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大人行行好!》 1.001那是太太 红灯。 温彦殊坐在车里,修长的食指轻轻敲点着方向盘。 余光中,一辆红色敞篷车缓缓驶了上来。 男人不经意瞥了一眼。 旋即视线凝固。 一直到跟在后面的车滴滴按起了喇叭,温彦殊才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 绿灯有一会儿了。 他定定神,发动车子。 一刻钟后,温彦殊走进总裁办公室。 助理小心接过boss大人的公文包和外套,隐约觉察到一股低冷的气压,吓得小姑娘赶紧撤了。 温彦殊的确心情不快。 要说为什么—— 男人绷着面色靠坐在沙发上。 一闭眼,脑中便自动浮现出,那辆敞篷车里的女人。 头上顶着帽子,鼻梁上还架着墨镜,脸都没看清楚呢。 偏偏自己就过目难忘了。 呵,鬼迷心窍。 外面有人敲门,是秘书孙胜。 温彦殊让他进来。 玻璃门快要合上的一瞬,那抹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再一次明晃晃闯入眼帘。 温彦殊有些无法置信:怎么着?这是出现幻觉了? 孙胜将咖啡送上办公桌,顺着男人的视线张了一眼,贴心地向他解释,“总裁,是卓越派到我们鼎盛的一个团队,交流学习来的。” 温彦殊一下平静了,边搅动咖啡,边随意地问,“黄经理对面站的那个女人是谁?” 对方正色吐出两个字,“太太。” 一时没听清,温彦殊以为孙胜还有后话,耐心等了片刻,谁知死一般寂静,他淡淡蹙眉,“太什么?” “总裁,那是您的妻子——沐嫣然。”孙胜清了清嗓子,不敢再简短地回答,“您不记得啦?她是您结婚证上,白纸黑字写着的那一位啊。” 温彦殊挑了下眉,表情微妙。 要不是孙胜提醒,他还真忘了自己早已是有妇之夫。 一拨人正在攀谈,黄经理块头大,几乎把沐嫣然挡没了,但玻璃门上模糊映出她的侧影,目测该有165。 黑色长发拢在腰际,身材那是前凸后翘纤细有致,尤其那双又长又直的美腿,特别勾魂。 温彦殊擒住下巴,兴味盎然地,“她不是个头一米五,体重一百七,秃头嘴歪腿还瘸么?” 孙胜抓抓头发,“呃,事实证明,当时的资料有误。” 温彦殊忽然想到那张惨不忍睹的结婚照,顿时冷笑连连。 商业联姻,领证当天双方约好了似的都没出现。 照片是拜托工作人员合成的,事后拿给温彦殊过目,他恶心得三天没睡好觉,再也没了见她的念头。 现在看来,沐家大小姐不惜丑化自己,是担心被相中,婚姻会坐实? 搞得自己真能走眼看上她一样。 温彦殊心里不屑,显然已经忘记了,不过惊鸿一瞥就惦记了大半个早上的人,到底是谁。 2.002太太说她很忙,没时间和您吃饭 “总裁?” 孙胜试探性喊了一声。 大boss脸上那风云莫测的表情实在可怕,他已经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冷战。 “你说……”温彦殊晃荡着咖啡,唇动了动,“沐氏千金大驾光临,作为丈夫,我是不是该请她吃顿饭?” 实在摸不准,孙胜只好模棱两可小声道,“是的……吧?” 温彦殊倒像是乐了,朝他大手一挥,“那去约一下。” 孙胜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止不住想,要是刚才他讲了“不是”,后果会怎样? - 临近下班,温彦殊换了一身行头,正站在全身镜前系领带。 深紫色印花西装,骚亮到不行,内衬的纽扣却扣到了最上面那颗,一股子浓浓的禁欲气息扑面而来。 “总裁。” 听着那匆忙的脚步声,温彦殊回眸,“嗯?” 孙胜没敢抬头,人哆嗦,嗓子也跟着哆嗦,“太太刚刚给了回音,说她很忙,没时间陪您吃饭,让您找别人。” 温彦殊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时间?找别人? 听听这欠收拾的口气! 镜子里俊朗的男人眯起眼,危险又桀骜的模样,唇角却是若有似无地勾了起来。 早上让人约请,当时没反应,等一切准备就绪才来拒绝,这是在耍着他玩? 很好! 孙胜一直大气不敢出,忽地感觉脑门上掠过一道劲风,他战战兢兢,“总裁,您去哪儿?” “吃饭!” - 温彦殊其实不饿,或者说已经气饱。 孙胜订好的高级餐厅内,男人空腹饮了两杯红酒,胃部开始隐隐作痛。 他抬手撑住额头,冷汗一层层往外沁,很快黏满掌心。 烦躁…… 这种感觉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女声之后,愈演愈烈。 那是如羽毛一样轻软的声音,搔在心坎上却忽然重到不行。 中邪似的,温彦殊的视线斜扫过去,一眼就看到端坐在左前方桌上的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倩兮。 又是沐、嫣、然! 腹诽了一句“阴魂不散”,温彦殊终于提起筷子。 对着一大桌子菜,他这会莫名有了食欲。 吃了几口,胃疼缓解了些,温彦殊往后靠了靠,静静地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那桌坐了两个人,沐嫣然对面的男人温彦殊曾在鼎盛的周年庆上见过,是个小有名气的投资商。 交谈间沐嫣然一直很专注,又或者是装得很专注的样子。 当对方第五次举起酒杯,她明显皱了下眉,但还是硬灌了下去。 温彦殊觉得自己有些心理扭曲,欣赏一个姑娘家咬牙强撑无奈又窘迫的小表情,竟然会很享受。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在那投资商离席经过自己桌位的时候,慵慵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3.003跟他喝得,跟我就喝不得? 半小时过去。 沐嫣然敲着手表,琢磨着那人是不是在洗手间睡着了? 身后忽然传来豪放的大笑,听了一晚上沐嫣然多少有些熟悉,她回过头去。 就看到自己低声下气应酬了老半天的齐姓投资商正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聊得风生水起。 沐嫣然蹙眉,有种被人半途截胡的感觉。 她起身,装作不经意路过,却在看清男人长相的那一瞬,一手捂住了狠狠跳动的眼皮。 那张隔三差五横扫财经新闻的脸,不是自己结婚证上的那位是谁? 虽说是丈夫,但沐嫣然没打算与温彦殊有任何交集。 刚想离开,却被眼尖的齐老板拦住,“诶呀,是沐小姐!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哈!” 他拉着她坐下,热络地,“这是鼎盛的总裁温彦殊温总!” 沐嫣然一抬头,碰巧同男人对视,只好微笑起来,“幸会。” 温彦殊淡漠地抬了抬眼,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齐老板见状招来服务员,在沐嫣然面前添了酒杯,满上威士忌,继续道,“温总,这是卓越的营销总监,沐嫣然沐小姐!” “闻名不如见面。” 对面的视线不知怎的瞬间充满了侵略性,很轻巧的六个字,却让沐嫣然没由来一抖。 这人,果然如传闻中所言,性格有够阴晴不定的。 好在齐老板健谈,她只需要安静陪坐就可以。 但没过多久,齐老板接了个电话,脸色一下变得不大好看。 “温总,沐小姐,对不住!家中有些急事,我得回去了。” 沐嫣然机敏地跟着他站起来,“齐老板,那我送……” “不用不用,司机在等着了!”婉拒后又是客套,“今日非常尽兴,下次齐某一定回请,咱们再好好谈谈合作。” 沐嫣然得了张口头支票,自然不会再赶着去献殷勤。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提前完成任务,沐嫣然心情不错,取出钱包准备结账走人。 她噙着笑转向温彦殊,信口道,“温总,我还有约,就不……” 余下的话被清脆的碰杯声打断。 沐嫣然看着男人缓缓收回手,轻晃酒杯的模样,一时愣住。 温彦殊扬扬下巴,似笑非笑地反问,“怎么,跟齐老板喝得,跟我就喝不得?” 话里有刺,叫沐嫣然听得耳朵疼。 但她也明白,这就是温彦殊给的下马威,谁让自己先不识好歹,推了与他共进晚餐的邀约呢。 在温彦殊充满戏谑的注视下,沐嫣然也不忸怩,直接拿起酒杯,仰头饮尽。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温彦殊微有讶异的同时恍然大悟,刚才她在齐老板面前强忍难受一直配合着他敬酒的模样,根本全是假装。 这小妞,酒量好着呢! 4.004能不能抽个空,我们把婚离了? 温彦殊不由回想起沐嫣然之前端着酒杯时装出来的样子。 眉峰轻蹙,眼含水雾,脸蛋酡红,却还笑容清浅一直在隐忍坚持——骨子里那些异样的兴奋感又开始膨胀得不要不要的。 同是男人,想必那齐老头也很受用。 否则哪会主动提出约第二次? 温彦殊一点一点饮下酒,深邃的眼底漏不出一丝光亮。 起先以为沐嫣然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傻白甜千金小姐,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武断。 人没欺负成,但温彦殊一点都没上火。 就连饭前被放鸽子的糟糕心情,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像是个发现了新大陆的科学家,面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底的笑意却在止不住加深。 怕是连温彦殊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浓厚的兴趣了。 然而沐嫣然才不管温彦殊会有什么心思,她忽然想起了件事,抬眼看向男人,“温总。” “嗯?” “能不能抽个空,我们把婚离了?” “你说什么?” 男人眯起眼,一脸“你再说一遍”的表情,但沐嫣然知道他听清了。 一把小嗓子细细的带了点柔意,“这桩婚姻,原本就是家族和利益之下的牺牲品,想必或多或少都给温总造成过麻烦。您是人中翘楚,多少名媛千金的梦中情人,被一纸婚书束缚,难免……” 话没说完,被温彦殊冷冷一声轻哼打断。 沐嫣然一怔,难道她说错了? 不能吧,刚才那话里的每一个字,自己可都在为他考虑了啊! 沐嫣然继续笑眯眯地给他洗脑,“温总,这对您来说绝对是好事,也并不会浪费您太多的时间。” 嘴多甜哪,一口一个“温总”,一口一个“您”。 温彦殊忽然记起当初联姻的时候,对家恨不得昭告天下,狐假虎威在商界横行无忌的猖狂模样。 如今沐氏站稳了脚跟,就准备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 虽然这桥他不曾走过今后也不会去走,拆了就拆了,但并不代表他乐意被人当做冤大头用完就踹。 “要离婚?”温彦殊凉凉地勾起唇角,既不同意也不反对,只高冷地甩下一句,“联系我的秘书,他会安排你和律师见面。” 沐嫣然心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和你又没有任何的财产纠葛,直接签字领个离婚证就能完事的。 但她下一秒抬起头,却发现温彦殊已经不见了。 喂……她话还没讲完呢。 怎么走路都没个声响的? “真是……” 想半天找不到形容词,沐嫣然咬了咬牙,郁闷地咽了口气。 --------- 5.005彦殊,你等很久了吗? “什么?!你碰上你老公了?!” 沐嫣然飞速挪开手机,一边摸着受难的耳朵,一边对着那头的人幽幽地说,“你可以喊得再大声一点,让整个医院的人都听见。” “啊,sorry~sorry!我太激动了。不过,你在美国深造三年,今天刚回国,就遇见了你那位传说中的老公大人,什么运气哈哈哈!” 沐嫣然嘴角抽了两下,正色道,“容颜,你再这样我翻脸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说正经的,他人怎么样啊?你们见面聊什么了?他没为难你吧?” 沐嫣然张张唇,想和闺蜜控诉那人斑斑的劣迹。 莫名其妙打断她工作,莫名其妙刁难她喝酒,又莫名其妙甩手走人。 最后还莫名其妙……结掉两桌子的账,叫了辆计程车在酒店外候着,送她回家。 ——他整个人都挺莫名其妙的。 沐嫣然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他,我现在……” “啊,嫣然,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收拾东西了!下次聊哦拜拜!” 那头女声忽而惊乍起来,很急地挂了电话。 嘟嘟的忙音传来,沐嫣然懵得直眨眼,下意识补完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就快走到你医院门口了。” 抬起头,大片的雪花漫天在飞,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沐嫣然撑着伞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戳着屏幕笑骂:“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臭丫头!” - 容颜换下白大褂,抓起手套和围巾,匆匆跑下楼。 哆嗦着钻进停在路边的银白色宾利慕尚里,她气喘吁吁地转过脸,视线停在男人刀削般的下颌曲线上。 “对不起对不起,有个病人忽然癫痫发作,吐得厉害,我……” 容颜着急解释,却见男人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又立刻停住,意识到他应该不想听这些碎事,于是小心地柔声问,“彦殊,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 温彦殊说完瞥她一眼,容颜会意地系上安全带,乖乖坐好。 车子驶出医院。 容颜揉着通红的鼻尖嘶了口气,“今天这天好冷啊。” 软软糯糯的,带了点撒娇意味,换来的却是男人不咸不淡的一声“嗯”。 真不解风情! 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关心他——“最近流感盛行,你注意身体,别感冒了。” “好。” “记得多喝热水,晚上早点睡。” “哦。” “还有,三餐一定要按时吃,你胃不好。”她笑嘻嘻地搞突然袭击,“今天晚饭吃了没呢?” 男人喉结却梗住,哑了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容颜呆呆地止了笑,看着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周遭氛围一时僵至冰点。 只剩下播放器里舒缓悠扬的钢琴乐,不知疲惫地循环着。 6.006她不走,他也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容颜攥紧手提包的带子,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惹温彦殊不快。 低着头,笑了一下,略带苦涩。 这哪里是在恋爱呢? 可怎么办,当初拼死救他,除了医者仁心之外,更多的是对这个男人疯魔一般的执念。 后来他说要报恩,金钱、事业、前途,把最好的未来捧到她的面前。 她却问他讨要感情,自私又可耻地,把人绑在身边。 所以怪不得旁人,是她求来的,她心甘情愿,就算卑微到了尘埃里,也还是爱到能开出一朵花来。 出神间,听见温彦殊在叫自己的名字,容颜赶紧应了一声。 抬眸看见车子靠边停在了公交站旁。 容颜正疑惑,温彦殊也不看她,声音低缓传来,“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你坐公车回家吧,路上小心。” ——连体贴也仿佛不痛不痒。 容颜乘上末班车,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视线尽头,宾利车碾过白雪缓缓驶离。 叹了口气,容颜这才有空点开手机,沐嫣然在微信上留了言,问她冷不冷,男朋友送她到家没有。 心里的酸意一下涌了上来,容颜发过去一个可怜的小表情,等着那头的回应。 然而此时此刻的沐嫣然却看不了手机。 她正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蹲在灯柱边上。 大姨妈来得突然,这会儿正是最痛的时候。 因为天气的缘故,载客的计程车不多,路过的也没有空座,打车软件早已成了摆设。 她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等这波痛过去,至少得个把小时。 天寒地冻的,伞都快撑不住,再呆下去自己要变雪人了! 咬着牙挪了几步,比蜗牛爬还不如,沐嫣然低头看着几乎没动的脚印,哆嗦得快哭了。 她真的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温彦殊的车就停在斜对面,距离沐嫣然十米不到的位置。 男人是三分钟前到的。 车里暖气很足,他脱下的外套铺在后座。 温彦殊降下车窗,冷风灌进来,他眯了下眼,然后低头点燃香烟。 缭绕的烟雾里,沐嫣然缩成一团的身影几乎看不清,小小一簇,融进了冰雪里,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温彦殊往后靠了靠,手臂伸出车窗外,烟灰随风散去。 这冷冰冰的天,这空荡荡的车,其实根本无事可做,男人的耐心却出奇的好。 她不走,他也不动,仿佛耗上一晚都无妨。 这时,不远处有辆车子亮着大灯驶来。 很快的速度,温彦殊下意识蹙眉。 而且更糟糕的,也不知是车主技术不过关,还是车子失控,它一直开得歪歪扭扭,并且越来越靠里,眼看就要冲过护栏撞上沐嫣然! 7.007怎么是你? 身侧传来喇叭声,催命符一般。 沐嫣然狼狈地摔进了雪地里。 来不及躲。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 下一刻,尖锐的刹车声撕裂了静谧的夜,却没有伴着想象之中的剧痛。 愣了几秒,心脏归位。 沐嫣然的眼睛睁开一道缝,挡在面前的宾利车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后视镜的外壳和镜子碎了一地,气派的车头也被刮花了。 而刚才那横冲直撞的肇事车辆,却已飞速调转了方向,绝尘而去。 “……” 无力得骂不出声,沐嫣然闷着一口气吹掉涌进嘴巴里的雪,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她抬起头,那人正好俯身,长臂伸过来,一把举起斜支在她身旁的伞。 “怎么是你?” 突兀的一声低问,鹅黄路灯下,双方终于看清彼此的脸。 “温总?” 沐嫣然有些傻眼了,看看男人,又看看他的车,身上虽然难受得厉害,但脑子还清醒着。 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他救了。 不过,看温彦殊的反应,似乎并不是认出她来才出手的。 沐嫣然对上男人轻蹙的眉宇,心情微妙。 今天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有危险,他都会挺身而出。 温彦殊的形象在她心里瞬间高大了起来。 “谢……” 沐嫣然才刚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后领一紧,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温彦殊拎小鸡似的提溜起来了。 男人打开车门,利落地将人抛进后座。 沐嫣然“诶哟”一声,脸朝下陷进他的外套里。 浓烈的男性气息犹如巨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拍打得她晕头转向。 费劲地扬起绯红的小脸,沐嫣然想也不想,狠狠瞪了他一眼。 温彦殊还没上车,撑着她的伞立在雪中,隔着半开的车窗,眉目清疏地反问道,“你该不会真有170斤?” 沐嫣然脸色更白,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你才170斤! 你全家都170斤! 她怎么会觉得这种人形象变光辉了?! 瞧瞧他还一直煞有介事地捏着自己的小臂放松,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哇——天底下怎么有这么恶劣的人! 越看越讨厌,沐嫣然索性别过脸。 温彦殊坐进车里,将伞收到一边。 “要去哪?” 沐嫣然装没听见,仍旧不想搭理他。 温彦殊乐得自在,开启导航,输入“锦都沐宅”。 系统音重复了一遍,自动调整路线。 沐嫣然却忽然慌了,一下扒住驾驶座,“别……” 温彦殊不紧不慢,挑眉,“别什么?” 沐嫣然咬住下唇,情急地想向他示好,可又讲不出告软的话,只能叫人,“温总!” 温彦殊侧耳。 “我……我不回家。” 8.008为什么不去酒店? 她有不回家的理由。 大半夜跑去医院找容颜,也是为了借住的事。 可如果温彦殊问起来,自己该怎么回答? 脑子里一下闪过许多说辞。 不过事实证明沐嫣然想得太多。 男人未发一言,伸出长指,直接关掉了导航。 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在夜色中显得越发冷峻。 沐嫣然松了一口气,转而失笑,闹不明白自己忽然担心起一个外人过问她的私事是种什么心态。 自作多情? 还是缺爱? 大概,是后者吧,果然人一虚弱就容易矫情。 沐嫣然自嘲地挽起唇角,甩了甩脑袋。 她捂住还在难受的肚子,缩着身体换了个坐姿。 车内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沐嫣然不知道温彦殊是什么时候下车买的止痛药。 就着温水吞药的时候她被男人微凉的手指托着下巴,看到他肩头的落雪慢慢化成了水珠。 原来这人也是有体温的啊…… 沐嫣然眯着眼哼笑:分明一副捂不热的冷漠样。 疼痛总算减缓了一些,沐嫣然醒神过来,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下。 “这是哪儿?” “洋楼。” 温彦殊把伞塞进沐嫣然手里,自顾自往前走去。 她无语,自己没瞎好么,她当然知道这是栋洋楼,问题是他干嘛把她带到他的住处来了?! “为什么不去酒店?” “酒店?”温彦殊倏地回眸,眼神是那样锐利,仿佛稍一靠近就能伤人,“你什么居心?” 沐嫣然竟被他的先声夺人的气势震得一时语塞。 她能有什么居心?就是图个方便而已啊! “我……” 温彦殊却根本不听她解释,冷冷笑了,“你是什么人?和我又是什么关系?一起出现在酒店,合适?” 高傲的反问里还带着浓浓的嫌弃。 沐嫣然差点脱口而出“我是你太太”,好在反应够快先一步捂上了嘴。 可温彦殊仿佛已经料到一样,继续步步紧逼,“不是要离婚?那就安分些。还是说,你搞出这种由头,是想借故接近……” 沐嫣然摇着头抢白,“绝对没有!” 温彦殊眸光一凛,沐嫣然立刻噤声,听话得把她自己都吓住了。 “那么,要走要留,你请自便。” 说完这话,温彦殊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沐嫣然被孤零零剩在原地,寒风中抖如筛糠。 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更何况,她眼下根本无处可去! 沐嫣然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但心里那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明明他未经她同意也有错啊,怎么最后道理全被他占了去,自己还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 甚至被他一个眼神就喝退了,不能这么怂吧? 沐嫣然看不见,背对着她的温彦殊,原本紧绷的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弧度。 9.009我……我冷 沐嫣然抱着温彦殊的外套穿过玄关。 男人正在和佣人说话。 “先生今晚怎么有空过来?” “这里清净。”温彦殊掐了掐眉心的肉,淡淡吩咐道,“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再准备一身干净的睡衣。” 张嫂一一应下。 沐嫣然刚进门那会她就瞧见了,姑娘家生得白净,清清瘦瘦,高挑的身子站在先生后头却跟只孱弱的小鸟一样,脸色看着也不大好,可能是病了。 张嫂笑眯眯地迎向她,伸手要去接她怀里的外套,“瞧瞧这冻得,嘴唇都紫了!快进来喝杯热茶!对了姑娘你叫什么?” 沐嫣然报了名姓,身子往旁边一侧,躲开了她的手。 “不用,我自己拿着就好。” 张嫂只得和她解释,“沐小姐呀,先生那外套是亚麻料子的,容易起皱,你还是给我吧,我去挂起来。” 沐嫣然别开视线,为难了,并不是她不想给啊,实在是有口难言。 这外套放在后座时被她弄脏了,红印子缀了好几朵,又醒目又难看。 她临下车才发现的,因为太丢脸了怕人看到,只好胡乱一裹,宝贝一样紧紧抱在了怀里。 本以为温彦殊不会注意这个。 事实上他是没注意到。 哪里想到张嫂比他还要伶俐。 现在交出去,岂不是要露陷? 可不能再在温彦殊面前丢份了! 沐嫣然干犟着,张嫂实在没辙,只好向温彦殊求助,“先生你看……” 被男人温淡的视线扫过,心脏不住跳得重了些,但沐嫣然还是厚着脸皮小声道,“我……我冷。” 一边说,一边将外套搂得更紧,装可怜。 “那就上楼去。” “哦。” 张嫂看着沐嫣然将那件贵得要死的外套揉成皱巴巴一团,瞬间肉疼到不行。 温彦殊就走在她边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屋里电话响了,是内线,门卫打进来的。 张嫂去接,“喂?” 放下听筒,她朝温彦殊复述道,“先生,是老太太呢,很快到门口了。” 讲完便急匆匆跑去泡茶,那位一来,哪里都不得安生的。 温彦殊在楼梯上停了一下,脸色渐渐发沉。 沐嫣然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低了许多。 余光里,男人紧蹙的眉峰像是裹着寒霜,他一旦面无表情,冷冰冰不发一言的样子,其实真的蛮可怕的。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 她现在就想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然后好好上睡一觉。 下一秒,温彦殊低缓沉敛的嗓音响起——“沐嫣然。” 寒气像是长了脚,顷刻间爬满全身,她本能打了个哆嗦,就那么没骨气的僵住了。 喂喂,这个男人怎么一开口更可怕了呀! 而且自己是怎么回事? 不过听他喊了声全名罢了,小鹿乱撞什么?! 10.010你开什么玩笑 “什……什么事?” 沐嫣然握住拳头,对准狂跳的心口咚咚捶了两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 冷静、冷静。 沐嫣然在心里念佛似的叨叨着要冷静。 温彦殊却猝然向她靠近,男人高高的个子投下的大片阴影,像个保护罩似的裹住了沐嫣然。 她在满是他气息的空气里差点窒息。 冷静……个鬼。 沐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又觉得如果知道了她可能会更加抓狂。 于是沐嫣然索性抬起头,犀利地,近乎赌气地同温彦殊眼对眼。 她倒想看看,最好能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施了什么咒,让她一时间变得如此反常。 对视来得突兀且强烈。 温彦殊不明所以。 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白露骨的,恨不得将他看穿继而生吞的眼神。 多新鲜哪,体内的血液都要烧起来了似的。 男人的视线在沐嫣然咬出血色的薄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俯下身,停在她的耳畔。 他同她低低讲着话,呼出的热气故意去扫她雪白的颈子。 最后偏还一本正经地问她,“……你听明白了?” 沐嫣然的眼神却在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里一点点变得清明,冷冷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那样掷地有声。 温彦殊嘴角势在必得的笑意生生凝固住。 这时候他们的距离多近呢,呼吸交错着,肩膀都贴在了一处,可沐嫣然却仿佛起了免疫一般,表现得镇定极了。 她隐约觉得这场交锋是自己胜了,不但没被温彦殊迷惑住,反倒有了挤兑他的底气。 沐嫣然看向他,眼里布满冷嘲,“你要我装成你的女朋友,帮着应付你奶奶?” 温彦殊面无表情地点头。 “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 “你开什么玩笑!” 她剜他一眼,薄怒上脸,转身欲走。 下一秒,纤细的腕子却落入男人掌心。 沐嫣然一挣,见挣不开,咬牙问他,“怎么,温总是准备强人所难?”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可以不答应?” 温彦殊声沉似铁,拉着人就往楼下走。 沐嫣然被拖住,待宰的小绵羊一般,一点反抗余力也无。 他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她却一脚踩空,扑了出去。 情急之中手里抓住了某样东西,但还没摸清是什么材质,她就直挺挺摔在了地上。 没两秒温彦殊也倒下来了,只是眼疾手快撑住了身子,没把沐嫣然压扁。 可她还是疼得眼角泛泪,小兽一样呜咽着。 人被强行翻过去,视线触及温彦殊强势又冷漠的脸,她皱着眉抬臂推他。 “你下去!” 门在这时缓缓打开,老太太一进屋,耳朵里就钻进了这声儿带着痛楚的娇吟。 11.011别愣着,叫人 “小殊啊——” 后半截话悉数吞进了肚子。 温老太太呆愣在门口。 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不近女色的孙子正压在一姑娘身上,腰间的皮带就攥在人家姑娘手心里,裤tou松垮,要褪不褪的样子。 这臭小子,几天不见,是开窍了? 沐嫣然自然知道这副景象落在旁人眼里会产生什么样的误会,又气又羞又急又恨,本能地扬起手。 却把老太太吓得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喝止,“姑娘诶,别冲动!手里的东西先放下来呀!” 这要是抽过去了她宝贝孙子非毁容不可! 沐嫣然诧异地侧目,这才注意到手里握着的皮带。 她看看温彦殊,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刚才自己拽下来的。 用力过猛,连他也捎带着摔了。 沐嫣然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松开手,避如蛇蝎一般甩开了皮带。 见她没伤着,温彦殊才淡定地起身,面不改色去扣皮带。 外套也在地上,刚才一直垫在沐嫣然屁股下面,他顺势捞起来,却被眼尖的老太太一把抢了过去,展开仔仔细细看了许久。 “你们这是已经……” 老太太瞠目结舌,但话只问到一半,剩下的意会,可谁又会不懂? 沐嫣然想死的心都有,摇着头辩解,“没、没有……那是我……” 话没讲完,温彦殊挺拔的身子已经拦了出来,将她整个挡住,闷声道,“大雪天的,又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哼,嫌弃我老太婆坏你好事呀?”温老太太瞪着眼,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可心里哪还有气,跑来训人的初衷也忘记了,声音柔缓下来,“小殊啊,抽空去医院看看你爷爷吧。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过去那件事其实……” “我知道。” 瞧这冷淡的反应,话茬也没法接了,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赶上沐嫣然将碍事的温彦殊一把拨开,凑到她跟前急促道,“老太太,您听我说,我和温……” “还老太太呢?要叫奶奶!” 沐嫣然:“……” 能不能让她先讲完? 郁闷间,温彦殊温热的手掌已经落下,横在她纤细的腰上,一寸寸扣紧,含着薄冰的口吻像在施压,“别愣着,叫人。” 沐嫣然一脸吃了shi.t的表情,没好气地削了他一眼。 “别碰我”三个字简直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沐嫣然用的唇语,还算给他留了面子。 但温彦殊没领情,眼睛长在头顶上,臂膀间的力道又猛了几分。 立马疼得她嘶出了声。 沐嫣然哪里会认输,俩人暗自较着劲,谁也不肯让谁。 老太太见状,立刻出来打圆场。 “咳,我可都看见了!小殊,赶紧松手,人姑娘的腰都快给你掐没了!” 12.012赶紧的离婚 沐嫣然总算脱离苦海。 她被拉到一旁,抬头对上老太太怜惜的眼神,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姑娘啊,被弄疼没有?有奶奶呢,不会让这混小子欺负你的!” 说着拍拍她的手背,老太太越看沐嫣然越喜欢,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孩子没处过对象,傻木头一块,不懂那些个浪漫情调,更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其实也怪可怜的。你以后多教教他,奶奶也少操心一些,嗯?” 沐嫣然听得头大。 这把她当成准孙媳妇来嘱托的口吻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温家老太太,您真以为我和您孙子刚刚那是小情侣之间小打小闹呢,我要是力气比他大,一定揍得他连他妈都不认得! 但沐嫣然此刻却一点不着急反驳,她甚至对着老太太羞涩一笑,乖巧地摁了摁脑袋。 眼底的狡黠摆明了之后还会有好戏。 温老太太受了鼓舞,转脸劲头十足地去数落温彦殊。 无非是讲他不知分寸,不懂怜香惜玉,最后不知怎的话题歪了,老太太强调说不能再在地板上乱来,下次记得要在房里云云。 沐嫣然大囧,也还是忍下。 本以为温彦殊能说句公道话吧,却听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了一声,“是,奶奶,我以后会注意。” 他……他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承认了?! 还以后会注意?? 沐嫣然气到内伤,有点想拍死期待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的自己。 这下真是忍无可忍了。 情绪酝酿得很快,沐嫣然揉着泛红的眼眶,委屈地扯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您得给我做主!” 一听到带着哭腔的那声“奶奶”,温老太太心都跟着颤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 温彦殊站在对面,懒懒地投了个眼神过去。 男人一脸从容地挑眉,他早算准了她不会安生的。 只见沐嫣然背手抹掉眼泪,抖着嗓子出声,“您孙子已经娶妻了是不是?” “呃……” “您不用吃惊,也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事实就是事实,我也庆幸在铸成大错之前还能回头。今天到这里来,我是准备要和他分手的。” “什……” “不管我和他的关系有多亲密,不管我有多喜欢这个人,但我不愿意当第三者。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既然奶奶您也在这儿,就请您做个见证吧,我以后不会再见他了。” “别别别,孩子啊,你别犯傻!小殊那桩婚事,就是场联姻,彼此连面都没见过的!” 沐嫣然平静地微笑起来,“可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我知道羞耻。” “小殊,你怎么还愣着?”温老太太急得一锤定音,“赶紧的离婚!” 13.013我们明天下午民政局见 温老太太并没有久留。 医院那边来了电话,据说是温老爷子失眠,正闹脾气,没人安抚得了。 只好请她赶去救场。 温彦殊送老太太到门口,细致地给她裹好围巾,车子开上来,他吩咐司机要慢点开。 看得出来他是很孝顺很在乎亲人的,但对于躺在医院里的那位,他依旧冷冷淡淡,一个字也不多问。 爷孙俩的关系似乎真的不太好。 连让他去探个病,都要温老太太亲自过来求着哄着,温彦殊还不见得会去,那局面想想都够僵的。 难怪他要搬个女朋友出来当挡箭牌了。 沐嫣然这会倒有些理解起温彦殊来了,前提是他没有在温老太太面前败坏她的清白的话。 想着,男人已近在眼前,长廊的灯偏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落下厚重的阴影,却分外赏心悦目。 温彦殊顶着一张足以惑人的皮相缓缓开腔,“演技不错,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噗~多谢夸奖。” 她真料不到他会讲这个,笑容一下没憋住。 原来冰块脸也会开玩笑呀! “很开心?”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一想到老太太那句“明天就把离婚证交到我面前”,甚至都没给温彦殊反驳的机会,沐嫣然这心里就止不住地冒泡。 她正了正嗓音,自若地微笑,“温总,我也是生意人,便宜可不能都让你占了去呀!” “哦?我占你什么便宜了?你说说看。” 一瞬对上他的眼,那么清,那么亮,仿佛盛满了星海,沐嫣然愣住,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沉下心来,仔细地算了一笔账。 从遇见他开始——晚上吃饭的账是他结的,之后被他救了一命,那辆被撞飞了零件的座驾,还有他的外套……更别提这一夜的收留。 越想越尴尬,沐嫣然干咳两声,摸住烫得不行的脸。 这样看来,好像,一直是自己在占他的便宜? 可是,他那么恶劣,那么嘴毒,他还那么可恶地扭曲事实…… 但,似乎也仅此而已。 比较起来,自己忘恩负义的行径才更加可耻吧? 沐嫣然顿感羞愧地垂下了脑袋,温彦殊的声音还在四平八稳地继续。 “你这样着急离婚,急到等律师处理也不愿意,我自然会怀疑你是另有所图。” “我……” “不过,既然老太太已经发话,那就凡事从简,我们尽快了结了吧。省得沐小姐觉得,我占了你的便宜。” 最后两个字,男人刻意放慢了速度,像是两块巨石,重重压在了沐嫣然的心头。 她就郁闷了,明明应该是自己占了上风的,怎么到头来还是这么的——憋屈?! “晚安。祝你做个好梦。我们明天下午民政局见。” 说完,他入了主卧。 14.014他有别的女人了,我该怎么办? 温彦殊说了民政局见,那么第二天沐嫣然必不会在他的房子里见到他。 下楼时,张嫂已将早餐准备好。 沐嫣然神清气爽地靠坐在椅子上,拿过桌上的晨报,翻开其中的财经版面。 张嫂给她拿来果酱,凑过去,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们先生用餐时也爱看这个哩,今天早上看完才走的。我瞅瞅,呀,是同一版呢!真有缘。” 沐嫣然挑了挑眉,伸手就将报纸递出去,调侃着问,“有兴趣么?” 张嫂边笑边摇手,“我看不懂!看不懂的啦!” 沐嫣然被逗乐,顺手往下翻到娱乐版面。 哼哼,才不要和他有缘,那个老古板! 瞥到桌面上狂震的手机,她拿起来接听,“喂?” 停了半秒,沐嫣然脸色一变,紧张地问:“你怎么哭了?” 那头的人是容颜,声音哑得不行,一直在大口喘气。 “你给我好好说话,出什么事了?” “嫣……嫣然,他、他有别的女人了。我看到了……呜,我也不想哭的,是眼泪自己在掉啊……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沐嫣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为了一个男人哭成这副德行,气都背过去大半,至于么? 但,应该真的是很爱很爱吧,仿佛只为他活着一样。 那个男人自己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对于容颜来说,他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她提心吊胆很久。 说起来,她又有什么资格不理解容颜呢,自己犯的傻,那才叫无人可及! “好了好了,你先冷静一下。” 沐嫣然让容颜深呼吸,等到对方开始吸鼻子了,她才问,“你确定吗?百分之百确定?” 容颜呼吸哽住。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听她细声回了一句,沐嫣然扶额,再好声好气不起来,“花边新闻你也信?!” 低下头,正好瞄到报纸的最下方,写着“温彦殊金屋藏娇疑婚变”这样的标题。 旁边还配了一张昨晚他们在小洋楼侧门口先后下车的小图,糊得都看不出她是个女的,报道上却连她祖孙三辈都扯出来了,还说她已经怀孕五个月,和温彦殊正在同居甜蜜期。 沐嫣然嗤笑出声,嗓音也越来越冷,“我真服了你,谁不知道那种东西都是为了博眼球抢热度的,从来没个下限,又不是亲眼看到他出轨了你慌什么?” “可是……” 被沐嫣然抢白:“容颜,你自信些ok?你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乖巧又懂事,会下厨,会照顾人,还是个医生,大病小灾都难不倒你,上哪儿去找你这么好的女朋友啊?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把你娶回家,霸着不撒手!” - - - 题外话 - - - 求收! 15.015先生到底写了什么? 那头的人终于破涕为笑,软软地撒娇,“如果你是他就好了,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他会变心。” “一边去!” 怒完,她也笑,笑着笑着,眉头却慢慢拧了起来。 一条花边新闻而已,就能让容颜几近崩溃。 万一有一天,她和那个男人真的分开了,沐嫣然甚至不敢去想象后果。 她的好姑娘,其实值得被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去疼去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终日彷徨心慌,盲目地在爱情里跌跌撞撞,连美梦都做得荒唐。 沐嫣然无声叹了口气,决定换个开心的话题,“对了,我和你说个事儿哦。” “怎么?” “我今天啊,要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哇塞,真的呀?” 听容颜那么捧场,沐嫣然也跟着激动起来,“千真万确!估计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之身了!” 然后,两个人就在“恭喜你终于从良”和“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的嬉闹里很快笑成一团。 沐嫣然捂住抽过去的肚子,挂了电话。 余光里忽然出现一张小纸条,背面朝上,张嫂侯在一旁静静等着她接。 沐嫣然抬起下巴,眼神在问那是什么,张嫂摇头说不知道。 “先生只吩咐,要交给沐小姐你过目的。” 沐嫣然撇撇嘴,觉得温彦殊手底下真是个个人精。 之前他的那个秘书,在传达温彦殊要约她共进晚餐的意思时,一个字都没有多漏,她连套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昨晚,里屋都闹出那么大动静了,热茶是早已妥帖备在茶几上的,张嫂却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 ——这或许,也是自保的一种手段吧。 所以说,掌握这些人生杀大权的那位温总,心思到底该有多深沉可怕? 沐嫣然不做多想,将纸条抽过来,正面有字,她迅速扫了两眼,表情骤变。 “啪——” 沐嫣然冷着脸站起身,连带那张纸,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张嫂被这一声吓得不轻,差点洒了手里端着的玉米羹。 “沐、沐小姐?” 张嫂偷偷瞄了一眼,哇,那小脸阴沉得,快降暴风雨了似的。 先生可特意交代过,要挑沐小姐心情好的时候才给她看,刚才她笑得多开心呀,怎么一转眼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自己莫不是办错事了? 先生到底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 某作者:请问温大大,你为什么要让张嫂选你太太心情好的时候给她看清单? 温大大:她为什么心情好? 某作者:因为可以和你离婚了呀~ 温大大:那我为什么要让她一直心情好? 某作者:你这样会失去你太太的【冷漠脸+真挚脸】 温大大:无妨。我就是喜欢她看不惯我,却干不掉我的样子。 某作者:…… 16.016有人在骂我 温彦殊写了什么? 他给她写了份“赔偿清单”! 一项一项,罗列得很详尽,统共526418元。 沐嫣然看着那遒劲有力的字迹,肺都要炸开。 并不是他漫天要价!也并不是她赔不起! 这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是温彦殊明知道她拿得出,还偏要用几个数字来膈应她。 搞得她真准备白白占他便宜似的。 并不会好嘛,不白纸黑字写明白也不会赖你的好嘛! 想着昨天夜里自己还因为他惺惺作态的一句话羞愧了好久,沐嫣然心里那个恨啊,纸条都快被她捏碎。 再有,衣服是纯手工的,裤子是限量的,就连皮带都是定制的,全要她出钱搞到手然后再送还给他。 特别注明:一定要一、模、一、样! 这男人那么难伺候他怎么不上天呢?! 余光瞄见尾数上的“18”,沐嫣然正纳闷这零头怎么来的,定睛一看,那竟然是——止痛药的钱! 我还用了几片abc你怎么不算进去! “老狐狸!铁公鸡!无耻啊啊啊啊啊——” 沐嫣然跺着脚开始骂人。 - 另一边,七座商务车内。 温彦殊靠在后座假寐,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孙胜默默将暖气开大,诚惶诚恐地问:“总裁,您受凉了?” 温彦殊看了一眼腕表,八点十分。 手机刚才响过一下,张嫂来的微信,他懒得去点开。 男人摇头,眼神幽深似潭,笃定道:“有人在骂我。” 孙胜不禁一阵恶寒。 excuse-me? 骂你还用这么油腻的口吻讲出来?? 孙胜忍不住透过后视镜悄悄地打量,他想知道平日清寡高冷的总裁大人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然而温彦殊冷淡如常的面色根本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 为了离婚的事,沐嫣然特意和上司请了一天假。 从小洋楼出来,她跑了一趟机场,去取托运延迟的行李。 问过容颜,得知她现在已经有两个同住的室友了,估计挤不太下。 最后沐嫣然还是投奔了酒店。 一切搞定之后,半天也就差不多过去了。 民政局是下午两点上班,沐嫣然实在无事可做,便提前去了那边。 紧闭的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来有比她还迫不及待的。 沐嫣然上前排队。 她前面站着一对抱在一起的小情侣,甜言蜜语时不时飘进她的耳朵。 女孩被哄得有些羞,别过脸,一下撞进沐嫣然明艳的笑容里。 她捂住烧得热乎乎的脸颊,主动同她搭腔,“你也是来登记的么?”女孩左右顾盼,“你老公呢?” 沐嫣然唇角弧度更大,“哦,不是。我来离婚的。” “……” 小情侣一脸懵逼地望着她。 17.017他又发什么神经 温彦殊并没有准时出现。 因为事先打听过他的行程,沐嫣然知道,早上温彦殊去参加的那场三方会谈,牵涉的金额过大,且参与人员皆非善类,会非常棘手。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那边可能出了什么变故。 然后沐嫣然愣住,为这自然而然所冒出的念头。 明明一直没在温彦殊那里讨到过什么好,明明一直跟他争锋相对水火不容,但在潜意识里,自己却仿佛从未质疑过他的人品。 她笃定他是守诺的人。 背后传来不耐烦的催促声,沐嫣然没有办法,只好退出队伍,让别人先办事。 她折身走到大门口,远远看见一辆辆车鱼贯驶进地下停车库,但走上台阶时,却都不是那个人。 那张揉皱的清单被她随手丢进了包里,沐嫣然翻出来,抹平,签名下面写着温彦殊私人的手机号。 拨号的前一秒,沐嫣然却犹豫了。 温彦殊留这串号码的意图,摆明了是要让她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再通知他。 可有关离婚事宜,沐嫣然清楚记得他之前就说过,联系他的秘书。 那她听话便是,在这个节骨眼惹男人不痛快,不明智。 孙胜速度地接了电话,向她汇报正在路上,快了快了。 沐嫣然回了句她就在门口等他们来,满意地听见那头催促司机加速。 孙胜收起手机,冷不防听见后座的男人问:“现在往哪里开?” “民政局啊。太太在……” 男人薄唇一掀,“调头。” “啊?”孙胜扭过脸,迎面而来飕飕的冷风凛得他赶紧挺直脊背,“是!” 于是,司机盲目地开始绕着北区兜圈子。 半小时后—— “太太,不好意思,堵车了。” 一小时后—— “太太,抱歉,这条路好像被封了我们换条路开。” 两小时后—— “太太,呃,有位老人家摔倒了,我们先送她去医院!” 三小时后—— “太太……” 这一回,孙胜无力地深吸一口气,停顿了良久。 沐嫣然轻轻地笑着说,“嗯。你继续编,我听着呢。” 对方瞬间被枪杀般没了声响。 她却依旧好声好气,“你帮我问问你们温总,问问他又发什么神经。脑子出问题的话,建议先去医院治治,治好了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的,你说呢?” 孙胜不敢回答,更不敢转述,焦头烂额揣着手机,那头已经传来忙音。 温彦殊却依旧闲淡端坐,欣赏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 欲哭无泪,孙胜是真的欲哭无泪。 据他所知,总裁给太太留了手机号码的呀! 他们夫妻俩就不能直接交流么?何苦为难自己? 被活活折腾成一块夹心饼干的孙胜表示——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没法说! 18.018男方的结婚证呢? 直到民政局快要关门,温彦殊才姗姗来迟。 难为沐嫣然一肚子火还能挤出一个笑,风度维持得恰到好处。 但她没拿正眼瞧人,对空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扭头就走,连客套话都懒得说。 孙胜在一旁抹汗:“总裁,太太好像很生气呀。” ——而且,有气还不能撒,肯定憋坏了! 温彦殊不置可否,坏心眼地勾了下唇,迈开长腿跟上去。 沐嫣然心急,这会已经跑到婚姻登记员面前,将所有材料一股脑儿堆在桌上。 “办……办离婚。” 登记员是个年轻妹子,一翻开结婚证就被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抬起头,又差点被眼前的大美女闪瞎。 沐嫣然面不改色地解释,“这是我整容前的样子。” 登记员妹子秒懂。 出于好奇,她又探头看了一眼迎面走来的男人,瞧那冷漠禁欲气场全开的模样,比照片上还要帅一百倍! 呃……女的美男的俊,这样登对,他们要离婚? 想不通,之前丑成那样竟然还能一起过日子?难道土肥圆才是真爱?变美了反倒遭抛弃了? 登记员妹子顿觉三观受到了冲击,她朝沐嫣然使了个眼色,食指放在太阳穴边上转了好几圈,像是在问——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 沐嫣然一下子找到知音似的,皱着鼻子重重点头。 何止有问题!简直就是个脑残!! 登记员妹子深表同情,动作不由加快,确认了一遍之后她对沐嫣然说,“你带的这些都没问题了。男方的证件呢?离婚协议书有吗?” “有的!有的!”孙胜拎着公文包上来。 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一个牛皮文件袋里,他念一件取一件,看得登记员妹子极为不耐烦,“都给我,我来审核。” 沐嫣然顺手拿过离婚协议书,刷刷翻到最后一页,提笔签字。 刚落下一笔,却被孙胜拦住,“太太,您不过目一下吗?” 沐嫣然不由笑了,“怎么,里面还有意外惊喜不成?” 孙胜龟缩地摇摇头。 视线刮过一旁雕像般立着的男人,沐嫣然攥紧手中的笔,心想他如果再敢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的话,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开撕,谁怕谁了! 自己一定抛弃形象追着他咬,咬死为止! 然而,温彦殊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就签了字,末了还加盖上私章,更显庄重正式。 沐嫣然发了一阵懵,觉得拳头打进了棉花里似的,心头竟有些空落,但回过神来她又很快松了口气,这样就好,证明事情成了! 眼底刚落了抹笑意,就听见登记员妹子问了句,“等等,男方的结婚证呢?” --- 19.019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孙胜比任何人都要紧张,马上站出来回她,“我都带齐了的,你再翻一下!” 登记员妹子伸出那空空如也的文件袋,抖了好几抖,像是在说:你翻一个我看看。 “那可能是落在公文包里了。” 孙胜说完打开包,埋头找。 沐嫣然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看他捣鼓了半天也没抬头,舔了下薄唇问,“找到没有?” 孙胜开始出汗,嘴上却还不信邪,一直念叨“我明明放进去了,明明带上了“。 最后公文包被他翻了个底朝天,仍旧一无所获。 孙胜彻底慌神,“总裁,太太,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我真记得……” 温彦殊敛下眼眸,神色未动。 男人丝毫不在意的表情在孙胜意料之中,他硬着头皮看了沐嫣然一眼,给吓得,赶紧鞠躬道歉,力度大得像是要将脑袋甩出去。 “太太!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震耳欲聋。 沐嫣然内心极度崩溃,她一个字都还没讲呢ok? 整这一副惨样,有火也给浇熄了! 刚想开口说句“算了”,下一秒,耳畔传来温彦殊清雅无澜的嗓音,直接盖棺定论,“那就暂时不离。”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沐嫣然一时没反应过来,视线投向他。 男人不解释,更不看她,落落伸出手去,取过桌子上属于自己的那份资料,动作里含了几分纡尊降贵。 沐嫣然瞪着他,恼到极点,牙都咬酸了。 不离? 都到这一步了他一句话就全给打回了原型! 耍她玩呢?! 沐嫣然冷冷地笑,哪还控制得住情绪,说出的话全凭意气,“温总,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温彦殊闻言,终于肯大发慈悲赏她一眼,他在认真地打量她,从发梢到脚尖,一寸寸逡视。 那没有温度、没有波动的眼神,像是在疑惑,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沐嫣然渐渐受不住,一张脸烧成红霞,最终逃似的别开! 男人见状,似是笑了,轻描淡写吐出一句,“我有女朋友。” 沐嫣然:“……” 恨得呀,想捶死自己,使出这样没杀伤力的激将法不说,还被反嘲,真是丢人丢到家! 然而,真的是无计可施了…… 就连登记员妹子也在一旁很小声地表示爱莫能助。 沐嫣然喉咙发干,眼睁睁看着自己在男人徐缓不迫的从容里节节败退。 想不通啊,离个婚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沐嫣然失魂落魄地走下台阶,躲不开鞭在脸上的刺骨寒风,也没躲开,一辆戛然拦在她面前的浅灰色宝马。 车窗降下,正遇上她抬眸。 沐嫣然怔愣半秒,忽地瞪大双目,往后退了一大步! 20.020太太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温彦殊先沐嫣然一步离开的。 孙胜跟在后头亦步亦趋,还在纳闷结婚证怎么会凭空消失。 boss大人已经开了金口,暂时不离。 可这个暂时是多久? 一天,一周,还是更长? 如果太太问起来呢? 不见的结婚证,也总得去补一本吧? 孙胜深吸一口气,酝酿半天,终究没胆子吱声。 他上前替温彦殊拉开车门,男人俯身,外套敞开一道缝,有什么从里头脱出,啪地落在地上。 孙胜赶紧去捡,红皮小本本静静躺在一旁,“结婚证”三个字清晰落入眼底,他手指蓦地僵住。 身后温淡男声旋即轻幽飘来,“你看到什么了?” 孙胜立刻直起背,捂住凉飕飕的后脖子大声道:“没!我什么都没看到!” 温彦殊面无表情拾起那本结婚证,揩掉表面的细尘,重新收回怀里。 他上了车。 孙胜则木头一样竖在原地,半晌明白过来,他刚才替总裁大人背了口锅。 忽然想到温彦殊在路上觉着无聊,翻过公文包里面的几份企划案。 然后顺便…… 所以,他故意放太太那么久的鸽子,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在找时机,好藏起结婚证? 孙胜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 其实总裁不愿意离这个婚,但拗不过太太一意孤行,没办法,只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 最后一刻现身,是为履行承诺。 看着太太毫不犹豫签下协议书,总裁肯定都肝肠寸断了,却还要装得落落大方,装得云淡风轻,去成全她。 他讲出那些违心的话时,该有多痛啊! 啧,虐死了! 孙胜此刻都开始庆幸,庆幸温彦殊暗中动了手脚,让婚没能离成。 某人显然已经忘记,这到底是把谁牺牲掉了才换来的。 孙胜让司机先等着,总裁虽没明说,但肯定是想送太太一程的。 哪知等来了…… 孙胜赶紧进车,温彦殊正懒懒在通电话,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地方你们定,我等会过去。” 然后就听那头男声如惊雷炸起,“我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六哥你竟然肯夜出和兄弟几个一聚!天哪还是被我叫动的!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是做梦吗??六哥真的是你吗是吗是吗?嗯?六哥,六哥你还在听……” 温彦殊掐断通话,抬眼,瞧孙胜满脸的欲言又止,他开口,“有事说事。” “总裁,我刚才看到,太太上了一个男人的车。” 温彦殊冷淡地,甚至有些诧异地皱了下眉,也不出声,像是在等他的后文。 孙胜再次懵住:怎么回事?说好的虐恋情深呢? 难道总裁不怕被戴绿帽么? 就算不明着抢人,反应也不该如此平静吧? 孙胜看不懂了。 - - - 题外话 - - - 某作者:温大大,关于你秘书猜测你故意迟到不是忽然闹脾气,而是早有预谋想要偷藏结婚证,你怎么看? 温大大:他想多了,是前者。 某作者:我不信。 温大大:……外加看他不顺眼。 某作者:嘁,不就是没给你打电话给他打了么,心眼屁点大,堂堂一总裁还玩陷害,继失去你太太之后很快你也要失去你的秘书了! 温大大:无妨。我有的是钱。 某作者:…… 21.021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车子开了有一会了。 沐嫣然捧着手机,迟迟没点开微信界面上的语音气泡。 她抬眸,视线有些吃力地越过座椅望了望,却也只能看到男人黑乎乎的后脑勺,以及一小半模糊的侧脸。 沈星濯从不让她坐副驾驶,因为太危险。 沐嫣然叹口气,输入“我现在在沈星濯车里”,给容颜发过去,那头立刻删除了语音。 绿色框框又很快跳上屏幕,一连好几条,沐嫣然匆匆扫过,下一秒,沈星濯温润的嗓音缓缓扩散开来。 “然然,你瘦了不少,在国外没有好好吃饭么?”不等她回答,他又轻柔地、自顾自往下问,“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要不是容颜告诉我,你就准备一直住在酒店?” 沐嫣然听罢没做声,恹恹地将头靠在车窗上,一时间,有些想笑。 容颜现在应该肠子都悔青了。 用她的话来说—— “你有多不想见到那个人回到那个家这我都知道!!!” “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但还是一不小心,被学长套了话……我错了tttt” 呵,多么委婉。 傻姑娘,何必还要替他圆场,他就是能在利用完你之后,还可以用这种随便的口吻说出是你向他告密的学长啊! 沐嫣然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前座,沈星濯还在乐此不疲地活络气氛。 沐嫣然却始终一言不发,只麻木地看着手机,看着那屏幕一点一点暗下去。 到最后,或许是觉着这出独角戏演得可笑,又或许是真的找不到话题可讲,男人也沉默了。 隔了几秒,他有些无奈,近乎恳求地开了口。 语气像是在哄小时候因为玩不到心仪的玩具而赌气的她,“然然,你说句话好不好?” 她就真的照办。 “哥。” 一个字,秒杀。 沐嫣然看着那人在自己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里狠狠战栗了一下,然后,像是被夺去了呼吸一般,再也没了声响。 世界清净,皆大欢喜。 可她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愉悦。 沐嫣然只觉得累,前所未有的疲惫。 然而她无法睡去,蛰伏在体内的那些过往疯了似的扎她的心脏,分分秒秒全是煎熬。 情绪临近崩盘的前一秒,车子到达沐宅。 沐嫣然飞速脱出,甩上车门,没有多看沈星濯哪怕一眼。 上楼,直奔自己的房间。 沐嫣然似是发泄,将地板踩得咚咚在响。 熟悉的白色漆花门前,她站定,深呼吸两次,拧开把手就往里走。 她急需休息! 一婉柔女声却紧紧伴着她的脚步传来,浅笑盈盈在问,“阿濯,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 22.022这里才是你家 沐嫣然退到玄关,将棉拖放回原处。 家里呆了还没有一分钟,她就又要离开。 钥匙碗里放着她的车钥匙,沐嫣然顺便取了,总不能白回来一趟。 公司配的红色敞篷车太拉风,还是用自己的比较舒服。 门打开,偏就那样巧地撞上了沈星濯。 沐嫣然憋着一口气想冲出去,手腕却被他闪电般拖住。 “然然,你要去哪?” “回酒店。” “回什么酒店?这里才是你家!” 语气急,力道也不觉加重了,沐嫣然痛得眉心凹陷,但她强忍住,抬头冷声重复道:“我家?” 沐嫣然望着沈星濯的脸,清秀真挚,一如当年。 然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前一刻在楼上,在她的寝室里,那个拿着两件孕妇装,放在胸前比对的女人。 她的床,她的柜子,她的试衣镜,甚至她房间里的每一寸墙与砖,统统都被别的人霸占着。 这个家,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身后传来脚步声,速度很快,听得人心慌。 沐嫣然只觉耳畔掠过一阵疾风,再看,沈星濯已经等在了楼梯口。 他板着脸扶住来人,口气却柔,“你大着肚子呢,跑什么?” “我刚才在试衣服,以为是你回来了,没、没想到……” 卫柔止住余音,看了沐嫣然一眼,朝她极不好意思地笑。 沐嫣然却愣愣盯着手腕上清晰的红色指印,出了好一阵子神。 然后她听见沈星濯的声音,“然然,你也看到了,你嫂子现在……有五个月了。你的房间朝南,采光好,又安静,还有阳台,比较适合孕妇养胎……爸妈和我商量了一下,就暂时挪给她用了……刚才我在车上,忘记和你……” 沐嫣然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我的钢琴和书架呢?” “在储物室。你的吧台和秋千也在,都在的!我让周婶去搬出来,立刻给你重新布置一个房间。” “不必了。” 她叫住他,语调再平静不过。 接着沐嫣然转向卫柔,薄唇轻动,“嫂子。” 这一声,让卫柔愣了愣,也让沈星濯整颗心为之一震。 她却笑,自若地往下说,“没关系的嫂子,我反正也不住家里啊,房间空着积尘,还不如让给你,宝宝比较重要嘛!对了,粉红色那条孕妇裙比较好看,衬你的肤色!” 话落,换来的却是卫柔不自在的抚脸,沈星濯的表情也不见得好。 沐嫣然全看在眼里——怎么,她乖巧懂事也不对? 三年前,她不会叫沈星濯“哥哥”,更抗拒叫卫柔“嫂子”,如今长进了,可为什么他们还是不满意? 沐嫣然收起笑容,抛高车钥匙又接住,转身,就见父母站在门口,一脸的喜出望外。 她的脸彻底垮下来,他们堵着出路,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了! 23.023这算哪门子的苦心 终归是免不了一顿团圆饭。 沐松南刚陪妻子从卖场回来,阮清宜买了许多东西,大部分是给卫柔吃的补品。 桌上的菜肴也多是安胎补血的,沐嫣然瞄了一眼卫柔的肚子,事不关己地往嘴里送了一口她爱吃的青菜拌豆腐。 周婶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要是沐松南没有一直往她碗里夹菜的话,沐嫣然真会觉得,其实偶尔回趟家也不错。 阮清宜在一旁直笑,“你让闺女怎么吃!” 沐嫣然却笑不出来,她看着眼前堆成的小小一座山,心里没有任何暖意。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她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说实在的,阴影颇深。 然而折磨说开始就开始了—— “然然啊,你既然已经回国,什么时候请彦殊来沐宅一趟,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我的妈,彦殊! 沐嫣然起了一身鸡皮,强忍着才不让自己翻白眼:父亲大人,我还口口声声叫着他“温总”呢! 然而她刚张了下嘴,沐松南立刻指了指她的碗,“你别说话,吃菜。” 沐嫣然一脸苦逼地举起筷子,又放下,她哪里还有什么食欲! “我看就这周末吧,会是个好天气,可以先去高尔夫球场打几杆。星濯你也来,别老是扑在公司的那些个项目上,见妹夫可比公事要紧的啊!” 沐嫣然急了,“爸,其实我……” 沐松南一板一眼,“有什么话,你菜吃完再讲。” “……” 喵的吃不完好么!只能听你一个人侃天胡地好么! 她无语地撇过脸,下一秒,阮清宜软乎乎地贴了上来。 “然然,我听星濯说,你现在就在鼎盛上班?这不正好呢么,既然你爸爸想见女婿,你就把人带过来呗!当年你们结婚那样仓促,领完证你又马上跑出了国,温少也是一年到头满世界在飞,我们两家人根本找不见机会碰面。这不管是什么感情,长时间不联络呀,是淡得很快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期许地望着出落得越发标致的女儿,“你长大了,肯定理解爸妈的苦心的,对不对?” 沐嫣然头疼,十分头疼。 她瞪了一眼多嘴的沈星濯,看着他低下头去,心底也没有丝毫解气的感觉。 想到温彦殊不解她为什么急着离婚,想到他猜测她会是另有所图。 沐嫣然止不住自嘲: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然然,你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 听着呢,怎么没听。 温沐两家联姻三载,沐家依附着温家扶摇直上,如今却开始不满足单纯的商业利益。 要和温家平起平坐,可不光光是她父亲一个人的春秋大梦。 指望亲女儿没脸没皮去倒贴,然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算哪门子的苦心! 24.024大恩大德 夫妻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沐嫣然看着他们假想到兴奋处时,抚掌灿烂笑开的模样,仿佛已经替她走完了,那漫长经久,却异常美满的一生。 唉,真的可惜了呀,她不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沐嫣然刚要将下午和温彦殊扯离婚证的事和盘托出,门铃忽然大作,紧接着便有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二姐!二姐!江湖救急,江湖救急呀!快给我找个姑娘!要那种又高又瘦又白又嫩的,当然重点是漂亮,一定得漂亮,能比过奥黛丽赫本就成!” 脆亮的嗓门震得饭桌上的汤都在微微漾动。 可大家却都反应不大,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沐嫣然更加好奇来的是什么人,但对方语速比脚步还快,一通讲完,面还没露。 “是卫翊呢。”卫柔小声朝沈星濯道,笑得无奈又纵容,“不知道那小子又搞什么名堂……” “二姐二姐二姐,我和你说啊今天真的是……” 终于迈进餐厅的青年接过周婶递上来的水,咕咚一口气灌完,抬头,剑眉一挑,“哟,都在呢。” 卫翊嘻嘻哈哈地一个个叫人,到了沐嫣然这里,青年先是一愣,而后双眼放光地指着她,“诶,就你了。来来来,跟我走!” 沐嫣然尚未看清他的动作,人已经被拉离了座位。 只有卫柔反应还算快,“卫翊,你别胡闹,她是沐家的……” 人呢? 周婶指指外头赶着去投胎一般的跑车,两秒就没影了。 卫柔:“……” 沐松南左看看右望望,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我闺女呢?她饭还一口没吃呢!” - 与此同时,沐嫣然正坐在卫翊的车里,一个人笑得不能自已。 她双手抱胸,脊背挺得笔直,憋着忍着,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但清瘦的肩膀却还是不停抖啊抖的。 卫翊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哇,你没毛病吧?从刚才笑到现在了!十五分钟了!没!停!过!我可以理解你那种激动的心情,被小爷我看上了哪有不激动的呢。可你真不必这样……呀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住了?还笑?还笑!到底在笑什么啦!你再笑我把你送回去了啊!我马上调头了啊!” “别,别!”沐嫣然连忙伸出手制止,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眸,无比真诚,“我很正常,我发誓。我只是心情很好,非常好,你看我又要笑了……” 沐嫣然连忙捂住嘴巴,笑意转从眼角淌出。 卫翊得意地:“就因为我把你从沐宅带了出来?” “对,是大恩大德呢!” “是么。”卫翊眼底精光一闪,“嘿嘿,那就好办了!” 25.025冤家路窄 沐嫣然站在洗手间外,对着镜子,抿了抿娇艳欲滴的唇。 上妆太累,足足半小时,她手都快要提不起来。 但沐嫣然还是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她告诉自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就当拯救一下卫翊那被践踏得几乎没剩多少的自尊心好了。 将唇蜜收进包里,沐嫣然刚要离开,忽然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压得极低,细碎到只要水龙头开着,就能掩盖过去。 起先沐嫣然没在意,一个女人躲起来宣泄情绪那是多正常的事。 然而接下来另一个声音森冷响起——“不要?你凭什么说‘不要’?就凭一张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脸?可惜啊,这脸也已经被你毁了!” 女人许是吃痛,压抑着哭求。 沐嫣然一个激灵:男人?在用强? 皮带的金属扣重重砸在门上的那声她可没有听漏! 沐嫣然攥紧包包,正准备叫保安,卫翊却忽然出现,拽过她大步就走。 一路走还一路叨叨,“姑奶奶!我的姑奶奶诶,你说说你都弄好了还站那里瞎磨蹭什么!是被自己美到了吗是吗是吗?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包厢里有多凄惨多可怜?我#¥%&……” 沐嫣然头大地赶紧哄他,“行行行,我知道了。求您老少说两句,我耳朵疼。” 然而话唠哪里肯停,捞住她的胳膊,“诶呀你不知道!你哪里会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沐嫣然简直想死。 南城的这个上流圈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卫翊这拨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讲,是属于太.子党里最有出息的一拨。 真假暂且不论。 卫翊呢,在里头排第七,注定受欺负的老幺命。 如今前六位都已成家或是有了对象,就他单身狗一条。 于是喜闻乐见的,每次聚会他必定要被取笑,小小的心灵不知受了多少摧残。 所以卫翊这才痛下决心,要找个天仙一样的大美女,让他们无话可说! 沐嫣然是觉得卫翊不可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但为了还他人情,她没忍心告诉他实话。 两人经过电梯,正遇上门开。 沐嫣然视线一晃,就看见温彦殊那个会走路的衣架子正缓步踱出,疏朗眉目间一股子睥睨众生,清冷之余满是霸气。 体内的神经像是触火的爆竹,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沐嫣然心里只有四个字:冤家路窄! 不过对方似乎没瞧见她,这再好不过,沐嫣然往卫翊身上又靠了靠,脚步不由加快。 却没想那厮直接奔着温彦殊去了,乐呵呵地笑开:“六哥,你可终于来了!” 沐嫣然被带得重心不稳,一个愣登,就扑到了男人面前。 她慌乱抬起头—— 26.026弟妹是个哑巴? 四目相对。 男人眸光如炬。 沐嫣然只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膨胀了一下,她拨开刺进眼睛里的刘海,呼出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 温彦殊却像是依旧没有瞧见她一般,只对卫翊点头而笑,问:“其他人都到了?” “老早!我都输了好几局了!今天我这手气呀,死臭死臭!”卫翊边说边抽自己手背,抽得啪啪作响,“一摸牌他们就糊,一摸牌他们就糊!!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集体出老千坑我!!!” 温彦殊颇为无奈地拍拍卫翊的肩膀,让他冷静。 “对了,六哥六哥,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沐嫣然!” 冷不丁被卫翊推到前面,她踉跄一步才站稳。 耳朵边上是青年满是自信地在追问“漂亮吧漂亮吧”,沐嫣然却没由来有些紧张了,呼吸屏住,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猛瞧,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他会答什么,沐嫣然想听却也不想听,她可领教过这人嘴巴有多毒。 “是很漂亮。” 出乎意料的温善,清流般灌入心扉。 沐嫣然白皙的脸蛋一瞬烧红,自知没出息极了,一句没分量又不起眼的夸奖而已。 然而下一秒,温彦殊捻着指尖,似笑非笑,“不过,弟妹看着……年纪有些大了。” 刹那间,天堂变地狱! 沐嫣然眼前一黑,脑子都不是自己了的一般:她年纪大……年纪大……纪大……大…… 可回神过来,沐嫣然只能拧着唇微笑。 谁叫他们的设定就是姐弟恋!! 卫翊拍着胸膛大大咧咧笑道,“嘿嘿,六哥,你懂得啦,我就喜欢这种比我大的,有挑战性嘛!能驾驭得了也是证明我有本事,对吧对吧?” 沐嫣然真是忍不住想要爆粗。 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么?重点是这个?就不能扯开嗓子骂他丫的?不动口你tm动手也行啊!平常不是积了很多怨愤吗?不是给你根棍子就能撬翻他们所有人吗?怎么这会变乖宝宝了?! 沐嫣然正嫌弃地翻着白眼,卫翊凑上来捅捅她,“这是我六哥!你也跟着我叫六哥!五哥四哥他们等会我再介绍你认识!” 见她迟迟不出声,他赶紧使眼色,“快点呀!” 沐嫣然张唇,空气灌进肺里,可她哪里叫得出口。 对着一个刚才故意损自己的人—— 尤其这个人还让她打心底里讨厌! 温彦殊瞧她一眼,漫不经心的一眼,男人顿了几秒,摇着头再次开腔:“真可惜了,弟妹是个哑巴?” 疑问句,但他偏偏用了陈述句的语气。 杀伤力哪里可以估量! 沐嫣然:“……” 小拳头已经攥得咯咯作响! 27.027我惹你生气了? 沐嫣然在临发作的前一秒悬崖勒马。 她绝不容许自己如此轻易就被温彦殊激怒。 他越挑衅,她就越要淡定,偏不让他称心如意! 一想通,旁边卫翊的嘀咕也变得顺耳起来—— “喂你搞什么呢?不说好了都听我的吗?就让你叫声‘六哥’……诶对嘛,笑就对了,弧度再大点,高兴一些,很好就这样!声音一定要嗲,要萌,腻死他……三,二,一——” “六~哥~~~~” 沐嫣然大概是拿出了平生最恶心的腔调,她自己都扛不住差点吐出来。 不过看卫翊的表情那是相当的满意,沐嫣然心说这下温彦殊总该挑不出刺来了吧,谁想男人冷声一笑,半分面子也不留地直接来了句——“呵,不敢当。” 讲完他就进了包厢,卫翊赶紧跟屁虫一样贴过去。 “诶诶诶六哥六哥,等一下等一下,你别走那么快啊你!好端端的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我做什么了我?是我吗?还是我女朋友?我靠我靠我靠,不和我说话,真生气了?诶呀你别不理我……” 后头听不清了。 留下沐嫣然一个人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 包厢里,翡翠麻将牌的碰撞声清脆。 温彦殊安静坐在一旁,双眸清亮,视线却没有任何焦距,似是什么都看在了眼底,却又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烟燃着,他一口不尝,几分慵懒几分恣肆,双腿交叠搁在矮几上,那么长的腿,裤子成了九分,脚踝露着,清爽干净,又锋利得扎眼。 卫翊跟只小蜜蜂似的在他身边转转转,又是道歉又是讨好,口水都快讲干,然而温彦殊依旧不为所动。 沐嫣然忍不住笑,笑完又有些心疼:连一个哥都搞不定呢,卫翊宝宝这辈子看来是翻身无望。 牌桌上一个政界翘楚,一个天王巨星,一个医界新星,剩下的那个虽然沐嫣然不曾听说也从未见过,但她这会不得不信卫翊讲的——“最有出息”。 果真都是很有出息呀! 兜里手机在响,沐嫣然走出去接,和一个满身戾气的男人擦肩而过。 来电是陌生号码,地区又显示本地。 沐嫣然“喂”了一声,觉得不大礼貌,补了句“你好”。 左等右等,那头却一直寂寂。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喂?” 她走到更安静的角落,耳膜里沉稳的呼吸音那般清晰,沐嫣然蹙眉。 意识到对方该是在恶作剧,她彻底失去耐性,“我要挂断了。” “……然然。” 这一声,足以敌过千军万马。 沐嫣然整个人僵住。 继而心脏也像是被灌了铅,越来越重,渐渐的,再也跳不动。 28.028在里面 结束通话,沐嫣然依旧浑噩。 拿手机抵住额头,她闭上眼,任发烫的屏幕烧灼着肌肤。 其实不大记得沈星濯到底说了些什么,但翻来覆去总归是那些话吧。 问她释怀了没有,原谅了没有,最后,仿佛是为着她好地提上一句——还能不能够,回到从前? 沐嫣然不知道他想回到哪个从前。 是那个还没有卫柔出现的从前? 还是那个两小无猜,你爱谈天我爱笑的从前? 抑或者,是那个她情窦初开,傻傻地以为能和他过完一辈子的从前? 哈,怎么可能! 一张被揉皱的纸,即使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青梅竹马二十年时光,几乎全死在了那一年,沈星濯答应成为沐家养子的那一年。 不是没有痛过的,但有些梦做醒了,沐嫣然也才彻底明白,自己或许从未看清过这个男人。 其实他的电话,她一直留在通讯录里,不曾删除,更不曾拉进过黑名单。 就算被伤透心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她也仅仅是咬着牙,手指颤颤地把“濯哥哥”改成了“沈星濯”。 然而整整三年,这三个字,没有在她的手机上出现过哪怕一次。 并非不敢联系,他哪里会不敢呢,自己一回南城他不是立刻就有了做哥哥的样子? 只是不想罢了啊。 ——她在国外是好是坏,是悲是喜,是死是活,统统与他不相干。 然而如今她回来了,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用这么个陌生号码来恶心自己,仿佛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有多见不得光一样。 呵,也真是够了! 沐嫣然放下手机,呼出一口气,睁眼的时候感觉到隐形眼镜歪了,她去摘,一抬头,被面前站着的男人吓退了一大步。 “呀!” 抠出来的隐形眼镜晃掉了,沐嫣然叫出声来。 温彦殊正准备将手中的烟蒂丢进她身后的垃圾桶,却被沐嫣然一把摁住,“你别动!” “??” 因为刚才揉得太过用力,沐嫣然的右眼此刻跟喝了血似的通红一片,又瞪得那么大,近看尤其吓人。 温彦殊一时怔住,沐嫣然已经凑上来对着他从头到尾一寸寸扫视,连边角的衣服褶皱都没有放过。 她的手紧紧扣在他的臂膀上,中间隔着几层不算太薄的布料,却也仿佛能感受到,女子掌心传来的阵阵柔腻的潮热。 被这不经意的动作撩拨,男人喉结滚动,嗓音都变得低哑,“找什么?” 沐嫣然正埋头苦干,抽空答他一句,“隐形眼镜。我看着它往你身上飘去的。” 找了好半天,她急出了汗,“……怎么没有?” 男人却不紧不慢扯开领口,引着她的视线往下,吐出三个字,“在里面。” 29.029要么这个换你来? 男人精致的锁骨在暗处好像会发光一样,沐嫣然眨眨眼睛,感觉脑中某根神经呲的烧断。 “什、什么?” 松开箍住他的手,她舌头打结,一下失了急性。 温彦殊没打算讲第二遍,唇线紧抿,眉心也因耐心有限慢慢皱成了“川”字。 半晌过去,才听见沐嫣然弱弱地问,“在哪里呀?” 女人的肩膀缩着,仿佛尽量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被羞臊赧然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想必一定精彩纷呈。 温彦殊尽情地脑补,继而眉挑开,无声笑了一下。 沐嫣然又哪里会知道,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所显出的恶质,其实一直都只有冰山一角而已。 她只知道,他此刻的沉默让人抓心挠肺却又无法发作,然而下一秒他开口了,沐嫣然又恨不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胸口。” 温彦殊说着去解纽扣,感觉到那片软膜在往下滑,他示意沐嫣然,“你压住下面。” 她惊愕得不行,“下面?!” 温彦殊好笑地停了动作,歪头道,“不然?我有几双手呢?要么这个换你来?” 指的是解纽扣,沐嫣然见状使劲摇头,连忙提溜住他的衬衣下摆,按紧。 手底下硬邦邦的触感让她脸红心跳,眼闭上,一块块条理分明的胸腹肌控制不住地争相浮现—— 色女! 她暗骂,不得不甩甩乱哄哄的脑袋,转移注意力。 一颗,两颗…… 沐嫣然屏着呼吸挨个默数,撑到第五颗,见男人还在继续,她不淡定,又不确定地问出一句:“还……还脱啊?不是说在胸口呢么?” “快要掉到裤裆了,你兜着点。” “……” 头晕乎乎的,一时间沐嫣然竟然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耍流.氓! 到最后,温彦殊只留下一颗光荣扣,坦然地将上身裸露在空气中。 男人的身材比沐嫣然想象中的还要好。 宽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腹肌贲实却不夸张,那一道道深浅有致的沟壑,融进了蜜色的皮肤,宛如最醇最烈的美酒,令人沉迷。 有些招架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沐嫣然听得男人在问,“看见没有?” 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那还不拿走?” “……” 你没手啊帮忙递一下会死么? 对上沐嫣然抗议的眼神,温彦殊语气肯定,“这东西我拿捏不好,会碎。” 真有道理诶她竟然无法反驳! 认命地伸出手,沐嫣然小心翼翼捻起隐形眼镜的一丁点小角。 好不容易顺利取下,也没有碰到男人的身体,她刚想松口气,忽然有人走上来,狠拍了一下温彦殊的肩膀,“老六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泡妞!出事了!” - - - 题外话 - - - 是不是真没人看,连杯咖啡也没有tt-tt,心里苦…… 30.030兄弟妻不可欺知不知道? 出事的还有沐嫣然的隐形眼镜。 那人出现得太过突然,沐嫣然给吓得浑身一紧,然后它就那么无声无息又无辜地碎在了沐嫣然白皙的手心里。 她垂头看着隐形眼镜的“尸体”,内心无比复杂。 来的不知道是温彦殊的几哥,看脸倒是能从记忆中搜刮出来,厉氏的掌门人厉寒臻嘛,容颜那丫头可崇拜他。 医药世家出身的公子哥,气质斐然,名字里有个“寒”,却不是温彦殊那样的冰块脸,笑起来霁月清风一般,让人忍不住靠近。 殷实的家底,再配上这么副好皮相,倾慕他的姑娘自然是多如过江之鲫。 但这人可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酒囊饭袋。 作为南城年纪最轻的主任医师,厉寒臻现在是神外的一把手,医术精湛,手术成功率更是高得可怕,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 沐嫣然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厉寒臻搁在温彦殊肩膀的那只手上,真是超级好看的手啊,形容不出来的好看。 她有点想拍下来,和容颜分享一下,犹豫着该不该掏手机的档口,正好错过了厉寒臻那句刻意压低的话——“搞什么呢你竟然在泡小七的妞?!兄弟妻不可欺知不知道?” 温彦殊端着脸,正优雅地系着扣子,听到他的后半句,冷冷一嗤,但没出声——这大概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什么事?” 厉寒臻哦一下,竖起大拇指,朝后戳了戳包厢的门,“是老四和小七。” 他尽量长话短说,“今天那位找来了,胆子是真大敢约老四单独谈,我当时就预感要糟……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火没撒完那是一碰就炸的,小七偏还逗他,要和他闹,现在闹得收不了场了,啧。” “他就爱往枪口上撞,见怪不怪。” “……” 不是错觉,厉寒臻肯定自己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反倒是沐嫣然比谁都急,将碎片往垃圾桶一丢,气势汹汹地,“卫翊又被人欺负了是吧?我去帮他!” “又?”厉寒臻一时没明白过来,摸摸下巴,又看向温彦殊,“还有我刚才是这么说的么?” “一个意思。” 他跟进去。 牌桌已经散了,厉寒臻在后面解释,“老三老五有事要先走,老大开车送的。” 先前温彦殊坐着的沙发,此刻正被另一个男人占领。 锋芒毕露的五官,邪狞张狂的姿态,堪比美洲豹的危险气息,沐嫣然下意识皱眉。 紧接着她快步走过去,捡起卫翊丢在地上的棉衣,直接往他脸上砸——这都什么毛病啊大冷天的一个两个全在脱衣服! 卫翊趔趄一步,一屁股跌在沙发上。 他站不起来,醉醺醺的又去掀线衣,沐嫣然赶紧拍掉他的手,“不许再脱了!” 31.031我要玩就不会玩不起 卫翊一脸苦相地挣扎,“要的要的!” “要你个头啊!你看看你都抖成什么样了,很冷是不是?快点穿好!” “可我输了,输了嘛!”卫翊委屈地捶自己的腿,又忍不住地一连打了好几个酒嗝,眉毛都塌下去,“我一直输,一直输,刚才还……还吐了,四哥就、就不让我喝酒了……那我也不想的啊,我酒量一向很好的,真的!哪里知道今天……” 妈呀这一喝醉话就更多了!沐嫣然头疼地捂住他的嘴。 转过脸,对着卫翊的四哥,沐嫣然尽量无视男人那邪性的、让人不舒服的笑容,她刚准备开口说句讨饶的话,沙发上的男人岔开腿,似怒非怒地来了句,“小七,你能耐了,要靠女人来说情?” 他也不看沐嫣然,慢悠悠地板起脸,眼底却还是在笑,笑得人寒毛直竖,“四哥可不吃这套。是你自己讲的,还没玩够……” 这个声音是! 沐嫣然瞳孔皱缩——刚才在洗手间! 不曾想竟然见到了活的人渣,沐嫣然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也不知道那可怜的姑娘怎么样了。 所以说跟这种人称兄道弟的能是群什么好货色?!! “我没……没说不玩啊……” 卫翊好不容易扯掉沐嫣然的手,才刚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整个人就被她一把拨开,“我不是来说情的。你要玩是么?我奉陪!” 边上一直没出声的温彦殊听到这里终于有所动作,他眯了下眼。 “哦?成啊,那我们先立规矩……” 沐嫣然冷冷道,“不必了,我要玩就不会玩不起!” 她不瞎,桌上的两个骰盅早就看见,她也不傻,一边大一边小,谁输了谁赢了,一目了然。 其他的玩法沐嫣然不敢保证,但掷骰子,她有绝对的自信! 果然一开局,她就掷出三个六,接下来次次如此。 男人倒也爽利,很快一瓶伏特加见底。 卫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扯着嗓子助起了威,晃头晃脑的时候没注意给了沐嫣然一肘子,直接击得她一个俯身。 “啪——”,骰盅落桌! 一打开,“二三四”,沐嫣然气得一记眼刀飞过去:你个猪队友!!! 卫翊默默缩到一边,不敢动了。 男人胜得轻松,表情和输时无异,他掂起空酒瓶,在沐嫣然面前慢悠悠晃了两下,轻佻道,“没酒了,我让服务生去拿。你先脱一件?” 沐嫣然神色冷下来,如此明显的羞辱。 卫翊下意识伸出手挡在她身前,“四哥四哥,你别别别……” 余下的话被温彦殊打断,“谦之,你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了?二哥还在呢。” --------- 32.032你得送我 被突如其来的“二哥”两字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后脚跟挨了一踢,厉寒臻才如梦初醒,皱着眉接茬,“是说。老四,你别太过火了,欺负一个姑娘,有shi身份。” 萧谦之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朝沐嫣然冷嗤,“啧,你到底谁的妞?不就一件衣服,用得着一堆人护着?” “谁、的、都、不、是!”沐嫣然将外套掀到他面前,高傲地、甚至是近乎蔑视地往下说,“说了不会玩不起!这局是我让你的,反正我也只会输这么一次!你就等着抱着柱子吐去吧!” 结局萧谦之当然不会去抱柱子,更没有吐,因为这群人的老大后来又一次出现,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人弄走了。 晚上十点,外面又开始下雪。 厉寒臻架起已经睡熟的卫翊,回头看看温彦殊,同他低声交代,“老六,小七交给我了,他女朋……” 视线转向沐嫣然,他忽地没再往下说了,又不是卫翊那个小没心眼的,哪能看不出来点什么呢,厉寒臻笑了一下,“你送这位小姐回去。” 说完扛着人就进了电梯,没等他们。 沐嫣然穿着细高跟,总不可能走二十多层到一楼,没办法,只好和温彦殊同乘下一辆。 红色的数字在一跳一跳地递减,安静的空气里,是男人先出的声,“我没法送你。” 沐嫣然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本来也没打算叫你送啊,她可先按了一楼再帮他按的负一楼。 温彦殊却还有下文,“我喝酒了。龙舌兰。一整瓶。” 说着他朝沐嫣然抛出车钥匙,许是被他太过潇洒的动作唬住,她神经反射就给接住了。 “所以,你得送我。” “……” 她心里只剩下卧槽—— 但还是要维持着风度婉拒,沐嫣然堆出逼真的假笑,建议道,“温总,要不我给孙秘书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他老婆今天排卵。” “所以呢?” 这人目不斜视,电梯门上映出的那张脸清冷如皎月,说出的话却是——“估计现在下不了床。” “……” 早知道就不问了!! 好在很快想到其他理由,沐嫣然指指自己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可是,我隐形眼镜碎了呢,看不清路的,不好开车。” “你右眼度数多少?” “250!” 温彦殊摆手,“无妨,只要车技不是250就行。” 反应过来又被他损了,沐嫣然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刮,你就不会报个500度?! 电梯在一层停下,沐嫣然出不去,只好眼睁睁看着门合上。 到了停车场,温彦殊本走在前头领路,几步之后折身,取过沐嫣然手中抱着的毛呢外套,不轻不重道:“走吧。” 33.033我是她丈夫 车子开得还算趁手。 雪花时大时小,擦着车窗飞过,飘飘然然,寂静无声。 右眼朦胧的视线里,男人刀削般的下颌入画似的迷人,他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真是帅得能让她好了伤疤忘了疼。 沐嫣然打开音乐播放器,正好是肖邦钢琴名曲的合辑。 她挑了一首,熟悉的乐声响起,她忍不住轻轻跟着哼唱。 “喜欢肖邦?” “喜欢啊。”沐嫣然跟着节拍点头,瞥他一眼,嘴角浮起笑意,“世人皆推崇贝多芬,而我独爱肖邦啊~” 温彦殊嗤一声,说她以偏概全。 还以为男人又要来拆台,沐嫣然已经做好了和他据理力争的准备,却听见他说,“我也偏爱肖邦。” 沐嫣然“哦”完之后才反应过来,有些纳闷,“为什么呀?论贡献和地位,肖邦可都及不上贝多芬。贝老是乐圣呢!” 温彦殊挑了下眉,反问道:“这是独爱的表现?” 她坦然地笑笑,“事实如此。” “你看你又以偏概全了。不同风格,不同时代,这两人哪有可比性?肖邦一生只钟爱钢琴,而贝多芬的交响曲登峰造极。前者的作品富有歌唱性,你刚才不就哼得挺欢?后者则具有抗争性,激励人们挺过逆境。但我不会遭遇逆境,所以去听一个专一的人作的诗,岂不更好?” 沐嫣然是第一次听到温彦殊讲这么长一段话,消化了老半天,开车速度都跟着变慢。 她深吸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啊、你真的是……自信到狂妄了。” “反驳不了,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吧。” 沐嫣然翻个白眼,嘁他,心情却蓦地和悦起来。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能和温彦殊这样坐在车里,简简单单聊着爱好,聊着人生观,想法竟还多半契合,像对相见恨晚的知交。 放在储物架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沐嫣然目不斜视地支使温彦殊,“帮我摁一下免提。” 电话通了,那头沈星濯的声音变得有底气了许多,“然然,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爸和妈都很担心你……周婶已经收拾了一间新的卧室,是完全按照从前你房间的格局弄的,你一定会喜欢,所以,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吧。” 那头的人每说一个字,沐嫣然的眸光就冷一分。 双手握紧方向盘,她始终没有出声。 “……然然,你在听吗?”沈星濯气息有些急,“卫翊都已经到家了,你呢?你在……” “她在我这儿。”温彦殊想了想,在挂断电话之前又补了一句,“我是她丈夫。” -------------------------- 34.034如果你不想害我的话 滚滚的沉默,如同蚁虫一般噬咬着沐嫣然的心脏。 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或许自己该感激一下温彦殊这不算解围的解围,又或许,她是该责怪一下他的多管闲事? 算了吧,她也不知道了。 脑子仿佛已被掏空,沐嫣然只麻木地望着前方,踩着油门,开车。 先前轻松的气氛早已不复存在。 被一通电话,搅成了死潭。 温彦殊摸出烟来,想想又塞回去,打火机抵在手心,金属触感冰凉。 男人洞悉所有的一双眼,像在翻一本书,将沐嫣然的反常阅尽。 可她的这副样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叫他看不惯。 温彦殊敛着眉开腔,他知道此刻不该出声,他也知道这句话说不得,他更知道说完会是什么后果,可管它呢,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原来你不是不回家,是回不了家……” 话落,猛地一个急刹车,沐嫣然松开方向盘,脸上再没了表情。 车门开,又啪地砸上,警报滴滴狂叫。 温彦殊甚至没看清沐嫣然是怎么解下安全带的,但后视镜里女人拔足狂奔的背影,总算是较之刚才生动活络了起来。 唇勾了下,望着漫天飘舞的大雪,他又蹙眉,然后温彦殊拿出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沐嫣然顶着寒风,跑得没力了才停下。 仿佛是现在才找回了该有的情绪,她怒从中来,握紧拳头朝夜空嘶吼了两声:“啊——啊————” 去他的沈星濯!去他的温彦殊! 统统要给她找不痛快是吧?一开口就要戳心刺骨是吧? 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她在外面鬼混,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还瞎评头论足! 他们凭的什么?! 恕不奉陪了ok?!! 肺部浊气排出,沐嫣然整个人这才爽利了不少。 手机屏幕上跳出“温总”两个字,沐嫣然冷笑连连,用力踢飞了路边一颗小石子,接起电话就问:“您又有什么事?” 她倒想看看他还要耍什么招! “我遇上交警了,在查酒驾。” “……” “快点回来,如果你不想害我被拘留的话。” 靠靠靠,竟然给她扣这么大一个罪名! “总裁大人您就别闹了行吧区区几个交警还敢对您怎么样啊,想要开车送您一程还来不及吧……喂?喂!” 嘟嘟嘟——那头挂线了! 几分钟后,捏着酒精检测仪的交警看着一貌美女子风风火火而来,对他们解释两句,便上了那辆悍马。 望着疾驰而去的车子,他忍不住问,“师兄啊,刚才是副驾驶上的那个男的主动报警说自己酒驾的吧?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咱们好就这样放他们走么?” 师兄扭头,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呵呵。” 35.035那是看得起你 第二天,沐嫣然在楼道里遇见了孙胜。 他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看时间点,应该是要送去给温彦殊喝的。 “太太早上好!” 嘹亮的嗓音震得沐嫣然嘴角抽了下,“能不能换个称呼?” 平常碍于温彦殊在场被他这么喊也就算了,但现在就她和孙胜两个人,当面听到这个,沐嫣然还真的不大乐意。 “太太说笑了。”孙胜公式化地往下接,“等哪天您不是总裁夫人了,我自然就会改口的。” 哦呵呵,说到底就是天大地大你们总裁最大呗! 不过,孙胜对她用什么样的称谓,还真不是取决于他。 唔,自己犯什么矫情呢,在这里为难一小秘书。 孙胜看了一眼沐嫣然手里捏着的精致小包包,提醒道:“太太,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的,您带伞了么?” “没有。这年头的天气预报十次有九次不准。”她微微一笑,觉得有必要礼尚往来地关心一下,“哦对了……” 她本来想问声“你昨晚休息得好吗?” 但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想起了温彦殊说的那句话,就给讲成了——“你老婆昨晚排卵排得好吗?” 孙胜的手狠狠一抖,咖啡溢出来,他也感觉不到烫,只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惊觉自己讲了什么,沐嫣然恨不得咬断舌头,她赶紧拿包挡住脸,匆匆逃离现场。 孙胜重新泡了一杯咖啡,走进总裁办公室。 温彦殊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晨光里正在苏醒的街道和人群。 脚步声靠近,他没有回头,然后听到孙胜那分不清云里雾里的声音,“总裁,我刚才好像……被太太调戏了。” 玻璃上映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他点点头,唇角微动,“嗯。那是看得起你。” 孙胜卒。 - 到了下班时间,竟然真下起了瓢泼大雨。 十次有九次不准的天气预报,准的就是这次嘛?! 搓搓受冻的手臂,沐嫣然将巴掌大小的包压在头顶,很汉子地从鼎盛大楼冲了出去。 她以为可以到马路上拦下计程车。 然而下一秒,哗啦啦啦——雨量猛地加大! 她被迫躲进对面写字楼的屋檐下。 沐嫣然边抹掉脸上的雨水,边哭笑不得地想:她为什么要把公司配的车退回去,在自己回家只取到了车钥匙的情况下? 生理期,昨晚冒雪跑步,今天又被淋成落汤鸡,要是被容颜知道,肯定要念死她。 正抖着衣服,一辆七座商务车在她面前停下。 沐嫣然抬眸,就见孙胜从车窗探出头,朝她招了招手,门也替她打开了。 “太太,我就说了会有暴雨吧!快进车里来!” 36.036你闭上眼睛 沐嫣然没多少犹豫地坐了上去。 “豪旗酒店,谢谢。” 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她昨晚可给温彦殊当了次司机的。 男人坐在最后面,看着沐嫣然脱掉了湿哒哒的外套,她里面穿了件羊毛衫,极易吸水的料子,还是白色,隐隐能透出内衣的形状来。 温彦殊淡淡扫了孙胜一眼,他赶紧扭头看向窗外。 沐嫣然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甩掉表面的水渍,然后放到大腿边上。 手背触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纸袋子,她回头,同温彦殊对视。 “这什么?” “给你照着样子的,以免弄错。” 神秘兮兮的,沐嫣然低头扒了下袋子,脸色红红白白一阵,又立马给摁了回去! 是那晚自己弄脏的外套! 真讨厌,她又不会赖账的!! “我知……” 后面的话讲不下去,沐嫣然顺着男人幽深的视线,不解地垂头。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衣服湿透了嘛…… “!!” 沐嫣然恍若初醒地转回身,赶紧抓出纸袋子里的外套,也不管干净不干净,胡乱裹住了自己。 “你你你……你闭上眼睛!” 温彦殊满意地照办,反正他也已经看够了,但不许旁人看见。 沐嫣然咬住下唇,羞愤交加,对着那个连眼睫毛都好看的男人,恨得牙齿咯咯作响! 好在车程只有十五分钟。 酒店门口,沐嫣然前脚刚下车,温彦殊后脚也跟着下来。 孙胜举着一把黑色大伞,将他们紧紧罩住。 沐嫣然惊弓之鸟似的和他保持距离,“你……你又要干嘛?” 温彦殊将手负在身后,淡淡吐出两个字,“视察。” 孙胜在一旁小小声地,“太太,这是鼎盛的产业。” 沐嫣然慢慢转过头,眯着眼对他笑了一下,真真的皮笑肉不笑,“解释什么呢你能给我个优惠还是怎么的?” 孙胜于是乖乖闭上嘴。 大boss驾到,大堂经理领着一干人飞也似的跑来迎接。 任身后乌压压的怎么闹腾,沐嫣然自管自抱着纸袋子进了电梯,她站得靠里,纤指伸出按下“16”。 温彦殊在大堂经理的带领下一路走走看看,整个过程既不点头,也不皱眉,更不出声,心猿意马全写在脸上。 可所有人还是被boss大人那温淡的、甚至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的眼神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他不满意。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大堂经理口水都要讲干,温彦殊才大手一挥让他停下,“行,去看看客房。” 他想,她头发总该吹干了的。 “啊?哦!”大堂经理抹了抹汗,“那这个我让客房部经理来给您……” “16层是什么?” “总统套房。” “那走吧。” 37.037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的? 沐嫣然记得自己没叫过客房服务,但门铃一直在响。 她紧了紧有些宽松的浴袍腰带,将吹风机放回原位,去浴室打开窗通风,然后捡起还没洗的衣服丢进脏衣篮,收拾完这一切,她才走过去开门。 见到的却不是笑容甜美的客房服务员。 温彦殊近一米九的个子显得门都矮了许多。 他是侧着站的,脸也只露出一半,那样高挺的鼻梁,沐嫣然真想捏捏看是不是真的。 这个男人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让她愣了好久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其他人。 “什么情况?” 大堂经理和客房部经理齐刷刷走上来,一人一句同她解释。 “沐小姐,我们总裁特意上来巡视客房,想要了解一下用户体验,以便更好地提升酒店的服务质量。” “不好意思,要占用一下您的私人时间,麻烦您多多配合。” “为表歉意,从今天起,您在我们酒店的所有消费减半,并且升级为vvip客户。” “您看怎么样?” 沐嫣然听完轻轻一笑:还真有优惠啊。 她犯不着和钱过不去。 将门开到最大,沐嫣然伸出手招呼所有人,“请吧。” 温彦殊抬头看一眼门牌号,磁性嗓音近在耳侧,似隐隐带了笑意,“1618,确实不错的数字。” 沐嫣然瀑布汗,总不是因为这号码吉利他才挑中的吧? 孙胜跟在后面,忍不住腹诽:装,就装吧。 还数字好……谁又能懂他做贼似的在前台那里调系统记录的苦! 温彦殊简单环视一圈,指了指白色的大床,问道,“这床够软吗?符不符合五星级酒店的标准?” 沐嫣然比了个“ok”的手势,停顿几秒,忽然走过去掀开被子一角,“提到这个啊……我给你示范一下。” 说着她很随意地往床上一坐,然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吸住似的陷在了里面。 “你觉得够不够软?嗯?软得我都爬不起来了好么!”沐嫣然拿脚抵住地板,费了点力气才重新站到温彦殊面前,“外国客人是会很喜欢这种床垫,但我们国人实在不需要,睡久了身体会出毛病的。你们在考虑合乎标准的同时也得做适当的变通呀……喂我讲得很认真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的?” 他一直眼神若虚对着她要笑不笑的样子分分钟看得她浑身发麻好不好! “有,你继续。” “还有这枕头啊,”沐嫣然抱着床上五个枕头里面最壮实的一个,啪啪拍出了声响,“它竟然有我两个人那么大!看到没有?两个人!!“ 她困惑耸了下肩膀,“而我也实在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 “我也不知道。” 俩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那两个一直没出声的经理身上。 - - - 题外话 - - - 昨天去公考了,然后砸了,心情低落一个字写不出来,今年看来又上不了岸了tttt小伙伴里如果也有公考的,祝成功上岸哦!!~ 38.038都出去 谁料他们非但不准备吭气,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了。 沐嫣然轻笑:喂喂,做了贼就不要心虚么。 温彦殊肯定也察觉到了,他可比自己敏锐得多。 算啦,不妨送佛送到西! 沐嫣然丢开那个巨大的枕头,伸出手开始小兵点将,“你看啊,这个垫脚,这个垫膝,这个垫腰,这个垫头,所以我真觉得这大得离谱的枕头有些多余了。所以你们当初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温彦殊开腔,“王经理,吴经理,客人在问你们呢。” 两人在四道犀利视线的切割下哪里还能保持镇静,破罐子破摔似的硬着头皮答,“这……这是给总统套房专门配置的。” 心里面直打鼓,没敢去看她。 也不知道总裁是什么运气,随便一挑就挑中了一个行家,常人根本发现不了,或者说根本不会去在意的细节,她全部能洞悉,还一抓一个准。 “哦,是么?”沐嫣然懒洋洋地笑,不去拆穿,“那我建议你们,做一次系统的问卷调查,先搞清楚客人的需求,反正我一个人讲了又不作数的。我个人是觉得,这东西占位置又不实用,当摆设也不够看,连鸡肋都不如。当然,你们愿意浪费钱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两位经理埋头,飞速地做着笔记。 温彦殊走近床头,“这个香薰灯是你的私人物品?” “对啊。” 他拿起来闻了闻,淡淡的柚子香味。 “效果好么?” “因人而异吧,我用它会睡得好一些。” “经常失眠?” “还好,但总有睡不着的时候。我习惯了的。” 接下来又转到书桌附近。 “台灯的光线够不够亮?” “ok啊。节能灯么,还可以调节亮度,不会伤眼。” 然后是浴室。 “怎么不拿防滑垫出来用?” “诶呀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就是忘了,不是东西有问题!” 王经理和吴经理捏着笔,手指变得僵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该不该记下来? 怎么听,都像是总裁大人在关心人姑娘的私人生活啊…… 沐嫣然渐渐累了,温彦殊已经问得差不多,她窝进沙发里,拖过空调被盖住脚,门口他正和手下人交代事情。 声音很远,她听不大清,眼里只有男人宽阔的、挺得笔直的背,靠上去应该很有安全感。 “总裁,我觉得完全可以……” “嘘——” 温彦殊忽然将食指抵在唇上,一秒安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央空调呼呼地送着暖气,沐嫣然长发拢在胸前,蜷得像只小虾米,空调被掉在地上,露出白玉一般的双足。 她睡得正沉。 男人手一扬,发话了——“都出去。” 39.039我请客 沐嫣然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没彻底清晰的视线里,床头灯亮了一盏,光线微弱。 ——是有人刻意调这么暗的。 既不至于打扰到她的睡眠,也不会让她在睁开眼睛之后,什么都看不见。 从香薰灯里飘出的柚子清香,一阵一阵撞进她的鼻息。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仿佛几小时前那场沸沸扬扬的喧闹,是在梦里出现的一样。 她完全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 谁抱她上的床?谁替她弄的香薰?谁给她调的灯光? 沐嫣然坐起身,摁下主控开关。 继而一室明亮。 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已经满格,她走过去,拔掉插头。 等回过神来,沐嫣然才发现屏幕变成了“正在呼叫”的画面。 她正在连线温彦殊。 并没有慌张地挂断,沐嫣然知道,潜意识里自己的确是想给他打电话的。 “喂,你好。” 她心脏一跳,后腰紧紧贴上桌沿。 紧张了,听到男人沉缓如大提琴般的声线,哪怕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声问好。 沐嫣然猛地察觉到,自己压根没有想好要对他说什么。 她吸一口气,先叫人,“温总。” “嗯。有事?” 沐嫣然被问得哑了一下。 她其实没事,也无话可说,但又不想挂掉电话,这种心理很奇怪,以前从没遇到过。 搜肠刮肚,挤出一句,“那个……不好意思,工作中,我却睡着了。” 虽然不是正经意义上的工作,但人家好歹也给了报酬的,还是很丰厚的报酬。 温彦殊对此不置可否,只说,“他们已经草拟好了方案,改进得蛮多,本来还想再问问你的意见的。” “那最后是……” “我帮你做完了剩下的细节推敲。” 许是刚刚睡醒,沐嫣然此刻就像只迷糊的小猫,柔柔巧巧地往下接:“哦,那真的麻烦你了。” “没点表示?” 沐嫣然的脸莫名有些发烫,她挠挠头发,将手机换了只耳朵听,漫不经心地低低一笑,“有空请你吃饭咯。” “我现在就有空。” “……” 那头也笑,听得人心口一酥,他讲她瞎客套。 耳朵里有风的声音传进来,模糊了男人的呼吸。 夜似乎很凉,又那么晚了,不想出门,她是那么懒的一个人啊—— 沐嫣然望向落地窗,望着那将一切掩盖得严严实实的粉蓝色窗帘,她问他:“温总,外面的雨停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沐嫣然快步跑进盥洗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那好啊,我们现在去海潮街吃夜宵,我请客!” 40.040赏个脸,尝尝看? 海潮街和豪旗酒店就隔了一条马路,走过去的话,连五分钟都不用。 沐嫣然特意挑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至于温彦殊在哪里,怎么来,那不在她的考虑范畴之内。 开玩笑诶,她掏钱请客,还管他方便不方便! 怕冻着自己,沐嫣然挑来拣去试了半天的衣服,化完一个精致的淡妆,这才美美地出了门。 想着依温大总裁那种臭屁的性子,一定会端着架子耗上她一阵才会出现的。 然而沐嫣然悠闲悠哉地走到路口,却看见男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灯下面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松柏一样挺拔的背,缓缓融进这苍寂的夜色里。 他站在风口,整个世界盈满了他的味道。 沐嫣然定定神,喊他的名字。 温彦殊回头,看着那抹轻盈的白色靠近自己,落落大方地朝他扬眉,“走吧!我带你去吃烧烤!” “……” 两人在一个搭棚的烧烤摊里挨着坐下,沐嫣然熟门熟路地点餐。 她举着啤酒罐子,看了眼不太自在的温彦殊,手伸过去和他碰了一下,“第一次来路边摊啊?” 温彦殊喝了口啤酒,无视她的明知故问。 “诶呀,主要这个时间高档一点的餐厅都关门了,不然我哪会请在这里!不过这家摊子的烤肉真的超级香,位置又正对着海港,可以一边吃一边看风景诶,不觉得很棒么?” 温彦殊点头,“还很便宜。” 被无情戳穿,沐嫣然干笑两声,“哈哈,是、是啊。” 一份热腾腾的碳烤牛肉很快端上了桌,沐嫣然叫住老板,问他要了一副金属刀叉。 她低下头,认真地将洒满孜然粉和辣椒粉的牛肉从竹签上完整地剔下来,再用小刀细致切成均匀精致的小块,然后叉起其中一块,举到温彦殊面前。 男人不解地放下啤酒,看着她。 “呐,这样总接近西餐厅牛排的卖相了吧?看在我努力配合您堂堂大总裁形象的份上,赏个脸,尝尝看?” 温彦殊还就真的赏脸,一口咬下去,细细地嚼。 “唔,过得去。” 沐嫣然自动理解成好吃的意思,她将叉子递到他手里,笑眯眯地,“那你自己叉着吃哈。” 因为没吃晚饭的缘故,闻着肉香,沐嫣然早已饿得不行。 但是,肚子再抗议,她的吃相还是很优雅的,即使是在撸串,配上那若水盈盈的眉眼,也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沐嫣然津津有味地填着五脏庙,没注意到一旁那道似有似无的视线,也没注意到,那盘牛肉,男人后来没有再动过一口。 “哦对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像是终于记起了温彦殊的存在,侧过头问了一句,“你有去查过那两个经理私底下干了什么好事么?” 41.041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没料到她会忽然问起这个,温彦殊回过神,淡定地嗯了一声。 “结果呢?” “孙胜查到,这两人是赌友,去年结伴去了趟澳门,几乎输光了所有身家。正好那段时间酒店在重整业务,鼎盛拨了一大笔资金,于是他们就巧立名目,将余下的钱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沐嫣然听完,挺自豪地扬了扬下巴,“这么说,我是歪打正着帮你除掉了两只害虫咯?” 温彦殊轻笑,“你也说是歪打正着了。” “哦,没点表示?” 语气学的刚才他在电话里那样,半随意半较真。 温彦殊想了想,将手边烤得外焦里嫩的秋刀鱼,推到她面前。 沐嫣然直勾勾盯着,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 其实从这盘东西端上来开始,沐嫣然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它。 无奈老板放在了温彦殊那边,她不好有失教养去抢他面前的食物,只好眼巴巴地强忍着。 呃……被他看出来了哦? 沐嫣然脸色渐红,感叹温彦殊那样冷冷的一块冰,竟做得出如此体贴入微的小动作,真真是会心一击。 可自己又不想轻易就让他糊弄过去,她软软地嘟囔一声,“这我付钱的诶!” “那你想要什么表示?” 在沐嫣然忽然紧缩的瞳孔里,温彦殊凑近,锁住她的脸。 他这样问她,轻描淡写,又郑重其事,就好像不管她说出什么来,他都能给她一样。 沐嫣然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望着男人刀削般的英挺轮廓,有些没办法正常呼吸了。 四周的吆喝声、划拳声、谈笑声,噼里啪啦炸成一锅,很闹。 只有他们是静止。 任海风在吹,任时光在走。 然而下一秒,温彦殊却似猛地惊醒一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掩住隐隐泛白的脸,同她道了句抱歉。 “失陪一下。” 沐嫣然看着男人抽身而去,背影如离弦之箭,嗖地没了影踪。 她摸摸脸颊,恍惚而茫然地瞥了眼桌上的食物,温彦殊不在,她现在可以想吃什么就拿什么了。 然而,胃里却忽地泛酸,她一下没有食欲了。 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感觉到有人正拍她的肩膀,沐嫣然抬头,朝老板歪了下脑袋,“什么事?” “我听你手机一直在响嘞。不接吗?” “手机?我的手机没有……” 话说到一半止住,桌上温彦殊落下的黑色果六,正显示孙胜来电。 她只好给他送去。 温彦殊其实没走太远,只是他站的地方路灯只照到一点边角,沐嫣然在黑漆漆的过道上摸索着靠近。 “温总,你忘了拿——温总!!” 她脚一软,忽然失声叫了出来。 - - - 题外话 - - - 今天飞温哥华啦~~~ 42.042我直接切了你的胃 沐嫣然被吓得不轻。 瞪大的眼睛里,是男人弓着背,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模样。 “温总……” 沐嫣然的声音在抖,下一秒却听得男人说:“有纸巾么?借用一下。” 他依旧平静得不像话,手朝沐嫣然伸过去,头却没有抬。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更急,手脚并用一般抽出纸巾给他递过去,“温总,你没事吗?到底……” “没事。” 温彦殊揩了揩嘴角,将纸巾一折,飞速丢进了垃圾箱。 他没让沐嫣然看见上头的血迹。 “……但我想我得去一趟医院。” 沐嫣然赶紧过去扶他,触到男人一片冰凉的手背,她整颗心都揪了一下,吸了口气道:“我马上送你去。” 然而温彦殊所说的“没事”,却是让她在手术室外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 厉寒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在长廊上不断踱过来又踱过去的姑娘忽然定住身,然后抱紧包,蹬蹬蹬冲到自己面前,额发乱得一塌糊涂。 “厉医生!” 他摘下口罩,朝她眨眨眼,“该叫二哥的吧?” 沐嫣然一时愣住,知道自己该澄清一下的,可她张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温彦殊,真的没办法抽神应付他呀! 厉寒臻却笑了,朝她摆摆手,“逗你呢,不用当真哈!我就是看你太紧张了,想让你放松一下。” “那温总他……” “小手术而已。”厉寒臻语气轻松,目光多盯了她两秒,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宽慰道:“他那是老mao病了,不关你的事,别多想。” 沐嫣然本想问是什么老mao病,发作起来这样吓人,厉寒臻却掐着表,说要去赶下一场手术了。 孙胜的电话又打进来,该是很急的事,沐嫣然看着墙上放大的“静”字,走到角落去接。 顺便,也要告诉他温彦殊住院了。 厉寒臻搭乘电梯,来到加护病房,其实并不存在什么下一场手术。 护士正在给温彦殊输液。 麻醉药的药效还在,他脑子清醒,但身体动不了。 此刻厉寒臻脸上的表情,和面对沐嫣然时相去甚远,用冷若冰霜来形容那都不为过。 温彦殊恹恹地耷着眼,当没瞧见。 护士收拾完,推着小推车默默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俩。 论辈分,自然要厉寒臻先开口。 退一万步讲,他也实在没耐心和已经老僧入定一般的温彦殊干耗。 厉寒臻走到病床边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用来降火。 话还是要好好说的。 但水太烫,他下不去嘴,厉寒臻放下杯子,语气差到极点,“老六,你下回要敢再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被送上我的手术台,我就直接切了你的胃!” 43.043那我可真要瞧一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别不吭声你还没虚弱到那种地步!” 厉寒臻狠狠拍了下床沿,冷笑,“胃都千疮百孔了,还大半夜跑去路边摊吃烤串,谁给你的胆子!知不知道人姑娘问起来的时候我有多……” 话没讲完却被床上那人打断,“你同她讲了?” “哟,这会不装死啦?”水放凉了,厉寒臻拿起来喝,看着温彦殊惨白如纸的面色,他啧啧两声,“人家泡妞烧钱,你泡妞玩命啊?” 温彦殊睁着眼,沉默地盯着他。 “okokok!”厉寒臻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我没说,她不知道,你满意了吧?” 温彦殊没点头也没摇头,直接闭上眼睛,睡了。 “what-the-fu…!!!” 厉寒臻快要气到内伤。 - 沐嫣然通知完孙胜,并没有急着离开医院。 虽然该做的她都已经做完,也没她什么事了,的确可以功成身退。 换在平常,凡事牵扯上温彦殊,沐嫣然是躲都来不及的。 但今晚,她的腿却怎么也迈不开。 心好像长在了别的什么地方,不受控制。 沐嫣然想,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吧…… 她找护士问到了温彦殊的病房号。 凌晨的医院又冷又静,看不到几片人影,她站在加护病房门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嫣然?” 她回头。 就见容颜站在明晃晃的白炽灯下,正朝自己招手,笑容是那样的好看。 “这么晚了,怎么来医院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她边问,边看着沐嫣然一副撒娇模样地伸开双臂,容颜赶紧摇头,“诶别抱我别抱我,刚出手术室呢!” 她一连后退好几步,洗手衣上依稀印着血迹。 容颜拍拍她的肩膀,催促,“快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你不用担心啦,我没病也没灾,是我一个朋友,他住院了。” “朋友?男的?” 沐嫣然嗯一声,过两秒听出了弦外之音,抬头,果然对上容颜一脸“赶紧从实招来”的表情,她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怎样?”容颜敲了敲手表,“沐小姐,现在凌晨一点半诶,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男性朋友,能让你连美容觉都放弃了,大老远找来医院?” 沐嫣然哭笑不得,心说自己幸好没说是她老公躺在里面,“我和他在一起吃宵夜呢,然后他忽然发病,我送他来的医院……” “哦~~~原来是一起吃宵夜的朋友啊~~~~”浮夸地拖长了音调,容颜在沐嫣然无奈的纵容里笑得更开,“那我可真要瞧一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容颜的手握住门把,用力旋了一下。 她推开门,半个身子已经在里面,却被护士长神色严峻地叫了出来,“容医生,病人情况不妙!” 44.044还是太太有办法啊 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温彦殊是在医生查房前醒过来的。 环顾一圈,就见孙胜窝在床边的靠椅上,支着手臂睡得正香。 没看到沐嫣然,该是早就走了。 但就算她留下,也不会在孙胜的那个位置上,静静候着他一整晚。 麻醉药药效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温彦殊伸出手,试着活动一下。 余光里那副睡相实在碍眼,男人薄唇一抿,朝着孙胜利落削了过去。 “啪——” 失了支撑,孙胜脸朝下拍在矮桌上,瞬间清醒。 “总裁您醒啦!” “嗯。” 动过手术的部位疼得他开始冒冷汗,温彦殊瞥了一眼止痛药,让孙胜倒水。 “总裁,按照医嘱,您得先进食,才能吃药的。” 孙胜站起来,披上外套,“您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不过厉医生说了,也不是什么都能……” “不吃。” 孙胜扯拉链的手僵住,为难地看着他,“呃,总裁,这个……” 温彦殊低低地重复,“不、吃。” “不吃什么?” 女子如泉水般泠泠的嗓音,融进和煦的晨光里,沁人心脾。 下一秒,沐嫣然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食品袋子。 温彦殊视线定住,看着她。 沐嫣然身上还穿着昨晚那套白色长款大衣,只是长发挽在脑后,更添了一丝韵味。 孙胜叫太太,问她去哪里了。 “买早餐呀。看你在睡,就不吵你了。”沐嫣然低头,挑出一份煎饺,“孙秘书,这是给你的。” 孙胜赶紧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然后她才走近温彦殊,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向他展示自己手里的东西,“温总,我买了小米粥,牛奶,鸡蛋羹……这些都是易消化的,你挑着吃一点……” 孙胜生怕温彦殊一开口就惹沐嫣然不高兴,赶紧先温和地强调道,“太太,总裁说他现在不想吃东西。” 沐嫣然求证一样扫了男人一眼,“哦是么?” 温彦殊手都准备伸出去了,又硬生生握紧,冷着脸不去看她,“嗯,没胃口。” 沐嫣然一边点头,一边坐下,她拿出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孙秘书,温老太太的号码告诉我一下。” “啊?” 沐嫣然盯着屏幕,几分悠然几分散漫,“老人家的宝贝孙子住院了,现在还耍性子不肯吃东西,总该告诉她一声不是。否则再出点什么事,你来担这责任么?” 孙胜白着脸猛摇头,赶紧报出一串数字。 温彦殊按下她的手机,叹了口气道,“……我吃。” 沐嫣然微微笑起来,看着他,“这才对嘛。” 孙胜松出一口气,对沐嫣然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太太有办法啊! 45.045可这事儿真不能怪嫣然的 沐嫣然想不到,自己丢个垃圾也能碰上熟人。 难得温彦殊没有给她使绊子,一顿早饭吃得还挺愉快的。 她心情尚佳,尽管一整晚几乎没睡。 可是,这所剩不多的一点好情绪,在见到面前挺着大肚子的卫柔之后,就像是炎炎夏日落在滚烫水泥地上的第一滴雨,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并不是一个人,旁边亲昵挽着的短发女郎,应该是闺中密友之类。 卫柔侧着脸,一直在同身边的人说话,不知道是真的没看到她,还是装作没看到。 她们似乎准备就这样不打任何招呼地走过去。 沐嫣然却没法视而不见,自己毕竟是晚辈。 “嫂子。”她迎上去,看着卫柔僵硬地转过头,然后表示关心地问了一句,“来做产检吗?” 沐嫣然自认表现得像个天使一般和颜悦色。 卫柔却仿佛有些瑟缩,惧惮地扶着小腹,“嗯……嗯。你哥待会就过来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他在停车。” 沐嫣然对着她笑了笑,点头说哦。 她是那样平静,脸上一丝波澜也无。 就好像,曾经那个当着卫柔的面都能毫不遮掩地表达厌恶,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沐嫣然,其实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卫柔始终认为,她是难以驯服的。 沐嫣然的眼神,哪怕是最善意、最柔和的,也让她分分秒秒都觉得不舒服! “嫂子,我还有事,先……” 那个短头发的女人却死死瞪着她,忽然冰冷出声,“就是你把小翊带坏的?” 沐嫣然左右看了看,才确定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什么意思? “林晨、晨晨,你别……” 卫柔赶紧将好友往身后拉,却被她反手一把拽住,“怎么了嘛,事实呀!小翊前天晚上不是和她在一起吗?回来的时候成什么样了,差点酒精中毒,现在还在卧床休养呢!你个亲姐姐能让小弟白白受欺负,我这个干姐姐可忍不了!” “我知道你心疼卫翊,可这事儿真不能怪嫣然的。” “啧,你能不能别这么包子!人家又不念你的好!” “我……” 卫柔委屈地咬住了下唇。 沐嫣然像在看一出闹剧,她侧过身道,“我先走了。” “诶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小翊那么乖的孩子被你害得……” 紧紧扣住她腕子的手惹得沐嫣然蹙眉,这是明显的找茬了。 她面无表情地想,如果现在换成萧四爷站在自己的位置,这个叫林晨的,还敢不敢像个骂街的泼妇一样动他一根指头? 其实要甩脱她很容易,沐嫣然动了动手臂,下一秒,卫柔却硬挤上来,横在她们中间。 “晨晨,嫣然,你们先……啊!” 臃肿的下体一崴,眼看卫柔就要摔倒—— 46.046对不起 沐嫣然沉着一口气,飞一样捉住卫柔的手,将她扳回了原位。 混乱间,腰上蓦地一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沐嫣然已经脑袋一歪,重重砸在了身侧硬实的墙上。 那一声响极,整个空气都为之一震。 墙面上刷着的白色粉末,正以恐怖的速度一层一层往下掉。 沐嫣然痛得叫不出声,身体筛子般在抖,她捂住晕乎乎的脑袋,好不容易才站稳。 眼前的所有景象叠了好几重影子,沐嫣然混乱的视线里,林晨笑嘻嘻地朝她摊出手,是那只用力推了她一把的手,“这不怪我,刚才可是你自己凑上来的啊……” 说着底气很足地转向卫柔,“小柔,你也看见了哦?我只想扶你来着的……” 卫柔抬眸,视线凝固间慌忙按下了林晨的手,紧张地朝她使眼色。 林晨愣愣回头,就见沈星濯出了电梯,健步如飞,一下冲到她们面前。 “怎么回事?” 在众人都还没有平顺下来的呼吸里,男人声沉似铁。 环视一圈,沐嫣然额头上高高肿起的大包,狠狠扎进沈星濯的眼底! 他更加淡定不了,上前一步,想要看清楚她到底伤得如何,林晨却拍了拍沈星濯的背,急着开口道,“诶哟,阿濯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惊险!” “?” “咳,我也就和你家妹子开了个小玩笑而已啊,哪里知道会惹她生那么大的气,上来就和我闹!小柔当然拦着的呀,但架不住小姑子力气大么,差点就摔了,吓得我赶紧推开她去护小柔,所以就……呼,幸好小柔没事!” 林晨长长松了口气,见沈星濯一直没有做声,她便望向沐嫣然,此刻笑意温柔得像个邻家大姐姐,“好啦,我也有错,看到你那么可爱就忍不住逗一下,不小心过火了!来我看看我看看啊,不疼的哦?” 她说着伸手出去,按在沐嫣然额头上,大力揉搓两下,作势要帮她将淤血揉散。 “嘶——” 沐嫣然吃痛,冷着眸别过脸。 呵,九句真一句假,她连反驳都显得多此一举。 沈星濯眉头紧皱,视线放在唯一的目击者身上,他问得很慢,好像在给她思考的余地,“小柔,是这样么?” 卫柔身子还没回力,挽住男人的胳膊软软靠向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晨晨真不是故意的。” “那好。”沈星濯一面安抚着妻子,一面看了沐嫣然一眼,绷着面色道:“然然,你也给林姐姐道个歉。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话说出口,沈星濯心里却是没底的,沐嫣然向来不轻易低头。 男人沉吟一阵,刚要劝,却听见她淡漠吐出一句,“林姐姐,对不起。” 47.047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病房外,沐嫣然停住了推门推到一半的手。 温彦殊正在讲电话,安静的空间里,男人压低的声线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事……医生也说是小毛病……嗯,已经吃过早饭了……你现在有没有空……” 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温彦殊拿细指抵住额头,眼眸微敛的模样,他的神色依旧寡淡,语气则像是在和那头的人谈公事。 但沐嫣然知道,男人并非在谈公事。 是忽然记起来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 沐嫣然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手包也不拿了,她静悄悄调头离开。 - 攥着无菌帽,容颜一路疯跑,将导医台正在打电话的小护士吓了一大跳。 “什、什么事?” 容颜一张脸通红,用力咽了口唾沫,“帮我查一下昨晚急诊送进来的一个叫温彦殊的病人,他在哪个病房?” 小护士边点头边调记录,然后看看屏幕,又看看她,才说:“病人已经办理出院了。” 容颜啊一声,眼睛瞪圆,半晌没反应过来。 泄劲地转过身,却正对上孙胜公式化的笑容,容颜赶紧站直了,“孙秘书!” “容小姐,总裁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订了位置,正在等你过去。” 说着,孙胜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 容颜迷迷糊糊地循着他指的方向往前走,这才明白过来,刚才温彦殊问她是否有空,其实并非暗示要她来探病—— 自己是关心则乱了,要知道,那个男人有多不惯将脆弱和虚势暴露人前。 但直觉告诉容颜,温彦殊也没太多的闲情逸致,就光请她喝杯咖啡那么简单。 他该是有重要的事要讲。 所以,才选在一个正式的地方,俩人面对着面。 但,会是什么?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容颜舔着嘴唇,整个人紧张得不行了,渐渐连腿都迈不动。 她是这样的战战兢兢啊,比履在冰上还要小心翼翼。 哪怕,在一般姑娘眼里,会觉得这不过就是一场浪漫的约会而已…… - 温彦殊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刚进来的容颜微微颔首,椅子是他提前拉开的,男人安静垂着眉目,让她坐下。 “喝什么?” “白开水。”容颜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脖子,看着温彦殊苍白的脸,又忍不住担心,可她喉头打结,说不出“你的身体没事么”这样的话。 她问过一次了的,她怕他嫌自己烦。 于是容颜深吸一口气,决定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她扬起笑容,“彦殊,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啊?” 男人抬头,深深望了容颜一眼,那么近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不笑,甚至连每一寸毛孔都透着严肃深刻,看上去,无比的认真。 “嗯。” 48.048我们交往多久了? 一个字。 掷地有声。 容颜的心跳得更乱,打鼓似的,震得她难受。 不好的预感排山倒海般迎头袭来,她搅着杯子里的白开水,感觉到手脚一点点变凉。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果然下一秒,她听见他问:“我们交往多久了?” 容颜本不想接话的,可嘴巴一点危机意识也无,泄闸的洪水般冲出,“五个月……又七天。” 温彦殊轻轻颔首,事不关己一样地抬起杯子,他嗅着咖啡的香味,停了几秒,却没有下口。 男人优雅地将杯子放回原处,唇角那抹笑意稍纵即逝。 破天荒的,吃早餐吃到撑。 就连平常喝惯的咖啡也一点都咽不下了。 有些质疑,他的自控力不该差到这种地步的。 仔细想了一想,大概是—— 那个陪在床边的人,雀跃地让他尝尝这个又尝尝那个的,看着太有食欲了吧。 容颜在男人故意为之的沉默里,闭上眼,狠狠咬住了嘴唇。 她忽然就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半年之约的。 这事儿容颜一直埋在心底,地雷一样埋着,就连沐嫣然都没有告诉过。 以为不去触碰它就不存在,人呐,总是免不了自欺。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荒唐的,不对等的,哪里会产生,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就越牢固的奇迹? 头发丝一样细的红线,是轻易就会被断开的啊。 有多轻易呢? 不过温彦殊一句话的事。 男人靠坐在椅子上,眸光清冷,缓缓开腔,“容颜,我们分……” “铃铃铃——” 突兀的手机铃声刺穿了死寂的空气。 温彦殊静了半秒,就见容颜猛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却又蓦然间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对他说:“彦殊对不起,我……这个……是很急的事,我必须得走了……” “没关系。总会有时间的。” 容颜低着头,不敢和他对视,匆忙挪开椅子的时候,大腿不慎撞上了桌角,超级响的一声,但她忍住疼没叫出来,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温彦殊凝眸,一直望着容颜纤弱的,甚至是看起来有些可怜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孙胜走上来,将挂在臂弯的外套交给温彦殊。 男人慢条斯理地套上,旁边传来孙胜低低的声音,“总裁,您和容小姐……” 但他没有再往下说,温彦殊一个淡淡的眼神切过来孙胜就明白自己越线了,这本不是他能插得上嘴的。 本还想劝一劝,毕竟这样深爱着总裁,还如此优秀的容小姐,不可多得。 但孙胜又何尝不知,总裁是喜欢苹果的人,而容小姐费尽心力送给他一车梨,她被自己感动了,问总裁为什么不感动,她可是花光了所有的钱才买到一车梨。 可怎么办,他就是喜欢苹果呀! 49.049你如果不说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咖啡早已凉透。 温彦殊穿好外套,却迟迟未动。 “总裁?” 孙胜上前,试探着唤了一声,温彦殊没有搭理。 在这早晨略显冷清的咖啡馆里,孙胜顺着温彦殊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沐嫣然。 她的面前堆着十来个杯子,几乎占满了整张桌子,素白的手正在各色的吸管里穿梭,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孙胜的第一反应是太太在喝酒,才一会没见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动这么大的阵仗买醉? 想着,孙胜看了温彦殊一眼,男人眸底幽深一片,露了几点星光,就像在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但如果,真将这样一件绝世珍宝摆在他面前,他又不见得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肉麻的哟~ 孙胜扭过脸,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再看,温彦殊已经走到沐嫣然那桌,泰然地坐下了。 意料之中的,没有闻到酒味。 他知道她是很爱惜自己的。 杯子里装的全是果汁,五颜六色,比彩虹还要绚烂,香甜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腻得温彦殊有些无法呼吸。 据说吃甜的能调节情绪,看来她的心情真的是糟糕透顶。 沐嫣然刚喝完一杯西瓜汁,拿起纸巾揩拭嘴角,就感觉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抬头,一瞧见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她立刻狠狠瞪了他一眼,竖起右手挡在男人面前,防备又凌厉地,“你如果不说话,我们还能做朋友!” 言下之意:敢火上浇油你试试! 温彦殊面无表情地拉开外套,取出她的手包,径直塞进沐嫣然煞有介事举着的,像堵白墙一样的手心里。 “……”沐嫣然轻咳一声,气焰瞬间消了大半,“谢谢。” 温彦殊还真就沉默,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她薄薄的刘海下面那块肿起的淤青,狭长的眼眸倏地眯了一下。 沐嫣然扭了扭身子,开始喝木瓜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直在嗡嗡嗡地振动,简讯一条一条地跳上来,屏幕亮了又暗,她却连余光都没有扫一下。 反反复复的,他打算解释几遍? 要她顾全大局,要她低声下气,要她打落牙齿和血吞,还要她怎样呢? “然然,我也是迫不得已,让你受委屈了,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做法。” 林晨离开后,他拉住她,叹着气,开场白就是这句。 沐嫣然是想笑的,她理解啊,当然理解,不然她为什么毫无怨言地道歉了? 和林氏的合作,经营了多年才有所起色,这一点,并不是只有他这个孝子放在心上的。 只不过是被推了一把,额头上起了个包而已,哪比得上几千万的一纸合同。 可是—— 50.050让林氏破产吧 可是沈星濯啊……沈星濯。 你就不能让我以为,你只是被她们的片面之词所蒙蔽,才这样做的吗? 那个曾经见不得她掉一滴眼泪的男孩,那个曾经为了能与她合奏,苦练小提琴,练到肩膀差点报废的少年,那个曾经连树上掉下片叶子,擦到她都会心疼好久的男人,终归是不在了。 现在看来,他连哥哥都当得不称职啊! 有些时候,失望到一定程度后,反倒会在心里开出一朵花来,那朵花的名字就叫,无所谓。 轻晃着手中的杯子,铺满水雾的眼眸眨成弯月,沐嫣然笑起来,醉了似的,忽然就问:“温总,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样成功的商人,是不是一定要把利益看得重于一切的?” 问完沐嫣然自己也是一愣,她是拿眼前的人在和谁做比较?! 疯了吧。 “不好意思是我失言。”她飞速地说完,还让他忘掉自己刚才的话,然后她没事人一样看了眼窗外,专线的公交车已经到站。 沐嫣然站起来,喝掉最后一口木瓜汁,轻轻点了点桌子,向他示意,“我先走,还有会要开。温总您随意。” 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对了那个玉米汁蛮好喝的!” - 孙胜一直等到沐嫣然上了车,才默默走到温彦殊身旁,完全状况外地问了一句,“总裁,太太这是怎么了啊?” 男人掌心握着沐嫣然刚才钦点的玉米汁,这是所有饮料里唯一一杯煮热的,如同一泓暖流般熨帖着他冰凉的指尖。 温彦殊眸底的厉色一闪而过,他扯动唇角,语气带着一股无奈,“受伤了……” 孙胜在这方面反应极快,“我马上去一趟监控室!” 手脚利落得,没一会就把视频拷进手机,送到了温彦殊手上。 虽然已经大致看过一遍,但听到那声实打实的巨响,孙胜还是忍不住缩着脖子抖了一下。 真的隔着屏幕都觉得痛啊! 孙胜没敢去看温彦殊的表情,他晚上还想睡个好觉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孙胜暗暗动了下发麻的腿,忽然听到男人极富诗意地吐出一句——“春天到了。” “??” 不好意思总裁我是真跟不上你的思维! 就见温彦殊望向远方,五官清疏得像是沾染不上半分俗世,他启唇,冷冷泠泠道,“让林氏破产吧……” “!!” 呃……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孙胜理解了好久,严重怀疑温彦殊是乱七八糟的朋友圈看多了。 干什么要讲这话来耍帅啦! 所以原来你是那种“天凉了,让王氏破产吧”的总裁么?! boss大人,你这么霸道总裁太太知道嘛? 51.051不是轻易会受诱惑的男人 半个月后,鼎盛集团周年庆。 晚宴开席在即,林晨站在门口,整个人火冒三丈。 她指着其中一个领头的侍应,咬牙切齿道,“滚开!我可是林氏的千金,你凭什么拦我?” 对方朝她鞠了一躬,公式化地回,“不好意思林小姐,没有请柬不能入场。规定如此。” “我说了,我忘记带了!我爹地就在里面,让我进去!” “那么,烦请林董事长给总台出示一下请柬。您的名字应该也在上面的,稍后总台会传扫描件过来,我们核对过之后……” “够了!少和我来这套!”林晨冷笑连连,抬高下巴怒瞪着他们,“我朋友马上就过来了,她弟弟是你们温总拜把子的兄弟!识相点就快让路,好狗不挡道懂不懂?” 沉默蔓延着,没有人退开。 林晨快要气疯,她最近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连几个小喽啰都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用不用见人了? 她刚准备挤上前,下一秒,熟悉的女声从会场的侧门口传来,“晨晨!” 卫柔身子重,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林晨一见她,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立刻飞奔过去握住她的手。 “可算是等到你了!”她朝她挤眼色,压低了声音催促道,“小柔,快,快把我弄进去!” 丝毫不见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卫柔左看右看,皱着眉将她拉到一边,问道:“晨晨,你怎么还是瞒着林叔叔跑到这里来了?” “唉,我家里这阵子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股价跌得一塌糊涂!我爹地和我大哥都忙得焦头烂额的,像今天这种大日子,无疑是林氏绝处逢生的好机会!可我爹地那个人,一向重男轻女的咯,从不正眼看我,更觉得我成不了大事嘛~但他不懂,女儿有时候,有女儿的用处!” 卫柔听她话里的意思,细碎的声音从捂住嘴巴的指缝里漏出来,“你该不会是想……” 林晨朝她挑了下眉,风情万种地一笑,“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脑海里不由就浮现出温彦殊那冰川一般的英朗轮廓,卫柔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在颤。 她从来对他又敬又怕,更觉得,他并不是轻易会受诱惑的男人。 “咳,你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再行动为好。你再仔细想想,之前有没有做过什么事得罪了谁,不然,这十多天林氏的客户资源是不会无缘无故被鼎盛挖走的,还有……” 林晨夸张地打断她,“怎么可能,我嫌命太长才会去开罪南城的这尊大佛啊!” 卫柔想想,觉得也是。 “两位,你们挡住路了,请让一下。” ------------------- 52.052你挡住路了,请让开 身后,一道轻灵女声响起,引得卫柔和林晨齐刷刷回头。 只见一位清洁工大婶抱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巨大花篮,一张枯黄的脸探在外面,正朝她们不好意思地笑着。 对视一眼,两人赶紧退到边上。 清洁工大婶卯足了劲,吭哧吭哧往前走去。 卫柔和林晨看傻眼的同时止不住纳闷,一中年妇女竟然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然而下一秒,沐嫣然那张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的脸,就如同画卷一般缓缓铺陈在了她们面前。 林晨的脸色立刻黑沉似铁,冷声反问:“怎么是你?” 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受了沐嫣然的“支使”才让行的,她就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晨晨,晨晨!”卫柔一边低声叫她的名字,一边挽住她不让她上前,像个制止恶犬的好好主人,“你别这样了,嫣然她在鼎盛上班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林晨愤愤道,嗓子倒是一下收敛了不少,她拨弄着短发,对上沐嫣然略带着探究的视线,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你看什么看?!” 沐嫣然将工作证出示给负责人,叹了口气,觉得和这样泼妇的女人实在难以交流,索性也就直接无视她。 眸光继而淡淡扫了卫柔一眼,她问:“嫂子,你们不进去么?” 晚风很凉,卫柔身上那件晚礼服看起来可不怎么保暖。 沐嫣然承认自己是有些多管闲事了,尤其卫柔又开始护住肚子,用那种防备而怯弱的眼神回望着她。 但将来孩子出世,是要叫她一声“姑妈”的,怎好不管? 卫柔刚要开口,视线触及沐嫣然身后款款而来的男人,浑身一僵,愣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这位小姐,你挡住路了,请让开。” ——似曾相识的开场白。 沐嫣然没有回头,像是被那低醇男声蛊惑了一般,身体自己动了起来。 她看着对面的几个侍应瞬间精神抖搂地站好,恭敬且整齐地吐出三个字。 “总裁好!” 待到温彦殊走近,站定,林晨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眸底,忽然迸发出一道精光。 她的脸颊说红就红了起来,眼波含羞带怯,又丝毫不加掩饰地直直盯着温彦殊。 沐嫣然看得真切,她相信温大总裁也不会错漏。 说起来,林晨今日的打扮的确很惊艳。 露背鱼尾半身裙搭配酒杯跟高跟鞋,身长体纤,明丽逼人,妆容性感而不失妖娆,浓黑短发却又透出了几分利落的英气来。 再加上她面对温彦殊时的表现,多半是打从一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心思的。 反观自己,小西装、黑色套裙,外加平底鞋,一看就是来为公司卖命的。 53.053不知温某是否有这个荣幸? 卫柔上前一步,轻轻弱弱叫了一声,“六哥。” 温彦殊颔首,视线若有似无扫过她身旁的女人,礼貌性地问:“这位是?” “她……” 林晨却抢在卫柔前面做了自我介绍,末了还不忘沾她的光,“温总,我和小柔是很要好的姐妹呢!” “嗯,有听小七提过。” 讲到卫翊,林晨眼睛都亮了,雀跃地打开了话匣子,谈笑间惹得卫柔不住捧腹,连温彦殊都受了陶染似的,看起来冷硬的面部轮廓都柔和不少。 沐嫣然就跟块木头一样戳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数着林晨抛了几个媚眼,听着卫柔嗔恼地笑了几次,然后看着温彦殊威严地训斥了负责人一番,准备将她们带进场。 卫柔依旧有些惶恐地向他道歉,“六、六哥,真的不好意思。” “……都是一家人。” 这话就微妙了。 卫柔不知道他口中的“一家人”,指的是卫家,还是沐家,抑或两者兼有。 但十几分钟过去,沐嫣然一直站着不动,却也没见温彦殊正眼瞧过她一次,想来两个人该是真的没有交集。 卫柔下意识就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林晨和温彦殊的互动也更加的赏心悦目了。 “对了,林小姐,你的男伴呢?” “呃……我,我没有。” “正巧,我也没有女伴。”温彦殊笑了似的,刚从伦敦出差回来的男人身上透着一股子馥郁的英伦气息,那种矜贵的绅士感仿佛没进了骨子里,他朝她伸出手,“不知温某是否有这个荣幸?” 林晨登时傻眼,下巴惊得脱了臼。 别说是当事人,就连作为旁观者的卫柔,都彻底呆住了。 这样的进展太快,太顺利,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等到他们携手入场完毕,卫柔才像是忽然记起了有沐嫣然这个人存在一样,慢慢靠到她身边,对着她细声细语地说,“嫣然啊,你不要误会,晨晨她……她不知道六哥已经结婚了的,更加不知道你其实就是……我代她向你道歉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沐嫣然看着她,忽然就笑了,“她不知道,可你是知道的呀……” 既然怕自己介意,刚才怎么不阻止? 发生后再来解释,又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她边转身边喃喃了一句“真有意思”,没看到对方骤然阴冷下去的神色。 卫柔想:三年过去,她哪有半分改变? 反骨依旧反骨,连别人好心好意铺好的台阶,都不愿意下。 阿濯总说,她还小,还不懂事,他对她无尽的纵容和宠溺是让她嫉恨的。 但总有一天,沐家大小姐飞扬的意气和锋利的傲骨会被现实折磨得一点也不剩。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 - - 题外话 - - - 我希望你们不要骂温大大,你们出来一个人打他【微笑脸】 54.054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沐嫣然倒很想看看温彦殊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总不至于出差一趟,就不认识她了。 自己可还牢牢记得每一次被他损到回不了嘴的憋屈场景。 换作平常,她这身土到掉渣的打扮该受他明里暗里多少挤兑啊,可今天—— 沐嫣然轻轻哂笑一下:又或许,男人本性如此,美色当前,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温彦殊的登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本就是整个会场的主角,星芒般璀璨自不必说,更何况身边还带了张新面孔,惹得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了一路。 林晨面对镜头毫不怯场,挽住温彦殊臂弯,自然地将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上,笑得像一位即将加冕的公主殿下。 沐嫣然忍不住想,幸好父亲此刻正在巴厘岛度假,否则看到女婿当着女儿的面和别的女人这样卿卿我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到直接吐血? 但是说实话,温彦殊为林晨拨开快要戳到她脸颊上的相机的那只手,下舞池时轻轻揽住林晨腰身的那只手,夹起精致可口的菜色往林晨盘子里放的那只手,真的是,蛮碍眼的! 好想一刀剁了! 哦不对不对,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残暴的念头呢? 得让他女朋友有才对啊! 沐嫣然捋了下刘海,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她往旁边退了几步,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四下看过,这才慢悠悠掏出了手机。 不一会儿,另一个被分配到后勤组的同事路过,看见她悠闲地端着个手机摆弄来摆弄去,一点儿正事也不干,而前方不远处就站着鼎盛的大boss! 她平日里和沐嫣然的关系不错,赶紧跑过去,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沐你干嘛呢?!” “嘘——”沐嫣然挥挥手让她别吵,认真地调整着手机角度,唇角勾起的弧度透出几分冷,“刻意整得这人模人样的出来逍遥,给他女朋友看看他的真面目咯!” 同事立刻八卦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怎么?大boss竟然有女朋友的啊?你认识她?你们关系很要好么?” “没!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 沐嫣然在诡异的沉默里扭过头,同事一脸get到了什么的表情,隐隐带着点不确定,又有些小兴奋地开口:“小沐,你该不是对温总……” “我发誓我对他绝对没有任何想法!” “……”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沐嫣然懊恼地别开脸,然后视线就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温彦殊的眼眸。 极致的墨色,深得似是能将人吸进去。 那一瞬,体内仿佛有电流蹿过,沐嫣然身子狠狠跄了一下,也不管手机到底在拍地面还是天花板,她捂住烫得有些不正常的脸,迅速走掉了。 55.055只要你中途不离座 直到在温彦殊旁边落座,林广都不敢相信,这是沾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儿的光。 会场的灯光暗下来,娱兴节目即将开始。 林广是个急性子的人,他已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了一整晚,这会好不容易能近温彦殊的身,哪里还等得下去。 他撸了下自己那不算茂密的头毛,放下了身段,十分诚恳地,“温总,我想和您谈谈有关浅水湾度假村的……” “爹地!” 林晨噘着嘴,不满地打断他,意料之中受到林广一记猛瞪。 她默默忍下,谁让从小到大早已习惯。 林晨瞥过男人脸上那高深得让人辨不出喜怒的表情,努力撑出一抹笑来,“爹地,我们先好好陪温总看完演出嘛~” 她朝他使眼色:现在不是可以扫温彦殊兴致的时候! 林广也看明白了,但明白归明白,面上还是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极不耐烦地扭过了脸。 温彦殊的眼睛直视前方,淡淡笑了,“请林董事长稍安勿躁。等这里结束,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林晨一听有戏,卫柔不清楚林氏的情况,以为被抢了点生意就是世界末日,但她心里可是门儿清的。 客户资源没了还能再挣,但浅水湾那个项目,爹地差不多将全副身家都投了进去,要是温彦殊能高抬贵手,那真是谢天谢地! 眼看林广的表情缓和下来,林晨也不敢掉以轻心,更加卖力地缠紧温彦殊,“那我呢那我呢?” 染成深红色的指甲勾过温彦殊的领带,挑逗意味明显,她恨不得整个人黏到他身上去,娇滴滴地说:“温总,你可说好要陪我的,还作不作数了?” 温彦殊似笑非笑,“……只要你中途不离座。” “哼,我才不会走呢!” 林晨嗔怒道,扭头去看大屏幕,背景音渐渐响了起来,画面继而展开,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座校舍。 观众群里讶异的声响此起彼伏。 大家都以为,播放的会是鼎盛集团的企业历史,忽然出现这么个玩意任谁都傻眼。 但傻眼过后又免不了好奇,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人群再次安静如初。 镜头最终停在了一间教室前。 有人坐在栏杆上,一下一下地晃着腿,校服的套裙本身偏短,随着她的动作飘啊飘,像是随时会飞走。 长发,圆脸,丹凤眼,那是——少女模样的林晨。 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瞬,下一秒她掏出香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然后她手里的烟和她的脸,就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林晨看着这一幕,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她抖着嗓子喃喃,“这……这是什么?” “看下去就知道了。” 56.056请你注意一下场合 温彦殊说这话时,连余光都没往林晨身上捎带一下。 在他看来,还是眼前这方大屏幕有吸引力的多,从进场到现在,男人的视线就没有挪开过。 一副饶有兴味的,又隐隐带着些许冷酷的模样。 画面还在继续。 少女跳下栏杆,后面有人跟上,清一色的女孩子,黄昏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们进了教室。 浩浩荡荡的队伍停下,在板报前围成一个圈。 当中倒着一个瘦弱的女生,有多瘦呢,背上的骨头仿佛随时能顶穿那层薄薄的皮肉。 女生瑟缩着在发抖,哭着,却也不敢太大声,她抱紧被撕得稀烂的校服,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 却换来更加疯狂的拳打脚踢。 带头的少女摘下燃到一半的香烟,哼笑着往那女生白嫩的手臂上戳去—— 与此同时,林晨猛地站了起来! 她背过身去,半个人挡在温彦殊面前,眸底猩红一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晨握紧的拳头抵在腿侧,咬牙挪了一步,男人幽幽的声音旋即传来,“要走?想清楚了?” 瞬间,林晨如同被施了咒一般定在原地! 她这才明白温彦殊那句“中途不离座”是什么意思。 身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叫,一声比一声凄惨。 当年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女生,欺负了多久,连林晨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她只知道她现在站在这里,听着人群中发出的谩骂和诅咒,心脏如同正被齐发的万箭射穿。 林晨一秒都坚持不下去了。 “爹地,我们走吧,好不好?求你了,别看了,不要看了……” 她捂住嘴,崩溃地哭出声来。 林广不动,钉在了座位上一样。 他仿佛看不见女儿流泪的脸,唇抿着,连话都不愿和她多说一句。 林晨终于受不了,堵着耳朵往外冲去。 推开门,她头也没抬,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林晨被反作用力掀到了墙上,她拨开凌乱的刘海,刚要发火。 迎面,孙胜正扶着往后倒的沐嫣然,小心问道,“太太,你没事吧?” 沐嫣然摇了摇头,和他说了声谢谢。 节目快要结束,她只是来这边管理秩序的,就遇上这无妄之灾。 看了林晨一眼,纳闷,也就一小会时间,怎么就能哭花了整张脸? 对方却忽然发失心疯一样,一边用力地点着头,一边不停地说着“我明白了”,哭哭笑笑的。 最后林晨指着沐嫣然的鼻尖,吼了两声“都怪你”,瞪大眼睛朝她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沐嫣然眼神一凛,毫不留情地揪住林晨的手,反拧到背后,在她哇哇的嚷叫中眉峰紧蹙,“林小姐,请你注意一下场合!” 57.057太过儿戏 孙胜将那句“太太小心”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惊诧于沐嫣然这快准狠的身手,是有练过哦? 短短几秒,沐嫣然都快把林晨的两条手臂拧成了麻花,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 “贱人,有种你放开我!你tm别得意!” 林晨怒火攻心,嘴上又开始骂脏。 沐嫣然冷冷地笑,提着她就往边上走。 孙胜担心地:“太太,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没事,我一个人足够!”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要她放开林晨。 沐嫣然听那老气横秋的语气,原本是想回头看的。 下一刻却被林晨一句喜极而泣的“爹地”叫得手一抖。 她看着她凭借本能,泥鳅一样滑了出去,然后朝反方向飞奔,刚跑了两步,就被林广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了地上。 沐嫣然登时瞠目结舌,下意识捂住了脸颊:难道他不是来为宝贝女儿撑腰的吗? 下这样重的手,亲爹? 林晨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一样,努力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她哭得昏天暗地,那么痛,那么委屈,“爹地……”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林广板着脸,声沉似铁,“你给我滚回家去,闭门思过!” 林晨最终被人架走,快要粘成一片的视线里,父亲的神情冷到极致。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欺负那个女生了。 叛逆期里,林晨所有恶习通通染了个遍,嚣张跋扈到老师见了她都绕道而行。 这么个小疯子,成天无所不用其极地,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 然而林广从未理会过,他的一门心思全放在儿子的高考冲刺以及今后的人生规划上,任林晨闹得再大,哪怕是闹出了人命,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但那个女生呀,家里虽然穷,长得不怎么样,学习成绩也一般般,却有一个会把她宠到天上去的老爸! 就因为这个原因,就仅仅是为此而已啊。 林晨惨笑着闭上眼睛,任绝望将自己浸没。 一直以来,她用暴力和欺凌来粉饰强大,实则内心弱小得可以。 她只是一只,渴望得到父爱的可怜虫罢了…… 解决了家事,林广看向一旁的温彦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分礼貌,“温总,我已经陪您看完了节目,希望您不要食言。”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 林广又看了一眼全程处于迷茫状态的沐嫣然,冷笑一声,口吻透着一股年长者的讥讽与不屑,“小女或许有得罪贵夫人的地方,我在这里代她道歉了。但是温总,您大费周章,折损了多少人力财力,要拿我整个林氏的基业和所有员工的未来,来为您太太出气,是否太过儿戏?” 58.058我太太会不高兴的 沐嫣然听了眉心一锁:什、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为了她出气? 这大叔净瞎说八道! 探究的目光投向温彦殊,他却没有搭理自己,面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比板起脸时还要凌厉三分,“林董事长言重了。” 男人的声音平缓而冷静,“鼎盛和林氏之间的客源既有重叠,良性竞争在所难免。想必您也不会为了业务上的小事置气。” “不过——既然您要将话摊开说,那摊开也无妨。您所担心的,无非是我会动浅水湾的那个项目,但林董事长,如果您稍微做点功课的话,就应该知道,鼎盛旗下这样的产业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所以您听懂了么,您眼里的基业、身家、未来什么的,或许是价值不菲,但到了我这儿,兴许就一文不值了。换句话说,我要弄垮你们林氏,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像是迎面飞来的一把刀。 林广气得脸都绿了,尽管是事实,但被他用这种理所当然,并且不可一世的口气说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你!” 温彦殊却还有下文,话锋一转,“但我不会这样做,我太太会不高兴的。” 被叫“太太”的人浑身一僵,脸刷地红成了苹果。 温彦殊的唇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他垂眸,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可惜地,甚至有些遗憾地讲,“谁让林氏和沐氏有合作呢。是吧,太太?” 沐嫣然遵循事实点头,等意识到自己应了句什么,赶紧闭上眼,慢慢连脖子根也熟透。 “太太”两个字他怎么还越说越顺口了! “就因为这个?” 林广显然不信,他不信传说中冷酷无情的商业巨头,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已经凑到嘴边的猎物。 哪怕那是他的另一半,哪怕那猎物或许并不合他的胃口。 就像林广刚才看不起温彦殊会只为了给太太出口气,就对一家大型企业干戈相向一样,他其实是不信。 然而下一秒,男人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 温彦殊寸寸逼近,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你暗中动的那些手脚,最好尽快停止。别表现出惊讶,我知道许多事,包括你不知道的……” 他的声音极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脸上写满上位者的从容与狠绝,“想吞并沐氏,想搞一头独大,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资本和实力,嗯?另外,子不教,父之过。一个年少时霸凌成瘾的千金小姐,而且还屡教不改,最好是别让这样的名声传出去……” 林广铁青的脸,此刻灰败得像是从土里刚挖出来一样,握成拳的手,也开始瑟瑟发起颤来。 ----- 59.059看不出你这么记仇 原来如此。 或者该说,果然如此! 男人字里行间透出的威胁,明晃晃的,赤.裸裸的。 从一开始,他就并不只是冲着小打小闹的林晨来的。 教训她不过是顺带,被捧至云端又重重摔落进尘埃的滋味,够她记一辈子了。 抢占客户资源也是,对鼎盛来说的确小事一桩,却足以让林氏上下不得安宁。 所有一切都为了杀鸡儆猴,他林广在他温彦殊眼里就是只猴子,连跳梁小丑都算不上。 别说他今后到底会不会动林氏,是他就算动了,哪怕家业再大,自己又能奈他如何? 这样可怕的男人,却甘心给一直在走下坡路的沐氏当保护伞,既不邀功,也不炫耀,只远远地、默默地保驾护航。 沐家的这个女儿,生得也太值当了些。 沐嫣然竖起耳朵,还是没能听清两人在耳语什么,她拉过孙胜,问他刚才演播厅里面发生的事。 孙胜一五一十讲了,因为年代太久远,视频还是他找专业人员修复的呢。 听从总裁吩咐打上了马赛克,也算给林小姐,以及她的家族保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沐嫣然听完,脑子里的思绪反比之前还要混乱,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廊道上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心跳——“砰!砰!砰!” 那样响啊,不算近的距离,她都怕被他听了去。 沐嫣然屏住呼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自然地面对温彦殊。 感觉正常打招呼都好难。 他叫她“太太”了,但她总没必要叫他“老公”吧? 气氛胶着间,却是温彦殊先开口。 男人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张嘴,就是致命的毒液,“这一身……你出门没照过镜子?” “……” 啧,真是熟悉的感觉! 沐嫣然翻了个白眼,不知怎的下一秒竟笑出声来。 她控制不住地翘起唇角,觉得喉咙也不堵得慌了,挺认真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谢什么?”温彦殊歪头,眼底浅浅一抹清雅笑意,看着她。 停了几秒,他慢悠悠拖长声音哦了一声,“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看不出你这么记仇。” 沐嫣然炸毛了的猫似的,扬起下巴朝他哼哼,“我就是这么记仇啊,所以拜托你积点口德!要不然哪天我不小心爆发了,你就等着……” 边说着,她边举起白嫩的小爪子,作势要往男人胸口招呼,却被他一把扣住。 “干嘛?”沐嫣然瞪他,不像样地挣了一下,嗓音轻轻地挠人,“你放开。” 温彦殊却握得更紧,强势又不失风度地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从高处锁住她的眸,“还记得那天你在咖啡馆问我的话么?” - - - 题外话 - - - 二更晚上 60.060用这个代替 沐嫣然料不到他会问得这样直接,死死咬住下唇,说话都莫名磕巴了起来,“不、不记得了。” “你说你好奇,我这样成功的商人,是不是一定要把利益看得重于一切——” 成功两个字刻意咬重了,这个心机boy! 温彦殊点头,很肯定地往下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 “……哦。” 沐嫣然毫无感情地应了一声,一颗心,控制不住地沉到了湖底,眼底的光芒也跟着熄灭。 她想,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温彦殊如果重情重义,甚至为谁破例为谁妥协,那么今天,南城的商界传奇就不会是他。 沐嫣然欣赏男人这干脆利落的作风。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清清楚楚。 也感激他,坦诚地回答了自己那天未经大脑就问出的话,明明她让他忘掉了的。 所以,在演播室提前挖了坑让林晨跳,还给了林广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背后一定潜藏着她看不见的巨大利益吧? 沐嫣然低下头,自嘲一笑:她真不该自作多情的啊。 ——一点多余的想法都不应该有的。 现在又自顾自,消沉得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副傻不唧唧的样子。 沐嫣然郁闷地想去抓头发,手却还被他握着。 她憋着一口气狠狠甩开,锲而不舍地将齐刘海扒拉成斜刘海,忽然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沐嫣然鼓起的嘴巴立刻就瘪了下去,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但你要知道,凡事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他本身离成功就很远。这一路,风风雨雨,沉沉浮浮,向来攀到顶的才算赢家。可胜负归胜负,谁又不是俗人一个?”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慢,“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会冲动,丧失理智,行事不计后果。为什么要赢?就是为了在取舍的时候,那些廉价、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利益,撼动不了我的私人情绪……我要做的事,只是因为我乐意,你懂么?“ 沐嫣然安静听着,漆黑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看地面看墙壁就是不看他。 明明心脏都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她还偏要硬着头皮吐出俩字,“不懂。” “我也没指望你能明白。” “……” “这次出差行程安排得很满,没来得及买礼物。就用这个代替了。”男人说着,高大的身躯俯下来,轻轻吻上她白玉般的额头,“晚安。” 然后,他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剩下沐嫣然一个人傻傻站在原地,面色爆红,眼睛圆睁,不敢相信刚才他做了什么。 但,不过是嘴唇和皮肤碰了一下嘛! 在法国旅行的时候,几乎天天和异性行贴面礼。 所以有什么啊!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沐嫣然抓狂。 - - - 题外话 - - - 嗯哼,听得懂温大大咬文嚼字的变相告白么~ 61.061要约会? 纠结得一晚上没睡好觉。 第二天,沐嫣然却不得不顶着两坨黑眼圈去找他。 下班时间,温彦殊从办公室走出来,眼看着沐嫣然蜗牛一样一步一步挪到自己面前,站定。 男人声色未动地挑了下眉,长指勾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吐出一口浊气来。 正好忙了一天,也累了,多看她几眼解解乏。 沐嫣然感受着那道无处不在的灼热视线,像是要把自己盯穿似的。 脸在烧,滚烫滚烫的,她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努力了好几次,愣是没办法抬起头看人。 含、含蓄一点可不可以啊! 沐嫣然闭上眼睛甩甩脑袋,往后退了一大步。 温彦殊毫不余力紧跟上去。 很快,沐嫣然的背就抵住了墙,冰冷的触感激得她一颤。 据说这两年很流行壁咚,男生只要一做这个动作,就瞬间魅力爆棚,轻松俘获少女心。 沐嫣然原先嗤之以鼻得不行,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女人难道都是傻子么? 直到她现在面对着温彦殊。 眼前的男人,双手明明负在身后,还与她保持了相适的距离。 一张俊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模样,但偏偏,连她呼吸也轻易剥夺了去,沐嫣然发觉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原来天底下,真的就有这么容易的事…… 她正沉浸在疯狂萌动的心绪里不可自拔,下一秒,就被温彦殊煞风景的低音炮打断。 “要约会?” 他问,却隐隐是笃定的口吻。 “才不是啊!” 沐嫣然惊得跳了一下,那样的激动,她捂住通红的脖子,呼着气,回神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冷哼,“你想得美!” 换来温彦殊不知道是宠溺还是轻蔑的一笑。 果然,还是这种你容不下我,我也不让着你的画风最适合他们。 - 沐嫣然开车。 看温彦殊一直疲惫地在掐眉心的肉,她换档的时候问了一句,“孙秘书呢?” “请假。” 沐嫣然皱眉,抱怨似的,“他怎么老有事?” 上回是老婆排卵,这回是顺利怀上了? 温彦殊点点头,心道他手底下的人一向很识趣。 嘴上却尽挑她的刺,“你好像对他很关心。” 沐嫣然不甘示弱,“那是,他可比你有趣多了。” 温彦殊扭头,看着沐嫣然那一脸得意的笑,忽然伸手,在她脖子上抓了一下。 “呀!” 小女人惊叫一声,敏感得,立刻缩成了乌龟。 车子也停歪,两个轮子超出了白线,她费了半天劲才搞好。 而罪魁祸首却已经优哉游哉地下了车,站在一旁,施然抱着胸,那鄙视她车技的表情就算隔了一层窗户,也还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轮到他笑,“还走不走了?” 62.062今天我请,请贵的 沐嫣然忍住将温彦殊撞飞的冲动,解开安全带,下车。 锁骨附近一道淡淡红痕,像是皑皑白雪上落下的红樱,惹人无端遐想的印记。 实在是气过了头,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被那恶劣的男人吃了豆腐。 电梯门一打开,南城最高档的大型卖场近在眼前。 这里差不多是正中心的位置,人潮涌动。 沐嫣然皱着一张脸,左右看看,有些困难地确定了大致方向。 其实温彦殊定制衣服的那家店并不偏僻,但是难找,刁钻到连导购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像是独立出来的一个空间一样。 因此客流量巨少,东西却死贵。 她上回是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找到,又在那边呆了一整个下午,亲自挑选比照,从材质到款型,嘱咐好了各种细节。 最后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她的嗓子基本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沐嫣然举着卡,第一次觉得,原来花钱也会是件这么难的事。 想起之前的血泪史,沐嫣然有些迈不开步子,温彦殊在后面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边结束了要去哪里吃饭?” 一提吃的,她瞬间就被勾起了兴致,顺溜往下接道,“我想想啊,日式……啊这周好像歇业!那附近还有家新开的法国餐厅也挺……” “不错”两个字被生生咽下,沐嫣然不爽地咬住下唇:她还没准备理他的! 温彦殊慢步走上来,豪气地拍板,“那就法国料理吧。今天我请,请贵的。” 重音咬得刻意。 沐嫣然无语:这厮怎么还记着那次自己请他在路边摊吃夜宵的事儿?! 她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点头说好。 内心冷哼——温彦殊,你丫就等着大出血吧! 为了节省时间,男人负责带路。 陆续经过几面全身镜,他嘴角那抹得逞的弧度明显地一点点越扩越大:这傻妞,怎么就这么容易下套呢? - 因为是常客,温彦殊压根没费什么力气,一眨眼,那家店就自个出现了。 原本,男人全身的行头早已熨烫过,装在防尘袋里,是取了就能走的。 但沐嫣然看外面天都还没黑,购物*就上来了,“我回国还没买过新衣服呢。” “那你去挑挑看。” 温彦殊坐了下来,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包包和手机,自然得仿佛做惯了这种事。 沐嫣然得了解放,欢呼着奔向琳琅满目的衣服。 随后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紧紧跟在沐嫣然身后的导购员立刻小跑到他身边,恭敬地:“请问温先生有什么吩咐?” “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看到她需要帮忙再上前;也不要发出多余的声音,她问话了你再回答。ok?” “……” 63.063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沐嫣然今天难得的好兴致。 花蝴蝶一样穿梭在衣服堆里,挑拣穿搭——田园风,淑女风,波西米亚风……她通通试了一遍。 温彦殊起先还很耐心地等着,后来也渐渐坐不住,起身,叫上导购帮忙参考。 当沐嫣然穿好一套新衣服,他就紧跟着穿上一套与其相配的男装。 像是在玩一个连线游戏。 俩人站在试衣镜前,彼此互看一眼。 沐嫣然笑容明媚,拿出手机,拖着温彦殊自拍。 “喂喂喂看镜头!啧下巴抬高点!不想笑好歹摆个pose吧……”她撞撞他的手臂,无语了,“剪刀手!剪刀手你会不会的?” 温彦殊想了一下,靠过去,在沐嫣然头顶比了个“v”。 “咔嚓”—— 照片定格。 小导购站在一旁,默默捶打着快要跑断了的腿,心力交瘁。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无形虐狗,最为致命吧…… 玩累了,沐嫣然坐回到沙发。 她拍拍手边的防尘袋,示意温彦殊道,“索性这套也试了,外衣裤子皮带全部换上。要是有哪里不满意的,你告诉她们怎么改……” 实在烦透了他那吹毛求疵的性子,沐嫣然讲话的时候眉头一直拧着,她是真的被折腾怕了。 男人接过袋子,垂下头,隐在眼底的淡淡笑意不让她看到。 越来越觉得她那张长得精明的脸全是摆设: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只揪牢她,只反复折腾她一个? 温彦殊很轻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个智商不稳定的太太…… 男人走进试衣间。 沐嫣然也不闲着,继续找衣服。 她走走看看,挑出一件合心意的羊毛衫,放在胸前比对。 抬头,就见容颜正拎着几个购物袋,从她眼前走过。 “嘿!” 沐嫣然跳过去,一把抱住听到她声音而停下来的容颜。 她肆无忌惮地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蹭来蹭去,像只热情又黏人的猫咪。 容颜习惯性地轻揉她的脊背,笑容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好了好了,我也很想你。” 沐嫣然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大包小包,问:“你一个人来逛街?还买了这么多?” “是啊。最近院里要核测,没什么时间,就一次性买了一季的。” 沐嫣然摸着她有些泛白的脸颊,特别心疼,“我的小可怜……你等着,我去投诉你的导师,他怎么能这么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看看都压榨成什么样了……” 容颜被她逗笑,“别闹~” “来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沐嫣然兴致勃勃,低头扒开她的袋子,掏出两款毛衣,抬头,开口却是,“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容颜:“……” 64.064他现在在试衣间 手指抚上凸出的颧骨,容颜抿唇笑,也只能朝她笑。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瘦下去。 当然工作忙是一个原因。 而另外一个原因,容颜没法告诉沐嫣然,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预感自己将要失恋,于是吃不下也睡不好,没几天功夫就消沉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她听完势必会炸,怒己不争的同时,矛头一定立刻转向那个不但一无是处,还敢始乱终弃的臭男人。 要知道在沐嫣然眼里,他的确就是一个配不上自己的臭男人而已。 照她护短的性子,估计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人,去帮自己讨回公道。 到时候…… 容颜不敢细想,赶紧敷衍过去,“我还嫌太胖了呢,早和你说过的,我在减肥!” 讲完把话题换到她身上,“你呢?也一个人逛街么?” 容颜看了一眼沐嫣然试穿过的女装旁边,那堆高高垒起的男装,她凑近她,揶揄地笑,“看来不是啊……” 沐嫣然扭开的下巴被容颜拨回,“老实交代,是不是那晚你陪着吃夜宵的那位?他是谁呀?你们怎么认识的?多久了?告白没有……” “你真的是够了。”沐嫣然做了个“stop”的手势,失笑道,“都说了没什么……” “那既然没什么,让我看一下又不要紧的。” “……” “我帮你把把关嘛!” 拿她没辙了,她答,“……他现在在试衣间。” “哪边?” 沐嫣然给她指了个方向。 容颜点点头,将购物袋搁在一旁,蹑手蹑脚往那边走。 沐嫣然看着她贼兮兮的背影,那个无语,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臭丫头,能正大光明一点不咯? 容颜在试衣间的门前站定,一共四扇门。 她抓抓头发,左右看了一眼,有些囧,自己忘记问是哪一间了。 正好面前的门被人推开,容颜本能就探头过去。 女人的眼睛顷刻间发直。 走出来的男人的块头,少说也有两个自己那么大,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他身上套着的那件衬衫,应该是最大号了,可绷紧的胸肌看着一点也不含糊,仿佛稍微动一动,随时就会有纽扣弹上天一样。 虽然以貌取人不对,但容颜还是忍不住咋舌:嫣然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她抹掉汗,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位先生,你好。请问……” “你谁啊?”那人瞪着她,粗声粗气地,“挡什么路啊!去去去!” 容颜一脸无辜地被他搡到一边,差点跌倒,心下登时就肯定,这货绝对不可能入得了嫣然的眼。 他连追求嫣然的资格都没有。 是自己搞错了…… 65.065她饿了不行啊 这时候,隔壁那扇门缓缓打开,白玉般的手指搭在门框上,温彦殊理着领口,慢条斯理地从里面走出来。 刚站定,蓦地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你tm看什么看啊”,是吼出来的,分贝很大。 温彦殊下意识扭过头,面前的大块头几乎挡光了男人所有的视野,他只看到一抹单薄的身影,模糊地一掠而过,快步跑开了。 容颜一直跑到沐嫣然身边才停下,她吁吁喘着气,一手提起放在地上的购物袋。 沐嫣然诧异得都从休闲椅上站了起来,连忙问她,“怎么了?” 容颜摇摇头,和她说再见,“没、没事,我就先回去啦。你慢慢逛哦。” “诶,容颜……” 沐嫣然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掉,回过头,逮住温彦殊就问:“你对我朋友说什么了?” “朋友?” “怎么,你出来的时候没看到?” 温彦殊想了想,侧过身,给她指了一下,“你是说他么?” “哈?” 沐嫣然看过去,瞬间被那骇人的吨位吓了一大跳。 男人正对着镜子骂骂咧咧,好像是把衣服的纽扣给撑爆了。 so?这谁啊? 哪里冒出来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扶住微疼的脑袋,摆手道,“算了算了,下次再介绍你认识。” 温彦殊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沐嫣然这才有空睨他一眼。 男人精致的锁骨在微敞的领口下若隐若现,肩线直得令人发指,一路往下眼神,有力的手臂,劲窄的腰跨,再是腿——包裹在新换上的黑裤里的,笔直的大长腿。 她有些看痴,这人太高,总给人一种脖子以下全是腿的错觉。 “怎么样?” 温彦殊抬起拇指刮过下巴,看看镜子,又看看她。 沐嫣然一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怎么样? 这本来就照着你原先那一整套行头重新弄来的,又给你穿上了,能怎么样呀? 她抿抿唇,视线晃到别处,“还能看吧。” 温彦殊淡淡道:“你刚才咽口水了。” “……” 她、她饿了不行啊! 沐嫣然垂头,眼睛恰好被男人皮带上的金属扣狠狠闪了一下。 她迅速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沐嫣然记起来,她每次看,每次都会被闪到。 其实一直很好奇,想看清上面印着的图纹。 于是,没做他想,她的手很自然地伸了出去,卡进扣子背面,将他连人带皮带,整个扯到了自己面前。 直到温彦殊厚实的胸膛撞疼了她的鼻尖,沐嫣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 66.066你说我要做什么? 空气凝固,周围的声音渐渐听不见。 手指可以清晰感受到男人腹跨传来的温度,如同从火山爆发而出的岩浆,一波接着一波,滚烫。 沐嫣然瞪着眼睛,想动一下,却是动不了。 想着要解释…… 可是该怎么解释? 混乱间,人已经被拽进了试衣间。 落锁声刺进耳膜,她瞬间清醒过来。 沐嫣然抬头,对上温彦殊那双清冷无波的眼,他眸底的眼色那样深,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样。 外面紧接着传来动静,是工作人员在敲门:“客人,请问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不好意思这是单人试衣间,请你们快点出来好吗?客人……” 温彦殊一言不发,他曲起膝盖,缓慢而强硬地,顶开了沐嫣然的腿。 “!” 她被他吓得,原本想说的话全吞回了肚子,慌张地隔住他的胸膛,“做什么?” 敲门已经变成了拍门,噼里啪啦地响,男人却仿佛听不见一般,牢牢扣住她的腰不让她动,声音透出一股子惑人的危险,“你说我要做什么?” 双腿合不拢的羞耻感烧得沐嫣然面红耳赤,她气急,又弱弱地不敢太大声,“不、不要!你下.流!” 温彦殊却笑,弧度冷峭入了骨,“那你刚才勾我皮带的动作,不下.流?” 沐嫣然深吸一口气,嘴唇在动,却吐不出下文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你暗示得这么露骨,不就希望我这样,嗯?” “我没有……” 她嗓子怯懦,眼圈都红了。 温彦殊却依旧冷声冷气,咄咄逼人地反问,“那就是随便哪个男人都行了?” “不是……不是!” 沐嫣然脸色白了一层,慌张地、使劲地摇头。 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尽管是无心之举,却依旧惹得他怒火中烧,像只随时能将人撕碎的凶兽。 自己哪里见过这样的温彦殊…… 因此受点教训,受点委屈,也都无可厚非。 毕竟做错,沐嫣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但是,她并不随便,至少不是他口中所讲的那样。 如果不是他,或者说正因为是他,才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被带进这窄小的试衣间里。 否则,自己早在手腕落进对方掌心的那一刹,就扭断他整条手臂了! 沐嫣然很清楚,他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刚才在惊慌失措的同时依然很清楚,温彦殊之所以火气冲天,之所以兽xing大发,都是为了教她知道,一个男人在被挑起*又控制不住,或许根本不想控制的时候,有多可怕。 她的天真和不设防会害死她自己! 只是,清楚归清楚,沐嫣然却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 - - - 题外话 - - - 今天是520,祝大家幸福快乐,和爱人长长久久!单身汪就到宝宝怀里来,咱们抱着好好哭一哭【微笑脸 67.067一边跟她生气,一边还要对她好 “我……” 沐嫣然才刚吐出一个字,温彦殊就松开了对她的桎梏,他用一种讥诮的,甚至冷酷的口吻缓缓地说:“这顿饭就先欠着。我现在没有胃口,想必你也是……” 然后他撤开腿,转身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门合上,两秒之后又再次被推开,工作人员匆匆跑来,看了一眼双目空洞无神的沐嫣然,有些小心地问:“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沐嫣然苍白吐出两个字,朝她摆摆手让她出去,她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 然后花了差不多十分钟,沐嫣然平复完,才顺着头发丝,慢吞吞走到外面。 那张温彦殊坐着等自己的椅子,这会已经空无一人。 不知道他怎么回去的,车子没有开出来,孙秘书也不在身边。 有些浑噩地经过收银台,她被人叫住。 沐嫣然顿下脚步,回头,“那些我不要……” 对上的却是几张笑盈盈的面孔,她们一边将衣服叠好打包,一边艳羡地说:“沐小姐,温先生已经买下了所有您试穿过的衣服,请您留下地址,我们到时候给您送过去。” “……” 沐嫣然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她讲不出话来了。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样矛盾呢? 一边跟她生气,一边还要对她好。 想着,无奈叹了口气,唇角的弧度,却渐渐地有些兜不住了。 - 再见到温彦殊,是在卫柔的生日party上。 身为小姑子,她自然会收到邀请。 但沈星濯那边,大概是怕她会破坏气氛,或者像从前一样直接捣乱,私下里特意有过请求,希望她找个理由不要出现。 他原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她想想,哦—— “小柔最近孕期焦虑,每一天都很难捱,你就让她开开心心过个生日吧。” 呵。 沐嫣然其实挺不明白自己这位哥哥的,从前她疯子一样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是因为真心喜欢他。 她接受不了他成为沐家养子,更接受不了他紧跟着就娶了卫柔进门。 但现在,三年过去了吧。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她向来聪慧理智,有什么理由不长大? 沈星濯已经娶妻,又即将生子,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法律上意义的哥哥,她对他不会再存有多余的念想。 或许是年少时候的爱情太过青涩美好,让她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还是会跟着本能颤上一颤。 但沐嫣然知道,沈星濯绝对不会是那个,能和自己走完一生的男人。 她觉得他应该明白的,卫柔要是多想想,也能懂。 但如今看来,好像陷在过去走不出来的,是他们夫妻俩—— 68.068回家去 一个么,认为自己魅力难当,她合该对他念念不忘; 另一个,依旧觉得她的丈夫正被觊觎,拿她当假想敌。 沐嫣然不傻,这些都能感觉得出来的。 要说怎么应对—— 沈星濯过度yy,那是他自己的事,她管不着也不想理。 至于卫柔,她觉得她真的是活得很累。 大着肚子也不知道任性一点,既然不待见自己,又何必惺惺作态通知她派对的时间和地点,到时候见了面,膈应的不还是她么。 非给自己找不痛快,她这孕期焦虑,看来是不想好了…… 其实被恶心到了这个份上,原本沐嫣然是想遂了他们的意,干脆爽约的。 但后来接到卫翊的电话,和他闲扯一阵,她鬼使神差就问了一句,温彦殊会不会来? 然后…… 然后她就穿着一套精心挑选过的晚装,准时出现在了新郊的酒庄里。 礼物,沐嫣然算用了心,送的是卫柔最喜欢的黑曜石。 沈星濯当场将项链挂到了她的脖子上,在周围一众亲朋好友的夸赞下,卫柔脸上那勉强的笑容才稍稍有所缓和。 沐嫣然取了一杯香槟,穿过人群往僻静的地方走,几乎曳地的裙摆水波一般涟涟在晃,轻易勾走了在场多位单身男士的心魂。 她停在转角,冷利的视线刺向身后的人,声音缓而沉,“不要跟着我。” 沈星濯只觉心脏一痛,往后退了一步。 他看着她,安静又专注,仿佛想从她那冷漠的,甚至是伤人的眼神里读出些许另外的感情,哪怕是最最尖锐的恨意。 然而——什么也没有,连恨也没有。 他已经越来越抓不住她…… 这一点认知让沈星濯颓败地勒住了呼吸,但该讲的话,他还是得讲。 ——“然然,回家去,我让人送你。” 他之所以不希望她出现,其实并不是因为卫柔。 最近沐氏在业内的跃进有目共睹,而树大必然会招风,一些小有势力家族企业,又开始打起了商业联姻的主意。 虽然沈星濯一直没把那天下午沐嫣然和温彦殊去民政局离婚的事告诉沐松南,但他清楚,温家那一向晦暗不明的态度已经让沐父渐渐失了耐心。 甚至,对有些人开出的条件,他是有过动心的。 所以这段时间,沐嫣然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无异于一件被摆到市面上待价而沽的商品。 她嫁过一次,自愿也好负气也罢,可他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沈星濯不愿讲实话,上回林晨那事,已经因为商业利益伤了沐嫣然的心。 更何况,他也不能让她知道,沐松南又准备算计亲生女儿的婚姻了。 但是,她却还是出现了,就像一只肉鲜味美的小.白.兔,冒失地走进了大灰狼堆里,还笑得那么天真,那么开心。 69.069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沐嫣然听完沈星濯那句话,眼睛幽幽眯了起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说得那样强硬,那样的,理所当然。 她冷笑着反问,“我又做错什么了?” 沈星濯叹了口气,又露出一脸“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然然,你乖乖听话,别问这么多了。” 沐嫣然看上去比他还要无奈,一口饮尽杯中的香槟,连连摇头,“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却是刺到了他的痛处一般,惹得沈星濯整个人狠狠一震。 男人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怕吓到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沈星濯小心翼翼地动着唇,喑哑的嗓音里带了丝恳求,“不要叫我哥……拜托你,别让我再听到这个字了……然然,你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叫……” “那是从前。”沐嫣然正色地打断,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爱过也痛过的男人,忽然间平静得不行,她甚至还同他微微笑了一下,“你说过的嘛,做人得向前看,有些强求不来的东西,要学会放手。” 沈星濯被堵得无话可讲。 他的视线一直停在她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告诉她所有的事。 大的小的,好的坏的,以及真相…… 但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沈星濯从来不后悔和沐嫣然分开,自己要走的路,不需要她的陪伴。 然而,他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尽管这幸福里没有他。 只是,终归会不甘心,怕自己重量过轻,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最后什么也无法留下。 深吸一口气,沈星濯缓缓开腔,“然然,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此时此刻,在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 最后几个字没能讲完,手已经被她大力甩开。 手背砸在墙上,响声过后,登时红了一片。 沈星濯愣愣地看着沐嫣然,看着她澄澈的眸底,清晰映出另外一个男人的脸。 “借过——” 温彦殊嗓音沉敛,如同一阵不羁的风,来势汹汹。 黑色长款西装更衬得男人那禁欲的俊脸上没有多余表情,领口又是敞开的,半敞,匀称的肌理在微暖的灯光下,闪着光芒。 寂静空气里,他薄唇紧抿,整个人带了丝慵懒,还有点不着痕迹的冷。 沐嫣然望着他,呆住了一样,眼睛里再看不见除他以外的人。 温彦殊却未做停留,余光里满满一股空无一物的漠然,他擦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感受到男人的气息渐远,沐嫣然紧跟着也转过了身。 发梢扬起,又飞速落下,眨眼间,她已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 -------------- 70.070我的气还没有消 “然然——!!” 沈星濯用尽全力的低吼,如断开的琴弦,铮铮烈烈,最后只余空响。 猩红一片的视线里,他看到,沐嫣然飞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高跟鞋扣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的咚咚咚的声响。 沐嫣然喘着气想,幸好她刚才喝完了香槟,否则还真不好追。 但是,走在前面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步子越来越快,是仗着腿长在耍她玩么? 沐嫣然没那闲情再和他玩追逐游戏,一面擦掉额上的汗,一面朝温彦殊的背影喊道,“温总,请留步!” 嗓子辣轰轰的,沐嫣然原没指望温彦殊会乖乖照办,然而下一秒,他却中咒似的不动了。 这……这就停下了? 沐嫣然赶紧急刹车,一脸懵逼地看着男人缓缓回过头,眉梢轻扬,“有事?” 当然有事! 今天本姑娘就是专程为了你来的!! 哼哼,总算让我逮着了!!! 沐嫣然在撸袖子的那瞬忽然意识到自己脑内的走向有点不太对,她又不是准备同他干架的。 摸了摸后脖子,沐嫣然抬头,囧囧有神地看向他。 温彦殊安静站着,清疏的眸光似裹着一层薄雾,他正在等她说话。 沐嫣然却呆呆地眨了几下眼眸,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事先斟酌过该对他说什么!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沐嫣然搜肠刮肚半天,动动唇,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先道歉啊! 自己还欠着那一句话没讲呢! 沐嫣然登时找到了方向,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 温彦殊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淡淡瞥她一眼,“我的气还没有消。” 沐嫣然:“……”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她差点咬到舌头啊喂!! “还有话要说么?” 生怕他像上次那样甩脸走掉,沐嫣然用力点点头,不经大脑就胡乱掰扯,“那个,我其实……其实我……” “唔,看来是还没有想好。”温彦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靠在墙上,他垂手捻了捻衣角,一派悠然空余的模样,“我给你时间,你慢慢来。” “……” 沐嫣然一个头两个大,她只会更加乱好不好! 正好这时候,不远处卫翊走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哈喽六哥,好久不见啊我想死你了!那个啥,我有急事先借她用一下哈,真的是很急很急的事!你不用瞪我我马上就消失六哥你好六哥再见!” 说完,手指放在沐嫣然眼前勾了勾。 沐嫣然也正愁没理由溜走,有这天降良机,二话不说,跟着卫翊就哒哒哒跑远了。 71.071我想谈恋爱了 沐嫣然坐在花坛外围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耷拉着脑袋的卫翊。 “唉。” 沐嫣然:“……” 右手托住下巴,卫翊两挂眉毛皱得跟蚯蚓似的,“唉……” 沐嫣然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下一秒,又见他换了只手托下巴,“唉!” 实在是忍无可忍,沐嫣然霍地站了起来,小细胳膊一拧,嗓音清亮,“唉唉唉唉你个头啊!年经轻轻的你哪来那么多气叹哪!不是说有急事吗什么急事?难不成你的急事就是找我来看你拉着一张便秘似的脸?姐姐我很忙的好不好!” 卫翊抬头,怔了片刻,有些嫌弃地,“然姐,你今天好多话哦。” 沐嫣然差点吐血,她竟然被一个死话唠,数落话!很!多! “你小子是……” “我想谈恋爱了。” “哈?” 卫翊拿两只手托住下巴,注视着前方,嘴角有浅浅的笑容,“我喜欢上一个姑娘,见她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她今天也来了,穿了一件白色的荷叶边小礼裙,明明很普通的一条裙子,穿在她身上就是说不出的好看。但看久了我又忍不住想,这裙子真的太短了,她可能会冻感冒……” 沐嫣然忍不住腹诽一句话能讲完的事儿他能扯出这么一大段来,但又不习惯卫翊这么一本正经的,不由连语速都放慢了,“然后呢?” 他嘴角的笑容蓦地消失,“可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三哥那样的。” 沐嫣然点点头,顺着往下接,“你三哥那样的啊,让我想想……” 她皱眉,“你三哥哪样来着?不对,你三哥是谁?” 卫翊啧了一声,缓缓吐出三个字——“姜允诺。” 话落,沐嫣然立即瞪圆了眼,嘴巴也圈成了o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卫翊,看着他脸上迅速垒起又骄傲,又不耐的表情。 “对啦对啦,就是那个,人称行走的画报,光听声音都能让人怀孕,神级撩妹的亚洲巨星——姜允诺。你上回也见过的啊……喂喂喂,口水擦擦,眼睛里的桃心给我摘掉摘掉,你个色女不要觊觎我三哥的美貌!” 沐嫣然白他一眼,自己花痴一下不行啊。 她当然知道姜天王是卫翊其中一个哥,就是搞不清是哪个,现在说开了,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换做自己,肯定也选三哥啊! 沐嫣然叹了口气,想劝卫翊不如洗洗睡吧,没可能的,但看着他闷闷不乐缩在一旁,又有些心疼,“真喜欢啊?” 卫翊点点头,脸埋进手臂里,糊掉的声音带了丝委屈,“可喜欢又能怎么样。我大姐说,姑娘家和我相处,最终结局不是被我烦死,就是被我烦死。” 沐嫣然好不容易忍住笑: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72.072别这样叫我 沐嫣然捋了下挡住视线的发丝,撞撞卫翊的肩膀,鼓励道,“喂,你别这么消沉啦!喜欢就去告白啊,不至于一点机会都没有的嘛!” 说着勾过他的脖子,循循善诱,“哪,你找我就是给你支招的么~相信姐姐啦,先喝点酒壮胆,保管接下来会顺利得多——服务生,麻烦你,这边两瓶威士忌!” 酒很快上来。 刚开始卫翊还有些别扭,喝了几杯之后明显爽利了许多。 沐嫣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酒瓶,“我也得喝点。” 卫翊朝她嘿嘿地笑,似醉非醉地调侃,“你凑什么热闹呀?也要告白?” 然后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沐嫣然一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她把头撇向一边,鼓着气,有些恶狠狠,“不行啊!” 卫翊消化了几秒,脸色一变,莫名其妙有了危机感,忽然开始大口灌酒。 “诶诶诶你别喝那么快啊我让你壮胆不是让你喝醉啊!还记得你上回和人拼酒喝吐了吗?卫翊宝宝你还是个宝宝啊不要逞能!” 沐嫣然赶紧凑上去抢酒。 两人闹作一团。 半小时后。 沐嫣然轻轻拍着卫翊有些泛红的脸颊,抹平他微皱的袖子,笑得像是位期待将军凯旋而归的女帝,“去吧。” 她看着他离开,走姿歪歪扭扭,气势却较之前强硬了许多。 沐嫣然提着两个空酒瓶往回走,派对似乎已经进行到给卫柔唱生日快乐歌的阶段,整个大厅除了莹莹烛火那点微不足道的光,基本黑成一片。 她没进去,甚至刻意绕开了走。 在卫柔吹灭蜡烛的那一瞬,人群爆发出的巨大掌声里,沐嫣然被一股可怕的力道拖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反抗,比尖叫来得还要迅猛,沐嫣然毫不犹豫出拳飞踢,对方却熟知她的招数一般,轻松躲了过去。 她被人从背后抱住,像是卡进了一个不断收紧的金刚圈里,箍得她喘不过气来。 “然然,是我。” 沈星濯的声音并没有让沐嫣然放松警惕,她绷着脖颈狠狠往后一撞,劲风刀子一般刮过男人的脸颊,然后他听见她冷冷道,“你放开我!” 休息室里没有开灯,很暗,皎洁的月光从窗外流泻进来,拂过沐嫣然雪白的侧脸,停在她紧皱的两叶黛眉上。 “哥……” 她想让他冷静下来。 “都说了别叫我哥!”沈星濯却失控地大吼,脖子上的青筋剧烈跳了好久,然后他像是忽然被抽空了力气,嗓子发抖,惨惨笑道,“然然,当我求你,别这样叫我……” ---------------------------------------- 73.073你疯了是不是这样对我 沐嫣然嗅到了浓浓的酒味。 眉皱得更深,她叹了口气,轻轻地、不着痕迹地拨开他横在自己腰间的手,“你喝多了,我找人过来扶你去休息。” “不要。然然,别走……” 沈星濯锲而不舍地堵住沐嫣然的去路,急急伸出的手却被她一把挥开。 “够了沈星濯!别发酒疯了行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要你!” 沐嫣然像是被雷劈了一下,僵在原地。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看着沈星濯刷地扯掉领带,然后对着手边的桌子,长臂一扫。 噼里啪啦,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 要跑已经来不及,沐嫣然像块砧板上的肉一样,整个被压住。 “你干什么?!” 她又惊又怒,对着凑上来的男人就是一巴掌。 “啪——” 沈星濯的脸顷刻间偏到了脑后。 沐嫣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他抚上右颊,边将唇抿得死紧,然后缓缓转回了脸。 男人赤红的眼底,映着她苍白的面容更显惊惧无措。 下一秒,沈星濯拿领带捆住她的手,扎紧,丝毫不顾她因为疼而痛苦的表情。 沐嫣然又踢又踹,用了十成的力道,可悬空的双脚在他面前完全不堪一击,她很快败下阵来。 自己的体术,都是沈星濯手把手一点一点教会的,为的是遇到坏人她有足够反击和自保的能力。 如今却…… 沐嫣然闭上双眸大喊,“沈星濯,你敢碰我!你疯了是不是这样对我!!” “对,我疯了,我是疯了!我疯就疯在到现在还深爱这你!多少次我告诉自己要忘掉你,我什么方法都已经试过了,可我就是做不到!你是怎么说放手就放手的?然然,不如你教教我,嗯?” 沐嫣然挣扎着躲开他落下来的唇,眼泪都被逼了出来,她冷抽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清醒一点清醒一点!!沈星濯,你已经结婚了,你是有妇之夫,我们之间早在三年以前就完了,是你提出的分手……” “那么我们重新来过。”他正色,“然然,回到我身边,我不再当你哥哥,我也会和卫柔离婚……” 沐嫣然无法置信地瞪大眼,吼出声来,“她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我根本就没有碰过她!”沈星濯的拳头砸在桌面上,伴着屈辱又隐忍的眼神,他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往下说,“这三年,我和她,一次都没有过。” --------------------------------------------------------------------------- 74.074恶心 “……” 所以呢? 那又怎样? 她还得感动得声泪俱下不成? 沐嫣然哦了一声,冷着脸让他放开自己。 沈星濯却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往下说,“然然,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 男人的眸光垂下,借着月光,从她娇嫩的耳垂,一路扫到纤细的脚踝,他忽然笑了,“然然,你知道么?我最后悔的,就是没能在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把你变成我的人。” “!!” “不过,似乎现在,也不算太迟。” 腰侧的拉链,像是被斧头劈中的木头,正以可怕的速度一分为二。 肌肤浸染了凉意,他的指尖触上来。 “不要!不要!”狂风骤雨一般的吻落下,沐嫣然疯狂地胡乱摇着头,被绑住的手紧紧握成了两只拳头,指甲早已深深嵌进了肉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沈星濯,我一定杀了你!一定!” “杀我?”他低低重复,笑得有几分残酷,“可以,死在你身上也不要紧。” 喘息愈重,沈星濯的嗓音沉得像是灌了铅,铅钻进她的耳朵,“然然,你感觉到了么?它那么ying了……你摸摸看。” 他牵着她腕间的领带向下引,沐嫣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整个人开始狂颤,她是真的害怕了。 恶心,浓浓的恶心! 沐嫣然胃酸直涌,差点吐出来。 她感激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让他停下了动作,否则,她可能会废掉自己的一双手。 沐嫣然飞快曲起膝盖,朝他下身狠狠一击。 沈星濯没有防备,闷哼了一声,重心不稳翻下了桌。 他汗涔涔地抬头,视线里,沐嫣然仓皇地撞开了休息室的门往外跑,她的脚好像扭到了,但还是硬生生忍住疼,瞬间消失得没了影。 门外,卫柔挺着大肚子,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正发出“嘟——嘟——”的声响,一分钟后,电波断开,门内熟悉的铃声,也戛然止住。 - 沐嫣然瘸着腿逃出了酒庄,花园里,草木遮掩下,她费力地用嘴咬开了领带。 手腕上红得发紫的印痕,不断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沐嫣然捂住脸,眼角的泪还没有干,和汗混在一起,将她鬓角的发打湿。 如此狼狈的模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点细碎的动静。 沐嫣然立刻惊弓之鸟一般,攥紧小拳头,往反方向跑。 眼睛看不了路,她完全镇静不下来。 然后,沐嫣然重重撞上了一个人。 被弹开的瞬间她赶紧抓住了那人的小臂,但肌肤相贴的触感如同尖针没入神经,她觉得脏一般,厌恶地甩开手。 下一秒,往后坠的腰却被人揽住,沐嫣然刚要挣,挡住眼睛的刘海散开,她看清了温彦殊的脸。 - - - 题外话 - - - 应该,不会被退吧【望天】 75.075你不一样 铺天盖地的安全感。 沐嫣然鼻头一酸,攥住温彦殊的衣角,扑,真的是用扑的,一头砸进了他的怀里。 她在哭啊,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眼泪在下巴尖停顿一秒,而后滴落,打湿了他雪白的衬衣。 眼前的小女人活像只初生的小鹿,湿漉漉的,还瑟瑟发着抖。 温彦殊眉宇紧蹙,一言不发地脱下外套,披在沐嫣然身上。 他低下头,握住她的肩膀,想要掰开一点距离,看一下她的脸。 沐嫣然却拼命躲,脑袋往里拱啊拱的,又像是在撒娇,她抱紧他不肯放手。 温彦殊拿她没辙——这种时候还在意形象的傻太太。 手指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发丝,温彦殊轻拍她的背,他静默片刻,低低开口说话。 闷得太久,沐嫣然微微侧过脸,透了口气。 她的睫毛还带有湿意,泪痕印在酡红的脸颊上,我见犹怜。 沐嫣然抿了下唇,思绪混乱,她人却无比清醒。 很奇怪,但又不奇怪,对温彦殊所做的一切亲密举动,她的内心竟然一点也不抗拒。 不管是他扶住自己的腰的手,还是带有安抚性质的额头吻。 明明之前,被沈星濯碰到的时候,她连杀人自残的心都起了。 其实有些事,有些答案,早已经呼之欲出。 她世界里喧嚣惨厉的风声终于渐渐停了下来,然后沐嫣然清楚听见他说,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一颗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沐嫣然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样容易被感动。 她踮起脚尖,双手圈住男人的脖子,像只考拉似的挂在他身上。 唇贴住他的肩膀,沐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你是不一样的。你不一样……”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又仿佛早已排演了千千万万遍。 “我知道。” 说着,温彦殊吻了上去。 她乖得不行,连象征性的推据都没有,一副任君采撷的可口模样。 可亲了一会,温彦殊发觉不对劲。 自己那么卖力,她怎么跟条死鱼似的? 多少也该有点反应的啊。 温彦殊托住她的颈,垂头,沐嫣然果冻般的唇娇艳欲滴,面上却——一派安详? 她睡着了。 温彦殊:“……” - 第二天。 睡得正香的沐嫣然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喊惊醒。 睁开眼,略微重影的视线里,温彦殊背对着她,正在穿衣服。 沐嫣然连忙摁住脑袋坐了起来,她扯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云里雾里地问:“什么事啊?” 温彦殊回头,清爽干净的脸上沐着晨光,“是老七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丝尴尬,好像这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早晨。 他们从同一张床上醒来,彼此靠坐着,互递一个微笑,道一句“早安”。 - - - 题外话 - - - 欧耶,终于亲上了,我好激动!!【泪流满面ing 76.076是不是我咬的? 温彦殊说完,起身要去拿外套。 沐嫣然却揪住他的胳臂把他拉回来,眼尖地指着他锁骨上面一点的位置问,“脖子怎么了?” 温彦殊望向镜子,伸手刮了一下那块发红的肌肤,看着就五毛硬币大小,还残留着些轻微的痒意。 男人随口道,“蚊子咬的。” 沐嫣然嘟着唇,一脸的不信,小声嘀咕,“这么冷哪来的蚊子啊,蚊子能咬那么大的包啊!”停了一会儿,“……是不是我咬的?” “噗。” ——咬什么咬,前提也得是你能从梦里醒过来啊。 温彦殊又想到她后半夜那张狂又不羁的睡姿,一下没忍住笑。 伸出手,拧了拧她鼓起来的腮帮子,温彦殊宠溺地点点头,“行,你咬的。母蚊子,你好起床了没有?” - 卫翊就在隔壁房,嚎完那一嗓子,他就没声了。 沐嫣然站在门口敲门,依旧无人应答。 她有些急了,怕卫翊真出了什么事。 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卫柔拿着房卡上来。 沈星濯在旁边护住她笨重的身子,让她不要跑太快。 沐嫣然立刻别过脸,想也没想,拉着温彦殊往旁边闪,像在躲避一场传染性极高的瘟疫。 门开了,卫柔叫着卫翊的名字往里走,沐嫣然跟着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身穿白色浴袍的女人。 她的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纤细的脖子微微上仰,吞云吐雾的模样又颓废,又迷人。 卫柔满脸阴云,难得强势,“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弟弟的房间里?你把他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么?”她笑,泠泠的嗓音过耳难忘,“我把他给睡了。” 呃,姑娘你确定没有说反?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坐在床上,裸着半身,正一脸懵圈地思考着人生的“受害者”。 沐嫣然见卫翊没断手也没断脚,不由松了口气,刚才他那种没命的叫法,她还以为他被人追杀了呢。 “小翊,你……” “二姐,先不要问我……你们……你们都别说话!先、先让我缓一会儿。”卫翊抱住头,没了魂儿似的,声音轻如蚊蚋,却透着一股子坚定,“那个,我……我会负责的,一定负责……” 啧啧,小话唠竟然结巴了。 “负责?”散开的烟雾下露出一方精致的轮廓,女人歪了下头,语含诧异,“419而已,负什么责?” 一听这话,卫柔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放松了。 沐嫣然看着那人,却怔住,这张经常性登录海外音乐排行榜的脸,不是歌后傅媛是谁。 怪不得她的声音那么好听,唱歌的嗓子,说话都像是在念诗一般。 尽管这首诗,内容不怎么优雅…… 77.077如何是好 傅媛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看着卫翊。 但说实话,她还挺中意他的。 这小子昨晚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把自己堵在楼道口,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你”。 告白到最后还自己感动了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别提有多可爱。 正好,她也喝了不少。 于是,天雷勾地火,滚了。 原本挺身心舒畅的一件事儿—— 可没想到,这是个雏儿。 就刚才那会,她冲完凉从浴室里出来,听着卫翊惊吓过度一般尖叫了接近一分钟,傅媛就知道,坏了。 现在还扯负责不负责的。 得,对他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卫翊能感觉出来自己被她讨厌了,莫名觉得很委屈,他吸了好大一口气,酝酿半天,扁着嘴巴问出的却是,“419是什么意思啊?” 傅媛简直服了他,无奈地摊手,“你们和他解释吧。我还有通告要赶,快来不及了……” 修长的美腿落地,她起身,才走了两步,眼睛却猛地阖上,而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离得最近的沐嫣然赶紧伸手去扶,自己也被带着摔在地上。 场面一时乱成一团。 - 医院。 主治又是厉寒臻。 沐嫣然挺纳闷,“怎么不管大病小灾,都是你来医?”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眯眼一笑,朝她勾勾手指,“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沐嫣然才不上套,兴致缺缺地,“随便啊。” “我是被这群该死的有钱人逼的!一来病就找我,躲都躲不掉!” 厉寒臻苦大仇深指着眼前最有钱的那位,温彦殊抬眸,淡淡睨他一眼。 “这是假话?” “嗯哼。” 沐嫣然点点头,竟有些惋惜,她倒觉得蛮真的,“那真话呢?” 厉寒臻一脸自信地耸耸肩,“我全能呗~” 沐嫣然附和着干笑两声,不和他扯,问傅媛的情况怎么样。 “不是什么大毛病,疲劳过度,低血糖,加上有点酒精中毒。输完液估计就能醒。” 沐嫣然边听边点头,发了条微信给卫翊,让他不用担心。 卫柔为尽一个好姐姐的责任,拼死拼活拽着卫翊,严词厉声不让他跟来。 小话唠没有办法,只好拜托沐嫣然,多多照顾一下傅媛。 沐嫣然站在病房外,隔着一扇门,她微微眯起眼,思绪飘远。 十年前自己狂追legend的时候,傅媛才十六岁,少女亭亭,一双小鹿眼仿佛会说话一样,面对镜头拘谨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简直可爱疯了。 而如今—— 沐嫣然又想到卫翊,听描述,她还以为他喜欢上的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哪里知道是一株妖娆冷艳的玫瑰,带着刺,刺上估计还有毒。 啧啧,如何是好哦…… 78.078你随便签 温彦殊收了线,起身,朝厉寒臻递了个眼色。 “怎么?老三要过来?” “嗯。快到了。” 沐嫣然连忙凑过去,满眼的兴奋和期待,“男神要过来?!” 她乐得快要晕过去,一边深呼吸一边理头发,完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非常认真地问温彦殊,“我的脸这样看是不是小了很多?” 温彦殊:“……” 厉寒臻拿手挡住嘴,憋笑憋得辛苦。 然后他的肩膀被一只手搭住,厉寒臻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习惯性地伸出手和他击了下掌,“来了啊。” 姜允诺摘下墨镜,探过身,又同温彦殊击了一次。 沐嫣然站在一旁,彻底呆住——这个动作,男神不止一次在节目上提过,是他和兄弟之间,特有的打招呼方式。 此刻亲眼所见,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这么清楚地看见,怎么办啊,她觉得自己已经圆满得可以升天了! 却没想下一秒,姜允诺忽然看向她,朝她微微一笑道,“你好。” 沐嫣然中箭似的捂住胸口,“啊”地叫出了声。 天啦天啦天啦,让她死让她死让她死! 沐嫣然舔了舔干涩的唇,没勇气直视他,低头将手递出去,手哆嗦,声音也跟着哆嗦,“姜……姜先生,你好。很、很高兴见到你,我……我是你的偶像。” 姜允诺:“……” 有些失笑,但还是充满绅士风度地握住了她的手。 沐嫣然正美滋滋地自我陶醉,忽然睁开了眼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不对,我刚才讲错了。” “没关系。”姜允诺掏出随身携带的马克笔,旋开盖子,“要签名吗?” “要!要!” “签哪里?” 看着男神苦恼的模样沐嫣然立刻指指自己的衣服,“这就行!” “……不太好吧?” 沐嫣然小手一挥,特别豪气,“没事儿,我最近衣服多得要命,你随便签!” 在场某位花了大价钱的冤大头扶住额头叹了口气,内心是崩溃的。 于是隔了十年之久,沐嫣然终于得到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偶像的亲笔签名。 legend里,姜允诺是她的本命,但沐嫣然又是个团饭,每个成员都追。 接过机,看过con,刷过榜,撕过对家,买专辑买海报买周边,次次不落,而且从来不手软。 但亲笔签名,她没有。 ——也就只缺了这么一样。 沐嫣然感觉自己一瞬间回到了中学时代,在那段疯狂而又热血的追星生涯里,她笑过哭过累过,彷徨过伤心过也感动过,如今,总算可以落下一个完满的句号,然而一切,又仿佛刚刚才开始。 沐嫣然一个劲地说谢谢,眼眶都不争气地红了一圈,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 - - 题外话 - - -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追过星呢?感觉,不是很能产生共鸣呀……【笑~ 79.079他们真是一对? 温彦殊嗤了一声,有些鄙夷地哼道,“用得着这么激动么?” 然后,应该说意料之中的,沐嫣然炸毛了。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踮起脚,拎着那写有签名的前襟使劲抖,扇起来的风吹得温彦殊有些睁不开眼,然后他听着她在自己耳朵边上吼,“这是我的青春!青春!!你懂么!!!” 温彦殊嫌弃别过脸,不是很想理她。 被华丽丽无视的沐嫣然怒得去撸袖子:来撕啊你个老婊砸! 姜允诺像个大家长似的站在一边,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们闹,正好温彦殊投过来一个心累的眼神,他朝他笑了笑,问,“老六,脖子上是什么,过敏了?” 温彦殊漫不经心地答,“哦,昨晚上太太咬的。” 沐嫣然满眼惊叹号地扭头,瞪视着这无耻之徒,白皙的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原本一肚子汹汹的气势,硬生生卡回了喉咙。 之……之前明明说了是蚊子咬的啊! 啊啊啊这个臭流.氓!! 温彦殊扬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对着她似笑非笑道,“这是你的现实,懂?” 沐嫣然咬着唇无语凝噎: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姜允诺抬手看表,重新将墨镜戴上,然后他问,“michelle在哪间病房?她没事么?” 厉寒臻给他指了一下,拍拍他的肩,“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应该醒了。” “好。”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姜允诺抱着傅媛出来了。 经纪人连忙拿着外套给病人盖上。 傅媛环住姜允诺的脖子,整张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乖顺可人,看不出半点在酒庄套房里时那冷傲又颓靡的影子。 姜允诺转过身,有些无奈地说,“二哥,老六,我得先走。michelle不想待在医院,我带她回宿舍休息。” “行,医嘱待会发你手机里。” “谢了。” 等人走远,沐嫣然控制不住体内熊熊燃烧的八卦心,小声问厉寒臻,“原来媒体没有捕风捉影么,他们真是一对?” “有什么不好。一个俊男,一个美女;一个主舞,一个主唱;一个舞王,一个歌后。天造地设……” 沐嫣然并没有觉得他们不般配。 legend本来就是个完颜团,加上个个有才有实力,cp怎么组都能让人赏心悦目。 更何况,这俩人还在同一个组合里待了十年之久。 爱上了,在一起,也不足为奇。 但沐嫣然就是,觉察出了那么一丝丝微妙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违和感。 或许是因为,她到现在还坚信着,男神其实一直念念不忘的是…… 却在那个名字钻入脑袋的一瞬间,沐嫣然打住了思绪。 唉,前事莫追…… 80.080她请假了 但,沐嫣然还是忍不住小小地为男神感到不值。 毕竟,傅媛前一晚还和别人放纵声色,这会又黏糊糊地抱着男神不肯撒手。 沐嫣然无法理解有了喜欢的人,却还一直游戏人生的这种作风。 但她讨厌不起来傅媛,前面就说过了她是团饭。 沐嫣然饭的是这个idol而不是她的私生活。 想到最后,还是比较心疼卫翊,就这么被炮灰了。 厉寒臻仿佛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微笑着开解道:“不用心疼老七,小处男终于有了xing经验我们几个当哥哥的还是很欣慰的。” 沐嫣然默:有你们这几个不着调的哥哥卫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她吸了口气,愤愤不平地说,“那男神也是你们的兄弟啊……” 怎么都不心疼一下他? 温彦殊摸摸沐嫣然的头发,忽然开腔,“老三他不介意这个的。” 就在她震惊于男神对恋人惊人的包容力,又听见他说,“他的事乱得很,你越少知道越好。” - 时间还早。 沐嫣然给容颜打了个电话,想约她见一面,顺便介绍温彦殊给她认识。 但是,那头的女声却提醒对方手机关机。 一连拨了好几通都是如此。 沐嫣然又跑去值班室,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的人。 门外正好碰见了厉寒臻。 男人刚查完房,将签字笔往口袋上一扣,叫住她,“干什么呢一脸急相。” 沐嫣然脱口而出,“我找容颜。呃……你认识容颜吗?” “认识啊,她是我的学生。” 沐嫣然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压榨学生的魔鬼导师就是你呀。 厉寒臻回忆了一下才说:“她请假了。” 沐嫣然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不是,找我签字的时候她气色看着不错……你这眼神几个意思,不相信?我是专业的ok?” 沐嫣然连忙顺着他,“行行行,你最专业。” “哦对了,她最近状态不是很好,经常出错。所以请假休息我认为对她来说会有所帮助,你如果要去看她,顺便开导一下吧。” “好的我记下了。” 医院大门口,温彦殊还在等她,沐嫣然走上去,拦了一辆计程车,然后对他说,“我去一趟朋友家,有点事。” “那晚上一块吃饭?想吃什么,我让孙胜提前去订位。” 她笑起来,眼睫毛扑闪扑闪,“这是上回欠我的那顿吗?” 温彦殊一下明白过来,点点头,“那就去吃法国菜吧。”顿了几秒他又补上一句,“我请,请贵的。” 说着帮沐嫣然拉开车门,她坐进去,傲娇地哼道,“这还差不多。” “事情办好了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知道啦。” 81.081你们干什么呀这是 快到容颜家的时候,沐嫣然下了计程车。 她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蒋阿姨喜欢吃的水果和干果。 沐嫣然打小就佩服那个总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却如同铁打一般的蒋阿姨。 容叔叔在容颜上小学那会就去世了,容易更是才几个月大,家里的担子一下子全落在蒋阿姨一个人身上。 她没有再嫁,也没有求助过娘家,一个人打三份工维持生计,辛辛苦苦将两个女儿掰扯成人。 沐嫣然还给容易买了几本辅导书,那丫头好像快要高考了,容颜偶尔会提及她的成绩,保持在中上水平,过重点线应该不成问题。 筒子楼是没有电梯的,沐嫣然一口气爬上五楼,空出一只手敲门。 今天是周末,容易在家,一见她,立刻欣喜若狂地扑上去抱住她,“嫣然姐!” 沐嫣然哭笑不得,“容易你先拿点东西走,快快快,我手要断了。” 容易哦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转身放在储物柜上面。 沐嫣然呼着被勒红的手心,抬眸问她,“阿姨在不在?你姐姐呢?” 小丫头脸上的笑一瞬凝固,小脑袋垂了下去。 “怎么了啊?” 沐嫣然又问了两遍,对方还是一言不发,她眉头紧皱,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容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别吓我!” 容易扁扁嘴,扭头往屋子里面走,沐嫣然连忙跟上去。 刚走没两步,沐嫣然一个醒神,发现人都在。 ——方桌边上坐着蒋阿姨。 那把木椅子有些年头了,漆掉了大半,沐嫣然从前在这里吃饭的时候用过,她一动身夹菜,它就咯吱咯吱响个没完,吵得她们直笑。 可现在,它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四周静得可怕。 容颜跪在一旁,双膝落在冰凉的地面上,背弓得像只虾米。 那是水泥浇的地,一块瓷砖也没有贴,表面看上去很平整,但要是光脚走个几分钟,脚底板肯定印满红点,能把人疼得死去活来。 沐嫣然赶紧跑过去,拽住容颜的胳膊,要拉她一把,但她整个人就跟扎进了地里一样,扯都扯不开。 怕弄疼她,沐嫣然只好松开手。 她半蹲下去,让容颜站起来,可她摇着头就是不肯。 “阿姨啊,你看她——” 沐嫣然抬头,对上脸色一直绷着的蒋兰,抓了抓头发左右为难,“诶,你们干什么呀这是!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又是一阵沉默。 沐嫣然刚要再开口,就听见蒋兰的声音,“小易,去给客人泡茶。” 容易连忙照办。 “嫣然,你过来坐。” 她朝她招招手,又拍拍椅子,说不上温柔地笑了一下。 沐嫣然看得出来,那笑也是强装。 82.082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那个男人他结婚了 沐嫣然哪里坐得下去。 她走到蒋兰身边,甜甜叫了声阿姨。 沐嫣然手里还捏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斤杏仁,沐嫣然举到蒋兰面前,问:“阿姨,这是你最爱吃的杏仁。想不想吃?我现在剥给你吃好不好?” 蒋兰拍拍她的手,说不用,夸她有心了。 沐嫣然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阿姨,你先让容颜起来吧。这么跪着,她身体会吃不消的。” “我没有不让她起来,只要她自己想通了……” 容颜却忽然直起背,铿锵有力地打断她,“妈,我是不会和他断绝关系的!” 蒋兰一听,重重拍了下桌子,瞪视她,“你再说一遍试试看?!你骨头硬!你有出息!不断干净你就给我在这儿跪到死吧!” “阿姨,别这样,你别这样……” 可哪里又拦得住。 在这个家里,蒋兰既当爹又当妈,父亲的威严和母亲的宽怀,她都要具备。 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的。 沐嫣然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透顶的失望。 下一秒,蒋兰撑住额头,痛心疾首地反问,“是我不会教吗?我哪里把你带歪了吗?是我的问题吗?啊?!你书都白读了道理都白学了是不是?清清白白的医生不当你跑去当小三,去破坏别人的家庭!我容家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沐嫣然完全听懵了,看看蒋兰又看看容颜,“小三?什么小三?” “你自己问她!” 沐嫣然用不着问,她那么聪明,缓过神也就想明白了。 但她在那一瞬间没能保持冷静,她是那样震惊:“他……那个男人他结婚了?!容颜,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嫣然,那只是名义上的婚姻,根本不存在实际的感情,他连他妻子的面都没有见过!” “你给我住口!住口!” 蒋兰一把将容易递给沐嫣然喝的茶打飞了出去,陶瓷杯子摔在容颜面前,滚烫的水溅上了她的大腿。 容易惊叫一声,反应过来之后看着容颜红了一大块的腿弯,吓得哭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容颜摇头,疼得死死咬住了下唇,硬是没有出声。 “我……我去拿药膏。” 蒋兰大力将小女儿拽了回来,“别管她!” “妈,姐姐她受伤了!” “连你也不听话是不是?!” 容易可怜兮兮地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沐嫣然见状连忙上前,摁着蒋兰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阿姨,阿姨你消消气。你有高血压,千万不能这样动怒。杯子碎了就碎了,身子坏了可怎么是好。” “嫣然啊,我也不想生气。” 她连忙顺着,“好,你慢慢说,我听着。咱们静下心来,把事情解决。” 83.083离婚之后,会娶你么? “我不就希望她找个好人家,然后安安稳稳结婚,有个男人照顾她后半生么。所以我给她挑啊找啊,甚至托关系求帮忙求介绍,她却统统不要,昨天忽然告诉我说,她有男朋友了,我这还来不及高兴呢,她就自个跪下去了……” 蒋兰反手抹掉涌出眼眶的泪水,红通通的一双眼望着沐嫣然,“你说,那个男人要是真的爱她,怎么会不把自己摘干净就招惹了我家女儿,让她陷入这种要受千夫所指的境地?然后你猜她跟我讲什么?她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她不介意他有家室,她就是要跟着他,她还要一直等下去……等什么?等我这把老骨头入了土就没人管她了是不是?这死丫头,简直是鬼迷心窍了她!” “阿姨你别咒自己。”沐嫣然心里揪着疼,握住她的手轻声抚慰道,“我来劝她,我来,她会听的。阿姨,你先去休息一下,别熬了,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了。容易,扶妈妈去房间。” “欸!” 很快,卧室的门合上了。 沐嫣然趁机给容颜喂了点水,她喝得很急,差点呛到。 她又拿来棉签,蘸湿了,小心点在容颜那起了桔皮的唇上,沐嫣然低低叹了口气,“你就服个软,不行么?” 容颜却正色,“嫣然,我下定决心和我妈摊牌,不是为了得到她的祝福。这样的后果,我也早就预料到了。我只是想把这段感情告诉给她知道,我忍得太辛苦了,也瞒了她太久。我希望我的家人能知道这个事实,我恋爱了,不需要没完没了的相亲,不需要匆匆忙忙地嫁人,仅此而已。” 她又笑,有些苍凉有些无助,“我妈说的那些我又何尝不懂。但从我要和他交往的伊始,他就明白告诉过我,他结了婚,有妻子,他以为能吓跑我的。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可他毕竟也是有妇之夫不是么,世人有多唾弃疾病就有多唾弃小三……我的确该害怕,该畏缩,但我没有,嫣然,我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怕?“ 沐嫣然望着她,点头。 容颜一下失了力气,瘫软的手捂住脸,指缝里露出晶莹的光,她哭了,“我没有办法,真的,我试过了。我被关住了,我出不去。嫣然,你帮帮我?” “好,那我问你,你说他的婚姻只是名义上的。那他会离婚么?什么时候离?离婚之后,会娶你么?” “我不知道。”她露出刻着泪痕的脸,眼神坚定,“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真的很爱他。” 那那个男人,他爱你么? 沐嫣然多想这么问一句。 但她终究没有,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遍体鳞伤,她不想往再她伤口上撒盐。 ---------------------------- 84.084姐夫 蒋兰在里屋睡着了。 容易拖着步子走到沐嫣然身边,仰着小脸哭得很伤心,“嫣然姐,你说,什么样的男人能让我姐死心塌地到这个地步啊?她是准备和妈妈决裂吗?” 沐嫣然擦掉她的眼泪,轻轻柔柔地说,“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容易你乖,安心念书,这两天多照顾照顾妈妈,她身体不好。你姐姐应该会搬去医院的宿舍住一段时间,她的事就交给我,嗯?” 容易点点头。 沐嫣然怀着心事,走了大半个小时才想起给温彦殊打电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要知道她心平气和地压完了一整条马路。 但看到温彦殊从车上下来,沐嫣然还是没能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包就往他身上砸。 “你们这些祸害年轻姑娘的渣!花言巧语!口蜜腹剑!的!人!渣!小三固然有错可你们也是同罪!不,你们更可恶!更可耻!” 沐嫣然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全凭本能驱使,“还有你,你也是混蛋!大混蛋!结了婚还去招惹别的女人,家里一个外面一个,你享齐人之福享得很开心嘛?!还吃饭!还法国料理!鬼才和你一块去!” 她将包扔在地上,额上全是汗,气力告竭,她实在是打不动了。 温彦殊面不改色,俯下身拾起她的包,他眉眼淡然得,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手酸不酸?” “酸。” “下回不要浪费力气,你老公有练过,不疼的。” “……早说啊。” “发泄完了没有?” “嗯。” “那去吃饭吧。” “好。” - 几天后的早晨,沐嫣然在鼎盛大楼门口看见了容易。 她背着个小书包,无头苍蝇似的转悠来又转悠去,沐嫣然把人叫住,问她要做什么。 容易笑容明媚地回答,“嫣然姐,我来找人的。找姐姐的男朋友……” “他在这里上班?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我偷看了我姐的日记,还找到了那个男人的照片。” 沐嫣然觉得容易的态度有些古怪,和刚出事那会儿相去甚远。 她倒不是希望小姑娘家成天板着个脸愁云惨雾的,但至少不该是这么丝毫不加掩饰的激动兴奋,给人一种慕名而来的感觉。 沐嫣然让容易跟着自己,她得先开完一个短会,才能带她去找人。 ——也是时候该见见本尊了。 两人乘的观光梯。 容易双手贴住电梯壁,俯视着街道上越变越小的行人,止不住地感叹这楼真高! 没过几分钟,总裁办的人搭另一部电梯下来了,温彦殊也在。 沐嫣然对着男人笑了一下,刚想问他是不是也要参会,身边的容易却一把将她撇开,甜甜朝面前的人喊了声——“姐夫!”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上架意味着会收取费用,也明白亲们的钱来之不易,所以我根据以往的充值经验给大家推荐几个合算的手机充值方式,让大家的每一分钱都花的值得! 我首先推荐的就是“支付宝”,它不仅1元可以兑换100乐文币,用网银充值和支付宝余额就可以直接支付,没有网银的亲也可以通过快捷支付的方式支付呦!真正是各大银行通吃,有无网银皆宜。其次推荐“手机银联快速充值”,它的兑换比例是1元兑换80乐文币,不用卡便可直接充值。如果觉得这两种都很麻烦的话,我还推荐一种最懒人充值方法“绑定手机自动充值”,只要绑定手机号,就会每个月自动为你充值700乐文币,每月只需15元,而且退订也很方便。如果手机充值让你实在头疼的话,那亲们还是回到网页充值吧,甩个链接: 就啰嗦这么多,最后感谢亲们收藏、送花、给月票哦!谢谢亲们的支持!爬走码字去鸟~~~bye~~~~ 85.085我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10000】 这一声脆生生的“姐夫”,像是猛然炸裂在耳畔的响雷,震得沐嫣然久久没能回神。 容易又往前迈了一步,下巴抬到一个比较吃力的角度,才能看全温彦殊的脸,却在触到男人淡漠眼神的那一瞬,迅速低下了头。 “姐夫,我叫容易,是容颜的妹妹。你知道我吗?有听我姐姐,提过吗?” 她舔舔唇,有些羞怯,也有些忐忑。 温彦殊这才留意到沐嫣然带了个人在身边,一个背着书包,扎着根马尾的女高中生撄。 五官倒是和容颜有几分相似,他没瞧仔细,也没必要。 “总裁,会议时间到了。偿” 有人低低提醒了一句。 沐嫣然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啊,资料在我这里!王经理,麻烦你待会分发……” 举着的手臂却猛地被容易用力压了一阶下去,沐嫣然不明所以地扭头,那丫头踮起脚尖贴近她的耳朵,低碎的嗓音含了丝埋怨,“嫣然姐不好意思啊,你手举太高挡着我了。” 沐嫣然:“……” 她其实是想挡自己来的。 搞不懂脸上是开花了还是长草了,对面的男人犯得着一直盯着? 那眼神烫得,她都快化了! 沐嫣然甩了甩头,索性走到温彦殊身后,提前把材料交到每个参会人的手里。 “等下要用到,请收好。” “谢谢。” “这份你的。” “谢谢。” ………… 沐嫣然刻意动得很慢,那股灼热感没有紧随而来让她觉得很是轻松。 她哪里知道自己一走,容易刚好对上了温彦殊的视线,她高兴坏了,还以为他一直在盯着她看。 于是,小姑娘更加卖力地引起他的注意。 “姐夫,原来你是总裁啊!姐姐都没有和我讲过,她难道不觉得你厉害么?这整栋楼里的人都归你管诶!” 容易双手托住下巴,滚圆的大眼睛里写满崇拜。 视线却在下一刻被一道阴影挡住。 “小妹妹,你好啊、” 王经理走到容易面前,半蹲下身,双手抵住膝盖,朝着她轻轻地笑。 这位王经理是管人事的,只要是人她都想管上一管,更别说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为什么不懂? 还有啊,刚才那刷存在感的台词简直low到爆好不好,她都怕脏了*oss的耳朵! 不过呢,面上的戏还得做足的。 王经理继续笑盈盈地,语速极慢地往下说,“你说得很对,作为总裁,要管理这么大的企业这么多的人,当然很厉害,可同时也是非常非常忙的。所以,你不要打扰他工作哦~你耽搁不起的,明白么?” “我……我没有啊……” 容易无辜极了,她用力地摇头,唇跟着颤,睫毛上很快氤氲了一层水汽。 王经理看着她,微笑,一个字也不说,只是笑。 容易挤了半天的眼泪,到最后愣是没掉下来。 她看了眼周围,手指抓紧了书包的带子。 顷刻间明白过来,这里不是学校,只要一哭,就会有一大帮人围上来问她怎么了,想尽法子要帮她。 原先胸腔里那点沾沾自喜的小得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终究是性子软,也不敢得罪人,容易吸了吸鼻子,低下头,憋屈又可怜地抿紧了嘴唇,“姐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你们工作的。” 沐嫣然终于派完了资料。 回过身,瞧见眼圈绯红的容易,她纳闷:一会没看着这是怎么了? 下一秒,温彦殊清雅无波的声音传来,“你们先去会议室。” “是。” 一群人听从吩咐,安静且迅速地离开了。 容易暗自瞪着王经理远去的背影,心下涌出感激。 至少,姐夫还是帮着自己的…… 娇小的身子弱弱地挪过去,容易小心翼翼、又无比自然地挽住温彦殊的胳膊,她没有抬头,自然看不见男人面上那冷到极致的神色。 有了依靠的小姑娘忙着倾吐心事,嗓音没了之前的聒噪,轻嫩得像是一阵微风,“姐夫,我一直在找你,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你知不知道,姐姐她出事了……” 可这阵风约摸刮不到温彦殊身上吧,男人显然没有在听,无动于衷地抽出手,可他才动了一下,容易就像是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抱得更紧了。 温彦殊下意识看了沐嫣然一眼,发现她的视线飘得很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容易歪着脑袋,往温彦殊身上又靠了靠,见沐嫣然还站在原地不动,她立刻朝她挥了挥手说再见,“嫣然姐,我找到我姐夫了!谢谢!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真不好意思,你去忙吧!” 话音落地的同时,沐嫣然抱起双臂,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温彦殊朝她伸出的手。 ——用不着他来抓,自己也不会这样大方,放他和另一个女孩子独处的。 沐嫣然刮了下容易的鼻子,朝她笑,又半是一本正经,“再忙也不能把你丢下的。” 容易刚想回她没关系,温彦殊已经强硬地将手臂抽了出去,她嘟着嘴,有些不满地喊了声姐夫。 温彦殊神情冷漠,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容易这才注意到,眼前丰神俊逸的高大男子,气场有多强大,身上每一个细胞被逼得战栗连连,她不敢再靠近了。 怨气则一股脑儿往别处发泄,容易声音里透出一股子不耐,“嫣然姐,可是你刚刚在电梯里说要开个短会的呀!那些哥哥姐姐都走了蛮久了诶,你让他们等着,不太好吧?” “不急。你刚才说你姐姐出事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容易像是才想起来有这回事,表情一瞬凝重起来,“我也不知道严不严重……是这样的,姐姐负责的一位女病人前天晚上死掉了,据说她的家属认定是医院的过错,闹得很凶。我昨天放学后去医院等姐姐下班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的在走廊上拉住姐姐,吼着嚷着要让她一命偿一命,幸好保全人员及时把人带走了。” “后来姐姐安慰我让我别多想,他们就是情绪激动了一点,这阵子过去就没事了。但我还是害怕的啊,前两天那个新闻你们知道吧,家长因为小孩没有及时受到诊治就把值班医生打成了重伤,就一个小感冒而已呀,现在的病人家属实在是太……” 她形容不下去了。 “那他们今天又去医院闹了吗?” 容易摇摇头说不知道,她摸出手机,“刚才有护士姐姐给我发了张图片,我还没有点开来看。” “给我。” 沐嫣然接过容易的手机,打开她和那个护士的对话窗口,已经下载完的图片自动跳了出来,她拧眉,神色更冷。 那群人拉着黑布,在导医台旁边设了灵堂,几个女人一边烧纸钱一边哭丧,好好的医院大厅被整得阴森森的。 沐嫣然看过之后,马上点击了删除。 刚挂掉电话的温彦殊同她对视一眼,解释道,“老二这两天出差,不在医院。” 沐嫣然点点头,如果厉寒臻在,绝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面色沉重地说:“我得过去一趟,我放心不下。” 却是温彦殊摁开电梯,率先走了进去。 “孙胜已经在停车库等了。老二半小时后下高铁,再过十五分钟才能赶到医院。他让我在这段时间里,控制事态,避免恶化。” “那我们走吧。” 沐嫣然拉着容易进了电梯,一边往她手机里输号码,一边叮嘱盯,“容易,你先回家去,我让我的秘书送你,电话已经存到你手机了。这事儿,暂时别和蒋阿姨说,知道吗?” “姐夫,嫣然姐,我……我想和你们一块去!好不好?带上我嘛带上我嘛!” 容易满脸急色,一把抓住沐嫣然的手,剧烈地摇晃着。 沐嫣然被她颠得声音都在抖,“容易,你乖,现在的情况……”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 温彦殊在电梯门合上的那秒缓缓开腔,“同样的话,不要听人讲第二遍。” 明明没带什么情绪。 明明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容易却觉得凛冽的寒意如同钉子一般,狠狠地刺进了膝盖骨里,一双腿颤得,差点跪到地上去。 她忙安静下来,点头如捣蒜。 - 车里,沐嫣然报完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刚才吓着容易了,她年纪还小,是任性了一点,但好好讲道理,她会听的。” 温彦殊冷笑一声,反问,“小?十七八岁了,还小?” “或许,她只是担心她姐姐,才会……” “你也说了,或许。”他看着她,刻意停了片刻才道,“而且棘手的也不是她。” 沐嫣然沉默一阵,眼眸低低地敛了下去。 忘记修剪的指甲有些长了,尖尖的头儿一划一划地抠着掌心,她也没觉得疼,只是很轻地、很轻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温彦殊伸出手,止住了沐嫣然的动作。 拇指轻轻摩挲着她通红的掌心,男人神色沉沉,久久没再言语。 红灯。 孙胜听完实时路况,有些头疼地向后座的两位汇报,“总裁,太太,今天东区在进行马拉松跑步,会持续一整个上午,大部分的行车路线都已经被封锁掉了,而且等会开上主干道,十有八.九会塞车……我们到医院的时间,可能比预计要晚。” 沐嫣然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孙秘书,前面停车让我下去,我换条路过去。” “这……” 孙胜为难地看着后视镜。 总裁不发话,他哪里好踩刹车的。 沐嫣然自然也明白这点,扭过头,理智地对着正主说道,“危机处理中,最忌浪费时间。你放心,我报了警了,警方也已经出警。如果我比你先到,我会做应急处理的,ok?” “不要乱跑。” “好,不乱跑。” “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打电话。” 沐嫣然一一保证完,下车。 温彦殊看着她坐进马路对面的一辆计程车里,车子调头,没入转角。 孙胜点着方向盘,咦了一声,“总裁,太太往那个方向去,好像更远一些。” 男人对此毫不关心,抬眸淡淡道,“绿灯了。” 孙胜醒神,赶紧踩油门。 沐嫣然什么时候到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什么时候到! 可孙胜紧赶慢赶,到达医院门口的时候,正看到警察在拉警戒线。 隐隐的有不好的预感—— 温彦殊下车,直接去找现场的总指挥。 陈姓指挥官一见他,眼睛都亮了起来,凑上去又是握手又是寒暄,热络得不行。 “温先生,你好你好!鄙人江东分局小小警司,曾受过杨先生的提拔。听闻你们两位是异姓兄弟……”陈警司看着温彦殊,睁圆了眼睛频频感叹,“果然人上人就是人上人,幸会!幸会!” 可温彦殊耳朵里只有警笛的声音,他扫了眼医院外围,单刀直入地问,“这里什么情况?” 陈警司张张嘴,又立马闭上,看来自己准备好的客套话是一句都没得说了。 他扭脸冲着身旁的年轻警卫,“你汇报!” 年轻警卫立刻挺直脊背,一丝不苟地敬了个礼。 “报告!大约五分钟前,一名身穿红色夹克衫卡其色工装裤的男性青年持刀刺伤了两位医护人员,经部分警力追捕逃入电梯,后进入监控死角,现行踪不明。持刀伤人的具体原因正在调查之中,现禁止一切可疑人员出入,剩余警力原地待命。完毕!” 果然,事态正渐渐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温彦殊面色森沉,尤其是在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绿色计程车之后,表情一瞬冷得可怕。 陈警司察言观色方面实属一流,揣着小心问,“那辆计程车,有什么可疑吗?” 温彦殊专注找人,半分钟后,眼底落了层暗灰,他一无所获。 手机也没有一点动静。 孙胜小声解释道:“我们太太,是坐那辆车来的。” “啊?温太太也来啦?什么时候?她该知会我一声的呀……” 孙胜翻了个白眼,心说太太一见到你这副对上点头哈腰对下作威作福的德行,想搭理你才怪! “对了,温太太长什么样啊?你有照片没有?兴许我是见过的。” 孙胜不抱希望地叹了口气,好烦,老天爷求你快收了这只巨型鹦鹉啊嗷嗷嗷! “呃……你们指的是沐嫣然沐小姐吗?”年轻警卫一说完,被猛然射过来的几道视线刺得有点懵,声音一下小了许多,“她刚才就是从车牌号tgl390的计程车上下来的,我、我有见过。” 倒是陈警司最激动,摊手追问,“然后呢?人呐?人哪里去了?” “她和我聊了几句,然后好像肚子不大舒服,就往医院里面走了。” “你,你让她进去了?!” 年轻警卫被喷了一脸口水,还是实诚地点点头。 人有三急,总不能让她就地解决的吧。 但是,陈警司就跟天塌下来似的脸色白了个彻底,“温先生,温先生,真对不住!我手下人他没长脑子,要是温太太出了什么事那该……” “你嚷什么?” 温彦殊冷眼瞪过去,瞪得堂堂一介警司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男人拿出手机,给沐嫣然打电话,那头却提示她正在通话中。 好,很好。 保证过的话,一句两句,通通食言! 孙胜也很担心,但他更担心温彦殊一个控制不住就把医院给夷平了,他凑上去低低提醒,“总裁,太太有学过体术,应该不要紧的。只是去上个洗手间,没准再等一会,太太就出来了。” “我要的是她的绝对安全。”温彦殊将手机抛给他,一字一顿“你接着打,打到她接为止。” “是!” - 沐嫣然发誓,她真的就是进来找个厕所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而已,怎么洗完手,外面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了? 拍生化危机呢这是! 她在冷冰冰的地砖上走了一段,白炽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然后沐嫣然看到一滩血迹,一滩被踩得一塌糊涂,已经发黑的血迹。 墙上的电视,正在直播前几分钟在附近发生的恶行。 沐嫣然深吸两口气,赶紧拿出手机拨号。 空气仿佛在一点一点地凝固。 “接啊接啊接啊接啊死丫头搞什么呢快接电话啊……” “喂?” 那一声吓得沐嫣然差点摔了手机,她脱力地靠住墙,手心全是汗,“容颜谢天谢地你终于接了!” “我刚做完一台手术,开机还不到一秒呢。怎么了?听你呼吸好急……” “你现在在哪?” “3号手术室门口。” “是在17楼对吗?”得到肯定的答案,沐嫣然喘匀了气息,飞速且平稳地讲道,“容颜你听好,我要你现在,脱掉身上的白大褂,跟着刚才和你一起做手术医护人员离开,最好走在他们中间,别让人看见你的脸。不要问为什么,不要回办公室,也不要回平常巡视的病房。然后你……” 剩下的话,被那头急促的一声尖叫打断。 “容颜?” 沐嫣然屏住了呼吸,身体慢慢撑直,脚步声以及有些嘈杂的说话声频频传入耳膜,但为什么没有容颜的声音? “喂?听得见吗?容颜你还在吗?你不要吓我!” 下一秒,信号断开。 沐嫣然用力往墙上砸了一拳! - “犯罪嫌疑人姓徐名衍,33周岁,电机工人。其妻子前天下午在南希医院病逝。系脑癌早期,手术失败导致的死亡。据悉,院方在医学操作上并不存在失误或者违规。但之后嫌犯多次出现在医院,辱骂、诽谤并且殴打医护人员。甚至集合亲友闹事,致使院方日常工作受到影响……“ “就在不久之前,嫌犯刺伤了两名医护人员随后逃之夭夭,而那两名伤者,分别是参与了嫌犯妻子那场手术的麻醉师和护士。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恶性伤医事件,目前嫌犯手上持有刀械,极有可能再次作案……” 温彦殊正在听调查进度,孙胜忽然面如土色地走上来,抬起的手控制不住地颤着,“总裁,太太……太太她关机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陈警司见到这幕,赶紧黑着脸让周围的所有人闭上嘴。 然后他转过头,瞬间换了张脸,嘿嘿赔笑道,“孙秘书,真不好意思啊,这里太吵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怕温先生没听清呢,你要不再说一遍?” 孙胜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再说一遍? 找死呢! 温彦殊神情淡漠地让那位警员接着往下说。 “嫌犯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手术相关人员,但也不排除任意人员的可能性。主治医生方瑞齐,现出差中,住院医师容颜、实习医生褚青青危险较大,但还没有与她们取得联系。” “徐衍的行踪呢?” “尚在确认……医院人流量过大,为搜捕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另外,嫌犯是否有同党接应,还不……” 温彦殊毫无耐心地冷言以对,“我对你们警方无能的细节不感兴趣。” “温先生,别动气,千万别动气!”陈警司一把推开那个愣头青警员,举起双手信誓旦旦地,“我们马上找!马上就找!保证很快抓到嫌犯!”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麻利点!” 陈警司吼着,赶人去干活,自己则费劲地抬高了脖子,越抬越没底气,最后他瞪大眼睛,近乎绝望了,“这么大的地方,该怎么找啊?” “其实……有办法的。” 出声的是刚才说见过沐嫣然的那位年轻警卫。 “什么办法?你倒是说!” 年轻警卫展开医院的平面图,“刚才我把这个给沐小姐看过,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做了事故模拟。” “首先从图上就能看到,a楼和b楼在结构上是各自独立的,没有任何连接通道,因此互不影响。就现在看来,只有a楼的医护人员遇袭,b楼,还有较远一点的住院部和医学院,都还一切正常。那么,可以考虑在a楼以外的地方安插小部分警力巡视,谨防意外的发生。a楼内一共有六部电梯,留一部单数层停,或者是双数层停的电梯,派人守住各个门口,防止嫌犯利用电梯逃脱。然后,在确定完嫌犯的目标人物所在的可能位置后,每个位置分派一个小队,从那一层开始,向上下层数扩散搜捕,这样子就可以既节省人力,又节省时间了。” 陈警司呆呆地听完,眼睛都不会眨了,张着的嘴半天才闭上。 “聪明啊!太厉害了!” 停不下来的感叹,反复却只会念这么两句。 年轻警卫摸摸后脑勺,腼腆地笑了,“这都是沐小姐教的。” “说你了么脸大成这样!” 紧着脸怒斥一句,陈警司又搓搓手笑呵呵地转向温彦殊,“温先生,温太太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帮了大忙了!感谢感谢!当然,更感谢有温先生你在这里主持大局,要不然,我哪里稳得住场面啊!” 孙胜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就不累么他!这种只会溜须拍马的人真受过杨老大的提拔? 温彦殊眉头轻点,似笑非笑道,“稳不住,干脆换警衔吧。” 一句话,秒杀。 世界顿时清净。 - 沐嫣然攥着没电了的手机狂奔17楼。 电梯门打开,抬眸,就见容颜完好无损地站在电梯口,朝自己抱歉地笑了笑。 沐嫣然紧绷的身体一瞬软了下来,她拉住容颜,直到触到她的体温,嗓子才顺利发出了声音,“刚才怎么回事啊?你忽然挂我电话了……” “没有,我没挂呢。有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手机脱手掉地上了。你看呀,屏幕碎成了这个样子,然后它就自动关机了。” 容颜捧出摔得面目全非的手机,闭上眼睛,特别真诚地哀悼了好几秒钟。 “你还逗我!”沐嫣然眉头挂着,笑容却没止住,她抬高手佯装要打她,“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容颜捏捏她的脸颊,温柔地笑起来,“不死不死……” “你没事就好,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你肯定也听说了吧,有人持刀闯进了医院……”沐嫣然一边说,一边转身,余光里有人疾风般掠过,她没看清,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但两步走完沐嫣然意识到了不对,后面的人没有跟上,她猛地回头,叫了声容颜。 容颜不应。 视线里,是如同被巨洪追赶一般,疯狂逃散的人群。 沐嫣然被撞了好几下,骨头都快散架,但她一动不动,对面的男人也不动,鸭舌帽下面的眼睛血红一片。 普通的身材,普通的穿着,可以很平常地混在人堆里的普通长相。 却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地、平平静静地,将刀子没进了容颜的胸膛。 沐嫣然死死盯着他的手,那只布满青筋的右手一点也不抖,看起来在行凶的时候,男人丝毫没有犹豫。 下一秒,容颜重重倒在地上。 意识还算清醒,她睁开眼,一眼望见匕首的手柄和泛着冷光的一短截刀身,而另外大半,则埋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血色从胸口一寸寸漫开,很快浸透衣衫,容颜痛得喊不出声来。 下一秒,脖子却被一股劲儿勒住,那人像对待一具死尸一样,硬拖着容颜往电梯口走。 “等一下——!!!” 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出,连沐嫣然本人都被吓得不轻。 而男人微怔,回头不明所以地望了她一眼,竟是真的停下了脚步。 沐嫣然吞了口唾沫,抬起手,想想又放下,她试着张嘴和他打招呼,“你、你好……” 却蓦地停住,她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姓徐。” 徐衍显然没多少耐心,狠狠皱了下眉,催她有话快讲。 他只是好奇。 在这种情势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叫住他这个持刀凶犯,到底要做什么? 沐嫣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徐先生,我是想告诉你,警方已经包围了这座大楼,你现在需要一个人质,才可能逃得出去。” 徐衍冷着脸扣紧容颜的脖子,恨意昭昭,“我有人质!” “她不行!”沐嫣然在容颜剧烈的咳嗽声里立马指了指电梯,“那辆唯一在运行的,只停双数层,但这里是17楼!你也看到了,她伤得那么重,根本就没法动的。你只能拖着她走,但当你上楼,或者是下楼的时候,那么慢的速度,狙击手轻易就能射穿你的脑袋!” “哼,你以为我会怕?我就是死,也要拉她陪葬!” “徐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太太?”沐嫣然忽然提高了音调,“她还没有入土对不对?你死了,谁帮她料理后事?她生前受尽病痛的折磨,你能为她做的不多,可她走后呢?连个像样的葬礼,你都不能给她吗?!” 徐衍的眼底浮出一层隐痛,他明显动摇了。 “那你说怎么办?” “我、我来。”沐嫣然自告奋勇地拍拍胸口,“你丢开她,挟持我。” “为什么?”徐衍警惕地瞪着她,吼道:“我不相信你!” “徐先生,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我同这个医院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你刺伤的这个人,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说着,尾音颤得厉害,“或许对你来说,她是仇人。但我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死掉,而什么都不做。你就当成全我,我来做你的人质。” 徐衍安静下来,眉头紧皱着考虑她的提议。 容颜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有所减退,虚弱地撑起眼皮。 她对着沐嫣然摇头,使了全力,可惜幅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又张张嘴,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唇,发出的声音,却连她自己都无法听见。 沐嫣然知道容颜在说不要,赶紧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红着眼眶让她安静。 然后沐嫣然看到徐衍朝自己甩了甩下巴,示意她走过去。 下一秒,他的手挪到了刀柄上。 沐嫣然大惊失色,“不要,不要拔!你一拔,她必死无疑,血也会狂飙出来,我经不起吓,肯定马上就晕了,到时候就没有人主动给你当人质了!你照样逃不掉!” 她看到边上有一辆落下的医用推车,赶紧跑过去,翻出一把手术刀,踢给他,“这个!这个可以用吧?” “那你过来!” “好……好。“ 沐嫣然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慢慢把她放到地上……容颜,容颜你还能动吗?我知道你很疼,但你看着我,你把手抬起来,小心不要牵动伤口,对,就这样……好了,我抓住你了……” 沐嫣然的脚步未停,她半蹲下身,在落入徐衍手中的前一秒,使劲全力将容颜往后拖开了一大段距离。 锋利的手术刀贴上肌肤,沐嫣然呼吸一窒,立刻不动了。 她抬眼,角落里还有几个来不及逃掉的医生和护士,她看着他们,用嘴型恳求道——求求你们,救救她…… 救救她啊! 沐嫣然被徐衍勒住肩膀,麻木地跟着他往楼梯口退。 眼看就快要转身下楼。 这时候,有个年轻的男医生站了起来,约摸是鼓足了勇气吧,忽然飞速地冲向容颜。 他跪在地上,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势,准备帮她止血。 ——不、不是现在啊! 沐嫣然刚想喊,可惜为时已晚。 耳畔那道像是能把人生吞下去的男声几乎震得她失聪,“不许动!谁都不许动!就让她死!让她失血过多,让她活活痛死,怎样都好!小子,你想救她是吧?你试试看!我手里可还有一个!” 徐衍扣住手术刀,对准沐嫣然的动脉,作势要割下去,吓得那男医生立刻举起双手。 沐嫣然急于结束这一切,催促道,“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逃吧!” “你给我闭嘴!你tm想死是不是?是不是?!” 男人疯了似的怒吼,像头失控的凶兽。 徐衍将手机丢给男医生,冷冷地说:“给我开视频,如果让我看到,你们当中的谁去救她,我就立马再杀一个人!” 他抬了抬和手机相连的iwatch,示意他不要耍花样。 男医生白着脸连连点头。 沐嫣然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她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冒一次险—— 不知道徐衍身手怎么样,她要是反身制住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真的没时间等警察来了…… 下一秒,四周静得落针可闻的空气里,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警察?! 徐衍立刻忌惮地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听仔细了,一步,两步,慢悠悠的,那人像是在闲逛。 沐嫣然心底升起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斜对面的自动门刷地打开。 男人高大的身躯挤入,紧接着玩世不恭地吹了声口哨,“哟,这么热闹。” 沐嫣然先是一怔,随后脑中搜索一阵,想起来了——上回在酒吧包厢里见过的,温彦殊的四哥——萧谦之。 …… 86.086此刻,她最不想去的,大抵就是他的怀抱【10000】 对此人印象极坏,沐嫣然下意识蹙紧了眉头。 心底又止不住纳闷:他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看着身强体壮的,可能病的是脑子?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她,唇角挂着笑,仍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 萧谦之朝她大步走近,“熟人啊,这不是弟妹么!上回拼酒没个结果,今天既然碰上了,那就再战一次!” 喂,等、等等偿! 沐嫣然瞪大了眼:这人准备干嘛?搞没搞清楚状况啊她还被人挟持着呢! 被人无视得彻底的徐衍终于爆发,“你谁啊?!” 罢了又朝沐嫣然吼,“他谁啊?!” 沐嫣然无比无辜地抬眼望天,问她干什么啊她现在是个人质好不好! 萧谦之可不管那么多,一只手负在身后,目空一切的模样,走路带着风。 “你没长眼啊?滚!滚开!!” 徐衍双目赤红,脖子上的青筋像是随时会裂开一样,他举着手术刀在空气中挥来刺去,仿佛只要萧谦之一走近,就立马会被捅成马蜂窝。 但在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面前,徐衍此时此刻的举动,却像极了一个滑稽的跳梁小丑。 甚至连威胁都变得磨磨唧唧,“我警告你啊,别再往前走了!否则,我就……” 后半句话,就那么戛然死在了空气里。 猛然之间,沐嫣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线里,萧谦之邪气的笑容一闪而过。 而后只听到一声脆响,带血的手术刀落在地上,一下飞出去老远。 沐嫣然赶紧闪到一旁,徐衍击出的拳头险险擦过她的脸,那力道大得划开了一阵风,却被萧谦之轻而易举地拿单手挡住。 “你吵死了。” ——再随意不过的四个字。 萧谦之此刻的眼神,却宛若修罗,未及眼底的笑里浸了杀意,男人眉头未动,使的也就是掰断筷子的力气。 “咔嚓——” 骨头裂开的声音太过清晰。 徐衍的手腕垂在半空,像个钟摆似的荡来荡去。 一张脸胀成了紫红色,他痛得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 萧谦之踩住徐衍的另一只手,俯下身,长指握成拳,玩儿似的,照着他的脸猛力打下去。 “啊——!!!” 撕心裂肺的哀嚎。 萧谦之却兴致勃勃,提起徐衍的衣领让他悬在半空,他轻笑着挥出右臂,掸灰般慢条斯理。 一拳,两拳…… 招招见骨。 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沐嫣然听得胆战心惊的,有些不忍直看,这样下去,徐衍必死无疑。 他尽管为恶,但等着他的,也该是法律的制裁才对。 怎么说,萧谦之都犯不着摊上一桩命案。 沐嫣然站在萧谦之背后,朝他喊,“喂,你快停手啊!给个教训就好了!不要打了!” 但男人却似没有听见一般,继续左右开弓。 沐嫣然想要伸手去拉他,但她根本近不了萧谦之的身,只好又匆匆退了回来,自顾自在原地急得跳脚,大吼,“他会死的!” 然后她清楚地看到萧谦之脸上那因为嗜血而过度兴奋的表情。 沐嫣然忽然意识到,他的本意并不是救人,自己刚才就算被徐衍割开了脖子,萧谦之也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如果说徐衍伤人是为了报复—— 那么萧谦之,就是在享受,他是那样专注地沉浸其中。 沐嫣然想,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这样的人,自己如何阻止得了? 她捂住发憷的心口,双腿发软,一下瘫坐在地上。 就在沐嫣然以为自己要眼睁睁看着徐衍被活活打死的时候,萧谦之忽然直起了身子。 男人掏出无菌纸巾,一根、一根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显得他整个人邪肆横生。 然后萧谦之侧过脸,朝沐嫣然打了个响指,“弟妹,我先走了!记得有空来找我拼酒啊!” 说完真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像他来时那样潇洒自如。 沐嫣然呆若木鸡地靠住墙,手搁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她立刻叫出声。 天,原来刚才不是在做梦! 她赶紧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朝容颜跑去。 路过徐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他的情况——惨啊,一个大写的惨,不过,好歹留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等警方来解决吧! 人手不够,沐嫣然帮着将容颜抬上了推床。 这一动,血又开始往外涌。 护士赶紧将大片大片的止血棉往伤口上堆。 白色覆上去,不到一秒就被浸染成鲜艳的红。 周而复始。 沐嫣然跟着推床跑,一路叫着容颜的名字,让她保持意识清醒。 容颜昏昏沉沉,眼皮只撑得开半道缝,看人早已没了焦距,她断断续续吐出一句,“嫣……嫣然,我有话……要对你说。” “容颜,就快到了,等你动完手术……” “不行!”她坚定摇头,硬逼出一点气力,“一定要现在……” “好,好好!我听着,我在听,你说……” 沐嫣然怕容颜浪费力气,脑袋直接靠过去,停在离她嘴巴很近的位置。 她感觉到那股断断续续的热气喷进耳朵里——“如果,我挺不过去,帮我照顾我妈,还有容易……她,她们……” “没有如果!不会有这种如果!”沐嫣然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她紧紧握住她的手,“容颜,你会没事的!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你听到了没有?!” 她却朝她笑,气若游丝地问:“……好不好?” 沐嫣然抖着唇,点头。 她在她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你不用操心交代我,我一直、一直都拿她们,当亲人来看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不……不行,容颜,你不可以放心的,你怎么能放心呢?你不是说要给阿姨找个伴儿的么?容易快要考大学了,你得辅导她的功课呀!以后如果我有了小孩,你还是他的干妈呢!这些,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容颜说记得,唇角轻弯,渐渐地,眉目又有些垮了,她忽然问:“他……他呢?在不在?” 沐嫣然啊了一声,一下没听明白。 “瞧我!”容颜惨惨地笑,眼睛里的光又暗了一层,“你哪里知道他是谁……” “不,我知道!我今天刚知道!” 沐嫣然瞬间提起了精神,“容颜,他跟我一块来的,他是为了你才来的你听清楚了没有?所以你一定得撑下去,你不是说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到的吗?!” 她看着她怀疑的眼神越发焦急,“我帮你去找,他在的,他就在附近,我让他亲口和你说!” 沐嫣然放开容颜的手,在她的注视下一路往后退,直到她看不见自己,才转过身,却被忽然映入眼帘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温彦殊! 沐嫣然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视线对上男人清明的、夹杂着一丝慌乱的眼神,却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她听见他问,“脖子怎么了?” “没事!” 沐嫣然赶紧捂住伤口,摸到的那瞬才觉得疼,应该是刚刚被手术刀蹭到的。 许是她嘶气的声音被他听见了,温彦殊凑近一步,却被她大声强调着喝了回去,“我真的没事!!” 男人身形顿住。 沐嫣然边深呼吸,边组织语言,“容颜她中刀了,胸口附近中刀,很深、很深的伤,她急需抢救,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来……可她现在想见你……然后你就来了……” 讲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 温彦殊直接反问:“所以呢?你要我做什么?” 他的眼睛太亮太亮了,让她无法直视,但是,容颜现在危在旦夕,她真的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需要一点希望,她得有坚持下去的动力才行!求生意志是很重要的,真的很重要……承诺也好谎言也罢,你说的话,她肯定会听!算我求你了!!” “承诺?谎言?” 男人低沉的声线淡淡咀嚼着这两个词,他面无表情,他冷漠如霜。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沐嫣然,猛地捂住嘴,想摇头,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 “求我?呵!” 他是真的笑了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笑意,冷峭又冰凉的,眼神再没落在她的身上,“我明白了。” 温彦殊擦过她,稳步朝容颜走过去。 那逐渐远去的体温,让沐嫣然的一颗心,如堕冰窖。 咬住瑟瑟发抖的牙齿,她拍拍自己的脸,硬着头皮跟上去。 远远地,就听见容颜在叫“彦殊”。 温彦殊沉沉应了一声。 “今天……半年、之约,期满……我、我们……就,到此为止吗?” 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 “什么半年?什么期满?什么到此为止?”这么消极的话哪适合一个垂死的病人,沐嫣然斩钉截铁道,“容颜,你们会有未来的,就像你曾经和我憧憬过的那样……” “嫣然,你让他说。”容颜央求着,泪水落出眼眶,“我快没有力气了……” 沐嫣然又转头看向温彦殊。 他没有说话,无声无息抿紧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直的白线。 这个不会说谎的男人,其实从来都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冷酷无情,犹豫到最后,也只能干耗在这。 可是,容颜经不起耗了…… 这时候,厉寒臻带着一队专家风尘仆仆赶到现场。 犹如一针强有力的活性剂,打入了这场死局! “老六,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厉寒臻拍拍温彦殊的肩膀,又大致看了下容颜的伤势,转身噼里啪啦吩咐一通,然后挑了几个得力的医生助手准备上手术台。 众人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木头一样杵着,立刻遭到厉寒臻冷声质问,“你们还停在这里干什么?准备等天黑吗?” “是病人坚持要再等等……” 还没讲完就被厉主任抢白,“她的坚持能保命啊?多耽搁一秒钟就多离死神近一步,马上推进去!” 谁敢不从! 轮子往前滚,一米,两米。 温彦殊却忽然大步上前,单手握住推床边缘,俯下身,紧紧望着容颜快要闭上的眼睛,一字一顿对她道,“你必须要活下去。” - 容颜的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用厉寒臻的话来说,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被他妙手回春拉了回来。 人进了icu,沐嫣然看着推床上插满管子,戴着氧气罩的容颜,眼睛酸得不行。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是危险期,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自己了。” 厉寒臻摘了口罩,疲惫不堪地伸了个懒腰,“啧,撑不住了,我得去睡一觉。” 走了两步又折回身,他叮嘱住院医生,“除非病人快没命了,否则就算天塌了都别来吵我,ok?” 那住院医生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受厉寒臻折磨的,忙不迭点头恭送。 沐嫣然在icu外的长椅上坐下。 她终于能好好坐下来。 用发带绑起散落的长发,沐嫣然双目无神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彦殊看着她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和值班室的护士打了声招呼,“护士小姐,麻烦你……” 对方很快拿来了包扎用的药品。 “我来。谢谢。” 温彦殊留下了医用托盘。 男人举起棉签,“碘酒抹上来会很疼,忍着。” 话落,沐嫣然猛地一缩,过了几秒,她又僵着脖颈慢慢抻了回来。 温彦殊重新蘸了一次,继续抹。 那样细致,那样认真。 下一刻,一滴泪,实实砸上他的手背。 男人怔住,而后匆忙抬头,沐嫣然纤长的睫毛上仍有湿意,她抿紧薄唇,憋住的气息在胸腔里颤抖。 温彦殊放下手里的药水,手掌抚上她的后脑,一把将人揽进怀里。 “是不是吓着了?” 沐嫣然逞强地摇头,不停地摇头,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男人的肩窝里,稍稍一动,柔软的头发丝便刮过他的脸畔。 “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 沐嫣然抓紧温彦殊的衣角,眼泪怎样都止不住,淌啊淌,将他上好的衣衫都浸湿。 是害怕的,怎么不怕呢? 刀架在脖子上,抵住了跳动的脉搏,刀锋划开皮肉后,鲜血缓慢涌出来—— 这样的事,谁能当做没发生过,转头就忘? 她差一点就见不到他了。 “让你……让你担心了……我……我……” 沐嫣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彦殊光听,就已经败下阵来,心里哪还有火,就算有,也被她的眼泪浇熄。 真的是栽了吧。 什么原则理智统统作废,自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又听见她弱弱地说着对不起,温彦殊想也不想,“我原谅你。” “可我都还没说完……”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没有在生气,都可以原谅。” 沐嫣然抬起通红的眼圈,较真地,“那你也得听我把话说完的呀。” 温彦殊哭笑不得,“好,你说。” 她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更加郑重地道歉,“我刚刚,不该逼你给容颜承诺,我错了。还……还讲了那些胡话,对不起。” 温彦殊静默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嫣然,你该知道,我做不到,也不能那样做。给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等她身体好了,再伤她更深么?何况,命是她自己的,轮不到我来负责。今天容颜能活下来,是她自己的意志力足够坚强,如果不能,谁也无法强求。” “我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只想他善意的谎言能救容颜一命啊! 沐嫣然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她抬起朦胧的泪眼,望着他。 几分无措几分迷茫。 “彦殊,我到底该怎么做?” 她没了主意,她谁也不想伤害,可世上哪有这样容易的两全? 温彦殊沉默地伸手,抹去沐嫣然脸上的湿意,然后取过纱布,继续为她包扎。 “你先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了。” 他终究是,狠不下心去逼她…… - 沐嫣然是被吵醒的。 那哒哒哒哒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一路杀过来,扯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唔……” 沐嫣然皱着眉,难受地动了动。 温彦殊的手立刻伸过来,捂住她的耳朵让她多睡一会。 但,好像有人在叫容颜的名字。 声音隔得远,沐嫣然听不真切,熟悉的感觉却让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是蒋阿姨! 蒋阿姨来了! 沐嫣然猛地从温彦殊的肩膀上弹起,她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怎么了?” 男人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关切地去探她的额头,却被沐嫣然想也不想一把推开。 温彦殊后背撞上墙,发出一声闷响。 他吃痛,眉宇深深一蹙,错愕的同时仍在担心,“嫣然,你还好吗?” “我……” 沐嫣然看着他,嘴唇在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小步靠过去,想揉一揉他撞疼了的地方,却在看到蒋兰的那一秒,迅速收回了手。 温彦殊眸光一黯。 眨眼间,蒋兰已经奔到了他们面前。 “嫣然,我接到医院的通知,说小颜出事了……我家小颜她怎么了?怎么了啊?她现在的情况……” “阿姨,你别急!你先听我说……”沐嫣然扶住蒋兰摇摇欲坠的身体,握紧了她的手,“容颜她刚动完手术,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医生说,接下来的24小时,是危险期。但是阿姨,你也别太担心,容颜她毕竟年轻,底子好,一定能挺过去的!” “来,你先坐。”沐嫣然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廊道,问,“容易呢?她没来吗?” “电梯乘不下了,她等下一趟上来。”接过沐嫣然递过来的湿巾,蒋兰拭着汗淋淋的额角,平常中气十足的嗓音这会怎么也稳不下来,“那丫头,前两天还好好的呢,她前两天还和我顶嘴来着呢……我骂她骂得那样狠啊,让她一辈子都别回家了,要是她真回不来……” “阿姨,不会的,不会的。” 沐嫣然想到容颜临进手术室前那气若游丝的嘱托,捂住嘴,又快哭了。 “病人现在,正处于最紧要的关头。越是这种时候,家属就越要保持冷静,多给病人和医院一点信心。” 温彦殊眉目淡然,沉缓开腔。 蒋兰这才抬起泪蒙蒙的眼,循声望过去。 男人冷峻的五官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蒋兰不好意思直接问,她转头看向沐嫣然,轻轻地,“这位是?” “呃,他是……” 沐嫣然咬住下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妈,这是姐夫!” 容易清亮的嗓音比她的人先到一步,小姑娘甩着马尾跑上来,凑到母亲耳边,“姐夫的男朋友啦~” 却招来蒋兰一记猛瞪,“叫什么姐夫!丢不丢人?!你姐可没结婚!” 容易跺着脚,不满地喊了声妈。 “你没听陈警司说么多亏了他姐姐才能……” 蒋兰一把捂住了小女儿的嘴,她懒得听这些! 温彦殊站起身,落落大方道,“鄙姓温。” “温先生,你好。” 蒋兰冷着脸,态度依旧没有缓和。 尽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论是品貌还是气度都无可挑剔,比平常那些说媒人给容颜找的相亲对象不知道优秀多少倍。 但,这并不能掩盖掉他已婚的事实。 至此,两人再无任何交谈。 容易好几次想和温彦殊说话,都被蒋兰硬拉了回来。 沐嫣然坐在他们中间,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时间。 沐嫣然隔着门看了眼容颜的情况,一切正常。 她走回到蒋兰身边,轻轻地问,“阿姨,容易,你们饿了吧?我下楼去给你们买点吃的。” 蒋兰感激她的体贴,刚想说话,却被温彦殊抢先一步,“我已经吩咐孙胜去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可以告诉我的秘书。” 容易立刻买账地哇了一声,朝他眨着星星眼,“那我想吃……” “不必,谢谢温先生的好意。” 蒋兰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 沐嫣然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我去吧,饭总得吃的呀。” 蒋兰拉住她,把刚才咽回肚子里的话说了,“你给我坐下,脖子不是受伤了么,小伤也是伤,别乱走了。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小易,你去买。妈把钱给你。” 容易攥着几张钞票,偷偷瞄了温彦殊一眼,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这样子的大帅哥还被嫌弃天理何在啊,她忍不住向蒋兰撒娇,“妈妈,我能不能……” “不能!”蒋兰火冒三丈,恨恨地戳了下容易的脑袋,“你没听见啊,人家有秘书会买饭,饿不死!你操的哪门子心?!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还委屈了?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你倒好,贴别人的心,胳膊肘往外拐!” 容易被念得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溜了。 - 吃饭的时候,容颜奇迹般醒了过来。 一群人连忙放下没碰几口的食物,鱼贯进了病房。 医生和护士也旋即赶到。 厉寒臻没有出现,估计不知道在哪儿睡得昏天暗地呢。 听到医生说容颜的生命体征良好,众人都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你们可以试着和病人说说话,但是她现在比较虚弱,最好不要让她感觉到累。” 蒋兰抹了把眼泪,连连点头。 她握住容颜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小颜,是妈妈啊……我的乖女儿,你受苦了……” “妈。” 容颜叫了一声,隔着氧气罩,轻易就被身边仪器的声音盖了过去。 “欸,欸!” 尽管眼泪还在哗啦啦地淌,但蒋兰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 她空出一个位置,回过头问,“小易,有什么对姐姐说的没有?” 容易戳在原地没动,呜呜嘤嘤的,只知道喊姐姐。 蒋兰哭笑不得,“诶呀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嫣然,来!” 沐嫣然走过去,附到容颜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话。 用只有她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你妈妈和你妹妹还给你吧,我可吃不消照顾的。” 下一秒,容颜苍白的病容上,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你们两个丫头,偷偷摸摸地说什么呢?” 沐嫣然朝蒋兰眨眨眼,“这是秘~密~” 笑声轻悠荡开,病房里一派其乐融融。 护士走上来,为容颜换新输液瓶的时候,也关切地问了几句。 容颜说到后面,额角上青筋绷得厉害,还伴着几声轻轻的咳嗽。 护士调整了一下氧气浓度,压低了声音说,“今晚就到这里吧,病人需要休息了。” “好的。那我们都出去吧?” 沐嫣然看了蒋兰一眼,又叫上容易,忽然听见容颜说“等一等”。 “怎么?” 沐嫣然回过头,一看容颜的视线直直定在了某处,就明白自己问得多余了。 还能怎么呢? 有风吹了进来,吹散了沐嫣然脸上浅淡的笑意。 她第一次亲眼所见,原来容颜看着温彦殊时露出的眼神,是这样的。 从前,自己老爱调侃容颜,说她好端端谈场恋爱怎么就能把对方爱得像天神一样,却没想到,一语成真。 她是他最虔诚的信徒。 沐嫣然想,自己或许永远都不可能,这样失去自我地去爱一个人。 不管对方是温彦殊,还是方彦殊李彦殊。 容颜努力地撑起眼皮,想要看清温彦殊的脸。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床脚的那个位置还立着一道身影,他一直在那里,一步也没有挪动过。 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是本应不该出现在这病房里的一个人。 高高的个子,笔直的身板,穿着那个人钟爱的黑色,眼角余光怎么看,都应该是温彦殊了。 可是容颜不敢相信。 他似乎没有,非要等在这里,直到自己醒过来的理由。 然而真是温彦殊。 他一直守在门外,和她的亲人一起,和她最好的朋友一起。 这意味着什么? 容颜眼底满满的不可置信,有些忘乎所以地朝他伸出了手,“彦殊,你没有走……” 她其实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将手抬得很高,惨白的手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抖在颤,随时都会摔回病床上的模样。 温彦殊平静地同容颜对视,他在她满目小心翼翼的期待里,仍是一动也不动。 蒋兰看着女儿原本惊喜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最终失落地闭上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想,这都怪自己,刚才在病房外表现得那样失礼。 拿他当做病毒一样躲着,誓死要划清界限。 现在可好—— 温彦殊是金贵人家出来的少爷,有教养有气度,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肯定不允许他当着她的面,主动亲近容颜了的。 但现在,让她怎么拉得下脸去。 就算拉下了脸去求,也得人家愿意才行啊! 沐嫣然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她多希望温彦殊能握住容颜的手啊! 对一个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人,他就不能给点关怀给点温暖么? 忽然,周围仪器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人,眼皮翻白,开始大幅痉.挛。 “许医生,病人情况不妙!!” 护士朝外大喊一声,边按住容颜的身体,扭头看血压值,数字正以疯狂的速度往下掉! 尚未走远的许医生重新冲回病房。 蒋兰和容易吓坏了,赶忙上前拖住他的手。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刚刚还好好的啊!医生……” “医生,你救她啊,求求你快救救我姐姐!” “好的我会尽力,家属们请出去好么?” 许医生大步越过她们,拿出小手电筒检查容颜的瞳距。 “给她做胸外按压!” “除颤仪准备!” “快叫厉医生!快去!” 蒋兰还想上前,被沐嫣然飞快拦住,她扶着她往外走,“阿姨,我们不要妨碍医生救人,我们出去等。” “容易,你别——” 沐嫣然皱着眉,一把拽住还在乱跑的容易,拉牢了。 刚想数落,蒋兰又在她耳朵边上崩溃地哭起来。 “嫣然姐,嫣然姐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姐姐!” 容易手臂乱挥,眼看就要抽到沐嫣然的脖子,一股力道忽然扼得她动弹不得。 抬头触及温彦殊那冷若冰霜的眸子,容易硬生生咽下了尖叫,瞬间安静了。 - 急救室的门打开,又合上。 又是千钧一发,厉寒臻赶到。 蒋兰双手撑住那块硕大的磨砂玻璃,睁大了眼睛想看清里面的人,她的嗓子已经哑透,布满泪痕的脸又黄又皱,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小颜,我的宝贝乖女儿,妈妈还有话没和你说的……妈妈错了,妈妈再也不干涉你了……以后啊,你喜欢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只要你好好的,妈妈只要你好好的……” “刷——” 医用窗帘遮住了最后一寸漏出的光。 蒋兰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顺着玻璃,一点一点往下滑,最后跪在了地上。 容易赶紧跑过去,将母亲扶到附近的椅子上。 沐嫣然看着自己从小佩服到大的蒋阿姨坐在那里,佝偻着背,双目无神,就像是一口了无生机的枯井一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绞着手指,湿漉漉的视线看向温彦殊,然后她发现男人也在看自己。 唉,说好了不哭了的啊! 她有些怨愤地去抹眼泪,很用力很用力。 温彦殊几乎是没有一秒犹豫地走过去,朝她展开手臂,沐嫣然却猛然低下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去的,大抵就是他的怀抱了。 容颜生死未卜,蒋阿姨和容易正伤心欲绝,他们怎么可以旁若无人地相拥? 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不对。 -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容颜的情况终于转危为安。 蒋兰寸步不离守在女儿身边,最后累得睡倒过去。 厉寒臻换掉洗手衣,神清气爽地走出急救室。 沐嫣然和温彦殊一左一右靠墙坐着,一个失魂落魄,另一个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失魂落魄。 厉寒臻无比纳闷,“怎么了啊这是?人不是救回来了么?你们好歹……” 沐嫣然倏地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匆匆跑开了。 厉寒臻朝着她的背影叫了老半天没得到一句搭理,转过脸,有道阴影擦了过去,他忍不住问:“欸,老六你也去洗手间啊?” 87.087你还要不要脸? 沐嫣然站在洗手台前,伸手,捧了一把水,用力扑上脸颊。 直击骨髓的冷,刺得她牙关止不住打颤。 抬眸看向镜子,长长眼睫下,湿漉漉的一张脸,惨白如纸。 沐嫣然深吸一口气,抹掉冰凉的水珠,然后她闭了闭眼撄。 再睁开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又被身后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搅得方寸大乱。 他走过来洗手,就在她的边上。 淅沥水声里,沐嫣然只感觉体内的细胞一个接着一个开始***.动,连心跳都快不属于自己。 沐嫣然想,他肯定是故意的偿。 那么多个洗手台,温彦殊非要挑个离自己最近的,一双手迎着水流反复搓来拭去,正经优雅得不行的模样,手臂却老往她那边挤,隔着衣料,时不时撞一下。 她干脆让开,转身抽了两张干纸巾擦手。 温彦殊紧随其后,好好的烘手机不用。 沐嫣然只好继续往侧边挪,他却又堵上来,心安理得地占着她空出来的位置不说,动作还大,快逼得她贴上瓷砖。 沐嫣然皱着眉头躲开男人第三次横过来的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她仰起脖子朝他发脾气,“温彦殊,你到底要……” 下一秒,人被结结实实抵在了洗手台的边沿上。 温彦殊看着她,冷冷哼笑一声,语气寡淡地问,“终于肯理我了?” 沐嫣然沉默地扭过脸,又被他捏住下巴强势拨回,男人寸寸逼近,直到她眸底清楚映出了他的眉眼才肯罢休。 “怎么,铁了心要和我划清界限?嗯?” 沉沉声线犹如魔音催耳。 这下,真的是躲不开了——索性,也就不再躲。 沐嫣然直直同他对视,忽地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彦殊,你现在还是容颜的男朋友……我们之间,就尽可能避嫌吧。” “避嫌?” 温彦殊喉头发干,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真想撬开沐嫣然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嫣然,我们才是合法夫妻。” 温彦殊将事实抛到沐嫣然面前,却惹来她激烈的反驳。 “可这桩婚姻存在的意义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它带来的只有纯粹的利益关系,直白的金钱交易,以及家族与家族之间的相互维系。它约束不了我,更绑缚不了你。就拿这三年来说吧,我过得顺心你想必也很如意——但它却让容颜成为了受害者……可她不过就是爱你而已……” 男人的面色在听完她说的话之后彻底冷下去,冰凉的视线来回转了几次,最后拿无奈的表情望着她。 “第一,我从来没有向容颜隐瞒过我已婚的事实。第二,半年之期已到,我不欠她什么了。” “可她现在身受重伤,哪里承受得住……” 温彦殊淡漠地动了动唇,“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在乎容颜能不能顺利康复,我也在乎阿姨现在已经接受了你,最终却还是会希望落空……” 被男人冷笑一声打断,“那我呢?你在乎我吗?” 沐嫣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当然在乎!可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她心口闷得发慌,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绷着的指骨惨白惨白的,“你明知道容颜棘手,你明知道现在的情况就算你和她即刻分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彦殊,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你只要像从前一样就可以了……其他的,由我来做。我会告诉她的,或许这对她来说很残忍,但我相信容颜能捱过去……这场感情不过才持续了半年,她总归是能忘记你的……” 沐嫣然自信满满。 一时盲目的爱情就像是龙卷风,来得急去得也快。 容颜只不过是陷在了求而不得的囚笼里,她出不去。 既然她求过自己帮忙,那么她便帮。 沐嫣然想,她或许是太过贪心了吧,爱情友情,哪一样也不愿意抛下。 温彦殊叹了口气,“但愿吧。” “那你算答应了?” 沐嫣然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温彦殊边点头,边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要知道,男朋友不过是一个名衔,我的心在谁身上,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沐嫣然乖顺地搂住他的腰,“嗯,我知道……” 后半句话,被身后忽然传来的撞击声截断。 垃圾箱翻倒在一边,沐嫣然回头,看着那抹穿着校服的背影刷刷往前飞奔,马尾辫一荡一荡甩得老高。 沐嫣然沉下眉目,拉住动了一步的温彦殊,吐出两个字,“我去。” 容易的力气很快用完,喘着粗气停下,身后沐嫣然在喊她的名字,握上她手腕的手却被狠狠挥开老远。 “容易……” “别叫我!”容易捂住耳朵,发泄似的重重往地上跺了一脚,转身瞪着沐嫣然,质问:“你还要不要脸?!” “容易,你先听我说,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看到的怎样?光我看到的还不够吗?!” 容易仰起小脸,又失望又愤恨地指着她的鼻子,要多大声有多大声,“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对得起我姐姐吗?她刚刚才被抢救回来,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你却在这里勾.引她的男朋友?!” 周围有路人停了下来,对着沐嫣然指指点点。 明明只是旁观者,明明只听了片面之词,骂起人来却毫不嘴软,甚至骂得比容易还要难听得多。 沐嫣然感觉脸上像是被一连扇了好几个巴掌,正火辣辣地疼着,但她又莫明有些想笑。 容颜说得很对,世人有多唾弃疾病就有多唾弃小三。 ——然而,自己到底算不算呢? 她的老公是她最好朋友的现男友,算谁插足谁? 呵,这关系怎么能乱成这样! 眼前,容易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冷冷点头,“怪不得,姐夫会对姐姐那么冷淡了……原来不是因为他担心妈妈会反对,而是因为你!嫣然姐,枉我叫你一声姐啊,你实在太过分了!” 沐嫣然扯唇淡淡笑了,纠正她,“容易,他不是你的姐夫……” “他……他……” 容易吸了几口气,两条眉毛软趴趴地耷拉了下去。 沐嫣然这句话似乎对她打击挺大的,容易憋了半天,后面的话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老妈这样,嫣然姐也这样。 都不让她喊“姐夫”。 自己就想亲近他一点,让他正眼多瞧瞧自己,能怎么样啊?碍着谁了? 要是一直称呼“温先生”,他这辈子都记不住她! 看起来小姑娘似乎是冷静下来了,沐嫣然将她拉到人少的地方,说话的时候一直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容易,这件事,等你姐姐康复了,我一定会向她坦白,到时候我们之间,自然会有合一个适的解决方式。你如果还肯叫我一声姐,就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吧……” 容易咬紧牙关,忍住想打人的冲动,朝着她冷笑,“嫣然姐我是真的佩服你啊,抢闺蜜的男人能抢得这么理直气壮,还合适的解决方式?你一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是吧?什么狗屁的姐妹情深啊,全都是装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姐姐有多爱他!” 沐嫣然被吼得一怔。 容易翻开书包,掏出一本厚皮的笔记本,狠狠甩在沐嫣然手上,“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是姐姐的日记,你拿去看看吧!” 说完扭头便走,两步之后又折回身,恼恨地戳戳她的心口,“嫣然姐,做人还是要有点良心的!” 沐嫣然吃痛地咳了两声,再抬眸,容易已经没了踪影,她叹息,无奈地摇了摇头。 沐嫣然捧着那本笔记本坐下。 手指停留在扉页上,她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容颜的*。 但转念一想,她如果真将这段感情好好写进了日记里,或许,自己能从中找到突破口呢? 沐嫣然翻开第一页。 ——“那个少年在他的花园里种下了第一株蔷薇。” 这是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 毫无由来的,沐嫣然的心,跟着狠狠颤了一下。 88.088如果,这辈子再遇不到他,怎么办? 医院的天台,狂风猎猎。 沐嫣然停住脚步,将乱飞的碎发拨到耳后,伸手挡住快要被吹得睁不开的眼睛。 她其实不大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手里的笔记本似乎越来越重,她荡着发麻的手臂,就快要拿不住。 沐嫣然忽然就想到十二岁的容颜—— 同样是在一个微凉的初春傍晚,风不像此时此刻刮得这样猛,而是轻轻柔柔地吹,她刚刚下了学,脚步轻快地踩在落满余晖的小径上偿。 容颜绕了一段路,背着硕大的书包走了好久,最后在一座很大的别墅外停下。 整齐的树墙刚刚经过修剪,却依旧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树墙后面是黑色的雕花围栏,一根接着一根排列得很紧密,森然地切割着她的视线。 容颜深吸一口气,踮起竹竿似的两条小细腿,昂着头,费力地越过树墙,望进栏杆里面。 维持着这个姿势,没一会儿,背上便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热就热吧! 容颜只管将眼睛睁得老大,在心底默数着时间。 数到第三百七十八秒,她终于变了个表情,心满意足地弯起唇角。 ——“那个少年在他的花园里种下了第一株蔷薇。他的花园比我一整个家还要大,因此不得不提着工具跑来跑去,累得哧哼哧哼一直喘气,到最后,连头发都湿透了……栽花看起来是第一次干呢,铲土的时候好笨呀,都不知道将掘出的泥块敲松。但是,他认真做一件事的样子,真的很棒!” …… “他还会弹琴,弹钢琴,花园里就摆着一架,不是学校音乐教室里那种立式钢琴。偶尔他坐在白色三角钢琴前面,不看乐谱也能弹出很好听的曲子,这种时候就忍不住会想,原来童话故事里那种完美的王子是真的存在的。” …… “秋天了,树墙被砍掉了一大截,又或者是我长高了,现在我不用踮脚也能看到他。他快要跆拳道考试了,不管刮风下雨,天天在草地上练招式。他应该是黑带吧,我不大懂这个,就是感觉很厉害,每次看他飞身踢腿,差点没忍住尖叫。” …… “今天是爸爸的忌日,距离认识他,也整整过去了一年。哦,不对,是单方面的认识。那天参加完葬礼,哭得嗓子都哑掉的自己,却在听到了他的琴声之后止住了眼泪,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一样。然而,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真的太失败了,明明好几次鼓足了勇气,还是不敢和他打一声招呼。” …… “他升上高中了,因为要住校的缘故,周末才能回家。我读的初中也要住校,寝室里有几个姑娘挺娇气的,我有时会帮着照顾一下她们。本来我觉得,像他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少爷,住校对他来说完全就是折磨,肯定受不了的,没想到他却适应得不错,人缘也巨好,还经常邀请同学到家里做客……果然优秀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耀眼的!” …… “高考放榜那天,妈妈特意买了一份报纸回来,有一版写满了考过重点线的学生名单,红底页面上的烫金字体,榜首赫然就是他的名字!理科状元诶,妈妈对他赞不绝口,夸奖说这个小伙子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我都快高兴疯了,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憋得可难受。妈妈还嘱咐我要向他学习呢!“ …… “暑假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却没有再见过他。据说是出国旅游去了,真好啊,国外的天空是不是比这里的要蓝呢?东西应该吃得惯吧?水土不服了怎么办?他可千万不要被那些穿着比基尼的火辣女郎骗走了……诶呀,好困好困,又得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兼职嘞。” …… “他搬家了……确切点说,温苑还是温苑,只是,他不再在那里住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两年,我几乎抽不出时间去偷偷看他了。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认识到自己小时候充满傻气的勇敢,放学了不记着回家,而是第一时间跑去偷窥一个男孩子,能有几个女生干得出来?花园里栽满了他亲手种的蔷薇花,开了谢,谢了又开,却永远没有他的身影……” …… “我留在了南城读大学,选的医科,我试图用忙碌的课业来麻痹自己。可我还是会常常想起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甚至是在教室里解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他是不是从来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自己,傻傻地爱了他这么多年……应该是爱吧,就是爱了吧,为什么笨笨傻傻的,到现在才认清呢?如果,这辈子再遇不见他,怎么办?” …… 笔记本落在地上,被风哗啦啦地吹开。 书页上一个个娟秀的字体,拼凑成一首凄美的曲子,四散在风里。 沐嫣然缓缓蹲下,大概是觉得冷了,她抱住了膝盖。 围栏那边忽然传来人声,“小姐,能不能拉我一把?” 沐嫣然抬起头,一眼瞧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长发女人正朝自己招手。 她站在围栏的外面,身后窄窄的一截小道,风再猛点估计就能把她吹下去。 她好像想攀过围栏,不过,看起来力气不大够的样子,瘦弱的身子一直卡在一半的位置,上不去也下不来。 沐嫣然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 ——“把手给我!” 半刻钟的折腾,两人都用尽了全力,才回到比较安全的地方。 沐嫣然一手的汗,撑住发软的双腿,问她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 她又看了眼围栏,想想有些后怕,忽然就生起气来,“你是准备寻死吗?” 对方一愣,大概没想到沐嫣然会这样直白,淡淡笑了一声,低下头去,“总不可能是看风景啊……” 轮到沐嫣然怔住,她不过就是随口一问。 不由打量起面前的女人,容貌清丽,年纪又轻,有什么想不开? 最终没跳下去,是还有留恋? 而且,错觉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或者是听过她的声音,自己对声音比较敏感。 女人扶住墙,转过身,颤巍巍地往回走。 沐嫣然拿好容颜的日记,跟了上去,“我还是送送你。” 她有些受宠若惊,旋即害羞地红透了脸颊,哪像是会有轻生念头的人。 “我自己能行的啦!” 她朝她摆摆手,纤白的腕间横着好几道交叉的疤痕,褐色的痂还没有完全掉完。 沐嫣然托住她的手臂,“走吧,我正好顺路。” 然后就顺路地将人带回了住院楼。 vip病房外,沐嫣然瞧见了萧谦之。 虽然他算是救了自己和容颜一命吧—— 但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单方面施完虐,然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男人,说实话让她很有心理阴影。 就像现在,他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负手站着,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好坏,却让面前的一干医生和护士,个个生无可恋一般地屏住了呼吸。 忽然,萧谦之鹰隼般锐利的视线直直朝她射去。 然后他动了,不给一点缓冲的余地。 沐嫣然下意识往后退,萧谦之却无视着越过了她,朝着她身边的人冷声喝道,“你死哪里去了?!” 这才恍然,原来他是冲着阿橙来的。 阿橙的全名是什么,沐嫣然并不知道,她只告诉了她这个字,因为她妈妈怀她的时候特别爱吃橙子。 这个比橙子还甜的姑娘,原本在路上和自己说笑时有着多么美好的神情啊,现在却是满脸的苦大仇深。 她眼底哪里还有半分光芒,抬高下巴冷冷反问,“关你什么事?” 沐嫣然对天发誓,就是横成自己这样的,也不敢和萧谦之这样讲话。 真的担心阿橙下一秒就会被扇飞出去。 萧谦之瞪着她,“你找死是不是?” 阿橙举高手腕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我已经找过了……” “你!” 萧谦之的气压低得,快要挤爆所有人的神经。 主治医生硬着头皮央求,“萧先生,萧太太,别吵,别吵,吵架伤身的……” “萧太太?”阿橙抖着肩膀笑得厉害——“萧太太早就死了!” ---题外话---二更哈~ 89.089我们,分手吧 看萧谦之的脸色,大概是想要杀人了。 沐嫣然见状,赶紧悄悄地往后拉了阿橙一把,让她站得离男人远一些。 主治医生不敢同萧谦之说话,只好压低声音劝阿橙,“萧太太,我知道您没了孩子很伤心,但您还是得保重身体的。老说什么死不死的,真的不吉利。” 阿橙瞥了他一眼,薄唇微张,挺无所谓的表情,又指了指萧谦之,“哦,你可以问问他啊,我伤不伤心……” 主治医生闻言埋下头,立马噤声。 沐嫣然似乎是看明白了,也想起来,上回陪卫翊去酒吧,在洗手间里听到的那道哭声,应该就是阿橙了偿。 那次明显是萧谦之在强迫她。 后来,也不知道阿橙是怎么脱离魔爪的。 沐嫣然有些后悔,那天没怎么犹豫就被卫翊拉走了,她原本是可以阻止的。 不至于让阿橙怀上了宝宝,又做手术打掉。 那是萧谦之的骨肉吧…… 所以,男人才会蓄着怒气值逛了大半个医院,逮住徐衍,将他活活打了个半死。 实在是不想回忆细节,沐嫣然甩甩脑袋,搓掉手臂上立起来的鸡皮疙瘩。 只有阿橙不害怕他,她是那样淡定,甚至仰起脸,不屑又嫌恶地对萧谦之道,“你为什么还不走?我不想看到你……喂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手腕落在男人的掌心,阿橙用力去挣,可哪里挣得开,原本苍白的脸一下胀成了紫红色,被他当做牲口一样粗暴地往前拖。 “砰——” vip病房的门被大力关上! 阿橙起先还反抗得特别激烈,哭声喊声不断,没过一会,却彻底安静下来。 门这头,沐嫣然有些担心,她轻轻敲了几下,试探性地唤:“阿橙?” 半晌没有回音。 沐嫣然扭过头,伸手拦住准备走掉的医护人员,气急道:“你们都不管么?!” 为首的主治医生很是为难,“可……可这是人家的家事呀。” 言下之意,他哪里好管。 更何况,对象还是那个修罗一样的男人,跑还来不及呢! 所以他一讲完,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沐嫣然对着那扇紧闭的门,咽了口唾沫,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得很。 多管闲事自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但她现在真不能拍拍屁股走人,至少,得确知阿橙还是平安的。 沐嫣然想,只要给她看到了阿橙好好的就行,一看到,她立马就走! 手比脑子快,已经开始拍门。 敲门刚才试过的,太温柔了,不顶用。 “阿橙?阿橙你没事吧?你别害怕我还在这里!阿橙你听见我说话吗?” “萧谦之,你开门!你把她怎么了?你让我看看她,我看一眼就走!” ………… 就在沐嫣然快要把门砸出一个洞来的时候,后方传来了温彦殊的声音。 他摁住她的手,让她停下,问道:“你在干什么?” 沐嫣然也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老四叫的。” 沐嫣然脸色一变,当下甩开了温彦殊的手。 她咬着牙继续拍门,甚至比之前还要用力。 温彦殊无奈极了,“嫣然……” 她冷哼着扭过头,“你走开!你们是一伙的!” “……” 门在下一秒刷拉打开,萧谦之高硕的身子探出来,面色阴沉地扫了沐嫣然一眼,扫得她立刻闪电般抽回了手。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温彦殊将沐嫣然挡在身后,朝萧谦之点点头,叫了他一声。 男人看起来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冷冰冰吐出一句,“老六,管好你的人。” 然后他转过身,门眼看又要合上。 “喂,阿橙呢?你倒是让我……” 沐嫣然硬挤出去的手让温彦殊拽了回来。 叹了口气,男人揽过她的肩,嗓音温细,“他们的事,你不要插手了……” 沐嫣然立刻从他怀里脱出身来,心头火气攒攒直冒,“为什么?就因为萧谦之是你兄弟?而我没有这个资格,是吗?” 温彦殊蹙起眉,有些不明所以,“嫣然,你在生什么气?他们之间发生过太多事,你并不知道……” “是,我是不知道,我又没参与过你的过去我怎么会知道?!” 失控吼出来的那瞬,沐嫣然倏地怔住。 她本该是要为可怜的阿橙鸣不平的,她分明有许多话可以说,怎么此刻却似乎,隐隐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沐嫣然晃了晃脑袋,扶住了灼热的额头。 她闭上眼睛,试图让呼吸平复下来。 敏锐如温彦殊,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不对劲,他问话的口气比刚才多了丝担心,“嫣然,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沐嫣然睁开眼,重新把要讲的话讲完,“我的确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所看到的,是阿橙一直只在单方面地承受着。被羞辱,被强迫,意外怀孕,流产,最后是差点死掉……而你兄弟呢?他都做了些什么?” 温彦殊看着她,沉默。 萧谦之干的那些事,有些还真不是人能干出来的。 但又不得不说,阿橙于老四,永远是内心深处,那片不可触碰的逆鳞…… 沐嫣然却在男人的无声里忽然笑了,一个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笑容,眉宇间,跟着落下几缕淡淡的释然。 “……我们,分手吧。”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今天是晴天还是雨天。 温彦殊一时没有跟上,愣了好几秒才问,“你说什么?” 却换来她更加坚定的吐字——“分手。” 沐嫣然忽然发现,真的说出口了,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那么痛。 这并不是一时意气,她决定好了的,早在天台上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也不算突兀,不管她和他之间,话题进行到了哪里,自己终归是要说的。 ——或早或晚而已。 温彦殊尚算平静。 他其实可以理解沐嫣然的举棋不定,谁让自己看上的一个重情重义的傻女人,他认了。 “还是因为容颜?” 沐嫣然并没有正面回答,只陈述事实,“她比我更加爱你。” “可我不爱她。如果我和她之间有可能,半年前就会有。你就算退出,我也不会和她在一起。” “那是你的事。”沐嫣然目光灼灼,却理智得像个局外人,“你爱谁,你想和谁在一起,那统统是你的事。我只是,不想再继续了。” 心,往下重重沉了一分。 “为什么?” “因为现在是可以断开的。我是陷进去了,但还没有陷得太深;我是在乎你,却不是非你不可的那种在乎。只要结束这段关系,我可以很快忘记你,然后开始全新的生活。如果这场恋爱注定波折,那么我宁愿不要,越难越爱的感情我已经有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我害怕了,我放弃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温彦殊一针见血地戳穿,“说谎。” 女人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后斩钉截铁地反驳,“我没有!” “所以,你是因为还不够爱我,不想再继续投入感情,而要和我分手?” 这下,沐嫣然再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温彦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澄澈的眼神能将人看透。 但有些时候,看透人心并不是一件好事。 “容颜伤重,你逼我给她一个承诺,我可以原谅;你让我在她痊愈之前维持现状,我也可以等;现在,你又为了把对她的伤害减到最低,而选择离开我——沐嫣然,我也是人,我也有心,是不是我一直对你太过纵容,才会让你这么心安理得地糟蹋我?” “那你要我怎么样?我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我根本救赎不了任何人,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离开!我现在还离得开你!!” 温彦殊听得笑出了声,嗓音喑哑,却锋利得像把刀。 “沐嫣然,你真的是,自私透了!” “随便你怎么说。”她倦极了似的朝他挥挥手,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过身,“我走了,再见!” 90.090嫣然,你和彦殊在同一个公司上班? 彼此再见面,是在容颜的家里。 经过半个多月的卧床休养,容颜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 今天出院了,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一听说母亲准备亲自下厨,容颜从上车伊始就非常高兴,拉着她说个不停。 沐嫣然自己开的车。 她比较熟悉路线,驶在前面带路偿。 她们母女三人都在温彦殊那辆又宽敞又大气的商务车里。 原本蒋兰觉得沐嫣然太孤单,想让容易坐她的车陪一下她,可容易死活不肯。 容颜就开了视频通话。 看着屏幕上的人兴高采烈的模样,沐嫣然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镜头偶尔会扫到温彦殊。 男人一身正经得不行的黑色西装,坐姿却很随性。 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就算是端起来喝的时候,温彦殊的眼睛也不曾离开过他的私人电脑。 股票的走势一直在变。 起先容颜还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话。 但其实她对这方面兴趣不大,也没什么实际经验,都是平常股市有大变动了听沐嫣然热火朝天地分析一大堆,基本也是听了就忘。 现在词穷得有些窘迫,容颜后悔当初怎么不多学一些。 容易好几次想要凑过去,都被蒋兰一把拉回,她钳住小女儿的手,让她不要乱吵。 沐嫣然知道,温彦殊是刚刚从竞标会上回来。 他拍下的那个项目在业内的竞争力很强,会在一小段时间里引起股市的一定动荡,因此不得不持续关注。 他…… 沐嫣然用力摇了摇头,打过方向盘左转。 她将手机背面朝上,搁进了储物格。 光听声音就好。 她不要再想他的事了。 - 车程本就不远,沐嫣然又抄了近路,基本没遇上堵车。 她先停好车。 温彦殊的车将容颜她们送到楼下,又折出来找车位。 沐嫣然看着那辆大型商务车在小区附近转悠来转悠去,迷路了似的一直没法停下来,正好旁边的小面包车开走,她抬起手,朝司机招呼了一下。 温彦殊从车上下来。 阳光很大,他脱了外套,领结也解下揣进兜里。 修身的白色衬衣,显得他整个人那样干净,清冷的眼神不带情绪地掷过来,惹得沐嫣然立刻避开视线。 男人从她的余光里负手走过,一句话也没有说。 连气息也是冰冷的。 直到脚步声远去,沐嫣然才终于抬起头,悄悄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她拍拍脸颊,慢吞吞地跟上去。 庆幸是走楼梯,她不用和他同处一个空间。 否则,恐怕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沐嫣然其实对自己挺无语的,那天分手的时候多干脆多潇洒啊,说什么很快会忘了他啦、马上开始新生活啦,现在真是打脸打得啪啪响。 也真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会说,做不成情侣还能做朋友,爱情不在了友情还会在。 这怎么可能呢? 自己就连好好和他对个视都做不到。 心思不在脚下,沐嫣然踩到香蕉皮而不自知,脚底猛地一滑。 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拉住了扶手,但脚踝还是扭了一下。 疼得沐嫣然一个激灵,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尘土飞扬,她伸手掸了几下,还是吃了一嘴的灰。 温彦殊从上面探出一张脸,看了眼她狼狈的模样,问:“要帮忙吗?” 沐嫣然觉得丢人,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嘴硬地说不用。 “那好。” 语落,男人真的一秒也不多做停留,自顾自往上走。 沐嫣然猛地抬起脸,果然,连他衣角也看不见了。 她听着那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有些茫然若失。 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还坐在地上,沐嫣然撇撇嘴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 她撑着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爬。 五楼啊,将近一百级的台阶,简直要她命了! 好不容易爬到门口,眼前却有一道阴影拦路。 抬眸,就见温彦殊双手环胸,像尊雕像一样站着,不知道是等她还是干嘛。 沐嫣然没憋住火气,小嗓门扯得有点大,“敲门哪!” 温彦殊顿了几秒才问,“哪扇?” 一口血涌上喉咙,差点喷出来。 原来他还真不是在等她! 他只是不知道敲哪扇门进去!! 沐嫣然快要被气死。 最后,她只好拖着条瘸了的腿,叩开了容颜家的门。 容颜被她花猫一样的脸吓了一跳,撑住她倒过来的身体,忙问,“嫣然,你怎么了?” “崴了一下。那个……我快站不住了。” “来,先进屋,小心啊。”容颜将门开到最大,吃力地扶着沐嫣然往里走,揽她腰的时候揽了一手的汗。 容颜又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温彦殊,问她:“你没让彦殊帮一下你啊?” “她说不用。” 男人淡淡撂下这么一句,面无表情地越过她们。 容颜:“……” 沐嫣然:“……” 温彦殊在沙发上坐下,容易连忙帮他泡茶,又去装了几碟干果端出来,都是上回沐嫣然来的时候买的。 容易和平时相比安静太多,她扯着衣角站在一旁,默默地扫了一眼这个家。 古旧的家具将原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堆在角落,虽然灰尘倒是没什么,算得上干净吧,但有些地方的墙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她又看看温彦殊,这个在姐姐的日记里,连拥有的一个后花园都比自己整个家都要大的男人。 他现在坐在从二手市场买回来,几年前就已经裂了一道口子的沙发上,屋子里的光线不怎么亮,可他还是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股市图。 自己给他泡的茶,也只是普通的毛尖,干果倒还像点样子,上好的进口货,却是平常她们不怎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容易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其实不大愿意让他看到这个破破烂烂的家,可姐姐说没有关系,他不会介意。 容易觉得姐姐有点过分,他不介意是他脾性好有涵养,但你让他进到这里,这个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你当女朋友的做得不对了。 小姑娘大概没有想过,这个在她心里被贬得一文不值的地方,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小窝,是她的家。 里屋,容颜拧了块毛巾给沐嫣然擦脸。 她俯身,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 “还好。我帮你喷点云南白药。” 沐嫣然龇着牙笑起来,“谢谢容医生了。” 容颜又好气又好笑,“你就贫吧!走个楼梯都能崴到脚!服了你!” 她出去拿冰敷袋。 沐嫣然躺在床上,听见容颜的声音,“容易,你去帮妈妈洗菜,她一个人忙不过来。乖,别打扰彦殊了,他在工作呢!” “让那丫头做作业去,她一点没碰别以为我不知道!” 蒋兰嗓门更大地喊了一声。 容颜失笑,“好好好,容易你回房去。” “妈,那你等一下我,我帮嫣然冰敷完就来洗菜啊。” “别来!让嫣然好好休息,你也去休息,都对了再给彦殊添点茶……半小时以后就能吃了!” 沐嫣然抖了抖已经不怎么疼的脚,她翻了个身,趴着,然后静静地闭上眼睛。 她想,这样就很好了。 没什么负担,身心舒畅。 在她的世界里,爱情从来不是全部。 她换个人爱就可以的,换一个人…… 沐嫣然意识飘远,沉沉睡了过去。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蒋兰烧了满满一桌子菜。 沐嫣然原本蔫不拉几地顶着个鸟窝头走出来,一闻到饭香,整个人立刻精神了。 “阿姨,我好饿了!” “那就吃呗!” 沐嫣然坐的又是那张屁股一贴上去就会咯吱咯吱响的椅子,她刚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就听容颜问:“嫣然,你和彦殊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么?” 91.091你现在还要不要离婚? 一听这话,沐嫣然捏筷子的手登时僵住,嘴里的菜没怎么嚼,就囫囵咽了下去。 “是……目前是。” 团队学习没几天就会结束,她很快要回卓越去了。 容颜听沐嫣然闷闷呛了一声,赶紧伸手过去拍拍她的背,“诶呀你慢点吃。撄” 然后她轻轻一笑,看看温彦殊又看看沐嫣然,朝他们挤了下眼睛,“我发现件很奇怪的事儿,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们虽然时常来看我,却没有同时出现过诶!我每次想介绍你们认识,你们都凑不到一起,这也太不巧了!” 沐嫣然含糊地点头,谁也不看,继续拨碗里的饭粒,声音很轻,“认识的,他是我上司。” “那不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呀……” 容颜后面说了什么,沐嫣然没有再听了偿。 其实哪里是凑不到一起呢? 这段日子,自己在去医院之前,总会先把温彦殊的行程打听清楚。 就是为了和他错开,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沐嫣然也不指望,她暗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会不被温彦殊知道。 但到了这个份上,他怎么想,其实都无所谓了。 他们已经分手…… 坐在沐嫣然对面的容易,忽然撅起嘴,将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搁。 沐嫣然被惊得回过神,有些茫然地抬起眼。 另一边,温彦殊舀汤的手跟着一抖,汤扑了一点在桌子上。 “容易你干什么呢?!” 容颜连忙抽出纸巾,将汤渍抹去。 她对着温彦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没事,我妹妹她抽风了,大家别管她。” 容易看着她老姐这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还介绍两个人认识呢? 是不是傻啊?他们早勾搭到一起去了只有你傻兮兮地被蒙在鼓里好不好! 这年头防火防盗防闺蜜可是连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就你相信什么姐妹情深一点心眼都没有! 容易抓狂地挠了挠头发,“老姐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 容颜:“……” 蒋兰让容易安静吃饭。 在这莫明有些僵下去的气氛里,沐嫣然忽然没了胃口。 她舔舔唇,也去弄了点汤。 清清淡淡的芋头汤,几点葱花在汤面上荡着。 沐嫣然拿起筷子低下头,温彦殊也在用勺子慢慢靠近碗的边缘。 蒋兰问:“彦殊,嫣然,你们做什么呢?” “挑葱。” “挑葱。” 沐嫣然被这忽如其来的异口同声整得一愣神,她有些尴尬地朝蒋兰笑了笑,“呃……阿姨,你知道的,我不会吃葱。每次都是要挑掉的。” “哦,那看来彦殊也是不吃的。”蒋兰一脸嗔怪地,“你们呀,葱可是好东西,吃了对身体好!” 沐嫣然附和着连连点头,心累无比。 她搁下筷子,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想吃了。 那边,温彦殊也停了动作。 蒋兰带有疑问地“嗯”了一声,“彦殊,我看你一直没怎么动筷子,是菜不合口味吗?” 她的内心是有些忐忑的,毕竟温彦殊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要是嫌弃她做的,也很正常。 男人摇摇头,“不怎么饿。” 停了片刻他又正色道:“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吃饭。” 蒋兰其实一直有话憋在肚子里,听到温彦殊这么说,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行,趁着现在人都在,我们吃着也能把事情谈了。彦殊啊,我就想问你一句,你对我家闺女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你打没打算娶她?我知道你结了婚,起先我是坚决反对的,差点都要和这大逆不道的丫头决裂了……” 蒋兰感觉自己太过激动了,她稍微收敛了一些,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小颜她,经历了这一场大难,好不容易才活了回来,我现在,只要她能好好的我什么也不求了。我可以同意你们交往,但你家里那位,你要怎么处理,你给个准话吧。我实在没法忍受自己的女儿,堕落成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妈,你在说什么啊?”容颜掩住唇,一脸的惊讶,她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整个人都慌了,“彦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 “你不知道?好一个你不知道。” 温彦殊看向她,男人的语气是那样平和,眼底的光芒有些暗,却依旧是看不喜怒的模样,“你选择和你母亲坦白,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么?” “我……” 容颜感觉心脏像是被勒住了一般,她很想摇摇头,她只是没来得及说,却被温彦殊下一句话驳得哑口无言。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容颜像是又被刺了一刀,面色一片惨白。 沐嫣然的手指抠着桌子的边缘,有些看不下去,她着急地张了张唇,“温总……” “你不用说话,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只言片语就把她弄得没了立场,沐嫣然指甲都刺进了肉里,但也只能缄口。 周围仿佛只剩下温彦殊清冷无波的声音。 “容颜,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容颜身体像是被掏空一般,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力点头。 “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很感激,但我对你,也只有感激。我不会是你的归宿,永远都不会是。” 这话,半分余地不留,真的是决绝到极点了。 温彦殊说完,继而转向一直云里雾中的蒋兰,“容太太,就像你说的,趁着所有人都在,我就把话讲清楚。这段感情到此为止了,你不用担心你女儿会成为小三,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你……” 蒋兰瞠目结舌,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温彦殊的态度够明确了。 但是,就这样啊? 两句话就把她宝贝女儿甩了啊? 蒋兰攥紧拳头,脾气又冲上来,想着不管谁对谁错,先出口气再说! 但是,该骂他始乱终弃呢? 还是玩弄感情? 好像——都站不住脚啊。 最后,憋着一口火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告辞。 沐嫣然紧跟着追了上去。 却被容易拉住肩膀,她揪着她的衣领,语无伦次地吼,“都是你!都是你害得!你现在满意啦?!” 沐嫣然眼神冰冷,没空和她纠缠,直接一只手制得她动弹不得,“容易,现在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让开!” 小姑娘给她吓坏,遍体生寒地跌在一旁。 沐嫣然不顾自己扭伤的脚踝,用最快的速度下了楼。 跑得冷汗满背,她五官都快要扭曲,所幸,温彦殊还没有走远。 他在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沐嫣然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眼前是男人挺拔的背影。 她的声音有些哑了,“你非要这样么?非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说开?今天本来是个很开心的日子……” “不好意思,沐小姐。” 温彦殊抬起手,让她停止说话。 然后男人回过头,拿不解又疑惑的眼神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凭的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他看着她的唇抖了一下,笑容轻挽,视线却冷若冰霜,“难道我做什么事,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沐嫣然刷子一般的睫毛重重覆下来,身体如堕冰窖,她感受着血液一点点变冷。 是啊。 是啊…… 自己现在,没有这个资格了啊! 她大概是疯了,才会跑到他面前来,傻兮兮地丢人现眼。 黑色商务车缓缓靠近。 司机下来,为温彦殊拉开了车门。 沐嫣然忽然听见他问:“你现在还要不要离婚?”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像之前她说分手,温彦殊也没有跟上一样。 男人走进车里,留给她一个冷峭的侧脸,他的声音如往常一般富有磁性,“既然要分开,那么就彻底一点。” “……好。” 沐嫣然闭上通红的眼睛,用力一点头。 ---题外话---发文可以,却回不了评论【手动再见 92.092我很快就不是温太太了 沐嫣然叫了代驾。 大白天的,她也没喝酒,可她坐在车里,空落落地呆坐了将近三十分钟,最后发现自己连方向盘都转不动了。 回到酒店,她开始收拾东西,办退房手续。 沐嫣然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她的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但就是有那么几句话,大写加粗着在她眼前循环播放。 对了偿。 彻底一点。 索性连他名下的酒店也不住了撄。 膈应! 折腾了一个下午搬进了新的地方,沐嫣然已经精疲力尽。 她呈大字型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眨眼,就一直盯着,最后一双眼睛酸得快要流下泪来。 然后,她好不容易硬挤出来的困意,却被手机铃声生生打断。 沐嫣然看了一眼,是家里来的电话。 不想接,觉得等它响完就ok,没想到很快又来第二轮。 不知道又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沐嫣然叹着气拿起手机,极不情愿地朝那头喂了一声。 - 沐松南在电话里非逼着她回家,那架势,就跟当年宋高宗一连给岳将军下了十二道金牌,急召他回国似的。 沐嫣然有不好的预感,可她也不得不从。 终于赶在晚饭之前回到了家。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阴云密布的。 客厅里,所有人都在。 沐嫣然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真见不得这种阵仗! 还没喊人呢,沐松南的眼睛已经朝她亮了起来,“然然回来了啊,快,过来坐下。” 他大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沐嫣然僵着笑容,慢吞吞走过去坐下。 她一眼瞥见茶几上摆着的烟灰缸,里面堆着的烟蒂都满得快要扑出来了,不知道是沐松南一个人抽的,还有沈星濯也有份。 沐嫣然眉头蹙得很深,这卫柔还怀着孕呢,哪里好吸二手烟的。 前段日子不是还紧张她肚子里的宝宝紧张得要命么,这会都不怕伤到她的身子了?! 她舔了舔唇,表情也有些凝重起来,“爸,到底什么事啊?” 沐松南搓着发黄的指尖,几次想开口,但又烦躁地摇着脑袋,最后叹了口气,“星濯,还是你和她讲吧。” 沐嫣然一听那两个字,就沉下了脸。 虽然上回那事过去蛮久了,但只要一想起来,她还是会满腹泛酸水,浑身都不舒服。 因此,也不正眼看他。 沐嫣然忍着恶心往下听。 沈星濯将手臂撑在茶几上,他清了清嗓子,“公司最近出了一些问题,原本还在解决范围之内。但这些天,恶化的势头越来越不对了,就算我们在竭力补救,却还是发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是什么问题?” “前些时间,爸手头的几个合作项目,因为启动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公司投完钱之后,基本上就没有多少流动资金了……” 沐嫣然立刻觉得事有蹊跷,拧着眉反问:“为什么一下子会有那么多合作项目找上了沐氏?” “因为那段时间沐氏的业绩碾压了大多数同行,竞争力也有目共睹,所以才会有一大波企业争着上门合作。” 沐嫣然有些吃惊,想着自己是不是对家族企业太不上心了,沐氏什么时候竟然还变成香饽饽了? “当然,流动资金短缺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几个比较暴利的项目也会在短时期内有非常客观的收益,但到了中期,却发生了意外……” 沐松南听着,呼吸变得十分沉重,阮清宜紧紧握住他的手,正低低地说着安慰的话。 “然后呢?” “因为是自然灾害,算在不可抗力里,所以许多合同只能中断,但损失还是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但就在昨天,尚在运行中的资金链忽然断开了,加上又有人恶意收购沐氏的股份,再这样下去,一旦股票跌到停板,就要宣告破产了。” 沐嫣然浑身一憷,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会这样?能查得出是谁干的吗?!” 沈星濯摇摇头,眸光黯淡地吐出一句,“墙倒众人推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沐嫣然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银行身上,它们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万幸。 “董事会的人呢?他们总该准备一些应急方针吧?不能光靠我们一家子硬撑着啊……” 沐松南苦笑连连,“然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董事会的股东都是群什么人,他们成天只想着分红和利益。可沐氏,它姓沐啊!” “那么,我能做什么?”沐嫣然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多,只能迷茫地问:“我总有可以做的事吧?” “有!有的!这事,也只能你去做!” 沐松南瞬间激动起来。 他转过去,双手搭在沐嫣然的肩膀上,睁得老大的眼睛里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血丝,像是随时会炸开一样。 “然然,你去求求温总吧!现在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毕竟你是温太太啊!是温家那一半财产的继承人!只要你开口,温总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沐嫣然被父亲摇得颠来倒去,一颗心脏直直坠入冰湖深处。 “说了这半天,铺垫了那么多,其实早就想好了对吧?就等着我答应了对吧?” “然然……” 一腔热血被彻底浇熄,沐嫣然的眼神冷到极点,她凉凉掀唇,“爸,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绝对不会去求他的。” 沐松南想不到她连尝试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当即斥责她的不懂事。 “然然,现在是沐氏生死存亡的时刻!你既是沐家的一份子,有些事,就轮不到你说不!” 沐松南被阮清宜拉着,听妻子一直在旁边念叨“好好说话,别吓到闺女”。 他这才缓和了一下面色,但语气仍旧铁硬,“爸爸叫你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你听,的确是因为你能出一份力。你想想啊,如果爸爸自己能说得上话,肯定就拉下老脸去了不是?可问题是不行啊,所以爸爸只能靠你了……然然,现在整个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哦是么,爸,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可是……”沐嫣然刻意拖长了语调,“爸,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温彦殊现在在和我办离婚呢,我很快就不是温太太了。” “你说什么?” 她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却无比理智地继续道:“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是爸,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指望鼎盛那座靠山。温彦殊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会平白出手相助的。就算是亲家那又怎么样,你以为他会在乎?别到时候,连沐氏都拱手相让了!” 沐松南哪里听得进去,他气极,一掌狠狠拍在桌子上,“谁准你不经我同意就离婚的?!” 沐嫣然起先还有些懵,下一秒竟是笑了,“爸,何必呢,他都主动提离婚了,你还要我死乞白赖缠着他不成?你不要忘了,当初联姻,是怎么联上的?对外宣称强强合作,但实际真是如此么?” “够了,你住口!” 她不听,偏要说。 “是因为温家急着要让温彦殊成家,你正好凑上去了而已。因为我不在乎嫁谁,他也无所谓娶谁,没了那么多烦琐事,所以才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了这门婚事。否则,凭着温家在南城的地位,能看得上沐氏?你既不能对他有任何助益,他凭什么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啊。所以这事儿,我们只能自救!” “你懂什么?!自救?你能救个屁!不用你去做哪些难事!我对你只有一句话,你是求也得求,不求也得求!” 沐嫣然听了趔趄几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笑不出来,更哭不出来。 “爸!所以我到底算什么啊?一件工具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是么?我……我真是你亲生的吧?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儿?!” 沐松南嗓门比她更大,“为什么?就为了这个家!要是我能找到其他路子我犯得着让我亲闺女这么委屈么?!” “哈!真心酸啊……爸,你怎么不想想你为什么求不了呢?是因为结下亲之后,你在商界太过横行无忌,伤害过温家人的名誉,你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你出不了这个面……” “你你你!”沐松南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怒不可遏地,“你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 沐嫣然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冲。 卫柔叫着她的名字拦了一下,却被反手推开。 那股劲其实一点不大,她却条件反射一般,撑住肚子直直倒在了沙发上。 吓得阮清宜赶紧过去扶住她,“小柔,我的天!小柔你怎么样,没事吗?!” 卫柔似乎神思并不在这里,凭着本能摇摇头。 耳畔是阮清宜细碎的数落声,“这丫头,生气了哪好这样的,伤着你怎么办!诶星濯,你别追了,由着她去吧!过来看看你老婆啊!真是的!” 然而沈星濯没听,瞬间便跑得没了踪影。 卫柔冷冷勾了下唇角,只可惜那笑意转瞬即逝,谁也没看见。 她拍了拍阮清宜的手背,低声安抚,“妈,没关系,就让他去吧,我也担心嫣然。” 阮清宜有些心疼地皱眉,“你呀!一点不为自己考虑!” 卫柔抿着唇,低下头去。 阮清宜惦记着厨房里降火的中药,起身叫上周婶。 沐松南点了根烟,没吸一口又冷着脸掐了,嘴里不住地说着“气死我了”,都快要喷出火来。 “爸,快别气了别气了,伤身体的!” 卫柔忙给他倒了杯茶,沐松南接过去的时候听得她长长叹了口气,“这都怪我,我这层关系太远了,我要是还没出嫁或许还可能说得上话,但现在我是沐家的儿媳妇……” “我懂,我懂的。亲疏有别,哪是你的错呢。就怪那丫头了,不知道犟个什么劲儿!” 卫柔又帮他顺气,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的声音带了股笃定,“可是爸,我觉得这事儿,还真的只能指望嫣然了。” “嗯?为什么?” “因为六哥……我是说温总,对她有意思啊!还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是明明白白上心了的。我相信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帮忙。” “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过!” 沐松南迷糊了,“那他还要和我女儿离婚?” 卫柔给他解释,“男人么,不都爱玩欲擒故纵这一招。谁让嫣然一直给他吃瘪呢!也不知道她想什么呀,难道温总的条件还不够好?” “那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卫柔嗯了一声,凑到他耳边。 “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我们这是在帮他们呀!不然真离了,那多可惜。” 沐松南还在犹豫,“可我总觉得……” “爸,只要你同意,这事儿我肯定给你办成!” 沐松南看了卫柔一眼,终于狠下心去,“那就交给你了。” 93.093对这种狩猎型的花花公子不感兴趣 093对这种狩猎型的花花公子不感兴趣 真要说起来,其实沐嫣然是没有什么使命感的人。 这一点,从她长大之后不在沐氏守着家业就能看得出来。 或许是在国外接受过教育的缘故,沐嫣然脑子里金钱观念,说好听点是淡泊名利,不好听点就是随心所欲。 无所谓赚不赚大钱,她只要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给家里添麻烦,不问家里伸手拿就行偿。 这样一想,似乎沐氏面临的巨大危机沐嫣然是可以置身事外的,毕竟火烧不着她那儿。 更何况,父亲的态度太让她心寒撄。 什么不得不,什么必须必,拿她像玩偶似的摆布。 当然那一天,沐嫣然认为自己也过分了。 父亲有一句话的确是肺腑之言——他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他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可以牺牲。 沐嫣然理解,但谁又能来理解一下她呢? 没有人知道,回到家里之前,她就已经是身心俱疲,随时都会倒下去的状态了。 她觉得委屈啊! 觉得全天下自己最委屈,沐松南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直接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沐嫣然爆发了。 大吵之后,大概是因为意识到将脾气发在了最亲的人身上,她拔腿跑得飞快,连后面沈星濯追出来了她都不知道。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了,沐嫣然仍旧不会去求温彦殊。 不是担心他真会对沐氏有什么图谋,这种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感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讲那些话,只不过是希望父亲能知难而退。 从来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可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情分了。 她害怕看到他冰冷的眉眼,漠然的低嘲,这在喜欢上他之前都不算什么,可是,现在她却连想象一下,都能捂住心口闷闷疼上老半天。 但她也害怕,要是他真的帮了,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这是她的家事,不是他的,私心来讲,沐嫣然真的不希望他蹚进这趟浑水里来。 可问题是怎样自救? 沐嫣然分析之下,觉得资金短缺,项目停滞,这些都伤不了公司的根基,但,到底是谁在暗中恶意收购沐氏的股份? 她是不怎么信什么墙倒众人推这一套说辞的。 时机找得这么准,分明是有备而来。 可沐嫣然翻查了好久,也是一无所获。 难道要请商业调查科介入么? 等到摸出蛛丝马迹来,沐氏估计不是垮了,就是易主了。 还得靠门路! 这个呢……有是有的,可是吧—— 沐嫣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长长叹了口气,然后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 晚上,沐嫣然出现在欢送会现场。 当然她是被欢送的其中之一。 人事部早先发的短信,通知她在鼎盛为期一个半月的交流工作宣告结束,后面附上了欢送会的时间和地址。 五星级酒店,豪华自助餐。 不愧是南城人挤破头也想进的公司,又阔绰又贴心,一次性管饱,也没那么多规矩,吃完还能组小分队各自找乐子,谁也不耽误谁。 沐嫣然被几个平日里关系要好的搭档拉到了一张桌上,她们正乐呵乐呵地商量着等下去哪里玩。 沐嫣然现在就怕这个。 要知道她一开始并不想来,这么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光看着都很扫兴。 后来又想还是出现一下吧,好好道个别,完了就走。 就在沐嫣然苦思以什么说辞开溜的时候,忽然瞥见一个瘦瘦长长的身影,端着酒杯从自己眼前走了过去。 她一怔,觉得哪有这么巧的,没多久之前还在纠结该不该找他,这就遇见了? 但沐嫣然眨巴着眼睛,各个角度全认了一遍,发现真的是他。 这……天意吧? 那男人在一位身材火辣的异国美女面前停了下来,含笑攀谈几句,忽然伸手,撩起对方金黄色的卷发,凑到唇边吻了一下,一双桃花眼也不含糊,从头到尾,一直赤.裸裸地盯着人家的胸看。 沐嫣然不由失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色性不改! 这是她大学校友——齐珩。 两人不同班也不同分院,而是同在一个社团。 因为爱好相近,所以共同话题很多,尽管一星期就见两次面,却很快成为了蛮好的朋友。 后来知道,他家里势力不小,是那种拿不到明面上来说的势力。 总之是个挺牛掰的风云人物,平常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齐珩立刻能弄清来龙去脉,然后讲故事一样讲给他们听。 反正给沐嫣然的感觉就是挺神通广大的。 也追过她好一阵子,甚至追着去了美国,但她拒绝得蛮狠。 对这种狩猎型的花花公子不感兴趣。 所以沐嫣然才会在想到他的时候叹气。 凭着齐珩的关系网,很快就能查到她想知道的事。 要她花钱去买,花多少钱她都甘愿,可就怕齐珩对当初那段不怎么愉快的求爱经历耿耿于怀。 咳,希望他千万不要记仇记到“视金钱如粪土啊”! 沐嫣然在心里默默祈祷。 她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刚准备绕过去,却被身边的同事用力拉了回来。 “哪儿去呢?” 沐嫣然状况外地啊了一声,“我有点……” 没讲完就被一掌捂住了嘴,“有什么有啊没看到总裁过来了嘛?” 沐嫣然抬起头,果然瞧见了温彦殊。 男人步履稳健,泱泱帝王一般,就快经过她们这一桌。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补妆了。 吃东西也变得优雅起来,或者索性举起果汁,轻轻地抿一口,再抿一口。 沐嫣然好不容易挣开同事的手,再朝原先的位置张望,齐珩已经没了影踪。 连那位异国美女也不见了。 频繁的吸气声过后,下一秒,耳中落入一声齐刷刷的“总裁”。 沐嫣然的脸上还挂着略略失望的表情,她看向他。 这才留意到温彦殊并不是一个人。 挽住男人臂弯的女子,有着和他相得益彰的身高差,素白的脸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骄傲感。 许是四周虚伪和违心的视线过多,温彦殊隐隐动了下眉,沉着嗓子主动开腔,“这位是启悦的董事长,卫襄。” 众人一听,看着女子的目光,立马变得肃然起敬起来。 卫襄的笑意只浮于唇角,她点点头,很普通地和所有人打了个招呼。 眼神却在触到之前一直用嫉恨的眼光打量着她的几个女职员那瞬倏然一变,把人给吓得,手里的饮料洒了半杯在手上。 她们惊叫起来,赶忙灰头土脸地奔向了洗手间。 沐嫣然被这可怕的战斗力深深折服,她有些想为她鼓掌。 不过可惜的是,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卫襄刚才做了什么,产生不了任何共鸣。 想起正事,沐嫣然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人群中间,继续找齐珩。 温彦殊却忽然问了一句:“这里哪位是卓越的员工?” 一时寂静。 也没有人动。 沐嫣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认真地将视线从左边挪到右边。 “总裁,她是!” 话音刚落,沐嫣然就被人推了出去。 一个大趔趄,她差点栽倒。 被面前锃光发亮的尖头皮鞋刺得眼睛疼,沐嫣然沿着那双笔直的长腿往上看,直到将温彦殊刀刻般的俊美轮廓定格。 他朝她挑了挑眉,“你的酒呢?” “在这在这!” 同事连忙将一杯白酒递到沐嫣然手里,她整张小脸立刻就垮了下去,哪有这样的,自己刚才明明喝的椰汁啊! 温彦殊举起酒杯,“愿你在鼎盛度过了一段充实的时光,也祝你重返卓越后,工作顺利,节节高升。” “谢谢谢谢!” 沐嫣然和他碰了一下,刚要酌情喝个小半杯,对面,温彦殊所剩不多的红酒已经见底。 男人还把空杯子斜到她面前示意了一下。 ——这分明是要她也喝光的节奏! 可!耻!啊! 我白的你红的你还有脸凑上来! 就算姐千杯不醉也不带这样坑的吧! ---题外话---不好意思,真的写不太快,只求尽量不断更。 94.094这年头不时兴隐婚么 沐嫣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想起来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温彦殊也是赶鸭子上架似的,让她饮下他递过去的酒。 表情和现在没差多少,却无处不透着一股看好戏的味道。 摆明了是刻意刁难! 沐嫣然也能将温彦殊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偿。 不就是要她服个软么。 看她平日里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不爽,想她在他面前败下阵去撄。 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肯定很有成就感。 啧啧,果然男人啊,都是一个样,骨子里蔫坏! 沐嫣然低头,看了眼酒杯里的无色液体,那刺鼻的味道呛得她都没法好好呼吸,细软的眉,本能地拧了起来。 不喝吧,就得求饶;喝了吧,也遂他心意。 怎么都是自己吃亏…… 心情已经不像上回那样无所谓,她这会就想和他对着干,非!常!想! 也不知道这突然要争一口气的念头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沐嫣然犹豫该怎样回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嫣然?” 回过头,就见齐珩站在离她不到一米的位置,面上的表情从不确定,一下子转为了惊喜。 他立刻一个箭步迈到了她面前,伸出去想抱住她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男人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嫣然,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 沐嫣然也没想到,她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这种时候,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沐嫣然从头到尾打量了齐珩老半天,接着露出了一丝迷茫的眼神,“呃,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对方急得直抓自己的耳朵,“齐珩啊我是!你从前老叫我‘齐行’的你记不记得?喂喂,不是吧?好歹曾在同一个社团里组过交响乐队的诶!你这样我伤心了啊!” 沐嫣然视线一晃,感觉一下被齐珩这跳脚的模样带回了大学时代。 耳边是他站在指挥台上,喋喋不休,将乐队里的人数落了个遍的声音。 “弦乐组猪脑子啊!拉错音了,重来!” “木管组你们吹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铜管组!铜管组抢什么风头?找死呢么!” “打击乐组看我指挥行吗?看、我、指、挥!” “嗯!色彩乐器组表现最好,加一分!嫣然啊你快看这里,看一眼我!啊~~~~” 然后众人爆发,没撑完曲子结束,就先放下乐器,冲上去把他围殴了一顿。 ………… 齐珩这直来直去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变。 沐嫣然点着头,掩唇笑了一下,“记得了记得了,你变化好大,又高又帅呢,我一下没认出来。” 齐珩这下更是受宠若惊,满眼星星地夸她,“你也更漂亮了啊,不对,你一直都很漂亮!”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我朋友叫我来的啊,说有豪华自助晚餐,有吃的地方哪少得了我,而且还有漂亮mm可以……”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齐珩连忙捂住嘴,呛得脸都红了才停下,反问沐嫣然,“你、你呢?” “我啊……” 刚吐出两个字,美好的笑容便生生瞬间凝固在了唇边。 她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沐嫣然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 视线所及处,温彦殊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像是刚从冰水里抬出来一样,凛冽的寒气正一丝丝往外冒。 男人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空酒杯,那内壁上残留着的红酒痕迹,刺得她眼睛都开始发疼。 自己竟然就这么将温彦殊干晾在了一边——五分钟! 整整五分钟!! 无视了他不说还和别的地方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聊得风生水起!!! 妈妈呀,她会不会被大boss暗杀? 沐嫣然吞了口唾沫,她感觉周围的同事已经在为自己默哀了。 手指攥紧了那杯白酒,刚才那点雄心壮志早已飞到了爪哇国,沐嫣然这会只想着一口气喝完能不能让他消气。 可杯子举到半空,却被齐珩一把劫走,他朝她瞪大了眼睛,“嫣然,白的诶!你不是要喝吧?多伤身啊!” 沐嫣然脸色都变了,赶紧伸手去夺,“还我!这是我上司敬的……喂,你别……” 后面的话胎死腹中。 她眼睁睁看着齐珩豪气干云地仰头饮尽,完事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不好意思啊,女孩子可经不起这个折腾,我帮她喝了!” 话是对着温彦殊说的,齐珩眼中含着怒火,指责意图明显。 温彦殊没有接他的话茬。 沐嫣然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 她想,她这会装作不认识他,还来不来得及? 偏偏那人还一脸雀跃地转过身去对她说,“嫣然,这里人太多了,不好说话。那边有雅座的,我们过去聊吧!”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她拉走了。 温彦殊在原地停了蛮长的时间,视线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遭的鼎盛员工跟被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卫襄的声音轻轻响起,“彦殊,不走么?” 他这才点点头,撂下一句,“你们继续。” 所有人才像是被解冻了一般呼出一口气来。 卫襄跟着温彦殊往前走。 转角处,自然地扭过了头,她看着不远处,面对面坐着的那一男一女,慢慢眯起了眼。 - 沐嫣然一直和齐珩聊了大半个小时。 然后他去了趟洗手间。 沐嫣然便坐在位置上,百无聊赖地吃着盘子里的水果。 之前的叙旧一直很顺利,两人都笑得很开心,这让沐嫣然信心大增。 原本对齐珩来说,那就是一点小忙,更何况,她也不会让他白白出力不是。 于是沐嫣然决定等齐珩回来,就把话题引到正事上去…… “你好。” 一道低浅的女声打断了沐嫣然的思路,然后她听见椅子脚摩擦地面的声音,有人在她右手边的空位上坐下。 沐嫣然抬头,卫襄正好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餐垫上,她瞥了一眼,只见几点蔬菜沙拉可怜兮兮地躺在正中央,像极了茫茫大海中的蕞尔小岛。 又看了眼自己吃剩下的食物残骸,不由腹诽:她大概是准备成仙吧…… 与卫襄视线相触,沐嫣然下意识挺直脊背,稍微有些局促地朝她微笑了一下,“你好。” 卫翊是自己的朋友,卫柔是自己的嫂子,而卫襄则是他们的大姐—— 一想到她算大长辈了,面对起来,沐嫣然就没法表现得非常自然。 卫襄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和颜悦色道,“不用这么紧张,我经常听小柔和小翊提起你,早就想见一见了……嫣然,我就叫你嫣然了。” 沐嫣然点点头,在她的要求之下叫了一声卫襄姐。 有些头疼,她其实应付不大来这种自然熟的人,尤其是她下一句就问,“嫣然,你和彦殊结婚三年了?感情还好么?” “啊?”幸亏沐嫣然反应快,立马就答,“挺……挺好的。” 不怪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总不能讲结婚三年,可才认识没多久,感情没好到哪里去,却谈起了恋爱,现在又分手了。 谁听得懂。 卫襄旋即有些抱歉地,“本来今天这种场合,该是你陪他出席才对……” 沐嫣然却压根不抬头看人,不怎么在乎地摆摆手,“好说好说!” “不过,怎么我看彦殊手下的员工,好像都不知道你是他太太的样子?” 冷不防被刺扎了一下,沐嫣然也没觉得痛,立刻打了个哈哈,“咳,这年头不时兴隐婚么。” 心里却是有些烦躁的,难道齐珩是被外星人劫走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他要是在,话题根本歪不到这里来好嘛! 看卫襄那不怎么明朗的态度,沐嫣然总觉得她好像还有其他话要讲。 果然下一秒,卫襄皱着眉,有些不解地开腔,“是这样吗?但为什么彦殊告诉我说,他准备和你离婚了呢?” 95.095拿“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眼神看着她 沐嫣然的心脏,不可避免地沉了一下。 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她真是烦透了自己对他的这种毫无缘由的信任感! 因为转念想了想,这又有什么不好讲的呢? 只要温彦殊乐意,他的私事,昭告天下都没有问题。 可还是忍不住去猜测,温彦殊和卫襄到底要好到什么程度,让她伤心欲绝的事,他转头就能告诉她吗偿? 然而卫襄没有给沐嫣然回答的机会,兀自点着头往下说,“这样也好。彦殊耽搁了这么久,终于做了个明智的决定。嫣然,我要说句公道话,你对他的事业,或者是生活,根本就没有一点助力,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当然了,你如果真愿意放手,也是值得赞赏的。” 她说完,竟还微微笑了起来。 沐嫣然顿时有些无语,心想卫襄这是给温彦殊鸣的哪门子的不平呢?至于捧一手他踩一脚自己么? 同为女人,怎么就不说是她的大好青春被浪费在一桩无用的婚姻上了? 但沐嫣然仍旧没怎么往心里去,不是她在意的人,就算将她贬得一无是处也没什么所谓。 “卫襄姐,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对方就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面孔,“其实,我是来帮彦殊劝一下你的。我知道,要找到像他这样优秀的丈夫,对你来说很不容易。他现在执意要离婚,你肯定很苦恼也很难过,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嫣然,女人还是要自尊自爱的,强求来的婚姻只会让你们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放彼此一个自由吧……” 沐嫣然盯住她煞有介事的脸,静静眨了几秒钟的眼睛,一下莞尔。 嗯?她在说什么哦? 果然是从哪里恰好打听到的消息吧? 温彦殊就算再厌弃自己,也不会扭曲事实的。 苦恼和难过的确不假,可要说她不愿意离婚,真是比窦娥还冤了。 她点头说好的时候,尽管心脏都快要被掏空,但也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啊。 不知道为什么,沐嫣然的心情瞬间舒坦了起来。 卫襄一时猜不透她这反应是真心还是故意,有些不满地反问:“你笑什么?我讲得不对?” “哦没有没有!卫襄姐,你讲得简直不能再对了!”沐嫣然连连点头,“自尊自爱!我就缺少这个!以后我要再缠着他就是纯属犯贱!被你一提点,真是豁然开朗啊!” 见她挺受用的表情,沐嫣然索性陪她演下去,“卫襄姐,不过我也实在有些好奇,那你觉得,他……就是我前夫啊,该找个什么样的?” 卫襄瞥了她一眼,慢慢放下手里的叉子,优雅地抱起了手臂,“在南城,除了我之外,没有女人能配得上彦殊。” 那不加遮掩的,不可一世的口吻,完全是信口就来。 沐嫣然咽下一口唾沫,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自大方面,可能真的没有吧。 “呃……你喜欢他呀?” 卫襄朝她挑了下眉,像是在说已成定局的话,“我也是女人,我也会迷恋人见人爱的男人,并且我值得最好的。” 沐嫣然实在没忍住嘶了声气,奋力地刮掉了身上的鸡皮疙瘩。 “就因为他是最好的,所以你才喜欢?” “没错啊。”卫襄大大方方承认,又开始头头是道地往下说,“brikin包你知道么?纯手工制造,价格昂贵。而彦殊就是限量版,并且全世界只有这么一只。所有女人都爱他,就会去哄抬,去争抢,甚至不惜头破血流,可最后,只有一个人能拥有他。” 沐嫣然听得目瞪口呆,大概只有不堪入耳的脏话才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她实在理解不了这个女人的精神世界! 因为价值不菲而喜欢,因为人人都想要而喜欢,合着温彦殊有血有肉好好的一个人,在她眼里就是个包? “卫襄姐,我不会让的。” “你说什么?”起先还有些错愕的卫襄看到沐嫣然忽然认真起来的眼神,一下明白过来,“你刚才不是……” “还得多亏你啊!”沐嫣然对着她,皮笑肉不笑,“全世界仅此一只的brikin包诶,我恨不得霸着,好招摇过市一辈子啊!” “你……” 卫襄被气得精致的妆容都有丝扭曲,却还是硬忍着不发作,“嫣然,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彦殊都不要你了,你刚才也说,再倒贴就是犯贱,又何必……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作践自己……” “nonono,卫襄姐,是你误会我了。我自尊,我自爱,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沐嫣然摇了摇手指,唇角勾起,直接拿“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眼神看着她,“不过卫襄姐,我现在可还是温太太呢。你再配得起他,这会顶多也就算个红颜知己吧?有本事,你就让温彦殊娶了你,本小姐直接退位让贤,可好?” 呸呸呸,怎么到后面还变成宫斗台词了! 中二死了! 对着卫襄猛地离开桌子,气冲冲走掉的背影,沐嫣然用力地吐了吐舌头。 哼!要离婚也不会便宜你的! 女!神!女表! - 另一边。 齐珩仰头,吐出了最后一口烟雾。 然后他将燃尽的香烟撵灭,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已经是第三根了。 他抽到第三根,才从兜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 齐珩呼吸一窒,立刻收紧了手指,声音都有些变调,“喂?我见到她了。她真的来找我了……比预计的还要快,今天我根本没想过能和她遇上……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他听着那头的人说话,刚开始还在点头,慢慢的眉头越蹙越深,而后倏然打断,“我是喜欢她,也想要得到她,可这种做法太卑鄙,我……对,你说得对……可她不会愿意……” 齐珩又忽然安静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前方,他后来再没回过一句反驳的话。 到最后,男人一巴掌拍在墙上,下定了决心一样说,“那行,我去了!” 挂断电话,齐珩跑进洗手池冲了把脸。 然后胡乱抹了个半干,折身离开了洗手间。 下一秒,有人从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温彦殊笔直站着,并没有去看那道已经跑远的身影,漆黑的眼底,冰寒一片。 - 半刻钟后—— 沐嫣然早早地觉察到了不对。 身体不会说谎。 起先只是觉得热而已。 她脱了一件外套,里面是雪纺料子的短裙,放在阳春三月的天气里穿是会着凉的,对她却依旧没有什么效果。 每一个细胞,像是被烈火炙烤着一般,没有一刻好受。 那把火沿着血脉一直烧到了脸颊,原本白皙的肌肤,不知何时已红成了天边的晚霞。 尽管放眼望去,尽是举着酒杯,面色驼红的男男女女,但沐嫣然知道,自己这反应不是那么回事。 可她实在是回想不起来,哪里出了问题。 吃的,或者喝过的东西,别人也是如此,但大家都好好的啊。 她又想想自己接触过的人。 平日里玩得很开的同事?绝对不会! 鼎盛的某几个高层?有可能…… 卫襄?这个也不好说。 或者齐珩? 会是齐珩么? 但一开始,怀着别的心思接近他的,可是她自己。 她才对他有所图谋。 沐嫣然拧着眉头打消了这个疑虑。 感觉还是卫襄有最大的嫌疑。 不怪她想法阴暗,毕竟,刚才自己把她羞辱得挺难堪的。 还说什么你要是有本事就怎样怎样的,她当然是有本事的。 ——不过,这是准备要干嘛,给自己安个婚内出轨的罪名吗? 沐嫣然感觉到缺氧的同时,还有闲心在想,要是自己待会真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遇上了一堆猥琐男,差不多就能肯定幕后始作俑者是谁了。 不过,她似乎没有那个机会。 因为齐珩看出她身体不适,立刻说要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 两人随后来到地下停车库—— 96.096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齐珩让沐嫣然在原地休息,他去取车。 沐嫣然口干舌燥,一直在灌矿泉水。 没什么力气,沐嫣然干脆蹲在电梯旁边,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她感觉自己这次中招,中得挺不三不四的。 身体越来越烧得慌,但也不是忍不了,一点不像小说里写的,或者电影里演的那样,意识混沌啊,任人摆布什么的。 药效不到位吧大概偿。 想想,就这样笑出了声,然后沐嫣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太太?” 车窗缓缓降下来,孙胜探出脸,有些担心地问:“太太,你怎么在这里?你没事吗?” 沐嫣然仰起头,水汪汪的眼睛里春光无限,她翘起唇,真真是嫣然一笑,“没事!” 孙胜的小心脏瞬间被击中似的,耳朵飞速泛起了可疑的红。 天啦天啦,太太啊,大半夜的,怎么能这么撩汉,会出事的! 孙胜赶紧缩回脑袋。 不敢去看后视镜,温彦殊此刻绝对是男版美杜莎,一对视就会石化的! 光车内骤然低下去的气压,就已经让人无法好好呼吸了。 沐嫣然却浑然未觉,抬起手,朝孙胜边挥边说再见。 下一秒,车门却从里面被推开。 温彦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就算是面无表情也足以媲美艺术品,他的视线锁住沐嫣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上来,还是我把你弄上来?” “……” 沐嫣然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坐上了温彦殊的车。 没过几分钟,齐珩立马来了电话,语气焦急地问她在哪,他以为她被人劫走了。 沐嫣然呵呵干笑两声,猜得真准啊! ——虽然她是自愿的…… “呃,我想了一下,还是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头的男人哪里肯放心,非要问她住在什么地方,他亲眼确认过后,才可以。 “好吧好吧,我在……” 沐嫣然没有办法,只好报了地址。 “还有啊嫣然,你把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也告诉我吧,这样更安全一些。” 她开的是外放,齐珩煞有介事的声音清晰地扩散至整个车厢,孙胜立刻鸣了下喇叭以示抗议。 ——你才出租车你全家都出租车! 沐嫣然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不……不用了……” 那头齐珩坚持,“要的要的,现在社会太乱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很……” 安全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温彦殊已经淡淡开腔,报出一串数字。 “——你要的车牌号。” 孙胜目瞪口呆,沐嫣然也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谢谢司机师傅啊,我记下了!您呢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图个安心!请您好好把人送到!钱我给您双倍!” 说完就挂了电话。 沐嫣然的内心是崩溃的,堂堂的鼎盛总裁被当成了司机师傅,落差该有多大。 刚想和温彦殊道歉,车子却猛地一个侧转,她身子歪倒,一头重重扎进了他的怀里。 “总裁,太太,你们没事吧?!” 孙胜着急地吼了一声,刚才迎面来的一辆大卡车忽然偏离了原先的路线,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闪避。 温彦殊调整了一下坐姿,宽厚的大掌揉着沐嫣然可能撞淤青了的额头,语声平静,“不要紧。你继续开。” “是。” 沐嫣然垮着小脸抬起眸,水盈盈的眼神停驻在温彦殊身上。 刚才那么狠的一下,她感觉自己的额角疼得都快要裂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不可能不痛。 可男人一直在照顾自己,别说吃痛的闷哼,他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脑子开始有些发晕,沐嫣然深吸一口气,揪紧了他手臂上的肌肉。 温彦殊扶住她的肩膀,有些居高临下地问:“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因为你好看……” 沐嫣然舔了舔薄唇,身子不是自己了的一般,有些性急又有些笨拙地翻过身,跨坐在了温彦殊的身上。 这样大胆的动作她显然是第一次做,后脑碰上了车子的顶部,发出了一丝细响,她连忙低下来一些,两人距离贴得更近。 “又怎么?” 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的镇定。 沐嫣然不说话,嘴里哼出的都是些气音,埋着头胡乱地翻着他的衣服,连纽扣也给解开了。 滚烫的鼻息胡乱喷洒,可以融化坚冰的热度。 男人细长的手指扣住沐嫣然的下巴,让她别再乱动,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你吃错什么东西了?” 沐嫣然微微一笑,含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挑.逗,她拨开他的手,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呵气如兰,“我也想知道呢……” 伴着忽然紧绷起来的身体,男人连呼吸也停住。 手搁在她的腰上,温彦殊寡淡的眉目此刻有些躁动,嗓音也沉了下来,“孙胜,加速。” 孙胜赶紧地猛踩油门,心里默念着总裁你可千万要忍住啊! - 然而一回到酒店,想象之中的干柴遇烈火却没有发生。 沐嫣然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冲进了浴室。 温彦殊守在门外。 他知道她洗的绝对不会是热水澡。 里面哗哗的水声,让男人的心也跟着冷下来。 所有的一切,全都冷了下来。 水流没有间断地持续了十五分钟。 然后门打开,沐嫣然扶着墙从里头走出来,面上残留着没有擦干的水迹。 “你怎么样?” 她打了个喷嚏,抖着唇摇摇头。 “不好意思,刚才我……”沐嫣然有些难以启齿,垂下头去,嗓音低哑,“我被下药了……” “看得出来。” 两人默契地选择将这一页揭过去。 沐嫣然去换了一身衣服,微湿的发丝也吹干了束在脑后,然而温彦殊还没有离开,她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那个,我没事了,谢谢你……” “你要出去?” 沐嫣然点点头,齐珩刚来过电话,他应该快到楼下了。 温彦殊冷着脸将她拉住,用了十成的力道,“你明不明白你刚才经历了什么?那个人他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你觉得是他给我下的药?”反问过后,沐嫣然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今天碰到他只是偶然,而且我本来就……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温彦殊想到之前在洗手间里听到齐珩打的那通电话,神色更冷,“临时的见色起意,有什么不可能?” 沐嫣然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那好,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你可以放手了吗?” “沐嫣然!” “怎样?!”因为挣不开他的桎梏,她整个人都有些烦躁,“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我就想下去见见我的朋友,这也不行?” “他不对劲……” “够了,请你不要再诋毁我的朋友,我不想听。” 温彦殊逼近一步,“你的理智去哪里了,现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 沐嫣然冷笑,她哦了一声,“我不理智?那如果我这么说卫襄,你心里会好受咯?” 温彦殊不明白为什么又一下扯到了卫襄,语声含了几分不耐,“她怎么?” “我怀疑这事是她做的,你怎么看?你会信吗?” “……” “看啊,你也犹豫了,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说的?” “沐嫣然,现在是和我唱反调的时候么?” “谁唱反调了!”沐嫣然不满地瞪着他,“你搞清楚我们已经分手了!自我意识过剩也该有个度吧!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你转么?!” “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你!”沐嫣然差点气疯,拿被他攥在胸前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眼眶都红了,“温彦殊你这个大混蛋!” 男人一边点头,一边拉着她走到玄关,他还帮她打开了门,“行,你去找。” 说完就松开了手。 沐嫣然捂着通红的腕子恨恨地朝他吼,“不用你催,我现在就去!” ---题外话---端午节快乐撒! 97.097早安,太太 他说得她像是要去献.身一样。 好啊,那你不要后悔! 沐嫣然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愤怒到了极点,理智早已分崩离析。 她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门外,声控灯淡黄色的光倾泻在地面上,照亮了长廊一隅偿。 却又很快熄灭,一切重新归于黑暗。 四周很静很静撄。 沐嫣然没有跑出去。 应该说,她没能跑出去。 大门不知是什么时候合上的。 房间里的灯也被关了,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如同最诱人的酒,一点一点渗进骨头里去。 沐嫣然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唇被堵着。 堵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背肌坚硬似铁,她软软的手指快要攀不住。 等沐嫣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刚穿好的衣服已经被扯到了手臂上,圆润的肩头因为忽如其来的凉意耸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声娇.嫩的低吟。 “啊,疼,别咬啊你……” 之后含着哭腔的细软轻哼连她自己都要听不下去。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渐渐被某些更加激烈的声音盖了过去。 到最后,因为电量耗尽而自动关机。 然而,夜还很长…… ++++++++++++++++++++++++++++++++++++++我是纯洁的分割线+++++++++++++++++++++++++++++++++++++++++++++ 沐嫣然只睡了两个小时不到,就被该死的生物钟催醒。 拨开横在胸口的那条手臂,她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口气。 眼眸一侧,温彦殊就躺在自己边上,呼吸平稳,安静的睡颜让被子遮去了一半。 啧,凭什么啊。 她都醒了诶! 沐嫣然掀开被子,有些赌气地下了床。 然后,她在地毯上跪了好一会,才撑着通红的膝盖站了起来。 腿软得不停在颤,腰也已经不是她自己的,沐嫣然一边感叹这要命的后遗症,一边拾起地上散落的衣衫,脸色通红地走进浴室。 胡乱穿戴好,沐嫣然盯着镜子里那个脖子上被种满小草莓的女人看了好久,咬着牙,有些想把柜子里的高领毛衣翻出来。 ——这让她怎么见人啦! 沐嫣然一脸怨念地开始洗漱。 她从牙杯里取出牙刷,挤了一截牙膏,刚要塞进嘴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左边瞥了一眼。 白色的矩形浴缸,size很大,浴帘拉到一半,可以看到里面的水迹还没有完全干掉。 凌晨的时候,她精疲力尽到随时都能晕过去的地步,是温彦殊抱她进来清洗的。 哪里知道越洗越不对劲,到最后整个人被翻了过去,她两只手撑住瓷砖,温彦殊在她身后…… 仔细看,掌印好像还没有彻底消失。 啊啊啊!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就和他那个了啊! 沐嫣然连牙刷都握不住,软绵绵的身子靠在洗手台上,她一下一下吸着气,拿手捂住了红得快要爆开的脸。 这时候,门铃响了。 沐嫣然看了眼时间,应该是客房服务。 她走到玄关,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忽然缩了回去。 昨天晚上,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相贴的肌肤,似冰又似火的体温,月光下染上欲.望的眉眼…… 面对着面,彼此索求。 却是她先败下阵来,和他求饶,大口喘着气逃开,又被捉了回去,然后他狠狠…… 停——!!! 她一个激灵,猛地醒了过来。 天啊,沐嫣然,你能不能别在想这些有颜色的事情了?! 她闭上眼睛,用力拍了好几下脸颊,然后打开门。 迎面却不是意料之中的酒店服务生。 黑漆漆的七八个镜头对着她就是一阵猛拍。 “咔嚓咔擦咔嚓”! 沐嫣然后退一步,不得不伸手挡开闪光灯,来保护自己快要被闪瞎的眼睛。 她似乎听见有人用很小的声音在说,“真的是沐小姐诶”、“是啊,不会吧”这类惊叹里又夹杂着些许鄙夷的话,但沐嫣然仍旧无法从这点细枝末节里面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要关门,但已经有人趁她刚才混乱的档口挤了进来,剩下的一堆则呈扇形围在门口,目前是按兵不动的状态。 带头的几个人将话筒齐刷刷举到了她面前。 “沐小姐,不好意思耽搁你几分钟的时间。我们接到市民投诉,说你在自己下榻的酒店同时与多名男性进行钱色交易,严重败坏社会风气,请问这是真的吗?” “沐小姐,请你发表一下看法!最近沐氏陷入危机,你这样做是为了拯救愈渐恶劣的股市吗?” “沐小姐,还是说有人在刻意中伤你呢?” “沐小姐,据我所知你早已婚嫁,作为一个有夫之妇,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种昂贵的星级酒店里呢?” “沐小姐……” “沐小姐……”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像是抹着毒药的利剑,一下一下往沐嫣然身上扎。 她留意到那几架摄像机,镜头好像刻意在拍自己身上的痕迹。 垂在腿侧的手,一直克制着没有举起来,默默地收紧成拳。 她不能去挡,挡了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罪名会坐实。 但若是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了公众面前,那么她就算是清白的,也没有一点说服力。 沐嫣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面色上从容不减。 尽管场面几近失控,但她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组织好了语言,刚准备开口,对面的那个男记者却忽然推了她一把。 沐嫣然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身子一歪,撞在墙上。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然后一群人疯了似的,像是饿狼一样往里面冲。 “喂!” 可怜沐嫣然伸出手,却一个也没有拦住,她扭过头,眼睛瞪得老大:你们吵他你们不想活了吗?! 果然半分钟不到,原本喧闹的人群,像是忽然被枪杀了一般,整个套房瞬间死寂犹如坟场。 他们纷纷开始往后退,刚才跑得多快,现在退得就有多快。 但人实在太多,你挤我我挤你,嘴上又不敢吵,半天过去,还是像一块巨型年糕一样堆在那里。 温彦殊是有起床气的,很可怕的起床气,他亲口对沐嫣然讲的,但她没有见识过。 现在亲眼目睹到了,便知道他当时并不是说说而已。 沐嫣然拍拍胸脯,莫明松了口气,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把他吵醒! 分神间,忽然听见男人那低沉性感的声线——“过来。” 沐嫣然的心狠狠一颤,恨不得捂住耳朵。 要死啊,这一声,又让她想起昨天晚上了! 人群已经让开了一条路。 沐嫣然低下赤红的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慢吞吞地往里走。 不是她矫情,只有放慢速度才能让走路的姿势显得不那么怪异,腿合都合不拢的感觉真的是非常羞耻的。 毕竟这么多人在呢。 温彦殊不紧不慢地坐起身,被子滑到小腹,露出紧实有致的上身。 男人眉宇阴沉,散发出的气场迫得周围所有人无法好好呼吸,但他看向沐嫣然的时候,眼神却无比温柔,像是能溢出水来一样。 人到了他的身边,温彦殊伸出手,拉着她坐下。 看着她通红的耳垂,不由就想起几小时前,自己将她压在这张床上极致缠.绵的情景。 温彦殊凑过去,轻轻碰了下沐嫣然的额头,他啄出了声音。 却是很干净的一个吻。 “早安,太太。” 沐嫣然忘记眨眼,怔怔地望着他。 温彦殊揽过她的肩膀,视线冷冷扫过某处,问:“拍到了没有?” 摄像师吓得说不出话,一个劲点头。 男人的眼神蓦地一凛,吐出四个字来,“给我消失。” 众人这才找回了魂儿似的,赶紧刷拉拉闪了个没影。 98.098你现在,还离得开我么? 卧室里,窗帘是没有拉的。 此刻阳光直辣辣透进来,有些刺目。 沐嫣然本能地闭上一只眼,余光中男人那张帅得超级没有现实感的脸随即消失。 呼——她舒了口气,觉得压力总算小了一些。 但,气氛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有人先说话的。 沐嫣然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吐出一句:“你饿不饿?偿” 温彦殊盯着她越垂越低的脑袋,舔了舔唇,笑了似的,“我现在饱得很。” 沐嫣然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的饱,但她脑子转弯很快,立刻借机摸着肚子站了起来,“我很饿,我要下楼吃点东西。” “回来。” “哦。” 沐嫣然又很没出息地坐了回去。 温彦殊打电话给前台,点了几样沐嫣然爱吃的,让他们送上来。 沐嫣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一旁很小声地说不用了。 然后男人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明明路都走不了几步……” 沐嫣然一听,差点一口水喷到他脸上,能不能别用这么正经的口气说这么不正经的话啊! 而且,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现在体贴有什么用,昨晚就不会少要几次?! 沐嫣然抬起头,本来想发个脾气的,但那气势汹汹的眼神,却在对上温彦殊那含着戏谑的视线之后,迅速软了下去。 啧啧,自己怎么就这么怂啊! 温彦殊好笑地摸了摸沐嫣然的头发,难得她没有躲,小爪子放在膝盖上,乖巧温和的样子。 男人的动作便放得更轻,就像在帮一只刁钻顽皮的小野猫顺毛。 一直若有所思的沐嫣然忽然回过神,没头没脑地吐出一句,“如果在卧室里的人不是你,那么会是谁?” 一.夜过去,随着事态发展,所有人又都重新有了嫌疑。 沐嫣然首先想到被温彦殊怀疑的齐珩—— 不错,她昨晚要是真去找了他,而他又真的心怀不轨的话,那么自己十有八.九是逃不掉的。 可问题是,今天早上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沐嫣然自认也没得罪齐珩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吧。 年少时候求爱不成罢了,至于得到人还不够,还必须毁掉么? 而且风险也太大了,这万一没来得及跑掉,他的名声也会跟着被搞臭的。 那么自己怀疑的卫襄呢? 如果是卫襄一手安排的,这张床上只要躺着温彦殊以外的人,等待她的后果,不仅是身败名裂,而且还会被温家扫地出门。 说不定,温彦殊盛怒之下,连整个沐氏都给端了…… 沐嫣然眉头紧拧,她刚才无措归无措,该记下的可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有一个问题,提到了沐氏的股份暴跌…… 难道,这也和卫襄有关? 可能吗? 太可笑了吧,他们两家可是姻亲啊!! 温彦殊让沐嫣然稍安勿躁,“孙胜已经在查了,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包括刚才那群记者的来路。” 沐嫣然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会是我爸的仇家做的吗?” 可能,那人知道了自己要找齐珩问什么,索性设下这场肮脏的局,准备来个一箭双雕。 她觉得这是扑朔迷离到现在,最说得过去的猜测了。 “仇家?”温彦殊淡淡一哂,“不见得有什么外敌,内部矛盾而已。” 沐嫣然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是温彦殊隐瞒得太好。 自从林晨那件事之后,沐氏其实就一直处于男人的保护中,就算后来她要和他分手,他也没有放任自流过。 所以,在这个鼎盛一头独大的南城,沐氏会受损,只可能是自己内部的人在动手脚。 温彦殊看着沐嫣然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到了现在,他依旧不想告诉她这些事,自己的付出成为不了束缚她的理由。 男人停顿几秒,只说:“你信我就是。” 沐嫣然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想,这真的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吧,哪怕他不说这句话,哪怕他什么也不说,自己依旧会选择相信…… 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 餐桌上,温彦殊忽然问起了昨晚他问过的那个问题。 猝不及防得让沐嫣然一口面包卡在了喉咙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记不清是第几次了,总之有一次是在厨房的。 那个时候的月光太清太亮了,撒在彼此汗湿的脸上,仿佛连体内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都能照透。 沐嫣然听了两遍,才肯定温彦殊是在同自己说话。 因为他们转战了好几处地方,男人在前面始终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一直专心动他的。 “嗯……嗯?” 沐嫣然断断续续吐出一个字来,浸满脆弱的甘甜。 于是他问到第三遍,语气变得又慢又绵长,连带他那强而有力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捣着她。 “你现在,还离得开我么?” 他们贴合得几乎没有缝隙,他却问她这样的话。 沐嫣然没有回答,她闭上眼睛闷哼了几声,装作自己沉浸在欲.望里,蒙混了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她薄唇紧抿,依旧开不了口。 沐嫣然要和温彦殊分开,是因为不想爱得太过深入,不想最后无法自拔,不想让自己遍体鳞伤。 如他所说,她就是这么自私且任性地守着自己的一颗心! 但直到昨晚之前,沐嫣然都还可以很坚定地说出肯定的话,可现在,她却犹豫了。 不是因为和他发生了关系,温彦殊也清楚这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场幸爱,并不能真正拴住什么。 他问,只是因为他想知道。 但是沐嫣然却猛地感觉到,自己那原本来去自由的灵魂,忽然停在了某个地方。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因此,脑子里思绪乱成一团,她回答不了…… 温彦殊放下餐具,缓缓站起身。 他想他已经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 男人看了她最后一眼,轻声道,“我明白了。” 讲完这句话,他离开餐桌,取了自己的外套,往外走去。 房门合上的那一刻,沐嫣然终于将口中的那块面包咽了下去。 食道好像被刮伤了,那么疼,吞口水也疼。 她扭过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刚才和温彦殊面对着面,他取出两片面包,细致地涂完果酱放进她的餐盘,看着自己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的情景,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又看看眼前满满一桌子的食物,全是自己爱吃的。 但她没办法再吃了,两块面包撑在胃里,她已经饱得不能再饱。 那个人真是的,明知道吃不完,干什么点这么多呢? 之后沐嫣然一直坐在房里,等着孙胜的调查结果。 然而,却先等来了容颜的短信。 手机刚充上电,沐嫣然开机,删除了几条齐珩的短信,然后她在收件箱的最上方找到了容颜发的,大概三分钟前。 微信里也有留言,那个更早一些,还有对方已取消视频通话的图标,她刚开始想和自己视频来着的。 沐嫣然点开短信,里面没什么多余的内容,就是想见她一面。 很平常,很容颜的口吻。 她们之间,太多这样只要想念就要约见的时候。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沐嫣然隐约是有不好的预感的。 她先打了个电话向孙胜确认。 果然,早上拍下的那些视频,有一个流到网上去了,虽然很快被删除,发布者也被禁言,但据孙胜所说,占据过微博热搜有一段时间。 容颜虽然是医生,工作忙,但她闲暇时候也会关注这些。 别说刷微博关注八卦,她连报纸上那些花边新闻都有兴趣去看的。 沐嫣然在这头低低叹了口气,回复说好,她马上过去找她。 之后容颜没有回音。 她挑了件新的衣服换上,身上那件,总感觉有温彦殊留下的味道。 沐嫣然又找出一条白色的丝巾。 脖子上的痕迹,还是要遮一下的。 她不能让容颜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她不能这样残忍…… 99.099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我就不行呢? 那顿不欢而散的中饭之后,沐嫣然其实没和容颜再有过正面的联系。 一是自己的家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实在分身乏术。 二是容颜本人。 她好像将自己整个封印起来了一样,谁都走不进那道结界。 听蒋兰说,容颜出院后没在家里休养,她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工作,忙得脚不沾地。 她找的理由是,因为受伤,落下了许多功课,快要赶不上教学进度了偿。 沐嫣然打给容颜许多电话,可她每一次都没有接过。 偶尔会回复她很忙或者她没有听见的短信,但再回拨过去,依旧是忙音的状态。 其余的社交软件,qq、微信一类,也全是沐嫣然一个人的留言。 容颜倒还更新过朋友圈状态,但都是转发一些学术方面的文章,字里行间,看不到任何关于她生活的蛛丝马迹…… 就仿佛,她正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 同样是分手,自己还真算没心没肺到了极点了。 沐嫣然在医院的草坪上找到了容颜。 她把头发剪了,干练的黑色短发,连耳朵都无法完全盖住。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容颜缓缓抬起头来。 她瘦了许多,轮廓整个凹了下去,黑眼圈也很重,感觉一直都没有睡好过。 沐嫣然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明明见不到她的时候,自己有许多话要对她说的,可现在面对着面了,她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倒是容颜先朝沐嫣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摸了摸她的脸颊,低低柔柔地问:“这段时间,很累了吧?” 仿佛心中最柔软的那块位置被触到,沐嫣然的眼眶几乎是立刻就湿润了。 她想不到她会问这个。 没有质问,没有谩骂,没有责怪,没有逼迫。 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问她一句,累不累? 而这个人是容颜。 自己也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容颜。 沐嫣然吸了吸鼻子,朝她走去,像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一般,抱住了容颜软软的身子。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下巴嵌进容颜的肩窝里,点头。 容颜趔趄一步,诶哟叫了两声,她无奈地拍了拍沐嫣然的背,“我刚结束了一场四个小时的手术,也没太多力气撑你太久的。” 于是两个人走去长椅上坐下。 彼此的手相互交握着,沐嫣然看着对方静谧的瞳仁里映出的有些紧张的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容颜,你都知道了是么?” “是。” “……不怪我么?” 容颜摇着头笑了,“傻不傻呢说这种话?怪你干嘛?你能控制住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呀?更何况,他也喜欢你……” 后半句话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可我……” 容颜将食指扣在嘴唇上嘘了一声,让沐嫣然专心听她说。 “嫣然,我知道你刚开始的时候瞒着我是因为我的伤,你怕告诉我之后我会没办法好好康复,事实上我也的确就是这么没用的人……” 她挺赞同地苦笑两声,捋了捋垂下来的刘海。 “谢谢你啊,你做得很好了,真的很好了……你看,我现在已经痊愈了,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留下。你是不知道,我妈可宠我宠得不行,天天大鱼大肉的做给我吃,容易一高三生还没我伙食好,她都快要郁闷死了……而且最近我在工作上的表现也渐入佳境,前两天厉老师还夸我了,得他一句夸奖多不容易啊……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 沐嫣然一直安静地听,听容颜讲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却听不到她讲一讲她的一颗心,伤得到底有多重,还是否会愈合? 容颜却忽然瞪大眼睛,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无比认真地说,“求你了嫣然,不要用这种愧疚的眼神看着我啊!你没有任何错!如果说你真的做错过什么,就是你太不会为自己考虑了!你就不能好好地、没有负担地去谈一场恋爱么?!” “但是你……” “别但是,也别说我,这些不该你来管。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和彦殊之间的绊脚石你明不明白?已经退出的人不该这样子的!你明明可以幸福的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难道你其实对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沐嫣然慌得差点咬到舌头,“不是!” “那不就结了!喂,怎么还愁眉苦脸啊?笑一个啊!” 说着容颜去捏沐嫣然的脸颊,她却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了,“其实,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容颜一愣,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因为我?” “呃……也不完全是。”沐嫣然抓抓头发,艰难地将后半句话补上,“在你出院之前,我就和他提分手了。” “什么?你提的?你甩他?他被你甩了?他可是温彦殊!” 容颜一脸惊讶外加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吧,其实沐嫣然不想承认她还听出了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喂喂,重点在那里么? 然后容颜又问她为什么。 “就是,不想继续了……觉得以后肯定会痛苦啊……趁着还能把心收回来,我就收回来了……” 容颜一脸服了沐嫣然的表情,想想又觉得佩服她,说收就收,说放手就放手,就这么容易么?到自己这里怎么就比要了她的命还要难? “嫣然,他也会受伤的……” 容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提到温彦殊,她的眼底还是会不自觉地溢满温柔。 “一年前我遇到彦殊的时候,是在车祸现场。当时他的座驾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汽油流得到处都是,消防队要求医护人员马上撤离,是我不听命令,冒着随时会和他一起炸死的危险为他急救,这才保住了他的命。我想,这是他后来会答应我无礼请求的原因……” “但真正成为他女朋友之后我才发现,他只不过是无所谓而已。身边跟着的人是什么样的,美也好丑也好,爱不爱他,有多爱,其实于他来说都没什么要紧……甚至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他或许也就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嫣然,是你的出现改变了他,他开始在乎了……一旦有所求,而又得不到的时候,他是会痛的……” 容颜面上的心疼沐嫣然瞧得无比真切,她问:“你还是放不下他吧?” 她挽起唇角,尽管声音里带着笑意,却不是真正在笑,“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就是我的求而不得啊……我一直知道的,从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为什么不是我呢?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答案的,感情就是其中之一。” 容颜捂住了脸,深深将肺里的浊气排出,“刚开始的时候太难熬了,那段时间我看着你给我的留言,就像在看别人的事情一样,电话也没法接,因为说不了话的,我也不想让你太担心,就发几条短信证明我人还在,没做傻事……我真的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试着走出来了,只是过程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而已啊……” 沐嫣然牢牢地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道:“我会陪着你的。” 容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要是你的爱情有友情的这份坚定就好了!” 沐嫣然想说的话被震动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了?” “没事。”嘴上这样说,沐嫣然的视线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一直到它整个暗下去,才抬起头对容颜说,“我要回一趟家。” 容颜看她表情,也没细问了,只让她路上小心。 车里,沐嫣然拨通孙胜的手机号码,嗓音寒沉,“孙秘书,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和我说一遍。” “是,太太。昨天晚上……” 四合的暮色里,尖锐的刹车声戛然而止。 沐嫣然透过车窗,扭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的屋子,边将蓝牙耳机丢到一边。 她下车,没敲门让周婶来开,而是自己掏了钥匙出来。 客厅里满溢着欢声笑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沐松南在看到沐嫣然的那一瞬收了神色,可还是晚了,她上前,几分凑热闹的架势,“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女子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爸,咱们沐氏不是快破产了么,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100.100你就等着去牢里忏悔一辈子吧 听到那两个字,再好的心情也给搅没了。 沐松南立刻沉下脸,语气冷冰冰地让她说话注意分寸。 沐嫣然却没什么反应,眸光寡淡,充耳未闻一般。 她坐下来,端起周婶递上来的热茶,施施然呷了两口。 而后又似笑非笑地追问,“爸,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这丫头真是——就见不得家里好是吧?!偿” 沐松南朝她吹胡子瞪眼。 卫柔见状,赶紧上前劝解。 她安抚人有一手,沐松南也吃她那套,三两下就被哄得服服帖帖。 沐嫣然全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然后她听见卫柔笑眯眯地对自己说,“嫣然啊,我知道你操心公司的事儿,这两天忙里忙外的真是辛苦你了!但现在不是都过去了嘛!真有什么,六哥会帮忙摆平的呀!” 沐嫣然睨她一眼,面上没多少表情,“我和我爸说话呢,嫂子你掺和什么?” 卫柔碰了一鼻子灰,再笑不出来,有些委屈地垂下了头。 沐松南立刻威严地喝了她一声,“然然,好端端的你又耍什么性子!你嫂子没惹到你吧?” 沐嫣然抽了口气,整副肺被冻坏了似的不住在打冷战,她点点头,嘴上却还是逞能,“哦,听爸的意思,她没惹到我,你惹到我了?” “先别急着摇头啊,我赶回来也不是要和你争个道理的……爸,我只想问一句,为了生意,你真能毫不犹豫就把我往别人的床上送?” 沐松南的眼底划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僵硬,面上则无辜又迷惑,像是听不明白她的话一样,失笑地咳了两声:“然然,你说什么呢?” 沐嫣然一颗心冷到不行,在巨大的沉默里笑出了眼泪,“看来,是真的可以啊……因为是女儿么?所以没关系?这样就能发挥女儿的价值?” “然然,你怎么哭了呢……”沐松南有些慌,手急急伸过去,怕被甩开又收回,他叹了口气,一副迫不得己的模样,“爸爸也是为了你的将来考虑,爸爸不会害你的啊!” “哦是么?”沐嫣然已经没有力气去争辩什么了,“那你不妨问问嫂子,她做了什么。” 她引着沐松南看向卫柔,后者立刻讨好地轻轻开口,“嫣然,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会……我承认我的确安排了一些事,或许在你看来有些卑鄙有些不择手段,但爸和我都不想看着你一段大好姻缘就此走到了尽头……就像爸刚才说的,我们不会害你,虽然插手你的私事是有不对,但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而且,你和六哥本身就是夫妻不是么,你也不能把话讲得那么难听呀,爸会伤心的……” 沐嫣然止不住地冷笑,有些佩服卫柔这颠倒黑白的能耐,而且句句不离沐松南,推卸责任推得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是因为还当你是沐家人,你要是听明白了,就别再在我面前多说一个字。我知道你不怕我,你连我爸都搞定了你根本是有恃无恐了,但你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也不是我查出来的,有些事情阴差阳错,不代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你说是不是?” 沐嫣然越逼越近,卫柔一个没站稳,手脚冰凉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脸上的血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白得瘆人。 温彦殊啊,她算漏了温彦殊…… 沐松南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女儿对他是失望,对卫柔,倒是恨上了? 阮清宜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护住了卫柔,不满地数落她,“然然,你怎么又欺负你嫂子啊?她还大着肚子呢,妈妈的宝贝孙子都被你吓着了!” 说完转过身,对着卫柔隆起的小腹一阵嘘寒问暖。 沐嫣然往后退开,没事人一样淡淡一笑,“呵,我哪里敢!嫂子,哦?” 卫柔点头,却在努力回避她的视线。 沐嫣然索性转过脸,继续喝她的茶。 阮清宜四下看了一圈,问道:“对了小柔,怎么不见星濯?他人呢?” “……我大姐待会要来家里,他去接了。” “啊?亲家姐姐要过来呀,你怎么不早说!周婶,周婶!再多加两个菜!” 阮清宜朝厨房喊了两声,然后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卫柔,皱着眉头道,“小柔,这身衣服不好看,去换了吧。穿妈上次给你买的那件,春季最新款!” “妈,不用了的。” “怎么不用?必须穿!你别多想,妈不是嫌弃你,妈是怕亲家姐姐看你在家里穿得这么素,以为我们苛待你呢!” 卫柔连忙摇头,“这……这不会的……” “好了好了,去换吧!一下就换好的嘛!然然,扶你嫂子上楼,快点!”阮清宜根本停不下操心的嘴,“你自己也拾掇一下,头发都乱成什么样了!等会客人就来了!” “知道啦!” 沐嫣然顾着卫柔的身体,没有走太快。 尽管楼梯上只有她们两个人在,沐嫣然还是将声音压倒了最低,她感受着掌心那一直在发颤的手,轻飘飘来了句,“嫂子,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卫柔强装镇定,“我……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 “冷啊,那待会就多穿一件吧!”沐嫣然感觉到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也不再往前走了,“刚才被我妈打断了,我最后再说两句……这件事还没有完,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恶意收购沐氏的股份……不会是嫂子你吧?” 卫柔微微笑着,“嫣然,你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 “啊是,离谱了。我道歉。但是嫂子,你和齐珩有联系的对吧?我知道你们昨天晚上有通过电话……他之前有向你透露过什么吗?” 卫柔继续微笑,“嫣然,我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齐珩的。” “这就不对了吧……”沐嫣然试图和她商量,“嫂子,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你大可不必再演戏。你做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现在只关心谁在针对沐氏,只要你告诉我,我是不会缠住你不放的……” “我真的不知道……”卫柔长长叹了口气,这时玄关传来了声音,阮清宜正在迎客,她顿了几秒,忽然朝沐嫣然勾了勾手指,“不过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沐嫣然附耳过去。 下一秒,耳畔猛地炸开一声惨烈的尖叫。 沐嫣然本能地捂紧了耳朵。 “发生什么事啊?!” 沐松南第一个折回大厅,众人循声跟在后头。 就见卫柔大喊着救命,披头散发满目惊恐,正以可怕的速度从楼梯上一阶一阶地往下滚! 而沐嫣然则呆呆站在楼梯口,雕像一般,手背上是刚才拉住往下摔的卫柔的时候,被她抓出来的一道长长的血痕。 卫柔直到撞上沙发脚才停了下来,额头磕破,血立刻往外渗。 阮清宜眼珠子都快瞪裂,在边上喊着“天哪天哪”,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沐松南让她闭嘴。 卫柔捂住肚子,虚弱而痛苦地喊疼。 卫襄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凛着神色推了沈星濯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我二妹抱车上去,送医院啊!” “对,星濯快!快点!” “二妹,你别怕,有姐姐在,马上就不疼了!” 然而卫柔没有任何回应了,她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沈星濯蹲下身,长臂探过她的腿弯,湿热的触感让他迟疑了一秒,垂下眸,一手的鲜血刺得男人脑神经都战栗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将卫柔抱起,沈星濯转身踢开门。 阮清宜紧紧跟在后头,走一步颤三下,要不是沐松南扶着,她大概随时都会两眼一闭晕过去。 沐嫣然感觉屋子一下空了,这才回过神,抓住扶手,急匆匆地跑下楼梯。 卫襄等在那里,横身拦住她的去路,倨傲地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个巴掌。 不沾阳春水的五根指头,白嫩娇软,大概从没这样打过人,沐嫣然一声不吭,她倒嘶了半天的冷气。 卫襄眼底的那股子狠劲像是尖刀一般,一点一点在将沐嫣然凌迟,“要是我二妹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去牢里忏悔一辈子吧!” 101.101仿佛没有人爱着她,就只是因为爱她而已 “27岁女性,妊娠26周,从楼梯上坠下,头部有撞伤,疑似高能冲击外伤!现意识不清,呼吸脉搏微弱,羊水破裂!撄” “马上空出一间手术室,再通知妇产科的宋医生和神外的厉医生过去!” 卫襄追着急救床跑,细窄的高跟鞋像是能将地面戳出洞来,她拦住为首的救护人员,神色严峻地问,“我妹妹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她肚子里的孩子呢?还保不保得住?!” “伤者家属请在外面等候!”救护人员没有回答卫襄的问题,并且相当冷静地推开了她的手,“伤者丈夫来了没有?麻烦去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沈星濯点头,赶紧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纸和笔。 卫柔被推进手术室。 半途的时候,妇产科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卫柔腹中的胎儿已被引产。 “酸中毒十分严重……孩子在母体内已经受了感染,心、肺,以及其他脏器,都没有发育完全,颅腔内还有持续出血的症状,已经无法好转了……” 沈星濯抹了把脸,无比疲惫地闭上眼。 阮清宜一听,当场哭得肝肠寸断。 卫柔可是怀了个男孩啊—偿— 沐松南的脸色也很不好,但阮清宜实在吵得他头疼,男人看了眼墙上贴着的那个“静”字,只好架着妻子远离手术室。 卫襄收起手机,紧张地问:“那么大人呢?大人怎么样?” “还在抢救,伤者的颅内压一直降不下来……厉医生正在里面准备开颅手术。” “开颅……” 光是念出这两个字,卫襄就已经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了,她看着面前医生依旧淡定的脸色,忽然鼓不起勇气再接着问了。 对这种见惯了生生死死的主刀医生来说,就算下一秒卫柔真的不治身亡,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讲出来吧。 这时候,值班护士穿过人群匆匆走了过来,附在那医生耳边说了什么。 他立刻皱眉,侧过身看了一眼,正好和来人对上了视线,“呃……两位警官,请问你们是来……?” “我们接到了报案,因为人在附近就马上赶了过来,这里有发生恶性伤人事件么?” 听到这句话,坐在椅子上,一直默不作声的沐嫣然倏地抬起头。 眼前旋即落下一道阴影,沈星濯立刻挡在沐嫣然的面前,高声质问,“谁叫的警察?!” 他护犊心切,下意识地想引出别的什么人来。 “是我叫的。”卫襄眼神冰冷,昂着头,盛气凌人地反问,“你有什么意见?” 沈星濯登时哑了一下。 卫襄压根没把男人放在眼里,嫌他碍事一般一把推开了,在警察面前倒是彬彬有礼谦逊有度,“两位警官,是我报的案。受害者现在还在手术中,第一案发现场也并不是这里,麻烦你们先抓人,之后我可以带你们去取证……” 她说着,视线恶狠狠地投向一旁的沐嫣然。 沈星濯脸色骤变,急急忙忙扣住了卫襄的手,“大姐,还请你三思!” “姓沈的,你要还知道我是大姐就给我放开!” 卫襄一旦霸气起来就真没男人什么事了,人高马大的沈星濯被她吼得怔住。 卫家二老很早便过世了,卫襄作为长姐,不仅要撑起一家大公司,还要拉扯弟弟妹妹长大,可谓是女强人中的女强人。 俗话说长姐如母,现在卫柔受了这么大的苦,她的公道,卫襄是不惜一切代价非讨回来不可的! 卫襄拿手指着沐嫣然,像是要戳到她的脊梁骨上去,“我亲眼看见她推我妹妹下楼的!小柔怀着宝宝她都下得去手,简直是丧心病狂!她这种行为属于故意伤人,已经触及刑法构成了犯罪,我请警方介入合情合理!” 沈星濯闷着嗓子一字一顿,“大姐,请你不要妄下定论,然然有没有这么做我们谁也不知道……” 却被卫襄冷笑着打断男人,“所以才要带她去警局调查清楚啊,免得说我冤枉了她!” “但……” “沈星濯你怎么回事?现在小柔就只是我妹妹是吧?她和你不是一家的啊?她嫁给你为你生孩子现在躺在手术室里吉凶未知,你却在这儿包庇一个嫌疑犯?你是想气死我吗?!” 卫襄扶住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硬来不成她又开始怀柔了。 沈星濯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踩到沐嫣然的脚。 她却还是一副安然若素的模样。 沈星濯摁住沐嫣然的肩膀,将她提到自己面前,表情严肃地逼着她,“然然,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再不辩解会被抓的你知不知道?你快点告诉大姐,告诉她当时发生了什么,告诉她你没有推小柔,她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与你无关!” 耳朵边上的空气都已经被生生撕裂,她的眼神却比之前还要空洞,仿佛看着所有人,又仿佛谁也看不见。 沈星濯说的都是事实对吧? ——她没有推人。 不管卫柔是不是不小心可她的确是自己摔下楼梯的。 她是被冤枉的。 但为什么……自己就是一句话都不想解释呢? 卫襄在沐嫣然的沉默里不耐烦地沉下了脸,“沈星濯你省省吧!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要警察干什么用?带走!” 因为沐嫣然全程都挺配合,警察没用上手铐。 等电梯的时候,身后传来疾跑的脚步声。 沈星濯一路狂奔到她的面前,气息都还没喘匀的情况下,他请求警察再等他一分钟。 男人紧紧握住了沐嫣然的手,脸上的表情隐忍而复杂,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然然,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你不要害怕,我会去警局保释你的。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知道吗,我很快……” 沐嫣然没有听他说完,也没有抬眼看他,她只将冰冷的手指缩起,然后从他的掌心,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沈星濯心疼得不行,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电梯门徐徐打开。 容颜高高举着吊瓶,正俯身查看病人的生命体征,而后她直起背,抬头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一下从惊讶转为了莫明。 “嫣然,学长,你们这是……” 警察将沐嫣然“押”进了电梯。 容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惊惶地问:“怎么回事?嫣然她犯什么错了?你们为什么要带走她?!” “嫣然,你不过是回了趟家怎么就……你什么都没做对不对?到底怎么了啊?嫣然你说句话!” 容颜急疯了似的吼出声,手里的吊瓶都快要握不住。 护士却比她还要急,“容医生,病人血氧下降了!再耽误下去他会没命的!” 容颜被硬推着出了电梯,她控制不住地扭过头,“可是嫣然……” “容医生!!” 沈星濯实在看不下去,强硬地掰过容颜的脸,“嫣然的事我会解决,你赶快进手术室!别忘了你是个医生!” 他嘴上信誓旦旦,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卫襄那句充满凉意的警告——“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先把话说清楚,我妹妹在医院躺了多久,就必须关她多久!你们谁来求情,都没用!” 沐嫣然在拘留所吃了点苦头。 可她依旧沉默以对。 办案的人并不是真心在调查,她看得出来。 前半夜沐嫣然一直站着,后半夜累了,索性席地而坐。 强撑着不睡,倒不是内心有所期待,准备着随时都能离开,她知道自己等不到沈星濯的。 他不会来…… 她其实在很认真地想一些事。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曾经的爱人。 想到最后,太清醒太悲哀了,连仅有的一点睡意也磨尽。 在父母眼里,她有她的价值,是可以交换的物品。 在沈星濯眼里,她即将面临的牢狱之灾,敌不过卫氏家族的重重阻挠。 就连容颜遇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都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们都是爱着她的。 ……可仿佛没有人爱着她,就只是因为爱她而已。 沐嫣然将脸埋进手掌心,肩膀一颤一颤的,不知是哭,还是在笑。 下一秒她听见了脚步声,沐嫣然有预感一般地慌忙抬起头,视线里,温彦殊正朝她走来,就像是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题外话---昨天写了一点,字数不够-- 102.102她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 男人气息凛冽,一身逼人的黑色,甚至比暗夜还要浓烈上几分,他的脸上也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沐嫣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他就仿佛看见了太阳。 温彦殊解下斗篷外套,孙胜连忙接了过去,一脸恭顺地收好。 外面落了大雨,不管警局的人再殷勤地打伞,也还是有些沾湿了撄。 沐嫣然一直注视着温彦殊,生怕他随时会消失一般。 她一手捂住小腹,唇抿得很紧,艰难地站了起来。 细嫩的手腕被手铐扯着,另一端扣在铁牢上,沐嫣然每动一下,金属和金属便碰撞着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温彦殊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 旁边的小警员在那恐怖的低气压里恨不得立刻消失,他举着钥匙的手哆嗦得厉害,头越垂越低,快要碰上地面了都,到最后,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锁打开的。 下一秒,沐嫣然飞快地,又十分自然地将被松开的右手负到了身后偿。 她眨了眨眼,有些苦恼的模样,琢磨着该说什么样的开场白。 沐嫣然沉默了一个晚上,直到见到这个男人,她才有了想要开口的***。 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在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甚至可以算得上冷血残酷的地方,她就像是一株被遗弃在角落,蒙上了厚厚灰尘的蔷薇花,早已看不清原先的形状和颜色。 但沐嫣然却丝毫没有露出自卑或者是退却的表情。 先前的那些伤痛那些委屈,她像是一下子全消化完了,这会挽起唇角朝温彦殊甜甜地笑,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松道:“现在是凌晨两点诶……” 男人的声音却有些闷:“睡不着。” 沐嫣然赞同地耸了耸肩膀,“真巧啊,我也是……” 温彦殊伸出手,顺着她细软的发丝,溢满温柔的眼眸轻轻敛着,“所以我来找你了。” 沐嫣然点点头,加深了笑意,“……谢谢你找到了我。” 温彦殊再靠近一步,将她一把拥住,脸贴上了男人胸膛的沐嫣然顿时傻眼,半秒后才反应过来,弱弱地去推他的手,“那个……那个,我身上很脏……” ——她刚进来那会可在地上滚过一圈的! 男人捏了捏沐嫣然的脸,想到她之前捂住小腹的动作,力道惩罚性地加重了些,连声音也似是含着零星的怒意,“你和谁动手了?” 沐嫣然挣扎了好久才说实话,因为太羞耻她死死闭上了眼睛,“他们把我和一个露.阴.癖关在了一起,那人在我面前脱衣服,还一直让我看他,我实在没忍住不去揍他……” “哦?这么暴力?” “我……我知道打人不对啊,可是……” 想解释的话被温彦殊冷冷打断,“你应该直接废了他。” 沐嫣然:“……” “哪里伤到了?” “肚、肚子上被踹了两脚。” 温彦殊立刻扭头,“孙胜,叫私人医生。” 孙胜连忙应下,想了想又问:“叫去哪里等?” 温彦殊说了小洋楼,然后带着沐嫣然往外走。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陈警司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哪个陈警司呢? 就是上回伤医案的那位现场指挥。 沐嫣然一直好奇他是怎么和温彦殊的大哥攀上关系的。 因为她太好奇了,温彦殊才被逼无奈地对这个陈警司有些印象,后来也问过杨清玄,到底是看上他哪点就给提拔了? 杨清玄从政多年,权势中心的佼佼者,哪会记得这类小人物,听温彦殊的大致描述,才淡淡吐出一句,“这辈子,也就只能是这个位置了。” 后来温彦殊讲给沐嫣然听,她试着理解了一下,大概就是——凭着这人溜须拍马,内外逢迎的本事,应该可以升到比现在更高的位置,但杨清玄却在他有机会往上爬之前,“提拔”了他。 必然会沾沾自喜,而后就心存希望,并且认准了靠山不动摇,但实际上,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是这个意思吧? 此刻又见到这位陈警司,沐嫣然面无表情地掀了掀唇角。 刚才自己被审问的时候,他可连张脸都没有露过,这会却紧紧跟着温彦殊和自己,俨然一块巨大的狗皮膏药。 “温先生,真对不住,劳烦您冒雨跑这么一趟。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温彦殊回了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陈警司又小心翼翼转向沐嫣然,和她连连道歉,说什么要是知道手下人带回来的人是她一定以礼相待,还说原本她稍微配合一下的话,审讯方式就会相对和善许多——至少,不该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认啊…… “她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认?” 温彦殊反驳得太快,且没有丝毫犹豫,听得沐嫣然一颗心一下飘飘然一下又沉甸甸,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 他这样信她啊,像她相信他一样,信任着自己…… 陈警司给吓得不轻,诚惶诚恐地点头,“是,是是是。” 孙胜一脸的不忍直视,这种傻.逼能不能请他原地爆.炸了? 偏偏陈警司就是要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温彦殊临上车的时候他问了一句,要是卫小姐那边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温彦殊留下一句“你随意”,转身将沐嫣然被雨打湿的头发拨到前面,吩咐司机开车。 车行半路,接到了卫襄的电话。 看来今晚,所有人都没法睡上一个好觉。 卫襄的态度还算和气,毕竟是面对他,她不敢太过嚣张。 先告诉了他卫柔的手术很成功,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一旦卫柔醒过来了,她会立刻安排警方询问当事人,所以就算他现在保释了沐嫣然也没用,到时候她一定告得她身败名裂。 “哦是么?” 温彦殊低下头,静静看着沐嫣然熟睡的侧颜。 高挑的身子此刻缩成了一只娇小的虾米,她枕在他的膝上,闭着眼睛毫无防备的模样,柔软的碎发搭在睫毛上,被他伸手轻轻挑开。 温彦殊的声音沉了沉,“那你就试试吧。” 说完,将切断通话的手机丢在一旁。 车窗外,雨丝交织的黑夜里,不灭的霓虹如同五彩的流光一般,装点着整个城市…… - 或许前一晚真的是累进了骨头里的缘故,第二天,沐嫣然难得战胜了生物钟,多睡了一个多小时。 没有看见温彦殊,但旁边有他睡过的痕迹。 沐嫣然恹恹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往他的位置上蹭了蹭。 心满意足又赖了一会,沐嫣然下床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里是主卧,是温彦殊的房间。 上次自己被他带来这里,睡的还是次卧呢。 沐嫣然低下头笑了一下,当时那么讨厌他啊,怎么这会想到他,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呼出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脸颊,原本粉色的两腮,一下变成了深红。 放下手的时候,瞥见了腕间的绷带,沐嫣然若有所思地掀了下睡衣,腹部也被抹过了散瘀的药水。 原来,他还是发现了啊…… 他要是不提醒,光靠医生肯定是发现不了她手腕受伤的。 昨晚手铐解开的时候,她其实挺疼的,因为皮被擦破了,但她不想让他担心,赶紧藏了起来。 不过后来打架的事情没瞒住,才迫不得已说自己肚子被踢到了…… 沐嫣然感动得直抽气,眼眶都湿润了,然而下一秒,从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让她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揉眼眶。 “进、进来!” 温彦殊打开门,心情不错的样子,“醒了?” 她一连嗯了好几声,却不敢和他对视,有些吞吐,“我……我去洗澡。” “你身上有伤……绷带是防水的没有关系,但你还是要小心点……” 沐嫣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停在了他的身边。 “还有话要对我说?” 沐嫣然攥紧了小拳头,抬头飞速看了他一眼,又飞速躲开,“我想我大概……不想离开你了!” 说完,还不等温彦殊接话,她已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出了主卧,一下没了影! 103.103不然,她还不如不嫁我 温彦殊敛了一抹笑意,忍住想要将沐嫣然捉回来的冲动。 不忙的,她现在就在他的掌心了,哪里也逃不去…… ——“先生。” 张嫂在楼下叫了他一声。 “怎么?” 温彦殊回身走了几步,手搁在镂空的扶栏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偿。 张嫂从厨房出来,拿湿漉漉的手指了指门,“先生,外面好像有人找。” “找谁?” 张嫂摇摇头,解释道,“我从厨房的窗子里看到的,是个男人,三十出头的样子。” 她看着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声音也跟着轻下去,“那人一直在洋楼的铁门附近走来走去,后面还和门卫说了什么,门卫也没有拦他。但几次靠近门,他都是停了好一会,然后又退开了……” 温彦殊沉吟片刻,吩咐张嫂,“行我知道了。你继续弄早餐去,她现在在洗澡,应该很快会好。记得多做些养胃的东西,她昨天晚饭都没有吃。” 张嫂连连应下,退回厨房。 温彦殊在玄关换了鞋,他打开门,雨丝顺着风刮到他的脸上。 下了一整夜,雨势已经小了许多,温彦殊撑起伞往外走。 听张嫂的描述,他大概能猜到来的人是谁,但远远看见沈星濯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雨里,雕像般一动也不动,一身单薄的衬衫早已湿透,温彦殊的嘴角就忍不住泛起一丝冷笑。 所以这是苦肉计? 温彦殊步履悠闲地穿过花园,然后朝门卫招了招手。 对方赶紧从接待室出来,边为他打开铁门,边压低了声音非常无奈地说,“先生,我很想将这位客人请进室内避一避雨,可他就是不愿意……” 温彦殊往停车场扫了一眼,瞥见那辆陌生的奥迪时挑起了眉,语气不带温度地吐出两个字,“无妨。” 他就是想淋雨而已,不强求。 听到交谈的声音,沈星濯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伞下的温彦殊,男人先是一怔,又不死心地往他周围望了望,原本还有点光芒的眼睛,旋即暗了下去。 但沈星濯还是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容,和温彦殊打了个招呼。 然而温彦殊却没什么心情和他周.旋,开门见山地问:“嫣然现在不方便出来,你有什么事?” 沈星濯皱着眉,不愿去多想她到底是真的不方便,还是单纯地不想见自己,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他这么答了,沈星濯却仍旧一脸担心的模样,温彦殊转而问他:“卫柔呢?醒了没有?” “醒了,我来这里之前醒的。” 温彦殊点点头,状似无意道:“我听卫襄说,她的孩子有六个多月了吧?就这么没了,还真挺令人惋惜的。不过,你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沈星濯被刺了一下似的,整副身体猛然一震,男人的眸光中立刻泛起了凶意,“这与你无关!” 温彦殊不置可否。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沈星濯低低咳了一声,有些抬不起头来,虽然不想承认,但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终究是没什么底气的。 “……温先生,我能带她回去吗?” “回去?回哪里?” “当然是沐家!爸和妈都很担心她,一晚上没睡好了……” 温彦殊不知道他忽然激动个什么劲,眯着眼,语调依旧寡淡,“那你转告一句,她在我这里,让他们不要担心。” 说着转身欲走,却被沈星濯拦住了去路,“温先生,我感谢你将然然带出了警局,但是,你没有替然然决定的权利!” 温彦殊看着他,无奈道:“嗓门大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也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待会要是沐嫣然洗完澡出来见到这个人,会影响她一整天的心情。 “我就问你一句,她真的和你回去,你和沐家的人,有能力保护得了她?还是,再让她被警察抓一次关一次审一次?” 沈星濯动动唇,胸腔里气血狂涌,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们始终会放弃她,就像昨天晚上一样……” 温彦殊的眸光渐渐冷下去——毫无作为,比主动戕害好得到哪里去? “既然到头来是绝望,索性一开始,就不要给希望了。你真以为她猜想不到你们不会出面保释她?她在拘留所里逆来顺受的时候你们这一家子人在做什么?说说谁不会,但做不到,或者根本不去做的人,就不要在我面前这么理直气壮了……” 沈星濯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厉声反驳道:“是,我……我们是比不了你有权有势,也比不了你冷血无情!你可以不用担心卫襄会怎样报复,也可以不用去管躺在病床上刚失去了一个孩子的卫柔,你来去自如,所有大人物都会给你面子,所以你轻易救下了然然……可如果我们身份对调,你不见得能逞你的英雄!” 温彦殊眉目寡淡,冷冷地笑了,“你自己弱,怪得了谁?”他停了几秒,嘴角的弧度收起来,“而且你没听懂么?比做不到更可耻的,是你连试都没有试过。” 沈星濯双目赤红,收紧的拳头在淅沥的雨声里咯咯作响。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 卫襄来得很急,车子直接停在了铁门外,关上车门下了很重的力道,警报器一直响个没完,她撑着伞,一路蹬蹬蹬冲到了温彦殊面前。 “让开!” 卫襄一把推开沈星濯,咬牙切齿地攥着录音笔往空气里砸,边抬起头怒视温彦殊,“这是警方给小柔录的口供!我听得一清二楚,的确是沐嫣然推她下楼,害她没了孩子,还差点没了命!你让沐嫣然出来,我倒要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温彦殊一视同仁,对谁都是那一句,“她不方便见客。” 卫襄感觉自己快要脑溢血了,赶紧扶住后脖子,“彦殊,我是一直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太过为难那个丫头……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把我逼急了对你没有好处!” 面对母狮子一样的卫襄,温彦殊显得平静极了,他不紧不慢地朝她伸出手,“车钥匙给我。” 正在气头上的女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然真的从包里拿出钥匙,甩给了他。 温彦殊坐进车里,让卫襄也上来,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降下车窗,对着还在淋雨的沈星濯吐出三个字,“你随意。” 话落,车子绝尘而去。 卫襄看着飞速移动的街景,在沉默了十分钟之后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送你回医院。”看着她倏然沉下脸,温彦殊接着说,“还是你希望我带上嫣然,叫上警察,再去一次你妹妹的病房,我们把事情讲清楚?” 卫襄有些怀疑地反问:“你要说什么事?” 温彦殊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你该知道给卫柔动手术的人是谁,病人有点什么问题,都逃不过老二的一双眼睛……之后我找到了卫柔的主治医生,大概快你一步,在销毁那些记录之前,诊断书我已经让人留好了备份——先兆性流产,从她怀上孩子开始,病情就逐渐加重,她一直在养胎保胎,但实际上,这个孩子根本活不到它出世……” 卫襄听着,手心不由起了一层冷汗,然而温彦殊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果真到了开庭那一天,你可以让你妹妹去和法官解释一下,为什么不遵循医生的建议做人.流手术,而要一直留着这个会危害到母体的胎儿?另外我提醒一句,录假口供可是犯罪行为,情节严重的话,可以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卫襄庆幸现在不是自己在开车,她已经远不如之前那样气势汹汹了,手脚都提不起力气来,“你……你到底想怎样?” 温彦殊朝她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说:“我等着你上诉。” 说完,他将车子停在了路边,下车。 卫襄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她的脸上,却掩不住她有些凌厉的吼声,“你真要为了她做到这个份上?!” 温彦殊没有回头,他拦了一辆出租车,说出的话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清,“不然,她还不如不嫁我。” ---题外话---昨晚没时间写 104.104你要是改行去当理发师的话,肯定也饿不死诶 温彦殊回到洋楼的时候,连绵了一整夜的春雨终于停了。 没见到沈星濯,他的车也已经开走。 据门卫说,他是接到了一通电话之后,匆匆离开的。 温彦殊并不过多在意,只点点头,就进了屋子。 早餐还没有弄好,厨房里传出沐嫣然的声音,她一直在和张嫂说话,笑得非常开心。 温彦殊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近几步,饶有兴致地坐在沙发上听偿。 “诶呀,沐小姐,你怎么往豆腐脑里加了葱花,先生可不爱吃那个!” “我知道啊我也一样不吃,但没有葱花味道就不好了,吃的时候我们自己会把葱挑掉的啦,没事没事!” “这样多麻烦啊……” 张嫂跟在后面碎碎念个没完。 温彦殊挑了挑眉,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吃豆腐脑的时候,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下一刻,沐嫣然端着煮好的食物走了出来。 见到温彦殊,她立刻眉开眼笑,“你回来了啊。东西买到了么?” 温彦殊在回程的路上有和张嫂交代过,如果沐嫣然问起来他去哪了,这么告诉她就行。 “买到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买了一些营养品。 沐嫣然不疑有他,解下身上系着的围裙,“那去洗手吧,可以吃早饭了。” 温彦殊转过身,又回头看了眼她披散着的长发,问道:“你头发怎么没有吹干?” “啊……我今天手没什么力气,吹风机举不了太长时间……就让它自然干好了。” 温彦殊说不行,什么自然干,后背已经弄湿了她感觉不到吗? “你坐过来,我帮你吹。” 沐嫣然长长地“诶”了一声,有些稀奇地问,“你还会吹头发啊?” 事实证明温彦殊不但会,而且还挺有水准的,全程没有笨手笨脚烫到她不说,还花心思在她的发尾弄了点小卷,洋气得不行。 沐嫣然都惊呆了,崇拜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彦殊,你要是改行去当理发师的话,肯定也饿不死诶!” 温彦殊:“……” 男人对忍不住嘴角上扬的自己有些无奈,不管怎么样,一个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面对这种可笑的,甚至是不入流的夸奖,第一反应,都不应该是沾沾自喜的吧? 温彦殊轻咳一声,把吹风机交给张嫂收好,然后他带着沐嫣然去餐厅坐下。 沐嫣然拿起勺子,献宝似的对他说,“豆腐脑是我做的!你尝尝看!” 但又怕温彦殊会因为最上方飘着的那层绿油油的葱花而没了食欲,沐嫣然主动凑过去,细致地把葱花往两边刮,开出一条路来,然后挖了一勺白嫩细滑的豆腐脑,直接喂给他吃了下去。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比平常的要更香一点?”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表情,温彦殊细细地咀嚼了一阵,正儿八经地吐出一个字,“甜……” “啊?”沐嫣然满头的问号,不可置信地拧了下细眉,“怎么会甜呢?这是咸的呀我还放了酱油的!” 她自己尝了一口,“明明很咸好不好!” 温彦殊宠溺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只看着她笑。 这反射神经,迟钝得也是没谁了…… 而此时此刻,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张嫂,无比思念她远在乡下的老伴。 两个人面对着面,和谐地进行着挑葱大业。 吃到一半的时候,温彦殊忽然说,“对了,等会和我去趟医院,我们去见一见爷爷。” “嗯?”沐嫣然抬起眼眸眨了眨,嘴里还含着吃的,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这算见家长吗?” 温彦殊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沐嫣然:“……” 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嘴毒! 真想把挑出来的那些葱,全塞他嘴巴里去! 但沐嫣然转念又想,这难道是他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么? 刚才吹头发的时候,他是特意帮自己弄了个比较淑女的发型? 唔,这样看来,他好像非常重视啊…… 糟糕! 沐嫣然感觉自己忽然就紧张起来了。 这份紧张一直持续到用完早餐之后,她收了餐盘,急急忙忙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 温彦殊折好财经报,他看了眼手表,上楼,边敲门边耐着性子催促,“嫣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你弄好没有?弄好我们出发……” 等了一会,温彦殊听到脚步声,门打开,沐嫣然脸上那精致的妆容令他愣了好几秒,还没来得及夸一句,她已经拿出三支口红,用特别特别较真的眼神看着他,问:“抹哪支?哪支好看?” 温彦殊:“……” 非常抱歉他分辨不出这三个色号有任何的差别。 但为了交差,温彦殊还是善意地帮她做了决定,“都很好看,要么就中间这支吧。” 沐嫣然却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不相信你!我抹左边这支。” 温彦殊:“……” 真的不懂,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为什么还要问他? 再抬眸,沐嫣然人已经缩回了房间里。 过了几分钟她又探出身来,有些苦恼地问:“那我穿什么衣服去啊?” 温彦殊依旧很淡定,一脸的理所当然,“昨天那套就可以,已经烘干了的。” “这怎么行!” 温彦殊让她稍安勿躁,约摸是安慰的口吻,“嫣然,你没有必要这么折腾你自己……我说‘丑媳妇见公婆’,那只是一句俗语,并不是真的说你丑。” 沐嫣然直接给他气笑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 虽然心情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但重新踏入医院,沐嫣然还是不免会想起前一晚发生的那些事。 后来阮清宜有打来过电话,沐嫣然也没有耍性子不接。 母亲的声音带着很明显的哭腔不说,还嘶哑得几乎都听不清了。 沐嫣然知道,失去这个孙子,是真的要了母亲的半条命。 沐嫣然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一开始自己被抓的消息,沈星濯并没有告诉他们。 直到她被保释,卫柔也醒了过来,沐松南和阮清宜才相继知道女儿遭了什么罪。 沐嫣然听着母亲又开始在那头断断续续地哭,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自己没出什么事,一切都好。 她没有去问父母相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因为奇迹般的,在卫柔醒过来之后,在她提供的证词还是自己把她推下楼的情况下,卫襄竟然跑去警察局销案了,也没有进行后续的上诉。 “奇迹”这个词是从阮清宜的嘴巴里说出来的,但沐嫣然直觉没有那么简单,应该是温彦殊做了什么。 他已经默默为她做了太多太多…… 这样想着,挽着他手臂的力道不由收紧,身旁的男人有所察觉地垂下眼,轻声问她怎么了。 沐嫣然摇摇头,正好看到面前的病房号,“到了诶……” 敲门之后,是护工来开的门。 温老太太也在,温彦殊应该提前告诉过她他们会来探病,老人家早就备好了凳子,这会和蔼可亲地招呼他们坐下。 而躺在床上的温老爷子,则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他像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捂住嘴巴呛了好几声。 温老太太赶紧拿出茶杯,沐嫣然见状也乖巧地上前帮忙倒水。 她原以为,温彦殊的爷爷是位比较可怕的长辈,毕竟从对他为数不多的描述里,大概就是一个脾气又大又暴躁,顽固又有些不近人情,不怎么好相处的形象。 但老爷子见到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那么温暖那么亲切,一下颠覆了沐嫣然脑海里的所有认知,来之前的那些紧张感瞬间就消失了。 有些担心他会被自己身上尽管淡但还是能闻得出来的香水味熏到,沐嫣然小心地退开一点距离,也回以同样的笑容,“你……你好。” 温老爷子看了眼堆在柜子上的那些营养品,眼睛都笑弯,“丫头,你破费了。下次来,不用带东西,爷爷什么都不缺的!” 沐嫣然越发的不好意思:其实,她就只买了一篮最便宜的水果而已啊! 105.105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对旧爱啊前女友这些很介意的么? 其实沐嫣然事先已经想了足够多的话题,可以保证气氛不会冷场。 但她还没把凳子坐热呢,温彦殊却已经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旁若无人地说:“我们走吧。” “?” 沐嫣然回过头,一面疑惑地望了温彦殊一眼,一面顺从地被他带得站了起来。 两人刚要往病房外走—— 温老爷子立刻怒拍床板,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混小子!你敢出这个门试试!偿” 沐嫣然脊背一凛,赶紧拖住温彦殊不让他动。 甜美的笑容僵死在脸上,此刻沐嫣然的内心汗如雨下:难道是自己穿越了吗?搞什么呢明明前一秒还好好的啊! 温老太太见状,赶紧出面打圆场。 她拽了下温彦殊的胳膊,偷瞄一眼面色差到极点的老爷子,将声音压低到他们两人才听得见,“小殊,你这又是何必。要么不来,要么来了就走,你爷爷话都没说两句呢……他还病着,你让他多开心一会,不成么?” 温彦殊细长的眼眸眯了起来,看着也不像有所心软的样子。 他将胳膊缓缓抽出来,转向温老爷子,“爷爷,我带嫣然过来,只是出于礼貌,让您见一见孙媳妇而已。至于您对她满不满意,又或者是想和她说些什么,抱歉,您的话全不作数。她是我的妻子,日子也是我们两个在过……您如果还念着爷孙情,最好就不要过多干预了。” 说着,男人有力的手掌揽住沐嫣然的腰,渐渐收紧的劲道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沐嫣然没有推拒,她甚至轻笑了一下,顺从地往温彦殊的怀里靠去。 隐约是能觉察出来的,他此刻那强势而又温柔的保护欲。 但为什么呢? 难道温老爷子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他会伤害到自己吗? 沐嫣然侧过视线探了一眼,床上的人完全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温老爷子怒不可遏地抽出枕头,想砸出去,准确的说是砸在温彦殊身上,却被温老太太眼疾手快地拦住。 因为顾着老伴,老爷子又重新躺了回去,嘴上可是气势汹汹半点不饶人,“爷孙情?你还知道谁是爷谁是孙?你这是和长辈讲话的口气吗?!我看你是想活活气死我!!” 温彦殊别过脸,索性沉默。 温老太太一个头两个大,实在受不了他们了一般,板起脸严厉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小殊,奶奶饿了,你陪我下楼吃点点心。” 温彦殊没有拒绝,终究是他做晚辈的先让了一步,跟着温老太太暂时离开。 男人走到门口却又折回身,不放心地对沐嫣然叮嘱了一句,“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不要呆得太久,嗯?” 听意思,他是绝对不会再上来一趟了。 沐嫣然点点头,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缺乏安全感的温彦殊? 沐嫣然心疼得不行,却没有多问他一句。 她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周围蓦地安静了下来。 沐嫣然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她抬头,对温老爷子笑了笑,顺手找了点事情做。 ——“爷爷,我给您削个梨吧,降火。” “诶丫头,不用忙活了……” 温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沐嫣然手里一点点脱去外壳的雪梨看,平常有人管着,糖分多的水果真是碰都碰不得,这下好了,可以放开肚皮吃了…… 然而下一秒,沐嫣然只拿小刀叉出了很小的一块,装在盘子里,递到温老爷子面前。 喂喂喂,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 剩下的那些你是准备一个人独吞吗?! 温老爷子自顾自别扭起来,索性连那一小块梨也不吃了。 沐嫣然原本想着,安安静静将这个梨吃完,她就去找温彦殊。 但温老爷子却看穿了似的,忽然开腔,“丫头,你肯定好奇,为什么我会和那混小子,闹到这不可开交的地步……” 沐嫣然汗涔涔地僵了笑,实话实说道:“爷爷,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 她并不想过分地探寻他痛苦的过去,如果他想说,他一定是会告诉自己的。 谁料温老爷子特别强硬地摇了摇头,盯着她,“不,你就是想知道。” “我……” 沐嫣然下意识想要反驳,但转过念头,她和一个老人家较什么劲儿呀,他非要这么干自己也拦不住不是,只好投降似的乖乖坐直了,“好吧,您讲,我听着。” 心里则默念:千万别长篇大论千万别长篇大论! “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我曾经,棒打鸳鸯过。” 沐嫣然有些吃惊地抬了下眸,“对彦殊?” 温老爷子嗯了一声,像是回忆了片刻才说,“大约三年前吧……我给了那姑娘一笔钱,她拿了钱,然后就离开了。” “……” 沐嫣然看着眼前这位模样正派威严的老先生,心情有些微妙。 ——原来现实中也是会发生的啊,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情节…… 果然艺术源自于生活。 不过,这不都是恶婆婆们的戏份么? 虽然拿错剧本的温老爷子让沐嫣然比较出戏,但不如说这就是豪门吧,没什么钱解决不了事。 她舔了舔薄唇,顺势问了一句,“那,总得有个原因?” “……她不能进我温家的门。” 这就是个很宽泛的理由了,温老爷子显然不愿明说,事实上,只要他能同意了,这道门,谁都进得去。 就拿自己来说吧,严格算起来她和温彦殊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但温太太的宝座,不也稳稳坐了三年么。 诶等等,三年前?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温彦殊刚刚分手? 失去了恋人,婚姻还被摆布,仔细想想……和自己当时的状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所谓的另一半,也不过就是婚姻栏上单调又苍白的一串名字,是谁都不要紧。 因为一颗心,早已是死灰一片,在滴答滴答的旧时光里,被风一点一点地吹散。 然而时间是那样奇妙的东西,它连同命运,将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最终栓在了一起…… 沐嫣然正在感叹自己的这段“孽缘”,又听见温老爷子的声音,“丫头,你心里就没有不舒服?” 她回过神,却一下没明白过来。 温老爷子轻咳一声,一副很懂的样子,“现在的小姑娘,不是都对旧爱啊,前女友这些很介意的么?” 沐嫣然囧,心说老爷子您真的是来捣乱的吧,这完全就是挑拨离间了喂!还嫌您孙子不够怨您么? 但她又忍不住去想:这么些年,温彦殊到底在气什么呢? 是气温老爷子的从中作梗,还是气自己的无能无力? 抑或,气那个女孩子,一声不响地就离他而去? 自己的爱情经不住考验,是多么残酷且遗憾的一件事。 温彦殊大概也很想告诉那个女孩子,是他要和她在一起,不关任何旁人的事,要是能再坚定一点就好了,要是能在她离开之前让她知道,就好了…… 沐嫣然微微低下头,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如果可以,我倒挺想见见她的。” “呸呸呸,见什么见!万一那姑娘哪天真的回来了呢!”温老爷子摇摇头,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丫头啊,自信是好事,但也别过头,小心得不偿失,追悔莫及!” 沐嫣然一愣,他这是在预言温彦殊会和前任旧情复燃? 好吧她完全没想到那方面去! 她只是单纯觉得,那个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女孩子,她始终是欠温彦殊一个解释的。 如果她能把话说开,或许可以解开温彦殊和爷爷之间的心结也说不定呢。 而感情方面,也不是自己太过自信,她们一个是过去完成时,一个是现在进行时,既然做卷子的温彦殊都已经划分好时态了,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 温老爷子见沐嫣然不说话了,终于意识到这样吓唬自己的孙媳妇太缺德,赶紧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不过没事,爷爷是站在你这边的!” 沐嫣然点着头粲然一笑,“那真是谢谢您了!” ---题外话---先打一剂强心针,前女友的确会回来,但温先生立场很坚定,或者,想看女主被虐? 106.106你就不怕再吃一次亏? 沐嫣然觉得自己挺有能耐的,竟然在短时间里,将温老爷子哄睡着了。 她给温彦殊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马上就会下楼。 男人没有说太多的话,声音也有些沉郁,沐嫣然想了想,结束通话之后,在微信上发了个拥抱的表情给他。 她捏着手机,关上门,走出病房。 温彦殊很快回复她,拥抱的小人下面排了一颗圆溜溜的炸弹撄。 沐嫣然登时睁大了眼睛,有些发懵,心说我给你抱抱你竟然要炸我么? 刚想发语音,下一秒,那条消息就撤回去了偿。 温彦殊回她一句“不小心点错了”,然后附加了一长排拥抱的小人。 沐嫣然看着被塞满的屏幕噗地笑出声来,低头研究了一下,果然表情库里,这两个表情挨得很近。 她赶紧趁热打铁,发过去一个摸摸头的动态图,占温彦殊便宜。 温彦殊慢悠悠回了六个点。 沐嫣然立马乐得咯咯直笑。 她跟个网瘾少女似的一路走,一路捧着手机看,于是喜闻乐见撞到了人。 是个护士,手里还扶着个病人,连带那位也差点摔了。 沐嫣然憋着一口气把人拽紧,瞬间维持住了整个平衡,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什么运气,碰上的竟然是卫柔。 眉头飞快蹙了一下,沐嫣然淡定地松开了手。 卫柔头上白色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看着有些瘆人,但脑是没有痛觉的,手术结束之后,人就可以正常行动了。 她之所以要让人搀扶,还是因为流产导致的体虚。 护士问卫柔有没有事,她摇摇头,然后看着沐嫣然转身而去的背影,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沐嫣然没有停步,于是卫柔使出仅剩的力气朝她喊道,“等一下!我真的有话要对你说!” 沐嫣然就纳闷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找她说话的人这么多? 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刚才那个护士追上了,她应该是看不下去沐嫣然这种不顾他人死活的举措,表情非常严肃地让她不要这样对待病患。 沐嫣然听得直想笑,多想问一句:那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我的吗? 但理智立刻让她咽下那话,沐嫣然回过头,轻轻笑了笑,“嫂子,我现在没空,有人在等我……” “阿濯已经和我提了离婚,我很快就不是你的嫂子了。”卫柔漠然地打断她的话,语气笃定道,“你不是有想知道的事么?我现在愿意告诉你了。” 沐嫣然还没从上一秒的吃惊中缓过神来,就被卫柔的后半句话夺去了心神,她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在引诱自己。 要不是急于知道将沐氏限于困境的幕后黑手,她不会赶回家和卫柔当面对质,并且以此要挟逼她说出真相,却没想到正好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不过,尽管一直知道卫柔对自己有偏见,可能会有害人之心,但沐嫣然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不惜牺牲亲生骨肉,以达到目的。 虽然温彦殊告诉她这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但事实上,卫柔本人也差点没回来。 她这完全是拿命在博了,沐嫣然始终想不通,她怎么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 而现在,卫柔又打什么主意? 她提到“想知道的事”,让沐嫣然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和她谈一谈了。 沐嫣然将这事告诉了温彦殊,让他再等她一会。 男人倒是挺放心的,也没有提醒她注意什么,只说奶奶还没有用完餐,他帮她也点了一些,等下可以一块吃。 沐嫣然想起温彦殊那豪放的点餐方式,有些担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胃。 出神间,她听见卫柔的声音,带着一抹明晃晃的冷笑,“我该说你是目中无人呢,还是夜郎自大?把护士支开,又剩我们两个独处,你就不怕再吃一次亏?” 沐嫣然耸了下肩,半笑不笑的样子,表情甚至算得上平和,“都不是吧,我这叫狐假虎威~” “呵,真是仗着六哥宠你就无法无天了啊……”卫柔的声音渐渐放轻,自嘲般勾起唇角,“不过我才刚醒,麻药药效都没完全过去,挤不出精气神害你。” 沐嫣然眨眨眼,觉得面前这个卫柔和以往的柔弱形象相去甚远,忍不住反问:“你是压抑太久改变了,还是本来就这样?” “你说呢?”卫柔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阿濯都已经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必要再装了不是……不过,他也不在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温柔贤淑也好,心狠手辣也罢,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 沐嫣然怔了几秒。 回国之后,她擦亮了三年前被蒙蔽的双眼,认清的一个事实就是,沈星濯和卫柔,的确不如表面上那样恩爱。 她觉得他们的这段婚姻处处透着古怪,但也不至于…… “怎么,不相信啊?”卫柔的眼角眉梢布满冷嘲,似笑非笑,“他不是告诉你,他一直没碰过我么?” 瞳孔瞬间放大,沐嫣然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有印象了啊……那天晚上我就在门外,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听得一清二楚!对了,那个电话也是我打的,破坏了你们的好事真是抱歉呐!” 沐嫣然急忙摇着头辩解,“卫柔你搞错了……” 那个噩梦一样的夜晚她至今都不愿意回忆第二遍! 要不是紧要关头的一通电话,自己的下场不堪设想! 如果真是卫柔“搞破坏”,说起来她还得感谢她! 但卫柔却冷冰冰地打断了沐嫣然,“我对你是怎么勾.引我老公的不感兴趣!你也别想着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这些年我和阿濯之间的确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那又怎样?!” “可孩子……” “孩子当然是阿濯的!你那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会跑去和别的男人乱搞?” 卫柔的眼睛里忽然窜出火苗,纱布盖住的青筋正一突一突跳得厉害。 沐嫣然从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坚定,女人像是宣誓一般地往下说:“我爱阿濯!哪怕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娶我是为了利用我,哪怕他给的所有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哪怕他甚至不想我给他生一个孩子,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着他!他不愿意没有关系,我愿意就好了,就是自行受孕也无所谓……” 卫柔蓦地惨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不过可惜啊,在我肚子里撑到四五个月就不行了,怎么保胎都保不住……但我想,就这样把它流掉,岂不是太浪费?毕竟也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吧,总得派上点用处,你说是不是?” 沐嫣然听得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卫柔那理所当然的眼神,看起来她是真的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明明是沈星濯负了卫柔,卫柔却把所有的恨意报复在了她的身上,沐嫣然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要冤! 她干咳两声,没心情再听卫柔扯那些虐恋情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可以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来了吗?我只要一个答案,到底是谁在对付沐氏?” 卫柔又笑,大概是在笑她的愚蠢,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你还不明白?你听我说了这么长时间,有一个名字,我不是已经反反复复提了好多次了么?” ——沈星濯? 沐嫣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卫柔,立刻摇头否定,她没法就这样相信她。 怎么可能会是沈星濯呢? 这说不通。 作为继承人,家业本身就该是他的,何必要大费周章去夺属于自己的东西? 再说,一个元气大伤的沐氏,难道会好过一个欣欣向荣的沐氏么? 卫柔看沐嫣然的反应,料到了一般地摊开手,“你看,我告诉你了,你又觉得我在说谎。” “可他没有理由……” “打住!”卫柔收紧十指,示意她闭嘴,女人一脸的嫌弃,“这些话你留着和他说去吧……我只是不想让阿濯过得那么舒坦而已,他抛弃了我,我再爱他,该回敬的我也不会手软。信不信随你,我话说完了,你走吧。” 然而,沐嫣然还来不及证实,沐松南就因为突发性休克,住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