姐过去请安呢。” 晏知书接过了葛红递过来的小碗糯米粥,吹了吹热气,说道:“谁晓得呢,许是母亲那里又有什么新花样让我过去试试了。” 晏知书这话说的轻易,新花样三个字却咬的是极重,言外之意无非是刘氏又要整治自己了。 葛红虽然跟着晏知书的时日不长,但是对晏府中众人的事情倒也还算清楚,自然晓得大夫人一贯待晏知书的模样,遂看了眼小姐,不再言语。 晏知书用过了饭,放下了碗碟,由采颦伺候着更换了端庄大方宜见长辈的衣衫,便领着葛红去了刘氏院子。 刘氏此刻正在吃茶,见晏知书来了,行了礼便让站在了一边儿,倒也未曾为难。 反倒是左等右盼,似是还在等人。 晏知书心里正纳闷呢,就见二小姐晏知棋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路上抱怨着:“娘您真是的,这么冷的天还要叫人家从被窝里面爬起来陪您上山烧香。” 晏知棋说着,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走到了刘氏身边。 看见晏知书后也只瞪了一眼,并没有多加辱骂,许是因着她刚刚睡醒精力不济,又许是毁了晏知书的嫁衣,心里头略有亏欠。 晏知书却没有心情去追究晏知棋的态度,只是听到了晏知棋的话,才晓得嫡母这是要去庙里上香……可是,带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可厚非,为什么也要带着自己这个打心底里不喜欢的庶女呢? 容不得晏知书思索,刘氏就带着一行婆子丫鬟打算出门,因着冬梅只是嘱咐了晏知书来刘氏这边,并未说所为何事。是矣,晏知书身上只穿了常服,并未着披风外袍。 现在回去取是来不及了,免不得刘氏又要发一通火。 晏知书索性咬咬牙,忍了!深冬的寒日里,只穿了夹袄衣衫就一路上了山,前往庙中走去。 53.53烧香,求签问姻缘 道路两旁铺满了银白色的积雪,因着是上山,天气愈发的寒冷。 晏知书在马车里面冻得双手僵硬脸蛋紫青,葛红只好不停的搓rou着晏知书的双手,一边儿替她揉nie肩头和大腿,刺激血液循环。 过了一会儿,晏知书推了推葛红,平静了一下语气:“好了,你也别忙活了,在那儿坐一会儿吧,等会儿到了地方有的是你忙的。” “小姐,没事儿,奴婢不怕,还是再帮你搓rou一下腿部关节吧。这时月的山上最是严寒了,您出门时又急,穿的也薄,别落下了病根。”葛红表示自己无碍,又开始替晏知书活动腿部关节。 晏知书叹了口气,掀开了轿帘,隐隐已经能看得见安国寺的庙门了。 不多时,马车停了,晏知书连忙下车去给刘氏见礼,然后一同陪着进了庙中去。 每逢初一、十五,庙中的香火最是旺盛,祈福祭拜之人川流不息,今日亦是如此。 腊月十五,正是年关,来烧香的善男信女尤其之多。 因晏家来的都是女眷,故而一行人都带着面纱,由沙弥引着,一路避着人群走僻静的小道过去。 进了正殿,由刘氏带领每人烧了三柱清香。又跪在蒲团之上还了愿,刘氏才迟迟开口:“今日唤你二人来,就是为了在出嫁前求个吉利,让佛祖保佑我们晏家子孙兴隆昌盛。我见那边有求签的,你们姐妹二人就去求一支吧,我带着下人在禅房等你们。” 晏知棋与晏知书一同行了礼,道了声:“是。” 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由下人们簇拥着离开了。 晏知棋撇了晏知书一眼,冷哼一声,先转了个身带着丫头跑开了。晏知书这边只剩下自己和葛红二人,没人打扰,晏知书也乐得清静。 带着葛红在庙中四处转了转,晏知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晏知棋那里的签应该取好了,才到侧殿去求了签。 跪在蒲团上,晏知书手中抱着签筒,望着上面披红挂彩,手中缠绕着千丝万缕红线,慈眉善目笑着的月老泥塑,出口道:“信女晏知书,今拜会一方尊神,还望尊神赐信女达成所愿。” 语毕,晏知书拜了拜,闭着眼睛开始摇签筒。 ‘吧唧……’一声,一支竹签掉到了地上,晏知书睁开眼睛,从地上拾起签条,见其上隶书刻着:“第六签。上吉。” 翻过签条一看,背面小字刻有:你往事已沉,我只言自今。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晏知书抬头,上面的月老雕像依旧笑眯眯的俯瞰着芸芸众生,仁爱的庇佑着那些供奉他的善男信女。 葛红搀着晏知书起身,好奇的问道:“小姐方才闭着眼睛时许了什么心愿了?” 晏知书一笑,看了她一眼:“小妮子,我才不要告诉你呢,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姐你真小气。”葛红不依的闹着。 主仆二人的欢乐之声一时传进人群里,惹得身畔一个挂有‘解签’二字旌旗的桌后老僧,频频抬头关注不已。 晏知书显然也感受到了那人的视线,望了一眼‘解签’二字,快步朝这边走来。 待到了桌边,晏知书才看到这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僧,穿着一身袈裟,浓眉大眼,慈眉善目,风骨颇为出尘。 晏知书心下不动声色,只声朗朗道:“信女求大师解一支签文。” 那老僧抚了一把长须,笑道:“女施主客气了,好说,好说。” 54.54解签,权势贵滔天 “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那人接过签条,细看了一番,一见签文便抚须笑道:“好签啊,此乃上上之等,姑娘莫非近日好事将近,得遇贵人?” “贵人……”晏知书皱眉想了想,却觉得能当得起贵人二字的怕是非太子殿下莫属。出身高贵,又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思及此,晏知书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行了一礼道:“大师高见,可问大师此签究竟何解?” “你瞧,风弄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春风一动。竹叶之摇晃。沙沙作响。啻可听道金佩在响。月日一日日地去耶。花影见了。心底下。疑玉人来。繇此可知。姑娘是有大造化的人,所遇之贵人会辅弼姑娘一生。都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然而姑娘的造化却在前者。此签乃大富大贵之文,却并不常见,特别是显在一个女子的手中,姑娘的际遇绝非常人,将来建树又岂是凡夫俗子可比。然,此中奥秘,还方姑娘一一勘破。” 那老僧洋洋得意,观签后欣喜不已,抚着长须连声感叹。 却把个晏知书弄得有些呆愣了,大富大贵之文?可是……她求的并不是这些啊。 晏知书遂施行了一礼,满目认真的望着那人说道:“多谢大师吉言,然小女子所求之签,乃是姻缘一道,怕是……与这富贵之说并无甚干系吧。” 岂料那老僧听完,脸色徒然一变,一双眼睛犀利的望向晏知书。 晏知书被他吓的后退了一步,葛红连忙护身到晏知书身前,隔开了二人。 那老僧手中捏着签条,手指快速的掐了一个诀窍。掐算之下,大惊失色的望着晏知书,顿时捶胸顿足,哭喊道:“冤孽啊,冤孽!” 葛红觉得那人神经兮兮,八成是一个装疯卖傻的骗子,走过去扶过晏知书道:“小姐,我观此人定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我们还是先行离开这里吧。” 晏知书阻止了她的动作,快步行了两步,走到了那人身边。 那老僧依旧涕泗横流,连走到眼前的晏知书,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晏知书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揣踹,她暗地里觉得,这老僧莫不是有些本事。纵然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且举止类似疯癫,但晏知书总归是有些信他的。 故而,晏知书虔诚的行了一礼,放低姿态问道:“大师可还好,小女子只想指教一二,不知大师的话作何解释?” “哼!”那人拂袖怒哼,一双横眉大眼瞪着晏知书,却迟迟不肯发话。晏知书并不退步,就那般抬头望着他。 许是晏知书看的久了……那老僧一掴掌,哀叹道:“罢了!谁让我今日得遇姑娘呢,也恰好说明了你我二人有缘,既如此,老夫还是可以透露一二的……姑娘这签若是求富贵权势,必是滔天而起,扶摇直上,是支难得可贵的上上签了。可倘若是求姻缘,依老夫所看,此签上述风弄竹声,月移花影,无不暗示此情犹如镜花水月、风声疏影,姑娘八字又太轻,有些福气是压不住的,既如此便是一方有得一方有失。于权势上可得一席之地,情事之上则是求而不得、放之不下。佛家讲究生死轮回,四圣谛,十二因缘。其中包含了人生八苦,分别列为: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等八蕴盛苦。姑娘方需历经这八苦,才可成为人上之人,它日定能手握权柄,一展宏图。” 这老僧说的言之凿凿,险些让人信以为真。 晏知书听得的一腔糊涂,她一个女子,于政事之上又会有何建树呢? 更何况老僧所谓的,它日定能手握权柄,一展宏图……那就更是无稽之谈,荒谬非常了。 55.55慎言,夫君为天子 再转身,那老僧已经疯疯癫癫离去。 晏知书这般也信来葛红的说法,不过是一个疯癫僧人,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故而,那老僧说的话也未曾住进晏知书的心中去。 待回到了禅房门口之时,晏知棋也刚从门外进来。看见晏知书的时候,一脸的得意非常,脸上挂着傲慢的笑容,傲视了晏知书一眼,直接扭身走到了里面。 晏知书再进去时,刘氏母女已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喜笑颜开。 刘氏问女儿:“二姐儿所言当真?” 晏知棋骄傲的回答道:“那是自然,那个和尚信誓旦旦的给我保证过的。” “阿弥陀佛。”刘氏十指合在了一起,闭上眼睛诵了一声佛号,可见心下雀跃。 晏知书眼看着这幅场面,行了两步,福了福身子行礼问安。 刘氏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并未多加关注。 反倒是晏知棋,一双眼睛在晏知书身上滴流乱转,语气之中夹杂着一丝显摆之意:“不知三妹妹的签求得如何啊?” 晏知书按下心中的苦涩,只声道:“多谢母亲,多谢二姐姐关怀,三姐儿福份薄,解签之人说我八字轻,恐是招不来什么好姻缘的。” 晏知棋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轻笑着给晏知书说:“这般说来,三妹妹以后可要多巴结巴结我了,解签的说我的夫君日后定是可以荣登九五之位的,若是三妹妹会讨巧,我便还能帮衬三妹妹一把……” 晏知棋话尚未说完,就被刘氏给喝止住了:“二姐儿闭嘴。” 晏知棋一愣,不敢相信的转过身看自己的母亲。 刘氏一双眼睛饱含深沉之意,看着自己女儿说道:“二姐儿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这种话绝不能说出来,给任何人听。” 晏知棋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今圣上仍在,自己虽然嫁的是太子,但是这种话说出去亦是大逆不道之言。 忙后怕的连连退步,一个劲儿的点头:“母亲,我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刘氏听完,又把头转向了晏知书:“三姐儿,我说的话你可明白吗?” 刘氏的声音晦涩不明,晏知书终究是晓得分寸的,连连点头应道:“母亲,女儿方才正悲伤自己的姻缘呢,故而什么都没有听到,难道二姐姐说什么了吗?” “你这般聪慧就好。”刘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假惺惺怜惜的劝慰了晏知书一句:“三姐儿你也莫要难受,虽然是侧妃,但能够嫁给皇子以你的身份而言,那也得算是我们家高攀了。你日后定要听夫君的话,为我们晏家争口气,明白吗?” 晏知书低低应是,陪着刘氏在山上用了斋饭,直到晌午时分,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 回到沁心园时,采颦已经贴心的准备好了汤婆子,塞入了晏知书怀中。 葛红也连忙去房中取了衣裳披到了晏知书身上,沏了热茶给晏知书暖身子。 听闻了二人去山上的事情,采颦高兴的问道:“这么说小姐去求姻缘签了,结果怎么样?” 56.56剪纸,迎年关到来 晏知书用茶盖拨了拨杯中的漂浮的零星茶叶,闻言发笑道:“什么怎么样,这个傻丫头,那些个什么姻缘签都是骗人的,活得好不好,不是由天命说了算,而该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晏知书的眸子埋在茶水营造出来的热雾之中,朦朦胧胧的好似隔着一层纱,看不真切。 但是晏知书抚着杯沿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内心。朱唇抿了一口茶水,晏知书朗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天数命格,我一概不信。” 葛红抿唇道:“小姐说的是,若是当真有天命这一说法,那人还努力着作甚,岂不只等落一个好命数,否则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蹄子,真是越发会说话了。”采颦笑着打了葛红一下,赌气和葛红撒泼。 日子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除夕。 三十早上,晏丞相先是带着府中众人祭拜了祖先。 待到吃过早膳,府中一行人就忙碌了起来,准备晚上的团圆饭。 因着十八府中的二位小姐就要出嫁,今年除夕的意义也格外庄重了起来,家里为数不多的一次大团圆,众人还都是看的很郑重的。 晏知书让人要了些红纸过来,跟着丫头们在沁心园剪纸玩儿,手中翻飞间,一个小兔子的窗花就活灵活现起来。 惊的葛红连声赞叹:“小姐好手艺,以后嫁了过去,怕是姑爷的大福气了。” “小妮子。”晏知书斜了她一眼发笑。 出阁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些院子里的丫头们也时常拿自己打趣。 自动那一日见过五皇子之后,晏知书就一直没了他的消息,除了偶尔晚上梦中的纠缠,其它的时候,晏知书心中都是有些空落落的。 自己就要嫁为他人之妇了,不知这一生……与他是否还能相见? 丫头们都看出了自家小姐的心不在焉,葛红与采颦暗地里递了一个视线,都不再言语。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沁心园,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半晌,晏知书推开放置剪刀红纸的蒲团,声音发涩道:“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息一会儿,你们继续玩吧,下午的时候叫我起来。” 晏知书这一觉睡的着实不赖,思绪半是拉扯间,又回到了陪五皇子过的第一个年岁。 那一年,她刚刚被五皇子从晏府接了过去,因着刚刚入府,府中众人尚未熟识,大年三十的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看屋外的众人。 五皇子见了,索性带她出区玩。 三十的晚,还下着厚厚的雪,他们二人就披着斗篷,在京都里面踏雪闲逛。 因着日子特殊,京都家家户户都闭着大门,那时还在外头的,也不过是她与他罢了。 晏知书年纪小,自然是喜欢这种百无拘谨的感受。 从小到大,她的年三十都是和晏家人一起吃一个团圆饭,然后熬夜守岁,年年岁岁皆是如此重复。 好在今年身边有了不同的人,肯陪着自己出来,心情自然是雀跃的。 大晚上的,她央着他陪自己去湖边赏雪。 大冷的天,他把她抱在怀里,亲昵的把下颚放在他的头上,对她哈着热气,弄得晏知书好不自在。 晏知书要躲,他却偏偏不肯放过她。 呼吸间的热气喷在晏知书的脖颈,他在京都大街上,伴着延绵不绝的白雪,忘情的吻着她。 最初的二人,似是要将这一生的情深,都灌溉在里面。 57.57做作,姨娘们争锋 如此梦中反复,晏知书也被惊了起来。 算了算时日,也不过刚刚躺下半个时辰,索性赖在被窝里面发疯似的回忆五皇子,回忆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直到下午主院那里派人来催,晏知书才在丫鬟们的服侍下,起身更衣净面梳妆到了前院。 给主座上的晏丞相和刘氏见了礼,再一一拜过晏家大少爷、二小姐,晏知书才坐在属于自己最末等的座上,等着父亲训话。 晏丞相照例总结了一下今天晏家的情况,特地点出二姐儿和三姐儿年后就要出嫁的喜事,热热闹闹的和刘氏谈笑,一侧的妾室姨娘们无不逢迎。 陆姨娘和谭姨娘也算和善,对晏知书热拢的笑了笑,晏夜玉一双眼睛更是笑眯眯的弯起了弧度。 反倒是刘氏房里出去的碧姨娘,开始娇娇媚媚的腔调,似是意有所指道:“老爷可真是的,二小姐是夫人嫡出,又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妃,三小姐虽说嫁的也不错,可哪儿能与二小姐相提并论呢,老爷这般要置二小姐何处境呢?” “呦,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也敢谈论小姐们的事情了,我看你是诚心的嫉妒,开脸这些年了,也没见给老爷添个一男半女,三小姐在如何那也是老爷的骨肉,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谭姨娘是京中有名的富商之女,家财万贯数不胜数,本身也读过几年书,有些小清高,一贯看不上碧姨娘的做派。 若不是昔日钟情于晏丞相,且自家的身份比不过刘氏官家小姐出身,又是世家女,岂能甘心做一个妾室。 谭姨娘入府十数年无所出,与刘氏的关系一度势同水火,心里老早就怀疑自己生不了和刘氏有牵扯,此时听到原本刘氏屋子里出去的碧姨娘,这般编排三小姐,自然要抬上一杠。 碧姨娘起的一张俏脸通红,当着众人的面,也不顾及身份直接辩驳道:“谭姨娘又何必假仁假义扮观音,说我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的肚子,你倒是能耐啊,入府这么多年了连蛋也没给老爷生一个,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 “呵,我嫉妒?我嫉妒谁啊,难不成是嫉妒你一个奴才出身的吗?也不嫌轻贱了自己的身份。”谭姨娘冷笑着,喝了口茶水。 “你……”碧姨娘气的xiong部乱颤,又因为年纪轻轻一贯得老爷宠幸,穿着打扮也比平常人轻佻了一些,这下子更是哭哭啼啼道:“老爷,您看她,总是仗着比碧儿出身好欺负碧儿,碧儿可不依了。” 从晏知书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碧姨娘拿松垮的衣服中,露出了的一大波白花花的肉团,颤抖着在晏丞相面前卖弄晃荡。 这般荡妇的行径,晏府众人自是不齿的。 奈何晏丞相就是吃这一套,看着自家小可心儿xiong部处露出了的乳肉,心下一阵激荡,不悦的瞪了一眼谭姨娘:“人都是父母生养的,能有多少区别,你说你也是,入府多少年了还不懂规矩。” 谭姨娘被他说的气竭,长着一张嘴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晏丞相转过身与碧姨娘调笑了起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还是玉哥儿的生母陆姨娘,一手握了握谭姨娘的胳膊,小声道:“你也犯不着生气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忍忍又能如何?” 碧姨娘趁着空儿,又朝谭姨娘这里飞过一个鄙夷的眼神儿。 58.58除夕,守岁时开溜 谭姨娘气归气,却也知道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不好发作。 只好勉强接受陆姨娘的劝慰,灌下了满满一杯子的凉茶,用来压火。 晚宴很快开始了。 丫头们鱼贯而入,传菜的负责传菜,布膳的负责布膳,一时间忙里忙外的伺候着各位主子们入桌。 以晏丞相为首,带领着众人入了席。 除夕夜的团圆饭自然不能与平常的菜肴相提并论,满桌子摆了上上下下不下百道宴饮盘羮。晏知书依旧与庶出的少爷玉哥儿一桌,嫡出的那些个少爷小姐并着四姐儿晏知画同刘氏晏丞相一桌,姨娘们单独一桌。 席间众人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导,均专注于进食饮汤,无人出声。 用膳结束,丫头们从善如流的给自家主子捧来茶盏漱口,紧接着摆上了蜜饯茶果,撤下杯盘残羹,留在一旁伺候自家主子们的需求。 姨娘们能与少爷小姐们同一起吃饭,机会是罕见的。在大户人家的规定中,姨娘们不过是半个奴才半个主子,即便是自己生下的子嗣,也要喊嫡母为大娘,见了少爷小姐们,姨娘们也要行礼问安。 可见,妾室与子嗣之间的关系是尴尬的。 在魏晋时期,妾室都只能称得上是玩物。当时的人风流不羁,若是有人来你家做客,看上了你家妾室,随随便便都可以一度*,妾室还不能反抗,你也要拍手称好。 在当时的年代里,妾室不过是送给人玩物罢了,唯有主母才当真堪称是对方妻子,才能获得对方尊重。昔日的妾一旦过门就永远是妾,一辈子都越不过主母去,也不可能扶正。 如今还算好的了,纵然是对方的妾室,虽然身份低贱,但也不能给宾客随意玩弄。倘若主母离世,妾室若有大的功绩,同样也是可以扶正的。 虽然身份上上升了不少,但终究嫡庶尊卑分得清楚,身份之间的鸿沟天生就注定了,没有人越的过去。 如同晏知书,即便是容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在嫁人的时候,却绝对是要矮过嫡出的二姐儿一头的。 这边晏知书将妾室的反应们一一收入眼底,以及玉哥儿和陆姨娘之间的舔犊情深。 因着是除夕团圆夜,晏家的规矩虽多,却也算是一个庶出的亲近生母的机会。玉哥儿便一直呆在陆姨娘身边,母子二人交谈着。虽然陆姨娘身子病怏怏的,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却因为身子的缘故,活生生的拖垮了自己的美貌。整个人显得十分病态削弱,说起话来也是咳嗽一会儿才能继续断断续续的交谈。 晏知书看到这里,便不禁想起太子殿下……他也身子骨不好,不知今夜在哪里做着些什么。 东宫早已张灯结彩完毕,就等着十八迎娶太子妃过门。 这一夜的钟离子清便与其他皇子们一同在宫中用膳,待到出席晚宴过了一半时,借着身子的缘故,表示自己不胜酒力微微退了出去。 皇上爱恋这个柳皇后的嫡生子,忙体贴关怀到,让去宫中的殿里躺着,不必劳累自己守岁。 太子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59.59赏赐,除夕压岁钱 再说晏知书这边儿,晏丞相与嫡母刘氏,也给这些个子女们派发了压岁钱。 这种东西,大哥儿和二姐儿是不稀罕的,左右不过几封银子,他们又不缺。玉哥儿却是稀罕的紧,有了银子他就能替母亲看病抓药了。 晏知书跪下磕头见了礼,从晏丞相与刘氏二人手中依次接过红纸封好的红包,问了安,便同晏夜玉退到了一起,等着晏丞相宣布守岁开始。 玉哥儿见姐姐过来了,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眨着善意的眸子道:“听过姐姐过完年就要出嫁了,我也没有时候可以送给姐姐的,这枚平安扣是我亲自去庙里求来的,送给姐姐讨个吉利。” 晏知书从他手中接过,顺势将刚才得的红包推入他手中。 晏夜玉脸色发白,连连往出推:“姐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 “好了,和我见外个什么劲儿啊,记住!姐姐不是可怜你,今个儿是除夕,我这人一贯记不得这些琐碎习俗,今个儿父亲赏的时候,我才记起来是要发红包的。现在我权当借花献佛了,你可不许嫌弃奥。”晏知书说着,就将红包死死的扣在他的手心里:“乖。” 晏夜玉当即眼睛就有些湿润,四下里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索性抬起头,靠近晏知书,一双眸子闪烁着坚定:“姐姐,你放心,陆姨娘做了一辈子的妾室,是我没本事,护不好她。但是姐姐你尽管安心,只要姐姐一出嫁,我就会想尽办法参军,赚取功名替姐姐抬高身份的,一定要让姐姐做那人的正室……” “此事不可乱说。”晏知书闻言,急忙一把捂着晏夜玉的嘴巴,四下里望去,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姐弟,才微微放下了心,训斥道:“玉哥儿,他可是皇子,说这种话你不要命了吗?” 晏夜玉挺起xiong部,眼光却依旧坚定,晏知书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听进去……这个傻孩子啊。 一想起自己原是有目的性的接近玉哥儿,晏知书心中就微微有些难过。 她的傻弟弟,待人如此不计较得失,只要有人给他一分好,情愿还那人十分。此生,她一定要护住他的傻弟弟,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了去。 姐弟二人又说了些许贴己话,除夕的夜晚已经在交谈着,过去了一大半。 不多时,听见了外头打更的声音,再就是人们的雀跃欢喜声。 时间已到了元月一日,旧的一年已经不复存在。 晏知书揉了揉坐的有些僵硬的腰,愈发昏昏欲睡起来。这些日子,她被梦中的景象折磨的苦不堪言,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和五皇子在一起时那些令人面红耳赤心跳加快的场景。 望了望窗外墨色泼出来一般的天,晏知书在不经意间,微微额首叹气。 再约莫过了有两三个时辰,时日不早了,晏丞相闭着眼睛在椅子上打盹,众人也都昏昏欲睡起来了。 晏知书起身,看了一眼毫无知觉的众人,迈步离开了大堂。 60.60撞包,私会皇太子 她在屋子里憋得有些气闷,打算趁着众人熟睡的时候,出来透透气。 晏知书站在廊下发着呆,今晚没有月色,天气亦有些昏蒙蒙的,似是蒙着一层雾,什么都看不真切。 ‘嘎嘣……’一声树枝被踏碎的声音。 “是谁?”晏知书警惕的转过身,打算看清楚谁人在这里。 未曾料到等待她的是一个略有些发凉的怀抱,来人一身披风白锦,手中紧紧揽着自己的腰肢。 晏知书抬眸去看他,果然是记忆之中那抹美的令人心惊的颜色。 “太子殿下……”晏知书打算向他行礼。 钟离子清却轻轻道:“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等得久了有些冷。” 晏知书闻言有些怔楞,却乖巧的不再言语。 心中已经打起了鼓,她没有想到会在今天晚上见到太子殿下,又是惊又是喜,过了一会儿开口询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儿呢?” 他轻笑,恍如隔世:“和你一样。” 和她一样?晏知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和自己同样溜出来的。 不禁眉间染上了笑意,抿着唇道:“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也会和我这个小女子一般,受不住守岁的闷气,偷偷溜出来……” 晏知书本想说他偷偷溜出来会见情人,却一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不再说话。 太子殿下圈着她,闻言低声笑着:“溜出来做什么……嗯?” 尾音轻轻上挑,晏知书伴随着他的语气心跳声徒然有些加重。 听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十分的敞亮清晰。 晏知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境,一边儿扯开话题道:“宫中的守岁,太子这般逃脱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清亮却听不出心情:“人的一生不过区区几十年,不喜欢就离开呗,何必去委屈自己做哪些不喜欢的事情。” 晏知书闻言一顿,亮起来的眸子瞬间火又熄灭了下去。 这样的事情……她永远做不到,果然,出身不同,他们之间就是淤泥之别。 “小丫头,又想到了什么?”他捏了捏她的脸颊,在这个夜里笑的十分柔和,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将她拽入了他的世界中:“有些东西,对人不对事儿,你若是不喜,便不必去委屈强求,无论如何,还有我在,你怕什么?” 她怕什么?她怕习惯了,而且正是因为有他在,她才害怕。 她太害怕自己会爱上一个人了,她太害怕全心全意的付出,收获的是毫不留情的背叛了。 没有经历过背叛的人,永远不会懂得,被自己全心全意信赖依恋着的人儿,亲手推入地狱的感觉。 那种尖锐的疼痛,犹似在曾经,日日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害怕见到五皇子,一见到她,她就无法抑制那刻骨的恨意。 太子殿下明显感觉到了她身子顿了顿,却也没有再说话,只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他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怀中的这个姑娘。 61.61嫁妆,刘氏的私心 翌日一早,天气大晴,晏知书是在自己的沁心园醒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来的,她记得不是很深,只恍惚在神思缥缈间似真似假的记得,自己同太子殿下说话困了,就躺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到了第二日,晏知书睁开眼,身边早已没了太子殿下的踪迹。 又是在意料之中,又是在感叹之外,她还以为她醒来也会看见他呢。 晏知书是一个依赖感很强的人,自幼没有什么人陪伴,却也让她更看重感情,若是认定一个人,就会当真在意他,将身上的所有情感都倾注于他的身上。 无论爱不爱,他……终究是她的夫君啊。 早上起来,晏知书用完了早膳,梳洗之后就去大厅里给晏丞相和刘氏请安。 看着晏丞相与刘氏同以往一般假意的惺惺关心,然后让自己去一旁坐着,晏知书就晓得昨夜的事情,他们并不在知道。 虽然不晓得太子殿下是如何瞒过这些人的,但是晏知书想起,也不禁嘴角微微有些上翘。 晏知棋见了,嘲讽道:“三妹妹可是有什么喜事,不如说出来给大家也高兴高兴吧。” 晏知书连忙见礼:“二姐姐好,二姐姐笑话了,三姐儿哪有什么喜事啊,不过是想起今天早上的天气好,故而心情有些不错罢了。” 晏知棋闻言冷哼了一声,也不知她是否信过了晏知书的话,总之没和晏知书再一般较劲。 元月初九,这几天都一直在接待客人,晏家也是忙里忙外的,好不热闹。 从大年初一开始,就陆续有走访的亲戚朋友,以及前来道喜的百官。 晏丞相一贯喜欢这些场面上的交际,故而刘氏也尽心尽力的操办着。如晏知棋、晏知书这般的待嫁的女儿,就在自己的闺房中准备着最后几样东西。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五礼已过,只有最后的新郎上门亲迎了。晏家这边早早就开始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两个女儿出嫁的地方依旧是自己的闺阁。 不过为了全晏家的脸面,也是为了讨好五皇子,晏丞相派人将晏知书住着的沁心园,上上下下翻修了数次,如今豪华的样子,便是晏知书一进来也有些不习惯了,哪里还有自己刚刚重生时的半分简陋模样。 元月初十,客人们至今天才歇了歇,晏家也抽空将两个女儿出嫁的嫁妆清点了下。 嫁妆是女子出嫁时,从娘家带到丈夫家去的衣被、家具及其他用品。 各地、各民族的风俗习惯不同,其所送的嫁妆也会不同。一般为结婚的时候娘家人给女方带丈夫家自用的小私房。 殷实人家嫁女儿准备的嫁妆,小到马桶、床柜、妆匣,大到棺材都会准备好,让女儿哪怕不花夫家一分一毫也可以过很好,这样在夫家才有底气不用看当家人脸色。 所以说嫁妆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嫁妆的多少也注定了你在夫家的脸面,和夫家对你的尊重。 在嫁妆中,除了名贵的珠宝金饰外,还有许多象征好兆头的东西。以痰盂作子孙桶,希望女儿开枝散叶,儿孙满堂。以红尺作子孙尺,有良田万顷之意;花瓶代表花开富贵;铜盘及鞋则寓意同偕到老;银bao皮带有腰缠万顷之意;剪刀有指蝴蝶双飞;龙凤被、床单及枕头一对,祝福新人恩爱缠绵;片糖则比喻甜蜜幸福;龙凤碗筷作衣食碗,有丰衣足食之意。 刘氏差人清点了两个姐儿的嫁妆,命人将礼单看过后送去给小姐们审查。 晏知棋因为嫁的是太子,且又是嫡出,自然要比晏知书的嫁妆数量多。然而即便是如此,晏知书也没有想到,刘氏竟然会给晏知棋清点了整整六十四抬的嫁妆。 - - - 题外话 - - - 古代嫁妆抬数都是有定数的,六十四抬已经很多了,经常见说上百抬什么的都是不可能的。毕竟嫁妆的数字也是有寓意的。一般分为六十四抬和三十六抬,里面分别应用在晏知棋和晏知书身上。毕竟一个嫡出的一个庶出的,一个表面上嫁的是太子,一个嫁的是皇子侧妃,该有的区分还是得有的。 另外,关于如何成功的偷龙转凤,让晏知书成为太子妃,阿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详细的计划。也是在开文之前就想好的,算是本书的一个小潮点了吧,大家拭目以待。一旦女主出嫁,宅斗剧情就会立即卡住的,到时候就是宫斗大戏和权谋戏了。宅斗剧情很慢热,写了这么多,不知道亲们喜欢喜欢……但是,该有的铺垫不能少,希望亲亲们理解,么么哒~ 62.62震惊,吓人的清单 倘若只是数量上吓人也就罢了,即便是用一些被褥铜盆凑数,一直凑到六十四抬那也不算什么。 可震惊之处在于,刘氏给女儿准备的都是样样顶好的东西,寻常人家怕是连见都没有见过,晏知书只听了其中几抬的名字,都觉得这刘氏怕是疯了,纵然再娇宠自己的小女儿,也不该把晏家的家底给掏空吧。 晏家虽说是百年名门望族,但是看看刘氏给二姐儿准备的东西,这显然是极尽晏家一切能力了啊。怪就怪在,晏丞相非但不反对,且还乐呵呵的同意了。 晏知书一时不知道,这对母女在玩什么花样。 晏知棋的嫁妆单子,就看了一个开始就能吓死人,首先是庄子屋子,十二块瓦(庄院十二间房),贴红双喜字;十块土坯,包彩纸。 再是木器家具,地面上摆的木器家具,黄花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一张,酸枝三屏风罗汉床一张、酸枝美人榻一张,琴桌、书桌等在内四百五十套。 紧接着是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铜质蜡扦一对,上插方形雕有龙凤和喜字花纹的藏蜡,在内共计三百六十件。 以及化妆品及日用品,梳理用具:黄杨木梳六匣,湘、蜀竹篦子两匣,紫檀木梳妆匣一个,并着洗漱用具:漱口盂、银质刮舌子、牙刷、青盐;彩色手巾、檀香暂、桂花碱等,连带化妆用品:胭脂盒、胭脂垫、棉花胭脂、画眉膏、画眉笔、白兰头水、玫瑰水、桂花头油、扑粉、鸭蛋粉、雪花膏、花露水……等共计七百九十件。 再下来是床上用品,绣着满床笏缎子床帘、幔帐,三百九十床。 以及金银首饰、头面,珊瑚朝珠、金珀朝珠、蜜蜡朝珠、沉香朝珠各一盘青玉各式佩四件、白玉各式佩四件、水晶各式佩两件、珍珠手串、翡翠手串、珊瑚手串、沉香手串各两串等三百件。 最后是古玩字画,织金彩瓷瓶四对、郎红玉壶春一对、成化斗彩瓶一对、宣德五彩云纹带盖罐一对等在内六百件。 还有药材香料人参、丹参、何首乌、灵芝、麝香、沉香、冰片、牛黄、雪莲、当归等药材若干。 加之书籍四箱、文房四宝一箱。连同陪嫁丫环及仆役以作总结,丫环二十四人,家人四房。 晏知书不由的怔楞,昔日晏家大姐儿,也就是晏妃娘娘入宫时,陪嫁都没有这般数量,左右不过三十六抬的古玩日常,绝无如此细致考究。 看来……刘氏对她这个女儿是下了大心思的,只是不知,若刘氏最后晓得了事实的真相,会是怎样一番反应。 晏知书闭目叹气,从采颦手中接过了刘氏给自己置办的嫁妆单子。 左右不过仆从十人,房屋四间,铺子庄子十二间,还都是处于郊外偏僻的地方。以及首饰头面二百对,文房四宝一套,质地十分粗略。床上用品帐子、被褥等七十二套。古玩字画六十幅……至于什么香料药材,呵呵,一概没有。 刘氏这般偏心,晏知书早有预料,只是未曾想到嫁妆单子会差这么多。 刘氏为了表面上好看,特意用一些过时的衣裳布匹硬是勉强给晏知书凑齐了三十六抬的数目,也不过是为了走在街上好看一些,不给晏府丢人。但是里面的东西,却是万万穿不到身上去的。 63.63克扣,库房空箱子 晏知书去了放嫁妆的库房中,瞥见嫡女那边日夜不下数十人看守打理。就连东西也摆了满满三个库房,被仔细的用红纸包着。 晏知书这边,不过一个角落里的小库房,存在大概半数地方,钥匙被交给了自己保管,然而门口却连个守门之人也没有。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却在打开嫁妆箱子的时候,也把晏知书气了不轻。 竟然……里面有几个箱子还是空的,这般数来,就连三十六抬的嫁妆也凑不起来。 嫁妆于女儿家的意义大于一切,晏知书心里还是恼怒的,便携了采颦,专挑着晏丞相在家时,跑去请安。 看了一眼晏丞相身边的刘氏,晏知书一脸委屈模样的行礼:“三姐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晏丞相好奇道:“过不了几个日子,三姐儿你就要出嫁了,怎滴不好好核对你的嫁妆单子,跑出来做什么?” 晏知书假装生气道:“父母亲在上,容女儿告禀,这些个奴才们实在是欺人太甚,母亲明明给三姐儿置办了好的嫁妆,却被这些个奴才们给贪了去。” 晏丞相闻言,一拍桌子,怒道:“我晏府岂有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奴才。” 刘氏也在一旁惺惺作态的劝着:“三姐儿你怕是闹误会了吧,女子的嫁妆可是大事儿,即便是有胆大包天的奴才,也万万不敢把主意打到小姐们的嫁妆上去啊。” 晏知书这次是铁了心的不会退让了,把手拢在袖中强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顿时痛的掉出了眼泪。 在晏丞相和刘氏眼中,却是这个女儿委屈的滚出了泪花。 晏丞相纵然不信,却想到晏知书以后也毕竟是五皇子的人,故而问了句:“三姐儿你这般说,可是有何证据?” 晏知书晓得机会来了,连忙叩下重重一个响头:“女儿敢说,自然是有证据的,不若父亲陪我去府库中一看就明白了。” 晏丞相点了点头,当即就迈步走了出去。刘氏见状,连忙带着丫鬟婆子们在后面跟着。 晏知书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背着众人冷冷一笑。 莫不是她不出手,都当她是好拿捏的不成? 等众人到了放置三小姐嫁妆的库房,一打开门,晏丞相看见那些空置的箱子,当即就发怒了,指着刘氏就骂道:“你是怎么当这个家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你告诉我?” 刘氏面上表情多变,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却把个晏知书,快要骂上了上千遍。 这些箱子里面原本放置着一些蜀锦,二姐儿看了,觉得喜欢,便央她挪给她。此时的单子都已经定了下来,也送到了小姐们自己手中。 刘氏虽然有心贴补自家女儿,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她给二姐儿预备的都是顶好的东西,莫说蜀锦,就连云锦都预备了百匹,可谓是将晏府的家底给掏了个精光,费尽心思瞒过了晏丞相,全部给了自家女儿算在嫁妆里面。 一想到这里,刘氏就觉得二姐儿也着实是愚蠢,既然看重了,为何不找些差不多花色的布匹给换了去,就那般直直拿走,让箱子空着,不是等着叫晏知书告状吗? 刘氏一张脸,白了又绿,绿了又紫,活像个五彩调色盘。 晏丞相见她说不出话来,正打算斥责。晏知书见状连忙上前求情:“许是母亲近来为了我和二姐姐操劳的多了,才以至于被那些个奴才们钻了空子,求父亲宽恕母亲吧。” 64.64真相,栽赃给奴才 晏知书清楚的很,若是当真把事实的真相抖了出来,非但不能扳倒刘氏,相反还会让刘氏在心里记恨自己一笔。 索性自己也快离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要回自己的嫁妆,并不要招惹刘氏的报复。 刘氏闻言,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在地上抱着晏丞相的裤脚就开始求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脱脱的一个悲情妇人:“老爷,妾身错了,您责罚妾身吧,是妾身糊涂,没有看住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东西,都是妾身的错……” 刘氏这一招,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再是直指奴才们欺主,将自己的问题摘了出去,也顺势应下是自己看管不清的缘故,一下子就将事情降下去了个好几级。 晏丞相见了,也不好发作什么。 左右是个不受宠的女儿,也犯不着为了三姐儿和自己的发妻闹别捏。只是拂袖怒气冲冲的离开,责骂了句:“把那些人野心大的给我揪出来,狠狠的处罚,我晏家的奴才也着实太没有规矩了。” 刘氏在身后低低应:“是。” 等晏丞相走了,刘氏冷笑一声,被身边的婆子搀扶了起来,撇了晏知书一眼:“你长大了,心思也野了,好得很,好得很啊。” 晏知书连忙跪下:“母亲,女儿只是为了要自己的嫁妆罢了,并非有意与母亲作对。” 刘氏亦知此事是她理亏,倒也未曾与晏知书较劲,只喊了个身边的人:“吩咐下去,给三小姐的嫁妆重新置办,务必要让三小姐亲自检查,满意了为止。” 那人应了之后,刘氏撇了晏知书一眼:“也罢,看在你今日还懂些分寸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追究了,该你的东西我会还给你,但你的性子也该收一收了。” 刘氏说完,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晏知书深呼了一口气,被采颦从地上扶了起来,对地上放置的箱子,看也未曾看上一眼,带着采颦直接回了沁心园。 一路上看见丫鬟们指指点点,说三小姐嫁妆的事情,晏知书也只当做没看见,随她们嚼舌根。 回到沁心园,葛红倒了杯茶给晏知书端了上来,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外头都在说小姐嫁妆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晏知书遂把经过给葛红讲了一遍,葛红听罢就气愤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小姐你怎滴还帮着那人说话,明摆着就是她出的主意,否则奴才们又当真会有那般胆大妄为。” 晏知书手里捧着茗茶,微微吹了一口上面漂浮着的热气道:“我知道,可是又如何?说出来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有利的影响,不若卖个好,好让母亲晓得我虽然是个有脾气的,但终究还掌握在她的手掌心里。” 葛红闻言不再说话,她自己也知道,论起心机算计,她比不过自家小姐出色。 傍晚来临,忙碌了一天的众人,开始逐渐进入休恬中。 葛红给晏知书铺了床,见晏知书还没有睡意,便走到了小姐身边,和她一起坐着:“小姐在想些什么呢?” 65.65霸道,模糊了视线 “想什么……”晏知书笑道:“傻丫头,我在想我就这些嫁妆,会不会受到太子殿下嫌弃呢。” 葛红正打算开口,未料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一切:“我又不是看重了你的嫁妆,怎么尽是乱想。” 晏知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了一个礼:“太子殿下。” 钟离子清站在月光下,就立在晏知书的窗外,背后好似有着万千风华,美若谪仙,轻轻额首道:“嗯。” 葛红见状,不动声色的退出了门外,还体贴的替他们二人带上了门。 钟离子清从窗外进来,捏了捏晏知书的脸蛋儿,道:“我在你心里,便是贪图这些金银之物的人吗,嗯?” 晏知书害羞的吐了吐舌头:“殿下您多想了,我知道这些俗物殿下您定然看不上,只是毕竟是女子的嫁妆,我免不了有些不安。” “傻姑娘。”他轻轻叹了一句,将她揽入了怀中。 晏知书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他徐徐出口道:“等你嫁入了东宫,这些嫁妆我都补偿给你,我的女人,即便是嫁妆也该是由我出的。” 晏知书噗嗤一笑,她怕是第一次见这般霸道的太子殿下。 钟离子清在她心里,一贯是清冷的代表,偶尔温文尔雅却并非霸道之人。 “笑什么?”钟离子清问她。 “我在笑……”晏知书卖了个关子:“太子殿下原来还是这般强势的一个人啊,我原以为太子殿下该是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大才子才是。” 钟离子清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唇角微微上扬,带出了一抹笑意:“这般看来,你对我的误会颇深啊。” “是吗?难道太子殿下不是温柔之人?”晏知书出声反驳道。 钟离子清望了望她的脸颊,笑道:“是,不过也要看对谁。” “对谁呢?”晏知书想也不想就反问出声。 “对你!” 叮咚……这两个字,含着无限的柔情,就这般如同一颗石子,落入晏知书的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 太子殿下这是……调戏她? 晏知书呆愣的反应过来,扭头看他时,却见他俊秀的轮廓上始终含着一抹柔情,温润的模样似是能柔化了她的心。 晏知书心中不禁打起了鼓,另一方面也暗骂自己没出息,竟然被美男这般蛊惑了。 太子殿下并未多言语,只是把晏知书紧紧搂在怀中,安抚道:“睡吧,再有两日你就要出嫁了,怕是又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不养精蓄锐又岂能撑得住。” 晏知书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之中,逐渐模糊了视线。 慢慢的陷入沉睡中…… 夜还很深,窗外的月色倒映在院子中,增添了点点皎洁。如同一张美丽而又柔和的画卷,平铺在太子殿下眼前。 太子殿下轻抚了抚晏知书的眉角,看着怀中姑娘陷入梦中,面上浮现出一抹凄楚的笑意。 他待她之心,她可懂? 遥记初次见她,隔着一层纱帐,朦朦胧胧,她在外头抚琴,并不晓得里面有人。他却将她看的一清二楚,最后忍不住开口与她说话。 听着她疏离淡漠的口吻,他就晓得她是一个戒心极强之人。 再后来,她被子瑛逼婚,他就在一树之隔,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 如他所想,她拒绝了,拒绝的彻彻底底,丝毫不给,在贵族女子面前无往而不利的子瑛,留下一点点颜面。 他想,他愿意照顾她,看着她故作坚强从子瑛面前离开,他当时就暗暗下定决心,由他来守护这个姑娘,他会给她,一生的安稳顺遂。 晏知书一夜好梦,再次醒来阳光已经透过了轩窗。 自从年后,气温也逐渐开始有了回升。 晏知书梳洗打扮完毕后,在采颦的陪同下,去给刘氏请安。 今日晏丞相难得的没去早朝,且留在了府中。 一同用过了早膳,又让晏知书验过了嫁妆后,刘氏同几个婆子谈及了出嫁的事宜,晏知书听得昏昏欲睡,最终被搀扶回了沁心园。 可算是一套礼仪听的晏知书都有些迷糊,真不知一个个做下来,该是怎么一番光景的。 66.66礼节,出嫁前准备 元月十七,天大晴。 今日是个难得好的艳阳天,晏知书一大早便起身,在晏丞相的带领下,一行人打开了晏家祠堂的大门。 由晏知棋和晏知书分明跪拜,上了香。 女子出嫁之前拜别祖宗,这是一套极其复杂的繁文缛节。总之,大大小小折腾了一早上。 在晏知书已经饥肠辘辘的时候,总算结束了。 晏家这时已经披上了红绸,处处都妆点上了红绸缎,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晏知棋与晏知书行完了大礼,跪别了父母后,晏知棋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刘氏抱着心爱的小女儿,也是哭的肝肠寸断,最后总算是已二小姐要开始收拾,预备着等东宫派人迎亲的由头,分开了母女二人。 话分两头,再说晏知书这边。 自从吃完了午膳后,就被搀扶回了沁心园,在几个教礼嬷嬷的指点下,开始为出嫁做起了准备。 先是沐浴,第一遍沐浴是洗尘,意思是洗去前尘,迈入新的人生。 之后被一层层包裹的晏知书,又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婚前穿的红色常服。 由老嬷嬷为其开脸。 晏知书强忍着痛意,任由老嬷嬷用小夹子一下下拔去了自己脸上的汗毛,老嬷嬷边拔边道:“开脸之前是黄毛丫头,开脸之后就意味着做姑娘的时代结束了。小姐就要嫁为人妇,从此孝顺公婆,体贴丈夫,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了。” 晏知书被折腾了个七荤八素,开完脸整个面颊一片通红,不是羞的而是痛的,紧接着又去领去洗了第二次身子,有洗身一说。 川流不息的丫头们,开始在屋子里摆上喜果,贴上喜字,做足了出嫁前最后一段规矩。 依次是梳发,与平常的梳发概念有所不同,被来来回回洗了不下一个时辰的晏知书,从浴室被人扶了出来,紧接着由不同的人,给自己开始上妆。 面上上妆的、修手指的、修脚趾的,各司其职,简直将晏知书当做了一个货架子。 这时,老嬷嬷走到了晏知书身后,放下了晏知书的头发,拆掉发辫,用木齿梳,边梳边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晏知书任由她们摆布,不一会儿,镜中就出现了一个晏知书自己也认不出的人了。 那人大体轮廓与晏知书相似,就是这妆实在是太厚了,晃得晏知书有些眼晕。 修好手指甲、脚趾甲、眉毛、头发之后,晏知书又被勒令去洗身。 这下子因为妆容已经上好,必须仔仔细细,不能弄湿了脸颊,却要保证身子的任何一个部位都要被水洗到。 可谓是苦不堪言。 晏知书讨好似的看着老嬷嬷:“我今日已经洗了两回了,加之昨个儿晚上也有洗,基本上天天沐浴,不需要这般勤快吧。” 喜娘看了一眼晏知书,板着张脸,声音无奈道:“我的三小姐,这女人出嫁时洗身可与平常不用。这洗身水里溶入了文旦的气味,竹子、松木等艾属植物的芳香,新娘洗完澡,也就洗走了身上的"邪气"了,而且还意味着幸运、长寿以及繁荣,除此之外,花草的味道还有助于让皮肤光滑、鲜嫩,让您的夫婿看了,会更加怜惜您呢。” 晏知书一张脸被她说的红似滴血,什么怜惜……真是……太不正经了。晏知书赶忙逃也似的入了浴桶,又开始接受新一轮洗刷。 这些过程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却来来回回折腾了六个时辰,从早上一直折腾到了入夜。 期间晏知书将就的垫巴了两口点心,压住腹中的饥饿,又继续接受喜娘和嬷嬷的摆弄。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 - - 题外话 - - - 此书从下章开始就要上架了。 接下来剧情会发展到女主入东宫,究竟如何成功让女主与晏知棋互换身份,成为太子妃呢,阿十在这里先卖个关子。以后宅斗也不会写了,主打宫斗和权谋戏,女主毕竟是要入宫做皇后的人,将来也是要执掌天下的。每一步的算计与隐忍,都是为了以后打基础。 东宫之后,四面楚歌,深宫之中谢贵妃逼迫,晏妃刁难,宸妃表面维护,皇上步步紧逼……以及众皇子们之间的纠葛,每个人对皇位的虎视眈眈,将一切阴谋推向了制高点,晏知书就需要在这些交织的算计之中,保全自身,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争出一席之地。宫斗、权谋不是说说而已,之前的小清新路数也会发生转变,亲们拭目以待吧。 67.67验身,最后一道关卡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对于晏府的众人而言,却不过是个刚刚开始。 真正的硬仗在明天,众人需得打起精神,迎接这一盛宴。 院子中点满了双喜红烛,奴仆们在布置桌椅,准备明日宴请宾客。屋子里面灯火通明,无论是刘氏还是晏丞相,都在忙碌着检查最后一道工序,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撄。 然而最凄惨的,莫过于两位新嫁娘偿。 二小姐那边忙的脚不沾地,整个人被折腾的活脱脱蜕了一层皮,晏知棋本身就娇弱,加之又是熬夜又是饥饿的,可谓是将此生最大的苦都在今日受了。 然而念及忍过了今日,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晏知棋又如同被迷了眼睛一般,眸底光彩照人。 元月十八,子时。 沐浴完成的晏知书,被人从浴桶之中搀扶出来,由嬷嬷们开始绾发,今日新婚绾的自然是不同于以往小姑娘的发髻,而是将两鬓头发和后脑的头发都梳成小辫垂下来,只有头顶的头发扎发髻。 同时,女子在婚后头发需全部盘到头顶上去,脑后梳发髻。 身为新嫁娘,出嫁的头一日自是有着诸多不同,上头绾着朝阳五凤飞仙髻,额上贴着精剪的牡丹花钿。面上先施白粉,然后在两颊抹以浓重的胭脂,如酒晕一般晕开,薄薄施朱,以粉罩之,历来被称之为‘飞霞妆’。 在众人忙碌的脚步声中,晏知书上妆结束,又在喜娘的带领下,随着嬷嬷们被叫入了内室。 刚入内室的晏知书有些诧异,看着围着自己的几个婆子们,皱着眉头不知该做如何。 还是喜娘提点了她一句:“小姐别愣着了,赶紧脱啊,时间不早了,明日宫里就要来迎亲了。” “啊?”晏知书一愣,直接诧异道:“脱什么啊?” “脱衣服啊。”喜娘的话似是回答的再正常不过。 听到晏知书耳中,只觉得一阵阵发晕。 她早先听闻过宫内侍寝时,女子都是要被脱光沐浴后,包裹在锦被里面被抬着进去的,可是这新婚应该不是也要这样吧…… 晏知书面上有些不自然:“额……”有些尴尬的询问道:“嬷嬷,不脱可以吗?” 嬷嬷一脸诧异的看着她,直接反驳道:“自然是不行的,历来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啊。” 晏知书在几日的眼睛声讨下,只得慢慢的解开衣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脱衣,她终究是有些羞耻的。更是想到要脱光之后,任人检查,晏知书简直面色发红不已。 当然,被浓妆的遮挡下,任谁也看不出她妆点的表情。 由此,晏知书似是有些逐渐领悟,为何是先上妆后脱衣服了,起码能起到遮羞的作用啊,汗颜。 一点一点解开了衣扣,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晏知书不情不愿的褪掉了外衫、中衣……紧接着贴身的内衬小衣。 看众人的样子,显然是晏知书不全部脱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晏知书咬了咬嘴唇,毕竟是宫里派来教导规矩的嬷嬷,她也不好公然违背,只好在细微的颤抖之下,将身上穿着的衣裳一件件解开脱掉。 晏知书每脱一件,就会有丫头来接过晏知书手中的衣裳。 不多时,晏知书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个兜肚连同底下的亵裤,剩下的整个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之中,接受众人的注目礼。 然而这般还是不够,司礼嬷嬷板着张脸不悦道:“侧妃娘娘还请继续,身上不可留下任何蔽体衣物。”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晏知书心里沉了沉,一咬牙索性将衣服全部褪下。婉转的身姿就这般暴露在众人的眼前,姣好的身材曲线,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 原本穿着宽松的衣裳还看不出来,此刻褪尽衣衫,晏知书身上波涛汹涌的地方才显现出来,果然是有傲人的地方,再看轻盈一握柳盈盈的腰肢,可谓是身材曲线好到了让人嫉妒。 “不错,体型匀称,丰臀胸满……”那嬷嬷绕着晏知书赤果的身体转了一圈,眼光之下暗有惊喜的波澜,伸手捏了一把晏知书的一对玉兔感叹道。 晏知书有些羞涩,不习惯被人如此用眼神赤果果的打量,遂用双臂环起遮住了胸前外泄的春光。 那嬷嬷见状,面上浮现出了愠色,一脸不喜的音色道:“老奴替皇家侍奉了一辈子,查过那么多主子的身子,侧妃娘娘不必如此遮掩,老奴查看之后定然会将主子的*烂到心里面。” 晏知书轻咬了下嘴唇,见状只好行了一礼道:“嬷嬷误会了,我不是怀疑嬷嬷,只是这幅赤条条的样子,着实难为情……我……我自幼受的规矩,不能将身体展露于人前,还望嬷嬷见谅。” 那老嬷嬷闻言脸色能好了一些,却也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道:“女人的身体都是为了男人所生的,并非是为了自己,侧妃娘娘亦是如此。这幅身躯无论美丑,都只为了服侍男人罢了。侧妃娘娘在人前自当瑾守皇家规矩,且不可失了清白侮辱了皇家血脉,然而夫妻私房之间,却定然要伺候好殿下们。” 晏知书有些懵圈,虽然听说话在一些小门小户之间,女子出嫁前夕,母亲会教导传授闺房知识。然而在皇家,这些却是有专门的教养嬷嬷,知识……晏知书未曾料到,这些嬷嬷们会如此直接。 “好了,伸开双臂双腿,挺胸收腹站直了。老奴会负责检查侧妃娘娘的身体,无论是疤痕隐处,皆会例行检验,还望侧妃娘娘恕罪。” 嬷嬷说完就示意晏知书拿开自己的双臂,又招呼一同入内的几个嬷嬷,一个平举抬起了晏知书的手臂,令一个手中端着盛放着一些奇奇怪怪物品的托盘靠近。 托盘内的东西,晏知书之前一概不曾见过,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直到那嬷嬷将托盘上的一个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装有类似百花露水的东西,从晏知书的肩头慢慢浇灌上去…… 晏知书被冰凉的蜜酿刺激的肌肤有些微微的发颤,咬着牙不敢乱动弹,任那嬷嬷的视线跟随露水,从肩头滑落到胸前,再往下至小腹……然后慢慢由大腿落下。 “侧妃娘娘看见没有,这百花酿是专门检查肌肤光滑度的东西,唯有肌肤细腻柔软者,才能凝露而不散,从肩头至脚踝,做到真正的肤如凝脂。此物,皆在检查侧妃娘娘是否当真为娇滴滴的大小姐,倘若露珠散了,那只能说明侧妃娘娘的肌肤不够光滑,此般,日后也很难笼络住殿下的心。” 那嬷嬷一板一眼,说的极为正经,然而却把个晏知书羞了个面红耳赤……这话,嬷嬷怎么能直接说出来呢,真真是羞死个人。 尽管如此,晏知书却仍是迫于无奈,轻轻额首表示自己晓得了。 嬷嬷说完凝露不散的肌肤,又从托盘中拿出一方巾帕,由晏知书的背部一直擦拭到晏知书脚踝处,这巾帕似是有些粗糙,竟是磨得人皮肤有些发红。 虽然不至于很痛,因而晏知书一直忍着没有说话。 岂料那嬷嬷看见晏知书肌肤上起的红痕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正的雪肌应该是受不得任何一丝的粗鲁对待,即便只是一块巾帕,也会起印记,侧妃娘娘的身子当真是冰清玉骨,雪肤娇嫩。” 晏知书闻言,皱起眉头道:“那若是不起红痕呢?” 不过是一个不甚柔软的帕子罢了,除非自幼养在深闺,未曾经历一丝一毫的苦楚,不然又如何养的出那般娇嫩的皮肤?自己的身子是天生如此,轻轻用力就会导致一大片青斑红痕,实在是与娇养无关。 那嬷嬷一边儿从托盘中拿出另一件物什,一边儿抬头看了晏知书一眼,回道:“侧妃娘娘说笑了,若是不起红痕只能证明此女粗鲁,并非闺中娇养,那名誉上可是要大打折扣的啊。” 晏知书皱眉无语,这都要影响闺誉?那也着实太过分了吧。 嬷嬷看见她的反应,只当没有看见,拿过手中的小刀蹲下了身子,竟然向晏知书的下体袭去。晏知书大惊失色之下,连忙想跑开,却被身后的嬷嬷按住了双臂,解释道:“侧妃娘娘勿惊,这只不过是一个出嫁之前的规矩罢了,需除净身子污垢,才能侍奉夫君。” 那嬷嬷所谓的除污垢,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洗浴或者什么,而是剃掉身体的毛发。晏知书虽然头发乌黑秀丽,然而身体的其它部位却是不生毛发的,赶紧的如同婴儿一般。 故而,那嬷嬷也只是做了做样子,以全这一项礼仪,并未真正触碰到晏知书。 如此倒还好,晏知书简直不能想象,倘若当真要被嬷嬷清理下身的毛发,那该是多么令人恶寒的一件事情。 做完了样子,嬷嬷又让她保持这个姿势迈着莲步在屋内走了几圈,见着她身形窈窕端庄,举止娴静,满意的点了点头。再让她掀起自己的秀发,露出耳根,细细查看。 接下来,嬷嬷又上手摸了她的身子,重点放在了一对玉兔与下身部分,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接触到自己隐秘的部位,晏知书忍住不把她推开的冲动,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再忍耐。 ---题外话---有没有亲们觉得污了?hhhhh上架第一章就是这样不能怪阿十,剧情刚好发展到这里,自古皇家纳妃娶亲,果检是十分必要的一项。重点就是排查此女是否身有隐疾、或者狐臭异味、以及是否身子清白。不然给皇子皇孙们带了绿帽子,那还了得? 68.68出嫁,着凤冠霞帔 好不容易总算是过了果检这一关,在嬷嬷们满意的赞许声音中,晏知书恨不得脚底抹油直接溜走。 这时,喜娘又开始唤过丫鬟们,伺候晏知书穿嫁衣。 从最底层的肚兜小衣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累积,丫鬟们为了防止将衣服弄出褶皱,皆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撄。 晏知书出嫁穿着的霞帔是太子殿下生母——刘氏皇后,昔日嫁给当今圣上时穿着的嫁衣。柳皇后出身名门,乃帝师家的女儿,自幼熟读诗书礼仪,关于出嫁时的衣裳,也是处处尽心偿。 从一些边边角角就能看得出来,此衣裳华贵精美,讲究处处留针,先不说用了最华贵的云锦来织造,且说这针法,一套衣裳换了不下三十种绣法,将衣裳点缀的华美无比,远远望去,如同天边最绚烂的一抹云霞,让人移不开眼。 晏知书在丫鬟们的伺候下,将早已放置在床榻上的霞帔尽数着到了身上,以狭长的布帛为之,上绣云凤花卉,穿着时佩挂于颈,由领后绕至胸前,下垂至膝,底部以坠子相连。 在众人惊艳的抽气声中,晏知书着一身大红霞帔,端坐在铜镜之前。 看着镜中不断脱胎换骨的自己,晏知书心下感慨良多,活了两辈子,她是第一次穿嫁衣。 前世直到死,五皇子都没有给她一个名分,今生……众人皆以为她要嫁给他做侧妃,实则,她却为另一个男人穿上了嫁衣。 这一切的一切,怕是晏知书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从重生至如今,满打满算已有近乎半年的光景,除了见到过五皇子两次之后,晏知书其实并未遇见过他。 一次是在晏府之中,他坐在椅上朝她笑着,她却对他如避蛇蝎。 另外一次,却是在安国寺中,太子殿下的梅林之外,他告诉她,他要娶她做侧妃,当初晏知书决绝的话语还在眼前。 现如今……他怕是会看不起她吧,明明当初拒绝的那么狠,今日却要披上凤冠霞帔,做他名义上的新娘。 还好,还好,她不会真的嫁给他,这于晏知书而言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晏知书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对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不知道是在哭着些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想流泪了,想把心中的委屈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采颦抱着自家小姐,也不禁落下泪来。 还是喜娘在一旁劝慰着:“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您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啊,怎么能哭呢,瞧瞧……也不怕泪水把妆弄花了,这可是前前后后画了好几个时辰才画出来的啊。” 晏知书闻言,仰起头,将泪水逼近眼眶,一只手替采颦擦着泪水:“不哭,不哭,今日是你家小姐大喜的日子才对,我们应该高兴不是吗?不要哭,我不哭,你也不要哭。” 采颦压抑的点了点头,强自忍住了泪水。 她明明很清楚,小姐要嫁的人,也许并非是小姐真心欢喜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个世界上世事难料,既然小姐下定决心要嫁给他,她只能听从小姐的吩咐,处处替小姐分担痛苦。 她的小姐何其无辜,在晏府之中不受重视,明明比其她三位小姐都要懂事聪慧,这般出色的小姐,为何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呢? 今日小姐出阁,究竟是真心为之,还是迫不得已,她却始终没有看透,但是她很清楚,小姐有时候晚上做梦都在哭,小姐其实并不如同她面上表现的那般快乐对吧。 葛红将晏知书的凤冠拿了出来,一出场就震惊了众人的眼球。 以竹丝为骨,编为圆框,框内外各糊一层罗纱,然后在外表缀以金丝、翠羽做成的龙凤,周围镶嵌各式珠花。在冠顶正中的龙口,还衔有一颗宝珠,左右二龙及所有凤嘴均衔下一柱珠串。 其冠饰翠龙九,金凤四,中一龙衔大珠一,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余皆口衔珠滴,珠翠云四十片,大珠花、小珠花如旧。三博鬓,饰以金龙、翠云,皆垂珠滴。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这哪里是一个皇子的小小侧妃呢,看这一身嫁衣凤冠,简直是比皇后出嫁的排场还要耀眼呢。 有些人穿不得华冠丽服,只适宜淡妆铅华,若是强行着了一身贵气逼人的衣服,发被衣服压住了气势,震不得场面。 晏知书却并非如此,她是典型的淡妆浓抹总相宜,无论是清雅的淡色还是火红耀眼,直逼人目的浓妆,都不在话下。穿在身上,给人的气势也是多姿多彩。 晏知书的娇,晏知书的媚,晏知书的柔,晏知书的傲,在这一日显现的淋漓尽致。 一个双八闺阁的女子,摇身一变,竟给人不敢直视的光彩。 今日踏出这扇门,晏知书就不再是晏府一个小小的庶女,将来的前途又有谁可以断定? 窗外早已大量,一天一夜的功夫,只装扮了一个新嫁娘。 晏知书从十七早晨开始,直至元月十八的巳时,才打理停当。 自沁心园的门出去,身后一群奴仆抬出了晏知书所要带着的行礼,万丈霞光之中,众人关闭了沁心园的大门,咯吱一声,传进了晏知书的耳中。 自此之后,沁心园她怕是再也不会踏进一步了。 一行人簇拥着两位新嫁娘,皆来到前厅,给刘氏和晏丞相敬了茶,道了别,在热闹的祝贺声中,刘氏抱着二姐儿又哭了起来,一双眼睛老泪纵横,看得出来她是当真喜爱这个女儿。 即便是要嫁人了,她还是舍不得,放心不下。 “二姐儿,今日之后你家是大人了,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一定要晓得不被别人欺负了去,知道吗?你可是太子妃,以后就要整治那些不服你的人,谁要是敢冒犯你,你就找太子殿下和皇上给你做主,明白吗?”刘氏抱着晏知棋,不放心的叮嘱着,生怕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去。 晏知书在底下将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全部听入了耳中,闻言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就晏知棋那个样子的,若是再不收敛怕是再皇宫之中一天都过不下去,刘氏还敢教她整治别人,也不怕她树敌太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不过也罢,这些又与她有何关系呢? 人家母女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就让她们依旧我行我素好了。晏知棋,也许日后你还需要感谢我,若非我,你当真是太子妃怕是就要香消玉损在这个位置上了。 “老爷,夫人,皇家迎亲的队伍来了。”晏府的管家连忙从门外跑了进来,兴致高昂的汇报着。 “奥,是吗,快准备让二位小姐上花轿。”晏丞相也激动,今日他晏家一门抬出了二女,皆是嫁予皇家,在北魏贵族圈子里,这份尊贵又有谁能及? 两方的喜婆,连忙给自家的主子放下来头顶的红盖头,搀扶着自家小姐们,等男方来迎亲。 宫里的规矩,与寻常人家的有所不同,娶妃纳妾,皆是毋需新郎亲迎的。 想想也是,平民百姓间婚嫁,往往都是男方去女方家中亲迎,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新娘的花轿在闹市之中转上一圈,然后回家入门拜堂成亲。 你总不指望皇子们还会在闹市的一群百姓之中,高高兴兴的打马游街吧? 前来迎亲的不过是两方绵长的迎亲队,打头的是开路鸣锣、吹号打鼓的喜乐队,再往后是举牌迎亲的皇家亲卫,之后依次是抬着的空的花轿,以及后方的吹唢呐者、提锣者、提灯者、提蓝者、抬箱者、打火把者等。 中间八人抬的轿身侧,另有近乎十数人的丫鬟宫婢等候在一旁。 这厢,晏知书与晏知棋拜别了父母亲人,分别由自家兄、弟背着上花轿。晏知棋那边是晏家的嫡长子一路背着护送,晏知书这边则是次子玉哥儿。 晏夜玉背着晏知书,一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阿姊,你嫁过去是侧妃,要防止那些女的背后算计你。你放心,我一定要搏出功名,它日定然扶持你成为五皇子的正妃,阿姊,阿姊……” 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晏知书隐隐约约从盖头中看过去,只觉得心中一阵苦涩,抓住晏夜玉的手道:“玉哥儿,姐姐知道,姐姐一直到知道这个世界上只要你对姐姐才是真的好。你放心,姐姐嫁的很好,姐姐会等着你……一定会的……” 重生一世,这么多人中,晏知书最为相信的就是她这个弟弟。她一直都晓得晏夜玉言出必行,他并不是口上说说而已,他一遍遍的给自己承诺,是当真把自己记挂在了心里。 在锣鼓、唢呐、舞狮的伴随下,花轿开始缓缓起程。 晏知书没有回头,端坐在轿子之中,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未来无论如何,她必学得咬着牙走下去。她不想与人为妾,便只能选择嫁给另一个有能力,且肯施舍自己正妻之位的男人。 69.69入门,三箭定乾坤 晏家的送嫁队伍,抬着嫁妆跟在亲迎后方,两个女儿,一前一后,走的是同一条路。 一眼望去,延绵十里的红妆不绝,锣鼓声震天敲响撄。 怕是很多年后,京城之中仍会有人想起,晏家嫁女儿的那一次轰动场面,整整绕着半个京都城转了一圈。 晏知书步上喜轿的那一刻,回头望去,除了晏家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晏夜玉的身影显得格外挺拔孤单。 晏知书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轿中偿。 今年的春日来的格外的早,不过初出过了元宵节,原本二月生长的凤凰树却已然悄悄泛起了花苞。 晏知书坐在喜轿之中,一路上闭着双目,凤凰花的香气被风徐徐掀开轿帘,送了进来。 凤凰树冠高大,花期花红叶绿,满树如火,富丽堂皇,有“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一称,虽不若牡丹富贵典雅,不如菡萏风气高洁,却有着自己难得的一种风情。 晏知书偷偷撩起了轿帘,掀起盖头的一角,放眼望去,满城的凤凰花入目灼灼,竟似是有着极好的兆头一般。 这一日,北魏京都凤凰花开,晏知书开始了她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转折。 两队迎亲人马原本是走的一条道的,一直绕着城内转了一圈,到了郊外修正的时候,便分为了两方,一个朝东,一个朝西,错开了队形。 这时,花轿突然颠簸了一下,晏知书盖在喜帕下的脸色徒然一变,掀开了喜帕就打算查看状况。 这时轿外传来了惊喊声,也有人的嚎哭声,能跑的都接二连三跑掉了:“抢劫啊,快跑。” 不过顷刻间,整个地方就只剩下一堆仍在地上的东西,和晏知书一个大活人了。 有人在靠近花轿,晏知书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很清楚自己现在下去的处境会更惨,故而偷偷从凤冠上抽下来一枚朱钗,藏到了手心中。 这时似乎又有人来了,不知为何,轿子突然一阵颠簸。 “是晏三姑娘吗?”晏知书被晃的一阵头晕眼花,却听见轿外有人在喊着自己。 “是我,你是?”晏知书闻言连忙回答道。 “我是葛青,姑娘下轿吧,前方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只等姑娘换乘花轿了。”葛青的语速很快,三言两语交代了一切事宜,晏知书也不敢耽搁,连忙撩起了盖头,从轿中走了出来。 晏知书下轿,方才察觉中的人已然不见了,就连葛红和采颦已经不见了,晏知书猜测有葛红在,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看着模样此次的风波九成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采颦和葛红怕是是已经过去了。 思及此,晏知书的心里稍微安妥了一些。 葛青对着晏知书行了一礼道:“姑娘,属下得罪了。” 还不待晏知书反应过来,就已经抱起了晏知书临空踏风一路疾行起来。 眼前周遭的景物都在一路倒退,晏知书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手心里尽是湿汗。她知道,这怕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了吧。 晏知书第一次行的这般快,说不怕是假的,可是心里即便在不舒服,她也死死的压抑着,不能出声,她很清楚,现在两方争抢的就是时间。虽然太子殿下已有万全之策,但是难保不出现意外。 到了小树林的另一侧,晏知棋的花桥已然出现在眼前。 晏知书看了一眼,只见周遭礼乐队、迎亲队齐全,就是不见晏知棋和她的送嫁队。 晏知书望了葛青一眼,葛青连忙跪地请罪:“方才属下得罪姑娘了,望姑娘处置。” “这不怪你,事从权急,知书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晏知书虚扶了他一把,询问道:“葛红和采颦呢?” 葛青就势就地上起身,回答道:“两位姑娘贸然混在人群中,太过显眼了,主子已经差人将她们接进东宫了,姑娘大可放心。” 晏知书点了点头:“嗯,她们无事我便放心了。” “事不宜迟,还请姑娘上花轿吧。”葛青行了一礼,请到。 晏知书没有再说话,直接撩开了轿门,坐了进去,坐稳之后放下了自己头上的盖头,这般,抬着太子妃花轿的迎亲队就直接往东宫走去,一路上吹锣打鼓,热闹非凡。 而此时的晏知棋悠悠从花轿中醒来,看见自己依旧在轿中,便也并未多心,只当是方才闹匪徒的时候,受了惊吓睡着了。她的丫鬟都被归在送嫁队里面,为了好看,故而身边也没有带自己人,便也就安坐在轿中,没有出声询问。 花轿一路辗转,晏知棋带着盖头看不见外头的景象,只能任由喜娘搀扶着,和新郎拜了堂,被送入洞房之中慢慢等候。 太子妃的花轿被抬着入了东宫,在路上的时候已经被赶来的送嫁队将嫁妆抬着跟在了后面,融合了进去,故而队伍延绵数十里而不绝,无论是从花轿还是嫁妆,都气派十足。 直到花轿徒然停了下来,晏知书坐在里面心思一紧,听到外头传来的吵嘈热闹声。 喜娘跟在轿门口小声提点了句:“娘娘,东宫到了,您要准备下轿了。” 晏知书小声“嗯”了一句,随即端坐在轿中,开始预备掀轿帘。 然而外头迟迟没有响动,就在晏知书皱眉的时候,一支利箭破空而响。 这是? “太子殿下好箭法。”轿外似是有人在高声夸赞,也有人在起哄,晏知书只好不动声色的坐着,继续听礼官唱道:“一箭破天煞,二箭破地煞……” 伴随礼官的声音,第二箭又连发出来,声音凛冽带着风啸,晏知书徒然泪水一凝。 她……她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出现,毕竟太子殿下身子不好,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会省去这些复杂的流程,只需要拜天地就好。 “三箭祛轿煞……” “蹭!”随着礼官的声音一停,第三箭破空而来,太子殿下箭法堪称精妙,这一箭停留在轿门木杆之上,入木三寸,不深不浅,尺寸拿捏的极好。 三箭定乾坤是一个技术性的婚嫁流程,新郎需要站在堂前射出这三箭。很多人把握不住力道,有的箭射了出去,根本达不到力道和距离,故而就有很多人省略掉这一步骤,也有人会找人代替自己射出这三箭。 太子殿下身子骨瘦弱,多年以来一直避不见客,怕是在场的诸多官员都没有见过他几面,此次太子殿下箭术一路,众人心底里暗暗有了计较。 就在众人以为太子殿下身子恢复的时候,徒然一声响声,却见太子殿下险些摔倒在了地上,身子骨颤抖的,被身边的侍从搀扶了起来。 葛青焦急的问着:“殿下如何了?要不属下扶您去屋子里面等候吧,这娘娘都来了,拜堂之事稍微等会儿也不迟,何况您这身子这般羸弱,我都说了不让您亲自动手,您非得缠着我,让我交您学习射箭学了好几个月,您何必呢……” 葛青这短短几句埋怨,却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概念,原本看完太子露了一手的众人正在心念开动时,被葛青这一说,都没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呵,学习射箭学了好几个月,就为了新婚上的三箭,也不知该说这太子殿下愚蠢还是该说他实诚,何况即便是一个废人学习几个月了,射出三箭也不成问题,看来太子殿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有天赋,哎。 众人一阵唏嘘,晏知书坐在花桥内,听到了太子殿下险些晕倒的事情,一时有些担忧。 喜娘却出言叮嘱道:“姑娘别愣着了,下轿吧。” 这时,一左一右两个嬷嬷掀开了轿门,晏知书两手至于胸前下方,广袖垂直于膝上,两个嬷嬷便一人搀扶了她一条胳膊,挽着她下轿。 从轿前一直到东宫大堂之内,地上铺数十里红毡,晏知书谨遵新娘鞋不能沾地的教诲。一路被人搀扶着,从红毡上踏过。 她在前头走,迤逦的裙摆就在后面拖曳着,远远看去,如同云霞一般夺目耀眼。 大门口放着一块捶布石,石上放置一个马鞍,马鞍上有一串制钱,晏知书则要从上面跨过去,意为“千金(前进)平安”。 紧接着,她的前脚迈入门槛,在后脚抬起却还没有来得及落下来的时候,喜娘连忙将马鞍抽掉,嘴里笑着念道:“好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娘娘跨火盆呦。” 晏知书这厢脚刚落下来,嬷嬷们就又开始搀着她,因着裙摆过长,跨火盆可谓是难度高大。晏知书微微扶额,终究是没法子逃过,只好硬着头皮上,意思意思跨了一下,就被嬷嬷们善解人意的搀开了。 紧接着还没有完,火盆下来还有瓦砾,晏知书被提点要从瓦上踏过,将瓦踩碎,破“房煞”。 晏知书无法,只好在瓦片上暗暗使力,嘎嘣一声脆响后,总算是过了关,被众人给簇拥着朝前走去。 这时,前头内院两旁,立着些手中挎着篮子的丫头。 晏知书每走一步,那些丫头们就将篮子里面的五谷杂粮、彩色纸屑、草节、栗子、枣、花生等物撒在她的身上,寓意驱邪门。 直到步步踏莲,晏知书凤冠霞帔走到了太子殿下的面前,一双手放在了晏知书盖头之下。 嬷嬷们和喜婆都退到了一边,晏知书看了一眼骨骼分明如玉的双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中。 看见了晏知书的动作,太子殿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晏知书心中微微一动,关切的询问道:“殿下,您……身子还好吧?” ---题外话---写到女主出嫁了,有些习俗就不得不提一下,倘若有喜欢这方面古典婚礼的姑娘们,也可以看看哈。 三箭定乾坤: 射天,祈求上天的祝福; 射地,代表天长地久; 射向轿门,祝愿末来和生活美满幸福。 过火盆:象征日子红红火火。 跨马鞍:马鞍上放苹果,寓意平平安安。放制钱,意味前进平安。意思都差不多。 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掀盖头:用秤杆挑下新娘的盖头。 喝交杯酒:象征一对新人自此合二为一。 关于下文中提到的,床上铺设的红枣、花生、桂圆、栗子等物,意为早生贵子。这是在女主出嫁前夕(就是给晏知书开脸的那时候)男主这边的嬷嬷们准备的。传统称之为撒帐。 70.70慢着,皇上闹婚礼 钟离子清露出的眸子中,微微染上了一抹笑意,牵着晏知书的手安慰道:“无碍,你不必担心我。” 晏知书迟疑的点了点头,却听见他开口道:“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春当正,柳枝新,城外艳阳,窗头群鸟,妙、妙、妙。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斟清酒,添红烛,风月芳菲,锦绣妍妆,俏、俏、俏。” 知道这是在夸赞自己,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晏知书不由的羞红了脸撄。 钟离子清牵着他的手,转身对着礼官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礼官见了,连忙一本正经的摆好状态,高唱道:“吉时到!新郎莅位,新人起。偿” 他的话刚落,院内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还有人们的欢呼笑闹声。 晏知书微微一笑,抬头隔着盖头望向他,太子殿下依旧是昔日的样子,不过如今一身正红色的新人袍,更衬的他容貌清朗,眼神灼灼,如星光璀璨,非寻常人可比。 礼官继续唱道:“新郎搭躬(拱手延请新娘)新郎新娘就位(至香案前),新郎新娘(向神位和祖宗牌位)进香烛……” 太子殿下朝她点了点头,带着她走到了香案前。 “跪,献香烛。明烛,燃香,上香,俯伏,兴,平身复位。”礼官念一句,太子殿下就带着晏知书完成一个步骤。 紧接着,礼官又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兴。”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护着晏知书的身子,生怕她磕碰了何处。这祖礼结束,接下来就是传统的“三拜”——“一拜天地,二拜双亲,夫妻相拜”最后才“引进洞房”。 跟着礼官的指示,两位新人聚精会神的行起了礼节,拜堂仪式到此结束,喜婆们正打着带着嬷嬷将晏知书送入新房中时。 突然一声:“慢着!”响破了众人耳膜。 众人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了大门口,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色的龙袍脚踏飞龙靴的男人打门口进来。 众人都愣了,片刻之后,连忙反应过来,跪下高呼:“万岁,万岁,吾皇万岁!” 皇上来了……晏知书心里一颤,手里浸出了一层薄汗。 钟离子清也知道事情麻烦了,按照他的计划,父皇如今应该在宫里才对,根本赶不上参加他的婚礼仪式,他会在晚上带着知书去向父皇请安的。 现如今……父皇来这里做什么?是他发现了知书的身份……还是?可是无论如何,到了这一步,婚礼必须举行下去,否则他就前功尽弃了。 在景德帝还没有说出话的时候,钟离子清抢先拉着晏知书跪了下来,抢白道:“父皇能出现在儿臣的婚礼上,儿臣倍感荣耀……来人,上茶,儿臣这便携太子妃给父皇敬茶。” 景德帝站在他的面前,双眼折射出犀利的眼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他,声音似是含着十足的怒意:“朕还没有承认,她是我钟离一族的媳妇。” 钟离子清心中一沉,有些讨好道:“父皇难道忘了吗?知棋可是您亲自颁下圣旨,册封的太子妃啊。” 景德帝闻言,只是冷笑道:“可是她是吗?” 他的手指指向了盖着盖头的晏知书,钟离子清心中一凛,双手捏成了拳,他果然猜中了! “父皇!”钟离子清起身,双眼中满满的都是恳求的目光,声音颤抖道:“还请父皇先行回宫,儿臣自会带着知棋,在喜宴结束后入宫请罪。” 请罪那两个字他说的那般轻,又咬的那般重,奈何景德帝却是冷冷笑出了声:“你以为拜堂成功她就可以是太子妃了吗?朕告诉你,朕若是不答应,她也不过是一个奴婢……” 景德帝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晏知书冷声道:“以她的出身,太子妃?她也配!” 钟离子清听了,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将晏知书不经意间的护在了身后,压低声音道:“父皇,给儿臣时间,儿臣定然会给您一个交代,若是父皇执意要大怒婚礼,儿臣也只好带着知棋亡命天涯了……” 他的声音不似在开玩笑,听得景德帝一愣,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一个耳光随即落在了他的脸上,景德帝大怒:“逆子!” 钟离子清笑了笑,无所谓的用手指轻轻拭了脸上的红痕。 到了这个时候,景德帝也愣住了,他……他没想要真的打他,子清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从小到大,他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捧到他的面前,而今,他竟然动手打了他。 就在景德帝看着自己手,颤抖不已的时候。钟离子清微笑的行了一礼:“父皇,您打也打了,儿臣不敢求您彻底出气,只求您给儿臣时间,到了晚上,所有的事情儿臣自会向您亲自解释清楚,到时候父皇相打相骂,儿臣绝不顶撞。” 景德帝看着他,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去。 这时,钟离子清眼前一阵发黑,世界突然有了一种天旋地转感,晏知书敏锐的察觉到了,连忙上前去,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撑住了他即将落地的身子。 这个时候,太子殿下总算有些缓和过来了,朝晏知书摇了摇头,示意无事。面向众人,半含着笑意说道:“父皇怕是生气我娶妻的时候,没有等他来就开始了,无妨,我们继续吧……” 太子殿下这句话算是给众人解释了皇上发怒的原因,一时心中揣揣的众人都安定了下来,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晏知书也被喜婆媒人、和嬷嬷簇拥着,送入了喜房之中。 在太子殿下没回来之前,晏知书不能摘下自己头上顶着的红盖头,只有在众嬷嬷们留下训话的礼仪,离开之后,才偷偷掀开了喜帕的一角,偷偷打量这个她日后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和卧房。 既然是东宫,却也算是皇宫的一部分,所有东西皆是皇家的仪制,三间连套,用汉白玉屏风隔开的寝殿,总体面积大概数来目测不少于八十平米。四周许多地方悬挂着帷帐,原本是何样子看不出来,只是今日清一色的全部悬挂成了大红色。 寝殿的门前贴着一副喜庆楹联,加横批。堂屋中间高悬一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上“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等图案。香案上还有一对硕大红烛。两边“对座”墙上贴“陪对”一幅。 寝殿正中悬彩灯,窗户上贴剪纸的大红双喜字,四角贴剪纸的蝴蝶图案;窗户两边贴楹联;上联为“洞房花烛夜”下联文“金榜题名时”横批则是“小登科”。 这副楹联其实是一个人们都晓得的习俗故事,历来洞房花烛就被和金榜题名合在一起,共为人生第一大喜事,由此也可以看出东宫众人花费心思的布置。 晏知书再抬头细细打量墙壁,却发现墙壁四周挂满了古典字画,看得出太子殿下是一个极为风雅之人,而屋中的空气之中她也隐隐嗅出了花椒的味道,晏知书随着气味走到了墙壁上,手指微微放了上去,随即颤抖的拿开,竟然是……椒房。 汉朝的皇帝刘邦,起于微末,直到后来登基为帝,迎昔日的患难夫妻吕后入宫,因其赐居的寝殿以花椒树上开成的花朵碾成粉,和泥中涂抹墙壁,取其温而芳、多子多福之意,后得名为椒房,其寝宫也被称之为椒房殿。 一直发展到了如今,椒房殿虽然不再是皇后独有,一些皇帝也会为了受宠的妃子,而布置椒房,但是除皇家之外,别的人家,即便再有权有势也是不得逾越的。 晏知书这一生都未曾想过,有一日,她会住在用椒和泥进行墙壁粉刷的房子里面,这是多么大的荣耀……抑是一个男人多么大的宠爱,她,晏知书,受之有愧! 咯吱……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 晏知书慌忙将喜帕遮好,来人却轻笑一声,用桌上的玉如意挑开了晏知书头上罩着的盖头。 晏知书有些不安的望着他,太子殿下轻轻笑了着,却将她抱在了怀中:“知书,我总算可以娶到你了,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晏知书的眸子突然有些湿润了。 钟离子清笑着捧起她的脸,温柔的问着:“饿了吗?”眸中的柔情满的似是快要溢了出来。 晏知书轻轻摇了摇头。 钟离子清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桌边,温柔的揉了揉她的碎发,一双眸子满是深情道:“还是吃一些东西吧,我知道你今天肯定不好受,等会儿我们还要入宫去向父皇请安,饿着了可不好。” 他将事情小化到了说请安的地步,晏知书却徒然想起今天白天,他为了自己受的那一耳光,长捷一眨,晶莹剔透的泪滴就落了下来。 钟离子清用温柔的指腹替她擦拭干净,抱着她笑道:“怎么又哭了呢,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晏知书却在他怀中哭的更凶了。 他也没有在劝,只是抱着她,温柔的拍打着她的脊背。 日头西斜,烛影摇曳。 晏知书猛然间从梦中惊醒,恍惚觉得不对,连忙拍打了自己的面颊让自己清醒了一下,看着太子殿下,忙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呢?” “我见你睡的香甜,猜想你近几日怕是累及了,便想着让你多睡些日子,不好打扰你。”他说的温柔。 晏知书却有些揣揣的对着手指:“万一……陛下生气怎么办?” 71.71请罪,唯她一人不渝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钟离子清牵着晏知书的手,从甘露殿正门进来,一见到景德帝,便跪下请罪。 这也是晏知书第一次见到景德帝,这个传言之中,少年登基,手腕残酷,一手将北魏推向太平盛世的皇帝撄。 他似乎并没有晏知书想象中的那般老,许是隔得远了,晏知书也看不见他脸上有丝毫皱纹,单论外表,怕是说与太子殿下是兄弟,都有人相信呢。 打量了一会儿,晏知书不敢再放肆,便随着太子殿下的动作一起。 “臣女晏知书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晏知书双手举过头顶,平身而跪,双目内敛平静,朝景德帝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偿。 景德帝坐在椅上,不满的看了一眼她,虽然不太高兴,却不得不说这位晏家的庶女,也算是有些小聪明,礼节也足够的周全,但从面上看来,丝毫不输给那些嫡出的们。 但是终归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他的子清是真正儿八经的嫡出皇子,自幼聪慧俊秀,风采斐然。若非当年婉婉遭奸人所害,累的子清出生之时便身子亏损,又岂容的到她晏家的女儿嫁入东宫? 嫡出的他尚且都看不上,有岂会容得下一个庶出的在东宫之中兴风作浪,况且她晏知书的聪明也没有用对地方。 景德帝眼中透露着浓重的鄙夷,却也并未开口训斥,良久之后,景德帝算中了晏知书心里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之时,才缓缓开口,威仪严谨:“你便是哪个晏家的庶女?” 晏知书手心里捏了一把的冷汗,深呼吸一口平息了擂鼓的心跳声,闻言抬头,目光坚定道:“不错,正是臣女。” “放肆!”还不待晏知书反应过来景德帝挥手就将桌案上的杯盏打碎在地:“当真是没有规矩,与朕说话,朕不叫你抬起头来,你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与朕直视?” 晏知书捏了捏手心,她知道,这是景德帝要给她下马威了。 从花轿入了东宫大门的时候,她就预感着要来这么一回,自己与太子殿下联手欺骗了当今圣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说的小了,不过是儿子使了个掉包计哄骗父亲罢了,可这却是在皇宫之中,她的夫婿是太子,所谓的父亲也不是常人。万一说的严重些,此罪便可为定为杀头的欺君大罪。 晏知书手心里一直捏着把汗,不知道这关自己能否平安的过去。太子殿下见状,将自己的一只手拢在袖子之中,小心翼翼的拉过晏知书的手,给她打气。 晏知书扭头去看他,却见他微微一笑,似是在安抚自己。 乱如豆鼓的心,刹那间镇定了下来。 声音沉稳的回答道:“陛下恕罪,臣女知错。” 景德帝却并未与她纠缠上一个问题,再开口,矛头却是直至晏知书的罪名:“大胆民女,便是你使出计策勾引五皇子,让他求朕开恩立你为侧妃,却又同时勾搭上了太子殿下,欺骗太子殿下,使尽浑身解数来欺瞒于朕吗?” 使出计策勾引五皇子?又勾引欺骗太子?还欺瞒圣上?……这哪一件不是杀头的大罪啊。皇上这是要堵住天下人的口,将一切错处归咎到自己的身上。 呵呵,人家的儿子自然是做什么都好啊,即便一时走了弯路,也该是被人误导引诱的,而她晏知书,就偏偏是那个勾引皇子误入歧途的人。 但是……这些罪名她能承认吗? “皇上明察,请恕这些罪名臣女不能苟同。”晏知书也端地是一个硬气之人,该是她的错,她认了便是,不是她的错,即便皇上威胁,她也不能承认。 景德帝闻言笑了,笑声冷冽透露着阴霾:“晏氏,你放肆,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是不是非要朕给你把罪名定下来,你才肯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过错?” 晏知书闻言身子一抖,却仍是坚定的回答道:“臣女有错,错在欺瞒圣上,未曾早些谏言太子殿下,阻止这一场闹剧。但是请恕臣女,不能承认陛下所说的勾引五皇子,欺骗太子殿下的话语。” 景德帝一声冷哼,太子殿下便也从她口中接过了话茬:“还望父皇明察,此事皆是儿臣的错,与知书毫无关联。” 他的维护意图那般明显,景德帝又岂会看不出,气的一只手颤抖的指着他,却说不出狠心责罚的话。 只听‘嘭‘的一声,钟离子清直接将头磕在了厚实的地板之上,额前起了一道红印,景德帝大惊之下,就要上前来。 然而钟离子清的有一个动作,让他止住了起身下椅的姿势。 钟离子清低着头,从始至终不肯看他:“儿臣知道儿臣有罪,故而无言以面父皇。儿臣欺瞒父皇在前,威逼父皇在后。今日儿臣来此,一则是请罪,父皇要打要杀儿臣绝无二言;二则是……” 钟离子清扭过头去看晏知书,见她眸中蓄满了泪水,笑着用指腹拭去了她眼中的泪滴,这次回过头来继续说道:“二则是儿臣认准了这个妇人,这一生非卿不许,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她一人能入儿臣的眼……儿臣若得她在畔,此生不渝。” 景德帝冷哼出声,拂袖怒道:“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不!”钟离子清抬头,字字斟酌道:“儿臣只是在向父皇表明决心,求父皇将这妇人许配给儿臣。” “我若不允呢?”景德帝气的捶椅大怒:“是不是朕不允许你娶她,你就要以死来逼迫朕,成全你所谓的爱情了?” 钟离子清闭了闭眸子,掩去了眸中的悲伤之色,只是带着些悲腔的笑道:“父皇错了,儿臣自幼熟读诗书,自然省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儿臣活着,从来不为自己而活。儿臣今日只是想以多年来的情谊,求得父皇成全儿臣,若是父皇执意不允,儿臣也不敢伤害已身,儿臣……只愿与这妇人在一起,即便人不能生活在一起,也会与她做相同的事情,她若是又一点点的痛苦,儿臣也愿意与她共同承担她的痛苦,她笑了,儿臣才会开心;她哭了,儿臣愿意为她擦拭泪滴,若是儿臣不能……那儿臣便将自己的泪水还给她。她所有的痛苦,儿臣都要一一尝尽,只有这样,儿臣才敢说爱她。” 景德帝身子一颤,似是受了极大的震撼,转过身子仔仔细细的去看他:“清儿,你说什么?” 他的清儿,什么时候认识这个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他一概不知,却竟是不知,他会用情这般深。 “父皇。”钟离子清叩头,再抬起头时,面上已然镇定了很多,却还是能看的出来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儿臣自幼从未求过父皇任何事情,而今,只此一件,只要父皇肯同意儿臣娶知书,儿臣这一生,都不再用第二件事祈求父皇。” 他的决心竟是如此之大,只此一生,只这一件事情。 “父皇还记得儿臣当初求旨赐婚的时候吗?”他徐徐一顿,再次开口道。 当然,那是他的清儿头一次开口说要娶一个女子,即便是之前他要赐他美人儿入府伺候,又将西域进贡的绝世美女给他暖席,他都一一拒绝。 自他十三岁起,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帮他物色合心意的人,这么多年了,他的后院却从未有过一姬一妾。 在这个所有皇子后院都纳美藏娇的年纪里,太子却清心寡欲如同一个老翁一般住在安国寺中,他不止一次训斥过他,他却总是微微一笑避而不谈。 直到他求旨要求娶妻的时候,他简直兴奋非常,认为他的清儿终于长大了,直到这时,他才徐徐开口,吐露出了一直不肯纳妾的原因:“儿臣的身子骨,若是娶个那个姑娘,不亚于是害了她,既然如此,儿臣索性独自一人度日,若是不幸去了,儿臣也不至于坑害了别人姑娘,更不至于留下自己的亏欠与牵挂。” 他就是这般善良,总是为了别人着想,却让景德帝听得想哭。他的清儿这么多年来,对于自己身子的缺憾,该是有多么委屈啊。 他说:“可是儿臣遇见了一个喜欢的姑娘,她就隔在朦胧的纱帐外,弹着亲,儿臣能读懂她的琴音,在儿臣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却变得十分的守礼,令儿臣既想要亲近于她,又害怕唐突了佳人……” 他说了很多很多,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会发光的,里面蕴含了一种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光彩,这样东西叫做希望。 他终于不再是缥缈如同仙人一般的远离尘世了,他回到了东宫,他开始像一个凡夫俗子一把,开心、皱眉。 景德帝还记得自己当初有多么高兴,派人去打听了那个晏家的女儿,虽说名声有些不好,他皱眉觉得委屈了太子,却又念着他欢喜,故而也便下了圣旨。 他多么想给他一个对于这尘世的羁绊,而不是日日活的不食人间烟火,那样的清儿的确很美,却是他一个当父亲的心中一辈子的痛楚。他已经没有婉婉了,不能再没有清儿了…… 而今日,钟离子清就跪在地上,将那日对景德帝说的话,又开始缓缓叙述开来。 莫说景德帝,即便是晏知书也被他说的触目惊心,晏知书扭过头静静的看着她,眸中快速被泪水席卷,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滑过她妆容精致的脸,滴落到了地上,转瞬干涸。 景德帝闭了闭眸子,整个人瘫软在了椅上,他不想行动,也不想一再逼迫他的孩子了。清儿是婉婉所生,性子像极了婉婉,表面看似柔和,内心却极为刚硬不屈,他想要做的事情,怕是无人能阻拦的住。 “你……”景德帝伸出一指,隔空点了点哭的梨花带泪的晏知书,声音不温不怒,听不出感***彩,却以极度不容拒绝的口吻道:“擦干眼泪,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给朕讲一遍,朕要知道全部,一丝一毫都不许落下。” ---题外话---嗷呜,嗷呜……阿十被太子殿下虐到了,太子殿下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十简直快要哭了,最后一句话出口,阿十的心都在揪着痛。为何世上有这般好的儿郎,阿十却遇不到呢? 71.72威胁,入东宫陪葬 晏知书一怔,看向了太子殿下。 钟离子清捏了捏她的手,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说出来。 从安国寺初见,到五皇子逼婚,一直说到出嫁,晏知书没有漏掉一丝一毫,也没任何造假的将事实的真相讲了出来,如同一则故事,平铺在景德帝眼前,只是这则故事之中的主角,却是他的儿子们。 若不是事关皇子们,恐怕连景德帝也得对晏知书拍手叫好了,好计策,好算计啊,因为五皇子的逼迫,就去找一个能压制的住五皇子的人娶自己。从一个皇子侧妃,摇身一变成为了北魏的东宫太子妃,差别何止一丁点,这个女人果然好手段偿。 “于是,你就这般布下谋局,欺骗子清请旨娶你,令他们兄弟不睦吗?”景德帝再开口,句句逼迫,炮语连珠。 景德帝这话问的看似凶狠,词严厉色,但是钟离子清却晓得,他这是心里已经放下了,这是在试探晏知书,到底够不够资格成为他认可的儿媳…… 念及此,钟离子清垂下眸子来,微微一笑。松开了晏知书的手,不敢在给她透露讯息,否则……父皇他还不真得被自己气死啊。 “臣女……”晏知书抬起头,望着高台之上的景德帝,一字一句道:“从、不、曾、对……太子殿下有任何欺骗。” 她说的情真意切,坚定不已。连景德帝也差点儿被她唬了过去,等反应过来,这个小小女子不过是在故弄玄虚之后,才冷哼的一甩衣袖,‘蹬蹬‘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景德帝走到了晏知书身边,语气深沉道:“抬起头来。” 晏知书冷傲抬头,一双眸子不惧气压的望向他。 景德帝心中大惊,此女的面容虽美,然而对于阅过群美的他而言却并不算特别出色。只是这一双眸子,那种被岁月积淀沉浸下来的眸子,即便很多老人也达不到她的聪慧、通透。 景德帝望着晏知书,头脑陷入了思索之中,从他紧皱着的眸子,就可以看到,他此刻内心的纠结。 这……终究是子清第一次求自己,自从婉婉去世之后,他将这世界一切人都当做了皇权斗争之下的棋子,唯有子清,他当他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惜这个孩子,自幼聪慧懂事,从不提任何要求来为难自己。 他也曾在心里默默的想过,只有有一天,子清有了想要的东西,即便再难,他也要斩尽一切荆棘替他得到手,即便是这皇位,他也会替他守着,直到他开口,告诉自己想要做皇帝了,他就替他肃清道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毕竟……这是婉婉和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是他……唯一在意的孩子啊。 也罢!景德帝微微叹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子清,你先出去吧,父皇需要和你的这位太子妃好好聊一聊。” 钟离子清没动,而是抬眸给了景德帝一个求情的眼神。 景德帝看见了,冷哼一声:“朕还能骗你不成,你若当真喜欢她,莫说是个庶女,即便是要这天底下最高贵的女子,我也会不假所思的成全你,不过我需要和她好好谈一谈。” 钟离子清默然抬头,一双眸子之中看不出颜色,只觉得十分的淡定。他早就知道的,当事实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只要肯放下身段来求他,父皇他定然会答应的。 自己……这是在用多年的感情胁迫他啊! 钟离子清嘴角微带苦涩的点了点头,突然控制不住的咳嗽出声,景德帝吓的就要仓皇去扶他。 却见晏知书连忙跪行到他身边,替他拍着背抚着心口,一遍遍的发问:“殿下您怎么样了?你还好不好……药呢,您带药了吗……” 晏知书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一双眼睛阅过这世间数人的景德帝见了,心中微微有些松动,也罢,只要她待自己的清儿好,身份什么的,他可以不计较,也可以替她隐瞒。 只要清儿好,不过是一个区区太子妃的位置,她愿意给她。只要她听话,不惹事生非,肯真心对待清儿,将来即便是皇后之位,他也可以容忍她坐上去。 景德帝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出去前,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女子,才拢了拢衣裳离开。心中一时是百感交集,昔日,他可曾这般用心去牵挂过任何一人? 清儿自幼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将来也活不过二十余岁,他虽然已经尽量的告诉他那个帮他诊断的人是一个庸医,说的话并不可信,也禁止一些传言传到他的耳中去。奈何清儿却是越长心思却平淡,直到现如今,连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帝王业揣测不出他的心思。 清儿和他那些个孩子不同,最是聪慧敏感,却也心思细腻从不外露,今日在这甘露殿中,为了这个女子频频出了多少回岔子了。 景德帝抿紧了嘴唇,望着晏知书,冷哼了一声:“起来吧……赐坐。” 晏知书惊喜的抬头器,见景德帝依然黑着张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承认她了,故而难掩兴奋的叩头谢恩:“臣女多谢皇上。” 景德帝却冷哼了一声:“没规矩,都不知道改口吗?” 晏知书敏锐的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福了福身子道:“是,臣媳谢过父皇。” 景德帝冷哼,却也没有多加反驳,就这样走到了高台上去了。 晏知书看着他的背影,偷偷的笑了笑,坐在了一旁的榻椅上,等着景德帝开口训话。 “晏知书,你当知道的,以你的身份是绝对配不上太子的。”景德帝开口,一语中的,点出了事实。 晏知书微微额首,声音平静异常:“是……臣媳自知出身不高,能嫁给太子殿下,是臣媳几世修来的福分,臣媳定当谨记。” “你知道就好。”景德帝眯了眯眸子,似是想在这个小女子脸上看出,耍小聪明的把戏。奈何看了又看,终究是没有找出一丝可疑的痕迹。 他笑了,笑的魅惑又狠厉:“若是朕赐你毒酒一盏,你会饮下去吗?” 他问的随意,晏知书却晓得,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一下,晏知书脸上的笑容有了些许龟裂……她竟不知这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分明不是已经接受了自己嘛,竟然又背着太子殿下和自己玩这一招。 然而晏知书却很清楚,无论他是试探自己,还是真有此意,她都不能拒绝。 晏知书平静起身,朝着高台之上施行了一礼:“臣媳自当听从陛下的吩咐,陛下让臣媳死,臣媳不敢不死。” “是不得还是不敢?”他挑起一只手端着桌案上的酒杯,微微眯起了眸子。 皇上……晏知书暗暗捏了自己一把,这个老谋深算的男人,自己永远斗不过他,想当初,前一世的时候,她跟在五皇子身后,远远的望了一眼这个北魏尊贵无双的男人,就被他眼中的厉色吓了一跳。 今生再次面对他,她还是紧张的不知所措。 “臣媳自然是不敢。”晏知书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大脑高速运转着,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想法子应付他。 晏知书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着、冷静:“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媳绝无反抗的胆量。” “奥!是吗……”景德帝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却是手中把玩着杯子,好笑的望着晏知书:“其实你不必害怕,朕就是和你随意聊聊,毕竟……日后也许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呢。” 没有这个机会了?晏知书心中大震,他是想做什么,莫不是当真想要杀了自己? 晏知书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万一刚才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演出来的戏码呢,太子殿下终究是他的儿子,他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却又容不得自己这般出身,且还曾与五皇子有过勾搭的女子,设计铲除自己也说得过去。 晏知书身子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冷汗顺着额头一路落了下来。 “哼!”景德帝见晏知书这个样子,直接将手中的酒杯掷在了地上。 银器触击地面,没有如同瓷器一般破碎,却响起了了一道滚落的声音。那酒杯顺着地毯滚到了晏知书的面前,晏知书微微抬头,只见杯中的液体都洒了出来,杯中还有些残留的酒渍,正在微微外泄……那些杯中的酒!是黑色的! 晏知书身子一抖,果然……他真的想杀自己。 就在这时,景德帝又将目光投在了跪在地上的晏知书身上:“朕只想提醒你一句,在朕面前,收起你的那些小聪明,朕不是太子,会怜惜你呵护你,你明白吗?” 他说的又冷有狠,晏知书哪里还敢说不明白?只好点了点头,将唇角的苦涩吞进了肚中:“臣媳省得了。” “当然”他的话音一转:“太子喜欢你,便也是你的福分,你若是能将太子伺候的舒心了,朕也不会薄待你,倘若……” 他的眸子眯了眯,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太子若有任何不测,朕便会下旨命你为太子陪葬,即便是这般你也心甘情愿入东宫,永不后悔吗?” 74.74敬茶,会见众嫔妃 这晏正淳当真以为他是傻的吗?他眼中的兴奋以及算计那般明显,他会看不出来? 不过景德帝并未点破,反倒是笑着让他跪了安。 待晏丞相走后。景德帝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晏贵妃……只怕她有这个福气坐上去,却没有这个福气走的长久。 后宫那么多的女人,为什么几十年来只出了一个贵妃,若是有脑子的,早该想到了。谢贵妃的娘家是追随北魏开国帝王一路创立功绩,后来北魏定国之后,又早早的交了兵权,开国皇帝觉得对与自己一手打下江山的谢将军太过薄待,便定下了一个不成为的规定,但凡钟离一族的男人即位,都要娶谢氏的女人做皇后偿。 其后历经百年,连着三朝皇帝的皇后都姓谢,直到世宗皇帝那一辈的时候,谢家没有了女嗣,世宗皇帝便令娶了别家的女子。然而在朝堂之上,却对谢家子弟颇多照顾。谢家也并非恃宠而骄的愚蠢宗族,自然晓得百年来的荣宠不衰,都是靠着祖上的庇佑。 而谢家连着三朝都是皇后娘家,自觉太过锋芒毕露,请求世宗收回了昔年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而当时也有传闻说谢家这一代原是有姐儿降生的,但是都没有活的过周岁就早夭,世宗皇帝听闻之后,就晓得了谢氏的决心,故而取消了那个不成文的规定。 后来,又经历过几朝,谢氏家族已经彻底从当初的武将,转变为了今日钟鸣鼎食的文臣世家。谢家子弟皆自幼学习诗书,不沾武艺,成年后入朝为官,几代来,从未出现过一个例外。因着先祖定下的规矩,与谢家的谨守分寸,自此以后,谢家女儿若不愿入宫也罢,倘若谢家有女子想要入宫,最起码也得是贵妃的位置。 当初谢贵妃入宫时,景德帝就对谢家做过承诺,若是剩下皇子便册谢氏为贵妃。因而,这也是后宫只此一个贵妃的缘故。 晏正淳真当这北魏后宫的地位,如此简单吗?就看晏氏能在谢氏手底下过的了几招,景德帝松手,一个杯子落在了桌上,与金丝楠木的桌面撞击出悦耳的声音。 彼时的凤仪宫简朴素淡,虽然摆设的东西都不多,却样样精美,从细处可以看到主人对这座宫殿的用心布置。 钟离子清牵着晏知书的手坐在了床榻边,温和的解释着:“凤仪宫原是的母后的住处,自从她薨逝之后,便一直空着了。此地原是历代皇后住所,非正式册立的国母执掌凤印者,一概不得入主,父皇的后位悬空多年,这里便也一直空置着,我出宫之前便常常居住在此。” 他的声音看似温润如玉,然而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日夜独自居住在亡母的寝宫之中,饱受思念的痛楚,晏知书就不由得感到心疼。 晏知书扑倒在了他的怀中,圈着他的腰,安抚道:“殿下不怕,日后知书会陪殿下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 钟离子清捧起她的脸,温言细语道:“知书你可知,我原是不打算娶妻的,我这般的总是怕自己撒手人寰,坑了人家姑娘,但是你是一个例外,遇见你的时候,让我突然有一种一切都不重要的错觉。我只想抱你入怀,一辈子疼惜你呵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犹如梅花凋落一般的空灵,晏知书怕极了,抓住他的手,害怕他就这般离开了自己。 钟离子清抱着她,柔声道:“睡吧,傻姑娘。” 晏知书在他温润的嗓音中,逐渐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天大晴。 晏知书迷迷糊糊中从床榻上爬起来,却见太子殿下已然长身玉立,一身锦色袍缎立在窗前,见她醒了,朝她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过来。 太子殿下顺手接过晏知书的外衣帮她披在身上,却被晏知书伸出手阻拦了一下。 “嗯?”太子有些不解的扭头去看她。 晏知书从他手中接过衣裳,自顾自的穿了起来,一边儿扬着笑脸解释道:“臣妾本该早起伺候夫君更衣的,现下已然迟了不止一点儿,哪里还敢有劳殿下替臣妾穿衣呢。” 她这话说的自然,俨然一番贤惠嫡妻的风范。 钟离子清却抿了抿唇,一挑眉道:“知书你不必如此,我觉得你之前那个样子就挺好的,这般……”他想了想,似是要找出一个委婉贴切的词语来形容:“这般我却是有些受不住的。” 晏知书一愣,十分傻白甜的反问:“为什么啊?” 太子殿下爱怜的刮了刮她的鼻子:“因为你是我的珍宝,要用尽一生抱在怀里宠的,不是来伺候我的,这些事情我自己都可以做的,你又何必同我争抢呢。” 晏知书被她逗乐了,噗嗤一笑,便让他出去,自己好慢慢的收拾。 岂料钟离子清竟然反握住了她的手,一双眸子中含满了淡淡的宠溺与笑意,柔声道:“不必避开我了,你且收拾吧,待会儿用过了早膳还要去给各种娘娘们见礼呢。” 晏知书点了点头,索性昨天晚上二人也不过合衣睡了一宿,今晨起来,只需要将外衫穿上,再收拾一番头发面容就好。 晏知书忙完了这一切,坐在铜镜之前,细细的描画着眉眼。 今日早去给后宫资历老的几位嫔妃见礼,还要给皇帝敬茶,她这个新媳妇的妆容可关系到了众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呢,半点也马虎不得。 太子从她手中接过了螺子黛,亲手为晏知书画眉。 晏知书侧过脸,笑嘻嘻的问道:“殿下懂得如何给女子描眉吗?” 钟离子清拂袖抬手,拿着螺子黛的手却有些微微的颤抖,听见了晏知书的打趣,反问道:“若是不会,难道我还不能学了吗?” “能能能!”晏知书笑着哄他:“别的时候可以,但唯独今日不行。” “为什么?”钟离子清扭头去看她。 “因为今日我还要赶着去给陛下敬茶,也要给各宫的娘娘们请安,不能去迟了。”晏知书转过身,双手按在他的身上,一脸的正经说道。 钟离子清见她这幅庄重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发,眉眼带笑的点了点头。 晏知书很快打点好一切,与太子殿下用过了早膳,就去御书房候着了。 今日皇上早朝下了晚了一些,晏知书便与钟离子清坐在内殿歇息,等到宫人来通报的时候,钟离子清才牵着晏知书的手走了出去。 景德帝看见他们二人的身影,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头。 晏知书松开了与太子握着的手,从宫婢们端过的托盘上,徐徐取下杯盏,迈着莲步轻声走到了景德帝的面前,在他的注视下,缓缓跪倒,双手举起茶杯:“父皇,请喝茶。” 景德帝这次倒没给她下马威,直接结接过喝了一口,放到了一旁,挥手道:“平身吧。” 晏知书眉开眼笑的退了下去,递给钟离子清一个嘚瑟的眼神。 钟离子清见了,只是宠溺一笑。 二人从御书房出来,听从皇上的嘱咐,先去玉坤宫拜访了谢贵妃。 门口的宫人们听说是太子携着新册的太子妃,来给贵妃娘娘请安,忙不迭的进去通禀。 不一会儿功夫,打门里出来了一个宫婢,看那与众宫人衣裳不同的布料与头饰,晏知书心里立刻清楚了,这怕是谢贵妃身边得宠的人吧。 前世时,晏知书对谢贵妃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是想要嫁给五皇子,对于五皇子的生母谢贵妃自然下过一番功夫。 这个出身高贵的美貌女子,年纪已然将近四十岁了,看是单看容貌也不过三十左右,是个十分雍容华贵的貌美妇人。素来自诩身份高贵,对后宫的那些个出身低的嫔妃也看不到眼里去,经常不是非打即骂,皇上却也宠着她,并不责骂。 这是谢贵妃又一个令人着迷的地方了,明明年纪不轻了,却仍是宠冠了六宫,身居高位,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子们,纵然再得宠也无法与谢贵妃相比。是宫中名副其实的宠妃。 与所有的宠妃一样,谢贵妃手段狠毒,对付后宫的人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视人命如草芥,昔日晏知书亲眼看见多少个宫女,因为一时的稍有不慎,被她厌弃活活打死。 也有一些得宠的嫔妃,据说在谢贵妃面前嚣张了一下,第二日就不见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即便都是传言,但晏知书很清楚,以谢贵妃的心机手腕而言,并非空穴来风。 值得一提的妃子有四人,分别是独占圣宠数十年不衰的谢贵妃,与依附谢贵妃而生下四皇子的华妃。另外还有她家那嚣张跋扈出了名的嫡姐,晏妃。连同表面看似温和平静,却在后宫生存多年,更是将生母亡故的太子抚育长大的宸妃。 北魏后宫之中,谢贵妃狠辣,华妃多算计,晏妃跋扈,宸妃表面柔软却能在这些人之中游刃有余,可见也有自己的一套本事。 而今日这些人,晏知书需得一一拜会。 ---题外话---嗷嗷!写嗨了,没把握住字数,上一章和这章的衔接有点儿瑕疵。原本在凤仪宫之前的那些内容都该是属于上一章的,但是阿十排版之后发现,字数悬殊太大了,只好从中间断开了,亲亲们见谅吧。(顶锅盖遁走~) 75.75刁难,谢贵妃打压 进了玉坤宫的正门,晏知书与太子殿下暗中交汇了一下视线,这才朝着主座那边走去。 金粼交错,浮光掠影,满殿的奢华之气扑面袭来。 从屋内的装饰到随处可见的一副壁画插屏,无不是富贵之极,就连屋内的摆设也都是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撄。 太子毕竟是嫡出皇子,见到谢贵妃只拱手行了个礼,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多日不见了,依旧这么光彩照人,子清佩服。偿” 晏知书抬头,见主座上坐着个一身绛色正装,镶金滚边,上绣朵朵芍药的华贵雍容妇人,她的嘴角闻言抿上了一丝笑意,用团扇轻遮着,音调似是极为妩媚:“太子殿下依旧这般会说话,快快免礼,这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又该说我怠慢太子了。” 一向眼高于顶的谢贵妃,对于钟离子清,竟然丝毫不见针锋相对的凌厉感,反倒是如此调笑随意,竟让晏知书一时有些怔楞。 就在晏知书出神时,谢贵妃的眼角轻飘飘的转到了晏知书身上,不阴不阳的语调道:“这是太子妃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晏知书连忙双手置于腰侧,规矩行了一礼,低眉敛目道:“贵妃娘娘金安,臣妾晏氏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果然是个配的上太子殿下的妙人儿,这般的巧话说的跟太子殿下一模一样,但是……”谢贵妃原本一双细长的眉眼笑着,带着几分探究的颜色,不知为何,说着话却突然变了脸色,勃然大怒道:“但是不懂规矩,当真是岂有此理,莫非太子妃入宫之前嬷嬷们都没有教过应该如何给长辈见礼吗?” 晏知书一愣,抬起头一看,谢贵妃果然满脸怒意,此刻并不知她是当真发怒还是装出来故意刁难晏知书的。 晏知书大脑电光石火之间,已然做出了对于自己最有利的判断。 双膝一软,身子却挺翘的跪在了地上,晏知书低下头,掩去了眸子中深深的算计,出口语气不卑不亢道:“娘娘恕罪,臣妾记得嬷嬷教诲臣妾要分清楚尊卑,对皇上行跪礼,对后宫各位嫔妃们,统一执晚辈见礼的规矩即可。”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好嘴。”谢贵妃闻言,连连冷笑出声,双眼状似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太子殿下:“昔日皇后在世时,还经常与本宫戏言,要给太子讨一门什么样的亲事呢,今日见太子妃,也不过如此……” 她的笑容太过刺眼,用词太过狠毒。 晏知书算是明白了,谢贵妃今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明面上是教导自己没有规矩,实则是为了讽刺已故的正宫皇后。 当真是……好得很是! 晏知书咬着唇跪在地上,心下不无担忧。那终究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但是当今这情况,并不有利于太子殿下与谢贵妃翻脸,毕竟谢贵妃身后还有个五皇子撑腰呢,皇位一日没有定论,这场战争都不会避免。 她如今……只希望太子殿下能忍住这一场嘲讽,忍一时风平浪静,一旦撕破了脸,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的。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我这太子妃原是我上赶着求父皇下的旨意求回来的,无论好与不好,都是子清心尖尖上的人,若有任何错处,还望贵妃娘娘担待一二。” 太子的定力显然比晏知书猜测的要强得多,闻言非但不恼,还能与谢贵妃半开着玩笑,且表明了自己的维护,不卑不亢,微笑言语之间,化开了即将燃气的小股子硝烟。 好!若不是晏知书现下还跪在地上,肯定要起来给太子殿下点个赞了,果然厉害,让谢贵妃无话可说。 谢贵妃脸上的笑容有了微微的扭曲,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在后宫浸淫了数十年,若是这些耐力都没有,哪还得了。只是微微一笑,便扯着太子谈起了其它事情,将话题慢慢带远。微笑和善的模样,好似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这厢晏知书跪在地上,听他们从风景名迹聊到了衣食住行,谢贵妃笑着说:“我记得太子东宫之中曾有个厨娘,做过一道时令小点心,叫个……什么来着,倒是味道不错。” 钟离子清闻言暗暗隐了隐眸子,淡笑道:“贵妃娘娘说的怕是‘梅花酥’了,是我府中的下人,采集安国寺梅花林内的初雪梅花露,做成的一道点心。” “对对对,就是那个。”谢贵妃笑的十分开怀,倒似是当真对一道小点心上心了一般。 钟离子清笑着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善意,竟似是半点也看不出敷衍的态度:“既然如此,那子清下次便送一些给贵妃娘娘尝尝吧。”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谢贵妃闻言有些踌躇。 “不妨事的,既然能得贵妃娘娘喜欢,便是东宫的福气才对。”钟离子清拂了拂衣袖,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呵呵,太子殿下这话听着依旧让本宫心里舒坦。”这时,谢贵妃好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呀!太子妃怎么还跪着呢……瞧本宫这记性,一和人说话就容易忘了分寸,太子殿下莫要见怪啊。” 钟离子清摇了摇头,道了句:“无妨!” 谢贵妃瞧见了,这才带着笑意,一脸疼爱怜惜的扶起了晏知书的胳膊:“瞧瞧这太子妃细皮嫩肉的,竟然在地上跪了那么久,天气还凉着呢,地上又阴冷潮湿,若是跪出了毛病,岂不是本宫的罪过了……来来来,太子妃快快起来。” 太子殿下见状只是微微一笑,放下的眉角,掩去了眸子里面的疼惜。 谢贵妃这时才牵着晏知书的手,左瞧又瞧的,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朝着晏知书慈爱一笑:“果然是个美人儿胚子,难怪能入得了太子的眼,就连本宫看了,也觉得欢喜的紧呢。” 晏知书有些不适的想要抽回手,却被她牢牢的攥着,面上笑的依旧一派大方。 晏知书素来晓得这位北魏朝的贵妃娘娘,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人,也不好与她强行作对,只好陪着笑,任由她点评。 过了一会儿,御书房那边突然来了人,说是皇上找太子过去处理政务。 谢贵妃脸色一僵,却也不好强留,只道是:“既然陛下找你,本宫便也不好强留了,原本还想着和你们吃顿饭呢,现下看来怕是不成了。” 太子从谢贵妃手中接过晏知书的手,笑容和煦道:“贵妃娘娘不必多虑,它日定然有时间,让子清与贵妃娘娘同桌宴饮,沾一沾贵妃的福气。” 谢贵妃抿唇笑:“本宫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来的什么福气啊。” 两人言辞客套之间,太子带着晏知书出了门。 这时来传旨的公公却道:“陛下说了,只传太子殿下您一人过去,太子妃娘娘这边,怕是就不必了。” 钟离子清的手一顿,闻言却只是点了点头,一切尚在他预料之中,于是转过头叮嘱晏知书道:“我怕是不能陪你了,接下来你便去宸母妃那里坐会儿吧,等我这边得闲了,便来找你。” 晏知书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直到太子殿下的背影一点点淡出了晏知书的视线之中,她才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晏知书并没有听从太子的嘱咐,在找宸妃请安之前,她需得去晏妃的翡翠宫走一趟,有些事情不得不处理,且宜早不宜晚。 从玉坤宫的宫门出来,晏知书一路穿过了太液池,绕着两旁的抄手游廊细细思索着前世记忆中对于皇宫的印象。 晏知书前世在五皇子登基后,也曾在皇宫中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对于一些宫殿的坐落地点都是有一定的记忆的。 纵然如此,晏妃所在的翡翠宫却也着实让晏知书一顿好找。 翡翠宫坐落于皇宫的西北角,自古皇家宫廷建筑,贵东不贵西,因而大多数得宠的嫔妃都住在东边的角落里,西边儿都是一些不甚得宠的低位分宫人居住的。就像冷宫便位于皇宫的最西边儿,故而这位于西北方向的翡翠宫晏知书倒还真没多大的印象。 只依稀记得是座外表堂皇,内在却并不如何的宫殿,单从名字就能看出此宫的俗套,也看得出住在此宫之中的人,在皇上心里确乎没多少地位。 无论是谢贵妃、宸妃、还是华妃,都住在东边,晏知书要去翡翠宫,便横穿了大半个御花园,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才远远的望见了翡翠宫的一角。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晏知书有些无力的扶着墙,稍微停歇了一会儿,等脸色如常,气息镇定下来,在缓慢的捏着帕子,仪态规整的走向了翡翠宫的位置。 门口守门的宫人见了,一脸好奇的打量着晏知书,皱眉发问:“不知这位是哪个宫的,竟然跑到了翡翠宫的地盘上撒野?” 晏知书平静抬头,看见守门宫人脸上的趾高气扬,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能培养出来什么样的奴才啊。 想她当初上庙中进香时,第一次见晏妃,不也是这般高高在上的样子吗? 76.76冲撞,误惹事生非 晏知书心中想归想,面上却依旧温和平静,悄悄递过了一个荷包道:“你便去告诉你家娘娘,太子妃前来拜会就好。” 那人一听是太子妃,慌忙就要跪下行礼。 被晏知书抬手托了一把,笑语盈盈道:“不必这般多的规矩,你且去禀报你家娘娘,看你家娘娘如何说。撄” 那人听了,点了点头,就往宫内走去。 晏知书站在翡翠宫门外,四下里赏了赏这地界的风光,被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桃树迷了眼睛,这也不过元月底的时日,树上竟然绽开了几些花骨朵,远远看去,一片粉嫩晃眼,给光秃秃的丫杈平添了不少的春意偿。 不多时,里头便有婢女进来迎接,说是娘娘有请。 晏知书不好怠慢,跟着宫婢一路穿枝拂叶,来到了翡翠宫的主殿内。 隔着门口,晏知书便看见了里面的光景,打头是一张翡翠插屏,嫩绿的颜色,极为映衬这个宫殿名字。在然后是左右两边各两只插着梅花的瓶子,绕过屏风之后,整个寝宫豁然开朗。 晏知琴正坐在铜镜前梳着妆,一只手里拿着柄如意簪子在比划,在铜镜的映衬中看见晏知书进来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妹妹这好几日不见,当真是与之前不同了啊,本宫当初却没有看的出来,妹妹竟是如此有本事的一个人。” 晏知书并不理会她嘲讽的言语,半蹲着身子朝晏妃的方向行了一礼:“妹妹见过姐姐,姐姐万福金安。” “好了!”晏妃手中的金钗一扬,落在了地面上,语气不善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知书妹妹便是说说,如今已是太子妃了,还来我这清冷的地方做什么?” 她不说平身,晏知书也不好直接起来,便一直半蹲着与她回话:“妹妹今日来是向姐姐请罪的。” 晏知书说完,身子一跪,直接跪在了晏妃的面前。 晏知琴见了,手中的动作一凝,朝着两边左右看了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都下去吧,本宫与自家妹妹有几句贴己话说,你们不必伺候了。” “是。”众人闻言都退了下去。 晏妃挥手打了打正在替自己梳妆的宫女:“你也下去吧,不用忙了,等会儿本宫唤你的时候在进来。” “可是娘娘,这发髻……”那宫女似是身份有些不同的,竟然敢出言反驳晏知琴。 晏知琴当时便怒了,气不可遏道:“滚下去,没听见本宫的话吗?” 那宫女有些闷闷不乐,却又不好当面顶撞晏妃娘娘,只好不甚规矩的行了一礼,道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晏知琴转过身去看她:“现下这宫里也没有外人了,有些话我就敞开了说了。” 晏知书乖巧的伏跪在地上,抖了抖身子,看似怯懦的点了点头:“嗯。” 晏知琴得到了她的答复,也不好一直让她跪着,叫她伸手去扶一个原本处处不如自己的庶女也做不出来,只好抬手一指旁边的椅子道:“你起来吧,坐下来我们慢慢说。” “晏知书,你既然已经成为了太子妃,我便也不和你多计较了,今日清晨一早,我就收到了父亲传进来的家书,上面明明白白的写清楚的事情经过的原委。我不管你是耍小聪明也罢,还是另有算计也好。既然你现在顶替了知棋的身份,成为了晏家的嫡女,我便将你视作嫡亲的妹妹来看待,她日你的兴衰荣辱,与我一般,皆与晏氏一族系于一身。这点,我希望你明白。”晏知琴冷着眉眼说完,并不见多大的感情波动,好似平静的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晏知书心里有些发寒,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不得不思考,以晏妃这心性,即便晓得是自己设计了她嫡亲的妹妹,她竟然能当做一切都不在意,对自己抛出橄榄枝,明里暗里的让自己与她结盟帮助她。果然是晏家的血脉啊,各个都凉薄的可以。 晏知书闻言低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的坚定道:“嫡姐说的对,我会和嫡姐说的一般,将晏家的荣耀放在第一位。” “这个你明白就好。”晏妃随意撇了她一眼,并未多做怀疑,毕竟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夫家在好却还是得靠着娘家撑脸面的,更何况嫁的是皇族呢,几经荣宠与算计,不也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与家族的地位吗? 晏知琴看的很开,便当晏知书亦是如此,未曾怀疑道:“在这整个宫中,你是太子妃,而我又是皇妃,我们两个都是晏家的女儿,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我都希望你忘掉。知棋那儿已然成为了一个废子,我需要你在日后暗地里助我坐稳宠妃之位,只有这样,晏家才会有胜出的希望你明白吗?” “嫡姐说的对,知书一切皆听从嫡姐的安排。”晏知书低着头,任谁也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沉,话语出口却一派的乖巧懂事。 “很好,你如此上道,也就免了我多费口舌。既然如此,你便跪安吧。”晏妃摆了摆手,说完了自己要说的,便不在意的示意晏知书离开。 很诧异,晏知书原本还以为以她这位嫡姐的性子,一定对自己好一番的敲打才对,承想这般轻松的就过关了,究竟是晏知琴太信任自己,还是太过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呢。 呵呵…… 晏知书从翡翠宫出来,一路沿着御花园往东。 她心里细细琢磨了一番晏妃的态度,很显然,晏家的打算是丢车保帅了,晏知棋已然成为了一个弃子。而自己身为太子妃,晏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利用的资源,能拉拢便拉拢,为了给自己铺路,后宫的女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何况一个小小的嫡妹呢…… 理清了这一条思路,晏知书心下就更加肯定了,今日自己选择来翡翠宫是正确的。 早在新婚之日,她就想到过这一番场景,心里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出嫁第二日定然要来探探她这位嫡姐的口风,以来能从这里看出晏家对自己的态度,二来也可以确定晏妃之于自己,究竟是敌是友? 她刚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需要研究的还有很多,首先是宫里人脉的这一圈层,她除了晓得自己有一个目前尚未见过面的太子养母——宸妃为伴之外,其余人究竟是何打算一概不知。 毕竟在谢贵妃长达二十余年的统治下,北魏的后宫算是被谢家人牢牢握在了手中,晏家这次不仅出了一个五皇子侧妃,还出了一个太子妃,于公于私,谢家的人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看着晏家做大。 那么就有极大的可能,谢贵妃会在后宫之中朝自己出手,首当其冲的,怕是还有自己这位嫡姐吧。 晏知书心里想着事情,并未太注意到前往的路况,走着走着,一不小心似是撞到了一个人,急忙向后退了几步。 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的繁复宫装,面料上点缀着赤芍绣着东珠,朱红打底垂着丝绦,头戴八宝项帽钏金凤,两耳垂铛行复止,一支步遥点缀在发间,额间一朵梅花钿的华贵女子,皱着眉头的喊道:“大胆!哪个不长眼睛的贱蹄子敢冲撞本宫?” 晏知书大惊之色,心底里开始打起了算盘,敢在后宫穿的这般显赫耀眼,比自家那位嫡姐还要咄咄逼人的,怕又是一位宠妃才是。 想到了这一层,晏知书连忙蹲下身子行礼:“娘娘恕罪,臣妾心下惶恐,故而没有注意娘娘的凤驾经过此处,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哼!”那人冷笑了一声,宝蓝色的宫装在太阳下泛出了一阵阵耀眼的光芒,晃得人有些眼晕:“你自称臣妾,便该晓得顶撞高等嫔妃是何罪过,本宫便依律杖责你二十,你看如何?” 晏知书一阵阵的发懵,哪儿有这么个规矩,后宫的规矩还不一样是人定的,只要有人看你不顺眼,随便捏了理由,都能整出一串整治你的规矩,即便步步小心,也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晏知书自然不会乖乖的等着让那些宫人来抓自己,只好仰起头让那妃子看清楚自己的相貌,这才徐徐的解释道:“娘娘恕罪,臣妾是东宫之人,因着第一次入宫不懂规矩冒犯了娘娘,还望娘娘饶恕过臣妾这一次吧。” “东宫的?”那妃子拨弄着髻上的流苏,好笑道:“东宫的正好,本宫要打的便是东宫的,你不过区区一个东宫太子妃,还敢在本宫面前撒下,跪下!流苏,给我张嘴。” 晏知书脸色一变,这时才晓得对方来者不善。 想想也是,谁会有这种兴致,在这临近中午用膳的时辰来逛御花园呢,自己一路行来除了打扫的宫人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怎么会巧到这般地步。刚走到这里,就冲撞了一位贵人。 晏知书抬头,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对方身份最差也不会低于一个正宫主位的宠妃,出门竟然只带着两个粗使的丫鬟,各个都长的五大三粗,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晏知书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一把,钻心的疼痛刺激的她思想愈发清晰起来,抬头望着眼前来人,不疾不徐道:“敢问娘娘是哪一宫的主子,出门竟然这般低调素俭?” ---题外话---细心的宝宝们可能已经看出来了吧,没错,晏家四个女儿的名字分别是以琴棋书画来明明的。嫡长女晏知琴、此女晏知棋、女主也就是三女晏知书、隐性女配四姐儿叫知画。当然,现在在外人眼中女主才是晏家的嫡次女,话说晏家的女儿真不受人待见,这才刚刚出嫁就这么多找事儿的,哎! 77.77教训,宸妃现身相护 “你!”那人似是没有料到晏知书敢这般大胆,在自己的逼迫下,既不求饶告罪,且还能有心情问自己的名号。不过想归想,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别样的嘲讽,用团扇掩着唇笑道:“告诉你了又如何,本宫是钟粹宫的主子,圣上亲封的华妃,你有何意见不成?” 晏知书听罢心里一沉,早该想到是她了。 除了谢贵妃一派的人,谁还能有兴致在自己刚入宫的时候就算计为难自己。 华妃捏着团扇下蓄着的玉石扇坠儿,轻轻的拨弄着,一双高挑的眉眼笑的充满算计:“太子妃娘娘,今日您刚刚入宫,怕有些礼仪还不晓得,就让本宫教教你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婢女就上前来,一人压着晏知书的一条胳膊,使劲往后一反缴,迫使晏知书跪在了石子小径上。 华妃摇着团扇,一身明亮的宝蓝色华服在阳光的折射下荡出波纹,上面缀着的东珠又明又亮,晃着人眼:“太子妃早些听话不就好了吗。” 她说着,慢步踱到了晏知书身边,轻轻弯下腰,一只待着护膝的手抬起了晏知书的下颚,打量着晏知书明眸娇艳的容颜,笑的花枝乱颤:“贵妃娘娘说的对,果然是个美人儿胚子,且是个有反骨的美人儿……偿” 华妃打量着她,嘴角扬起了一抹高傲的诡异弧度:“不过本宫就最喜欢你们这些有反骨的小姑娘了,入宫这么久,每年都要出些自以为是的愚蠢之人,非但不懂得明哲保身,还闹腾的起劲儿,本宫呢……就喜欢将你们这些人的羽翼剪掉,高高在上的把你们踩在脚底下,让你们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不自量力。” 晏知书紧咬着嘴唇,想要撇过被她禁锢在手中的脸蛋儿,却被华妃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手中狠狠一捏,阴毒的笑道:“本宫还是建议太子妃乖乖听话吧,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儿,若是被本宫一不小心给弄花了,可就想哭没处哭了呢。想来,太子爷不会喜欢一个无颜丑妃吧。” 晏知书被她死死的钳制着,闻言又不敢胡乱挣扎,她冰冷的护膝尚搭在晏知书新嫩的肌肤上,轻轻一动,就有可能划过晏知书的脸庞,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日头依旧照射着,卯日星君挂在中天遥遥看着底下的争执,却未曾上心。 华妃见她安分了,似是认命般的低下头颅,这才一甩手狠狠放下了晏知书的脸蛋儿,笑着拢了拢衣裳,坐在御花园旁的石桌上,巧笑嫣然:“婆娑,本宫看着太子妃甚是嘴硬,不如由你代劳,替本宫好好教训一下太子妃,也让太子妃晓得规矩儿子怎么写吧……” 她说的轻描淡写,那恶奴听了,嚣张的挽起袖子,一双胖手出现在了晏知书的眼前。晏知书抬头死命的瞪了她一眼,这一幕让她联想到了当初刘氏打骂自己的那一幕。 那恶奴见晏知书还敢反抗,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哎呀,反了你了,竟然还敢瞪,瞪什么瞪啊,不过是一个靠脸蛋和身子伺候男人的下贱货罢了,看我不把你这看着就让人不爽的脸给打烂。” 恶奴说完刚打算动手,徒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放肆!” 恶奴下了一跳,扬起的巴掌始终没有挥下去。 隔着一条花间小道,一个身着紫红色宫装,头戴点珠缀翠五凤钗,绾着飞星擢月朝天髻,斜斜插了一支燕尾金步摇的妇人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年岁约莫三十少许,与华妃不相上下,整个人的装扮也足以媲美华妃的贵气,只是比华妃稍显清雅,比谢贵妃少了一丝媚态,比起晏妃却又娴静了不止一星半点。 晏知书看见来人,心下一个盘算计较,又见那人遥遥绕过华妃对自己一笑,便知此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华妃见了她,也只是不情不愿的见了个礼,语调怪异道:“宸妃姐姐这个时候不在菡萏宫中用膳,跑到御花园里看妹妹教训个把晚辈做什么?” 宸妃走到了华妃面前,一张脸上透露出些许温和的笑意:“本宫原本只是随处转转,岂料打扰到了妹妹调教下人,真真是罪过了。” 宸妃说完,不等华妃说话,一把推开挡在晏知书身前的那恶奴,看见了晏知书的身影时,惊讶的呼喊了出来:“呀!这不是太子妃吗?” 说罢,宸妃连忙将晏知书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儿替晏知书整理着衣裙,一边儿语气微微染上了薄怒:“怎么太子妃竟在这里,还被妹妹你当成个下人在训呢?” 宸妃这话说的严肃,华妃却并不领情,嘴角冷嘲道:“臣妾那里敢训斥太子妃啊,这不是见太子妃不太懂宫里头的规矩,臣妾趁着闲暇时,教导她两下子罢了。” “荒谬!”岂料华妃刚刚说完,就被宸妃截住了话口,不待华妃反应过来,宸妃就冷言怒气道:“太子妃是东宫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妹妹你来教训了,且说皇后娘娘早逝之后,这宫里头一直是谢贵妃姐姐做主,莫不是谢贵妃姐姐授意,让妹妹你来刁难太子妃的不成?” 宸妃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华妃听得花容失色,厉声反驳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此事皆是我一时兴起,与贵妃姐姐绝无干系。” “是吗?”听宸妃这意思,似是有些不信,将晏知书收拾妥当了,藏在自己的身后,交给贴身的婢女扶着。 做完了这些,宸妃转过身去,一把捏住华妃的胳膊,冷笑连连:“若不是贵妃娘娘的懿旨,那就更轮不到华妃你来掺和了,这太子自幼寄养在本宫身边,一向入宫也只来我菡萏宫请安,本宫倒当真是孤陋寡闻,不晓得什么时候华妃妹妹你能做的了东宫的主了,还越俎代庖替本宫教训太子妃。即便太子妃当真是什么行为不妥的地方,也该是由本宫行母妃之权,暂为教导。是谁……给了华妃妹妹你这么个大权?昂?” 宸妃说着,步步紧逼,华妃眼看着被她问的冷汗淋漓,愀然挥手推开了宸妃,一只手捂着胸口急促喘息道:“宸妃姐姐何必咄咄逼人,妹妹也不过是好心罢了。” “好心?”宸妃不听她的解释,执意要讨个说法:“那妹妹就带着这份好心,陪姐姐去御书房走一趟吧,我们把此事禀报给陛下,让陛下来评评理。” “宸妃姐姐。”华妃听见要去见皇上,不由的失色道:“妹妹知错了,宸妃姐姐您就放过妹妹这一次吧,皇上政事繁忙,您也晓得他不喜欢掺和后宫这些事情,姐姐您又何必去惊动皇上,惹得陛下不快呢?”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人,仗着陛下不喜欢后宫争吵之事,行虎狼之权,才会令后宫如此硝烟瘴气,且今日的事情并非小事,太子妃新婚头一日入宫请安,就遭受了如此对待。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禀明圣上,让陛下亲口做一个裁断。”宸妃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一旦摆准了位置,简直字字诛心,说的华妃有口难言。 “宸妃姐姐。”华妃当即就拽住了宸妃要离开的衣袖,一边儿摇着头,绝美的眸子中含着一腔泪水,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道:“宸妃姐姐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妹妹以后再也不敢了,妹妹也只是一时糊涂,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无论是妹妹还是姐姐你,面子上都不好看,不是吗?” 宸妃听见了,这才缓缓停住了步子,转过头问她:“当真以后不会再犯了?” 华妃连忙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得:“只要今日姐姐肯放过臣妾,臣妾发誓绝对不会了。” “发誓倒不必了。你能记着今日的话就好。”宸妃说完,冷冷一甩衣袖:“画眉,扶着太子妃,我们走。” 待转过了御花园的一条小径,远远望着看不见妆容失色的华妃了,晏知书这才慌忙退后一步,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道:“嫔妾谢过宸妃娘娘援助之恩。” “起来吧。”宸妃递了个眼色给贴身侍女画眉,丫头领悟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上前去将晏知书扶了起来。 宸妃双手置在胸前,闲散的一挥衣袖,叹了口气道:“你也是,她欺负你,你便任由她欺负吗?” 晏知书抬头,语气悲悯娴静道:“后宫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嫔妾也不想刚刚入宫就惹得各宫娘娘们不快,给太子殿下添麻烦。”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宸妃拉过了她的手,一双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你也莫要害怕,在宫里头,只要本宫还可以护得住你,定然不会让你随意被人欺负了去。”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你想的也没错,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能过去的就忍忍过去了,太较真往往没几天活头,你明白了吧?” ---题外话---还有一章阿十晚上再更吧,亲们若是睡的早,就不必等了,明天早上一样可以看的。么么哒(* ̄3)(e ̄*)爱你们! 78.78斗争,舍得离开吗? 御书房内,屋门禁闭,点点光斑从琉璃窗面上折射进来。 景德帝此刻正坐在小榻上,面前摆着一盘棋局,手中拿着白子细细摩擦着在颦眉思索。 而太子殿下,坐在景德帝我对面,面前放置着一坛黑色棋子,双眼望着景德帝染着一丝宁静的笑意撄。 景德帝思索了半晌,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将白子放入了棋盘中一个空缺的位置。却在望见太子殿下嘴角扬起的一抹笑意时,连忙反悔道:“不不不,朕下错了,朕换个地方从小。偿” “父皇,落子不悔奥。”钟离子清双眼打量着他,面上布满了认真的笑意。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景德帝闷闷的哼出了声,不高兴的把棋子放了回去,眼看着被太子拂袖抬手,莹润指尖落下的一颗与洁白五指形成强烈对比的黑色棋子。 霎时就将棋盘之上的形势彻底攻略。 皇帝大人不开心了,捡起棋子就要重来。 这时钟离子清脸上的笑意,带着些片刻的停顿,将棋子夹在指尖轻轻一碰,开口问道:“父皇喊我来,怕是不但为了下这一盘棋吧?” 他虽是笑着的,却问的认真,景德帝也不好再搪塞他,抬头看着已然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长大的孩子,唇角带着些苦涩道:“对,我找你来却是有事。” “关乎知书?”他依旧和煦的笑着,然后开口的话语却极为犀利。 “你?”景德帝似是被镇住了一般,诧异的望着他:“你都知道了?” 钟离子清点了点头,面色如水道:“不错!父皇昨日让我们先去见过谢贵妃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些猜到了。” 景德帝再这一瞬间,突然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精力的迟暮老人,身子瘫软到榻上,喃喃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因为……”钟离子清抬头,细细看着记忆中父皇的样子,与今日这个看似颓废的老人有很大的区别。嘴角微微泛起了苦涩,语气中也夹杂了一抹哽咽:“因为我很清楚,父皇您不会害我,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子清!”景德帝在这一瞬间真的被感动到了,这个权谋算计大半生的铁血男人,在这一刹那间,微微红了眼眶,他一直视若骄傲的儿子有一天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竟是激动的没了言语。 “父皇,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但是……知书是儿臣心尖尖上的人,那是儿子的心头肉,我希望您不要再难为他了。”钟离子清说的迟缓,却又慎重。 听得景德帝眉眼一凛,原本感动的氛围荡然无存,恨铁不成钢的望着他,恶狠狠的问着:“你就当真那般喜欢她?喜欢的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激怒朕吗?” “是!”他抬头,眼底的深情凝重,好似是透过空气看向了一个值得自己眷恋一生的女子,语带深情:“她是儿子活下去的勇气,是儿子这辈子唯一的追求,既得知书,儿子终生无憾,只愿在有生之年能够庇佑她,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 “咳咳……”钟离子清说着,就咳嗽了起来。 景德帝连忙将面前的红枣参茶递到了他的面前,紧张的看他喝了下去。钟离子清又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咳意,面色微红,带着些不甚匀称的喘息声。 景德帝见了,心底里又开始发疼,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了?最近还是没有好转吗?” 钟离子清看见了他关切的眸子,也晓得父皇并不想让自己欺骗他,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些个贱人!”景德帝愤恨的将手边的茶杯扫到了地上,怒骂着。 殿门外的宫人听见了声响,想要靠近询问,却被景德帝怒气冲冲的给骂了出去。 “父皇最近脾气又不好了呢。”这些寻常皇子只敢在背地里悄悄议论的话,就这样被钟离子清摆到了明面上,当着景德帝的面说了出去。 而景德帝也没有半分不渝,在这个儿子面前,他一直是一个慈父,只要是他想要的,他恨不得翻山越岭踏过万水千山去寻找。 这个儿子,是他一生的疼惜……也是他一生的愧欠! “左右已经这么多年了,都该习惯了,儿子能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慈悲了,再说父皇当初已经惩治了那些人,又何必动怒呢。”钟离子清叹了口气,劝着景德帝。 景德帝闻言手上暴怒的鼓起了青筋,一字一顿道:“那些贱人死不足惜,他们害死了婉儿……还害的你一出生就成了这般模样,朕只是恨不得不能将他们的尸身留着,日日鞭打才能解气。” 钟离子清闻言微微有些愣怔,在他的记忆中,父皇经常如此,当初他并未过多的陷入深思。在他看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那些残害母亲之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报应,父皇也已经替母亲报过仇了,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然而他今日不得不换了个角度去想,倘若有一日晏知书身怀子嗣,被人暗害离世……且九死一生拼进全力生下来的孩子,更是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弱冠,自己又会如何? 他怕是……还不及父皇冷静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怜悯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掌握生杀夺予大权,一生冷傲暴戾的君王,却没有护住一生所爱的女人,这样的痛楚,该是日日夜夜怎样折磨着他啊。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这每一种苦楚,都足以让人为之凄楚一生,佛家说的,果然是参悟了人生命数的。 钟离子清想要安慰他,却也知道这个男人并不需要无用安慰,他只需要时间来调节他的内心即可。 果不其然,半柱香的时间后,景德帝就恢复了常态。 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景德帝就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是知道的,在处理你这桩事情上,朕明明可以选择把子瑛的那位侧妃扶正,以此来安慰晏家让晏家守口如瓶。但是朕并没有这样做……朕而是选择将晏妃册立为这北魏唯二的贵妃,你可知朕的良苦用心在何处?” 钟离子清的眸子黯了黯,清声道:“父皇是为了抑制住晏家的权势,一门出了两个皇子正妃太过出挑,故而看似给了一个更为诱人的贵妃,实则却并无什么实用。” 他揣摩出了父皇的意思,却从未点破,直至父皇和自己谈起这个话题,钟离子清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么……倘若是你,你会怎么做呢?”景德帝闻言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反倒是丢出了一个选择给他。 “儿臣……”钟离子清拿捏着茶杯的手颤了颤,终究是摇头道:“儿臣会册封嫡女为正妃,给她应有的公平!” “公平……公平……”景德帝恨声道:“这个世界上又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公平呢?” 他看着钟离子清俊秀的面容,平静的眸子下波澜不惊的轮廓,只好叹了口气道:“朕这一生,将你教你什么都好,却唯独没有教会你狠心。吾儿它日若是即位,成了万人之上的君王,定是一代明君,心机手腕,仁爱慈善样样具备。却终究是……少了一丝狠辣。” “父皇……”钟离子清开口:“儿臣的心意并不在江山社稷上,您是晓得的。” “哼!”景德帝冷哼出声:“不得不说,你方才说的都对,但是朕之所以会册封晏氏为贵妃,更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做一个好的储君,将来做一个好的皇帝。” 钟离子清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垂了垂眸子终究是未曾说话。 “吾儿为何不知,若是让子瑛那位侧妃扶正,便意味着给了晏府一个更多的选择……你的身子骨又这般不好,将来若是晏家掌权之人为了利益站到了老五那里,有一个身为五皇子妃的晏家女子作保,于你是多大的危险啊。倘若是一个侧妃就不同了,朕会为老五另娶一门干预不了政局的正妃,而她一个小小的侧皇子妃不怕能掀起风浪。你这边却是有一个晏家的女儿做太子妃的,只要你顺利登基,晏家就是妥妥的皇亲国戚,又何必冒那个风险去投资老五呢?他们一定会选择站在你这边,无论是为了自身利益还是大局,都会选择做太子一党。朕的良苦用心,你为何就不明白呢?”景德帝说的捶胸顿足,显然是叹息不已。 “儿臣明白。”闷闷一声传来…… 景德帝闻言,抬头诧异的望向他。 钟离子清勾唇一笑,缓缓出口道:“儿臣虽然并不接触朝政,却并未蠢钝之人。父皇的悉心安排,儿臣又岂会看不出来?只是儿臣意不在此,故而就有些可有可无罢了!” “你……”景德帝显的有些恼怒了:“你既然一直都知道朕的打算,又何必处处避让呢?你是这北魏身份最高贵的太子,该是要守住这北魏江山的啊。” “儿臣就这把病弱的身子骨,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的入了土,又岂会奢望江山皇权,这些……离儿臣都太远了……” 景德帝闻言有些咬牙切齿:“朕就知道你会一直这么想,所以朕成全了你,让你娶了你所爱的女子,即便这样都燃不起你的斗志吗?” “好好好!”他显然是怒急了,一连说了三个好:“既然你燃不起对病魔抗争的勇气,那朕就帮你,朕要让你看着晏知书在人世间寸步难行,朕就不信,你会当真舍得扔下她受苦,独自离开……” 79.79教导,后宫生存法则 “晏丫头,你在我这儿,没必要那么拘束。”宸妃由身边的贴身侍女画眉扶着,与晏知书一前一后走进了菡萏殿的大门。 一路行来,道路两旁栽满了参天的银杏,正是初春的日子,银杏叶冒出了些新芽儿,衬得院中一片生机勃勃。 晏知书走到了宸妃身侧,跟着画眉一起,扶着宸妃坐在了榻椅上撄。 “晏丫头真是个知事的,不枉太子求央着本宫求陛下颁了赐婚圣旨,打从今个儿一看,果然是个聪慧的,样貌也生的好,看着真真是与太子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宸妃拍了拍晏知书的手背,示意她也坐着,不用站着伺候了,一边儿调侃道。 “宸妃娘娘真是折煞臣妾了。”晏知书抿着唇看似羞嗤一笑,抬头起来满面的红光,衬着容颜楚楚,娇嫩欲滴:“说起来,臣妾与殿下之事,还要多亏娘娘成全呢。偿” “皇后姐姐去的早,当年在世时,与本宫的交情最是亲密,太子自幼便被寄养在本宫这里。本宫也算是照看着他长大的,你不知道,太子现下看着风姿绰约一表人才,刚刚出生的时候却也只有这么大小……”宸妃比划着,朝晏知书伸出两只手举在了一起:“瞅瞅,就这两个手掌大小,那个时候被被陛下送到了我的身边,我当年也没个孩子,看着小小的娃娃不停地哭,心都快被哭化了。” “哎!”宸妃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又娶了晏丫头这般貌美伶俐的姑娘,若是皇后姐姐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是啊,娘娘您也该宽心了,以后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该尝尝被太子殿下和臣妾孝敬的清闲日子了。”晏知书恬静适宜的笑着,从画眉手中接过茶具,倒了一杯清茶,双手端着奉到了宸妃跟前。 宸妃淡定的接下了茶盏,却并没有即可便入口,而是听闻晏知书的话,唇角带了一抹笑意:“本宫倒也想啊,以后本宫是不辛苦了,辛苦也就该是你了。” 明知宸妃是打趣她,晏知书也不由的脸色有些羞红:“娘娘哪里的话,这些都是臣妾分内的事情。” “嗯。”宸妃品了一口晏知书炮制的茶水,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晓得是在赞同晏知书的话,还是在称赞她的手艺:“你果然是个聪慧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来丫头,过来母妃身边坐吧。”宸妃变戏法似得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个盒子,朝晏知书招了招手。 听她自称是母妃,晏知书也不好推辞,连忙走到了她跟前。 宸妃摸了摸晏知书的胳膊,慈爱的笑着,看这个儿媳是越看越满意:“好了,你跪下吧。” 晏知书有些懵圈儿,却也晓得宸妃怕是有什么话要说,许是皇家礼仪如此,晏知书也不好多问,闻言便身姿轻盈的跪在了地上,双手置于腰侧一际,静静的等待宸妃训话。 “咨天意圣酬,于景德三十七年,元月十八,册立东宫主位。其皇家三媳晏氏,受封于景德大帝,承教于宸妃慕氏,祥会鼎族,行高邦媛,体仁则厚,履礼维纯。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宸妃以母妃名义,教导宫闱礼仪,赏赐金凤钗头,悉心培育,万望为皇家开枝散叶,祥福吉瑞……” 晏知书的猜测并无差错,宸妃训礼是祖宗规矩的一种,本是要由皇后执行的,如今后宫之中有能力暂代皇后教导太子妃的,也只有谢贵妃一人了。 显然谢贵妃并无此意,若是没有母妃的认可,晏知书并不能完全算是皇家的媳妇。 宸妃既然抚养了太子长大,自然是站在晏知书这一边的,便自称母妃俩为晏知书开蒙授礼,以免晏知书落人话柄。 “晏氏,本宫的教诲,你可领悟?”宸妃一脸严肃,高举手中的礼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晏知书,凛然问道。 “是,臣妾受教于宸妃娘娘,蒙圣上庇佑,赐婚于太子,自此以后,定然恪守礼节,循规蹈矩,安治东宫内外,打理内宅琐事,为太子殿下分忧,一生无悔。”晏知书一贯聪慧,见宸妃如此肃穆,自然是顺着宸妃的话,回答的滴水不漏。 “甚好!平身钦此。”宸妃说完,将晏知书从地方扶了起来,手中的盒子也递给了晏知书。 “打开看看吧。”见晏知书有些怔楞,宸妃出言提醒道。 “嗯。”晏知书点了点头,闻言打开了盒子,光芒齐聚在盒中,刹那间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晏知书看清楚了盒子里的东西,吓了一跳,连忙盖住了盒子就往宸妃手中推,语气讪讪道:“娘娘,此物太过贵重了,臣妾要不得,还望娘娘收回成命。” “给你你便拿着就是了。”宸妃叹了口气:“晏丫头,小心是没错,在这后宫之中步步小心才能够走的长远,可你也太敏感了,母妃还能害你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臣妾当然不会怀疑母妃您。”晏知书害怕宸妃误会了,连忙摇头解释道。 “这边对了。”宸妃看着她,缓缓道:“此物并不是我的东西,而是已故的皇后娘娘的,而这里头的东西你怕是也已经看见了,凤头钗——一贯都只有历朝皇后才可佩戴。这东西在我这里,并无用处。” 宸妃说道此处,冷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后宫那群愚蠢的都看不出来,还妄图争夺皇后的宝座,其实我们这位陛下,早就没了再封后的心思……不然这近二十年了,为何在皇后去后,即便朝臣几经谏言,也没有新后出现呢?而这东西皇上之所以赏赐给了我,并不是有意扶持我,而是叮嘱要赠给太子妃的东西。我为你保存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可以交给正主了。来,拿着吧!” 晏知书听她这样说,才踌躇着从宸妃手中将凤头钗接了过去。 宸妃满意的点了点头,劝慰道:“后宫局势盘踞倾轧,这东西你放到屋子里收拾好就成,没事的时候也别拿出来,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做了文章。钗头凤冠,犹如皇后亲临,必要的时候也能成为你的一件保命符。切记!” 晏知书听罢,又要跪下行礼,宸妃察觉了,拦住了她,不解道:“你这丫头,我就是给你说一声,怎么动不动就行礼的呢,在母妃这里,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不!”晏知书摇了摇头,跪在了地上,给宸妃叩了个头,声音凝重道:“臣妾自入宫以来,多番得娘娘提点,恩情重大,娘娘担得起臣妾这一礼,臣妾日后也定将娘娘视作嫡亲母妃来孝敬。” 这是在以东宫太子妃的身份来表忠心了……宸妃察觉到这一点,便也不再阻拦,闻言眉梢眼角都染上了一抹笑意,甚是心安。 在太子要娶妃的时候,她也害怕过晏氏的姑娘会帮着晏妃来打压自己,纵然晏妃在后宫之中不足无惧,却不得不正视太子妃出自晏家本家,与晏妃是嫡亲姐妹的事实,难保不会站在晏妃那里。 晏妃又是个不省心的,即便是自己一向置身事外,却也未必能够在这风浪迭起的后宫永远平静下去,现在有了太子妃的保证,声明了她与自己是一条心,也就不怕日后自己被晏妃与谢贵妃夹在中间,进退维谷了。 宸妃笑的平和:“你这样想我很开心,本宫也会尽自己所能去维护你的。” 晏知书心中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做什么事情无所图谋,纵然宸妃帮自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子殿下,却也不至于达到和自己推心置腹,甚至不惜与华妃闹僵来维护自己的份上。 观宸妃的种种表现,无外乎是想拉拢自己。 晏知书暗暗叹了一口气,后宫的这些斗争自己其实并不想参与,但时不就人,自己姓晏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而晏妃却恰恰就在宫中,即便自己不表明立场,人人都会猜测自己与晏妃是一派系的。 既然如此,索性不如将话说开,给宸妃吃个定心丸,也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晏知书心里很清楚,以晏妃的性子即便得宠,也并不能走的长久,她今日去见晏妃,有表明心迹的因素在,也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对于这个嫡长姐,在她前世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对她自己并没有多少的了解,前世也没有什么直接交集,就知道个大概。 既然今生卷入皇家的是非恩怨已成定局,晏知书首先选择的,就是拜访晏妃,打探一下此人的城府,也好便宜行事。 从宸妃宫里出来的时候,已是晌午。 宸妃留晏知书用了饭菜,左等右等都不见太子过来,只好打发晏知书先回东宫,自己去睡午觉了。 晏知书抬头,远远望去,皇宫好似笼罩在阳光下的金色殿宇,神威浩荡,好不摄人。然而只要一想到后宫这些女子可悲的命运,这座金碧辉煌的宫城,就更像是一个打造的惟妙惟肖的金色牢笼,囚禁了那些花季女子一生的爱与信仰。 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日日呆在深宫之中,等待着那个恍如神祗的男人一点点的怜惜与宠幸,为此不惜斗的头破血流,步步惊心。 80.80用膳,太子千千岁 御书房内,茶香缭绕。 阳光透过琉璃纱窗,斜撒出来一道灿金的光束。摆在棋盘旁的两盏青胎白釉陶瓷茶杯,上面漂浮着一股子袅袅香雾,微风轻拂,摇曳了一地的清香。 钟离子清捧起茶杯,如玉的五指紧扣在杯沿之上,两厢映衬,美若凡尘之外的谪仙,惊的一片破晓迷离,徐徐上升的雾气,模糊了他出尘的五官。 缥缈的容颜,衬着茶铭幽香,岁月静好,美如画卷偿。 隔着一层雾气遥遥望去,似是半笼在烟波云雾之端,朦胧了美人身姿,隐隐有些看不真切。 景德帝唤来宫人收拾了面前的一方棋局,又召子苏公公上前来:“吩咐御膳房传膳吧,趁着今日太子好不容易入宫,便陪朕吃顿便饭。” 子苏公公微笑着一脸憨厚的点了点头,道了句:“奴才晓得了,奴才这就去办。” “哎,等等……”子苏公公不过走出去两步,听见景德帝的召唤,又连忙止住了脚步,正欲上前之时,便听闻皇上慈爱的说道:“记得让御膳房那边多做几道红梅珠香、金丝酥雀……对了,对了,不要忘记白梨凤脯,朕记得太子打小就一贯喜欢吃些甜食,那就多上几道蜜脯吧。” “是。”子苏公公应了,抬头眼角微微晃动,这些……可都是太子殿下爱吃的啊。 陛下这么多年了,一个人什么不是吃,都是将就着来,对饭食也从未有过特殊的交代,唯独今日太子殿下过来了,果然是不同的。 别的皇子即便再这儿吃顿饭,也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何时见陛下这般上心过。 扭头看去,太子殿下安静的捧了杯茶,出尘的容颜半掩在雾气之中。哎……也难怪陛下疼太子多些,太子自幼就聪慧,可惜却是个没甚福气的。 莫说了陛下了,就连他看了心尖尖上也是一抽一抽的疼,真不晓得该是怎般恶毒的心肠,才会对这般如玉的人儿下的去毒手。当年的那桩事,虽然严令下旨不得外传,但是他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了,那还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盛怒,此情此景,打那日后再也未曾出现过。 皇上也一改昔日的温和,变的暴躁易怒,皇后娘娘去了之后,也难在见陛下对后宫哪个女子上过心了,就连一手抚养太子长大的宸妃,也是感激多于情分罢! 子苏公公心中一边儿感慨着,一边儿退出了殿门,招呼过小侍监们:“陛下要留太子殿下用膳,你们还不准备着去,御膳房那边……算了,御膳房那边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你们做事儿我可不放心。” 教导完手下的小公公,子苏一道儿朝着御膳房走去。 天色明媚,阳光炙烤着大地,翠柳鸣蝉,给这个冬春交融的季节带来一丝暖意。 晏知书走在宫内的石子路上,与迎面而来的子苏公公撞了个正着。 “哎呦喂!”子苏公公揉着额头倒退了一步,待看清楚了眼前的人,连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问安道:“太子妃娘娘安好。” 晏知书揉了揉眉心,以及被撞得有些发酸的胳膊。 她方才一直在感慨着,也没顾得上看路,此刻听见有人给自己请安,抬头看去,讶异道:“这不是子苏公公吗,怎么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反倒了这里呢?” “太子妃娘娘记性真好。”子苏行了礼,陪着笑道:“老奴记得约莫还是去晏府宣旨的那一日见过娘娘,都过了这么久了,娘娘还记得老奴,老奴真是三生有幸啊。” 子苏公公也是个聪明的人,绝口不提晏知棋的事情,只道是去晏府宣旨的那一日。 晏知书听罢,也晓得他是个聪明的人,索性也不敷衍道:“是啊!当初我还跟在父亲后面,遥遥见过子苏公公一面,没想到再见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本宫也着实惦记的很呢。” 晏知书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递了过去。 明知道子苏公公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普普通通的银子怕是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就这块蓝田玉,还是当初晏知书出嫁时,晏府整理的嫁妆中一块成色极为不错的,勉强拿得出手的东西。昨个儿入宫的时候,晏知书就想到了入宫后的人情世故,身上的赏赐之物也没少带。 “哎呦喂,娘娘您这不是折煞老奴了吗。”子苏公公推辞了一下,见晏知书依旧笑着望向他,没有丝毫收回去的意思,便也半推半拒的收了。 在宫里带了这么久了,子苏公公很清楚,什么人的东西能收,什么人的东西不能收。这位太子妃娘娘虽说年纪不大,但将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若是自己一味的拒绝,反倒会让这位主子多想,倒不如顺势拿了她的好处,卖她一个好,将来也能给自己一些帮衬。 皇上终究是老了,虽说外表上看不出来,各位大臣娘娘们都当他身子骨健朗。然而子苏是贴身伺候的,圣上的身子是个什么状况,谁都没他清楚。 有些事情出口说不得,倘若说了出去定会招来祸患,但是自己心里头清楚就好,子苏公公心里跟个明镜儿似得。看皇上对太子的注重,明显是属意了让太子即位的,这个时候不巴结一下太子妃。 难不成等着众人都看清楚局势了锦上添花不成? 在宫里头待的久了,子苏公公深谙雪中送炭不易,锦上添花无用的道理。 脸上笑的跟朵灿烂的向阳花似得,子苏公公一咧嘴,脸上的皱子抖了抖,有些讨好道:“太子妃娘娘不如先回东宫吧,太子哪儿怕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到时候老奴回去告诉殿下,让殿下出来了直接回去找娘娘,这样也省事儿些,娘娘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晏知书点了点头,一脸的满意和煦。 子苏公公见了,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门:“瞧瞧!瞧瞧奴才这记性,人老了,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中用了,皇上刚让老奴去御书房传膳,这不过一时半会儿就给忘了……”他说着,转脸有些颇为为难的望着晏知书:“太子妃娘娘,您看这……?” “奥。原来子苏公公是有公务在身啊,本宫糊涂了。”晏知书也侧开了身,让过一条道:“那子苏公公您就先忙着吧,不用理会本宫,耽误了公事可就不好了。” “嗨。也不算什么正事儿。”子苏公公摆了摆手,连忙后退几步道:“岂敢有劳娘娘给奴才让道,该是奴才给娘娘请安才是,娘娘您先请,老奴不急!不急!” 晏知书晓得他是个上道的人,不过三言两语就能看得出来这子苏公公能呆在皇上身边伺候那么多年,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故而,点了点头,微笑着双手抱袖离去。 子苏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一身云锦红妆,似层层红霞曳地铺就,华美的好似神妃仙子,与太子殿下,当真是有想象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管事情真相如何,都不该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揣测的。 这一路上的事情,被子苏公公当做了个插曲,抛到了脑后。 怀中揣着那块蓝田玉,一路来到了御膳房,见到那些个厨娘小卒在忙碌,眸间掠过一丝凉笑。站在御膳房门口等了不到一刻钟,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连忙跑到后厨报告给了总管大人。 只见御膳房总管蔡公公一手还提着只鞋在往脚上套,一手连忙撩开帘子三步并两步的小跑到子苏公公面前,陪笑道:“这不是子苏总管啊!今个儿这御膳房真是蓬荜生辉,有子苏大人驾临,怕是御膳房这几日放个屁都能香好几天了。” “尽是胡扯!”子苏见蔡公公这一副不规不矩的模样,开口训斥道。不过看他抿着唇眉梢眼角的笑意,就晓得他其实并不如话音中那般生气。 蔡公公自然也晓得,这么多年了,这位御前总管大人是什么脾性的,他们这些人那个不得摸的透透的来投其所好行事啊。 “这……总管大人今日来此,莫不是有什么吩咐?”蔡公公腆着笑,一脸求知的打探道。 子苏接过他那小徒弟端上来的茶水,用鼻尖嗅着闻了会儿,这才又在托盘中放下,撇了蔡公公一眼,脸上抑制不住发笑道:“是有吩咐,不过可不是我。今个儿也算你们御膳房福气来了。” “奥?”蔡公公连忙狗腿的询问道:“总管大人这话是怎么个说法?” 子苏摆了摆手,笑的一脸雍容和善,用手指点了点蔡公公的脑袋:“也算是你小子的福气,太子殿下那是多久没入过宫了,今个儿非但进了御书房,还和陛下在一起用午膳。陛下特地让咱家来告诉你,做事规矩仔细些,要照顾太子殿下的口味,把那二位伺候舒坦了,好处少不了你小子的。” 只见蔡公公点头哈腰的陪着,闻言立刻一脸惊喜,饶是他在御膳房干了这么多年,伺候了那么多主子,日日给皇上布菜,也晓得这太子在宫中吃一顿饭该是多么小的概率。 自然也晓得皇上得是多么的高兴了,霎时心中就开始盘算起来,要怎么做好今日这一餐饭。其余主子都不重要了,先伺候好皇上和太子殿下,这才是重中之重啊。 子苏公公四处走着巡视着,一边儿教导道:“咱家给你说……” ---题外话---这章晚了,阿十尽量晚上再写一会儿,争取明天可以发早一点儿,亲们就可以几章连着一起看了。 81.81沐浴,铜镜云鬓美 菩提树梢成荫,一曲清风暗送。 晏知书自东宫正门而入,沿途的宫人们看见了,连忙给这位新封的太子妃行礼。那边,已经有人去通知了太子妃房里的葛红、采颦二位姑娘。 暮春之初,阳光虽浓,却并不十分艳烈。 晏知书一路上穿枝拂叶,走过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被两边的下人跪着迎了进去偿。 太子寝宫门外,采颦、葛红连忙躬身行礼,伺候着晏知书进去,先询问了晏知书的意见,由葛红去给她安排饭食点心。 采颦便伺候着晏知书下池沐浴。 白玉为石羊脂打底铺就,四面雕刻着锦绣玉屏,被垂下来的列列层纱隔开,起步走过七层帷幔才到达寝殿后檐的暖玉水池之中。 四周跪着七八个丫鬟宫婢,一路上随着晏知书走过,替她掀开纱幔,目送她进去之后再放下。 紧接着又有五六个梳着双丫髻的丫头,手中捧着托盘。当先一个里面盛着瓜果酒品;并排的一个手中持着的托盘里面,放着层层花瓣,各色异彩纷呈,香气清幽扑鼻;紧接着第二排的丫头,一个捧着一碗牛乳,一个托着二两皂角以及发膏……紧跟着后面的捧着两个空的托盘用来接晏知书褪下来的衣裳。 由采颦同另一个被分来伺候晏知书的丫头,名字叫双喜儿的,一左一右跪在晏知书的两侧。分别分晏知书先褪掉脚上的两只履,晏知书踏步向前,娇小如珠玉滑润的恋足轻轻踏在了池前铺就的绸缎上。 晏知书每沿着台阶往上走一步,采颦与双喜儿便褪掉她的一件衣衫,直至八步走了下来。晏知书到了池沿边上,身上的衣衫也只剩下里面的一件小衣与亵裤。 采颦与双喜每褪一件,身后就有两个丫头捧着托盘过来盛放,这般八步走了下来,晏知书站在浴池边上,看着白玉为栏羊脂为底,四面雕刻着精致的菡萏叶瓣形状,晏知书首先踏过一片巨大的碧绿翡翠雕刻的莲叶,上面的花径脉络逼真形似十分具足。 晏知书再走一步,整个人踩在了翡翠雕成的成片莲叶之上,清澈的池水刚好没过她的脚踝,池水微热拂过脚背,带着一丝舒适的节奏,促使着晏知书不断往下走去。 采颦与双喜站在了岸边,替她褪下了身上诸般衣物,晏知书如同一个刚降生的婴儿,细腻如瓷的肌肤沉入水中,与水中羊脂白玉几斤融为一体。 远远望去,寝宫之中的浴池如同一盏巨大的菡萏,将晏知书与池水笼络在自己的枝叶花瓣之中。晏知书方才踏入的,是它延展开了的一片荷叶,踏入水中之中,刚好躺在了它的莲身之中,片片绽放开的莲瓣恰巧将晏知书收拢在里面,隔开了自数丈开外的视线,唯有站在晏知书身侧,才能清晰的看到池中的景象。 晏知书一双玉臂轻搭在荷叶的两方露水聚集之处,采颦与双喜儿一人一边替她轻轻按摩着。身后有个人,捧着托盘上的发膏,放下了晏知书的长发三千,细细的涂抹保养着。 而那两个捧着花瓣与牛乳的丫头,自灵莲池的另一边,踏入水面上头的叶枝上,朝水面轻轻撒入花瓣倒入牛乳,很快清晰见底的水逐渐变得乳白泛香起来。 晏知书闭着双目,任由她们摆弄,自前日筹备出嫁开始,一直到方才请安结束,才算是真正的歇息了片刻。不过……怕是就今日的情形来看,平淡日子也过不了几天了,能安然几日便算几日吧,好歹要养精蓄锐才有精力去打下一场战斗。 “小姐……不,娘娘,奴婢说错话了,请娘娘责罚。”采颦刚刚开口,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称呼问题,连忙向晏知书请罪。 晏知书闭着的眉眼微微有了些许轻皱,如今她的身份是太子妃,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东宫,万万不能让人挑出错处,失了礼数。 纵然晏知书有心维护,然而身边的人大意了也是要不得的。晏知书揉了揉眉心,却终究是念着多年来的情谊,淡语了句:“初次犯错,本宫便饶了你这回,下次你就自己领罚去吧。” “是,娘娘……娘娘……多谢娘娘开恩,奴婢明白了!”采颦且怯懦的回了话,声音中似是包含着无限的委屈。 采颦啊……不是我不心疼你!我明白,昔日在家中时,莫说你一个称呼,就是你与我同榻而眠同桌而食也是有的,我又何曾忍心责罚过你?终究是……时不待人,我的身份不容自己与身边的人有任何的把柄,否则被人拿捏了去,又不晓得得闹出多大的事情。 别看是小小的一句称呼,也许会有人觉得晏知书小题大做了。然而前世她入了五皇子府后,那些后院的女人最爱的,就是揪住这些细节上的错误,将你的一个失误放大数十数百倍,以至于最后归咎到你的人品问题上。不止是自己,就连身边的人犯了错,也只能是主子没有教导好。 晏知书前世没少吃这些暗亏,对于宫斗宅斗的小把戏实在是看得多了,俗话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得不小心。 晏知书笑着这些,虽然有心想要安慰采颦,奈何自己刚入东宫,身边这些人都是生人,若是此刻表现出心软,日后怕是很难服众了。 思及此,晏知书一狠心,索性没有理会采颦。 这厢几个丫头在伺候着晏知书沐浴,隔了有半个时辰,殿外有人送了衣服进去,撩开层层缠绕放下的帷幔,总共四个人,捧着四方紫檀木雕花的托盘。第一个里面是一身小衣;第二个手中托盘放置着的是一身杏黄色的裙裾华服;第三个手中托着一排发簪金钗;第四个却是琳琅满目的饰品,小到耳饰指环,大到玉镯宝石项链……应有尽有。 四个人捧着托盘,低着头迈着小步走到了晏知书身前浴池的岸边,分两列跪下,将手中的托盘奉到了晏知书的面前,任由晏知书亲自检查挑选。 实际上,能送到太子妃面前的这些东西,在外头都是有人一一挑选验过的,无论是质量问题还是晏知书的喜好,都考虑了进去。 晏知书睁开眼睛,挥手屏退了那些在一旁等候伺候的丫头,只留下了这四人并着采颦、双喜儿。 晏知书使了个眼色,采颦上前去验过了东西的质量和细节,均点了点头,表示并无差错。晏知书这才懒懒起身,双喜儿连忙拿过一旁的巾帕,替晏知书拭去身上水滴,与采颦一同拿过毡布,绕着晏知书裹了一圈儿。 晏知书这才赤着足从水里头踏上了岸,留下了一串娇小的印记,拿过衣裳看了看,并未多言,又招手让两个捧着发簪钗头的以及首饰小物的上前来。 一眼望过去,晏知书看似随意的拿过了两支闲水碧玉簪,又挑过了一对玉镯,并着一支桃花绢纱小簪花,剩下的都看也未曾看,挥了挥手让拿下去了。 采颦与双喜儿得了旨意,这才过来伺候着晏知书更衣,先从兜肚小衣开始,直到中衣,至外罩的华服曳地宫装,穿到了这里,晏知书才淡淡开口:“日后本宫的衣裳不必熏香了,以及寝殿之中的熏香都先撤了吧,待太子殿下回来,本宫与殿下商议过之后,按着殿下的喜好再吩咐你们重新布置。” “是。”几个婢女跪地齐呼,皆一一应道。 晏知书满意的点了点头,穿好了衣裳,便从灵莲池中下来。 因着方才将丫头们都赶了出去,双喜儿与采颦便走在前头替她撩过帷幔,晏知书踏过两边地壁,脚上穿着的绣鞋一一点过地上铺就的大理石瓷砖。 一路宫装曳地裙裾披散,行到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前,在榻椅上坐下。这时就有丫头乖巧的上来用红木梳,梳散了她自浴池中出来后就一直披散的头发,宫婢双手灵巧的绾了个随云髻,配上晏知书挑选出来的头饰,简直可谓是一笔点睛。 就连晏知书也看的有些痴了,铜镜中的女子带着一身清丽的妆容,绾着时下女子时兴的发髻,虽梳着的是妇人头,然而眉宇之间的灵动清雅,一举一动带着透彻轻盈,丝毫不似宫妇的沉闷。 即便是晏知书强装出威仪深沉的模样,也是以轻灵居多,更人赞叹不已。 因着已经回了寝殿内,且晏知书并无出去的打算,今日这妆梳的极为素雅,并未过多的铅华粉饰,反倒是将晏知书本身的韵致给衬托了出来。 葛红早已将一桌子膳食摆好,见自家娘娘装扮好了,走上前去双手至于腰侧行了一礼道:“娘娘容禀,虽说容颜已逝韶华莫负,但娘娘的风姿却也是永久的让奴婢们仰望着的,且娘娘年纪尚浅,还不必担心这铜镜之中的人儿一时半会儿变了样子。如此还是早些用膳吧,等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了,这美人儿却是随时都可以看的。” “小妮子,你敢取笑我了?”晏知书回头嗔了葛红一眼,这小妮子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对着铜镜发呆,偏还不肯明说。 82.82敲打,太子妃训话 用过膳,晏知书漱过口,取了一盏梅子茶,轻轻的抿着,听葛红向她禀报东宫的形势。 “东宫之中只有娘娘您一位主子,太子殿下从未纳过妻妾,一直都是由几位管事打理后院开销,娘娘您既然入了东宫成为太子妃,于情于理都要见一下这些人。”葛红立在身后,为晏知书添了一杯茶水撄。 晏知书点了点头,她很清楚,自己想要掌控东宫,首先就是打理后院的银钱用度,这些之前因为东宫无妃,一直掌握在管事手中。 自己现如今已然是东宫的主母,大小开支用度理应由自己一手操办。然而那些人,掌控了东宫这么多年,自己开口他们就会乖乖把手中的经济命脉交出来吗? 晏知书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思绪缥缈间,考虑着应该如何敲打一下众人偿。 “葛红!”晏知书再开口,眸中的锋利一泄而出。 “奴婢在。但请娘娘吩咐。”葛红知道娘娘这下怕是要拿那些人开刀了,故而领命听从到,只要是娘娘的吩咐,她都会去完成。 “你不必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晏知书见她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看着葛红尴尬的样子,晏知书这才挥了挥手:“去吧。告诉他们在前院集合,本宫要去见一见他们。” 整个东宫的奴仆婢子都在殿外候着,晏知书徐徐起身,众人皆跪在地上叩头行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晏知书微微抬了一下手,望向殿下众人,叹了口气道:“平身吧。” 众人窸窸窣窣的起身,晏知书差采颦从后屋端过来一盘金锭,看着众人惊呼了一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 晏知书徐徐出声,声音带着些许笑意,听起来甚是亲和:“本宫初掌东宫,日后就要打理这内院事宜,你们也都是多年的老人了,日后还多望你们帮衬。” 晏知书说的平和亲厚,但是众人一时半会也都还没摸清楚这位太子妃娘娘的脾性,故而都连声称:“不敢不敢,娘娘折煞了奴婢(奴才)们了。” 晏知书眉角掠过一丝笑意,伸手手轻轻朝采颦摆了摆,只道是:“众位也都辛苦了,本宫初入东宫,若有和过错还望诸位能指教一二。采颦,赏!” 晏知书说完,端起葛红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采颦对着身后两个侍女使了使眼色,三人一同给地下的奴仆掌事派发金锭,看着众人有的惊叹,有的小心翼翼,晏知书眉眼弯了弯。 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瞄见了一个掌事的嬷嬷满脸的贪欲,望着走过去的采颦,暗暗捏了捏拳头。 晏知书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心头升起了点点思绪,这是……看她这位新上任的太子妃和善,好拿捏,把主意都打到她身边的人身上了吗? “放肆!”晏知书拂袖将杯盏打到了地上,瓷杯碎片当啷一声滚落到众人面前,杯子里面溅起来冒着热气的水渍,一些都洒到了跪在前头的人身上。 奴仆掌事们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又惹了这位太子妃娘娘了,连忙跪下求饶:“娘娘息怒。” 晏知书仔细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确定都挑不出错处后,才微微笑道:“各位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本宫这丫头也太不知事了,竟然敢泡这么烫的茶给本宫,真真是令人不快,与诸位何干?” 葛红也很清楚,娘娘这是要给东宫这些人一个下马威了,连忙抱着托盘跪在地上求饶:“娘娘息怒,看在奴婢伺候娘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娘娘你饶恕过奴婢吧……” 葛红还在求饶,晏知书的眉间却掠过一丝戾气,下确定众人看清楚后,怒道:“放肆,本宫难不成还说错了你?竟敢仗着多年的资历在本宫面前糊弄了事,今日本宫不重罚你,怕是你还是不知天高地厚。来人呐……把她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嘘……”晏知书这具话一出,底下跪着的人一片唏嘘声,原本想要求饶的也将声音吞了回去。 三十大板啊……那即便是一个青壮男子也得受半个月多的苦,何况是葛红姑娘这般,常年在太子妃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娇弱小娘呢。 众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亲眼看着葛红被拉了下去,一边儿哭喊着:“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这下子,莫说起身了,众人都哆嗦着开始盘算,果然这位娘娘是个不好糊弄的。对自己身边的人都下狠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东宫的奴仆了。 原本还有掌事仗着自己在东宫伺候了多年,太子妃娘娘不过是个闺阁大小姐,又是刚进东宫,打算拿捏一下,恶奴欺主的也都收回了心意。 若是被这位暴虐的娘娘抓住了把柄,只怕是有命赚没命花啊。 晏知书抚了一下额头,平息了一下呼吸,有些懒懒道:“不过是初春,这日头倒是好得很呢。采颦,本宫有些发困了,扶本宫回去休息吧……” “奴才们恭送娘娘……”众人眼见晏知书要回去,连忙叩头恭送。 直到晏知书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内一角,这才大喘着粗气互相扶持着起来。 晏知书走到了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压了压采颦扶着自己的手,悄声道:“你下去,差人留意一下那个姓韩的婆子,记住了,不要用咱们从家里头带过来的人,就用这东宫里头的,给她们一个警醒吧。” 采颦抬头,看了看晏知书,眼底晦涩不明,终究过了半晌还是领命下去了。 晏知书闭了闭眉头,摆手制止了宫人们的搀扶,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寝宫,屏退了宫人坐在床榻上发呆。 这时一声轻唤突然落入了她的耳中:“知书……” 晏知书回头,见是太子殿下回来了,连忙起身行礼道:“殿下恕罪,臣妾一时疏忽,未曾远迎……” “知书!”钟离子清叹了口气,扶起了她行礼的身子,微微笑道:“你又何必总是与我这般生分呢,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妻,不是什么臣妾,我也不喜欢你自称臣妾,太生硬了,知书就很好,我很喜欢。” “臣妾……”晏知书看着他温柔重视的眼神,只好将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微微一笑,语气轻快道:“是,我的夫君大人,知书晓得了。” 钟离子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笑问道:“今日在宫里,华妃可曾为难你。” “啊!”晏知书突然惊诧的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钟离子清将她揽入了怀中,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温润如玉的嗓音带着点点疼惜:“我猜的!” “猜的?”晏知书显然不信,从他怀抱中脱身出来,转过头一脸正经的看向他:“殿下岂会猜的那般准确?” “看来我猜对了,华妃果然对你出手了。”钟离子清笑了笑,晏知书一时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正待开口时,他却回道:“今日我让宸妃娘娘过去,没迟吧?” “宸母妃是你叫去的?”晏知书大为震惊。 “不然你以为为何宸妃会在晌午时候去御花园?”钟离子清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一个反问,立刻将晏知书原本的疑虑打破,她就说宸妃怎么会去的那般及时呢。 “可是……你不是在御书房吗,怎么会通知宸妃,且还晓得地点是御花园中?”不对,不对,晏知书还是纠结了,说是宸妃得到了消息本就说不通,她从菡萏宫出来时,还暗暗揣测过。但是却没有想到此事与太子殿下有关。 “傻知书。”钟离子清牵过她的手,陪她坐了下来,微微开口解释道:“今日看谢贵妃的态度,我就晓得你怕是在她手中讨不得好处去。” 说到这里,钟离子清停了停,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他没有开口解释,晏知书却敏锐的看见了。 “华妃是谢贵妃的爪牙,仰仗着为谢贵妃办事做靠山,一路从一个小门小户的秀女爬到了妃位上头。且谢贵妃又喜欢在父皇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从来不会光明长大对东宫的事情下手,唯一能用的怕也就只有华妃陈氏了吧。”钟离子清慢慢的,咬字清晰的把情势分析给晏知书,却并没有掺杂多少感情,好似一切都不曾在意:“你入宫势必要去看晏妃,只要是有心人一猜就猜到了,且你对后宫局势又不熟悉,肯定不会选择走小路,那么就只要穿过御花园了,只要华妃有心思,就可以算准你的去路,在御花园堵住你。” 晏知书听他说完这一切,只觉得无端的后怕,原来……一切尽在她人算计之中。 “知书,你怕吗?”不知何时,太子殿下突然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有的只是点点平静,他说知书,你怕吗? 怕吗?晏知书当然不怕,只是重来一世,她从未想过会再次掺和进后宫的事情,然而时不就人,晏知书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知书不怕。殿下您一个人经历了这么久,从那么小到如今,能将那些事情看的如此透彻,知书只是心疼你……心疼你……那么小就要看清楚这些事情。” 晏知书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拥抱住他。 ---题外话---补昨日的一章。囧~ 83.83赏花,溺毙他眸中 钟离子清心中的一根弦微微荡动,从来没有人说这句话……无论是父皇还是宸妃,尽管都一直关心这自己,却从未说出过心疼。也没有人问过自己怕不怕。 当初从一个小孩子,看到了谢贵妃表面的温和下,背地里的心狠手辣,他当时就晓得,没有母后的庇佑,即便是宸妃也不能和谢贵妃撕破表面的伪装,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从小努力学习,纵然聪慧却不得不因为太医的诊断,令父皇心痛,也令宸妃失望撄。 宸妃没有子嗣,只有在收养自己的第二年,得了一个女儿,自此之后却被父皇赐了避子汤,只能守着自己。 宸妃一方面对自己百般温和,另一方面对自己也是寄予厚望的,她唯一能和谢贵妃抗衡的也只有自己。所以,她表面上一直避尽锋芒,另一方面却时刻不忘记对自己的教导偿。 他不开心,从小就一直不开心……但是他却很清楚,他不能在父皇面前流露出不开心,父皇每次一看到他就会想起母后,只有自己笑着父皇才会觉得欣慰。 这么多年来,从小他就学着掩饰掉自己的真性情,将温和与笑意放在表面上,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别人口中的最好。父皇才不会伤心,宸妃也会觉得欣慰,他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走了过来,直至将面具化为了最真实的自己。 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情,他也只会笑着,似乎除了温和以外,他再也没有别的情绪。 直至看到晏知书的那一刻,他就晓得这个姑娘比自己更加不幸,他从她的琴音之中听出了坎坷与波折。 钟离子清避世多年,一次次躲过了谢贵妃与五皇子的试探,却为了晏知书,情愿回到他不喜欢的皇宫斗争之中,一切只是为了……他要保护这个女子不再受到伤害。 他要用自己仅有的一切,去维护她一生平安欢颜。 “知书……”他紧紧抱着她,声音带着安抚道:“别怕,这一条路只要走过去了,日后,我保证,再无一人敢欺辱你。” 晏知书怔怔的点了点头,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信他。她很清楚,皇宫不好住,皇上不好当,然而比皇宫更难住的是东宫,比皇上更难做的是太子。 身为太子妃,她就更要恪守礼份,不能被轻易挑出任何一分错处。 黄昏时分,葛红被从屋外抬进了殿内。 晏知书见了,连忙从榻上起身,扑倒葛红身边,双目含泪的问道:“葛红,你怎么样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娘娘你不必给奴婢道歉,奴婢明白娘娘的处境。”葛红抓住晏知书的手,笑着从担架上起身。 “啊!”晏知书一声惊呼,被她吓了一跳。 葛红站在地上转了一个圈,巧笑嫣然道:“娘娘,您看,不是也没什么事情嘛,奴婢是练武出身,比这严重多的伤都受过,区区三十板子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的。” 晏知书听她这样说,才安慰的擦了擦泪水,却握着她的手嘱咐道:“那你就在床上静养一个多月吧,我会每天去看你的,这段时间无事你尽量不要出门。” “嗯,奴婢晓得。”葛红应了一声,又朝坐在窗檐下的太子殿下行了个礼,又被抬了下去。 钟离子清原本倚在窗下看书,见状却也没有开口,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晏知书二人了,才不经意的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莫非葛红惹你不快了?” 晏知书摇了摇头,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拢了一件衣裳:“虽说是早春,但是天气也还寒的很,殿下坐在窗前小心受了凉风。” 钟离子清回头,恰巧与她精致的眉眼撞在了一起,他平静的看着她,晏知书容颜染上了笑意。凑近他的唇角,悄声道:“嘘!太子殿下,我想整治一下东宫,无论用什么方法,您不要问我可好?” 原本很是造次的一句话,却被晏知书三分俏皮的说了出来,钟离子清却也只是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带笑的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询问。 晏知书坐在他的身侧,被他揽在了怀中,凑着小脑袋看着他手中捧着的书卷,一章一章讲给她听。 岁月静好,莫不如斯。 日头彻底隐入了山涧,东宫的膳房传了晚膳,处处点上了宫灯,将这座宫殿隐入灯火通明的摇曳光景之中。 晏知书陪着太子殿下用完了晚膳,二人携手在游廊花园中闲逛,路上遇到了宫人奴仆们,也都静静的行了礼退了下去,把一切的安逸留给二人。 钟离子清有想过,是否当年母亲嫁给父皇时,也曾是这般的安静祥和,琴瑟和鸣。如果可以,他唯愿一生都这样下去,不会纳妃养妾,有知书一人足矣。 晏知书娇笑着,跑到前头,给他指院子之中的那树开的极早的梨花,不过元月暮就盛开了一树的茭白。 太子见她欢喜的紧,便陪她一起点论,只道是:“这东宫里面的植被一向比外头开的早了一些,若是知书喜欢,我便把这院子里都载满了雪梨如何?” “不。”晏知书摇了摇头,看着一身清淡衣衫,眉眼尽是柔情的太子殿下,微微一道,满身周遭尽是欢喜:“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周敦颐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臣妾却欢喜寒梅,独立于风霜之中傲骨天成,如……妾身初见殿下一般,风霜凌厉,傲骨不凡。” 她这是极高的赞誉了,钟离子清听到过那么多人的赞许,却从未有一个人给过他这般宁静安详的感觉。他的小妻子,不但才情出众更是枝头一朵解语花。 “清何德何能,一生能得知书在畔,别无所求。”他轻抚着她的眉眼,点点带笑,温润如玉。 立在百花之间,却犹如天神下凡,清净而为,高不可攀。 晏知书低下头,微微闭合的眸子,带着一丝纯真。若是阅尽千帆,还能有一个人将你捧在手中,视若珍宝,那该是何等庆幸。 其实……一直都是她,高攀他了。但是太子殿下,从未计较。 有一种感情,不同于友情拘谨,说是恋人却尚未圆满的地步。心有灵犀,相濡以沫。携手共赏万千风景,沉静且看红尘种种羁绊。 倘若得不到爱情,有这样一份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情谊,亦是不错的,但她,终究注定,此生辜负于他。 “对不起!”晏知书感受到他亲昵的轻吻,一把推开了钟离子清,不理会身后的太子殿下,一路奔跑,直至到了园林伸出。 晏知书双手抚着心口……原来这里依旧会疼,她无法违心的接受太子殿下的情谊,这样对他太过不公平。她的心仍在为另一人所跳动,可惜,此生注定他们有缘无分。 她如今是太子正妃,而他……不过是她的小叔。 自此咫尺天涯,一生再无交集。 他在哪里?在做着些什么?身边是否有了别的佳人陪伴,晏知棋……与他可还安好? 她疯了一般的思念他,却不得不抑制住心中的悸动,她是不可能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与他更是一生都不可能,何必去痴念。 晏知书回到寝宫的时候,四周点满了宫灯,微风轻拂,在夜色中轻荡摇曳。 太子殿下出来见她一人立在门口发呆,拿了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将她带回了寝殿中,宠溺的眉眼细细的望着她:“怎么了,还冷吗?” 晏知书出去的时候只穿着一身常服薄装,在外头呆了那么久,他就拿着衣裳在门口等了多久,他怕她冷着,却又不能去寻她……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不希望他打扰,那么他就站在门口等她回来就好。 晏知书咬了咬唇,想要说话,却在他温暖的眉眼中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外头呆了那么久,吹了两个时辰的寒风,该想清楚的都清楚了,但是一见到他,心里还是会乱。 钟离子清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屋内,又唤过采颦过来伺候她更衣沐浴,自己则去了外殿。 晏知书有些踌躇,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启开唇。 采颦行了一礼道:“娘娘,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晏知书点了点头,任由她摆弄着自己身上的衣衫。 心底里,却浮现出了太子殿下临走前温柔的一语,他笑着替晏知书暖热了发凉的手心,轻言温语道:“安心休息吧,我等你忘记他,我不会强迫你的。” 晏知书有些怔楞,他在她眉眼处烙下一吻,轻柔的嗓音似是安抚她的良药:“我的傻姑娘,你开心就好。” 桌上的烛火慢慢隐在了黑暗之中,晏知书睡在床榻之上,由采颦在一旁的小榻上睡着守夜,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出现过。 却无人得见,窗外一个孤立的身影静默了许久。他见她休息了,才拾起石子隔空打落了屋中的烛火,转身离去。 ---题外话---是的,没错!晏知书和太子殿下结婚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没太大的突破……关于结尾那段,亲们以后就知道阿十这样写的用意了。再弱弱的问一句,这章甜不甜? 84.84哭腔,采颦的心思 翌日一早,晏知书从睡梦中醒来。 采颦已然准备好了一切,身后还有几个小丫头捧着铜盆毛巾,就等着晏知书起身传唤了。 采颦见晏知书醒了,连忙勾起帷帐,服侍晏知书起身。 晏知书四下里扫了一圈儿,有些发晕的问道:“今日的衣裳还没送来吗?偿” “回娘娘的话,司衣司那里已然差人送来了,怕是再路上,娘娘先起身梳洗亦可。”这名回话的丫头长得甚是玲珑,晏知书多看了几眼,倒没有计较制衣司的延误。 抬着手轻欠了口气,晏知书随时一指那丫头,徐徐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丫头闻言,连忙就要行礼,被晏知书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只好怯怯的回答道:“奴婢玲珑,专门伺候娘娘梳洗的。” 晏知书点了点头,也没再搭理她。 采颦扶着晏知书下榻,见屋外已然艳阳高照,晏知书不禁用手背抬一抬遮住了眼睛,淡淡问道:“今日怕是很晚了吧。” 采颦点了点头道:“回娘娘,已经快到巳时了。” 晏知书有些好奇的撇过头,只见采颦低垂着眉眼,规矩的立着,和往日大不相同。 晏知书心中暗暗揣测着,却也没有说话,开口问道:“那些东宫里面的管事今日可有什么动作?” “回娘娘的话,五位管事们都交了账本,分别是司膳司的谭管事;司宝司的柯管事;司衣司的云管事;司计司的襄管事;司仪司的齐管事……”采颦说道这里,抬头看了看晏知书。 只见晏知书一双眉头皱了皱,放下手擦手的巾帕,冷声道:“继续说。” “是!”采颦连忙补充道:“就是司正司那里还没有动静,不过说来也没什么打紧的,司正司不过处理一下东宫内的奴仆赏罚制度……想来也没什么可汇报的。” 晏知书听采颦说完,一双眉眼挑了挑,只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晏知书走到了铜镜前,在妆台旁坐好。 那个叫玲珑的丫头正要帮晏知书上妆,被晏知书挥手制止了。 众人一惊,昨个儿日子里太子妃娘娘大发雷霆,将众人对于这位看似柔弱的太子妃的印象彻底颠覆。 晏知书却并未计较这些,而是召手唤过采颦:“你来,替本宫上妆。” 司正司看似没什么油水可捞,和司计司主管采买和其它几司能直接沾到实惠不同,虽然表面上只掌管着赏罚制度,然而从晏知书多年在晏家看刘氏管家的样子就知道,看似最无害的司正司其实才是最捞钱的。这些人仗着自己有惩治下人的权利,四处捞银子,逢年过节下人们还都得送些东西去祈求保护。 靠着仰仗这些人赚银子的海了去了,晏知书不想和采颦明说,只是随口问了句:“司正司的管事是不是昨日我让你注意的那个韩管事?” 采颦闻言吓了一跳,小声的道了声:“是”。又一路低着头,垂手走了过来,不在如同以往一般和晏知书嬉闹,规规矩矩挑不出一丝错处。 晏知书挑了挑眉,看她熟练的从妆匣中取出桃花粉,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妆。顿时心里一片寒意,叹了口气,一把拽住了采颦的手,也不说话,就那般看着她。 采颦见晏知书这般,连忙就要跪下请安,被晏知书给挡了一下,冷淡开口,听不出音色道:“采颦,我记得你以前从不这样的。” 采颦听了,嘴唇咬了又咬,似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晏知书四下里扫了一眼,挥手让众人退下,这才从她手中接过桃花粉在妆台上放下,平静的问道:“说罢,怎么回事儿?” “以前小姐你也不会这般的。”她抬头反驳的说完,昔日那个俏皮的姑娘似乎又回来了,不过晏知书却没有忽略她眼眶上的一圈红印。 叹了口气,晏知书握住了她的手,采颦想抽开,晏知书暗暗用了力气,终是没被她甩开。 采颦闷闷不乐,只得由她这般下去。 晏知书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知道她情绪不佳,实际上从昨日晏知书就看出来了,只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了,她原本是打算晚上问她的,后来因为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她直接睡了。 今个儿早晨,无论如何,她都会弄明白这件事情的。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和之前不同了?”晏知书平静出声,倒似是当真在询问她。 采颦撇过了脑袋,吸着鼻子,声音有些许委屈的腔调:“以前小姐从来不会那般盛气凌人,也不会责罚下人,如同一个善良的仙子。可是娘娘……昨天为何要那样做?” 采颦这是委屈了,也有不解……怕是自己昨日的做法吓坏了这个丫头。 晏知书心里暗暗觉得采颦转过不弯儿,却终究是跟着自己长大的丫头,她晓得这丫头心里怕是别扭了,但是对自己的感情不会变。 晏知书只好抚了抚额,叹气道:“采颦,那我问你,我昨日那样好还是不好?” 晏知书想的很清楚,若是采颦说不好,那她也就不必说了。她现在的身份可圈可点,身边的丫头若是一直这般纯白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背后插刀子了,若是经过自己的指点,采颦仍是转不过思绪,这般的人不用也罢。 当然,她会给她好的身份,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她的身边怕是容不下她了。 “娘娘!”采颦哆嗦着哭出了声:“奴婢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其实娘娘这般,奴婢是开心的,以前娘娘虽然善良,但总是被人欺负,奴婢一直想着要保护好娘娘。现如今看到娘娘可以保护自己了,奴婢虽然开心,但是奴婢害怕……” “害怕什么?”晏知书挑眉问了出来。 “奴婢……奴婢害怕娘娘您不要奴婢了。”采颦说的委屈,泪水都从眼眶夺目而出。 晏知书替她擦拭了一下水渍,傻丫头,她还当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这般。 晏知书扳过了她的身子,正式的告诉她:“采颦,你会想着保护我,我很开心,真的。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了你,你又何必担心呢?” 晏知书其实是有些不理解的,她待采颦一向是极好的,当初在家里,虽然被克扣的狠了,但是有她一口吃的都不会少了采颦的。出嫁之后,在这东宫,她更是给了采颦极高的待遇,且东宫之人都晓得,采颦与葛红是她身边的两大丫头,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奉承着。 采颦年纪小,人也不够灵活,没有葛红那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但是有自己护着,却也没人敢欺负她的,晏知书当真是不晓得,采颦为什么会这样想。 得到了这么个答案,晏知书却觉得有些好笑,抹了抹她的泪水道:“好了,别哭了,傻丫头快去洗干净吧,都成小花猫了,你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我从未将你当做奴婢看待过,你又何必自贱了自己的身份呢。葛红是太子殿下送的人,又是当真忠诚于我,我自然看的重一些,可你是谁,你可是喝我一起长大的啊,咱俩的情分又有谁代替的了?” 晏知书一笑,把采颦倒是给笑的害羞了,跺了跺脚道:“娘娘您真是……”却是想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索性夺门而出跑掉了。 晏知书笑的更用心了,被打门而入的太子殿下见了,轻笑着问道:“有什么好消息,竟然笑的这般开心,不如告诉我,也让我高兴一下如何?” “太子殿下……”晏知书说着就要起身行礼。 被快步走来的钟离子清压下:“我不是说过,不要这般生分吗。” 晏知书点了点头,笑道:“殿下你不知道,采颦这丫头也大了,昨日见我故意打葛红给那几个管事警告,竟然有了小心思,别扭着呢,我这才找她劝了劝。” “难怪呢……”听晏知书说完,钟离子清了然的点了点头。 “难怪什么啊?”这下子轮到晏知书好奇了,转过头问他。 太子殿下一笑,说道:“没什么,刚才我从门外进来,看见采颦哭着跑开了,还以为有人给她受了委屈呢,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晏知书听完刚想点头,却突然醒悟过来:“不对!有人……给她受了委屈?殿下您又何必绕着说,您直接说是怕我欺负了她不就好了。” “我可没这么说。”钟离子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整天瞎想什么呢你,还说采颦心思多,我看你比采颦更别扭。” 晏知书不悦的撅起嘴,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手:“我才没有呢,采颦从我这里出去的,你说有人给她受了委屈还能是谁啊?” 太子殿下讪讪的放下了自己抬起放在半空中的手,只好叹了口气,笑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好了吧,快些收拾,还要去吃饭呢,等会儿早膳凉了,对胃不好。” “呀!”晏知书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羞红着张脸,把他往外推:“我还没有梳洗呢,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我打扮好了再去找你。” “有什么可打扮的啊,我家娘子天生丽质,不用打扮也可以冠压群芳。”太子殿下笑着,打趣晏知书,却被她且行且退的推到了门外头。 这时晏知书才一唤众丫头道:“来人呐,伺候本宫梳洗。” 殿外太子殿下望着那抹只穿着洁白素色寝衣的女子,眉目间带着几分宠溺的笑了笑,转身朝前殿走去。 85.85下旨,晨昏定省时 晏知书从殿内出来,着了件赤金穿花枣红色宫装,头上戴着支赤凤步摇,整个人远远看去,犹如神妃仙子,煌煌耀目,华贵而不可直视撄。 一路上经过长廊花坊,众人皆屏息行礼。 晏知书扶着采颦的手,身后跟着八个二等丫头,一路上无人敢抬头,晏知书也不曾留意过众人。 打从朝阙门进入殿中,远远的便望见太子殿下坐在椅上等着她过来。 晏知书微微一笑,从门槛上踏入,华丽迤逦的宫装裙摆在后面拖曳着,保持着笑意,晏知书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前,还不待行礼,就已经被太子殿下抓着手扶了起来。 采颦见此,聪慧的退到了晏知书身后偿。 钟离子清牵着晏知书的手,二人一同入桌,说起来,这还是晏知书头一次在东宫的正堂用膳。 前两次一直在宫里头,后来回东宫也只是在侧殿之中草草解决了晚膳,着实算不上什么排场。 今个儿才算见识到了皇家用膳的水平,九九八十一盘膳食,流水宴一般的从眼前掠过。晏知书在家时虽说是个庶出的,但也是名门闺阁的小姐,用膳不过三两盏杯盘,一道茶水点心罢了。 且观东宫的布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怕是只有晏知书想不到没有这里见不到的,晏知书毕竟是上过大场面的人,也没有过于惊诧,倒是采颦止不住有些咋舌了。 听闻东宫之中太子殿下一向勤俭,这衣食住行都不曾铺张浪费过,已经是这般排场,若是在皇宫之中,当真不知皇帝陛下用膳得是什么规格了? 采颦立在晏知书身后给二人布菜,晏知书在家时一贯奉行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教导。此番并未打算开口,反倒是太子殿下先抬头看她:“我不晓得知书的口味,不知这些菜做的还合知书胃口吗?” 晏知书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太子殿下:“我可以说话吗?” “当然。”他笑的温和至极。 “这样啊。”晏知书手中拿着筷子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慢吞吞道:“我以为用膳时不可以说话的呢?” 钟离子清微微一笑,帮她夹过了面前的一盘四喜丸子,宠溺的笑道:“自己家里吃饭,不讲究那么多。” 家里?晏知书闻言抬头看了看他,见太子殿下温和的模样,终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他将这里称之为家里,也就是他们二人的家吗?晏知书有些迷茫,有些不解,更多的却是叹息。 自己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归属感,然而对于他来说,却是家。 就在这时,宫人却禀报说皇宫里面来了个,据说是御前的公公来宣旨。 晏知书与太子殿下对视了一眼,挥手传人进来。 那人进来时,先是朝太子殿下行了个礼,又朝晏知书行礼问安。这人自称是御前的,晏知书却觉得面生的很,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扭头询问似的看了一眼钟离子清。 太子殿下拿过茶杯,假意喝水一般,朝着晏知书点了点头,示意身份无疑。 晏知书这才放心的问道:“公公此番来,不知有何要事,是否需要本宫与殿下换个地方听旨呢?” “这倒不必。”来人笑着搪塞道:“老奴不过是来帮皇上传句话,皇上说让太子妃娘娘,日后晨昏定省的去宫里头找谢贵妃学规矩,还说娘娘的身份高贵,寻常人怕是娘娘看不上,谢贵妃出身名门谢氏,想来教导娘娘最为合适了。” “什么?皇上让我进宫去向谢贵妃学习规矩?”晏知书一时有些愣神,诧异道:“公公确定自己没有说错。” 那人虽不似子苏懂得察言观色,却也晓得东宫之中的娘娘不好轻易得罪,只好陪着笑道:“娘娘这不是开玩笑嘛,这种事情奴才又岂敢胡说,千真万确,皇上让娘娘您入宫的。” “是找谢贵妃而不是宸妃?”太子淡淡问了句。 来人笑的一脸憨厚:“那是自然,皇上亲口说了,找谢贵妃娘娘教导规矩礼仪。”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打发了那人离去。 这才转过身问晏知书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晏知书好奇道。 “入宫的事情啊,难不成你当真要去找谢贵妃?”太子殿下皱眉,抬眸发问道。 “奥,这个啊。”晏知书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筷子四喜丸子,默默的吃了一口菜肴,这才放下筷子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去的。皇上都下圣旨了,我不去还能如何,莫不是抗旨不尊?” 晏知书说的简单,看似并没有不情不愿,然而却也看不出多少欢喜。 不过想想也是,那毕竟是谢贵妃,晏知书躲她还来不及,又岂会当真乐意撞到她面前给她拿捏。 晏知书有时候有些好奇,真不晓得这皇上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东宫与谢贵妃并不对盘,为什么一次次的把自己往谢贵妃身边推,难不成当真只是为了刁难自己? 还是说……皇上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力,可以感化谢贵妃与东宫之间的僵局。呵呵,若是当真如此,只能说皇上太看得起她了。她晏知书自认肉骨凡胎,这种实非人力所能为的事情,她还当真是做不到。 太子皱着眉头,看她冷静的吃着早膳,叹了口气道:“知书,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的,等会儿我就入宫面圣,让父皇收回圣旨。” “不可!”晏知书想也不想,直接出口反驳道。却在看见太子殿下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太子殿下有些意外晏知书的答复,分外认真的注视着她,不解道:“为什么?” “啊!”晏知书呆愣的反问了句,后知后觉到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不想撤掉圣旨的事情。 哎!晏知书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能说是因为皇上金口玉言,从来没有发下去的圣旨为了谁撤回去的先例吗?即便是有,晏知书也不希望东宫去触这个霉头。 她晓得太子殿下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也很清楚,这样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 皇上既然下这道圣旨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如果当真纯粹看自己不开心,想要整治一下自己也就罢了。只要不牵连到东宫,无论多大的委屈,晏知书都受得住。 何况晏知书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她不信谢贵妃敢直接对她下毒手,明面上谢贵妃碍着身份根本不可能动她,无非就是说几句风凉话,多让自己举一会儿茶杯,练习一会儿规矩嘛,这些都无妨的,她晏知书不会被简简单单的几桩小事所打倒。 打定了主意,晏知书抬头,看似一脸的欢愉表情,开口道:“其实能进宫也挺好的啊,无论谢贵妃做什么,始终是不可能明面上对我下手的,背地里的防着她就是了,你不必担心……” “知书。”钟离子清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碎碎念:“谢贵妃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他这番话说的似是大有深意,语调也十分的深沉。 晏知书手中拿着筷子,止住了口中的话,过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音腔,却也只是勉强的摇了摇头:“无妨碍的,殿下您不用担心我,我自会有自己的办法。” 钟离子清见她去意已决,只好默然不在说话,看似平静的眸子微微透露出几许深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晌午的日头很快就来了,宫中来人催了好几次,只道是学规矩要趁早,贵妃娘娘就要休息了,先让晏知书去侍奉一二,学一些基本要领。 谢贵妃宫里来的人,说话也着实不客气,看似规规矩矩语气却十分的嚣张,将东宫的众人都没有看到眼里去。 采颦有心反驳,被晏知书给压了下来,只道是:“姑姑说的对,容我收拾一下,就和姑姑一起上路吧。” “那娘娘您可要快些了。”那人行了个不大规整的礼节,一脸的不耐烦道:“老奴的事情还多的很呢,谢贵妃娘娘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还望太子妃不要耽搁久了。” 晏知书点了点头,表示晓得了,又差人拿过了自己的包裹物什,只道是里面装这些给谢贵妃的孝敬,就和那老嬷嬷一起到了宫中。 因着晏知书明面上是来学规矩的,故而丫头宫人一个都没带。晏知书也清楚,谢贵妃是不会让她过的舒坦的,即便她带了丫头过来,也能被谢贵妃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发回去,还不如索性自己一人独自入宫的好,起码第一个照面就得让谢贵妃挑不出错处来。 可是晏知书还是低估了谢贵妃找茬的程度。 “呦,太子妃您头上戴着的是什么啊?若是本宫没看错的话怕是金凤步摇吧?”谢贵妃见了晏知书,还不待她行礼,就俨然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咬着牙恶狠狠道:“什么东西也敢带金凤,给本宫拿下来。” ---题外话---阿十问大家一件事儿。看见有人评论说晏知书会不会爱上太子殿下,这一点其实阿十没有考虑过,毕竟我对他们的设定,从来都是超过友情恋人未满。太子殿下百般宠溺与疼爱,于晏知书而言受之有愧,却又不得不违心接受。我想问一下亲们,你们都认为太子殿下是男主吗?囧! 86.86规矩,五皇子自重 金凤步摇并非只有皇后可以用,但一定得是皇家的正妃,如同太子妃,王妃等人才可以。后宫之中的话也只有皇后有资格佩戴凤冠,其余嫔妃,即便是贵为四妃之首的谢贵妃,也不得佩戴撄。 晏知书入宫之前忘记了今个早晨,那些丫头们给自己梳的装束,因着早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晏知书也比较匆忙,饰物什么也没有太过检查。却没有料到这一下子就惹到了谢贵妃不快。 连忙从头上摘下了金凤步摇,晏知书注视着谢贵妃的眼色,将拿到手中的步摇突然一下子摔到了地上,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跪下请罪:“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今日头脑昏胀,佩戴逾越了礼制,望娘娘责罚。” 谢贵妃看了她一眼,将视线移到了地上被摔得首尾分离的步摇上,冷哼了声让人将屋子收拾了,任由晏知书跪着,也没有过多言语。 等到了谢贵妃徐徐喝过了两盏茶,这才一唤身边的丫头:“走吧,扶本宫去睡午觉,至于你……” 谢贵妃纤细柔嫩的玉指轻轻一指晏知书,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就跪着吧,好好学学规矩,不然总是不长记性,等本宫醒来了再说。偿” “是。”晏知书领命行礼,一直到谢贵妃走远,才唇边微微泛起一丝笑意,径直跪着没有言语。 她很清楚,谢贵妃这不过是第一招,先让自己入门来个下马威,再挑别的错处,后宫女子不都是喜欢这么做吗? 若是前世她了解的还不够深,那么今生从谢贵妃这里学到的,怕是比两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晏知书跪在地上不晓得多久了,身边的丫头们也都昏昏欲睡,不知道合适已然撤了出去。 此刻的晏知书正在神游,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不同寻常。 直到一个只有出现在午夜梦回时回忆中的声音想起,打碎了晏知书的平和:“太子妃,好高明的手段啊。” 五皇子从暗处出来,一边儿掴掌,一张凝着几分冷冽笑意的容颜,出现在了晏知书面前。 “五皇子!”晏知书是真的被吓了一跳,几乎下意识的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话刚出口,晏知书就扶额晕厥了,她这话问着不是用来搞笑的吗? 果不其然,钟离子瑛听到她的话,反而是笑着反问道:“那太子妃便说说,本皇子入宫请安不在母妃的宫中,又该在哪里?” 他笑的十分善意,晏知书却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凉意简直从心底里渗透到了全身各处,遍及四肢百骸。 “咳咳……五皇子殿下,您有话请好好说,本宫毕竟是……”晏知书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细长的双手抚上了脖颈,微微用力就让晏知书呼吸苦难起来。 晏知书挣扎着要打开他,他的手却越收越紧,直至晏知书满脸憋得通红呼吸艰难的时候,才带着笑意的靠近晏知书的唇边,轻轻呢喃道:“是什么?太子妃莫不成还想以身份欺压我。” 晏知书被他吓了一跳,她晓得五皇子一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次被她算计的这么狠,迟早都会找自己算账。 只是她没有想到,报应会来的这么早,她还没有准备好……“咳咳……”晏知书难受的咳嗽着,摇着头大口喘着气艰难道:“五皇子,您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他笑的和善,一双手却越收越紧,直到晏知书丝毫不再怀疑,他会在这里直接将自己杀掉的时候,五皇子突然放开了手。 晏知书还没有哪一次觉得新鲜空气如何可爱,连忙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而他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看着。 等到晏知书缓过了神儿后,才蹲下身子,与跪着的晏知书视线平齐,伸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颚,冷声道:“太子妃娘娘好算计,不知这幅花容月貌的皮囊之下,包含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本皇子当真想刨出来看上一看,太子妃娘娘意下如何?” “不!”晏知书连忙死命的摇头,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怀疑,五皇子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遥想当年。晏知书可是亲眼看着,他将一个人的心肝活生生的剜了出来,就用那把番邦进献来的匕首,镶嵌着碎玉宝石的刀鞘,华美精致,原本是他给晏知书的一个玩物。 却因为有人不长眼睛的冒犯了晏知书,他就握着她的手,将匕首***了那人心脏的位置,晏知书被吓的丢开匕首躲在了身后,他却脸上布满笑意,柔和的用手指掐着匕首,直接腕开那人的心脏,看了一眼之后好笑道:“原来是人的心脏啊,本皇子还以为是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动本皇子的女人。” 晏知书那个时候就被他吓到了,在她心里,一直就没把五皇子当真真正和善的羊羔看过,但凡会产生这么错觉的人,几乎都是被他看似俊逸妖娆的外表所欺骗,然而受骗的人,怕是没几个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安然无恙活下来的。 五皇子不喜欢杀人,他喜欢剁掉一只胳膊一条腿,再剜去那人一颗眼珠子,如果兴致来了,还会让人再剁掉他的一只耳朵。活生生的将人弄成什么都只有一半的怪物。 曾经有个人这么评价过五皇子,在惨遭极刑的待遇之后,对五皇子吼道:“变态,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关于这个评价,五皇子很是受用,一边儿笑眯眯的点着头,表示赞同,一边儿再用匕首比划着如何将那人的大脑切一半且不会导致对方死亡。 最后那人被吓晕过去,由五皇子的侍从拖了下去,至于下场如何晏知书就不晓得了,不过据她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五皇子一双细长的眉眼打量着晏知书的模样,竟然微微有些笑意的打趣道:“晏知书,我还真是喜爱你这不喜欢我,又不得不屈服于我的模样,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你让我这般开心呢?” 晏知书跪在地上的身子颤了颤,微微有些挪动的步伐想从他身边离开。 五皇子见了,并未阻拦,只是随手拿过身边桌上的茶杯,轻轻一撇,瓷杯的碎片就出现在了晏知书挪动的方向的正前方。 晏知书吞了吞口水,又默默的爬了回去。 五皇子吧,她还真惹不起,当然……她也躲不起。 钟离子瑛就站在桌边,柔和的看着晏知书发笑,如同一条毒蛇,晏知书默默低头,试图妄想躲避五皇子的视线,最后,她悲哀的发现,她……失败了! “好吧!”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晏知书索性抬头,一副正气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直接问道:“钟离子瑛,你说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我虽然算计了你一次,不过我还送给了你一个美娇娘的,你心心念念要娶的人,难道不开心吗?” 钟离子瑛原本并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打量着晏知书,微微眯着的眸子笑着。 听到了晏知书的话,他好奇的凑近了晏知书身边,一双眼睛在晏知书身上不住的打着圈儿,半晌笑道:“晏知书,你这是在吃醋!”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是感叹句。 “你……”晏知书崩溃了,她就知道,她一旦遇上五皇子就完全冷静不下来,晏知书索性冷笑一声,直接反驳道:“五皇子您的想象力可真丰富,没有的事情都能给您说成有的,您不去说书真是辱没了人才啊。” 钟离子瑛侧过身子,一只手挑起了晏知书的下巴,很平静的直抒道:“没有吗?那为什么我闻到了好浓的一股子酸味。” 晏知书一手打开了他钳制自己下巴的手,瞪着眼睛反驳道:“鼻子这么灵,你怎么不去做狗呢?” 五皇子没有证明回答她的话,似乎是将晏知书说出口的话语抛到了脑后,反而有些十分郑重的看着晏知书警告道:“晏知书,说实话,你冷笑的样子真丑!还有,你说脏话的样子很可爱,欢迎继续!” 五皇子说完,微微一笑,带着一丝魅惑的感官。 晏知书有那么一个瞬间觉得自己又被他跟吸引了,等反应过来之后,暗暗的唾弃着自己,真是要有多大的脑洞,才会在同一个地方上再摔倒第二次呢? 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受到钟离子瑛的蛊惑了!这个变态…… 晏知书很想站起来将他破骂一顿,但是又碍于某人的威严,只好鸵鸟一般的抱着头,不再和他说话。 晏知书觉得,也总有一天,她会被钟离子瑛给气死。 而且,晏知书坚定的相信,自己若是依旧和钟离子瑛在一起,这一天到来的时间肯定不远了。 “瞅瞅。”钟离子瑛拾起扇坠,用扇子挑起晏知书的下巴,笑道:“太子妃这是生气了不成?那真是我的大罪过了,用不用我给太子妃赔个礼道个歉呢?嗯……” 他这句“嗯”尾音上挑,带着丝丝魅惑的意味,在空气中散播出来,好不诱人。 ---题外话---两更完毕,阿十晚上回来会看情况,如何时间充足的话会加更一章。么么哒(* ̄3)(e ̄*)~爱我就给我月票鲜花留言么么哒,阿十生冷不忌,来者不拒。群扑倒~! 87.87清白,失身千钧一发 晏知书又一次险些被他给蛊惑到,暗自唾骂自己没头脑,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自己活该这么蠢,总是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 “晏知书!”钟离子瑛慢慢从她身边走过,轻轻的踱步着,一双眼睛透过晏知书身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良久,他一双冰凉的手指抚上了晏知书的脸庞,悠悠然叹道:“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呢。撄” 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空气都在微妙的震动,晏知书几乎被夺走了呼吸。 她……她的心在颤抖,她明显的能感受到自己的紧张,但是她不敢说话,她好怕,好怕,为了这一句话,她为之努力了七年,为之奋斗了一辈子,以至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偿。 爱情是什么? 它在到来的时候让人无所遁形,就如同一个魔咒,将你笼罩在里面,逐渐吸干。 晏知书她在颤抖,心脏!身体!嘴唇……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感觉不受控制过,他说喜欢她,前世他爱了他七年,他都不曾对她说过这句话。 泪水滑落脸庞,颤抖的落了下来,一滴接着一滴,止都止不住,晏知书突然有些惶恐,一只手死死的拽住五皇子的袖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整个人的身体情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钟离子瑛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动作,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从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衣袖,反而轻笑着,用自己的指腹拭上了她的泪滴,轻轻的擦拭着,然后将手指放进了自己的嘴中。 他轻抿了一口自己的手指,低起头来,笑着打量坐在地上发怔的晏知书,语音低低的萦绕着一丝眺逗:“晏知书……你的泪水是咸的,呵呵。” 他的笑声充满了性感以及蛊惑,晏知书险些被他玩弄了过去。 直至钟离子瑛,一把将自己的衣袖从晏知书手中扯开,冷笑的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晏知书才反应过来。 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晏知书眼前一圈圈的发懵,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明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他怎么会爱上自己,怎么会,他是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人的才对。 晏知书反应了过来,双眼之中溢满了悲伤,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看到。 从袖中掏去巾帕,晏知书擦干净了自己的泪滴,平静的站起身来,直视着他:“五皇子,若是无视,本宫还要受训,还望五皇子移驾别出如何?” 她说的平静,似乎是极为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钟离子瑛偏偏来了兴趣,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唇角溢出一丝魅惑:“为、什、么?” 他的面容就在离晏知书一寸之处,二人呼吸交融,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晏知书心跳如雷,砰砰的一片乱响。再看他,不过带着些好奇的玩味罢了。 晏知书几乎是顷刻间的,大失所望。她苦笑着垂下眸子,敛去了自己清秀的眉眼,只留给他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一个身影,低声道:“因为本宫是太子妃,五皇子名义上的……” 她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话语。 钟离子瑛双唇凑近她的唇间,妖冶的手指缠绕着她发间的一缕青丝,黑与白的对比,魅惑至极。 “那又如何?”他轻轻魅笑:“晏知书……那又如何?” 啪…… 晏知书一把打开了他凑近的面容,直至看见五皇子面上清晰的一个巴掌印时,吓得倒退了一步,面色苍白,却努力强装镇定道:“五皇子,本宫是你皇嫂,身份尊贵,还望五皇子自重。” “晏知书!”他怒吼一声,滔天的怒意在眼眸中翻涌。 她竟然敢打他? 钟离子瑛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她竟然敢打他?自幼他虽出生就不得父皇宠爱,但是却是北魏最富名望的一个皇子,因为事事头上都有一个太子压着,没有人晓得他心中的感受。 即便自己做的再好,在努力,父皇的眼中也只有太子一个人。 母妃虽然对自己寄予了厚望,但是那种从深宫之中走出来的愚蠢妇人,只晓得同其她女人争抢男人的法子,他着实喜欢不喜欢。 他看不惯这个世上所有人,直至遇见晏知书的那一日,他突然开始起了兴趣,在他看来,这个女人也许拥有让自己开心的能力。 他趁机探访了丞相府,暗示晏丞相自己对晏知书有兴趣,又在安国寺遇见的路上调戏了他一般。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对晏知书似乎已经不仅仅止步于可有可无那般简单。 为此,他还特意去给晏知书求了圣旨,他身为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皇子,根本就不会娶一个毫无用处的皇子妃,但是破天荒的,他想给晏知书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机会。他让圣旨钦点她为他的侧妃,打破了他原本想要一顶小轿抬她入门的打算。 从古至今,晏知书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改变自己决定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就在他满心欢喜的等待她嫁给自己,等着看她反应的时候,却让他看到自己的新娘子是一个十分碍眼的家伙。 后来,他等到了宫里来的圣旨,等到了那位对晏知书身份的肯定,等到了他的屈辱与愤恨,他恨父皇偏心太子,只要是太子想要的,他没有任何资格与太子争。 然而晏知书明明是他先遇到的,即便是这样一个女人,父皇也只会听从太子的意思,太子说喜欢,即便这个女人本该是五皇子府的妾室也无所谓。 呵呵……他的好父皇啊! 一想到这里,钟离子瑛一只手掐住了晏知书的喉管,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电光石火间,晏知书就被他扼住了脖颈。 第二次!第二次了! 晏知书与他见面不超过半个时辰,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对她露出杀意了,晏知书感受不到自己的心里是何种想法。 但是五皇子根本没有给她那么多时间思考,钟离子瑛一只手扼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的离地升空,晏知书拼命的拽着他的手,胡乱踢蹬着脚,于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 他竟然真的想要杀了她!钟离子瑛,这个男人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她的命,前世就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今生还要这样吗?不!她晏知书绝不。 晏知书突然就在死亡线上冷静了下来,她不在挣扎,反而是瞪着一双眼睛,那对招子明亮无比,里面含着有诅咒有埋怨有恨意,一双眸子里面蕴含的感情不停的转动着。 几乎是猛然间的,钟离子瑛就被震撼到了。 他几乎想象不到,一个不过双八年华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种感情呢?几乎是没有来由的,五皇子手一松,眼睁睁的看着晏知书摔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他就那样看着,没有再想过要出手杀了她。 得到了一丝保命机会的晏知书,挣扎着就要朝外头爬去,却被随之而来的一双手拽住了两脚,钟离子瑛,他不放她离开。 晏知书愈发激烈的挣扎,他就一双手束缚着她的双脚,即便是用尽了全力,晏知书也无法摆脱她,手紧紧的抓在地上,却无法阻止自己的身体被他向后拉扯。 晏知书不甘,好不甘心! 然而钟离子瑛却仅仅只是一只手离开了她的莲足,绕开了背部,从她的脸上极尽温柔的慢慢抚摸着。 他就是一个恶魔!晏知书在心里骂着,却不敢轻举妄动。 “知书,呵呵。”他看似温和的笑着,唇角轻轻牵动,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魅惑,一只手从晏知书的身上顺了上去…… 晏知书扭动着,却无法脱离他的钳制,他的手慢慢来到晏知书身上的小衣上,开始解着她的纽扣。 晏知书大惊失色,他疯了不成,这里是谢贵妃的寝宫,他的母妃就在离这里一墙之隔的地方睡午休。 虽然满殿的宫女都被他在进来之后遣散了出去,但是终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钟离子瑛,他想做什么? 晏知书被他吓得脸色煞白,扭曲着他拼打着,她不能让他碰自己,这种可能性连想都不用想。 她是皇家的儿媳妇,东宫的太子妃,而他是他的小叔,这件事情传扬出去,身为皇子的他最多是一顿来自皇上的责骂,自己却就要为了这个事情来买单。名节是小,若是被人知道她被五皇子玷污了清白,这则皇家丑闻,她的一定得背黑锅,等待她的不是死亡也将是噩梦…… 晏知书的力气终究是敌不过他,两个人扭打中,晏知书身上的小衣已经被他扯了下来。 小衣扯下后,晏知书隐在衣领之中若有若无的肉色已经显露了出来,白花花的一片凝脂玉肤,看的五皇子眸子暗了暗。 晏知书想要拼命的逃离他,却被他死死的按住,一双眼睛极富有挑豆性的在晏知书身上巡视着。 晏知书大口大口的吞食着滚烫的泪水,这个模样让她觉得好难堪,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出现在钟离子瑛面前,除了上一世两个人欢好之时,她岂会如此的放荡? 她想跑,却偏偏不能呼救,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样子,否则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楚了。 男人和女人不同,失了清白男人可以娶妻纳妾,最多选择把她收入房中,女人却不行,她得以死守贞,为了名节甚至会被勒令放弃生命。 “求求你……求求你……”晏知书的泪水一路顺着脸庞滚落了下来,钟离子瑛的脸色没有半分变化,一只手爬上了晏知书的胸前,撕拉一声,撕开了她胸前的中衣长衫…… ---题外话---今天更的晚了,阿十很抱歉,多出来的字数就算是补偿大家了吧。还有一章写完了就上传,习惯早睡的宝宝们可以明天醒来后再看。爱你们! 88.88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冷不丁的一声暴喝,只见与内殿分隔的珠帘轻轻响动,一个尊荣华贵的女人,一手挑开了珠帘。 在看见殿前的一幕时,谢贵妃眼前一阵发晕,差点儿栽倒了下去。 她看见了什么?他的儿子和晏知书……不!不能让人看见,否则宣扬出去他儿子的一生就毁了撄。 “滚下去。”谢贵妃一声吓止,那些伺候谢贵妃的宫人,才来得及刚刚转过身,还没顾得上抬头,就被谢贵妃一声怒斥,吓得魂飞胆破的跪在了地上。 “下去!没有本宫的命令都不许过来。”谢贵妃强行按住心脏处,咬着嘴唇狠厉道偿。 她很清楚,眼前这一幕要是让外人看见了子瑛这辈子都完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儿子陷入火坑。 涂抹着蔻丹的精致指甲,紧掐着手心里的嫩肉,谢贵妃的冷汗顺着头颅一直滚落了下来。放下珠帘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已经策划好了,今日这玉坤宫内的人都不能留下活口。 打算好了一切,谢贵妃勉强恢复了一下神智,从珠帘后颤抖的走了过去,强装镇定的身形,被她有些哆嗦的手指出卖了。 此时的玉坤宫正殿里面,这三个人气氛诡异的僵持着。 分别是晏知书一脸的泪痕,被五皇子强压在地上,身上的衣裳散乱不堪,云鬓发冠蓬松不已,原本用来绾发的金钗步摇散落一地,还有二人身边那一滩水迹…… 谢贵妃走到了近处看见了这些又是一阵发晕,她险些站不住脚跟,颤抖的手指指向五皇子,低声呵斥道:“你疯了,她……她可是你的三皇嫂。” “儿臣没有疯。”五皇子依旧笑着钳制住晏知书的脚脖以及脖颈之处,一张有些魅惑的容颜上,沾染着点点轻笑,一手抚上了晏知书的玉颜:“你看,这样多美,我就喜欢看你恨我恨得牙痒痒,却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呵呵。” 他轻笑着依旧在拍着晏知书的脸颊,谢贵妃连忙上前去将他拉扯开来,却被他一挥袖,险些倒在了地上。 “子瑛,你千万别做什么糊涂事情啊。”谢贵妃颤抖着嘴唇说道。 这个儿子一贯就很有主见,根本就不像是她的孩子,他年纪小小的时候就让她有些害怕他。但是这不妨碍她对儿子寄予的厚望,当初她入宫本该是皇后的,却被柳氏那个贱人后来居上,让皇上赶在选秀之前封她为后,而自己则只能依靠选秀入宫,一层层的选拔下来,那个人却只给了她仅仅妃位。 哈哈哈,什么瞪她生了皇子就册封她为贵妃,都是假的,都是借口,不过是为了堵住朝中悠悠众口罢了。 她可是谢家的女儿,祖上往上数凡是入宫的女儿哪个不是皇后? 谢家与一般的家族不同,谢家是武将出身,虽然现今都走文官流派,但是族中依旧秉承着祖训,将女儿奉为珍宝。谢家子弟数千人,然而每一辈不过一两个女子,凡是谢家女儿那都是被人奉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即便一生不想出嫁,也可以在家中驯养男宠。 倘若谢家女儿想要嫁人,即便配的是朝中一品官员,也得是对方高攀。 若是要入宫定然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他却仅仅只给了她一个妃位,什么生下皇子就册她为贵妃,不过是为了给柳氏那个贱人肃清道路罢了。呵呵,他害怕自己与柳氏争抢权势,便早早的封柳氏为贵妃,将自己置于后宫之中,看似荣宠万千,只有自己才晓得,每天夜里对壁流珠独守空房的煎熬。 入宫三载,贤妃诞下过大皇子,元嫔生下了二皇子被册封为元妃,那些曾经连给她端茶递水也没有资格的贱婢,一个个竟然与自己平起平坐。而自己承宠多年,莫说皇子,就连个身孕也没有过。 谢贵妃四处找人搜罗偏房,皇宫里头的太医也天天请脉,稀奇古怪的药喝了一堆都没有什么效果。明明大夫都说了,她的身子没问题,可是为什么会一直怀不上呢。 她日日喝着难闻的药,虽然身子不适,却强撑着打扮的如花似玉巧笑嫣然去搏那人的宠爱。 这一切苦她都可以忍受,在家中见到那人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她一直觉得若是她谢玉兰想要嫁人,定要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才对。 就这样,她不顾家人劝阻无怨无悔的入了宫,放弃了千娇百宠的生活,成为了他后宫中的一员。然而那人的眼中从来没有过自己,有的只是柳氏那个贱人。 直到皇后怀孕的消息传了出来,而自己肚子还是平坦如初,她没有办法,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亲手将一个忠于自己的小小秀女送上了他的床上,直至两个月后,那个秀女怀胎,她为了争了嫔位,又鞍前马后帮她保胎,她都是为了什么啊? 呵呵,还好老天有眼,柳氏那个贱人剩下孩子后难产离世,太子虽然出色,可惜天生不足,注定活不长久。那个小小秀女也争气,一口气生下了四皇子,被封为了妃,她又替她讨了华字为封号。 她都想过了,若是自己当真生不下孩子也就罢了,她就扶持华妃,让华妃的四皇子同柳氏的孩子争抢,即便柳氏死了,她也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孩子。 但是,她没有想到她还可以做母亲,柳氏去世三月之后,她查出怀有身孕月余,她开心的跑去养心殿告诉他。他却斥责是自己的孩子克死了柳氏,要让自己打胎。 她又怎么会同意,好不容易联系到母族,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了腹中骨肉,这一次,她一举得龙凤胎,生下了五皇子与扶摇公主,荣宠万千,那个男人的眼中却从未留下自己的痕迹,连同自己生下的孩子都得不到他的喜欢。 谢贵妃好恨,她这一生恨透了柳氏,她堂堂谢家女,竟然连一个死人都争不过。 而她的五皇子争气,自幼聪慧,她是多么的安慰啊。直至五皇子越长大,手段越狠辣,连她这个母妃也不放在眼中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要去安慰她的孩子。 可惜……她的儿子对她也只是表面上的尊重,她想要表达出爱,即便是她的儿子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成全他!可是……那人是太子妃啊。 柳氏这个贱人,死了也要生下那么个小杂种给自己添堵,和自己的儿子争夺权势,娶了个媳妇还是个不堪的荡妇,明明已经嫁给太子了,为什么还要来勾引自己的儿子。 谢贵妃从来没有那一刻像如今这么恨过晏知书,在她眼里,晏知书就是第二个柳氏,前者勾引她的夫君,后者勾引她的儿子。 她拿柳氏没有办法,可不代表,她连一个小小的太子妃都对付不了。 “晏知书!”谢贵妃看着被推到在地上的晏知书,牙齿咬得嘎嘣作响,滔天的恨意让她恨不得将晏知书剥皮扒骨,吃晏知书的肉,喝晏知书的血,活活将晏知书撕碎。 五皇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女人,一个打着爱的名号却让自己成为她的棋子,为她做自己所不喜的事情,只为了满足她膨胀的权势欲。 另一个,面上如此的恬静温和,腹中却一派心机算计,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好好好!晏知书你是好样的,五皇子捏起了她的下巴,冷冷道:“晏知书,你在算计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说完他直接拂袖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玉坤宫中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每次午睡都会在这个时段起身,也知道这个时候玉坤宫根本无人前来,他算准了晏知书不敢呼救。 他假意造成了自己玷污了晏知书的场景给自己的母妃看到,他很清楚,若是母妃看到了这幅场面,一定不会轻饶了晏知书。 后宫妇人有妇人之前的斗法,他没有那个精力对付晏知书一个小小的女子,却有无数种方法让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尝一尝暗无天日的感觉。 呵呵…… “谢,谢贵妃娘娘……”晏知书在五皇子走后,抱着自己的衣裳遮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跪下给谢贵妃请安。 她面上一派平静,看不出波澜,低下头的眸子里却掩藏着深深的凛冽,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钟离子瑛……今日之耻,我记住了! 晏知书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头上的珠翠洒落了一地,身上还有深深浅浅的青紫色印记,以及地上那一滩干涸的水迹,无不在告诉谢贵妃发生了什么。 谢贵妃抚着额头,咬了咬鲜红的嘴唇,犀利的凤眼向上高高挑着,看着晏知书的模样狠狠的牵扯出一丝冷笑:“晏知书,本宫倒是小瞧了你啊。” 谢贵妃跺着脚,绕着晏知书的身边打着转。 晏知书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感受,抬头道:“娘娘,请您听臣妾的解释……” “啪!”晏知书还没有说完,一个巴掌直接扇了过来,打在她的脸上,立刻肿起了半张脸。 89.89罚跪,入骨的怨恨 谢贵妃此刻并不想听她说什么,也不想见到她,抬腿一脚踹在了晏知书的身上,将晏知书踹翻在了地上。 眼睁睁的看着晏知书从地上爬了起来,上去又是两个响亮的巴掌。晏知书不能躲开,对方身份高贵,以自己目前的现状还不足以抗衡。 晏知书想的很清楚,电光石火之间,头脑转了无数圈,硬是生生的受下了谢贵妃的打骂撄。 她很清楚,这个女人在撒气,让她把气全部撒出来就好了。 谢贵妃打累了,站在一旁甩了甩手,看见晏知书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着唇角的血迹,阴狠的说道:“滚出去!你以为凭你这种狐媚子的姿色就可以勾引五皇子吗?……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给本宫出去跪着,不到太阳落山,不准起来。偿” “是。”晏知书忍住身上的疼痛,爬起来给她行了一礼。 谢贵妃见了,冷然一笑,道:“晏知书,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不急!我们的账慢慢算……这才是一个开始!” 晌午的日头浓烈耀目,晏知书跪在玉坤宫台阶前的青石板上。 阳光透过云层,直射在晏知书的脸上,汗珠顺着额头从晏知书高高肿起的脸颊一侧,流了下来,一直淌进衣领里。 晏知书被晒得有些昏昏沉沉,大脑有些不清楚,头晕眼花,嘴角干涸的起了一层死皮。 她没有奢望过什么,也没有想过什么,这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她从未曾想过,五皇子会这样对付她。无论他是打是骂,她都认了,她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清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晏知书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恨意远胜于欢喜,这个时候,她想着的还是他。 突然间,晏知书感到无端的讽刺。 自己求而不得,爱而不怨,却只是将自己困在心魔之中走不出来。若爱成为了一道枷锁,自己是否选择他对立的一面? 时光淙淙流淌,从艳阳高照,直至夕阳落山。 谢贵妃没有发话,晏知书也没有丝毫理由起身,身边路过的宫女们,一边儿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儿匆匆而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晏知书狼狈不堪的模样,和身边的小宫娥讨论着。 晏知书突然开始庆幸,她庆幸谢贵妃好歹会让她换了一身衣裳,没有那般不知检点的穿着被人撕碎的上衣出来。 这一日的天,无端的闷热无比。明明晌午还是艳阳高照,到了黄昏时分,竟然无端的下起了瓢泼大雨。 挥挥洒洒,豆大的雨滴落在了晏知书身上,砸的她抬不起头。 晏知书勉强睁开眼,只见雨水中雾茫茫的一片,玉坤宫的寝殿里头,早已点上了灯火,烛光摇曳间,还依稀可闻谢贵妃的笑声,以及寝殿里头飘出来的饭菜香气。 她从用罢早膳自东宫出来,就再也未曾进食,闻着饭菜的香味肚子里面已然打起鼓来,可是晏知书却没有半分的脸色变化,她甚至怀疑,即便眼前放着一盘美味佳肴,自己是否吃的下去? 她晏知书平静对待世人,逆来顺受的忍耐着一切风雨凌辱,不是因为她天生命贱,只知道强颜欢笑,她只是想活下去,想活下去就那么难吗? 她不想步上先前的老路,女子太过强势了只会让人生了算计之心,她只是想放低姿态给她们看,企图让众人放过她一条生路,也这么难吗? 五皇子……你明明不爱我,又为何一次次的招惹我? 既然不爱,就放过我可好?我算计你,也仅仅只是为了不再与你产生纠葛,你身边的女子那么多,又何必与我一人见识? 可惜……可惜……这些都仅仅只是晏知书的心里话,她说不出口,也无人听见。 雨滴飘落之中,她似乎模糊的回到了那一年初入五皇子府,二人恩爱似在昨日,他一双眉眼带笑的望着她,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他说:“知书,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当时的晏知书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妾身亦然。” 是啊!昔日的她是多么的痴傻的爱着,在她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那个眉目间充满了高深笑意的男子,虽然明知他的心里不会只有自己,她也可以装作不在意,只要还在他的身边,她都可以容忍。 然而事实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她所有的忍耐,于他不过过眼烟云,转瞬即逝。 她恨透了他,却也爱惨了他!她想逃离他的身边,却又被他肆意凌辱,她就那般不堪吗?只配做他一人的禁脔吗? 钟离子瑛……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么? 这些问题充斥了晏知书的脑海,直至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她都未曾注意。 华妃立在廊下,由她的贴身侍女收了伞,嘴角扯过一抹嘲讽的笑意,冰冷的眉眼注视着晏知书,一双带着护膝的手抚上了自己精致的容易,阴阳怪调道:“呦,这不是咱们家太子妃吗?怎么……太子妃娘娘莫不是觉得这雨别有一番滋味,想要下去用身子感受一下?” 她说的讽刺,晏知书抬头,注视着她,好似看见的是一尊雕塑,没有一丝表情。 “看你这个死人样子,太子殿下娶了你,也还真是绝配。”华妃抚上了内侍的手臂,扶着自己娇媚明艳的样子,低低的掩袖笑着:“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娶了一个冰冷的死尸……哎,真是晦气!” 她说完,看似悲悯的叹了一句,眉梢眼角都带着看热闹的风情,扭腰摆臀挥舞着小手帕离去,身后一群人跟着簇拥伺候。 晏知书的表情依旧如初,她所有的话好似都没有入得了晏知书的耳,然而晏知书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却无端的痛了起来。 太子殿下…… 晏知书好想扑倒在他的怀中,哭泣的朝他祈求怜悯:殿下,我好痛苦,我好迷茫,可是我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然而这些场景注定只能出现在想象之中,晏知书,绝不是一个只会懂得祈求他人可怜之人。 寒山曾经问过这样一番话:“世间有人谤我、辱我、轻我、笑我、欺我、贱我,当如何处治乎?” 拾得却说:“你且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忍他、让他、避他、耐他、由他、敬他……”晏知书跪在雨中,一点点的念着这句话,手心紧紧攥了起来,她很清楚的知道,这是她唯一坚持下去的勇气了。 夜深了,东宫里头的灯火依旧未曾熄灭,外头雨水瓢泼挥洒着,钟离子清坐在窗前,心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很快,葛青来到了屋内,先行了一礼,悄悄打量了一眼太子殿下淡薄的眉眼,有些小心翼翼的劝道:“今日雨下的这般大,娘娘怕是被留在了宫中休息,殿下还是早些睡了吧。” “葛青。”钟离子清闭起了眉眼,又睁了开来,语气平和的问道:“她还好吗?” “娘娘是有福之人,怎么会不好,殿下您……” “葛青!”太子殿下突然开口,打算了葛青的话:“不要骗我,我要知道真实情况。” 他的眉眼看起来如此倦怠,身子骨消瘦羸弱,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极大的力气。 葛青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人骗我,即便……是为了我好。”太子殿下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冷冷清清,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 葛青身子一抖,连忙跪在了地上,语气颤抖道:“娘娘……娘娘她……她就在谢贵妃宫里,还望殿下您不要担忧。” 太子殿下闻言,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显然在分辨他话语中的真伪。 良久,他拿过一旁的披风,棕色的眸子眯了眯,直接道:“葛青,随我入宫。” “殿下三思!”葛青连忙跪行了几步,到了他的面前,抬起头来一派的隐忍:“娘娘那般善良,又岂会有人欺负她,外头雨下的这么大,殿下您的身子要紧啊。” 太子殿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痛惜的眯起了眸子:“葛青你知道吗?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因为你一旦撒了谎,你的眼睛就会不自觉的游移起来。” 葛青闻言,震惊的抬起头,太子殿下不再看他,拿过了墙上挂着的宝剑,冷声道:“你若不愿,我便自己入宫。” 说完,他前脚就走。葛青连忙起身追上了他。 这一夜……注定不会太平凡。 玉坤宫中,谢贵妃倚在美人榻上,心绪不宁的翻着身。 身边的一个丫头替她打着扇,一个不小心,扇子的风有了些许加重。谢贵妃一把拽过了她的头发,压着她的头狠狠磕在了地上。 丫头被吓了一跳,连忙喊道:“贵妃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恕了奴婢……” 谢贵妃没有住手,她心中烦躁不堪,她觉得再不找些事情来发泄一下,自己迟早会被折磨出病来,今日殿中的那一幕对于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那个死贱人……她竟然敢,她竟然敢……她可是太子妃啊,竟然敢勾引自己的小叔子。 谢贵妃恼怒之下,失手将一个花瓶砸在了那婢女的头上,暗红的血水顺着那婢女的头颅流入了殿中的波斯毯子上。 谢贵妃咬了咬嘴唇,愤恨的唤来婢女:“把她给我弄醒,以为装死就没有用了吗?” 贴身侍女菊荷一杯水撒在了她的身上,见那人没有半分反应,伸手往她鼻息间一凑,立刻吓得脸色煞白,瘫软在了地上:“娘娘……娘娘……她断气了。” 90.90分权,册封晏贵妃 “没用的东西!”谢贵妃一手狠狠的砸向了美人榻,手中紧紧的攥着,恶狠狠的对着菊荷吼道:“死了就死了,个把没用的宫女又算得了什么,给本宫拖下去,让她暴尸荒野。” “是。”菊荷胆战心惊的招来殿内的人来将尸体拖下去做处理,却被谢贵妃冷冷的看在眼中,手中轻轻一动,就有一个黑衣人从屋中闪了出来撄。 “拜见小姐。”这人是一个女声,看身份应似个暗卫模样的人,贴身保护着谢贵妃的安全。 这是谢家女儿独有的一份尊荣,但凡谢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让人疼惜的,每个小姐自出声起身边必然配着一个暗卫,保护她的一生,必要的时候用命来保全自己的主子。 暗卫一生不得叛变,不得结婚生子,不得生活于人前,除了自家主子要求,否则连脸都不能露出半分。 主子若死,暗卫必然要殉葬。这是多年来的规矩,也是因为有了这个暗卫,谢贵妃才敢在宫中横行直撞,只要暗卫还在,就没有人对她暗中下得了杀手偿。 “去,解决掉他们,今日午时出现在我殿中的人,一个不留。”谢贵妃轻轻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指甲,暗红色的蔻丹在夜中看起来分外的明显。 “是,属下领命。”暗卫说完,一个转身就不见了踪迹。 谢贵妃靠在美人榻上,慵懒的笑着,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有片刻的宁静。 暗黑的乌云盘旋在玉坤宫上头的天空之中,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就在晏知书在雨中坚持不住的时候,突然一片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了玉坤宫的正殿门口,止住了侍从们的呼喊声。 钟离子清三步作两步的跑到了晏知书身边,在她的身子栽倒在雨中的时候,一把将她拦腰抱入了怀里。晏知书的身子冰冷,衣衫近乎湿透,一触及他温暖的体温,一时有些怔楞:“我是在做梦吗……”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已经脸色苍白的晕倒在了钟离子清怀中。 太子殿下抱着怀中的女子,一张面如冠玉的脸上尽是怒火,他抱着晏知书看着她凄惨的模样,温柔的抚着她的眸子:“你不是做梦,我来了,你若是困了就先睡着,我来带你回家了。” 他充满温柔的语音将她内心的枯燥一一抚平,明明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儿,不知为何,嘴角竟然轻轻煽动了一下。 太子殿下凑近她的唇角去听,只闻:“真好……”二字。 钟离子清一脸的悲寂,他抚摸着她的容颜,苦笑道:“哪里好了?我的姑娘,我说过要护你一生无忧的,可惜我终究没有做到,我是不是负了你呢?” 他抬起头,看着雨中一身黑衣的葛青,眸色森冷:“这便是你说的无碍吗?” 葛青单膝跪在地上,头颅埋在地上,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不敢出声。 “很好!”太子殿下抱着晏知书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你果然胆子大了,竟敢欺瞒于我,我猜你是不是忘记了昔日我救你之前的事情?” “不!”葛青连忙回答道:“殿下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只是……只是不想殿下被这些琐事折磨罢了。” 他空出一只手直接拔出了他身上的佩剑,一剑刺进葛青的肋下,没有丝毫的迟疑,声音冷漠道:“我以为你知道,她就是我的命,你该知道要怎么做的?” “是。”葛青的声音回来,点点的腥红落在了地上,被雨水化开。 那个她,指的正是他怀中的女子,于别人而言,晏知书也许仅仅只是徒有了一个太子妃的虚名,然而于他而言,这个女子却是她的命。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他一贯沉寂,并不代表他拿这些人没有办法,他不争只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倘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谢贵妃,五皇子……”钟离子清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有些发凉:“你们若是当真要逼我站在对立的局面,那就开战吧。” 他的声音极清,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凛冽与锋芒。 既然不能相安无事,那就直接开战吧。 他所有的底线,就在他怀中的这个女子身上,你们若是这般欺辱于她,不亚于欺辱他自己。 倘若他真的要掌控权势才能护的住她的话,那么……他不介意将这些皇位上的阻碍,一一肃清。 “葛青。”钟离子清闭了闭眼眸。 “属下在。”葛青的声音贯彻夜空,显然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告诉刘骥,让他集结人手,京都很快就要变天了,可以把我们的人安插进来了。”他说的又快又清晰,然而葛青却听得一清二楚。 葛青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怀中抱着一个女人的瘦弱男子,这个表面上一身病态,羸弱到随时可以离世的人,其实没有人知道,他身后的势力又代表着什么。 这一夜的京都,注定风云巨变,大的逆转即将来袭。 北魏。御书房。 谢贵妃一脸泪水跪在地上,拽住了景德帝明晃晃的龙袍一角,带着哭腔道:“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太子殿下他深更半夜闯入臣妾寝宫,竟然将臣妾宫中的人全部关押起来,还要让臣妾给太子妃道歉……呜呜……” 谢贵妃哭的柔弱娇嫩,若是一般男人听到了,怕是骨头都酥了。 然而景德帝却只是微微抬起头,颇带深意的看了太子一眼,将跪在自己脚下的女子,捧在玉容,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滴。 过了半晌,才看向太子殿下,语气听不出喜怒:“太子,贵妃她说的可是实情?” “是。”钟离子清抬头,并没有回避他投来的目光,眸中带着深不可测的意味,答得理所应当,似乎毫不为此羞愧。 好!景德帝险些都要为他拍板喝彩了,这才是他和婉儿的儿子,继承了婉儿的波澜不惊与自己的霸气侧漏,他又岂会当真被病魔所打倒。 这个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就在钟离子清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幡然消逝。 他的眸子之中尽是清冷决绝之意,带着些许傲骨天成。如同桀骜不屈的寒梅,即便再最冷冽的冬日,百花凋零之际,仍然带着最为震撼人心的颜色,决绝的立在枝头。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头,含着睥睨天下的气魄,让人闻之惊心。 太子的转变,让这个心中已是风烛残年的皇帝,多了一丝欣慰。 景德帝转过头,看了一眼谢贵妃,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爱妃便是说说,这太子为何夜半创你寝宫?” “这……”谢贵妃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颤抖的道:“臣妾……臣妾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何……为何……” “为何什么?”他捧起她的脸,一张妩媚的容颜上,尽是恐慌。 “哼!”景德帝直接甩开了谢贵妃的脸蛋,冷笑道:“你若是不知道,那就让朕来告诉你吧,你用心不良,借着朕让你教导太子妃的名义,公认对太子妃实施凌辱虐待,你当真以为朕不晓得你做了些什么吗?” 谢贵妃吓了一跳,脸色徒然一变,紧张道:“臣妾,臣妾没有……” “没有?”他冷声问道:“是不敢承认吧?朕看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这么多年了,你在后宫做的那些腌臜事情,当真以为朕是吓的吗?朕借着多年的情分,一直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你竟变本加厉。” 景德帝的每句话,都一字一句的砸在了谢贵妃的心口上,她一身宫装华服跪在了地上,死命的磕着头:“陛下饶恕了臣妾吧,臣妾知错了,臣妾都是被蒙了心啊……” “我看你的确是被蒙了心,不适合在执掌这六宫事宜了。”景德帝说到了这里,深深的看了一眼太子,转而对谢贵妃说道:“朕打算晋晏妃为晏贵妃,让她日后帮着你料理六宫诸事宜吧。” 皇上这是要分她的权了?谢贵妃简直不敢相信,一双眼里尽是不可尽信的神色,自己陪伴了他数十年了,执掌这后宫也数十年,他竟然说分权就分权…… 看着谢贵妃眸子中的不可置信,景德帝难得好心的解释了一句:“你年纪大了,不适合操劳了。朕找个人帮你处理这些事情,你以后若是无事,便不要出宫门了,安心呆在玉坤宫之中修身养性吧。” 在谢贵妃惊诧的神色之中,景德帝招来了侍从,将她拉扯了下去。 “皇上……皇上……”谢贵妃不停的哭喊着:“皇上当真要这般对待臣妾,臣妾赔了陛下几十年了,陛下就当真一点儿也不顾念旧情吗?” 景德帝挥手,止住了拖住她的那些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朕若是不顾念旧情,你仗着谢家女的身份,所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足以让你死一万次还绰绰有余,朕正是因为念着你多年的侍奉,才会留你一条活命,你该知足了。” “知足?哈哈哈……”谢贵妃大笑着:“臣妾知足?陛下您让臣妾如何知足?” 91.91救赎,我的太子殿下 翌日一早,阳光透过琉璃纱窗折射进来五彩斑斓的光斑。 晏知书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大脑,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入目一片扑簌简单的房屋摆设,一张桌子,一方矮几,两把破败的椅子,连同自己身下的床褥,就是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家当了。 晏知书有些不解,在她的记忆之中应该是在玉坤宫门前跪着的才对,因为下了雨,导致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最后还癔症了一般的看见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对了,太子殿下偿! 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回东宫,他会不会担心自己?且自己现如今在哪里?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占据了晏知书的脑海,收拾好了自己的衣裳,晏知书从床榻下来,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屋中,只能确定这怕是一间下人的屋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认识了。 身边有没有什么人可供自己询问,晏知书只好推开了门,打算自己去找一找方向。 这个时候,门外咯吱一声脆响。 晏知书抬头,只见一个宫女打扮的丫头,捧着一盏清粥从外头走了进来。 在看见晏知书的那一刻,丫头先是一愣,紧接着连忙行礼道:“奴婢拜见太子妃娘娘,娘娘金安。” 晏知书见有人出现,倒是不急了,迈着步子踱到了桌子旁的木椅上,一撩裙摆坐了下来,抬头声音冷静的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听到了晏知书的问话,也没有多心,跪着回答道:“奴婢小薇,是翡翠宫里的婢女。” “翡翠宫……”晏知书闻言,两指并拢轻轻敲击着木椅上的扶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你自称是翡翠宫的婢女,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莫非这儿便是本宫的嫡姐晏妃娘娘的宫里?” 晏知书问的含蓄,然而意图很明显,她在问自己所处之地。 小丫头听了,连忙行礼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里正是翡翠宫……不过……” 那丫头支支吾吾,有些措辞扭捏。 晏知书见了,一双眸子打量了她一圈儿,只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本宫不会盘问你太多的。” “是!”那丫头这才如同得了赦免令一般,清脆的声音快速回答道:“这儿虽是翡翠宫,然而已非晏妃娘娘的住所,而是晏贵妃……” 那丫头抬起头来,双眼之中盈满了骄傲:“我家娘娘今个儿早晨已经被封为了贵妃,圣旨早已晓瑜六宫了。” 啪……晏知书一愣,手中的白玉镯被她一个不留神儿摔到了地上。 那丫头一怔,晏知书连忙补救道:“本宫有些意外了,就一晚上的功夫。承想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具体的情况你若是知道了便说给本宫听听吧……” 晏知书一边儿说着,右手却伸到了头上,取下了发髻上的金步摇,随手扔到了那丫头的面前:“说!你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宫还有重赏。” 宫里的奴才们,又几个不贪图富贵的。 那丫头见了,连忙将步摇揽在了裙下,收了起来,声音洪亮的答道:“娘娘容禀,自昨个儿晚上,谢贵妃娘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事,被陛下从御书房赶了出来,紧接着御书房又来了公公,传了圣上的旨意,将我家娘娘晋为了贵妃。” 那丫头侧过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就是这些了,多的奴婢也不晓得了。” 晏知书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表情,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了。紧接着又从发髻上抽出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翠玉簪子,不经意般的放到了桌子上面,挑过眉看了那丫头一眼,淡淡道:“那本宫为什么会在这儿?又是谁将本宫送来的?” “回娘娘,这个奴婢晓得,是我家娘娘强闯了玉坤宫将您从谢贵妃那儿抢出来的,娘娘一带您回来,就把您交给了奴婢照顾。”那丫头说的煞有其事。 晏知书再三的判断了一下她的话,虽然肯定她没有撒谎,因为一个人即便再能编谎话,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倘若不是那丫头演技太好,就是事实当真如此。 在晏知书看来,倘若那丫头当真那般厉害,怕也不会是一个小小的宫婢角色了。 而且这宫女看着就不像是能挑大梁,说大话的人。 晏知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最终确定事实果真如你丫头所说。 一想到这里,晏知书就犯了糊涂,她和晏知琴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值得晏知琴不惜与谢贵妃翻脸,还要救自己吧? 怎么说谢贵妃也是把持后宫多年的人物,晏知琴即便封了贵妃,却离谢贵妃的威慑力还差得远,又怎会公开与谢贵妃开战?且由头还是因为自己。 晏知书是怎么想也想不通透,正打算给那丫头说一声,让带自己去向晏贵妃请安时。 外头突然一阵喧闹,惊的屋内二人一同向外看去。 只见一条绵长的人流从外头涌了进来,打头一个宣旨的公公手中抱着一卷明黄色卷轴,再细看那人容貌,约莫是在御书房伺候的,同晏知书有过几面之缘。 那人见了晏知书,也不跪拜行礼,而是端重的捧着圣旨,朗声道:“太子妃晏氏接旨。” 晏知书闻言连忙收拾好衣裳,从椅子上起身跪下。 这一跪,晏知书内心却着实有些诚惶诚恐,不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一道圣旨是什么? 她想知道景德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然而又奈何,实在是揣测不出来皇上的意图。 只好安静的跪着,等着听旨。 公公见了晏知书跪地齐整,便打开了卷轴道:“朕久在殿前,得闻太子妃入宫以来,身体抱恙,症况堪忧,特下圣旨免其晨昏定省之仪,赐珍稀药材百味,回东宫将养,钦赐!” 那公公说完,便将圣旨对方起来,躬身道:“太子妃娘娘接旨。” 晏知书起身,四下里看了眼周围众人,依旧是一些宫女侍从,不见晏妃身边的人,便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位嫡姐,并未在意过自己。 索性拿过圣旨,直接出了宫门,回了东宫去。 一进东宫院子,采颦便连忙迎了上来,扶起晏知书道:“娘娘您昨日怎么在宫里歇下了呢,谢贵妃她没有为难你吧?” 晏知书看了一眼平静的东宫,晓得众人根本没有收到自己昨日被刁难的消息,这般想来也好,免去了一重解释。 晏知书笑着拍了拍采颦的手,道:“不必担心,谢贵妃待我极好。” 采颦闻言,这才打心眼里露出了笑意,呢喃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奴婢生怕娘娘您在宫里头受了委屈。” 傻姑娘,既然已经是皇家儿媳妇,在宫里受不受委屈重要吗?这不也是迟早的事情。 呵呵,即便如此想着,晏知书却也不想让采颦担忧,故而只是牵动唇角笑了笑,未曾言语。 由着采颦一路上欢欣雀跃的将自己扶入了寝殿:“娘娘您不用去宫里头日日给那些妃子们行礼了吗?真是太好了,皇上这道圣旨下的真是及时,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么开心呢。” 晏知书被采颦扶着,一路上转过了屏风,彻底走入了内殿。 内殿里头的丫头们朝着晏知书行了一礼,晏知书正欲回答采颦的话,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奥?知书不用去宫里头守礼了吗?” 太子殿下这句话,说的正是时候。 晏知书闻言一愣,有些惊诧的抬起头,面前的人穿着一身胜雪白衣,绣着金色双龙镶边的腰带,朝着她点头微笑,一切竟似温暖和善到顺其自然。 晏知书不知为何,眼角突然有些湿润,经过了昨日的折磨,她才方知自己想要的,也许就仅仅只是这般温暖平和的日子,有一个温润和善犹如冠玉的男子在等着自己,一身白衣胜雪,翩跹一笑恍若神祗降临,朝着自己微微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殿下……”晏知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拾起裙角,快步跑到了钟离子清面前,一下子扎入了他的怀中。 钟离子清拥着他,温暖舒适的怀中,泛着点点的药香,没有寻常药的苦涩难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暖和药香,就这样传入了晏知书的鼻尖,令她沉醉不已。 “傻姑娘,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温柔平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拍着晏知书的背部,如同哄小孩子一般,那么的伟大而又平易近人。 这就是太子殿下,一个高高在上却又永远让你感觉安稳沉静的殿下,具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让你忍不住的想要去靠近他。 晏知书突然开始渴望他身上的那种感觉,带着光明与圣洁,如同点化凡人的神君,从遥远而来,只为带给自己救赎。 “殿下……我,我好害怕。”哇的一声,晏知书颤抖着哭了出来。 平生第一次,她在一个男人面前示弱,之前即便是五皇子,也没有让她在他面前哭过。 因为晏知书很清楚,眼泪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流泪是弱者的行为,自己要走向成功的巅峰,一定不可以哭泣。 然而今日,就在这个带着温暖与宁静的男子怀中,她多么想努力的哭一场,痛痛快快的哭出来,将自己的委屈与难受,通通在他怀中倾诉出来…… ---题外话---这一章……过渡章节吧,也许有些平淡了,但是这种淡淡的互相依偎的感觉,才是晏知书与太子相处的模式。彼此之间不必解释,只需要一个怀抱,一个眼神就能理解对方的心理,就能给对方安慰与安宁。“我愿许你一世安宁,百岁无忧……”这是太子殿下给晏知书的誓言,也许就是这种平淡的感受吧。没有潮起潮落,大的涨幅,却在生活琐事之中,关怀备至。这样究竟好不好,套用一句俗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92.92夫妻,苦涩的甜腻 钟离子清没有开口,也没有规劝她。 他只是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温暖与宠溺,他的怀抱是她永远的港湾,如果她累了,难过了……她只要肯转身,他永远在她的身后,不离不弃,给她温暖光明。 他晓得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劝阻,而是放声大哭,而是放肆的哭出一切不公平!没关系,他在这里!会一直陪伴着她,直至她不想再哭的时候,他会替她擦掉眼泪…… 他的姑娘啊,他又岂能舍得她默默哭泣偿? 在别人眼中,晏知书落下的的泪珠,在钟离子清眼中,却比珍珠还要珍贵。 他多想将她庇佑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生不再接触风雨。然而他却清楚的知道,他的小娘子,不是一个会在丈夫羽翼下偷生的人。他的小娘子,总有一日,要用自己的光华,却征服天下之人。 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他,钟离子清,愿意做她的陪衬,陪她看尽十里云海翻涌,万丈金芒流霞。 让世人都记住她的名字,而非自己的。 真爱不是许你江山为聘,皇后之尊。而是愿意为你退居幕后,遮风挡雨,铺平一切争锋道路,任你生活在阳光之下,而自己一生默默无闻,只做你一人的风景,你一人的陪衬。 他不介意她立于云端之上,成为世人敬仰的女子,怕只怕,她的身边没有他的位置。 他生而不足,太医断定他活不过弱冠之龄,然而只要他还能活着一天,他就会是她一生的庇佑。 哽咽的哭声萦绕在耳畔,等她哭累了,太子殿下这才拥着她,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轻柔的动作,晏知书猛然间想到了一个画面。 就在她昏倒之前,迷迷糊糊之中眼前闪过的那一个残影。 虽然很清楚,那个时候太子殿下又岂会出现在玉坤宫中,然而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去思考这种事情的可能。 “殿下……”晏知书咬了咬嘴唇,在他投过来好奇的目光之中,试探着轻声问道:“殿下昨日可是一直在东宫里头?” “是啊。”钟离子清的动作没有一丝的停顿,用她脸上拿下了自己的手指,轻笑着看向她:“小妮子,你又乱想什么呢?” 乱想什么?晏知书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许是我看错了吧……我……我自己也不太确定。” 钟离子清倒是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不确定就不要再想了,人的一生不过数十载,哪有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呢。” “嗯……”晏知书轻轻点了点头。 “来尝尝这块马蹄糕。”如玉的指尖请捏着一块儿纯白的糕点,递到了晏知书唇前。 晏知书怔楞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小几上放置着的糕点盘子,各种类型都有,红白、粉的、白的……圆的、方的……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宫中糕点,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晏知书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中,就着他的手指,将糕点慢慢的吞入口中。 钟离子清笑了笑,轻盈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角,在晏知书惊愕的目光之中,拭去了她唇边的糕点渣滓,轻轻的放入了自己口中。 面上带着无比温柔宠溺的眼神,险些让晏知书把持不住,一头栽倒了下去。 在晏知书的无比惊诧之中,太子殿下却开口道:“好吃吗?” 晏知书有些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道:“好吃倒是挺好吃的,味道很是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他笑了,如同三月的桃花绽开,迎来无边春色温柔。 晏知书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声音喃喃道:“有些甜了,我不大喜欢这种甜腻腻的味道。” “奥?为什么呢?甜了不好吗?”钟离子清一手抚着她的眉眼,一只手将她带入怀中,轻轻的抱着她。 晏知书有些扭捏的动了动身子:“甜了固然好……只是发腻了些。” “别动。”太子殿下按住了她:“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的声音有些许沙哑,晏知书也不好拂逆他,便任由他抱着。 只听太子殿下续续断断的说着:“甜了……其实挺好的,腻了也好……难道你不觉得甜腻的东西很有治愈性吗?” 晏知书还在思考怎么接过话茬的时候,就听他继续说道:“我就很喜欢甜食,自幼就一直很喜欢,父皇还曾经说话,喜欢甜食那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没想到我一个皇子也会喜欢。” 晏知书闻言唇角竟也泛起了几点笑意,符合着:“那殿下您是怎么回答皇上的呢?” 钟离子清把头埋入她的发丝里,嗅着她身上的幽香,双眸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忆道:“我告诉他,因为我喜欢。” 这个答案令晏知书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看他。 太子殿下的思绪好像还埋在回忆之中,他并没有注视到晏知书的视线,轻笑道:“父皇很诧异,却在片刻之后,拍着手道好,说是钟离一族的男儿就要有这样的气魄。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最好的答案。因为这样足够的骄傲,足够的令人羡慕。” 晏知书想了想那样一个场景,也点了点头道:“是啊,只要喜欢就好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阐述了一切理由,多好啊,这种随性的生活怕是很多人一辈子也追求不到的。” “知书。”太子殿下收回了回忆的目光,柔柔的一撇看向她:“你还是不懂。” 他的声音笃定非常:“喜好只是一方面,重点是为什么喜欢。我喜欢甜食,并不是因为喜欢甜食的本身,而是喜欢它那种甜到发腻的感觉,因为甜着甜着就不哭了,就像……就像我小的时候整天泡在药罐里面长大,每次喝药的时候,宸妃就会给我吃一块儿糖。宸妃告诉我,这样药就没有那么苦了。久而久之我便也这样劝着自己,觉得心里苦的时候就吃甜食,就不苦了!” 他的声音清淡平和,逐渐带着些令人悲伤的意味,好似说着说着就要离开了一般。 晏知书一把抱住他,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乱的很。 只要一想到太子殿下向她阐述的他小时候的故事,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该是什么样的日子,让一个本该千尊万贵的太子殿下,整日里与药汁为伴。他自嘲自己是个药罐子,从小就喝那些苦涩的药汁,为了不那么苦,就学着努力去吃甜食。 太子殿下……他本该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天之骄子,高高在上,活的令人仰望啊,而不是现在这样,苦笑着诉说自己的凄凉。 “殿下。”晏知书不知道为什么又哭了起来,那种感情自己压都压不住,她抱着他带着哭腔道:“殿下不怕,以后知书会陪着您,陪着您一起走下去,药再苦都陪您一起尝。” “知书……”他摸着她盈满泪痕的脸。 晏知书望着他,眸子里满含了痛惜,坚定着语气道:“因为我们是夫妻啊,夫妻本是同林鸟,你所有的痛苦,我也应该尝上一遍。” 他笑了,一贯出尘的容颜上染上了些许笑意,恍如神祗般令人醉心:“我的知书总算能够正视自己了。” 他这话似是有深意,晏知书抬起头来看他:“嗯?” 他轻笑,抚了一把她的碎发,手指缠绕着发丝,分外的妖娆:“你我是夫妻才对,为什么,你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愿意告诉我呢?” 他这声音似是痴似是叹,晏知书一时有些恍惚。 有人说,当爱情来临的时候是毫无征兆的,在最为平凡的岁月里,结实了最为平凡的那个他。 也许轰轰烈烈,也许值得高歌一曲,但是还原为最本质,爱情本该就是平凡的。 晏知书感觉自己的心正在逐渐消融,自从遇见太子殿下开始,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逐渐转变了,五皇子逐渐已经变得没有那般重要了。 特别是……他说他们是夫妻的那一刻,晏知书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却是溢出了一丝惊喜的意味。 晏知书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还是错,前世已经在爱情这两个字上栽倒了一次,今生的她不想再栽倒在这两个字上头了。 可是……晏知书抬起头,注视着那个温柔的男子,这个人是太子殿下啊! 那个如同一抹光亮,撒进她的人生,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救赎出来的太子殿下。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这一生不要再爱上任何人,只为自己而活着,哪怕孤独终老,也不要再尝一次被抛弃被背叛的感觉。 “知书……”唇上有细碎的吻传来,湿润麻痒的感觉之下,晏知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没有推开他。 钟离子清抬眸,幽深的瞳孔里面倒映出来的,是晏知书顺从的姿态,这一次,他的小娘子没有推开他。 钟离子清吻上了她的眸子,晏知书轻轻闭起了眼睛,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题外话---阿十有点儿方,剧情到这儿貌似一切都水到渠成,下一章改写什么也能看出眉目了。但是……就这样会不会仓促了一些?咳咳……顶锅盖爬走! 93.93诞辰,太子弱冠龄 “太子殿下……” 打从门口跑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丫头,见到太子妃亲昵依偎在太子怀中,当即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连忙一股脑的跪在了地上,也不敢喊饶命,等待着主子们发落偿。 晏知书飞快的擦了擦眼泪,连忙从太子怀中离开,看似把持着太子妃应有的贵气,迈着步子四平八稳的走到了一旁的榻椅上,坐了下来撄。 太子脸上溢起了一阵苦笑,看了眼自己放空的怀抱。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那个跪在地上的丫头:“发生什么事情,你竟这般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奴婢……奴婢……”这丫头支支吾吾的,说了好几句也说不清楚个事情。 钟离子清莞尔一笑,只道是:“莫妨事,有什么话你尽管直言不讳就好,孤不会开罪于你。” 他晓得,这丫头怕是撞见了自己与知书亲昵,害怕打扰了自己,生怕受到责罚。 太子殿下这句话算是给那丫头吃了一颗定心丸,且殿下一贯宽厚温和,待下人也亲切和蔼,这丫头勉强才打起了精神,支吾道:“回禀殿下,宫里头来了人,让殿下您收拾一下尽快进宫一趟。” “奥?”钟离子清有些好奇,按理说他昨夜刚从宫里出来,也不见发生了什么要事,遂问道:“宫里头可又说,是哪人唤我前去?” 他问的直接,丫头连忙叩首道:“回殿下的话,是御书房的公公,来人是陛下身边的,只说了皇上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丫头下去。 这才慢慢的踱步到晏知书面前,将她圈入了怀中,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额头,温和且富有深意的笑着:“那我先入宫了,晚上回来再陪你。” 晏知书也说不出是羞的还是臊的,当即红着张脸,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钟离子清也不待她言语,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转身离去。 晏知书在屋子里坐了许久,直到晌午的清风拂过窗纱,给屋子里头送来一丝凉爽之意。丫头们进来询问是否需要传膳,晏知书这才晓得已经过了这么些时辰了。 点了点头,晏知书命人传了膳进来,又吩咐采颦过来替自己梳洗上妆。 经过方才那一阵释放的哭泣,脸上的妆花的如同一只小猫,晏知书不禁暗自好笑,真不知道面对着自己这样一张容颜,太子殿下是如何吻的下去的。好在晏知书一贯只是淡妆素抹,虽然花了妆,倒也不见多么厉害,勉强可以入目。 宫里头来的人正是子苏公公手下的小徒弟,太子殿下因着常去御书房,便也见过几次。 那奴才给太子请完了安,便在前头替太子殿下引路,身后跟着葛青,一路上规规矩矩的走着。 片刻之后,太子殿下望了一眼葛青,步子却没有半分的迟缓,只低声道:“既然受伤了,便在屋子里躺着吧,我只是进趟宫,你没有必要跟着受罪。”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丝温和,却着实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葛青闻言,只是抱拳回了句:“多谢殿下体恤,这么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且……殿下下手有分寸,属下都知道。” 钟离子清闻言,也没有多说话。他却是该知道,自己不过是给他一些教训,不是以为仗着为自己好的名义,就可以擅自决定一些事情。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属下,而不是殷殷关切自己的老妈子。 他那一剑放在了肋下三分,俗称是放空剑,懂行的人都晓得,这样的剑伤看着要命,实际上不过是皮肉伤罢了。即便是一剑贯穿了,也只需将养个把月就能好起来。 一路上众人再无话,待到了御书房内。 太子殿下褪下了身上的披风,被葛青伸手接过,然后步入了内殿,留下葛青在外头等候,自己去见景德帝。 景德帝彼时正在看着奏折,御笔朱批,时而凝神静思。 钟离子清见到了这番模样,也没有出言打扰,索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自己坐了下来。 等到景德帝忙完了,这一抬头,才发现太子已经过来了。遂朗声笑道:“你便是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出言提醒朕一声,还让你坐了那么久。” 钟离子清起身,行了一常礼,笑着回道:“父皇忙着的是国家大事,儿臣岂敢出言叨扰,便是等上一会儿又何妨。” 父子俩气氛融洽,便也招了人上前来,撤下了批好的奏章,上了茶果点心。过了晌儿,景德帝又叫人搬进来一副棋盘,与太子对坐着下起棋来。 依旧是钟离子清执黑子,皇上执白子,过了不到片刻,棋盘上已然尽数是黑子,白子被围攻于一处,没了生还之机。 皇上哈哈大笑:“几日不曾与子清对弈,子清的棋艺又好了不少。” 都说善弈者善谋,任是谁在皇上面前下棋,不都有留着两方分寸,要么装作一路输到底,要么战战兢兢地赢一次输三次,把尺度拿捏的极是规整。 皇上一向最厌烦这些自以为是的聪明臣子,无论是那些个大臣还是老五老四都有这毛病。唯独这个太子呀,和他下棋总是不给他留颜面,也不藏着掖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来。 因此,皇上便也乐的与太子下棋,但凡钟离子清入宫,总要缠着他心痒痒的摆两局过过瘾。 总结一句,皇上这就是传说中的欠虐体质。 倒是说说啊,这隔着别人敢在您面前露出一手好的棋艺吗,以您那疑神疑鬼的心思,不早晚给收拾了。五皇子就更是躺枪了,他又不是太子,有您宠着疼着还敢为所欲为了。他要是和太子一样,把您在棋局上杀个片甲不留,赶明儿您就怀疑他心机深沉,为人不正,寻个由头给灭了。 由此可见,皇上这心理啊,着实是对人不对事,双向规则什么的,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二人喝过盏茶,皇上一边儿手中拿着棋子细细思索反击之路,一边儿状似无意的开口道:“下个月初六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打算怎么过?” 太子殿下刚刚压了口茶水,口中还含着清茶,闻言一顿,竟是有些错愕。后知后觉的将茶水咽了下去,眉目间有些倦怠道:“日子过得真快,竟然这么快就到了我生辰了。” 说完他将手中的棋子随意落在棋盘上,这一下子便让皇上找到了绝地反击的机会,三下两除二的将棋盘上的黑子杀了个片甲不留,只望着一直愣神发呆的太子殿下,皱起了眉头。 “子清!”皇上叹了口气:“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你又在想着些什么呢?” “奥!”太子殿下后知后觉的捏起棋子,一看棋盘上的战局,凄楚一笑,将捻在指尖的棋子又放了下来,轻声道:“这一句儿臣输了,儿臣甘拜下风。” “少拍马屁了。”皇上看似吹胡子瞪眼的怒了一下,指责道:“朕往常听这些华而不实的话太多了,从你口中,朕只想听到真话,你方才是怎么了?这般不在状态的?” “没什么。”太子殿下行了个礼,轻飘飘的回了句:“儿臣约莫是有些困了,若是父皇无事,可否容儿臣先回东宫。” “你这是再朝我请示,还是在命令我?”皇上咄咄逼人。 钟离子清见了,微微一笑,拾起棋盘上的棋子就往回收,边回道:“父皇可真是会开玩笑,儿臣自然是在请示您啊!儿臣哪里来的胆子,命令您呢。” “哼!我倒看你胆子大得很呢,一次次的忤逆朕的意思,朕都没跟你计较。”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泄露出少许的真情:“不过这一次,你必须得听朕的,今年的寿辰,我们得大肆操办。” “父皇!”钟离子清按住了他的手,起身两手笼入袖中,行礼道:“父皇不必如此操劳了,左右不过一个寿辰,没必要铺张浪费,且儿子这把身子骨……谁知道能撑到那一日呢……” 他这话说的有些轻飘,倒不见得有多少在意,仿似真是的是随口一句罢了。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皇上最见不得听他这般说话,对于这个儿子,他心里是有愧的,当年没有护住他们母子,这是他心底里一生的伤痛。 就连时间也无法磨灭的痛苦。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下,而后苦笑道:“父皇年纪大了,倒也不是倚老卖老,就是对你们这些小辈们的关心有增无减,你也应该晓得,父皇最放不下的就属你了。难道连父皇这件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嗯?” 景德帝这话说的着实有些放低姿态了,平常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对谁说话不是金口玉言,一个不合心意便暴怒不已,何时见过他对谁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过。 钟离子清心中掠过了一丝不忍,他晓得父皇如此执意的坚持了为了什么。 今年他已经十九了,下个月的诞辰,恰巧就是昔日太医断言的弱冠之龄。当初他身子骨弱,自生来就有些喘不过气,硬是太医院一群人拼着治不好就要被父皇砍头的罪名,硬是将他保了下来。 自幼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他的身子还是一贯的羸弱单薄,眼看着离弱冠越来越近,说不担心是假的…… ---题外话---你们打我吧,嘤嘤嘤,让大家失望了,那个啥,这章还是没攻略最后一步。不急,不急,以后能吃肉的日子很多哈哈哈! 94.94出游,携手微服私访 入夜,皇上才放太子离开御书房,眼看着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的热。 路过东宫的花园时,太子突发奇想,要把池子里的荷花全部打捞起来,将池子用冰冻住,里面修建一个小亭,取其一片冰心在玉湖之意。 这工程量倒算不上浩大,只是这夏日炎炎的,要每日换一池的冰来维持冰湖,怕是就麻烦了些撄。 葛青听了太子的打算后,本想着开口劝上一二。太子却好似洞察了他的想法一般,提前开口道:“葛青以为如何?偿” “属下……”葛青当然觉得不好了,别人不知道太子殿下,他跟着殿下那么多年了,从小到大,也没见殿下是那种贪图享乐之人,即便再安国寺里面劈出一个梅园来,也不过是取其幽静避世隐居吗。 可是这回到东宫后,也不见这么折腾的啊。究其原理,还不是为了太子妃娘子,殿下您要是觉得天气热了,太子妃一朵娇花儿怕热着晒着您就明说,何必找这么大的借口呢。 葛青开了开口,终究是没说出话来,在属下哪儿卡了良久:“……” 太子殿下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葛青你这是无异议了?那此事就交个你了,你去操办吧。” 我有!我有!我当然有异议!奈何葛青在心底里怒喊咆哮,太子殿下依旧施施然进了寝宫,留下苦命的他在心底里挠墙。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咦?葛青你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还在这里嘀咕些什么呢?”正巧撞上了出来倒水的采颦,采颦一手端着个脸盆,一脸不解的看着犯嘀咕的葛青。 “咳……没,没什么!”葛青脸一红,没想到会在夜里撞上采颦姑娘。 采颦因着要入睡了,早已换了寝衣又披散了头发,卸了妆,此刻站在葛青面前,倒有几分等待丈夫晚归的娇俏妻子模样。 采颦见他含含糊糊,半天也说不清话,索性把他往后一推,道:“让开,我要倒水了。” 葛青一个武功超绝的汉子,竟然被她推得往后退了退。 采颦倒完水也没理他,直接回到屋里闭上了屋门。 葛青揉着被她推开的地方,觉得一阵阵的发烫,转眼看采颦禁闭的屋门,不住的想着:“哎,这采颦姑娘也算是在太子妃娘娘身边伺候大的,怎么这劲儿这般大,如此泼辣太子妃娘娘那朵娇花儿能受得住她吗?” 葛青笑了笑,眼珠一转,笑着看那禁闭的屋门,自言自语道:“真不知道采颦姑娘这剽悍的性子,以后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说罢,葛青便也踏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近几日葛红一直躺在屋子里养伤,晏知书身边也只剩下了一个采颦贴身伺候,再有便也只是用得上那个叫玲珑的丫头。 此次太子回东宫晚了些,走进去一看,寝殿之中虽然留着灯火,却也仅仅只是外围的一圈儿,内里已经彻底熄灭。 他走到床榻前,仔细的看着晏知书的容颜。呼吸极轻极浅,似是刚刚入了梦想不久。狭长的睫毛请搭在眼帘上,随着呼吸不住的颤动着。 吹弹可破的肌肤,在这个夜晚更是隐隐添上了几分别致的美感,露在锦被外头的一小节藕臂,带着些如玉般茭白的意味,细嫩的玉臂摩擦着背面,犹如最精致的那一盏瓷器,美感流通在夜色之中。 太子殿下替她捻了捻背角,在她身边坐了良久,终究还是选择起身离去。 却在小心翼翼离开的时候,被晏知书给一把拽住了。 钟离子清回头,见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自己分辨来,却是在做梦,并没有意识。 这下子他也倒不好离开了,索性直接坐在了她身边,将她揽在怀中,抱着她入睡。 梦中晏知书仿似又回到七年之前,被五皇子抱在怀中,二人亲昵且缠眠的交颈而卧,彼此之间呼吸交融,心跳可闻。 不知为何,梦中那人却逐渐变成了太子殿下的样子,将晏知书给吓了一跳,连忙惊喜。 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然大亮。 怕是时辰还早,那些伺候的丫头们还没有进来,晏知书索性才床榻上躺了一会儿,到了觉得无聊的时候,这才一掀锦被,打算起身。 然而就在这时,晏知书给愣住了。她起身的时候,并看见屋中有人,只当是太子殿下昨夜歇在了宫中。却在转身时,发现身侧的被褥有了些许陷入,以及褶皱不平。 晏知书见此皱起了眉头,她的睡姿一向极好,若是睡在了里榻,一般都是不乱动的,总不至于她在床榻里头睡了睡,又拱到了外头吧…… 难道是太子殿下? 这个念头将晏知书给吓了一跳,刚冒起来就被晏知书压了下去。晏知书伸出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晏知书,拜托你自己清醒一下吧,难道忘记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了吗?已经已经打定主意为自己活下去了,就不要再想着那些风花雪月了才对。” 晏知书一贯的自律,给自己洗完脑,就开始唤丫头们进来梳洗上妆。至于大清早的纠结,早抛到了脑后去了。 一大早的起身,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卯日星君躲在云层之中发着懒。 晏知书便到院子里头转了转,这一转不要紧,却让她刚巧碰上了打门里进来的太子殿下。 晏知书连忙行礼请安:“殿下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晏知书问的好奇,太子殿下却没有正面回答她,快步走过了握住了晏知书的手,问道:“怎么起的这般早?穿这般单薄冷不冷?” 晏知书摇了摇头,他便笑着问道:“你这起来这么早,打算去哪儿溜圈儿呢?” “臣妾左右闲来无事,也就到处走走罢了。”晏知书说的委婉。 钟离子清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一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唇角上,面容强装正式,压低声音道:“别自称臣妾,要说我……” 许是他的眼光太过灼灼,晏知书有些避之不及的低下了头,错过了太子殿下眼中掠过的那一丝伤神。 不过很快他就整理好了情绪,牵着晏知书的手道:“要去哪里转转,不如我陪你一起吧?” “啊?殿下要和我一起?”晏知书有些呆愣,连忙抬头问道。 “怎么,不可以?”他挑眉。 “不不不!”晏知书连忙摇头否决,巧笑嫣然道:“臣妾求之不得呢。” “你呀!”他点了点晏知书的脑袋,笑道:“那还不快去换衣服?” “换衣服?”晏知书不解的看着他。 太子殿下难得看到她这般迷糊的样子,平常的晏知书总是把自己包装的老气横秋,一脸的端庄贤淑,很少有这般不谙世事的模样。 他见了欢喜,柔声笑道:“莫不成你想穿成这个样子出门?” 晏知书刚想反驳,穿成这个样子怎么了,她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转而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立刻明白了过来。 自己在东宫之中,不用入宫请安,穿的虽然不怎么正式,但是打眼一看,也知道这是宫装,迤逦的裙摆拖曳着,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宫里头出来的女人。 晏知书瞬间明白过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带着自己微服私访了。连忙小鸡啄米一般的点着头道:“殿下稍等,臣妾这就去换衣裳。” “葛青!”等晏知书的身影消失在了花园中时,太子殿下唇角的笑意慢慢敛去,一双眸色淡漠非常,带着些深意道:“你去准备几套常服,顺便儿给娘娘带一些吃食,我怕外头那些东西娘娘吃不惯。” 葛青领命离去,心里却暗暗吐槽,怕是准备几套常服是顺便,给娘娘找吃的才是重点吧。还什么顺便给娘娘带一些吃食……这太子妃娘娘的事情,是可以顺便的吗? 开玩笑,他要是当真顺便了,啊恐怕也离殿下顺便儿咔嚓了自己不远了。 自打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就晓得,太子妃娘娘于殿下的意义,那可真是不一般。 同时葛青心里也暗暗佩服太子妃娘娘,这才入东宫几天啊,就把太子拿捏的死死的,哈哈哈,太子殿下何曾对旁的人这般上心过,恐怕就连皇宫里头的陛下,都没让主子如此上心对待。 等晏知书换回衣服,到了门口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远远看去,太子穿着一身缥缈白衣,三千墨发只用一支白玉簪子高高束起,整个人站在花团锦簇之中,如同天上的神仙坠入凡尘,愈发的清雅绝尘起来。 晏知书一直觉得太子殿下美的有些不食世间烟火的气息,她曾经好奇过殿下是不是三清幻境,九霄之上的仙尊,入尘世遭受劫难羽化飞升来了,淡看他眉梢眼角之中,都是淡淡的仙气,缥缈绝尘,美的似画如梦。 钟离子清远远的见晏知书过来了,朝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走上前去牵过了她的手,神态自然如同梦中早已温习过多少回一般,温和贴切。 ---题外话---看到评论有宝宝问阿十,太子最后的设定是腹黑吧?这个捏……画圈圈,其实阿十心里也没有个底,毕竟我刚开始的设定太子是要早夭的(看到这里别打我)。但是截至目前为止,这个计划早被我不知道丢到那个旮旯角了,后续剧情待定!hhhhhhhhh 95.95明月楼,遇五皇子 二月的天气,正是一年来最好的时节。 杨柳依依,琴瑟在御。 若是在江南河畔,必是撑着一方小舟,行在碧波江上,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儿品味着鲈鱼的肥美,偶尔还有一些系着荆钗布裙的船娘撑着竹篙,倚在船头上唱着婉转的曲子。 既是在京城,这些物景自然都是出现不了的偿。 然而各地有各地的法子,京城明月楼--北魏最富盛名的酒楼之中,就是这么个食用鲈鱼的好去处。 晏知书今日梳着一个妇人发髻,与太子殿下昔日初见之时多有区别,却并不是往日见到的宫装曳地,发髻高挽。 钟离子清远远看着她一身云锦素衣,穿着得体大方,打扮的如同深闺新妇,着实别有一番滋味。走上前去,笑着牵过她的手,携手踏出东宫门槛。 车轴声一路碾压过青石板,晏知书一身素净的装扮,坐在被刻意简朴过的马车之中。靠着帘子发呆。 太子殿下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卷帛书,捏着书册的五指骨骼分明,修长如玉。 一路走来,京城的烟云盛景打时光中静静流淌,古木檀香缭绕在车中,晏知书坐着累了,便躺在太子殿下身畔歇息。钟离子清笑着伸过去一只手,将她揽在怀中,音色低沉缓缓的替她讲着书中的故事打发时光。 虽然时辰尚早,不过略略巳时,然而街头两边儿的小贩们已经摆起了摊子,做起了生意。 热气腾腾的馄钝,刚出锅的云团,密密麻麻的在空气中织就出了清晨的味道。 晏知书打听着街上小贩的吆喝声,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都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过这种热闹的声音了。 自入了晏府,她就得在人前立规矩,做一个端端正正的世家小姐,半点儿不规矩的举动也容不得有。即便是在人后,那套规矩动作也已融入了她的骨子里。 彼时北魏门风开发,政治清明,距离百年前的教条弊端已然好了许多。晏知书一路行来,也看见几个妇人在帮着照看自家店铺的生意。 然而即便如此,女子的地位却依旧低下,平日里贵族人家都讲究姐儿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即便是平时里得了机会出门一趟,也要罩着面纱,晏知书自然也不例外。 此番跟着太子殿下出来,倒是免了这个繁复规矩,待马车在明月楼前停稳,太子殿下率先下车,将一只手递给了晏知书,扶了她下来。 此次葛红、采颦都没跟着出来,太子和晏知书身边,唯独跟着个葛青陪着。 晏知书没有带面纱,葛青身为男子也不便太近服侍,倒也少了晏知书几分麻烦,自己行着,踏入了明月楼中。 因着时辰还早,明月楼中的人并不算多。 三人拣了二楼靠街的一个桌子,临窗而坐。抬头就能看下窗外热闹的风光。晏知书是极为满意的。 一方葛青吩咐店小二准备饭食,晏知书便执起桌上的粗瓷茶壶,往太子殿下桌前的杯子中,沏了满满一杯清茶,热气缭绕四散开来,晏知书将杯子端到他的面前,微微笑道:“公子一路辛苦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钟离子清朝她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清茶,微微抿了一口。 若说是平常日子里,晏知书倒是真没看出来太子殿下病的有多么严重,只是宫里头都说,殿下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身子一贯弱了些,且时常都要咳嗽许久,最受不得寒冷酷暑。 晏知书便也听着宸妃的叮嘱,事事稳妥的照顾着。晏知书也就这点儿好处了,不顾心里怎么想,却也晓得自己的身份,该自己做的分内之事,绝不含糊。既然嫁给了太子,担了太子妃这个名号,便也一副贤妻的模样,要求着自己。 这些事情太子殿下不是不知道,看在眼中,却也并未点破她。 过了一时片刻,葛青便回来了,就近挑了个桌子坐下,等着店家上菜。 要说这明月楼,当真是京城一绝,楼内吹拉弹唱技艺非凡,厨子也都是大江南北的名厨,还没有哪家的菜色比得上明月楼的好。里面氛围也不错,虽说有唱曲儿的,但地方倒也干净着,不过是给楼内吃饭的诸位爷助个兴,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倒是不敢来。 太子殿下也晓得这点,才敢无所顾忌的带着晏知书进来,却不想遇见一个不长眼睛的。 只见从楼梯口进来一个贼眉鼠眼的阔少,一身绫罗绸缎,腆着个大油肚子。见对面窗前坐了个一身素衣的绝色女子,连对方梳着妇人发髻也不顾忌,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就要和晏知书搭讪。 晏知书皱了皱眉头,将头转向了一边,只装作是在看窗外风景。 太子殿下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只望着胖的如同球一般浑圆的那人,看似温和的笑着,一只手拂了拂袍子,淡语道:“不知这位仁兄找拙荆有何要事?” 那人这才注意到,这美人儿身边还坐着个碍眼的男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色厉内荏着:“你说她是你家娘子?”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只淡笑不语。 那人横眉一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着:“我呸!还当今个儿运气好,本大爷能遇见个天仙儿,却原来是个被破了瓜的。” 这人的话着实粗鄙不堪,晏知书听着一张脸被气了个涨红,正经人家的姑娘,哪个受得了这种侮辱。 偏偏这人还越说越没有底线,一双贼眉鼠眼在晏知书身上滴溜转了一圈儿,最后竟然不知死活的淫笑着伸出手去摸晏知书的手:“小娘子,我说你还是跟了我吧,本大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这模样跟了那些小白脸岂不是委屈了。” 啪…… 太子殿下拿着筷子在那人背上打了一下,对方一吃痛,将手收了回去。却见太子殿下依旧温和的看着手中捏着的竹筷,抬眸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好笑道:“原本看着就不似个人,如今倒觉得与这牲畜没什么两样了。” 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的看了过来,太子殿下轻笑着,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用巾帕擦拭着如玉的手指,不轻不缓道:“只怕这话说出来,倒是糟蹋了那些好的牲畜。” 那登徒子听了这话,自然气的嘴歪眼斜,撸着袖子就要和太子殿下动手,这时一直在旁边坐着的葛青,不知什么时候,嗖的一声就挡在太子殿下面前,朝着那人看了一眼,手中的宝剑已然出鞘。 “葛青!”太子殿下唤了他一声,音色听不出情绪:“我给你这把青霜就是让你这般侮辱的吗?杀鸡焉用牛刀!” 他的声音极是冷冽,不知道为什么,那登徒子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葛青收回剑锋,跪着请罪道:“公子说得对,属下知错了。” “近来你错的回数似乎有些多了。”他没有抬头,清清淡淡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看似并没有将眼前的闹剧放在心里,还能心情训斥葛青的错处。 那登徒子有些受不住被无视的氛围了,咿咿呀呀的嚷着就要动手。 有些人就是这样,给脸还不要脸,你手下留情放过了他,他偏自大的以为你拿他没办法,就是要你和他动手了,他才知道轻重。你若是一味的纵然,他只当你看不起他…… 虽然,貌似太子殿下也的确是不屑和他一般见识。 这厢里这个皮球一般圆润的登徒子却是脸色气成了猪肝色,喊打喊杀的说自己在京城可是横着走的,得罪自己死定了云云,然而看着葛青,却只是虚张声势的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这场闹剧。 众人循着音色齐齐将头,转到了里侧的一个包厢门面上,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季公子架子真大啊,本皇子等你这般久了,却还要欣赏着你调戏妇人,迟迟不肯入内与我共饮?” 这话明面上是在调笑,背地里却隐隐有维护这个登徒子的意思。 太子殿下眼睛转了转,再看向那个登徒子的时候,已然猜到了他的身份。兵部尚书季大人独子季恒,呵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若不是今日临时起意外出,他倒是还不晓得自己的五弟与兵部尚书家的公子私交甚好呢。 这一声,竟是让太子殿下将放下的茶杯拿在手中细细摸索了一番。 晏知书隐隐也猜出了一丝什么,上下打量了面前这个圆球一眼,虽然面上仍是带着丝不屑,然而心底里也逐渐打起了算盘。 她敢肯定!五皇子绝对不知道外头的人是她和太子,否则就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维护对方了。 怕只是怕包厢的隔音太好,五皇子只是听着这位季大公子的吵闹声吧……晏知书眼眸冷了冷!她还是低估了钟离子瑛,这一世的钟离子瑛谋划的如此之早,这么快已经和朝中官员的子嗣借着把酒的借口搭上线了吗? 她虽然不晓得这位季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然而以她对五皇子的了解,能让钟离子瑛浪费时间来喝酒的,怕是除了错综复杂的朝中关系,再也没什么人有这个能力了吧?更何况……对方又是这么一副德行! 96.96花魁,美女崔莺莺 就在屏风移开的那一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五皇子手中捏着酒杯,脸上挂着的笑意,在转身看见门外之人的时候,彻底僵在了脸上。 然而细看晏知书的脸色,怕是比五皇子好不了多少。 钟离子瑛!果然是他,晏知书咬着牙忍了忍,将自己隐在了太子身后,始终没说话偿。 这时打包厢里头出来一个年岁约莫二十一二的女子,一身妇人装扮,然而头发却梳着云英未嫁的姑娘发髻。 晏知书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人眼熟的紧。 那女子也是个有七窍玲珑心思的,看众人都这般呆愣着,晓得情况怕是不大妙,袅袅娜娜的扭着腰肢走上前来,弱柳扶风的模样,看的晏知书都恨不得上前去扶她一把。 女子也是个有分寸的,倒是未敢到众人跟前,而是离着约莫一尺远的时候,聘婷的行了一个礼,道了句:“奴当是谁呢,原来是季公子啊,快快里面请。”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太子殿下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恕罪:“奴不知诸位大驾光临,失了礼数,怠慢了贵客,还望诸位贵人恕罪。” 当真是个惯会逢场作戏的角儿,这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模样,倒是让晏知书也恨不得给她道声好。 然而在看见这女子正脸的那一刻,晏知书心中已然冷冷的笑出声来。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未曾想和前世的仇人见面,竟是在这么个地方。 晏知书当先一脚从太子殿下身后出来,在这女子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目光中,冷冷的道了声:“不必了,我们身份鄙薄,怕是污了崔姑娘你这圣洁的地方。”晏知书冷笑着靠近的:“崔莺莺姑娘倒是说上一说,我说的可还算对?” “你!”那女子听完,脸色瞬时就有些发白,被晏知书逼着倒退了一步。 不过也只是顷刻间,就稳住了心神,脸上有挂起了客套的笑容,朝着晏知书亲昵的施了礼,看似亲热的就要挽过她的袖子:“不知这位妹妹是哪儿来的,竟是把姐姐的出身猜了个正着,如此我便也不满着妹妹了,像妹妹这般儿天仙似的人物,来历定是不小,却也不许,瞒着姐姐。” 崔莺莺娇笑着就要挽过有知书的胳膊,显得热切亲笼至极。 然而还不待晏知书躲开,就已然被一只伸过来的手,拦住了崔莺莺前进的步伐,崔莺莺有些尴尬的抬头,却见一方极为冷淡的眸子注视着她,这人生的极为淡漠,有种飘出尘世之外的感觉,即便是阅人万千的崔莺莺一时也不禁被勾住了心魂。 却也不见太子手如何动作,这崔莺莺就被逼着退后了一步,如同被弹开来一般。这时才如梦初醒的崔莺莺,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认真仔细的打量了面前这群人一眼,福了福身子行了礼,却是不敢多言了。 若是说晏知书没开口前,众人还对着女子的身份多有疑虑,毕竟是从五皇子跟前过来的女子,身份什么倒还多让人心生疑窦。 然而晏知书一句崔莺莺姑娘,还让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崔莺莺……呵呵,这京都内外的贵族子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江淮河畔最为出名的歌舞姬,在秦楼楚馆挂着牌子,却从不接客,号称淸倌儿的花魁,愿意为她一掷千金搏她一笑的浪荡公子不知几何。 可谓是今年欢笑复明年,一曲红绡不知数。 崔莺莺的鼎鼎大名,即便是连一贯不关注这些事情的太子殿下,也略有耳闻,故而在她伸过手想要挽晏知书的时候,给拦了一道。 听她这口气,莫过于将晏知书当做了同道中人了,然而再富盛名,窑姐儿终究是窑姐儿,淸倌儿又如何,在哪个地方混的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不过是自吹自擂,给自己哄抬身价的把戏罢了。若是当真信了她的清白,岂不被当做冤大头耍着玩儿。 一个身份低贱的妓奴,竟敢与当朝太子妃称姐妹,还妄图并肩携手,当真是笑话,此事传扬出去,岂非是对晏知书莫大的侮辱。 太子殿下这一挡,让崔莺莺心里有些泛酸。然而长年累月的混迹在风月场所之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啊,远的不说,且说那里头坐着的那位爷,可是当今圣上膝下的堂堂皇子,手段也是个高明的,崔莺莺能在他哪里呆下去,必然也不是个简单的。 故而也就那么片刻的失神,反应过来后,连忙装模作样的掴了自己一掌,腻着笑道:“瞧我这张破嘴,真是不识规矩,什么话都往出说,若是得罪了几位贵人,贵人们切莫放在心上,免得与奴一般计较。” 她这三言两语,轻易的就把这场矛盾化解开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可谓是炉火纯青。 晏知书却并不领情,冷笑着说道:“我虽说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万万与崔姑娘你当不得姐妹。” 晏知书说完,闲闲的拨了拨头上缀着的流苏坠子。 她这般的轻贱对方,若是一般人,早早就按耐不住。然而崔莺莺是谁,那玲珑剔透的心思又有几个能比得上的,却是将晏知书这席话,左耳朵听右耳朵给放了过去。 在她们这一行混的,时常能见到对方家里头的泼妇悍媳前来滋事儿,那能骂十条街的粗俗脏话,崔莺莺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故而练出来好一副没皮没脸的本事儿,莫说晏知书这不咸不淡的几句讥讽呢。 既然入了这一行,就得识清自己的身份,本就不是什么清白之人,对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她是破罐子破摔了。 晏知书这几句讽刺,她倒还真没听进耳朵里头去。 等晏知书说完了,崔莺莺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抬起头来笑盈盈的问道:“这位姑娘既然能将奴的来历说的这般清楚,想来必然也不是一般人吧,不如说来让奴见识一下,偿还奴一个心愿如何?” 崔莺莺这番话说的自降身份,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晏知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重点是她对崔莺莺如何能如此了解,先不提及这些,单说她一个闺阁中的妇人,按理来说对于崔莺莺这种欢唱卖笑的女子,应该是连面也不曾见过才对。为何随着太子殿下出现在这里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却先点名了这崔莺莺的身份。 崔莺莺笑着望着晏知书,她倒是等着看这姑娘如何解释? 对付这种高门女子,她们这种人有的是手段让她们羞臊着离去。这就好比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像晏知书这等高门女子,最怕的就是和崔莺莺这种不要脸的欢场女子打交道,因为不论输赢,终究是作践了自己的身份。 可见有的时候太要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像崔莺莺,不有恃无恐吗? 崔莺莺这席话一出,不止是她一个人,连带着太子殿下和葛青都有意无意的瞟了晏知书一眼。老实说,这些人都好奇的紧,晏知书这么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识得崔莺莺? 就连太子殿下不也只是听过她的名号罢了,这真人儿,却是头一次见到,之前连打个面的招呼也没有。 众人的疑虑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只见五皇子手中捏着酒杯,方才龟裂的脸上有露出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调侃之意。 晏知书一时有些下不了台了,她晓得,今日这事情自己不想办法圆过去,迟早都得是一个祸害。 想到这里,晏知书又狠狠的瞪了五皇子一眼。倒是将五皇子弄了个一头雾水,眯了眯眼角打量了晏知书一眼,心里默默的盘算开这事儿和自己有关系吗? 然而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将崔莺莺和晏知书扯在一起,虽然二人自己都有过接触,但是这两个人的身份,可谓是一个天上的一个地下的。 北魏百年世族晏家的贵女和江淮河畔秦楼楚馆的俏花魁……五皇子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眯着眼睛哂笑,有意思!有意思!真真是有意思啊! 见着众人都在等自己解释,晏知书差点儿咬碎了一口银牙。 怪只怪自己一见到崔莺莺,理智什么的全部给抛到一边儿了。她就晓得遇见五皇子就没什么好事儿,果不其然,她每次遇见钟离子瑛,也不晓得那智商和冷静,丢去了何方? 晏知书狠狠一跺脚,朝着五皇子撇了一眼,极为委屈的朝着太子殿下福身行了一礼,软糯道:“前些日子听闻府中的丫头们,提及五皇子……还……还说到了崔姑娘与五皇子私交甚好,妾身便耳闻了几句,今日见到崔姑娘猜测着约莫就是她,还真是让妾身给猜对了。” 晏知书这话解释的看似毫无破绽,然而五皇子手中的杯子却转了转给放下了,拿起身边的描金扇子随意点了点桌面,他倒是不晓得,自己刚刚才同这崔莺莺认识,晏知书又是何时听别人说的呢? ---题外话---这个……应该算补偿章节吧,毕竟阿十这几天一直没在状态,也没好好更。后面还有一章,连着两章就当是补偿给亲们了。今天的白天额外再码! 97.97反常,二月的蚊子 然而尽管如此,五皇子却难得好心的没有点破晏知书的谎话。 太子殿下本也不是有意为难她,只不过也着实觉得蹊跷了,言而总之却还是担心晏知书,听她这么一说,语气又极为委屈,哪里还有心思去追究什么真假呢?挥了挥手,就让崔莺莺下去了。 崔莺莺转身朝五皇子看了一眼,得到钟离子瑛微微眯着眼神示意后,便行了一礼,从楼上告退。 方才那位皮球一般的季公子,看着五皇子对这些人如此礼遇,也傻了眼偿。 对方可是皇子,自己不过是个区区公子哥儿,既然那些人来路大的需要五皇子尊敬不已,季公子便也缩到了一旁,努力的降低存在感,什么美娇娘都顾不上了,默默的看着五皇子同太子殿下客套。 钟离子瑛从座椅上施施然起身,行了几步迈出包厢,到得太子殿下面前,这才拿着扇子拱了手,道了句:“三哥好。” 因着是在宫外,众人都是常服打扮,五皇子便也没有点破众人身份。 可即便是这般,那位浑圆的季公子仍是被吓了一跳,一双腿抖得如同筛子似得……我的娘啊!这可是五皇子殿下啊,五皇子殿下都称他为哥哥……那对方不也是皇子了? 可怜这位季公子,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五皇子那句三哥哥的意思,只当又是一个皇子,却没有联想到当朝皇上膝下排行第三的,岂不正是太子殿下,钟离子清。 虽然如此,这位季公子却也是个上道的,连忙小心翼翼的腆着笑赔罪道:“呦,这可巧了,当真是不打不相识,季某三生有幸,能与二位皇子相识,快快快!快请入座,今日这顿我季某人请了。” 他本就生的一副猪头样貌,偏又浑圆的很,却硬是要装出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了。 晏知书却是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虽然掩着唇,面上却松了几分笑意。 季大公子见美人儿都笑了,心里作死的想着,那带着美人儿的这位皇子肯定也不追究了。毕竟他就是这样,女人嘛,长得漂亮就多宠些,只要小娇娘笑了,哪里还有办不成的事情呢? 季大公子硬是由己及人的揣测了太子殿下一番,笑的花枝乱颤,死活要做东请几位吃饭,连同葛青,都硬是被他“好客”的给按在了椅子上。 五皇子用他那把风***的描金小扇子遮了遮容颜,露出来的半边儿脸上,透出一股子嘲讽的微笑,却也没多说什么。 晏知书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却偏偏被五皇子给逮着个正着,“咦?” 五皇子好奇的惊叹了一句,描金小扇子啪的一声合在了一起,太子撇了撇他那边儿的情况,状似兄友弟恭的问了句:“子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钟离子瑛尾调拉的有些长了,看着晏知书在那里呲牙咧嘴,满腔恼怒却偏偏又要压抑着警告他不能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奥,也就是三嫂她……” 说到这里,五皇子又是一个大的停顿。晏知书简直后悔的撞南墙的心都有了,被太子殿下略带深意的看了她一眼,五皇子这才急忙补充道:“就是三嫂面前的茶杯旁停了一个蚊子,哎……真不知道才这时月哪里来的蚊子呢?” 说着他还自顾自的感叹了一番! 晏知书简直被他吓得心都会掉到嗓子眼了,闻言尴尬的笑了笑,表情却忒有些敷衍了。 太子殿下眼色暗了暗,却也并未说什么,可有可无的解释了句:“虽是二月,今天的春天却也来的早了一些,很多地方已经闹起了暑气,有蚊子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儿。” “对对对!蚊子有什么稀罕的,来来,我们快吃菜,这明月楼的手艺,还真特么好的没话说。”季大公子撸着袖子,油腻的手夹了一筷子肥肠放入了自己的碗里,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打圆场招呼着众人,那叫一个忙碌。 晏知书偷偷的注意了一下,她敢打赌,这顿饭吃下来,但凡那位季大公子碰过的菜肴,太子殿下连同五皇子却是一点儿也没粘。 然而就是这般,晏知书却对季公子连最初的那点儿厌恶之心也淡了不少,她倒是看出来了,这位季大公子算不得什么坏人,撑死不过是混账了些,没头脑了些吧。看得出来,这样的人若是跟了钟离子瑛,还不得被五皇子拿捏在手心里,耍他还不跟玩儿似的? 也许五皇子把季大公子给卖了,这位憨厚的季公子还能帮五皇子数钱呢。 想到这里,晏知书却不由的为季大公子默默地在心里点上了一排蜡烛,鞠了一把辛酸泪。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晏知书回到寝殿里头,刚换了衣裳,就被从门口进来的太子殿下堵了个正着。 “殿下!”晏知书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躲开,便系好了衣带上前去给他行礼请安。 太子殿下这次倒有些反常,非但没扶着她起来,反而怔怔的望着晏知书,眸子里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晏知书就晓得今日那些话,八成骗不过太子殿下,然而她当时情急之下又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晏知书就差狠狠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了,她真是天生犯贱,好好的东宫不呆着,干嘛非要和太子出去呢? 出去也就罢了,自己这是有多么的走霉运,万儿八千年的不出宫一趟,出去了却偏偏遇上了结党营私的五皇子。遇上了也就遇上了吧,却还有一个碍眼的崔莺莺陪着,她在看见崔莺莺的时候,猛然间想到了前世的情况,情绪直接暴走,自己都没控制的住。 若是在以往,以晏知书沉静的性格,怕是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大动肝火,和别人出言相讽了吧! 晏知书自己晓得,太子殿下自然也晓得。 和晏知书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敢说自己了解她,却也明里暗里对晏知书的观察不在少数,如今日这般失态的,显然不是晏知书正常的精神状态,只能说……她有什么在瞒着他。 太子殿下也不说话,就和晏知书这般僵持着。 晏知书心里一边儿暗暗的骂着,面上却只好僵着笑,太子殿下不说起来,她也不好直接行完礼就起身,那也着实显得太没有诚意了一点儿。 太子殿下看着她,叹了口气,拉过晏知书直接揽到了怀里,语气透露着丝丝无奈:“我也并不是当真想让你对我敞开心扉,我很清楚的知道,知书你做不到,我也不曾逼迫过你什么,我都说过,有些事情,若是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不会逼问你,什么时候你想告诉我了,我必然会用心的听着,记着……” 他的声音那般的温柔,让晏知书险些又沉溺了进去。 初出反应过来的时候,晏知书却是沉默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同太子殿下所说,有些事情她是不可能对他说的,比如自己重生的事情,她若是说了他肯定不信,但是她不说他却时时这般关切着……让晏知书好生难做。 窗外的风掠过白云,鸟儿在枝头鸣唱,一派的春意盎然。 晏知书吸了吸鼻子,将头深深埋在太子怀里,有些别扭道:“臣妾知道殿下待臣妾的好,然而……有些事情臣妾还没想好要怎么和殿下说,殿下您给臣妾一些时间好不好?” 晏知书很少在钟离子清面前自称臣妾的,除非是真的有求于他。 太子殿下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他老早也就知道,晏知书瞒着他的事情不在少数,明明之前一直想的很好,不去打扰知书,给她想要的自由和陪伴,自己只需要时时刻刻保护着她,帮助着她就够了。 为什么……越来的越不像自己了,突然间,他好像失去了平静,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分寸,太子殿下在抱着晏知书的时候,眼角划过一丝哀寂。 他以为他只要守着晏知书就够了,现在才发现,这些都远远的不够。 他想要她对他敞开心扉,把一切都告诉他,自己可以和她一起去面对,他不希望晏知书隐瞒自己,他想要以平等的心去交换晏知书的平等。 他可以为她做到的,希望她也可以。 然而他什么时候忘记了呢?爱情根本就没有平等可言,谁爱的多一些,谁爱的少一些,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先爱的那个人,注定要为后来那人遮风挡雨,倾尽身心,后来那人却只需要享受着他的爱就够了。 爱的越深越没有自我,钟离子清,你什么时候是这样子的人? 一贯风淡云轻,不在意世事的太子殿下,何曾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过。 然而……晏知书,你却如何不能明白,关心你是想要去保护你,询问你是想要去了解你,而害怕却正也是因为太过爱你。 因为爱所以害怕失去。 他抱着晏知书的手有着丝丝的颤抖! ---题外话---崔莺莺此人,我们以后还会提及,所以在这里晏知书和她的过往就不多交代了。哎,其实也没什么,阿十题外话剧透一下吧,无外乎一个男人和两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之间的故事,还能有什么啊,且这两女人还都是心性高傲的,骨子里各个都不服输,又都是聪明的女人。所以说啊……五皇子艳福不浅啊! 98.98归宁,晏贵妃敲打 翌日一早,宫里头传了圣旨,让晏知书入宫陪伴。 晏知书却着实惊讶了一番,按理来说,谢贵妃被禁足,华妃已经没心情来找自己的麻烦。这宸妃若是无事,也很少传唤自己,毕竟太子并非她的亲子,需要避嫌的时候还是很多的。 那宫里头又是谁巴巴的求了圣旨,让自己入宫呢撄。 晏知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却也面上和善的揣着笑意,对着来传旨的公公,好笑道:“不知是宫里头哪位主子这般上心,还能惦记着本宫呢?偿” 晏知书说完,假意的喝了盏茶,眼神儿却朝着那位公公瞄了瞄。 来传旨的人也是御书房里头混了个脸熟的,晓得太子妃不能得罪,更何况此次也并非什么坏事儿,他也乐意卖晏知书一个好,便挤眉弄眼的嬉笑道:“除了翡翠宫的贵妃主子,还有谁会待娘娘您这般好呢。” “晏知琴?”晏知书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看着传旨的小太监不解的眼神儿,连忙补救道:“长姊惦记着本宫,本宫自然是极为开心的。采颦,赏!” “奴才谢过太子妃娘娘。”那人拿了赏赐,便也离开了。 晏知书由着玲珑几个丫头,伺候着梳洗打扮,摆弄发髻,更换衣裳,心里头却很是没谱。 她和这位嫡姐并算不得亲密,不说亲密,且几次相见都不是什么美好回忆,听闻她这嫡姐如今在宫里头那可是蒸蒸日上,成日里多的是人上赶着讨好,这个时候却偏偏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儿呢? 晏知书终究是不得其所,索性被采颦扶着,坐上了步撵,一路上摇摇晃晃着朝着翡翠宫走去。 两岸的黄鹂鸣着翠柳,翡翠宫自从住了位贵妃娘娘后,那格调可谓是蒸蒸日上,连带着屋中的摆设也金碧辉煌了起来,全然没有晏知书出此入内时的寒酸凄凉了。 “臣妾晏知书,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如意金安。”晏知书打从翡翠宫就下了撵轿,一路被丫头们领了进去,入了寝宫便行了礼请了安。 晏贵妃本来还在那儿闲闲的吃着汤,见晏知书来了,便挥手免了她的礼。 手里拿着调羹,有些晕厥厥道:“知书你来了,不用多礼了,随便坐吧。” 晏知书还在心里揣摩着,这晏贵妃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呢。就被她闲闲的一招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道:“太子妃也不用跟本宫多礼了,你我都是晏家的女儿,既然入了宫,就合该互相扶持,为晏家争光纳彩,往日的事情本宫也不便追究,希望你也不要介怀,来,坐吧。” 晏贵妃说完,又对身边的丫头道了句:“本宫尝着这御膳房送来的酸梅汤味道倒极为不错,给太子妃也盛上一碗吧。” 丫头听了,忙动作开来,见着模样似是晏知书身边知心知底的人。晏知书之前来的时候,倒是未曾见过她,怕是被晏贵妃派出去做事情了吧。 今个儿仔细一瞧,这才想起来,这丫头是当初伺候着晏贵妃长大的,晏贵妃入宫时,便也一同从府里带进宫了。若没有记错的话,年岁应该有二十二了,比自己大了不少,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集,大致里只记得是个叫婵娟的。 晏知书这般想着,那婢女已经将酸梅汤给盛了上来,端到了晏知书面前,行礼道:“太子妃娘娘且尝尝这味道如何。” 晏知书笑着点了点头,看向自己家嫡姐,问了句:“这便是婵娟吧?我记得姐姐昔日出阁时便带着她了,想是有许多年不见了,我这心里倒还惦记的很呢。” 晏贵妃也晓得她不过是客套,自己当初出阁的时候,晏知书不过也是个才总角的丫头,能记得什么啊。 却也敷衍的应了一声:“嗯,没错,妹妹倒是个记性好的,这便是婵娟了。” 婵娟笑着行礼,给晏知书递了块儿帕子:“太子妃娘娘记性真好,想不到时隔这么多年了,还能记得奴婢,也真是奴婢三生有幸了。来,娘娘仔细着些,这冰镇的酸梅汤才从小厨房端过来,娘娘别着凉了,用这帕子垫垫抵一下寒气。” 晏知书笑着夸她蕙质兰心冰雪聪明,一时间,几人倒也聊得算是热拢。 说着,说着,晏贵妃的话题就有些转了:“前段日子,本宫听父亲那里说,妹妹自打出嫁至今还未曾回门呢?不知是何缘故啊?” 晏知书眼观鼻,鼻观心,听她这么一说,才晓得真正的意图怕是来了。 忙笑着搭腔道:“臣妾自入了宫,事态便不断过,这些姐姐也是晓得的……” 晏知书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下去,却是话中意有所指。 晏贵妃听了,也点点头,算是信了她这个说法:“父亲问本宫的时候,本宫也是这么回父亲的,不过你毕竟是晏家出来的,回门之礼可不能落了晏家的面子去。” 晏知书点了点头,道了声:“是,妹妹晓得了!” 她心里摸索了一番,这才算是领略出来,晏贵妃今日费这些周折招自己入宫,怕是就为了这桩事情。 说起来,也是她的不是!按理来说新妇出嫁三日定要回门,然而她刚出嫁的那几日,忙于应付后宫那群妃子,又哪里来的什么时间呢? 也就最近这几日才闲了下来,听晏贵妃这般说,想来怕是晏丞相按耐不住了,还以为自己记挂着往日的怨愤,不愿意归家。 这倒是新鲜了,她晏知书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虽然出嫁的时候,的确是年少气盛,说过什么日后再也不回晏家的话,然而终归结底,女子没了娘家的扶持还是不行。何况她嫁的还是皇家的? 娘家的庇佑有时候还是必须得有的,她也不能直接把晏家给得罪死了,便借着这个机会,给晏贵妃吃了颗定心丸,也借着晏贵妃的口,希望传给晏丞相。 “姐姐教训的也是,妹妹的确有些忘了规矩,这样吧,三日回门的时间妹妹已然是错过了,自古的规矩,归宁日子也就是三日、七日、以及月半……妹妹就挑月半归家吧。”晏知书福了福身子,行了一个稳妥的礼节说着。 晏贵妃听了,便也点了点头。 原本她对这桩事情没这般上心的,她晏知书回不回去跟自己有个什么关系似的,偏生的父亲在自己面前明里暗里的暗示了许多次,又说拉拢了晏知书,多少于自己也是个助力。 晏贵妃一来二去的便也上来心,转而将晏知书招进宫来,打算敲打彻谈一番。 日头走过了几个山头,转眼间已尽黄昏。 殿外匆匆走进来了个小侍监,给晏贵妃跪下磕了个头后,道:“皇上现在正在御书房批奏折,说是忙完了就过来陪贵妃娘娘用晚膳,还望娘娘准备一二,预备着接驾。” 晏贵妃听了自然大喜,连忙又是给那侍监打赏,又是吩咐人去御书房多报几个菜名儿,自己也拾掇着准备换身衣裳首饰。 晏知书见了,便笑了行了礼道:“姐姐这里好生的忙碌,怕是妹妹在这儿多有不便,扰了姐姐和皇上的趣儿,妹妹便先行告退了。” 晏贵妃此时也着实没心情招呼她,便挥了挥手,由她自己去了。 晏知书出了翡翠宫,却没有立即回东宫里头去,而是朝着菡萏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自己若是没入宫倒还好说,这入了宫,又见了晏贵妃,岂能厚此薄彼,不给宸妃娘娘请了安在离开呢? 这般想着,晏知书由着采颦同着诸位丫头搀扶着,一路踏入了菡萏宫。 彼时宸妃正在榻前绣着花样儿,见晏知书来了,忙扶了她起来,免了她的礼,笑盈盈的问道:“太子妃今个儿怎么会想着来看看我这老婆子呢?” 晏知书也陪着笑,由她带着坐上来榻,打趣道:“娘娘可真会开玩笑,就娘娘这身水灵的皮肤,出去怕是说与知书姊妹相称都使得,做什么说自己老呢?” “不年轻了,不年轻了呦。”宸妃将绣样儿往旁边挪了挪道:“这太子眼看着都娶媳妇了,扶桑也长大了,我岂不就是老了?” 晏知书抿着唇发笑:“您这不叫老,叫阅历多了。” 说着晏知书又拿过了宸妃手中的绣样儿,有些不解道:“娘娘您如今贵为四妃之列,又何须自己动手绣花样儿呢,莫不是宫里头有谁克扣您了?” 晏知书说着就气鼓鼓的,大有替宸妃出气的模样。 宸妃看着倒是欢喜,拍了拍晏知书的手,好笑道:“你这丫头,我不过是想自己动手,做一份心意出来,也值得你这般大动肝火,呵呵……不过看你这样为着宸母妃,母妃高兴的紧啊。” 晏知书敏锐的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不解道:“心意?莫不是宫里添了什么喜事了?” “莫非你不知道?”宸妃诧异了看了她一眼,见晏知书懵懂的摇了摇头,这才皱着眉头叹气道:“太子二十岁的生辰就要到了,皇上已经下旨宫内大肆操办了。你这丫头,怎么就没上点儿心呢?” 99.99头疼,刘氏的病根 太子生辰快要到了? 晏知书走在路上心中细细的盘算着。 方才辞别了宸妃,打菡萏宫里头出来,太阳已经彻底隐入了山涧,漫天的红霞韵染出绚丽夺目的色彩偿。 晏知书一边儿在路上细细思索,采颦跟着那些个婢女跟在身后不紧不慢的随侍着,晏知书不传唤,她们倒也安安静静的不出声撄。 就这般一路进了东宫,太子殿下见她回来了,笑着打趣道:“怎么去了一趟宫里头,回来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谁难为你了不成?” 钟离子清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揽住了晏知书的腰肢。 那些丫头侍女们见状,也都聪慧的退了下去,刹那间,偌大的寝宫就只剩下了这二人。 晏知书转过了头,任由太子殿下揽住她,双眸对着他的脸庞,叹了口气道:“殿下为何不告诉我呢?” “什么?”钟离子清皱了皱眉头,他着实没反应上来晏知书的意思。 “我今天去了宫里,见到了宸妃娘娘,母妃说您的生辰快要到了,殿下怎生的没有与臣妾说过呀?” 晏知书也说不出是恼是愁,一双眸子尽是暗淡之色。 太子殿下抚了抚她的眉眼,左右也没有将这桩事儿当过什么重要事宜,便解释道:“生辰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儿呢,左右人的一生长久多了,何必为了一件小事斤斤计较,你这妮子倒还上心了?” 他掰正了她的脑袋,看着她委屈的样子,笑道:“小妮子,别多心了,我是真的觉得不重要才没和你说的。” 晏知书只好点了点头,而后,忽然间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却不料正巧与太子撞在了一起,她本便被太子揽在怀中,这下子抬头刚好赶上太子殿下俯下身子,好巧不巧,二人的唇瓣撞在了一起。 晏知书一时感觉唇上有些软腻发麻,连忙吓了一跳,就想推开他。 却被太子殿下揽在怀中,紧紧的抱着。 二人呼吸相闻,发丝缠绕,彼此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氛围在萦绕。 这种感觉晏知书太熟悉了……几乎没有思考的,她一把就推开了他,无视掉太子殿下眼中掠过的心痛,努力的抚着并不絮乱的头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 她……她还是不可以,有一种爱情是不能因为简简单单我“背叛”二字就彻底遗忘的,虽然她很确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五皇子有纠缠,也不会再巴巴的自荐枕席。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 她不能怀着这样的思想,去上了太子殿下的床,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亦是对他的一种不公平。 思及良久,晏知书有些尴尬的低着头,怯懦道:“我……我去看看葛红好些了吗。” “你方才想和我说些什么?”太子殿下却一把拉住了她,在晏知书惴惴不安的时候,他才出口打破这一场宁静。 转机来的太快,以至于晏知书都有些跟不上情况了。 但是看着他认真的眉眼,晏知书也晓得他的用意……有些时候,该岔开话题的时候,自己就不能作死的提出来。 “对了,谢贵妃娘娘说了,父亲提出让我回门的事情,殿下怎么觉得?”晏知书问的有些试探,全然是小心翼翼的探知他的答案。 太子殿下却并未有太大的反应,认真的凝视了晏知书一遍,这才缓缓开口道:“我以为你不想回去呢……” 他说的声音极轻,但是认真的成分却很浓郁。 晏知书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被他阻拦了去,只温柔和善道:“说来也是了,你若是想回去,我们便收拾一二……” 他说着,却若有所思道:“归宁的日子,一般是在婚后第三、第六、七、八、九,或者满月时……知书,你觉得哪个好?” 晏知书侧着脑袋想了想,道了句:“就满月吧……晏贵妃娘娘也提醒我,月半之后比较好。”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却也不在说些什么。 归宁的日子定下了,之后的几天里二人的交集也算不得多,依旧分居而眠。 二月十八。乍暖还寒。 原本连着好几天大晴的日子,却偏生的今日竟有些转阴的趋势,非但没有浓烈的日头,且寒风也起了开来。 一大早的,晏知书便梳洗打扮,太子殿下静静的在屋外等候着。 已然是晏知书出嫁月余的日子了,截至今日恰巧满月,也是归宁的最后一个日期。 拾掇了些许之后,二人便一同踏上了前往晏家的路上。 晏知书从马车上下来,被太子殿下牵着手接过,待看见了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由晏丞相领头跪在地上迎接的时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太子殿下细心体贴的将披风在晏知书身上拢好,转过身的时候,晏丞相连忙带领晏府众人跪地高呼:“臣晏正淳携家眷恭迎太子殿下与娘娘降临,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晏丞相跪地说完,这才抬起头来,恰好瞥见了太子殿下给晏知书系披风的动作。心中瞬时间一动,低眉暗自思咐。 看来这三姐儿是个有本事的,当初未出阁的时候,就勾的五皇子想自己提亲,现在顶了二姐儿的名义嫁入东宫,在太子殿下知道她底细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受太子关照,显然是一派得宠的模样。 自己的这个女儿,也不知道生的像谁,明明是个草芥一般的贱命,却偏生的这般好活,连嫡女都能给挤下去。 不过想到这些,晏丞相非但没有不悦,更是欢喜的露出了一脸笑意。 如此也好,终究是晏家的女儿,还怕她不替晏家出力吗? 只要她能得宠,将东宫上下打理齐整,把太子殿下的心牢牢的抓住,那么对于晏家而言,也算是一个助理。 想到这里,晏丞相连忙道:“娘娘远道而来,怕是辛苦了,快快里面请,老臣已经命人备下了茶水点心,给娘娘解渴。” 晏知书闻言看了晏丞相一眼,本欲去扶他起来,却承想被太子殿下拦了下来。 晏知书一怔,扭头去看他。 只见太子殿下笑的依旧温和:“晏丞相多礼了,孤与娘娘也只是回门来转转,都是一家人,可比客套。晏丞相快快平身吧……” 虽是这般说着,却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动作。 晏丞相只好自己从地上又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走在前头替二人引路,一路上走上,还不停的找机会与太子殿下攀谈。 这厢,却突然有个声音滚入了晏知书耳中:“不过是个庶出的……牛气什么啊……” 晏知书扭头去打量声音的来源,是见碧姨娘恨恨的绞着手帕,脸上一团愤恨。待感受到晏知书的眼神儿,连忙吓得花容失色面色惨白,直愣愣的就要跪下去。 晏知书也没心情和她计较,左右不过是一个妾室,还是晏家里头不怎么受宠的姨娘,与她也扯不上关系,被说上一两句又不会掉块儿肉。 即便如此,晏知书这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怪哉自己自打入了晏府,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呢,这下子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嫡母刘氏不见了踪影。 晏知书心中一动,走着走着放慢了步子,似是无意间提起:“父亲,怎么不见母亲来迎我呢?” 晏丞相心中一动,步子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勉强的抖了一分,这才挂住,回着声音只陪笑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啊,这不,一早上就说自己头疼,我便让她在屋子里躺着了。” 晏知书心中讽刺一笑,什么头疼,怕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自己终究是个庶出的,以前再家里没少受过她苛待,这次又太子殿下陪着一同回门,她又怎么敢在自己面前晃悠? 晏知书正这般想着,突然,那厢一个声音低低的传了进来:“呵。当然头疼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自打出嫁到现在连个音信都没有,偏偏我们家三小姐嫁得好,还有夫君陪着一同归宁,这么恩爱的画面不头疼也怕受了刺激。” 这人的声音霎是耳熟,虽然那话说的嘲讽不已,带着冷笑连连。但是晏知书晓得她并无恶意,就算有气,也只是对着刘氏去的。 这般想着,晏知书就转头,亲热的挽上了她的胳臂:“谭姨娘,知书走了这么些日子了,却都有些想念您了。” 晏知书这话说的甚是亲切热拢,不但晏丞相震惊了一番,就连被晏知书亲昵挽着的谭姨娘也不禁怔了怔。 想她和这位三小姐关系也算不上打紧的好,平常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这位三小姐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亲热呢? 谭姨娘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能落了晏知书的面子,连忙陪着笑道:“劳娘娘记挂了,这是妾身的福气啊。” “嗯!父亲……”晏知书挽着谭姨娘转过了身子,笑的温和亲切道:“女儿许久没见过姨娘了,想和姨娘去叙叙旧,就让太子殿下陪着您聊天,我和姨娘随便走走,如何?” 100.100算计,父女间的祸事 如何? 晏丞相又哪里敢说不好呢,连忙道:“娘娘念着她,是她的福气,快让谭氏陪娘娘您转转。” 晏知书笑语嫣然的点了点头,身后跟着丫头,从大路离开了,一路尽拣些偏僻的小径走偿。 谭姨娘也不是个蠢的,晓得这三小姐怕是有话和她说。走了一会儿,挑了个僻静的地界,连忙道:“娘娘不用在往前走了,再过去就是那些下人住的屋子了,这里就挺好的,娘娘有话不妨直说。撄” 晏知书笑了笑,这位谭姨娘还是耿直的厉害,一点儿弯弯绕绕也没有。 便也笑着挥手屏退了身后的侍女:“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想和姨娘单独聊聊。” “是!”丫头们听命的回礼退了下去。 晏知书这才松开了谭姨娘的手,只一双眼睛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花纹,看似不经意的问道:“父亲说嫡母病了,我原本只当做是个借口,听姨娘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不知姨娘可否详细说说?” “这……”谭姨娘有些难言的凝了凝脸。 晏知书闻言,脸色也板了起来,只是音色深沉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姨娘也不必介怀,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知道。” 谭姨娘闻言,得了保证,这才松了口气。 朝着晏知书行了个礼,只道是:“妾身也不过偶尔听说,晓得的也不是很全。” “无妨,你且那么一说,我也且这么一听就好了,真真假假,何必去追溯呢。”晏知书倒是看得开,随便点拨了她两句。 “嗯……”谭姨娘这才细细回忆开来:“自从娘娘出嫁的第二日,夫人那里就好似闻了消息,意志便一直有些消沉,身子也时好时坏的,有时就召我们这些妾室去立规矩侍疾,一去就是一整天……” 谭姨娘的眸子陷入了回忆的色彩里,晏知书点了点头,却也不好打扰。 她晓得,自从出嫁的当日晚上皇上就得到了事实真相,后来也安抚了晏家,那么刘氏耳闻此事自然不在话下。 谭姨娘顿了顿又道:“后来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日回门的日子,夫人原本就心疼二小姐,想着见了二小姐一定要问问过得如何了。谁知等到了下午也不见二小姐回门,这才特地派了奴才去五皇子府催了催……谁知……五皇子府的奴才竟然将人赶了出来,还带回来了五皇子的话,说是嫁去了他府上的人,过的如何也该他说了算,外人不必掺和也不用知道。” 晏知书听到这里“噗嗤…”一笑,谭姨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晏知书连忙摆了摆手,道了声:“无碍。你且继续吧!” 她就知道,这绝对会是五皇子能说的话。钟离子瑛那个人啊,自己霸道又不喜欢管束,谁越是想要上赶子却请他,他越是能给人跺了脸子。此事自己将他给得罪了个底,连带着晏府也不受他待见,就刘氏那边儿派出去的人,五皇子还能给什么好脸色? 哈哈哈!晏知书还是想笑,突然觉得五皇子和刘氏能闹开,也不失为一件喜事。 “紧接着,夫人就彻底病了,多半是被五皇子那里给气的,后来又得到了太子要陪着娘娘您回门的消息,便也彻底躺在了榻上,起不了床了。”谭姨娘加紧机会,将这件事情彻底的给解释完。 “嗯。”晏知书点了点头,眸子里带着分笑意,面上却勉强压了下来,一派的平静。 这倒让谭姨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方才分明从三小姐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笑意。难道都是她的错觉? 辞别了谭姨娘,晏知书带着丫头们赶到了大厅之中。 此时太子殿下正和晏丞相坐着品茗,见她回来了,朝她使了个眼色,看似是责罚,实则是宠溺居多。 晏知书背着晏丞相,有些不大规矩的朝他做了个鬼脸。 太子殿下见了,倒是给笑出了声。 晏丞相一脸大喜,还以为自己的提议收到了太子殿下的支持,连忙问道:“太子殿下也觉得这个意见好?” “额……”钟离子清有些茫然,却也不过转瞬,就换上了认真的颜色,温和的笑道:“自然,孤也觉得甚为不错。” 错过了晏丞相眼中炽热的光芒,晏知书有些许好笑的望着太子殿下,难得逮到他有一次走神的机会。 太子殿下注意到她的视线,却并不当回事儿,只是微微笑了笑,就把晏知书给晾到一边儿去了。 晏知书倒也不是不识规矩的人,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茶具,自己走上前去,摆放整齐之后,开始给晏丞相和太子殿下沏茶。 中间环节一套不落,晏知书礼数周全的即便是晏丞相,也恨不得点句赞。 这样的晏知书,就不得不让晏丞相回忆起来,那个出身江湖的女子。明明是最为低贱的出身,却偏生的有着如雪如花一般的貌美,那身冰肌玉骨更是浑然天成。 他也曾宠幸过那个女子一段时间,可惜终究只能算得上是个外室,喜欢一段时间也就腻了。 因着出身不好,他连将她接入府中的想法都没有。 直到十年前,她带着一个小女孩儿来到晏府门口,将晏知书亲手交给了自己之后,转身走的毫不犹豫。 他也想张嘴唤唤她,却终是未曾开口。 晃眼六年时间过去了,晏知书有九分继承了她娘亲的美貌,却终究还是勾起了晏丞相的回忆。 当初那个女子也是这般的温柔娴静,他多年来,一直听从刘氏的话,觉得庶出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更何况三姐儿的母亲又是那么个出身,他能将三姐儿留在府内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关乎于三姐儿的成长,他也未曾管束过,如今看来……娴冰将女儿教育的很好。 晏知书看着晏丞相有些发呆一般浑浊的双眼,皱了皱眉头之后,却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喜,唤了句:“爹爹请喝茶。” 晏知书双手捧茶,奉于晏丞相面前。 毕竟现在面前这个女儿已然是当朝太子妃,晏丞相又如何当得起她如此大礼,连忙接过谄媚道:“老臣多谢太子妃娘娘赐茶。” 晏知书撇撇嘴,不以为然。 却碍于家教礼仪,面上仍是微微笑着:“父亲您客气了。” 晏丞相的姿态映入了晏知书眼帘,眸中掠过一抹光亮,晏知书猛然记起来自己这回回来的目地…… “父亲!”晏知书唤了他一句:“爹爹还是叫女儿闺名吧,这些劳什子礼仪,太过生疏了,女儿怎么说也是晏家的女儿。” 这番话说的晏知书都有些恶寒了,然而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太子妃,在宫中是不会有任何地位的。 晏丞相闻言,显得极为欢喜,却仍是装模作样的推拒道:“娘娘慎言,礼不可废……” 在晏家生活了六个年头的晏知书,还能不知道晏丞相的意思,却盈盈笑着,附和道:“父亲说的对,礼虽然不可废,然而女儿孝敬爹爹是应有的孝道,不冲突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晏丞相显然乐开了花。 这次招这个女儿回来。一是想借机攀一下东宫的交情,二则……就是看看这个女儿如今的心向着哪里? 如此他便放心了,看来三姐儿还是知事的,身为晏家的女儿,就该为晏家出力。 呵呵呵! 晏知书体贴的给太子殿下加着茶水,未曾去关注他的神情。 太子殿下听着这对父母的对话,白如美玉的手,轻抚着杯沿,眸子之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父女,说来论算计……哪里又比得上宫中呢?他自出声便在宫里头生活,见惯了夫妻、子女之间的算计,纵然父皇对自己尚算得上不错,但不代表他对所有子女都慈和。 他还记得小时候扶摇有一次打算了他桌上的砚台,小小的一个六岁姑娘,被罚着跪了三天的祠堂,期间滴水未进。 后来扶摇被放出来的时候,险些活不成了。 当时谢贵妃哭的惊天抢地,这些事情他都是历历在目的……只是不想,他的小娘子也过的如此艰辛。 纵然晓得晏知书在晏家的情况一贯不怎么好,嫡出的总是见不得庶出的,却未曾想过连自己的父亲都有算计将就。 晏知书……他轻声叹了口气,她究竟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呢? 这边儿气氛极为诡异,然而晏丞相好似感受不到的似得,虽然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却仍是不知收敛:“娘娘能这么想就对,娘娘毕竟是晏家出去的,理应事事将晏家放在第一位……” 晏丞相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心虚之下,抽空瞟了一眼太子殿下。 见太子殿下老神在在的捧着茶杯,思绪不知道已然飘到了哪里。这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到了肚子里面,仍是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当然,皇家的事情得排在第一位才是。” 101.101枣儿,娉婷园漏嘴 钟离子清蓦然见转过头来,看了晏知书一眼,笑语盈盈道:“我似是记得自打还未曾去你的闺房里头看过,便一起走走吧。” 晏知书晓得他这是替自己打岔,故而轻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晏丞相有些许尴尬,自己刚刚说了一半的话题被打断了,然而谁让对方是太子殿下呢,他也只好乖乖应下:“太子殿下说的是,那老夫便……撄” “晏丞相是不知规矩吗!”太子殿下这句话说的分外凝重,语气里头的警醒之意显然十分浓郁。 北魏一贯男女有别,尊卑有序,虽说晏知书未曾出嫁前是晏家的人,然而既然出嫁之后就要懂得避嫌,即便是自家父兄亦是如此偿。 且如今的晏知书贵为东宫里头的人,在晏家时住过的闺阁,那也只能是被当做皇族圣地日日由侍女们清理打扫,然而无端之人,却是不得入内的。 太子殿下这句话一语点醒了晏丞相,他也知道是自己逾越了,故而有些揣揣的连声告饶:“老臣知罪,还望殿下责罚……” 太子殿下却是未曾看他一眼,牵着晏知书的手就转身离开了大厅。 他走的极快,晏知书一连提着裙摆才勉强小跑的跟上了他。 走出了长廊,直至厅堂里头的视线穿不过来,太子殿下这才停下了脚步,与她慢慢的走着。 晏知书拽着他的衣袂,有些好奇:“殿下是想给父亲一个下马威吗?” 晏知书的猜测有一半是可以的,然而另一半却着实猜不透。在她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啊,晏家对于太子殿下也无甚影响。 “知书。”太子殿下突然转过头来看她,语气甚是怪异:“你对晏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啊?额!”晏知书一时有些怔楞,待反应过来也许他只是替自己出气后,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一股子暖流在涌动,然而却被她牢牢的压制了下去。 再次抬起头时,晏知书眸子中一派清明,牵着太子殿下的手,语气说不出的认真:“殿下这般待知书情真意切,知书感激不尽。不过……过去的事情就都让它过去吧,知书对于晏家没有归属感,却也没有太大的不喜。” 晏知书的语气实则是极为清淡的,如她所说,她对晏家一贯都没有什么期待,自然也就谈不上归属感了。然而说起来……晏家毕竟是她的母族,虽说不悦,却也谈不上太大的恨意,清清淡淡的,如同陌生之地一般。 “嗯。”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确定她说的是实话之后,再也没有多说什么,牵着她一路超前走去。 知书啊知书……钟离子清很多话压在心里都没有说出来,你纵然认为你已经嫁出了晏家,晏家之事与你再无瓜葛,即便发生了再大的事情都可以不在意,也可以将过往的一切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但是……看晏正淳的模样,丝毫不是会放过你的样子。有时候,你想给别人方便,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别人未必会这么样去想。 晏家百八十年来,头一次出了一个太子妃,打着之前位分最高的不过一个晏贵妃。 然而贵妃……呵呵,说的好听,妃就妃,永远都是妾室,登不得大雅之堂。贵妃可是说白了,也不过一个贵妾罢了。 身为堂堂皇后所出的嫡子,在钟离子清眼中,看过了太多后宫之后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样一群女人争来斗去,为的也不过是往上爬罢了,可是皇后只能有一个……剩下都都是嫔妃,又哪里来得高低贵贱之分呢? 景德帝一日不立后,后宫那群女人便一日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的了多少? 钟离子清的心思,晏知书显然是不能理解的。他也晓得她的想法,却也不想去残忍的打破她的幻想,难不成晏知书当真以为,晏正淳会放着一个现成的太子妃不去利用吗? 对于一个世家大族而言,家族的荣誉鼎盛,永远比一个出嫁的女儿要强得多,何况是晏知书这么一个原本便是庶出的女儿呢。 他怜惜的看了一眼她的眉角,终究是没有说出实情来。 至于晏家的事情,他会替她摆明,现在也不过区区一个晏正淳,不足为患,等到它日晏家再有野心膨胀、轻举妄动的时候,他会替晏知书肃清道路。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就索性连根拔起,免得野火烧不尽,吹风吹又生,终将是后患无穷啊。 自古以来,杀一人为匪,杀万人为王。 能坐到龙庭之上的那个位置,又岂会有哪人当真是兵不见刃手不染血的呢? 太子殿下还在自己的沉思之中,突然一个丫鬟的出声打破了一切。 “殿下,娘娘……你、你们走错了……娉婷园不是在哪里吗?”丫头说着,指了一个地方。 晏知书远远望着,似乎是与晏知棋屋子离得极尽的一个地方,靠近晏家嫡系的生活地盘,记忆之中是个繁花似锦的地方。 “奥,是吗?”晏知书挑眉一动,冷笑连连:“本宫走错了,那你便说说哪里是对的?” 晏知书的声音有些发凉,对于这么个小丫头而言,实在是有些惊恐的。 无论对方曾经是什么身份,现如今已经是东宫的太子妃,掌握生杀夺予大权,岂会将她们这般一个小小的奴婢放在眼中? 那丫头说着,就颤颤巍巍的跪下了,一边儿发抖一边儿道:“奴……奴婢奉老爷之命,带娘娘回绣阁,不正是聘婷园吗……” 这丫头显然是怕极了,晏知书看了一会儿,便也叹了句:“算了,你起来吧,聘婷园就聘婷园,左右是一个住的地方,又有什么打紧的呢?” 晏知书说着,太子殿下朝她扬了扬唇角笑了笑,率先牵着她朝着东面走了过去。 自古东贵西贱,东贫西富,这个道理合该在哪里都受用。无论是皇宫建筑格局之中,还是寻常百姓家的阡陌院落,一向如此。 晏知书之前住的沁心园是在西面,临近西面的角门,这次也算是晏正淳有心了,竟然会想到给晏知书换一个绣阁。 然而……终究最好的还是自己所拥有的,在一个地方住久了都是会有感情的,随便换一个繁华的地界又有何用。 聘婷园虽好,却不如沁心园来的朴实……太子殿下跟着晏知书一前一后踏入了院子中,里面的花鸟虫鱼,装潢摆设,都是极为出挑的。 就连太子殿下看了,也不得不说晏正淳这次为了讨好自己,坐实晏知书的嫡女身份,可谓是下了血本。只是可惜……他却并不知道,自己在晏知书未曾出嫁前,便在沁心园中去过一次,当时的年月里,晏知书一个人躺在沁心园中,孤独的让人心疼,也就是打那个时候起,他便发誓庇佑她一生。 沁心园纵有千般不好,却也是拥有自己回忆的地方。 太子殿下呼吸了一下院子里的新鲜空气,跟着晏知书朝屋子里走去。 明明是新姑爷陪着小娘子回门,这下子,两个人倒像是跟游玩一般,笑着品味这个屋子里的装修设计,丝毫没有当做是新娘子出嫁前绣楼的错觉。 还真当做是串门子一般,随处看看,聊了聊。 院子里头有一棵光秃秃的枣树,因着是六月开花,九月结果,此刻的枣树全然是一片丫杈枝芽儿。晏知书便指着那处,对着太子殿下笑道:“真是没有福气,我打小便盼着有枣儿吃,好不容易院子里头有枣树了,我却没机会住了。” 晏知书的声音中撒娇的意味,更多的却是调侃。 太子殿下捋了捋她耳际两旁的发丝,声音柔和道:“我竟是不知你还喜欢这般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他显然是逗晏知书玩儿的,晏知书倒是来了精神,笑闹道:“我如何不能喜欢吃了,再说了……哪个规定枣儿是只有孩子才吃的东西?” 晏知书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一脸的怀念:“你肯定是没有吃过枣儿,哪种尚未成熟的青涩的枣儿,虽然吃起来有些涩意,然而水分充足,鲜甜好吃,从树上摘一筐下来,浸入井中,待吸饱水分后再捞上来,好吃极了……你肯定没吃过……” 看着自家小娘子的各种花式炫耀,太子殿下敲了敲她的脑壳儿:“我的确是没吃过,说的就跟你吃过似的。” 他从小到大,吃过的每一道食物都是要由太医验过才能下肚的,膳食单子也得由御膳房精心研究,更何况是树上的野枣呢? 其实细细想来,身为太子,也不见得能有多么的快乐。 倘若能如晏知书说的那般,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只是……太子殿下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那样的枣儿好吃呢?” 按理来说,晏家的闺秀小姐,即便是庶出的,也不可能去吃野枣才对啊。 “谁说我没吃过?我告诉你,我小的时候吃的可多了,那个时候山上就有一棵枣树,每一年九月份都要结好多果子,娘亲便摘下来给我和……” 晏知书说着说着就怔住了,再回头去看他,见太子殿下一脸的探究! 对啊!她一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小姐,又岂会有那样的遭遇?晏知书只想给自己抽两耳光,又无意间说漏嘴了…… 102.102撞脸,沈娴冰之死 太子殿下眉眼温和的望着她,却再也没有逼问。 点漆的眸子里,掩藏着深深的痛惜,他其实一直不懂,晏知书为何总是不肯和自己谈及她的过去。 她不说,他也不问。 最深刻的爱情,是将自己放在对方的角度上,从来不肯逼迫她一星半点,去做她不愿的事情偿。 “屋子里的摆设想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殿下不如与臣妾去院子里面透透气吧。”晏知书说的委婉妥帖,将方才不经意间露出的痕迹,抹平了过去。 钟离子清点了点头,唇角含着一丝温润的笑意,携着她出了庭院。 外头的花开的正好,院子里一派欣欣向荣,远远看着,二人如同画卷中的神仙眷侣,恩爱非常,穿梭在尘世的绘卷之中。 “哎呀。”这时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手里捏着裙角,怯生生的低垂下眉角。 这姑娘看年岁约莫十许,就在于太子殿下隔着一座假山的另一旁玩耍,想来是太过入迷,从山那头走了过来,也没有看人,一不留神撞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太子殿下笑着将她扶了起了,语带温和的好笑道:“怎么这般莽撞,疼了没有?” 那小姑娘听见对方如此温和的话语,一时也有些怔楞,便鼓足勇气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被自己撞到的大哥哥。 刹那间,风静云停,就在二人视线相对的那一眼中,好似整个世界都被抛到了脑后。 这是…… 太子殿下简直不敢相信,痴痴的伸出手去,想要去细细抚摸她的容颜,与晏知书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出现在了一个十岁的女童身上,眉眼间具是倾国倾城之色,却因着未曾长开,带着一丝稚嫩之气,双睫美艳的凤眸之中,因着年岁尚小,没有一丝一毫的凌厉与算计,却带着些天真的怔楞。 这个与晏知书有着九分相似,堪称缩小版晏知书的人儿,就在这一天的风清日朗之中,撞入了他的怀中。 太子殿下的手堪堪离那丫头的脸颊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这个女子不是晏知书!不是晏知书!不是晏知书……钟离子清几乎不晓得自己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才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错觉。 她……长得真小,既粉嫩又童真,太子殿下温和的笑着,直起了腰。将视线投入到了晏知书身上,也许晏知书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吧。 呵呵。他方才几乎以为自己穿越了整个时空,见到了小时候的晏知书。 那姑娘一张脸上因为他手指的离去,也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该庆幸……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啊,虽然年纪小,却也应该避讳的。世家女子不见外男,自己不但见了,还和他……和他…… 小姑娘想起方才的那一幕,几乎已经屏住了呼吸,她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比自家哥哥还要美。 她本以为大哥哥已经是很美的美男子了,人人都说大哥哥俊朗,可是今日这抬眸一瞥,她才晓得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个男子弯腰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她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见到了梦里面的神仙。 不!他不是神仙,却比神仙还要美,如松竹般长身玉立,淡雅温和,几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好。 “知画?”晏知书转过身,意外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嗯。”晏知画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抬头见是自家三姐姐,乖巧的走上前去,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仪,稚嫩的嗓音软糯道:“知画给三姐姐请安。” 再抬眸,见到那个男人正挽着三姐姐的手,整个人好不温和高贵。一贯过的锦衣玉食的四姐儿,不知道为何,徒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几乎让她觉得他离自己是那般的高不可攀,自己只有仰望他的资格。 “太子殿下……”晏知画这一声问安拖得极长,足以表达出她的心情不佳。 她虽然年纪小,却并不代表蠢笨,恰巧相反的是,今年十一岁的她,表现出了比几位姐姐更成熟的心智。然而不同于两位嫡女的刁蛮,也不同于晏知书的锋芒毕露,四姐儿一直维持着她的小孩子心性,让所有人还将这个姑娘当做一个天真的小孩子。 许是太子殿下见过了太多带着面具的伪善之人吧,乍一见到这个不懂得掩饰情绪的小姑娘,弯下腰来和原本只到他腰际间的小姑娘保持在了统一视线水平上,温柔的笑着:“怎么了,小姑娘不开心了?” 关于太子殿下和晏知画的互动晏知书看在眼里,一只手死死的扣在手心里。却也没有出言打扰,但是现在恐怕是任谁,也能看出她的不高兴吧。 晏知书不喜欢晏知画,若说晏家四位女儿,她最不喜欢哪一位,毫无疑问一定是晏知画。 嫡长女晏知书本身的接触也不多,二姐儿那副样子虽说任性了一些,晏知书却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偏偏这个四姐儿,就连晏知书也看不透这个姑娘。 “三姐姐,太子殿下,你们先逛吧,知画告退了。”和太子殿下简单的交谈了两句。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就极为懂得察言观色的行了礼,告了退。 太子殿下并未挽留,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你很喜欢她?”一声冷冷的询问声传来。 “什么?”太子殿下闻言有些皱眉,转过身去看晏知书,却见她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正待太子殿下打算细问时,晏知书却首先打断了这个话题:“没什么!” 说完,晏知书不顾太子殿下伸出的手,直接率先走在了前头。 钟离子清在身后看着,皱起的眉头之下,是眸中的疑惑,却并未多说什么,看似随意的收回手,跟在了晏知书身后。 回到晏家正厅的时候已经是近乎晌午了。 晏正淳早已差人准备好了饭食,想要与女儿女婿共进午膳。 见到晏知书率先进来,有些不解的看了二人一眼,却在太子殿下含笑的眼神中,止住了心中的疑问。 用完了膳,晏正淳特意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太子,留下了晏知书父女二人想要话私房。 “我见方才你与太子多有嫌隙,是不是闹别扭了?”晏丞相一手抚着茶杯,装模作样的瞟了晏知书一眼,眸中带着过来人的精明。 晏知书最近一直不知为何,心绪有些烦躁,就连有时候对着太子殿下时都难以控制。此次看见自家父亲的目光,更是心中翻涌,却是强硬压制住了,只皱着眉头回了句:“父亲多虑了,女儿又岂会与殿下失和。” “便是到如今你还打算瞒着我吗?”晏丞相直接气的拍案,端着茶杯的一只手气的乱颤:“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连一个男人都笼络不住?” 晏知书被他无端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脾气也上来了,硬是碍着对方的身份没有搭腔。 奈何晏丞相却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晏知书。 “你以为你掩饰的很好吗?太子殿下方才为何没有与你一同入门?”晏丞相怒哼了句。 晏知书闻言瞳孔睁大,直接开口问道:“父亲单凭女儿比殿下先行一步,就断定女儿感情失和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要是搁以前,晏知书定然不敢与晏丞相这般说话,可若是现在就不同了。她是名义上的太子妃,皇家的媳妇,说句不中听的,大场合之中见了晏丞相,他还要给自己行跪拜大礼呢。 晏知书一贯不是什么软柿子,只不过之前因为身份的事情,也练就了一身内敛的性子,现在没有必要和晏丞相虚与委蛇了,索性也不再掩饰。 什么?这个还是他那个没什么脾气任人拿捏的女儿吗? 晏丞相简直懵得一逼,颤着手指向了晏知书:“你就和你的父亲这样说话吗?” “父亲?呵呵。”晏知书抚了抚衣袖:“那么敢问父亲,我娘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晏丞相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声音呢喃道:“你果然还记得,你还记得……” 简直是废话!母亲眼睁睁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就连尸体也因为得不到垂怜而被丢入乱葬岗之中,自己又岂会记不得? 仔细想来,晏知书如此的拼命想要夺得权势,也仅仅只是不想再任人宰割,连生死都得仰仗别人的鼻息苟活。 当年母亲的死,对于这样一个六岁的小娃娃,简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震碎了她的美梦。也就是那个时候,晏知书开始学着内敛沉静的保护自己,情绪绝不泄露半分,以免遭人觊觎。 晏知书回头望了他一眼,无比寒心的闭上了眸子:“你便是到今日还不知悔改,仍然觉得母亲的死与你无关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母亲她是病死的,又与我何故?”晏丞相一挥衣袖,气冲冲的对着晏知书怒喝道,然而举止间的慌乱,泄露了自己的胆战心惊。 ---题外话---阿十恢复更新了,剧情思路也重新捋了一遍。女主这章开始变强势了,以后剧情也会紧凑一些,之前太慢热了,阿十也深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