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匠》 2化骨 昏暗的街道,破败的房屋,窨井里漫出的黑水流了满地,散发着*的味道。来人光亮的皮鞋小心避开水迹,用柔白的手帕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向巷子深处走去。 错综复杂地形令他困惑,不管走到哪里,到处都是同样的破旧建筑,不经意间面前就会出现两三条狭小通道,甚至可以在半拆除的房角找到另一条通道,通向同样昏暗的另一头。 男人从剪裁得体的裤袋中取出纸张,打开,四起方正的折痕处,潦草的笔记随意写着:“光喜里111弄39号”。 男人抬头环顾四周,苦笑着低喃:“真是光亮又喜感。”不知何时,已经找不到蓝色的门牌号,连那种随意涂写在墙面上的门牌号也不见了踪影。这叫他如何寻找呢? 现在正是黄昏,隐隐间听到锅铲翻腾的声音,还有掩盖过阴井腐臭味的饭菜香味,男人注意到声响的来源,那间墙壁上满是油腻发亮发黑的人家,窗子上头有一小块乌黑的铁皮,上面依稀可见“光喜里111弄3x号”,数字3后面已经被严重污染,飘来的油烟凝结成块就要向下滴淌。 看来就在附近了。男人有些松口气,跨过满是污物的阴井,来到窗前对里头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询问:“请问大婶,39号是哪里?” 女人用手捏起些许半白盐巴撒入锅中,懒懒看向男人,见怪不怪用油腻的手指朝前头指指:“看到前头霓虹灯吗,就是那家了。”粗壮手臂使劲饭锅,一股子热浪冲着男人面孔袭来。 男人忙不迭后腿,一边更紧地捂住口鼻,一边教养良好地道谢,却不想一脚踩在阴井上,污水溅起弄脏了裤脚。 低声咒骂,男人愤恨甩甩脚,走向拐角处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光。 到了门前,男人有些哭笑不得,这简直就像是暗街招揽生意的□住处啊。几串颜色各异的细小灯管随意挂在门框上,交流电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真怀疑这还算有活力的灯光随时会熄灭。除了霓虹灯,这是一间大约10来平米的小屋,连门牌都没有。只有曾经粉刷过的墙面犀利索罗掉着白粉,剩下大半砖块□在外。 男人敲响了门,意外地没有人来开门,里面男声大声催促:“阿华,去开门啊,别管酱瓜了,等会再弄急什么!” 然后,门终于开了。 让男人吃惊地是,在这么个贫民窟里,居然还有这样干净清爽的人。开门的是个30多岁的高个男人,眉眼之间看得出个性沉稳。身穿白色衬衫,除了颈口那粒,纽扣都扣好,衣服塞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里。很普通的男人,略显粗糙的皮肤却泛着淡淡青色的光! “请问你找哪位?”名为阿华的男人询问来人。 男人礼貌地点头示意,问:“请问冯家双先生是住这里吗?” 阿华冲着里头喊:“家双,找你的!”然后让开身子,让男人进来。 很干净的房间,几具深棕色的家具贴墙而置,一张方正的大桌靠着正对门口的那面墙,两把椅子塞在桌下。 男人站在屋子中间正在犹豫是否该坐到阿华拖出来的凳子上,一旁小门传来拖鞋的噼啪响声。 “哎哟,这么早就来生意了吗?阿华,帮我收拾下屋子吧,昨天晚上我把啤酒打翻了,顺便帮我把床单也洗了。”冯家双端着碗出现在男人面前,胡子拉碴,头发如同鸟窝。 “又在床上喝酒,不会早点拿出来吗,放了一天一夜床都快臭了。天就快黑了,洗了也没法晾,你今天晚上睡地上算了,我帮你再拿一床被子……”唠唠叨叨进去,名叫阿华的男人连水也没给男人倒一杯。 冯家双拖出桌子下面另一张椅子,翘着脚坐在上面,拖鞋被随意踢到桌下,大大咧咧喝着粥,冲男人爽朗一笑。 “嘿嘿,阿华就是唠叨了点,其实是个居家好男人。” 男人咳嗽以掩饰尴尬,掏出纸条摊开,摆放在桌上。 “冯家双先生,抱歉这么晚来打扰你,因为我听说,你白天不方便见客。” 冯家双湿漉漉的筷子捞出来放在嘴里吮两下,抖腿道:“啊,因为我是夜猫子,习惯白天睡觉,几十年了改不了,哈哈。”将剩下没几口粥喝光,连同筷子扔到一旁,冯家双支着脑袋问:“好了,说正经事吧,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想复活谁呢?” 男人猛咽口水,说不紧张就假的,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正是黑道也避讳的人物,传说有一手能让死人复活的绝活。 双手紧紧攥住,男人低头,沙哑的声音从嗓子口被挤出来:“我,我叫庄俊,是……” “等等,我对你的身份不感兴趣,庄先生,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复活的是你什么人,死因是什么就可以了。做我这行的,收钱办事,结账以后彼此再无往来,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做事的规矩。”一反常态,谈生意的冯家双隐隐透着一股子阴冷霸气。 庄俊急忙点头:“是是,我听说过,冯先生请原谅,我是太紧张了。” 打着响指,冯家双悠悠问:“那么,接着说,你要复活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女朋友……” “死因?” “是自杀。” “为何自杀?” “……” 冯家双没有催促他,来找他办事的人每个都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要不是必须的流程,冯家双懒得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深吸一口气,庄俊抖着嗓音叙述一段令人伤感的故事:“我和我女朋友是大学时候认识的,交往了5年,本来准备向我家人介绍她后就结婚,可是,我父亲不同意我找个工薪阶层的女人结婚,就想方设法拆散我们。逼不得已,我们只能私奔……逃到偏僻的小山村的……可是,好日子才过了没多久又被我父亲找到……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于是,就想殉情……” “哦,结果,她死了,你却没死成是吗?” 庄俊痛苦地点头。 “真是老套的剧情,现在的偶像剧都不屑拍了。”冯家双冷嘲热讽。 凳子翻倒在地,庄俊愤怒地双手握拳,冲着冯家双怒吼:“你懂什么,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却要因为什么身份地位拆散我们,凭什么?!我受够了家里人的冷眼,他们找富家子弟结婚又怎么样,整天吵吵闹闹,动不动就闹离婚,这种婚姻算什么,狗屁都不如。小清是个好女孩,她不要我的钱,就算一辈子住在小山村里,她也心甘情愿。结果呢,这么好的女孩也死了,离开我了。我只要一想来我父亲给我安排的什么总裁的傲慢女儿,我就想吐,我这辈子就想要小清一个,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的一根手指头!” 冯家双靠在桌边双手按住耳朵,龇牙咧嘴说:“好好,我知道你的决心了。你先付了定金,我就教你复活她的方法。” 满脸怒容的庄俊喘着气,半天才反应过来,伸手到怀里掏出支票,颤抖着送到冯家双面前:“对不起冯先生,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冯家双摆摆手示意没关系,拿起支票看到上头数字“1”后面跟着的5个零,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晃晃支票,冯家双满面春风,市侩地提醒:“先说好,这只是全部费用的五分之一,当你女朋友复活那天,你要把尾款结清。因为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太多,我也不能保证复活肯定成功,这十万我是不退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日子,有一场大考验需要你去完成。” 忙不迭答应,庄俊抓住冯家双肩膀,信誓旦旦承诺:“您放心,不管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复活小清,我都在所不惜,倾家荡产也可以的。” “嘿嘿,没这么严重,不用倾家荡产。”冯佳俊转头向着屋内喊:“阿华,把熏香拿来,要绿色的那种。” 阿华很快就出来,将一束熏香放到桌上,又进去了。 冯家双努努嘴:“喏,你把这个拿回去。你既然来找我,那你女朋友应该还没有火化吧。” 庄俊点头;“是。” “那好,你回去后找个隐秘的房间,把你女朋友放在里头,一定要自然通风哦。熏香放在她头前方,昼夜不停地燃烧,等一年时间后你带着她完好的骨骼来找我,我就帮你复活她。” “啊?就这么简单?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冯佳双两手一摊:“没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每天保证和她共处一室3个小时,然后给我个地址,我会让阿华定期给你送熏香,只要保证熏香不间断地燃烧就一切ok了。” 将信将疑地拿起熏香,庄俊说:“好吧,一年后,我会带小清的骨骼来找你,希望你能遵守承诺让她复活。” “等等。”拦住庄俊,冯家双急冲冲进里屋拿出一张白纸放到桌上:“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签个契约吧,你保证不要回定金,我也保证一年后帮你复活她,怎么样?” 庄俊瞅了冯家双一眼,随即答应了:“好吧,以契约为凭,我也放心。”掏出金笔签上自己的大名,离开了这个小屋。 阿华出来收拾碗筷,说道:“这下子,房租问题总算解决了。”叹着气把玩支票,讽刺冯家双说:“终于被你诓进一个,这年头,当骗子也不容易了。” 冯家双不买账地反驳:“什么骗子,你没看到我干活就当我说假的吗?!”抽回发票,立刻眉开眼笑:“阿华,今天我们出去吃夜宵,庆祝一下重获新生怎么样?” 阿华皱眉训斥:“别浪费钱,熏香制作材料这么贵,十万还是省着点花吧。” 勾着他的肩,冯家双嬉皮笑脸:“就一顿饭嘛,别这么小气,你都快成管家公了。” ……(一个月后)…… “这么快就回来啦。”冯家双踩着拖鞋打着哈欠从里屋出来:“喂阿华,外头在下雨吗?” 阿华收了雨伞,拍掉身上的雨水,然后从怀里掏出被塑胶袋好好包住的绿色熏香放到桌上。 冯家双愣住了:“恩,你怎么都带回来了?” 阿华冷冷说:“上次和上上次拿去的熏香都没有动过,我想再也用不到了,就全拿回来了。” 脱掉衣服,露出泛着淡淡青光的皮肤,阿华用毛巾沾热水将头脸和上身擦拭一遍,一边说:“真快,才两个星期就放弃了。” 冯家双收起熏香,无所谓的口吻说道:“挺好啊,放弃得早节省了熏香,省了一大笔钱。” “……” 冯家双转头看犹自打水擦身的阿华,说:“你好像很不高兴。” 阿华没有回头:“没什么,看多了习惯了。” “呵呵,既然庄先生已经放弃了,我们也应该秉持良好的职业素养,将整个事情调查清楚,以告慰死者的亡灵。”打着哈欠回去里屋,对阿华留下话:“阿华,打电话给老陈吧。” 阿华苦笑:“说什么告慰死者的亡灵,扯淡!”但还是依言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第二天深夜,老陈坐到了光喜里111弄39号屋内。 “老陈啊,又要麻烦你了,不好意思。”给老陈递过一支烟,冯家双穿着平角短裤靠在墙边,自己却喝起了茶。 一身黑色西装的老陈是个40岁左右的黑道男人,从耳边到脖子上,狰狞的伤疤留下被手术缝合的针孔。只见他双眼眯起,笑得格外狗腿:“冯老板说哪里话,别说是打听点事情,就算是要剁了谁也是您一句话的事,我老陈亲自上阵决不推辞。” “咳咳”阿华在一旁很艰难地克制住了笑意。 冯家双却面色平静地喝着茶:“那么,我们庄少爷现状如何呢?” 切入正题,老陈坐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文件:“三周前,庄俊大病了一场,这两天刚回到家,据说马上就要和龙腾企业的总裁女儿订婚了。” “那个叫小清的女孩呢,你查出点什么?” “关于他之前的女友梁清,庄老爷子把消息封锁得很死,知道这个事情的人都不在本市了。我托了关系才查到,梁清是在私企工作的小职员,与庄俊在大学认识交往,因为被庄老爷子反对,两人私奔失败,一个月前殉情身亡。之后发生的事情,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了。”瞥了冯家双一眼,老陈继续说。 “庄俊拒绝她的家人要求火葬的要求,执意把她的尸体放在自己房里,然后每天都同室而处。庄家下人每天都能闻到里面的淡淡熏香味。庄老爷子很生气,百般劝导无效,正准备强行火化尸体,不想庄俊两周后就自己出来了,并且剧烈呕吐送进了医院。之后庄老爷子就命人将尸体火化入殓了。” “恩,然后庄俊从医院回来就听从他父亲的安排订婚了。” 老陈说:“是,听说再也没有与他父亲争吵过,一家人很和睦。” 冯家双站起来,抓着鸡窝似的头发,懒散赶人:“好吧,知道了,老陈辛苦你了,天要亮了我要去睡觉了,日安。” 老陈笑眯眯站起来,冲冯家双道:“冯老板,我们当家让我带话来,三天后有个家庭聚会希望你来参加。我先走了,祝你睡得好。” 干脆地离开了。 “家双,等等,先别睡。”阿华把冯家双从被窝里拖起来:“这事儿就这么完了?” 眼皮都睁不开的冯家双窝到阿华手中的被子上,闷闷道:“阿华,你知道人从刚死到完全*要经历怎么样的过程。先是皮肤变色,肌肉松弛,大小便失禁,然后肌肉僵硬皮肤变黑,肌肉还时不时抽搐几下吓吓你,5天之后,血沫开始从口和鼻子中流淌出来,全身浮肿成大胖子,面目全非。10天之后身体变成绿色,继续*。直到一年后,全身液化,脂肪变成尸蜡,最后只剩下骨头。” 阿华捂着嘴脸色发青。 “那位庄少爷坚持了两周,就是说,他目睹了自己的爱人从美丽变得面目全非的恐怖过程,就放弃了。” 冯家双悠悠说:“世人总是把爱情挂在嘴上,说什么海誓山盟,天荒地老,殊不知,他们迷恋的只是一副皮相,当一切都成空的那天,还能说出爱这个字吗?庄俊放弃也是人之常情。” “家双,你不需要提醒我这个过程。”阿华脸色极为惨白。 冯家双抬眼看看阿华,身体几乎偎进阿华怀里,抚摸他泛着青光的手腕:“阿华,等你死了,我会把你好好地收藏起来。” 冯家双叹息道:“原本还期待我能再得到一副上好的玉骨,梁清是个好女人啊~~可惜了。阿华,一副玉骨的造就是如何艰难,我何其幸运,能得到你……” 含糊地感叹着,冯家双睡熟了。梦中,他再次见到了当年向他索要熏香的小女孩。 3玉骨 光喜里111弄39号,灰白的墙壁,散乱的霓虹灯光仿佛招揽生意的女支女居所。里头住的虽说不是女支女,也是一个邋里邋遢昼伏夜出的男人。 半夜2点,应该是人们睡得最熟,小偷最为猖獗的时候,39号的窗户突然动了。小心地挪开木质窗户,菲菲小巧的身体挤进来,然后,灵活一跃,落到屋内。 “哎哟。”不出所料,女孩的哀嚎声轻轻响起,谁能料想,房间里是如此的凄惨景象。借着窗外的月光,菲菲捏着小鼻子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然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10平米的小房间被堆得到处都是垃圾,随手捞出来的不是方便面盒,就是穿坏的破衣服,一股腐烂的酸臭味道充斥鼻间。 “我不会被骗了吧,这哪里是传说的剔骨匠的家嘛,根本就是乞丐窝。”小女孩嘟着嘴环顾四周,除了一些看不清颜色的家具,满地的垃圾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心翼翼踢开垃圾向着里屋走去,在半掩的门后听到轻微的打鼾声。视力良好的菲菲瞧见里头依旧是满布垃圾,单人床上趴着一个微微起伏的身影。 环顾房间四壁,菲菲眉头皱起:“天啊,这要怎么找嘛,比大海捞针还难。”嫌恶地踢开夹在门板间的单只破皮鞋,菲菲蹲在门后犹豫着要不要放弃回去,突然瞧见廊道尽头地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地方异常干净,没有杂物堆砌。 菲菲轻手轻脚挪过去,发现木质地板纹路与四周不同,带有把手和铰链,是个制作粗糙的木盖。她笑了:“电视上说怪人都喜欢把东西藏在地下室,嘿嘿,果然没错。” 得意地打开木盖,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菲菲掏出手电筒打开,大约看出下头是连续的阶梯,她毫不犹豫倒着身体爬下去。 幽暗的地下室并不深邃,菲菲只向下爬了十来个阶梯脚就触到了平地。菲菲转过手电的照射方向,向前方照去。 “呀!!!!”不禁失声尖叫。 这是个近百来平米的大房间,满眼看去,零零散散摆满了人类的骨架。有的是完整的骨架,被支架挂在玻璃的容器内,有的只是头骨,被安放在展示台上,还有一些零散的骨头,随意堆砌在角落的展台上。所有的骨骼都散发的淡淡的幽光,有的如同琥珀,有的好像水晶,阴森却美丽,矛盾的组合。 正被这满室的诡异艺术品震撼,黑暗的地下室突然一片光亮。 “呀!”女孩的手电筒掉在地上。 “哎呀,是个小客人。”冯家双拾起她掉落的手电筒,抹抹自己半寸长的胡茬,亲切地笑道:“小朋友,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觉,当心被大灰狼叼走吃掉。”扑鼻的酒臭味令菲菲捂住了口鼻。 “叔叔家的东西少儿不宜,你应该回去让你爸妈给你买洋娃娃。”瞧见菲菲戒备害怕的表情,冯家双突然心血来潮,说:“恩……不过既然来了,就看看吧,这些宝贝多年没有见人也寂寞了,影响成色可不好。” 热情地拉着菲菲的手,将她带到一副莹润如玉,滑顺如丝绢的骨架面前,向她介绍:“看,这是叔叔最得意的收藏,漂亮吧。” 浑身鸡皮爆起的菲菲凝视那深青色的骨架,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走,眼睛移不开了,分明是令人恐惧的造型,但是纯粹的颜色,还有上面仿佛微微发光的温润令人厌恶不起来。 小手扶上玻璃罩,菲菲雪白的呼吸喷在玻璃上,模糊了视线。转头看向满脸骄傲的冯家双,问:“叔叔,这是用什么宝石做的?好漂亮。” 冯家双自豪地大笑:“这可不是宝石,是真正的人类的骨骼,经过剔骨和温养,再加上材质上乘,留下的珍贵灵骨。” 菲菲睁大了眼睛,一晃而过的惊恐之后再次满布惊奇:“是真人的……骨头……” 凝视着玻璃内的艺术品,菲菲猛地转身趴在冯家双腿上,希冀地大眼仰视冯家双:“叔叔,我听说你可以让死人复活,是真的吗?” “啊?”冯家双拧了眉:“谁说的?” 菲菲蜡黄的小脸努力抬高:“是来讨债的人说的,剔骨匠可以令死人复生,把死去的亲人原封不动复活。” 冯家双无奈地蹲下来,摸摸菲菲的头发:“小妹妹,叔叔是剔骨匠,专门收集人骨,这可不是什么复活死人的职业。” “不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菲菲十分坚定:“他们告诉我要来找熏香,我原本还不太相信。可是看到这些骨头,这么漂亮又神奇的东西你都做得出来,那么你一定可以复活我爸爸!” 冯家双苦恼地抓着鸡窝头,喃喃自语:“又是哪个家伙多事,说话不负责任给我添乱。” 瞧着菲菲渴望的眼神,冯家双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摸摸自己的胡渣,若有所思地说:“恩,小妹妹,不如这样,你先告诉我你爸爸怎么死的。” 菲菲惊喜:“你答应复活我爸爸?” 冯家双打个饱嗝,熏得菲菲捂住口鼻推开他。晃悠着去桌上拿过啤酒瓶,冯家双灌上两口说:“你先说,我再决定。” 菲菲移开视线,搅着衣角说道:“我,身体一直不好,医生说我要换肾要好多钱,妈妈走了,爸爸就四处筹钱给我治病,家里越来越穷,我们只能四处搬家。终于找到了匹配的肾源,可是需要好多好多钱。爸爸他瞒着我去卖肾,卖血,他瞒着我一直想办法筹钱……终于我手术成功了,爸爸却倒下了。直到讨债的人上门,我才知道爸爸为了我做了好多事情。他们告诉我,只要偷到你的熏香就能救活我爸爸,我无论如何都要救爸爸,没有他就没有菲菲……” “……你还有其他亲人吗?” 冯家双问。 菲菲摇头。 “切。”冯家双恨恨咒骂:“这些混蛋,是想死马当成活马医,复活你爸爸才好继续还债吧,想得倒美。” 菲菲哭肿了眼睛,悠悠摇头:“没关系,只要爸爸可以活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还债,只要爸爸活过来,我什么都不怕。” 冯家双看着面前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叹息道:“你有个好爸爸。” 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束绿色熏香,递给菲菲:“你爸爸入殓了吗?” 菲菲摇头。 冯家双笑着说:“把熏香拿回去,找个安静、通风透气的地方,把你爸爸放在那里,头顶前面燃起熏香,你每天陪他,一年之后,当你爸爸只剩下骨头的时候,就是我复活他的时候了。” 菲菲迷茫地看着冯家双:“这些熏香不够烧一年的。” 冯家双摸摸她的脑袋,赞扬:“真是聪明的孩子。这一年里我不能和你见面,你先找好地方然后通知我,我每过一段时间就给你送熏香,放在你家门口。” 菲菲兴奋极了,牢牢握住熏香:“谢谢叔叔,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爸爸。” 急匆匆离开,不忘向冯家双告别:“叔叔再见。” 送别菲菲,冯家双独自坐在地下室内灌酒。一年时间,别说是目睹尸体腐烂需要的勇气和毅力,她一个没有亲人的小女孩如何生存,还要找到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置尸体,这些困难都不可想象。冯家双现在就开始后悔了,一支熏香的价格够他买一箱茅台酒,刚刚送出去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女孩不可能坚持一年。稳赔不赚的买卖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活见鬼。 出乎冯家双的意料,两天后菲菲就找到了地方,居然就在冯家双住的地方隔开两条里弄的废旧小屋内,已经拆了一半,破败得随时会倒塌。原来是是独居老人住着,离世后无人打理就成了这样。 冯家双赞叹,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这种鬼地方,连城管都懒得来,自然没人打扰。每周都给她送去熏香,每当看到破屋门前已经消失了熏香,冯家双微笑着放下新的熏香,然后离开。 ……(一个月后)…… 菲菲打开门,看到门前新的熏香,照例高兴地拿起来跑回房间。 “爸爸你看,新的熏香来了哦。”跪在尸体面前,菲菲替换上新的熏香,用垃圾桶里捡来的火柴点燃熏香,看它慢慢飘起青色烟雾,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爸爸,还有11个月菲菲就能和你说话了,你一定要努力啊,变成叔叔地下室里那样漂亮的骨头,然后,活过来跟菲菲一起去公园。你答应菲菲的,你还记得吗?” 拿起堆在墙角的零散布块,菲菲小心擦拭着尸体全身。尸体自然*没有了牙齿和指甲,嘴巴因为肌肉的融化微微张开着,瞪着空洞的眼眶看着菲菲。所有的组织都开始液化,变成血水缓缓流淌。菲菲用干净的布擦去流出的血水,小心得就怕碰落皮肉。然后将沾满血色的布收集起来扔到外面用火烧掉。 做完这些,菲菲回到房间侧躺在尸体旁边,紧紧按压着自己的胃。昨天垃圾桶里捡的馒头霉变了,这会儿胃痛得厉害。 ……(十个月后)…… “爸爸,菲菲肚子好疼,以前菲菲都不敢叫肚子疼,因为爸爸会哭。可是现在,菲菲好希望爸爸能哭出来。”哽咽着,已经瘦到皮到骨头的女孩努力爬起来,擦去绿色的尸蜡,摇晃着处理完脏布,蜷缩在尸体旁边静静睡去。 ……(十一个月后)…… 头部的血肉已经完全化去,菲菲伸出皮包骨头的双手,捧着父亲的头颅,轻轻吻着他的额头,坚硬的触感让菲菲流泪,滚烫的液体从头颅的眼眶流进去,从眼眶边缘滑下,好像它也在流泪。 “爸爸,只有一个月了。菲菲好辛苦啊。但是你不要担心,菲菲一定坚持到爸爸活过来,叔叔答应菲菲,只要爸爸变成完全的骨头,就让爸爸复活……” ……(整整一年时间)…… 没有带熏香,冯家双依照约定来到破屋前,门前的最后一束熏香不见了。 冯家双长长松了口气,一年了,难以置信,菲菲真的坚持了一年。这一年里,冯家双送来的熏香够他在市中心买套房子,心疼的同时冯家双也在期待,因为剔骨完成的次数在他的记忆里屈指可数。现在,就是她收获成果的时候了,经过一年的剔骨过程,融合了女孩的思念,究竟会创造出怎样的灵骨,冯家双想想就兴奋得浑身发颤。 敲门没有回应,冯家双缓缓打开虚掩的门,走进去。 熏香的味道依旧飘荡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让冯家双一眼就看到里面一块白布覆盖的物体,和蜷缩在旁边细小的女孩身体。 没有叫醒女孩,冯家双轻手轻脚揭开白布,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如玉的完整骨骼,淡淡的青色,纯净得令人不敢触摸。没有经过温养,却呈现出了浅浅的青色光泽。冯家双颤抖着双手抚摸头骨,指尖刚触摸到表面,冯家双就惊得收回了手。 居然是温热的!冯家双试探着再次触摸,确信这具人骨是温热,不是错觉。 怎么可能!冯家双拜师以来,继承剔骨匠的手艺,收藏了前人收集的骨骼,没有一具是带有温度的! 冯家双兴奋得手舞足蹈,值了值了,再大的成本投入也值了,这是冯家双见过的最完美的玉骨,暖玉的玉骨! 冯家双轻轻推着菲菲:“好孩子,快醒醒,跟叔叔一起去复活你爸爸。” 冯家双久违地兴奋莫名,手痒难耐。 菲菲却没有醒来。 冯家双叹息:“……” 阿华醒来时,看到的昏暗的房梁。他睁开酸涩的眼睛,慢慢爬起来。 “你醒了。”一旁的人声吓了他一跳。 房间没有点灯,阿华已经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你是谁?” “冯家双。” 阿华礼貌地建议:“能不能开个灯,冯先生。” “……” 阿华感到莫名,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演鬼片吗?掀开被子翻身而起,双脚落到地上踩着的是全是垃圾。 “菲菲,菲菲你在哪里?”感到不对劲,阿华第一时刻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她在哪里? 黑暗里,冯家双站起来,打开了手电筒,越过阿华径直向外走去:“我答应过菲菲,让她爸爸活过来,让你们父女重逢。” 打开房门,星空璀璨,照亮了高瘦的阿华,他震惊地看着冯家双,又摸摸自己的心口,问:“你在说什么?” 冯家双低垂了头,只是催促阿华:“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 4水晶骨 摇摇欲坠的房顶被夜晚的风吹得“吱吱”作响,冯家双带着阿华来到破屋前,沉默地打开了木质房门。 空无一物的房间正中央,被白布覆盖的物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不用冯家双说明,阿华心有灵犀径直走过去跪下。 冯家双觉得自己有责任做些什么,关了手电筒,在柔和的月光下静静走到阿华身边,说着:“剔骨的过程需要一年的时候照料持续*的尸身,将剔骨者的执着和思念融入到骸骨之上,根据死者生前的功业和剔骨者的执着念力决定骸骨是否可以进入养骨的阶段。” 蹲下来,右手平举在遗体头部,冯家双闭上眼睛说着:“具备条件的净骨将由剔骨匠亲自养骨,赋予骸骨第二次生命,利用血肉温养骨骼,等到生命再次终结的时候,皮肉腐化留下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骨。对人生没有遗憾,包容了世间的喜怒哀乐和两份执着与思念,不腐不朽的灵物。” “菲菲她……”沙哑的声音微微颤抖,阿华目光涣散:“在这里照顾了我一年?” “……”冯家双惊讶地看向阿华:“你记得?” 阿华右手抚上自己的眼角:“这里很热,是菲菲留下来的。” 冯家双摸着胡渣感叹地连连摇头:“太神奇了,祖宗留下的手札从未提到骨床会记得剔骨的过程。” 阿华轻轻揭开白布,菲菲瘦得不成人形的小脸依旧微笑着,那一瞬间,阿华哭了。 白天的阳光让冯家双很不舒服,所以他总是在太阳升起前爬上床梦周公。今天也不例外,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冯先生,请你教我怎样剔骨。”棉被被突然揭开,冯家双浑身一激灵,鸡皮疙瘩排排站。 朦胧地眯着眼摸索,想要找回棉被,却被阿华拽得更远。 “啊,是阿华啊,你回来了。”终于清醒一点,冯家双打着哈欠仿佛菜虫一般向棉被匍匐前进。 “冯先生,我要复活菲菲,帮菲菲剔骨。”阿华坚定重申。 冯家双抱着棉被一角皱眉道:“不可能的,你现在是骨床,骨床是没资格剔骨的。” 棉被再被抽走:“世事无绝对,我要尝试一下。” 冯家双再匍匐前进:“就算发生奇迹你剔骨成功,净骨也无法温养。” “希望冯先生帮助我,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不想放弃。” 冯家双冒出了哭音:“不管你想干嘛,先把棉被还我,冻死了我连万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了。” 终于重新夺回了棉被,冯家双裹着棉被盘坐在床上,拧拧红通的鼻头。 “我说阿华,你知道一年用量的熏香要多少钱?难得遇到一对真情真意的父女我才冒险投资,虽然你现在成功进入养骨阶段,还要等你自然死亡我才算有了收益。” 阿华皱眉抢话:“不管要多少钱,我会还你。” 冯家双摇头:“不光是钱的问题,熏香和骨床的材料罕见不可以浪费。万一剔骨过程你受了刺激对身心造成影响,会影响玉骨的成色和品质。” 阿华有些恼怒:“一句话,帮不帮?” 冯家双坚决摇头。 阿华转身就走:“我现在就去找地方自杀,叫人火化掉我的尸体,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背后“哐当”一声,阿华的脚踝被死死拽住。冯家双连同棉被摔到地上,摔得鼻血横流,双手却紧握住阿华脚踝。 “不行!绝对不行!” 冯家双狼狈地趴在地上仰头怒视阿华:“你死了玉骨只能属于剔骨匠,不允许自我处置。” 阿华冷冷反问:“不允许?腿长在我自己身上,除非你绑我一辈子,玉骨都不会留给你。” 冯家双顿时哭丧了脸,鼻血糊了他一嘴,苦哈哈央求:“好好,我答应你。你别走~~~” 阿华这才缓和了面色,将冯家双扶回床上,然后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擦鼻血。 冯家双又抽了两张团成团塞进鼻孔,仰头闷声道:“口说无凭,你给我立下字句,到死都不准离开我身边,死后的尸体处置权也是属于我的。” 阿华笑了:“好,只要你帮助我给菲菲剔骨,做骨床,一切都听你的。”很快从垃圾堆里找到纸和笔,递给冯家双。 冯家双狠狠瞪阿华,将一系列条件书写成文,咬着笔杆看了四周一圈,又补上了两条。 “4、负责家里的一切家务。5、无条件协助冯家双工作。”阿华低声读着条款,瞥见冯家双塞着鼻孔贼兮兮的笑脸,叹气,签字,契约成立。 阿华没有提醒冯家双,如果他违约离开需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些重要内容没有被写进合同。 冯家双心不甘情不愿将熏香交给阿华,又教了他如何剔骨就生着闷气去睡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华在那间曾经给自己剔骨的房间给菲菲剔骨,同样的地点身份却被调换,冯家双闲来无聊去看他,斜靠在墙边总是感叹,这对父女脾气秉性简直一模一样,坏得很! 冯家双不耐地冲着里头喊:“阿华,我饿了,回去给我做饭。” 阿华摇晃着身体站起来,面无人色地将杂物收拾干净才出了屋子。 “今天吃蛋炒饭。”阿华从冯家双身边走过,喉咙干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冯家双突然抓住他臂膀:“才两个月你看你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可不想看到你过劳死。这根本是稳赔不赚的买卖,你别再浪费时间了。” 不是第一次拿菲菲的事情刺激阿华,只有今天,阿华没有甩开冯家双的手。 “菲菲……我看不清她的脸了……”声音哽咽。 冯家双松开手,淡淡说:“过一个星期就面部变形了。两个月,都化成浆糊了。” “菲菲也是这么看着我变成……” “啊,必经过程,受不了就放弃吧。好好当你的骨床,省事又省钱。” “……我回去做饭。”阿华步伐不稳地走着,背脊不似以往那样挺直。 因为压根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冯家双没有遵守剔骨期间剔骨者和剔骨匠不能见面的规定。三天两头往破屋里头钻,把失魂落魄的阿华揪出来做饭,整理房间,逼着他上床睡觉。 半年的时候冯家双叫苦连天,原本以为找到个免费男佣,谁知道自己沦为了跑腿小弟,白天也不能安心睡觉,生生累出两个黑眼袋。当然比起阿华,还算有个人样。 这时候里弄却不太平起来。时不时有外人来打量房型,把里里外外的地形都勘探好了,似乎要有大动作。 “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 冯家双大叫着踢开被窝,脑袋伸出窗户大吼一声:“再吵就挖了你们骨头熬汤喝!通通给我闭嘴!” 里弄里一片寂静。 冯家双甩上窗户,将头脸都闷到被窝里郁闷得很。 最近每日清晨都有一帮人在后巷里争吵打骂。正是冯家双刚刚睡熟的时候,搅得他睡不踏实,脾气暴涨。 虽说不想理会,也隐约间听明白这些男男女女是为了房子的产权问题争执不休。原来是政府终于想到了市里还有个三不管地带,决心拆迁重建! 在这个房价飙升的年代,寸土寸金。这不,得到消息后,早十年前就搬走的老住户纷纷回到里弄,为了区区十来平米兄弟翻脸大打出手,就为了几万块钱的拆迁费。 外头消停了没有2分钟,又变本加厉地闹腾开了,锅碗瓢盆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了。 冯家双痛苦地在床上翻腾:“师祖爷爷,你就收了徒孙吧,这日子没法过了~~”掀了被子大吼:“阿华,帮我找耳塞!阿华~~”才想起阿华还在破屋里剔骨。 “啊,师祖爷救我!”绝望地倒回床上挺尸。 当天夜里凌晨,里弄果然出事了。 睡醒的冯家双正在屋子里头吃饭看书,用脚趾头翻着泛黄的书页,一碗菜泡饭吃得有滋有味。忽然,照在书页上黄色灯光变得闪烁火红,晃花了他的眼。 抬头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近在咫尺。 “着火啦!”惨叫一声,冯家双抱起宝贝书,一个纵声跳下地下室,手忙脚乱将所有的防护设施全部开启,才坐到地上喘口气。幸好剔骨匠世代相传的规矩,安放灵骨的房间必须做到避火避水防爆破,使冯家双能够在事故发生的瞬间做好防护措施,保护灵骨不受损伤。 抬头看地面上那跳动的火光,刚刚放松的冯家双跳起来,再次惨叫:“阿华!!!我的玉骨!!!” 跑回地面,邻近的火源已经使冯家双屋子的温度升高许多,不出意外很快就要烧过来。冯家双四处张望,阿华待的那间破屋貌似已经烧着了。 连鞋都不穿,冯家双发疯似的冲出去,一边心里祈祷,一边狠狠咒骂丧心病狂的纵火者。 冲天大火!为了抢占房屋所有权而搬到房间居住,连带着放进屋内的液化气瓶在高温下纷纷爆炸,助涨了火势。 外头全是衣衫不整的住户,人人脸上充满了惶恐彼此找寻着逃生的亲友。 冯家双冲到人群里,果然见到破屋已经完全烧着,顿时手脚冰凉。 阿华,阿华呢?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冯家双手足无措起来。 “报警啊,消防车怎么还不来?”有人喊。 “里弄太窄,消防车进不来!” 冯家双欲哭无泪,这是天降横祸吗?毁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玉骨。 “菲菲!”喘着粗气拎着盒饭归来的男人傻愣地看着被大火侵蚀的破屋,毫不犹豫扔下手里的东西冲进火海! “阿华!”冯家双猛跳过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对着他大喊:“你疯啦,你会被烧死的!” 看见幸存的阿华居然又跑去送死,冯家双气得肺都快炸了。 “你放开我,菲菲还在里面,我要去救她!”挣扎着要起身,背部被冯家双膝盖骨顶着动弹不得。 “救你妈的鬼,你要发疯也不准去送死!你的命是我的,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弄到一具玉骨,不准你毁了它!” 阿华扭头,通红的双眼狠瞪冯家双:“我就毁了它,你能拿我怎么样!没有菲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冯家双气得头发都竖起来,将阿华翻转,揪着他的衣服冲他喷唾沫:“活着没意思?他妈的有人想活活不了,你他妈的却想死,贱人。” “你骂我什么!”阿华怒瞪着眼。 “我说你是贱人,糟践人命的混蛋!”怒不可遏地一拳挥出打在阿华脸上,顿时把他打闷。 下了手冯家双立刻就后悔了,别把骨头打坏了啊。 终于,消防员将皮管拖进弄堂放水浇灭了大火,天空已经完全放亮了。 冯家双拖着阿华从水坑中移出来,自己也是烟灰满身湿漉漉的凄惨德行。 拍拍阿华的脸:“喂,醒醒,我们去收尸了。”摆弄他的脸:“不会真的打坏了吧。喂,傻瓜,去找你家菲菲了。” “……菲菲……”悠悠转醒,阿华游离的目光望向被烧毁的破屋。 “靠,执念鬼。” 冯家双咒骂着起身,把裤腿翻起来,挪开残垣断壁一步步向着破屋走去。 阿华急忙上去帮忙,缺氧的眩晕令他身子一晃。 “真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父女,一个个要死要活的,又不是小情人,死了一个另一个活不下去。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们,人类早灭绝了。这个世界少了谁不行,留条性命繁衍后代不是更好。” 冯家双愤愤抱怨,满嘴莫名其妙的感慨。阿华只管搬开杂物一声不吭。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安放菲菲尸体的地方,冯家双急忙拦下阿华:“我来吧,说不定还能留下什么,资质这么好的女孩,应该不会完全烧化了。” 再次被怒瞪,冯家双痞痞耸肩:“给你收拾出一些部件落葬!”杀气消失。 “切。” 冯家双小心收拾废墟,仔细识别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物件。 “师祖爷爷保佑是净骨……师祖爷爷保佑留下一点净骨……” 黑色的碳化物被拨开,里头反射细微的光芒……呈现七种色泽。 冯家双愣住,手指不自觉抽搐。 “不会吧,怎么可能?!” 冯家双胡乱推开杂物,顿时七彩光芒炸开来,照亮了满地狼藉。 完整的头骨,这是如同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头骨,毫无杂质比玻璃还纯净。 “菲菲。”阿华惊得说不出话。 只有冯家双,一边嘟囔“怎么可能,怎么会”,一边将覆盖在上面的杂物全部推开,直到腾出一个10多岁孩童的身型空地,冯家双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大了嘴震惊得浑身发颤。 “居然,居然真的是……” 阿华扑上来摇晃冯家双,急迫追问:“是净骨吗?可以让菲菲复活吗?冯家双,你说话!” 冯家双艰难转头,愣愣看着焦急的阿华,整理口腔肌肉:“岂止是净骨,这是水晶骨,传说只有婴儿才有可能形成的水晶净骨!” 展现在两人面前是13岁女孩完整的骨骸,没有缺失任何部件,从头颅到脚趾,全部都剔透如水晶,一望到底。除却髋骨上两块斑块似的乳白浑浊,这是神作的艺术品。 “这怎么可能,水晶骨的形成条件不是这样的。剔骨只有半年,还遭遇了火炼,怎么还能形成水晶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型又完整的水晶骨,太祖爷爷保佑,保佑我不是在做梦。” 脖子一紧,面前是阿华脏黑的大脸。 “别管这是什么骨,究竟能不能复活菲菲,你倒是说话啊!”阿华吼叫,胡乱摇晃惊喜交加的剔骨匠。 将阿华的双手从自己衣领上掰开,缓过神来的冯家双凝重地与他对视:“阿华你冷静点听我说。如果是其他净骨,我有七分把握制作骨床。只有水晶骨,历代剔骨匠没有一人成功将它温养。” 片刻的可怕沉寂。 “为什么……”虚弱的声音执意不肯放弃。 不忍心,冯家双移开视线说出残酷的事实:“水晶骨纯洁无垢,向来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有可能形成,就因为纯净,它不会允许任何材料覆盖在上面,就算是人的血肉,也不可能作为骨床与它相融。” 轻轻拍着他的手,冯家双低声劝说:“放弃吧,阿华,我帮你把菲菲入殓,装进水晶棺,让她就这样陪着你。” 起身,离开,冯家双感觉不到增加收藏品的喜悦,心里堵得慌。 “只有婴儿才是最纯净的,菲菲不是。你可以试试,菲菲的骸骨说不定和水晶骨不一样。”阿华抚摸着骸骨乞求地看着冯家双,水晶的头骨在父亲的抚摸下透出安详的气息。 冯家双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父亲死也不放弃的执着。如果说玉骨的诞生是奇迹,水晶骨的形成何尝不是更大的奇迹。这是一对创造奇迹的父女,谁又能断定不会有第三个奇迹出现?! 冯家双心里的阴云散开了,爽朗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既然你还是不放弃,我就陪你再赌一把。赶紧把骸骨收拾了别让人看见。我这就去找最好的材料,帮菲菲做骨床。” 阿华僵硬的脸破冰,再次露出希冀的微笑:“谢谢你,家双……” 作者有话要说: 5冰骨 阳光明媚的下午,光喜里111弄39号如往常一样拉紧了窗帘昏暗一片。对冯家双来说最适合睡觉的时候却响起了敲门声。 阿华从房间出来开门,火辣阳光刺得他眼疼。 “老陈,来接家双赴宴吗?他还没起床。”阿华好心提醒。 老陈摘了眼镜笑眯眯地说:“我知道,麻烦刘先生叫醒冯老板,我们这就要出发了。” 阿华疑惑地眨眼:“我记得是晚宴,不是下午茶。” 老陈狗腿地点头哈腰:“我家少爷特地嘱咐我带冯老板去拾掇拾掇仪容再赴宴。” 阿华了然地点点头,进屋去叫醒冯家双。 “现在才几点啊,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果不其然,冯家双的起床气不小。 阿华推着他劝说:“参加人家的家宴衣冠不整怎么行,别去丢人现眼,抓紧时间走吧,哎,换鞋子……穿上裤子!” 鸡飞狗跳折腾了半响,总算收拾妥当的冯家双坐上了老陈的奥迪a6。 如同烂肉一般瘫在后座的冯家双拽着自己的领口抱怨:“热死了,姓程的安的什么心,明知道我白天不出门,还让你来折腾我。” 驾驶座上的老陈含笑作答:“冯老板,今天晚上参加宴会的都是各界富豪名流,你这样出席宴会恐怕会引起轰动。少爷也是好心,知道你一向行事低调,才让我帮你收拾得大众化一点。” “狗屁,前两天你说是家宴我才答应去,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又是叫我去给他做脸。” 老陈老脸拧成了菊花,脖子上的疤完全暴露出来狰狞得很:“呵呵,我听说冯老板最近手头有点紧啊,今天晚上也是冯老板发财的机会,您别客气尽管下手没关系。” 冯家双也不反驳,滑倒在后座上骂骂咧咧:“狗屎,奸商。先说好,我不剔胡子。” “哈哈,起码修得整齐一点,我会找个手艺好的造型师的。” ………… 夜□临,东城区郊外的豪宅里人头攒动,身穿各式艳服的美貌女人围绕在富商身边,妩媚而举止端庄。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勾着一两个少妇,而个别年轻有为的富二代彻底淹没在粉浪中,应接不暇。 冯家双一个人窝在角落的真皮沙发上补觉,修剪得体的发型以及胡渣让他看起来颇有些沧桑气质,只是,老陈失策给他买的西装已经毁得差不多了,皱得比家里的睡衣都不如。手上端着半杯红酒摇摇欲坠,人却睡熟了。 程欢一边道歉一边从脂粉群中抽出身来,马上就在墙角找到了睡得形象全无的冯家双。 蹑手蹑脚走过去,抽走他手上的酒杯,拍拍冯家双的肩:“冯老板,天黑起床了。” 冯家双打开他的手,把脑袋更深地埋进沙发:“程少爷,我日班刚下班很累,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程欢忍俊不禁:“是是,是我的错,不该让老陈这么早去接你。”退后两步打量一下冯家双的尊荣,连连摇头:“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你穿着裤衩假装乞丐进来更合适点。” “说正经事”,程欢强硬地将冯家双拉起来,替他整理一下西装,轻声道:“看右边那个矮老头,他听说了你的事情,对你的工作感兴趣,今天晚上想请你帮个忙。” 冯家双睡眼朦胧眯眼顺着方向看过去,矮胖的60多岁的男人也正在打量自己。冯家双没由来地浑身一哆嗦,顿时清醒过来,暗道:“好浓的臭气。” 程欢再拍拍他的肩:“老规矩,谈完后去我房里。”说着向矮老头点头示意,转身离开。道上的规矩,介绍完生意就得走人避嫌。 冯家双就站在那里等着,矮老头摸了一把旁边情妇的屁股向他走来,冯家双感慨:“好臀,手感不错。” 矮老头抽了一张名片递给冯家双,和气地招呼:“冯老板是吗,久仰大名了,我是聚和公司的董事长黄金荣。” 冯家双接过名片:“聚和公司?著名的化工用品再加工企业,黄董,幸会幸会。” 被吹捧让黄金荣心情大好,不吝啬地拍起了冯家双马屁:“冯老板客气,您在道上名气不小,谁家出了点意外总会想到你。” 冯家双暗骂一声,笑着露出白牙:“那不知道黄董是出了点什么意外需要我帮忙?” 黄金荣扳下脸来,冷冷看着冯家双说:“我想请冯先生帮忙复活我的干女儿,一百万够不够。” 直接切入主题冯家双心头的一缕火气立刻吹熄了:“行,黄董的爱女想必也急着和您团聚,您干脆明天就差人把五十万定金送到我家,即刻开始剔骨。” 黄金荣微笑着,嘴角的皱纹把松弛的皮肤向外推搡:“听说剔骨要整整一年,实在是太慢了。冯老板有没有办法在一个星期里完成?” 冯家双深深看了他一眼,黄金荣眼底的异色让他十分不自在。摩挲着胡渣冯家双思量:“办法是有,可是这样剔出来的净骨恐怕不太适合做骨床,简而言之,就是复活的几率很低。” 黄金荣伸出两根手指:“定金翻倍,怎么样?后果我自己承担。” 冯家双猜不透了,但是秉承“有钱不赚猪头三”的人生信念,他还是答应了:“好,明天派人来签契约拿熏香吧。” 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黄金荣搂着情妇离开了。 冯家双心里的别扭越发严重,他立刻出了大厅向程欢的房间走去,一路上的保镖佣人都没有阻拦他。 熟门熟路找到地方,直接开门进去。 “这么快就谈完了?”摆弄电脑的程欢转身,翘着腿含笑看着冯家双。 冯家双一屁股坐到大床上,踢掉皮鞋拉掉领带,这才松口气,懒散地窝到上床:“说吧,他所谓的干女儿的死因,你应该知道吧。” 程欢挑眉:“你没有问?你接活居然不问死因?” “狗屁。”冯家双不屑地拽掉袜子,五指张开散热:“一副奸邪小人面孔,问了也不会说真话,还不如干脆省了力气来问你,起码你不会一边盯着女人屁股一边跟我瞎扯淡。” 程欢好笑地摇摇头。 冯家双继续扯衬衫,将它从裤腰里解放出来:“快说快说,我要早点回家吃饭,你这儿的东西我吃不惯,饿死我了。” 程欢从桌上端起一只瓷碗:“知道你喜欢喝粥,喏,特地准备的蟹粉粥,尝尝吧。你吃着我慢慢讲给你听。” 冯家双接过筷子刨两口,还不住嘟囔:“放什么花里胡哨的材料,还是阿华做的菜粥最好吃。” 程欢回到办公桌前,敲着鼠标解释:“黄金荣30岁创办了聚和公司却经营不善差点破产,后来与道上的人混熟了,靠着不光彩的方法转眼间成了上市公司,30多年来混得风生水起,表面看着光鲜,其实暗地里干了不少违法的事情。” “哦,就和你家一样。” 冯家双悠悠来了一句。 程欢不理他的臭嘴,继续说:“所谓的干女儿是他从外乡骗来的情妇,听说身家清白,小姑娘单纯漂亮,为了骗上手,黄金荣就以资助学业为由收她做干女儿。” “哎,又是一个落入虎口的无辜小羔羊,然后呢,怎么死的。” 程欢轻描淡写来了一句:“死在床上。” 冯家双愣住,盯着碗底恶狠狠骂了一声:“畜生。” 程欢起身安抚地拍拍他的肩,问:“这样的死法能复活成功吗?” 冯家双瞪着他:“开玩笑,净骨必须是生前积德死后有人诚心相待才能形成的,像这样冤死的小女人,又是由仇人来剔骨,形成得了净骨我把脑袋割下来送你当酒具。” “谢谢,我家没有习惯用骷髅做酒杯。”程欢好笑地勾着他的肩调侃:“这样你的发财大计又胎死腹中了,放心,我不会让他向你讨回定金的。” 冯家双瞥他一眼:“那还真是谢谢了啊,程大少爷。” “说起来,你考虑一下加入程氏集团吧,月薪10万,怎么样?” 冯家双爬着从床上下来,穿袜子穿鞋:“对不起我没兴趣,自由自在惯了不喜欢受约束。既然没其他啥事儿我先走了啊。” 程欢也不挽留,摆手道:“我让老陈送你回去,走好。” 冯家双走后不久,程家的当家人老爷子程思广来找孙子谈心,老爷子虽然80多岁依旧手脚灵便,身轻体健的。一头华发齐整地倒梳在脑后,满脸的严肃让人敬畏。 “爷爷,你为什么让我招揽冯家双进程氏集团,他虽说有一手神奇的功夫却不是道上的人。”程欢忍不住地问。 老爷子拄着拐杖端坐着,慢条斯理教训孙子:“阿欢,你有空就去翻翻剔骨匠的历史,你就会知道爷爷这么做的原因了。” “难道还是祖传的功夫吗?” “哼,岂止是祖传,每一代剔骨匠的生平都能写成一本传奇。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做剔骨匠?如果剔骨都需要死者的亲人来完成,那冯家双这个行当就应该叫做面人匠。在骸骨之上做血肉,不就是捏面人的本事吗?” 程欢笑。 “剔骨剔骨,用眼睛看着尸体*变成骨架怎么能叫剔骨,阿欢,你还太嫩了啊。有空多看看书,下点功夫研究研究……” 程欢反复念叨着“剔骨”,脸色逐渐发青,如果按照字面意思来解释,也太恐怖了一点吧。程欢摇头,不信。 第二天傍晚,黄金荣派人来签约了,冯家双给了他一束黑色熏香。 阿华好奇地问:“从来没见你用过黑色熏香,有什么不同吗?” 冯家双两眼放光着把玩支票,解释道:“你也知道,一般剔骨是需要一年时间让血肉慢慢腐烂的,可是在一些特殊环境里就要求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剔骨,这个黑色的熏香就是起这个作用的,缩短剔骨时间。” “特殊环境?” 冯家双不作正面回答:“但是这样剔骨,是做不出净骨的。” “啊?”阿华更疑惑了。 冯家双摸着胡渣,也有些困惑:“这个黄金荣似乎也并不在乎能不能复活啊,只有定金翻倍,呵呵,难道他本来就打算拿副骨头就完事吗?” 阿华开玩笑地说:“说不定他和你有同样的怪癖,喜欢收集人骨呢。” “哈哈哈哈,原来还是同道中人吗?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她的干女儿不可能形成净骨,绝对!” 一个星期后刚刚入夜,黄金荣就派人来到冯家双家里,阿华正巧在外间,就接待了来人。 “黄董让我转告冯老板,他不准备复活干女儿了,不用再劳烦冯老板了。” 阿华点点头,果然像冯家双料想的一样,对方原本就没打算复活那个可怜的女孩。心中对黄金荣十分厌恶,但阿华非常识时务地没有表现出来。 “另外,我想请教一下冯老板”,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这是什么骨种?” 阿华眼睛一亮,照片中的骸骨就是黄金荣的干女儿吧,非常完整的女性骸骨,淡蓝色半透明,和菲菲的水晶骨有些相似。 “黄董说,这副骨架不光样子奇怪,靠近后还能感到明显的凉意,在夏天觉得很清凉,很舒服。” 阿华笑了,心里想着连冯家双都失算了,一定是女孩生前做了许多好事,即使遭遇了不幸,在死后依然形成了净骨。 “呵呵,我在家双的收藏里看过一具差不多的骸骨,叫做冰骨。” 来人满意地笑了:“是吗,果然和黄董料想的一样,是难得一件的收藏品。好吧,既然冯老板现在不方便见客,我就不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阿华礼貌地送走客人,拿起照片端详:“当初,菲菲的净骨比这副更加漂亮,只要是善良的女孩连骨骼都是纯净的。”感慨良多。 “阿华,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刷着牙的冯家双走出来,背心挂在肩上形象不敢恭维。 阿华挑衅得晃晃照片:“看,你说绝不可能形成净骨的,现在人家不只成了净骨,还是少有的冰骨呢。” 冯家双疑惑地接过照片,只一眼,就扔了照片浑身哆嗦:“我靠,阿华,快帮我烧洗澡水,我要洗澡,快快。” 阿华捡回照片,纳闷:“怎么了,有问题?” 冯家双大吼:“这哪里是冰骨,这是冤骨,怨气都化为实体了。”抓着头发懊恼不已:“完了完了,这下事情麻烦了。都怪我不好,明知道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我还抱着侥幸心理放任它发生。” 阿华手一抖,照片又掉到地上:“冤骨,很严重吗?会怎么样呢?” 冯家双红着眼睛看阿华:“等着吧,冤骨一旦形成,不给自己报完仇是不会罢休的。黄金荣完蛋了,我也倒霉了。哎。” 阿华只觉得骨子里窜过一丝凉意,冻得他身体发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赶紧烧水洗澡,你也要洗。然后我们去庙里烧香拜佛去。” “冤骨怎么办?” 冯家双说:“别管它了,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我们现在只能祈祷它报完仇就消散掉,否则事情更大条。” 阿华沉默了,黄金荣不是好人,但明知道他性命不保却要放任不管,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阿华,你听我的,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再牵扯进去了。冤骨是阴骨的一种,是和净骨截然相反的存在。历来剔骨匠想要收服阴骨必须要让高僧超度亡魂才行。可是现在这个年代你到哪里去找得道高僧,全他妈的是酒肉和尚。” 看着阿华依旧放不下的神情,冯家双抓着他的肩大吸一口气:“想想那个可怜的女孩吧,她现在想为自己报仇,她有错吗?黄金荣罪有应得你同情他,那么谁去同情那个女孩?” 阿华皱眉,垂下双肩,默默地去烧洗澡水。 作者有话要说: 6冤骨 冯家双因为冤骨的事情愁眉不展,晚上洗完澡让阿华打电话给老陈,嘱咐他把黄金荣的近况随时报告给他。然后拿出一串古旧的佛珠套到脖子上坐着等天亮。 阿华把照片烧了,冯家双说即使是照片也带着怨气,拿在手上对人不好。 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坐上长途汽车去了邻郊的一个小寺庙。 “浮土寺。”阿华念着牌匾,望着里头仙雾缭绕和众僧早课的念诵声,心境平和许多。 “市区里的寺庙都不正宗了,我前些年碰巧来到这里,发现这里的和尚还算虔诚,一心向佛。相对应产生的佛力更强更浑厚。” 冯家双捏着念珠双双手合十,解释:“浮土,犬浮屠’的谐音,尘世就是浮土一把。” 阿华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两人在寺内进完香,求来一串和尚贴身带着的佛珠,听说由于每天在佛前念诵很得法力。有没有法力冯家双不知道,起码比那些开过光的器物有用些吧。 回来后冯家双把自己脖子里的骨珠挂到阿华脖子上,然后自己戴上求来的佛珠,阿华不解地看着他。 冯家双笑笑:“这是剔骨匠的老祖宗留下的骨珠,最是辟邪,你带着别拿下来。” 阿华不答应了:“既然是你的祖宗留给你的,我怎么能要。给我求来的挂珠就行。” “叫你带着就带着,你是难得的玉骨,有祖宗的骨珠看护我才放心。至于我,剔骨匠一辈子与尸骸打交道,命硬得很,不怕。” 阿华摩挲着骨珠,每一粒珠子都是冰凉粗糙,有黄有白,甚至有些已经老旧得开裂,看着就不同寻常。不经意间指腹摸到细微凹陷处,翻过来看,居然是蝇头大小的字,每一颗珠子上都有一个字,看不清是什么字,但从形状轮廓来判断,没有一个字重复。阿华心想剔骨匠果然是个神奇的职业,留下来的东西恐怕都是了不得的古董,自己带着骨珠千万别给人家损坏了。 “家双,我们还是想办法度化冤骨吧,这样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多跑两家寺庙总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和尚。”对于冤骨,阿华着实有些害怕,毕竟是与鬼神有关的东西,玄之又玄。 冯家双没理他,跑去地下室捧回来一堆泛黄书籍,扔到床上盘腿坐在床上翻阅,神情十分认真。 从书堆中抽出最为破旧黑皮子的一本书,翻看查找资料,右脚又拖出一本翻开,用脚趾头定位对照着查找些什么。 “历代剔骨匠留下的手札上记载,只要是受了□怨气极盛之人都有可能变成冤骨,其中又以年轻女子占了大半,因为女子阴气盛。虽然也算珍贵的骨种,可惜剔骨匠不是法师,不擅长做超度引魂,所以每当剔骨匠遇上冤骨,干脆砸了它,再以火炼之法冲掉阴气,没有阴骨依托,怨气也就自然消散了。不过也有极少数道行高深胆大的剔骨匠冒着生命危险请高僧度化怨气,保存了阴骨收藏。” 阿华松口气,责问:“你早说啊,那我们就用老办法砸了它,根本不用请高僧度化,难道你还想收藏?” 冯家双磨着胡渣很是苦恼:“没这么简单。按常理来说冤骨要祸害的是自己的仇家,与他人是不相干的。可是但凡由人的怨念生出来的东西,最是纠缠不清。你砸了它怨气被逼消散如何不恨,原来与你根本没相干的,这下子就恨到你身上了,留下那一点怨毒在你身上。人都有七情六欲,贪嗔痴都会扩散怨毒祸害人,最麻烦的是子子孙孙都会带上怨毒,永无休止。” 阿华听得脸都僵了:“那为什么还有人去砸冤骨,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冯家双看着阿华邪笑:“老祖宗们都是用手艺做了骨床,让骨床去砸冤骨,砸完骨床就扔了自生自灭。” 阿华噌地站起来:“你不会让我去砸吧。” 冯家双叹气:“我怎么舍得,你可是极品玉骨。现在问题是,如果骨床能够替死就好喽,我随便就能做出几百具,把它砸成粉末末都行。” 阿华脸色稍缓,却被冯家双说得更迷糊:“怎么说都行不通,家双,别绕圈子了给我说明白了吧。” 冯家双面无表情垂下了肩,闷声道:“阿华,如果是马路上偶然遇到的冤骨,我随便做具骨床砸了它就得了。问题是,这副冤骨是我帮忙一起做出来的,黄金荣有难,我也被记恨着。” 阿华愣住,缓缓坐到了床上,看着颓废的冯家双脑袋一片空白。 “或许,它不怨恨你,反而感激你给他报仇的机会?”无力地辩解。 冯家双苦笑:“也有可能。”完全是自我嘲讽的口气。 “家……家双,还有办法吗?” 冯家双眼珠子一翻,两手一摊:“等吧,等冤骨报完了仇再说,我毕竟只是连带责任,它应该不会害我性命。” “什么叫应该!”阿华冲着冯家双耳朵大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经,快想办法救命吧!这么多书我帮你一起找,总能找到一个救你的法子吧。” 跳上床帮忙查找资料。 “哎哟阿华,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小心别撕坏了……我自己来,你一边歇歇。” “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门口突然站了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含笑看着挤在床上的两个人。 “程大少爷!”冯家双连忙跳下来抓着他问:“怎么样,黄金荣死了没?” 程欢笑容消失了,凝视着他说:“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你让老陈去打探他的行踪究竟有什么目的?” 冯家双焦躁地抓头发:“你先别问这么多,先告诉我黄金荣死了没?” 程欢摇头:“还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今天一早去医院检查,结果他得了三期骨癌,肝硬化,伴有脑积水,已经住院准备手术了。” 冯家双又问:“那冤骨呢?化了没?” “什么冤骨?” “就是黄金荣让我帮她剔骨的那个女孩,骨头还在他家吗?” 程欢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你等一下。”然后拿起了电话:“老陈,帮我查查黄金荣的那具净骨怎么样了?”然后挂了电话。 冯家双抿着唇焦急踱步,程欢没有再追问,静静等待。阿华也从房里出来,忧虑地看着他俩。 三分钟后,手机响了,程欢接电话。 “老陈说黄家的下人已经把骨头扔了。” “扔到哪里了?” 程欢回答:“离宅子约五百公里外的建筑工地。” 冯家双冲回房内一阵鼓捣,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出来,对程欢说:“你有车,立刻送我去。” 程欢皱眉:“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冯家双不耐地推搡他:“车上跟你解释。” “等等,我也去。”阿华拿了衣服跟上来。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建筑工地,正午时分工地上的工人都去吃饭了,显得很冷清。 冯家双在工地旁见到老陈,他将三人带到建筑工地旁的臭水沟,指指一处明显被翻腾过湿漉漉的新鲜烂泥说:“就是这里。黄家的下人匆忙埋了它就走了,走得很急,呵呵,像是在逃命。” “就是在逃命。” 冯家双蹲到埋骨处,举手护着眼睛看看天空,正值初夏气温高阳光烈,阳气旺盛完全能够压制住阴煞之气。 为了保险起见,他回头对阿华他们嘱咐:“你们全都退后,离我越远越好。阿华,你把骨珠拿下来,将你们三个的手缠在一起别松开。” 阿华担忧地看着他:“家双,你自己千万小心。” 得知真相的程欢拼命咽口水,从小在黑道里长大的他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还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冤骨,传说中的鬼神之物,有生之年得以一见,值了! 而老陈,莫名地看着这紧张的气氛,聪明地选择不说话,双手紧紧和阿华他们握在一起。 “师祖爷爷保佑,弟子无意间得罪了一副冤骨,并非弟子造的孽。望师祖爷爷保佑弟子不受侵害,帮冤骨了了怨恨化为尘土重回六道。”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抵在额头,闭目祈福,对着正西方拜了三拜,冯家双这才起身打开登山包,取出一副深灰色的手套和一个用写满符咒的油纸包裹的坛子。戴上手套将寺里求来的佛珠缠在右手腕上,这才拿了铲子挖土。 阿华只觉得腿脚发颤,正午30多度的天里硬是冒出一身冷汗。他扭动僵硬的脖子看看程欢和老陈,也是面孔僵硬,唇色发白,不由得在心里佩服冯家双。只见他面色如常,动作连贯,仿佛挖的不是害人的冤骨而是地里的番薯。 由于埋得匆忙,冯家双小心拨开烂泥,不一会儿就见着冰蓝色的骸骨,在暴烈的阳光下依旧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怨气缠绕。 冯家双停下手,双手合十又开始念叨:“这位小姐,我知道你死得冤,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黄金荣那个王八蛋报仇我举双手赞成。但是千万别连累我这个无辜人,我只是个小小剔骨匠。先前我是被黄金荣算计了,得知真相后对你的遭遇非常同情,或许还能为你尽点绵薄之力。你也不想被埋在这里神鬼不知吧,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找个舒服的地方让你住下,再继续你的报仇大计。你千万配合我别乱动,我现在要搬动你的身体了。” 说完后双手托出土中的骨头一根一根严格按程序放入坛子,小心翼翼摆好位置,直到最后的头骨正正放进去,成人大小的骨架被他化整为零放入特制的坛子,摆得满满当当不留空隙。 合上盖子,冯家双长长松了口气。对后头紧张的三人说:“没事了,你们过来吧。”背上登山包抱着盒子起身。 “家双,这东西放冤骨妥当吗,怨气会不会外泄?”阿华对摆放冤骨的坛子很不放心,拉着程欢和老陈没敢靠近。 冯家双神情轻松地解释:“放心吧,这是专门存放阴骨的骨盅,包在外面的符纸传说是当年刘伯温专为剔骨匠震慑阴骨写下的,即使是最凶的血骨都震得住。” “你准备把它带到哪里去?”程欢问。 “还是带回家吧,和地下室的净骨放到一起,让他们聊聊天,冤骨心情好了说不定怨气就散了。” 程欢送冯家双回家后就离开了,冯家双嘱咐他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特别是黄金荣那里,程欢也清楚,把冤骨带回家的事如果被捅到黄金荣耳朵里,肯定不会罢休。 冯家双带着冤骨来到地下室,搭了个台子将冤骨请出来摆出人形,恭敬地烧了柱香,替它做了清洗,全身spa。 伺候完了冤骨,回到房间对阿华嘱咐:“你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白天睡觉吧。你是骨床阴气重,晚上睡觉容易被不好的东西侵入。” 还真被冯家双说中了,阿华在冤骨带回家的当天就做了个怪梦。 梦里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剧痛动弹不得。身上的血肉成块地往下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与他剔骨时的情形十分相似。只是,坐在旁边的人不是菲菲,而是一个矮胖的老头,猥琐地看着自己,将手中的酒液泼到他身上,顿时白烟升腾,被酒液沾到的地方痛得难以忍受。他想叫想喊,却张不开嘴。老头看着自己说:“你个贱货,给脸你不要,还想跑?老子玩你怎么地,你死了都注定被老子玩。”阿华梦中的自己满腔的恨意无处发泄,他恨不得吃了老头的肉,喝老头的血,将自己的痛苦成倍加注在这个男人身上!突然,他动了,嘶吼着扑上去,用没了口唇的利牙撕咬老头的面孔,在老头的惨叫声中吞吃了他的眼睛,剖开他的肚子将绿色的肚肠拉出来咬成一段段。可是还是不够,看着老头瞪着空洞的眼眶哀嚎,他心中的恨意没有一丝一毫消减,他仰天大叫,撕扯自己暴露在外的胸骨,被漫天的恨意压得喘不过气。 阿华被梦中的情景吓得大叫,满头大汗醒来。赶紧到冯家双房里将他叫醒。 “家双,我刚才梦见自己在剔骨。”回想梦中的绝望,阿华浑身一哆嗦。 冯家双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看阿华,突然脸色苍白地后退到墙边,试探地问:“谁在帮你剔骨?” 阿华眼神涣散:“一个老头……黄金荣。” “你又没见过黄金荣,怎么知道是他?” 冯家双下意识握住脖子里的佛珠。 阿华顿了一下,张着嘴不说话。 让冯家双心惊肉跳的事情发生了。阿华黑色眼珠子竟然从眼眶中间直直向上走,翻出了白眼,整个眼眶填满了蛋白色。 “黄金荣……为什么还不死……”幽怨的语气,完全是女人的哭音。 冯家双厉喝:“你是谁?” 瞪着一双眼白的阿华面孔正对着冯家双,愣愣回答:“杨……梅……” “靠!”冯家双在他话音刚落一个扫腿将他撂倒,抛出棉被盖住他头脸,在他挣扎的当口,整个人扑在棉被上用全身的重量狠狠压下来,制住他。 被压在被子里的阿华死命挣扎,力大无穷,撞到冯家双胸口生疼。 “黄金荣,还我命来,黄金荣,为什么还不死,为什么还不死!!!”被子里的阿华发生了不属于他的女人的惊声尖叫,刺得冯家双心里发毛。 “大小姐,黄金荣已经活不长了,你就不能耐心等等吗?就算有啥牢骚要发,也不要上阿华的身啊,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 冯家双委屈极了,越是怕阿华出事,阿华就越容易招惹麻烦,这极品玉骨真难伺候。 “杀了黄金荣,杀了黄金荣!”阿华还是声嘶力竭地吼叫。 冯家双几乎脱力,快压制不住了:“好好,我帮你干掉他好吧。” 阿华还在挣扎嚎叫:“杀了黄金荣,杀了黄金荣!”。 “我说了,我帮你杀了他,帮你报仇!!!够了吧!” 冯家双大吼一声,被子底下的冤鬼终于消停了,抽搐着渐渐没有了动作,静静地趴在那里。 冯家双喘着粗气揭开被子,衣衫凌乱的阿华昏厥过去,浑身的阴气已经消散,冯家双这才松了口气倒在床上。 好半天缓过神来,冯家双将阿华翻过身来摸向他的脖子:“靠,我就知道!阿华你个混蛋!” 原来阿华白天睡觉不踏实,翻来覆去脖颈被骨珠咯得难受,于是摘了冯家双给他的骨珠,这才让冤骨杨梅有机可趁,上了身。原本就是与冤骨同种的净骨,磁场相近容易互相影响。偏偏还把冯家双给他的辟邪骨珠拿下来,这次被冤骨上身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冯家双给他重新戴上骨珠,阿华悠悠转醒,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瞧见冯家双恶狠狠地瞪着他。 “家双,刚才……” 冯家双拍拍他的肩:“我要叫你大爷,你小子可把我害惨了!因为你的撮合,我与杨梅小姐海誓山盟答应要帮他杀掉黄金荣,做不到就要下地府陪她做一对鬼鸳鸯了。” “啊?”阿华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过少,打击信心了。 7换骨 阿华很内疚,沉默地扫地,沉默地烧饭,盛上饭亲自送到冯家双手上。拉出桌子底下的方凳与冯家双相对而坐。 “家双,杀人是犯法的。” 冯家双吃口虾仁跑蛋,含糊说:“我知道。” “可是答应冤骨的事情不能不做。” 冯家双吃口耗油生菜,含糊说:“我知道。” “那现在怎么办?”阿华干着急,强烈的内疚感让他坐立不安,想弥补却又无从下手。 冯家双刨着饭,腮帮子鼓鼓囊囊:“怎么办,怎么办,我也很想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想将功折罪将她伺候舒坦,让她在报仇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结果又闹出这茬,我真是流年不利。” “要不再让程欢打听一下黄金荣的病情我们再做打算。” 冯家双放下吃干净的瓷碗,剔着牙说:“恩,这事儿说不准就该找他才能办。” 阿华听出弦外音。 冯家双眼中透着冷光:“黑道中人办事自有一套,请他帮忙干掉黄金荣应该不难。” 阿华怔怔地眨眨眼:“这……不太好吧。” 两人正在商量怎么杀掉黄金荣,门被敲响了。阿华开门,居然就是黄金荣的手下,来签契约拿熏香的人。 冯家双用眼神示意阿华不要动声色,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哟,这位先生,上次您来我正好在上马桶招待不周请担待啊。您怎么今个儿有空来我这里窜门?是不是黄董想念他的干女儿决定复活她?” 男人板着脸直勾勾盯着冯家双,冯家双笑容不减一派轻松,倒是阿华,早就吓得一头冷汗,借口收拾碗筷藏到门后不敢让人发现破绽。 男人微笑着鞠躬:“冯老板,真是对不起,黄董没有精力去考虑杨梅小姐的事情,他这些天身体不好,已经在住院治疗了。” 冯家双故作惊讶:“啊,不会吧,前两天还见着他身体康健面色红润的,怎么突然就病了呢?严重吗?年纪大了真得当心身体。”表现出来的关心毫不矫揉造作。 男人笑得晴朗,看来是对冯家双放下戒心了:“冯老板,实不相瞒,黄董怀疑他的病就是杨梅小姐的骸骨造成的,十分不安,想请冯老板当面详谈一次。” “不会吧,我听阿华说那是冰骨,是好东西来着。” “冯老板,详细情形还是您当面与黄董说吧。车子已经停在外头了,请冯老板跟我走吧。”态度恭敬却强硬,冯家双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阿华,去帮我拿件衣服。”顺道给他一个眼神,阿华心领神会。 冯家双被带走后,阿华连忙拨通了老陈的电话,转接到程欢那里。 “我知道了,黄金荣应该还不知道你们找回冤骨的事情,我现在就到医院去接应家双。”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阿华问。 “你留在家里看着冤骨,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程欢毕竟是老江湖,阿华委托他很放心。 话说冯家双被带到医院后,见着住院部23楼整层被黑衣保镖护卫着,还有身穿明黄袍子的和尚来来往往,冯家双心里有了谱。 黄金荣面色蜡黄地靠在病床上,愁眉不展。对面三个和尚尴尬地站着,似乎刚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情。 看到冯家双到了,黄金荣两眼放光:“冯老板你来了,快坐坐。”瞥见床尾的和尚,板起脸呵斥:“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和尚面面相觑,十分难堪地退出来,中间的老和尚在冯家双身边停顿,惊讶地看着他:“施主身上好重的阴气。” 冯家双笑笑,和死人骨头打交道,阴气自然重。 “滚出去,没用的东西!”黄金荣赶人。 老和尚无奈地叹气,神色尴尬地离开,将冯家双和黄金荣留在房内。 黄金荣殷勤地招呼:“冯老板站着干嘛,快坐,坐下来说话。” 冯家双找把椅子坐下,搓着双手问候:“黄董,听说你生病了,真不好意思我来得匆忙没带慰问品。” 黄金荣憔悴的老脸挤成菊花:“冯老板太客气了,上次与您合作愉快,今天又有事要拜托您,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与当初的阴损傲气截然相反,谦恭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冯家双全身起了鸡皮,心想你不好意思还押着我过来。 “冯老板,我想请问,净骨对人体有害吗?”黄金荣品性不好却不迂腐,三言两语就上了主题。 冯家双惊讶:“怎么会呢,净骨是由人的善念凝聚起来的,即使朝夕相对也不会害人。” 黄金荣面色有些发黑,眼角抽筋:“善念~~~” “如果不是善念~~”黄金荣试探着问。 冯家双正色道:“如果死者含恨而逝,剔骨过程也不是由至爱之人操作,那只可能形成阴骨,不会是净骨。” 黄金荣眼底全是恐惧:“阴骨?什么是阴骨?” “将人的怨念、杀气、执念等等凝聚成型,会影响生前怨恨之人,或者继续残害人命。” 黄金荣嘴角的肌肉“啵啵”跳动,肥胖的身体经过两天的折磨已经消瘦不少皮肤挂下来,现在更是抖得厉害,看上去像条癞皮狗似地可笑。 “有什么办法……救?”黄金荣吓得不轻。 冯家双恍然大悟:“难道您的干女儿是怀着怨念死的,那你府上的肯定不是净骨了。” 黄金荣大吼:“我问你有什么办法救我,你耳朵聋了吗?!”气急败坏。 冯家双心里大骂,脸上却依然镇定:“您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难道医生不能救你吗?” 黄金荣阴沉着脸说:“肝硬化……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计划后天手术换肝,脑积水是肝硬化引起的,只要治好了肝就好办了。现在最麻烦的是骨癌,医生说是股骨癌变,要我截肢……” “既然都有了治疗方案……” “我怎么可以瘫在床上!我不会截肢的,绝不会。”黄金荣开始歇斯底里,抱着自己的右腿浑身颤抖。 报应!冯家双心底狠狠咒骂,脸上依然表现得很担忧:“既然是医生说的,恐怕……” “冯老板救我!”拉住冯家双的手,黄金荣哭求的老脸令人作呕:“冯老板既然知道我是被阴骨祸害了,就一定有办法救我。” 冯家双想抽出手却发现他的力道大得吓人,只能克制住反胃的感觉劝说:“黄董,阴骨的确会害人,但是毕竟功力不够,只能对人造成一次性伤害。现在既然您已经深受其害就应该配合医生治疗,否则即使阴骨不作祟,您也好不了啊。” 瞧黄金荣脸色发青,冯家双讪讪低声道:“有病就要治嘛,这是常识。” “黄董,我看你还是别为难冯老板了,就听医生的手术吧。”程欢突然推开房门进来,冯家双回头望着他的眼神跟看着小情人似的火热。 “程少爷,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撒气地拍着自己的腿,大骂:“这群混蛋,他们要锯掉我的腿,想让我一辈子坐轮椅,干他娘的!” 程欢笑眯眯看着黄金荣,一边勾住冯家双的肩膀,不经意间用身体挡在他身前。老陈也堵到门口,把着腰里的枪柄警惕地与房外的保镖互瞪。 黄金荣突然阴森森地笑起来:“程少爷别这么紧张,冯老板是我的救命稻草,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倒是你,不请自来是不是太不把我黄某人放在眼里。”眼睛在程欢和老陈中间游移,听外头寂静无声的,心里清楚自己的保镖恐怕已经都被控制住了,但输人不输阵,他阴森地瞪着程欢跟把刀子似的。 程欢可不吃这套,依旧笑眯眯好哥们地勾着冯家双,对黄金荣说:“黄董,今个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来接兄弟回家,您看他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算了,您好好休息,我们不叨扰你了。” “帮不上什么忙?怎么会呢……”黄金荣看向冯家双,阴笑道:“我听说剔骨匠不只做死人的生意,也可以替活人换骨不是吗?” 冯家双立马变脸:“你听谁说的?”心想这黄金荣还真有些本事,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草包加□犯。居然将自己地底细查得清澈透亮。 “既然冯老板都说了阴骨只能祸害一次,那只要冯老板答应帮我换骨,我这条腿就保得住。冯老板,我也不会亏待你,等你帮我换骨成功,我给你公司股权的10%怎么样?” 冯家双猛咽口水,差点当场被一大笔钱震昏过去:“可是~~~没有合适您的骨源~~~”很没底气地拒绝。 “张兴旺,进来!”黄金荣大喝一声,老陈在程欢的示意下放人进来。 一记震天枪响……与黄金荣身高相仿的年轻人应声到地……黄金荣居然在枕头下放了把枪,在人进来的瞬间不由分说将他打死,精准的枪法。 冯家双猛地站起来:“你……”丧心病狂!被程欢拉住。 “他!你把他的骨头换给我!”黄金荣用枪指着冯家双,大吼。 程欢脸色很难看:“黄董,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下属?!” “只要能救我的命,他们算个屁!”瞅着程欢阴笑:“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程少爷,你们程家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也是用下头人的命换来的。” 程欢摇头:“我跟你没话可说。” “哼。”黄金荣又把枪指向冯家双:“我已经给他做过检查,他的股骨跟我的最匹配,你就用他的骨头换给我,听到没有!” 程欢看着冯家双,目光询问是否可行。 冯家双暗骂,我能说不行吗,要说不行,今天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瞥向门口被鲜血浸透的人体,点头:“好,你把他送到我家里,我要做点准备工作。”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黄金荣双眼放光,神色间尽是疯狂。 冯家双低头凝思:“后天就可以给你换骨,麻烦程少爷帮我准备一间消毒好的房间。” “不行!你必须在这家医院给我换骨,要让我的人在旁边看着,协助你手术。” 王八蛋!你倒是小心。冯家双只得点头答应。 冯家双和程欢沉默地坐着车里。 程欢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家双,你真的会换骨?” 冯家双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绿色,反问:“我连死人都能复活,这点小事算什么,干嘛这么惊讶?” 程欢尴尬地笑笑:“可能是思维定势吧,很难想象你有当医生的潜质,甚至能够填补医学空白。” 冯家双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叹气:“现在所谓的医学是从国外传进来的,外国医学才多少年的积累?!现在人都忘记了,中国自己传承的医术有多么悠久,多么神奇,更别提我们这种旁门左道了。” 突然想起什么,冯家双转头对程欢说:“对了,你要帮我去查下黄金荣怎么知道我这些事情,他的消息这么灵通,我怀疑他和我的本行其他分支有联系。” “还有其他分支?”程欢更惊奇。 冯家双耐心解释:“剔骨匠古来就有两个派别,我师傅是属于文剔,还有派别俗称武剔。几百年了,由于传承困难,两个派系之间已经没有联系了,想做点技术交流都困难。” “哦,文剔和武剔?有意思。”程欢调整了坐姿好奇心大起:“说给我听听,有什么不一样?” 冯家双翻白眼,甩甩手:“年轻人不要太好奇,好奇心杀死猫。”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放你下车。” 程欢打定主意挖掘□消息。 “你真要听?” “你说。” “文剔就是像我这样做骨床,换骨头往治病救人方向发展的,武剔嘛……”摸摸胡渣,冯家双冷飕飕说:“喜欢把人活生生剔干净血肉,剔出完整骨架,在古代是专干邢囚的。” “邢囚?” 冯家双补充:“听说他们发挥到极致时剔出一副骨架只要5分钟,不沾一丝血肉,在最后剔出颅骨内的大脑前还能看见自己全身的骨头长啥样。” 程欢脸色发青,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冯家双得意地笑,突然觉得心情大好,被黄金荣威胁的憋屈一扫而尽。 到家后,程欢将装尸体的蛇皮袋搬进屋子,担心地问:“你确定没问题吗?需要我帮什么忙?” 冯家双抱拳道:“多谢你今天挺身相救,有事我一定拉你垫背。” “那还是算了。”程欢哭笑不得地告辞。 阿华终于等到冯家双安然无恙回来,大松一口气,从冯家双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阿华犯难:“真要给他治吗?冤骨那里怎么交代。” 冯家双向阿华挑挑眉,说:“我已经有了主意,保证得了钱财又能消灾。”拖出那名叫张兴旺的年轻人尸体,冯家双叹息:“可怜,黄金荣连畜牲都不如。朋友,地下室有个同样被他害死的可怜人,你们去做个伴吧……” 两天后,冯家双如约给黄金荣进行了手术,当他收拾了自带的工具从手术室出来,一同手术的医生全部张大了嘴满脸不敢相信,仿佛做了一场无法想象的黄梁大梦。 冯家双唱着歌回家,等着黄金荣承诺兑现。 当天晚上,黄金荣麻醉中醒来,知道自己手术成功,抱着自己还不能动弹的右腿痛哭流涕。 深夜 “黄金荣,还我命来……” “黄金荣,还我命来……” 黄金荣从熟睡中醒来,觉得右腿上沉重得很。抬头一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披头散发的女人趴在他的右腿上,只有眼白没有眼黑,浑身阴气缠绕,居然就是他的情妇杨梅。 “梅……梅子……”黄金荣哆嗦着僵坐在床上,满脸惊恐。 突然,他神色一变,狰狞地从枕下掏出手枪,大叫着对着杨梅眉心开枪。 杨梅顿住,从伤口处开始腐烂,皮肉一块接一块掉到黄金荣身上。 “啊!!!”黄金荣再开三枪全部命中,杨梅身上的皮肉掉得更快,很快,就只剩下骨架子向黄金荣伸出指骨。 “你去死!”黄金荣杀红了脸又是一枪放出,杨梅的骨架震动后陡然崩溃,散落一地。 黄金荣喘着粗气擦去额头的汗,看着落了自己一身的血肉和人骨,反胃得想吐。刚准备叫人进来…… “黄金荣,还我命来……”从他右腿上伸出苍白的女人的手,胳膊,然后撑着冒出头脸,眼睛睁开尽是眼白。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黄金荣尖叫着再次拿起手枪连续发射,很快,只有扳机的短促响声悲凉地回响在房间。 黄金荣绝望地将枪扔过去,却只能看着杨梅森白的手向着自己脖子伸来。 “不……不要过来,求你,不要杀我……”黄金荣眼泪鼻涕横流,大小便失禁,绝望地后仰着身体,还是被杨梅扣住了脖子。 “我好痛,把我的肉还给我,黄金荣,还给我!”杨梅哭喊着加大了手劲,眼看黄金荣条件反射张大了嘴,杨梅把冰冷的手伸到他嘴里,在黄金荣极度痛苦扭曲的表情中将他的红色的食道,胃,肠子接连着抽出来,放在嘴里啃咬,吃得满脸鲜血,还有肠胃里挤出的消化中的饭菜和粪便。 黄金荣全身痉挛翻出白眼,无声地挣扎了半个小时才气绝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8毛骨 阿华打扫了房间回到冯家双床边,捡起空掉的啤酒瓶叹气。自从黄金荣的死讯传出来,冯家双就气得将自己埋到被窝里喝酒,不肯起来。 “家双,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能帮杨梅报了仇你兑现了承诺保住你的小命就很好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看高耸的被褥没有动静,阿华摇摇头,放弃劝说下去地下室,那里,冤骨杨梅依然静静躺着,淡蓝色的骨架依旧冰冷清透,只有髋骨下面右侧缺失了股骨。 冯家双那天帮黄金荣换的骨不是他下属张光才的股骨,而是冤骨杨梅的骨头,杨梅亲自报了仇想来心愿已了,可是没想到,杨梅心急黄金荣死得这么快,当初承诺冯家双的大笔钱还没有到手就呜呼哀哉,难怪贪财的冯家双郁闷了。 阿华站在冤骨面前,总觉得她看上去别扭,髋骨下空荡荡的地方特别刺眼。他找出一套黑色西装,留冯家双一个人在家生闷气,出门了。 今天是黄金荣的追悼会,他混在人群中目睹了追悼会的全过程。 听闻黄金荣被发现时死状凄惨无比。张着嘴翻着白眼,手里拿着从嘴里掏出来的食道和肠胃保持咀嚼的动作,赃物沾满了他满身满脸,吓得给他收尸和整理仪容的殡仪馆工作人员辞职不干。 阿华从角落看过去,玻璃棺中的黄金荣微微翻着白眼,即使被整理过,依旧看得出他死时恐惧的神情,面部肌肉扭曲僵硬,脖颈干瘪。 参加追悼会的亲眷夸张地哭喊,却不难发现他们没有一个敢正视黄金荣的遗容,毕竟他死得太蹊跷死状又太恐怖了。 葬礼过后,阿华和殡仪馆人员谈妥进去焚烧炉,准备等黄金荣的儿子收拾了骨灰好去领走冤骨杨梅的股骨。 没想到他儿子听说有一根淡蓝色的股骨没有烧掉完整保留,吓得不敢进去,放弃认领骨灰。 阿华感慨黄金荣作恶多端最后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人死灯灭这样的结局也未免太过悲凉,于是,包裹了股骨后替他把骨灰收拾整理好,交给殡仪馆工作人员处置,付了钱请他们代为落葬。 此时,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巧路过,驻足不前深深看了阿华一眼。 回到家中,惊讶地发现冯家双正在等他。 “阿华,你去殡仪馆了?” 阿华点头:“我把杨梅小姐的骨头带回来,她报完仇却肢体不全,我觉得还是帮她留下全尸比较好。”托腮,觉得说一副骸骨为全尸不太合适,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哎,造孽的人死了,怨恨的魂魄也该消散了。走吧,我们走她一程。”和阿华下去地下室,将股骨放到骨架髋骨下方。 冯家双双手合十,默默有声:“杨小姐,黄金荣这下子是死绝了,你亲眼看到亲自下的手,你可以安心去转世投胎了。” 抬眼看向台子上的冤骨,还是淡蓝的色泽冰冷的气息。冯家双冷汗滴下来。 “杨小姐,你不会恩将仇报吧,我虽然不小心帮着黄金荣剔骨,但是也帮着你报仇了。你可千万想想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赶紧去地府报到吧,否则阎王老爷那里登记的好胎数量有限,你去晚了就亏大了。” 阿华心想这小子又开始胡扯了。但阿华也觉得奇怪,既然冤骨是因为怨恨形成的,没道理报了仇还怨气不散。 冯家双越发地紧张,对着冤骨又是磕头又是烧香,甚至请来和尚作法超度,依旧不见成效,终于他受不了了,自暴自弃地吼着:“爱咋地咋地吧,反正我命硬,我俩比比谁先克死谁。”气冲冲地回房睡觉去了。 阿华哭笑不得,杨梅已经死了你俩比个啥。一个人站在地下室看着冤骨,阿华心头隐隐感到悲伤,这是个可怜的女子,她究竟有什么没有了却的心愿呢,为何执着地不肯就此离去。 一片绿油油的麦田,蓝蓝的天绿色的水,山间紫色小花迎风飘荡。阿华独自站在田间感受微风吹拂,心中充满了温馨与满足,这就是他要的生活,与世无争安静祥和。远处砖房里走出一个佝偻着背满头华发的老妪,阿华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娘~~~” “啥意思,杨小姐想家了?”冯家双脸色很难看地瞪着阿华:“你该不会又把骨珠拿下来了?”大有你敢说是我就抽死你的架势。 阿华讪讪笑道:“我想既然杨梅给我托过梦要杀黄金荣,那她也可以通过梦境告诉我她现在的想法。总比我们这样胡乱猜测的好。” 冯家双气呼呼操起酒瓶灌酒:“麻烦,既然这样你电话程欢吧,买了火车票我们送她回家。” “好。”阿华立刻拨了电话,开始收拾行囊。 第二天,冯家双重新将冤骨杨梅装进骨盅登上了特快软卧列车,找到床铺将行李放下,阿华感慨:“程少爷真舍得花钱,我来之前查了一下,这趟列车票价2000多呢。” 冯家双懒懒躺倒在床铺上,和衣裹上纯白的被褥,撇着嘴不以为然:“你以为他为啥这么巴结我们……” “因为你能把死人复活!”阿华接话:“如果把你的身份公开于世,我相信就算国家主席也会排队来巴结你。” “所以说,我只能在暗巷子里接生意……否则这辈子不得太平。” 阿华赞同,叹气坐到床铺上看列车发车黑色倒退。骨盅被安放在冯家双床下,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阿华发现冯家双的登山包里还放着不少稀奇的物件,其中不乏一些挖掘工具。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冯家双枕着脑袋看书,听见阿华问话,咧着嘴笑笑:“杨梅的老家可是他们省著名的穷乡僻壤,但凡越是偏远的地方,林子里宝贝越多。难得出门一趟我可不想空手而回。” 三天后,冯家双顶着鸡窝头揉着眼睛从列车下来,行李全都挂在了阿华身上。 “家双,你快点,我们抓紧时间到最近的县里,否则晚上没地方睡觉。”阿华身上挂着四五十斤的东西催促冯家双,看得冯家双实在碍眼。 “鬼天气这么大太阳,阿华,我们不能先找地方睡觉晚上再出发吗?” “这里的人入睡早,等你起床哪里找车进村。你还是入乡随俗吧。”推着冯家双,拦下一辆三轮车,谈妥了价钱两人上了车。 “两位要去的地方路不好走,我只能送你们到村口,里头还得你们自己走进去。”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小哥淳朴地笑着。 阿华看冯家双将衬衫披在头上抵挡太阳自己窝在车上瞌睡,只能笑着表示不介意:“没关系,只是麻烦小哥了,耽误你一天的生意。” 小哥憨笑:“没事儿,你们出的价钱够我拉两天的行李了,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老板,本来是两天的路程,我今个儿一定把你们送到村口。”说着更为奋力地踩着踏脚板。 果然,在傍晚时分,三轮车已经到了杨家村村口。小哥喘着粗气一边擦汗一边解释:“这里昨天刚下过暴雨,前头发生了泥石流把路给冲毁了,你们进去千万要小心,一脚一脚踩踏实了再走。” 阿华把冯家双从车上拽下来,这家伙打着哈欠精神好了不少,终于天黑到他出来活动的时候了。 “辛苦小哥了。”阿华又给他塞了50元人民币,小伙子推辞不掉,高兴得笑得眼角全是笑纹。 告别了小哥,背起行囊阿华将装着骨盅的背包交给冯家双,对他说:“快点走吧,杨梅家就在前头,你先想想怎么跟她解释她女儿的死因,我觉得弄得不好要闹出点麻烦,农村人迷信又团结,一家出了事其他村人都会来帮衬,冤骨的事情千万别闹大了。” 冯家双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又不是我们害死她的,我们行得正站得直。况且你都准备了十万抚恤金给她老娘,又是送女儿回家又是给钱的,做人做到这份上,济公都自愧不如。” 阿华面色有点发红,这些钱都是冯家双的存款,瞒着他偷偷带出来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好在冯家双没说啥,默许了阿华的自作主张。他只是郑重地叮咛阿华:“你不准再把骨珠拿下来,听到没有。” 阿华讪讪道:“好好,我发誓不会再犯规了。” 果然像拉车小哥说的,村口的道路已经被泥石流冲坏了,刻着“杨家村”三个字的石碑也倒下横躺在泥浆里。 阿华从背包里拿出两双拖鞋,卷起了裤脚管换上拖鞋,看得冯家双眼皮直抽抽。 “阿华,你不会连牙刷牙膏内衣裤都带了吧。” 阿华一怔,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出门在外,贴身用品还是自己带的好,外头的不卫生”。 “难怪行李这么重。”冯家双叹息。 “你没资格说我,你带的那堆东西都是铁疙瘩。” 两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淌着泥浆过去,最深的地方居然漫到了大腿,走得两人心惊胆战的。 终于到了杨家村的地头,阿华回头看走过来的路,后怕得很。刚才他一脚踩空如果不是冯家双及时勾住他腰间将他拉回来,恐怕他就淹在里头了。到现在腰间都隐隐作痛,惊叹冯家双好大的手劲,托住他的劲道不偏不倚正好将他扳回重心。 冯家双坐到地上,用干土拍着腿上的湿泥,加速湿泥的干燥,然后扒拉下来弄干净腿。 村口老树下蹲着一个衣服破烂抽着旱烟的老头,直勾勾地瞅着冯家双和阿华。 冯家双跟他打听:“老丈,知道杨梅家在哪儿吗?” 老头挪动满是黑泥的两只脚,背对他俩。 冯家双很不爽,正要上去理论,被阿华拉住。 “算了,我们去别家问问。” 两人一边打听一边赶路,终于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找到了阿华梦境中的砖房,破旧不堪。 “杨老婆子的女儿三年前去省城后连封信都没寄过一封,这些年杨老婆子日思夜想的耳朵聋了眼睛花了,这两年连话都不说了。”村里人这样说着。 冯家双和阿华同情地敲响了房门,半天没见人来开门,于是想起村民说她耳朵聋了。于是只能找到窗户冲里头挥手,这才引起杨老婆子注意给他俩开了门。 冯家双啥都不说,找了张床把骨盅打开,依次把骨头摆放出来,搭出人型。看到桌上有盘新摘的紫红色杨梅,冯家双挑了两颗放到骨架旁边,站开去。 阿华分明看到老婆婆眼泪滑下来,抖着手缓缓走过去,摸摸骸骨的头颅。 不需要语言,杨老婆子什么都明白了。 阿华悠悠叹着气,将包里揣着的十万厚厚几叠现钞放到床上,没想到杨老婆子看了一眼,手颤抖着扫过,人民币掉到地上。 冯家双拉住阿华摇摇头,将钱收起来,说:“你体谅一下老人家的心情吧,钱再多也比不上女儿能活着回来。” 阿华不赞同:“可是杨梅死了已经是事实,杨婆婆今后的生活怎么办,有了这笔钱起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冯家双叹气:“如果你是她,你会要这些钱吗?” 阿华沉默不语。 杨老婆子用她粗糙的手抚摸着颅骨,眼泪一滴接一滴落到杨梅骸骨上。 冯家双扯扯阿华衣袖,指着骸骨说:“你看。” 淡蓝色的骨架渐渐消散了颜色,变回乳白色的寻常骸骨,怨气消散不见。 冯家双捏着佛珠双手合十,终于,冤骨杨梅了却心愿永远地留在了家乡和她母亲在一起了。 帮忙杨老婆子把杨梅入土为安,冯家双心情大好,叫嚷着要去村后头的小山坡树林野炊庆贺一番,也不想想现在是深更半夜树林里虎狼多。 阿华拗不过他,只能将行李寄放在村民家,陪他上山。 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冯家双背着登山包动作灵活犹如猿猴,速度比阿华快上许多,时不时停下等他。阿华喘着气艰难地爬着,心中疑惑,没见过冯家双锻炼身体,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的,体力怎么这么好。 终于爬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冯家双手里提着不知从哪里抓来的小鹿对阿华说:“休息一下,让你见识见识我烧烤的手艺。” 于是两人又莫名其妙开始在山间烧烤野味。阿华不得不称赞,冯家双的手艺还真不错,烤得外酥里嫩的,即使没放盐也喷香十足,吃得心满意足。 两人吃饱了还剩下小半烤肉在篝火上继续烤着,然后躺在平地上仰望天空,只见银河横跨在天际,星星点点十分美丽,阿华感叹,在喧闹的城市永远都看不到这等美景吧。 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的“呼哧呼哧”的呼吸声,阿华转头,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动物蹲在他旁边,居然有着一双绿茵茵的眼睛。 阿华急忙爬起来看个仔细,不由笑出了声。这只动物只有人的膝盖这么高,耷拉着耳朵,摇着尾巴,就是最常见的土狗。想必是闻到这里的烤肉味过来寻食的吧。 阿华善心又起,撕了一块鹿肉扔到它面前。没想到野狗连看都不看一眼,径直跑到一边开始刨坑。 阿华好奇地看着它,只见野狗刨了半天从嘴里吐出黑乎乎的东西扔到里面,然后原路返回去。 冯家双也注意到这一幕,走到那个浅坑旁,捡起坑里的东西凑到篝火前查看,发生“咦”的声音。 “怎么了,家双?”阿华走过去。 冯家双转头,两只眼睛居然比篝火还亮:“阿华,我发达了!”把黑色物体送到阿华面前,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华接过来,发现上头长满了黑色绒毛,是一段细长的骨状物。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吧,都发霉了。” 冯家双连连摇头:“不是动物,是人的!尺骨。” 阿华手一抖,冯家双连忙接过来:“嘿嘿,没想到刚到这儿就有收获。这是毛骨,是在自然潮湿环境里生成的,上头细毛状的东西是真菌繁殖的结果。” 阿华有点别扭:“你不会连这种荒郊野外的骸骨也感兴趣吧,又不是净骨。” 冯家双撇撇嘴,说:“你不懂,自然界里也可能孕育出许多形态各异的骨头,因为不可预知,所以就很稀罕了。虽然不像净骨有灵性,但是它们也是不错的收藏品。” 阿华不敢苟同:“我看你的品味是越来越低了,发霉的骨头有什么稀罕的,你要的话去挖坟头,里面发霉的骨头有的是。” 冯家双笑眯了眼:“可那些都不是黑毛骨。”耐心地解释:“真菌侵蚀骨头,导致骨质变异,运气好的话就能形成如同矿质般颜色丰富的硬骨。我的地下室里有些零散的骨头就是毛骨处理后留下的矿物硬骨。” “说起这个……”阿华回忆:“的确很漂亮,虽然很斑驳但是都是自然的纹路,很有艺术价值。” “是吧。”冯家双笑得更欢。 把毛骨原封不动地放回坑里,冯家双拉着阿华退到一旁,说:“这只狗一定是把毛骨当晚餐了,等着它再来埋,我们跟着它去找全副毛骨。” 作者有话要说: 9失骨 果不其然,没过几分钟,那只绿眼睛的狗又出现了,这次叼着的是黑色的肋骨。放进坑里又跑回树林。 冯家双拉着阿华悄悄尾随在后。这只狗跑得飞快,树林里很难行进,阿华一会儿就跟不上了。身旁冯家双飞身追上,居然如履平地,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阿华来不及惊叹小心摸索着向前走,几次迷路只能耐着性子在林子里寻方向。终于在天色快亮的时候找到了深坑里蹲着的冯家双。 “家双,终于找到你了……”满头大汗的阿华跳下坑,拍拍冯家双的肩膀:“你怎么跑这么快,我追都追不上。” “天赋异禀吧。”心不在焉回答,阿华这才注意到,坑内完整的一副黑色毛骨已经被冯家双整理出来,摆放整齐,此刻正在做清理工作。 阿华四周看看:“那只狗呢?” “被我赶跑了。”用刷子小心刷去粪土,冯家双认真的脸看起来就像个考古学家。 “你先歇歇,我马上就弄好了。” 阿华于是瘫坐在地上,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超负荷运动的后果。阿华这才有闲暇查看四周环境,周围巨树环绕,阳光很难透过树杈缝隙透下来。林间常年潮湿,树木底部长满了菌类,而毛骨就被掩埋在这些腐土中。不知是谁曝尸荒野,天时地利促成了毛骨的形成,叫冯家双捡了便宜。 终于等到冯家双把毛骨收拾好,两人没有兴致继续烤肉,背上毛骨兴高采烈地回到村庄。冯家双向村人要了一个小屋,不顾现在是白天他睡觉的时候,饭都不吃就在里头刮除黑毛,照冯家双的话说起来,这才是剔骨。 阿华有注意到他的工具,是一套九把形状不一的小刀,刀体深褐色无光泽,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而刀柄裹着厚厚的麻布,被常年把握也变成了褐黑色。看小刀在冯家双手里翻飞旋转,每一刀都准确无误剔除黑毛,没有损伤骨头表面分毫,阿华赞叹不已。这是他第一次看冯家双操刀,动作如同舞蹈般轻盈,流畅优美令人赏心悦目,又犹如机械般精准,迅捷的手法没有丝毫失误,也不知道练了多少年才能有这种身手。 不过时间久了也会看腻,经过两天一夜马不停歇的奔波阿华此刻肚子又饿了,昨天那顿烤鹿肉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眼看冯家双不把毛骨剃干净不会停手,他坐不住了,去向村人借灶台烧饭,正当他琢磨这些古老器具怎么用的时候,一旁冯家双的房间传来愤怒的喝声。 “家双,怎么了?”阿华出门正巧看到冯家双手持木棒大吼着冲出来。 “贼狗,把骨头还给我!”追打前头叼着黑毛颅骨的野狗。 阿华一怔,发现这就是昨晚遇见的的那只绿眼睛野狗。冯家双追在后头打,野狗动作更为灵活,硬是躲开了漫天棍影,往树丛里一窜不见了踪影。 冯家双发狂似地拍打灌木,寻找野狗,可惜,还是追丢了。 阿华好笑地上前安慰:“想必它记恨你昨天晚上抢它晚饭,今天来抢回来。” 冯家双臭骂:“狗屁,毛骨是我的,它个狗崽子敢跟我抢骨头,活腻了。”挽起袖管,冯家双气急败坏:“只剩下颅骨还没有剔,这狗出现得倒是时候,我今个儿不打死它誓不罢休。” 阿华无语,冯家双一旦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跟条狗抢骨头亏他做得出来。 不再理会他回去做饭,在厨房里就听见外头他在:“贼狗,贱狗”的嚷嚷,直到饭做好了炊烟袅袅,阿华叫他进屋吃饭,冯家双还骂骂咧咧无法释怀。 “等吃了饭再去找吧,大不了我陪你再上山去,说不定那只狗又去埋骨头了。”阿华劝说。 冯家双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说着又操起木棒径直往外跑。 阿华急忙拉住他:“先把饭吃了,不急在一时。”看冯家双心不在焉刨饭,阿华问:“你剔骨剔得怎么样了?有成果吗?” “没!整副骨架都快烂了,啥都没有。就剩下颅骨形成矿质硬骨的可能最大,结果还被贼狗抢走了,气死我了!” 匆忙吃完,冯家双骂骂咧咧出门准备上山,却突然停在门口。 阿华从后头看出去,那只绿眼睛的野狗居然就蹲坐在门口,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见到冯家双,野狗站起来向外走。回头,见冯家双没有追上来,又蹲到门口等待。 “咦,它想带我们去哪里?”阿华感到很新奇,这只狗明摆着是想给他们领路。 冯家双瞪着野狗脸色很难看,没有再骂“贼狗”,却不紧不慢跟在它后头走。阿华更摸不着头脑了,急忙跟上去。 绕着路,野狗总是保持在他们的视野内带路,见他们停下它也停下,直到他们跟上来,它才继续向前走。老半天,终于到了村子的偏僻角落,那里,一座破砖房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样子,而房前,破衣老汉抽着旱烟蹲在树下。 冯家双一言不发走过去,野狗跑到老汉身边蹲坐下来,显得很乖巧。 老汉睁眼,摸摸它的脑袋拍它屁股,野狗自觉进去房间没了踪影。 冯家双冷笑着看老汉抽的烟圈一个接一个飞上天,他抱臂冷笑:“我真是看走了眼,阁下是地下工作者吧。” 阿华丈二摸不着头脑。 冯家双拇指冲着老汉指指:“这是倒斗行家。” “倒斗?” “就是盗墓贼。” 阿华诧异:“啊?” “阁下以尸犬引我们过来,想干嘛?”冯家双语气不善:“昨晚天黑我倒是没注意,这么显眼的阴眼癞皮狗,养了有些年岁了吧。” 老汉“啧啧”笑着,声音比山间的老鸦还难听:“小兄弟懂得不少,小小年纪就知道尸犬,你还知道些什么。” 冯家双目光如炬,立刻点破老汉身份:“阁下是搬山道人吧。” 老汉哈哈大笑眯眼凝视冯家双:“好小子果然有一手,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派系。” “您老一双赤脚可把什么都说了。”翻翻白眼,冯家双在心里责骂自己,昨天在村口见到他还以为他是常年爬山劳作才形成这双骨骼奇异的大脚,那曾料想居然是绿林高手,看来自己眼力功夫还是不到家,犯了低级错误。 “小兄弟,你既然知道我是干嘛的,那也应该猜到我找你来的原因了。”老汉点点头,将烟斗往地上敲打,把里面的烟叶倒出来,收入腰间。 “家双,你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阿华坐不住了,他们说的话没一句听得懂的。 老汉瞥了阿华一眼,感叹着说道:“昨天初一见还不相信,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人能做出有思维的骨床。” 阿华僵住,没想到除了冯家双还有人知道自己的躯壳并非原配。 一旁的冯家双冷笑走到前头把阿华掩护在身后,说:“既然知道我是做骨床属于文派的,你的买卖找我也没用,倒斗我可派不上用场。你还是快把毛骨还给我,不要惹急了我跟你翻脸。” 老汉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早就知道剔骨匠嗜骨如命,果然不错,居然把你祖传的万骨珠给他戴,昨天看见这串珠子错把他当成剔骨匠传人。” 冯家双严重不耐烦,冲到老汉面前亮出了拳头:“把毛骨还我,你这老贼,偷骨贼!” 老汉慢悠悠抽出烟杆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冯家双腕子敲上去。 冯家双条件反射翻腕,食指和中指瞬间做出反应夹住烟杆子弹出去。 老汉轻轻抬手烟杆回到他手里。 “嘿嘿,文派,小兄弟你糊弄谁呢,千年前剔骨匠就文武不分家了。再说,你这身手,可文不到哪里去。” 冯家双脸色非常难看,当初黄金荣威胁他都没有这么憋屈,这老头不就是个搬山道人,不是同行怎么对剔骨匠这么了解,连剔骨匠世代不外传的秘密都知道。 “小兄弟别瞪了,其实我知道这些不足为奇,因为我跟一个剔骨匠是过命的交情。”老汉仰望天空,回忆说:“哎,记得三十年前我干了一桩大买卖,圈子里朋友介绍给我一位剔骨匠,我当时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只是见他身手不错就收下他。也幸亏请了他,那次开棺出手不慎居然招惹上了红毛老粽子,凶得很,同行的三个伙计都死在它手上。就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剔骨匠使出分筋错骨的功夫转瞬间将红毛粽子大卸八块了。” 冯家双冷笑:“的确是剔骨匠的手段,可是你没说实话,搬山道人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会又请剔骨匠,又请伙计地去倒斗。老鬼,下次麻烦打了草稿再撒谎。” 老汉又解释:“小兄弟,干倒斗这行的并不会拘泥于形势。就像我虽被称为搬山道人却并一定打扮成道士。现在还没有被人倒过的大斗太少了,几个派系的人难免会盯上同一个目标,这个时候,就要约法三章共同进退了,否则谁也吃不得好。” 冯家双摩挲着胡渣,心里已经认同了他的说法:“即使你求我,我也不会跟你去倒斗,我的命可值钱了,剔骨匠人丁稀薄,师傅临终遗言要我教出一百个徒弟才准死,否则他老人家就在地府等着掐死我。”拉着稀里糊涂地阿华离开,一边喃喃自语:“老鬼,用具毛骨就想设计我为你卖命,想得美。” 转头对老汉说:“那黑毛颅骨你自己留着吧,我们不奉陪了。” 老汉蹲在树下往烟杆里装填新的烟丝,一边慢悠悠说:“我那个过命交情的剔骨匠说,他几十岁快要入土的人了,可怜衣钵无人继承,几十具极品净骨无人可托,拜托我替他寻找其他剔骨匠后人……” 冯家双屁颠屁颠回来,蹲在老汉面前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他老人家有没有说这些净骨温养过没?有多少年的历史了?” 老汉老脸笑开了花:“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呢。” 冯家双连连点头:“您说得是,这种事情要当面沟通才好,麻烦老丈帮我引荐一下吧。” “那倒斗的事儿~~~” 冯家双二话不说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没问题,一定帮您干掉墓里所有的粽子,管他是大粽子,老粽子,干粽子还是肉粽子,通通叫它们见鬼去。” 两只偷腥老猫各怀心事,笑容可憎。只留下阿华在那里郁卒,他们似乎又被牵扯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了。 达成协议后,三人窝在老汉的破屋里做战略部署。 “我半年前发现这里的墓葬,花了几个月时间勘探,刚刚挖通了墓道,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遇到你们,真是天助我也。”老汉踌躇满志。 冯家双首先提出质疑:“你确定这是什么朝代谁的墓葬了吗?规格大吗?” 老汉蹲在凳子上,敲着烟杆解释:“其实,杨家村偏西北方向有个西汉时期的墓,10年前已经有考古队来发掘过了,听说是西汉哪个国王的墓,出土了不少文物。我几年前听一个摸金校尉说起这里的风水非常不错,十分适合墓葬,于是也来到这里想来碰碰运气,说不定还有哪个王把自个儿的墓造在这里。” 烟杆指向西北方向,说:“那里已经被考古队挖光了,我就绕着那地块四周寻访查探,半年前机缘巧合地找到杨家村,听村里人说有块地从来都种不出粮食,这事儿引起了我的注意,查看后才发现那果然是墓葬的夯土层,看面积应该规模还不小呢。我在那块地皮旁找到一口旱井,从旱井挖进去果然就打通了墓道。昨天刚进墓道查看,里头的殉葬车没被动过,从器件上看应该也是西汉的物件。规格还看不出来,没有再往里头去,卸下这玩意我就先出来了,打算准备得充分点再进去。” 说到这里,老汉自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物件,锈迹斑斑但是隐约可看出上头的纹饰十分精美。 “这是我从殉葬车上卸下来的,你别看这个小东西,价值不菲啊,出手起码这个数。”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 “五万?”阿华在一旁插嘴,被冯家双鄙视。 “你当是家里的油盐酱醋吗?五万……” “五百万打底!”老汉呵呵直乐。 冯家双耸耸肩:“反正我对什么墓葬、文物的一概不懂,你只需要告诉我准备点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出发就可以了。” 老汉摇摇头:“不需要准备,我这儿都有。小兄弟只需要带上你剔骨匠的行头就可以了。还有,那串万骨珠还是你自己戴着比较好,骨床带了也是白搭。” “为什么?”阿华问。 冯家双道:“剔骨匠如果跟着去倒斗,会事先准备几具骨床,万一遇上粽子就让骨床去对付。一来骨床没有思维不怕痛为剔骨匠争取时间,又是完美打手。二来骨床不是活物,粽子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在墓室里行动方便可以应对很多人类无法应付的突发事件。” 哪一个都是用命去博的活计,阿华脸都绿了。 冯家双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去当替死鬼的。”转头对老汉说:“阿华不下去,我跟你下去。” 老汉浑浊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抽着烟说:“骨床自有骨床的优势。粽子你来对付,不需要骨床上阵,但是万一碰到里头有毒气体或者没空气,只有骨床才能派上用场。” 冯家双沉思一会儿,答应:“好,阿华跟我们去,但是万骨珠必须让阿华带着。” 老汉盯着阿华看了好一会儿,妥协:“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10剔粽子 老汉姓归,排行老七,冯家双叫他“老鬼”,老鬼也给两个小伙子起了绰号。冯家双是“冯剃头”,因为他们的相遇就是因为他执着地想要给黑毛颅骨剃毛,阿华被老鬼戏称为“骨架子”,贴切得很。 一行人白天睡了场好觉养足精神,老鬼去农家买了两只鸭子用绳子拴着,带上尸犬与冯家双他们在旱井旁汇合了。 老鬼用木桶装着自己和鸭子、尸犬放到井里,等绳子松了冯家双把水桶拉上来再把他自己和阿华送下去。 这口井已经干了好些年了,井壁上连苔藓都长不出来,从井口下去月光照不到漆黑一片,下头隐隐看到老鬼的照明灯从井壁上透出来。好半天终于找到老鬼打的盗洞,两个人已经满头大汗,井里空气不好闷得很。 老鬼打的盗洞只够他自己一个人顺畅地通过,冯家双和阿华两个高个子就艰难多了,打开头上的矿灯,两人肩膀蹭着洞壁往里头挤。老鬼赶着鸭子在前头带路,阿华在中间,冯家双断后。三个人呼哧呼哧喘着气前进着,期间果然七拐八弯的看见多个急转弯,爬起来忒费劲。 “老鬼,这么个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你们倒斗的人怎么确定方位?”冯家双耐不住压抑的气氛找话题,幽暗闭塞的空间让人不好受,心理压力徒增,这个时候就需要想点其他事情分散精力,不能把注意力放在恶劣的环境上头。 “嘿嘿冯小子,忘了我养着尸犬吗?它的鼻子专闻尸气,带着他一起倒斗好处多多。” 阿华也加入了话题:“为什么这只狗能闻到尸气?” 老鬼兴致很高,给他细细解释:“尸犬是要从狗崽子开始养起来的,把一窝小狗扔到洞里,不给吃东西,等它们自相残杀只剩一只的时候,这才是尸犬的胚子。” “恩,听说藏獒就是这么挑出来的。”冯家双插话。 “因为吃了同胞的肉,又是腐肉,这种狗特别耐得住尸毒。刚开始养的时候给它喂刚死的人肉,大一些了就喂腐肉,等养到一岁大,我就要去找古尸的肉喂它,让它习惯这种味道,才能在倒斗的时候派上用场,在古墓里找主墓室不会迷路。运气好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摸金校尉帮衬,靠着狗鼻子就能定位墓穴位置,好用着呢。” 阿华听得起了一身鸡皮,回想那只狗的绿眼睛心里就瘆得慌。 感觉到阿华爬行的动作停下来,前头的老鬼嘿嘿笑着:“骨架子放心吧,剔骨匠做的骨床不是腐肉,尸犬对你没兴趣。” “……” 三个人厚重的呼吸回荡在耳畔,老鬼闷闷道:“我们别说话了,盗洞里空气稀薄,别浪费氧气。” 于是三人又开始折磨地爬行。 “到了。”在阿华快累趴下的时候,前头的老鬼失去了踪影。阿华旋即摸到不同于盗洞的整齐土层,调转了姿势,脚往下艰难挪出来,终于踩到了地面。 后面冯家双也跟着出来,老鬼取出行囊中的水壶递给两人:“先喝口水歇歇,前头不知道有什么,我们先在这里调整好状态再走。” 冯家双和阿华坐到地上休息,阿华看着前头梳毛的鸭子好奇地问老鬼:“果然是老江湖了,带着活鸭子不会增加负重,准备随时杀了吃?” 老鬼坐在地面阴阴地笑着:“骨架子,你的活儿被鸭子替了,你居然还想着吃它们。” 冯家双在一边解释:“这是土办法。墓道里可能有有毒气体或者空气质量太差不适合人存活,带着鸭子让鸭子往前头跑,等过了一会儿将它们拉回来看,如果还活着就说明墓道里的空气保证人的呼吸没问题,如果鸭子蔫了或是死了,我们就要带氧气面罩进去了。” 阿华恍然大悟:“原来盗墓还有这么多讲究,长见识了。” 老鬼转头对冯家双说:“我倒是奇怪,冯小子你懂得这么多,难道来倒过斗?” 冯家双仰头靠上墙面,慢慢喝着水说:“啊,小时候和师傅干过一回。” “哦?哪儿的大墓?”老鬼来兴趣了。 冯家双皱眉,站起身来避开话题:“不说这个,你们休息够了吧,抓紧时间走吧。” 三人于是纷纷把矿灯打开,老鬼用长绳绑住鸭子腿,催着它们向前跑。冯家双他们仔细听着动静,鸭子的拍翅声渐行渐远,老鬼手里的绳子还在不断向前送,一刻钟后,三人背上行囊上路了。 “原来这就是古墓,和想象的不一样。”阿华仰头看着四方的甬道,满脸好奇,墓道壁上什么也没有,坑坑洼洼的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我还以为会像故宫宫殿一般,雕梁画栋,到处都是壁画彩陶。” “你说的情况,只有法门寺地宫这种地方才会出现,墓得是秦始皇的墓。现在还不确定这里的墓主人身份,规格品级尚且不知。而且故人的随葬品不见得都是金银玉器,年代久远的用陶土罐头当陪葬。真正的好东西都在主墓室墓主人的棺椁里,这里没啥看头。” 冯家双在一边提醒:“别太兴奋了,注意看脚下。等下碰到什么脏东西希望你像现在一样兴奋,千万别腿软。” 阿华一怔:“什么脏东西?” “粽子。” “你们说的粽子是什么东西,我确定不是端午节吃的粽子。” 冯家双嘿嘿直笑:“粽子是行话,意思就是僵尸。” 阿华停下不走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僵尸?” “嘿嘿,怎么没有。听我师傅说,因为风水的原因有些墓穴特别容易形成僵尸,根据凶悍程度又分为几个品种,之前你听老鬼讲的故事里那个红毛粽子,就是全身长满红毛的僵尸,红毛见风就长,见人就咬,被它咬到一命呜呼。” “……这里也会有吗?” 冯家双眯眼笑说:“谁说得准呢。” 墓道是用大块砌平的石块铺成的,冯家双他们小心翼翼走着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老鬼说墓道里可能铺设了机关陷阱。 老鬼在前头带路,冯家双依旧让阿华站在队伍当中自己断后,冯家双对阿华的特别照顾让老鬼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骨床就是替死用的,在古墓里当打手、肉盾、工具,可以是一切就是不能当人看。但是老鬼也感觉到阿华与其他骨床不一样,冯家双作为剔骨匠对珍惜品种视如珍宝理所当然,于是他默认了冯家双的作为。 三人用老鬼带的网罩覆盖在身上防备暗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墓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三盏矿灯打出的强光照着地面。 带路的老鬼突然跃起没来得及提醒后面的人,阿华已经一脚踩下去中了机关,地面凹陷下去,墓道里顿时刀光剑影,小型箭弩被触发尽数发射,射在网罩上叮叮当当,少数箭矢穿过网罩射在他们身上。三人只能咬牙忍耐,抱作一团。 大约3分钟后,箭雨停下来。老鬼掀了网罩,矿灯对着冯家双他们照射过去。 “靠,老鬼你成刺猬了。”冯家双嘲笑他,马上发现自己背部手臂上都是锈掉的箭矢牢牢插在衣服上。 “千年前的武器就算没有锈损,也因为发射装置的老化导致发射力道不够,对我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老鬼解释,一边将身上插着的箭矢拔下来。 阿华帮着冯家双把背后的箭矢清理干净,冯家双一件好好的衣服被扎得全是窟窿。 通过墓道,三人终于来到了前室。 “老鬼,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冯家双的矿灯横扫过墓前室,发现里面的器物都翻倒在地,多是陶罐之类的泥制品,不见金银。 老鬼跳过去翻查着地上的东西,脸色很难看。 冯家双在一片狼藉里捡起一个东西,幸灾乐祸地说:“看样子被人捷足先登了。” 阿华看他手上,是一串闪着银光的普通钥匙。 “这玩意千年前做不出来吧。”冯家双说。 老鬼跳起来,冲向东西耳室,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又向着主墓室跑去。 “阿华,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冯家双仰着头鼻孔一收一张,闭眼深深吸口气:“好重的腐臭味儿~~~” 阿华跟着冯家双进入主墓室,那里安放着两具制作精美的棺椁,一具大一些上面刻画着花鸟纹路放在墓室正中央,另一具小一些,雕刻着人物鸟兽斜放在西侧。老鬼正用工具启开主棺。 冯家双闭着眼睛鼻子朝天向着西南角走去,矿灯照射下的墓室渐渐显现出一具俯卧姿势的人型物体。 冯家双从行囊里拿出手套翻过尸体,瞳孔收缩回头对老鬼喊:“老鬼先别……天啊,你后面!”嘶叫起来。 老鬼一身功夫果然了得,察觉到耳朵腥风刮过,身体向下一矮抱成团跳入棺内,翻转过身体双腿顺势踢出,沉重的棺盖“砰”地合上,将外头的东西与自己隔开躲过一劫。 “家双……”阿华向冯家双靠近,盯着棺椁上红色人形物体牙齿打颤。 冯家双手探向腰间的剔骨刀,嘟囔:“狗屎运,居然真有粽子。” 只见棺木上趴着一个红棕色体型小巧的人形,浑身长满了一寸长的红毛,挺着皮球一般的大肚子两只眼睛绿油油的冒着寒光。 眼前的目标突然消失了,红毛粽子抬起头来,鼻孔张开向着空中嗅着什么,表现得很疑惑。 冯家双捏着自己的鼻子轻声轻脚靠近,手里握着的剔骨头刀尖向内收在掌心准备随时顺势而发。 红毛粽子的绿眼珠提溜着望向冯家双的方向,却不是很确定那里是不是有活物存在。阿华突然想起冯家双之前提起过,粽子是靠闻空气中人呼出的气体来判断目标方位的,现在冯家双屏住了呼吸迷惑住了粽子,眼看着离粽子越来越近只有一尺距离,粽子趴伏着的棺木猛地震动,一股大力将棺盖掀开,掀翻了上头的粽子。老鬼双手扣住一个高挑白色物体脖颈部位狠狠惯出去,自己也连忙跳出来。 “冯小子当心了,里头还有一只。我一进去他就浑身白毛倒长来掐我脖子,幸好我手脚麻利先掐了它的脖子,好险好险。”老鬼拉着冯家双后退,一边解释。 “哟,敢情是一对粽子夫妻,你看那只红毛的,肚子挺这么大说不定里头还有一只呢。”冯家双嘿嘿笑着指向从棺盖下面爬出来的红毛粽子,利爪轻易就将棺木撕裂,四肢着地向他们爬来,动作十分灵活却看着奇怪。 眼看着身高八尺多的白毛粽子也站起来僵直着膝盖气势汹汹冲过来,老鬼拍上冯家双的肩膀:“小老弟,红毛粽子比较凶,交给你了,我去引开白毛的。” 不料冯家双拒绝:“别开玩笑了,我只剔人不剔动物,你去对付红毛的把白毛的交给我。” 老鬼瞪大了眼:“不是人?”再看近在咫尺的的红毛粽子,果然体型小巧,脑袋小得跟身体不成比例,加上前臂长及地面,屁股后头拖着一条干瘪的尾巴,明显是只灵长类粽子。 格挡开它的利爪,老鬼一记倒挂金钩踹到它下巴将它踢得双脚离地脑袋以夸张的角度拧到背部,然后侧踢一脚粽子飞出一丈外,老鬼扑将上去一边喊道:“你赶紧结果了白毛的来接应我!” 冯家双面对白毛粽子的飞扑身体一矮,掌中小巧剔骨刀画出半圆弧从它左膝绕道右膝,双脚踏着轻盈的步伐一瞬间转换到了粽子右侧,然后见到粽子条件反射地转身来袭击冯家双,不想上半身转过来膝盖以下却动不了了,两块完整的膝盖骨“咕噜”一声掉到地上,白毛粽子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阿华高喊:“家双干得好。”原来冯家双以非常漂亮的手法剔出了白毛粽子的膝盖骨,令它丧失了行动能力。 跳到白毛粽子腰间跨坐上去,冯家双摸到腰间的刀具带将手里的剔骨刀收好,想换另一把大些的剔骨刀继续干活,却突然耳朵嗡想有什么擦着脸侧飞向了阿华。仅仅是这一迟疑,躺在地上白毛粽子尖长的指甲向着冯家双心口插来,冯家双头皮发麻急忙起身,白毛粽子的指甲勾断了他的腰带一套剔骨刀具掉了下来,刚要俯身去捡,白毛粽子僵直着突然起身,脑袋狠狠撞在冯家双胸口,将他撞飞出去。 “老鬼!”后头阿华紧张地呼叫,原来刚才险些撞到冯家双的就是被红毛粽子打回来的老鬼。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身上就多了好几道狭长的口子,明显是被红毛粽子抓伤的。此刻他匆忙从口袋里掏出独家秘制解毒丸塞进嘴里,一边推开阿华接住了红毛粽子的一双爪子。挺着大肚子的红毛粽子动作非常人可比,只见它双手被制于是借力跃起,一双大脚狠狠踩到老鬼腹部,脚上尖长的指甲深埋到老鬼皮肉中,老鬼一口鲜血吐到红毛粽子脸上,红毛粽子绿眼睛越发的透亮,居然用干瘪的脸部肌肉扯出了诡异的笑容。 阿华急了,眼见老鬼就要一命归西,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去抱住红毛粽子向外扯,要将它与老鬼拉开……居然成功了。吼叫着把红毛粽子抱高,失去重心又袭击不到背后阿华的红毛粽子龇牙咧嘴地四肢乱挥,阿华就这样抱着它原地站着不知所措,老鬼喘口气,缓缓坐到地上撕下衣服包扎伤口。 角落里被撞出去的冯家双按着脑袋缓过神来,瞧见趴在地上的白毛粽子固执地瞪着冯家双却手臂打不了弯爬不过来造成不了威胁,而一副剔骨刀具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他转头看阿华精彩绝伦又搞笑的表演终于按捺不住笑出来:“阿华,它又不是大姑娘,你抱这么紧干嘛,想给它肚子里的小粽子做便宜老爸吗。” 阿华满头大汗又急又气:“你还有空说笑快想想办法。沉得要死,我快抱不动了。”咬着牙箍紧了双臂将红毛粽子抱牢。 冯家双一边按着剧痛的胸骨检查是否骨折,一边还在调侃阿华:“别僵在那里,弯腰倒摔出去!阿华,让搬山老爷子见识下你苦练多年的摔跤绝技。” 阿华满头大汗腿脚打颤,咬着牙臭骂冯家双:“摔你个头,我如果学过那些东西,天天把你从床上摔下来信不信。你们还不来帮忙,我真的不行了。”说着手臂慢慢松开,红毛粽子眼见禁锢放松了挣扎得更加厉害,利爪在阿华肩膀上划下几道血痕。 眼看阿华就要遭殃,冯家双心疼玉骨受伤急得团团转:“抱住喽,我的刀子弄丢了,你再坚持一会等我去找回来。” “我来!”把腹部包扎结实的老鬼翻身而起,一个筋斗翻到红毛粽子头顶上方,双膝如铁钳般夹住红毛粽子的脑袋,双手在阿华肩上一撑,带着红毛粽子倒翻出去砸出去。阿华被老鬼借力反作用力导致他右膝重重敲在地上,疼得他满头大汗,抱着膝盖□。 “老鬼你手脚太重了,万一阿华伤了骨头怎么办,搬山道人名不副实还是你老了骨头酥了。”冯家双大骂,顾不上遗失的刀具,跑过去检查阿华的伤势,见只是红肿没有伤到骨头这才松口气,回头看老鬼与红毛粽子的战况。 该说是老鬼功夫不到家还是红毛粽子太厉害?老鬼所有的招式都劲猛有力一点都看不出是个过了六旬的老汉,从一招一式中不难看出他的对战经验丰富,可偏偏这红毛粽子身手实在诡异,灵活异常,不像一般僵尸凭本能出招,所有行动都是有预谋的。这不,避开老鬼一记鹰爪,在他出招尚未收回的时候利爪袭向老鬼腰间。老鬼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扭过腰去顺势转圈反手又是一招铁拐撞向红毛粽子背部。红毛粽子遭到重击前爪着地翻滚后爪继而踢出击中老鬼上臂拉出一道血口。 “冯小子别看戏了,快来帮忙。”老鬼知道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不了多久,情急之下居然看到冯家双和阿华在一旁看戏,如何不气。 “知道喽。”冯家双这才慢悠悠起身,来到断腿的白毛粽子身边,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刀具。于是一脚踩到白毛粽子胳膊肘内侧拧两下,白毛粽子的胳膊就这样瘫软下来,然后如法炮制拧断它另外一条胳膊,飞出一脚踢开白毛粽子,可怜的断了四肢的粽子就这样挥舞着半截肢干在地面上弹跳挣扎。 冯家双捡起被它压在身下的刀具重新绑到腰上,抽出一柄勾起刀背细巧的小刀握在掌心玩个刀花,对那头老鬼说:“老鬼,你想办法抽身,换我来。” “冯小子准备了。” 红毛粽子双臂齐伸环抱状将老鬼退路封死,老鬼干脆一脚踹向它肚子,没想到红毛粽子居然为了护住肚子收手向后跳开……拉开了与老鬼的距离。 冯家双看准时机冲过去,深棕色的小刀在空气中拉出一条莹绿色的弧线,在红毛粽子面部如莲花般绽放出一轮轨迹。 “净刀法第三式——鬼莲送葬”红毛粽子一双眼珠顺着刀式射出,下一秒,一张红色干瘪的面孔只剩下光滑墨黑色的颅骨,没有水分的筋肉被瞬间削成细末如漫天飞雪散落于地,仿佛送葬的满天白色冥纸,寂寥而阴森。 冯家双手中的剔骨刀半空中换到左手,右手自腰间再抽出一柄笔直尖细的长刀,双手自上下重合,伴随着深吸一口气,冯家双大喝:“净刀法第五式——蚁食归原!”身体不动,双手翻飞,阿华和老鬼只见红毛粽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身上的红色皮肉迅速消散,骨架渐渐显现。 冯家双嘴角噙着享受的笑容,尖长剔骨刀如同被牵引着旋转在弯背剔骨刀刀刃上,冯家双右手再探入腰间,一把小臂长短刀刃参差错落的剔骨刀落入掌中,斜向红毛粽子肩胛骨迅猛一刀划过。 “净刀法第八式——阴风凝魂”一条完整臂骨保持完好形状飞起来,落到一旁地上,骨与骨之间已没有了筋肌相连,落到地上却依然保持着原本的位置,仿佛被冻结一般,令人不可思议。 老鬼吹口哨,赞叹:“厉害厉害,比当年蒋光头的手段更厉害,小小年纪就能练出这般功夫,呵,剔骨匠后继有人啊。” 阿华看得目瞪口呆,听了老鬼的话不得不赞叹,这哪里是杀人的手段,分明就是技术高超的表演。 双手翻飞,两柄小刀将皮肉剔除后旋转着换到左手,之前抛到空中的长刀时机正好落入手中,侧向一刀,另一条胳膊和双腿接二连三落下来摆出整齐的姿态。 红毛粽子肥大的肚子被独独留下,躯干连着头颅抖动着倒在地上…… 冯家双吐出一口气将三把剔骨刀收入腰间,笑嘻嘻招呼老鬼和阿华:“收工了,你们过来吧。” 老鬼鼓掌着走过来:“精彩精彩,冯小子你的刀法练了多久了,下手稳准狠,精巧不留一丝余地。” 冯家双拉着阿华去处理伤口:“老鬼,你受伤不轻,还是早点去地面上找个大夫清洁包扎一下吧,万一有尸毒还是早点处理的好。” 老鬼无所谓地舔舔手背上的口子,说:“没事,我吃过药了,尸毒对我没影响。妈的,想起来就火大,探勘了半年的大墓居然被人倒了,真他妈的不甘心。” 冯家双却不以为然:“行了吧,他们也不轻松,我怀疑除了外头接应的人把财宝运出去,剩下的都被撂倒在这儿了。”他指指较小的棺椁说:“他们应该是先开了这个棺放出了红毛粽子招致杀身之祸。” 老鬼拍了自己的额头:“哎哟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具棺椁没开过,里头陪葬品还在。我是气糊涂了,刚才还跳进去来着。”回去白毛粽子的棺椁跳进去翻腾:“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老天待我不薄!”欢呼一声老鬼跳出来找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又跳进棺椁收拾陪葬品。要知道,墓里最珍贵的陪葬品都放在了墓主人的棺椁内,老鬼一扫头上阴云大肆搜刮起来。 阿华见冯家双若有所思地看着只剩下头颅和躯干的红毛粽子,说:“我从来没想过会当盗墓贼,还碰上了僵尸,太刺激了。家双,老鬼找出来的搜藏品也有我们的一份,换了钱回头把房子重新粉刷一下吧。” 冯家双不屑地撇嘴角,悄声道:“倒斗的最忌讳与不相熟的同行一块儿干,没得财宝就算了,一旦得了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闹出人命独吞财宝是常有的事儿。你以为老鬼做什么主动找我来,就是看中我们剔骨匠不好金银的脾气,不跟他争抢。我敢打赌,如果你现在过去跟他分赃,八成就出不去了。” 阿华脸色一变,转头瞅了忙活的老鬼一眼,小声道:“我很想说不会,但是……你甘心财宝被他独吞?” 冯家双蹲在红毛粽子身边,两只眼差点就冒出了星花:“哼,如果是平时,墓里得东西必有我的份,他是搬山道人武艺高强,我这个剔骨匠也不是好惹的。不过这次嘛……”刀尖戳戳红毛粽子的肚子,看半硬的皮肉凹陷,阴损地笑笑:“嘿嘿,说不准这是个好宝贝啊,比那些陪葬品值钱多了。那些金银物件就留给老鬼一个人吧。” 阿华眼见红毛粽子高耸的肚皮上稀疏的红毛浑身鸡皮倒立,回想刚才自己还从后头抱着它,更是发憷:“你不会想剖了它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分量够大吧,求评论,求收藏! 11紫色怪婴 冯家双阴笑:“你不好奇吗,墓里摆着两具棺材一男一女,通常都是夫妻或者丈夫找小妾陪葬,这个墓是怎么回事。先不说两具尸体都尸变实属罕见,哪有找个怀孕的猴子来陪葬的?!古人搞创意人兽恋吗,或者这肚子里的就是人与猴子的杂交品种?”冯家双摸摸自己的胡渣:“我对非人的动物不感兴趣,但是如果是有人的基因的半人,还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阿华甩甩手:“你的品味我不敢恭维。只要你不是剖出个小粽子就行,我现在看到粽子就发憷。” “嘿嘿,那么,我就开动了。”冯家双手里薄如蝉翼的小刀轻轻一划,从胸口到会□的干枯皮肤撑开。 “咦,居然还有水分。”冯家双看着里面的饱满肌肉,虽然没有血液肉色发黑却依旧有弹性。 冯家双低喃:“越来越有趣了。”再两刀划开肌肉,连阿华都惊叹了。 隔着淡黄色子宫膜阿华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小小的身体轮廓:头朝下蜷缩着,由于羊水浑浊看不出更多的,仅从外形来判断,脑袋大,上臂并不粗壮,更像是人类的婴儿。而且形体饱满不是干枯的干尸,不知是不是阿华的错觉,隐约还见到臂下的胸口有轻微起伏仿佛心脏搏动。 “羊水很少啊,不过对一具干尸来说已经是奇迹了。”冯家双双手合十嘟囔:“太祖爷爷保佑是个极品货色。”阿华翻白眼。 终于冯家双用剔骨刀刀尖小心划开子宫,随着羊水的流出,阿华看见里面露出深紫色的皱缩皮肤。 “阿华,你能相信吗,这是千年以前就死去的孕妇(猴子),子宫和羊水虽然变色却保存如此完好,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子宫环境绝对可以让胎儿存活,这小东西极有可能还活着。” 阿华嘴角一抽打断他:“就算活着也是只粽子,难道你还指望是个人?!”说话间,子宫里面有了动静,先是细微的挪动,顶着干瘪的肚皮一阵蠕动,羊水被挤压缓缓从刀口流出……阿华瞪大了眼,差点咬了舌头。 “啊哈,果然是活的!”静观其变,冯家双看着子宫内的动静,胎儿动作越来越大,一只皱巴巴的浮肿紫色小手从刀口探出子宫,仿佛被空气刺激又猛地收回来。 阿华看到紫色小手心里一阵发毛,眼见子宫内没了动静,正好奇,里头传来细碎的怪声,说不出的怪异。好像老鼠啃咬生肉,又像脏水里的一团蛆虫在翻腾,细小却令人寒毛直竖。 “家双……” 冯家双竖起食指抵在嘴上,作噤声状,阿华只能忍着心里猫爪似的难受静静等待。 子宫又动起来,里面的东西蠕动着向着刀口处爬来,紫色小手探出来,又是一只紫色小手探出来,才几分钟时间,褶皱已经不见了,怪婴的双手皮肤变得光滑许多。然后,一颗硕大的脑袋从里面钻出来,脑门上没有一根头发,上面青筋错综横布,如果肉瘤一般难看。怪婴抬头,更是吓得阿华心脏停跳两拍。那双眼睛分明睁着,却蒙着一层灰白色的膜状物,里头隐约的眼珠子直直看着冯家双和阿华。鼻子几乎没有,只有两个出气的空洞。 “它自己咬断了脐带。”冯家双惊呼,阿华也注意到它鼓胀的腹部上脐带已经断开,切口并不平整,原来刚才诡异地声响就是它咬断脐带的声音。等等,它用什么切断脐带的?牙齿?刚出生的婴儿有牙齿? 怪婴瞪着冯家双和阿华,膜状物后头的瞳孔渐渐聚焦到阿华身上,圆型的瞳孔蹙地变成竖状,众人只觉眼睛一花,一团紫影向着阿华脖颈扑来。 “啊!!!”阿华只觉得脖子被冰冷的尖锐物体刺激,联想到是那东西要咬自己的脖子,吓得魂不附体。 冯家双反应极快,怪婴扑向阿华的瞬间就竖起手刀向着紫影砍去,正好敲在怪婴的大头上,怪婴惨叫一声摔到地上,然后又极快地向着墓道逃去。留下一地的水渍和污物。 “快追!”冯家双收拾了刀具起身就追,阿华惊魂未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跟上去。 墓道内依旧漆黑,但是怪婴逃走的路线上都留下了泛着紫红荧光的水渍,粘腻得很,冯家双一脚踩下去拔起脚来居然遇到了阻力。 冯家双咧着嘴把脚搁在墙上狠命蹭着鞋底,说:“这玩意比人的胆囊分泌物还恶心。” 阿华回过神来,问冯家双:“这是粽子吗?”指那个紫色怪婴。 冯家双面色凝重,一边疾步前行一边解释:“粽子也有各种形态的,是由于人死后埋葬地的环境导致尸变,很少听闻有还没出世的婴儿会发生尸变。倒是民间有个传闻,如果一个孕妇死后被埋在极阴的地方,肚里的胎儿会由于不能生于人世而怨恨变成鬼婴,如果这时恰巧有另一个孕妇在合适的时辰路过埋葬地,鬼婴就会寄宿到孕妇腹中胎儿身上,杀死胎儿取而代之被生下来。但是我们看到的这个东西和民间传说什么的又不一样。它的母亲是猿类不是人类,就算只有一半人类的血统,它起码也应该保留一下猿类的特质,可是我刚才粗看了下,它除了长相奇怪,完完全全就是个人。” 阿华不以为然:“刚才几秒钟的时间你能看清楚什么,我倒是觉得它长相丑陋怪异,不是人。” 冯家双步伐加快,摇头一笑,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你被吓傻了吗,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只需一眼,我就可以从它的体格上判断它是否人类。”眉头一皱,冯家双露出迷惑的表情:“我只是奇怪,虽然它是咬破脐带从红毛粽子肚子里钻出来的无疑,个头也就是个超重的初生婴儿。可是从它的骨骼形态上来看,更像是……” “冯小子,骨架子你们这是去哪儿?等等我。”老鬼虎步生风,背着一堆金银器皿依旧身轻如燕从后头追上来:“我一回头你们就不见了,还以为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粽子把你们逮了去。” 被打断,阿华虽然很好奇冯家双的后话,但是看他眉头紧锁习惯性地摩擦胡渣,知道他正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于是放弃询问转头对老鬼解释:“家双从红毛粽子肚子里剖出了怪东西,袭击我们后被家双打跑了,我们正在追它。”指着紫红色的水渍一路延伸到墓道深处。 老鬼皱起了眉:“既然逃了就算了吧,看它逃去的方向似乎是墓道前段,我们是从墓道中段进来的,前面可能有危险,我们还是早点出去吧。” 阿华见他神情很冷淡,全然没有相邀来倒斗时的热乎劲,阿华想起冯家双说的残杀同伴独吞财宝的事情,难免多想。 “你先出去吧,我和阿华去追。”这时冯家双说话了:“财宝都归你,我们不要。你出去的时候留下记号好让我们找到你打的盗洞,谢谢。” 老鬼眯起眼睛,厚重的眼角纹拉长了眼线,显得阴郁:“现在就散伙吗?你不是想知道我那过命交情剔骨匠的下落?” 冯家双淡然点头:“恩,那就有劳你在村子里头等我三天,如果我们有命回来一定去找你。” 阿华眼珠子在老鬼和冯家双两人之间打转,他忽然有点明白冯家双的想法,是觉得老鬼来路不明靠不住,得了宝贝也不会再卖力帮衬,跟他一起行动还要提防他下黑手,老鬼的为人如何他们并不清楚,不适合再一道去冒险。可是,冯家双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个怪婴?为了一个不是净骨的怪婴以身犯险也不是冯家双的为人。话又说回来,墓道里诡秘异常,如果有老鬼这个武林高手同行,碰到意外时他们可以互相照应。 老鬼直勾勾地盯着冯家双的眼睛,说:“冯小子,你坚持要追小粽子一定有什么原因,说出来听听,如果能够令归老七信服,我陪你一块去。” 冯家双笑道:“老鬼,你这是明知故问。你为财来倒斗,剔骨匠却只对死人感兴趣。逃跑的那个可能是粽子也可能不是。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离奇诡异非常理可以解释,粽子都成堆出现,难保不会出点珍稀骨种。机会难得,既然来了,在没弄清楚逃跑的是个什么东西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 老鬼突然低声轻笑,豪气地勾着冯家双的肩膀:“冯小子你鬼心眼多,我归老七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你来帮我倒斗,我也不会放你们独自去犯险。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们走上一遭吧。”说着,手重重拍了他的肩几下,以示自己的诚意。 冯家双也笑开了,高声道:“好,老鬼你够义气。我刚才还在想,如果墓道里再有啥害人的机关我可应付不来,那可怎么办哦。哈哈哈哈。”两人心照不宣地齐声大笑。 阿华心头发紧,刚才还合作无间的两人现在已经各怀鬼胎,只希望他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才好。 三人继续上路。 墓道里的紫色粘液已经干涸,在黑暗中反而愈发发亮。 “冯小子,这是它的血吗,这么流下去它跑不了多远就会衰弱而死了。”老鬼问。 冯家双回答:“别问我,我压根没伤到它,这不是血。我刚开始以为是羊水,可是如果是羊水,不会流了一路都没流完。” 阿华突发奇想:“如果是激烈运动出的汗呢?有没有可能?!” 冯家双一怔,惊叹:“阿华,你是天才啊,脑筋急转弯我肯定比不过你。如果是汗,它早该脱水倒在地上等着我们去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华发窘,不再说话。 “看,粘液不见了。”冯家双走到荧光液体的末端,打开矿灯。之前为了追踪荧光液体,三人都关闭了矿灯。现在一经打开,冯家双发现这粘液已经完全干涸,在光线的照射几乎不可见。蹲下来仔细辨别,甚至用手去试探,发现粘液的行迹呈现90度直角,弯向墓壁不见了。 “老鬼,这里应该有暗门。” 冯家双让开,老鬼走上前来,用手指摸索,敲击墙面说:“没错,是有道暗门,但是不知道如何开启。冯小子,你说的怪婴有多大,推断它有多大力气?” 冯家双说:“也就一个1岁婴儿的大小吧,力气不大,但是跳跃能力很好,当时跳起来咬阿华脖子那股狠劲哦,嘿嘿,吓得他脸比白毛粽子还白。” 阿华怒骂:“家双,你信不信等我回去,把你舌头剁下来做菜。” 冯家双咧嘴一笑:“你做的油爆香舌味道一定不错。” “喂喂,你们两个小声点,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要是不小心触动了机关等着变成葱爆鱿鱼吧。”那湘老鬼不耐烦骂道。 冯家双一愣:“什么葱爆鱿鱼?” 阿华解释:“鱿鱼下锅前先要千刀万剐一下才能入味有色相。” 老鬼不断用手指敲击着墙面,摸索着墙面纹理,用匕首试探性插入缝隙。发现能轻松抽动,老鬼蹲到地上背靠着墙面用一侧肩膀推搡墙面,果然,墙体动了露出另一条暗道,地面上紫色荧光液体贯穿通道。 冯家双用矿灯打进去,发现是一段仅有十来米长的暗道,看起来开凿得很匆忙,地面和墙面粗糙凹凸不平,而荧光液体终结在通道后端,那里应该还有一道暗门。 老鬼如法炮制打开了第二道暗门,冯家双和阿华惊呆了。 “怎么回事,又是一条墓道?看上去和刚才那条相互平行,这条墓道会通向哪里?”冯家双问。 老鬼回答:“可能是墓主人死后为了让其妻妾寿终正寝后能够陪葬而不破坏原本的墓结构,在主墓道的旁边再开一条次墓道,直通陪葬墓。”老鬼忽然想起什么拍拍脑门:“这原来是个规模较大的陪葬墓,发达了。”不由分手带着尸犬和鸭子往墓道深处快步走去。 阿华在后头小声问冯家双:“怪婴为什么会知道有暗门和陪葬墓的存在?刚才我就想问了,你说它不像是刚出生的婴儿,那是什么?我也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长牙的。”说着不自觉地摸摸自己脖子,似乎那里还残留着阴冷的触觉。 冯家双放慢了脚步与前头的老鬼拉开些距离,才放心与阿华说话:“现在别问这么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要拿现有的知识来做判断。我们只管跟着老鬼走,老东西知道还有宝藏好挖一定会加倍小心,在财宝没有到手前不会祸害我俩,我们见机行事吧,你千万小心点跟在我后头。”嘱咐完了也不等阿华回答就加快脚步跟上老鬼。 阿华总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跟着走向墓道幽暗的深处。 “这鬼地方怎么越来越热了。”老鬼抹去头上的汗又觉得呼吸不畅,看两只前头带路的鸭子依旧活络,老鬼不怀疑这里的空气有问题,那就是高温高湿造成的呼吸困难吗。 阿华用手摸了把墙壁,捏着指腹道:“热得连墙都出汗了,呵呵,还粘糊糊的。” 冯家双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到鼻子底下嗅,一边责骂:“这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动的吗,万一涂了毒怎么办?”只闻到阿华手上一股子酸臭味冲鼻,连忙挪开脸:“怎么样,有没有发热感?灼痛感?” 阿华摇头:“没有,就是粘糊糊的怪恶心的。”说着把手往裤子上擦去粘液。 冯家双瞪眼:“好奇心这么重当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鬼挑了眉,脱去外衣挂在肩上,用洛阳铲砸向墙壁,然后抽出来,老鬼瞧着铲子上的东西皱眉。 “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冯家双靠近一看,也是惊奇:“不是砖土。”用剔骨刀挑了一挑,里头棕黄色的东西微微颤动:“看起来像是某种凝胶。” 冯家双也取出洛阳铲,对着老鬼挖出的洞再铲下去,直到铲子遇到阻力动不了才□,低头看去依旧是棕色凝胶物质,比老鬼铲子上的颜色更深,更坚硬一些。 冯家双再看洞内,果然里面才是灰白色的粉状墙体。这奇怪的凝胶物体被涂抹在墓壁上整整五十公分,用途不明。 “老鬼,你见多识广,你来说说这是啥情况。” 老鬼黝黑的面皮上一双晶亮的眼睛充满迷惑:“冯小子你问倒我了。我倒斗40余年什么稀奇古怪的阵仗都见过了,偏偏今个儿碰见的这些事儿我没一个说得清的。但是,有一点我很肯定,这玩意八成是防盗用的,我们还是快走吧,迟则生变。”说着牵着鸭子和尸犬急匆匆地往前赶。 冯家双心里同样感到不安,拉着阿华疾步快走。 汗如雨下,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呼吸急促视线模糊。墓道里的温度冯家双粗估略也要近80度不止,脚下的凝胶变得异常柔软,奔跑间不小心就要陷下去半只脚,头顶上不断有细汗般的粘液滴落,三人将衣服脱下盖在头顶挡着融化后的液体。墓壁上更是如同流水般滑落淡黄色液体,眼看着脚下的地面也变得滑溜起来。 冯家双心中的不安越发厉害,三人也跑了好一阵了,这墓道好像没有尽头,前方的黑暗好像流着口水的怪兽等着将他们吞下,冯家双错觉他们似乎就在怪兽的舌头上无力奔跑。 “哦徐,快走,走啊……”老鬼突然停下来,牵着绑鸭子的绳子拉扯着。原本就骚动不肯前行的鸭子被拉扯着倒在地面上,挣扎间浑身沾满了粘腻的液体,这下挣扎得更厉害。 冯家双拉着头顶上的衣服,跑回来问老鬼:“怎么了?” “这倒霉的鸭子乱飞,不肯走了。” 冯家双眼尖,一看之下惊呼:“老鬼,你看它们!” 两只湿漉漉的鸭子渐渐挣扎不动,身上的羽毛变成了焦黑色连里头的皮肉都冒起了细小水泡。 “不好,这里果然有鬼。”老鬼连忙将头上的衣服拿下来看,只见上头点点滴滴果然已经被溶出了洞。 冯家双连忙将自己的衣服与老鬼一起盖上,说:“一定是温度升高使凝胶融化成液体具有了腐蚀性,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这两只鸭子就是我们的下场。” 12指路火 头上滴下一滴落下冯家双手腕上,顿时冒起白烟,冯家双惊慌,连忙用衣袖擦去,皮肤已经变黑,冯家双感到剧烈的刺痛感。急忙缩着身体躲到衣服下头,不敢再把皮肤外露。 尸犬见三人不走了,在前头蹦跳着催促,身上满是粘液,抖着身体将液体甩出去。 “咦,你的尸犬没事儿。”冯家双见尸犬因为身上湿漉漉不舒服地抖毛,毛皮没有被腐蚀丝毫。 老鬼也愣住了。 “哎哟,你们还有空研究这些,快走啊。”阿华顶着外套跳脚。 冯家双跑过去拽着阿华刚才擦手的裤腿,上头果然已经被腐蚀了一个大洞。于是更紧张地握住他的手腕查看刚才摸墙的掌心,却发现毫发无损。 “尸犬和骨床都没事……”冯家双愣愣说着,眉一皱心一狠把阿华的手放在外头接了两三滴液体。 阿华大惊,猝地把手收回来,原本以为会被烧几个洞,却发现光滑的掌心上几滴液体呈水珠状聚合到掌心,安静而乖顺。 冯家双大吼:“我明白了。”转头对老鬼道:“这些液体只对有生气的活物产生杀伤力,对浑身死气的东西没有影响。” 老鬼皱着眉眼睛在阿华和冯家双之间游走,说:“你做的骨床不怕粘液,那就快想办法做点什么出来保护我们。” 冯家双咬牙道:“没材料。不过……”他抬脚看鞋底,牛皮鞋底依旧完好。 “你身上有什么动物零部件做的东西吗,这些东西都带着死气,应该不怕粘液。” 老鬼摸摸身上,很是苦恼。然后,眼睛看向一旁已经死去的鸭子,它们身上的腐蚀已经随着主人的死亡而停止。 老鬼蹲下来,抽出匕首将两张鸭子皮扒下来。粗麻做的鞋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眼看着就要烧到脚底板。老鬼把鞋子脱了扔了,换上鸭皮。翻转后将它们分别包住脚,一直包到脚腕子扎得严严实实,涂上鸭子脂肪,足够防止粘液侵入。走起路来不方便,但对武功高强的搬山道人没有影响。 “我们必须赶在这里融化之前走出去,两张鸭皮一双牛皮鞋救不了我们的命。”冯家双披着阿华和他两人的衣服小跑,阿华光着身子紧跟其后,甚至抱着冯家双的脑袋将他掩在自己胳肢窝下头,尽其所能替他抵挡粘液。 老鬼在后头跑着,看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寒光。 墓道里已快变成一片汪洋,墙上和地面的粘液汇聚在一起,将他们的鞋子几乎浸没,奔跑时溅上来的粘液将两人小腿烧伤,却无暇顾及忍痛前行。 滴水的墓道依旧看不到尽头,冯家双甚至感觉已经在里面跑了半个世纪。头顶上的粘液掉落得越发细密,两人披在脑袋上的衣服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在高温下,冯家双两眼发花头脑浑噩,他由衷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一点点将人往死亡逼迫的绝望在心底里蔓延滋长,令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一生中经手的血肉和骸骨,以及幼年初见到剔骨匠剔骨场景时搜肠刮肚的呕吐。 意识朦胧间,眼角亮起一道寒光冲着阿华后背心刺去。 大骇,冯家双腰间剔骨刀瞬时拔出将其格挡,冯家双立刻神志清醒。看着目露凶光的老鬼吼道:“你干什么?” 后知后觉的阿华反手摸摸微凉的后心,回头见老鬼面目狰狞地盯着自己,好像在看一头待宰的羔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 老鬼嘿嘿笑着,向着两人逼近。 冯家双将阿华挡在身后倒退…… “冯小子,这样下去我们都活不成。”手中的匕首收到腰间,两腿分开拉出马步,蓄势待发:“不如杀了骨床扒下他的皮批到身上,还有机会闯出去。” 冯家双道:“就算杀了他也只有一张皮,根本就不够我们逃出去……老鬼,你是想自己一个人逃吧”。 老鬼阴冷地看着他:“你是剔骨匠,古怪道具和丹药多得是,一定有办法自救。我却是孤家寡人等死的命。冯小子,不过是一具骨床,你让我毁了他以后再做就是,如果觉得不够,我倒出来的东西分你一半作为补偿,怎么样?” 刚说完就握着匕首刺向阿华,冯家双手中剔骨刀也不落后向他手腕子划去,老鬼不得手向后跳开,与冯家双对峙。 冯家双眼珠一转,突然咧开嘴冷笑,手中的剔骨刀玩出一个刀花:“你说得对,剔骨匠古怪道具多得是,万骨珠就是其中死气最重的。历代剔骨匠股骨头制成的骨珠,成千上万死人的气息足够掩盖我身上的生气。”从阿华脖子里拿下万骨珠挂在自己脖子里,立刻摘掉头顶上的破衣服,任凭粘液滴落身上。眼见粘液如同水珠般无害地浇到脸上,冯家双眼中浓厚杀气令老鬼双手发颤。 “多谢你提醒我还有这么个好宝贝,我现在感觉好极了。接下来……你可以试试能不能在我们挑开你衣服之前干掉我们两个人呢?” 从腰间抽出最长如小臂的剔骨刀给阿华,对他说:“别留手,随便砍,我倒要看看搬山道人在这里怎么与人对战,或者为了安全起见收集粘液和他打水仗也不错。” 老鬼面皮颤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真如冯家双所说毫无胜算,他们根本无需动手,只需要冷眼旁观自己被粘液烧死,再慢慢走出去就是了。 没有其他选择,老鬼将匕首还鞘。笑嘻嘻地对冯家双道:“冯小子,你别跟我计较。生死关头人难免会做出点偏激的事情,我是头脑发热居然把心思动到你们身上。我给你们赔不是,行不。你看,这陪葬墓比主墓更凶险,我别的没有,就是倒斗经验丰富,有我同行你们安全比较有保障。” “家双别听他的,一到紧要关头就对同伴出手,这种人留着只能是祸害,安全个屁!”阿华坚决反对。刚刚死里逃生,他对老鬼反感到了极点。 冯家双对阿华耸耸肩:“你说得对。我们走吧,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浑身冒烟被烧死。” 老鬼脸色难看。 而阿华同样目光呆滞。他是气愤老鬼不把自己当人看要扒自己的皮,可是真要他狠心把老鬼一个人留在这里等死,他自问做不到。 冯家双看出他的为难,拍拍他的肩,说:“算了吧,我们学不会他那套专挑软柿子掐,背后捅刀子。这墓里危机四伏,我们一共才三个人不要自相残杀,能合作就忍耐一下吧。” “可是……” “消消气消消气。”安抚地再拍拍阿华的肩,转头对老鬼道:“不过老鬼,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对活人下手了,你不要逼我出手!” 冯家双和阿华把身上的衣服都借给老鬼挡粘液,两人打着赤膊用粘液洗澡,一边用手探摸着被凝胶物质覆盖的墙面。 “如果不出意外,这里是一个环状陷阱。只有找到缺口才能找到墓室。”冯家双冷静下来以后马上就发现了端倪,漫长的奔跑不是错觉,为了与主墓室相邻,墓道必定也与主墓道相似长短,不可能无穷无尽。况且这样高温高湿的环境不利于墓室尸体和物品保存,设计者不可能傻到在墓道里设计一个陷阱直通墓室,然后由于墓道过于湿热毁坏掉墓室里的一切。 果不其然,在老鬼身上衣服被溶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冯家双身体失去重心,一双手深深埋进墙内。 “在这里,阿华来帮忙。”冯家双招呼了阿华,两个人合力将墙上的厚重粘液撇掉,然后看到里面半融化的凝胶,透明的凝胶后头一片黑暗,不再是灰白的墙壁。 冯家双拿出洛阳铲,抹去脸上遮挡视线的微酸粘液,让阿华用臂膀在上头抵挡不断流淌下来的粘液,冯家双轻松将凝胶挖开一人高的大洞。用被粘液腐蚀得快短路的矿灯打进去,居然依然是一片黑暗,但可以肯定,这里是另一个通道。 “怎么样,要不要过去?”冯家双询问老鬼与阿华的意思。 老鬼与阿华对视一番,老鬼裹着烂掉的衣服目光中透出一股子豁出去的决绝。 “走!”裹住衣衫抽出怀里的匕首和长索飞爪,老鬼领先一步走进去。 冯家双和阿华手持洛阳铲不无紧张地跟进去。 一片漆黑…… 之前矿灯打不进来冯家双没有上心,现在身处一片黑暗中,他怀疑这里有吸收光线的物质存在,否则为什么天上地下矿灯强烈的白光射出去就消失在眼前。只有耳畔若有若无仿佛巨人沉闷的呼吸声不断回响。 “冯小子……” 冯家双连忙捂住老鬼的嘴,老鬼却突然将手中匕首捅向他腰际,幸好冯家双在老鬼身体一瞬间僵硬后就明白他误会自己要下杀手,凭直觉制住了他持匕首的手腕。 “嘘,别出声。这里你活人气最重,万一这里也喷出粘液来第一个先灭了你。”甩开他的手,冯家双在黑暗中摸索着。 “阿华人呢?” “在这里。”阿华抓住冯家双胳膊:“家双,你们的眼睛怎么了?” 冯家双反握住他的手腕子,皱眉道:“不知道,这里肯定有东西妨碍我们的视线,还是要你帮忙了。先打探一下这里的地形,看看出口在哪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只有骨床可以出入畅通无阻,活人进来百死无生?冯小子,你给我个解释。”老鬼显然对这一系列的变故搞得神经紧张,心头火起口气有些犯冲。 冯家双叹气,随着呼吸,鼻子里头有些瘙痒,捏捏鼻头,对老鬼说:“别大惊小怪的,坟墓本来就是死人的世界,我们这两个活人进来就好比鬼魂飘荡在人间,不小心暴晒在阳光下有危险是理所当然的。你倒斗大半辈子见过的稀奇事情多,可都是一群活人进来大伙的感官相同,撞上点什么离奇的事情心理上比较有依托就有了安全感。这次不同,因为阿华是骨床,他的感官与鬼魂无异,在这个死人的世界理所当然能看到一些活人看不到的东西,对未知的事情的恐惧致使你感觉比以往更危险。老鬼,尽量调节好心态,更信任一点阿华吧,换个角度思考,因为他看得更多,能帮助我们躲避掉更多的危险不是吗。带骨床来倒斗的意义正在于此。” 老鬼定定站立,冯家双感觉到他的呼吸平稳许多,知道他已经克服掉心理的恐惧,于是更关注另一侧阿华的动静,不觉疑惑起来。 冯家双支起耳朵支听见阿华作圆圈状重复的踱步声,形似焦躁不安,但是听呼吸依旧绵长,不像是碰到危险的样子。于是出声询问:“阿华,你怎么不说话?看到什么了?” 正如冯家双所料,当他定睛观察四周,一个奇幻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过于震撼让他遗忘了身旁的两个睁眼瞎,环顾起这个怪诞的场景。 黑暗的世界在他眼中并不漆黑,仰头是看不到顶的苍穹,和满天星辰,夹带着荧光的红与绿在天空交织成奇异的图形,星星点点间又如同繁密的萤火虫忽明忽暗,交互着彼此的位置,不时仿佛有阵风刮过,所有的光点好像波浪一般涌动,一会儿从左向右推进,一会儿又从外向内耸动,在苍穹中间汇聚成更深邃的红色。壮美非常! 环顾四周,空气中也飞舞着色彩各异光点,阿华惊奇地发现,这些光点正大量汇集在冯家双和老鬼身边,似乎对他们很感兴趣,久久不散越聚越多,几乎把他们装点成了圣诞树,更加阻挡了矿灯的照射。 阿华不觉笑出了声:“家双,好多萤火虫围着你们,越来越多了,真有意思,你俩快成灯泡了。” 冯家双挑眉:“萤火虫?” 老鬼也惊诧:“什么萤火虫,我身边有虫子吗?”挥手在空气中挥动,老鬼没有感觉到任何生物的存在。只有极其轻微的嗡嗡声,极有节奏易被人忽视。 而这一幕在阿华看来,就好像手臂上挂满了灯泡的人偶在活动,更可笑了。 冯家双脑中闪躲一个想法,心头一跳,说:“阿华,你捉一只看看是什么样子。” “好。” 阿华随手对着莹绿的光电抓去,光电落入掌心他摊开手,惊奇地呼出声:“咦,不是萤火虫,这是……苍蝇,原来是翅膀在发光。” 冯家双咽口水,再问:“你看看除了翅膀发光,是不是绒毛很长很密,上面有很多粉状物,个头比一般的苍蝇大一倍?” 阿华仔细打量:“没错,你说的都对。” “冯小子,你认识这种看不见的苍蝇?” 冯家双没有理会老鬼,脸色有些发白:“阿华,你再仔细看看,它的口器是什么样的。” 阿华捏住苍蝇的脑袋,小心不将它捏碎再凑近了细看,顿时一阵凉意从尾椎骨一路向上窜。 “家双……” “怎么样?”冯家双焦急地询问。 “好大两颗白牙……”看着这森白的利齿,阿华不知咋的想起了狼蛛可以咬穿人皮肉的毒牙。 众所周知,一般苍蝇的口器是舐吸式的,这里的苍蝇却是咀嚼式口器的荧光品种。 冯家双在阿华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撕破了自己仅存的裤子,用布条封住了口鼻。 “老鬼,阿华,赶紧找东西掩住口鼻。这种苍蝇身上掉落的粉末被人体吸入会腐烂内脏。” “什么!!!”老鬼大惊失色,这才注意到从进入这个黑暗地方开始,他的鼻子就隐隐发痒,现在连带整个鼻腔里面都是瘙痒难耐略有痛感,大力揉捏鼻子也没能缓解,原来是这鬼东西作祟。 “不过是苍蝇而已,冯小子你太夸张了吧,我就不信小小的苍蝇能把我怎地。”半信半疑把背心卷起来包住口鼻,老鬼突然脸上一阵刺痛,条件反射一巴掌拍上去。 “老鬼,你干什么!”冯家双翻开他的手掌,上头一只现了形的流着绿血的苍蝇被压扁成了泥浆:“你找死!” 老鬼心想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仗着几分本事敢随口教训我,从粘液墓道里积聚的一肚子闷气又窜上来正要发作,冷不防被阿华一脚踩在屁股上摔了个狗□。 “快跑,苍蝇追上来啦!”阿华突然慌张地大叫,拖着老鬼和冯家双卯准了方向就跑。 冯家双说:“老鬼你闯大祸了,这苍蝇名叫指路火,是专给鬼魂去阴间指路的,它们性喜群居啃食死人血肉,凶残的很报复心又重,你杀了它们一只,所有的指路火集体报仇,吃光你的血肉才肯罢休。”冯家双心想刚一放松又到生死关头,真是一刻都疏失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13蝇杀骨 “阿华,你带我们去哪里?”冯家双依旧是睁眼瞎,只能任由阿华拽着七拐八弯跌跌撞撞地四处乱跑,早就跑没了方向。 只听见阿华急促的喘息声:“所有的苍蝇都聚过来了……不行,得赶紧逃出去。一旦头顶上苍蝇都扑下来我们都完蛋了,数量太多。” “究竟有多少?” “这哪数得清!满天都是!”阿华拉着冯家双和老鬼一个急拐弯避开迎面扑来的一批指路火,却不想冯家双因为看不见脚步踉跄着正好撞上去,阿华一咬牙手臂猛挥将指路火打掉,手臂上顿时被针扎似地疼:“家双,这苍蝇有毒吗?被咬了会怎么样?” “啊,应该没毒吧,最多牙上沾点消化酶,会溶解肌肉吧……阿华,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别一个劲的转圈。” 阿华埋怨:“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找出路,躲都来不及。” 冯家双当机立断甩开他的手,喊:“别跑了停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老鬼急了:“不跑等死吗?!” “阿华,把我的背包给我,你俩替我挡一阵子,我拿东西。”不由分说从阿华背上扒拉下来背包蹲到地上鼓捣。 老鬼和阿华无奈只能将冯家双围在里头,用身体挡着指路火的攻击,四肢猛踢猛踹地赶开密集的指路火。 “家双,你有办法对付它们怎么不早说。”阿华被咬得浑身刺痛,跟发羊癫疯一样浑身乱抖,就怕被指路火停在身上。 “你们给我机会说了吗!刚弄明白是什么东西老鬼就惹火了它们,指路火原本对活人没兴趣,最多就是等我们吸入过多粉状物死后再来吃掉我们,偏偏老鬼弄死它一个,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火气上来了死活不论照啃不误。” “天知道连苍蝇都这么难缠,冯小子你好了没,我他妈的连□都快被它们啃断了。”老鬼心里后悔却死要面子嘴上不服软。 “混蛋,又浪费我三根香,失传了配方想做都做不出,亏大发了我。”随着冯家双的抱怨,一股如同雨后青草香的清新味道飘荡开来,老鬼和阿华明显感到身上的刺痛感消失了,阿华更是看见,围绕在他们身边数不清的莹绿光点都恐惧地散开,不敢靠近他们。 冯家双手持熏香在他们周身晃荡几下让香味尽量附着在他们身上,然后将三根熏香依次分给阿华和老鬼。 “嘿,我能看见了。”老鬼首先看见熏香白亮的光和飘渺的黄色的烟雾,继而看见了满身黄色粘液的冯家双和阿华,自己则被咬得连一块好皮都没有了,鲜血淋漓甚是怕人,跟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似的。 老鬼抬起麻痛的胳膊,按捏两下,发现只是表皮有伤口,出血很细微,也就放心些了。 “喏,小心点拿着熏香千万别让它灭了,这香最多只能支撑半个小时,我们必须在烧完之前找到出口。”冯家双背起背包,手持熏香在周身晃悠,赶走包围的指路火,扩大自己的视野。 “很厉害嘛冯小子,这是什么香?”老鬼问。 冯家双回答:“魂息香,是千年以前剔骨匠的老祖宗发明剔骨时用的。说到指路火这种苍蝇其实也是剔骨匠培育出来的,我还以为已经绝种了呢,没想到这里还有幸存。传说利用指路火啃食死人的血肉得到灵骨,做成的骨床尤其凶残彪悍,被派往战场上与敌人厮杀无往而不利。” “敢情指路火是你家养的,难怪了如指掌。”老鬼语气很轻松,却忽略了冯家双的脸色凝重。 “魂息香是剔骨结束的时候将指路火驱散时用的,它的成分也是从指路火体内提取。随着指路火的灭绝,魂息香的制作方法也渐渐失传了。这是唯一传下来的三根香,用完就没了,你有闲工夫闲扯淡不如抓紧时间找出口吧。”冯家双冷冷道。 不知是魂息香令指路火惧怕,还是大量指路火大量聚集,围绕在冯家双三人四周的嗡嗡声挠得人心里痒痒,恨不得把心脏抓出来挠个够。 “保持神智清明,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大量指路火的翅膀共鸣会产生特殊的音波扰乱人的心智。”冯家双将自己手上的魂息香掐灭,说:“阿华,你去探探路,你是骨床,有魂息香保护指路火不会伤你。我和老鬼两人站着不动用一根香就够了,省着点用吧。如果有发现就大声叫,指路火是聋子不用担心引起它们骚动。” “好吧,我去了你们小心。”阿华有些犹豫地点头答应,将背包递给冯家双,只拿了一把匕首防身,慢慢走出了魂息香的作用范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冯家双和老鬼背靠背站立着,耳边的嗡嗡声缠绕不断,随着时间的流逝居然隐隐能从中间听出一些音节和韵律,扰得人心魔丛生。冯家双是剔骨匠对此类状况经历颇多加之自身某些原因,还比较能忍耐。老鬼却差了些,搬山道人定力非凡常人所不能比,可惜适才吸入了不少腐蚀人体的粉末,就如同吸食了毒品一般,被外界音波再刺激一番,呼吸渐渐急促不稳起来,想来是心魔已起。 冯家双叹气,问:“老鬼,想不想听故事?” 老鬼呼吸一促被震回心神:“什么故事?” 冯家双见分散注意力有用,于是,用愈发平稳柔和的声线叙述起一段记载在剔骨匠手札中的一则怪谈。 新朝末年,天灾不断,人心思乱。荆州绿林军揭竿而起与刘秀率领的春陵军联合大败莽军,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昆阳之战,更始元年九日,绿林军攻入长安,王莽死,新朝灭亡。公元25年,刘秀与绿林军决裂,刘秀称帝建立后汉王朝,绿林军遭刘秀剿杀,从此覆灭。 当时在一次大型围剿中,绿林军有一名为张浩的将领在乱军中身负重伤昏死在尸堆里,也因此逃过一劫。待日落西山从血泊中醒来,看昔日战友一同起义的庄稼汉还没有接收起义成功的果实就客死他乡,好友死不瞑目的面容令他痛不欲生,恨更始帝刘玄安于享乐君臣内部变乱不断,被刘秀夺了江山。更恨老天不公,庄稼汉只想过种田安生的日子,连年大旱逼不得已拿起刀枪棍棒去造反,结果没有被饿死却死在同样是农民出身的对手的手里。心中苦痛无处宣泄,张浩仰天大哭。 张浩的嚎哭声吓到一旁收殓尸体的老头。这个老头长相奇特,歪眼耸鼻,一对耳朵形如山魅。躯干肥大四肢却细长,身穿黑色道袍头插桃木梗。他正喜滋滋地翻动尸体寻找值钱物件,却不想尸堆里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嚎哭起来。 老头不似常人见诈尸就慌乱逃跑,相反,猛一见到有尸体坐起来,歪眼珠子噌噌发亮,只是听到男人痛哭声音如老鸦哭丧着实难听。 他跑上前去问张浩:“这里死的是你爹还是你儿子?” 张浩见他问得奇怪,愣住停了哭喊:“是俺老乡。” 老头连连摇头:“不是爹不是儿子你哭个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命短是他们的事儿,老天爷没收你这条烂命就好好留着,该吃吃,该喝喝,活得逍遥自在神仙都羡慕,现在为了不相干的人哭死了多不值得。” 张浩被他的言辞激出了火气,于是不管老头身份将自己心中苦痛倾诉了一番。 老头听完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不就是一个种地的,参合什么国家大事,自个儿找罪受,作死。”说完不屑地继续翻弄尸体。 张浩愣了神,问:“你在干什么?” “既然躺这儿的不是你亲戚,那这些尸首都归了我吧。”打仗的身上不带银两,老头见捞不到好处,干脆将尸体搬上了破旧推车。 张浩大惊,死者为大岂能让他随意处理老乡的尸体,于是顾不得身上的伤跳将起来将尸体又抱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要把俺老乡的尸体怎么样?”张浩动了真怒。 老头看着张浩那张充满血丝的眼睛,放下手里的活计,盘着他干柴似的腿坐下,掏出烟袋抽上两口:“小哥,老朽跟你做比买卖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但在你心愿了却之时,尸骨全部归我。” 张浩骇然。 原来这相貌奇异的老头就是新朝时期一位剔骨高人,人称桐希叟。他不比前辈剔骨匠或是专职剔骨,或是伺候刑囚混口饭吃,而是以养虫为乐,养的就是啃食腐尸肉眼不可见的指路火。 指路火脾性极为诡异,口味刁钻,而成年的指路火又啃食腐尸极高概率形成净骨,于是乎,指路火与剔骨匠相生相伴,有过一段时间的共生。 桐希叟就喜研究指路火啃食后得到的净骨,他发现这布满蝇翅花纹的净骨一旦制成骨床,见血发狂,刀剑不可伤,十分凶猛残忍,在这乱世中尤为可贵。可惜骨床保持时间太短,仅仅半年不出八个月就会血肉散落化为骨堆。于是,他时不时就要四处游走寻找尸首。而正逢乱世,死因奇特的尸首随处可见,使这名为“蝇杀骨”的净骨发展达到了一个空前快速的地步。 张浩听了桐希叟的话,浑身冷汗如置梦境。他抱着九分怀疑一分尝试的心态跟着桐希叟将乡亲的尸首搬运到了桐希叟的住处。心想,如不能报仇雪恨达成心中大志,乡亲们亦是死不瞑目。如今有这诡异的报仇方式不如尝试一下,即使不成也好告慰死者亡灵。 桐希叟带张浩来到一处幽暗山洞,叫他停下推车背着尸体,浑身淋满酸醋布条捂住口鼻进去山洞。桐希叟手持熏香和油灯在前头带路。张浩只觉洞内举步难行,地面坑洼不平,并且岔路甚多,一盏茶的时间他早已分不清方位。鼻间全是酸醋,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桐希叟唤他紧跟前行,渐渐地就听见耳际一片扰人的嘈杂声,只有走在桐希叟五尺之内才能见到油灯灯光。 听桐希叟吩咐,张浩将尸首一具具搬进来随意放置在地上,桐希叟也不厌弃烦点燃熏香一遍遍带路。 听着冯家双的故事,老鬼自然明白,桐希叟带张浩进去的就是饲养指路火的洞窟,又是捂鼻又是熏香还有那惑人的振翅声,与现在他们的处境完全一致,于是更加期待故事的发展,早就忘了耳边作乱的指路火。 话说那桐希叟叫张浩搬运完尸体就将他赶了出来,并严令他不得打扰静待佳音。整整一个月过去,就在张浩肯定自己被骗的当口,某日子时,桐希叟满面笑容领着二十来个浑身□的人走出了山洞。 “方家大哥,狗娃,隆叔!”张浩一个个叫出人名,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起死回生。大怒过后大喜,他当即下跪给桐希叟结结实实叩了10个响头。 “老神仙,您真是救苦救难的罗汉转世。张浩有眼不识泰山,不该怀疑您老啊,俺该死啊!”将脑门叩得破皮。 桐希叟也是心情极佳,将他搀扶:“也是你心诚,七十来具尸体居然有十九具制成蝇杀骨,委实不易啊。” 张浩连声称是,与这些□的庄稼汉子热情相拥热泪盈眶,却得不到回应,这十九人皆是目光呆滞神情空洞,看着张浩的目光中只有一丝熟悉而已。 面对张浩的疑惑,桐希叟解释:“他们已不是人了,只能算作行尸走肉。当初是你诚心诚意背负他们来剔骨,又是你昔日的战友,故而还认识你,能听你号令。记住了,只有半年时间他们就会打回原形。你须在半年内好好利用,等他们再次化为骸骨,你要将他们带回给我,这是约定。” 张浩听了桐希叟的话,望着这些曾经的熟悉身影,不禁感伤起来。但是转念想起这半年的许诺,又是跃跃欲试。随即给他们换上衣衫,拜别了桐希叟,踏上去往洛阳的征途,誓要将刘秀从王位上拉下来为他的背信忘义付出代价。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带着蝇杀骨途径鲁阳县郊外,居然碰上了一伙盗匪,破衣烂衫手持钢刀慌忙逃窜。刀剑上沾染血迹,数里外可闻。 张浩是打过仗的人,知道新王登基正在四处剿灭割据势力,必定是官兵在捉拿人犯。为了避嫌,他决定在路旁树林里避上一避。没想到,十九具蝇杀骨闻到血腥味,俱是两眼通红,不听张浩命令将受伤盗匪拦下就是一场厮杀。 盗匪手中的刀剑与蝇杀骨的双拳双腿对抗,居然砍杀不动,蝇杀骨见血发狂,用牙撕咬,用手捶打,在后方赶来的官兵面前将这群盗匪尽数杀死,尸体骨骼尽碎,血溅八方,有些反抗得厉害的居然被锤成了肉饼,令人不寒而栗。 官兵见状也害怕得乱了手脚,抽出了手中兵器。上头的血迹吸引了蝇杀骨步步逼近。 张浩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好在他胆识过人,连忙跳将出来将蝇杀骨喝止。或许官兵身上血腥味浅淡,蝇杀骨又恢复了痴呆茫然的神情呆立着。 这时,官兵中一骑高头大马的将领走出来,他正是新上任的鲁阳县县令欧阳逊。张浩不想在此横生枝节,于是佯装当时剿杀自己的队伍向欧阳逊扯谎,希望蒙混过去。 欧阳逊见他举止颇有风范,话语虽粗鲁却懂礼数,更重要的是他身后十九具蝇杀骨战力强大却只听张浩命令,只道张浩领导有方,是可造之才。于是下马来握住张浩双手,诚意邀请他到府上做客。 欧阳逊招贤若渴,张浩面皮薄不好拒绝,终于在多番劝说下答应了。 欧阳逊回去后连摆三天宴席招待张浩,不可谓不热情周到。又多方请教他带兵之道,窘得张浩只得用酒搪塞。 “张统领,你这些手下为何不吃呀,是否怪逊招待不周?” 欧阳逊好奇这些好像木桩一样的蝇杀骨面无表情整整三天,也不见他们吃喝,终于忍不住一探究竟。 张浩满头大汗回道:“俺带兵向来如此,不可因贪食误了军人性情。酒席散后给他们些半生猪肉和白饭即可。” 于是欧阳逊对他更加赞赏。 酒席散罢,张浩越想越是不安。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早晚要被欧阳逊看出破绽。他想起带蝇杀骨出来的初衷想要趁夜色悄悄离开,又回想起三天来美酒美食,居然动摇了。 试问他一个曾经的饥民,跟着大伙儿出来打天下,期间吃苦无数,吃糠咽菜已是奢望。现如今天天美食好酒不断,他扪心自问,打天下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怪张浩有此想法,一个农民能有多大的抱负看过多少世面。欧阳逊府上的待遇对他来说就是皇帝老子的生活。即使去杀了刘秀,事成半年后蝇杀骨还给桐希叟,谁又来替他挡住刘秀余党的阻杀。 想通这些,他开始谋划一场阴谋。 次日,他乘欧阳逊带兵外出剿匪前将他一人挽留,说要告知他带兵的方法。欧阳逊果然上当,随他到了花园中。张浩趁其不备将他杀死,尸体埋入树下,然后对外谎称欧阳逊被罢免,县令由他担任。 这番说辞谁能相信,欧阳逊平常为人厚道手下敬佩,张浩拿不出信物将领们心知有鬼。于是齐聚一堂要捉拿张浩问罪。不想十九具蝇杀骨将他们包围,全部斩杀。至于那些奴仆,更是被吓得敢怒不敢言。 张浩阴谋达成仰天大笑,好不快意,从此名正言顺当上鲁阳县县令,就算半年后蝇杀骨还给桐希叟,他的好日子依然能继续。 人在做天在看。 一个月后,酒足饭饱的张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总觉得腹中饱胀却口淡无味,去到厨房寻些夜宵也提不起兴致。突然想到了屋外护卫的蝇杀骨,不知怎地,居然闻到他们身上飘出的浓郁肉香。 张浩只当是错觉,硬是逼得自己上床。隔日大吃大喝依然不能满足,蝇杀骨身上的肉香勾得他口水直流。 又到深夜,他忍无可忍拖着一具蝇杀骨到屋内,除去它的上衣,果然一股子让人骨头发麻的香气扑鼻。张浩看着这个他远房的妹夫呆滞的面孔,突然没了胃口。抚抚愈发干渴的喉咙,于是又去屋外拖了一具他不相熟的同村村民,将衣衫包裹住面部免得失了胃口,对准胳膊肥厚处就是一口,果然喷香可口。 这一咬就愈发不可收拾,张浩只觉吃在嘴里的鲜肉好比没满月的羊羔肉,鲜香嫩滑,吸一口汁水如美酒过喉,滑爽清新,喉间干渴立消。于是捧着它的胳膊将血肉啃食了个干净。露出里面形态诡异的臂骨。 只见在月光下臂骨上浮现层层叠叠莹黑色翅纹,如蝴蝶翅膀纹路一般,十分炫目。张浩将臂骨卸下,舌头舔过骨头缝,里头温热的软骨嘎嘣脆响,极致美味。 啃完一条臂膀,张浩满足地躺到床上,多日未曾好眠终于沉沉睡去。 14养蛆洞 第二日清晨,来收拾的婢女打开房门,惊叫一声口吐绿色胆汁吓死当场。屋内张浩抱着一段臂骨昏睡,地上躺着断臂人胸口依旧起伏,血流了满地,指骨零散地泡在血浆中…… 鲁阳县出了一个吃人的县令,消息不胫而走,谣言四起,传闻中新县令酷爱吃豆蔻年华的女子和未满月的男婴,于是,只要是谁家有女孩或是有人生了男婴,统统送到其他县城。 消息传到张浩耳中,颇为不以为然,暗骂一群愚民。蝇杀骨保障他的安危,他曾经将院内欧阳逊半腐烂的尸首挖出想替代蝇杀骨来满足他怪诞的口味,奈何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渐渐地,所有蝇杀骨少了臂膀,胸膛肚皮纷纷凹陷下去。张浩形容憔悴,时常头晕目眩,吃食再多腹胀如鼓却得不到满足,终于在鲁阳县上任5个月后因为全身麻痹瘫痪在床,蝇杀骨都已被他啃食完,骨骸随意丢弃在厨房。 桐希叟找到鲁阳县正值深秋,鲁阳县内秋风扫落叶已难见人家,一片荒凉。他找到一神色慌张的妇人打听张浩所在,妇人惊恐异常,哆嗦半饷才告知他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只听桐希叟一声叹:“晚矣晚矣。”唏嘘不已。 推开卧室房门,桐希叟来到张浩床前,见他面色红润皮肤光洁,腹大如足月孕妇,却浑身颤抖大嘴怒张,眼珠子胡乱颤动看不清来人。 “你没有听老朽的话,在老朽剔骨期间进去了山洞,是也不是?” 桐希叟问。 张浩“啊啊”叫着,依稀可以听见他在说:“俺不放心,就趁着送骸骨进去的时候做了记号,半月后进去过一次,却什么也没瞧见。” 桐希叟叹息:“你这浑人哪里知道,这是老朽养指路火的洞窟,你没有做好防备随意乱闯跑进了最里头的养蛆洞,虫王误将虫卵种入你口中吞咽了下去。这指路火习性奇特,成虫爱食腐尸,幼虫却只吃骨床血肉,且养蛆洞内常年维持活人体温,低了高了蛆虫都活不了,指路火又最是怕酸。于是乎,这幼虫孵化出来在你肠胃呆不下去又不能逃到外界,只能爬在你的喉间勾着你去啃食蝇杀骨。如今,幼虫已快化为成虫。哎,幸好老朽发现虫王不在时日产卵,这才想起你,及时来收回蛆虫,万一真叫化了成虫就不限于体温,指路火从你嘴中脱出必将为祸世间啊。” 张浩双目含泪,啊啊叫着:“老神仙俺错了,快救救俺吧。” 桐希叟连连摇头:“晚矣晚矣,已然太晚。蛆虫吃喝拉撒都在你腹内,拉出的粪便你已食用半年,你早就不能算作人了。老朽此来只为拯救苍生,你……老朽无能为力。” 冯家双的故事说完了,老鬼却意犹未尽:“冯小子,照桐希叟说来,这张浩不能算作人了,那他又是什么东西?” 冯家双抿嘴而笑:“没有任何资料谈及这个了。刚才我说的这些是剔骨匠手札中关于指路火最为详尽的一则事例,其他只是谈及其名而不见其形。” 冯家双低头见魂息香已燃烧到了头,阿华还没有回来,于是对着虚空大声叫唤:“阿华,还没有找到出口吗?” 没有回音。 “跑哪里去了真是,最后一根香我原还打算留着呢。”暗骂着将第二根香点燃,背后的老鬼突然撞了他一下。 “冯小子,你看到什么吗?” “恩?”冯家双感觉到老鬼紧张的背脊,也被吊起了神经:“什么?” 老鬼推挤着倒退,逼着冯家双往反方向踏出几步。从怀里抄出家伙…… “……刚才你点香的时候,我好想看到一道红影从面前闪过。”老鬼戒备着:“这里除了指路火还有东西。” 冯家双也抽出剔骨刀警惕,一边予以否决:“不可能,就我所知指路火排他性很强,地盘里不会有其他生物。” 老鬼反问:“那你告诉我,在这个鬼地方指路火吃什么?” 一句话问到重点,冯家双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生存就要有食物。所以我让阿华去找出口,这里肯定有它们出去捕食的通道。但是,在指路火的活动范围,绝不可能有生物在活动。” “……我清醒得很没眼花,一定有东西!”老鬼十分确定地摆开了架势。 仿佛在验证老鬼的话,冯家双居然也听到了淅淅簌簌的移动声响,轻微却密集地逼近他们。 “见鬼了,不管是什么老鬼你先应付,我要保证香不熄灭。” 老鬼将冯家双掩护住,魂息香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干嘛?”出现在迷雾中的居然是出去探路的阿华,迷惑地看着神经紧张的老鬼。 冯家双从后头探出脑袋,打招呼:“哟,阿华你回来了,找到出口了吗?”一把推开老鬼,反手一指:“别理他,疑神疑鬼的说什么红影,你全身上下哪有红色,难道他长了透视眼能看见你内裤不成。” 然后又注意到阿华两手空空:“你的香呢?” 阿华说:“烧完了,我走得远了些没注意。结果指路火也没有攻击我。” 摩挲胡渣:“这么说指路火经过刚才的骚动已经平息下来了,也对,它们本来就不吃骨床,被逼急了才会乱咬一气……所以香给你用根本就是浪费!!!!!!啊?????” 冯家双迅速抓狂。 阿华急忙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那个,老鬼也没有说错,有一些指路火的确是红色,那个,会不会……” “你懂个屁,魂息香有市无价,我太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唯一的三根啊,就这么被你白白废掉……等等,你说红色的指路火?”冯家双注意到阿华话语中的疑点。 阿华点头:“没错,除了四处飞舞的绿色指路火,我们头顶上还盘踞这一下红色指路火,个头比绿色的大。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有一些红色的光点在闪烁,但是很快被绿色指路火淹没。摸样很像蜂房里的蜂后和工蜂,不过,这些绿色指路火似乎是红色指路火的食物。” 冯家双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指路火自相残杀?红色的指路火吗,极有可能就是王。” “老鬼、阿华,你们说什么情况下昆虫会同族相残?” 老鬼立刻接上:“繁殖!蜘蛛、螳螂在繁殖前都会吃掉雄性补充营养。” 阿华:“可是这样的习性对我们找出路没有帮助,我刚才绕了一大圈,这应该是个洞窟,大小在三个足球场,洞壁上密密麻麻趴着指路火,我没有看到出口。” 冯家双没有回答阿华,对老鬼说:“除了繁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先保障强壮的个体存活,那昆虫之间就会自相残杀。老鬼,我的想法或者错了,这里的指路火长期被封闭在这里,习惯了蚕食同类为生,它们不需要出去猎食。” 老鬼脸色阴沉:“这么说,这里压根没有出口……” 三人都沉默了。 “从我们遭遇再联系我刚才说的故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冯家双突然说道。 老鬼挑眉:“怎么说?” “记得故事中桐希叟要往张浩身上淋酸醋吗,我们进来指路火的洞窟之前的确经过一段满是酸液的通道,如果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盗墓贼,而是为了防止指路火逃出去而设下的呢,将整个洞窟环绕使我们以为是鬼打墙。你再看看我们三个人,除了你身上被咬伤得厉害,我和阿华都还算完好,为什么?因为我们之前在身上淋过酸液。” “很有说服力,继续。”老鬼眼睛一亮。 “再假设,红色的指路火大量捕食同类是为了繁殖,那么这里肯定有养蛆洞。而故事中桐希叟提到,幼虫是吃骨床的,生存环境正好是人体体温,但是幼虫的生活环境指路火却不喜欢,所以只有当繁殖的时候才会去养蛆洞。这样想来,除了酸液通道,养蛆洞也是禁锢指路火的地方。” 老鬼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养蛆洞,就有希望能找到出口!” “如果酸液通道连接着入口,那么养蛆洞就连接着出口,这不是很容易想到?” 老鬼猛击手掌:“就算那里不是出口,起码不会被指路火袭击,我们也有充裕的时间找出口!” “呵呵,不错。接下来还是拜托阿华了。”冯家双拍拍阿华肩膀:“哪里是红色指路火聚集的地方?带我们去。” 一步步果真如冯家双料想的一样顺利,真的就有一处趴着无数红色指路火,在岩壁上密密麻麻离地五丈高,斜坡陡峭了些却可以攀爬。 “阿华,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指路火对你无害,你却是个养蛆的极佳温床。”冯家双一边用魂息香驱散指路火,一边叮嘱。 “恩,我准备了好东西。”阿华镇定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超大水壶,里面的水早就喝光了阿华却没舍得扔掉。 他打开水壶将里头微黄的液体浇在身上,并且小心涂抹全身。一闻味儿就知道是甬道内的酸液,居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了这么多。 “早知道指路火怕酸液,我用这个防身也省得为你那一支香心疼老半天。”阿华调侃。 冯家双乐了:“我爱死了你这有备无患的娘娘腔个性。来来,为了防止哪个瞎了眼了指路火把我当骨床产卵,也给我洒一点。” 两人脱光了衣服开始洗酸澡…… 老鬼手拿熏香郁卒地看着他们,眼瞅着他的保命熏香只能支持十来分钟。 洗完澡,三人用所剩无几的布条将口鼻封结实了,他们没有忘记,故事中倒霉的张浩就是被虫王产卵在嘴里才送的命。 魂息香驱赶的指路火如过境蝗虫飞腾起来,即使看不见,冯家双也能凭声音知道这个等着产卵的群体有多么庞大。 “哈哈,果然通道是被指路火堵住了,你们看,在这里。”阿华踩着岩壁趴在洞口将冯家双和老鬼拉上来。 冯家双看了一眼,犯了难:“这么小的洞,我们三个大男人怎么进去?”原来连接指路火与养蛆洞的通道只有10岁孩童可以通行的大小。 “我来吧,你们帮我处理挖下来的石块。”老鬼知道最等不起的就是他了,于是当仁不让地操起了家伙,皱眉瞥了一眼只剩五厘米都不到的魂息香,手脚麻利地开始挖洞。 阿华找好支点用后背顶住老鬼方便他作业,冯家双则迅速清理石块,有功夫的人力气用不尽,顺带还帮着老鬼凿岩壁。 “老鬼小心,还有指路火!”阿华眼尖,瞥见爬满岩壁的红色指路火对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震动翅膀开合着大白牙,老鬼一只手已经探到洞内,警告没有作用,指路火为了保护地盘飞起来直扑老鬼。 “呜!”阿华不及多想伸手将老鬼面目挡住,挨了指路火的利齿几口。有酸液护驾,指路火恼怒地不敢上前,绕着他俩飞舞。 “老鬼,咬着熏香!”冯家双及时提醒,老鬼壮士断臂扯下遮面布,将魂息香咬在口中,抹去阿华保护他时脸上沾上的酸液,*辣的疼。 老鬼汗如雨下,每前进一步都晃动嘴里的熏香驱赶指路火,阿华不敢离他太远,紧随其后充当老鬼的眼睛。 呼吸急促吹起的风加快了熏香的燃烧速度,才五分钟,世界上仅存的一根魂息香就烧完了。老鬼松开嘴,侧目看向冯家双。 冯家双顾不上心疼,对阿华说:“快到了,你就用手驱赶指路火吧。老鬼加快进程,已经能看到前面的洞窟了。” 老鬼喘着粗气点头,抹去满脸汗水,继续叮叮当当挖掘。阿华看到指路火就伸手到老鬼身前替他赶走指路火。 如此又辛苦了十来分钟,三人终于挖通了洞穴,踏上了平地。洞穴的另一头直接连接地面,地势比指路火的洞窟高了不少。 “老鬼,你休息一下吧,我和阿华去探路。”扶着老鬼坐下,老家伙体力耗尽连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喝水补充□。 冯家双架起矿灯,这里果然就是养蛆洞,热得跟大夏天似地,也没有指路火阻碍视线。地面湿滑了些却平整能够行走。 “家双,我们怎么找出口?”阿华问。 冯家双笑笑:“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总得见识下指路火幼虫再说,我一定要把手札上缺失的部分补上。” “冯小子,把尸犬带上,能给你们帮上忙。”后头的老鬼拍了尸犬的屁股,尸犬听话地跟上来。 冯家双点头。 待走出处一段路,冯家双低声说道:“这老东西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硬是要淌这趟浑水。” 阿华奇怪地问:“我也觉得不对劲,老鬼倒出了宝贝不急着返回地上反而跟着我们。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艰险他连一句打退堂鼓的话都没提过。” “呵呵,现在可以说了,你灌这么多酸液究竟想干嘛。”冯家双将矿灯冲着地面打,地面上黑色污垢越发地多了。 阿华讪讪道:“吃过一次亏总要汲取教训,我没你功夫好,有酸液傍身万一老鬼再动了邪念我也不至于无法招架。” 冯家双低笑:“原来你不是个烂好人,起码是个有心眼的烂好人。哎,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能钓到大鱼……喝!” 冯家双猛然拽着阿华倒退几步。 “怎么了?”阿华紧张起来。 “见鬼了,难道我也眼花了……”冯家双暗骂。“我也看到红影了。” 阿华问:“会不会是来产卵的指路火。” 冯家双额头一窜冷汗滴下来:“你傻了吗,指路火我和老鬼能看见吗!闪开!”一把将阿华推开,冯家双一转身胸口出现三道细长血痕。 “家双,在那里!”阿华指向冯家双右侧,那里,无数红色小点闪烁着向他们靠近。 “不是指路火,尸犬在指路火的洞窟里一点异常没有,现在……”冯家双抽出弯刃的剔骨刀,指指呲牙低吼,焦躁不安的尸犬。 说话间,又是三道红影向冯家双扑去,冯家双翻腕钩出两道冷光,红影一切为二。侧腰处小臂长的剔骨刀斜插入地,将第三道红影钉在地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红色光点紧张地晃动起来。 “老鼠吗?”被钉在剔骨刀上的红色生物有着细小的身体,暗红的皮毛和亮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冯家双,夹杂着痛苦。 “家双,它们都盯着你。”阿华在后头注意着这些红色老鼠的目光方向。 “又是骨床无害?”冯家双冷笑一声,又割掉两只不知死活老鼠的脑袋。 “未必!”阿华把冯家双拉回来,离得远些。果然这群老鼠目光中的警惕少了些:“前面大概是它们的地盘,不让我们过去。” “好奇心能杀死猫,我倒真要过去看看。阿华,有带老鼠药吗?” “……有一罐杀虫喷雾,不知道管用吗?”将绿色的小瓶雷达喷雾递到冯家双手里。 冯家双抖着嘴唇说:“你果然什么都带,但是,刚才驱散指路火干嘛不拿出用?” 阿华一拍脑门:“对啊,苍蝇对付起来比老鼠对路……刚才太紧张忘记了。” 冯家双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看在你比魂息香值钱,我现在立刻掐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上榜只有点击率上升快一些,求老天再多点点击和收藏吧,三根香烟拜一拜 15虫王 掂掂手里的喷雾:“分量倒足。” 起开瓶盖对着红色老鼠一顿狂喷,刺鼻的气味让这些地下的老鼠好不惊恐,即使不致命也够难受的。尖叫着纷纷让开了路,冯家双和阿华一边驱赶老鼠一边转过洞窟转角。 “呃。”眼前的一切超过正常人的承受能力,阿华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干吐起来。 相反,冯家双却两眼放光,啧啧称奇:“养蛆洞,名不虚传啊。” 原来转角后就是冯家双在找的圈养蛆虫的汤池。只见直径百米的池内满是肥大的绿色蛆虫在蠕动,互相盘绕。混合着淡红的血丝和咀嚼生肉的细碎声响,令人抓心挠肺地毛骨悚然。 “我一直在想,幼虫必须以骨床为食,如果没有剔骨匠定时提供食料,这些幼虫怎么存活。果然是天才啊,为了养虫子居然连这个都用上了,该说这位前辈太奢侈还是胡闹呢。” 冯家双将焦黑的袖口拉高,整个臂膀伸入蛆池,扑哧一声,血水粘液冒着泡翻腾开来,从蛆虫的拥挤的缝隙间直直探进去。 “恩恩,这手感,滑溜溜肥嘟嘟的,这些幼虫养得很好,果然饲料新鲜又营养。”不停在蛆虫里搅动,蛆虫张着白牙翻腾却没有伤害冯家双,被冯家双一条条扔出来。 “你要找什么快点,我受不了了。”阿华背对着蛆池捂上耳朵,被蛆虫受袭发出的刺耳音波搅得后脑尖利刺痛,再加上冯家双翻动蛆虫的那滑腻声响,阿华不由再次趴倒在地上干吐,口水不受控制挂了满嘴。 “哦对,你是骨床也算他们的粮食,指路火的蛆虫是你的克星。等等,我找好宝贝呢,快了快了,哈哈,找到了。”冯家双欢叫着将手里的东西举高到矿灯照射下。 阿华咽下喉间的苦涩回头望去,只见冯家双沾满绿色粘液的右臂托着一段肉块,筋里分明,甚至在高强度灯光照射下可以看见清晰的毛发。这是一段被啃得凹陷的肉块,无法看出是什么部位。 “就是这个,阿华,你快看,这是化生骨啊,传说中不腐不化的灵骨!”冯家双癫狂地亲吻肉块,抱着它又跳又叫。 阿华厌恶地咧嘴:“什么骨?” 冯家双满面赤红,抚摸肉块:“化生骨,成型的那一刻起,只要有所损伤就会自发生出新肉,直至恢复死者生前模样,不断受损都会滋长血肉。这位剔骨匠前辈是真正的高人啊,他成功剔出了化生骨,利用化生骨不断长肉的特性来养指路火蛆虫,这样即使不来照料它们,也能确保指路火的生存。” 阿华捂着嘴努力平息痉挛的咽喉,虚弱地说:“啊,恭喜你又得到一块好骨头……但是,这东西太恶心了,你可以不要亲了吗。”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冯家双心情大好,也不在意阿华的抱怨:“恶心?开玩笑。这些灵骨简直比貂蝉西施还美,一想到它们看到它们,我就忍不住浑身触电般的快感……” 阿华自知无法在思想上达成共识,不说话了。 冯家双过于激动忘记了周身的安危,红色小老鼠盯着冯家双手里的化生骨,骚动了。 尸犬绕着冯家双和阿华狂吠,爪子狠挠冯家双小腿,尖利的叫声令人无法忽视。 “大概它们不乐意让你带走肉块。”阿华拾起被扔在地上的杀虫喷雾,驱赶扑上来的红老鼠。 冯家双没有理会他,将化生骨用油布包好装进自己的背包。而后抽出剔骨刀杀了几只老鼠:“老子看中的东西到死也是老子的。” 阿华叹气:“好吧,那现在该去找出口了吗?被这些老鼠咬了运气不好得个新种鼠疫什么的可不是好玩的。” 冯家双冲着尸犬吼道:“鬼叫个什么,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只是疯狗一只吗。快去,带我们找出路。”不耐烦地踢了它一脚。 尸犬浑然不觉,依旧冲着老鼠吠叫,已经失去了理智一般。 红色老鼠细碎的如同雏鸟般锐利的警报声使鼠群迅速聚拢,向着养蛆池推进。 “喂喂,这个数量可不是开玩笑的,养蛆池什么时候成鼠窝了,这么多老鼠哪来的。”冯家双也没有把握了,能活生生把人淹死的老鼠群,没有喷火的大型武器在手,根本就不用打了嘛。 警报声还在加剧,鼠群的骚动更加异乎寻常。由于背对着养蛆池,冯家双和阿华没有看到,养蛆池里同样发生了异动。 但见养蛆池里的蛆虫从中间开始翻腾,极力想要脱离出去,奋力在化生骨上蠕动,搅得池里绿色粘液如沸腾般冒泡,仿佛池中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正驱赶着蛆虫想从中爬出来。 一整罐的雷达很快就喷完了,被冯家双咒骂着砸进了鼠群,一边伸手到阿华背包中鼓捣些什么出来。“喂阿华,还带了什么吗,快拿出来用。”掏出了两双拖鞋,一卷麻绳和一块白色手帕。 “靠,这都是些什么,来个有杀伤力的玩意儿啊。” 又掏出两盒大头钉。 “你当我是武器库吗……!” 阿华脚下打滑险些踩进后头的养蛆池,收住脚回头一看,大惊! “家双你别乱动!”却是叫得晚了,冯家双正在掏包的手突然被一团莹绿色丝状物缠绕住,将他的手和大头钉裹在一起。顺着丝线看去,两人张大嘴说不出话。 只见养蛆池正中央冒出一只硕大无比的红色蛆虫,周边绿色的蛆虫忙不迭逃窜着,丝毫不能相抗衡的样子。红色蛆虫也不理会周遭,犹自仰着口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吐出大量韧性的绿色丝线,一边分泌丝线和着粘液向上喷射,一圈如匕首般大小的白牙还在贪婪地咀嚼着化生骨,冯家双的右手不幸被绞进了连接蛆虫与洞顶的线团中。 “这是什么?蛆虫也有等级吗,颜色和个体差异这么大,是变异了吗,如果变态成指路火会是什么样子?!” 阿华仿佛能看到流着口水瞪着桌上热腾腾的菜粥的冯家双。 “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这红色蛆虫把你当做食物要吃掉你!还瞎高兴个什么劲!你脑子怎么长的!” 冯家双用他不受束缚的手摆摆,不予认同。 “不不,蛆虫不吃人,就算变异也只吃骨床。不信你看。”指着昏暗的洞顶,在矿灯的照射下,那乱成一团的丝线并没有瘫软掉下来,而是直直挂在洞顶上,就算只有两毫米直径的三两根,被如此大个的蛆虫挂着也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这个大家伙是吃饱了准备离开了,靠吐出的丝把自己带走。” 阿华叹气:“先想办法弄断它。后头还有一堆老鼠等着处理呢。”瞥向包围的红鼠,似乎对养蛆池中的蛆虫颇为忌惮,并没有对冯家双他们发起攻击,算是万幸吧。可等红色蛆虫离开了,一切就说不准了。 抽出冯家双腰间的剔骨刀,抽出两把小巧趁手的,开始合力切割冯家双手上的丝线。 “该死,我的刀子居然用来割这种黏糊糊臭烘烘的东西,真是耻辱。喂阿华,小心着点,千万别坏了上头的灵气。” 两人忙活着,红色蛆虫猛力扭动着肥硕的身躯,搅得养蛆池里一片翻腾,口器向内收缩着缓缓收紧丝线,将身体拖出养蛆池。 绿色丝线被收缩,冯家双被猛地扯直了胳膊,剔骨刀险些切断了自己的手腕子。 “哇,痛死了,力道真他妈大。”冯家双不得已踮起脚尖,瞧着纹丝未动的丝线抱怨:“怎么搞的,弄不断。” “干脆用扯的!”阿华伸手去抓丝线。 “不行。”阻止阿华,冯家双道:“粘性太大,你当心也被黏住。你用我腰上最大的剔骨刀试试,用劈的。” 于是阿华抽出那把小臂长短的剔骨刀…… “对准喽,别劈了我的胳膊!” 阿华瞧准了□在外拉紧的一根丝线,抡起来好像使斧子一样狠狠劈下去。 “哇!”丝线没断,冯家双却被陡然拉紧的丝线扯进了养蛆池。 “家双,家双,你怎么样?”阿华趴在池边看去,却见冯家双满身的粘液和蛆虫坐在池里,整条胳膊都混进了丝线,态势更严重了。 红色蛆虫大约是被摔进来的冯家双惊到,扭动着身体更加奋力收缩丝线,完全脱出了养蛆池,向洞顶挂去。连带着冯家双也被扯上去双脚离地,不得不用自由的胳膊护住自己的右肩以防脱臼,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看着越来越近的洞顶,冯家双苦笑:“看样子我要去上头跑一遭了。这么大个的蛆虫老巢是什么样的我也很好奇呀。”头顶的矿灯笔直照上去才看到,原来在黑漆漆的洞顶还开着一个硕大的洞,满是绿色粘液滑溜溜,也不知被软体动物摩擦着爬行过多少次了。冯家双立刻就明白,养蛆池或许就是个食堂,红色蛆虫每次进食完了就回去自己的巢穴。上头才是老巢!或许应该称红色蛆虫为蛆王更合适! 寻思着越来越高了,冯家双身体猛地一坠,腰间挂上了个人。 “痛痛,阿华你干嘛。这是剔骨匠宝贵的右臂啊,断了你负责吗?”原来是阿华跳上来,整个人挂在他腰间。 “命都快没了,还管你什么胳膊。我现在就拉你下去。”使出浑身的力道身体一抽猛地向下坠去。 冯家双身上从养蛆池里带上来的蛆虫闻到阿华身上浓郁的肉香,一反慵懒的常态,如水蛭般弹跳到阿华身上,张嘴就咬,痛得阿华直哆嗦。 “家双,麻烦你配合点使劲儿。”阿华管不了其他,抱着冯家双用力向下拽。 冯家双抬头看已经青紫的右手腕子,再瞧瞧下头后背趴着三只蛆虫的阿华,皱眉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是活人蛆虫不会伤害我。放手吧,我就跟着这个大块头去它老巢逛一圈,不会有事的。” 痛得满头大汗的阿华苦笑:“现在说这个太晚了,我松手掉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看看他们正下方的养蛆池,冯家双终于怒了:“那你还跳上来干什么!!!我的棺材本全押在你身上了啊。” “……” 两个人狼狈地挂在养蛆池上方,离洞顶越来越近了。冯家双急了,阿华身为极品玉骨最是对蛆虫的胃口,如果一起被吊到红色蛆虫的老巢里他还不够红色蛆虫塞牙缝的,掉进养蛆池也立刻会被五马分尸,怎么着都是有死无生,大大不妙了。 心乱如麻时,忽然瞥见下面那片压抑的红色身影骚动了,红色老鼠纷纷猛地扑向半空中的蛆王,挂在蛆王身上啃咬起来。 “怎么回事?”冯家双皱眉观察,老鼠攻势十分勇猛,啃咬起来的狠劲不亚于指路火,顿时蛆王表皮被咬破,流出绿色的血液。 红色蛆王吃痛,疯狂扭动身体,引来更多红色老鼠都扑到蛆王身上,挣扎间又不断有老鼠掉进养蛆池,全然一副慷慨赴死的架势。 蛆王挣扎不打紧,丝线收得更快了,两人离洞顶越来越近。随着蛆王晃动身体,冯家双和阿华也跟着摇晃起来。 冯家双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借着高超的武艺顺着晃动运用腰力加大摇摆幅度,即使蛆王挣扎引起的震动极不规律,居然也被他带着阿华如钟摆般摇动起来。 “家双你干什么?”阿华急问。 “别说话,注意看下面,晃到池边你就放手下去。”冯家双硬憋着一口气维持频率,再次加大幅度。 阿华犹豫地看看冯家双和身下的养蛆池,一咬牙抱着冯家双适应韵律加大摇摆幅度。 “好,松手!”最后一次摇摆,角度达到极限时,冯家双一声大喝,阿华适时放手,摔到了养蛆池外的平地上,左脚踩进养蛆池! 仅仅刹那间,养蛆池中的蛆虫被极致的美味引诱,向阿华迅速聚集,顺着阿华左脚攀爬上来! 激痛下,阿华猛一甩腿,抖去大部分蛆虫,却阻止不了剩余蛆虫爬上他大腿。 “阿华!”已经到达洞顶的冯家双用手肘强撑在洞口抵受另一只手上强大的撕扯力,瞧见下面的险情急得大叫,却无计可施。 不想一旁狂吠的尸犬仿佛通人性般,冲着他身上的蛆虫一顿啃食,咬死了他腿上和背上的蛆虫,流了满嘴的绿色液体。 筋疲力尽的阿华松口气,躺在地上,腿上一片血肉模糊。 确保阿华安然无恙后,冯家双松手同时对他叫喊道:“自己去找出口,当心老鬼别放松警惕啊,千万保护好自己别让我亏本!” 阿华怒骂:“废话,你……”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丝线在洞口收缩将冯家双整个人都卷进去也封闭了听觉,随着蛆王一起拖进了老巢。 16故事的延续 红色蛆王攀爬到洞口,身上还挂着几只红老鼠,却不再理会它们,悠然往洞内蠕动。也不知爬行了多久,它身上肆虐的红老鼠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跳下来向着来路逃窜,似乎前方有什么忌惮的东西存在。 直到这时,蛆王才停了下来,口器匕首似地白牙向内合拢,身体抽搐着吐出透明液体,轻松将嘴边拖沓的丝线溶解。一身轻地爬走了,留下一团杂乱和着粘液的线团。 线团寂静地躺在甬道角落,混合着蛆虫最后吐出液体的丝线迅速变得浅薄,自我溶解起来。里面的物体一阵蠕动,从脆弱的丝线间挣扎着脱出,赫然就是被拖进蛆王老巢的冯家双。 “咳咳咳,憋死我了。多亏了当年师父用拖鞋抽我屁股逼我练闭气功,否则今天不被蛆虫咬死先被闷死了。呸,满嘴的臭水。”将嘴里和鼻孔里的液体排清,冯家双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坐在原地开始检查装备。收拾了腰间一套剔骨刀,除了那把最大的留在阿华手里,其他的都还齐全。张开右手掌,还有从阿华包里掏出来的两盒大头钉,外加一个装了化生骨的背包。 冯家双自嘲:“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吗。” 摸摸自己帽子上的矿灯,似乎有些短路,时亮时暗的,不太靠谱。 “哎,算了,即来者则安之,待我自己打探蛆王的巢穴寻些有用的宝贝吧。”起身,这条供蛆王通行的甬道够高,足够让180公分的冯家双站直身体。 虽然坑坑洼洼,但看起来前后就此一条通道没有分岔口,查看了地上的爬行痕迹,冯家双判断出蛆王的行进方向。回头看洞口,冯家双停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向着洞穴深处行进。对他来说,先辈手札的缺失部分对他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蛆王的通道依旧温热潮湿,石壁上黏腻湿滑,一路向上坡度很陡峭。冯家双奇怪的是,这条通道并不像是人工开凿的,石壁切断痕迹很细密零散,更像是被动物啃出来的。 通道并不长,冯家双顶着忽明忽暗的矿灯一路向上攀爬,转眼间就来到一间大室,即使是他这样见多了市面的人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究竟是哪位高人啊,不知道浪费可耻吗,搞个墓室毁掉多少代剔骨匠的心血。”让冯家双惊叹的不是金碧辉煌的洞室,也不是巧夺天工的设计与器件,整整近百平米的墓室居然完全是用蝇杀骨搭成的,骨上特有的蝇翅花纹闪着蓝黑色的幽光,铺天盖地将人笼罩在其中,仿佛无数的指路火即将迎面扑来。 冯家双眯着眼借着矿灯的照射查看洞壁上的蝇杀骨,不由得皱了眉。只见层叠搭建的蝇杀骨胡乱穿插,绝大多数为了固定被打了洞折断无数,严重破坏。 “干他娘的,把这么珍贵的骨种拿来当砖头还不够,连一根完整的都没有。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没资格当剔骨匠。”先前的敬佩之情荡然无存。 就算饲养幼蛆用了稀世珍骨化生骨,令指路火生生不息地存活下来,这位剔骨匠前辈惊世才绝无人可比,但他却犯了所有剔骨匠的大忌。没有尽心保存净骨,将其他剔骨匠世代珍惜的蝇杀骨拿来搭建墓室还肆意破坏。冯家双心头一把火越烧越旺,看着残缺的蝇杀骨揪心的疼,怒骂:“别让我找到你的尸首,否则我弄不死你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良久才平静下来,冯家双阴着脸开始探查这个墓室。摸着壁上的蝇杀骨步步前行,就怕踩坏了脚下的净骨。 前头又传来了蛆虫爬行的细琐声响,冯家双赶紧借着凹凸不平的墓壁藏身其后,向外头张望。 身躯庞大的蛆王悠闲爬到墓室前方角落高处,用口器试探性地摸索一阵,随后调转了身躯将排泄口插入试探处,趴伏下身体静止不动,后半段身体节奏性地微微收缩。 吃饱了就拉,这蛆王倒是有涵养,还有专门的屎盆子,从不随地大小便。 半饷蛆王排泄完毕爬走了。冯家双等它走后悄悄靠近,蛆王的排泄物也是宝,冯家双怎肯错过。 奇怪的是,蛆王的屎盆子里不是气味逼人的屎尿,却是一坨鲜亮浅红色的面粉团状物体,手触之柔软光滑,还是温暖的,与人类皮肤十分相近,紧凑去闻,有股异样的清香。冯家双大胆地揪住一侧推动,团状物发出咕噜声,内容物在转动的声响,费了好大的劲将它转动一圈翻个个儿,发现上头连个接缝都没有,令冯家双啧啧称奇,暗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拧着换个角度再次转动,这次陡然从侧面露出一个深红色孔洞,冯家双大喜,翻动团状物将孔洞移动至正中央。 莫非蛆王的排泄物都灌入了这个孔洞?带着这个疑问冯家双拨开孔洞,顿时一道凌厉视线盯牢他,冯家双心头一跳,右手摸到了刀具上,又立刻松了手,傻眼了。 只见随着深红色孔洞的出现,两颗滚圆的人类眼珠也游移着翻到了正面,直直瞪着冯家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活脱脱就是活人的眼珠子,定格在深红色孔洞上方左右各一。 冯家双好奇地捏捏两颗眼珠疑似物,手感和弹性都与鲜活眼珠并无二异。与团状物接合在一起,中间黏连着柔软介质。 饶是冯家双艺高人胆大,不再理会眼珠的诡异视线,舔了嘴巴将那红色孔洞扒开,摸着内侧凌乱散布着颗粒状硬物。 蹲得腿麻,干脆盘了腿坐下,翻折开孔洞内侧,惊咦一声,这些颗粒状泛黄的物体居然是一颗颗牙齿,门齿、犬齿、臼齿和智齿齐全得很,冯家双摸着胡渣估量,看这牙应该是恒齿,形态和磨损程度来看,这面团似地玩意应该有三十来岁,考虑到如果年岁久远粮食粗劣使牙齿磨损加剧,推算下来亦有可能二十出头的岁数也不无可能,不自觉地,冯家双就将它当做人来思考问题了。 兴趣盎然一层一层翻看“面团”,嘿,有毛孔,有汗液,舔着味道微甜,眼球上方还残留着细微毛发。 待他折腾够“面团”,收敛了心神抽出剔骨刀将最先发现的孔洞划开,伤口处流出淡红色液体。果断剖开“面团”,里头即刻滚出一堆黑色硬块,成不规则形状。 “看来这就是蛆王的粪便了,真是奇了怪了,这大虫囤积粪便做什么。”捏了一颗在鼻间深嗅,一股熟悉的青草香气直冲头顶心。 “哈哈,原来这就是制作魂息香的主材!”再吸一口:“不对,不一样,比魂息香味道更浓一些,更……腥檀一些,还有点焦灼的味道,就像是青草裹了新鲜泥土被烧灼过似地,奇了怪了,这究竟是派啥用场的,手札上没有记载。” 击掌:“管他呢,从未见过没有记载的稀世宝贝,娟儿见了该乐坏了,呵呵。”喜滋滋地将这些蛆王粪便打包了,打开包裹放进去…… 瞅了一眼“面团”,冯家双随意割下一块放进背包,不明物体值得研究。 背上包袱站起来,冯家双环顾了四周没有见到蛆王的影子,于是放心大胆地继续探查洞窟。 令他失望的是,除了那团有着人类特征的肉团,用蝇杀骨搭建的墓室再无他物,没有他预料中的剔骨匠墓主人。除了进来的入口,也没有发现另一个出口。看来,这只是一个蝇杀骨的储藏室。 只有原路返回,从养蛆洞另寻出路了。不知阿华与老鬼有没有找到其他出口呢? 冯家双带着疑问往回走,黑暗中方位不好辨认,他猫着腰在忽明忽暗的矿灯照射下步步为营,不想背后忽然一阵腥风刮过,背包被什么东西扣住猛地将冯家双拉倒在地,地上折断的蝇杀骨顶到他后腰,一阵尖锐的疼痛令他蜷缩起身体。 仰头看去,蛆王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巨大白色巨齿死死钳住他的背包往回拖。 “不好,里头有化生骨。”这蛆王大概是闻到了化生骨的味道,想吃餐后甜点了。还有它拉出的粪便,加重了背包的气味将已经离开的蛆王引来。 白色巨齿开合着将背包送进大嘴,冯家双暗骂这贪吃的东西也不晓得拨了皮去了壳再吃。眼看着自己也快被吞进去。 剔骨刀反手一刀割断背带,冯家双扔下背包从蛆王的腥檀大口中脱逃,而后横着刀子插入它上下两对大白牙正中央令他咬合不动。趁着蛆王挣扎着迅速将手探进去掏出背包,抽回剔骨刀,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含糊。 蛆王丢了嘴里的吃食,顿时恼怒起来,一反适才的慵懒模样,摇晃着脑袋向冯家双咬来。 冯家双拎着背包就跑,心道:算你好命与剔骨匠有渊源,伤你不得。玩不起我还躲不起吗?离出口愈发近了。 蛆王爬行速度快却比不得冯家双脚程快,眼见猎物要逃跑,喷出一道粘液,直直向着冯家双射来。 冯家双急忙闪身避开,领教过这玩意儿的难缠,他还是心有忌惮的。 没想到避开了粘液也断了自己的退路。这粘性十足的液体喷射的方向正巧将出口堵死,冯家双咬牙怒骂却也没有办法,眼看蛆王又追上来,只能转变方向沿着墓室边缘逃窜。 太灵活的猎物激发了蛆王的凶性,呼啸着横冲直撞,渗人的白牙将墓壁上蝇杀骨绞碎甩开,紧紧追赶冯家双。 冯家双如无头的苍蝇,一味躲闪。这蛆王看着凶猛却也不难对付,奈何他实在是下不去手,纠结着逃跑乱了脚步。被蛆王毁坏的蝇杀骨四处飞射,不巧地打到了额头上方的矿灯,打碎了灯泡,这下冯家双唯一的光源也丢失了,眼前突然的黑暗令他身手一滞,迎面就迎来了蛆王那张布满利刃的大嘴。 冯家双只来得及凭直觉用剔骨刀抵挡住它的巨齿,蛆王啃食不动恼怒地扭动身体,将前端的冯家双狠狠甩上墓壁,压断了身后脆弱的蝇杀骨。 后背剧痛,冯家双咬着牙起身,那蛆王再次压上来,冯家双再次牵制住它的白牙,却又被它压进了墓壁中。 “我操,得寸进尺了你。”面对蛆王不死不休的攻势,冯家双心头火气,也顾不上保护这珍贵品种,伸手摸到腰间那把反向弯刃的剔骨刀,自下方刺进蛆王口器旁的嫩肉,大吼一声腕间发力,转腕,只听“砰”的一声,撬掉蛆王两颗白牙。在蛆王颤抖的甩头动作中,再次将刀子插入嫩肉。 蛆王吃痛做出了一个令冯家双意想不到的动作,它弓起身体将头部高高扬起甩动,口器在墓壁上来回摩擦,想要将那令它疼痛的始作俑者弄下来。 双脚离地的冯家双眩晕中借助刺入目标的剔骨刀将自己死死固定在蛆王头部,第二次发力剔骨刀再剜去它两颗牙。 蛆王发狂地弹动身体,蹙地猛力向前冲击,撞到墓壁上,冯家双也一并撞上去。 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临,背后的蝇杀骨快速塌陷。 “不好!”冯家双隐约感觉到周身的蝇杀骨都在松动,远方蝇杀骨断裂的咔咔声不绝于耳,这个墓室的蝇杀骨要塌陷了,他要被活埋了! 还被等他细想,那该死的蛆王还在一味向前顶撞,冯家双身前压力大增,后背处却突然空了! “哇!”伴随着巨大的塌陷声,冯家双向后倒去,背部着地后却没有大量蝇杀骨压下来,只是那蛆王柔软的身躯覆盖在上头。 “哇,蛆王!蛆王怎么在这里!”耳边响起阿华诧异的呼叫。 “骨架子退后,当心。”老鬼的声音。 “呜呜。”该死,蛆王好重,压得冯家双说不出话。 “恩?下面有个人?是家双,老鬼快来帮忙,他被蛆王压住了。” 呼吸困难的冯家双放松下来,由着两人将蛆王搬开,把他解救出来。 “呼呼,呼呼,老鬼~~阿华~~你们好吗?”脸色苍白的冯家双坏笑着冲他们打招呼。 老鬼踢了他一脚:“有你的,冯小子,跟条蛆虫搞对象弄出这么大动静,敢情你俩都体力不济了?”斜眼看蛆王满口血水躺在一边不知死活,眼中透出震惊。如此体型的巨虫也被冯家双撂倒了,还有适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的巨大塌方声…… 阿华把他扶起来,把水壶给他。 冯家双接过水壶喝了两口将剩余的水淋到头上,问阿华:“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怎么到的这里?” 冯家双粗粗打量四周,没想到蝇杀骨搭建的墓室后头又是一个墓室,不过,这个墓室才算得上正规。看这齐整的砖头,还有色彩依然鲜亮的壁画,比之最先发现红毛粽子的墓室高档了不是一个层级了。由旱井通往的墓室一个接一个,风格截然不同,却处处与剔骨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着实令人困惑。 “你被蛆王带去巢穴后,我被红色老鼠围攻。这时老鬼赶到,指挥尸犬驱散老鼠。说来也怪,自从尸犬咬死了蛆虫,这些红色老鼠对它颇为忌惮,在它的吠叫声下纷纷不敢上前。”望了一眼老鬼,阿华又说:“接下来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老鬼对尸犬下令开路,红色老鼠居然自动让开道,仿佛听得懂人语似的。我和老鬼商讨之下决定试一试,就命令红色老鼠替我们找出路,结果鼠群真的集合起来挖洞,一路通到这里。” 一番话听得冯家双瞪大了眼:“你在讲故事?” 阿华叹气,让开身体:“不信你看。” 后面铺天盖地的红色老鼠队列式地拥在一个硕大洞口处,洞口位于墓室的西南方角落,破坏了墓壁的壁画,如此新鲜又突兀。看得出,这是个容许成年人通过的老鼠洞。 冯家双拍拍自己的脸,力图让自己清醒些。 “冯小子,别说你不信,我这么大把岁数了也没见过听得懂人话的老鼠。你们剔骨匠的故事里有没有提到过这种老鼠?”老鬼好奇地追问。 摇头:“没有没有,在养蛆洞里有老鼠就够奇怪的了,还听得懂人话,天方夜谭呢吧。” “如果从形体上看,红色的老鼠……”阿华略有所思。 “你想到什么?”冯家双问。 阿华挠挠后脑勺:“我也是刚想到的,西方有神话,说人的灵魂在夜晚会化作一只小小红老鼠从人的口中爬出来四处游走,红老鼠回去嘴里人也就清醒了。如果在老鼠离开的时候被旁人叫喊,那灵魂化作的红色老鼠也就永远找不到回去的路,这人也就死了。” “哈,你说这些红色老鼠其实是人的灵魂所化?”冯家双刚想嘲笑,所有的红老鼠都尖利叫起来。 “……不会……是真的吧。”冯家双眼珠子一转,从包裹里取出那块化生骨放到地上,老鼠们迅速围上来。 “喏,老鼠啊老鼠,哎,就当我蠢这么一回跟老鼠说话吧……我说,你们是不是这些肉块原先的主人?” 阿华和老鬼直愣愣看着冯家双。 红色老鼠全都盯着冯家双,敌意已然全部消失。不知为何,瞅着它们的眼睛,冯家双就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推断。 “千年来自己的肉身得不到解脱,始终被蛆虫啃食,周而复始,你们的怨恨也无休无止了吗?”沉默地抚摸肉块,冯家双感觉到所有的老鼠都沉寂下来,晶亮的鼠眼渴望地看着冯家双。 冯家双抱起化生骨,说道:“这样吧,就用这一块寄托你们全体,我将它带出去后好好安葬,希望能够减轻你们的怨恨。” 此起彼伏的鸣叫,红老鼠们围着冯家双奔跑了几圈,渐渐散开,从鼠洞里离开了。 “……” “……” “我的妈呀,人的灵魂真的会变成老鼠,从此以后我睡觉都要关门不让人把我惊醒。免得灵魂回不来啊。”老鬼拍着脑袋嚎起来。 “得了吧,神话毕竟是神话,按照神话理解,那就没有半夜惊醒的事儿发生了,被叫的全变成死人了,满大街都是红老鼠在散步。”冯家双重新包好化生骨放进包裹,却瞥见阿华怀疑地瞪着他。 “干嘛这么看我?” “你真的会把化生骨落葬?”阿华问。 冯家双笑笑:“我没有骗它们,的确是等我研究透彻化生骨的制作原理再埋了它。” 阿华翻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的孩子能看出来故事的逻辑,你看出来了吗? 17老鬼的真面目 红色老鼠事件告一段落,三人稍作休整打量起了这个气势不同寻常的墓室。只有阿华担忧地看了蛆王一眼,说:“它死了吗?” 冯家双说:“应该是晕过去了。没事儿,等我们走了它找不到人会回去的,它离不了养蛆池。” 阿华知道冯家双舍不得下手杀死它,只能作罢。 这个墓室规模颇大,墓壁上满满都是壁画,阿华凑近了研究,发现上头画着一个个令人费解的故事,主角无一列外都是身体僵直的人类,头部是简陋的骷髅造型,很难辨别。周身围绕着几个拿着刀具的小人,对着僵直人型手舞足蹈。画面延续到后面那些小人跪在地上形态十分卑微,僵直人型渐渐少了,取而代之是灵活扭动的新形象,头部也不再是骷髅,那些围绕的小人再次欢呼雀跃起来。 回头看壁画的终端,那里冯家双眉头紧皱,抚摸着壁画,阿华凑近一看,立刻感到了这副画的不同寻常。 这是一副庞大的彩画,有近三米高,画的结构很不协调,没有人型,倒是画了个硕大的骷髅头,表情狰狞大张着嘴,下方是残破的刀具被骷髅压制,损坏严重。从构图来看,很像是骷髅将刀具咬碎吐出。 “家双,你看出什么来了。”从未见过冯家双如此凝重的表情,阿华意识到症结所在,能让冯家双这般紧张的,只有剔骨匠本身。 冯家双如梦初醒,环顾四周,问:“老鬼人呢?” 这时两人才发现,他们看得太入神,老鬼早就不见了。 而在墓室的前端,墓门已经打开,通往主墓室…… “阿华,你留在这里不要进去。”冯家双说着,一边从阿华手中拿回最大的剔骨刀,挑了最小的手指大小的刀子藏在掌心,向主墓室走去,满身的杀气。 “等等。”阿华拉住冯家双:“发生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冯家双吐了口唾沫,怒骂:“该死,被老鬼这老东西算计了。西汉国王的墓只是个幌子,我们被他忽悠进来扫清了障碍,被他彻底利用了。我还沾沾自喜以为歪打正着找到先祖的宝物,真是太天真了。” “怎么回事!” 冯家双看着阿华,道:“没时间细说,我只能告诉你,这是历代剔骨匠中一个叛徒的墓,老鬼有所图才利用我们进来。现在他正在里头正在做着一些不知是啥的勾当。不,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他得逞。剔骨匠叛徒的所有物都必须销毁,绝对不能让他带出去。” 阿华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不怀疑你能打得过他,但总不比他事先准备充足暗中施手段。我跟你一起进去,关键时候可以把我当寻常骨床来用。” 甩开阿华的手:“别指望我感动,你坏了谁赔我的损失。”侧身跨进墓门,将跟进来的阿华掩护在身后。 阿华屏息凝神,越发紧张起来。 主墓室宽敞,高高的半圆形顶部全是壁画,前方棺椁上趴着的人影头顶上矿灯忽闪不定。 “嘿,老鬼,找到什么宝贝了没?”冯家双状作轻松地问,阿华从后头分明看到他掌心中的小刀闪着寒光。 “冯小子你等等。”将棺盖推开,沉重的棺盖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尘土飞扬。老鬼跳下来拍拍手,招呼冯家双他们过去:“你过来看看,这棺材里的尸首真奇怪,没有下半截,嘿,是个瘫子。” 冯家双步履轻松地走过去,一边谈笑风生:“瘫子哪有刚才的红老鼠稀奇,我是问你找到什么值钱陪葬品吗?”站定在老鬼后右方,肩膀顶着他三角骨,状似亲昵地探出头去看。 阿华悄悄掏出包中的酸液,启开盖子…… 老鬼拍去手上的尘土,道:“你自个儿看吧,还以为是个贵族,规格这么高的墓穴棺椁里头居然只有些寻常金银,哎,真他妈的没趣。” 拿出骸骨头部旁的一个金罐子,在手里掂量几下,哼哼:“含金量不高,没有纹饰,造型也不好,看不出出处,卖不出好价钱啊。” “或许墓室其他地方有宝贝呢,棺椁里你都看过了吗?”不动声色将里头只有半截身体的骸骨看了个通透,确定在之前的几分钟内没有被动过。 “对了,冯小子,这里葬的会不会是你们剔骨匠的老祖宗?”离开棺椁四处搜寻的老鬼突然冒出一句。 冯家双心头一紧:“怎么这么问?” “你想啊,一路过来碰到的都是你们剔骨的玩意,指路火、化生骨、蛆王啥的,叫人不往那方面想都难啊。” 嘿嘿一笑,冯家双轻手轻脚将棺木搬起重新盖上,回答老鬼:“这你就想错了,剔骨匠死后火化,不会土葬,更不会造什么坟墓。” “哦?那可真是怪了。这该死的墓室究竟是什么来历,一平如洗的。真他娘的晦气。”扫荡了整个墓室,除了棺椁里倒出来的两三个小物件,这个墓室只有壁画没有其他任何值钱的东西,老鬼颇为不满。 打包了东西,老鬼径直离开了墓室,一边说:“你也运气不佳啊冯小子,说有什么珍惜骨种,九死一生啥都没得到,衰命,走吧,主墓室笔直往前应该能找到出口了。一路过来地势越来越高,我查看过,这里已经高出地面,应该是在山体中了,土层接近表土,随便找个地儿挖挖就出去了。回去后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幸好,我也不算一无所获啊。”说着拍拍鼓鼓囊囊的背包,颇有自我安慰的味道。 眼见他就这么离开主墓室,冯家双和阿华互看一眼,闷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老鬼真的毫不知情,就是无意间发现了这里的墓葬?还是他已经得手了,墓主人的秘密就在那几个金银器件里? 冯家双赶紧追出去:“老鬼你等等,刚才倒出来的东西我再看两眼,说不定有来头呢。” 阿华也紧忙跟上。 出了主墓室冯家双寻到老鬼头顶的矿灯光源,走上前去。 就在他要碰到老鬼肩头的一瞬间,光源突然消失了,只余下后面阿华的矿灯照着另一个角度。冯家双大手前抓,果然没有了老鬼的身影。 后头传来一声“唔”,分明就是老鬼的声音,在阿华身后。 “阿华小心后头!”冯家双心中一凛,暗道这老鬼的目的居然是阿华这极品玉骨吗? 阿华反应也真快,身后有异响,手中的酸液已经尽数泼出去,矿灯转换方向却没发现人,只有被酸液淋湿满脸无辜的尸犬。 “老鬼,你~狗改不了□~~背后捅刀子……”冯家双虚弱的惊呼传来,阿华回头。 刺目的灯光下老鬼臂膀勒住冯家双的脖颈,右手一把匕首尽数刺入冯家双后腰,满脸令人心颤的阴狠表情。 “蠢货,我怎么可能去攻击被你看护得牢牢的骨床呢,你俩时时刻刻防备我,却没有想到你们剔骨匠最大的弱点就是骨床,你心心念念都是骨架子自己却漏洞百出,嗜骨如命死了也不冤。” 匕首拔出皮肉发出湿滑闷浊的声响,老鬼侧脚狠踢,冯家双无力的身体飞出,落进那早已塌方蝇杀骨的洞窟里,生死不明。 “家双!”阿华趴到洞口向里望,却被老鬼扣住脖颈拖了回来。 “嘿骨架子,现在才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跟我走吧。”老鬼微笑着说。 阿华牙咬得死紧,挣扎不开老鬼的束缚,怒骂:“你究竟想干嘛?要什么金银财宝随便拿去就是,做什么要杀人!” 老鬼大笑三声:“你们不早就猜到了?不错,我就是为了这墓室里的东西来的。老朽来这儿探路半年好不容易找到了入口没敢进来,剔骨匠的玩意儿都是要老命的,不是嫡传弟子谁都不敢轻易招惹。正发愁着没想到你俩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还有拥有万骨珠的正统传人,真是天助我也。” 老鬼又道:“冯小子手段高明,一旦发现我的意图就坏事儿了,我只能先下手为强。怪只怪他经验不足丢了性命。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我不会伤你。冯小子天纵英才造出了你这异类骨床实在稀罕,连我都下不去手,哈哈哈哈。” 阿华狠狠瞪着他:“休想我帮你,我真后悔之前没有说服家双杀了你。” 挑眉,老鬼冷笑:“骨架子,干我们这行的有了‘后悔’这个念头的都上了黄泉路,心狠手辣才能活命。所以我劝你乖乖听话。如果你是寻常骨床我拿你没办法。可惜你五感齐全,与人类无异,一路上已经验证了你也有痛觉。我这里有一百种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办法都能施用在你身上,你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尝试几种呢?我会尽量挑不伤你骨头的方式施展……” 阿华定定看着老鬼,在矿灯的照射下一双眼透亮得叫人心寒。 “要我做什么?” 大喜:“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骨架子我就欣赏你这点,烂好人却不迂腐。”取出布条将阿华眼睛蒙了,摘了他头顶上的矿灯,倒扣住他的双手押着他往墓室里走。 “我们时间不多,你去帮我拿样东西出来。” “什么东西?” “……叫你拿就拿,别废话。” 减缓步伐,问:“……刚才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分明听到你在我后面。” “嘿嘿,骨架子你是不死心啊,告诉你也无妨。你听说过鹦鹉学舌,这尸犬说不出人话,发出点像样的响声总是可以的。” “你就靠着这点小伎俩害人谋财吗?” “兵不厌诈,伎俩虽小百试百灵。”猛一推阿华,老鬼语气不耐烦:“行了,快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这点心思不够我看的。” 阿华咬牙,果然是老江湖,糊弄不了。 被推搡着往前走,耳边传来棺木打开的沉闷声响,然后他被押到一齐肩高的棺木前,右手被板过来探进去。 “这里,摸到了吗,就是这个,拿出来。”老鬼兴奋地催促。 触手是许多块粗糙的硬物,有棱有角,大小不一。 阿华手胡乱摸着将手里的东西打散,一边惊呼:“这么多,你要哪个?” 膝盖后方被狠狠踹了一脚,阿华猝不及防瘫软在地,又被老鬼拽起来,剧痛中重新被扳着手探进棺木。 “别给我耍花招,快拿!”按着阿华的手摸到一块硬物。 “……痛,肩膀脱臼了使不上劲。” 老鬼立刻将他右手反扣到身后,换另一只手送进棺木,摸到硬物上。“用左手拿!”一边膝盖顶住阿华尾骨。 不是阿华自己找罪受,而是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老鬼语气焦急,又说什么“时间不多”,如果家双已经死了,还是有什么能阻止他?想到这些阿华先前的心乱如麻一扫而空,他清楚,现在只要拖延住老鬼就会发生转机,顺便想办法摸清老鬼的意图…… 慢悠悠伸手触摸,眼睛看不见情况下被老鬼引领摸到的硬物周围,阿华留意到都是些形状怪异的硬物,又是棺木中的东西,马上让人联想到骸骨。 没容他细想,尾骨突然一阵尖锐刺痛,麻痹感沿着脊椎直窜到四肢。 “呃呜~” “警告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骨架子,故意拖延对你没好处你死了那条心吧。” 阿华颤抖着拿起他指定的硬物,被老鬼一把抢过,又是一指头戳在他的颈骨附近,阿华控制不住头脑一阵剧烈眩晕倒地。 瘫软在地,虽然手脚自由了,阿华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所幸眩晕过后头脑还算清醒。 “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到手了,三十年了,我终于找到它了。”一旁老鬼在欢呼雀跃,阿华却心急如焚,难道就任由老鬼得逞扬长而去? 老鬼兴奋地喃喃自语,接下来是乒乒乓乓一阵敲打和搬动的声响,阿华嗅到很浓烈的烟味,高热在身边蔓延,于是心头一跳,这老鬼果然够狠,他想把自己连同这个墓室一起烧掉,毁灭证据。 冯家双生死不明,老鬼又得了他要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阿华心有不甘,愤恨无奈。 “呜,该死什么东西!”老鬼突然一阵闷哼,耳边接二连三传来挣扎打斗的声响。 阿华支起耳朵倾听,应该是老鬼受到了攻击,似乎还落了下风,咒骂的声音透着焦急。阿华窃喜,心想转机到了。 麻痹的手指在恢复知觉,阿华咬牙握拳,已然能感觉到整条臂膀的存在。又是几个深呼吸,他基本恢复了知觉,而身边的打斗声依旧持续着。 扯掉眼睛上的遮蔽物,阿华见到漫天的火光和老鬼四处照射的矿灯。当他真正看到攻击老鬼的生物时,也惊呆了。这个,不就是被冯家双剖出来的怪婴吗?!此刻它似乎又大了一圈,皮肤不再泛紫,虽然依旧丑陋,倒是白嫩了些。它在火焰的掩护下频频跃起,向着老鬼的脖子咬去,一边发出尖利的吼声,令人毛骨悚然。老鬼面目狰狞地挥动匕首居然频频失手,怪婴依靠灵活的动作和忽闪不定地转换方向,总能从老鬼意想不到的角度扑上去。当然,墓室里的大火遮掩了它的身形,成为了掩护。 怪婴生猛,阿华却心有忧虑。老鬼城府极深,如今这身手与红毛粽子打斗时完全两个档次,招招狠辣直冲要害而去。好几次就要割断怪婴脖子刺中心脏被它侥幸闪躲开。怪婴长时间缠斗也快力竭,跳跃高度已在下降。 事不宜迟,阿华卸下背上的包裹往火堆里一滚,滚成一团火球。趁着老鬼匕首刺向怪婴尚未收回之际,冲上去抡起包裹砸向老鬼。 老鬼身后突然火光大盛后脑灼热,也亏得他身手矫健,火球袭上来的瞬间大弯腰避开火球,带着烧着了的头发一个转身,匕首捅向阿华心窝。 那一刻,阿华只见泛着火光的利刃袭向自己,左手直觉前伸居然握住了刀刃,在老鬼诧异的目光中大吼一声再次抡起背包,狠狠砸向老鬼面孔。 老鬼手持匕首居然挣脱不开,不得已松开手一个后空翻拉开距离,望着阿华握着刀刃毫发无伤的左手,愣道:“你……” “老鬼!!!”墓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冯家双捂着后腰怒视老鬼,厉喝:“全都给我上,把这老东西的头给我拧下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后摇晃着多个人影冲进了墓室。 “哇啊啊啊啊啊!”老鬼陡然恐惧地大叫,手足无措地连连后退,被脚下的台阶绊倒在地也不知,还在后退。 阿华借着火光看到这些冲进火海的人影…… “哇!”也不由得失声惊呼! 这是群什么怪物,有着人的形体,却眼见都是蛆虫。无数蛆虫紧密团合在一起,如同附着在人的骨架上。最诡异的是,这样站立着奔跑的怪物肢体不全,有的甚至连头颅都没有,仅仅靠着蛆虫吐出的粘液胶合成型,仿佛长了眼睛和鼻子一般,向着老鬼冲过去。 “呼呼,呼呼,让你见识下传说中的蝇杀骨的厉害,老东西。”冯家双惨白着脸扶在门上,狰狞地冷笑,腰间明显包扎过的地方血液止不住地流淌。 大火越烧越盛,也不知老鬼在其中加了什么助燃的东西,照着他瞪大的眼满是不可思议。 “蝇杀骨?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出蝇杀骨,这根本就不是骨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吼叫着跳起来,一记踢腿将逼近的怪物踢飞。摔到地上蛆虫全部摔散了,露出里面布满蝇翅花纹的人类骨骸,残破不堪。 蝇杀骨!老鬼脑中回想起冯家双那则故事,与所见之物如出一辙。而后,见那些摔得四散的蛆虫如梦初醒般蠕动起来,爬向骨骸,重新聚成人形,坐起来,站起来,冲向老鬼。 老鬼望向门口坐着的冯家双,即使伤得不轻,嘴角依旧噙着嘲弄的笑容,目光中透着疯狂的执着,脑中印出两个字“天才”! 只有天才,才能在对做法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最快的速度利用手头仅有的素材破而后立制作出真正的蝇杀骨,甚至突破了蝇杀骨的骨床概念,甚至还重伤在身。 老鬼气得吐血,原以为占了大便宜找到两个冤大头,却是招惹了剔骨匠中真正的翘楚,天才人物!失算了! 老鬼当机立断,避开一群蝇杀骨的攻击,翻身跳出了包围圈,连续击碎三具蝇杀骨,在它们尚未“复活”的当口,向着大门冲去。 “老鬼纳命来!”冯家双跳将起来,碍于重伤动作僵硬,飞出的剔骨刀削掉老鬼身上一块皮肉让他避开了大腿的大动脉…… “混蛋!”再也无力动弹,冯家双只能眼睁睁看着老鬼逃进墓道,恨得连连锤击地面:“这都能让他跑掉,王八蛋,如果我有时间再把蝇杀骨复原得好一些……”。 “家双你还好吧,我就猜到你没死!”阿华搀扶住冯家双,触手全是鲜血,于是想寻找身上的衣物来包扎,没想到这些连遮体都做不到的衣服早就在酸液的腐蚀下脆弱不堪了。只能伸手将冯家双腰间染满血液的布条勒得更紧,痛得冯家双闷哼。 “刚才老鬼又动过墓里的东西没?”无视阿华的兴奋,冯家双冷着脸问。 回头,那口棺椁早就烈焰冲天,里头的东西大约都被烧化了,这应该是老鬼第一把放下去的火。 冯家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就明白了一切,于是更加咬牙切齿:“混账东西,太狡猾了。没想到我们追了这么久还是一场空,被他得逞了。” “不见得。”愣愣看着在火海中失去对手,无人指挥散落一地的蝇杀骨渐渐被火焰吞噬,阿华安慰他:“起码得到了化生骨,制作出了蝇杀骨,这些对你来说都是无价的。”。 仰头深呼吸,冯家双无奈地笑了:“狗屁,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再次严肃了表情:“老鬼背后有人,可能就是剔骨匠叛徒的后人,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揪出来清理门户。” “……你让程大少爷替你寻找线索,这么久了应该有消息。” “对对,回去找程欢。”挣扎着起身,回头看墓室已完全成了火海,只能望火心叹了,师父的遗命说要毁灭叛徒留下的所有东西,却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冯家双的伤势不轻,放松神经后不久就晕厥了。阿华背着他沿着墓道出来,一路上行,在寂静中走了很久,终于看到久违的阳光,从一个盗洞透进来,扎眼得很。 墓道直通崖壁上的仙人洞,应该是早就被科考队光顾过,空无一物,至于为什么剔骨匠的墓穴的墓道会直通仙人洞就不得而知了。 阿华将冯家双和他的背包拖出来后也累得够呛,回望盗洞,无疑就是老鬼刚刚挖通的,土质非常新鲜。 “阿华,把洞口堵上。”冯家双醒来,提醒到:“不能被人发现……”虽说墓室别烧了,但是里头的指路火和养蛆池应该无恙,必须保护住。 于是阿华又费了功夫将洞口堵上覆上旧土。 他俩运气不错,虽然在百尺高的悬崖峭壁上,下面正巧有村人路过发现了他们,齐心协力将他们救下来。回望高耸入云刀削一般的崖壁阿华惊叹老鬼身手非凡,早在他们逃出来时就不见了踪影。 在善良的村民帮助下,傍晚才将冯家双送到村里的救护站。 对伤口进行清理时,医生把阿华拉到屋外,问:“这是刀伤,幸好没有伤到内脏,就是失血太严重了,我用了药,但是伤口还是止不住血。他是不是血小板有什么问题,你知道他的病史吗?” 阿华愣住,他从没听说冯家双有这种毛病。 医生安慰阿华:“也可能是有东西阻碍凝血,我再试试清洁创口,如果不行的话你们就要赶紧找大城镇的医院了。我这儿血浆已经不够了。也亏得我这儿设施算好的,如果再往北边走,那儿的救护站连一张干净的床铺都没有,更别提是输血了。” 阿华只能干笑。 冯家双果然命大,医生仔细清洁创口后终于止住了流血,虽然虚弱好歹命保住了。一醒来就大发脾气。 “什么,已经过了三天了,联系上程欢没有?什么,没信号!这事儿都拖了几天了你说,干嘛不把我弄醒,找有信号的地方去……” 阿华只能苦口婆心安抚,居然成功让冯家双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当他们返回杨梅的村子时,悲哀地发现行李还在,里头原打算给杨梅老母的十万现金和零散钞票全被偷了,一分钱都没留下。由于联系不到程欢,两人只能逃票上了一列硬座列车。 “程欢什么意思,打他电话也不接,老陈的手机也停机了。这两个人是成心看我笑话不成,还落井下石!”冯家双靠在窗边拍桌子,将对面旅客的茶壶拍得一震一震,惹来对方的怒目而视。 “奇怪,就算程少爷有事儿手机不接,老陈也该24小时开机啊。”阿华避开身边中年女人给孩子把尿地上溅起的尿水,一脚踩到对面男人吐在地上的痰液。 冯家双又火了:“叫你带这么多钱出来,好心没好报,一村子的贼,连这么点坐车滚蛋的钱都没给留下。这是什么破车,这臭的,蛆王的屎都比这香。” 叹气,阿华给他盖上毯子:“你伤口刚结痂别乱动,真佩服你失血这么多还能这么精神。” 冯家双立刻脸色灰败,脑袋靠上车体:“不行,我头晕,不行了。” “对了,忘记跟你说,我在墓里又看到你剖出来的怪婴了,是它袭击老鬼争取了时间……”一转头冯家双已经睡过去了,阿华只能将心底的疑惑再压下去。 18重亲(胎骨) 火车硬座坐上3、4天,是个正常人都吃不消,何况是冯家双重伤的身体。阿华不得不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让他蜷缩着躺下,自己与那些站票的人挤在一起。 好容易挨到中途靠站下去一批人,冯家双那一排座位的人下车了。座位旁站票的人忙不迭把屁股挪上来,还没挨着就被冯家双一脚踢下去。 “他娘的你找死……”身材消瘦的男人破口大骂,却在冯家双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瞪视下噤声。 “看老子受伤好欺负怎么着,告诉你老子是放高利贷的,受的是刀伤!钱没收着火大着,有种你再骂,老子捅不死你!”冯家双冲他比中指。 整整一车厢的人都惊恐地望向他。 “滚,软骨头!”又是一脚丫子踹过去,吓得男人站起来把自己藏进去人堆里。 “阿华过来坐!”冯家双一声令下,阿华坐下来。冯家双换了个方向把头枕在阿华腿上,伸直了腿舒服得叹气,拍拍他:“小子跟大哥好好干,将来提拔你。” 阿华憋笑。 对面的旅客下车了又换了一家三口坐上来。男人戴付眼镜斯文相,女人长得颇为壮实,小眼面宽,说话中气十足,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很像他妈,黑黑壮壮的,穿着开裆裤流着口水。 三人一上来就面色凝重。刚坐稳男人就对女人说:“秀珍,跟你说了几次了,不要跟我妈吵,她岁数大了手脚不灵便,小孩子摔跤很正常,你就只管骂,你没看到妈的脸色有多难看。”言语中责怪很多。 女人立刻板起脸,冲着男人喷吐沫星子:“你没看到我脸色有多难看吗?宝子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怎么着,瞧瞧这磕的,我说她两句怎么了,带不来孩子就别逞强,手脚不灵便脑子也不清楚吗,不会看脸色吗。” “你!”男人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气得不清。 女人见他不反驳,更得势:“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对你的吗,怎么没断条胳膊少条腿。”轻蔑地将自己老公上下打量:“也难怪啊,不知长得像谁,难怪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下子男人更是气得浑身哆嗦:“胡扯什么,再乱说话当心我揍你。” “来呀来呀。”女人有恃无恐:“都说你比别人多长了根骨头硬气,终于硬气一回要打老婆啊!”伸手拽拽男人脖子里的挂件,更加口无遮拦:“红楼梦里人家嘴里含块玉出娘胎,你倒好,吐块骨头出来,连根肉丝都没有,难怪穷得跟鬼一样。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相信媒婆说你与众不同将来有出息,出息个屁,连儿子都养活不起,靠我娘家贴钱。你等着吧,等我妈看到宝子腿上的伤,还不知道怎么骂那老*。” 闭目养神的冯家双眯着眼望向男人脖子,果然吊着个黑色骨头,细细长长的。 冯家双来了兴趣。刚出生嘴里含着骨头,这事儿真稀奇了。再打量了男人,冯家双瞪大了眼,睡意全无…… “啪!”女人脸被打偏,上头印着硕大手印子,女人愣愣望着男人。 “不准骂我妈,贱娘们。”男人高扬的手掌心通红,是用了大力道了。 女人小眼睛迅速通红,撕心裂肺大哭起来:“骂她怎么了,我就骂她!不要脸,死了男人就勾引自己小叔子,生个娃跟他爸一点都不像,就是你,邻居家都当笑话传说你不是你爸亲生的,连带着我和宝子也受连累,我们吃的苦还不够吗,你还打我,你这死没良心的……”边哭边骂就是不敢上手打,拉扯男人的衣服连带着脖子里的骨头摇摇晃晃。 冯家双的一双眼珠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家双饿了吗,我去泡面给你吃。”阿华看样子是受不了对面这两人的吵闹,找个理由把冯家双脑袋放下来,从包里翻出两盒方便面,挤出人群找开水去了。 冯家双脑袋磕在生硬的凳子上,瞪着眼跟着那块骨头摇来晃去…… 阿华挤到厕所门口,虽然气味难闻,地上坐着旅人挡着道儿依然拥挤,起码身边清净很多,听得见火车行走的声音,放松着伸个懒腰,浑身骨头嘎嘎响。 “呵呵,他们吵到你了是吗?” 阿华转身,一个瘦个儿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跟那个打老婆男人有7分相像。 “你是?” “哦,我是忠义的大哥。”男人的笑容很亲切:“弟妹脾气大了些,他们家里又发生点事儿不太开心,在车上吵开了,对不住你们,吵到大家了。” 阿华有些惊讶,里头一家三口一看就是农村出身,说话行为粗犷得很。这个男人说是他们大哥,却是个知识分子的形象,谈吐很上档次。 阿华笑开了:“没事儿,没事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车上有缘能碰到相互体谅一下没什么。”本来大家都是过客,以后也不会有往来。对着男人点头微笑,阿华抱着两盒方便面找开水房,发现被几个人把门口堵住了。 “你愿不愿意听听我们家的故事呢?”男人在他身后说。 阿华觉得纳闷,真是个奇怪的人,拉着不认识的人讲话,还是家事?出于礼貌,阿华转身看向他。 谁知男人也转身背对他,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风景。 阿华刚觉得不耐,男人说话了:“你可能觉得奇怪,弟妹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个。我是兄弟里的哥哥生的孩子,后来妈妈嫁给我叔叔,生下忠义。村里人传的话给我家带来很大压力,但只有我知道,忠义的确是叔叔的儿子。” 你们妈妈不知道,只有你知道?阿华泛起了嘀咕。 男人眼中透出沧桑,悠悠道:“我们村子有习俗,年岁到了结婚总是先找自家表亲家的孩子。我妈从小就被订给我爸,两个人结婚很平淡就是一直没孩子,惹得我爷爷奶奶不满。乡下地方不生娃的女人是要被人歧视的。于是爷爷奶奶就想法子逼小夫妻离婚,经常借故责打我妈,终于有一次我妈被打得进了医院,才知道她已经怀孕却流产了。爷爷奶奶很懊悔但是想着将来还是有可能抱上孙子,对我妈态度也开始好起来了,可能也有歉疚的成分在里头吧。” 阿华无聊地听着,手里捏着方便面盒子被他捏出一个个凹瘪,心想农村地方小思想不够开放,后头怎么又出了和叔叔结婚的事儿呢。 “老天作弄人啊,一家人好容易和和睦睦了,我爸又出了意外去世了。爷爷奶奶伤心之余就让我叔叔与我妈结婚。我叔叔从小体弱多病又是智障,样貌丑陋。兴许是觉得我妈就应该给他们家留下香火,就硬是把他俩凑成对了,然后就生下了我弟弟忠义。” ……作孽啊,阿华不由同情那个被嫁了两回的女人。 “忠义生下来就是好样貌,也很健康,我爷爷奶奶喜欢得不得了。乡里乡亲流言蜚语多起来说忠义是我妈在外头偷汉子生的。爷爷他火大了就挨家挨户骂过去……” “忠义长大了,妈却老了,现在一个人住在乡下的老家,爷爷奶奶和叔叔早就过世了,如今也没有人能帮我妈说话打抱不平了。她一个人孤零零住着我很不放心,让忠义带着媳妇和儿子经常来看看妈,没想到却惹得他们夫妻不和,哎……” 阿华可以理解男人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男人转身对阿华笑笑,说:“对不住了,我很久没找人说这些了,村子里头没人能理解我们家的情况,难免啰嗦了点。刚才看见你就知道是大城市里出来的见识多,不知不觉就拉着你说话,给你添麻烦了。” 阿华对男人非常有好感,是个孝敬母亲关心弟弟的好大哥啊。劝道:“我觉得你弟弟应该好好跟他老婆沟通一下,毕竟都是女人,他老婆个性直爽应该能体谅老人家的。如果情况好可以把老人接到身边一起住嘛,做子女的应该要尽孝道。” 男人点头:“恩,有机会我一定会跟忠义说说。” 阿华见他话题告一段落,冯家双也该等急了,点头示意一下,在男人的认可下推开人群进去开水间。 打开包装放入作料,灌入开水,阿华心里转过男人说的话,唏嘘一番,突然觉得不对劲。他说的都是家里的事情,那他自己由是站在什么立场的呢,赡养老人他也有义务啊。 泡好面阿华出来,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刚才他站立的地方堆着他人的行李。摇摇头回去车厢,把方便面递给傻坐着的冯家双,对面的小夫妻还在吵架,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嚎哭着,升级为二重奏。 肚子吃饱了,头却开始疼,对面的吵闹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责骂,车厢里气压很低。阿华环顾人群没有找到他们的大哥,心想他也不过来劝劝,这个大哥当得不称职,总想置身事外对他人指手画脚。 阿华终于受不了,把吃完的方便面盒扔到他们脚下,阴着脸冷冷道:“小孩子很聪明,看到自己父母虐待老人,将来也会同样回报给父母。” 小夫妻愣住了,女人低头看儿子嚎啕大哭,红着眼把矛头指向阿华:“你懂什么,一个外人也来管别人家的事情,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居然诅咒我们家,我倒要说你了,不好好做人,跟个黑社会混在一起。”厌恶地瞥了冯家双一眼,又骂:“不正经!” 男人拽拽女人,暗示意味十足,女人不服输地瞪了阿华一眼,被冯家双晶亮的眼睛吓到,“哼”,保护性地搂过孩子转过身去。 “呵呵呵呵。”冯家双也不气恼,阴森森地笑起来,摸摸胡渣对男人说:“你的父母其中有一个身体不好吧。” 小夫妻不约而同转过头来,像看鬼一样看着冯家双。阿华也愣住了,他怎么知道的。 冯家双神棍地继续:“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先天性的,先天残疾?弱智?低能?” 车厢里有人笑出了声,都当冯家双在拐着弯骂小夫妻。可小夫妻和阿华却神情严肃。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女人高声大骂,眼神却飘忽不定。 冯家双指指男人脖子里的骨头,话锋一转:“喂,把那个送给我吧,这个不是你的东西,一直带着不好。” 男人立刻把骨头捂住,说:“这是我娘胎里带来的,要跟我一辈子,不送。” “嘿嘿,娘胎里带来的不一定是你的哦,这个戴到成年就行了。成年之前是护身符,成年后随时可能会给你带来厄运哦。” 阿华凑到冯家双耳边,轻声问:“你什么时候转行当神棍了?” 乡下地方最受不了这种神神秘秘的算算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是他们一贯的作风。这不,女人突然推了丈夫一下,趁他不备将他脖子里的骨头拽下来,绳子勒伤了男人的脖子。 “臭娘们你干嘛!”男人恼怒地来抢骨头,手扬起来作势要扇女人。 “因为这个你从小被人当怪物看,我跟了你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留着它是祸害,不如扔了它。” 人就是这样,诸事不顺的时候,别人的一句无心之言就能让所有的不幸都找到归属,何况冯家双两句话都戳在他们的伤口上。女人的激烈反应值得理解,只不过,她也不想让一个黑社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女人攀过坐在窗口的丈夫打开车窗,要把骨头扔出去。 “住手!”男人跳起来阻止,骨头吊在绳子上在窗口摇摇欲坠。一旁冯家双坐起来大手一捞将它搂在怀里躺回去。 “好险好险,这么难得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冯家双大叹惊险。 男人不乐意了,站起来向冯家双讨要:“把它还给我。” 冯家双大眼一瞪:“滚,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再吵吵就剁了你。”说完翻身到里侧闭眼假寐,又是一派黑社会腔调。 女人在后头狠拽他胳膊将男人拉回座位,小声劝说:“算了算了。”男人不甘地坐回去,一双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冯家双。 两个小时后,小夫妻到站了,男人在妻子的拉扯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阿华跟冯家双说了一声下车活动筋骨。冯家双所在的两排座位无人敢坐,只剩下他一个人舒服地躺着。 …… “为什么。”假寐的冯家双睁眼,对面坐着瘦个儿男人,正是找阿华谈话的小夫妻的大哥。他面有不善瞪着冯家双,责问。 冯家双将手枕在脑下,一边把玩着骨头:“跟着他有什么用?他有自己的人生,不容他人插手。” “因为我他才能平安长大,否则就跟他智障老爸一样,脑筋不正常一辈子被锁在房间里等死。他的好样貌也是我给的,让他能够娶妻生子。没有我,他哪来现在的生活?!” “恩,我猜你应该是你妈肚子里没能生出来的他的哥哥吧。留下点部件和弟弟一起降生了。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想要让弟弟代替你去完成,守护他到现在情有可原。所以呢,你打算跟着他多久?” “就算跟他一辈子也是应该的,这是他欠我的!”男人斯文的容貌大变,厉喝着,变化着得这张脸跟弟弟一摸一样。 冯家双大笑起来,身体颤抖着牵扯到了腰伤,疼得急忙用手按住。 “不行不行,笑死我了,疼死我了,哎哟。”冯家双仰面躺在长登上,侧目看着他的面上笑容消失了:“你搞错了吧,是你欠他才对。” 男人瞪眼:“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他的出生,你永远只是你妈肚子里一块没有弄干净的骨头。他原本有自己的人生,哪怕是个白痴也好过一辈子被你牵引过着不是自己的生活。他将你带到这个世上,你却将他变成你的翻版,究竟是谁欠着谁呢?” 男人脸色很难看。 冯家双伸直了久久没有活动过的腿,放松了身体,继续说:“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你继续跟着他,看他跟老婆闹不愉快,看你们的母亲无人赡养,看他越来越背离你的愿望,你会怎么做?” 男人愣住了,眼神茫然。 冯家双神情凝重:“第一眼看他,我就感觉到他身上滋生的怨气,不是他的,是你的。” 男人眼中的迷茫更甚,望着窗外的景色,哀伤的气息弥漫开:“我只是想跟他一起走完人生,作为人……” “啊,那是他的人生终究不是你的。我想,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他会感激你给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但是,幸福是自己创造的,别人给不了,无论是谁,也不能代替别人幸福。” “……” 冯家双瞅他茫然地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小夫妻,架起腿说:“你嘛,也别这么想不开,跟我走吧,我可以尝试着给你找找伴,也好过跟着他俩整天家常里短的不顺心。” 男人的脸庞滑下两行清泪:“他……会幸福吗?” 冯家双眼神放远,似乎想起来什么:“无论是否幸福,只要努力过创造了自己的人生,就不会遗憾。” …… 一些人下车,又有新的乘客上来。两个学生摸样的女生看到冯家双面前的空座,疲惫的脸上满上欣喜。 “鬼坐过的地方,当心咬了你们的屁股!”冯家双破口大骂。 女孩畏惧他的彪悍不敢坐上来,抖索着离开,嘴里嘟嘟囔囔:“神经病。” 车子要发动了,阿华上车将冯家双的脑袋重新放置在自己膝上,冯家双舒服得直哼哼。晃动手里的骨头,说:“阿华,听说大多数人出生之前都有个双胞胎兄弟,为了活下去还没成型前就被我们扼杀了。所以我们都是杀了兄弟活下来的罪人。” “恩?” 冯家双闭眼:“我们要好好活着,代替我们的兄弟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过度章节,但是里面的人物在以后的故事里还有戏份。那段时间看了许多关于畸胎瘤、怀孕的科教节目,说我们在妈妈肚子里大多原本是两个胚胎,吃掉另一个我们出生了,觉得很荒唐,但是想想,如果在肚子里那个被吃掉的兄弟有所执念,那么他的心情是如何的,就有了这个故事。 19委托 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当两人顶着大太阳出现在自家门前,不禁热泪盈眶。火车条件差不去说它,没有钱买吃的,两个人几乎是饿一顿饱一顿的捱过来,两个劳累过度重伤在身的男人差点没跪倒在自家门前。 风卷的速度冲进屋子,冯家双径直扑到床上,打个滚,囔囔开了:“阿华,快给我做饭,饿死了。我要吃菜粥,多放菜和肉丝,还要番茄炒蛋,宫保鸡丁,清蒸鳗鱼……”顷刻间就报错了二十五个不带重样的菜名。 久久没有听到阿华的回答,冯家双从床上翻起,果然不见了他的踪影。撇撇嘴,干脆忍着饥饿躺下补觉,他知道阿华去了哪里…… 扔下包裹的阿华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原本洁净得近乎洁癖的房间多天没有打理已经可以在窗台上摸出一层灰来。他越过自己的床铺,旁边架着一张小床,一个皮肤几乎透明的女孩正安静地沉睡着。 阿华驾轻就熟地打了水,轻吹去她脸上和手上的灰尘,给床上昏睡的女孩儿擦洗身体,这些每天的例行公事被停滞了多天,阿华有点愧疚。 “菲菲,爸爸回来了。”得不到回应,阿华捏着女孩儿温热的小手,望着她宁静安逸的睡脸,叹气。 冯家双非常了不起,传说中不能温养的水晶骨也附着上了血肉。但是,复活的菲菲只是如同植物人一样昏睡,唯一的区别是这样的菲菲不需要进食与排泄,如同雕塑一样的活人。 骨床其实就是傀儡,即使运气好产生了自我意识,也是混沌不清。更何况是从未温养成功的水晶骨,能够让仿冒的血肉成型就十分难得了,像你一样恢复全部的意识与记忆根本就是奢望。冯家双曾经这样说过,面对激动地抱着刚刚恢复人形女孩的男人这样说。 ……无论是不是奢望,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菲菲,爸爸等你醒过来。阿华小心地替女孩梳理头发,复活的菲菲不再像从前一样虚弱,如今她长得丰满可爱,肌肤如凝脂又充满通透感,连头发都健康充满光泽,十分讨人喜欢。 抬头看看挂钟出了房间,见到在床上翻着白眼面色如土的冯家双。 “好好,我现在就做饭。”认命的阿华打开冰箱,皱眉。 回头问冯家双:“上个月我们电费交了吗,怎么停电了?冰箱里东西都坏了。” 冯家双鲤鱼打滚从床上跳起,吼叫:“缴电费不都是你负责的吗,关我屁事!我要吃饭,要吃饭,吃的坏掉了也是你的问题,半个小时内我一定要吃到饭,否则我炒你鱿鱼。” 阿华努力回想,他清楚记得电费已经缴清了,况且房东人挺和气不会无缘无故拉他们的电闸。那么只有可能是线路出了问题。不过检查修理线路又需要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先去菜市场买些菜回来喂饱床上的暴龙吧。 去抽屉里拿了钱,阿华出门买菜。邻居家的老电视面对着窗户,阿华路过听见电视里头老牌播音员用一成不变的表情和声调说: “……连环杀人凶手再次作案,警方于昨天夜晚接到报案,城东**湖边发现类似人类肢体,经验尸,作案手段与先前一致,确定为新的受害者,目前受害者身份正在调查中。警方提醒市民,夜间尽量避免外出,提高自我防范意识,如见到可疑人员,请拨打110。我们会尽一切努力……” 没想到几天没在家,市里居然发生了连环杀人碎尸案。看起来犯人很凶残,已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犯了多条人命了。阿华心想回去以后要提醒下冯家双,这几天少出门。 阿华在窗口只停留了片刻,里头的大爷毫不客气地关上了窗户。阿华摸摸鼻子,在这个里弄,他和冯家双可以算得上是最古怪的租客,被提防也正常。 没料想菜市场比往常也冷清了许多,大概也是受了碎尸案的影响。现在又不是早上开市的时候,还在摆摊的没几家了。好在菜价降下来不少,阿华挑了几样还算新鲜的蔬菜和鱼肉,跟山东口音的小伙讨价还价一盘后,在对方难看的脸色下付了钱拿了菜。直起腰背的时候,阿华感到有人在看他,不是那种随意的看,而是仿佛蛇卯准了青蛙,令人发寒的凝视。 回头,又没见着什么人,来来往往都是买菜的过路的。 阿华不敢托大,自从成了骨床自己的感觉变得很敏锐,通常他觉得不妥当的事情都是确有其事的。联想到碎尸案,心里一阵发毛。 安慰着自己拎着菜快步往回走,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更加强烈。 穿过一段满地脏水的弄堂,眼见再拐两个弯就到家了,一双脚突然不受指挥停下来,立在当场。阿华满头的冷汗,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只是脚不听使唤,手里装菜的塑料袋掉在了地上,脖颈如同被牵制住无法动作。 难道犯人还会定身法不成?还是自己又撞上了灵异事件? 没等他细想,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排水管漏水的声音也消失了…… 话说那头冯家双在床上打着滚,肚子饿得浑身冒冷汗,在心里咒骂阿华那个磨叽鬼,买个菜老半天都没回来,想到还要算上洗菜煮饭的时间,冯家双撕了棉被吃棉絮的心都有了。 敲门声响起,冯家双吼叫:“没带钥匙就给我撞进来,老子没力气给你开门。” “……冯先生吗,我是程家派来的,麻烦开下门。”门外男人说。 程家?程欢?冯家双赶紧爬下床给他开门,门外站着三个西装笔挺的彪形大汉。 冯家双眉头紧皱,问:“程欢人呢,怎么不是老陈?” 居中的男人欠身,礼貌地回答:“少爷和老陈在外办事,我们是奉了程老爷子的命令来请冯先生,有要事相商,冯先生能否赏个面子,车子就停在弄堂口。” 明摆着出事了。平时不管冯家双与程欢如何私交,程老爷子都不会来过问半句,更不曾露过脸打个招呼啥的,程老爷子的精明冯家双了然于胸。在程欢和老陈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程老爷子来请人了,事情不简单。 冯家双答应下来,给阿华留了个条子跟他们上了车。 别克商务车一路向着东城区郊外的豪宅疾驰。 程家的宅子不是头一次来,门卫和保镖见着冯家双居然来搜他的身,这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老子身上的东西不准活人碰。”冷冷瞪着搜身的保镖。 送他来的大汉见状把保镖赶走,一边赔着笑脸把冯家双往里头请,是个会做事的。 冯家双臭着脸进去,大厅里满头华发的老爷子显然已经摆好阵势等候多时,身后一排黑色西装保镖树墩子似地杵成了屏风。 冯家双径直坐到老爷子对面沙发上,两条腿翘上茶几弄出声响,态度极其嚣张。顿时四周气氛紧张起来。 “程老爷子你好,头一回见面好大的阵仗啊。程欢跑哪儿去了居然敢劳烦长辈来接待客人,真他娘的不像话。” 后头黑屏风杀气阵阵,前头稳坐的老爷子拐杖重重一杵,花白的眉毛下眼目凌厉:“放肆!这是晚辈该有的态度吗,老头子把你叫过来,连声招呼都不打!” 冯家双犹自拖过来一个靠垫塞在腰间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他的腰伤还没好全呢。懒洋洋道:“程老爷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是想要教训我这个不懂礼数的晚辈,那么请把我地下的死鬼爹娘叫出来骂一顿,礼数这玩意不是生来就有的。想我冯家双和程欢认识这么久,您都不怕我带坏您那宝贝孙子,现在装模作样来教训我搞什么名堂。我还以为您是有啥要紧事情才叫我来的,卖程欢面子我来了。但是如果只是要找我讨论我死鬼爹娘的教育问题,请找他们本人,我不奉陪了。”话虽这么说,冯家双却没有动弹。心想果然是高档货,回去叫阿华也置办一个这样的沙发,懒得不想动了。 “小子,好个牙尖嘴利,胆子够大敢这么跟我说话。好,暂不计较你的失礼之罪。老头子今天专程跟你要人的,把我孙子阿欢交出来。”拐杖又是重重一杵。 冯家双挑眉,程欢失踪?!从程老爷子眼中看不到一丝戏谑…… 摩挲着胡渣,说:“程欢不见了,老爷子凭什么跟我要人?” “阿欢失踪前曾经托人打探剔骨匠的消息,之后便离奇失踪,老头子不找你找谁去。”手一招,身后的黑衣保镖迅速围拢在冯家双四周,并且把控住了大门。看样子不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冯家双就别想走了。 任谁,在情况还没有明了的时候毫无准备被推到崖边,也做不到面不改色,程老爷子瞧着冯家双一脸含怒待发,与他冷冽的目光针锋相对。 冯家双脸上投下诸多阴影,他拍拍手,眼底怒气不减却谈笑风生:“老爷子,演技着实不错,小辈佩服佩服。您愿意可以继续演,我刚从穷乡僻壤回来还没吃饭。俗话说温饱才能思□,我先填饱了肚子才来捧场。” 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 三五个保镖上前阻止堵了他的路,突然不约而同下身一凉,自个儿西装裤连同内裤居然掉了下来,一个个白嫩的屁股晃得人眼晕。顾不得其他,集体弯腰拉裤子,只留不占身高优势的冯家双在中间鹤立鸡群。 老爷子眼睛眯起,冷笑:“剔骨匠果然是好手段,但是你的手再快能快得过子弹吗?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给老朽把话交代清楚,否则这屋子哪个角落喷出火来老头子不保证。” 冯家双憋不住了,这老爷子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把人当猴耍。 “交代?我倒要问问老爷子,我冯家双就是贫民窟里没啥背景的小人物,清清白白一望到底。您老心知肚明却故意要在我头上扣上顶大帽子,您如果不是老糊涂,我就要怀疑您这程家当家人的地位是怎么来的,故摆疑阵手段如此低劣,还拉得下这个脸来演戏,您该给我个交代吧。” “程欢是我兄弟,如果他有麻烦您直说,我两肋插刀来帮忙。但是如果您拐弯抹角使手段,用身份压人,别说我这个小辈没礼貌,程家我高攀不上,从此各走各的路。” 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指颤抖着,好似随时要抬起示意放枪。 低压的沉默…… 老爷子绷紧的脸突然笑开了花。 手招招,冯家双看着屋子里头的人都有默契地离开,黑色屏风一溜烟地不见了,只剩下小个儿秘书一名站在沙发后头。紧张的气氛莫名消散得一干二净。 慢悠悠端起茶,老爷子来一句:“我向来不干涉阿欢交朋友,因为我相信他的眼光。” 撇嘴,这就拍上马屁了吗,前头还搞出鸿门宴的仗势,脸皮贼厚。 “虽然相信我却不能轻信。今日一见,冯先生果真是奇人,不受金银,不屈威武,能与冯先生结交是阿欢的福气,刚才的试探是老夫最后的冒犯,请冯先生见谅。” 如此谦恭弄得冯家双倒是不好意思了,瞅着程老爷子充满诚意,他搓搓手,踌躇着坐回沙发身体前倾,双臂支于膝上相握,正经说道:“老爷子,程欢出了什么事,要您谨慎试探我。” 程老爷子听了轻叹气,放弃地松了僵直的肩膀,仿佛突然又老了几岁。 苦笑:“冯先生不只手段高超,心思也细密。不错,老朽为了阿欢那孩子断不会得罪冯先生。然而事态紧急前途凶险,必须找到可信之人交托,我也是情急之下用了老套数,只有如此才敢将阿欢的生死交给冯先生。” 冯家双静静听着。 “前不久……阿欢去越南谈生意,算着时间该和对方碰了头,老朽却在这时得到线报,老朽的对头会在其中弄手段,目的是要我程家断根哪。救援已是老不及,老朽就给当地军队露了点线索希望能搅乱他们的行动好拖延时间。没想到那头是乱起来了,他们不敢在军队眼皮子底下犯案杀人,却将阿欢转移到了云南,那里刚发生了8级地震,他们要对阿欢做什么不言而喻。当地军队越境追查需要冗长手续,靠军队救援不可能了。” 冯家双摩挲胡渣,转移到震区肯定不是去救灾。那鬼地方遇难的人不计其数,没人会在意多了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对头是要在震区趁乱掩盖杀人事实。 “老爷子,您是怎么追踪程欢的行踪的?”如果一路上都能够追踪到,没道理不去救人,也轮不到他冯家双出马了。 程老爷子说:“实不相瞒,我们程家继承人在出生时就会在皮下植下芯片,在紧急关头能靠卫星定位找到人。” “为什么没救成。” 老爷子摇摇头,望天:“天意啊,地震灾区有东西屏蔽了卫星信号。我的人要进入灾区已是困难,何况是在断壁残骸茫茫尸海搜寻我孙儿。如今,老朽已是万念俱灰。只能求助冯先生,救救我孙儿程欢。”说着,老泪纵横的老人颤颤悠悠站起,居然扶着拐杖双膝跪地,向着冯家双拜下来。 大骇,冯家双抽身直接跳过茶几扶起老人家。 程老爷子双手紧紧抓住冯家双,哭喊:“程家唯一的苗子,老朽的孙儿,千万拜托冯先生救救阿欢。” 将老爷子扶回座位,冯家双为难:“老爷子,术业有专攻,这个时候搜救犬比我管用啊,剔骨匠没长狗鼻子。” 程老爷子抓住冯家双的指节发白,道:“救人的时机早就过了,现在来请冯先生,只为您能为我程家留下半点香火。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只有冯先生可以……” 冯家双微愣,旋即皱眉。松开了手站起身来俯视程老爷子。 “老爷子,您是认真的吗?您知道说这话意味着什么?阿华只是特例,我永远无法保证程欢也能活灵活现回来叫您爷爷,也保证不了他能回来为您养老送终,开枝散叶。” 程老爷子一双泪目坚定如磐石,承诺:“老朽活了一把岁数,求名求利求子孙,天赐我幸,不予我争。只要冯先生为老朽争足那口气,老朽无憾。” 说到这个份上,冯家双还能说什么。但是环境是大因素,地震灾区环境之恶劣可想而知,他没有把握。 “老爷子,这不是救人……如果我拒绝……” “不,你一定会答应!”程老爷子目光如炬,笃定。 ………… 作者有话要说: 20调香师 阿华悠悠转醒发觉四周漆黑一片。他能够感知自己横躺在坚硬平台上,鼻息中缭绕淡淡幽香。他内心宁静,有种恍恍惚惚飘渺之感,浑身懒散不想动弹。闭起眼来睡不着却如同回到母亲子宫里那种安心和满足。想要一直这样…… 不对,他被连环杀人狂抓了。意识到这点,哪里还敢贪图舒适。睁大眼睛望上去,漆黑中能隐约见到平滑弧线形的顶部,眼角处也是同样的侧壁,他似乎被关在一个狭长的空间里。眼睛看得见,耳朵也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可是为什么全身肌肉都松弛着不受控制?他五感俱在就是不能动弹分毫。 他所有的讯息只有视觉的黑暗,听觉的心跳,嗅觉的淡淡幽香。他想起,这种味道在他昏厥前也闻到了。 阿华屏息,默数自己的心跳整整几百次情况没有丝毫改善,难道香味不是诱因?不死心再次屏息,算着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自从成为骨床,呼吸已经不再必要。鼻子的职责更倾向于嗅觉信息收集,呼吸变成了多余的本能。 还是不行吗?阿华放弃了。 “咦,这么快就醒了,难得难得。不过你这样不方便我工作了哦,小帅哥。” 话音刚落阿华又闻到了不同的香气,他急忙屏息依然迟了,他的五感再次丧失。 不,还剩下触觉。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在触摸他的脸颊,又捏又戳,还翻开他的嘴唇用手指敲击他的牙齿。然后,女人开始脱他衣服,身体渐渐感觉到阴冷的空气,阿华片刻间就被扒了个干净。那双微凉的手摸过来,从胸口到手臂一路向下,向着男人的要害摸来。 难道要先奸后杀?阿华只觉得自己像块砧板上的肉,被人挑拣肥瘦待价而沽。大概比肉猪都不如,宰杀之前还要出卖尊严?阿华已经顾不得脸红,不用听觉也知道自己恐惧到心跳骤增。 好在那女人只把他当猪肉,浑身上下摸个遍,翻来覆去检查一番就作罢了。 当阿华重新回复感官,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第二种香味也消失了。除却他浑身□,境遇与之前又变得一模一样。鼻息间依旧是淡淡香气缭绕,阿华心情沉重到极点。 真的是连环杀人狂……这次找准了下刀的位置,下次再来就该被肢解了吧。 阿华不怕死,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只是,脑中印出菲菲沉睡的脸,顿时伤感起来。他们父女被老天戏弄,几番生死终是不得相见。还有冯家双,他会不会暴跳如雷然后满世界寻找他的尸块,只为拼凑一具完整的玉骨。 ………… 冯家双坐在车里,望着远处的风景回忆程老爷子的话,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又是穷凶极恶地试探又是痛哭流涕地央求,变脸速度快过音速。就在他放下心防对他深表同情之际,老爷子再下一剂猛药,让他心甘情愿远赴云南。 “冯先生让阿欢替你打听剔骨匠传人的消息,应该有些成果了,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和老陈一起出了事儿。所以这次云南之行,为了你自己,也必须去走一遭。” 是啊,刚得知墓葬出处的那一刻,就已经悔得无以复加了。即使程老爷子开出的只是一张空头支票,他也不会放弃一丝一毫的线索。 “冯先生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需要准备些什么,我去置办。”带他来的黑衣男人说。 冯家双说:“找一个人给我带路兼提行李。要准备的东西嘛,我只负责自己的行当,其他你看着办。” 黑衣男人说:“这样的话,我明天下午来接您可以吗?或者您需要再多点时间?” “行。你叫什么?” “冯先生,我叫罗伟。” “恩,先别送我回去,到**路殡仪馆。” 罗伟回头,疑惑。 “这趟活不好整,程欢是我兄弟,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希望万无一失,所以再找个高手同去。” 罗伟瞧着冯家双凝重的神情,点头。 ………… 阿华独自一人躺在阴冷的“匣子”里,日月不明。等待死刑的时候很不好受,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他努力捕捉声响。 不知多久以后,外面终于声响,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听到熟悉的声音阿华不知是惊是喜。 “滚,我警告过你不要来找我。”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来,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通融一次吧。” 阿华听得分明,居然是冯家双和那杀人狂的声音,他俩居然认识,阿华大惊。 外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可能,你知道我的脾气。就算事先约法三章,一旦发现好的骨种我俩谁也不会罢休。还是互不干涉的好。” “嘿嘿,娟儿,我的好师姐是出了名的嘴硬心软,我俩之前那点破事儿肯定没放心上。这次师弟的一个兄弟遇上点小麻烦,您老就发发慈悲帮衬一把。” “德性,小麻烦你会来找我?滚,我还有事要忙,没空跟你废话。”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阿华没有听错,来人正是冯家双,他弯腰哈背央求不成,旋即转换作战方案。 “呵呵,你看,前不久我找到一样好东西想送给师姐。师姐这么无情叫师弟我好寒心。还是回家自个儿慢慢研究吧。”冯家双说着就脸满脸委屈地向外走。 “等等,什么东西说清楚。” 冯家双也干脆,从兜里掏出一颗黑色硬物交到对方手里。 她打量了一番直接送到鼻子下面,轻嗅一口立刻脸色大变:“魂息香!你哪儿弄到的!” 冯家双嬉笑着:“师姐你的鼻子不灵了,再闻闻。” 她神情凝重地深吸一口气,闭目,将味道存于鼻腔中环绕一圈缓缓送出。 气息尽了,睁眼后满脸的兴奋,抓着冯家双的领口追问:“快说,这是从哪里来的?底味醇厚,起码有上百年的历史。可环味新鲜得就像刚产出的货色。与寻常魂息香还不同,应该属于指路火的变异品种。活物在哪里?快给我交出来。”双目赤红甚是怕人。 冯家双想她果然上钩,反问:“那帮我救人的事儿?” 她眯眼,把手中的蛆王排泄物揣进自个儿口袋,开始谈条件:“把活物给我,就帮你去救人。” 冯家双愕然:“太黑了吧,师姐。有了金蛋要金鸡。好歹我不得给自己留点家底。” 冷哼:“黄泉指路火,蝇杀阎王愁。指路火和蝇杀骨相生相伴。你有蝇杀骨送我指路火又如何。怎么着,你自个儿掂量。要我出马先拿出点诚意。” “师姐说的什么话,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我们同宗同门的,为了门派的振兴我找到这些个极品货色还不早晚要跟你一同研究,分什么你我。” 点头,她说:“没错,你留着那活物也没用,要制作失传的魂息香还得靠我。” 冯家双大笑三声,说:“这么说师姐是同意跟我去救人了?” “行,答应你了。” 冯家双得了承诺心情不错,放下心来唠嗑,环顾四周问:“师姐在这儿工作有段时间了,发现什么珍稀骨种没?” 他们相约在殡仪馆的焚烧炉旁谈话,这里没有事不会有人来。 “哼,死了这条心吧,敢来偷尸我就报警。” 冯家双漫不经心打量中间那个焚烧炉,笑侃道:“师姐你说笑了,真要报警调查起来你的案底可比我厚。”他没瞧见她渐渐敛了眉,略有不安。 “恩?什么味道?”冯家双凑鼻寻着从焚化炉里透出的淡淡幽香。 她拉着冯家双要离开:“行了别废话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云南震后环境复杂,我要好好整理行头别漏了什么。” 冯家双推开她,得逞地笑:“师姐果然有好东西藏在里面,酥软香都用上了,是什么厉害骨种,居然要用骨渣都酥得掉的酥软香来震?” 不等她反映快速打开焚烧炉,随着香烟的散出,里头的物件令冯家双炸了毛。 “阿华!怎么回事?师姐你居然偷我的骨床!”连忙把里头□的阿华拖出来,挥动双臂驱散四周的烟雾,拍击阿华脸颊令他转醒。 “阿华你这笨蛋,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就被师姐拐走了。”转头指着她就开骂:“好个方丽娟,我没来招惹你居然趁我不备偷我的东西,刚才还装模作样跟我讨价还价,要脸不要!就凭你又犯规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不屑:“德性,谁叫你放他出来瞎走动。还到殡仪馆来吊丧,送到我面前晃来晃去,是你你忍得住不出手?不过我真惊讶,离婚这些年你手艺又长进不少啊,居然做出了和常人一样的骨床,还小心地给他做了牙套让我分辨不出来。要不是他身上那股子空灵的灵骨味儿掩盖不掉,我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 “你们原来是夫妻?”阿华惊呼。 剔骨匠冯家双,调香师方丽娟,骨床阿华,和保镖罗伟一行四人第二天坐上了去云南的客机。听说冯家双和方丽娟既是同门师姐弟也是夫妻,阿华诧异万分。 “修正,我们早就离婚了,现在我单身。”方丽娟从兜里掏出一个塑胶袋,用里头的白纸裹起银灰色粉末点燃,送到嘴里抽起来。 幸亏整个机舱被罗伟大价钱包下来,不然如此明目张胆抽烟早就有空中服务人员叫停了。况且冯家双几人带的东西多数违禁,罗伟事先费了手段才让他们顺利登机。 而眼前这位举止乖张被阿华一度怀疑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方丽娟,实际身份却是调香师。以往冯家双剔骨所用的熏香全部出自她的手,可以说是和剔骨匠并存的关键人物。 方丽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听说才35岁的她已隐约有了白发,厚重的头发随意捆扎成马尾。消瘦的脸颊上五官秀丽。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后头那双丹凤眼瞳孔在光线的折射下现出金属的浅灰色。 她支着烟对阿华笑起来,笑纹显眼:“你叫阿华?照顾家双很辛苦吧,做他的免费男佣不如来我这里,吃喝用度全部我负责,你不用工作也不需要承担家务,我给你完全的自由,怎么样,考虑一下?” 冯家双不满:“去你那儿当你的试验体?阿华,师姐的爱好就是拿了骨床试验她发明的熏香,不把骨床连皮带骨头都化干净了不会罢休。” 阿华干笑。 方丽娟弹去烟灰,说:“瞧你这小气劲儿,阿华又没少根头发,用得着耿耿于怀到现在吗。” “哼,酥软香直接对灵骨作用,是灵骨的慢性毒药,坏了骨质你赔得起?” “我用香自有分寸,将来如果骨质有变尽管来找我,就怕有些人自个儿肮脏惯了把藏室里的灵骨都给霉坏了,看你怎么给师傅交代。” 眼看又要吵起来,阿华急忙劝架:“好歹夫妻一场,你们各自退一步就算了,飞机上吵吵闹闹的影响不好。” “是前夫!”方丽娟纠正。 “呵呵”。阿华莫名被她一吼,尴尬一笑。突然注意到她夹着烟的手少了小指,齐根断的。 两人拌嘴成习惯,从不上心,倒是不明就里好心肠的阿华受牵连遭了秧。 冯家双看阿华吃瘪,笑着给阿华解释:“我俩结婚是各怀鬼胎,她看中我做的骨床,而我剔骨又少不了她的熏香。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各得其所,结果经常为了一具资质好些的灵骨大打出手。剔骨匠和调香师偏偏谁也离不了谁,为了不影响各自的事业,我们离婚了。并且约定从此以后除了必要的工作再也不见面。熏香她定期给我送上门,而我给她提供实验用的灵骨。” 方丽娟弹去烟灰,说:“也没有什么大矛盾,我们都是工作狂,离了婚各自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也挺好。” 冯家双顺杆爬:“呵呵,那是,师姐是我恩人,我怎么会真的记恨师姐呢。”瞅了一眼她的断指,说:“再说当年如果不是师姐,我早就滚在土里作古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震区 冷不防方丽娟把吸了一半的烟塞他嘴里:“别拍马屁。”堵了他的嘴。 冯家双乐得翘起腿枕着头,抽起烟来。 方丽娟又包了支烟递给罗伟,说:“抽完它,别剩下。” 罗伟道谢,吸了一口却皱了眉,这烟满嘴的辛辣味儿,古怪得很,□问:“这是什么烟?” 方丽娟说:“云南多是蛇虫鼠蚁和沼毒气,况且那里发生地震有些日子了,料想尸毒也扩散在空气里。这烟是专门避毒用的,还有驱毒虫毒蛇的作用。” 见罗伟犹豫,冯家双笑道:“多抽两口就习惯了,师姐的东西接触久了都爱上瘾,嘿嘿待会儿你就享受了。” 阿华也好奇:“还有吗,给我一根。” 方丽娟摇头:“骨床不用。我和家双都是常年接触尸体半根就够了,罗伟寻常人必须抽完一整根。” 于是罗伟认真抽起来,果然再抽两口就觉得香甜了。 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把随身的地图拿出来,摊开在四人面前。 解释:“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为了避免引人耳目,我们搭乘的是普通商旅飞机,下了飞机再换程家的直升机进去震区。你们看,这里就是震源,方圆百里左右都是灾区。卫星信号显示少爷被转移到了震源附近。老爷子派了许多兄弟冒充赈灾官兵进入震区,加入搜救部队沿着信号标注的路线查找少爷和老陈的行踪,没有收获。现在只剩下信号消息的震中地区没有办法做详细搜索。这里属于山林地貌,里头似乎有干扰信号发出的物体存在。兄弟们进去以后也没有办法定位,所有仪器都失灵了,搜索很困难。但是基本肯定,少爷他们就在这里面。” 阿华指着离开越南有段距离的震中位置,提出疑问:“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始发地是越南,为什么对方要劳师动众把人送到震中位置再解决,他们是怎么混过救灾民警的眼线。这一路上道路等基础设施一定毁坏严重,会大大延缓他们的行程,你们没有乘机截住人?况且你说的震中位置是方圆百里最高的地势,从地图上看海拔近千米。他们干吗不在震区随便哪个角落把人杀了往尸堆里一抛了事,还去跋山涉水到震源去下手?有什么意图?” “不错,疑点太多了。”冯家双望着罗伟,等他解惑。 罗伟点头,说:“这也是老爷子最疑惑的地方。但是少爷身上的芯片独此一片,信号不会骗人。先不说他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么远,信号断在这个位置是准确的。” 方丽娟摇头:“不定因素太多了。就像电视里播的,假设那里有大型陨石造成巨大磁场干扰信号发出,那么程欢身上的芯片可能被磁场影响失去作用,就算人出来了去了其他地方你们也不知道。” 罗伟说:“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所以在请你们来之前已经派人把守在这片山林周围,只要人出来了,就有五成几率被我们的人发现,况且少爷成功脱险也会尽快联系我们,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收获。” “哈,这么说,还有五成的几率就是我们白白进去出生入死一趟,而程欢那小子早就溜出来爬上少数民族美女的床,逍遥快活着?”冯家双调侃。 罗伟皱眉不认同:“少爷不是那种人。哎,冯先生请别开玩笑了。那里地形复杂,又不方便多派人手常驻,说是五成几率能找到人已经是尽了我们最大的努力。” 冯家双指着地图震源位置,说:“好吧,就当程欢还在里头,我们怎么找?你们能想到的办法想必已经都尝试过了吧。” 罗伟叹息:“是,所有先进设备都用不上,这次求助冯先生也是寄希望于冯先生有特殊的方法可以……” “我能有什么办法!”冯家双打断他:“我一无野外生存能力,二没考过啥老子救助资格证,我能有什么办法!” 斜眼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方丽娟,撇嘴:“事先都不跟我交代清楚,差点误事儿。幸好找了师姐一起去,程欢这次能不能逃出生天,看师姐的手段了。” 罗伟喜出望外:“哦?怎么说?” “……专业术语跟你说不清。你就实惠点,求老天爷保佑程欢这小子命够硬吧,实在衰极了,只要能找到尸体我也算给老爷子交差了。” “还有一个问题,现在离程欢的信号消失几天了?” 罗伟答:“10天。” 话不多说,一行四人很快落到地面,说是假装寻常旅客,发生过地震的地方游客量可想而知,他们四个人大包小包从冷清清的机场出来,看着就突兀。 一路上都是武警官兵的赈灾物资运送车队,起初四人乘坐面包车行驶还算舒畅,渐渐接近震区,轰隆隆一阵地震山摇后,车队开始排起了长龙。 冯家双伸出头去向前张望,前方多处道路被泥石流冲毁了。绿衣民兵如蚂蚁一般涌出来给国道清阻,好不容易清理干净放行了几辆车,两侧的山坡上又是轰隆隆一阵响,泥石流淹掉一半的路。 冯家双急得拍击车厢,这都快10个小时了,天大亮了愣是没动弹一下。 “真是越急越来事,还没进去就被耗死在路上。罗大教头,把你假冒的救灾粮给我拿点,饿死我了。” 过着矿泉水吃面包,冯家双吐糟:“我们虽然条件艰苦了点,好歹还有吃有喝,可怜的程少爷正独自一人在深山老林里捕猎充饥,哎,也说不准正在以身喂兽,千万别等我们到了连点骨渣子都被啃完了,害我白跑一趟。” 阿华手肘撞他,用眼神示意比他们都着急的罗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罗伟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尽管他们冒充自发救灾的民众混在车队里进去震区,成功送进去几批人,但是这次运气不好,得想其他法子了。 他打了一通电话,一个小时以后,来了两辆摩托,在冯家双的欢呼声中四人换了摩的一路在武警车边飞驰,那种痛快淋漓,冯家双冲着郁闷的官兵一路敬礼问候过去。 “中国大兵一路好走,饿了啃灾粮,困了睡国道,慰问有暴雨,留客泥石流。” 越说越不像话,他们不是真的抗震救灾,还这样招摇,阿华赶紧把他拉回来让他闭嘴。 泥泞的道路废掉两个轮胎后,四人总算看到了边检站,大群的自发救灾人员都被拦在了外头,罗伟一马当先拐弯冲过了国道开始往山坡另一头攀爬。 快被抖散架的冯家双按压腰间旧伤,冲前头问:“罗大教头,这是要去哪里?” 罗伟说:“去山背的土坡,边检站非官兵过不去,我们换直升机!” 冯家双又兴奋了:“哟,老子头一次坐直升飞机,等会儿扔它几包方便面下去也算咱救灾了不是,到了灾区一定得尽点新意,到时候你们谁都别跟我抢。” 罗伟所说的直升飞机居然就是救灾用的型号,也不知道是哪里弄来的,按他的说法,老爷子为了救孙子用尽了手段,这架直升机专门来送冯家双他们,完全的军用规格和编号,起飞时间也与官方契合,模拟真实救灾用直升机,在上空不会引起军方的注意。 上了直升飞机冯家双却一反常态地蔫了,被方丽娟冷嘲暗讽了一把,半个小时候后他们被送到一片林地附近,直到下了地,冯家双灰败的脸色才缓过来。 送走了直升机,罗伟打开地图和指南针核对了一下位置,对同行三人道:“我们先去离这里最近的监视点,那里有我们的人。” 把器械都收了,又嘱咐:“靠近那片林地信号变得很弱,只能走过去再找人了。” 方丽娟环顾四周,说:“这里水流上游应该有个规模不小的村庄,但是被地震毁得很厉害,你说的是不是那里?” 罗伟瞪大了眼:“方小姐怎么知道?的确有个兄弟在那里等咱们。” 扶正眼镜,方丽娟说:“这水里漂过来全是尸臭味。”敛眉:“怎么还会有火药味?” 罗伟微愣:“火药味?河上游是原本是少数民族的寨子,地震前最多就是上山打猎维持生计,地震后活着的人都被疏散到其他地方了,就留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挖废墟救人,哪会有什么火药味?” 方丽娟看着他,一双灰眸幽暗:“最多两天内,河上游发生过枪战。河水是流动的,能夹带下来的火药味儿很少,到现在还能闻到,枪战应该规模不小。” 冯家双道:“瞎猜啥,去了就知道。” 为了安全起见,罗伟将手枪准备妥当,可惜冯家双三人从不用抢,只能他自己持枪前头引路。 渐渐离开开阔地,土路边的河水汹涌起来。罗伟提醒:“前头由于地震形成了堰塞湖,路被淹了几段,我们过去的时候小心点。” 果然不久这水就淹了路到人膝盖高,一行四人摸着另一边的山石谨慎前行。好容易来到高地,罗伟指着前头:“拐过弯就到了。”打开手枪保险,罗伟颇有架势走在前头,没有异样才招呼他们跟进。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真看到面前曾经的村庄,阿华还是禁不住叹息。这满地的残垣断壁,下头压着死猪、已经变色的尸体的臂膀露在外面,还有一些形似人体部分的……令人不忍直面。 那头的罗伟显然已经习惯了,他的注意力放在一处废墟上,从地上捡起一颗弹壳。 “真的是枪战。”他环顾四周,绕着村子检视起来。 冯家双和方丽娟没有理会,不约而同挑了个空地坐下,沉默不语。 阿华问:“怎么了?” 冯家双沉默片刻,说:“没事儿,你也坐下吧,等罗伟回来再说。” “哼。”方丽娟突然冷哼:“选的好地方,煞气这么重,招灾引祸。” 冯家双安慰:“师姐你别多想,凭我俩的命格,阎王老爷都不收,不就破了清田,小意思。” “?”阿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罗伟回来了,神态焦急:“我们的人不见了。这里果然发生过枪战,很激烈,交火点散乱,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咬牙切齿:“见鬼,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交火痕迹只有满地弹壳,连血迹都找不到。” 冯家双站起来,拍拍罗伟:“别找了,不是死了就是跑了。不过我估计是前者,否则你说的接头人早就该给你报信了。” “那尸体呢?血迹呢?一群人对天放枪不成?”罗伟很疑惑。 “跟我来。”方丽娟招招手,罗伟等人见她面色沉重,不自觉跟上去。 方丽娟把他们带到北边小树林子里,指着前头,说:“你们看。” 踩着满地树叶往前几步,罗伟惊呼:“这是……” 前面几棵断树横在林子里,与地面形成一个硕大洞穴。洞穴口处,几只野狼正在撕咬血肉。随处散落的物件里面,罗伟一眼就瞧见熟悉的东西。 “畜生!”怒骂一声,罗伟对着狼群开枪,破空的枪声顿时震慑住这群野兽,负伤的野狼哀鸣着趴在地上翻滚,其他野狼目露凶光将冯家双等人包围。 冯家双捡了地上一根粗壮树枝,吐口唾沫:“四个人对付十多只狼,一人配发三只,没有问题吧。” 阿华异议:“我是珍稀骨种,能不能要求减负。” 方丽娟也发话:“你好意思让女人动手?” “……”冯家双咋舌,看着最后一名成员,问:“你怎么说?” 罗伟咬牙切齿瞪着狼群:“杀我兄弟,我跟它们拼了。”手枪端得煞有其事。 似乎能听懂人话似地,话音刚落一头野狼首当其冲向罗伟扑来,罗伟转身毫不迟疑开枪射击,精准命中野狼眉心。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是两头一前一后扑向罗伟,罗伟咬牙放开枪放倒一只,却被后头那只扑倒在地。 这些野狼极聪明,它们知道打伤同伴的是这个拿枪的家伙,况且四人中数他最弱,不约而同选择他为攻击目标。 罗伟奋力捏住狼嘴,狼爪按在他肩上挖出几个血窟窿,罗伟渐渐力竭眼见就要丧命狼口,身上的巨力却突然消失,往上看去,狼下巴戳出一截树枝,狼血滴在脸上。 “罗大教头,够胆招惹狼群还以为有多大能耐,这么快就顶不住了?”冯家双满脸笑意瞅着罗伟,正是他手中树枝贯穿了野狼头颅,只见他反握树枝轻松挑起狼尸扔到狼群里。 狼群不寻常地骚动了,它们一反刚才的凶态萎缩地欲进欲退,冲着冯家双嘶吼却始终不敢靠近。 罗伟瞧出问题来,先不说这群狼只攻击他一个,为什么方丽娟神情淡然,阿华在一边冷眼旁观。 但见冯家双树枝玩出个棍花,破口大骂:“老子见狗就来气,狗仗人势,要不是因为你们,老子怎会误了大事,还敢来寻我晦气,我叫你们有来无回。” 这话阿华听明白了,冯家双因为老鬼盗墓迁怒犬类生物。 操了血淋淋的粗壮树枝冲入狼群,真如打狗一般乱打一气。这些狼偏生像鹌鹑一般抖索,任由冯家双打在身上,呜咽着四处逃窜,不一会儿功夫所有野狼就落荒而逃。 “这这~~”罗伟甚是诧异,凶猛的野狼怎么看到冯家双转性了。 方丽娟蹲下来,撕开罗伟的衣服替他包扎伤口,说:“野生动物的直觉敏锐,它们知道什么好欺负,什么不好惹。你这么冲动,万一被狼吃了谁带我们去找你家少爷。” 罗伟不服气:“同样一双眼睛一张嘴的,凭什么认定我好欺负。” 方丽娟低笑,眉眼间媚意横生,看得罗伟痴了:“事实胜于雄辩,不然这伤是怎么落下的。我跟你上点镇痛和加速伤口愈合的药,不然等下翻山越岭有得你受的。遇事别再冲动了,我跟家双谈妥的的工作只针对程欢,你别给我增加工作量。” 罗伟愣愣看着方丽娟,耳根红了,心里哪里还留有半点怨气。 “喂,你俩好了没,快过来!”远远的冯家双蹲在狼窝里对他们招手。 包扎好伤口,罗伟站起来活动下臂膀,果然疼痛轻微到可以忽视,也不影响运动,看向一边收拾东西的方丽娟,眼中更多了一丝钦佩。 狼窝中的尸体已经严重受损,看不清面目,但从衣物罗伟就能断定这具尸体就是驻守的兄弟,心中不免伤痛。冯家双捡起沾满血迹的枪支扔给罗伟,然后对方丽娟说:“师姐,你也一起来瞅瞅?” “奇怪,”罗伟摆弄着手枪,从里面拨出弹药,说:“一发都没有少,他身上带枪为什么不开枪?” 听了他的话,方丽娟凑到尸体前,戴上手套揉捏辨认不清的尸体,得出结论:“死前肌肉放松,没有挣扎。” 罗伟问:“难道被刁来狼窝前已经在枪战中……不对,子弹没少。还是被人暗杀?” 方丽娟想到什么,说:“除了这里,村子和附近的林子都没有闻到新鲜的血腥味。只有药物暗杀可以做到不留血迹没有挣扎。” 阿华帮忙整理遗物,插口:“总是被杀死的,难不成是他主动给这些畜牲当晚餐。”当然,这纯属无心之言。 冯家双和方丽娟却露出凝重的表情,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起帮助罗伟将尸体安葬,冯家双望着后方那郁郁葱葱的山地,说:“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去找程欢,天色尚早,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回来。”拍击罗伟后背给他打气。 罗伟点头,将新的来的手枪收在怀里,给三人带路向着山坡前进。 作者有话要说: 22达姆度 四人穿过村子后面的林子,进入一片树木高耸不见阳光的林地,地势在上升,罗伟掏出指南针核对方位,指针晃动不定。于是又拿出冯家双他们没见过的小黑盒子,链接的耳麦里杂音渐重。 “就快到了。这里信号已经受到干扰。再往前五公里左右我们就会失去与外界的联系。”罗伟说。 冯家双回头提醒方丽娟:“师姐,及早做准备吧,免得到时候找不到回来的路。” 方丽娟依言掏出化妆用喷雾,在每个人身上喷洒些,顿时三个男人在自己身上闻到一股子极浓的熏臭味,叫人窒息。 “这个味道与臭鼬类同,叫你们几公里外就能闻到他人身上同样的味道,非常容易识别。如果在林子里迷路,就靠你们的鼻子找味儿,集合了我再带你们出来。” 冯家双捏了鼻子,抱怨:“师姐就不能换个,臭死了。” 方丽娟没有理会他,给满脸不情愿的阿华腋窝里再补上一些,说:“这是密林里最好的防护气味,会随着你们汗液的蒸发变得因人而异,你们闻惯了自己身上的味道才不会认不出其他人身上的。阿华别动,你是骨床效果不明显,给你多喷几下。” “好了,走吧。”方丽娟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后头三个男人臭得脸都绿了,尤其是阿华,骨床嗅觉比人类敏感,这会儿已经臭的满眼冒星了。 真正进入密林区就能发现这里的不同寻常,草木浓密,鸟兽却看似绝迹。 “这也是磁场的影响?”阿华问。 “应该是。”罗伟忙碌中接话茬,他在寻找每棵树上的记号,前几波来找人的都在树上留下箭头刀痕,以便于下一批能针对没有找过的区域继续搜索。 “这个方法不靠谱,我们应该先找水源,如果程欢和老陈还在林子里,他们一定会去那里。”冯家双提议。 罗伟说:“我们不敢在林子里胡乱走动,只能一步步循着记号向内探查……恩?这个箭头怎么被划掉了?” 冯家双摸摸树干,说:“大概是哪只不长眼的畜生干的,没事儿。” 于是罗伟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等他接二连三发现被破坏的箭头,几乎已经无法判断前人的前进方向时,大家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不单纯。 “这只畜生聪明过头了吗,专挑有记号的木头磨爪子?”冯家双干笑着,这刻划的痕迹明显有针对性,再坚持是林子里的动物太牵强。 “究竟是谁干的。”罗伟拧着眉头疑惑。 “看那里!”阿华指着不远处巨木后,树后一个身影迅速逃跑,灵活如同猿猴,却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是穿着衣服的。 “站住!”罗伟要追被冯家双拦下。 “不是程欢和老陈,当心是陷阱,别追。”冯家双劝道。 罗伟却有其他想法:“就算不是少爷,也可能是这里的部落居民,或许能从他嘴里探听到线索。” “万一没追到人,我们就陷在林子里了。”冯家双不赞同。 罗伟撩起自己胳膊煽动两下,说:“这个味儿你们都闻见了吧,别说我们一起行动,就是我单独去追,也丢不了。” 捏着鼻子,冯家双不耐烦:“得得,去追,这个味儿经过你的熏陶跟茅坑出来似的。” “你就像臭水沟里撂上来的破抹布,比我差不到哪里去。”罗伟说。 那人跑得很快,冯家双在铺满腐叶的泥地上不好找足印,果然没过多久就把人追丢了。 “好了,现在怎么办罗大教头?”冯家双问一旁愁眉苦脸的罗伟。 “……” “反正都到了这里,走着看吧,你们身上的气味一路都留下了,返回不成问题。”方丽娟望着从树缝间投下的阳光,说“天色不早了,别浪费时间。” “啊是,方小姐说得对,这里附近很陌生我们没来过,或许能有所发现。”罗伟豁然开朗,拍上方丽娟的马屁:“方小姐的喷雾名不虚传,有调香师在我们没有后顾之忧。” 冯家双嗤之以鼻:“哼,这味儿八成几天几夜散不了,洗不掉,你就带着这一身恶臭回去抱媳妇吧。” 谁知罗伟抓抓后脑勺,低声道:“我还没女朋友。” “……” 话说四人在林子里转了许久,满眼除了眼熟的灌木树木什么人类活动痕迹都没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微暗,林子里起雾了。 “……天气有变,我们回去。”方丽娟果断决策,眉宇间有些忧虑,这雾来得古怪,白不白黄不黄的,闻着带有腥味怕是有毒瘴气。 阿华伸出手虚空接雾,手掌心里渐渐落了一层黄白颗粒,跟灰尘似的。 方丽娟领头走在前头,催促:“快点,雾气下得太快,我们抓紧出林子。”这个时候她有绝对的决定权,无人异议。 罗伟和冯家双步伐加快,身后没有动静,冯家双回头催促:“阿华,快跟上。” 阿华犹豫着神情不定,在雾霭中显得扭曲。 冯家双停下脚步,凑近问:“怎么了?” 阿华对冯家双摆摆手:“突然觉得有些气闷,大概是吸入了雾气的关系,没事”。拧着眉头似有不妥,终于还是对冯家双笑说:“走吧,快追不上他们了。”越过他向着方丽娟和罗伟跑去。 冯家双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加快脚步跟上。胸口发闷?骨床的体质连墓地里的尸毒都不怕何况是这雾霭。阿华有所保留或者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引起了冯家双的警觉。 雾气越发浓重伸手不见五指,四人只能互相拉着前面人的衣服缓慢前行。 这林子里先前不闻一丝鸟兽鸣叫声,现在却零星响起些雀鸟短促的啼叫,很好听,不知不觉间缓和了他们焦急的情绪。虽然目不能视,方丽娟从始至终领路前行没有犹豫,给了罗伟等人信心,踩着枯叶的步伐不再凌乱,平稳了呼吸镇定淡然。 冯家双有心问阿华:“现在呢,胸口还闷吗?” 前方领路的方丽娟刹住脚步:“怎么阿华不舒服?” 冯家双感觉到阿华抓着自己腰带的手牢牢抓着却没有回答,脑中灵光一现,低声道:“师姐小心,这里有鬼。” “什么?”罗伟紧张起来。 原本零星无节奏的鸟鸣声陡然急促,一阵长鸣后四周突然涌现出众多的应和,层层叠叠包围了冯家双他们。 冯家双环顾四周只有茫茫黄色雾气,低斥:“哈,哪里冒出这么多鸟,装神弄鬼什么人,给我出来!” 阿华惊呼:“方小姐小心!” 原来他直觉越发不对劲时,猛然见到黄雾中窜出一道人影扑向方丽娟,尚未看清,黄雾一阵晃动,又冲出几道人影扑向罗伟和冯家双,自己头顶也呼啸着棒形物体落下。 阿华慌张躲闪,张大了眼瞥见黑铁棒从鼻尖前头擦过,火辣辣地疼。阿华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迅速反应借势向旁撞击,一声闷哼,袭击者被撞开去。阿华急忙用他超越常人的视觉搜索其他人。可惜只能见到几个人影互相纠缠分不清敌我,隐约听见罗伟和冯家双频频低声咒骂。 阿华高声呼唤:“家双你在哪里,应个声!”刚一出声,眼前黄雾荡开,刚才袭击他的人又扑过来挥棒就打。 阿华骨床特性帮了他大忙,同样是在不可视的环境里,袭击者只能听声辩位,阿华却能看个大概,与敌人缠斗颇有优势,压制住了对手,同时明智地闭上嘴专心对敌,可某些人还没反应过来。 “王八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罗伟痛骂,黑道大帮派作风令他气愤对手的下作手段,问题是对手可没他的良好江湖习性,一出声立刻就把他定位了,立即换来了更猛烈的攻击,棍棒打中*的闷响声不断,很快罗伟只要痛呼的份儿。 “喝!”冯家双奋力吼叫,不出意外引发了更多人的围攻,击中目标的*碰击声连连响起,却没有传来冯家双丝毫的□,连罗伟的痛呼也减轻了。 冯家双大笑地怒骂:“你们这群狗娘养,来陪大爷练练手,看我不打爆你们的鸟蛋!”痛快地长啸,冯家双伴随着笑声越战越勇。 很快,传来冯家双惊喜的呼声:“师姐阿华,我和罗教头在这里,你们快过来!” 原来冯家双诱敌成功大大减轻了罗伟的压力,并且在打斗中无意间罗伟会合,护住他的同时高声呼唤其他人。 冯家双要集中战力,敌人也不傻,竭力打散他们各个击破,凭借鸟鸣般的哨声有条不紊组织人员,阿华身边立刻又补上两个。 三对一,就算胡乱敲打也令占了优势的阿华疲于应付,看不清周围。阿华焦急万分,早就被纠缠得晕头转向,哪里搞得清冯家双他们的方位。 双方僵持不下,方丽娟的声音又压过了打斗声:“家双你保护罗伟,我去接应阿华,各自应战,事后我再来找你们,大家散开!”这是最有效的分配战力,在体力耗尽之前打破僵局的办法了。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华依稀见到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朝自己跑来,一边喊道:“阿华跟我走!”旋即他的手被人抓着,拉着他向一个方位奔跑。 茫茫然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在林子里交织,看不清周遭,只是一味奔跑。阿华的手被温暖的柔软握着,可没有心思荡漾,他向后看去,昏黄的武器中凌乱的追击步伐声渐渐消失了,早就看不到人影。 “方小姐,他们没有追上来……”岔气,喘着粗气的阿华还是被方丽娟拉着又跑了一段,直到他两眼冒星,肺部胀痛到要爆炸,方丽娟才停下脚步。 阿华顾不得其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喘气,心想这冯家双体力好就算了,人家是练家子。怎么连方丽娟也这么超凡脱俗,她的年龄是假的吗? 休息一阵子总算缓过劲来,阿华问:“方小姐,家双他们不会有事吧?要对付这么多人,家双还得顾着罗伟,在那样的环境里……方小姐?” 迷雾中方丽娟远眺来处,跑了这么远依稀还能听到细碎的哨声。她往回走两步,又走两步。 “方小姐?” 方丽娟转身,对阿华说:“你呆着这里别动,我去接应他们。”说完头也不回跑回去。 “啊?”就这么走了?居然就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抓抓头,阿华放弃地想,自己对冯家双和方丽娟来说或许真的是个包袱,身为骨床有些时候能派上用场,但是等到真刀真枪的时候自己就完全不是那块料了。 回望一片雾霭,阿华满心疑惑,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他们呢,在这个林子里鸟兽绝迹,看他们利用当地气候条件配合如此默契,不是早有预谋就是当地土著居民。土著居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对这几个过客如此不友好,那么只可能是程家的对手了。 哎,黑道的事情真麻烦,整天喊打喊杀勾心斗角的,一刻都放松不得。可是,现在就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才好。视力再好在这个可见度下随意乱走不是好主意,难道就这么傻坐着? 远处的哨声似乎有所减弱,阿华关注林子里鸟鸣般的哨声,恍然间,似乎又夹杂着其他声响。时断时续的……哭声?女人的哭声? 阿华猛地转头,太近了,似乎就在他背后,很清晰的女人哭声。 “请问,有人吗?谁在哭?” 哭声戛然而止,对方似乎被吓到,然后衣服的悉索声,一个女人轻声询问:“谁,谁在哪里?” 从声音听出,对方是个中年女人,生疏的汉语听起来有些别扭。 “对不起,我只是个迷路的旅客,突然下起了大雾,我找不到出林子的路。你是这里的居民吗,能帮帮我吗?”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个柔弱在哭泣的女人,跟林子那头的激烈打斗完全挂不上钩,阿华决定试探一下再说。 衣服的声响显示她在靠近,阿华紧张地站起来。等她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阿华不知怎么地松了口气。对方少数民族打扮,脖子上银饰品挂了许多,服饰上花纹繁复而美丽。一张沧桑憔悴的面孔哭红了眼,是个四十多岁少数民族妇女。 彼此凑近了才能把对方看个明白,她见到阿华的时候似乎很惊讶,用生疏的汉语说:“你是怎么进来的,现在这个时候在林子里乱跑很危险。”继而警惕地盯着阿华,质问:“你不是旅客,刚发生过地震,谁会有心情来观光旅游!” 阿华也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漏洞,急忙解释:“我是跟朋友来这里救灾的,自发的,偷偷进来……” 该说是阿华长相看上去正直,还是少数民族淳朴善良容易相信人呢。她居然相信了阿华,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心人我们这些在地震中幸存下来的人才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但是,你这样随处乱走很危险,达姆度不欢迎外来的异乡人。” “达姆度?” 中年女人解释:“这淡黄色的雾气就是达姆度降临凡间洒下的恩惠,他是我们部族的神。” “哦。”少数民族对自然的信仰各式各样,连下雾都是神明降临,阿华第一次听说。 中年女人得知他是来救援的,态度也变得温和,说:“达姆度暂时还不会回到天上,看你行李都丢了,不如先和我回村子,我们有充足的食物和水,足够待到你们的人找到你,怎么样?” 真是诱人的建议。阿华现在又累又饿,真想找个舒服的大床躺上去,然后饱餐一顿喂喂五脏庙。可是冯家双他们依然生死不明,他如何放心的下。 妇女见他迟疑,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们村子就在百步外,都是些老弱妇孺……” “不不,我不是怀疑你……” 坚信方丽娟能寻“臭”而来,阿华决定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对妇女说:“那就麻烦您了,请问如何称呼?” 中年妇女和蔼地笑了:“我叫大巴桑布赤。” 阿华躬身:“大巴桑布赤夫人,你好。” “叫我布赤夫人吧。” 从谈话中阿华得知,大巴桑布赤是目前村子里岁数最大的女人,在刚发生的地震中,他们的村子被泥石流包围,仅存的逃生时间里,小孩和年轻人大多生还,体力不够又恋家的老人们被活埋。丧失家园的族人抑制住心底的伤痛搬来这个林子居住,这是达姆度居住的圣地,他们坚信神灵会保佑他们的族人,带来新的生机。 正如大巴桑布赤所说,向前两百米就隐约见到一个由简易帐篷组成的小型村落,迷雾笼罩下的村落如同云间的幻境不似真实。 雾气中大巴桑布赤熟门熟路将阿华带到一个帐篷中,里面燃着火堆,煮着暖汤,大大小小十多个人围坐在火堆旁正在用餐,都是些孩子和女人,阿华弯腰进去时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望过来,阿华颇为尴尬。 “……这位是我请来的客人,他又冷又饿,大家给他让个位置让他吃点东西吧。”大巴桑布赤命一个男孩拿着碗坐到帐篷后头去,给阿华腾出位置。 阿华缩着身体挤在两个孩子中间,在他们恐惧又带着好奇地目光中接过破碗,盛了一碗粥。呼去上头的热气,阿华愣住了,这一碗汤水里飘着半碗野菜,清澈见底。 满屋子的人都瞪着他,阿华尴尬一笑,现在非常时期,难不成还指望这些幸存村民用什么大餐来款待他。呼去热气,慢慢喝着野菜汤,周围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低下去,专心吃着饭。 一顿饭就是一碗菜汤,仅仅只是暖个胃,阿华放下碗学孩子们向他们的神灵感恩,整顿饭吃得压抑万分。 用餐完毕,大巴桑布赤发挥家长作风将孩子们解散,将角落的床铺整理干净,说:“你累坏了吧,先睡一会,达姆度离开后我带你去洗个澡。” 阿华恍然,自己闻习惯了不觉得,这一身的臭味能把人熏死,难怪那些孩子用那样的眼神看他,还真是给足他面子,居然没有捂着鼻子一哄而散。 “不麻烦您,您能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千万别因为我给您添加什么负担。”他怕洗去了味道方丽娟找不到自己。 “您忙您的不用管我,刚才没注意,你脸上受伤了吗,赶紧去治疗吧,发炎就糟了。” 原本黝黑的皮肤不太明显,在光线明亮处清晰可见大巴桑布赤脸上青紫一片,还带着刮伤,伤势不轻。 大巴桑布赤赶紧捂住脸,眼神游离开:“没什么,不要紧……那,你先休息吧。”略带慌张地逃出了帐子。 阿华疑惑,难道他说错话了吗? 只留他一个人,四周的寂静是最好的催眠药,阿华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胀痛,他倒在潮湿的床铺上,很快就睡眼朦胧。 恍惚间做起梦来,自己被一群孩子围在中央,孩子们双手捧着碗,流着口水瞪着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昏黄色的血丝布满了眼白,阿华惊恐地想到逃走,却发现身下架着炭火和锅子,自己就在锅子里煮着。 浑身一个激灵阿华翻身而起,发现自己满头冷汗。阿华暗自嘲弄,一定是刚才没吃饱,居然在梦里把自己给煮了,真是荒唐。 作者有话要说: 23疫病疑云 抬头看四周,炭火依然烧着,把屋子里的湿气驱散不少,昏暗中不知时间。抬手看表,才想起,这里电子设备都失灵了,黑色表盘上指针永远停在了下午13点42分。 莫名地,阿华即使醒来依旧心悸,梦中阴森的视线环绕周身,炭火的高热也驱不散他一身的鸡皮。 油布盖着的窗户传来响声,油布被掀开,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阿华不由想起梦中干枯暗黄的眼,不过马上忆起,这双眼睛属于刚才坐在他左手边的男孩,骨瘦如柴的孩子,此刻透过窗户正用好奇的眼睛看着他。 阿华弯起嘴角冲他招招手,孩子大眼放出光芒,弯成新月状。从窗户消失,啪啪脚步声快速移动到门口,掀开帘子进来。 “%¥&……%&¥”孩子兴奋地对他说着什么,阿华一个字都听不懂。 孩子抓抓脑门,灵动的大眼滴溜一转,开口就是不地道的汉语:“大哥哥,你从哪里来的?” 阿华坐在床沿招呼他过来坐,说:“我从林子外头进来迷路了。呵呵,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多吉次旦。”男孩笑了,凑过去拉着阿华的手拨弄他的手表,倒是一点都不怕生:“林子外面什么样子?好玩吗?这个是什么?” 阿华将手表摘下来,帮他扣在腕上。多吉次旦兴奋得晃动手腕,表带对他来说过长,手表掉下来落到地上。 “啊!”多吉次旦急忙拾起来,左右查看是否有损伤。 阿华瞧着男孩稚嫩天真的模样,不由想起自己的女儿,心情复杂:“手表你没见过?” 多吉摇头。 “这是计时的工具,可惜进来林子的时候它就坏了,你看上面的指针,停在下午一点四十二分。”反正无事,阿华耐心和多吉交谈开。 多吉眼睛瞪大仰望阿华:“这个会动?” “恩,原来会动。” 多吉将表盘凑到鼻尖仔细打量,而后皱着眉头把手表挥动,震动,然后鼓着腮帮子揉捏表盘,一副不甚了解它是怎么动的模样。 阿华忍笑揉揉这孩子的脑袋,谁知被他惊慌躲开。 “阿妈说,脑袋不可以让人摸!”多吉次旦警惕瞪着阿华,手表被他握得紧。 举起双手作投降状,阿华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下不为例。”毕竟是少数民族,规矩颇多,阿华再次提醒自己,行为说话一定要斟酌而定。 见阿华道歉,多吉次旦笑眯眯坐回阿华身边,把玩手表,一双细腿在床沿晃悠。 “这么喜欢就送给你吧。”见这孩子偷瞄自己多次又对手表爱不释手,嘟嘴皱眉的样子,阿华笑说。 “真的!哦哦!”多吉次旦在床铺上蹦跶,蹲到阿华面前:“大哥哥你真好。”把手表一路撸到肩膀,上臂只有阿华手腕粗细,正好箍住手表,多吉次旦咧着嘴自豪地阿华面前炫耀。 阿华被他的天真活泼感染,笑着夸赞:“帅极了,你现在一定是这村子里最帅气的男孩。” “我去给阿妈看。”多吉次旦倒着爬下床,兴冲冲往外跑。 “哎哟。” “%&*(……%*%*(*(……*&……”门外一个男人用着当地语言大声呵斥,多吉次旦显然被他吓到,脚步匆忙地跑开。男人还是不干休,放开嗓子大声辱骂。 阿华皱眉,这男人脾气怎会如此暴躁。忽然,大巴桑布赤的痛呼和打击身体的声响,混合着男人的骂声大作,显然这男人正在殴打大巴桑布赤。 不管这男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管这是不是又是他们民族那该死的规矩,男人打女人这种事被阿华碰上,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出门,阿华一把拉开和大巴桑布赤纠缠在一起的男人,将她护在身后。回头见她额头流血面颊肿胀不堪,容貌全毁。心头火气,对面前的男人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样打她,你们既是一个村子里逃出来的,更该知道生命的珍贵,不是应该互相爱惜尊重?她一个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就活该被你殴打?是个男人的话心里有不痛快自己解决,用不着拿女人撒气!” 一番言辞说得极是犀利,说得那男人怔怔无言。阿华见他身材枯瘦双目凶煞,一双大手骨骼粗大皮糙肉硬,打起人来力道可想而知,心中更是气愤。 将背后的大巴桑布赤拉过来,指着她面目全非的脸,说:“你拿女人的伤来显示你有本事?打女人或许是你们的习惯,我一个外来的没权利说什么。但是布赤夫人是你们村子有威望的人,你叫她这样怎么带领村人?还是说你才是村子的村长,权利大到可以随便打人?!” 男人依旧愣愣看着他,大巴桑布赤只是低声哭泣,不愿与那男人直视,三个人尴尬站在帐篷前。其他帐篷里人被惊动,纷纷出来张望,阿华这才醒觉情况不好,他说过头了。 “不错,我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她是我老婆。”男人用汉语说话,瞪眼走近,阿华心悸但凭一腔正气回望他。 原以为会被他揍,谁知这男人将大巴桑布赤拉到自己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用土语说了几句,语气颇为柔和,似在安慰受惊的大巴桑布赤。 大巴桑布赤摇摇头,站到男人身后,显得顺从谦卑。 阿华更是冒出一身冷汗,两口子的家庭暴力虽然他看不过去,但是不相干的人干预太过反而容易引起误会…… 男人看向他,神情充满善意,说:“我这人脾气不好,一生气就控制不住要动手。你是外面来的客人,我应该好好招待你才是,却让你为我老婆出头,是我不应该,我向你道歉。” 与刚才的暴戾全然相反的态度活脱脱像是两个人。轮到阿华眨巴着眼说不出话。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拍拍阿华的双肩,热情地大声招呼:“你看,本来我应该倒杯酥油茶来欢迎远方来的客人,结果我们也是刚刚逃难出来,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将就些请你烤烤火,喝点热汤解解乏……” 大巴桑布赤小声说:“刚才已经喝过……” “哦,太好了。”仿佛刚才的暴力根本不存在,男人挽着阿华的臂膀将他往帐篷里请:“布赤你赶紧去烧水,让我们的朋友好好洗个澡,现在只有热乎乎的水能够消除他的疲劳。”望向大巴桑布赤的目光中透着些许责怪。 “唉,别……”见大巴桑布赤低垂着头退出去,阿华来不及阻止,又被男人拉回去。 男人名叫占堆,意为降妖除魔克敌制胜。他的凶暴阿华已经见识过了,只是经过两个小时的畅谈,他的随和善谈也给阿华留下深刻印象。这样一个具有领导风范的男人的确应该承担灾后村庄重建的职责。阿华不由对他产生些许好感,转移话题向他询问冯家双等人的下落,可惜占堆一脸茫然给不了答案。不过他豪爽地允诺,会集合村人四处打探,只要人还在这个林子里,就有把握找到。阿华听了大喜,如此一来,不只冯家双,程欢也大有希望被找到。没想到接受大巴桑布赤的邀请给他们所有来营救的人打开了一条更为迅捷的通道,阿华豁然安心。 还是被热情的占堆推进了洗澡桶,阿华只能无奈地搓洗起来,幸亏正像冯家双说的,方丽娟的护身喷雾防水防汗,经久耐用。他从浴桶里爬出来时大巴桑布赤的表情给了他答案,只能借口体臭蒙混过去,劳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阿华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惊醒的。难道又有人打老婆?不对,是一群人在哭。阿华迷糊着起床,出了门。 外头的迷雾已经全部消散了,这个由帐篷组成的村落展现在阿华面前,没有了之前的神秘感,这仅仅是个破落的小小村子。此刻,所有人都出了自己的帐篷,面露凝重和恐惧地看向角落里的帐篷,忧心地互相说着悄悄话。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回去!” 占堆阻止人群聚集,走到阿华身边,特地嘱咐:“你是客人,这个场合不适合出现,站远一点。”说完推开众人走向那个哭声漫天的帐篷。 发生什么事了?裤腿被人拉动,阿华低头,正是昨天送他手表的男孩多吉。 “多吉,你知道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阿华问。 多吉的胳膊上绑着阿华送他的手表,拧着眉头低头瘪嘴,说:“次仁哥哥死了……” 原来是有族人死了,也难怪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在地震发生后他们脆弱的心灵再次经历亲人离世的悲痛,阿华同情他们。 不一会,依旧是占堆领路,后面两个男人抬着担架从帐篷中出来,后头女性亲属哭天抢地地跟在后头。阿华错开拥挤的人群,好奇地看向担架,当即呆了。 什么病能让人死后呈现如此恐怖的死相?皮包骨头,所有皮肤都呈现酱油色,两手抓着胸口满是伤痕,可以想见他临死前痛苦挣扎的摸样。随着担架行走角度的变换,死者的面部露出来,阿华吓得倒退三步。 只见一张如同木乃伊般的脸上,痛苦的表情依旧鲜明。一双深黄色血丝满布的眼还依稀透露着疯狂,大张着嘴仰天大吼但被布条死死勒住,只剩下两排牙齿咬着布条,如同野兽一样长而利的牙。 这样一具尸体放到什么人面前都足够吓得人半死,可是,这个村子里,所有见到尸体的人都只是害怕得移开视线,并没有尖叫声出现。 阿华目光从他们脸上划过,这些人……肤色暗淡,所有男人都清一色身形消瘦,肤色棕褐,两眼些许外凸,居然与那具尸体有些相似。 这个发现令阿华心脏狂跳,突然脑中回想起那天假寐时做的梦,一双双眼与这具尸体完全一样,连那疯狂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抚着额头,阿华苦笑,又是骨床特有的第六感,这个村子难不成有传染病吗?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阿华突然想起这句话。 而他的猜测经过占堆的确认证实了。 “占堆村长,既然你们村子有传染病,就应该赶紧与外面的军队联系,让他们派医疗人员进来治疗,否则,疫病传播开了只会死更多的人。”阿华劝说。 占堆却满脸淡然:“我们村子有大夫,不需要外面的医生。” “可是你们的大夫制止不了疫情,那个人死了!”联想到那人的死相,阿华浑身汗毛直立:“占堆村长,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症,这个病恐怕不简单,你们村子幸存的人不能因为这个病再死人了,还是赶紧和外面联系吧,不管怎么说,外面的医疗水平比这里高,而且你们没有任何医疗设施,怎么治病?” 谁知占堆轻松地笑了,拍拍阿华的肩膀,说:“哈哈哈哈,你就不要担心啦,这是达姆度给我们的历练,在地震之后又降下了疾病,那是因为长久以来我们部族忘却了达姆度的教诲,忘记了勇敢与坚毅的真谛。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我们已经回到了达姆度的怀抱,他会保佑我们战胜一切苦难的。” 瞧他一脸的轻松,阿华又气又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用迷信耽误人命:“村长,这不是什么神明的惩罚,是疾病,只有科学才能治疗的疾病,如果你所说的达姆度真的灵验,现在你们已经搬到林子中来了,他为什么还要让人死掉?那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迷信而已。当务之急救人要紧,这病能致死,这一村子的人不能白白在这里等死啊!” 占堆瞪着凸眼推开阿华,怒喝:“我警告你,你在侮辱我们的神明。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我礼待你。但是如果你侮辱达姆度,就是我们村落的敌人,请你——慎言!”冷哼一声,出去了。 阿华坐回床上,抱着脑袋揉搓,喃喃自语:冷静冷静,他们是少数民族有自己的信仰,不懂科学不是他们的错。现在不能跟他们闹翻了,必须等他们帮忙找到冯家双他们和程欢,再出去请求部队支援来林子里救人。对,现在绝对不能跟他们闹翻了。 自从跟阿华吵架,占堆就再也没来见过阿华,都是大巴桑布赤里里外外照顾阿华。 “布赤夫人,我的朋友找到了吗?”已经过了3天,还没有冯家双他们的消息,阿华很着急。如果他们安全脱逃,现在应该已经来找自己了。至今没有找来的原因,只有他们出事了。 “还没有。你再等等,不要着急。”给阿华拿来一条毯子,帮他铺好,说:“林子里晚上比较冷,我们村人已经习惯了,我担心你可能不适应。这条毯子是次仁帐篷里匀出来的……” “什么!”死人用过的,还是传染病死的,阿华惊呼。 大巴桑布赤又误会了:“哎,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人从被泥石流淹掉的老村子里找来的,能用的没几件了。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我没好意思多拿,还得给几个孩子多留些,他们身子弱经不住冻……”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自己是骨床不怕被传染,也不在乎一两件死人用过的东西了,不过联想到那些分到家居用品的人,阿华还是禁不住劝说大巴桑布赤:“布赤夫人,死者用过的东西还是消毒一下再用比较好。” 大巴桑布赤笑着说:“这个我懂,这条毯子我拿来以前太阳晒过了,不会有问题的。”转过身来面对阿华,额头一个血红的伤疤刺眼。 “夫人,他又打你了?!” 大巴桑布赤急忙捂上他的嘴,轻声道:“我丈夫这两天心情不好,你不要这么大声,惹火了他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移开她的手,阿华说:“那你就由着他打你出气?你……你……” 阿华不明白,为什么少数民族的妇女会甘愿忍受这种永无止尽的家庭暴力,只能一个人悄悄地流眼泪。大巴桑布赤是个非常能干又善良的女人,她对阿华有恩,阿华看到她有就像看到自己的长辈,她受了委屈阿华很是心痛。 大巴桑布赤拉着阿华坐下,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温和轻笑:“这点伤跟我们在地震中死去的族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这不是一回事……”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大巴桑布赤打断他,诉说道:“我丈夫是村长,这你已经知道了。在村子还没有毁掉的时候他是老村长的儿子,勇敢,有责任心,并且非常和善,从来不会主动武力相向。自从地震发生,老村长离世,我丈夫就担当起了村长的职责。这些日子,他带领我们逃难,在林子里组建新的村落,粮食短缺的时候还要集合男人们去林子外头捕猎,非常辛苦。他虽然嘴上不说,我却看得出来。他很害怕村子在他手里毁掉,对不起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打你发泄,你为什么不反抗?”阿华完全能够理解一个男人在重压下的反常表现,家暴就是最常见的发泄方式。 大巴桑布赤摇头:“我既然嫁给他,就要尽我一切努力支持他。看到他辛苦我帮不上忙,起码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能有个听他说话的人吧,我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个了。” 望着如此隐忍又坚毅的大巴桑布赤,阿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24迷雾 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占堆带领的队伍从外头回来了,看来收货不错,獐子等小型动物打了不少,一群肤色黝黑的汉子浑身血污,满脸杀气,手里的猎物没一个是完整的,支离破碎。 大巴桑布赤带领女人们迎上去,去取猎物。 占堆目光涣散,直到大巴桑布赤强硬掰开他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任她取走猎物。 阿华坐在一旁眉头紧皱,跟在大巴桑布赤后头的两个女人迟迟不肯上前,互相推挤着挨到自己丈夫身边,小心翼翼说话,甚至在他们丈夫盯着她们看的时候瑟瑟发抖,直到拿到猎物,忙不迭逃开,跟着大巴桑布赤去不远的河边清洗猎物。 “占堆村长,今天大丰收啊,恭喜了。”希望与占堆化解不愉快,阿华趁他越过自己回帐篷的时候笑脸相迎。 谁知占堆压根没有搭理他,径直钻进了帐篷。 “占堆村长,不去洗个澡吗,您身上的血迹会弄脏床铺。”阿华撩开草帘好心提醒,惊呼一声忽然被人大力拉进帐篷扑倒在地。 一双大手扣住他的脖颈,身上压着成年男人的重量。 阿华呼吸受制,睁大眼睛,占堆瞪着一双疯狂的充满黄色血丝的眼,狰狞地舔去嘴角的血迹。 阿华头皮一阵发麻,汹涌的杀意扑面而来,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想要杀他。 为什么! 光线透进来,旋即而来是女人的尖叫声,原来是大巴桑布赤冲进来想要拉开占堆,用土语极速劝说,掰开占堆的手无果,甚至将他的皮肤抠破。 “%&……*&……” 大巴桑布赤哭泣着劝说,捶打占堆,推挤他,无奈一个女人的力量真是太过渺小。 眼前阵阵发黑,阿华耳边充斥着大巴桑布赤绝望的哭喊。危急时刻他终于想起自己是骨床,呼吸不是必须。镇定心绪切断自己的呼吸,眼前的黑暗迅速被驱散,他又看见占堆那双疯狂失去意识的眼。 聚力飞起一脚踢在占堆背上,将他踢飞,阿华揉揉脖子,暗叹好大的力道,差一点连颈骨都快被他拧断了。 “你快走,快出去不要留在这里。”来不及查看丈夫的情况,大巴桑布赤哭着把他往门外推。 阿华看她泪眼婆娑,断然拒绝:“难道要我把你留下来,代替我被这个疯子杀死吗?我不走。” 大巴桑布赤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头黑白参半的发凌乱:“不会的,他只是一时失控,过会儿就好。有生人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我来照顾他很快就能恢复的,你不要打扰他好不好,先出去,啊?” 阿华指着阴影中的占堆,厉声问大巴桑布赤:“我以为他只会打老婆,你看看我,这根本就是谋杀。刚才差一点我就没命了!他究竟是什么毛病,你给我说清楚。” “不要问了,求你不要问了。他也是身不由己,每次外头打猎回来都会出点状况,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你这个生人在,他不至于失控。求你给我们一点时间,我来照顾他,很快就会好的,真的。” 阿华铁青着脸,喝道:“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跟我一起出去,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发疯。”拉着大巴桑布赤往外走。 大巴桑布赤还在企图劝说,这时,占堆跳起来冲着他们怒骂,似乎没有受伤,把眼前所有能看到的东西摔到地上,甚至往他们头上扔。 阿华赶紧护着大巴桑布赤从帐篷里退出来。占堆在里面一边摔东西一边叫骂,声响惊动了许多人,都逃也似地跑开了。 扶着大巴桑布赤来到河边,阿华借着水面查看脖子里的淤青,果然都黑紫了。不会处理,阿华干脆放任不管,只要不伤及骨头,某人不会暴跳如雷。 退回岸边仰头望天,微风吹拂惬意舒适,阿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怒气。 但见蓝天白云游动于天际,青山倒影在如镜的水面上,如此宁静祥和的景色原本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此刻却被身边的哭泣声破坏。 望着面前清澈的河水隐射的柔弱身影,阿华叹气,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巴桑布赤。他来到村子3天,已不知见她哭过多少次,恐怕她的眼泪都能凝成一条河。如果村子里的女人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几乎要诗意地以为,这条河就是她们的泪汇成的。 “夫人……”犹豫半天,阿华开口安慰:“哭无济于事啊。你心里委屈可以跟我说,我想要知道实情。你说他因为压力大打你,我相信。可是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果换做是你,哪里还有命在。一个男人,究竟是什么让他失控到这个地步?” 看着面前团起身体抖动抽泣的女人,阿华心中不忍:“我受到你的帮助来到村子,我很感激,也很庆幸今天是我……,可是,我终有一天会离开,到那个时候你怎么办,我不能放着你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见她哭肿的眼诧异地看着自己,阿华说:“我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希望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帮到你,让他不再打你。” 大巴桑布赤转过头去,阿华语塞,糟糕,逾礼了! 出乎意料,大巴桑布赤扑哧一声笑了。 粗糙却温暖的手轻轻拨动河水,她低声说着:“我儿子,从小就很听我的话。只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他却不肯去学校,说要做个男子汉练武,明明不是那块料。被我打得头破血流,他还是瞒着我偷偷报名参军,已经走了快3年了。” 阿华静静聆听,大巴桑布赤说起他儿子时的神情如此温柔。 “那天,我一晚没睡连爬了两座山,才赶到火车站送他,一群参军的孩子里面就他长得又瘦又小,我当时就哭了,我怕他在军队里被人欺负,这个孩子宁愿抛下我也要去当军人,我不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大巴桑布赤泪水又流下来,哽咽道:“可就在上车前,那孩子非常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他要成为一个男子汉,要保护我,做最好的猎手,让我抬起头来做人不再被人笑话,不再丢他阿爸的脸。” 阿华唏嘘,大巴桑布赤养育出来的孩子就是有骨气。 大巴桑布赤抹去眼泪,看着阿华微笑:“对不起,刚才我忽然觉得你俩很像……” 阿华握着她的手,劝说:“兵役3年就能退役复员,你的儿子就快回来了。如果他回来见到你这个样子,他会多伤心。布赤夫人,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传染病导致占堆村长性情大变?” “你……”大巴桑布赤猛地抽回手,扭头过去,说:“不是的,跟生病没有关系。” 她站起来,忧心地望向村子方向,而后定睛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将阿华拉起来,对他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有话跟你说。这三天都没有找到你的伙伴,他们应该已经离开林子了,你还是早一些回去吧,看到河对面的山吗,向着反方向走就能出林子。我给你准备粮食和水,今天就走吧。” “布赤夫人!” 大巴桑布赤从怀里掏出一块圆润的石头塞到阿华手里,说:“这是桑珠小时候玩游戏时候留下的,说上头的花纹和我脸上的皱纹很像,这孩子。”她宠溺地摩挲光洁如新的石头:“还把我的名字也刻上去了,现在送给你,留个纪念吧。” “布赤夫人,不……” “好了不要说了,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务必在太阳下山前出林子。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准备些东西。”完全不给阿华说不的机会,扭头就跑。留阿华一个人站在河边握着手里的石头。 跟传染病没关系?如果之前只是阿华的猜测,现在就完全确定了。大巴桑布赤心地善良瞒不住心事,居然心慌得赶起人来,反而坐实了他的猜测。 他不想就此离开,但是仔细想想,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或许就该答应她快些出去寻求支援?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村子,阿华陷入了矛盾中。 沿着河边缓缓走着,阿华在等待大巴桑布赤的同时也在做最后的心理斗争。手中的石头留有余温,上头歪歪扭扭的字符看起来如此青涩…… “%&¥&&”前方有小孩子的吵闹声,听声音似乎是多吉。阿华闲来无聊,走过去,果然见到几个男孩子聚在一起。中间的两个小孩子貌似正在摔角。但是情形很快就不对了,矮个的孩子把高个的按倒在地上拳头伺候!打人的正是多吉。 阿华赶紧拨开孩子群,将多吉拉开。 “发生什么事情,多吉为什么打人?” 多吉瘪着嘴拧着眉毛,不甘愿地又推了那孩子一下,才把胳膊上手表指给阿华看。 “说好只是摸摸,他把它弄坏了!”多吉控诉。 原来是表盖碎了,大概是小孩玩闹下手没轻重吧,幸好里头的表盘和指针还算完好。于是安慰多吉:“手表本来就坏了,现在只不过少了盖子而已,没差多少。” 多吉手臂乱挥:“不管不管,要他赔,他弄坏了我的宝贝。” 见来了帮手,一群孩子忽的散开,那个弄坏手表的孩子对多吉做怪脸得意万分。多吉见了要追,被阿华手快拉住。 “算了,等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再带一块好的。” “不要不要,就要这个。”多吉脾气不小,眼看追不上那个孩子就对着阿华拳打脚踢,小胳膊小腿打人挺疼。 阿华由着他捶打两下,原以为发泄过就算了,没想到小孩子得了便宜还卖乖,没完没了了,阿华脚腕子被他踢得生疼。火气上来了,捉住他的双臂吼道:“够了,你再闹我就生气了。” 多吉哇地哭起来,大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就要这个,就要这个!”继续无理取闹。 阿华抚抚阵痛的额头,说:“好好,就要这个,等我出去给你买个一摸一样的赔给你行了吧。” “你要出去?” 阿华回头,占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面有不善。 点头:“叨扰多日,我差不多该走了,正准备去向你辞行。”阿华心想,好聚好散,刚才的不愉快就当作是他的病发作了,不再多计较。 “想走?休想!”占堆狰狞地笑了。 阿华突感后脑剧痛,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腌骨 再次醒来,阿华阵阵头晕,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凭着超凡的视力大约看出屋子里头堆满了物件。 摸摸后脑勺,一手的粘腻,被砸出个窟窿,于是脱下外衣随意包扎一下。 占堆已经疯了!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又打了他还把他关起来,孰可忍孰不可忍,出去后定要狠狠揍他一顿,阿华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要报仇,管他生病有多严重,难道能把病生到理智全无的程度?还是根本就是神经病。 沿着屋子四壁摸索,去寻找门窗,没想到屋子里堆积的东西太多,严重阻碍他行动。阿华弯腰意图搬动一下,触手柔软,居然是“人”。 难道有其他人像他一样被关起来了? “喂喂,你还好吗?”试探鼻息还有,人也是温热的却没有动静,应该是晕过去了。阿华推推他:“喂,醒醒。” 可随便他怎么晃动,这人就是醒不过来,瘫软在地。阿华一路摸过去,又发现好几个人。整间屋子起码关了二十来个昏迷不醒的人。 “搞什么……”现在阿华才发觉事情不简单。如果这些人都是占堆抓来的,他有何企图? 没有找到窗户,只摸索到一扇门,透过插着木栓的细小孔眼向外看,依稀能见到微弱的星光。难怪这间屋子不透光,外头已是深夜。 现在出去正好,不会惹人注意。阿华摸索着身上的衣物,想找出一两件细巧的物件从门上的空洞插入移开木栓。 “%*……*&” 不好,有人过来了。阿华急忙跳入人堆隐蔽。 门被打开,两个当地男人握着铁棒进来,环顾满屋的人体,不知为何,他们突然亢奋得有些手舞足蹈。 高个子欢呼着拖过地上躺着的人体,举起手里的铁棒狠狠砸下去,顿时,脑浆四溢! 阿华浑身一哆嗦,张嘴欲喊,却被后头黑暗中伸过来的一只大手堵上,宽厚大手的主人在他耳边轻语:“嘘,别说话。”压下了他脱口而出的惊呼。 高个子狂笑着再落下一棒,被身边的人制止,他垂涎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移开眼睛皱眉对那个下手的男人说着什么,推开他,又拖了另外一具昏迷的人体出去。高个子当地人搓着双手兴奋得浑身发抖,学着将尸体也拖出去,留下一地的红白之物。 又进来多次,将屋内的人拖出去起码一半有余,两人重新锁上门,恢复了屋子的幽暗原貌,除了少了十来个昏迷的男人和地上多出的人类脑部残留物。 阿华粗重的呼吸喷在后头那人手背上,他指指嘴上的手掌,示意可以放手了。 那人松开手,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神智清醒?” 这话问得奇怪,阿华没有回答。在黑暗中他依稀见到这男人身型魁梧,站起身来起码185公分高。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汉族人听不懂吗?%&%&……%”这人又用少数民族语言问了一遍。 “行了,我是汉人,听得懂。”阿华回答,阿华揉揉僵硬的膝盖站起来,刚才惊悚的一幕震得他身体紧绷,现在还略感四肢僵硬。 那人又说:“看样子异类不只我一个。” “什么意思?” 那人蹲下身子从鞋中抽出什么,说:“你没瞧见吗,这屋子里除了你我,都神智不清,变成了植物人。” “什么!”阿华连忙蹲下来摇晃身边的人体,没有动静,扇他两个耳光,依旧呼吸如常没有醒转。 “别白费力了,你就是剁了他们的手也醒不过来。”那人贴到门上对着门洞动作,动作娴熟小心,旋即传来木栓被轻移的响声。 “……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这个村子里的人为什么要囚禁我们,刚才那些人被带到哪里去了?”阿华满腹疑问。 门打开一条缝,月光照射进来,映射出他体型健壮猿臂蜂腰,身穿迷彩服手持匕首,浓眉大眼五官硬朗。他没有急于解答阿华,藏于门内查看周遭,确认门外没有人,匕首插回靴帮,向阿华示意。 “你这么多问题,不如自己去看看?”猫着腰闪出门去。 阿华借终于借月光看清楚屋内情形。横七竖八躺满了年轻男人,其中一半的人与那人一样身穿迷彩服,但无一例外目光呆滞,意识全无。 “喂,快点出来。”壮汉在门外催促。 阿华最后瞧了屋子一眼,贴着门边闪出来。 银河挂于天际,给照明带来便利,却难以隐藏他们的行踪。阿华跟着壮汉小心翼翼在林木间穿梭,偶然回头,见那木屋位于半山腰的凹陷处,上头不远处就是占堆的村子。平日就算有心向下寻找,也被植被遮挡视线,难以发现木屋。 “你带我去哪里?”阿华轻声问。 壮汉做噤声状,轻挪步伐藏身树干后,向后手势,阿华清楚明白他是要自己也藏好。又是手指向前,意图清晰,这是要阿华向前看。 阿华定睛远眺,前头似有一块空地,中央架着篝火,火光在林木缝隙间若隐若现。 林间,壮汉双目如同豹眼,犀利警觉,视线所到之处,似有令敌人无所遁形之压力感,确认他们安全无虞,喉间发声道:“几天前我和我的人失散,当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都变成了植物人被关在刚才木屋里,起初觉得这是个很寻常的村子,没在意,可无意间发现村子里的男人个个形迹可疑,我怀疑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能将人变得毫无抵抗力,有所企图,于是借机乔装在木屋中,伺机查清楚原委。潜伏了多日,直到你被扔进来的时候,他们提到今天晚上嘎玛堆巴,神情癫狂,我想我等的就是现在。” “什么意思?” “洗澡节。每年初秋举行,节期7天。” 阿华皱眉提醒:“现在刚初夏。” 壮汉点头:“不错,时间不吻合,地点也不对,其中另有文章。嘘,他们来了。” 阿华靠过去与他并肩藏在草垛后头,向前张望。 近了才看清楚,村子里除了孩子所有成年人都到齐了。男人拉着自己的女人,成圆形围坐在篝火旁,手持火把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直到之前去木屋提人的两个男人出现,全场骚动了。占堆站起来,看见带来的人中有的已经被打破了脑袋见了血,很是恼怒,狠狠凑了他俩各一拳。而后,抓住一个身穿迷彩服的植物人,拖到篝火旁,举起手冲天高喊着什么。 “同胞们,我知道你们在期待什么,也知道这些天你们的痛苦。今天,是我们重生的日子,洗去污秽获得新生。”壮汉轻声翻译道。 阿华眯眼,篝火前的占堆体型枯瘦,肤色是不健康的酱油黑,他面容憔悴此刻却显得尤为精力旺盛,白天略显昏黄的眼此刻居然眼球突出布满深黄血丝。与那具尸体,与他梦中的景象如出一辙。 占堆说完,所有男人都仰天长吼,兴奋异常。在这种亢奋的气氛中,占堆把手上提着的植物人一把推入篝火,火焰烧灼人体的吱吱响声在夜空中荡漾。 由于靠得近,阿华明显感到壮汉虎躯一震,全身肌肉都紧绷了。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在眼前被杀,想必他与死者认识,关系匪浅。 尸体上半身埋在火焰中静静燃烧,四周一片寂静,占堆接过族人交给的铁棒,在手中掂掂,尖声厉喝中挥棒打在后半截尸体上,腿骨断裂的轻微脆响吹响了杀戮的号角。铁棒频频落下,占堆不计气力地疯狂棒击尸体,鬼魅般厉声尖啸,满脸疯狂人性尽失。 占堆起了头,男人们欢呼着纷纷拖来植物人扔进篝火堆,用刀用棒撕裂尸体,很快篝火就被压上来的人体压熄灭。他们爬上尸堆,将植物人的衣物挑开,割开皮肉,掏出其中的内脏和脂肪,混合着血液捂住自己的口鼻,死命吸取上头的味道,陶醉得翻出暗黄眼底。 村子里所有男人脱光衣服,张牙舞爪割破还活着的人体,在植物人依旧呆滞的目光中,用他们的血涂抹自己的全身,一边涂抹一边仰天尖啸,如同野兽一般咆哮。 血不够了,就用脂肪,脂肪挖干了,就将腹腔中粘连的器官挂在自己身上挤破摩擦,全然陶醉癫狂。最后,只剩下一具皮囊,这些男人还嫌不够,扑倒在尸体上,头脸向内竭力向里钻,如蛆虫般蠕动,在皮囊中翻滚……林中空地顿时化为修罗地狱。 阿华浑身冷汗哆嗦不断,可他全然不觉,目光定死在眼前的空地不能移动分毫,本能的呼吸,早就停止了。 壮汉全身肌肉绷紧如岩石,右手徘徊在脚边的匕首,拳头却捏得死紧。 占堆村子的狂欢只是刚开始,那些依旧拿着火把的女人精神无法承受,不只是谁尖叫一声扔下火把逃跑,被她丈夫如同死狗一般拉着腿拖回来,女人尖叫着,挣扎着,可这只能激发男人更强的兽性,他把自己的老婆推在尸堆上,扒去她的下身衣物,竟然就这么挺进去,翻着白眼摇晃头颅嚎叫。 只要有了开端,所有男人都四处抓捕自己的女人,在女人的惊叫声中把她们推上尸堆享受野性的本能。血、性,这些无不从最深层次刺激着男人的神经。他们早已不是人,在同类尸体上发泄□的只是一群违背天道的魔鬼,他们四处散播瘟疫,将灭绝人性的疯狂传递给被他们俘虏的女人。那些女人在震动中四肢挥舞,把四散的血肉涂满全身,嚎叫着享受一切。 这个村子所有人,所有的人,在横跨天地的银河下,化身魔鬼,露出他们狰狞的本来面目。 阿华再也压抑不住胸口翻腾,弯腰大吐,泪水鼻水横流。 壮汉蹙地拔出匕首,犹豫着又插回去。回转起身,背对空地向着林子深处走去。 “你去哪里?”擦去口角的污物,阿华踉跄着跟上,于是没有见到,空地另一侧角落站着一个人,用绝望悲痛的目光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壮汉一语不发,背脊挺直如碑石,默默前行。 阿华头晕眼花,刚才所见所闻令人三魂七魄离体,至今尚未归位。恍惚间前头带路的壮汉身形一矮失去了踪影。 “哎哟,我的宝贝玉骨,小心点别摔坏了。”熟悉的调侃声响起,绊倒的阿华被人接住。 “家双!” 头上冯家双那张胡子拉杂的笑脸此刻显得如此亲切,阿华虚浮的腿脚再也支持不住,瘫软下来。 “真是的,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啊。”冯家双说话依旧讨打。 “行了,先离开这里再说。”方丽娟也在。 “等等,还有一个人。”阿华指向不远处的树丛,早已没了壮汉的踪迹。 冯家双眯眼:“藏头露尾,不理他。你想知道什么我回去跟你详说。” 的确,阿华一肚子的疑问。木屋中遇见的壮汉虽说对他有救命之恩,毕竟来历成迷,既然他不愿露面阿华也无心勉强。远眺已趋于平静的林间空地,阿华借冯家双的搀扶一瘸一拐离开了。 他们三人来到一个山洞,里头罗伟正在焦急等待。原来他们这三天都没有离开林子,摆脱雾霭袭击后就找了这个山洞暂居。 “罗伟受伤不轻,不方便长途跋涉。况且我无意间发现了好东西,不舍得罢手。”冯家双解释他们还留在林中的原因。 “又发现了珍惜骨种?”能吸引冯家双的,无外乎就是灵骨。 冯家双摩挲着胡茬,笑得奸险:“嘿嘿,自从你来到我家,我就好运不断。听闻稀世珍骨能吸引灵骨现世,古人诚不欺我啊。” 方丽娟一边替阿华包扎头部伤势,一边讽刺:“别搭理他,德性,一说到灵骨魂都丢了。居然还出主意把你留在那里借机调查取证,别人都是抛砖引玉,他是抛了玉去捡碎瓦片。还说我拿你性命开玩笑,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什么!你是故意的,你一直都在!”阿华不是笨蛋,立刻就听明白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这三天他身处陌生部落,经历过生死,还对他们的行踪牵肠挂肚,敢情这些天的悲喜交加都是冯家双间接造成,他将错就错将阿华留在占堆村子里,藏身一边,看他与人争吵受制于人,就为了他口中从未露过面的灵骨! “冯家双,难道灵骨比人命值钱?亏得我这些天为你们担惊受怕,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们好着呢,躲在旁边看我笑话,连我差点被人杀了你也不出现,口口声声我是极品玉骨,原来终究只是你的工具而已。” “喂喂,别说得这么惨,我承认是冒了点险,但是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哪是区区腌骨可比。”冯家双扯开话题:“阿华,你不是很好奇吗,这个村子是怎么回事。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吧。” 阿华心有怨气,但气归气,冯家双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真要有什么危险,他是不会放任自己被杀。于是,就耐着性子听下文。 冯家双转头对鼻青脸肿的罗伟说:“罗大教头,你不是也很好奇三天前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人吗?我告诉你们,就是那村子里的腌骨。” “腌骨?”罗伟知道冯家双和方丽娟的身份,却也仅限于剔骨匠和调香师的名头,不明了阿华玉骨的本质,自然不晓得“腌骨”。 “阿华,我跟你说过,灵骨根据本性善恶,分为净骨和阴骨。但那只是剔骨匠怕触犯禁忌,特以此为界,善待净骨,驱镇阴骨。事实上,史料记载,灵骨不以善恶区别,仅凭形态和成因,又有十大奇骨之说。另外尚有三大活骨,五大非骨。形态各异,秉性奇特。一种灵骨根据特性,可能既是净骨,又是活骨,同时还是非骨。” 阿华和罗伟都是第一次听闻,莫不感到新奇灵异:“原来灵骨还是这么多讲究。” 冯家双淡淡一笑,眯眼道:“知道什么是活骨,为什么被单拉出来冠以这个名头。” 罗伟和冯家双乖宝宝似地摇头,用期待的目光瞅着他。 冯家双满意他们的好学,卖弄:“活骨,顾名思义就是活的骨种。它奇就奇在不是等人死后养出的骨床,而是人活着,由于环境或者特殊的修炼功法,使骨骼发生异变,具备了灵骨的特性。腌骨,就是其中偏向于阴骨的骨种。” 阿华对灵骨有些基本常识,抵着下巴整理思路:“照你这么说,腌骨首先还是活人,其次它也是阴骨,会危害旁人。” 冯家双点头:“不错,正如它的名字,一旦成了腌骨,感觉就好像整个人被装在坛子里用盐腌泡着,无时无刻不是皮肤刺痛,五感麻痹。这些身体上的变化还远不及心中的苦楚。一旦发起病来,人会变得焦躁,狂暴,觉得浑身上下无一是处。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严重时,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伤人自残也是寻常。 你们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一条被腌制的青鱼,肉渐渐变干变硬,血液和水分渐渐被收干,七孔发烫焦灼。难受起来,会想剖开自己的身体,把坏掉的部位取出来,可偏偏,全身都是坏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死。” “呃~~~”阿华冲到山洞外大吐。 冯家双挑眉:“我还没说到重点呢。心理承受力太差。” 方丽娟责备:“拜托你下次不要随便让人换位思考,有些人天生代入感强。” 阿华灰败着脸回来,抓起水壶补充流失的水分,说:“我都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神情疲惫而失落。 冯家双摇摇头,旁边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即使不忍心也要说完。 “腌骨从骨头开始坏死影响全身机能,成了腌骨的人为了减轻痛苦,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正常人,用正常人的血肉来洗涤干涸的身躯。” 罗伟皱眉:“他们会怎么做?” “自己的身体被腌制着,时时刻刻流失水分,他们变得极度渴望新鲜血液,出于本能去杀人,然后把自己淹没在血海中。”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华,冯家双深呼吸道:“杀人,肢解,取血液和内脏,然后埋身其中,洗澡……即使这样做根本就是徒劳。” 罗伟抽气,面色也不对了。 “这就是占堆村子的传染病?全村子的男人都是……腌骨?”阿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只是,现实的残酷远超人的想象。 冯家双纠正:“不是全村子的男人,而是全村子的人,所有的人。” 26骨的疑惑 阿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冯家双。 “腌骨的发展与年龄和性别有关,但不是说女人和孩子就不是腌骨,他们只是因为代谢速度或体内激素原因发展得慢罢了。通常健康的成年男性只需要不到30天就会死亡,身体差一点的5天就致死了。” “那女人和孩子呢?”阿华的声音都在发颤。 “男孩子活不到成年,女孩子和女人最多能活10年左右吧,这是最乐观的估计。” 阿华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三天的历险是在做梦,可是,谁能打醒他? “家双,有办法救吗?方小姐,有药能救吗?”满脑子都是温柔坚强在哭泣的大巴桑布赤,还有可爱的多吉,阿华心痛得无以复加。 冯家双低头捏着自己的指关节,这是他心虚的习惯动作。 “阿华,你冷静点听我说,腌骨形成不容易,只有特定人群会感染。他们的危害除了残暴伤人之外,更可怕的是他们另类的传染方式,没有免疫力的人通过空气传播就会变成植物人。” 阿华想起木屋中许许多多的植物人。 “所以腌骨一旦形成,就十分可怕。剔骨匠有责任在发现后将他们尽数除掉。”话音刚落衣领就被人大力攥住,被猛地压在山壁上,面前是阿华血红的眼。 “除掉?剔骨匠也会草菅人命?他们就算是活骨,也依然是活人,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冲着冯家双大吼,发狂的阿华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快要窒息的冯家双这才想起,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活人,而是骨床,唯一具有人类思维谜样的暖玉骨。 “阿华,放开他,家双的决定是正确的。”背后,方丽娟冰冷地命令。 迷茫的罗伟看着眼前的情势更加茫然。 方丽娟放缓声线,说:“这次发现腌骨是幸运的。这个村子的人因为信仰搬来林子里居住,与世隔绝。他们只是偶尔到林子边缘来狩猎活人,对外界的影响不大。可是,腌骨是发展的,当他们越发饥渴的时候,肯定会出林子进入人群密集地大量感染人群。还记得我们在外头,罗伟疑惑交火点不见人不见血,还有狼窝里没有反抗过的尸体吗?这些都是腌骨干的。你的一时心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想过吗?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仁善,重义,现在是需要你大仁大义的时候,放下心里的不忍、牵挂和自责吧,我们不需要你动手,杀人的事情交给我和家双,我们只希望你放下!” 冯家双没有挣扎,他知道要给阿华些时间。 阿华低垂着头颅,良久:“……”,无声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阿华。”轻声道歉,冯家双向方丽娟示意,向着山洞外走去。 “等等,我也去。”知道真相的罗伟心思单纯得多,这群人杀了自己的兄弟,就要报仇。 方丽娟回头阻止:“你没有免疫力,虽然做过预防也要谨慎被传染,还是留下来照顾阿华吧,交给我和家双就行。”轻笑间顾盼生辉,罗伟恍惚间下意识地点了头。 “靠,怎么回事?”冯家双惊呼,众人急忙跑出山洞,也惊呆了。 只见远处山林中央燃起一片火光,似有蔓延之势,就是占堆村人聚集的空地方向。 “走,去看看。” 阿华早已一马当先冲出去。 “罗伟你留在这里。”方丽娟阻止罗伟,然后跟着冯家双冲进了林子。 冯家双老远就瞅见阿华呆站在空地旁,直到自己也站在那个位置,冯家双皱了眉头。 犀利惨叫声不断,烈火中焦黑的人体惨叫着挣扎,刚才还沉浸在酒池肉林中的男女此刻被火焰烧灼,那火粘上身就再也灭不掉,因为他们身上涂遍的新鲜脂肪,成为了助燃的绝佳材料,在地上翻滚也扑不灭身上的火,直到人体不再挣扎,火焰静静燃烧。 “是谁下手比我们还快?师姐,赶紧去看看还有幸存的吗,好歹给我留一个做纪念。”冯家双与方丽娟去收拾残局,阿华的目光落在左前方幽暗的角落,那里,女人环抱住自己,双手堵住耳朵不停颤抖。 在渐渐低落的惨叫声中阿华走过去,略一迟疑,双手覆在她的耳上,将她的手包容住。 女人抬起头来,又是那双流着泪的眼,揪着阿华的心。 “夫人,为什么这么做?”阿华问。 大巴桑布赤低下头去:“错了,我们都错了,达姆度没有原谅我们,它派遣恶鬼降临将灾祸送到我们村子,把我们都变成了魔鬼。”看着火堆中的尸体,大巴桑布赤神情恍惚,低喃:“早就该这么做了,已经害了这么多人,只有这样才能净化我们的灵魂,得到神灵的宽恕。” 皱眉看着已然神智不清的大巴桑布赤,阿华无言以对。迷信?或者真的是受到了上天的降罪?比冯家双想的更早惩罚了这个村落? “是你!你这个祸害,我杀了你!”火焰后头,误会阿华放火的占堆手持铁棒冲向阿华,被大火烧焦的面孔瞪着即将掉下来的眼珠,杀气腾腾。 阿华背对着,转身闪避已是来不及,眼前一晃自己被人抱住。 “臭婆娘,帮着外人来祸害自己的村子。叫你带人来带个祸害进来,我打死你个丧门星!” 挡在身前的大巴桑布赤收紧了臂膀,湿润的液体流下来。 阿华一下子就红了眼,飞起一脚踢在占堆肚腹,满腔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甩开大巴桑布赤,对着占堆抱以一顿老拳。 “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你枉为人夫,我打死你!” 阿华有种错位感,自己变成灭绝人性的占堆村人,而身下躺着的是那些植物人。阿华心中恨意高涨,下手毫不留情,只一拳就叫占堆失去了抵抗能力,但他停不了手,每拳都打得占堆焦黑的脸皮成块往下掉。眼看就活不成了。 “阿华,住手,给我留个全尸!” 从后头被人架住,阿华奋力一挣拜托了束缚,继续狠揍占堆。这些天的忧心愤怒完全宣泄出来,令想来温和的阿华变了个人。 “师姐来帮忙!” 冯家双和方丽娟一人一边制住阿华,将他拖开去。 “你们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生,天杀的混蛋,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枉费布赤夫人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委曲求全到现在,现在……连命都没了……”仰天大吼发泄胸中压抑的恨意。 “我说,那啥,”冯家双抓耳挠腮的,安慰人他可不擅长:“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一定要冷静啊,你看,这事儿不是也不是占堆的错,腌骨害人也是身不由己。你还是放宽心吧,送大巴桑布赤最后一程。” 顺着冯家双所指方向,大巴桑布赤静静躺在一旁,火焰跳跃的光映照着她布满鲜血苍白的脸,检查完毕的方丽娟对阿华摇摇头,令他鼻头又是一酸。 静静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虚弱的大巴桑布赤目光好不容易聚焦到阿华,颤抖的唇细听之下居然是道歉。 “对不起……是我故意带你……进来,我的村人……” 阿华握紧她失温的手,打断她的话:“夫人你什么都别说了,我都明白。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村子,你没有做错。” 大巴桑布赤抖着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气息减弱,愧疚的眼闭合的同时,她最后的泪水划过脸庞,滴进了阿华的心口。 给予阿华足够时间消化悲痛,方丽娟在冯家双几次三番挤眉弄眼后,叹口气,拍拍阿华,柔声劝说:“人已经走了,还是让她和村人在一起吧,腌骨死后不宜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大巴桑布赤倒是选对了法子”,望着依旧高窜的火焰,感叹:“或许这样真的可以烧去他们所有的罪孽,回到神的身边。” 低头凝视着大巴桑布赤安详的脸,阿华替她擦去血迹,整理好凌乱的衣物,抱起她,凝视她第一次放松宁静的脸,将她抛入火堆中! 空地中央的大火又窜高几分,三人仰头看火星溅出仿佛与星辰融为一体。阿华怅然若失,口袋中大巴桑布赤送的刻着名字的石头温暖得好像她的手,与他紧握在一起,闭眼就能见到她笑着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 “好了,事情结束了,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我可不舍得就这么烧掉。”冯家双故作轻松拨弄地上占堆的尸体,很是烦恼。 方丽娟冷冷提醒:“先说好,我带的药物不足以压制一整具腌骨的阴煞之气。” 冯家双苦恼又祈求地看着方丽娟,问:“那够我留下多少?” 方丽娟竖起三根手指。 冯家双叹气:“三样,我懂,反正不会是大三样。得,我认命了。没料想这次出来到会遇到腌骨,准备不足啊。可惜了,实在太可惜。别人几十年苦苦寻找未必能得到,我命好遇上了又带不走,哎,抓心挠肺啊。” 冯家双抱怨着抽出剔骨刀,玩个刀花迅速肢解尸体。被刀尖划开的皮肉发出清脆的崩响声,仿佛被风干的干尸,筋肉与骨骼迅速分离,居然连血液都不见了。很快,尸体右手指骨显露出来,居然是通体黝黑,带有暗黄色星点和脉络痕迹。 “这腌骨,活着的时候很常人没啥两样。一旦死了,尸体就迅速崩坏了。血液没了,肉也干了。连腌骨的骨骼也立刻变得干涩丑陋。听闻先祖中有人将腌骨*解剖了,见到骨骼整体呈现腥黄色,如同脓血般的颜色,触之粘稠。可惜一旦*死亡,哪怕是*中取出骨骼,也会立刻变成这种模样,腌骨是活骨,它活着的状态是万万保留不下来的。” 剔出拇指指骨,嘴里的龋齿,切下大腿股骨头。冯家双将它们小心擦拭一下,浸泡入方丽娟调配好的透明液体中,装在罐子里放进背包。 “哎,原来还打算找一具活的看看是手札记载是否属实,也没有机会了。”嘴巴啧啧有声,冯家双好不可惜。 木然看着支离破碎的占堆尸体,脸面全毁。阿华突然困惑了,如果腌骨没有了灵魂,也没有了表达情感展现灵魂的面孔,只是静静躺在那里无法为恶,也没有活着时的痛苦与杀戮之心,那就是一个死物。被他伤害的人心中的恨无从寄托,他们之间的仇恨又算什么?他恨的是占堆的灵魂,还是令他作恶的腌骨?如果是他的灵魂,被腌骨折磨的灵魂何其无辜,如果是腌骨,现在腌骨就在他眼前,他却只是平静注视这罪魁祸首,恨,随着占堆灵魂的消散而烟消云散,剥去心中满涨的仇恨,剩下的是同情,怜悯。活骨,活着的时候令人痛恨恐惧,死去了又令人惋惜。病灶真的只是这具躯壳吗,离了灵魂这具躯壳连形态都维持不住。还是说,所谓的活骨,所谓的腌骨,是具备了为恶的灵魂的阴骨?为恶的是人还是骨? 扶着额头,阿华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现在支持他“活着”的是玉骨,还是自己这个本我。究竟是他造就了玉骨,还是玉骨成全了他…… 冯家双将占堆的尸体扔进即将熄灭的火堆,拍拍手说“好了,我们回去吧,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腌骨这个毒瘤已经处理干净,不必担心他们会出去祸害正常人,我也拿到了稀有的骨种,皆大欢喜。”跑去摸摸方丽娟的包裹,形容猥琐地嘟囔:“好宝贝啊好宝贝,我要用现代技术将它拍照留念,贴在手札上留予我辈后人。” “德性,为了腌骨耽误这么多时间,也不知道程欢究竟是死是活。你该不会早把他忘干净了。”方丽娟甩开背包上的毛爪,冷冷道,向着他们藏身的山洞走回去。 冯家双流着口水跟在后头,反驳:“哪能啊,这三天不也同时在打听,我是工作娱乐两不误。师姐走慢点,让我再摸摸。哎哟我的心肝宝贝疙瘩,你轻着点当心颠坏了……” 回头最后看一眼火堆,和山坡上空了的村落,阿华叹息着离开空地,他心中的疑惑发了芽,随着他不断前行的脚步悄悄地生长。 作者有话要说: 27线索 冯家双一行人在去寻找程欢之前,为了保险起见回到占堆村落,空荡荡的村子没了人气,静得令人不安。冯家双手脚极快,阿华阻止不及就被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幸亏村子建起来的时候把周围的植被都做过清理,不然这把火足够酿成森林火灾。 至于那半山腰上木屋中的一众植物人,说来可巧,经罗伟确认竟然有半数是程家人,就是驻守在林子外的那伙人。追问冯家双救治办法无果后,罗伟很是悲怆,抱着几个相熟的植物人失声痛哭。注意到另外一半身穿迷彩服的植物人与那夜救了阿华的壮汉同一装束,阿华这才想起与冯家双说起他与壮汉的相遇过程。 “哦?还有这样的人物?”冯家双和方丽娟对目而视,神情诧异万分。 方丽娟支起眼镜,眯眼道:“腌骨无法感染的人……难道不是人?” “这话怎么说,我就没被腌骨感染,家双和方小姐你也没事,证明对腌骨有抗体的人类虽少却不是没有。”阿华质疑。 冯家双摩挲着胡渣凝思:“昏头,我们能和常人比吗,你就头一个不是人!灵骨不会被腌骨感染,我和师姐,身为剔骨匠和调香师自有一套法门不受侵害。连罗伟,师姐做了手段也担心他被感染,尽力避免与腌骨接触。你说的壮汉在村子里来去自如,寻常人能这样?我们没听说过。所以师姐有此一问。这人,要么就是剔骨匠或者是灵骨。” “先别这么早下定论。”方丽娟来泼冷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或许他就是个特例。” 冯家双一耸肩:“哎,可惜没见到本人,不然一定抓回去研究下身体结构。” “他是军方的人。”罗伟突然插嘴进来。 “你们看,这身行头和装备正是内地特种兵的标准配置。” 原来在冯家双等人争论的同时,将一个迷彩服植物人身上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此刻摊在地上示意给他们看。 耸肩,冯家双说:“管他呢。我现在头疼的是,这一屋子的植物人没个能说话的,好歹谁能告诉我程欢在哪里,哪怕只是一条线索也好过现在没有方向。” 罗伟没有理睬冯家双,自顾自地说:“我终于想明白了,那时林子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定是我们驻扎在那里的人与军方发生了枪战,枪战过程中腌骨出现,坐收渔翁之利将他们全部感染带回木屋。”叹着气无精打采。 方丽娟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罗伟摇着头苦笑,自我振作之后,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随意画着线条的纸片,苦涩笑道:“我从他身上找到少爷的线索了,他们只是没有机会将讯息传给我。” “哦,真的吗?快给我看看。”刚刚还一筹莫展,马上就有了程欢的动向实在是令人欢欣鼓舞。 但是很快,几人就犯了愁。 “这是什么?同心圆?还带着眼珠子?上面的箭头什么意思?” 显然,画图之人缺少艺术细胞,粗看上去就是白纸上随手涂鸦了个同心圆,中间的小圆靠着边画个黑点,同心圆外头一只屁股带环的箭头直指黑点。 罗伟指指那个箭头,解释:“这是我们自己人联络用的符号,就跟树上刻着的箭头一样。它指着的黑点应该就是少爷所在的位置。问题是……我也不明白这两个圆是怎么回事。” 抓抓鸟窝似的乱发,冯家双说:“真他妈不靠谱,也不找个会画画的,这叫别人怎么看得懂。” “大约是情况紧急的时候随手画下来的,画得如此草率该是逼不得已形势不容许了。”罗伟为同伴解释。 方丽娟拿过纸片,端详着说:“其实也不难猜。” “哦?莫非师姐你已经想到了?” 摇头:“标示人的位置,无非就是地形图了。圆形,还是同心圆,发挥下想象力,你看像什么?” 冯家双垂头丧气:“师姐,你明知道你这个师弟最缺乏想象力了,就别为难我了。” 阿华倒是思维灵敏,配合着方丽娟说:“海拔位置的标示吗?地图上标注的那种,不是一个高地就是盆地。不对,太含糊,山林地区这样的地方太多了。”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再次整理思路,阿华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情急之下画下来的,一定是象征性强的物体……环状,象征程欢的黑点处于环的中间,林子里可以形成环的要么是生长的植被?不然是环形水流……水流,啊,我想到了。” 击掌,阿华兴奋莫名:“昨天白天我去过占堆村子后头的河边,那里的河貌似就是成环形围绕住一个土坡。” 罗伟唆地站起来,拉着阿华往外头跑:“快,带我去。” “难道真的被他猜中了?”冯家双惊讶地看着方丽娟。 方丽娟轻轻一笑,眼眉如弯月:“你忘记我们进来林子时怎么说的,有水源的地方最可能找到程欢,由此推测图形的含义,自然很容易。” “师姐,你是变相骂我笨?!” “你说呢。” 四人赶往村子后头的河边,一眼望去的确是河流环抱住对面的土坡,面积似乎还不小。罗伟激动地掏出纸片,对比着越看越兴奋,显然是认准了程欢就在对面的土坡上。 冯家双凑到方丽娟身边,悄悄说:“师姐,我还是觉得不靠谱,这图画得含糊,万一不是在河对面我们又该白费一番功夫了。河这么宽,地方这么大,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哪走得完。” 方丽娟小指撩起耳边散发,反问:“那你有更确切的目标吗?” “没。” “那就耐心点慢慢找吧。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不是吗,我们有的是时间。” 冯家双耸肩两手一摊:“我是担心粮食储备不足。” 于是罗伟领着头绕着河流探察,顺便找个过河的地方。 图上画得简单,两个圆圈了事。可在实际探察时发现,这河流流经之地地势复杂,绕着河走离土坡越发的远了,远远看去居然流向了两座高山之间,想来也不是如图上描述环绕住那土坡了。 罗伟脸色很难看,方丽娟安慰:“设想画图之人也是身在林间,不能看得清楚河流的走向。同我们一样粗看河流以为环绕山坡,画下了图,兴许我们歪打正着了。我看还是先想办法过河到土坡上查看一下。” 罗伟苦笑着说:“方小姐不必安慰我,原本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们找个河滩浅的地方过河吧。” 方丽娟嫣然一笑,罗伟瞧着他的眼神发直,赶紧别开了眼去试探水深。 “哎哟,我不行了,走不动了,休息会儿。”体力最差的阿华眼见要走回头路,心念一送顿时觉得疲惫万分。扔下背包坐在地上捶打自己的两条腿,他总算能喘口气了。 一旁冯家双笑着蹲下来,拍拍他说:“我说,你好歹是极品玉骨,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怎么这么不经用?每回都是你先喊累。” 习惯了冯家双的臭嘴,阿华也学会了反击:“最好的材料?难保不是些破烂货色拿来滥竽充数,别忘了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在垃圾堆里醒来,穷成那样想来也买不起好材料。” “嘿,你是在怀疑我的职业道德?”冯家双竖起眉毛佯装恼火,后脑勺被人猛敲了一下,原来是方丽娟见他又在信口雌黄出手教训。 “哎哟,师姐,别动不动就打人,你好歹是女人,就不能学着人家温柔点。” “有那闲功夫瞎扯谈,还不快去帮忙罗伟?”方丽娟冷面无情。 冯家双见罗伟挽着裤脚管用树枝探测河水深度,心无旁骛的凝重与自己的轻佻截然相反,嘿嘿尴尬一笑,道:“师姐你偏心,干嘛不让偷懒的阿华去,让你嫡嫡亲的师弟干粗活。” “阿华是极品玉骨,你比得上吗?”一句话堵得冯家双只能悻悻而去,试问这个世上,在剔骨匠心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净骨的地位更高吗。 阿华在一旁偷笑,方丽娟冷冷瞅了他一眼,银灰的眸子透出的寒光令阿华心底一颤。 “家双说得对,你虽然是唯一有完全意识的骨床,稀世罕见,但身为骨床的本质不该变了。品质再差的骨床起码做得到不知疲倦,不为外物影响。可是你看看你,体力连常人都不如,是家双手艺问题,还是玉骨的问题,我终有一天会弄明白的。”渗到骨子里的探究眼神令阿华浑身一颤,他不由回想起当初被方丽娟捉住研究,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那份恐惧。 相较冯家双,方丽娟更像一个科学家,用探究的心态对待一切未知事物。阿华终于相信,如果自己落在方丽娟手里,被*解剖都大有可能。怎么看也是收藏家脾性的冯家双更好相处。 阿华和方丽娟貌合神离地坐在岸边休息,吃东西补充体力。而壮劳力冯家双和罗伟满头大汗在河里鼓捣,这河看起来平静,水下却暗流涌动,脚下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到河中央区。粗估着最深处超过2米。他二人试了多个点也摸不到一处河浅的,摸索着渐渐走远了。 天色暗了,方丽娟考虑接下来的路途不可测,决定还是留下储备的压缩饼干,独自去后头林子里捉些野味来调剂口味。阿华独自坐在河滩上,燃气篝火等着其他人。 这是河滩,鹅软石铺成的沙地藏不住蛇虫鼠蚁,阿华一个人坐在明亮处,其他人能够随时照应,将一众包裹行李都寄放在他身边。 阿华摸着自己的手腕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很难不上心,对方丽娟的话。除了腌骨和那次墓室里半成品蝇杀骨,他没见过其他的骨床,所以一直无从比较。别人告诉他剔骨匠能让死人复活,冯家双也确实让他复活了,他太正常了,与活着的时候全无二样,除了有时候闭着呼吸发现自己死不了是个例外。如果真如方丽娟所说骨床应该是没有知觉没有痛觉,不知累的傀儡,为什么他截然相反?冯家双待他如常,现在方丽娟捅破这层窗户纸,连他自己都好奇呢,或许……他有什么异能没被发现? 阿华自嘲,30好几的男人了,居然像个10多岁的毛头小伙子整天自命不凡以为自己天赋异禀,胡闹。 “喂阿华,饿死我了,给我拿点吃的。”冯家双*回来,脱了衣服架在篝火旁烤着。看样子没找到适合过河的地方,阿华从罗伟阴沉的脸上就看出来了。 “别急,明天再说吧,总能过河的。”打开冯家双伸向包裹的手,阿华说:“方小姐去找吃的了,压缩饼干耐放轻便留着紧急时再吃,你耐心再等等。” 冯家双不吃这套,大手捞了罗伟的背包,掏干粮;“师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拿点垫垫肚子。罗大教头要来一包吗?” 罗伟颓萎地摇了摇头,不说话。 冯家双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行了,摆个臭脸无济于事。我们明天也别费劲找地方过河了,明个我和你一起在河上架个绳索,扎个皮筏渡过去就行了嘛。小事一桩,放宽心放宽心啦!” 罗伟瞪大了眼睛击掌:“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直接搭个木筏过去不就行了。” “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手中一顿,冯家双怪叫:“好你个阿华,我说怎么不让我吃,原来早就被你偷吃光了。玉骨也行偷窃之事,罪过之极。” 阿华怒斥:“胡说八道,都好好放着呢,荒郊野外的我怎么可能拿救命干粮当儿戏。”抢过包裹检查。 “咦,东西呢。”果然没有找到一包压缩饼干,这下子阿华也奇怪了。论个检查其他人的背包,除了自己的背包里还剩下林子里摘的野果,其他人的包里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刚才你们把包给我的时候还很沉,现在怎么都……见鬼了。”掂量着连先前一半分量的没的行李,阿华十分疑惑。刚才一个人坐在篝火旁,明明连只耗子都没靠近过,这么多吃的真的凭白消失了。 “你们干什么,分行李?”方丽娟提着几只昏死的貂子回来了,皱着眉头看三个男人把行李翻得乱七八糟。 “师姐,你来评评理,阿华一个人把我们所有的干粮都吃光了,还死不承认,程欢还没找到难不成要先饿死我们,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方丽娟眉头皱得更紧,将貂子扔到冯家双身上,骂道:“闭嘴,再吵嚷就给我滚回去。关键时候一点用场都派不上,就只会耍贫嘴,连几个包裹都看不牢,去,把貂子处理了,阿华和罗伟都饿了。” 方丽娟果然是冯家双的克星,只见冯家双低头乖乖“哦”了一声,拎着貂子去河里清洗处理。 坐到篝火旁,方丽娟娴熟整理散乱的物品,顷刻间打理妥当,见冯家双带着剥皮清洗完毕的晚饭回来,说:“既然已经不见了又查不出原因,追究没有意义,我们明天多费些事准备些烤肉带着吧。” 罗伟凑过来小声问:“方小姐怎么都不在意?” 方丽娟轻笑:“我只是不喜欢想太麻烦的事情罢了。这里野兽很多,大概是被叼走了。” 话说众人吃了烤貂子肉,在篝火旁铺上衣服凑合着睡一晚。 火焰烧着木头的啪啪声搅得阿华心声不宁,身边冯家双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原本养成的夜猫子习惯早就被方丽娟纠正过来了,这会儿显示出他适应能力的强悍。阿华看其他人,身后的罗伟睡觉时也眉头紧皱,手枪就放在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睡着也警惕着。篝火对面稍远些的方丽娟蜷缩着身体睡得好像猫一样慵懒,四人之间只有他异常清醒,没有一丝睡意。 掰开冯家双架在他腰上的腿,阿华翻个身面对篝火。眼前明亮的篝火,堆积如山燃烧着的腌骨总是在眼前,干燥柴火爆开的声音总是令他回想到昨天*烧焦的景象。 焦黑的木条形似人体,不甘心地爬起来,举起手中烧红的铁棒,半边脸面毁掉,瞪着仅有一只布满黄色血丝的眼珠,向阿华咆哮着冲过来:“是你毁了我的村子,我杀了你!” “哇!”爬将起来阿华举手就挡,铁棒久久没有落到身上,屁股上反倒被人踢了一脚,面部向下摔进沙地里。 “大半夜的鬼吼鬼叫什么,吵死了。”冯家双清梦被扰,不满地踹了他一脚,翻身再睡。 阿华手脚冰冷地爬起来,环顾四周,哪来的腌骨,哪来的占堆,所有人都安静地睡着,篝火温暖地燃烧着,一切都如此平静祥和。 抹去脸上混着汗水的沙粒,阿华心有余悸,刚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占堆临死的杀意刺得他浑身汗毛直竖。 “出什么事了。”同样被惊醒的罗伟举着手枪警惕地询问。 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事。” “哦,那早点睡吧。”把枪放回去,罗伟翻身睡去。 阿华连着几个深呼吸,平复下心情也躺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中秋节快乐!最近点击量始终上不去,有点失望,所以存稿也瘦了,今天节日不外出,趁着心情好补存稿喽 28喀斯特 第二天,方丽娟负责准备食物,三个男人合力砍伐树木剥干净枝叶用藤条将木头扎结实,形成一个足够四人容身的简易木筏。 罗伟瞅一眼表面平静的河水,犯了愁:“就算有木筏,到了河中央被水流一带,我们控制不住行进方向。” 冯家双嘿嘿笑着,取出早先准备的一端削尖的的木锥,大约五十公分长,上头绑着藤条,整理一下纠缠的藤条,冯家双退回几步,摆出掷射标枪的姿势,大吼:“看我的,喝!” 木锥带着藤条径直向着河对岸飞去,几乎垂直地钉入河对岸的沙地中。拽拽藤条,木锥被扯动,沙地土质松散,固着力量不够。 “既然这样……”冯家双又找出几个木锥,依葫芦画瓢掷向河对岸,居然分毫不差正中第一个木锥半径十厘米范围内。 罗伟看得目瞪口呆,不由鼓掌赞叹:“冯先生如果去参加奥运会,冠军就是囊中之物啊。” “过奖过奖,师祖爷定下的规矩,剔骨匠后人不可张扬过市。” 确认足够牢固,接下来把几根藤条编成麻花辫,河的这边也同样扎下木锥,横跨河两岸的绳索就完成了。 一切准备妥当,四人背上行李,依次上了木筏,由罗伟掌舵撑着竹枝向河中央移动,冯家双腰间打了活扣扣在藤条绳索上,然后将几人牢牢固定在木筏上,渐渐到了河中央。 “该死,这水流……昨天都没有这么急。”眼见木筏被带着向外拖扯,藤条很快就呈现了完全绷紧的状态,在冯家双手中悲鸣。 “罗大教头重心放低,师姐快去帮他。”冯家双早有心理准备,昨天两个人四条细腿,换成了一张这么大的木筏,随着面积的增大,受到的阻力自然会成倍增加。 “家双,我来帮你。”阿华也抱住藤条,小心翼翼放开又收紧向着河对岸挪动。 这紧张的节骨眼上,冯家双还不忘调侃:“同志们,胜利的果实不容易摘取,我们一定要拧成一股绳,发挥群众的力量,化蛮力为神力,战胜自然,夺取最后的胜利!” 方丽娟扭头就骂:“闭嘴,气运丹田使劲!” 四个人中最吃力的莫过于罗伟,持续单腿跪在木筏边缘支撑竹枝,保持平衡不使自己落水已是困难,何况还要掌控木筏的移动方向。如果不是方丽娟帮他稳固住下半身,真是半分余力都使不出了。 “再加把劲,快到了。”眼见离河对岸越来越近,水流的阻力也在减弱,阿华激动地欢呼。 “喂喂,不要松懈啊,我快没力气了,阿华你休想偷懒继续用力啊。” “谁偷懒了。”抓紧藤条。 “这才对嘛,让我喘口气。”手里放松一些。 “???” “喂,你别松手啊!”木筏正向着河下游移动。 “我没有!” “还说没有,木筏都快被冲掉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方丽娟额前青筋暴起。 “都说了我没有松手,分明是……哇。” 突变只在一瞬间,藤条上突然力道全失,罗伟手中的竹枝也岔了力道掉进河里,木筏径直向着河下游滑去。 “怎么回事,快抓紧藤条啊。” 一瞬间,冯家双飞身出去抓住藤条,阿华抱住他的腰固定在木筏上,这才减缓了木筏滑行的速度。 “你们看!” 只见冯家双手里藤条哪里还是横跨河两岸被稳妥固定,已经断成两截,其中一端被冯家双抓在手里。 “怎么会断!”罗伟不敢相信,对岸的木锥上几根藤条已经散开,在河水中无力垂着。另一头的木锥吃了双份的力道向着他们严重倾斜。 “家双,你千万别松手!”阿华咬紧牙关收住臂膀,却看到双手沁出血液的冯家双脸都摒成煞白。 “不行,家双力气再大也拖不动整个木筏,你们两个快上去帮忙,抓住藤条!”方丽娟最清楚冯家双的底线,连她都脸色大变,阿华和罗伟更不敢怠慢,纷纷抓紧冯家双的裤腰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借此缩短与藤条的距离。 “真的……不行了……”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冯家双不可能为了稳住木筏毁掉自己的手,所以,在最后一眼瞧见藤条齐平的断面后,还是放开了手。 顿时,木筏不受任何阻力被带进河中央,向着河下游即昨天探查的两座高山之间急速前行。 “大家放低重心固定在木筏上别动!”前方是不可知的河下游,方丽娟只能寄希望于四个人不被冲散,才能心无旁骛应付前方未知的一切。 “方小姐,前面是什么!”仅仅几秒钟,木筏就被冲过了两座高山,前方再也看不见河流只有奔腾鼓噪的磅礴声响! “不好,是瀑布!”方丽娟后悔至极,她早该想到,河流如此湍急的原因不就是下面有瀑布吗,这瀑布的规模只怕惊人得很。 “所有人都抓牢木筏啊!”回头担忧地看向受伤不轻的冯家双,他的双手如何还能固定自己。 冯家双用最快的速度把手掌的伤口扎紧防止进一步裂伤,笑说:“师姐,老规矩,各护一个,回头见!”在木筏倾斜的瞬间,把阿华扣在自己的身下,手脚并用张开,以奇怪的姿势最大限度趴伏在木筏上,扣住木筏的后端边缘。 “哇!”惊声尖叫时,木筏已顺着瀑布顺势而下。 这瀑布规模奇大,在原有河流宽度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不止一倍,上下近千尺。木筏腾空之时,方丽娟与冯家双一前一后配合着控制住木筏下落的姿势,特别是位于后头的冯家双,对木筏不翻船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家双,要入水了,你放松!”方丽娟叫道。 “收到!”向木筏前端移动重心。 木筏竖直起来。 罗伟抱头尖叫:“哇……要翻啦要翻啦。” 上方的方丽娟呵斥:“屏息入水,不要睁眼!”千万保佑水潭够深,方丽娟心想。 此刻,冯家双和方丽娟只能向老天爷祈祷,如果瀑布下头的水潭不够深,他们一行四人以这般急速坠落,就算竖直了木筏减轻与水面撞击的冲力,也必定撞击底部,落到粉身碎骨。 一阵水花,木筏垂直插入瀑布下的深潭,在水下随波逐流剧烈晃动。被水流冲击到翻腾的时候冯家双和方丽娟已经放心不少,水潭果然够深,如此这般,只要护住身下人,终会被水流带出瀑布影响范围。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华只觉得七孔被激烈的水流疯狂入侵,气息不够张嘴吞下更多的水乱了呼吸。完全乱了方寸,天与地都分不清,自己仿佛在洗衣机滚筒里肆意翻滚,什么抓紧木筏放低重心,所有要诀都顾不上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撞死。绝望之际,身体急速拔高,眼前一片光明,木筏终于冲出了深潭,浮到了水面上归于平静。 扶住冯家双的手臂剧烈咳嗽,将肺里的水都排出来,抚着剧痛的胸腔贪婪呼吸珍贵的空气。阿华睁开眼,果然这里已经是平静的水面,背后的磅礴巨响渐渐远去。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阿华忽有劫后余生的感慨:“家双,你还好吧。”刚才如果不是冯家双始终将他护在身下,哪里还有命在,早在落水的刹那他就应该被水流掀翻出去了。 “……一点都不好。”冯家双放松了手脚,缓缓滑倒在木筏上瘫软着□,木筏是没撞碎,在水潭中一路翻腾不知撞到多少暗礁,额头上还被撞出大洞,被水泡白了伤口边缘,此刻正泊泊流血,头晕得很伴随呕吐感,天旋地转。 “让我一个人躺一会儿,你去看看师姐有没有受伤。” 阿华急忙从包里取出塑料袋中半干的毛巾帮他按压住伤口,然后依言爬到木筏前端,那里罗伟已经扶着方丽娟坐起来,方丽娟全身也是多处挫伤,脸颊上被锋利的石头挂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破坏了她秀丽的面容。 “方小姐,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罗伟问。 方丽娟摇摇头,扶住自己变形的肩胛骨,揉捏后猛地一推,将错位的肩胛骨复位,刚才水下猛烈的撞击将她的肩膀撞脱臼了。罗伟从未见过这么彪悍的女人,那骨头复位时的响声光听就让人淡定不了。 方丽娟瞥一眼挺尸的冯家双,皱眉问爬过来的阿华:“家双他怎么了?” “头被撞破了,伤势不轻。”阿华担忧地问:“方小姐你呢。” 方丽娟盯着冯家双,一边回答阿华:“挫伤,加上脸上的伤,幸亏不影响行动,但是必须找个地方处理下伤口……家双,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你伤得怎么样?还能动吗?说话!” 冯家双晃悠着裹着绷带的手掌,懒懒道:“轻微脑震荡,手掌裂伤,其他小伤忽略不计。师姐,给师弟一个安慰的吻吧,你可怜的师弟我满眼星星。” 松口气:“能耍贫嘴说明没有大碍了,你就老实点躺着吧。”转头问罗伟和阿华:“你们都还好吗?” 抚摸颧骨上的淤青,罗伟颇为愧疚地说:“跟方小姐你的伤比起来,这又算什么。都怪我没用,每次都让方小姐受累保护我……我……” “哎哟,罗大教头千万别内疚,我师姐彪悍起来连我都退避三舍,别把她当女人看才好。当年她才是师傅认定的第一继承人,手段比我只多不少。”冯家双闭着眼说,旋即皱眉抚额头:“哎哟哟,晕得我,想吐……” “阿华呢?” 没等阿华回答,冯家双又闲不住插话:“有我在哪有他受伤的道理,不用看也知道,依旧是活蹦乱跳精壮男子一名。” 阿华哭笑不得点头,方丽娟松口气,笑骂冯家双:“德性,闭嘴乖乖躺着,等我给你检查一下。” 趁着方丽娟给冯家双检查额头的伤,阿华环顾四周,只见远处满眼白花花的瀑布飞溅,轰隆阵阵。由衷感到震惊,他们居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事,除却运气的成分,冯家双和方丽娟这对剔骨匠传人果真不容小觑。他相信现在罗伟一定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难怪冯家双坚持要带方丽娟同行,他俩的默契自然天成,配合无间,能救人于顷刻危难之间,果然是高手。 静静的湖水载着木筏向着前方快速移动,这里的河水下面依旧湍急,两岸清脆平原,一派生机盎然之象。却怎么都觉得有些违和。原来是这平原之上依旧不闻鸟声,鸟兽绝迹,静得令人不安。 河床逐渐变得蜿蜒曲折,木筏频频撞上岸边,却没有给他们停下脚步的机会,又被河水迅速卷走,前方依旧是未知。 “颅骨没有损伤,脑震荡只是暂时的,算你命大。”点点冯家双的额头,方丽娟给他额头上的伤口做了干燥处理,把刚才撞到岸边时扯过来的植物叶子扔进嘴里咀嚼一下吐出来敷在伤口上,重新包扎一下。 冯家双闭着眼睛露出享受的表情:“啊,好清凉,师姐,娟儿~~让我想起你清新宜人的吻。” 换来纤指拧脸颊。 “嘿嘿,娟儿害羞了,这力道可不像你啊。” 又是一拧。 “哎哟好疼,被说中恼羞成怒了。” 这两个居然开始打情骂俏,罗伟别开眼,突然惊呼:“你们看前面!” 河流通往的地方,是个如同虎口的深邃洞穴,洞口怪石嶙峋,显得分外奇异。 “是喀斯特地貌,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溶洞。”罗伟惊呼。 阿华也紧张起来:“怎么办,没有了解情况还是不要进去比较好,里面也不知道有多深。” “我们还有退路吗。”方丽娟说。 低头,眼前所见又是宽阔水域,深不见底的黝黑颜色,笔直通往溶洞深处。四人身不由已随着木筏进入溶洞,顿时四周一片漆黑。 一旦进了溶洞,木筏就开始打转,这里头的水流激荡得厉害,以此推测水下暗礁频繁。冯家双等人抓紧了木筏,方丽娟护着平躺的冯家双,他的大脑受到震荡不宜动作,可逃不掉被木筏转得失去方向。 幸亏水流很快就稳定下来,不再打转,黑暗中载着他们继续向洞内快速移动。 “快把手电筒拿出来。”行李中每人都准备了只手电筒,此刻拿出来打开探照前方。 “大家小心,低头!” 早就紧绷神经的几人毫不犹豫低头,头顶上坚硬的钟乳石立刻擦着头皮过去,要是晚上两秒钟,这前进速度的冲力和粗壮的石柱绝对能撞掉人的脑袋。 “唔。”阿华不知被谁推开,险些从木筏上掉下去。赶紧反手抓牢边缘,又是一根石笋从脸颊边划过,顿时一身冷汗。 没想到这溶洞开口处这么大,里头却陡然尽是些低至水面的垂直钟乳石石笋。手电筒打出去,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借着手电筒的光所有人努力贴着木筏仰面朝上,头顶上方悬着的垂直石笋参差错落,蔚为壮观。 “我的天,千万不要再低了。”避让过几根搓着木筏过去的石笋,伴随着磨耳的崩坏声,瞧着木筏上被利落划开的刻痕,可见这些石笋有多坚硬,阿华汗毛直竖。更不敢怠慢,仰着头手脚并用避让石笋。 老天没有听见阿华的祈祷,前面陡然出现水闸似的成片石笋笔直插入水中,眼看就要撞上。 “大家抓紧木筏,要撞啦!” 轰隆一阵响,木筏与钟乳石撞击,捆扎木筏的藤条不堪连番重负又崩断几根。激进的水流将几个人打湿了,这溶洞里的水温极低,冻出一身鸡皮。 待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木筏被卡在了钟乳石前头,没有再发疯似地前行,终于松口气。 但冯家双四人此刻境遇艰难,被压制在这片低垂的石林中动弹不得,趴伏的姿势连翻个身都做不到,只有他们粗重的呼吸声和水流声交杂在空气中。冯家双和罗伟避让之下更是被左右几根石柱夹住了脑袋和身体,束缚到了极点。不过好在没有被快速行进利刃般的石笋割伤,也是万幸了,此刻静止下来,几人性命无碍,心里的那块石头才放下些。 但是黑暗,狭小,幽闭,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的心理素质稍微薄弱就会被打垮,肾上腺素急剧上升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极易引发人的恐惧心理。 这不,罗伟和阿华的呼吸已经不稳。 “哈哈,这地方果真好,天为石,地为木,水载之,天然的棺椁。放一具尸体在上头自然腐烂,该会形成一副珍贵净骨。”仰面躺着的冯家双面露享受地双手交叠在腹上,就是把自己想象成了一具尸体,听着身下水流声,脸上是石笋滴落的水珠。适时的发声成功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缓解了紧张情绪。 方丽娟瞧侧过脸,见除了冯家双和罗伟在木筏正中央,她和阿华在面积不大的木筏上要展开身体只能是半截身体直接悬在水面上,探出了木筏。 不过,也有好处,他们不像冯家双和罗伟被四周的石笋困住,他们还有活动的空间,身下的水面下就是宽阔的另一个世界。 于是,方丽娟当机立断,说:“我下水去看看,看能不能退回溶洞外头。” “不行!”冯家双立刻否决:“这里不比外头,水中寒气过重,你是女人阳气不够又受伤了,冻僵在水里就糟了。” 方丽娟一意孤行反手取了自己包里手电筒,就准备下水:“你现在被困住不能动,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下水?!” “……”冯家双大皱眉头。 “我去!”阿华自荐。 “不行。你没有师姐的身手,游泳技术又不行,水下情况未明你下去找死不成。”冯家双急了。 罗伟也着急,他体能过硬是个不二人选,天可怜见的,他现在也和冯家双一样被困住动弹不得。 “……不,阿华可以。”方丽娟灰色的瞳孔在幽暗的溶洞中折射出妖异的光芒:“骨床无畏无感,不惧疼痛,天上地下都可去得。” “师姐,他又不是普通的骨床……” 冷笑:“哼,家双,你这玉骨做得真真好,骨床有了五感和情感就连本能都忘记了。可是,他终究还是一具骨床。”把手电筒交到阿华手里,又道:“这是一个机会,有我在上头照应,阿华下水一趟不会有危险。我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冯家双大为不满:“师姐,我说过别打他的主意!”语气很是严重。 扑通,身边空了,阿华已经下水,没给冯家双阻止的机会。 “哼,有脑子就是麻烦,不听话。” 没过多久,阿华抓着木筏边缘冒了头,就这一会的功夫嘴唇冻得发紫,说话也困难:“水流……太急了,方小姐……” “游得动吗?游出溶洞。” 阿华摇头:“不行,逆向游泳马上就会脱力,根本就出不去。” 方丽娟拧眉:“看来要退出去是不可能了。阿华,从我包里拿绳子出来,把自己固定在木筏上。游到向溶洞内去看看。” “好。”一手竭力抓住木筏,抖着手去掏绳索。 方丽娟帮助他动作,待一切准备妥当,拉过阿华的脖子,将温暖的唇贴在他耳边说:“不要被外在的刺激影响。你觉得冷,身体却未必怕冷。你不喜欢失去呼吸,却并不需要他。你现在所有的本能都是生前带来的错误的信息。当你的大脑追随错误的时候,将头脑放空,凝神聚气,将注意力放在一个点上,可以是你的心跳,也可以使外界的任何一样东西,目的只有一个,忘却本能,发挥出骨床的能力。懂吗?” 被她浅灰的眸子凝视,阿华居然可以忘却刺骨的寒冷,方丽娟的眼睛有种引人心神的作用。 咬牙道:“我试试。”又钻入水中。 “阿华,量力而为不要逞强啊。”冯家双叮嘱。 在冰冷刺骨的水中,话睁眼都困难,但是为了探查前方的情况,他不得不睁眼并且放弃呼吸。按照方丽娟的吩咐,他努力适应水流冲击身体要将他打飞的危险感觉,抓牢木筏底部,然后慢慢关闭自己的呼吸系统,因为有经验,只要适应环境并不难做到。过了很久,终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急促而混乱。 “慢下来,再慢一点。”渐渐进入冥想状态,阿华反复调整自己的心跳,效果居然……很不错,心跳已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在他专注心跳声的同时,也不感觉到寒冷了。 这个发现令阿华欣喜若狂,虽然有些微妙的非人类的挫败感在里头,但是对现在的阿华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鼓励。 抓紧眼前的石柱抵住激进的水流,阿华小心翼翼挨个儿抓石柱借以挪动身体,向着溶洞深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本章里关于冯家双与方丽娟的*请不要在意,人家以前是夫妻,冯家双嘴又贱,难免出现点不合胃口的对话,本文确定是*,同志们放心,俺不会忘本。 29残存腌骨 木筏上,三个人在一片黑暗中沉默无声。这种状况最是难熬,他们各自想着心事交谈起来。 “等找到程欢,我一定要向他狠狠敲一笔,师姐,冠个什么名头比较好?你看看我们这伤痕累累的,首先医药费不能少,再来点精神损失费,还有你用掉的贵重香料也该他买单。哎呀,想起来了,临出发前忘记问程老爷子要报酬了,算了,跟他孙子要也一样。回去后我要换个地盘造一栋豪宅,参照瑞士银行的防盗标准做个灵骨收藏室。还有,地下室的灵骨也有五十年没养护过了,也让程欢出钱给我置办一下,嘿嘿,他这条小命怎么着也值这个价吧。喂,罗大教头,你可记住了,回去跟你家老爷和少爷好好说说,我们这次多不容易啊。” “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少爷完成任务,自然少不了您的好处。只是……少爷还没找着我们自己的命反倒快保不住了……从瀑布上掉下来没死成,又被冲到这个鬼地方。”叹气,罗伟非常失落。 “哈哈,别这么悲观。”冯家双说:“找程欢这事儿本就不容易,免不了要冒点险。再说了,迄今为止碰到的也不全是坏事。这片林子太鬼了,居然孕育出了腌骨,接下来还不晓得会碰到点啥,说实话我挺期待的,嘿嘿,冒险也值得”。 “说起这个……”方丽娟确保扣在木筏上的绳结紧绷着,闲来无事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忽的想到一件事,问冯家双:“刚才绑在河岸的藤条怎么断了?家双,你没有固定牢吗?” 冯家双笑容僵硬了,斜眼看方丽娟,嗔怪道:“师姐,我做事还算靠谱吧。藤条不是崩断的,是被人切断的,切口干净利落。” “什么?切断的?”罗伟大叫:“是谁?谁要害我们?” 翻白眼:“我怎么知道。所以我说这片林子鬼啊,腌骨应该已经死绝了,村子里也去检查过没有活物。现在又冒出了偷东西陷害我们的贼,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生。” “我们又被盯上了吗。”方丽娟用陈述句轻声低喃。 罗伟情绪激动:“什么人跟我们作对?程家绝对不会放过他!” 冯家双撇嘴:“撂狠话管屁用,等阿华探清楚地形回来我们再商量对策,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既然有人在暗处窥视着,我们要加倍小心了。” 罗伟认同地点头。 “不过,设计陷害我们的人料不到我们跌落瀑布还死不了吧……” 再说水下的阿华,却不如木筏上的几个人这么轻松。水下暗流涌动,眼球被水流冲击,常人早就抵挡不住,饶是阿华,水中视力急剧下降,只能看到白花花的水花和钟乳石。四肢并用攀爬在钟乳石上,没有确保抱结实了怎么都不敢放手去接下一根石柱。 时不时抬头查看,钟乳石的顶部完全淹没在水中没有露头的迹象,阿华默默计算自己此刻的位置与木筏的距离,开始担心,如果再出不了水面,那么就算前头有通路,也容不得人类屏气到达了。 确保手脚稳妥抱着钟乳石不会被冲走,阿华决定再向里头探一探。松开右手去抓前头的钟乳石,手臂猛地被一团黑影撞了一下,骨裂般疼痛。 水里有东西?阿华缩回手的同时,又是几道黑影顺着水流方向撞过来,其中有一道正中他的后心却没有被冲走,在他背上扭动。 阿华反手抓过来,细看,原来是一条全身几乎透明的鱼,没有鱼鳞的光滑的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鱼。那鱼想来是被撞晕了,被人抓着不知道逃走。阿华好奇地翻看,这种类型的鱼从来没见过。扳过头部,怪鱼长有两根长须,头部细长长有犄角,然后……这鱼居然,没有眼睛?!位于眼睛的部位完全凹陷,就是看不到眼睛! 吓得一松手,无眼怪鱼被水流冲走。阿华赶紧抱紧钟乳石回过神来,再也不敢随便起莫名的好奇心了。这溶洞里怪事不少,还是抓紧时间找出路吧,冯家双他们在等着呢。 “啊啊,阿华怎么还不回来。”冯家双躺在木筏上不耐烦地一顿扭捏。 方丽娟眼睛始终盯着绷紧的绳索,心里也很着急,难道让阿华去探路真的错了吗,他不会晕死在水里吧,水流冲击下绳索始终绷紧看不出端倪。越想越不对劲,冯家双还吵嚷着不消停,于是斥责:“你头不晕了屁股又痒了?乘着现在阿华没回来赶紧休息,等下有的你忙的。”忽然见绳结晃动一下,似乎被拉扯着更紧绷了,方丽娟眼睛一亮:“回来了!” 泡得发白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扒在木筏边缘,方丽娟赶紧顺着手臂托起他的腋下,如同水鬼一般的阿华从水里探出头来,面色青白两眼空洞。 “哇,阿华,别突然钻出来,吓死人。” 阿华冻僵的脸牵出怪异的笑容,对一脸担忧地方丽娟说:“前面……过了这一段钟乳石阵就能出水了,溶洞深处空间很大,这条河一直通往里面,两边有可以登陆的地方,我们可以先进去调整状态再另寻出路。但是……” “什么?” “从这里潜水过去,起码需要闭气3分钟。”看向罗伟,作为这里最正常的普通人,反而成了受限最多的人。 罗伟皱眉,阿华的目光令他不爽:“看什么看,你们能做到的,我也行!” “不行也得行,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冯家双断然决定:“大家把包裹都背好,我打散了木筏我们潜水过去,阿华在前头带路。” 方丽娟欣慰地对阿华说:“辛苦了。” 阿华松口气,笑了:“不负众望。” 不再浪费时间,四个人以阿华为首用绳索绑在腰间,中间留个十公分把四个人如同蚂蚱一样串在一块儿,只留十公分怕间隔太大了水流把人打散撞到钟乳石上,再短又影响各自行动。 “准备了,我们出发。阿华一切都拜托你了,记得动作一定要快。”冯家双把刀子分发给其他人,一齐割断捆绑木筏的藤条,木筏陡然散开四人落到水中。 一入水,罗伟就被狂躁的水流冲击到失去知觉,所幸有绳索固定,他被牢牢绑在冯家双背后,很快,后头又是一双手臂将他托起向着前方推进。水下的情况的确很糟糕,黑洞洞的吓人,翻滚的水花中依稀瞧见灯光在闪烁,但是光线打在钟乳石上被截断根本无从判断方向,不要说找出路,就是这么随波逐流也会一不小心撞在钟乳石上,凶险万分。罗伟双手护在胸前,每每在撞到石柱时起码能保护面门,由着后头的人带着自己往前进。 “喂,现在可以呼吸了,憋傻了吗?”冯家双甩罗伟两个耳光,青紫面色的罗伟浑身一抽搐急速大喘气,把肺里冰冷的水咳出来。 “哈哈哈,好了好了,活过来就来烤火吧,得快点把寒气拔掉,否则会留下后遗症。”冯家双将罗伟拖到火堆旁,替他把湿衣服脱了,就扔着不管了。 罗伟恨恨地揉搓自己的脸,真是丢脸,又昏过去了,连怎么出的水都不晓得。他环顾四周,河流就在身边流淌,抬头看去,在火堆的映照下穹顶倒挂无数钟乳石蔚为壮观,忽明忽暗又多了一份诡异的气氛。他们正坐在一块巨大熔岩石上,坑洼的表面增加了摩擦力不至于湿滑,他们就是从一侧半浸在水里的斜坡爬上来的。后面就是屏障似的插入水中的庞大石柱群。阿华这个位置挑得极好,没有浪费体力和多余的时间。罗伟暗叹一口气,这次来找程欢他这个带路的反而成了拖累,是他始料未及的。冯家双、方丽娟身手了得,连看似文弱的阿华都深藏不露,他不服输地看向那三人,旋即,满脸通红再也移不开眼。 “方……方小姐,你你你你!”眼前的女人脱得□,冯家双正在对她上下其手! “喂!”冯家双瞪着眼大声呵斥:“看什么看,转过头去,瞎了你的狗眼!” 这才发现,阿华早就是背对着他俩坐到火堆另一边去了。罗伟赶紧也转过身去,可即使闭着眼也抹不掉方丽娟赤身*的绮丽画面。方丽娟身材也是极好的,骨骼匀称,筋肉紧致地包裹其上,丰富有弹性。酥胸大小适中,臀胯圆润,这样的身材该是十分适合旗袍的。回想起她的一颦一笑,粗陋的户外装备掩盖不了她的风采。罗伟鼻息间滚热一片,急忙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脚边扔过来一个深蓝小瓷瓶,冯家双恶狠狠道:“师姐调制的辣椒油,抹在身上驱寒发热。” 方丽娟颤着嗓子说:“是给灵骨用的拔寒香油,对活人也有用。罗伟你用它摩擦关节直到发热为止。” 罗伟将信将疑把瓷瓶中淡红色的液体倒出些许在掌心,感觉冰凉,闻着似有鱼腥草的土味儿,涂在膝盖上,液体迅速渗入皮肤,带动了肌肉频繁颤抖。 “颤栗产热,赶紧搓,别浪费油。”方丽娟提点,话就再也说不清了。 后头,冯家双正将整瓶的香油倾倒在方丽娟背上,抹开至整个上半身,双掌并用使劲替她揉搓肩胛骨和各个关节,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方丽娟咬牙抵住突如其来的不同于寒冷的的剧烈颤抖,肌肉群不可抑制的震颤令她迅速回暖。直到全身皮肤呈现晚霞似的大片红晕,冯家双才脱掉自己贴身半干的衣服囫囵揉起来,替她擦掉多余的香油,再替她包扎瀑布深潭中撞出的诸多伤口,最后给她披上火堆边去掉寒气的衣服,从背后环抱住她,安抚她不稳的呼吸。香油力道刚猛也同样作用于呼吸肌,即使方丽娟再如何深谙人体机能,此刻也止不住地喉间闭塞呼吸紊乱,唇色黑紫。 “家双,你也快去把湿衣服脱了,我来照顾方小姐。”方丽娟衣服穿上,阿华无需避讳,主动来帮忙。 冯家双低头看臂弯里方丽娟脆弱苍白的脸,摇头拒绝:“没事儿,我底子好,不碍事儿。你有空就去帮罗大教头吧,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 原来罗伟手脚早就冻僵了,涂了油也没力气揉搓,又倔脾气地不肯找人帮忙,真叫手足无措。 阿华赶紧去帮忙。 待四人烘干了衣物,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才打开所有的手电打探溶洞内。 “这洞真大啊,也不知道通向哪里。”手电打出去找不到尽头,头顶上四周围全是钟乳石柱,一条暗河在脚边流淌通向洞穴深处。 “哎,总觉得头顶上会突然扑下来一群指路火。”对上次与冯家双盗墓的事情心有余悸,阿华手电筒只管往头顶上照,幸好,别说是指路火,连只蝙蝠都没有。 冯家双大笑道:“如果这里也养了指路火,那不是好事儿吗,师姐还想要两只回去研究呢,是吧。” “当然,你带回来的变异蛆虫粪便那么一丁点不管饱,只有找到活物才能够我研究透彻魂息香的制作方法,难说还能以此推敲出蝇杀骨。这个骨种都失传近千年了,你光有蝇杀骨的残缺部件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找出制作方法。”恢复过来的方丽娟又强势起来,损人不留情面。 阿华想起那时在墓穴里,冯家双不是做出一群用蛆虫附着的蝇杀骨吗?方丽娟居然不知道? 冯家双转头,微笑着中指抵唇作噤声状。 搞什么鬼?阿华疑心却也没兴趣参合进去把事情挑破。 这溶洞地势极为坎坷,石面又湿滑,一路上他们感叹自然造物神奇,可自然造物的时候不会考虑与人方便。四人互相扶持着一路向前,仅有的参照物就是那条河流,怕在洞内迷路,他们随性跟着河流走向去下游看看有出路没有。 洞内除了水滴声只有他们的喘息和脚步声,正爬上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石板,冯家双对旁边的石柱群厉喝一声:“谁,滚出来!” 有人?难道是路上给他们使绊子的家伙?也跟来了? 手电筒造成的光影被无限拉长,光影的起始处走出一个黑瘦的身影。 “多吉?!”从后头战战兢兢走出来的居然是村子里的男孩多吉。 “大哥哥……”多吉小心地站在那里不敢靠近。 “腌骨!”冯家双和方丽娟大骇,还以为在那场大火中所有的腌骨都烧死了,哪曾料想还有漏网之鱼。冯家双腰间的剔骨刀滑出藏于掌心!多吉张着惊恐的大眼睛瞪着他们,不自觉后退几步。 “等一下!”拉住冯家双的手,阿华阻止:“他只是一个孩子,不要伤他!” 冯家双眉毛一挑恼了,把阿华推开:“滚一边去,什么孩子不孩子,只要是腌骨就留不得。之前偷东西割断藤条的肯定就是他,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头干什么,现在不杀了他死的就是我们!” “不,不是我!”多吉惊慌失措,用蹩脚的普通话解释:“我一直在这里,我没有跟着你们。” “哦?那你不在村子里跑这里来干什么?还好死不死跟我们碰上!”冯家双不屑,握着刀子走上前去,分明不准备给他解释的机会。 “等一下。”阿华再次拉住冯家双,把多吉掩在身后:“你冷静一点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应该是误会。” “问个屁。”冯家双气得眼睛通红:“就算不是他干的,只要是腌骨就该死!你让开!” 阿华眉头紧皱,护着多吉就是不动。 冯家双这下算明白了,阿华的犟脾气上来了,准备跟他对着干到底了。 多吉被吓坏了,抓着阿华嘴巴一瘪哭起来,抽泣着说:“我睡觉醒过来,所有人都不见了,我很害怕,就来达姆度的圣地找阿爸和阿玛,我没有跟着你们,我没有做坏事。” “什么达姆度的圣地?”阿华问。现在只有他能救多吉的命,只有他主动沟通,寻求这三个人的认同,激发他们的同情心,多吉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于是又转头向三人解释:“达姆度是他们信仰的神。” 多吉战战兢兢指着溶洞深处:“里面,是达姆度休息的地方,阿爸说过,遇到困难就去寻求达姆度的庇护,它会保护我们村人,赐予我们战胜困难的勇气。” 什么神灵庇护,神灵休息的圣地,阿华不信仰他们的神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回想起溶洞口只进不出的险峻,看多吉浑身衣服干燥,不像是潜水进来的,更坚定了多吉是清白的。 一定要救他,这么想着阿华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多吉还是指着溶洞深处,说:“村子后面有个山洞直接通往达姆度圣地。”注意到冯家双等人将信将疑看向钟乳石群的来处,小声讨好:“这里再向前是死路,不通的。” 冯家双思索他的话的可信度,一个少数民族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机,看他眼神澄净,此刻惊慌失措的摸样,都不像是作假。回想前天晚上腌骨聚会并没有未成年的孩子,他应该也没有瞧见是他们这几个外来人杀了族长占堆。他的话该是可信的,但是也不能掩盖他是腌骨的事实。 人,是必须要杀的,只是,还有需要弄清楚的地方。给方丽娟递了一个眼神,方丽娟点头。 在阿华警惕的戒备下,方丽娟走上前几步,弯腰对阿华身后的多吉说:“能麻烦你带我们出去吗?我们不小心掉到河里被冲进溶洞,找不到出去的路了。”语气极尽温柔,很有安抚作用。 果然多吉小动物般警惕的目光看见温柔微笑的方丽娟,放松下来。他再次看向冯家双他们身后,似乎也在确认这些汉人话语的真实性,半饷才支支吾吾道:“好……好吧,我带你们出去……”提高声调:“但是要路过达姆度的圣地,你们一定要放轻脚步,不可以惊扰达姆度休息。” “好,我们会非常当心的。” 多吉放下心防,拉着阿华的衣袖说:“大哥哥,你们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到地方了,这段写起来也是累人得很,俺还是喜欢大刀阔斧地写点紧张刺激场面,过渡章节太折磨人了。 30捕猎者与猎物 “等等!”阿华让多吉一个人跟着方丽娟和罗伟先走一步,拉住冯家双。 等他们走开些,阿华问冯家双:“多吉带我们找到出路以后呢,你们准备把他怎么样?” “……你说呢?”冯家双的表情怪异,耸肩调笑:“我准备带他到最近的救助站,登记好身份送他去孤儿院,当然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是你我杀了他的父母,或者再给他找一对富有同情心的夫妇领养他,令他过上无忧无虑的都市生活,你觉得这样安排还妥当吗”。 阿华咬牙切齿:“我没空跟你开玩笑。” 衣领猛地被冯家双攥紧,冯家双阴冷的脸近在咫尺:“我也没空陪你儿女情长。”冯家双目光嗜人,语气危险:“腌骨的危害我已经跟你说得够清楚了,今天不杀了他,跟外人一旦接触轻易就能造就一座死城。这些你究竟想清楚了没有,一头热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别再给我找麻烦,错过这次机会被腌骨跑了的话,叫你后悔一辈子。” 见阿华满脸都是失望,冯家双硬起心肠:“随便你说我冷血无情也好,草菅人命也罢,我就是这样的人。剔骨匠绝不会感情用事,害人的阴骨一定要除掉,不为什么大义,我就是不想百年之后没脸见地下的师傅。”松开手,冯家双又说:“你站到一边去,等下我来动手。反正腌骨在我眼里不是人,我不会手软的。” 冷不防阿华一记拳头凑得冯家双天旋地转,狼狈倒地。 阿华冲着他大吼:“借口!他还没有发病,我们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救他。你满嘴都是剔骨匠的职责,难道你们的责任就是为了省事去杀人?花点心思,你们能救多少人,啊?剔骨匠说到底就是打着复活人的幌子害人命,收取自己中意的灵骨,真正为恶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冯家双的话令阿华心寒,他脑中一遍遍回想起大桑巴布赤临死前痛苦悔恨的眼神,他当时那种心如刀绞又与菲菲死时的心境重合,他相信冯家双,就像当初帮菲菲做骨床一样,只要尽力就会有奇迹。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放着希望不去争取。他疑惑了,他觉得冯家双很陌生,或许他从来没有认识清楚这个人? 在地上挣扎的冯家双身影消失,下一刻阿华脸上一阵钝痛,身体整个飞起来狠狠摔下踏足的巨型石板,摔进乱石堆里。 头发被人揪起,冯家双破口大骂:“王八蛋,居然敢侮辱我的师门,你是活腻了。我告诉你,腌骨的事情我不想再跟你废话,决定了,就是该死!你要是敢坏事,我让师姐再用一剂酥软香麻了你。反正左右是这个结果,你给我省点力气去给那小子哭丧吧。” 阿华毫不示弱回瞪:“……我虽然只是一具骨床,却自认比你们这些活人有血有肉,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你们杀多吉。” “哼!”冯家双知道多说无益,愤愤走开。 赶上方丽娟他们时,听见方丽娟正拉着多吉的手甜笑着询问:“除了不见了的大人,你们村子还有谁吗?” 多吉已经完全放下了心防,好心情地说:“恩,还有很多小朋友。” “哦,他们在哪里?” “我们一起都到达姆度的圣地等阿爸阿妈。”多吉仰头回答。 方丽娟斜眼暗示性地看了冯家双一眼,又问:“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多吉摇头,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善良温和的女人为什么问这么详细,不过还是回答:“没有了,村子里只剩下孩子,都来圣地了。” 赞扬地摸摸多吉的脑袋被他不满地躲开,方丽娟毫不在意笑得欢畅,说:“走,带姐姐去你们的圣地,姐姐这里有很多吃的,让你们吃饱了等阿爸阿妈。” 多吉带着冯家双等人沿着河流行走,他年纪小身子轻,又是本地人,在崎岖的岩石上蹦蹦跳跳异常轻巧,一会儿就走远了。 后头,冯家双低声对方丽娟说:“师姐,等下阿华要是有任何异动,你就麻了他。”当着阿华的面说,□裸的警告。 方丽娟闻言深深看了阿华一眼:“恩,知道了。” 阿华握紧拳头,他赶上来的时候没有听见方丽娟与多吉的对话,不知道现在是去腌骨聚集的圣地。如果知道,或许他现在就不会跟着走,而是想方设法阻止多吉带路了。可惜,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避免不了悲剧的发生。 河流径直向前,地上部分却容不得人通行了。又是一片巨大的石林挡在了众人眼前,不同于来时插入水中的石柱群,眼前的石林堪称奇迹。自然总是不吝啬于展现奇迹于人前,却难有能同时激起人类敬畏与贪念的。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恐怕就算一个了。 第一个感觉,巨大的钻石,第二个感觉,钻石做的森林。由于规模太大看不完全,视线所及层层叠叠钟乳石状的通透钻石簇状树立在溶洞内,手电筒光线打上去,顿时光芒四射宛如神物,晃瞎人的眼。 “我的上帝,这是什么啊!”罗伟神智恍惚地丢了手电筒,用手碰触石体。 饶是冯家双见多识广也看傻了,愣愣说:“师姐,你见过这么大的钻石矿吗?我们要发啦。” “不懂别乱说。”方丽娟摸了摸石体,说:“这个不是钻石,是冰。” “冰?” “你自己来摸。”方丽娟让开身位,冯家双上前来,果然触手冰冷,应该就是水凝成的冰了。可是它是怎么形成的?这么大规模的冰群应是极寒环境才能成型,溶洞虽说水温极低,一旦到了陆地上,体感微凉,温度却在零度以上。 冯家双倒退几步,打着手电筒将冰群看个完全,刚才靠的近没注意,整个冰群呈现由下而上的喷射状,好不壮观,如果它还是液态的,瞬间倾泻下来威力必然不同凡响。这整座冰群就好像是正在向上喷射的瞬间被凝固了。 “家双,你快过来看,里面有东西。”方丽娟趴在冰柱上,招呼冯家双过去。 冯家双赶忙把手电筒贴着冰柱打进去,虽然光线把里面的东西折射得支离破碎,也足够看出来,是一条鱼,嵌在冰柱里面。正头朝上摆动着尾巴作游动状。 “是这个河里的鱼。”阿华认出就是他在水下抓住的无眼鱼:“这条河里的鱼没有眼睛,额头有角,全身透明,你们看,连内脏都看得到。” “哦,真是的。真漂亮,有办法弄出来吗,放在家里是件不错的收藏品。”没等其他人反对,剔骨刀就划向冰面,发出高频刺耳的噪音,冰面却完好无损。 “不会吧!”冯家双瞪着刀尖,特殊材质的剔骨刀居然连冰块都切不开? 弹他一个脑崩,方丽娟气急败坏骂道:“剔骨刀是拿来干这个的?以后不准把剔骨刀用在除了剔骨以外的事情上,卷刃了谁给你修去?” 冯家双连连道歉。 “那个……”多吉在一旁小声说:“从旁边绕过去就是达姆度的圣地。” 将刀具插回冯家双腰间刀鞘,方丽娟笑盈盈拉起多吉的手:“好,我们快走吧”。 多吉说的绕过去其实就是绕到冰群另一边,那里有一条竖直的狭长裂缝,窄得只够成年人侧身通过。以方丽娟为首挨个进入,冯家双断后,最后又打量了冰群全貌,总觉得这上半部分向外展开的摸样像是石子落到湖中央溅起的水花,凝固在了半空中。而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水花的外围。 冰群很厚,一行人在冰层中间穿行倒也不觉得太寒冷。金莹剔透的冰柱纯净美丽,光照将冰层烘托得异常圣洁,令人叹为观止。冰层中冻结的无眼鱼大的有手掌大小,小的也有手指长短,零星遍布其中。 “这里发生什么事居然将河水打上半空冻结起来?”这是每个人心中的疑问。 冰层很厚,曲曲折折大约走了上百步,众人开始感觉体感温度上来了,不似刚才那样寒冷,而冰层也渐渐涂上了沙土的淡黄色。变化的还有冰里的鱼,皮肤明显变得焦黄,仿佛缺水那样干涸。 “要到了,快点。”多吉放开方丽娟的手,加快脚步,最后不忘再叮嘱一次:“等下千万不要大声说话哦,不可以打扰达姆度休息。”兴奋地一路冲出去。 “师姐……” “恩,你也感觉到了吗?” 阿华看这对师姐弟神情古怪对视着,凝重,还带着奇怪的怜悯?同情?不知所谓!阿华对剔骨匠不再信任,窝火地满脑子都是如何救多吉。 他是一具连本能都搞不清楚的骨床,还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当做人,却是他生存在这里的原因。如果真如方丽娟所言,他像其他骨床一样无知无觉,或许真的轻松了,关键时候发挥超人的力量能帮上忙,但是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冷血地帮冯家双去杀人?不管是巧合还是奇迹,他庆幸自己还有七情六欲没有失去自我。有些东西他想要守住,不是为了保护多吉更是为了守住自己身为人的良知。不再理会他们,先一步跟着多吉跑去,只有离得近一些才能保护。 阿华踏出冰层,顿时陷入一片迷雾中。黄色的颗粒状布满空气,连自己身在何方都迷失了,太熟悉的场景令阿华怔住。 “阿华你回来。”身后冯家双声音传来,却看不到他的人。“快回来听到没有!”从未听过冯家双如此紧张的声音,回头,身后昏黄一片早已找不到回去的路。 有危险!直觉这样告诉他,不管是现在迷雾环绕还是冯家双的焦急,都令他神经紧张。多吉跑到哪里去了,还是赶快将他找回来才好。 “多吉你在哪里,快回来!”高声呼唤,却听不到回答。 “别管那小鬼了,你赶紧退回来,阿华,有危险!混蛋,急死我了!”冯家双在后头跳脚。 脚边有声响,裤子被人拽住,阿华赶紧捉住那只小手,说:“多吉,不要到处乱跑,你快跟我回……啊!”腿上一阵剧痛,感觉那孩子抱着自己的腿却看不到在做什么,只有钻心的疼痛。阿华怕伤到他下不去重手,孩子却使足了劲趴在他身上。痛急了阿华大声惨叫。 “家双你疯了,别去!”方丽娟疾呼。 耳边风声疾驰,阿华听见孩子细微的□仿佛鸭子被掐了喉管,腿上的负担消失了。 “站得起来吗,快,我们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走。”身体被扶起,腿已经痛到失去知觉,也不知道伤得如何,血腥味弥漫开来。 “切。”冯家双咒骂,听得出来被气得不轻,架起阿华逼着他挪动脚步,动作丝毫都谈不上温柔。 “家双,这是……” “闭嘴,别说话!”喝止阿华的自杀行为,冯家双只是一味拖着他走。阿华腿力不支踉跄,冯家双干脆搂着他将分量都吃在自己身上更加快了脚步。 却也降低了身体灵活性,冯家双身体猛地绷紧,痛呼压抑在喉间,而后是刀刃刺进人体的声响,尖细犀利的惨叫声听得阿华心底发毛。有别于刚才那孩子,这次听起来像是个女孩,也是一招毙命没有更多的动静。没功夫考虑多吉,没有精力去想冯家双的残忍,关键时候活下去的心情主导一切,阿华只管紧紧抓住身边的冯家双,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前面有光,走!”两人前方有朦胧的光线,跳跃着似乎是火光,冯家双更是不遗余力拖着阿华朝着那个方向去,就算是陷阱,也好过眼不能见任人宰割。 好运,越是接近火光迷雾越发地淡了,使冯家双和阿华看清他们身处的环境。依旧是在溶洞里,却不同于冰层的寒冷洁净,闷热潮湿,昏黄幽暗。宽大的洞府洞燃着壁火,在头顶上闪烁。洞府中间气流混乱,黄色迷雾充斥其中不明真相,不敢贸然深入。 冯家双扶着阿华靠着洞壁坐下来,问:“伤到哪里了?快给我看。” 阿华抚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腿,冯家双眉头紧皱,哗啦撕掉他的半边裤腿,只见他大腿外侧生生被咬掉几块肉,凹陷下去露出淡青色腿骨。 取了绷带替他包扎,故意加大了力气换来阿华惨叫。阿华旋即咬紧了牙不再叫喊,只是喉间泄露的痛苦声音和痛极的颤抖止不住。 冯家双一句话都不说,不再对他的冒失大加指责,手中包扎的动作利落没有犹豫,冷着的脸却泄露了他的不满。 “……怎么后悔了?心虚没话说了?哑巴了?不是骂我草菅人命吗,我杀了两个了,你给点反应啊,再给我一拳试试。” “……我……”阿华现在很混乱,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顷刻间冯家双杀了两个人却是事实。在几分钟前他还理直气壮痛骂,现在却没有丝毫底气。他是为了救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方丽娟的阻挠,还是冲出来救他,阿华心里很矛盾,感激和责备孰轻孰重他分不清了。 只能尴尬地转移话题,阿华说:“这里的迷雾和我们刚进林子时遇到的一样,我们暴露在外面很危险,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不屑地冷笑:“这里雾淡了,只要看得见,我有能力自保……相比较我们,师姐他们才危险。本该留在冰层里,可惜师姐的个性是不会放下我不管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找过来。” “……”突然想起:“多吉呢,刚才叫不应,莫非出事了?” “哼”站起身来,冯家双缓缓走进迷雾,一边说着:“你自己看吧,看看你一厢情愿相信的人的真面目。”又响起一声惨叫,这回,重物被扔到阿华脚边。 借着微弱的光,阿华发现这是个身穿少数民族服装的男孩,和多吉穿的样式一样!难道……赶紧将他翻转过来,顿时又是满身冷汗。黝黑的面孔,干涸的皮肤,还有布满脓黄血丝的眼球凸出,死不瞑目瞪着阿华。脖子里细长的刀口几乎利落割断了喉管却不见血,是腌骨,居然是还没有死绝的腌骨。虽然容貌可怖,阿华确定这孩子没有见过,不是多吉多少令他安心了些,但是马上发现不对劲。 “你不是说孩子和女人要10年才会发病,他怎么解释?”看着样子与那日发病死去的腌骨相差无几的尸体,阿华不解。 冯家双谨慎盯着四周,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解决了其他腌骨再说。” 阿华挪动身体远离死不瞑目瞪着他的腌骨,问“不对不对,我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怎么又是黄雾和腌骨,哪来这么多巧合。这雾里还有多少腌骨?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 “村子里的孩子应该都在这里了,多看着点周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一清,紧张着点,别又被这群疯狗给咬了。他们完全发作了,很好。” 冯家双说这话时的表情很疯狂,他冲着迷雾大喊:“来啊,都过来,这里有新鲜的血肉,够你们爽一阵子的,还等什么,都来吧!” 四周许多脚步声细碎着靠近,被冯家双的话刺激,众多腌骨冲着这里的光亮聚集。阿华紧张倒退,背后只有一堵墙封死了他的退路。 “喂,你还嫌不够乱的,把他们招过来干嘛?难道你想……” “来了!”冯家双从腰间抽出两柄剔骨刀在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阿华注意到一个细节,即使可视条件如此差,剔骨刀的刀刃处的寒光依旧清晰可见,剔骨刀似乎凌驾于迷雾的领域之外,不被影响。 一个个瘦小的身影从迷雾中扑出来,扑向冯家双和阿华,凸出的眼睛里冒出令人心悸的贪婪,他们比占堆那些成年人更饥渴,张着嘴流着口水直接往人身上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阿华这人,就是个普通的烂好人,他不了解腌骨的可怕,又与村子里的人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有了感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想杀人的。其实,扪心自问,如果是我,我看到活蹦乱跳的小孩子怎么肯杀掉。但是,如果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阿华虽然是玉骨,但是他体验的是最正常的人性。 31 清田不再 阿华双臂虚挡着身前,胆战心惊看着一个个腌骨扑上来,好在冯家双动作利索,每一招都花最小代价结果腌骨性命,刀子从不往肉厚阻力大的部位捅,刀刃反手划过去割了一个腌骨的脖子,转身就刺进了另一个腌骨的心口。脚踩着尸体借力抽出刀子,一巴掌又把袭击阿华的腌骨拍晕了。 阿华见他勇猛,可腌骨根本不在乎同胞尸体,只瞧得见阿华和冯家双两个新鲜大活人,进攻的势头丝毫没有停滞,无畏无惧最是可怕,冯家双却总有力气用完的时候。 “家双,刀子给我一把。”阿华说。 冯家双动作潇洒,说话更直接:“别想,剔骨刀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这个关头别给我添乱。” 推开一具倒在他身上的腌骨,阿华再次争取:“总得让我做点什么?他们人数太多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冯家双飞腿踢向扎着小辫10岁左右的女孩腌骨面部,两颗腥黄的眼珠掉出来,说道:“谁说你没有事情做,给我喊!” “喊什么” “救命。” “什么!”居然让一个大老爷们大声喊救命,冯家双又在拿他开涮不成。 “蠢货,你没见我吸引了所有火力吗?师姐这个帮得上忙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瞎摸着,赶紧喊‘救命’把她给我招过来。靠,嘴真tmd臭,比千年古尸还*。”分散了注意力的冯家双被腌骨差点咬到脖子,一股子腥风熏得他头晕目眩。干脆就势喂他吃了刀子,直接从里头破了喉管。 那厢阿华腹诽着,叫救命这馊主意肯定是冯家双想出来报复他的,他就那样的人,眦仇必报的。 也懒得跟他计较,阿华扯开嗓子大喊方丽娟,当然没带那两个字。 “恩?什么味儿?”冯家双解决了周围的腌骨,支起鼻子嗅着,阿华也注意到,空气中黄雾的腥檀味儿消散,取而代之是辛辣而刺鼻的香味儿。 冯家双脸色一变,飞起两脚将死去的腌骨堆在阿华身边,跳进尸堆用身体压着阿华伏下身去,大吼:“乱来乱来,师姐,发疯不挑时候!”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连串的剧烈爆炸声,混合着孩子的惨叫,将整个溶洞也震得摇晃不止。 半饷,耳边巨响引起的耳鸣消散,阿华推开冯家双,眼前的光景全然变了。冯家双堆起来的尸体全被炸得面目全非,焦黑一片,相距无几的冯家双和自己却完好无损,身上掉落些溶洞顶部震落的石块。而满布溶洞的黄色迷雾正在逐渐消散,渐渐地,微弱火光照耀下的溶洞全景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这是一个圆形穹顶的洞窟,水流在中央环形环绕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的形态在洞中显得尤其突兀,5米多高的巨型岩石形状不规则,上端尖锐,下方陷入土中,周围的土壤如沸腾的开水状翻在外面,就仿佛整块石头是从天而降砸进湖里,强迫湖水形成现在这样的环状。而令人震惊的不仅仅是它的体积,满布石体的纹路令人寒毛直竖,甚为不祥。5米多高的巨石表面半透明,浮着无数红黄不一的血管状的纹路,细看更是仿佛随着心跳流动着,活物一般。 “师姐,你混蛋,准备用爆裂香把洞窟炸塌了埋了我们不成?你做事鲁莽冲动不顾后果思路紊乱不做好事添乱添麻烦,我不想一辈子替你擦屁股。”冯家双指着不远处刚刚赶来的方丽娟面门就是一顿好骂,看样子不知是被吓得神志不清还是真的积怨已久找到发泄的机会。 方丽娟一双美眸冷冷看着冯家双,轻开檀口:“小规模的定点爆破而已,大惊小怪。” 阿华注意到,爆炸的地方无一例外是腌骨的方位,地面被炸得坑坑洼洼,迷雾中散落各方等候伏击的腌骨不是被炸死就是昏死过去,方丽娟在他俩遇险的时候做了不少功课。胆识过人,目标精准,细心稳重,危急时刻比起不靠谱的冯家双,方丽娟堪称谋士。 “德性,你要继续在这里瞎扯,还是赶紧把正事了了?他们都醒了……” 昏迷的腌骨被多出来的一具新鲜*香味刺激,纷纷转醒,拖着满嘴的口水晃晃悠悠逼近他们。 “不急,不急。” “不急?你好意思说不急?万一有一两个还没有发作完全的逃出去,我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啊,知道了。”冯家双伸手到腰间抽出剔骨刀脱手扔出,方丽娟条件反射接住。 冯家双吊起嘴角挑衅地说:“师姐,转行当了调香师,剔骨匠的手艺还没生疏吧。” 方丽娟微一皱眉,剔骨刀寒光流转间光芒消散在腌骨额头眉心。执起右手的剔骨刀,眉头皱得更深,在手中掂量着刀子犹豫着还是换到了左手。 冯家双和方丽娟这对剔骨匠师姐弟联手,又没了迷雾的阻碍,果然对付这些失去心智的腌骨易如反掌。 阿华无心欣赏他们的表演,一具具翻过腌骨,寻找多吉的身影。刚才还面色如常谈笑自如的多吉怎么会顷刻间变成腌骨,阿华想不通,所以在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多吉,多少松口气。 冯家双和方丽娟喘着粗气,村子的幸存者几乎被消灭殆尽。 “师姐,不错啊,除了脚步虚浮招式易老,你还是老当益壮的嘛。” “你小子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别忘了当年你刚入门那会调皮偷懒被我揍得哭爹喊娘,现在翅膀硬了跟我叫板了是吧。” “嘿嘿,谁没有小时候,师姐你不能否认老得比我快。” “欠打。”方丽娟赏他一拐子,冯家双嬉笑避让下再将剔骨刀送进腌骨胸口。 “啊!”被刺进心口的腌骨惨叫,焦黑的脸上满是恐惧,哭着抱住要抽手的冯家双手腕哭叫,用土语说着什么冯家双听不懂,但是他眼中异于其他腌骨的恐惧,害怕却不难猜出他在求饶。求生的*促使他撕心裂肺地吼叫,溶洞里全是这孩子哭叫的回声。 “你还在等什么,杀了他。”方丽娟见冯家双的犹豫,担心他心软,这个孩子发病速度偏慢,似乎还保留着人性,这样大叫及其容易令人动摇。方丽娟后悔刚才和冯家双斗嘴,分神没有一刀致命。 “住手,他还没有完全发作,放过他!”耳畔回荡的哭喊是人都于心不忍,阿华果然头一个心软。 “闭嘴!”方丽娟狠瞪他一眼,转而对冯家双说:“快动手!腌骨不能留,你现在心软以后一定会后悔,刚才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全是废话吗。” “啰嗦,谁他妈的心软了!”猛地抽出刀子,将惨叫封锁在孩子的肚子里。 “你,你们!”最后一具活着的腌骨也倒下了,满地的孩子的尸体,全被这两个人杀死了,就在这个隐蔽的溶洞被杀得一干二净。阿华颤抖着手查看了所有的尸体,都没有多吉,他在哪里? “啊~~~~~~”就在这时,从钟乳石柱后跑出的男孩面对这里的惨状,大声呼叫,推搡着所有他认识的小伙伴,没有一人回应他,他只能放声大哭,坐在尸堆里绝望地大哭。 “多吉?”阿华蹲下来。 男孩推开阿华用愤怒的眼神看着他:“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大家,走开,你们这群杀人鬼。” 阿华惊讶,他全部都看见了。 “多吉。” “滚开!”推开阿华,多吉带着腕表的手指着阿华的脸,用不符合年龄的仇恨眼神瞪着阿华,极力控诉:“我全部看到了,你们杀了阿爸阿妈,你还杀了村长大人,你们这群杀人鬼,我恨你们,达姆度会降罪你们,让你们死后变成恶鬼被永远拘禁劳役偿还罪孽。” “所以,你就悄悄跟着我们,偷了我们的食物,还割断了河边固定的藤条要害死我们。”冯家双肯定地说,阿华震惊,但是转念想来,如果多吉看到篝火旁他们杀了占堆,确实有动机来报仇。 多吉抹去眼泪,不作否认:“没错,本来还想带着你们进来给哥哥姐姐们解渴,没想到你们……”话锋一转,又用仇恨的目光笃定地说:“还没有完呢,达姆度被吵醒了,它看到你们杀了它的信奉者,一定会发怒的,他会惩罚你们,不会放过你们!” “不急,不急。” 不爽于小鬼的诅咒和嚣张,冯家双还在那里嬉皮笑脸,方丽娟瞪了他一眼。 冯家双好不冤枉,耸肩道:“师姐你别看我,不是我!一定是罗大教头那个没正经的。” “罗伟我让他留在冰层里,这里过于污浊容易引起人体异变。” “那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达姆度醒了,达姆度醒了!”多吉陡然拔高声线,面对冯家双和方丽娟丝毫不惧,跪伏在地一派虔诚。 “达姆度?真有那种东西?”冯家双抓抓脑门。 “哼,我明白了。”方丽娟了然地笑了,转头问冯家双:“不过是居于清田的谷虫吗?” 挑眉:“哦……你是说……” 环臂在胸,方丽娟淡然道:“林子外头我就察觉了,这片山林的清田已毁,失去了孕育生灵的清田,灵气断绝,林间万物死寂,生灵失其声,水土流其质,清田也变为浊池,始作俑者应该就是这个了。”指着湖泊中央的巨石,说:“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地震,截断了清气,这里成为了孕育邪物的温床,腌骨在这里会立刻发病,所有生灵也会失去正气……刚才叫着不急不急的,错了,是不吉不吉,正是浊池里聚集所有污浊的生灵,也是原来的谷虫。” 阿华听得稀里糊涂,冯家双补充解说:“所有的山林繁茂地带都有一个名为清田的地方,是万物生长的源泉,给林间居住的生灵源源不断输送清气,令它们滋养繁茂。清田所在之地十分隐蔽,常人难寻,在它附近的生物如果运气好能够进去,并在里面繁衍生息,就会被里面高浓度的清气改造,成为谷虫,口吐人言,预言吉凶。当然,如果这里还是清田,它会不断叫着‘吉,吉’。一旦清田变成了浊池,就叫唤‘不吉,不吉’喽。”抓抓鸟窝似的乱发,冯家双松口气,叹气:“真是的,还以为小鬼口口声声的达姆度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是被污染的谷虫罢了,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嘛。” “话虽如此,也不能放任不管啊。”方丽娟打量四周,这个溶洞被腌骨村落当做灵虫的祭祀重地,洞壁上始终有人添着灯油保持光亮,现在看来,这个溶洞不够隐秘,浊池一旦被人发现,腌骨的悲剧还会重演,真是大大的不妙。 “去看看有没办法打开这里的闭塞,把污浊驱散,再重建清田……即使不成功,只要毁了浊池,时间长了山林自身又会形成新的清田。” 冯家双却不像她那么乐观,盘坐在地托着下巴喃喃自语:“说说轻巧,怎么毁?清田是怎么被破的,污浊又是怎么凝聚的我们一无所知。难道要去外头找个挖掘机来把溶洞给铲个干净利落?一口气把污浊都放出去?” 方丽娟冷哼:“别傻了,只要源头还在,那样只会使情况变得更糟,使污浊扩散。” “废话,我也知道行不通,那你别光说,给个方案呗。” 摇头,用孺子不可教的失望目光瞅着他,方丽娟叹息:“你啊,永远都懒得动脑子,你就不能遇到事情能多想想,运动一下你的脑细胞。” 打断他,冯家双极度不耐地掏着耳屎嚷嚷:“哎呀,这种事情有你就行了,何必总是为难我。想这些七拐八弯的事情还不如多花些心思想想新的剔骨刀法呢。”突然想到什么,冯家双直起身体,望着多吉说:“嘿,被岔开话题一时忘了啊,这小子怎么身处浊池还没犯病?跟其他腌骨不一样啊。” 站起身来,走过去,阿华急忙挡在前头阻止冯家双靠近。冯家双也不勉强,站立原地托腮摩挲自己的胡茬,思量着说:“身处浊池不被异化,说明对污浊有抗性,真稀罕,这个小鬼或许值得再研究研究。” “不行!”被方丽娟断然拒绝:“腌骨就是腌骨,有抗性也是危险。我们不懂得如何控制就不能去冒这个险。杀了他,家双。” 听闻要被杀,多吉害怕了,抓着阿华的衣服放声大叫:“达姆度,达姆度!”呼救,也是最后的挣扎。 “不,再给点时间,一定能找到原因。”阿华依旧不放弃,知道多吉的与众不同就是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尝试着说服冯家双,与方丽娟不同,刚才杀神智还清醒的腌骨时冯家双犹豫了,阿华愿意赌一赌冯家双还留有良知。 “你致力于发展剔骨匠事业,现在发现一具有资质的腌骨,不会即时发病就不会乱咬人,留他一条命看管着,当做试验品也好,会对你的事业有帮助的,也是积阴德。你甘心放弃这么宝贵的资源吗?”阿华学聪明了,知道钻冯家双思想的空子,打他的软肋。 “胡说八道。”方丽娟严词怒斥,威胁:“阿华,别仗着家双纵容你就大放厥词,做好你骨床的本分,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毁掉你的脑子让你当一具普通骨床。” 阿华浑身一哆嗦,闭上嘴,直觉告诉他方丽娟是说真的,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作为骨床的敏锐感官奇准无比,再冲动这会儿也不敢抚方丽娟的逆鳞了。 多吉不傻,依稀听到阿华居然说要把他当做试验品绑起来,恨恨地就着他护着自己的胳膊一口咬下去,痛得阿华惨叫一声。 “哦哟,这小子发病了。”冯家双看好戏地瞅着作茧自缚的阿华,看他咬紧牙关也不忘保护多吉的姿态,不屑:“虽然晚了点,腌骨还是无法逃脱这里的污染,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恩?这小子……” 注意到多吉咬着阿华胳膊的眼神,满满都是恨,就是没有丝毫的饥渴和*,那双晶亮的大眼睛连血丝都没有…… 转头,冯家双目露疑惑望着方丽娟,问:“师姐,你再回忆一下,手札里确定没有记载过这种异类吗?” 方丽娟歪着头想想,口气也充满了疑惑:“奇了怪了,喝到新鲜血液也没有变异,说是刺激不够深也说不过去……” 阿华趁胜追击,急忙劝说:“对,说不定他压根没有被感染成腌骨,那样就更没有理由杀他了,不是吗?!”拽不开多吉疼得龇牙咧嘴居然还在为多吉说好话,冯家双和方丽娟真是彻底无语了。 “……” “……” “不吉不吉,不吉不吉……” 冯家双掏掏耳洞,抱怨:“啊,好吵,想不明白就算了,这小子就扔到一边有空再研究,这谷虫总在耳边叫不吉,人会变倒霉的。相比较,还是这个比较让人在意。”回头,瞪着眼睛恐吓阿华:“把这小子看牢了,师姐已经对他用药,他一旦逃走就会全身腐烂而死,不想他死就看住他在这里别动。” 明知他在瞎掰着转移话题,方丽娟也不想多做纠缠,转身指着湖泊中间的巨型岩石,说:“好了,言归正传。我猜浊池的形成原因就是这个,地震的影响又使这里格局改变,清田清气被迫逼出,石头产生的污浊又聚而不散才形成浊池。还记得进口处的巨大冰群吗?清洁充满灵气,那是清气的凝聚物,被禁锢在外围无法发挥作用。” 击掌,冯家双不管是不是听懂,随时不忘拍马屁:“师姐果然是蕙质兰心,智勇双全,逻辑这么复杂的问题也想得通透,佩服佩服。” “不要拿马屁来当你偷懒成功的补偿,我们先把这块石头净化了。” “怎么做?”冯家双问。 剔骨刀扔还给冯家双,径直朝石头走去:“看了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 清田:是个充满生机的原始森林中都会形成清田,凝聚了自然灵气,滋养林中万物。 浊池:清田中的清气被破坏,被污浊占据,清田就变成了浊池,会导致森林没有生气,渐渐衰败。 谷虫:凑巧进入清田里动物,可以是任何品种,长久被清气滋养就成了里面的灵物,会口吐人言,叫着“吉,吉”,如果清田变成浊池,谷虫被污染,就会不断叫唤:“不吉,不吉” 32二次交锋 “不吉不吉……”湖水翻腾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哗哗直响。越是靠近,叫着“不吉”的动物动作越是频繁,似乎是感知到有人靠近,不安地在水中翻腾。 “鱼,虾?还是鳄鱼,两栖动物?这个清田养着什么动物呢,真好奇,师傅在世的时候说他见过一只蟑螂的谷虫,我今天有幸也见一只,哈哈。” 一说到这些事情,冯家双就兴奋异常,跪在浑浊的湖边,头向里头凑,左右张望着要找出那只谷虫。 “别这么激动,当心脑袋被咬掉。”方丽娟拽着他的裤腰带往后拖,自己跪在湖边从包裹里拿出湿透的貂子肉干用线钓着扔进湖里,说:“总之,放个饵试试,食肉动物的话就不方便直接从湖里过去。”说到底还是方丽娟细心,要接近中间的石头,必然要淌水过去,如果湖里的谷虫吃肉就麻烦了。 可是,半天,也没见湖里有啥动静,抽回肉干,原封未动。 方丽娟放心了,说:“看来是吃素的,我们过去吧。” 趴在湖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湖水,指指下面,冯家双产生了疑问:“师姐,刚才空气中的黄雾似乎都被吸进湖里了啊,你看,浓度这么高把水都染成了黄色,腿下去没事儿吗,不会得脚气吧。” 额头青筋暴起,方丽娟冲着冯家双大吼:“啰嗦,快下去。” 冯家双不乐意,撇嘴道:“不要,我不要当试验品。师姐你就知道坑我,得了脚气什么的以后房间就没有女生光顾了。” 方丽娟对着他耳朵大吼:“你现在的房间也臭得没有人愿意进了,不差这个。” “胡说,有阿华打理,我的房间早就焕发新生了,香喷喷的等着可爱女生来暖床。” “所以我说啊……嘘,别出声!”捂住冯家双的嘴,方丽娟作噤声状。湖里一道黑影迂回着游向水面,所到之处湖水中的黄色变浅直至变为清澈,绕着巨石游动一圈将湖水中的黄色部分全部驱散,巨大的尖角状肉色头颅探出水面,对着巨石喷吐黄色雾气。 “这……这是什么?鱼?没有眼睛的鱼?”冯家双目瞪口呆看着,方丽娟掩嘴的手也不知不觉放下来,直愣愣看着这肉色鸭嘴状头部的动物?如果不是冰层里见过小型的同类鱼种,他们决计不会认出来,这鱼只露了个头,鸭嘴型前端,嘴尖削,额头上长枪似的与头部等长的尖角,还有嘴角两根柔软白色的触须。最令人不可思议还是鸭嘴的末端深深凹陷,该是眼睛的部位上平坦一片,眼球眼窝都不见了。 或许是没有了眼睛无法察觉有人靠近,巨鱼静静靠近石块,张开撅着的嘴吐出黄色雾气,仿佛吐泡似地优雅喷吐。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石头接收了黄雾的部位红色脉络开始流动,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起伏,如同人类的心跳的脉动在渐渐扩散,逐渐整块石头如同活物跳动起来,不详之极。 “它在干什么?”怕惊扰到那条鱼,冯家双轻声在方丽娟耳边说。 方丽娟轻咬红唇,凝思着说:“它……就是清田的谷虫,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职责?开玩笑。”指着异变的石头,冯家双质疑:“它把黄雾都聚集在石头上,你看石头的变化,瘆人死了,谷虫凝聚了污浊使石头异化更严重了。哪里谈得上职责?哦,也对,清田散播清气的是谷虫,相对的,浊池里作祟的就是异化的泥虫了。这玩意已经被毁了,一条泥虫罢了,杀了它。” 作势要站起,被方丽娟拉住:“你仔细看清楚,原来弥漫溶洞的雾气都被它聚集起来,虽然加快了石头的异化,但是它净化了这整个环境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明白了,每当林子里黄雾弥漫就是污浊在散播,如果不是它时时刻刻凝聚污浊消除黄雾,这个林子早就毁了。”瞧着谷虫异于冰层小鱼肉黄色的身体,方丽娟怜惜道:“可是毕竟势单力薄,它没有能力净化,只能通过自己的身体集中污浊,连身体都被侵蚀了。” 沉默,听方丽娟说才看清楚,谷虫的皮肤上浮着淡淡黄色花纹,嘴部尤其明显,于是叹息道:“它究竟图的啥?” 方丽娟鄙视地瞥他一眼,道:“只有人类才会以钱财名利为准则行事,这些生灵只是尊崇自己的本能体现自己生存价值罢了,从道德角度讲,还是它们比较高尚。” 抓抓鸟窝头,盘膝坐下托腮,冯家双歪着嘴说:“那我们等它干完活再过去?啊,师姐,我们也该干点像样的事情吧……” 方丽娟跪坐着从背包取出一支黑色瓷瓶,抬高在眼前缓缓转动,微弱光照下晶亮的瓷瓶如黑曜石般美丽,方丽娟喃喃自语:“它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我们也是。” “嘿嘿。”冯家双爽朗一笑,转头静静看着谷虫喷吐黄雾。 两人静静等待,谷虫不紧不慢将黄雾喷吐在石块上,看着古怪的长相时间长了也不是太难看。撅着的嘴开合着吐出最后断断续续的雾气,终于谷虫摇晃着头颅似是难受或者不安,在湖里翻腾两下游走了。 拍拍裤腿站起来,冯家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说:“师姐需要我做什么,说吧。” 方丽娟拔开瓷瓶口的纯白棉布塞,笑说:“你去石头上打个洞,小心别碰到它的本体,我要将这个倒进去,从内部净化污浊。”抚着额头凝思,又补充说:“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用剔骨刀操作吧,剔骨刀具创造之初用了极为辟邪的材料,又经过千百年的灵骨炼化,决计不会被这点污浊影响的。” 抓住把柄,冯家双笑得好不阴损:“之前是谁说不能把剔骨刀用在除了剔骨以外的事情上,师姐,自打嘴巴呀。” 眯眼,杀气四溢:“你说什么?” 急忙否认:“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径直跳进湖里,向中央的巨石游去。 方丽娟连连摇头,手中的瓷瓶准备着一旦冯家双打开洞就倒进去。忽然全身肌肉紧绷,拿着瓷瓶的手汗毛倒竖,这种直觉只会是! 急速退后,劲风贴着腕边刮过。 “什么人,出来!”方丽娟厉声大喝。 幽暗的溶洞中间空地很大,藏不住人。现在也只有方丽娟一人站立在湖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可是刚才那股子杀气却做不得假,的确是有人伺机袭击她。 “哼,藏头露尾,我叫你藏!”黑色瓷瓶重新盖上收入怀中,双手如蝴蝶展翅轻抚空气,如抚摸丝绢,像轻盈舞蹈,顿时,红色的星点如鳞粉飘散开来,以方丽娟为中心漂浮在空气中。 “来呀,偷袭对冯家双那个笨蛋有效,我可不吃这一套。”冷笑着挥动双臂,方丽娟闭目不再费力气搜索,轻佻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姿态激怒了对手。 又是一道劲风刮来,方丽娟感到脖子冷风阵阵,攻击就停滞了。方丽娟正面燃起大火,布料燃烧形成的黑色残留带着火光飘散,显出强劲有力的肉色臂膀,拳头正对方丽娟面孔。 “隐身材料,有点意思。”方丽娟不慌不忙煽动手臂,让红色光点继续扩大:“我不介意看裸男,来吧,让我看看你是谁。能不被我们察觉,又不是腌骨,这样的高手有点意思。滚出来!” 光点光速弥漫,隐隐可见有个人体形状的缺口正在快速移动,随着光点的附着,烧灼的味道渐浓,肉色渐渐显现。知道藏不住了,男人开口了:“浑身长刺的女人,我记住你了。”离开方丽娟的狩猎范围,男人向着湖里投射什么,顿时巨大的破水声响起,冯家双面目狰狞带着肩膀上的倒钩脱水而出。 “tmd,老子又不是鱼,居然用钓的。”冯家双刚入水就听见岸边方丽娟的喊叫,正在水中潜伏静待出击,没想到偷袭者如此狡猾,知道一时半会儿解决不掉方丽娟,就转而对付水里埋伏的冯家双,他与方丽娟抱着同样的想法,明处的敌人再难对付,也比不上暗处的杂碎偷袭危险。 既然已经暴露了,冯家双也不留手了。抽出刀子站到方丽娟背后,监控敌人动向。 “喂,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切,堂堂剔骨匠居然被人用鱼钩钓上来,传出去真他妈丢人现眼。” 眼前衣裳破烂的男人撕去碍事的面罩,露出方正刚毅的脸,古铜色的肤色衬着黑色的须发正是在木屋中救了阿华又神秘消失的壮汉。 “哼,居然傻到将身份暴露,剔骨匠?也不过如此。”靴子中抽出匕首,冷面道:“抱歉了,你们只能走到这里了,留下性命吧。”匕首刺向冯家双脖颈。 隔开匕首,冯家双翻腕剔骨刀剜他眼睛,手臂长的剔骨刀霸道地断他双腿。男人虎爪扣住眼前的刀柄,借力拔起身体,剪刀腿夹住冯家双头颅,扭转下半身的同时反向转动手腕,势要夺取剔骨刀。 “我靠,老子这辈子最不能容忍拜见男人的□。”手指灵巧轻弹刀柄后脱手剔骨刀,刀刃自然刮向男人手腕逼他放手,扭动全身脱困的同时,最长的剔骨刀逼退敌人,收回刀柄,侧踢踹开近身的男人,同时说。 瞧见男人的眼神,冯家双被瞬间点爆:“喂,你那是什么眼神,真把我当软柿子掐,师姐,我看他不爽,替我阉了他!” 方丽娟叹气,说:“我们还有一堆事情要做,没闲工夫在这里互相试探。抱歉了,我会弄清你的身份的,不过不是现在。” 握拳,□食指与拇指,橙色细小闪电魔术般被玩弄于指尖,同时,一股郁金香芬芳的香味扩散…… “你很危险,为了降低风险,我只好用这个了!”甩手,橙色闪电化作巨龙袭向男人。 望着飞腾的闪电,男人不屑地轻哼:“这种小儿科也敢现……不对,这个是!”腿上发力正预备跳开躲避的他鼻尖嗅到的郁金香香令他浑身绵软,眼睑不可控制地沉重:“不好……”只能眼睁睁看着闪电劈到头上。 “小儿科?用武力是下等手段,人体的弱点并不是靠刀剑能防护住的。”确认闪电正中男人,方丽娟嫣然一笑:“同样的,目所能及之威胁亦可轻松对付,却可让人放松警惕。放心吧,这个劈在身上不会伤害性命,只是让你丧失心智,变成任我驱策的傀儡。” “哇哦,师姐厉害啊,让他乖乖驮着我们回家,比飞机火车舒服多了。”手舞足蹈的同时投去哀怨的一眼:“以前你都不允许我制作傀儡骨床做家务,现在好了,你亲手做个活人傀儡不容易,彻底利用才值回票价。” “休想,他身上一堆的谜团,我准备带回去慢慢研究。身处浊池居然行动自如全无影响,有点意思。” 冯家双嘴里啧啧有声,幸灾乐祸地说:“哦,那样的话,他可真可怜,我没机会使唤他了。” “你啊……什么,不可能。”方丽娟惊呼,男人居然在他眼皮底下站起来,虽然是抖抖索索站不稳,但那样清晰沉稳的目光似乎在算计着什么,绝对不是傀儡该有的呆滞空洞。 趁着冯家双和方丽娟瞠目结舌,男人放低重心,杀气腾腾俯冲,膝顶冯家双面部,冰冷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方丽娟的太阳穴。 “哼,比起只会武力的剔骨匠,调香师更危险!”扣动扳机,枪响的瞬间手腕被踢开,子弹轨迹偏移,在方丽娟太阳穴边擦出焦黑的烧灼痕迹。 “师姐,别发愣,快来帮忙!”愣神的几秒钟内,冯家双已和男人拆招好几回合,两个人动作几乎不可见,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下手不留情面又快又狠,冯家双防备手枪的远距离射击近身攻击略显狼狈。 枪声在溶洞内回响,方丽娟回望湖面,谷虫已经被惊动,在水里大肆翻腾,圆蒲形的尾巴伸出水面拍击,间或打到中央的巨石,巨石摇晃不止,方丽娟又注意到石头上冒着烟的孔洞。 “喂,家双,刚才那枪射到哪里了?”方丽娟愣愣问。 被压制得分不出神的冯家双仓忙回答:“谁注意那个。” 方丽娟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巨石不是被谷虫拍打得晃动的,更像是被刺激到自己蠢蠢欲动。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着壮硕的男人,她萌生一个想法,他是在保护这个石头,阻止他们净化巨石!不惧浊池的侵害,了得的身手连调香师的诸多香料也失去效果,这个男人是有备而来。 如果是这样……转头高声道:“家双,拖住他!”转身径直跑向巨石。现在就净化了它!方丽娟的直觉显然又对了,眼见方丽娟舍他而去,男人慌忙之间胳膊中了冯家双一刀。 血液刺激了冯家双,舔着嘴唇,欢快挥舞着剔骨刀:“跑什么啊,来啊,再吃我一刀,狗杂种。”左右手交替着劈砍,高昂的战意令冯家双越斗越顺手,将男人压制站于上峰。 男人额头冒出汗滴,不再游刃有余。疲于应付冯家双抽不出手来阻止方丽娟令他心急如焚,再次躲避开冯家双刺向肩胛骨的一刀,他仰头大吼:“归老七,还不快出来!” 冯家双刀子一顿,归老七?这个名字令他不自觉回忆起墓室中的屈辱受挫,很快,那张令他心头发痒的老脸就跃入眼帘。 “真是的,在这个重要关头再看到冯小子你,高兴不起来啊。”身形枯槁,矮小又矫健,飞踢掉冯家双的剔骨刀的,正是墓室盗去剔骨匠叛徒重要宝物的老鬼。 躲开男人的攻击就地翻滚取回剔骨刀,抹去嘴角血液,低声说:“啊,看到你我可是太高兴了啊。”转头叫道:“师姐回来,别管那块烂石头了,这个是剔骨匠叛徒,你朝思暮想的人,还不快来见见。” 阴风刮过,香雾迫近,方丽娟咬牙切齿出现在众人面前,瞥了眼老鬼,恶狠狠瞪着冯家双:“你刚才说什么,叛徒?他不是剔骨匠!” 冯家双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杀气四溢:“他可是潜入叛徒墓穴盗取遗物的家伙,是叛徒的同伙。” 听了冯家双的话,方丽娟浑身颤抖,不知是惊是喜:“你居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情,该死的,回去再跟你算账。现在,给我打起精神合力把他拿下。” 舔舔干涸嘴唇,冯家双说:“当然,今天要是再失手,我自残双手不当这个剔骨匠也罢。”信心十足。 “嘿嘿嘿嘿,冯小子血气方刚处事冲动,这个女娃颇有姿色可惜断了指,剔骨匠正统传人太不像话了。”老鬼连连摇头,皱巴的老脸挑衅起来叫人气结。 不知名的男人冷冷看了眼对峙的双方,说:“归老七,别叙旧了,正事儿要紧。” 老鬼瞥向巨石,眉间的褶皱三层叠加:“这种情况还控制得住吗?” 男人玩弄着掌心手枪,说:“不知道,顾不上这么多了,快点解决掉他们把它带走。” 冯家双挑衅地瞪着他们,大笑:“很好很好,看看是谁解决谁吧。老鬼……” 老鬼阴阴一笑:“试试看吧。” “师姐,加料。”家双大叫一声,转着剔骨刀冲过去:“老鬼接招!” 方丽娟躲开男人,叩指成简单旋律,顿时,幽蓝暗光浮现于冯家双剔骨刀刃,在砍击的同时刀刃陡然增长,划开老鬼胸口衣服,布料接触面融化。 “有毒……”老鬼顿时寒毛竖起。习惯了剔骨刀的长度身体自然会遵循着本能的判断闪躲,突然换了涂毒的武器,尚未碰触刀锋就有杀伤,等同于剔骨刀长出一寸,难免身体判断出错,老鬼不得不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 33腌鼎种 “老鬼,我不会留手的,当心了!”弯月状的剔骨刀出鞘,刀刃翻在外侧闪着蓝光。 老鬼心中一凛,冯小子不握刀把,转而两指拎着刀柄,放松的腕部不是进攻的姿态,叫他摸不着头脑。“净刀法第六式——夺魄追魂!”轻飘飘将剔骨刀扔向了老鬼,连“掷”都谈不上,就是轻松一抛。 “哈,这是什么招数,刀客扔了刀就如同断了双臂,还能咋地?”老鬼嗤笑着躲开从头顶砸过来的剔骨刀,逼近冯家双送出双拳。 冯家双气定神闲微笑着,老鬼顿觉不妙,直觉地改变路线向着侧方跳开,弯月状剔骨刀贴着腰际反向追来,蓝光迫在眉睫。老鬼急忙折腰躲开,那剔骨刀如同活物贴着老鬼上半身向喉结割来。老鬼头一次感到真实的死亡威胁,浑身冷汗三个后空翻,再后跳数步,才敢停下来。那把剔骨刀早已回到冯家双手中,依旧是中指食指拎着,漫不经心的摸样。 喘着粗气,老鬼急迫追问:“这是什么刀法?” 夹着弯月剔骨刀晃晃,说:“不是说了夺魄追魂?老鬼,它会向野狗一样追在后头直到在你身上狠狠咬上一口为止。纳命来,老鬼。”主动攻击。 老鬼躲避着冯家双的长柄剔骨刀,不见了刚才还捏在手里的弯月剔骨刀,迷惑间又是那道诡秘的蓝光从后方袭来,老鬼慌忙闪躲,果然是弯月剔骨刀划过空气绕着冯家双一圈后又向他飞来。 他是怎么办到的,不可能是远程操控的飞行器,剔骨刀这种古老的东西绝对不会装载现代的遥控装置。仓忙躲闪间老鬼极力镇定自己的心绪,这把岁数经历得太多,知道越是迷惑的时候越要保持镇定,一定有原因,只要找到他的控制方式,才能破解他的招数。 “老鬼,怎么不说话了,脸色这么难看,你在看哪里啊,我的刀子在你脑袋后头呢!”冯家双兴奋地大笑,弯月剔骨刀游鱼般在他们两人之间穿梭,时不时逼向老鬼的要害,前有冯家双步步紧逼,长柄直刃剔骨刀当枪突刺,后有鬼魅的弯月剔骨刀每次以诡异的角度偷袭,胜负是早晚的事情,不过,冯家双没有预料到老鬼能坚持到现在,他还是嫌弃太慢,实在太慢了。 腰间再次飞出一道蓝光向老鬼飞去,两片纤薄剔骨刀蝴蝶般环绕在老鬼身边,却每次都在即将击中的时候被老鬼险象环生地躲开,低咒一声:“说实话,真不想靠近,老头子浑身臭味。”左右手交替着刀子加入战斗,冯家双招招毒辣。 “哈哈,我明白了。”老鬼放声大笑,类似琴弦断裂的清脆声音响起,弯月剔骨刀一顿,倒飞着划破冯家双的脸,被冯家双飞速收回腰间刀鞘。 “什么夺魄追魂,不过是类似多节棍和长鞭的东西。用细得几乎看不到的韧性长线操控,再配上让人察觉不到的手腕部操控动作,让敌人以为是有自由意志的武器而心生动摇,再加以宰杀。果然是简单得过分的招数,不过,连甩臂的动作都没有,还能同时作其他攻击,没有剔骨匠特有的灵巧双手、结构精密的双臂和巧夺天工的技术,去配合一心多用的大脑,绝对做不到呢。就这点,不得不佩服你们剔骨匠的较真和胆量。不过,冯小子,已经被我识破了的招数就没有威胁了,看我废掉你刀子。”眼睛追着另一把尖端弯刃旋转的剔骨刀,找到刀柄就找到了链接的控制线。 冯家双招式被破却并不慌张,低笑着:“恭喜恭喜,你就继续盯紧我的刀子别眨眼哦,要抓它的尾巴它会生气的……”左手食指指尖微颤,口中低吟:“毒蝶乱舞,第七式。” 老鬼突然感到眼前一花,飞舞的剔骨刀产生几道重影。难道是视神经疲劳导致眼花?赶紧眯眼定神,再次震惊得忘了呼吸。 “不可能!”眼看着无数蓝色倒影将他包围,漫天蓝色蝴蝶将所有的退路封死,根本没有任何活路! “混蛋啊,剔骨匠!”叮当两声,是金属互相碰撞的声响。老鬼面无人色瞪着跌落在地的蓝色蝴蝶,冷汗浸透了全身衣物。 “看清楚,归老七,只有一把剔骨刀,是快速移动形成的幻象。”男人不知何时脱出了与方丽娟的战圈,打落直逼锁骨的剔骨刀救了老鬼一命。 老鬼抚着自己干涸的喉咙,看向冯家双的目光满是憎恶,冯家双欣然接受他的“敬意”,回头抱怨方丽娟:“师姐,我差一点都得手了,你怎么连只耗子都看不住呢。” 方丽娟面色十分难看,闷声道:“他百毒不侵,我的香料对他无效。” “哦?”冯家双略微沉思,道:“我们交换对手。” 老鬼与男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向冯家双发难。 方丽娟正准备支援加入战局…… “方小姐,那块石头!”阿华奔跑过来大声叫嚷,神情非常惊慌:“那块石头裂开了,里面的东西很不好,赶快做点什么,不能让它裂开。” 感到了危机的阿华再也坐不住,湖中央的石头透露的肮脏粘稠地向外挣脱,必须阻止它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可惜他的警示太晚了,石头发出啪啪的裂响声,表面浮现的红黄脉络张弛着被拉扯开,一只满布脓血的手探出来,隐约可见其中的人形仿佛初生般呼吸,吐出恶臭得叫人窒息的气流。 “不好,家双快退,不要吸入它的体臭!”方丽娟猛甩双臂,无色冰晶铺天盖地散出,而后以石头为重心片片变为乌黑,仿佛吸满了污浊死去般掉落一地。 顾不上老鬼和那个壮硕男人,方丽娟眼见净化速度丝毫抵挡不住污浊的扩散,拉着冯家双和阿华急退,无色冰晶将他们三个完全包起来,形成了透明冰罩几乎看不到缝隙。 壮硕男人却显得镇定得多,他没有任何躲避的动作,对神不知鬼不觉躲到方丽娟后头的老鬼说:“归老七,计划有变,我去取样本你准备器皿。”说着全然不顾充满整个溶洞的污浊之气,向巨石跑去。 归老七捂着口鼻,蜷缩在方丽娟腿边阴险地笑起来:“女娃儿,借你的地盘蹲一会儿。” “滚出去!”冯家双额头青筋暴起,飞起一脚被老鬼抱住,老鬼厚颜无耻笑说:“火气别那么大冯小子,外头全是毒难得就这么点清净地,你也不想我戳破了这个玻璃罩子大伙儿同归于尽吧。” 冯家双又亮出了拳头,攻击被方丽娟喝止:“不要冲动,石头里的东西不好对付,你看我的冰凌镜……” 保护他们的玻璃罩子不是完全的透明洁净,不知何时染上了浅灰色,颜色还在加深。 “喂,女娃儿,再离远一点,你的玻璃罩子太薄了快破了。”老鬼变本加厉地要求。 方丽娟听闻也不动气,来回搓着双手搓出更多的冰晶加入到罩子里,淡化罩子的颜色,一边说:“我不做免费服务,况且还是个替叛徒干活的杂碎,给我报酬,不然就滚出去。” “恩?”老鬼抬眼看方丽娟,抬头纹层叠:“女娃儿想要什么报酬?” 向壮硕男人努嘴,问:“石头里的什么东西?请你帮忙的叛徒是谁?” 摇摇手指,老鬼笑得眼睛都不见了:“不值不值,女娃儿,这个罩子不值这个价,贪心可不好。” 望着趴在石头上用匕首凿着表面的男人,老鬼竖起食指:“只够一半,你们好奇这玩意里裹的是什么,我告诉你们。” 男人想把石头里头的生物放出来,砸、撬,将红黄脉络割断,就着裂口往里头挖掘,丝毫不吝啬力气。石头里的家伙被频繁震动打扰,猛地伸出一只布满脓包畸形的手臂抓取外头捣乱的家伙。 男人轻松闪开,咧嘴一笑,匕首顺势扎进怪手引起一阵急促的怪叫,里头的家伙吃痛抽回手,石块震动加剧,裂口纵贯两端,石头完全裂开了。里面的生物被激怒了,喷吐着臭气抓着石块边缘探出脑袋。 “我靠,这是个什么东西?哪个爹娘生出这个活宝中大奖了哇。”冯家双怪叫,方丽娟却心头一沉。 是个人形的怪物,体积比常人大出许多,全身浮肿布满脓包留着脓水,不见一块好皮。身体严重变形佝偻着,背上背着比脑袋大得多的巨型肿瘤状脓包,脓包接着头皮,稀疏的毛发被粘着背后脓包流出的脓液滴滴答答。即使脚趾都粘连在一起,身体肿得让人觉得就是一块发育畸形会走动的恶性肿瘤,只需要一眼,冯家双和方丽娟就可以判定他是“人”,或者说,原来是人,现在已经全然不能算是人! “你们……用活人做实验?”声音颤抖着,方丽娟紧握拳头抑制心底的愤怒。 “……”出人意料地,老鬼也露出震惊的表情,连着咽了几次唾液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听闻是个宝贝,可是样貌不太招人待见啊。” 怪人发出沙哑的咆哮声,想要挪动身体,可随着他的每次脚步踏出,身上吃重的脓包就会不堪重负破裂,流出更多的脓水混进湖水。怪人因为疼痛而持续咆哮,从嘴里喷出的体臭更加浓重地扩散。 “我以为你们剔骨匠有所记载。”老鬼瞥了一眼瞠目结舌的冯家双和方丽娟,显然他们并不认识眼前的怪东西,嘿嘿怪笑着说:“这是‘腌鼎种’啊,利用清田聚拢清气的特性先将它改造成浊池,在污浊最沉重的方位放上天降奇石作为鼎炉,挑个恰当的时辰封进去一个活人,这样鼎炉和食材都齐聚了,再有谷虫不断给鼎炉补充养分加添柴火,”环顾四周,老鬼感叹:“用的都是万年难遇的天材地宝,所以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能形成‘腌鼎种’。” “‘腌鼎种’?和腌骨是什么关系?”方丽娟问。 “原来如此。”冯家双摩挲着胡茬,这些天没打理手感渐差,于是放下手来环臂道:“算是腌骨的升级版,又是鼎又是种的,亦有腌骨出于此的说法。这个村子的人会变成腌骨,天杀的居然是人为造成的。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在这里制造‘腌鼎种’,将靠近的人都变成了腌骨。难道……手札上并未记载的腌骨出处竟然是这样?” 方丽娟浑身一颤,震惊地看着冯家双,说:“家双,你还记得老祖宗留下的手札有许多缺页和半页。我在想,手札或许并不是没有记载,而是……” “被人撕去了!”击掌,冯家双笃定:“我说哪一任剔骨匠这么马虎,手札保存不善损坏这么严重。敢情是有人故意为之,现在想起来,缺失的部分大多是和灵骨出处、作用有关的记载。而这个撕去手札的人应该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阴险地笑起。冯家双垂眼别有企图看着老鬼,笑说:“老鬼,那个叛徒在哪里?快说。” 老鬼见鬼似的看着冯家双,反问:“冯小子,你是脑袋坏掉了不成,怎么可能告诉你。” “不说?”方丽娟捏捏手里还在释放的冰晶,道:“你别忘了,你这条命现在捏在我手里。今个儿不把那个叛徒的徒子徒孙的老窝交代清楚,就让你尝尝我熏香的厉害,你不比外头那个百毒不侵,帮着叛徒造了这么大的孽,我也该替天行道惩治惩治你不是?” 张大了嘴,老鬼表情夸张:“女娃儿,这么毒的招数都想得出来。”连连摇头,指指外头缠斗的一人一怪,放弃地说:“算了,反正都是赔,我就多说点给你们听。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个‘腌鼎种’做出来总是要派上用场的,我俩找到这儿也不容易,就为了‘腌鼎种’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阴阴笑着,老鬼幸灾乐祸:“反正是你们不咋需要却绝对不能丢的东西,你们看着办吧,是继续和我这个老头子过不去,还是保住你们剔骨匠的传统。” 冯家双心中恶火丛生,这老东西实在太滑溜,满以为拿捏住也被他溜达走。外头壮硕男人专挑“腌鼎种”的后背刺,看样子老鬼所言非虚,这男人百毒不侵定然是叛徒后人所赐,正是为了索取它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老鬼言下之意很清楚,被他得手就如了叛徒的意,他和方丽娟绝不能让他得逞。 正当他俩心如乱麻,眼角什么东西撞进来,方丽娟和冯家双看过去,顿时又是气急。 “罗大教头,你过来干什么,找死啊。”居然是被叮嘱留在冰层里的罗伟,哪根筋搭错了跑了出来,还离“腌鼎种”这么近,将浓重体臭都吸进去了。 方丽娟一咬牙,顶着冰凌镜拉着冯家双和阿华一同跑过去,边跑边撒出新的冰晶补充移动中散失的罩子结构。这原是极其危险的,方丽娟冒了大风险终于将罗伟罩进去。另外没被带着的老鬼早就看情况不对跑得远远的不见踪影了。 方丽娟脸色剧变,冲着罗伟大吼:“你做什么不听我的话,就算我给你做个预防,这里连我都不敢托大,你,你……” 说不定已经……,方丽娟嘴里发苦,连连在他身上拍上几下,又往他嘴里扔进去解毒的药丸,可罗伟只是瞪着那“腌鼎种”,不言不语神态怪异。 “乱看什么,我在跟你说话听见没啊。”方丽娟感觉自己就快失控。这个个性耿直又易懂的男人,总是用直率的目光看着她,在不知不觉间在方丽娟心里种下了根,明明不是剔骨匠,明明跟自己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偏偏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着自己,方丽娟突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会轻易感动,因为他现在的鲁莽和不知死活而勃然大怒,慌张。 不过这一次,罗伟没有将目光放在方丽娟身上,他只是瞪着那个人形的怪物震惊得无以复加,干涸的嗓子叫着:“少爷。” 所有人都一怔,怀疑地望着“腌鼎种”,罗伟自己却先提出了质疑:“它怎么可能是少爷?!” 冯家双抓着鸟窝头,叫嚷:“搞什么,随便指个人就是程欢,还是这个没一点人样的‘腌鼎种’,罗大教头你冷笑话过头了。” 罗伟拿出仪器,愣愣说:“突然就有信号了,信号源就是在它身上。” 冯家双拧眉,戳戳仪表盘上忽闪的标记,说:“这东西该不会只是亮了,其实已经坏掉了?” “我也希望这东西坏了,可是你们看。”罗伟指着“腌鼎种”,众人半饷才注意到它胡乱挥舞的胳膊上一个细小的亮片,嵌在脓包边缘在灯火的映射下闪光:“程家一脉单传,仇家又多,老爷子怕少爷出事,在他小的时候做了手术,手臂上移植了卫星定位芯片。少爷几次被绑架都是靠这个找到少爷。” 突然跪到地上,定位仪器摔得粉碎,罗伟脸色灰败心乱如麻:“我,怎么跟老爷子交代,少爷他,变成了这种怪物。我是在做梦吗?”猛甩自己两记耳光,罗伟仰天大吼:“谁他妈让我醒过来,可恶。” 绝望的不只是罗伟,冯家双和方丽娟同样茫然无措。他们答应来救程欢,即使找不到活人也要想办法将他做成骨床带回去给老爷子交代。可是谁能告诉他们,已经变成阴骨面目全非的程欢他们怎么去救? 作者有话要说: 34激战正酣 阿华呆在方丽娟的罩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从“腌鼎种”出世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谁都没有注意到,他望着“腌鼎种”的眼珠子此刻泛着诡异的青光。 罩子里的人一言不发气氛黯然,那厢与“腌鼎种”的战斗已快进入尾声了。“腌鼎种”体型巨大全身布满脓包,男人找到他要的东西并不容易,刺破的脓包飙射出的脓液变成气态挥洒在空中,极大地影响了视野。再加上剧痛让“腌鼎种”发疯,巨大的身形没有规律的动作更是让男人摸不着方向。虽然这些阻碍成功拖延了他的行动,但是毕竟是个没有思维的怪物,男人专注攻击于他背部的伤口已经完全撕裂,露出了藏得极深的脊椎骨。棕黄色的表层粘稠,布满红黄的血脉纹路,果然就是手札记载的活着的腌骨该有的形态,不是方丽娟背包死后干枯的无用之物,天壤之别。 这应该就是男人要找的东西了,可是他却一反常态转移到“腌鼎种”正面,匕首横切掉“腌鼎种”的两根手指,在“腌鼎种”的怒吼中看臃肿的指头掉到地上,继而弃“腌鼎种”而去,跳得远远地饶有兴致去研究那几根断指。 “腌鼎种”恼怒地想要追上来,奈何两条虚浮的腿根本承受不住巨大身躯的分量,血管纷纷爆裂化作红黄烟雾加重了空气污染,“腌鼎种”只能干站在原地吼叫。 男人不紧不慢剔除指节上的血肉,留下的指骨令男人得意地笑了,冯家双却发出了震惊的吼叫:“不可能!这不是腌骨!腌骨脱离*就干涸了,不可能还保留着原貌!” 地上的三根指骨原封不动还是红黄的脓血纹路,鲜活得仿佛还是活着。即使冯家双过于震惊矢口否认,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容辩驳。 男人更是露出满意的神情,站起身来,遥遥对着溶洞另一头喊着:“归老七,已经验证过没有问题,你准备好。”转身又向“腌鼎种”冲去,这次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它的背部脊椎骨。 冯家双咬着手指,平伏自己混乱的心境。在男人再次攻击“腌鼎种”的时候低声说:“师姐,不能让他得手,我去了。” 方丽娟急忙阻止,说:“慢着,外头污染太严重了,你不能就这样出去。” 可冯家双已经从阿华脖子里取过万骨珠自己戴上,最后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伟,箭步冲出罩子。 “家双!”方丽娟惊呼。 “保护好他们,还有,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带回程欢,不会让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次,冯家双是动了真格的,方丽娟与他相处了这么些年,知道他平时吊儿郎当随便怎么欺负折腾都可以,只有他认真的时候绝对别触他的逆鳞,认真起来的冯家双不好惹。 即使有万骨珠的护佑,方丽娟依然担心他的处境,“腌鼎种”浑身散发的毒雾非同小可,冯家双一头钻进去直逼那个肆意妄为许久的男人。 “混蛋,我看你能嚣张多久,这‘腌鼎种’是我的东西,还给我。”冯家双格挡开他刺向“腌鼎种”脊椎的刀尖,接连几招先后发出。 “鬼莲送葬、蚁食归原、阴风凝骨、夺魄追魂……给我滚远点,离我的东西远点。”几把剔骨刀在空中飞舞,蓝色轨迹形成一张大网将男人逼出去,弯月剔骨刀更是幽灵般追在后头,让男人无瑕□。 冯家双眼角忧心地瞅着那头挣扎愤怒的“腌鼎种”,说要救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没有对策。记忆里关于腌骨的记载翻过一遍又一遍,就是找不到将腌骨变为常人的法子。讽刺的是,早就有了这个认知才反复强调要将腌骨斩尽杀绝,几次三番驳斥阿华救人的主张。可是,当他得知这个浑身脓包的怪物就是程欢这个花花公子,他也只想着救人而不是杀了他。 “罗伟,振作一点,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救程欢,你不能放弃啊。”方丽娟担心暴露在污浊中的冯家双,又忧心身边这个被打击到崩溃的男人,此刻她感到无力,冯家双即使没有对策也绝不坐以待毙,反倒是她习惯于什么事情都准备充分才行动的个性只能在这里安慰人。 一直默默站在身后的阿华突然向前走几步,就要踏出冰晶罩子。方丽娟厉喝:“阿华你做什么?” 阿华浑然不觉,梦游似地说:“我……不知道,我应该去……” “胡说什么,你出去能做什么,你什么都不会,你!”方丽娟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睛,泛着青色光泽的瞳孔。手臂伸出了罩子,黄色污浊避让着散开……不对,方丽娟瞪大了眼,这些环绕阿华的污浊不是避让开,而是消散了,被净化了! 倒吸一口凉气,方丽娟突然兴奋得浑身发抖,这玉骨在她一次次试探后,已经没了兴趣,现在却隐约着展现出某种奇特的能力,看他茫然如同梦游的状态,正是他本能的发作。 阿华一步步走向“腌鼎种”,所到之处污浊消除。透过清洁的空气,湖里的谷虫盘旋着吸附污浊的身姿清晰可见。在“腌鼎种”散播污浊的时候它一刻不停吸附污浊,此刻已经浑身焦黄,越发衰弱沉浮不定。 令人惊讶还在后头,发狂的“腌鼎种”在阿华靠近之后渐渐停止了挣扎,平静下来。吵闹的溶洞突然就安静了。 “咦?”冯家双抽空回看,顿时陷入狂暴状态:“啊啊啊啊啊,师姐你干什么吃的,一具玉骨都看不牢,我的玉骨被污染了啊。” “家双你闭嘴,不要打扰阿华,仔细看着!”方丽娟怒吼。 “恩?”冯家双也发现阿华有问题,像换了个人似的,面对“腌鼎种”不慌不忙走近,溶洞中的污浊不知何时已经被净化了透彻,除了“腌鼎种”身边朦胧的黄雾,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连湖里被谷虫吸附的污浊也净化了,谷虫轻松地游动,拍着尾巴叫嚷着“吉,吉,吉。” “剔骨匠,你在看哪里?”男人一记膝顶撞开冯家双,径直奔向“腌鼎种”。 “不好!”冯家双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腌鼎种”的脊椎骨一旦被挖开,人就彻底救不回来了。 “腌鼎种”的背部暴露在男人面前,男人势在必得。 就在这时,与阿华沉默对望的“腌鼎种”突然转身,巨掌重重拍向男人。男人闪避开,又是一巴掌将他拍下湖泊,精准迅速。 所有人都愣住了。“腌鼎种”攻击完又傻傻站着与阿华对望,完全摸不透心思。不对,心?刚才还狂野如同猛兽的“腌鼎种”挣扎起来毫无章法,现在却两招击倒了那个冯家双都头疼的男人。注意看才发现,“腌鼎种”隐藏在脓包下的双眼闪烁着堪称人性的光。 “程欢,混账东西,你醒过来了吗?”冯家双开始觉得眼前的怪物眼熟,完全不同的形态偏偏感觉相似了。 “腌鼎种”没有回应冯家双,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目光挣扎。 “可恶!归老七躲到哪里去了,别忘了你说的话,我不会帮助胆小鬼,即使违抗命令也不与临阵脱逃者为伍!”男人爬出湖泊,恼怒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 “别这么说嘛,我们是各展所长各司其职。”老鬼突然诡秘地出现在阿华身后,掐着阿华脖子。 “阿华!”冯家双疾奔而来。 “别过来!”老鬼厉声喝止,阴笑着说:“冯小子太不应该了,两次都让我得手。” 冯家双咬牙切齿,说:“卑鄙无耻,有种来跟我单挑,别拿阿华威胁我。” 男人斜眼瞥了一眼恼怒的冯家双和阴险的老鬼,叹气:“我不屑与小人为伍,但军令如山,今天必须完成任务,抱歉了。”再次攻击“腌鼎种”。 “冯小子别动,不然我掐断骨架子的脖子!”见冯家双果然不敢妄动,老鬼对男人笑说:“对手就是一个怪物,轻松很多吧。卑鄙无耻又如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笑到最后谁关心过程如何。” 斜瞥一眼蠢蠢欲动的方丽娟,将手紧一紧,说:“女娃儿也别动,但凡我闻着一点儿味儿就杀了骨架子。啊哈,我差点都忘记了,骨架子能耐不小,你那点香毒恐怕也近不了我的身。” 老鬼果然观察入微,适才阿华净化空气的能力令他有恃无恐地现身,无论是污浊还是香毒,阿华发作起来应该都有免疫力。 果然,方丽娟也放下手来不敢妄动,老鬼仰天大笑:“年轻人资历太浅,跟我斗,哼。” 男人要制服“腌鼎种”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冯家双和方丽娟焦急万分,只能等待老鬼分神找机会下手。可惜老东西精得很,从后头环抱住阿华缠紧了不放,摆明了你们休想救人。冯家双和方丽娟只能转而关注“腌鼎种”和那个男人的战斗。 程欢有功夫,恢复神智的他身手大不如前,可体型上的优势被他巧妙利用。简单挥掌作拍击动作,伤口毒雾冲着男人喷洒,越是简单的动作越能保留精力冷静思考,起码将自己防守得滴水不漏,就是不将背部□出来!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脓包几乎都被扎破,程欢根本无视伤势,反而借由受伤的地方瞬间喷射的脓液泼洒男人,试图弄瞎他的眼睛。那个冷静残酷的黑道少爷又回来了。 “少爷,我来帮你。”罗伟掏出手枪钻出罩子冲着男人放枪。 “冯小子去杀了他!”老鬼对冯家双下令,手指扣在阿华喉结几乎要捏碎了:“碍事的东西,枪这玩意儿老朽最是看不顺眼。” 冯家双踌躇,他要拿下罗伟易如反掌,可是…… 程欢巨掌带着毒雾冷不防拍向老鬼! 老鬼怪叫着闪避,方丽娟看转机出现,几瓶香毒同时开启,还没等散出老鬼又完全没了影! “狡猾的老东西……”方丽娟恨恨道,开始担忧,如果他果真这么没有义气抛下男人逃命,剔骨匠叛徒的线索就断了。 “家双,抓住那个男人,叛徒的事情今天一定要问出来!” “知道了!”刚刚阻止男人对程欢的偷袭,冯家双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正准备发泄,几把剔骨刀甩出,蓝光耀眼。 男人一个人对付三个人,另加一个“腌鼎种”,其中两个还棘手的很。他不是笨蛋,剔骨匠唯一的把柄已经被老鬼放弃,老鬼不会再出现来帮他。眼看着稳输不赢,他也无心恋战,收势几个腾空翻离开战圈,对冯家双他们说:“今天我认输,但我输得不服。记住我的名字,胡飞,剔骨匠,有机会我们再战!”向着溶洞深处窜逃。 “别跑!”方丽娟在他错身而过时撒出香料,胡飞根本没有遇到阻碍就过去了。方丽娟暗骂:“百毒不侵,家双,还不快追,我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他逃不掉的。” 冯家双却没有兴趣,问:“追到哪里去,出了这里我们的行动就会受制。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程欢需要我们。” “腌鼎种”默默看着冯家双,偏过头。 方丽娟握拳,大声道:“他是你的兄弟你去救,对我来说铲除剔骨匠的叛徒才是头等大事。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追。” “师姐,我需要你。” “我说了找出叛徒最重要,不跟你多费口舌。”绝情地转身而去。 “方小姐,求你救救我们少爷。”罗伟急忙追上去,拦在方丽娟面前。 方丽娟越过罗伟的肩膀望着胡飞逃跑的方向,推开他:“走开,别挡路。” “方小姐,求你!” 方丽娟不耐烦地说:“烦不烦,你家少爷已经没救了,别浪费我时间,滚开。” 罗伟执意挡在方丽娟面前,耗去了方丽娟仅剩的耐心,熏香浮动…… 罗伟的突然瞳孔抖动,推开方丽娟,继而被熏香僵直地原地,沉默地受了一击。 “罗伟……”方丽娟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多吉将一根钟乳石柱刺入罗伟腹部。由于她给罗伟下的熏香,罗伟用仅剩的力气推开他,就被钉在了地上,无力再抵挡一个孩子的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 35失去 多吉仇恨地瞪着方丽娟,见没有刺中想要拔出钟乳石柱,却由于力量太小只是晃动了石柱,罗伟的伤口崩裂鲜血滴到地上…… “罗伟!”手里还残存着散发出去的僵直香,罗伟的呼吸已经衰弱。 方丽娟大吼一声劈向多吉的脖子,将他击昏。赶紧消去僵直香,抱着瘫软的罗伟坐下来,那滩越积越多的血坑刺眼,手扶在钟乳石柱上没有力量拔去它。 冰冷的手被温暖包围,抬头,冯家双稳重地扶着她的手,说:“师姐别慌,我们可以救人,只要抓紧时间,没有人会死在我们面前,所以,你不要多想,什么都不要想。” 方丽娟眼睛刺痛,什么液体要涌出,胸口酸涩不已,不过现在不是内疚自责的时候。她果断拔出石柱,凝固血液,剖开伤口,修复破裂的肠胃,一气呵成毫不拖沓。 “方小姐……求你……救少爷……”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知觉的罗伟虚弱地请求。 方丽娟停下手术,咽下喉间的苦涩,道:“放心吧,我会救你们,两个都会救。” 罗伟由于失血过多陷入晕迷。 “师姐,师姐?还有一半没有处理,你在想什么?”方丽娟突然停下了动作,冯家双以为她又伤心难过了,问。 方丽娟哽咽着,说:“我会救你们,可是谁能告诉我,怎么救腌骨?” 冯家双心中一凛,看向罗伟的伤口,□在外的肋骨上红黄纹路隐约可见! “嘶。”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刚才贸然来到被污染的溶洞已经极大地异化了罗伟的身体,已经是无药可救的腌骨。 方丽娟终究还是无法抑制悲伤,捂着脸痛哭起来。她没能阻止罗伟进来溶洞,甚至固执己见地要去追胡飞害罗伟替他受伤,她的自以为是害死了罗伟。 “师姐,振作起来,相信自己,你还有我,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啊。”冯家双安慰方丽娟,他开始心慌,这么脆弱的方丽娟他从未见过。 从小到大,师傅只管教授他剔骨匠的技艺,生活上一直都是师姐在教导他,温柔又严厉地照顾他,师姐在他的心目中是强者,身为女人却比男人还强悍,做事果断大胆,雷厉风行。可是,记忆里从没掉过豆子的师姐却在哭,困境面前先于他放弃了,这个事实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更要冷静,他们这对师姐弟向来异体同心,师姐的脆弱必须由自己用坚强来弥补。 “师姐,记得师傅说过吗?剔骨匠遇到灵骨是上天的恩赐,我们要保持着好奇和耐心去理解他们的存在,用宽容的心去接纳他们。即使遇见阴骨为了大义不得不做一些事情时,也要怀着慈悲的心送走它们。其实,我一直在想,所谓的大义不过是满足世人的需要而舍弃灵骨,剔骨匠身为世人的一员不能抛弃这个世界,但是我们的心应该始终与灵骨在一起。我们最不应该的,就是惧怕灵骨断绝与他们的交流。” 冯家双轻声低语:“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解释的事情,就看你有多大的决心去接纳理解。我屋子里先人留下的手札就是最好的证明,先辈们遇到困境都没有放弃过才有了这些丰富的记录。” 没等冯家双说完,方丽娟激动地插话:“但是手札里都没有记载怎么把腌骨变回来,先祖们都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凭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况且还是那种极端的‘腌鼎种’。” 叹气,冯家双说:“或许先祖已经做到只是手札被人撕去了呢?师姐,你没有野心吗,超越所有的剔骨匠先辈成为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剔骨匠?哪怕是追平他们的勇气都没有吗?”撇开眼,冯家双闷闷道:“对不起师姐,还有一件事情我瞒着你,我在叛徒的墓室中找到残缺的蝇杀骨骸,并利用指路火蛆虫合成了手札中记载但制作方式已失传的蝇杀骨床。我不敢说我超越了先辈,起码我觉得自己是合格的剔骨匠,与他们站在了同样的高度。今天面对腌骨,我庆幸于自己终于有机会超越先辈。可是你为什么害怕呢?你在恐惧什么?手札的记载范围就是你的极限?那就是本日记罢了,根本什么都不是!” 捂脸,布满泪痕的脸失去了信心脆弱得不堪一击,方丽娟依旧振作不起来:“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做不到。” 冯家双耐心殆尽,指着傻站着的阿华大声喝道:“师姐,你年纪比我大就自认为比我强了吗?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看看那个是什么,这是我创造出来的玉骨,除了我谁做得到?你就在那里坐井观天吧,看着我给手札添页,你就轻松点去慢慢学习吧,嗑着瓜子翻看手札过日子。我今天就扔下你了,你按部就班故步自封,我不会承认你曾经也是剔骨匠!” “啪。”冯家双狠狠挨了一记耳光,被打偏了头,如此突如其来。 方丽娟恼怒地瞪着他,在冯家双震惊的注视下移开了视线。 似乎是感到尴尬,刚才还萎靡不振的自己现在却气势汹汹揍人,方丽娟抹干眼泪,闷闷道:“看什么看,还不去把阿华叫过来?” 冯家双与“腌鼎种”莫名对望一眼,方丽娟随即解释:“你没有注意到吗,阿华走过的地方污染就消除了,他有特殊的净化能力,不仅仅是净化污浊,应该是连腌骨本身也能净化。靠近程欢就换回了他的人性。我现在才想明白,多吉迟迟没有发病也是因为阿华一直在他身边守护,阿华的意志是关键。” 冯家双惊讶得张大了嘴,方丽娟脸皮骚红,娇斥:“德行,是你刚才提到阿华提醒了我,你自己居然都没有察觉,太迟钝了。” 傻乎乎点头,冯家双随即反应过来欢呼雀跃地去找阿华。 “腌鼎种”程欢默默向着方丽娟点头,似乎在表达谢意,方丽娟别过眼去,抹干净脸上的所有水痕,蹲下来继续帮罗伟处理伤口。 很快,冯家双就带着阿华回来了。依旧是副神游的摸样,冯家双摇晃他想要将他唤醒却被方丽娟阻止。 “他在忘我的状态中才能发挥本能,别叫醒他。” 冯家双挠头:“那怎么办?” 方丽娟听了连连摇头,又恢复了以往自信的摸样,道:“刚才还骂我骂得痛快,现在脑子又浸在茅坑里了吗?既然是依靠本能,哪还需要我们做什么?看就可以了。”带着阿华的手放在罗伟伤口,肋骨被感染的部位特意被暴露在空气中,然后就远远站到一边,静待其变。 阿华蹲在罗伟身边,闪着青芒的眼没有任何情绪,停滞着也没有任何动作,这让冯家双产生了疑惑。 他小声对方丽娟说:“师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摇头,方丽娟淡然道:“我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阿华就是那个治疗腌骨的关键。”仰头看向一旁同样忧心关注的“腌鼎种”程欢,恢复理智的他控制住自己的污浊散播,周身弥漫淡淡黄色烟雾,异常安静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 冯家双抖着腿频率越来越快,久久不见阿华有动作,正在此时,关注点略微移动,罗伟□的肋骨上红黄纹路已不知何时开始消退,粘连在血肉上的污物化作青色烟雾状消散。 冯家双拍着额头叫苦连连:“想不通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要靠近就能净化吗?那我需要更多的样本来实验,还需要更多活着的腌骨样本。”冯家双看到了变化,又被燃起了探究的热情。哈哈大笑着四处张望,满地的腌骨尸体无用的死物,只有一个昏迷的多吉,于是冯家双将他作为目标,却被方丽娟拉住。 方丽娟指向他们身后的“腌鼎种”程欢,同样激动得浑身发抖:“这里有最好的样本,你还稀罕那种货色吗?” 搓着手蹦跳着,冯家双欢呼着将阿华带到“腌鼎种”身边,指着程欢道:“再做一次,做来一遍刚才做的,我一定要找出净骨影响净化阴骨的原因。” ——六天后—— 程家老爷子这些天寝食难安,自从两周前冯家双等人去了灾区,第二天就讯息全无,早就在预料之中,老爷子开始漫长的等待。派驻更多的人手去震中地区潜伏等待消息传出,好不容易在昨天有报告说震中恢复了通信,老爷子欣喜若狂赶紧命人搜索程欢身上的芯片信号,结果却是——无! 老爷子判断为芯片损毁,加快通过卫星信号进去震中地区搜索冯家双等人,满心以为冯家双还在那里找程欢,谁知,就在刚才,手下来报告说,冯家双已经回家了! 据说冯家双独自一个回家,他的师姐方丽娟则回到了火葬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安静。罗伟消失了,程欢更加是行踪成谜没有任何线索。 程老爷子困惑了,无论找没找到程欢,冯家双回来后都该来找他汇报灾区之行的进展。或许是需要调整状态,毕竟是凶险之旅,疲惫至极需要休息也是常理。老爷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即使担心自己唯一的孙子,还是坐在宅子里等了半天。当夜晚降临,月亮爬上树梢。老爷子的耐心终于到达极限,亲自来到平民窟中仿佛女支女居所的冯家双门前,敲门。 “冯家双死了,家里没人。”里面即刻传出回应,负气幼稚的回答。 老爷子诧异,示意手下人继续敲门。 “冯先生,程老爷子亲自来访,请开门让我们进去。” “……冯家双死了,程欢没找到,家里没人开个屁门啊!” 手下尴尬地等待老爷子示下,程老爷子咳嗽两声,说:“冯先生,既然你无意让我进去,就请给我一句话吧,我孙儿程欢在哪里?老头子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再听一遍这句话,是死是活你给我个准信儿。” 里面悄然无声,旋即门开了,冯家双满脸憔悴□上身,穿着一条棉布长裤赤着脚,也不像是刚睡醒,一副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摸样,拦在门前瞪着程老爷子。 半饷才压着声音说:“老爷子,为了你孙子,我最宝贵的玉骨毁了。”近乎仇恨地瞪着程老爷子。 挑眉,程老爷子不知他口中的玉骨是什么,但是,因为自己的事情毁了冯家双最重要的东西,是自己理亏了。老爷子没有责怪冯家双的无礼,反倒先道歉。 “抱歉,我不知该如何赔偿你的损失,但是只要是老朽力所能及的,一定无不应允。” 冯家双咬牙切齿,重拳砸进墙壁,白粉唰唰掉落:“话说得真好听,为了你孙子什么都能答应?告诉你,老子不稀罕你的赔偿,老子的玉骨你赔不起!” “小子无礼!”保镖被激怒了,枪口指着冯家双的脑袋,准备给他点教训。 阻止身后暴怒的属下,老爷子依旧淡然,摇头道:“错了,不为了阿欢。今天无论你给我的结果是什么,哪怕你根本没有见到我孙子,老朽的允诺也会兑现。无论如何,只要你是真心实意为了阿欢去赴汤蹈火,只要你踏上这次旅途,你的所有付出老朽都铭感五内,倾尽所有偿还。” 老爷子一番话轻易浇熄冯家双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抽干了戾气,冯家双无力地转身,下逐客令:“我恨的就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却还在庆幸救回了兄弟,有这种想法的自己而已。程欢那个蠢货在灾区阵地医院,你们去接他回来吧。至于老陈,没见着,估计凶多吉少了。” 关上门,与冯老爷子隔门而对,抓抓鸟窝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老爷子,我没用上自己的手艺。” 门外正准备离去的程老爷子脚步一顿,惊喜地猛转身,没有用上制作骨床的手艺即是说…… “正相反,我见到程欢的时候他已经不是人了。” 老爷子心中的欢喜顿时沉重如铁。正待发问,门后的男人又说: “他命不该绝终于变成正常人,却不能保证以后会如何。老爷子你照顾好他,只要我还在,定会全力保他程欢您膝下。” 哆嗦着拐杖,老爷子情不自禁对着木门鞠躬:“冯先生,老朽程忠龙永世不忘你的恩情,谢谢。” 送走了程老爷子,冯家双垮了双肩,默默打开地下室,走下去打开灯。偌大的灵骨收藏室里被清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中间放了一张单人床,雪白的床铺上淡青色的成年男性骸骨整齐摆放着,与周围其他的灵骨收藏品格格不入的。 冯家双盘腿坐下,对着骸骨灌酒,地上空酒瓶子早就堆成山了,一边发着牢骚:“阿华你这个白痴,明明已经恢复意识了还继续净化‘腌鼎种’,程欢那个蠢货恢复了,自己却打回原形。你知道我为了帮你制作骨床已经用了最好的材料。现在玉骨与骨床产生排斥反应,我再也找不出适合你的材料,你叫我怎么办……” 这次的灾区之行对冯家双来说绝对是场噩梦。找到了腌骨,继而发现“腌鼎种”,原本是件天大的好事。偏偏那个“腌鼎种”是他的黑道兄弟程欢,如果知道净化“腌鼎种”会刺激玉骨排斥骨床,如果那个“腌鼎种”不是程欢,他打死也不会让阿华去冒险净化。事实上,随着程欢的逐渐恢复阿华血肉就开始游离着要脱落,他立刻打醒了梦游状态的阿华企图阻止他,谁知清醒过来的阿华借由还未消散的净化状态更加咬紧了牙关捏握住程欢脊椎骨,直至净化结束,他自己重新化为一堆青色骸骨。 冯家双承认,他当时有片刻的犹豫,就眼睁睁看着阿华骨架散落一地。这件事情他有直接的责任,是自找的。正如他向程老爷子说的,一个是他重要的玉骨,一个是他唯一的朋友,因为自己的无能,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方丽娟回去火葬场的办公室研究新的骨床材料,其实两个人都知道,骨床一旦坏了就没有可能再做一次了,如果能够反复,这人不就永生不死了吗。但是看到冯家双失落的摸样,她安慰着说再去想想办法。 冯家双此刻只能干坐在阿华面前,喝酒,自言自语。他谁都不想见,也拒绝再接活儿,前所未有的失落。 “阿华啊,你的菲菲还躺在上面,当初是你坚持要等她醒过来,逼着我给她做了骨床。现在你倒好,两手一摊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又不是我的女儿,我管她死活啊。”把不知第几个空酒瓶扔到墙角,抱着脑袋直接躺在地板上睡去。 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楼上有动静,头疼欲裂不想起来,反正楼上没人收拾早就变成垃圾桶了,是小偷或者耗子都无所谓,随便折腾吧。 “喂,要死别死在收藏室里,起来!” 方丽娟一脚重重踢在冯家双肚子上,疼得他抱着肚子在地板上哆嗦。 “天啊,你喝了多少酒,准备醉死自己再熏坏这一屋子的灵骨吗。”麻利地替他收拾了酒瓶,回来见冯家双还躺在地板上挺尸,叹口气也由着他了。 看着床铺上淡青通透的骸骨,手指触摸更是温暖如体温,仿佛还活着一般。方丽娟是第一次看见阿华的本体,之前捉住阿华就打过主意要拆了他看看玉骨的真面目,现在如愿以偿却高兴不起来,毕竟曾经跟你说话的活生生的骨床现在硬邦邦躺在这里,人啊,总是有感情的。 “从来没人能做出有思维的骨床,我当初以为是你的手艺长进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阿华本身够特别。”凑近了骸骨,用鼻子从额头嗅到它的脚尖指骨,就像她嗅蛆王的粪便,抬头深吸气,将味道吸到鼻腔深处再吐出。 露出陶醉的神情,方丽娟说:“他的味道跟其他灵骨迥异,的确是灵骨的味道,却带有太多杂质,不容易分析清楚。” 冯家双瞪眼,说:“人都不在了,你还研究个屁。” “对了。”方丽娟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上头画着一串零令人眼晕,说:“刚才进来的时候碰到程老爷子派来的人,给你送了张支票,还让我带话说,他们已经接回程欢和罗伟,程欢现在正在烧伤科等待植皮。” 坐起来低垂着头,冯家双气压低迷,说:“多事,你早就帮他处理过,皮肤会随着肌肉的复原自己长出来,搞什么植皮。” “呵呵,医院帮他做消毒处理总是好的,顺便能遮盖掉我手术的痕迹最好,老爷子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将支票叠好递给冯家双。 冯家双推开支票,道:“不要。这么点钱就想买了阿华的命,想得美。” 方丽娟不认同地摇头:“别感情用事,有了这笔钱至少能买更多的骨床材料,尝试合成新的骨床给阿华。” 冯家双沮丧地自嘲:“自欺欺人,阿华回不来了。” “忘了你在溶洞里怎么跟我说的,我现在把话原封不动还给你。这是个好机会,你不应该放弃,如果你能令净骨二次重生,剔骨匠所有先辈都会感激你的。”将支票放在地上,拍拍他的肩,踏上回到地面的梯子,回头说:“我回去继续研究熏香,你把钱取出来给打一半给我,材料很贵的。” 冯家双瞅着玉骨,打开支票,喃喃道:“如果用掉这些钱就能让你回来,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哎,看在大家都对阿华不满的现状下,我把阿华弄死了。请各位看在俺辛苦日更的份上,施舍下分数吧。 36股骨头 接下来几天,冯家双经常去方丽娟实验室协助实验,途中想起养蛆洞里得到的化生骨,也一同拿到实验室里,为此又被方丽娟骂了一顿,说他私吞宝物藐视师姐。 他的想法,既然手工的骨床材料附着不上去了,就想办法让它自己生出血肉来。方丽娟认为可行,但如何做到又是技术难题了,因为化生骨的制作方法也失传了。 连续一个月,两人没日没夜地扑在实验上,冯家双好几天才回家补一次觉,也是被方丽娟赶出来的,极度疲劳会让人逻辑变差,脾气暴躁,方丽娟受不了冯家双的歇斯底里将他赶回去睡觉。 心有不满也没办法,所有材料都在方丽娟的实验室里,出了实验室无事可做果然就感到疲劳感席卷而来,冯家双倒下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屋子里耗子又来造访,四处提溜让人不得安生。冯家双气得大吼一声起来灭鼠,这满屋子的垃圾根本无从找起。睡着又被吵醒,可想而知冯家双火气有多大。 “这该死的阿华,临走前也不知道把屋子打扫干净,现在耗子在里头驻窝,小耗子都不知造了几波了。”冯家双干脆放弃自己的房间,转而睡到阿华房间,那里就是积灰,倒是挺干净,至少床上没有垃圾,躺下就行了。 这厢头脑刚犯迷糊,冯家双忽的瞪大了眼,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盯上了。冯家双没有动,五感全开,良久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没有消散,但是也没有其他动静。冯家双疑惑了,如果是人要对付自己,早该行动了。 干脆一翻身跳起来,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常。冯家双抓抓头发感到奇怪,窗外的月光倾斜照进来,这间没什么家具的屋子藏不住人,他的感觉出问题了吗? 倒头翻个身再睡,闭眼,猛地瞪大了眼,不是没有人,这个房间除了他还有一个人,正躺在他身边与他眼对眼对视着。 菲菲! 开灯,冯家双确认自己没有看走眼,的确是菲菲张着眼睛看着她。虽然成了骨床一直都是张着眼,但与原来的无意识状态不同,此刻菲菲随着他的移动转换视线方向,没有感情,但确实是盯着人看。 “见鬼,水晶骨产生意识了?”冯家双睡意全消,立刻绑了菲菲的手脚,替她做了各种反应测试,一晚上折腾下来,越发心惊肉跳,太阳跃出地平线时冯家双终于从垃圾堆里找出手机,一通电话打给方丽娟,近乎咆哮地喊:“师姐你快来,水晶骨发生不得了的事情……对,有意识了,不要问我原因,这些天我都跟你在一起,家里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行了,我说不清楚,你自己来看,快快!”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半个小时不到,方丽娟就踹开门杀到了。 “水晶骨骨床能附着上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产生意识。阿华也是,家双你做了什么,接二连三做出有意识的骨床。”方丽娟刚进门就唠叨。 冯家双心急火燎拉着她去阿华的屋子,说:“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叫你来,师姐赶紧来看看……哗,她……坐起来了?!” 菲菲直挺挺坐在小床上,笔直着腿腰都不带弯儿,跟僵尸似的。 方丽娟推着眼镜定定观察菲菲,良久闭目叹息:“家双你搞错了,她是条件反射,不是自主意识。” 搔弄着小菲菲的下巴尖儿,冯家双疑惑了,说:“奇怪了,刚才我用臭袜子熏她,分明有反应,现在又面无表情了。”说着脱了脚上的袜子想故技重施。 方丽娟阻止了他,捏着鼻子说:“就算没有意识,闻着你的味儿也会受不了。行了,她能条件反射就是大进步了,我们不能因为有了阿华这个先例就指望再出现奇迹。现在的水晶骨能作为普通骨床使用了,你准备怎么用?” 摇头,冯家双头脑混乱,之前床上菲菲与他的对视分明灵动,为什么现在又……。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回应方丽娟:“她是阿华的女儿,我没打算用她,还是留着等阿华回来再定夺。” 说到阿华,两人齐齐叹气,这个男人命运多舛,现在一堆骨头躺在地下室也不知未来如何。如果冯家双和方丽娟岁数尽了也做不出二次骨床,那也只能如其他灵骨一般收藏起来了事了。 无精打采又寒碜了两句,方丽娟嘱咐冯家双好好休息就离开了。原本,水晶骨的变化绝对算是大事一桩,但与玉骨相比,小巫见大巫反而被轻视了。只是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师姐弟对她的不够重视后来又惹出了不小的麻烦,这是后话不谈。 冯家双因为这事儿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抱着一箱脾气去地下室与玉骨阿华聊天,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 来人是程老爷子的秘书,一脸笑容地邀请冯家双参加庆功宴,冯家双本想拒绝,但秘书反复强调他是宴会主角,冯家双思量着心情不好去大吃大喝一顿也好,就应承了。况且,程家的面子要卖,老爷子为人不错。 一路随行来到闹市的大酒店,进门就有两个旗袍妞弯腰露沟地招呼人,露得那叫一个爽心悦目又不低俗,恰到好处。小妞脸蛋也极致地漂亮,笑容可掬领着冯家双向着电梯过去,圆润臀部在前头摇曳生姿的,瞧得冯家双一愣一愣。 那眼睛秘书瞧出门道,悄悄附耳:“怎么样,如果冯先生看上她,我去安排下今个晚上给您送到府上?”挤眉弄眼一番。 冯家双瞠目结舌,当然不是怀疑程家的这点能耐,而是…… 也附耳过去,说:“这种假货送到床上,你想害我不举吗?” 眼镜秘书一愣:“假货?”斜瞟了眼小妞,怀疑道:“不会吧,这么正点居然是男人?” 冯家双哭笑不得,这秘书想象力真丰富。 “谁跟你说是男人,这小妞浑身上下都动过刀子,脸蛋削骨,隆胸垫屁股的,整一假货,我有兴趣才怪。” 站在豪华电梯口的小妞不知情地依旧笑容甜美,似乎还有意识向穿着大牌的秘书抛了几下媚眼。 秘书耸肩,无所谓:“嘿嘿,那是冯先生眼光高,就我看来,假的无所谓,手感好功夫到家就行。”露出一副急色的嘴脸,看来与这小妞会有一段激情后续。 电梯稳当停靠在18楼,英语说着类似到站的提示语,冯家双走出电梯,转眼见着清洁女工推着车拐到包厢尽头,眼前一亮,赞叹:“嗬,骨骼清奇,这才叫美女,身轻体健,冰肌玉骨!” “哪里哪里?”秘书在冯家双示意下瞧见那清洁女工50来岁,皮肤黝黑光泽,体态臃肿,再也不说话了。 带着遇见“美女”的好心情被领进包厢,豪华中式布局的包厢内已经等候了多人,除了站在程老爷子身后的保镖,坐着的还有两个人。 冯家双瞧着早他一步坐在里头的另外两名客人,神色一凛,门口停下脚步,板起了脸。 他原已料准老爷子宴请的不会只有他一人,却怎么都想不到,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居然会出现在这里。面前正襟危坐硬朗黝黑的大汉赫然就是云南溶洞突然杀出,与老鬼配合抢夺腌骨的军人。 此前毫无心理准备,果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冯家双怒瞪着面前之人,似要发难。 那厢见人来了,程老爷子哈哈大笑,亲自站起来向冯家双迎来,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中气十足笑道:“冯先生来晚了啊,老朽还在担心你不买我这个面子,正犯愁呢你就到了,来来,快请坐,主角到了就好开席了。” 略带强硬地拖着强自忍耐的冯家双坐在自己身边,招呼服务员上菜。 席面上的气氛有点诡异,程老爷子热情之至招待来客,与此相较,宾客却似乎没有应景的反应。冯家双板着脸等着桌子那头的大汉,另一位不曾见过的客人,平头小个儿身穿条纹西装,自打冯家双进来就若有所思打量着他,宴席还没开始,席间就充满了古怪的火药味儿。 “今个儿为的是我孙子阿欢能平安归来的庆功宴,冯先生是我程家的大恩人,我老头子做东宴请冯先生,来日等阿欢出院再让他登门道谢……” 猝地打翻杯子,翘腿上桌,冯家双道:“老爷子你今天摆的不是庆功宴,是鸿门宴啊。” “呵呵,这话怎么说的。”老爷子不动声色笑容可掬。 平头小个儿男人面对桌上一双散发异味的大脚,抽出洁白手帕捂住了鼻子。 冯家双将□叠起来,肮脏的皮鞋冲着军人点头示意,更加挑衅地冷哼:“我有说错吗,我救了你的孙子,你却伙同我的仇家摆下这个鸿门宴引我上钩,老爷子你恩将仇报。” 侍应生端着菜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将托在手中的银质餐具与一双臭脚摆在同一个桌面上,在他还算丰富的侍应工作中从来没有学习过。 在冯家双严厉的逼视下老爷子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胡先生来医院看望阿欢,谈话中提到是冯先生的朋友,希望借此机会与您叙旧,我这才贸然邀请胡先生同席。难道这不是真的吗,胡飞先生。” 冯家双心道:“原来是胡斐,难怪如此猖狂。”不知是故意嘲弄还是真的忘记了,溶洞里打得不可开交的对手早已自报过姓名了。 对方笑而不语,与溶洞中的张狂截然相反,居然表现出了上流人士该有的儒雅风度。 平头小个儿男人来回打量四目交接的两人,胡飞与冯家双是仇敌这事儿显然也令他吃惊,白色手帕捂着口鼻咳嗽两声。 冯家双突然一反常态地笑了:“是吗,原来胡斐同志与我是朋友……那就谢谢老爷子您给我的惊喜了。” 正愁找不着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不管怎么说,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原本只是来蹭饭,没想到收获颇丰,就是不晓得自己吃不吃得下这顿大餐。 放下腿,招招手令侍应生整理桌面上菜,一边叩击着桌面整理思路。见气氛缓和下来,领班赶紧带着清一色黑色马甲的侍应生火速上菜,顷刻间摆了满桌的菜。 冯家双若有所思看着胡飞,头脑一反常态活络起来。他没有料想到胡飞居然会出现在程老爷子的宴席上,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爷子与他有旧交要对自己不利,可是从刚才话语中可以看出,不是程老爷子想对付他,程老爷子质问胡飞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虽然接触不多,但老爷子的秉性基本可以看得出来,城府深,义气,护短,疼爱孙子,更不会恩将仇报,所以可以肯定,程老爷子对自己与胡飞的恩怨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组织这次宴席。 不过,老爷子是在医院遇见了胡飞?医院?程欢?冯家双顿时明白过来,老爷子或许并非不知情,而是有所顾忌不能明说,什么情况让老爷子这种身份的人顾虑再三呢,再望了一眼佯装愤怒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老爷子,暗叹,果然症结又是程欢那个倒霉蛋吗?看样子老爷子是被挟制了。 推着凳子脚为支点摇摆起来,冯家双取了桌上的橙汁慢悠悠喝着,一旁伺候的侍应生小心避开险象环生的凳子,帮他杯中加满橙汁。 平头小个儿男人又咳嗽了一声。 胡飞交握双手在身前,身体前倾…… “冯先生,我相信我们是不打不相识。之前多有得罪了,今天想借着程老爷子的庆功宴特地向您赔罪了。”谦恭却不卑微,社交场合无懈可击的表现在冯家双看来却异常扎眼。 冯家双眉毛一挑,道:“少给我摆谱,上次那笔帐我们该算算清楚了,别以为有老爷子撑腰三言两语就向把我打发掉。不是说要与我再较量较量,今天是个好日子,等下吃完饭,跟我出去单挑去!” 胡飞道:“冯先生真爱开玩笑,程老爷子的宴席上可没有我们这些小辈摆弄拳脚的地方。” 态度暧昧十分可疑,冯家双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可胡飞满嘴敷衍听得他实在膈应,不耐烦道:“行了,直说吧,找我有何贵干,程欢已经不是腌鼎种,你败得不甘心还是咋的,愿赌服输这句话听过没?” 没等胡飞接话,平头小个儿男人将白手帕收入西装口袋,在餐桌上第一次说话了:“胡上校,抱歉打扰你们叙旧,请说正题,我们的时间不多。” “好吧。”胡飞向平头男人伸手,男人心领神会将一个檀木盒子放到他手中,胡飞干脆又把盒子放上餐桌的转盘上,轻轻推动,盒子就到了冯家双面前。 冯家双食指顶住转盘,谨慎地不去碰触盒子,等待胡飞的解释。 “冯先生,今天我替人办事,希望不要计较我们之间的不愉快。上次我们不打不相识,回去后对你做了一番调查,无巧不成书,发现你居然就是我朋友一直在寻找的剔骨匠后人,于是找到程忠龙老先生为我引荐,希望借老爷子的面子向你请罪,顺便请你帮个小忙。盒子中的东西正是委托凭据。” “废话真多。”冯家双根本就懒得理他,漫不经心弹指将盒子推翻,幸好有挂扣盒子没有打开,在桌上滚了一圈溅上菜汁,把好好一个檀木盒弄污了。 他嚣张的气焰惹火了盒子的主人,那个平头小个儿男人。 “剔骨匠冯先生,今天我是来要求你兑现承诺的,请你放尊重点。” “放你的狗臭屁,老子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事情,你谁啊,哪条臭水沟里跑出来的地老鼠在这里胡说八道。” “你!”小个儿男人猛地站起,被胡飞拉住。 胡飞说:“冯先生,请打开盒子看了里面的东西,我们再聊。” “来人,把菜都收掉。”程老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估计大家也没有心思吃饭,干脆命人将桌面清理干净,留下一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静静放置在冯家双面前。 冯家双要顾虑程欢和老爷子,不得不压下脾气。狐疑地瞥了胡飞一眼,拿起盒子干脆打开。 从程老爷子的角度也能清晰看到盒子中的东西,他愣了一下。这么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中铺陈着同样精致的红色丝绸,处处彰显着盒中器物的价值不菲,可出人意料的,那只是块布满裂纹的黄褐色骨头,大约小儿拳头大小,半边圆润,半边棱角分明,不知来源。 冯家双手持木盒,定定看着那块骨头,继而双手颤抖起来。 “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平头男人得意地笑了,说:“当然是它的主人留下的。” “撒谎!”一声巨响,冯家双拍桌子,怒吼:“他绝不可能让外人留下这个,你,你们居然杀了他!” 众人惊呼,眼前一花,冯家双已从桌上那头跳过来,以剔骨刀架住平头男人的脖子,毫不手软在他皮肤上破开口子,血液流下来。 压抑的怒气爆棚,冯家双全然顾不上场合了。 平头男人面色惨白,吓得腿脚打颤:“是真的,如果不是他自愿的,我们怎么会知道要切下这个部位。也是他自己提出要我们保存,等待他的后人来履行诺言。” “撒谎,撒谎!”锋利的刀子就快划断颈动脉。 瞧着已近失控的剔骨匠,胡飞心中暗叹果然又是一桩麻烦透顶的差事。不过既然是命令,他就不能放任冯家双杀了自己的委托人。 “冯先生,你想杀了自己前辈的恩人吗?这块股骨听闻是宋朝剔骨匠为了报答救他性命的人死前自愿留下,希望借此由自己的传人替他还愿。你不要太激动,冷静下来听完来由再来判断真假。” 冯家双低头看着被自己牢牢攥在掌心的木盒,松开了平头男人。 程老爷子赶紧示意手下替他包扎,就这么一会儿,流血就超过了500ml,难怪他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彻底被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篇章开始,承上启下呀。关于胡飞这人,来历复杂,心怀鬼胎的,从这章开始会着重描写,是个高手(身手+为人),我挺喜欢的,写的时候也是最痛苦的。。 37龙省 知道细节的人失血过多说不了话了,股骨的来源自然没人替他解答。冯家双望着胡飞,胡飞只能自认倒霉地替他转述并道听途说不完整的故事。 相传公元1112年,宋徽宗崇信道教,自称“道君皇帝”,从而带起了朝中大臣进贡丹药以助皇帝长生不老的风气。这些所谓的丹药从一开始的普通矿物炼制药丸,到女子脊髓提取物等各种令人发指的药方,无所不用其极。贪官宦官更是借此机会四处搜罗“药材”,搞得名不聊生。 簿芪经营药铺,时年五十有四,身体健朗耳聪目明,对药石十分精通,也间或替人把脉抓药,药到病除妙手回春,算是地方上小有名气的人物。除了经常被官差强行索去一些名贵的药材,生活倒也安稳。 一日铺子里来了一个农夫,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哭着喊着让簿芪救命。簿芪只道是孩子病了需要医治,可农夫打开襁褓之际,簿芪惊呆了。这孩子的确是刚出生脐带都没有处理好,哭声也十分洪亮不像是得了病,可身上的皮肤却神奇地消失了。头顶上清晰可见血管和头骨,胸口处一层薄膜包裹着胸骨和器官,就是不见了皮肤,完全透明地显露在人前。 簿芪是一名大夫,也是头一次知道活人身体里是什么样子,惊讶之后赶紧让农夫把孩子平放在柜台上。亏得他抱着孩子一路狂奔居然没有让孩子覆盖内脏的薄膜裂开。而后簿芪也束手无策了,只能和农夫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孩子在柜台上嚎啕大哭。 “哎呀,稀奇稀奇真稀奇,这孩子生来发肤不全,居然还能活,嗝~~” 门外晃悠着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衣服松散,浑身酒气,望了那孩子一眼就坐到了地上撒酒疯。簿芪心头烦乱正在思考如何救治这疑难杂症,见这个醉鬼撞上门来,没好气地命小童给他一碗醒酒汤就要打发他走。 谁知醉鬼喝了汤冲到柜台前把孩子从头到脚翻看,气得农夫一拳将他揍倒。 醉鬼也不恼怒,只是看着簿芪说了一句话:“喂,你送我汤喝心肠不错,看你这么烦恼就当报恩替你治了这孩子吧。” 簿芪只当他是玩笑,农夫更是不肯让醉鬼碰触孩子。谁知他们阻止碰触到他就浑身麻痹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醉鬼将店门关上,怀中掏出一样物件,如年糕一般能揉搓拉伸的白色奇异物件,撕下些许在孩子皮肤缺失的地方铺成薄薄的一层,而后再涂抹异常芳香的油脂轻柔按摩,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白色的年糕物质渐渐和孩子的皮肤融合在一起,完全区分不出来了。 醉鬼刚做完这些就躺在地上睡死过去了。农夫和簿芪眼睁睁看着柜台上的孩子动作,身上与一般孩子并无异样,被完全治好了! 簿芪这才意识到醉鬼乃是奇人,于是等他醒来对他礼遇有加。 与此同时,农夫抱着康复的孩子回去,将这件事说给邻居听,经过接生婆的确认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人尽皆知。 与此同时簿芪店铺里多了个吃闲饭的人,日出而息,日落而“作”,夜夜流连烟花之地,夜夜买醉,放荡之极。簿芪知道但凡有大能耐的人都脾气古怪,也教导家人不可开罪他,由着他。 簿芪年方16的小女儿簿白蕊帮助父亲整理药材,天天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碰面,少不了被调戏两句,于是更对这个男人厌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收留这么一个醉鬼,虽然样貌俊朗,但这样不妥当的言行会坏了自己的名节。 于是在官差打探醉鬼住处的时候,簿白蕊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官差,她只是希望这个男人能够离开她家,却没有想到,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醉鬼被带走了,听说在府衙内好吃好喝逍遥快活,簿白蕊嗤之以鼻难免心中不快。 直到一日簿芪急着让白蕊准备了饭菜带着他进了府衙大牢,见到被严刑拷打得不成人形的醉鬼…… “龙先生,发生了何事,知县老爷为何拷打于你。这才几日没见就成了这样~~”簿芪抓着牢门双目流泪,这名叫龙省的奇人浑身都是烙铁、鞭打的伤痕,指甲被拔去,剜去左眼,好不凄惨。 后头领路的衙差恶声恶气说:“簿掌柜,你好好劝他把方子叫出来,免得冤死在这牢里不值得。” 簿芪困惑:“什么方子?” 衙差道:“废话,当然是长生不老的丹方。那日他捏骨肉活死人的事儿都传开了,你不也是想从他口中套出方子才收留他。县太爷给你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追究你私藏丹方对皇上不敬的大罪,只要你劝说他交出丹方,一切都既往不咎。” 听闻要问罪,簿白蕊吓得脸色苍白,抓着父亲的袖子问:“爹,我们家没有那种方子啊,知县老爷不会也把我们抓起来吧,我不要啊。”看着龙省的摸样,簿白蕊抖如筛糠。 簿芪心知县太爷威逼利诱,斥责女儿:“闭嘴,别乱说。” 一边讨好对衙差说:“官差大老爷,我们都是布丁百姓,哪里敢留那种神仙物件,更不敢起这个心思。这龙省我看他潦倒落魄只是好心收留他,原来也不知道有这等本领。” 簿芪为人宽厚善良是公认的,衙差点头:“谅你也不敢。不过这龙省骨头死硬,闭口不谈丹方,你还需好好劝导,我才好在知县老爷面前替你说话。” “是是,簿芪明白。但依我看龙省伤重恐难言语,请求官差老爷让我进去替他诊治,再好言相劝。” 得到应允,簿芪赶紧带着女儿进去牢房。让簿白蕊打开最下层的食盒,早已准备了各种伤药,替龙省处理发炎化脓的伤处。 “他们……居然把你也找来了,火烧眉毛不择手段了吗?”高烧中的龙省悠悠转醒,皱眉看着簿芪父女苦笑。 簿芪颤抖着手包扎伤口,声音哽咽:“龙先生啊,为何不好好解释,你根本没有他们要的东西。或者干脆将那可化作发肤的东西交给他们,就罢了,何苦受这些罪啊。” 龙省不屑轻笑,脸上空了的眼窝狰狞:“他们又岂会满足于小小的面糊糊,人心贪婪。” 停下手中的活计,簿芪诧异:“莫非,您真的有……” 龙省不作回答,举起血肉模糊的手推开他,一边说:“你快走吧,只要你坚持与我没有瓜葛,应该能保住性命。县太爷急着对我用刑说是要对皇帝尽忠,心底不知有什么龌蹉念头,可惜他注定不能如愿。” 簿芪低头凝思半饷,停止了医治,收拾了东西拉着女儿就走。 龙省了然一笑,闭目睡去。 没想到当天夜里,簿芪又来了,独自一人空手而来。 “龙先生,吃了这个。”簿芪将药丸强制塞进龙省嘴里,仅仅瞬息功夫龙省即昏昏欲睡,耳畔隐约听见簿芪说:“龙先生,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原来簿芪喂他吃掉了会出现类似假死状态的药物,其实只是麻痹了心脏十分简陋危险的药。龙省体弱,渐渐停了呼吸断了心脉。 那县令果真行事古怪,不懂医的衙差去禀报龙省死讯,他只当是用刑太过龙省抵受不住,也不追究为何死时簿芪就在身边,草草命人将龙省扔到乱葬岗了事。 一切都在簿芪的计算之中,深夜,簿芪带着儿子来到乱葬岗,找依旧假死状态的龙省。 “爹,我们为什么要救他,如果被县令老爷知道了,我们全家都会性命不保啊。”儿子簿石英抱怨,他只是一介小小商人,有儿有女家庭美满,从未想过要有大作为,也从不做违法的事情。他爹今天突然要他一同来偷尸,还是牢里的死囚,他满心抱怨,胆战心惊翻看尸体寻找少了一只眼睛的男人。 “我顾不上这么多,这个世道乱了,好人都被冤害。这个龙省身份成谜有一手救人活命的绝活,我不忍心看他就这样死去,为了更多需要救治的病人,我一定要救他。” “拜托,爹,自己都顾不上还去管别人,您当自己是菩萨不成,起码菩萨在救人的时候靠的是佛法不是自己的性命。” “臭小子,爹从小是怎么教你的,要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悬壶济世,这是为医者最基本的医道。”何况,他今天犯难救下的可能是将来许许多多无药可救苦痛度日之人的性命,龙省愿意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婴孩在人前展现他的医术,足以证明他的人品超凡,这样的好人如何能被冤死。 “爹,爹,不好了,有官差过来了,好多人!”在远处把风的簿白蕊慌慌张张跑来,面色惨白,袖裙斑驳。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深夜盗尸,不知是死罪吗?”顷刻间,乱葬岗被一群服饰奇特的人包围,领头的面容姣好的男人用奸细的声音呵斥。 簿石英仓皇跪倒在地,大声求饶:“官差大老爷,不管我的事啊,我,我是路过这里,不是偷尸。” 太监黄忠义无视这三个人,对手下吩咐:“杀了他们,把龙省找出来带回去。” “不要啊,大人饶命啊。” 簿石英和簿白蕊吓得魂不守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眼看着刀剑在靠近,簿芪心如死灰。就在这时,他的脚腕子被人拽住,低头,正是遍寻不见的龙省苏醒过来,对他低声嘱咐:“屏息勿动。” 这原本死寂的乱葬岗开始诡异的骚动。先是一名官兵感到脚下震动,有什么要破土而出。而后,另一边传来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 “大人~~~诈尸啊!” “什么!” 无需调查,顷刻间,所有官兵脚下的土地都翻动起来。所有曾经曝尸在此深埋地下的尸体都挣扎着探出*的手脚,向着阳间侵袭。 簿芪吓呆了,直到龙省再次拽他腿脚:“快走,别愣着,不会持续很久的。” 原来是龙省做的,簿芪醒悟过来对龙省的身份更疑惑了。他急忙扶起龙省,叫上自己的一双儿女趁着官兵混乱之际偷偷溜走。 等四人安全转移到城郊一间破屋,龙省高烧已经严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口中胡言乱语不断。连日的拷打,簿芪假死药物的副作用还有在乱葬岗的寒气侵入都让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小屋内没有药材,簿芪看着越发虚弱的龙省束手无措,于是让簿石英回家拿药箱和退烧消炎的药材,却半天没有回来。 “官府的人一定会搜查你家,寻找我的下落,你们这么贸然回去等于羊入虎口。” 簿白蕊哭哭啼啼:“娘,娘他们还在家里,还有大哥……爹,我们怎么办啊。” 簿芪也是心头乱麻,一家老小都在官差手里,更糟糕的是,我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一定抵受不了刑罚带官兵来这里,找到这里是早晚的事情。 龙省看着父女俩,叹气:“皇帝想要长生不老命太监来民间搜罗丹方,这里的地方县令以为我有那玩意,起了贪念,想一人独占丹方,于是对我严刑逼供,希望在皇宫来人之前得手。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死了,慌乱之下急于撇清关系,才会匆忙弃尸,来个死无对证,没想到还是被皇帝派来的人发现了。” “簿掌柜,感谢你的知遇之恩,为我冒险犯难甚至还连累家小,龙省于心难安。” 簿芪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龙省心知自己时日无多,今天就是自己的大限了,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对簿芪坦白了身份:“吾乃剔骨匠,只能救治一些疑难杂症,并没有长生不老药,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只能怪上天捉弄。可你于我有大恩,不能不报。簿掌柜,趁官兵还没有来,你们父女走吧。三日后回来替我收尸,切下我的股骨保存好,留待他日有何难处又遇见剔骨匠传人,以它交换一个承诺,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必定应允。” 簿芪知道已无力回天,只能答应他。依言逃到山林中避难,三天后回到破屋,那里什么都没有改变,龙省的尸身还好好摆在床铺上,与他离去时并无差别。簿芪剖开他的尸体切下股骨又好生安葬。 悄悄打探家人安危,果然一家人都被官差带走不知所踪,想来也无法活命了,悲痛之余只能收拾了行装与女儿去山林隐居避世,不过在走前,听到一则消息令人唏嘘不已。 传言三日前日落西山之时,大批官兵集结在城郊破屋,附近打猎归来之人亲眼目睹进去一群人,出来一批骷髅白骨,衣衫完整,步伐整齐,目标明确朝着西边去了,似乎只是进去晃了一圈就由人变成了鬼。事实上,那个猎人回来后神志不清了,直到乱葬岗上平白多出身穿官服的满地骷髅,才真相大白。众人纷说是官府得罪了阎王,城郊的破屋就是地府的入口,这些官差进了破屋就是跨进了地府,要想回来只能是骷髅白骨,魂魄都被阎王收走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城郊破屋,才让龙省尸身保持原样,簿芪回来替他收了尸。 簿芪知道龙省没有说实话,他的能耐不仅仅是医治疑难杂症,恐怕并非凡人。他自称剔骨匠,却不知究竟为何。于是,将龙省交托的股骨好好收藏,令子孙后代珍藏下去,直到找到剔骨匠的传人,兑现一个承诺。 冯家双摸着肚子打饱嗝,多天没有好好吃饭,程老爷子这顿饭来得及时,叫他好好祭了自己的五脏庙。 初见檀木盒子里的股骨,说实话,冯家双被刺激得不清。要说剔骨匠一辈子不得不做又重中之重的,就是留下自己的股骨,经弟子打磨刻字后串入万骨珠,不仅仅是象征着传承,实际用途更是玄妙。所以历代剔骨匠都将自己身后事(股骨)的处置方法只告诉自己的嫡传弟子,外人绝对没有可能知道的,更别提经由外行人来切割保存了,那样留下的股骨头等于半个废物。冯家双恼怒的地方就在这里,头脑清楚的剔骨匠绝不会将自己的股骨交给他人连保存方法都不交代,因此认定他是遭人杀害,死后强行取骨。 不过,听完胡飞的转述,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胡飞说完故事喝口菊花茶润嗓子,问:“怎么样,冯先生现在应该可以相信张宏光先生了吧”。张宏光就是那平头小个儿男人。 叹息,胡飞的描述与家中手札吻合得分毫不差,没有疑点。冯家双对这个名叫龙省的剔骨匠同情至深,他当时的遭遇看来玄妙非常,其实是十足十的倒霉蛋。 根据龙省的徒弟手札记载,龙省一人外出访友,醉酒忘带剔骨刀、熏香等诸多傍身之物,从此一去不归生死不知了,没有收到师傅尸骨,遗失了重要的股骨。也就是说,龙省在簿芪药铺救了发肤缺失的孩子还有乱葬岗上“赶尸”都是身上仅存的一点货色了,否则被关在大牢中怎么可能逃不出来最终客死异乡。 既然张宏光带来的股骨来历清楚,那么薄家的确于剔骨匠有恩,有恩必报是剔骨匠一贯作风,否则龙省也不会如此自信将股骨交托给簿芪,自是相信后人会替他偿还这份恩情,最重要的就是借此说法令薄家好生保管股骨,盼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剔骨匠的手中,意义如同死后尸骨回归祖坟。 那么,是不是要由自己来报恩呢,冯家双揉着鬓角好不烦恼。玉骨阿华还躺在地下室,此时此刻他不想横生枝节,但是,瞥了一眼胡飞,心道这里还有条一直在追查的线索不能放过。 喝着普洱茶,冯家双眯眼看胡飞,说:“要我帮忙,可以,但是我不白干活。谁会无缘无故帮十几代以前的剔骨匠还债,时代变了,道德是用金钱买来的,一派天真拿着过期支票来兑现,当我搞慈善的吗?” 胡飞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你吃饱了吗?” 脱线的问题令冯家双愣了一下,条件反射问答:“干嘛?” 笑容满面提出邀请:“我请冯先生去喝酒。”将空了的茶杯放下,示意自己干净得苍蝇没兴趣光顾的碗碟,和满桌被冯家双清空的菜碟,说:“我知道不远处有个大排档生意不错,冯先生赏个脸吧。” “嗯?……”冯家双纳闷。 程老爷子哈哈一笑,拍拍冯家双道:“去吧去吧,到底是年轻人,喜好与我老头子不一样,去谈谈你们自个儿的事儿,别在这儿别扭。” 正戏到了,冯家双将杯中喝干,起身,弯着腰给程老爷子告辞,眉眼间全是戏谑:“老爷子,谢您的款待,等程欢好全了我再去找他,他欠我一条命好歹让我刮下几层油,在没捞回本之前谁都别想动他,您老一定要给我带话,让他快快养好身子让我盘剥,在外头少惹点麻烦,别再让我去救他一回,我的出场费可贵啊。” 程老爷子成精的人,自然知道冯家双已明白了自己的难处,当着胡飞的面更是保了程欢,感慨万千,于面上,重重握住他的手,握得骨节发颤,笑得那叫一个开怀:“当然,当然,老头子看你十分欢喜,你与阿欢又感情甚好,不如干脆做了老朽的干孙子,与阿欢兄友弟恭,怎样。” 冯家双一声怪叫:“老爷子,做人不能这么吝啬,做了自家人还怎么讨价还价,您这算盘打得好,答应了你油水没捞着还得心甘情愿替您老卖命,这还得了。” “跌进米缸的老鼠还怕偷不着米吗?” “米缸里的那叫米虫,不是老鼠喽。” 握着冯家双的手程老爷子笑声畅快,说着玩笑话送他和胡飞出门,直到外头车水马龙,避过旁人附耳提点冯家双多加小心,暗示这胡飞来头不小,要谨慎应对。冯家双了然,不说老爷子忌惮的后台背景,就是那身手和不畏毒的本事也够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是存稿,第一次试验存稿,不晓得能成功吗。 38如此真相1 程老爷子先行一步坐车离开,胡飞与冯家双对视一眼。 “走吧,拐个弯就到了。” “闹什么鬼心思直说了吧,婆婆妈妈不利索。” “你刚才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坐着慢慢说。” 拗不过他,胡飞和冯家双一前一后拐进酒店旁的阴暗小巷中,一路向着前头零星白炽灯处走去。 冯家双跟着后头打量胡飞,果然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更有一种鞘中利剑,待时而发的凌厉,真正的练家子。按理说这样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独闯天下的时候,再加上少有敌手的身手更加张扬不为过,偏偏这样的人物是官场中人,学得一肚子算计和内敛的脾气,本该与冯家双意气相投,却不得不小心试探对付着,冯家双不喜欢这样的人,说话咬文嚼字拐弯抹角,交往起来太累,不符合他的脾气个性。摸摸自己刚才饭桌上趁人不备放进口袋的龙省股骨,冯家双暗爽,不管胡飞想干嘛,反正股骨拿到了,一切由自己说了算,可以不受牵制自如应对。 相携走进一家兰州拉面馆,胡飞熟络地吆喝:“老板,来碗牛杂面,加蛋不要葱花。”转头问冯家双:“你要什么,我推荐这里的刀削面,有嚼劲,配牛肉汤最好。现在外头的兰州拉面都清汤寡水的,尝不到10年前的味道喽,就这儿的老板地道,牛肉汤味足。” 冯家双随他坐到阴暗满是油腻的面店,里头粗胳膊的伙计在拍打面团,角落里白蒙蒙一片,很快就拉完了面扔进锅里。 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端上来,胡飞毫不客气取了筷子大快朵颐。 风水轮流转,冯家双怎么会干瞪着别人吃喝,一招手,说:“一碗刀削牛肉面,打包一斤猪肉水饺,外加半斤白切牛肉。” 胡飞好奇:“你刚才没吃饱?” 冯家双利索把白切牛肉装袋了,无赖地说:“既然阁下请客,我自然要卖你面子把夜宵也带上,我不比阁下吃公家饭,吃着这顿下顿没着落,小老百姓生活不容易啊。” 胡飞傻眼,哭笑不得又掏出两张10元,暗骂冯家双不输女人的小心眼。 吃完了面,两人又坐到大排档路边摊,叫了两瓶啤酒,等着烧烤边喝边聊,一派哥俩好的对干着,可谁又知道他们是各怀鬼胎,说着人命关天的事情。 “冯先生,你知道归老七是什么人吗?”胡飞居然直切主题,倒叫冯家双诧异不已。还以为他准备绕道苏州畅谈昆剧,饱览杭州西湖美景才甘心回来与他交代罪状呢。不过这样最好,冯家双还是习惯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起码不憋闷,心里爽快。 “恩?这是在套我的话?还是故意寻我开心?他是你那边的人,你反倒来问我。” 拉开紧扣的衬衫领卷起裤管,胡飞半躺在塑料椅子上,瞬间融入了周遭,哪里还剩军人的痕迹,跟个市井混混似的。他叹息道:“冯先生是爽快人,我也不肯你绕弯子。我知道你还惦记着是上次云南跟你抢腌鼎种的事儿,我与归老七一块儿出现难怪你怀疑我的动机,其实与你的想象不同……算了,我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你听,免得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等等!”不料冯家双骤然打断他:“先别给我讲故事,把你约我出来的目的说清楚。刚才还一派官架子摆谱现在又急着献媚,态度有问题,说话真实性有待考究。” 胡飞笑了,点烟说:“我以为最好的消除你敌意的方式就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看样子你不吃这套。” 冯家双道:“哼,兄弟,我俩不久前还掐架呢,你他妈的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有讲故事的闲心不如直接交代一下你和老鬼的幕后之人的身份,其他我没有兴趣听。” 胡飞抽着烟,眯眼道:“既然想从我这里打听消息,就要承担点风险。没错,我可以编故事耍你,但是我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让你一个人瞎捉摸。如果我有意与你为敌,找机会给你设个套,用程欢和老爷子要挟你逼你就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与程欢的过命交情也是你的致命弱点。再不济看你不顺眼,给你下个水电煤整改通知书,断电断水找你麻烦消我的气,岂不是更符合我的风格。现在连那块龙省的股骨我都已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拿走,难道这点诚意还不够吗?” 冯家双恨得咬牙切齿:“这么说我就不该在这里跟你心平气和说话,直接把你绑了拷问清楚后毁尸灭迹才对,以绝后患。” “呵呵。”胡飞笑得惬意,道:“别生气,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之前那点小误会解释一下就过去了,说不准我们能摒弃前嫌合作共赢呢。” “去你妈的合作,跟当官的没啥可说的,浑身带腥臭不可闻,最好滚远点别来招惹我。” 胡飞说:“哈哈哈哈哈,说得好,既然冯先生不想与我带有‘敌对关系’,我就当你同意我澄清事实了。” 冯家双愣神,好家伙,三言两语被他带得正中下怀,在口头上讨不到好处,越发讨厌起来当官的一口伶牙俐齿。 正巧烧烤店活计端上一碟烤鱿鱼,不锈钢盘子里鱿鱼触手散发着迷人香味儿,还有诱人的色泽,油水在盘子底部汇集形成深黄色的圈。胡飞将盘子往冯家双面前一推,说:“尝尝看,烤鱿鱼要做到外酥里嫩不容易,表皮微微发焦里头新鲜得弹牙,这个摊子摆了近10年了,生意天天爆满,如果不是我跟这里的老板认识,这个雅座预约都订不到呢。” 冯家双龇牙,环视一圈果然人满为患,满地都是白色纸巾团团和烧烤竹签,地上的油腻黑乎乎都粘鞋。对于冯家双这样贫民窟出来的人是司空见惯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胡飞这种精英人才也是这里的常客。 “哟,飞哥,今个带朋友过来啊。”一个黑皮肤中年人光着膀子系着肮脏的围兜在炉子前烧烤,满头油光笑着给胡飞打招呼:“等我这批弄完再来招待你,你先吃着喝着啊。” “你去忙吧,别管我。”胡飞熟络地打发了他。 转过头来见着冯家双极度不耐烦的脸,胡飞看了下手表终于调整下坐姿步入正题,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归老七知之甚少,那日云南溶洞也是第二次与他见面,第一次是之前一个星期。那时我执行缉毒任务,带队在林子外头埋伏,等待越境毒贩会合好一网打尽。” 胡飞讲述起云南腌鼎种事件的由来。冯家双以为整件事件终于能拨云见日,有了胡飞这个突破口就能将他后面一窜大闸蟹揪出来,听得十分焦心。冯家双在他讲述的过程中把不重要的部分都下意识剔除了,现在只挑重要的记录一下。 胡飞隶属于特种部队,话说他当日去云南的目的,起初与腌鼎种没有半点关系,是去执行缉毒任务的。他带领的小分队在云南边境伏击了整整两个星期,毒贩这次超出预期的谨慎更显示出毒品运输数量庞大,一旦打下来会是一次意义重大的胜利。 胡飞命令小分队原地待命谨慎埋伏,继续等待内线消息。两个星期后,毒贩终于有动作了,于此同时,胡飞又有了新的发现,可靠消息称这次越境贩毒居然会直接在云南交易,买家是内地一个黑帮组织。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胡飞知道,一旦错失这次机会,交易成功后毒贩和买家会迅速分散,行动只能宣告失败。经过了深思熟虑,胡飞还是决定冒险将目标扩大为毒贩和买家所有人,衡量了彼此的枪支火力后得出结论,只要部署得当,还是有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胡飞再次请求上级批准行动,经过不断劝说,上级终于批准了他们的行动。 行动难度已经非常大,胡飞全力应对也难以保证成功。就在这时,又是一个意外发生了。他再次接到上级电话,命他即刻与一个名叫归老七的人会和,下达有新的任务。胡飞询问任务内容,电话那头没有回复,询问缉毒任务如何处置,对方指示交由他全权负责就再也不肯透露更多信息。 胡飞很头疼,没想到会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新任务还要优先执行,且不说他对新任务全然没有概念,就算清楚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毒贩与接头买家随时都可能在约定地点出现,这个时候离开极有可能功亏一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考虑再三,胡飞知道不能再等了,当机立断命副队暂代自己的职务监视毒贩动向,胡飞即刻出发到指定地点与归老七碰头,先向归老七了解情况,再利用时间差兼顾两个任务,使其都能顺利完成。 初见归老七,胡飞很是诧异。他设想过接口人的各种形貌特征,唯独这一次,完全出乎胡飞的意料。胡飞十项武术全能,擒拿格斗更是在行,所以在深山老林里见到悠然自得抽着烟的归老七,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不同寻常。 一个快70的小老头,坐在悬崖峭壁上俯视云海,身边都是地震中散落的乱石,一个不小心失足就葬身崖底。偏偏这个小老头神态自若,踩在两块巴掌大的空地上,屁股几乎悬空落在重心不稳的石块上,削尖的石块底部纹丝不动。烟蒂只剩指甲盖大小,坐了有些时辰了,这下盘功夫着实了得。 胡飞一挑眉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任务不好做。 胡飞被上面特别看重,除了常规任务外,他还接受特殊任务,不叫他带队而是单独执行。刚才忙着缉毒部署他倒是忘了,电话里啥都不讲清楚又叫他单独去会面归老七,这正是下达特殊任务的前兆。所谓的特殊任务,就是常规部队遇挫或不可理解的任务,有些看起来十分灵异,做得多了就会发现,大多只是心理原因与特定环境给人造成灵异的错觉,没有掘凿的证据不能往上头报,所以胡飞就充当了鉴定人,先去现场溜一圈,能解决的就解决,不能搞定的再打报告去请专业人士。上头选他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疑难杂症,就因为他各项体能指标优异,加之心理素质好,状态稳定,更重要的是体质特殊,而胡飞跑起任务来也甘之如饴,成功完成率90%以上。 归老七见着胡飞同样有些愣神,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轻蔑和不信任,难怪,胡飞身穿迷彩在丛林中埋伏了多日,容貌憔悴浑身烂泥。胡飞心心念念都是毒贩的动向,根本不关心归老七的想法,直接问他任务内容。归老七不太情愿地将他带到不远处山后一个溶洞口,跟他把腌鼎种的事儿交代一番,指明了要他进去取腌鼎种的脊椎骨。 胡飞不疑有他,心想果然是个非常规的任务,就多问了行动时间和一些细节。哪知归老七见他神态自若不似假装,居然这么轻易就接收了这种天方夜谭般的委托,佩服他的定力,居然对胡飞信赖了不少。于是放开怀地与他交谈起来,告知他腌鼎种所在的陨石位置,以及周遭污染严重的警告。胡飞好奇问腌鼎种的来历,归老七毫不避讳说是活人做成骨种囚于陨石中,吸纳污浊即将降世。 胡飞突然大皱眉头,当即拒绝与归老七合作。 归老七板下脸来问原因,胡飞恼火地对归老七大加斥责。说他胡飞虽说当兵多年手上沾满了血腥,但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甘心承担罪孽。这腌鼎种却是真正无辜之人,平白受罪不说他还要亲手取他性命,这种行径与胡飞一向的信念背道而驰,就算是上面的命令也不能罔顾百姓生死,他痛骂归老七后转身就走,准备回去后电话上级将情况说明,放弃任务。 归老七顶着一张棺材脸眼看着胡飞离开,没有阻拦。 胡飞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里惦记着队友,回去的路上联系副队长询问情况。奇怪的是,通讯始终不通畅,似乎被什么干扰着,嘈杂之音很重。胡飞纳闷了,临走的时候检视过所有的通讯设备没有异常,难道是自己现在的位置不在卫星信号辐射区?想到这一路翻山越岭的离开有3个多小时了,离得远了。加快了脚步往回赶,不知为啥心中有些忐忑,这个时候失去联络孤家寡人在深山里窜的确叫人心慌,但胡飞是什么人,经久沙场独闯虎穴就跟自家门前闲逛没两样,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是啥好兆头。胡飞加快了脚步,在丛林里披荆斩棘一路飞奔。 两个小时后回到驻扎点,没有发现异常,只是已经人去楼空。胡飞仔细核查了地面痕迹,发现经过处理没有留下驻留印迹,这就表示自己的部队是有准备地离开,并不匆忙。脱离队伍的时候身上只携带了指北针、12倍望远镜、95式自动步枪等易于携带的物件,大件物还留在原地,胡飞仔细搜查了一番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装备,想必被同伴带走了。 胡飞判断副队不会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轻易转换阵地,大概是自己的通讯设备始终处于瘫痪状态,副队做了应急处置。难道毒贩的交易地点改了?胡飞即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四处查找,副队一定在什么地方留下了标记指示移动方向。 正找着呢,驻扎地旁边的北面的林子里突然有了动静,传来了人声。 胡飞连忙隐蔽,藏身在树后。探头看去,只见四五个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男人出现在视野里,他们交谈着也在搜查这块空地。胡飞更是困惑,他知道向这里往西三公里就是发生地震的村落,他们把驻扎点选在这里是为了不惊扰旁人,利用这里四周环林的隐蔽性打探毒贩动向,丛林中行动包围交易点,这个地方不应该引起当地人特别的关注才对,可是这些肤色黝黑的男人有明显的目的性,在找着什么。 眼见一个本地人靠近胡飞藏身的地方,胡飞立刻屏住呼吸缩起身体,不知道他们与毒贩是否有联系,胡飞选择按兵不动。哪里想到那个男人在胡飞脚边蹲下,突然招呼同伴过来。 胡飞紧皱眉头,看他的神情不是发现了自己,这么兴奋干什么,胡飞悄悄移动身体藏得更深,这时脚边似乎碰到什么,怔住,低头一看,居然是与自己同样身穿迷彩服的人体横躺在灌木丛中,不甚明显。上半身埋在灌木丛中看不到,看他身上的装备,俨然就是自己部队的。 胡飞心头一跳,眼看着他被当地人拖出来,当地人用土语说着找到了,赶紧带回去,然后扛上肩就要带走,果然就是他们在找的人。 这时胡飞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自己的队伍出事儿了,被扛在肩上的人面部看清楚了,是自己队伍里最活跃的外号铁蛋子的家伙,睁着眼全然没有动静两眼无神俨然是已经死了。胡飞捏紧了拳头,他拼命压制自己想要冲出去抢人的冲动,其他队友下落不明,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冲动,跟踪他们找到其他人才是当务之急。 胡飞血红着眼睛与铁蛋子遥远对视着,满脑子都是年轻时候任务中全队阵亡队友死不瞑目的景象,心中的伤疤被揭开,血淋淋地死疼死疼的。牙关渗出了血腥味儿,胡飞愣是没动一下,看着铁蛋子被他们扛走,他在心里跟自己说,再等3秒钟,他一定要平伏心情去追踪这伙人。 就这三秒钟,这几个本地人突然站住了不走了,叽叽咕咕说什么胡飞没听清,他们把铁蛋子放下来,团团把他围住,抽住自己的猎刀突然就一人一刀把人给分尸了,胳膊腿和脑袋滚开来血撒得到处都是。这几个人像对待牲畜一样把人给拆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胡飞当时脑子里那根弦就崩了,不知咋整的,等自己反应过来已经一刀一个把这几个本地人给剁了,割断喉管干净利落。胡飞大喘气,闭目,再睁开眼,那几个本地人已经嬉笑着把人的肢体都带走了,刚才他经历的那一幕只是脑中自发演绎的场景。在面对队员阵亡凶手就在眼前的时刻,胡飞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愣是在原地屏住呼吸一动都没有动。 那之后,胡飞从村子着手去找其他人,渐渐摸到了那个木屋,找到了自己队伍和另一批人,看衣着应该是内地来的黑道买家,正如冯家双在木屋中看到的,所有人都成了植物人,明明身体机能还在运作,脑子却都坏掉了。根据现场判断,在联系不到他的情况下,副队接到毒贩与买家接头的消息,不能耽误时机于是主动出击包抄他们,但是没想到发生了意外,连同捕猎者和猎物统统被人逮了变成了植物人。对于这种未知状况胡飞不会慌乱手脚,他见多了,他关心的是怎么把人都带出去接受治疗,这个木屋里人员密度这么高不利于恢复,会加重伤情的。还有,这群本地人把他们当畜生一样圈养起来究竟想干什么。 冯家双听故事听得兴起,不可否认,胡飞很会讲故事,说起话来抑扬顿挫着重悬念渲染。喝着啤酒啃着烤鱿鱼,冯家双那个享受啊,鱿鱼啃得啧啧有声,胡飞这个地儿果然选得好,烧烤水平绝佳。 “老板,再来30串鱿鱼,20串鸡心,多放点孜然和辣椒。嗳,你归你讲别停下,后来呢,你最终没能救出他们,又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得忘记同胞战友之情送他们羊入虎口?反正你有的是借口让自己作孽。” 胡飞夹着烟任由它这么烧着,渐渐烧到手指,扔掉,重新点上一支,说:“没有什么借口,这次我是主动送他们去的,算是一次突破。” “……”大出冯家双的意料,胡飞笑着说出这话儿表情自然得不留一丝作假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修改了起码5、6次,删了加,加了又改。胡飞在云南溶洞的经历跟正文没有多大关系,偏偏出于交代、示好等种种目的需要讲清楚,才能承接下面的故事,愁得我呀。如果想看紧张情节的请忍耐一下哦,小说节奏张弛有度才好嘛,嘿嘿 39如此真相2 没等冯家双问他,胡飞已经给了他解答,说:“那个时候,我还抱着一线希望,屋子里的人是中了毒,或者是巫术?什么另类的设想都做过,坚信队友还有救。” 他在木屋里窝了两天,跟那群植物人呆在一起,用他具有的医学知识救治,做痛觉刺激,只要是能想到的法子都试了,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把人弄出去,外头的当地人一天一次轮班,听他们说话似乎再过几天要用屋子里的人去进行什么仪式。胡飞立刻联想到偏远山区少数民族的祭祀活动,祭祀中用牛羊作为祭礼,极少的情况还会用活人,现在这形势,不往那方向想都难。 解铃还需系铃人,胡飞在接下去的几天里就对这个村子里的人进行了调查。同阿华一样,他也发现这里的人有病,时不时就会有人死去被抬出帐篷。当时和阿华这个糊涂蛋不一样,胡飞发现线索就紧抓不放追踪下去。胡飞一路尾随,沿着村后的河下游一路向前,两个本地人抬着如同木乃伊浑身黝黑的尸体进去了溶洞。 其实,到这里为止,胡飞和冯家双他们的遭遇两头差不多算接上了,但是很明显,胡飞还碰到了些事儿让他下定决心放弃自己的队友,这个过程一定惊心动魄,因为胡飞明显语速变慢表情阴晴不定,这是极力控制情绪的表现。冯家双没有插嘴,等着胡飞说下去。 那个溶洞有多个出口,冯家双他们是从西北面钟乳石柱遍布的水下潜进来的,胡飞却是从东面的入口进去。在胡飞看来,洞口部分仿佛一只吸食蚂蚁的食蚁兽撅着嘴往前伸,经历过塌方,岩壁上大块的石头散落在周围,食蚁兽的眼鼻部位缺失,原来可能更像是狮虎造型。两个本地人放下摆放尸体的担架,一前一后跪着进去,担架被他们夹在中间拖进去。胡飞悄悄跟过去,打量了一下洞口,只见外围很可观的洞口里面收缩得只容一个成年人跪着爬进去,十分狭窄,难怪他们要以这样的姿势进去了。 为了防止进去与他们狭路相逢,胡飞在洞口等着,直到半个小时候他们浑身大汗从里头出来离开,胡飞才小心翼翼进去。洞内环境很糟糕,空气混浊,黑暗,膝盖摩擦着细小的碎石粒。胡飞试探着用匕首插入旁边的岩壁检测这里石壁是否坚固,毕竟刚刚经历过地震,会极大影响山体构造。没想到□去毫不费力就插到了刀柄,胡飞心头一跳,如此松软的土质如果再经历一场余震岂不是要坍塌了。顾不了这么多,进去看看再说,胡飞艺高人胆大,抽回匕首继续往里去,时不时用匕首试探甬道,一直都是松软的土层,幸好甬道不长,很快就见到前面有火光,陡然是个豁然开朗的洞室。松口气,胡飞最后一次用匕首插入土层,这一层不同寻常的触感令胡飞愣了一下。居然是捅破人体腹腔的手感,那种感觉非常真实胡飞不会认错。扎破衣物和皮肤的瞬间根据利器的尖锐程度会有瞬间的阻碍,然后就能十分顺畅地捅开脂肪刺入腹腔,由于内里有空气,你甚至能有扎破气球的细微紧张感,真是活见鬼了,从引流槽里居然真的有液体出来了,黑色的腥臭液体。 胡飞赶紧爬出甬道,反手迅速抽回匕首,一股黑臭液体立刻喷出来。胡飞诧异地闻闻手上沾染的液体,腥臭得叫人作呕,还发粘。胡飞连忙擦干净,继续探查溶洞。 偌大的溶洞里非常空旷,除了四周墙壁上点燃着火把照亮,只有中间一个水潭比较大,引人注目。除此之外这个溶洞边缘都是钟乳石柱子,火光照射下隐约似乎在柱子后头还有其他空间。不过胡飞还没有心思去查看,他先去到水潭边,这潭子黑黝黝的深不见底,似乎有很多悬浮物阻挡了视线。胡飞立刻联想到岩壁上捅出的腥臭黑水,和潭子里的水一模一样,只是凑近了闻闻,没有味道,心里比较好接受。胡飞准备干吗呢,他打算去水里捞点东西出来,如果和岩壁上的臭水一样让人作呕,这事儿还真够挑战的。刚才两个本地人把死人抬到这里,根据来回时间推算,他们没有多余时间拖着尸体越过那些密集的钟乳石柱去溶洞其他洞穴处理尸体,这个溶洞唯一可以容纳尸体的就是这个水潭了。 胡飞把自个儿的枪取下,心疼地摸两把,毅然插入水里去搅动。果然如他所料,自动步枪遇到阻碍立刻向上挑起,一只干枯的手露出水面。胡飞立刻抓住那只手将整只尸体拖上来。胡飞顿时感到分量不对,这不是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就算吸饱了水吃重也有问题。胡飞将尸体倒背上肩拖出水潭,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上来的不是一具尸体,四手四脚背靠背整两具人体从腰部捆绑在一起。胡飞拉上来的就是本地人那具如同木乃伊一样面目狰狞的干涸尸体,但是他腰上用麻绳捆着另外一个颇为正常的脱光了的男人尸体。胡飞翻过那个人,顿时窒息。 是他的人,名叫马逢喜,外号穿甲弹,是队里的急先锋,每次出任务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落得浑身是伤,被他批得抱头鼠窜还笑得没心没肺。这会儿看见他尸体上多处的伤疤特别是后背心那个几乎要了他的命的弹孔,胡飞眼睛热了。 “恩?他们把两个死人绑在一起干嘛?殉葬干嘛不找个漂亮大姑娘,还扔进水潭里头不怕捂臭了?”冯家双听得津津有味,显然那个村子里的腌骨处理尸体的方式很特别,不像水葬也不是常规的土葬火葬,居然把病死的人直接扔进溶洞水潭里,还带着植物人下葬,有够怪的。 胡飞说:“溶洞其实是个葫芦造型,较大的洞穴安置着他们供奉的达姆度,这个埋葬族人的小洞穴水流似乎通过地下水与大洞相同,事后想想,大概是当地人似乎认为这个病是达姆度对他们的惩罚,希望借由洞内的水系将族人身上的罪孽洗清获得达姆度的原谅。” 冯家双又问:“那干嘛绑着你的人下葬,他又没得罪达姆度,就算是陪葬也不该找外人,少数名族葬俗多样,我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习俗。” 胡飞沉默了一会了,说:“……这个病会传染,他们应该是希望将死者身上的病传递给他人,继而使死者纯净灵魂得到安宁。” 当时的胡飞还没有想这么多,或者说,他没有时间思考。当他将绑着马逢喜的麻绳解开,身体翻过来,他居然发现人还活着。幸亏两个本地人把尸体刚刚扔进潭子,否则就算是植物人没有知觉,这会儿也一定窒息而死了。胡飞赶紧挤压马逢喜的鼓涨的腹部帮助他把黑水吐出来,马逢喜开始咳嗽呕吐,恢复呼吸,胡飞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胡飞胳膊上一紧,马逢喜居然抓住他的手臂想要爬起来。胡飞欣喜若狂,刚才将他捞出水的时候还是植物人的状态,现在居然恢复了意识,这就说明这种状态是可以恢复的,木屋里的人有救了。 胡飞帮助马逢喜坐起来,兴奋地大叫:“穿甲弹,你他妈的醒过来了,好样的,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在我离开后你们遇到了什么。哎,看我急的,你才刚刚清醒,现在人怎么样,能说话吗?” 关切地询问没有换来马逢喜的回应,胡飞以为他还没有恢复意识,捏着他的腮帮子抬起他的头,顿时瞧见他一双布满深黄色血丝的双眼,呆滞而空洞。 “你怎么……”话没说完,一秒前还呆滞的马逢喜突然张嘴咬中胡飞的肩膀,死命咬下去。胡飞肩膀剧痛,立刻一记手刀劈向马逢喜的脖颈,足可令人昏厥的力道居然一点用场都没有,马逢喜没有丝毫的放松,血腥味儿弥漫开来。 胡飞惨嚎,他不可能对自己人下死手,硬推开他难保不会连带自己肩膀上的肉被一起撕掉,但是按这个趋势,现在不推开他,下一秒他就把自己的肉咬掉了。胡飞于是伸手摸到马逢喜的下巴,捏着他的下颌骨一使劲就致使他脱臼,咬不下去,这才将他推开。 胡飞一脱困立刻远离马逢喜,他的机警令他再次避开马逢喜捞过来的爪子。离远了看胡飞眉头紧皱,马逢喜张着满是血的嘴在地上向胡飞爬去,看起来哪里还像个人,根本就是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胡飞捂着伤口看着马逢喜向自己步步逼近,对当前的状况束手无策,显然马逢喜的情形根本不是恢复了,见人就咬比植物人更糟糕。正苦恼着,溶洞的钟乳石柱后头悉悉索索传来更多爬行的声响,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恍惚的灯光下,清一色的昏黄眼珠没有神采,贪婪地盯着胡飞爬来。 是血!血腥味儿激发了他们的行为,认识到这点,胡飞再不敢做停留,赶紧原路退出了溶洞。简单包扎了伤口,胡飞在甬道外守了一会儿,没听见他们爬出来的声响,这才放心。 此刻胡飞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这个村子太妖异了,这里的人都有问题,这种疾病居然会传染将人变成怪物,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向上级汇报这里的情况,但是转念一想,过于危险的传染病一旦跟外界发生联系一个控制不好只会令事态更加严重,不宜轻率地把消息传递出去。 他想到了归老七,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归老七跟他描述的情形类似,说不准从他那里能得到更多讯息,应该如何处置这些当地人,传染程度有多严重,还有自己的战友还能复原吗,都是急待解答的疑问。当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归老七身后的势力。 要再次找到归老七并不难,似乎料准了胡飞会回来,归老七还坐在老地方抽烟。 “你说的‘腌鼎种’会诱使疫情发作?当地人得的病是它造成的?”胡飞开门见山。 归老七冷笑:“不错,就是它。” 胡飞顿时火了,将毫不反抗的归老七揪起来破口大骂:“我□妈,你居然拿这些无辜的人来做实验。” 哪知面对胡飞的怒火归老七一点都不紧张,笑着说:“你试试看呢?老朽死了这里的人都完蛋了,这个病还会继续蔓延,看你怎么跟上头交代。” 看胡飞虽然犹豫但是杀意没有丝毫的减退,归老七眼珠子一转,说:“其实,只要你帮我取到样本,一切问题都可以解决。” “什么意思。” 归老七阴阴地笑起:“把脊椎骨拿出来,人还能活吗?没了这个祸害,传染病当然就发展不下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定定一想,胡飞又问:“那么被感染的人怎么办?” 老鬼两手一摊:“没办法,为了防止病情扩散,只能把他们都杀了。这个病无药可医,特别是你的人,被腌骨感染了一辈子都是植物人,救出去也有可能感染正常人,唯有杀了他们才能确保万一。”反复强调,归老七一直在观察胡飞的神情,如果他过于重情重义,这个烂摊子只能由自己收拾,说到底,归老七负责收集腌鼎种的脊椎骨也不方便把事情搞大,事情了结后必须斩草除根。 不过胡飞比归老七想得更“大爱无私”,他让归老七等他两天,一声不吭回到溶洞,亲手杀了所有在地上漫无目的爬行的自己的队友,而后回到木屋中,陪着那些还是植物人的队友,在最后的时刻给他们道别……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被腌骨扔进来的阿华。胡飞当时的心境如何冯家双不知道,但是从他的语气中,能为了大义拒绝与老鬼合作陷害普通人的人居然最后亲手了结了所有队员,要经过怎样的心理挣扎才能完成这一切,冯家双无法想象。 “当时我答应归老七去帮他取样本,实则是让他带路,打算趁他不备直接杀了‘腌鼎种’毁尸灭迹,不让归老七得手,谁知道他会拿着脊椎骨去干什么勾当。没想到在溶洞里遇到你们,我以为你们和归老七是一路货色,才会想尽办法阻止你们。佯装协助归老七,令归老七牵制你们,在你们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除掉在溶洞内的所有人,还有那个‘腌鼎种’。”胡飞解释。 冯家双听他说来一套一套的,把自己说得正气凌然比电影演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咬牙切齿:“你以为我会相信?” 胡飞点燃香烟喷云吐雾,耸肩动作该死地潇洒:“信不信由你。那天我根本没有走,见到你们净化‘腌鼎种’才明白是错怪了好人,在你们把程欢和罗伟送到战地医院后,通过关系一路护送他们回上海,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说不绕圈子,还是狗改不了□绕了半天,我承认你的故事没有破绽,把你和老鬼的关系撇得一清二楚,还说得好听卖我人情,如果真是好心,就不会用程欢威胁老爷子引我出来。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胡飞徐徐吹出细线状的烟雾,透着烟打量冯家双……许久,掐灭了烟头,在椅子上翘腿架起交叉的双手,低声说:“冯先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处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云南收集样本是命令,今天向张宏光引荐你也是命令,无关立场,只是命令而已,冯先生明白吗?” “说重点!” “重点就是,你有大麻烦了,出于道义,我觉得应该来给你提个醒。” 冯家双开着酒瓶盖子,听他这么说,当下笑开了:“开玩笑,我有麻烦?如果是你有难,求我兴许能帮衬一把,不必来寻我晦气。” “剔骨匠最怕什么?今天张宏光找到你,明天再来个叫李宏光,王宏光,慢慢传开,政府要员接踵而至,你怎么看?” 见冯家双怔住,胡飞接手酒瓶在桌子边缘轻撬,又新开了三瓶,自己拿了一瓶接着喝,话说多了喉咙干啊。 “你一直通过程家介绍生意,小打小闹玩得不错,程家讲义气值得信任。可是现在情势有了变化,你的身份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已经脱离了程家的控制范围,你就不怕变成故事里的龙省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无妄之灾,继而牵连旁人。” “是你将我的身份说出去的?”冯家双冷着脸说。 “我没这么傻。”胡飞弹去烟灰,眯眼道:“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轻言触怒剔骨匠,毕竟你们的行当能活死人,医奇症。一旦知晓了你们的存在,很自然就会想要独占,把护身符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应该快速封锁消息才对。特别是时时刻刻性命受到威胁的政客黑道,这张王牌尤为珍贵。” “……” “究竟是谁出卖了你,答案我给不了你,还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中校,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理由与你作对,不要把力气花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冯家双抢过最后一瓶啤酒,痞痞地说:“你是怕被我惦记着日子不好过吧,但是你会这么好心来给我报信?没有企图谁信,难道不就是你出卖了我再设圈套让我钻,好叫我心甘情愿替你卖命。” 胡飞说:“我说过了,我没傻到甘愿让他人知晓你的身份从而增加竞争对手,所以请相信,我能帮冯先生再次从众人眼前消声灭迹,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奈何冯家双根本不吃这套,说:“放你的狗臭屁,你跟张宏光根本就是一伙的。合谋骗取我的信任,说什么竞争敌对,全是你一手策划。” 胡飞似乎很头疼冯家双的死脑筋,把烟蒂直接拧灭在桌上,说:“看来我给你留下的恶劣印象三言两语是清白不了了,你的顽固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似乎还想解释,却疲惫地选择了摇摇头,闭上嘴。 冯家双嘴上不吃亏:“我这叫恩怨分明。” 胡飞正说着,烧烤店老板把多余的吃食端来,笑容满面招呼:“两位,别光顾着说话,来来,招牌烤羊肉,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喽。” 冯家双连说客气,灵敏的耳朵听见店老板对胡飞低声说了一句;“快走,人来了。”非常自然地转身离开,继续招呼其他客人。 胡飞面色如常,却完全回避了刚才的问题,笑嘻嘻说:“今天时间不早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不过今天接受张宏光先生的委托冯先生绝对不吃亏,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我也会乐见其成的。”说着拿起一把烤羊肉,直接跟冯家双说再见,消失在人群中。 冯家双瞥了一眼烧烤店老板,又悄悄环视了四周,果然注意到一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盯着他看,随着胡飞的离去,他们才假装路人藏在人流中离开。嘿,原来胡飞麻烦也不小,被人追踪,冯家双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冯家双没有急着回去,他喝着啤酒吃着烤肉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胡飞的话。胡飞的合作意向很明显,诚意也够,如果他确实与剔骨匠叛徒没牵扯,诚然没有必要得罪他,所以今天胡飞的所作所为完全合情合理说得通。只是他把云南之行中自己的行为说得那么崇高,脸皮之厚委实让人咋舌。不过既然双方都清楚这些说辞没有可信度,那当然是脸皮越厚越好,广告效应罢了。只是末了仓促离开,还没把他口中所说的合作讲清楚,有点麻烦。还有,张宏光委托的事情是什么呢?似乎在老爷子的宴席上也没有说清楚,哦,对,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把刀子架到人家脖子上了。管他呢,如果有事相求肯定会再找上门的,这么想着冯家双起身,准备回去再跟方丽娟讨论对策,烧烤店伙计凑过来,笑容满面:“先生,一共140元,谢谢惠顾。”冯家双一愣,明白过来后恶狠狠从口袋里掏出钱来,拎着胡飞请客的20元水饺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40奇怪的委托 冯家双回去后立刻找到了方丽娟,将今天与胡飞的谈话复述了一遍,方丽娟果然一下子接受不了,闷闷道:“怎么会跟军方扯上关系,这下麻烦了。” 冯家双说:“何止是军方,听他的口气,张宏光与他是敌非友,碍于命令不得不与他合作。姓张的能压着军方找到我,来头也不小。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叛徒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跟政府的人纠缠在一起,难怪这么多年找不到他们,我们越是避讳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越是安全,了不起。” 方丽娟颓萎地坐下,揉着太阳穴说:“别佩服了,我们大难临头了。一旦被玩权术的惦记上,麻烦就会接踵而至,一个不小心我们就完了,胡飞说得对,这是个连锁反应,无论张宏光的委托是什么,成败都会暴露我们的身份,这可怎么办。” “既然避免不了,就搅浑它吧。”冯家双突然道。 “什么意思?” 冯家双说:“我们现在就像一条水里游着的鱼,价值连城。上头可能有无数个钓钩等着我们,无论我们咬哪个,一旦露出水面必定引起争抢,但是渔夫间的胜败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我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干死在陆地上。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就在水里把水搅浑了,让他们渔线纠缠,我们趁乱溜走。” 方丽娟不太认同,说:“他们都不是傻瓜,斗心智哪个不是老奸巨猾,何况那根本是个狼窝,我们势单力薄怎么斗。” 冯家双沉思片刻,摩挲着胡茬说:“乱由心生。如果其中一个浮标动了其他人会怎么样?” 见方丽娟没想明白,冯家双道:“现在胡飞放的是直钩,看似无害却随时会打折。对他来说这是个先机,他主动向我们示好胜券在握。对我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个突破口,只要让他以为已经得手,其他人必定不会坐以待毙,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方丽娟眼前一亮,瞧着冯家双自信又不失谨慎的脸,试探着说:“你已经有计划了是吗?” 冯家双深呼吸,似乎下定了决心,说:“胡飞眼见我伤了张宏光也没有出手阻止,实在不仗义。我就假设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剑拔弩张了,我就过去给他们点把火,不相信烧不起来。这次张宏光的委托我会尽力完成,但是两边都不会让他们得了好处,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扯出可以制约他们的第三方力量,让他们互相牵制谁都不敢妄动,这样我才能全身而退。” 方丽娟摇头:“你的赌注太大了,要知道,可以制约他们的力量一旦注意你,你就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更难脱身,太冒险了。” 冯家双无所谓地笑笑:“我只是假设而已,如果真的搞砸了,不是还有师姐在吗,师姐一定会救你师弟,对吧,哈哈。” 不料方丽娟眉头皱得更深:“别笑,我还是觉得不妥,这次我也跟你一起去,你的个性太浮躁,还爱犯糊涂,不看着你我实在不放心。” 冯家双随即拒绝:“不,我一个人去。如果我出事,剔骨匠一脉只有师姐能传承下去,我们两个必须留下一个人,绝不能冒险。这次不比云南之行,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把两个人都搭进去。” 方丽娟反驳:“那就让我去,你是师傅嫡传弟子,要说传承只有你够资格。” 冯家双摇头:“不行不行,胡飞现在把我们当做手艺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今天设局让我们以为深陷包围只有他能救我们,大概说的没一句真话,他料准了我们会乖乖上钩,才放心下的直钩。我们现在嘴里含着胡飞的钩呢,如果换你去,他一定看出我们对他的防备,说不定立刻就把鱼钩折弯了提早收网,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方丽娟知道冯家双说得在理,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胸口阵阵酸疼,只能看着冯家双没心没肺傻笑,给他一个脑嘣子,把他臭骂一顿,责怪他出去打探消息也不仔细一点,啥都没摸清楚只能在那里胡思乱想。 当晚半夜,程老爷子担心冯家双打来电话,知道他安然无恙才放心,随即询问胡飞的企图,冯家双当然不会说实话,他不能再把老爷子拉下水。老爷子佯装生气,倚老卖老说一定要插手,冯家双只能再把程欢搬出来说事儿,让他为了孙子别再犯难了。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气哄哄地说,这件事情完了一定要收冯家双当干孙子,没得商量。冯家双只得苦笑着答应。 他知道老爷子心中愧疚,终究是他出卖了冯家双,想要弥补。冯家双又怎么会怪他,如果不是为了程欢,他相信老爷子拼了老命不要也会护他周全,这是他们那群人的“意气”。为了这两个字,他们打下了江山,付出了很多,至今深信这两个字是他们的人生信念。只是老爷子岁数大了,有个孙子难以割舍,谁又会责怪他的舔犊之情。 等了两天,脖子上还包着纱布的张宏光面色苍白找上门,见到冯家双脸色很是难看,开口就问:“承诺还算数吗?如果你们剔骨匠还要脸,现在就跟我走。” 冯家双反击:“要的要的,我脖子好好的,脸自然还在老地方呆着。不过我看你那儿包扎得不牢靠啊,千万别晃得太厉害,当心断了脖子丢了脸。” “哼。”张宏光摔门就走,留下一句:“我在弄堂口等你。” 方丽娟帮他收拾了行装,把擦拭干净的剔骨刀挂在他腰后,一包香料塞进放置刀具的挂袋中,说:“毒香你用不好,我怕你把自己也毒了就没给你带。遇到紧急情况把这包香料撒在刀上,跟往常一样出招就行了。” 又不放心地关照:“出门在外别总是讨口舌之利,叫人记恨你。做事处处小心别冲动,如果形势失控保住自己的性命逃回来,大不了我们从此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到一个他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说着鼻音越发重了。 冯家双安慰说:“没这么严重,胡飞不会跟我硬碰硬。况且阿华还在地下室等着我给他做骨床,你知道我最怕做赔本买卖,拼死也会回来的。在我回来前,娟儿不可以偷了他去做实验。” “你要是不回来,我直接砸了他叫你后悔一辈子。” 冯家双笑了:“行,任凭娟儿处置。” 打上方丽娟给他准备的背包出门,方丽娟远远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沉闷,她知道,宁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冯家双刚出弄堂口就看到停靠着的白色金杯面包车,外地牌照,努嘴心想真够寒碜的,车门从里头打开,上车,立刻就关上车门开走了。 冯家双回头看着自家弄堂消失在视野里,耳边传来不屑的说话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让我干等了两天,也不过如此嘛。” 冯家双这才回过头来看看此行的同伴,乍一看愣住了,这算什么组合? 脸色铁青的张宏光和两个黑衣服的保镖坐在车子前头,第二排是自己和一个中年道士,胡子留得老长两鬓斑白,如果不是道袍太旧肉皮太糙,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后头还有一个明黄袍子的光头大和尚,一个戴着墨镜打扮时髦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刚才说话的就是这个女孩。 瞧见冯家双打量他们,道士分外亲热地回礼,和尚点头示意有礼有节,只有那个女孩,车子里还戴着墨镜环臂翘腿好不高傲,看都不看冯家双一眼,径直望着车窗。 冯家双也不理会她,看向张宏光问:“现在能把事情给我说说了吧,你让我去干嘛?” 没等张宏光开口,那个女孩突然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来了?张先生你难道就为了充场面随便找个人来,让我白白等了两天。我早就说过,我一个人就够了,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怎么地。” 张宏光脸色不好看,闷声说:“都是拿钱办事的,给你算人天工作量,不少你一分一角,吵什么。” 然后转头看着冯家双,说:“现在人都到齐了,其他人大致了解了情况,我还是再说一遍,好叫大家重视起来,事情远比你们想象的要难办。” 女孩不屑的撇嘴但是没有再反驳,态度嚣张不屑一顾。 张宏光继续说:“我们今天目的地是保密的,你们会发现这里的车窗都经过特殊处理看不到外面,当然委托人身份也是保密的,希望你们好奇心不要太重,那样只会惹祸上身。到了地方我会和你们一起进入一栋别墅,去里面找一个人。除了冯先生其他人应该都知道了,我们要找的人一直在别墅内疗养,但是半个月前突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我们曾经先后有三批人进入别墅寻找可是都失踪了,迫不得已才召集了各位能人异士来帮忙,看看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冯家双眉毛一挑,问:“一栋别墅能有多大面积,人会在里头失踪,还连续三批人都不见了,难道他们在里头开*派对,不好意思让外头的人知道。” “咳咳咳咳。”道士和和尚尴尬地咳嗽,可坐在旁边的冯家双分明看见老道士假意咳嗽掩饰嘴角挑起的嘴角。 张宏光的脸色青白,口气非常不好:“冯家双先生,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很严肃,请你不要开玩笑。” 冯家双耸肩,不说就不说呗,看这平头小男人发火了脸都红不起来,不就是被放了点血,真没用。 张宏光知道所有人都有此疑问,于是还是选择了解释:“别墅只有280平米,三层高。起因是里面的电话无人接听与外面断了联系,派人进去查看,却再没有出来,身上的手机也变成无人接听状态。于是我们担心里面的人有危险,又找了3个保镖进去,再次失去了联系。不得已,再向军方借了几个特战队员,还是一样的结果。我知道你们怎么想,这种情况很诡异,但并非没有其他途径知晓里面的状况。我们曾经用红外传感器侦测里面的人体热源,现在的情况是接连进去的7个人都侦测不到了。我们确定没有人出来过,那传感器侦测不到就只有一个结果,里面的人都死了。” 车厢内顿时嘘声一片。 张宏光接着说:“不过也并非全无线索,我们曾经在特战队员进去的时候架设红外线监控他们的行动,3个人,其中一个是原因不明暴毙,传感器显示身体逐渐冷却确认死亡。另外两个值得注意,他们进入别墅后曾经分开单独行动,但是很快会合,会合后一人再没有移动身体开始冷却,另外一人上了三楼,在楼梯口突然暴毙。” “有什么不同?”道士问。 冯家双也在思考,想到一个可能性,额头开始冒冷汗:“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杀了另外一个。” 所有人都愣住了。 转念一想,又觉不妥:“你不要故意误导我们,应该是其中一人发现同伴出事回去找他,见无法救治后单独行动。”冯家双开始怀疑张宏光的企图,一句话不同的说法哪怕只是变几个字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效果,会合后先后死亡原本都不会想到自相残杀,偏偏那一瞬间冯家双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张宏光瞥了冯家双一样,顺着冯家双的话说下去:“不错,可能会合之前其中一人已经不行了,只是身体温度还没有发生变化所以造成了这个假象。” 冯家双又问:“里头人都死光了?难道你让我们进去找的是死人?” “不,委托各位去找的人都还活着,死的是后来进去的7个人。” “照片?” 张宏光摇头:“我不能透露他们的身份。” 女孩又开始尖叫,那个嗓音拔高得太快,叫人寒毛直竖:“没有照片我们进去找鬼啊!” 张宏光说:“如果在里面见到活人当然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何必要照片……多说一句,一男一女,关键是要把男的带出来。” “请等一下。”大和尚发问了:“我有点疑问,为什么一定要用红外线呢,你们没有尝试用通讯器材,或者从外面打开窗口吗,别墅窗户多,应该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再不然直接找大批人闯进去,总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张宏光突然不说话了,被问住了,似乎真的没有照和尚说的做过。但是冯家双觉得不可能,房子又不是无缝可钻,是人第一步想到的当然是由外头往里窥视了。 果然,张宏光回答:“一旦进入别墅,所有的通讯器材都会失灵,我们马上想到砸开窗口突入别墅,起初所有的窗帘都是拉着的,于是我们马上从外头把窗帘都揭开……” “看到了什么?” 张宏光表情古怪很难形容,说:“除了大门,窗户里侧都砌起了砖墙,看不到里面。” 冯家双来劲了,问:“哟,里面的人施工质量怎么样,敢情是他们自己不想出来啊。你们不晓得砸墙进去?” “砸了。”张宏光表情一点都不轻松,肯定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所有人都没有出声,等待张宏光给出结果。 “砖墙非常结实,我们让人砸了半天也没有砸通,于是又找来土方技术人员估算砖墙厚度,谁知道估算出来的结果只有40公分,而我们砸进去起码3尺了。当时感觉就好像整栋别墅都塞满了转头似地,不可能被打穿。我不信邪,找来电钻和其他工具,哪个功率大就上哪个,连续打了上一个小时眼看一间50平米的客厅估算着应该已经钻到了正中央,还是没有打穿。” 冯家双环视一圈,几个人都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却似乎并不意外。 张宏光低着头压根都不看人了,嘴里继续说着话好像在自言自语:“这个还不是最奇怪的。在我们停下工程商量对策的时候,一眨眼的功夫被打进去的砖墙突然就完全复原了,如果不是地上散落的这么多砖头碎块我们都以为刚才是在做梦。还有,特战队进去后传感器显示他们到过客厅,所在的位置我们从外面看分明应该填满了砖头才对。”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招这些人来了。”冯家双自言自言,翻起了白眼,感觉自己上当了,他说的别墅就是一间鬼屋,根本不是他的业务范围。刚才还雄心壮志说要在胡飞和张宏光屁股后面放火,现在真想尿遁灭火。这叫什么事儿,人家压根不晓得剔骨匠是做什么的,只是撞鬼了想起有这么个人顺带叫来应急。亏得他在家里跟方丽娟生离死别,笑话闹大了。 “哼,真没用,如果是我,再接着砸看它能还原几次。”最后头的女孩抖着腿说着风凉话,冯家双发现她特别喜欢和张宏光对着干,难道他们有仇。 张宏光说:“沈小姐,工人见到这种情况谁还敢继续,你以为我花钱叫你来是嫌口袋里钱太多吗。” “那就在外墙其他地方打洞喽。” “一样,还是砖头。” “切。”女孩扭头过去。 张宏光喘口气,打开背后的小窗与司机讲了几句话,然后转过来对众人说:“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我想现在大家都明白我为什么召集各位过来。在座的都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人物,应对灵异事件经验丰富,但是想来各位对彼此的身份和能力还不了解,为了使我们合作更好,我先为大家分别介绍一下。” 看向道士,说:“这位是明净道长,风水大师,预言家,预言准确率高达70%,并且危机前瞻性极强,能够精准预言10分钟内发生的危险。这次去别墅找人需要您老帮忙多提醒,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请一定尽早说。” 道士挺直了腰背煞有其事作揖。 张宏光又指向后一排坐着的和尚,介绍说:“后面是主峰大和尚,给著名学府楼地下三层做过法事,大家都知道,那里是藏尸库,曾经有传言说那里下面就是阴阳道,阴气汇集地会极大影响上面的灵体。主峰大和尚法事过后贴了封条,那里的人员才能正常生活学习。所以,主峰大和尚是驱散阴气净化魂魄的高手。别墅里我们不排除有鬼怪作祟的可能,如果真是如此,就要靠大师你了。” “阿弥陀佛,本该如此。”和尚应承。 张宏光又说:“沈馨小姐,她是异能者,具有透视能力,我希望在别墅外头你就能提供更多的讯息,给我们的行动做足准备。” 沈馨根本不鸟他。 “至于我们的最后一位同伴,冯家双冯先生,身份是剔骨匠,特长就我所知刀子磨得很利索。”张宏光摸摸脖子上的纱布,一句话带过。 沈馨再次吼叫:“搞什么,杀猪的也来,我没有听错吧。” 明净道士和主峰和尚也诧异地看着冯家双,冯家双只管朝着他们笑,然后说了一句:“张先生怀疑里面作祟的是猪精,叫我过去杀杀它威风。” 作者有话要说:  剔骨匠的解释,各位之前有过了解吗,就是杀猪的,呵呵,我借用来形容这个诡异的行当。今天更新稍早,要外出有饭局了,祝各位晚上快乐。 41诸多疑点 众人不敢领教地移开了目光,只有明净道士,若有所思打量冯家双。 张宏光有些尴尬,自己言辞不当导致威信被人质疑,自掘坟墓了,只能掩饰地说:“到达目的地还有一个半小时,大家休息一会养足精神。”结束了谈话。 “当时监视特战队的传感图像呢,给我看看。”沈馨说。 张宏光知道她是想借此预先了解下房屋构造,让手下找出来给她。剩下的人或闭目养神或思考问题,没有人再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冯家双见另外三个人个个神情淡然,丝毫没有被死掉7个人的说辞吓住,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张宏光给了足够的安家费让他们安心赴死呢,有点意思。他又闲不住地瞥了一眼沈馨手里的图纸,斑斑驳驳看不懂,于是后脑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件事情其实疑点还有许多,张宏光却不愿多说。刚才几乎都只回答众人关心的问题,其他一概不提,提供的讯息极为有限,这说明了什么呢。车上他招来的都是些有特殊能力但是不够精明的家伙,这从他们的发问中就能看出来。如果张宏光的目的就是在相对保密的情况下揭开别墅疑云,这群人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告诉他们需要知道的,让他们提高警惕在找到人之前保住性命,仅此而已。 现在的问题是,冯家双该如何自处。当他明白错估了张宏光的时候就开始犹豫,这个事儿是否应该高调介入。他的原则是绝不参与政治斗争,远离政客。现在人家没把你当回事儿,你也没必要冲过去作自我介绍,那是找死。或许就该把“屠夫”的美名继续背下去,直到事情解决都在里面浑水摸鱼。 但冯家双转头就把这个想法否定掉了,目光过于短浅。如此做的确能蒙混过关,但是胡飞还在后头盯着呢,要是让他明白剔骨匠并非被多方势力觊觎,那他也不必客气直接享用冯家双姐弟这块蛋糕了。不行不行,还是得按老计划执行,破而后立,得帮胡飞争取一个对头让他们鹬蚌相争。 因此这次不止不能浑水摸鱼,还要想尽办法让自己从这群人中脱颖而出。但是究竟该怎么做呢,他又不会捉鬼,冯家双抓耳挠腮那个苦恼啊,他总算体会到什么叫被逼上梁山。 冯家双紧皱着眉头闭目思考,当务之急是要把张宏光透露的讯息整理一下,看看还欠缺什么。这是一个充满了鬼影的谜团,之所以神秘是张宏光的说辞营造了这个气氛。首先不能被吓倒,要保持镇定。那么,他的话里有什么破绽呢。 冯家双开始分析,为什么张宏光说里头要的两个活人只需要救男的,这是第一个明显破绽,总不见得性别歧视?还有他提到用传感器监视里头的人,既然目标还活着,他们的行动轨迹应该掌握得一清二楚,张宏光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的所处位置,这样对他们找人大有裨益啊。既然想要找人,这么重要的讯息不该被遗漏。还是出于对异能人士的信赖觉得没有必要说明?冯家双睁眼瞥了一眼同样闭目养神的张宏光,这个混蛋安的什么心。 “冯先生?”旁边道士悄悄靠过来。 “??有事吗?”冯家双睁眼就发现跟个杂毛老道士脸贴脸,急忙躲开,问。 明净道士靠过来,低着头形容猥琐地说:“冯先生不是杀猪的屠夫吧,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是大隐于市的高人。” 冯家双更惊讶了,这个道士不赖啊,怎么看出来的。当然他只是表示了疑惑假装没听懂,没有承认。 “呵呵”明净道士似乎非常自信,说:“其实也不难猜,你看主峰和尚漠不关心的样子,显然不准备冒险犯难,我估计他到了地方会直接在别墅外头做场法事了账。而那个小丫头……” 后头瞄了一样正在拿传感图像折纸飞机玩的沈馨,再凑过来用手挡在嘴边,说:“一看就是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没把张先生的委托放在眼里,这种人通常只会一些小伎俩,四处卖弄,一旦被别人崇拜就尾巴翘上天,不会有大出息。” “而我看你一上车就低调得很,张先生故意贬低你也处之泰然,刚才所有人都在神游,只有你在认真分析情报,就凭这一点,足可见阁下是可负重托之人。何况,”故意停顿,明净道士神秘笑起,说:“张先生脖子的伤是你的杰作?够气魄。” 虽然被人抬举心里很爽,但被这个不正经的道士恭维就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了。冯家双尴尬笑笑,问:“那你呢,又在打的什么主意?” 明净道士两眼放光,挪着屁股贴着冯家双,吓得冯家双不断往后退,只能腾半个屁股在空中悬着。幸好明净道士不敢再有大动作惊动其他人,贼溜溜环视一圈,见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拉着冯家双说:“实不相瞒,在下平时在南京路替人看相,推算祸福,多年来小有所成,闯出了点名堂。” 挤眉弄眼一番,冯家双了然,这原来是个江湖术士,骗吃骗喝。第一眼还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这会儿只觉得他猥琐可笑之极。 瞥了一眼前头正经危坐的张宏光,冯家双轻声说:“这话如果被张宏光听见,你就赚不到钱了。” 明净道士冷笑道:“我是什么来路他心里最清楚,他本人都对这次的委托没把握,我又何必装模作样。” 冯家双顿时对他另眼相看,能当神棍的人心思果然透亮。问:“那么你又是作何打算?” 明净道士突然正经起来,说:“刚才张先生所说应该都是真的,如果连特战队都出不来,我们这些人进去也是白白送死,所以这次我不为求财只为保命。我看冯先生手段高明,望能护我周全。” “既然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一早拒绝他?” 明净道士道:“明知有危险,我哪里肯去。只是不知张宏光安的什么心,硬是把我押上了车。” 冯家双摇头,说:“抱歉,我自身都难保,恐怕顾不上你。” 明净道士急了,也不怕被人听见了,抬高了嗓音说:“阁下太自谦了,你在分析情报说明你意图解决这个诡异的事件却不感到害怕,我知道您绝对是能力自保。只要您能在进去别墅后保证我安全出来,这些张先生给的委托费150万我跟你平分。” 翻着白眼,冯家双不说话。 明净道士急了,又说:“或者你拿100万?不够吗,120?”见冯家双还是不同意,他一咬牙道:“全部给你,只要能保证我全身而退。”他聪明着呢,留着命才能赚钱,钱是赚不完的。 咽下口水,冯家双突然觉得说话很艰难,反问:“如果事成,还有奖金吗?” 明净道士好奇他居然会不知道,不过还是说:“张先生没跟你说吗,成功把他要的人带出来,还有50万酬金。” 冯家双白眼翻腾两周半,暗骂:好你个张宏光,给这群乌合之众这么多钱,自己就一块烂骨头给打发了,实在欺人太甚。不行,一定要把他敲诈个底朝天才行。 “行,你的命我保了。”冯家双目露凶光给他承诺,吓得明净道士眨巴眨巴眼睛。 冯家双恶狠狠瞪着前头张宏光的后脑勺,你敢看不起我,到时候你和我一块儿进去,看我怎么收拾你。浑身一哆嗦,不对啊,张宏光自己也会进去别墅,如果他没有把握怎么敢把自己搭进去。不对不对,肯定有问题。 正苦恼着,金杯面包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下,车上的人纷纷惊呼撞到前面的座椅上。刚缓过劲来张宏光打开通往驾驶室的小窗口,问:“出了什么事?” 驾驶员道:“有人拦车。” “什么?!”张宏光交代车上的人别妄动,把两个保镖留着看守,自己下车去处理。 车上四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等。 五分钟后,车门打开,上来的不是张宏光,是胡飞。 “你怎么来了?”冯家双惊叫,难道拦车的人是他? 胡飞笑容可掬,坐到主峰和尚旁边,向冯家双打招呼:“冯先生,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真是巧啊。” “去你妈的巧,你来干什么?”冯家双忍不住爆粗口,乱了乱了,全乱了,他不是和张宏光暗地里互相牵制吗,怎么公然跑来拦车,这么快就撕破脸皮了吗?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中校请给我个解释。”张宏光面色不善上车,瞪着不请自来的胡飞问。 胡飞身体前倾坐姿十分轻松,说:“冯先生是我引荐的,我有义务保证他的安全。” “中校说笑了,冯先生身手了得哪里需要人保护,难道冯先生对您很重要不容有闪失?”话中有话,暗潮汹涌。 “呵呵”胡飞突然笑了,眼底却无笑意,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张先生,我的3个队员是怎么死的你至今不给我交代。他们尸体还在那栋鬼屋里出不来,你可以花钱消灾我却不能坐视不管,我要带他们出来落葬。” 好戏上场了,这个借口着实不错,冯家双暗暗给胡飞鼓掌。 张宏光眉头紧皱,掏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两声,说:“就不能再等两天吗,我答应你进去把特战队员都运出来。” “如果你自己都出不来呢?” 冯家双向胡飞投去亲热的目光,实在是太贴心了,替他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张宏光又开始思考,胡飞的难缠他领教了,半饷才从手帕后头传出含糊的回答:“这次我请的都是高手,如果再找不到人,我宁愿也死在里头。” 放屁,找来的都是半桶水的家伙,额,除了冯家双自己。 “哈哈哈哈。”胡飞拍着大腿笑道:“那我就更应该去了,多个帮手多份保障,车上几位也不会拒绝我来帮忙,这下你没有理由拒绝了吧,张兄。”环视一圈,还没有摸清楚情况谁敢说不?! “我还能把你赶下去吗,哼,要去就去吧,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普通人进去凶多吉少。” “哈哈哈哈,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放心,就算我有不测也跟你无关,这次行动我已经请示过上头了,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言下之意,别担心我们会借题发挥打压你的后台老板。 张宏光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确认胡飞所言属实,这才松口气,命令司机发车。 胡飞一身戎装,却带了个mp3,戴上耳机就闭目养神,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其他人都对这突发状况感到莫名其妙,只有冯家双知道胡飞绝不可能是去给队友收尸的,应该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他不放心冯家双一个人,所以来拦车同行。 正想着,胡飞拍拍明净道士的肩膀,客气地要求换位置,明净道士跟他对调,胡飞坐到了冯家双身边。还没等冯家双发问,胡飞就把一个耳机塞到他耳朵里,说:“你听听这个,我昨天收到的。” 冯家双不疑有他,捂着耳朵努力从车子行驶的噪音中区分耳机中的声音。 耳机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喂,有人吗?”声音非常轻,不仔细就听不清。 “……你是谁?”胡飞在跟她对话。 “你们……不要再送人进来了。” “通讯器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活着吗,请问你是哪位?” “他们……都死了……”女人似乎在哭。 “……女士,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你还好吗?是否安全。”胡飞声线放低安抚对方。 抽泣的声音,似乎被安抚住了:“我没事。你们不要再送人进来了,我受够了……啊……” “喂喂,出什么事了,女士,你还好吗?女士?” 录音非常短,只有这么几句对话。冯家双一头雾水,抬眼看向胡飞。 胡飞说:“这是通过特战队通讯器传回来的,我猜这个女人应该就是被关在鬼屋里一对男女中的女人,在特战队员死后找到机会向外联络。” 不是说别墅内部与外面完全失去了联系吗,张宏光果然没说真话。 胡飞刻意掩饰自己的音量还是被人听到了,明净道士靠过来,说:“嘿兄弟,有什么情报能分享一下吗?” 胡飞好奇地看着他,冯家双说:“这位道长跟我关系不错,大家现在同坐一条船,让他听一下吧。”冯家双是觉得这个时候增加一个同盟也好,该让他分析一下录音,说不定会有特别的见解。 果然明净道士听完后,表情很是精彩,说:“喂喂,那个女人被人虐得受不了了,叫得这么惨?” “虐待?”冯家双和胡飞对视一眼,他们都是正经人,一般不会往这种方向考虑,见解果然够特别。 没有理会他,冯家双想起录音最后的惨叫,问胡飞:“她后来怎么样了。” 胡飞摇头:“我不知道,自从我的队员在里面失踪后,张宏光就封锁了那栋别墅,不是他的人一概不准靠近。就算是我也没法知道里面的情形。” “你不会是看上这个女人了吧,就因为一通电话这么急着往里头冲?”冯家双调侃。 “……我原本就觉得张宏光他们有阴谋,昨天接到这个电话,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她用了‘送’这个字,你注意到了吗?” “不错,的确很奇怪。”明净道士说:“一般会说‘派’人进来,‘让’人进来,或者‘找’人来,用‘送’这个字有一种主观上的故意。” 冯家双同意,问胡飞:“你的意思是,张宏光召集我们进去别墅不是为了到里面找人,而是希望我们进去后完成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会致使我们死亡。” 胡飞没有承认,但是他的眼神给了冯家双答案。 冯家双深吸一口气,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直觉告诉我,这次如果让张宏光得逞,对军方势必不利。所以我想借你的手查清楚缘由,尽可能阻止他。”胡飞说。 冯家双苦笑:“承蒙你看得起,我力不从心,我不擅长捉鬼。” “哈哈。”胡飞笑着拍拍他的肩,说:“有我在嘛,两个臭皮匠抵过半个诸葛亮,况且大男人阳气足还怕小小鬼魅。” 冯家双心里在骂人,摆明了监视他不让他与张宏光太接近,换句话说就是护食来了。 “两位,两位,能不能让我加入?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明净道士不甘寂寞来咬耳朵:“我别的不行,对危险特别敏感,带着我对你们有好处。” 冯家双和胡飞都将信将疑,这时后头的沈馨说话了:“三个大男人窝在一起说悄悄话,真恶心。” 胡飞瞥了她一眼,猫着腰起身来到沈馨身边,引起了她的警惕:“你想干吗?” “小姐,借你的图纸看看。”没搭理他,随手抓过传感图纸做的纸飞机,胡飞又坐回来。 “不错不错,居然是红外传感图。”把纸飞机展开,胡飞指着上头的几个白点对冯家双说:“你看这几个白色斑块,标注的是我的人的位置,拍摄时间是2010年9月7日下午15点27分,差不多是进去后10分钟。他们正在二楼的楼梯口向三楼搜寻。” 冯家双指着三楼一个竖条模糊白点,问:“这个也是人吗?” “不错,他应该就是张宏光要找的人。但是从图像上看不出是男是女。咦奇怪,应该还有一个,跑哪儿去了?”胡飞手指在图上搜寻星星点点模糊的白点,摇头说:“家用电器也会放射热能,如果人正好在热源旁边就分辨不出来了。” “嘿嘿,两位,我对找人也很有天赋,带我一起吧,不会吃亏的。”明净道士还在推销自己。 胡飞笑说:“车上所有人都会进去,大家本就是同伴,你这话从何说起?” 明净道士说:“呵呵,这群人貌合神离,如果真的像我们猜测的这么凶险,不团结就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中校,帮帮忙让我跟你们搭伙吧,保证对你有用。” 看他信誓旦旦,胡飞愣愣地点头:“好吧,但是一切都必须听我命令行事,不可以单独行动。” “死都不会离开你们。”明净道士竖起拇指,愿望达成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让胡飞和冯家双合作了,每次总得换个人,保留新鲜感,哈哈。 42出师不利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到达目的地,所有人下车。矗立在众人面前是一栋看起来极为平常的别墅,白墙红顶,三层小洋房。就是这么普通的别墅偏偏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原因就在窗户上,所有窗口都没有玻璃,厚厚一层砖墙突兀地暴露在外头,深红色令人联想到干涸的血液。连别墅的下沉式花园上空和三楼观景台都用砖头大面积封死了,整栋别墅就像一个密闭的集装箱叫人透不过气来。 冯家双环顾四周,发现现在是傍晚时分环境却分外幽暗,除了这栋不透光的别墅,周围其他别墅居然都没有光照,晾衣架上空荡荡,大概是张宏光将周围的住户都遣散了。太阳即将落山,在天边晕出一片红霞,现在的光照条件已经影响视野,冯家双不能确定路灯什么时候打开,起码现在还没有变化。 “主峰大师,沈馨小姐,你们能从外头看出什么吗?”张宏光问。 “让贫僧先试试吧。”主峰大和尚打了头阵,煞有其事喊着佛号,在别墅的正西方向盘膝坐下,口中喃喃自语拨着佛珠,冯家双和胡飞对视一眼,饶有兴趣看着事态发展。 半个小时过去了,冯家双望天,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只留下一点红光在西山,主峰大和尚还在老僧入定。所有人都很有耐心,高僧嘛应该予以尊重。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全黑,冯家双注意到路灯都没有打开,现在众人都深陷黑暗中,只隐约间依靠星光定位主峰大和尚的轮廓。 “喂,他睡着了吗?”冯家双低声对胡飞说,他感到啼笑皆非,难不成主峰和尚准备这么干耗下去?环顾其他人,虽然看不清,但是频率极高的抖腿声显示也有人心生不满。 就在这时,主峰大和尚大佛号站起来,对张宏光说:“张施主,老衲惭愧,这栋别墅内并没有厉鬼阴魂,只是零星有些阴气缠绕,似是魂魄残留。老衲试着与他们沟通,发现尽是那些枉死在房中的人们。” 张宏光连忙问:“他们有说什么吗?” 主峰大和尚点头,在张宏光欣喜若狂的注视中说道:“他们十分困惑,不明了自己是如何过世的,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肉身已毁的事实久久不愿离去。老衲百般劝导才令他们往生极乐世界。” 张宏光皱眉,有些失望:“如此说来,连死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哎。” 冯家双跟胡飞小声嘀咕:“高明啊,死无对证怎么说都成,摆了半天的谱净赚150万。” 明净道士却有不同的观点:“我倒觉得主峰和尚没有撒谎,他能在这些年闯出名堂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冯家双说:“也对,谁敢在你这个神棍面前班门弄斧。” 冯家双眼珠一转凑到主峰和尚身边,问:“大师瞧仔细了,里头真的没有鬼?” 主峰和尚笑嘻嘻说:“贫僧保证,除了枉死之人,里面并无恶鬼。”看着冯家双的眼睛一瞪,惊呼:“冯先生身上阴气极重,却没有鬼魅缠绕,贫僧从未见过此等现象。先生是否身上不适?” 冯家双哈哈一笑,说:“多谢大师关心,我没事。”心想这个大和尚还真不是浪则虚名。 “沈小姐,该你了,麻烦你用透视能力在里面找到人。”张宏光说。 沈馨身穿超短裙,笔直的两条腿踩着高跟鞋很漂亮,她高昂着头摘掉眼镜,顿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刚才还在想这个妞儿真爱耍帅,天黑了还带着墨镜。现在瞧见她一双只有眼白的大眼,算是理解了,这双眼睛就算大白天的也能吓死人,冯家双怀疑这个没有眼珠子的女人哪个男人吃得消。 沈馨用她那对蛋白眼盯着别墅,旁人连她是否在转换视角都不晓得。没多久,沈馨柳眉就皱起来了,口气不善对张宏光说:“张先生你什么意思,不开灯叫我怎么找,你耍我吗?” 所有人都一愣,冯家双继而狂笑起来。大家都理解错了,沈馨的特异功能是透视,就算她眼睛能拐弯,也得开着灯才看得见,现在人家屋子里黑漆漆的,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张宏光没有恼火,似乎也十分困惑:“没有开灯?你确定里面连一点灯光都没有吗?” 看着嗔怒的沈馨,张宏光已经知道了答案,沉思一番道:“既然如此我们进去再找。沈小姐、主峰大师、明净道长、冯先生和胡中校,走吧,我们一块儿进去。” “别开玩笑了,死过人的地方我不去,要去你们去。我只答应帮忙找人,没说要进去找死。”沈馨断然拒绝。 “张先生,贫僧已尽全力,即使进入别墅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次贫僧没能帮上忙实在遗憾,还请送贫僧回去。”说完转身就走,被张宏光带着的保镖用枪顶住了。 “张宏光你什么意思?”沈馨看苗头不对,大叫。 “什么意思?”张宏光冷笑着说:“事前说得很清楚,你们全都要进去里面帮我找人。” 沈馨面色苍白,小姑娘抖着嘴唇说:“大不了钱不要了,你让我走。” 冯家双摇头,心想张宏光既然把枪都掏出来了,一点情面都不讲,根本没把这群人的性命当回事。 在场的5个人,沈馨和主峰和尚慌张无措,明净道士预料到这个结果,现下更是站到冯家双和胡飞身后。 张宏光阴笑着对胡飞说:“胡中校,您我就不用请了吧,我要感谢您的大力支持,今天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合作。”冷嘲热讽得意非常。 胡飞耸肩,满不在乎先走一步,冯家双跟进,明净道士接上,后头沈馨和主峰和尚被人用枪顶着往前走,早已面无人色了,沈馨更是瘫软在地嚎啕大哭,被人捂着嘴扔进去。 “呵呵,真是奇怪,窗户都封死了,只有门还能开。”冯家双看着外头的人把门锁上,一行人陷入黑暗中。 “张先生,该把实情说出来了吧,鬼怪之说已经不成立,这屋子里的怪事总有个解释。”胡飞眼看着张宏光一行三人打着手电筒把门厅照亮,说。 “哼,我说给你们听的都是实情,进来就是找人的,走吧。”带头拐过弯去找到楼梯,向着二楼进发。 “我不去,这里有鬼,放我出去呀。”沈馨哭喊着拍打大门,冯家双被她吵得头都大了。 “喂,你们有谁能让她闭嘴,真有鬼也被她吓出来了。” 胡飞过去劝说:“沈小姐,既然已经进来了,保持冷静很重要,在我们之中你的透视能力最实际有用,同样身处危险你更有依凭,况且这些人里只有你一个女性,总是会多照顾你,请你一定冷静下来跟我们一起行动。” 沈馨怔怔看着胡飞,只是她的蛋白眼根本看不出聚焦。不过还好,总算被安抚住了,借着胡飞的手站起来,擦掉眼泪。 冯家双应付不来这种小女生,家里的方丽娟时常跟个母老虎似的,眼见胡飞对付沈馨有一套,顿时松口气。 “呼,我们快跟上张宏光,这个混蛋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正打算甩掉……” 突如其来的闷响声将他打断,感觉有重物掉落在众人身后。 “什么声音?” “不知道,谁有手电筒?” “只有张宏光的人有,赶紧开灯,去找找电灯开关。” “喂姓张的,别走那么快,你们发生什么事?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哎哟,快开灯,我心惊肉跳的,感觉要出事。” 二楼的手电筒光线已经远去了,冯家双黑暗中听到明净道士这么说,也直觉不好。于是赶紧让众人分散去找电源开关,不知是谁找到了,整个大厅突然光明刺得人眼疼。等适应了光亮,女人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平静。 厅中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具尸体,身穿黑衣的男人面部朝下趴在地上。 “不要慌,应该是之前死在里面的人,刚才太黑我们都没注意。”胡飞说,安抚住慌乱的众人。 “不对,如果是几天前的死人,不可能还这么新鲜。”从男尸□在外的手看出异样,冯家双上前把尸体翻过来,众人又是一声吸气声,这张面孔大家都认识,就是和张宏光一起进来的两个保镖中的一个。 “怎么可能,他不是和张先生一起上了二楼?”主峰和尚望着楼梯口,盘旋式上升的楼梯在二楼有一排齐腰高的扶手栏杆,想来是刚才大家在说话吵闹的时候人从上头摔下来的。 “你们全让开。”冯家双手脚麻利把男尸衣服都剥了,见没有外伤,又看了肤色和瞳孔,冯家双停下手来没有再继续。 “怎么了?”胡飞问。 冯家双摇头:“奇怪,和当初在云南狼窝里发现的尸体很像,不过那时人好歹还是活着的,没有知觉的情况下被狼吃了。现在这具尸体就跟睡死了一样。” 说着,冯家双抽出一柄极为细巧的剔骨刀直插入尸体心窝,又急速抽出,趁着血还没有流出右手食指伸进去,转动着手指闭眼感觉。在众人瞠目结舌时抽回了手,□着手指舔了一下说:“除了刚才从上头掉下来导致外皮和内脏轻微损伤,其他没有异样,像不小心摔下来,但是这个高度这个姿势不至于摔死人。” “连你都这么说,看样子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胡飞仰头望着天花板,说:“赶紧和张宏光会合,他们大概出事了。沈小姐,麻烦看一下二楼现在什么情况。” 沈馨一双蛋白眼直瞪着二楼,渐渐脸色发白:“我看到手电筒……掉在地上,还有一个人趴在地上。” 胡飞急忙问:“是张宏光吗?” 沈馨唇色发青,满脸冷汗说:“不是,没看到他。” 胡飞打量了透着微光的二楼厅口,说:“赶紧上二楼,我在前,麻烦冯家双断后,大家走楼梯的时候小心点。” 冯家双心道不好,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三个已经死了两个,沈馨没有看到张宏光可能仅仅是因为手电筒没有照射到,是死是活还不晓得,只有他们亲自上二楼才能知道情况。 胡飞和冯家双还能保持镇定,其余三人就不堪了,几乎抱在一起上的二楼,互相推搡着脚踩脚,明净道士趴在胡飞背上极大地阻碍了胡飞的动作,胡飞无法只好单手护着他,留一只右手戒备。 待一行人来到二楼,立刻就在黑暗中看到斜对面房间门口掉在地上的手电筒,以及在手电筒照射下的另一个保镖,朝向房门内侧趴伏在地上。冯家双越过几个人正准备上前查看,被胡飞拦下。 胡飞轻声说道:“你看那是什么?房间里面。” 冯家双定睛往胡飞所指方向看去,浑身一哆嗦。房门是打开的,那个保镖就死在了门口,头向着里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房间内侧的墙上除了有那个保镖的影子,还斜着照出一片鬼影。形似身躯的部分上横伸着三只手,五个手指头齐全,手指似乎还在扳动,这三只手形似连在一块。冯家双每天接触尸体神经算粗的,他瞪着那三只手,心想该不会是房间里什么摆件是人手的造型,三只手的怪物只是他的想象,可是慢慢走近了看,那手指头的形状实在是令人作不了他想。要死不死它还在动,是个活物。 沈馨这时也看到了,她本来就精神紧张,吓得一声尖叫连连倒退,忘记自己就在护栏边,一个不注意整个人就从楼上翻下去。 “哇!” 幸亏明净道士反应快,凌空抓住了她的胳膊,对她说:“喂,快拉住我的手。” 沈馨身体吊在空中,生死一线间精神崩溃哭起来,根本不理会明净道士。明净道士吃重胳膊疼得咬牙切齿,沈馨再瘦也有百来斤,完全吊在他身上快支持不住了,急忙左手也上去帮忙,才稳住。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冯家双冒出满头的冷汗,蹲下身子手持剔骨刀戒备。耳边都是沈馨的哭声,他瞪着的那道鬼影却发现没有被惊动,心里觉得奇怪,如果是活物,这么大的动静它不可能听不见。 “让她闭嘴,再上去一个人拉她上来,我去看看。”说完冯家双猫着腰向着那道鬼影摸过去。 手电筒光线笔直照着房间里头,冯家双不敢就这么直接跨过手电筒,会把自己的影子也投射过去惊动鬼影。思量片刻还是采取了比较保险的方式,他拾起手电,尽量维持着刚才的照射方向避免晃动,慢慢摸进去。 说实话,冯家双没有接手过此类事件,心里还是有点紧张,脑子里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其中最离奇的居然想到了千手观音。在灯光的摇晃中,那只手还在动作,很细微的晃动。冯家双意淫,如果这时怪手捏出个手印,他会很配合地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近在咫尺了,冯家双吞咽了口水猛地转身把手电照过去,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可是当光线找到怪物身上的时候,冯家双愣住了。 话说那边胡飞帮着明净道士把沈馨拉上来,捂住她的嘴轻声安抚,转头看冯家双愣愣站在房内毫无戒备,胡飞知道没有危险,走过去。 “怎么了?”胡飞借着冯家双手中的光源,瞧见非常戏剧性的一幕,卧室床上并排坐着三个人,勾肩搭背,手拿零食,床头柜上还有啤酒瓶子,正饶有兴趣看电视?!只是他们全部皮肤发黑,脸上和手掌不同程度出现尸斑,死去多时了。 冯家双注意到靠门的电视里正放着dvd,光线调得很暗,还要死不死放着一个女鬼爬出井口的镜头循环往复,床上三人,中间那个手搭在左边那人肩上,在电视恍惚的光线和手电筒光线的共同作用下在墙边投射出似乎在动作的鬼影,想来刚才门外看见的三只手连体鬼影的真相就是这个了。 “谁这么无聊在这里扮家家酒,居然拿尸体来玩。”冯家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床上三个出现了类似羊皮纸样的尸斑,还死不瞑目瞪着电视里的女鬼,形成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 胡飞摸着门边,找到开光把灯打开,房里的一切更是清楚。床上坐着的三人装备齐全,即便冯家双不了解里头的名头,也知道与胡飞身上的一样,是他的人。胸口上放着的薯片袋口被撕开,一些薯片被塞进中间尸体打开的嘴里,嘴边脖子里还有干涸的酒液。居然这么亵渎尸体,冯家双不禁摇头,此等行径堪称丧心病狂。 胡飞上去把尸体抱下来,由于死亡时间早已超过12小时,尸体又恢复柔软,搬动并不困难,他将三人在地板上一字排开,与门口保镖的尸体放在一起,眼睛瞥到腰际那可怕的尸斑,胡飞恶狠狠道:“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绝不会放过他!” 拍拍他的肩,不知怎么安慰的冯家双说:“他们不会自己坐到床上等死,肯定是别墅里闹鬼的家伙干的。当务之急先找到张宏光,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胡飞点头,拦住想要进来的明净道士,和冯家双一起出来关上房门,对明净他们说:“把二楼所有的灯打开,找张宏光。” 明净还在门缝里探头探脑,被冯家双拉开。 “喂喂,里头什么东西把你们吓成这样?让我看看。” 冯家双一声叹息,道:“是胡匪的三个特战队员,他心情不好你少惹他。” 明净扶着自己还酸疼的上臂,回想起张宏光说起那三个特战队员,都已经被杀,顿时对房里失去了兴趣。 冯家双转身去厨房,明净道士急忙跟上,说:“等等我,别丢下我。” “你们两个跟着我,不要分散。”胡飞领着一旁余惊未歇的沈馨和茫然无措的主峰和尚去次卧和厕所。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个故事场所就是别墅了,算是正式开始了,各位,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呀,俺一贯的恶趣味要开始了。本章还不算恐怖,所以不事先提醒了。 43鬼怪作祟 等所有灯都打开,摆脱黑暗的环境叫人稍微安心,可是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影,胡飞望着三楼,说:“这栋别墅只有三层,没有其他楼梯通道,这里没有找着人只能是上了三楼。” 冯家双手电筒照着楼梯上方,说:“如果这栋别墅里有人等待救援,除非遭到□,否则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哼,俗话说鬼怕人三分人怕鬼七分,但都比不过人扮鬼吓死人,张宏光说的话里有几句是真的?我说这屋子里的活人跟这些凶杀案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这些人就是他们杀的,只是我弄不明白是怎么杀的,居然没有伤痕和挣扎痕迹。” “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你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胡飞问。 冯家双摇头:“我只是怀疑,那一男一女被关在别墅里是张宏光说的,既然我怀疑张宏光,那么他的说辞都应该反过来想想,或许这样能找到线索。” “什么人!”沈馨一直待在众人身后靠近楼梯口的位置,她的一声断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冯家双眼尖,顿时瞧见一道黑影向着底楼晃过去。 “嘿说曹操曹操到!”冯家双迫不及待追过去,胡飞对余下的三人留下一句呆在原地别动也追上去。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明净道士惦记着自己的性命,紧紧追着冯家双和胡飞。 黑影速度极快,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冯家双和胡飞几乎是从二楼直接跳下去的,饶是这样,是否追上也未可知。 沈馨也想追,但因为长时间紧张腿部肌肉抽筋摔倒,主峰和尚急忙扶住她。 “你还好吗站得起来?” “嗯,还好。”沈馨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脚踝,站起来。 忧心地回望空旷的二楼,主峰和尚提议:“那我们也赶紧过去吧。”虽然胡飞让他们呆在原地,但是藏尸的二楼总是令人不安,这群人里主心骨的两个都已经追过去了,他心里慌得很,所以征询沈馨的意思。 沈馨也正有此意,在主峰的搀扶下走下楼梯。 就这么一耽搁,底楼的灯突然灭了,又陷入一片黑暗,沈馨尖叫一声,急忙退回到二楼。 “我……我不去了,还是在这里等他们吧。”沈馨望着黑洞洞的楼梯,末端深陷在黑暗中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对于黑暗人都有天生的恐惧。沈馨死活不肯离开二楼的光亮,主峰拿她没办法,自己心里也害怕得紧,环顾四周明亮如白昼,自我安慰一番,陪着沈馨窝在原地等待。 再说冯家双他们,动作再快,追着黑影后扫视一圈已不见人了。只有底楼厨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或许一早就开了他们没有注意,都把注意力放到那具从二楼掉下来的尸体上了。但是在所有房门都关着的情况下厨房的异样就显得很突兀了。 胡飞也注意到了,刚想去看看,被冯家双拦住。 “这么重的血腥味儿你没闻见吗?”冯家双说,表情非常凝重。胡飞也慎重起来,毕竟这方面冯家双更加权威,前方或许有不可预期的危险,不能贸然行动,拔出匕首作戒备。 就在这时底楼灯灭了,靠着二楼的光亮仅能见着人的轮廓,刚刚赶到的明净吓得惊呼,挤到两人中间。 “哎哟我的妈呀,谁把灯关了,吓死我了。” “叫你呆在上头干嘛下来,碍事。”冯家双不免责备。心里也对停电有所警惕,是那人想要借此隐藏行迹吗。 明净赶紧辩白:“我傻呀,跟那两个吃白饭的在一块儿等死?说好了跟着你俩,三人搭档安全点儿。” “啰嗦,知道了。”不再理会他,冯家双再打开手电,刚想进去厨房被明净拦住。 “别怪我没提醒你,里头有不好的东西,别冒冒失失进去。”明净关键时候还是能派点用场。 冯家双和胡飞对视一眼,连明净都感觉不妙,这厨房里果真有猫腻。不过刚才那道黑影能在一转眼的时间内从他们眼前消失,必定是躲进了他们的视野死角,厨房就是其中之一。 小心翼翼摸到门边,冯家双用手电把里面照了一圈却没见着人影。厨房布局很简单,除了灶台橱柜和冰箱,没有可以躲人的空隙,中央的活动范围够三人并排站立,厨房内一切都一目了然。 “好重的血腥味,你鼻子倒是灵,刚才那道人影好像不在里面。”靠得近胡飞也闻到味道,先摸到开关,灯却没亮,只摸到□在外的电线,开关被破坏了。倒是手上黏黏的,抽回来在灯光下发现居然是血迹,几乎干涸的血迹,顿时眉头大皱。 “开关坏了,进去的时候小心点。” 冯家双说:“明净你在我们后面提高警惕,注意后头的动静,我可不想被人包抄堵截。” 黑暗中清晰听见明净道士咽着口水缓解紧张情绪,说:“好,我尽力,你们动作快点。” “……走。”抢了冯家双的手电筒进去,没想到立刻踩进水坑中一般,浸湿了鞋裤,鼻间作呕的腥味更重,胡飞大概猜到脚下的液体是什么了。不过他见多了市面,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太过在意。拿着手电筒向着灶台上照过去,同时非常戒备地注意四周的动静。 砧板菜刀胡乱放在灶台上头,一大块不明物体被搁在砧板中间,光亮顺着血迹一路往下,血顺着橱柜缝隙流得灶台和地面到处都是,直到他脚下的血滩。 明净一声惊呼,也瞧见了里头的情形,立刻被冯家双捂住了嘴,冯家双对胡飞说:“你看看旁边的水槽里面是什么?” 胡飞依言照过去,只见水槽里同样一片红色,血腥味儿更重。 “都是血,里头好像还有东西。”饶是胡飞胆大,也不愿再靠近了。 环视一圈见里头确实没有藏着人,冯家双踮着脚也进去,瞧了一眼水槽,对胡飞说:“你帮我照着,我看看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明净哪里还记得要防备身后,眼睛盯着那水槽子脑子里浮现出各种恐怖电影里的情节,见冯家双要去鼓捣,紧张得几乎窒息。 话一说完冯家双就撸起袖管,伸手进水槽里头,满缸的液体被搅动,血腥味儿更是冲鼻,明净靠着冰箱捂住鼻子也忍不住胃里翻腾,隐隐作呕。 胡飞侧过身子把水槽照个透亮,眼见冯家双从血液里头捞出一个奇形怪状的白色物体,冯家双抹去上头的血,从中间扳开,胡飞这才发现竟是一只人手,五指虬曲着团于掌心处。此时被冯家双抓着苍白浮肿的四指查看手掌,不禁皱眉。 冯家双面色如常研究起掌纹,说:“是个男人,指间有老茧,应该是常年劳作的,可惜我不是侦探,否则应该就能知道他是干嘛的。” “是前两批人吗?”胡飞托着下巴自言自语。 冯家双跟刚刚洗完菜似地,顺手打开水龙头冲掉手臂上的血迹,说:“灶台和水槽里的部件不全,其他零件不晓得在哪里,如果能找到头就最好了。”说着眼睛突然瞟到明净道士靠着的冰箱上。 明净一愣,旋即脸色惨白嫌恶地躲开,退到胡飞身后,跟只水蛭似的贴在他背上。 冯家双走过去打开冰箱,里头的灯透出光来,明净终究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等瞧见里头的东西,再也止不住趴到角落里呕吐。 正像冯家双猜测的,尸体的其他部件就在冰箱里,失血的肉块惨白,一颗男人的头颅被塞在最里头露出些许黑发。 冯家双伸手进去揪住毛发把头颅提溜出来,擦掉上头的血污,反转过来面对胡飞,捧着问:“你看看,认识这人吗?” 时间长了尸体早就走样了,就算有冰箱冷冻,这会儿也看不出个人样了。不过胡飞注意到他耳垂上多个眼儿,即使皮肉肿胀也瞧得见,顿时认出来了。 “不错,是头一个进来的保镖,我叫人收集过他们的资料,这人名叫黄军,今年28岁,他一个男人耳朵上打这么多洞导致耳廓边缘凹陷,我印象很深刻。” 把头颅重新放回冰箱关上,冯家双说:“好了,这下找到4具尸体了,加上刚才与我们一起进来死掉的两个,总共是6个,还有三个应该都在三楼了吧。” 摸着胡渣冯家双盘算着,又说:“那两个大活人天不晓得在哪里跟我们捉迷藏,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两个人把守楼梯口,其余人去找人,这样不容易让他们逃掉。” 明净道士头一个跳出来反对:“不妥不妥,现在都保不齐再有死伤,把人分散了还不是更容易让人下手。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着你的,休想把我甩开。” 胡飞也不赞成,说:“我们两个单独行动没有问题,他们三个自保困难,安全起见,我跟你总得有一个保护他们,另一个可以单独行动。” 冯家双冷笑:“那行,你去当保镖,我一个人追查真相去。” 胡飞皱眉,他的个性也是独来独往惯了,现在的情况不让他有所作为心里实在憋闷。 冯家双看出他的犹豫,道:“还是算了,带着他们吧,手脚放不开起码彼此有个照应。先回去找主峰和尚,我们刚才贸然离开太莽撞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回去底楼大厅,冯家双突然站定了,手电笔直照着地面,愣愣问胡飞:“刚才从上头掉下来的保镖呢?谁动了他的尸体?” 胡飞急忙趴在刚才放置尸体的地面查看,大理石的地方看不出有搬运的痕迹,尸体却确确实实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好像刚才下来就没瞧见。”明净道士说,突然抱着自己的胳膊来了一句:“哎,怎么感觉冷嗖嗖的。”直觉抬头见对门餐厅里一个黑影藏在墙后头向着他们窥看,明净道士张大了嘴吓得说不出话,只能抬着手指着…… 冯家双和胡飞同时见到了,嗖地一声又追过去,那黑影见状就逃,从餐厅后头那扇门后消失了。胡飞踢开门,见外头是个下沉式花园,直达地下室,黑影又不见了。 “你瞧见了吗,是刚才领我们去厨房的人吗?”胡飞问。 冯家双点头,说:“不错,就是他,不仔细看不出来,左脚有点跛,肯定就是刚才楼梯口见到的人。” “地下室?走,去看看。” 冯家双和胡飞前后脚下了阶梯,从花园的小径穿过,进了地下室的休息室,明净道士反应速度和体力都不如他俩,但也是紧赶慢赶在休息室追上他们,总算是拍着胸口松口气。 这栋别墅构造复杂,布局设计精巧,只是一个休息室也弄得跟一楼客厅似的,真皮环形沙发,超大电视屏幕彰显了主人家的富有气派,可惜在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并没有找到黑影的踪迹。胡飞带头越过卫生间进入训练房,这次,终于有了收获。 训练房内侧跑步机上悄无声息趴着一个黑衣人,冯家双猜想这该是另外三具尸体中的一个,刚才没有料想到别墅还有地下室,看样子三楼只有两具尸体才对。 “你说这人究竟想干嘛,领着我们玩探险游戏吗,生怕我们找不到尸体,带着我们四处乱转,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找齐了才甘心?” 这是冯家双最疑惑的地方,除了刚进来时莫名其妙死了两个,他们这些人目前都还好好的,不像张宏光所说人一进去就遭难。现在张宏光失踪,要找的两个大活人也不见踪影,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黑影。只是他目前的举动都没有恶意,只是带着他们找尸体,冯家双突然想起,难不成自己的判断错了,不是这别墅主人在引人进来杀害之,而是另有凶手?这黑影就是这栋别墅的住户?在悄悄协助他们?张宏光没有对他们说谎,的确是另有隐情真相未明? 思路越来越乱,当活人犯案和鬼怪作祟搅在一起时,真叫人理不出头绪。 胡飞翻过尸体想要辨认,但是刚翻过来胡飞就戒备地跳开,瞪着尸体不说话。 “怎么了?”冯家双回神,也见到了死者的面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明净道士,震惊得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他,刚才还在上头?” 跑步机上的赫然就是二楼摔下来然后尸体失踪的保镖,刚才还在想尸体哪儿去了,现在就在练功房里出现。 “搬动一具尸体需要多少时间?”胡飞道,尸体不会自己走动,只可能有人故意搬动,胡飞在脑海中算着时间差。 冯家双说:“别算了,如果从我们上了二楼就被人搬过来,起码也有20分钟了,就是个200斤的胖子,这点距离这点时间也足够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把尸体扔在这里,如果时间充足不是仓促抛弃,就是这个地方另有蹊跷对方故意这么做。” “再四处看看。”招呼了明净道士来帮忙,胡飞查找着练功房的每一个角落,不得要领之际又见冯家双还在盯着尸体看,不免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发现了什么?”胡飞问。 冯家双指着尸体的心口部位,那里有他检查死因时捅出的细窄刀口:“你看这血流的方向,我刺破心脏时尸体是仰躺着略向左边倾斜,所以这里有一条血液流过的痕迹,可是你看,还有一条是笔直向下朝着下半身方向流过的血迹。” 胡飞不得不说,冯家双的刀法了得,即使以食指探入,除了抽手的一刻有血液流出,现在尸体胸口上还十分干净,除了让冯家双疑惑的第二条血痕…… “是搬运尸体时造成的?”胡飞不明白冯家双在质疑些什么。 他摇头道:“搬运尸体无非就是拖,或者抗,如果是仰面在上拖行,就算上半身扬起血液也应该流到肚脐这里就结束了,可是你看,他连裤子都被血浸透了。再假设那人扛着尸体走动,那这胸口部位不是在对方身上摩擦血迹模糊,就是尸体头向下血液向着头的方向流动,绝对不会向下流淌湿了裤子。” 明净道士总是反应很快,惊呼:“难不成他是自己走过来的。只有站立着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原本只是怀疑,听明净道士这么一说,冯家双灵光一现,撕开尸体左脚的裤子和袜子摸着他的脚踝,顿时坐倒在地,哀嚎:“我的祖师爷啊,就说不是我的职业范畴了,这可怎么整啊。” 胡飞也好奇地摸摸尸体的脚踝,明显摸到了两块细微游离的骨骼,这是骨折的现象,再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这会儿他也震惊了。 “刚才带我们来地下室的黑影就是他!”还是不敢相信,胡飞问冯家双:“你确定之前他已经死了?” “废话!我还能看错。况且就算我失误了,这人如果还活着,心口被捅出口子还一路狂奔,不早就伤口崩裂血如泉涌了。” 胡飞知道他说的没错,如果保镖还活着,体内血液维持循环状态伤口不可能这么干净。 “闹了半天真的有鬼,主峰和尚也是浪得虚名。”一直相信是人作祟,现在事实告诉他是鬼怪害人,冯家哭笑不得。 44找到张宏光 冯家双受打击,胡飞拍拍他的肩,说:“别多想了,起码我们有点头绪了,这鬼现在还没有动我们想必也是有所忌讳,还是先去找张宏光吧,他的保镖都死了事情超出他的预料,应该说真话了。” “我是不担心自己。”摸摸脖子里的万古珠,老祖宗留下的辟邪之物想来这里的鬼也不敢害他,胡飞这家伙体质奇特也难说,明净道士死死跟在他身后被连带着被庇佑…… “不好!”冯家双大叫一声:“主峰和沈馨!”连滚带爬冲出练功房按原路奔向二楼。如果是因为有万骨珠庇佑鬼怪不敢上身才保得他们这些人至今安然无恙,鬼怪将他们引到地下室浪费了这些时间,单独留在二楼的主峰和沈馨岂不是大大不妙了,这是调虎离山啊。 仿佛在验证冯家双的猜疑,他刚刚上了二楼,就见沈馨倒在地上,额头血流如注,主峰和尚不知所踪…… “沈丫头,喂,醒醒!”探着她的鼻息几乎不可见,又搭上她的脉搏,冯家双松口气。 “她怎么样?”胡飞赶到,问。 “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主峰和尚呢?哪儿去了!”明净脸色不好看,在明亮处更是显得青白,没见着主峰他环顾四周仓皇不定。 冯家双问:“你是不是又感觉到了什么?” 明净道士说:“哎哟,你相信我,他要出事儿,我的预感照理说10分钟内都可能应验,今个算是状态极差,每次都是事情发生了才感知到,快去找人,我怕已经来不及了。” “沈馨头部受伤不能移动,我们必须留个人照顾她。” 冯家双把万骨珠摘下叫明净道士带上,说:“你们俩去找人,我照顾沈馨,明净就算状态差也好过我们感觉不到,凭你的直觉去找人,这串珠子应该能保护你。” 胡飞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的时候,他最是胆大,即使知道是鬼怪作祟也没有迟疑,做惯了队长,抢在明净前面一马当先。 冯家双轻轻托着沈馨的头部将她抱进那间安置特战队员尸体的房间,平放在床上检查伤口,虽然表面创面有些大流血多了一点,幸亏伤势不重,只是暂时昏迷。于是掐她人中将她弄醒。 沈馨一双蛋白眼睁开,一瞧见冯家双就抱着他哭:“带我出去,求你带我出去,我受不了了不要在呆在这里。”哭闹不休。 冯家双被吵得耳膜轰隆,有些不耐,他不懂怎么哄女孩子,直截了当问:“刚才我们走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沈馨大喊:“是主峰,他打晕我!” “主峰和尚?他为什么要攻击你?” 沈馨在趴在冯家双肩上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好好地坐着,他突然就对着我冷笑,然后不晓得用什么东西砸我的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上身?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可是冯家双觉得奇怪,照理说,主峰是吃斋念佛的,身上有鬼怪害怕的佛力,怎么着也轮不着他被鬼附身啊。 沈馨又抱紧了冯家双说:“冯先生,求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受够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我死也不会接这趟活,你带我出去,我把委托金都给你好不好。”绵软的声音,如果不是看到她那双诡异的蛋白眼,颇为灵巧的五官搭配现在的表情楚楚可怜。但是一瞧见她那双眼睛,冯家双心里那一点点荡漾就荡然无存了。 可沈馨没有自知之明,见冯家双不为所动,撒娇地握着他的手摸上自己的酥胸,在他耳边口吐幽兰,道:“对不起嘛,冯大哥,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看不起你,那都是因为我对你还不了解。没想到你不计前嫌地保护我,我很惭愧。这栋屋子里好可怕,我们随时都可能丧命,听张宏光的话在这里找人还不如赶紧想办法出去,你说好不好。” 冯家双掌心的柔弱足够令人血脉贲张,偏偏冯家双干着剔骨的行当,皮色肉相在他眼里就跟菜场上的鸡鸭鱼肉没啥两样,即使有性致也不会丢了魂,这个道理就跟外科大夫看待病人一样。他知道沈馨比在场的男人都要脆弱,也算是有心机,想用手段收拢他,不过这点小伎俩冯家双还真没看在眼里。 “好,我带你出去。” 沈馨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说服了冯家双:“真的?” “恩。”冯家双接着说:“但是你也知道,外头几十个保镖拿枪对着我们,一开门就被打成筛子,你敢出去吗?” “这……” 冯家双又说:“所以,就算我们不听张宏光的去找人,也必须先找到张宏光本人,用要挟也好,逼他带我们一起出去才行。” 冯家双在说谎,如果真想逃跑,只需胡飞向外头打个电话请求支援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但沈馨不知道曾经有女人对外联系过,还一味相信张宏光进到别墅通讯全无的说辞。冯家双就是要叫她不要再抱有幻想,跟着他们去找人。 沈馨一脸愁容,显然被忽悠住了,不再闹腾。 一栋别墅面积再大搜查一遍也快,不一会儿胡飞就推门进来,面色阴沉地对冯家双说:“找到主峰了。”身后明净道士低着头满脸挫败。 沈馨定定看着他冯家双,由他拿主意。 冯家双知道情况不妙,也无需多问,对沈馨说:“你现在能走吗,我们一起去。” 跟着胡飞从建筑中间的旋转楼梯上去三楼,左转弯玻璃门外就是一个大型观景台,本该是半露天状态的观景台此刻也被封死了四面,里头栽植的花草已然蔫掉。 主峰就盘膝坐在观景台的花坛边上,低垂着脑袋。冯家双绕到他面前,手指探进他的脖颈,而后叹息一声,大和尚居然会在这里坐化,令人唏嘘。 胡飞走上前来,问:“你看看他的死因是什么?” 冯家双敬他是高僧,也不敢妄动他的遗体,只是借着手电筒观察他的面色触摸他的皮肤,连连摇头:“一样死因不明。他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找个清净地摆造型?” “……”胡飞略有迟疑,答道:“你做好心理准备,明净道长,麻烦开灯。” 那头明净正站在开关旁,听到嘱咐打开了一圈景观射灯,急忙扭过头去。 冯家双虽有了心理准备,眼前光亮的真相还是令他倒吸一口冷气。泥土浸透着暗红血液从花坛里翻出,凌乱中两具肉色的条状物被埋在深坑中,仔细看那物体,有发有眼,仔细辨认神态安然,竟然都是人。只是他们的面目实在难以辨认,被削去了手臂、耳朵和鼻子,下半身被埋在了土中看不到,那些臂膀和耳朵等被切割下来的零件凌乱散落在地上,又是一副血腥场面。 “啊!”沈馨尖叫,从脚边的鼻子肉块跳开,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被刺激得不轻。 胡飞来到冯家双身边,解释:“我们找到主峰和尚的时候,这里灯都开着,我想主峰应该是看到花坛里的尸体想要帮他们超度亡魂,却不幸被害了。” 冯家双冷冷说:“沈馨说是主峰将她打伤的。” “恩?”胡飞很诧异:“主峰和沈馨无冤无仇的,干嘛攻击她?” “哼,厉鬼害人有什么道理可言。我看是他被鬼附身然后跑到这里来欣赏自己的杰作来了。先是利用尸体引我们去厨房,又调开我们附身主峰带我们来这里,这只鬼品行恶劣,还心理变态。” 冯家双觉得火大,人在他面前一个个死去,自己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根本无从下手。这只鬼还在戏耍他们,领着他们到处欣赏他的变态作品,真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一旁沈馨愈演愈烈的哭声吵得他更加恼火,正要吼她,突然灵光一现,沈馨不是有透视眼吗,只要他们把灯都打开,叫她找张宏光还不容易?这次事件说到底都是张宏光一手策划的,要知道真相就应该去问他! 想到这里,冯家双立刻把沈馨拖起来,问:“你赶紧给我看看张宏光藏到哪里去了?喂,听到没有?”虽然口气恶劣,却没有到吓傻人的地步,只是沈馨一味的哭,不理人,急死人。 冯家双只顾狠命摇晃她,幸亏胡飞见她神色不对阻止冯家双,说:“她头上有伤,别摇晃她。” 胡飞干脆将沈馨抱到三楼卧室,轻声安抚。 冯家双将门拍上,抱臂靠在门边,闭目努力平伏情绪。胡飞这人看起来粗糙,哄起小姑娘倒是很有一套,不一会儿沈馨哭声低下去了。 明净也是被观景台上的“人彘”吓傻了,跟在众人身后没说过一句话,现在好容易缓过劲来,拉着冯家双小声唠叨:“怎么办,怎么办,主峰也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那只鬼不会让我们找到张宏光的,说不定他已经被杀了啊。” 冯家双听出他也有退却之意,却不理会他,冯家双倔脾气上来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打开冰箱想找点冰镇的饮料降降心火,不想一开冰箱的门,又见到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形态有点奇怪,浑身皮肤失水发黑,团身窝在冰箱中间,所有隔层都被拿走才能容下他在里面,抱着膝头的指甲老长,卷曲着抠进腿肉,想来死了有段时间了,死后指甲还在生长。 冯家双暗骂晦气把冰箱门甩上,没有了喝水的心情,也懒得告诉明净和胡飞,免得小姑娘又受刺激。这屋子里到处都有死尸,早就见怪不怪了。 四人集合在房内,不敢再暴露目标,也因为受到刺激需要时间平复心情。闲来无事冯家双坐到地上擦拭他的剔骨刀,其他人或是安慰人,或是被安慰,要么就是发呆,情绪异常低落。 冯家双静默着思考,他在推测鬼怪的意图。从进入别墅以来,除了两个保镖的突然死亡,他们这群人一直都没有损员,直到找到先前死在这里的人之后,主峰第一个丧命。冯家双注意到这个时间差,鬼怪取人性命不费吹灰之力,也乐于杀人,这段时间的等待可能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畸形的心理。亵渎死者,将尸体肆意摆弄切割处理,然后带着他们一处处观赏,看他们陷入恐惧之中。那么等戏都看完了,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言而喻…… 冯家双停下动作,环顾还活着的四个人。或许万骨珠真的具有避邪作用,但是连主峰和尚这个鬼怪克星都死了,冯家双开始不自信。这里四个人,各有各的能耐。应对寻常事件,胡飞一人就绰绰有余,但是面对鬼怪侵体他不见得有反抗能力。冯家双自己算是特殊人才,阴骨他不怕,但这一身的阴气对鬼怪来说说不定觉得更舒服呢,更招鬼怪疼。沈馨的透视眼一定看不到鬼怪,但是她心理素质最差,容易大惊小怪,这只变态鬼说不定反而会留她性命以供娱乐。而明净道士,号称是个江湖骗子,但他的预感强烈,说不定他才是这里最派的上用场的。 现在不能坐以待毙,冯家双还是坚持把该死的张宏光找出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搞清楚来龙去脉,他不会甘心离开,看胡飞也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估计也和他同样的想法。 “喂,沈丫头,现在能带我们去找张宏光了吗?”他这人最不会拐弯抹角,直入主题把好容易恢复血色的小脸蛋又说白了。 胡飞这次也跟着劝说:“沈小姐,不需要你走出房间,只要我们把这栋别墅电闸都打开,保持光亮,然后你用透视找到人就可以了。” 沈馨拨浪鼓似得摇头,油盐不进。 冯家双急了,噌地跳起来,张嘴就骂:“你想在这里等死,我们不陪你。再敢摇头我一刀子捅死你,说,肯不肯找人?” 沈馨瞪大了蛋白眼,不敢相信面前人的喜怒无常,刚才还抱着她安慰她,现在却恶言相向以性命要挟。见冯家双步步逼近,沈馨恐惧得倒退,终于在其他人冷漠的注视下妥协了:“我找我找,别伤害我!” 协商之后,还是决定让冯家双单独去外面找总电闸,胡飞怕他留在屋子里脾气上来真把沈馨给宰了。 冯家双先去了底楼,摸到灯的开关键,开着的。果然是刚才他们下楼突然暗了灯是被人在总电闸动了手脚,于是也简单了,直接掌握了总电闸就行了。 他三脚并两脚地上了三楼,找到总机房,打开手电挨个找电闸开关。就在这时,耳边似乎听到轻微的衣服摩擦声,冯家双猛地一转身,手电照向背后的机柜。 “谁在里面?张宏光是你吗?”除了张宏光就是别墅里他们要找的一男一女,没有别的活人了。听声音也不是老鼠。 里头的人不做声。 “胡飞,带他们过来,找着人了。”冯家双把胡飞他们全叫过来,保险起见先让沈馨的透视眼看清楚里头是谁再行动。 卧室离总机房不远,冯家双一喊就能听见,胡飞立刻就带着人找过来了。 “沈丫头,快看看这柜子里藏着的是谁?”冯家双说。 沈馨倒退一步,眼睛盯着地面不敢看。 “里头人还有气,你怕什么,赶紧的别浪费时间。” 胡飞拍拍她的背,将她推到冯家双身边。沈馨知道逃不掉了,深呼吸后张大了眼睛看向机柜。 “是张宏光!” 沈馨喜道。 45凶手现身 “这个王八蛋!”再没有迟疑,冯家双飞起一脚踹开柜子,将里头蜷缩着的人拖出来掼在地上。 没等冯家双他们开口,张宏光张嘴惨叫起来:“把手电筒关掉,快关掉!”以手覆面,叫声凄厉。 冯家双与胡飞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胡飞蹲下来问:“张先生,你躲着我们干什么?你的两个保镖和主峰和尚都死了,不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张宏光依旧蜷在地上哆嗦,喊着:“没什么好说的,快把手电筒关掉,不然大家都没命!” 这句话更叫人摸不着头脑。 “喂喂,鬼才怕光呢,你……” 明净道士突然大喊:“快跑,有东西过来了!”自己已经窜到机柜后头去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冯家双突然发现张宏光不哆嗦了,赶紧探他脉搏。 “他死了!” “什么?”胡飞刚把沈馨也拉到机柜后头,听冯家双一说,忙不迭过来,将张宏光翻转过来。他依然保持了惊恐的表情,瞪大了眼,青白的面色吓人。 两人保持了两秒钟的沉默,胡飞突然伸手把冯家双手里的手电关上。四周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那里透出的些许光亮,引来沈馨的一声尖叫。 “你干什么?”冯家双质问。 “忘了刚才张宏光说什么?他两句话都是要我们把手电关掉,不然就会没命。” 冯家双恍然大悟道:“对对,说完就死了,光线致死?”眼见远处卧室灯还亮着,立马跳起来找到总电闸,全部拉掉。四人彻底陷入黑暗。 没有人说话,幸存的四个人坐在原地似乎在等待什么。 “明净,现在感觉怎么样?”冯家双当然不是问他身体状况。 明净道士也明白,回答:“不好,我鸡皮都快掉下来了,好像一直被蛇盯着。” “……敢情你是青蛙。” 胡飞说:“现在我们四个都没事,可以证实黑暗环境这鬼杀不了我们?” “说不定是想游戏继续,不高兴杀我们呢。” “……你还记得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别墅灯都是关着的吗?” “那又怎么样?” “从我们进入别墅开始,每次都是有光亮的时候开始死人。包括之前进来的保镖和我的人,他们找人必定会开灯或者打手电!”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家双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张宏光为什么死这么快,因为他说出了关键因素,光亮,绝对是致人死亡的重要条件。 冯家双转头再问明净道士:“喂明净,如果我们不开灯,还会遇到危险吗?” 明净冒出了哭音:“我怎么知道,我只是预感强一点,又不会未卜先知。” “就凭你的直觉判断!” “这个……大概,不会吧。”口气实在叫人信服不了。 胡飞劝解:“道长就算直觉强,精神这么紧张也难免出错。现在张宏光死了,找人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了,我们走吧。” “怎么走?门被锁了,窗也封了。” “跟外头的人尝试沟通一下,不行的话再说。”还可以联系特战队来突围…… 于是四个人搀扶着彼此,在黑暗中摸索道路。这种感觉着实不好,特别是明净始终有被人窥视的感觉,冯家双几人也觉得心里发毛,就怕他们之中谁突然又倒下…… 大概真的是在黑暗中鬼怪不能对他们下死手,他们幸运地摸到了底楼,继而摸到了大门。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张宏光死了,里头的人都死光了,你们赶紧把门打开放我们出去,再找颗原子弹炸了这栋房子,别再让人白死啦!” 胡飞听着不是味儿,推开冯家双,对外头喊:“外面的人听见吗,我是胡飞中校,协助张先生来调查别墅中人死因的。现在张先生不幸遇难了,我需要回到部队找你们上头重新协商解决这里的事情,快点开门吧!” 这次有了回音,外头一个男人说道:“胡中校,抱歉了,我们奉命看守在这里等张先生出来,如果他能安全出来,我们自然会开门。但是头说了,万一张先生出不来,这门是绝对不能开了。” “喂,你什么意思?打算看着我们被杀,还是饿死我们?”冯家双恼了。 外头人不做声。 冯家双管不了这么多了,踹门无果后卷起袖管打算撬锁。 许是听见响声,外头的男人又说:“我劝中校省点力气吧,就算你能撬开大门,外头兄弟手里的枪可不含糊。你们好好呆在里头,我会将张先生死亡的事儿通报上去,问清楚如何处置。” 胡飞拉住冯家双,说:“算了,别白忙活了。他们是不会放我们出去了。” 明净也耐不住,气哄哄道:“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不断把人送进来送死,一定要人死绝了才甘心,实在太无法无天了。” “……我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 冯家双问:“怎么说?” “如果明知要死,张宏光不会贸然进入别墅的,他来之前气定神闲的,藏在机柜被我们找到后又表现得特别惊恐。刚才听外头人的口气也是,显然事态本身有可能有两种发展方向,常理来说,张宏光应该是没有危险的,就是笃定这鬼不会害他。但是张宏光的上头又交代下面人以防万一,出了事儿更不能开门。那换句话说如果一起正常,张宏光找到人了把人带出来,这门自然就会开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他死了,应该是超出预期了。” 冯家双摇头,说:“别绕圈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胡飞又说:“难道只要找到该找的人,鬼就不会害人?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这点你不觉的奇怪吗?” 抓抓鸡窝头,冯家双显得非常焦躁:“什么人啊鬼啊的,或许张宏光根本不是来找人的,我们进来这么久,一个活人都没瞧见。或许他也跟我们一样,被骗进来之后才知道上当受骗,才会前后反差这么大!” 胡飞似乎在沉思,道“……也有可能。” 冯家双说:“别想这么多,既然外头不肯开门,你联系部队来突围吧,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有没有出口!当务之急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好吧!”胡飞掏出对讲机。 冯家双环顾四周,凭着长期夜猫子的生活习惯,朦胧还能看到点房屋结构,向着他们没有搜查过的车库找过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出口。 拉开通往车库的门,一股子霉味冲鼻而来。冯家双摸索着找到一辆结构独特的跑车,沿着车窗一路向前,脚下又不知踢到了什么。 蹲下去,手感冰凉但软乎乎的,一碰就晓得是个人,脑袋上梳了个发髻,肩膀下头两坨肉。嘿,是个女人。冯家双乐了,这是说不准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还是前不久给胡飞通风报信的那个。不过很不幸,也没气了,脑门上一个窟窿,血都干了。 等等,这是唯一一个身上带伤的尸体啊,多重大的发现啊,冯家双怕自己脑子不够用,干脆出口也不找了,背了尸体就原路返回,找胡飞商量去了。 “喂,人呢,看看我找到了什么!”把尸体放在厅中央,冯家双喊着。 “冯先生,你在哪里?找到出口了吗?”倒是沈馨那丫头先应声,接着就听到她小跑过来的脚步声。 “先别急啊,看我找到那个女人了。”冯家双总觉得进入别墅后的憋屈有了点稀释,总算找着一个该找的人,也是自信胡飞的特战队会来救他们,心情竟然好起来。 “恩?怎么就你一个。胡飞和明净呢?”只听见沈馨一个人的脚步声在靠近,冯家双问。 “他们不是都在这儿吗?” 沈馨的嗓音有些奇怪,语调也与平时不同,尾巴尖儿上扬着。 “冯先生小心!”伴随着胡飞的警告,一股子尖锐的寒气从他面颊边划过,火辣辣地疼。 也是冯家双反应快,刚闪过去,立刻一个回旋踢将沈馨撂倒,扭掉了她手里的匕首,从背后扣住她的手腕子。 “你干什么,疯了吗!”冯家双厉喝。 依稀听见胡飞在爬行的声音,说话也大喘气:“你一走开她就夺了我的匕首,刺杀我和明净。我被她刺到胃了,伤得有些重。” “明净呢?” “不知道,太黑了,看不到人,估计伤得不轻,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冯家双问:“老小子不是预感很强吗?怎么也没提醒你。” 胡飞无奈叹气:“他不是一直说有人盯着咱们吗,谁能料到就是沈馨?况且他还来不及报信就第一个遭殃了。” 冯家双皱眉:“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板起她的脸,摸到她细嫩的皮肤和□的鼻梁骨,确定是她本人,更好奇了。 “鬼上身?” “鬼上身吧。” 两人异口同声。 冯家双拍拍她的脸,问:“你是谁,说!” 阴嗖嗖的女声说话了:“嘿嘿,你猜我是谁?” 冯家双膝盖猛地往下一坠,听她喉咙里令人作呕的上扬小调儿跑了调,这才满意地说:“是这屋子里闹着的小鬼吧,这些日子玩得挺高兴的啊,又是杀人又是分尸的,怎么就叫爷爷我给逮着了呢,让我也在你身上耍一圈呗。” 上扬调儿又冒出来了:“你试试呗,反正这里不管死人活人多的是人,哪一个不能做我的躯壳,你杀了这个我再换一个玩,嘿嘿。” 捏着她喉咙再次把调儿挤掉,冯家双也学着她的口气说起了话儿:“谁说要玩杀人分尸了,沈馨这丫头眼睛吓死人,身材和样貌都是一等一的哦,我猜你原来该是个男鬼吧,不然怎么就专挑个手头没劲的小丫头上了身呢,看上她了吧。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心里也怪痒痒的,正好趁着她自己不知道,我就不客气玩玩呗,你顶着她的皮囊陪我耍一轮吧。” 说着解起了裤腰带,呼吸也粗重起来。 那小鬼再变态,也没有顶着异性的身体和同性做床上运动的兴趣。连忙讨饶:“别别,我开玩笑的。你别乱来,不然我离了她的身她也活不了。” 冯家双停下动作:“那就老实交代,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在别墅里杀人?” “我说,我说。我叫廖耀辉,**书记是我叔叔。” “廖耀辉?廖明轩的侄子,太子爷?”胡飞惊呼。 “怎么,你认识他?”冯家双问。 胡飞点头:“他叔叔近几年主持反腐倡廉工作近几年成绩斐然,很得民心。不过政界不少人都知道,他有个专门闯祸惹麻烦的侄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如果不是有他叔叔帮他收拾烂摊子,早就进局子了。” 胡飞问廖耀辉:“不过传闻你吸毒过量已经死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廖耀辉受制于人依旧嬉皮笑脸,可见以往有多么嚣张:“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没玩够呢,怎么甘心就这么翘了。” “这小子,不给他点厉害尝尝,说话就不干脆。”冯家双反扳他的左腿,只听骨骼扎扎作响,廖耀辉闷哼。 “住手,住手!你们要我说什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了特异功能,谁会不好好利用。你们问我为什么会没死成,我怎么晓得。” 冯家双手更重,听到廖耀辉的□又问:“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人毫无外伤,你是怎么弄死他们的。” “哎哟,哎哟”,正逼问着,一直重伤昏迷的明净似乎转醒,继而底楼大厅亮起一抹光亮,却是明净重伤下摸到了冯家双扔在地上的手电筒,不小心打开了开关。 光亮中胡飞只见沈馨娇小玲珑的嘴角瞬间扯出阴损的笑容。 “不好,冯先生小心!” 胡飞惊呼,向手电筒的方向扑去,可惜伤重行动不便,晚了一刻,廖耀辉没有束缚的右腿正正踩在冯家双的影子上。 冯家双顿时脑子被人打了一记闷棍似的,翻出白眼,从廖耀辉身上摔下来。 “冯先生!”胡飞大呼,也顾不上手电筒了,径直看着廖耀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扭扭脖子,脸上依旧挂着阴狠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大家的留言,对于cp ,大多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谢谢呀,我会认真考虑的,尽量还是配cp,实在不行我就放弃,以情节取胜了。鬼屋的故事差不多要到尾声了,又是一个里程碑呀,有木有,有木有,还有两个大篇章,本文40万左右的字数,同志们跟我冲啊! 46玉骨失窃 转转自己被扣了许久早已麻木的手腕子,廖耀辉踢了一脚失去知觉的冯家双:“有点意思,这是第一个无法附身的人。”然后蹲下来探探他的鼻息,眉头一挑,捡起了地上的军用匕首。 “等等!”胡飞喝止他:“你赢了,何必要赶尽杀绝。”看廖耀辉还准备补一刀,证明冯家双还活着,他连声阻止。 廖耀辉凝思片刻,笑说:“对啊,这种人还没遇见过,死了多可惜,留下慢慢玩才对嘛。不过……”他放弃了冯家双,走到大门前说着:“还是要想办法先出去再说,这屋子我呆腻味了。” “出不去的,外头的人不会放你走。”胡飞说。 廖耀辉用上扬调儿笑说:“怎么会呢,你不是能联系特战队吗,快,打电话叫人!”匕首顶在胡飞背心,威胁。 胡飞全然不惧,反而放松了肌肉半伏在地上:“你就是张宏光要找的人吧,他原本就是来接你出去的,我真不明白,你干嘛要着急杀他,舍近求远。” 廖耀辉说:“张宏光?谁让他在你们面前说出我的秘密,本来还打算留他一条命,自己不争气,怪不得我。” “秘密?可怜的家伙,他一定是因为手下的保镖被杀以为你疯了敌我不分,找个避光的地方躲起来,没想到还是难逃一死。” “少罗嗦,快打电话!” 廖耀辉匕首往前一送,扎破了胡飞皮肤,血跟着涌出来。 胡飞对自己的伤势视若无睹,摇头道:“我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好大的能耐,有光就能随便附身。张宏光算得小心谨慎,不止封闭了别墅,还关了周边所有的路灯,专等没有月光的夜晚打开大门。在这个设计好的别墅里还困得住你,一旦把你放出去,就跟脱了缰的野兽,再也没人制得住你了。 我总算明白了,你是廖明轩的试验品,他不清楚你的能耐就找个各类人才进来别墅试探你是否都能杀死,接连三批人,保镖、特战队、灵异人士,果然全都死在你手上。原本张宏光带着我们进来让你杀死后,他就会带你出去给廖明轩交差,没想到你六亲不认连自己人都杀。廖明轩比张宏光警惕,知道你生性凶狠,所以另外下令给保镖,张宏光死了你就绝对不能放出去,不然廖明轩都控制不住你,我没说错吧。” 廖耀辉恶狠狠转动匕首折磨胡飞的痛觉神经,感受手中的*因为疼痛不可抑制的震颤,享受地笑起来:“不错,你很聪明,都被你猜对了。我叔叔令我死而复生,想来也是准备利用我的本事回去帮他的忙。但是这几天我想明白了,从小到大被人管的日子我过够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何必还要听命行事呢。就算混到他的地位又怎么样,也是处处受制不能随心所欲。只要我能出去,天大地大我最大,比皇帝总统还逍遥快活。” “既然这样,你干嘛不附身在我身上联系特战队?” 廖耀辉嗤之以鼻:“你当我傻,你们特战队稀奇古怪的暗号多得很,我一不小心就会露馅。可惜刚才被你发现了,不然早就逃出去了。” 胡飞住不住地大笑:“你还是继续在这里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不会配合你的,和着你的话说,死我一个救了全天下,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廖耀辉没想到会碰见这么个硬茬,威逼不成顿时恼了。把胡飞往地下一贯,咬牙切齿道:“好好,你硬气,我不能拿你怎么样,这里还有两个活口,你就看着我慢慢玩死他们吧。” 说着走到明净道士身边,故技重施踩在手电筒投射出的影子上。明净道士张着惊恐的眼睛,与廖耀辉四目相交,可是半天过去,他眨巴眨巴眼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怎么可能!” 廖耀辉大惊失色,蹲下来四肢都拍在明净道士影子上,还是没有夺舍成功,然后推搡着明净将他翻过来又转过去,折腾得明净哀声连连。 “不可能,连主峰和尚都可以,没道理这个道士附身不了。” 廖耀辉气急败坏,胡飞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明净,难道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身怀绝技凶邪难侵?他看着廖耀辉杂耍似地折腾明净,累得满头大汗。 “呵呵,如果你是真鬼,今天我们在劫难逃,可惜你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假货。”冯家双不知何时醒过来,趁着廖耀辉惊慌失措扑将过来,勒住他的脖子。 “你!”廖耀辉被勒住气管龇牙咧嘴。 冯家双另一手摘下明净道士脖子里的万骨珠给廖耀辉带上,而后松了手。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得到自由的廖耀辉四肢僵硬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面部表情仓皇不已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冯家双没管他,径直走到胡飞身边,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见他早已扎紧了胃部的刀口阻止了流血,于是拎着他的领口喝问:“之前你就说我此行会有意外收获,一路上装模作样假装毫不知情,说,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胡飞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冯家双推开他,指着廖耀辉怒骂:“这个该死的影骨在别墅里头兴风作浪,你不晓得他的来历会带张宏光来找我?我还真以为自己只是被捎带着来驱鬼,原来还是被算计了。” 胡飞苦笑:“我的职责权限还没资格知道这么多,只是凭着一些线索隐约察觉到事情与你有关。如果说被骗,我跟你一样,始终被蒙在鼓里。” “死鸭子嘴硬,知道影骨这种东西现世,我不会放任不管,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给我放烟雾弹害死了这么多人,等着遭报应吧。” 胡飞好奇:“什么是影骨?廖耀辉难道不是鬼?” 冯家双一边检查廖耀辉的身体状况,一边恶声恶气地解释:“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蠢货,连影骨都敢招惹,幸亏发现得早,不然流到外头去,看你们怎么收场。它是三大活骨之一,顾名思义,就是人活着就形成的灵骨。本来也并没有净骨和阴骨的限定,偏偏变成影骨的人,十有□都仗着自己非凡的本领坏事做绝,所以剔骨匠们习惯将他们归类在阴骨里头。具体成因不明,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可以脱离自己的躯壳,凭借影子占据他人身体,被占了身体的人直接嗝屁着凉,没可能幸存。” 胡飞对他嘴里的专业名词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凭借影子占据身体”这句话他听明白了:“夺舍之说古已有之,就凭这点你就能确定他不是鬼?” 冯家双道:“原本我也没往这上头想,他想上我身的时候,根本就是灵骨特有的触感。刚才他想侵占明净的身体又没有成功,我就完全确定了。” “为什么?” 冯家双捏着廖耀辉脖子里的万骨珠,说:“老祖宗留下的万骨珠,小小的影骨敢跟它撒野,做梦啊,他当然拿明净没辙了。” 明净道士虚弱地躺着,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庆幸自己跟对了人保住了小命。 胡飞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既然是你的职业范畴,一定有克制他的方法。” 冯家双神情淡然,看着廖耀辉说:“居然想利用影骨谋私利,不知死活的东西,幸亏叫我遇上了……杀了吧,不然让他找到机会混迹在人群里。” 廖耀辉只是被万骨珠镇压,却依旧耳目清晰,听到这里,他惊恐地发出咳咳的喉音,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冯家双冷笑:“他原来的躯壳还在房子里,毁掉就行了,没有了影骨的本体,他也就完蛋了。” 冯家双对胡飞说:“你坐在这里看住这个混蛋,剩下的交给我。” 他独自走上了二楼,影骨廖耀辉还在地上垂死挣扎,嘴里发出不明的声响,口水流了一地。 冯家双默默向着三楼走去,他已想到,三楼卧室冰箱中那具焦黑干瘪的尸体就是廖耀辉的身体,就是影骨。只因影骨特殊不容易见到,他又目睹了廖耀辉一系列对尸体做下的变态事情,才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只把它当做廖耀辉手里的牺牲品。其实他们一直数着尸体,7具尸体都找到了,这具多出来的肯定有问题。可惜当时冯家双心烦死乱的没多想,就算想到有问题,他还没见过影骨,不会往这个上头靠。哎,说到底就是胡飞这群人不肯一开始就老实交代,害了这么许多人。 打开总电闸回到卧室中,打开冰箱,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蜷缩在其中活脱脱一副僵尸德行。只是冯家双摸上他的手腕,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脉搏证明,这人依然活着。 他对胡飞说的都是真的,影骨只需毁了肉身,就无法害人了。但是,冯家双不想这么做,情感上他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胡飞还有张宏光都不是好人。但理智上,影骨真的留不得。凭他对影骨的了解,没有人能完全控制影骨。如果被胡飞的死对头得到影骨,情况很快会失控。该怎么办呢? 盘膝在地毯上,冯家双苦思悯想,这两伙人掐架拿他当枪使,他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是。他下意识地摸出了脖子里带着的项坠,挑着嘴角笑了。 那头胡飞替明净检查了伤势,不由钦佩他命大。廖耀辉这么近距离的刺杀居然只在他肝脏下方扎了个洞,硬是没有碰到任何内脏。只是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暂时包扎一下就没有大碍了。 替他做了应急处理,胡飞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借着手电筒的光抬头看着楼梯上头,等待着结果。调整成能够让自己放松的坐姿,胡飞舒服地叹着气。冯家双既然如此有把握,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将廖耀辉横在自己面前的腿踢开,让自己的腿得以伸展。那张属于沈馨的漂亮脸蛋口水横流,蛋白眼瞪着胡飞,似乎有话要说。胡飞能够理解他,等待死亡的时刻往往比死亡本身更难熬。 既然无事可干,他拎起廖耀辉脖子里的万骨珠,研究下剔骨匠的稀奇宝贝也是打发时间。只这一摸,胡飞就发现这珠子的手感与张宏光委托的股骨十分相似,也是粗糙的质地上面布满了坑洞。区别仅在于这些珠子明显经过打磨,小了许多,形状更圆润,更光滑些。 被万骨珠克制的廖耀辉突然触电似得颤抖起来,剧烈到在地板上弹跳,嘴里还发出咔咔的不明声,把胡飞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向二楼,该是冯家双开始工作了。也没折腾多久,在明净道士拖着身子躲避的档口,廖耀辉就彻底没有了动静。 事情完美地解决了,冯家双下楼轻描淡写说了句“廖耀辉死了”,出其地简单。死了这么多人,罪魁祸首就躺在那里完全没有了气息。不对,躺在那里的是沈馨,可怜的女孩子,被廖耀辉附身后就算赶走了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人也救不回来了。 两个小时后,特战队出动,将胡飞与冯家双他们救出去,胡飞在送往医院的担架上对冯家双说:“这次真是谢谢你。”语气特别诚恳。 冯家双这才想起,他们是仇敌关系,莫名其妙合作了一把难道就能抵消掉过去的不愉快?冯家双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再追问自己关心的事情。他知道就算问了也没用,胡飞不会老实配合,于是就看着他被人送上救护车,心想,只要你还准备利用我,有的是机会套出点实话。 跟在胡飞后头的是虚弱到极点还没晕的明净道士,他被人抬着冲冯家双笑得灿烂,嘴里说着没正行的话:“冯先生,有空去我那里坐坐,我免费给你算次卦,保证句句详实。” 冯家双没好气地带上功成身退的万骨珠,道:“行了,先养好伤再说吧,你个假道士,下次算准了再接活儿,免得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还毁了自己的名声。” 明净道士顿时脸色臭起来。 冯家双笑骂:“干嘛,被我说到痛处了?有这个功夫摆脸子,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修炼吧你。” 明净道士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我是刚才感应到,冯先生,你赶紧回家吧,你家里有点麻烦事儿。” 冯家双顿时笑容僵硬了,算卦不靠谱,明净道士的直觉他可是见识过了的。家里能出什么事儿,他离开了就只剩下一屋子的灵骨,哪具出了事他都得跟老祖宗以死谢罪。 赶紧叫胡飞给他安排了车,一路往回飞奔。 家门是开着的,冯家双惨叫一声直冲地下收藏室,举目望去,居中的白色床单格外扎眼,上头的玉质骸骨不见了! 阿华。他大约扫视了一圈,其他灵骨没有被搬动的迹象,也没有少了坏了部件,就是玉骨不见了。他连忙回到厅里,慌忙之下打了程欢的电话,他早就忘记程欢还在医院,谁叫手机电话薄里他的名字是头一个呢。 “喂喂,程少爷,赶紧给我帮忙抓贼。对,家里遭贼了,阿华的骸骨被偷了,你赶紧想办法帮我找啊。” 作者有话要说:  影骨的故事到此为止,但留了个伏笔,嘿嘿,冯家双对影骨做了什么呢,你们猜猜! 有事要说: 1、明天就要入v啦,关于入v,能看到这个章节的朋友们希望你们理解。起先,我是对《剔骨匠》很有信心的,毕竟构思就3年,写的时候修改了许多次才成稿的,还是比较有信心能有好成绩。谁知道连载后点击量一直上不去。后来想通了,我连载的时候已经怀孕8个多月,没有多久就要生产了,所以还是保持每章5000字的更新量日更,只希望能多吸引点人喜欢我的小说。能够跟读者近距离接触是件快乐的事情。 2、但是关于入v,我还是有所期待的,毕竟小说倾注了我的心血,如果不在此时入v,我一旦生产就是连着两三个月不能入v了,保持这样的更新量到那个时候小说都完结了,可能。幸亏,赶上了,我终于能安心去生产了。v后,我还是会保持更新的,但肯定不会这么勤快,保持隔天2千3千的量各位应该能接受吧。我事先全部放入草稿,然后的回来能根据大家的评论倾向吧结局写掉。大家会等我的吧,嘿嘿。 3、只要还没有生产,每天的评论我还是会尽可能回复,如果哪天我不见了就是包子出生啦,你们懂的! 47水晶骨出逃 亏得程欢手机接通了,对方二话没说就应承下来。冯家双挂了电话在厅里来回踱步,心是彻底乱了。 不经意间瞧见地上有什么在闪光,他蹲下去用手摸了,像是鼻涕虫留下的痕迹,闪着淡淡的荧光,还没有干透,放在鼻子前头闻闻,略带点腥味。 痕迹从房间一直延伸到客厅角落的柜子,绕了储物的木头柜子半圈。冯家双打开柜子,瞧见里头被阿华整理干净的杂物都被弄乱了,留下了正中一块空间,下头渗透着这种古怪粘液。第一个感觉,有东西藏在柜子里,然后爬了出来。 冯家双皱了眉,沿着粘液方向进去阿华房间,只见方丽娟趴卧在床边,生死不明。 “娟儿!你怎么了!”赶紧把她扶起,探了脉搏和呼吸,都还正常,就是人昏过去了,冯家双松口气。他把方丽娟平放在阿华床上,去取香料。 方丽娟体质特殊,对香料尤其敏感,只是往她鼻子上点了一些粉末末,方丽娟杏目一睁,立刻坐起来冲着冯家双就骂:“臭小子,叫你别浪费香料,这个制作方法已经失传200年了!”说着用手指尖抹掉鼻尖上的粉末,瞪视冯家双后将粉末抹回香料瓶子。 冯家双赔笑:“师姐,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晕在阿华的房间?” 方丽娟如梦初醒般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小床,冯家双也看过去,顿时两个都惊了:“水晶骨也不见了?哪个混蛋干的,专挑值钱的偷!” 方丽娟伸手按住暴跳的冯家双,眉头紧皱地说:“没这么简单。” 原来冯家双被张宏光带走后,方丽娟干脆就在他家里坐镇,不走了。起先也没什么,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干脆帮他打扫房间,做做家务,然后想起灵骨收藏室里估计许久没有清理了,于是去了地下室替他做起了灵骨的维护工作,半道想起抹布放在阿华房间忘记带下来了,回去拿。结果就瞧见那具一直沉睡的水晶骨菲菲挺坐在小床上,瞪着眼盯着方丽娟看。 方丽娟顿时被吓一跳,想起冯家双早先跟她描述过的水晶骨异状,在确定水晶骨反应非常迟钝没有攻击性也没有其他举动后,转身去取其他工具材料,准备趁着这个机会把水晶骨研究个透彻。 那曾料想,转身的一霎那就感觉脖子上贴着冰凉黏糊的东西,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下一秒鼻息间就闻到了十分古怪的味道,人也晕了过去。 冯家双听完,连忙拉开她的领子,果然在后颈处又看到了那种透明粘液。 “师姐,你跟我来。”冯家双心底疑惑更甚,拉着方丽娟查看了客厅地板和木箱中的亮光粘液,将自己的发现说与她听。 方丽娟用手捏了点尚未干燥的粘液放到鼻间,说:“不是这个味道,熏晕我的味道十分呛人,有点类似硫酸。” 冯家双抓耳挠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粘液和偷走玉骨和水晶骨的盗贼难道没有关系? 方丽娟同样心急如焚,不过她比较镇定,分析道:“这事儿不能报警,要不联系下程老爷子,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啊,我已经电话了程欢,他答应帮我追查。” “程欢?他出院了?”方丽娟惊道。 冯家双愣住,抓抓头发笑得尴尬:“糟糕,我忘记他住院的事儿了,习惯成自然,抓起电话就想起他了。” “你哟。”方丽娟颇为不赞同地点点他的额头。 没过多久,电话响了。 “他怎么说?”方丽娟见冯家双放下电话就开始整理包裹,问。 冯家双帮她把香料都收拾起来,拉着方丽娟就出门:“找到小偷了,车子在外头,接我们去跟程欢汇合。” 方丽娟细心地回去把收藏室加了锁,锁了门才与冯家双一同走出里弄。 桑塔纳载着两人来到家附近的警局,望着那排蓝色大字冯家双觉得奇怪。程欢一个黑道份子居然敢堂而皇之出入警局?不过没等他惊讶够,就被人带着在里头七拐八弯地进了一个大房间。里头,两个黑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满墙的显示屏哗哗闪动着。 “你来啦。”其中一个男人转过身来,冲冯家双温和笑着。 “程大少爷?”冯家双当真认不出来了,本来英俊挺拔的一个男人,现在变得满脸疙瘩,身形佝偻,肩膀高低不平,手脚浮肿,实在有碍观瞻。如果不是他开口声音变化不大,冯家双决计认不出来。 “恩。”程欢笑意更深,脸颊上的肉疙瘩鼓得更高,说:“知道你心急,不跟你客套了,快过来看看。” 于是冯家双和方丽娟在他的示意下观看起了墙右下角的一个小屏幕。 “你们里弄内部没有探头,所以我询问了弄口的住户,今天清晨有个形迹可疑的女孩从你们里弄出来,只有她眼生,其他都是老住户。于是我让人从交通科那里调取最近的马路监控探头的数据,你看,在这里。” 程欢肿胀的手指指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曾经被胡飞切断的手指方丽娟替他接上还没消肿。说:“你们仔细看看,认识吗?” 冯家双瞧见里头抬眼看天的孩子,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冷汗直冒,趴在屏幕上大叫:“菲菲,怎么可能!” 小女孩大眼睛瓜子脸,身穿红色连衣裙,是阿华亲自买了给她换上失踪前穿在身上的。她背着一个大布包,仔细看,是家中大木箱里的粗麻布,本来是覆盖在木箱里挡灰用的。小小的女孩背着与自己体型极为不匹配的布包,惹来路人侧目。 方丽娟推开冯家双的头,大叫着“定格,定格!”画面定格在她仰望天空的画面,方丽娟摩挲着她的眼睛,喃喃自语:“这么……灵动,不可能是傀儡骨床……家双,菲菲和阿华一样,有了自主意识!” 冯家双被喊回了魂,看着那个布包联想起阿华的失踪,顿时明白过来:“是她带走了阿华的骸骨,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晕你带走阿华?” 没等方丽娟回答,又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气我没有信守诺言,没有让阿华活过来?”猛抓鸟窝头喊叫:“天大的误会啊,阿华早就活过来了,她不晓得罢了。谁让他俩没有缘分呢,管我屁事。水晶骨擅自离开太过分,还拐走我的玉骨,这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家双,需要我让人抓她回来吗?”嘶哑的声音,程欢实时开口提醒。 冯家双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好,千万小心别伤了她,还有那个布包,别碰伤了阿华!” 程欢微笑着打电话,吩咐下头人去堵截。 许久没见,冯家双完全没有兴致与程欢叙旧关心他伤势,满脑子都是离家出走的两具极珍惜骨种,不断在监控室里陀螺般来回踱步。 “你别急,她只是个小孩子,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程欢安慰他,却丝毫没有消除冯家双的焦躁情绪。 “你不明白,水晶骨在我家躺了大半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意识,我只当她这辈子能这么原封不动躺下去血肉不散落就不错了,如果不是阿华坚持,我早就把她冰封收进收藏室了。这几天忙着其他事,没有重视她身上发生的变化,结果就直接给我尥蹶子走人了。从来没有水晶骨能够温养成功,更别提有自主意识,不晓得这些变化是否会对骨质产生不良影响,还有,不同种的骨床具有的功能和特性也不一样,虽然阿华没有显露出来,难保水晶骨不会……” 唠唠叨叨时,程欢的电话响了,冯家双闭上嘴期许地看着他。只见程欢面孔上眉宇间的鼓包越来越大,放下电话对冯家双道:“我的人还没碰到她就倒地晕迷,送到医院去抢救了。可能是发现被跟踪,她警惕性很高,混进人群暂时找不到她了。” 方丽娟问:“最后发现她是在哪里?” “城东火车站!” “火车站?那里人流很大,要找人困难,还是麻烦程少爷帮忙调取火车站的监控探头,不要派人跟她接触,只要掌握行踪就行,剩下的,我们来!”与冯家双对视一眼,方丽娟冷静判断。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程欢点头应允。 冯家双和方丽娟齐齐看着他,问道:“你也去?身体没问题吗,才进医院没几天,听说还做了植皮手术。” 程欢苦笑:“我现在的状况还是出院比较好,具体路上说给你们听。还有,你委托我调查你同门的事情有了些成果,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也一并路上给你说。” 冯家双大喜,拍拍程欢肩膀道:“好兄弟,辛苦你了,谢谢。”程老爷子曾经说过,程欢是为了替他打探消息才到了云南,这才发生了后来被人抓住塞进了陨石成了腌鼎种的事情。所以说起来,是他连累了程欢才对,老爷子和程欢这些天对他的感激更甚从前,现在又不顾伤势鼎立相助,让他汗颜不已。 三人上车向着火车站进发,程欢借这个机会向冯家双说起这些天他在医院的经历。 “我刚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弄不明白我怎么受的伤,骨骼变形,脏器不同程度破损性损伤,还有皮肤也是,溃烂爆裂。他们怀疑我遭到了核辐射,却唯独没有辐射特有的烧伤痕迹,也没有测试到放射源,所以不敢轻易动手治疗。后来还是我爷爷施压才让他们对我进行了植皮手术。说来好笑,医院教授们对我进行了三天会诊,这三天里,我居然没有发生任何感染和并发症,也没有出现呼吸衰竭和心脏停跳,反而所有脏器都在自我修复,一天一个样,第三天就恢复大半了。如果不是怕引起过大的轰动,爷爷不会让医院给我做植皮手术,撤掉了所有体征监视仪器,故意让我体表保留伤痕只是为了让我看起来不那么异常罢了。” “老爷子是对的,让你赶紧出院,不然很多事情会曝光,不好收场。”方丽娟对程老爷子的做法非常认同。 “……家双,等这件事完了以后,能麻烦你再帮我做个全身检查吗?我怀疑自己腌骨的体质没有完全转变过来。” “怎么说?” “除了身体恢复速度快,我这几天精力特别充沛,不吃不喝也不会觉得乏力疲惫,相反,不想点事情做会焦躁不安,就是闲不下来。”程欢语气风轻云淡,却不难看出他的担忧。 闻言,方丽娟从后座探过身子,搂着程欢的脖子冲着他的肩窝里深深吸口气,在程欢好奇的目光中安抚轻笑:“放心吧,你身上没有灵骨的气味,更不会是害人的腌骨,可能是身体没有恢复过来,还保留着腌鼎种的一些特质,不妨事。为了以防万一,你每过一个月来我这里检查一下,万一有所反复能及早发现。” 程欢道谢,又道:“还有,家双你最关心的剔骨匠叛徒的事情,我有点头绪了。” “哦?快说快说!” “我对你的门派不了解,刚开始也没有着手调查的方向,于是就伪造了手下人与剔骨匠正统传人有所接触的假消息放出去,当然,我选的人对外与我没有关系,也好确保不会被人察觉出什么。这样,仅仅一个星期后,那人就从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无影无踪的,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感觉到事情有蹊跷。你想,如果不是有着强大背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可能突然人间蒸发,起码是比程家更只手通天的势力参与进来了。于是,我选择按兵不动,不敢再有动作。悄悄在网上散播点人员莫名失踪的讯息给警局政府施压,想迫使他们帮我找人,没想到消息很快又被压下来,网上散播消息的人也被抓了。” 冯家双摩挲着胡渣不说话。 “然后呢?” 程欢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早年与我爷爷一同打江山的老伙计的委托,让我替他去云南跑一趟,帮他接收货物。我爷爷起先不愿意插手以前的行当,但毕竟是几十年交情的老兄弟,这么大把岁数了,积的案底一旦东窗事发直接就给毙了还牵连子孙后代。爷爷不忍心,就让我替他打打掩护,只别叫自己人直接参与。程家当年漂白很彻底,料想真有什么闪失,也能够全身而退,于是我就带着人去了。没想到……那根本是个陷阱。起先是与埋伏的军队火拼,等我好不容易带着人逃出来,爷爷的老兄弟那帮子人早就没影了,我却害了几个兄弟死在那鬼地方。接着又遇到了当地寨子里的人,没等我上前交涉,我手下的人就莫名其妙全昏过去了,我当时只觉得头晕,迷迷糊糊听见有人用很标准的普通话说‘打听不该打听的事儿,就该准备着付出代价’。我顿时醒悟过来,尽管我千万分小心了,之前打听剔骨匠叛徒的事还是漏了陷,被人抓住把柄,这才落了圈套。” “可是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把你骗到云南才抓你?”冯家双问。 程欢自嘲地笑着说:“他们不是抓我,而是根本想无声无息杀了我。那地方刚发生过地震,多少失踪人口再无从追查,正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大费周章布局用买卖毒品的名义把我引过去,到时候就算我死了,爷爷也不敢对外声张,只能吃哑巴亏。” “言归正传,当时他们发现我没有如其他人一样昏迷,很惊讶,说了一句‘居然没有被传染,这人是在冯小子身边呆久了免疫了?’大概是觉得我体质特殊,才打消了杀我的念头。” 冯家双听到对方居然提到自己,这个口吻,这个称呼,惊得抓住程欢肩膀问:“你说的这人是谁?” 程欢淡淡说道:“就是那个与你们在溶洞打斗的老头。” 猝地收紧了手指,恨恨道:“归老七!” “不错,还有一个人没见过,戴着一顶鸭舌帽,皮肤黝黑的年轻人,身上一股子火药味儿,也不是个善茬。” 冯家双对这人却没有概念,于是问:“……后来呢?” 程欢无视冯家双在自己肩头越扣越紧的手指,继续回忆:“后来,他们把我带到露营帐篷里,我隐约听见他们利用通讯设备在向其他人询问如何处置我。从交谈中我多次听到地震,炉鼎之类的词,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天晚上我就被带进了溶洞,他们凿开那颗陨石将我塞进去……归老七最后说‘不晓得冯小子跟你的交情咋样,他要是不肯来救你,我们就白费功夫了。’” 说完,程欢默默转头看向后座上的冯家双,说到这里相信他已经全明白了,需要一些时间整理思路。 冯家双脸色铁青地抽回了手,交握着捏得指节咔咔作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故意设的局,从一开始,他们就盯上了我!你只是鱼饵罢了。” “什么意思?”方丽娟问。 “最早配合归老七盗墓,我就怀疑他别有用心,利用我替他取得墓中的东西。却没想到远比我想的要复杂,他们设局利用程欢引我上钩去云南,又叫张宏光带着先辈股骨找我帮忙,这条线串起来明摆着都是冲着我来的。每件事情看起来都独立没有关联,却总是留下线索叫我跟在后头追查。好的很,把军方政要全牵扯进来,是觉得自个儿死不过瘾打算拉我陪葬吗?” 方丽娟见他情绪消沉,握住他的手,道:“先别慌,一切还未明朗之前别自乱了阵脚。” 冯家双撇嘴:“慌个屁,程欢还活着,别墅那边我也没让他们占便宜,谁胜谁负还没定的,我有的是精力跟他们耗。我就是闹不明白,这该死的叛徒到现在没露脸,叫个归老七在我面前瞎蹦跶,把事情搞得不明不白的他们究竟要干嘛?” 方丽娟抿嘴,也无法解释清楚,只是紧了紧手指,安抚之意明显。 “对了,程少爷,罗伟怎么样了?”方丽娟问程欢。 程欢奇怪方丽娟居然还记挂着罗伟,说道:“方小姐放心,罗伟恢复得没有我快,但也已经出院回家调养了,我放了他大半年的假,让他好好养伤。” 冯家双感到身边紧绷的身躯松软下来。 电话铃又响了,程欢接了电话表情颇为奇怪。 “菲菲上了去炎陵县的火车。” 冯家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 程欢叹气:“就是上次给你买票去送冤骨回家,冤骨的老家。”冯家双家务琐事一直都是由阿华打理,冯家双只管拿着票上车,从未对地名上过心。 冯家双更迷糊了,问:“她去哪里干嘛,跟杨梅互不相识的。” 程欢耸肩,将手机扔回仪表板,说:“也可能只是个巧合,终点是炎陵县,途径十多个站台,她随时可能下车。现在怎么办,继续跟踪?” “当然,跟上去!” 八小时后,巧合之说完全被否定了,因为菲菲就是安稳地一路坐到了炎陵县,混过出站检票机,消失在车站外。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正式开始v啦,由于之前免费章节太多,有倒v,千万别买重了哦。 已经有亲猜到菲菲把玉骨带走了,真聪明啊,但是还是有内幕的哦。 48寻找菲菲 “不行了,车站人太多,她个子小混在人群里实在不好找,我的手下又把人跟丢了。”当冯家双一行人到达终点站,也险些被庞大的人流冲散了,这里是去炎陵的必经之路,旅行团和散客数量众多,鱼龙混杂的,难怪程欢把人跟丢。 “师姐,试试用香料,菲菲是灵骨,身上那股子味儿藏不起来。”冯家双提议。 方丽娟咬牙切齿把自个儿的头发从别人的背包扣上揭下来,差点跟游客闹上口角。被冯家双阻止,不耐烦地招呼他俩到人数较少的角落里跟两个乞丐挤在一起,然后才放出熏香吹到空气中。 冯家双从小店里花5块钱买来一瓶农夫山泉,方丽娟用水清洗鼻子然后漱口,定定神深吸一口气,开始在怪味弥漫的空气中搜寻香料残存的味道,这种香料会附着在灵骨行径的地方短时间不会消散。靠着鼻子搜寻,方丽娟拉着两人目标明确地穿梭人群。 离开火车站,总算又迎来了清新空气,方丽娟那张憋青的脸也恢复了红润。她指着西南方问程欢:“这里是通往哪里?” 程欢打开手机gps,脸色凝重:“我想她真的是打算去拜会冤骨,这里往前不到二十公里就是杨家村。” 冯家双被激起了浓烈的好奇心,说:“嘿,先别急着抓她回来,我倒要看看,她去杨家村干嘛,当初冤骨闹事那会儿她还睡着,居然能自己找过来,方向还分毫不差,难道是水晶骨与其他骨种有所感应天生有寻路的本能?历来水晶骨都是做不成骨床的,她醒来就追冤骨实在有趣,我们就趁此机会好好观察,将来也好记录到手札里。”事情牵涉到灵骨本身,冯家双就来劲,早就把一路上分析叛徒意图的那份苦恼扔到脑后去了。 考虑到杨家村附近没有公路,都是土路,临时又找不到越野车,程欢只能将就着找了一辆拖拉机。跟农民讨价还价已3000元价格买下拖拉机,招呼着两人上车。破车子浑身机油味,本就不是载人用的,满打满算最多只能往上头塞三个人,不得已,程欢只能叫手下另外想办法,他带着冯家双和方丽娟追着菲菲先走一步。 拖拉机轰隆隆作响喷着黑雾,后排冯家双和方丽娟被颠得骨头快散架,终于坚持了一个多小时后,方丽娟忍不住喊了停。 “菲菲应该是走路来的,行进速度比我们慢许多,香料味道越来越浓,我们就快追上她了。别被她发现,我们也走着去吧。” 冯家双跳下车,扶着腰龇牙:“他娘的,老子的腰啊,走路好走路好,在这穷山沟里哪辆车都比不上开11路舒服。”扶着拖拉机扭腰摆臀地把浑身骨头扭正了。 程欢同样也不好受,开车他在行,这拖拉机却是头一次操作,构造和豪华车可不是一个档次,摸索着让车子发动上了路,习惯动作找排挡每次都摸个空,郁闷得不行。这会儿两个人都同意走路追踪,他也松口气,跳下车直接把车扔在路边。 经过漫长跋涉,踩废了三双高中档皮鞋,三人终于故地重游,到了杨家村。冯家双见村门前的石碑依旧倒在路上,上次遇见的泥石流留下的烂泥已经被烘干踩实了。除此以外,整个村子还是那么简陋宁静。壮劳力都在田里干活,他们几个服饰光鲜的外地人进村没有引来太多人注意。 从村口起冯家双的记忆就回来了,上次,只有他与阿华两个人,旅途全程由他照顾着丝毫不用操心,心里想的要的,阿华都会想办法送到面前。时过境迁,如今自己这个脾气暴躁时常身处险境的家伙活得好好的,那个任劳任怨的老好人却不在了,哎,有时候想想,骨床没有自主意识也是好事,既然骨床早晚要散落,就不该这种不必要得感情,徒留伤悲啊。 方丽娟没有来过杨家村,所以一味根据香味重复菲菲的前进路线。当冯家双被带着绕过杨梅她老娘的屋子时,冯家双开始觉得事情不对了,因为他们正向着当初他与阿华绝境逢生被人救下的那个悬崖绝壁走去。菲菲不是来找冤骨的?他心中疑问更甚。 带路的方丽娟突然挥手令他和程欢停下,三人终于看见了前方200米处陡峭高耸崖壁前矗立的那个小巧红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在干什么?”程欢低声问。 近距离看,更能确定菲菲神智清明,只见她皱着细巧的柳叶眉看着崖壁还残留着焦黑烧灼痕迹的洞窟,小嘴嘟起似乎很是不满。 方丽娟望着她颠颠沉重的布包,徘徊在悬崖下,表情也很震惊,她无法回答程欢的问题,只是喃喃道:“跟阿华一模一样的案例,不行,回去以后要重新检查仔细研究,既然阿华不是特例,那么骨床的意识就可以反复再生,这件事情太重要了,回去后你跟我交代清楚当初给他们父女俩制造骨床的全过程,一个细节都不能漏,听到没有,家双!” 被胳膊肘猛推了一下,冯家双木讷地点头,脑子里却想着其他事儿。菲菲不是来找冤骨的,却也不是漫无目标瞎转悠,这地方他和阿华来过,她似乎是跟着他俩当初的行迹倒推着在找些什么,难道接下来她要爬上悬崖进入被烧毁的叛徒墓室?想来也很难办到了。先不说峭壁难攀,她一个没有工具的小女孩难不成还飞上去吗。就是攀爬上去了,当初那条逃生甬道也早就被烧塌了,再难通行。除非重新找到他们进入墓室的井口。 果然,菲菲瞪着那处焦黑洞口面有怒色,环顾四周不得其法后无奈绕着崖壁向东南方向走去。 不再需要熏香引路,方丽娟习惯性拉着两人紧随其后。 令冯家双没想到的是,菲菲没有去寻找他们当初进入墓室的井口,而是径直离开了杨家村,找到一条土路,没有迟疑向着东方径直走了。 方丽娟问程欢:“这个方向通往哪里?” 程欢再次打开gps,说:“再往前地图有明确标示的就是鹿原镇炎帝陵了。” 这次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三人沉默不语尾随菲菲,都是一头雾水,难不成这孩子是来观光旅游的不成。冯家双沉默不语,事情越来越奇怪了,起先他是很肯定菲菲循着他当初的行迹在行动,这会儿又是他完全没有概念的地方,她带着阿华的玉骨究竟想干嘛呢? 菲菲是灵骨,不眠不休也不碍事,卯准了方向脚步不停。多亏冯家双和方丽娟身怀武功,程欢虽然重伤未愈,但曾经的腌鼎种体力过人,即使没有带水和食物,三人也没有丝毫停滞跟着菲菲深夜赶路。方丽娟发现,只要保持着200米以上的距离,菲菲就不会注意到身后有人跟随。 经过一昼夜的行进,眼看就要进入炎帝陵,脚下的泥路变成整齐洁白的水泥路。菲菲却偏离了正道,钻入了密林中。三人连忙跟上,方丽娟更是重新散出香料防止跟丢。 越往里走,植被越是茂密,渐渐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行进困难视线也被严重遮挡。幸亏天亮了,视野清晰令他们的追踪少了许多阻碍,不过在宽大的乔木环绕下,菲菲身影早已寻觅不到了,只能重新依靠方丽娟的熏香追踪。 时至晌午,他们穿过了乔木林,伴随着耳边声声低沉鸣叫声,出现在眼前的是清净的竹林,广阔得一眼望不到边,头顶上,白色精灵在林叶间飞腾跳跃,令人赏心悦目。 “是白鹭?这么大一群。看来我们闯入它们的栖息地了。”程欢说。 同样感叹着漫天白鹭的壮观,冯家双怕方丽娟耽误正事,一边催促:“师姐别看了,追人要紧。” 方丽娟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不似在欣赏白鹭竹影的美景。 “怎么了?”冯家双问。 方丽娟张望着嗅闻着,表情非常疑惑:“奇怪,熏香到这里就消失了。” “什么?”冯家双刚要细问,天上掉下某样温热的物体沾在脸上,手指一抹,竟是白鹭鸟粪。嫌恶地甩去鸟粪,摘了片竹叶擦手,说:“熏香味儿消失了,我们又肉眼寻不到,那她不是上天就是入地喽。” “难不成她化作白鹭飞走了?”程欢也相继中招,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抽了手帕擦去西装上的白色污点。 方丽娟摇摇头,说:“正经四处找找,这里可能有地穴。” 程欢心想,这里是竹林,植株茂密可见地下横向竹鞭更是发达,就算有地穴,入口也被这些纵横交错的竹鞭覆盖封闭,如何才能让人瞬间消失。不过既然方丽娟确定人是在这里附近丢的,肯定另有玄机。 三人分头行动,查看地表有无被翻动的痕迹。只见满地的枯黄竹叶上还有层叠鸟粪,不是个好干的活儿,很难找到一处干净地儿。 “没有,你们也都没找到吗?奇怪了,难道菲菲下地之前还不忘做遮掩将地表恢复如初。一个十岁小女孩哪来这些个心机。”冯家双纳闷了。 方丽娟把外套脱了盖在脑袋上,她毕竟是个女人,不愿被排泄物弄脏了头脸,这不,一会儿工夫外套上就沾满了白色印记。放弃了寻找方丽娟也是满面困惑。 “可惜熏香在空气中容易扩散,无法精确定位,现在我们站的地方方圆半公里都能闻得到,早先还有浓淡之分,现在已经闻不出来了,各处都是味儿。” 程欢捏掉头发上的鸟粪,嫌恶地学方丽娟脱了西装盖在头上,不住抱怨:“这个鬼地方,就看着漂亮,时不时丢炸弹下来,讨厌得很。不过很奇怪,这些苍蝇居然不怕成为它们的口中食,这么大群聚在一起,它们居然能和平共处。对了,白鹭吃苍蝇吗?” “苍蝇?什么苍蝇?”冯家双愣住。 程欢指着前头一株黄金间碧玉竹,说:“这么大群苍蝇你看不到?密密麻麻恶心死了。” 冯家双和方丽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指路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指路火这种苍蝇秉性奇特,幼虫食用骨床居住环境常年37度,成虫却不受温度限制专吃死尸。偏偏成虫活人见不到,只有骨床才能分辨。亏得程欢尚未从腌骨鼎的体质中恢复过来,才让他瞧出了关窍所在。 “指路火习性吃死尸,这竹子下面有东西!”冯家双四处找东西充当挖掘工具,一边招呼程欢:“愣着干嘛,快来帮忙挖。”折下一段粗短枯萎竹节,用尖锐那段掘土。心中期待万分,居然能够吸引大群指路火围着这小小区域不肯飞离,下头的尸体必定不同凡响。 程欢听罢扭曲了面孔,不肯上前:“你看不到,还是你挖吧,我……还是算了。”指路火群体众多,规模之大令他望而却步。如同瞧见嗡嗡作响马蜂窝,人的本能就是远离。 冯家双满脑子都是地下的物件,管不了程欢,独自挖掘。方丽娟见状也耐不住性子,上前帮忙。 两人合力砸断地下竹鞭,粉红色柔软物体被方丽娟拉扯出来。 这是个奇怪的东西,随着拉扯,那东西伸展成长条状脱出地表,仿佛一团极有弹性的年糕。而程欢眼中所见,随着“面团”的出现,苍蝇都骚动了,却似乎有所畏惧,始终没有扑将下来。 “面团”个头硕大,瘫在地上后还在有弹性地颤抖不停。冯家双颇为失望,这并非尸体,但瞧着这光滑细腻的东西总觉得似曾相识。 方丽娟也觉得十分新奇,这东西触感光滑润泽,带着从未闻过的淡淡香气。依稀可见表面布满了微小的空洞,还有极为细小的毛发立在上头。一头雾水地费力翻动“面团”,随着两颗眼珠的显露,方丽娟吓得抽了手,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冯家双总算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叛徒墓葬旁指路火蛆王的屎盆子? “屎盆子?” “对”,冯家双解释:“当初我在本门叛徒墓室旁发现一个由残破蝇杀骨堆砌而成的洞窟,里头有只变异的指路火幼虫,体型极为庞大,我亲眼见到它将排泄孔插入这个东西拉屎。师姐还记得吗,我带回来的制作息魂香的材料就是那蛆王的粪便,是我等蛆王离开后从这个怪东西嘴里挖出来的。” 说着,冯家双继续翻动“面团”,果不其然一个圆形孔洞出现在众人面前,内里隐约可见残缺的牙齿。 “我的天,这难道是某种动物?居然长成这样?”有眼有嘴,皮肤毛孔俱全,方丽娟对眼前的古怪生物完全无法理解,比见到外星人还稀奇。 这是冯家双第二次打量“面团”,相比前一次的紧张和困惑,现在却有了一些想法。 “师姐,你说这个会不会其实是人来着?”语气迟疑。 方丽娟眉毛一挑,示意他继续说。 冯家双思索片刻,道:“指路火只吃人类尸体,这是铁定的事情,能够吸引大量指路火,我做不了他想。还有,剔骨匠手札中关于铜希叟的记载中,那个误食了虫卵的县令在体内养了一条驱虫,吃喝拉撒皆在他肚中,最后导致县令的身体发生了异变。手札中没有说明白,但看到这个玩意,我猜想会不会这就是县令最终的结局。叛徒墓葬中的蛆王可能就是那条生长在活人体内的幼虫,环境不同以致发生变异,几百年来无法化茧成虫,还保留了在‘人’体内拉屎的习惯……”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方丽娟听得目瞪口呆,低头再次打量面团,捏捏眼珠子,翻看口腔内部,被冯家双这么一说,果然越看越像人,她喃喃自语:“难不成四肢都化掉了……” 冯家双兴奋地搓搓手,道:“不如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叫‘人盂’怎么样?” 方丽娟无所谓地说:“随你在手札上怎么写,你是剔骨匠传人,有资格定名。” 这具“人盂”体内并未发现蛆虫的粪便,想来那蛆王独此一家,不会拉屎拉到这里来。由于体积过大,他们想带回去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在一旁重新挖个坑,覆盖落叶暂时放置。 而如同活塞一般的“人盂”被起出来后,地下出现了一人大小的洞口,冯家双有预感,这地穴中极有可能是剔骨匠前辈的藏宝室或是墓穴,只有剔骨匠才能想到用人类看不到的指路火来作为标示物,如此有针对性的设计专门指引后人来寻,寻常人类是决计发现不了这里的蹊跷的。 三人依次下去,由于不知菲菲的意图,他们并未准备相关设备工具。幸亏程欢手机电量充足,打开手电筒功能充当地穴中的照明设备。 “不就是个土洞。”冯家双盯着眼前只有10来个平方米的洞穴,感觉自己被骗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四壁都是泥土石块,看起来也不像设有机关。 程欢蹲下来查看落脚地,只有他们三个成年人的脚印。 “奇怪,菲菲好像不是从这里下来的,没有她的脚印。”程欢说。 冯家双抓耳挠腮:“没可能啊,已经大费周章用‘人盂’吸引指路火给我们引路了,没道理只是个土洞啊。” 方丽娟也很困惑,不过比较沉得住气,说:“再四处看看,大概另有机关我们没有发现。” “呵呵,还真被方小姐说中了。”程欢拨弄着底下的土层,说:“这下头真的有东西。”隐约可见有硬物埋在土中,随着挖掘,暴露在外的面积越来越大。 “哦?快挖出来看看。”冯家双和方丽娟跟着一起挖,很快,一具人类尸骨就被清理出来了。 “一具还没烂透的骨架?没穿衣服,正面向上的姿势,看起来很普通啊,不会是哪个野人掉进来饿死在这儿了?”冯家双按照挖出来的姿势重新摆正骨架,部件很齐全,就是骨质灰黑,上面覆盖着松软腐烂的肌肉皮肤组织,就跟荒地里随意抛弃的尸首一般,一点都不起眼。 “别胡说,这个头骨分明就是人类的。而且我看,骨架上的附着物不太像是肌肉组织,你自己来看看。”方丽娟捏着覆盖在尸体胸口那块柔软的物质,还有弹性。 “嘿,还真是……这里的环境又不好,不是密闭空间,如果是人类皮肤早就烂透了,而这种状态又不像*,连一点脂肪溶出物都没有。”冯家双抽出剔骨刀,舔舔嘴唇说:“先让我把它剔了再说,看看埋在‘人盂’下头的是什么稀有骨种。”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一个非常重要的地点出现了,还有蛆王屎盆子的同类和指路火也重现,聪明的亲可能会猜到通过前面章节的线索得出结论了,前面这么多伏笔,就在本大章节解释了。 49疑冢凶险 他们直觉在这里发现的尸体不会寻常,冯家双作为剔骨匠怎么肯放弃这个绝佳机会,只见他剔骨刀翻飞间,一具干净的骨架瞬间都被处理完毕。剔掉那些奇怪的附着物,整具骨架和普通人的新鲜骨架并无二样,乳白色光滑表面,敲击触感也正常。 “不明白,真不明白,老祖宗究竟给我摆的什么迷局啊。”颓废地坐倒在地,冯家双收拾起剔骨刀满脸挫败。 方丽娟单手托腮,表情也极为困惑:“虽然尸体放置这么久骸骨还很新鲜这点很奇怪,但我也看不出跟灵骨有什么瓜葛,没有灵骨的气息啊。” 程欢好奇地蹲下来,摸摸骨架,果然就是一具普通骨架。刚做出如此判断却不想骸骨突然发生破裂声,指间的骨头瞬间碎裂。 “程大少爷你做了什么?”冯家双爬过来查看。 “我只是摸了一下……”话没说完,骸骨居然发散性地连续破裂,瞬间完全粉碎,从中飞出无数蓝色光点。 “当心,离远点。”方丽娟捂着口鼻拉着他们躲到土洞角落,看着这些光点在黑暗中好像萤火虫一样飘出来,径直向着洞口飞去,不一会儿就散光了。 不顾方丽娟的阻止,冯家双靠近,捡起骸骨碎片查看,惊呼:“好家伙,碎得够彻底的,程大少爷你使的是化骨绵掌?” “胡说八道,你当心点,有什么发现吗?”方丽娟娇喝。 冯家双摇摇头,说:“都碎成骨片了,什么都没留下。刚才飞出去的是什么?” 方丽娟闻言也走过来检查骸骨,也是一无所获:“不知道,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事儿太奇怪,我敢肯定是剔骨匠的杰作,偏偏看不懂其中的名堂。” “哎,手札散失的太多,多少瑰宝遗失了啊,说不定这具骸骨也是难得的灵骨,只是我们这些不肖弟子不认识罢了。”冯家双说着,手下不停检拾骨片打算带回去研究一番。 方丽娟望着洞口,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附近说不定有其他地穴,水晶骨已经走了好一会儿,我们抓紧时间另寻入口。” 她与程欢两人相互托举牵拉先后出了地洞,冯家双脱下外套打包骨片。 “家双,你快出来看!”突然方丽娟惊呼,语气焦急。 “怎么了怎么了?”背着骸骨冯家双借着程欢臂力翻身上去地面,顿时惊呆了。 这里哪里是竹林,四面辽阔无垠,上有穹顶,环绕无数藤蔓植物,分明就是一个特大洞窟,石壁上开着不知名的细小花朵,竟然朵朵都发光发亮,硬是叫人在一片黑暗中视线清晰。 冯家双赶紧趴回刚才的土洞,洞底被翻腾过的痕迹还在,他们没有钻错洞。 程欢跟着他俩见识多了,但如此违反物理规律的事情还是叫他震惊。 “发生什么事了,竹林呢,白鹭呢,难道是异空间,还是我在做梦?”受惊过度,他语无伦次。 “同志们冷静,冷静。”身侧摆着手下压,深呼吸,在提醒他人也是提醒自己,冯家双闭目镇定情绪,开口道:“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我们到了,只要知道这点就行了,别自己吓自己。” 方丽娟敲他一个脑袋瓜子,骂道:“德性,是你在制造紧张气氛。事情明摆着,这位前辈心思缜密,设计了一连串的线索,就是为了引来真正的剔骨匠传人。” 冯家双摸摸后脑勺,叫屈:“师姐你脑子转得快,你给分析下呗。” 方丽娟道:“见到指路火就知道是剔骨匠的杰作,可是万一寻常人没瞧见指路火,只是因为土地改造不小心发现了下头埋的‘人盂’怎么办,这位前辈就故意设计了个像是寻常墓葬的土洞,里头埋了一具寻常骸骨,其实关键在于里头的蓝色光点,将我们带来这里。这位前辈是看准了剔骨匠的脾气,遇到不明来历的骸骨总会先剔骨再说,这才释放出了其中的物质。如此用心,就是为了保证来到这里的是他的传人,不至于引来外人。” 鼓掌声起,冯家双赞叹:“师姐果然聪慧,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去看看前辈给我们留下什么好东西了。”领头向着洞窟深处走去。反正想不通为啥土洞外瞬间由竹林变成洞窟,蓝色光点也找不着了,冯家双也懒得追究,先代剔骨匠留下的宝贝才最具吸引力。 方丽娟不忘提醒:“小心点,前辈的手段高明,别惹了麻烦。还有,仔细着看看水晶骨在哪。”和程欢一同尾随而去。 洞窟内布满了这种红光小花,无需照明,地面平坦一看便知是人工处理,三人四处张望着往洞窟深处探索,椭圆形的洞窟前段隐约有个出口,被藤蔓遮盖了大半。 “你们看,顶上那些是什么?”程欢指着头顶,冯家双依言看去,只见洞窟顶部同样缠绕着藤蔓,却是后来长成,透过绿色,穹顶上布满了大如恐龙蛋的物体,紧挨着吊挂在顶部,每个都比人大,粗粗数来竟有上百个,颇为壮观。 “嘘。”冯家双做噤声状,告诫说:“别大惊小怪的,这地方看到再奇怪的东西也正常,是我老祖宗的地盘嘛。”语气中满是自豪。 程欢不再四处张望,跟着他们穿过藤蔓构成的门帘,进入下一个洞窟,却不想撞在冯家双背上。 冯家双和方丽娟都愣愣站在洞口,程欢一眼看去,倒吸口凉气,一洞的棺椁,起码几十个错落有致摆满了洞窟! 他不晓得是何人的棺椁,看这架势该是某个氏族的墓葬群才对,联想起这里是剔骨匠的先辈遗留,一个想法浮现脑中。 “先祖啊!”冯家双突然大声惨嚎,冲到最近的棺椁前,颤抖的手抚摸着棺椁上的花纹似乎在确认什么。后又惊觉不妥,倒爬几步对着棺椁磕头连连,哭喊着:“不肖弟子冯家双竟不知师祖埋骨此处,多年未曾前来祭拜,弟子不孝啊!” 又是一声重物坠地,方丽娟也直直跪下,沉默对着棺椁又叩又拜,泣不成声。 程欢心想果然,这是剔骨匠先辈的墓葬群,竟就在炎帝陵附近,看来不是巧合,此地风水大有讲究。没想到追着菲菲一路走来竟然阴差阳错找到了剔骨匠的墓葬群,就如同漂泊无依之人突然寻到自己的根,这种激动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默默后退几步退到洞口,留这对师姐弟好好缅怀先人,不好搅扰。 许是过于激动,冯家双不断重复:“弟子不孝,弟子不孝……”举止近乎癫狂,直把脑袋都磕破了,鲜血直流,自己竟浑然不知,还在泪水横流地叩头。 正在迟疑是否该去劝阻,程欢耳畔响起他最熟悉不过的轻微叩响声,背心顶上硬物。下意识举起双手过头顶,他悄悄挪动身体将洞口封住,希望阻挡执枪者的视线,也好给里头激动的师姐弟留下反应时间,可惜,来人经验老道。 “滚开!”程欢被人猛踹一脚踢了进来,后头多人鱼贯而入。个个带枪,身形壮硕,行装十分专业,不像是军人,却比盗墓贼装备精良。 程欢挡在两人面前,瞪视一干人包围他们,将洞窟堵得严实。然后,他见到一张熟面孔。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嘛?”程欢问。 “你们之中谁是剔骨匠?”领头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问,程欢面貌变化太大,即使在云南亲手将他塞进陨石积怨已深,此刻也没有认出他来。 “我是。”冯家双两眼通红,不顾程欢的阻拦径直走到男人面前,语气平静:“你们擅闯剔骨匠墓地,要命的还不赶紧滚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程欢听出冯家双强压的怒气,情绪大悲又激怒,面对这十数柄枪械,就怕冯家双失去理智做出傻事。于是连忙拉扯冯家双,想重新主导谈话,不想被冯家双大力推开险些栽倒。 “呵呵,这地方果然没有令我失望。”鸭舌帽环顾周遭吹口哨,说:“隐秘怪诞,棺椁里想必宝贝不少,还没人动过。”口吻充满贪婪的欲念。 “你们!”方丽娟怒喝:“不准动这里的东西!”说着悄悄对冯家双对眼神打算先发制人,突然枪响了。 冯家双捂着大腿蹲下,鸭舌帽枪口冒着烟。 “家双!”方丽娟扶着冯家双,只见他腿上刹那涌出血来,居然被打中了大动脉。赶紧撕了衣衫帮他压住血管,阻止血液流失,大动脉受伤不是开玩笑的,极易流血过多致死。 鸭舌帽表情愉悦地吹着口哨,说:“我早就告诫归老七,别把江湖习惯带进来,跟你们几次交锋都吃了亏,一早就处理干净多省事,现在这样多好,省了不少麻烦。” 程欢感到一股寒意,这家伙冷血不择手段,很难应付。 “如果不是上头不收尸体,怕坏了价钱,刚才那枪打的就是你的脑袋。”比着手势对自己太阳穴虚打一枪,笑得酣畅。 “既然剔骨匠不能死,你还不赶紧给他处理伤口。他已经碍不了你事了,可别让他死了掉价。”程欢见方丽娟的白色衣衫也被鲜血浸透,还在持续出血,担忧不已。 鸭舌帽见状对旁边那人努嘴,那人提着急救箱到冯家双身边处理伤口。趁着这个空隙,程欢在不着痕迹寻找退路,却发现形势对己方极为不利,这群盗墓贼把住了墓室的所有角落,包围圈不留死角,竟是没有丝毫退路。 鸭舌帽催促同伴:“随便处理一下就行了,你们两个带他去见上头,其他人随我发财。”一群亡命之徒大声欢呼,眼冒绿光盯着一室棺椁。 方丽娟忍不住了,手伸进腰间小包,立刻被程欢阻止,用眼神示意她身后那个正举枪对准她的盗墓贼。这群人视财如命却极为小心,是非常专业的盗墓团伙。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们?”程欢问鸭舌帽。 “你们?”眼底全是杀意。 程欢赶紧抢说:“她是剔骨匠的师姐,也是剔骨匠传人。”鸭舌帽受命不能杀剔骨匠自然也不该迫害方丽娟,程欢赌他并非被授意限定人数。 “哦?是吗。”鸭舌帽打量着方丽娟笑道:“刚才看他俩一起跪拜,是同门不假,好吧,把她也带走,多淘份赏金。” 两个盗墓贼被授意将方丽娟双手倒绑摘下腰间小包,与冯家双捆绑在一起。 “妈的,开什么玩笑,放开老子,这群王八蛋。”刚发现祖先的墓葬群就因为自己的不慎被人尾随致使墓室被盗,冯家双岂能甘心,真叫想死的心都有了:“有种杀了我,不准亵渎我师祖爷。” 又被鸭舌帽用枪柄砸了脑袋,顿时脑门鲜血直流失去反抗能力,只能被人架着。 “家双!你……你们……”方丽娟没想到这家伙果真如此狠辣,一点机会都搏不来。撞开钳制自己的盗墓贼,担忧地看着冯家双:“家双你没事吧,你说话啊。” 冯家双从片刻的昏厥中醒来,神情木然黯淡,痛苦难当,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走吧,别浪费时间。”鸭舌帽道。 “程欢!你们要把他怎么样?”方丽娟怒喝。 鸭舌帽闻言一愣:“程欢?” 程欢知道他想起来了,本该死去的人还活在面前,看他行事作风定不会留自己性命。方丽娟话音刚落,程欢撞开身边防备自己的盗墓贼,就地打滚滚入棺椁之间,凭着错落棺椁的高度阻挡了众人的视线,也成了暂时躲避子弹的庇护所。 “妈的。”鸭舌帽大喝:“开枪,给我杀了这小子。” 枪林弹雨落下,这群盗墓贼极有纪律,居然依旧把手在各自岗位上,只以枪支扫射,料程欢也寻不到机会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脱。 见程欢已经发难,冯家双也弯腰低头撞来,和方丽娟一同施展拳脚阻挠他们。碍于不能伤了他们性命,这群盗墓贼居然一时半会压制不住他们。 “妈的,给脸不要脸,狗蛋还愣着干嘛,给我把他们两条腿都卸掉,大不了背出去!”鸭舌帽下令。 搏命的死缠烂打,冯家双趁势咬住那个名叫狗蛋拿枪的手指,在他惨叫声中生生咬下了拇指。又靠在方丽娟身上以好腿扫掉另一名盗墓贼的枪支。 “师姐,跑啊!”寡不敌众,冯家双见洞口松懈下来,大喊。而方丽娟也早已心有灵犀拖着他往洞口方向移动。不曾料想冯家双右腿受伤太重完全使不上劲,拖扯中方丽娟毕竟女子体轻,被冯家双牵连地跪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闪开!”鸭舌帽气急败坏推开手下,端起枪瞄准冯家双眉心。 “老大,上头要活的。”手下人见他起了杀心,慌忙提点。 鸭舌帽眼神一晃,枪口下移到冯家双腰间。 “家双!”关键时刻方丽娟奋力扑到冯家双身上,身子一颤背后开了血花。 “师姐,师姐你怎么了?”冯家双挣扎着翻身,见方丽娟伤在肩部,不是要害,松口气。 鸭舌帽板着面孔令手下人统统停止射击,嘈杂的偌大墓室顿时寂静一片。 “真是麻烦,野鬼、树根和拐棍你们三个跟我进去,其他人戒备,把剔骨匠看好了,再出岔子老子毙了你们。”说完端着枪四人缓慢向棺椁间移动,其他盗墓贼依旧警惕把手,程欢只要一露头必定瞬间脑袋开花。 时间流逝变得非常缓慢,四人向着中间程欢躲藏的棺椁包抄,眼看就要走到程欢面前。突然枪响声起,棺椁间一道火光刮过,鸭舌帽身形晃动,脸上陡然出现一道血痕。却原来是程欢身在暗处先下手为强,不料运气不佳射偏了。 见程欢带枪,鸭舌帽赶紧退出来,心有余悸对手下厉喝:“给我拆,拆了这些棺材!” 盗墓贼们面面相觑,也没胆冲到里面去挨枪子儿,于是纷纷用手里的工具敲打拆解最外围的棺椁。制作棺椁的木材质地极为疏松,刚才的扫射已经致使部分棺椁受损,鸭舌帽这才下令拆棺。 “住手,你们这群畜生,连死人都不放过。有种放开我看我不活剐了你们!”冯家双眼见祖先的棺椁被毁,真是怒到了极点,明知此时挑衅不妥当,也抑制不住出言威胁。 鸭舌帽懒得理会没牙的老虎瞎嚷嚷,目光始终紧盯着棺椁群,眼神充满了狠戾,誓要把程欢揪出来。 很快,棺椁上部被一具具破坏,露出里面的尸首,冯家双红了眼,却完全无能无力。 “家双,家双……”耳边方丽娟轻轻呼唤,道:“你没觉得师祖们的尸首很奇怪?” 怒瞪着盗墓贼的冯家双这才分神看棺木,只见那些或局部□,或已经掉出来的尸体全部血肉齐全,身上的衣服料子却已经完全腐朽了。除了这些尸体,居然没有任何随葬品! 冯家双脑中空白一片,顿时觉得事有蹊跷。经年累月的尸首血肉不腐?极为重视传承的后辈们居然吝啬到连个随葬品都不舍得放进自个儿师傅的棺椁?还有,剔骨匠死前都会由弟子取下自己的股骨,这些尸体却极为完整…… “哈哈哈哈哈哈哈!”冯家双突然仰天大笑,鸭舌帽皱眉,只当他受刺激过度发癫了。 “你们这群蠢货,报应来了,报应来了!”仿佛在验证他的话,尸体居然开始抖动,战战栗栗晃动着关节站起。 鸭舌帽眼神最利,在瞧见尸体异变的刹那就不自觉挪步到洞口,再转头看冯家双和方丽娟了然于胸快意的神情,已大约猜出了什么。于是对着同伴大喊:“全部停手,撤出来,快!” 却已经来不及了。 还没等盗墓贼们反映过来,一道道飞影冲着他们扑来,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人要说冯家双窝囊了,这章里实在是没给他半分发挥的机会,来人实在太凶残了。其实是我故意的,嘿嘿,不然后面怎么写下去呢,又有关键人物要出现啦,你们猜猜是谁。 第49章 铜希叟(上) “该死,是陷阱,撤退撤退!”鸭舌帽用脚踹两□边傻了眼的盗墓贼,自个儿拖着冯家双往洞口外移动,冯家双还自顾自地指着里头在狂笑:“黄泉指路火,蝇杀阎王愁。指路火现世,蝇杀骨护卫,我就亲眼看着你们这群王八蛋的怎么死。” “闭嘴!”鸭舌帽用枪柄又给了他一下,顾不上其他人,带着几个心腹慌忙撤离到外间的洞窟,方丽娟也被一同带出来。 墓室里,惨叫声响起程欢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在棺椁间穿梭着藏身在最外围的棺椁,观察外头的情形,却突然透过裂缝与棺椁内的尸体对上了眼。男尸咕噜噜转动着青色眼珠,神情中似乎对外头这人颇为好奇。程欢却吓得不轻,他见惯了活人血拼,还没见过尸变害人,眼睁睁看着这具尸体弹跳着撞开头顶的棺盖,站起身来歪头继续与程欢对视。 就在这时,几发子弹从尸体身上穿透,一丝血液都看不到。尸体滴溜着眼珠子,整个脑袋转向身后,颈骨竟似断了一般。当它瞧见后头恐惧地放枪的盗墓贼,咧开嘴呼啸着向盗墓贼扑去,程欢逃过一劫,心有余悸地退回去,静观其变。 外头一派修罗地狱景象,无论盗墓贼如何攻击砍杀,这些尸体就算断了腿脚丢了脑袋,依旧冲杀在前,不放过眼前任何生命体。其他未被破坏的棺木也发出异响,里面的尸体仿佛闻到了血腥味,自发推开棺盖,站了起来。许是刚刚苏醒,他们个个呆愣着神情,发现屈身在期中的程欢,竟然齐齐瞪视他,转着眼珠子。 程欢心又吊到嗓子眼,这个阵势他们扑将过来瞬间就能把他给撕碎了。可奇怪的是,他们竟还是打量程欢,就是不攻击,不动作。 “兄弟们,它们打不死,赶紧走,逃命要紧啊。”不知哪个盗墓贼见形势不对,尸变越发严重,赶紧招呼还活着的个把盗墓贼向洞口撤退。 被他的叫喊声刺激,这些傻站的尸体集体冲发声处望去,而后急冲过去,刹那间整个墓室除了少数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有程欢一个愣愣站在棺椁间,不明真相。 “呵呵呵呵。”冯家双被人勒住脖子拖走,依旧开怀傻笑着,惹恼了鸭舌帽。 “说,那些是什么东西,是你搞的鬼?”鸭舌帽气急败坏给他一拳头,喝问。 冯家双却丝毫不在意,也不生气,径自傻笑着。 “我来说吧。”方丽娟面色苍白,却比冯家双看起来更稳重,说:“你没听刚才家双说了,‘黄泉指路火,蝇杀阎王愁’,这里根本不是剔骨匠的墓室,是假的。棺材里全是杀不死的蝇杀骨,不把活人杀尽它们绝不会收手。” “老大,我们怎么办,兄弟都在后头还没跟上来。”身边的盗墓贼问鸭舌帽。 鸭舌帽看着方丽娟笃定的神情,和现在鼻息间还闻得到的血腥味,料想她没说谎,一咬牙,道:“走,不等了。再等下去我们自己就交代在这儿了。” 手下人神情黯淡,干惯了这盗墓的勾当,也知道稍有不慎性命朝不保夕的道理,跟着鸭舌帽这些年克制欲念小心谨慎才安然活到现在,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断则断心狠手辣,这点鸭舌帽做得比他们都好,才能当上他们的头。既然鸭舌帽下了决定,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 进来二十多人,刹那只剩4个,带着冯家双与方丽娟,鸭舌帽浑身杀气领头向着来路走去,却不是冯家双他们进来地穴的土洞,他们径直走向外头洞窟的边缘,撩开藤蔓,那里居然另有通道,原来这里不只一个出口。 却说程欢独自一人在墓室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好运,就想起被鸭舌帽绑走的冯家双,赶紧跟出去。却见到偌大洞窟内盗墓贼一个个被行动诡异的蝇杀骨扑倒在地残杀。这些蝇杀骨跨步一丈多,见人就咬,见血更是疯狂,即使对手不再挣扎也手脚并用捶打不停。 一个小个儿盗墓贼抄起洛阳铲拍开蝇杀骨,将铲头插入蝇杀骨锁骨钉在洞壁上,蝇杀骨只得徒劳挥舞着臂膀,挣脱不了。其他还活着的盗墓贼见状依依效仿,渐渐人手有所松弛,困住与自己搏杀的蝇杀骨后,也帮着同伴对付其他蝇杀骨,终于团结一心将蝇杀骨尽数困住,喘息着检查伤势。 就这短短几分钟内,盗墓贼折损过半,剩下的人多数肢体残缺,血流如注,不知是否下一刻就活不成了。 反观被困住的蝇杀骨,嗜血地瞪着盗墓贼却不能移动分毫,竟然仰天嚎叫,尖利的叫声贯穿洞窟。一具蝇杀骨引起共鸣,其他蝇杀骨也叫起来。盗墓贼们心觉奇怪,却急于包扎伤口没有在意。 悄悄跟在后头的程欢却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捂着耳朵退回墓室。 果不其然,随着蝇杀骨的嚎叫,天上掉下数个巨物。程欢仰头望去,发现是悬挂在穹顶的巨蛋,随着嚎叫声开始颤抖松动,纷纷掉落下来。 一旦掉到地上,布满孔洞的灰色巨蛋纷纷被摔裂,里面的黄色液体流出,似乎还有活物在其中抖动。 盗墓贼们见异变又起,个个变了脸色。顾不得包扎,背靠背聚在一起提防着。虽不如鸭舌帽果断,但也有人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快逃!”其余盗墓贼浑身一震拾起枪械和工具,互相搀扶着逃散。 那巨蛋里的东西扭动着将蛋壳顶开,程欢见到里头的东西,险些吐出来。那玩意有手无脚,面目模糊。下半身好像昆虫的节状肢体,浑身布满黄色粘液,挣扎中发出好像婴儿般的细小叫声,似痛苦又似愉悦。盗墓贼们见这东西长得奇怪却根本造不成威胁,纷纷停下脚步。破壳而出的怪蝉越来越多,满地都是蠕动的怪物。 渐渐,细小的叫声越发大了,所有怪蝉叫声叠加在一起,居然产生了洞窟内的声音共鸣。乍一响起,盗墓贼们纷纷惨叫着捂耳倒下,浑身抽搐。 是声波攻击!程欢捂住耳朵也阻挡不了声音灌耳,不过却不如盗墓贼受害深,只是觉得头疼恶心,令人心浮气躁,在原地片刻呆不得,直想逃得远远的。 但要出去必须跨过这些怪蝉达到来时的土洞。程欢深吸一口气镇定了情绪,快步向外走去。沿路只见那群盗墓贼个个脸色泛青口吐白沫,竟全部没命了。 怪蝉叫声还在持续加深,叫人觉得越发凄厉。程欢只是靠近一些,就头疼欲裂再也迈不开步子了。这声音根本遮挡不住,径直往脑子里灌。脚不听使唤地往回倒退,向着墓室夺路而逃。 直到进到墓室最里端,叫声才不那么刺耳。可程欢却急了,出不去了,冯家双和方丽娟也不晓得如何了。无奈之下只能坐在棺椁上等待怪蝉叫声消停。 除了最早被惊动的蝇杀骨,还有数具棺椁未被打开,有一些已经破开,依稀可见里头的蝇杀骨。它们见到程欢没有任何异样举动,只是滴溜着眼珠子与程欢对视,竟然没有攻击。 程欢这才惊觉异样,为什么唯独自己被蝇杀骨放过呢,思索片刻不得要领。 闲来无聊,为了平复还在悸动的心脏,他仔细数点着棺椁数量和里头的蝇杀骨,暗暗佩服剔骨匠们设下如此陷阱,只为绞杀冒犯者,手段可谓狠绝。经此一闹,盗墓贼不死光也难。也不知如果还有盗墓贼活着留在墓室里,还会触发什么机关,出现什么样奇特的截杀者,因此他独自一人不敢妄动。 与冯家双打了这些年交道,从未见他制作出奇特骨床,所以将他那些手札记载和收藏品当做无害的娱乐物件,冯家双也如常人脾性。如果不是云南亲身经历被制成腌鼎种,程欢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剔骨匠的神奇和恐怖,这次的假墓穴更加深了他对剔骨匠的敬畏。 点数了多遍棺椁,外头的尖叫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程欢烦躁感又起,只能抓着自己发麻的头皮,低头捂耳。突然,眼光余角瞥见自己坐着的棺椁与其他似有不同……其他棺椁上的花纹都是红色与绿色,只有自己屁股下头的棺椁,颜色是纯红,画着云海仙人图样,而其他棺椁无一例外画着刀具和骷髅。由于花纹细小繁多,不仔细是发现不了的。 明知这里的东西不能乱动,程欢却阻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有预感这具棺椁里的不是蝇杀骨,他捡了盗墓贼丢在墓室里的撬杆,将棺椁盖子撬开。厚重棺盖翻落在旁,出现在程欢眼前的是一条向下的阶梯。 第50章 铜希叟(下) 程欢幼时听过的墓葬怪诞不少,现在见这一室防盗假棺椁,又发现了这条通路,心里的疑惑立刻就解开了。剔骨匠布置了这许多不可能只是为了绞杀盗墓贼,既然要防盗,肯定有值得被盗之物,想来就藏在这具棺椁里面。 犹豫片刻,程欢打定主意,检拾盗墓贼的装备,枪械,洛阳铲还是矿灯,装备完毕就直接下了棺椁里的阶梯。不管是否还有危险,他必须再找条出路,否则自己岂不是困死在这里,他没有选择。 棺椁里的是石梯,被砌得很平整,程欢一边打着灯照亮脚下,一边佝偻着身体步步下降,没多久就踏到了平地。 灯光照射下,这是一条方形的甬道,石壁上什么都没有,被砌得方正平整。程欢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机关和触动机关的类似物体,颠颠自个儿放置盗墓贼工具的背包,向深处走去。 这里没有怪蝉和蝇杀骨的尖叫声,却也不是绝对安静,规律的滴水声不绝于耳,清脆动听,却不见有任何水迹。程欢不敢放松警惕,步步为营向里推进,直到大约走了百来米,终于来到另一个石室,比起上头那些洞窟和墓室的简陋,这个石室开凿得分外规整,近5米层高,20米见方,似乎还是用大理石砌出来的,建造之人下了一番功夫。 石室里不像程欢想象,放置棺椁或者随葬品,只在石室正中央的地上放着一个半人高的中型陶罐,用画满符号的红色封条环绕着通体封闭,除了这个陶罐,石室里一无所有。程欢总觉得这东西似曾相识,好像在冯家双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 蹲□子,放下背包,正要触摸陶罐,身后一声娇喝响起:“不要碰它!” 程欢一惊,反身端枪在手,正对来人。待矿灯照射清楚,程欢惊呼:“菲菲!” 面前的小女孩嘟着嘴,皱着眉,正是他们追踪了一路的菲菲,阿华的女儿。正面相对,程欢发现她分明可爱调皮的眼睛却透着一份沧桑,与她长相十分不搭调。见到程欢还蹲着不动,更用手指指着他骂道:“小子大胆,这里头的东西可不是好相与的,还不随我离开。” 可爱的面孔搭配老气横秋的语调,程欢觉得好笑。总算找到了菲菲,程欢也懒得理会那个陶罐,站起身来问:“菲菲,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知道这是个剔骨匠的假墓穴吗,多危险,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过来。” 菲菲看着他,反问:“与你一起的两个人呢?” “你怎么知道?”程欢回想一路上并未被她察觉跟踪,她是怎么知道的。 “老朽有意指引你们来此,却这般没用,把人丢了吗?”菲菲双手叉腰训斥,又摆着手道:“罢了罢了,你跟我来,此地不宜久留。” 程欢对她话语中的称谓更觉别扭,不知如何回话了。菲菲见他不言语,转过身去背着手往甬道内走去,程欢最后看了一眼陶罐,连忙跟上去。 菲菲走路不急不缓,仿佛在自己家中自如。走到半途停下脚步,靠着右侧的墙体双手扶着,顿时石壁波浪状晃动,竟然将她的双手吞没,而后是手臂,整个人也进入墙体。 见此怪诞现象,程欢骇得止步不前。其实,若是冯家双在此,定会察觉这个场面与当初剔骨匠叛徒墓中寻到指路火栖息地的路径是何等相似。 “还不快进来。”分明已经从眼前消失,菲菲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与滴水声融为一体。 程欢深吸一口气,学她将手放在墙上,顿时感觉墙体像流沙般被推开,双手陷了进去。等墙体贴进身体,程欢不自觉屏住呼吸闭上双眼,感觉沙粒划过面孔和身体,心想这感觉估计与陷入流沙一样吧。 等周身的压迫感消失,程欢睁开眼,又是一派奇特景象。洞窟,第三个洞窟,与最外面那个极为相似,铺天盖地都是藤蔓,连脚下都是凹凸不平的硬朗藤蔓。程欢小心翼翼向里头走去,菲菲就站在一个由藤蔓围成的漏斗前。滴水声此刻更加清晰,程欢肉眼所见,是漏斗上方的尖突藤蔓有液体滴落在漏斗中产生的激荡声。 “老朽刚才查看了整个宝库,并未见吾辈后人,他们去了哪里?”菲菲问。 “后人?”程欢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这是菲菲的肉身没错,但是这语气和动作都是一个威严老者才该有的,于是他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菲菲撇嘴,喃喃道:“小小腌骨也敢质问老朽,剔骨匠代代凋零,连该有的规矩都丢了。”连连摇头。 “你……难道是剔骨匠的前辈高人?”程欢揣测。 菲菲倒是干脆承认:“不错,老朽乃铜希叟,剔骨匠第七代传人。” “……”程欢不认识铜希叟,却被菲菲的真实身份骇到,整理下思路又说:“阁下是借了菲菲的躯壳与我说话?您是故意带我们来炎帝陵?” 铜希叟摇头:“此处不是炎帝陵,是吾辈剔骨匠存放珍惜骨种的宝库,只有正统剔骨匠与他们所制骨床才能安然无恙到达此处。可惜千年将尽,此地居然被后辈遗忘,致使剔骨匠技艺凋零。” “我不明白,”程欢更迷糊了,回想刚才假墓室血腥厮杀,问:“我不是灵骨只是普通人,怎么也……?” “你不是腌骨又是何物。”铜希叟笃定地说,然后摆手道:“小子问了这么多,还没回答老朽问题,当真不懂礼数。” 程欢不自觉抱拳学古人鞠躬道歉,说:“老前辈,刚才上头这么大动静想来你也听到了,家双和方小姐都被盗墓贼绑走了,哦,就是你的后辈徒孙。” 铜希叟眉头紧皱,道:“此子算是我辈异类,居然能够找到那人后代,还温养了水晶骨,实属不易。老朽故而引他来此,只望将当年之来龙去脉说与他听,令他继承吾遗愿。可惜竟出现如此意外……盗墓贼……着实可恨。” 程欢有听没有懂,只大约知道铜希叟是想见到冯家双,传承他的衣钵,正好自己也急着救他,说:“前辈,现代盗墓贼十分凶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此次受人所托绑了家双他们,却不知会如何对付他。家双受了重伤,即使身手了得也很难施展了,我正打算去救他,拖久了恐怕会有变数。不知前辈能否指条出路。” 铜希叟定定看着他,思索片刻说:“此地虽隐蔽,与外界的通路却有不少,送汝出去容易,只是汝一介腌骨,如何与盗墓贼相斗,带回我徒孙。” 程欢知道事情不易,但只一心想先出去。此刻听铜希叟话语,顿时茅塞顿开,这是剔骨匠的前辈啊,送他一两个打手岂不简单。 于是连忙说:“前辈,当今世道凶险万分,我猜家双是被官府中人捉去,我单身匹马难以与官斗,不知前辈可否帮我做几具实用的骨床,与我一同去救人。” “什么,盗墓贼竟与官府勾结,这是什么世道?”铜希叟听完大惊,又十分苦恼,说:“此地没有新鲜骸骨,即使有也来不及剔骨,上层确有我当年留下的蝇杀骨,可你与它们生前并无关联,不会听你吩咐。哎,我这徒孙委实能干,造出了你这与世无害又意识清明的骨床,如老朽亦有此等骨床,讲明原委晓之以理或可凭自我意识前去救人。” “……” “稍等,尚有一具骨床。”铜希叟小跑到一旁,抛出她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阿华玉色的骸骨在洞窟中莹莹发光。铜希叟解释:“此玉骨已温养完成,照说不可再聚人形。但他血统特殊,是吾辈剔骨匠仅存的一线希望。老朽本欲与徒孙一同再次温养于他,此刻却等不及了。” 对程欢招招手,说:“来来,与老朽一同拼接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菲菲并不是真的复活了哦,还记得铜希叟吗,养指路火的那个剔骨匠,很神奇地出现了,哈哈 第51章 阿华归来(上) 难道他想复活阿华?程欢大喜,为了救他,将他从腌骨鼎变为常人,阿华牺牲了自己,连冯家双也没法再令他复活,这件事情程欢一直耿耿于怀,觉得亏欠冯家双和阿华太多。没想到这位铜希叟居然有办法令骨床二次重生,即使阿华对救冯家双帮助不大,起码能够再见到活着的阿华,他的心结解开,冯家双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他赶紧上前与铜希叟一同将玉骨拼成人型,眼看着铜希叟划开漏斗型藤蔓的表皮,取出其中浓稠的液体。透明的汁液遇到空气迅速变硬,在铜希叟手中揉捏片刻,就以极快的速度被涂抹到骸骨关节处。铜希叟嘱咐程欢在她涂抹完毕后立刻将关节接上,是个简单的活计。没想到铜希叟小手速度极快,他接了一处铜希叟已经涂抹了三处。 “愣着作甚,不能令它干涸,致使骨床僵直行动有异。”铜希叟喝斥。 程欢冒出满头大汗,赶紧集中精神拼接关节。 终于拼好,骸骨所有部件都固定完毕。铜希叟命他抱起玉骨放入身边漏洞型的藤蔓内部。 程欢依言抱起玉骨,向漏斗型藤蔓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藤蔓集结物有成人腰际那么高,里面盛满了上方滴落的乳白色液体,跟一盆子牛奶似得,还带有薄荷的清香味。 “汝不可接触其中液体,务必小心。”铜希叟提醒。 程欢赶紧抬高手臂。为了防止液体溅出,他只得先挪开右手,将玉骨下半截浸入液体,然后让它上半截自行滑入。 做完这些,转头看铜希叟等他下一步指示。 铜希叟摇头说:“无事,只静待半个时辰。” 于是程欢定神凝视液体表面,他十分好奇阿华会如何从这池子里出现。只是水面一片平静,不见一点动静。 铜希叟又想到了什么,说:“玉骨极为珍贵,不比寻常灵骨。汝带他出去可要保证完好无损回来,不然老朽定饶不了你。” 程欢点点头,心想,既然我也算是灵骨了,却也是与阿华有档次区别的,他怎么就不嘱咐我好好保重自己呢。斜眼看菲菲气定神闲在地上闭眼盘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前辈,你是怎么利用菲菲的身体的,她毕竟是阿华的女儿,我怕等阿华醒过来见到……会接受不了。” “哼,汝倒是会为他打算。” 铜希叟张开手掌看看,无奈道:“水晶骨骨床附着不易,寄宿更是艰难。如若不是老朽本体孱弱无法言语行动,时日又无多,又怎会寄宿在这小女孩身上。” 程欢大惊:“前辈你身体不好吗?” 铜希叟说:“不必紧张,吾早就有此觉悟。自从徒孙将吾剖出猿腹,吾就想尽办法要与他交代关键事务,偏偏时不待我,新生骨床畸形孱弱,无法与之沟通,只能一路尾随,寻机告之原委。却渐渐发现逆天行事报应不爽,徒孙时常不在家中,逼于无奈才寻了水晶骨寄宿,带出玉骨以此逼迫徒孙到此与吾相聚。” 程欢再次一头雾水,他并未参与冯家双云南之前的诸多冒险,因此他完全无法理解铜希叟的话。现在只能将他的话死记硬背在脑中,等有机会见到冯家双好转述,想必冯家双一定会有头绪。 听不懂他的意思,却也察觉铜希叟话语中的绝望,想着安慰安慰老人,说:“前辈,等我把家双他们师姐弟救出来,让他给您看看,说不定能还有希望。” 铜希叟欣慰地笑着,说:“但愿吧,老朽徒子徒孙一堆,只这徒孙最对老朽口味,似青出于蓝,只盼吾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说着又嘱咐程欢:“倘若事与愿违,汝切记告之他,这地下宝库都是留给他的物件,凶险自当把握。其中尤以这池水最为珍贵,吾辈传承千年之愿就在这池水中,叫他仔细保管,愿他能有所获。” 程欢慎重应允:“前辈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铜希叟点头,说:“看看池子里,玉骨是否凝型了?” 说话把正事都给忘了,程欢经提点连忙重新关注池水。原本平滑如镜的水面不知何时开始激荡,好像煮沸的汤锅,气泡翻腾。程欢眯眼查找玉骨踪迹,奈何池水乳白浑浊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又等了十分钟,似乎有东西浮上来,程欢定睛看去,居然是只人手在汤水里沉浮,五指俱全,指甲长出手指五厘米有余,向内卷曲似鬼爪。 “前辈,前辈,有动静了。”程欢激动了。 “抱老朽上去看看。” 程欢赶紧抱起菲菲的小身体,铜希叟从地上捡起的木质化藤蔓被他伸入池水搅动,挑出一颗长满毛发的人头,正是阿华的五官,只是黑色头发已长了老长,连带胡须也堪比美须公。 “快快,不能再泡了,汝用布擦拭干净将他抱出来。” 铜希叟兴奋地嘱咐。 程欢依言放下铜希叟,用衣服包住阿华的脑袋,手臂一使劲将他拖出了漏斗型藤蔓。 重生的阿华肤如凝脂,身型匀称,腹部还有肌肉凸显,比从前更有男人味。只是这齐腰的长发和胡须令他看起来像个野人似得。 程欢用衣服替他擦拭干净液体,问铜希叟:“前辈,他何时能醒?” “很快。”铜希叟绕着阿华摆弄他的手脚,捏开嘴巴查看内部,敷衍地摆摆手说:“汝去找套衣服来,他立刻就醒。” “哦,好。”程欢兴奋地跑出去,回到上层,在蝇杀骨好奇的目光中剥掉盗墓贼的衣裤,带回洞窟。 果然一回来,就看到赤身*的阿华抱着菲菲激动不已,铜希叟满面纠结被锁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菲菲,你醒了,爸爸终于等到你睁开眼了……”那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激动得行为无状。 咳嗽两声,程欢上前把衣服递给阿华,说:“你先把衣服穿上,菲菲跑不掉的。” 阿华摩挲着菲菲红透的脸蛋,终于平静下来,放开菲菲,取了衣服穿上。 铜希叟好容易挣脱,立刻逃到远处,对程欢说:“汝与他解释,老朽不屑于他说话。”任谁被一个陌生裸男按在怀里又哭又笑,都会生气。 程欢把穿戴整齐的阿华拉到一边,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阿华眉头紧皱看着铜希叟,十分失望又愤怒。试问自己的女儿没能活过来却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体,还是个千年老鬼,做爸爸的跟吞了苍蝇似得恶心。 铜希叟拧眉看着他俩,闷闷道:“既然玉骨已复生,尔等快去救我徒孙,莫要再耽搁了,老朽在此地等待。” 程欢对铜希叟表示了感谢,拉着恋恋不舍的阿华离开了。事先铜希叟已告诉他另一条出路,就在这个洞窟中。当他们回到地面,听到白鹭低沉悠长鸣叫声,已是毒日当头,正午时分。 “程少爷,我们该怎么去救家双和方小姐,你有计划吗?”阿华消化吸收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对自己的重生感到万分庆幸,又听说冯家双为了他的事绝望痛苦,心里很不是滋味。现在冯家双遭到绑架,他也想赶紧救人。 程欢满脸疙瘩在阳光下看来更是骇人,他摇摇头,叹息着说:“那个戴鸭舌帽的家伙是受人指使,联系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我敢肯定就是家双的对头干的。对方有政府背景,我本来还想慢慢筹划,现在是等不起了。我们这就回去找我爷爷,从那个鸭舌帽开始查起,一定要把家双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阿华回来了,不过他的戏份目前还是比较少的,小跟班一个喽。程欢不计后果要救冯家双,他会怎么做呢? 第52章 阿华归来(下) 话说冯家双和方丽娟两人被带出洞窟,出了林子就有车辆在等待。鸭舌帽面色不善地将他们塞进车厢,自己坐到冯家双对面,命司机开车。 当初他们从家出发来到炎陵县用了整整两个昼夜,回去自然也时间短不了。只是经过这些时间的跟踪和打斗,又受了伤,冯家双坐在车里只觉得头晕目眩,腹中饥饿。头靠在车上斜眼看方丽娟,也是两眼无神低垂着头,面色苍白。 “喂,我肚子饿,给我找点吃的。”冯家双对鸭舌帽说。 鸭舌帽闭目养神,没有理会他。 冯家双提高声音,说:“你不知道子弹留在体内时间长了会得破伤风吗,你不给我们治疗就算了,饿着我们体力不支死在车上,看你怎么给你老大交代。” 一旁幸存的盗墓贼本就窝火,见冯家双还敢嚣张,枪托又要砸上去:“闭嘴,再吵就把你扔回去喂僵尸!” “住手!”鸭舌帽阻止他,冷冷看着冯家双,面无表情说:“给他水和面包。” 手下的盗墓贼再不满也扔给冯家双一瓶矿泉水和一个袋装面包。 冯家双启开盖子,却没有喝,而是直接从头上浇下去,龇牙咧嘴任凭流水冲走脸上粘结的血块,摸一把脸,对给他水的盗墓贼说:“再来一瓶。” 得到鸭舌帽的默许,冯家双又拿到一瓶矿泉水,递给方丽娟。 方丽娟对面前的矿泉水视若无睹,反而怨恨地瞪着鸭舌帽。 冯家双叹口气,劝说:“师姐,先喝着吃着,他没胆子杀我们,等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 方丽娟这才手臂颤抖地接过水和面包。 冯家双松口气,咬着面包,口吃含糊地开始闲聊,就差翘腿抖腿,没办法,腰上腿上都留着子弹,动弹不得。 “喂喂,说说话,帮我放松下心情,提高生存率。” 鸭舌帽右眼眉毛一挑,冷笑:“你倒是轻松,还是在嘲笑我没盗成功你老祖宗的墓?” “哈哈,当然该笑。”冯家双眉飞色舞:“不过可惜了点,你跑得比耗子快,里头的蝇杀骨居然都追不上你。” “……” “哎,别沉默啊,你不说话我伤口疼。” “家双,别浪费体力了。”方丽娟突然沙哑着嗓音说:“等到了地方我们就能见到那个该死的叛徒,这种走狗有什么好聊的。” 冯家双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也对,睡觉睡觉。”在地穴里的憋屈一扫而光,他此刻心情其实不错,早些想到能直面叛徒,他就该装模作样被他们抓住才对,省得重伤现在难受。说着闭上眼假寐,却突然被人扎了针,怒瞪鸭舌帽。 鸭舌帽冷冷道:“防止你们破伤风。” “哼。” 行程紧凑,冯家双他们第二天深夜就被蒙眼带到一个房间,揭开面罩的时候,冯家双打量四周,是个纯白颜色的牢房,5平米只有一排座椅。铁栏杆外鸭舌帽对他们说:“我任务完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说实话,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我这么多兄弟折损在墓里,还等着跟你算账。” 冯家双冷哼:“干你这行的,死个把人算什么,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似得,可笑。” 鸭舌帽没有再说话,招呼手下离开。 他们给了冯家双师姐弟特别待遇,偌大的房间一隔为二,内部是个简易牢房,外部却有沙发电视冰箱和空调,一应俱全,应该是提供给看守的设施,只是,这些隔着铁栏杆冯家双利用不到的设施也无人享用,简而言之,就是整个房间没有看守,只有犯人两名。 闭目养神,冯家双脑中开始遐想叛徒的长相,该如何质问他绑架缘由,最关键的是,如何才能套出叛徒一系列针对他举动的解释,还有,千年前就与正道分道扬镳的理由是什么。要问的问题实在太多,冯家双忘记了几乎逼人发疯的疼痛,静静等待。 “家双,你还在流血,要紧吗?”方丽娟轻声问。 冯家双睁眼看向方丽娟,笑着说:“最好能现在把子弹取出来,但是没有工具,剔骨刀也被他们搜走了。没得选择,他们不给我们治疗,也总不见得看着我们死。这点血不算什么,别担心。” “最近……”方丽娟咬唇,迟疑地说:“你受伤次数过于频繁了,我担心……” 冯家双哈哈一笑,道:“我是男人啊,受点伤算什么。倒是你,肩膀的枪伤别留疤了才好,我会心疼的。” “别给我耍嘴皮子,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方丽娟娇喝。 冯家双头靠在墙上,眼神迷茫,说:“没问题,放心吧。我就担心程欢那小子,又被我拖累了。” 方丽娟笑起来,语气轻松:“呵呵,蝇杀骨对活人不留手,看到骨床就提不起兴趣了。” “什么?你不是说他身上没有腌骨的味儿。”冯家双几乎跳起来,这个消息太劲爆了。 方丽娟说:“安慰他罢了,他现在状态很奇怪,一身骨床味道,偏偏是个活人,身为腌骨也不会祸害旁人,完全没办法解释。” 冯家双翻起白眼,仰天长叹:“天啊,他还生得出娃吗,如果断子绝孙了我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 两个人不再说话,保存体力,他们苦苦等待,两个小时过去,没有见到有人来探监,又是两个小时过去,终于来人了。却不是冯家双希望的那人,居然是两个白大褂,他们给冯家双和方丽娟打了麻醉针,替他们取出了子弹,包扎完毕后离开,牢房再次陷入沉寂。 “不太对劲。”方丽娟拧起秀眉。 冯家双叹口气,说:“看来有变故,还需要关我们一段时间。”对他们进行了治疗,防止他们因伤而死,就意味着会面时间会无限制延长。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程欢他……”知道他俩出事的只有程欢,可他哪来这个能耐牵制对方,难道他要把整个程家拖下水……冯家双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冯家双和方丽娟被带到地方了,在这里会遇到某个重要人物了哦。 话说方丽娟对冯家双说的话是不是有点奇怪呢,她在担心什么呢,嘿嘿,这个是本文最大的悬念哦,有聪明的孩子能猜到吗? 第53章 乱局与真相(上) 正如冯家双所料,那厢程家是全然不计后果了,程欢找到最近的小镇,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明原委,老爷子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查鸭舌帽来历。 程欢和阿华日夜兼程往回赶,程老爷子却已有了眉目,没等孙子回来就独自一人到三十年前的对头家中做客。 丁把刀不姓“丁”,本名李晟,三十年前是个狠角色,专干盗墓,经常因为分赃不均杀同僚,后来发得过了,为了避祸漂白自己,居然把当年盗墓相关人等全部灭口。传闻他下刀子总是在人身上留下类似“丁”字型伤痕,因为他一刀下去怕人没死绝,必定要反手再补一刀,个性狠辣又多疑。 程老爷子年轻时就从不招惹他,他们的交情只限于黑道中口口相传的名声,长久以来只知其人不闻其声的。只有一次,程老爷子无意间收留了个被他追杀的盗墓贼,丁把刀杀上门被赶了出来。那时程老爷子风评很好,丁把刀却是恶名在外,同道中人多数帮衬老爷子,丁把刀孤立无援只能在宅子外头干瞪眼,没跟老爷子硬干梁子却结下了。听闻后来那个盗墓贼离开程家宅离开老爷子的庇护后,还是被丁把刀干掉了,程老爷子得知此事更加忌讳他的狠辣,从此能避则避,互不相扰。 所以当老爷子坐到满屋子都是古董摆件的大厅与丁把刀再次相见时,两人都一时说不出话。丁把刀瞎了一只眼睛,脑门头发也掉光了,眼神却还是那么杀气腾腾。 “程当家的,我们没啥交情啊,您不请自来所为何事啊。”丁把刀先开了口。 有事相求,老爷子先放了软档,笑眯眯地寒碜起来:“有事麻烦你,顺道来看看还健在的老朋友们。先下像我们一样留在本地经商的老伙计不多了,我人老了难免念旧,小李兄弟当年到我府上做客,本该好好款待的,奈何事出有因闹了点不痛快,后来一直没机会再一起喝喝茶。这不,现在想起来了,不敢再等了,就直接上门来了。” 丁把刀明知道老爷子在寒碜着说废话,不免一时被勾起了往事,眼神放远,端着盛满绿茶的紫砂杯子看雾气缭绕,感叹道:“是啊,都老了。年轻时候不要命只认钱,得罪了不少人,眼睛也是被仇家打瞎的。我丁把刀没什么朋友,年轻的时候不在乎,现在人老了,想找个人叙旧都难。” 两个上了岁数的人最容易为以前那些个搏命勾当感慨唏嘘,程老爷子深谙此道,借着他的话头展开一番追忆回顾,先将当年那点不愉快淡化了个彻底,重新泡上好茶,两人之间已不那么戒备。 “实不相瞒啊,老弟。”程老爷子说:“我一脉单传只有一个孙子,就怕自己当年的事情牵连到他。我夜夜不能寐,甚至想到去吃斋念佛,别叫自己的罪孽报应在他身上。” 丁把刀能够理解,点点头说:“是啊,我现在后继无人,只有一个领养的小子勉强传了本事,焉知不是当年罪孽太深的缘故。” 程老爷子露出欣慰的表情,说:“偏偏他最重义,为朋友两肋插刀。我整日提心吊胆的,就怕他有个什么闪失。趁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总要想办法为他挡挡灾。” 丁把刀听出苗头,笑说:“您就直说吧,找我什么事,为了你孙子?” 老爷子点头,道:“哎,实话实说吧,我孙子帮朋友不知怎地就帮到地底下去了,跟你徒孙撞上发生点纠葛,我特地来求个情,别伤了彼此和气。” 丁把刀手一顿,放下杯子,试探地问:“韩癞子?” 老爷子微笑不语。 丁把刀站起身,背过手望着厅里那副王羲之画作,思索片刻道:“程当家的,韩癞子最近没有活计,也没有跟我说过要下地,不该跟你孙子扯上关系。” “我听说他是替别人干活,不为倒斗,目的似乎是捉我孙子朋友。人已经被他捉走了,我孙子怪着急上火的。”老爷子解释。 丁把刀眼神变冷,摆手阻止老爷子说话,一口回绝道:“程当家的,如果是为了地下的活计伤了人,得罪了你孙子,我还可以卖你面子叫他留手。如果是受雇于人,我就没什么好说的,收钱办事,无关情分,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这事儿你找错人了。” 老爷子见他拒绝得彻底,站起身来,连忙道:“我不会叫老弟你为难,只需要告诉我雇主是谁。” “不可能。”丁把刀断然拒绝:“程当家的,请回吧。” 老爷子眉头紧皱,没想到刚才好容易建立起的一点信任片刻间就烟消云散了。丁把刀为了江湖道义不能透露上家身份无可厚非,但也没必要这么言辞犀利地拒绝。见人三分情,丁把刀反应过激引起老爷子警惕,莫非,这雇主上家身份不凡?既然寻常法子行不通,只能试试江湖上的老办法了。从怀里掏出手枪,啪地砸在桌上,碧青的茶水溅在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丁把刀果然变了脸。 老爷子板了脸,沉下声音说:“老弟,跟你明说了,这个被抓走的朋友对我程忠龙有大恩,今个儿就是我老命撂在这里,也要求个答案出来。” 丁把刀脸色很难看,被老爷子的决绝镇住了,说:“老爷子,何必,我们这些人能安然度过晚年都不容易,没必要为了小辈的事情闹得这么严重,过了,过了。” 程老爷子不说话,只要用坚定的眼神瞪着丁把刀。 丁把刀没想到老爷子玩真的,都这么大把岁数还血气方刚?虽然觉得不可能,万一这老头子老糊涂真的一枪把自己给嘣了,麻烦就大了。这可是民宅,又不是地宫里头随便扔个尸体没人知道。 连忙安抚:“老哥你这是做什么,当年为了过上安稳日子,少不了要下点功夫跟上头沾点亲带点故的,你现在出事势必牵扯广泛,犯不着啊,你何必拖我下水,闹得不可收拾才甘心。” 程老爷子大理石般僵硬的面孔渐渐放松了,哈哈大笑着收起枪,起身抱拳道:“果然是他,谢了,李老弟,帮我个大忙大恩不言谢哪。” 丁把刀愣住,看着程老爷子就这么离开,丁把刀一脑子浆糊,他说什么了,并没有把雇主的身份透露出去啊,程忠龙怎么就一派得胜回朝的架势离开了呢。把前前后后他们的对话又回忆了一遍,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 程老爷子笑嘻嘻回到车里,命令司机给家里打电话,叫程欢到家后通知他安心等消息,别出去瞎转悠,爷爷已经摆平了。 丁把刀上当了,老爷子故弄玄虚,他根本什么都没有套出来,只看准了一点。丁把刀跟自己一样,是靠了政府关系漂白自己的。不管绑走冯家双的是什么人,已笃定与上头或多或少有所牵扯。丁把刀一句跟上头沾亲带故,程老爷子就给他一个假象,“我知道就是你背后之人搞的鬼,他的身份我也了如指掌,今天我不会善罢甘休,就是跟你后台之人对上,也在所不惜”,丁把刀紧张后台被人找上麻烦,会尽快通知对方小心行事。 莫须有的事情对方怎肯承认,为了撇清关系势必追查到底,程老爷子只要派人紧盯丁把刀住所动向,必有所获。借刀杀人,程老爷子使的好手段。他想清楚了,如果真是丁把刀背后那人干的,就更好了,有所顾虑不敢轻易对冯家双和方丽娟动手。 老爷子思路清楚,却也料想不到事情发展远超他的预期。 程欢和阿华刚到家,就听说了事情的全过程,面面相觑,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程欢是打定主意豁出去了,老爷子却给他上了一课,什么叫借刀杀人。 多方势力纠葛,老爷子以为会是中央里头身居要职的儿媳妇先来电话询问,没想到先等来的是胡飞的质问。 作者有话要说:程欢血性汉子,程老爷子却是人精,他直接找到鸭舌帽家的老人,放了个烟雾弹,借刀杀人啦。这么做有用吗,请看下篇,嘿嘿 第54章 乱局与真相(下) “什么,冯家双和方丽娟被绑架了,你确定?”胡飞别墅中受了重伤住院,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拔了针头跳起来。 程欢道:“胡中校,关你屁事,你管得太宽了吧。”他还在记恨云南胡飞跟归老七联手对付自己,在医院威逼老爷子的事情。 程老爷子立刻抢了电话,狠狠瞪着孙子,对电话那头的胡飞道歉:“抱歉,阿欢急糊涂了……对,我孙子阿欢当时跟他们一起,亲眼所见。” “……事情过去多久了?” “两天了。” “……好,我知道了。”胡飞在那头低声道:“这件事情你们别管了,我会处理好。老爷子别再给丁把刀扔烟雾弹了,他那头差点把我这儿掀翻,我还想留着精力去救人,你们别给我添乱了。有空去跟人家道个歉,他是被无辜牵连的,韩癞子也是接错了活儿。”说着就挂了电话。 老爷子听得稀里糊涂,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爷爷,姓胡的怎么说?”程欢急问。 程老爷子骚着脸皮望天,茫然不知所以,说:“他说他去救冯家双和方丽娟,叫我们别插手。” “什么!”程欢和阿华齐齐惊呼。 “他跟家双是敌非友,救什么人啊。”程欢怒喝。 阿华愣愣道:“难道是想趁机劫了家双和方小姐?军方的人既然能主动插手干预,怎么可能没有企图。” 程欢也愣住了,喃喃道:“先入狼窝又入虎穴?!”转头冲老爷子喊道:“爷爷,这是圈套,我们不能听他的话什么都不做,别上他的当!” 老爷子凝眉沉思片刻,说:“我再去趟丁把刀府上,问问情况。胡飞说我错怪了人,我总得知道错在何处吧。” 程欢立刻说:“我也去。” “还有我!”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复杂,阿华没法像个没事人似得坐着等消息。 时隔8个小时,三人又去了丁把刀那里,直接吃了闭门羹。 “我们老爷说了,姓程的恕不接见。”门卫头都懒得抬。 “……爷爷,你怎么他了?这么大火儿?”程欢纳闷,这也太性情中人了吧。难听的他没敢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好像没少干绑架人家闺女、切人家小指的事儿。 老爷子没发火儿,反而眉间皱纹抚平了些,说:“回去给他打电话,直到他气消为止。师傅,麻烦转达,我们明天再来。”说完领着两个年轻人回去。 一路上程欢开始脑补老爷子□人家老婆的桥段,侧目程老爷子,程欢真是对爷爷又敬又怕,开始后悔生错了年代,不能快意恩仇。 这就是为什么冯家双和方丽娟□晾在牢房里的原因。因为程家的运作,几方势力都闹翻了天,剔骨匠叛徒已是疲于应付,□乏术,自然管不着他们了。 “喂,有人吗,晚饭呢,我饿死啦!”冯家双实在闲得发慌,还没到饭点就开始嚷嚷。 “冯小子,还挺精神的嘛,看样子韩癞子下手还不够狠。”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冯家双眯眼:“……老鬼……” 归老七拽了椅子转个圈,面对冯家双坐在铁栏杆外头,在膝盖上搓着掌心说:“无聊了吧,我来跟你们聊聊天。” 冯家双皱眉:“你的主子呢,叫他来见我,把我俩请过来,自己却不露面,摆什么谱。”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蒋光头跟我是兄弟,我出于兄弟情义帮他忙,被你小子说成什么了。” 冯家双不屑:“哟,兄弟,替他造孽损他阴德,真是好兄弟啊。” “得得,说不过你,每次被你揪住这事儿都没法儿说事。”归老七作投降状,又说:“我说,你俩好好呆着不成,偏偏跑到炎帝陵那块,偏巧我不在,蒋光头才让韩癞子去截你们,那小子功夫没我好,手段比我狠,受大罪了吧。” “你是来幸灾乐祸的?看我们笑话?”冯家双恼了。 “哎。”归老七叹息,没有接他话茬,说:“难怪蒋光头要盯着你,居然就被你带到剔骨匠群葬墓了,这地方蒋光头找了很久,一直苦于没有线索。可我不明白,怎么就是个假的,听韩癞子说,他的手下全折在里头了。” 冯家双板起脸来呵斥:“他找我老祖宗的墓干嘛,他一介叛徒没资格入葬。” 归老七搓着手掌,似乎有些犹豫是否该说,终于还是叹着气说开了:“跟你明说了吧,你嘴里所谓的叛徒,其实只是与你们走了两条不同的路。千年前剔骨匠出现了两派,对如何延长人的性命有两种意见。你那派执着于让死者复生,蒋光头的先祖却坚持让活着的人活得更长久。蒋光头那派人丁单薄,竟被正统那些老顽固视为异类予以驱逐,他的先祖气不过,偷了手札中关于活骨的记录另立门户。” “……胡说八道!当年分明是那群叛徒毁坏灵骨盗取手札挪为私用,才被逐出师门。”方丽娟听不下去了,一直沉默的她厉声反驳。 冯家双却被归老七透露的信息震得七荤八素,剔骨匠,不是为了收藏灵骨才温养灵骨的吗?怎地在他嘴里说来,竟是为了使人长生不老? 归老七笑了,道:“你们这些小辈哪里能够知道真相,都被那群老头子骗了啊。”仰头望天,归老七感叹:“千年前的纷争在今天看来,只是意见不同罢了。可偏偏当时为了这点分歧闹出许多事了,把彼此的退路都给断了。你们正统保存的手札有大量缺失,对过去剔骨匠的重要成就不甚了解,致使进步缓慢,甚至忘了剔骨的本质。”看着冯家双茫然无措的神情,归老七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看你们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反反复复在替人剔骨,温养骨床,你们是料定了骨床只能制作一次,目的是为了获取灵骨。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你的老祖宗花了千年的时候想尽办法令骨床永不脱落啊,灵骨的品质对他们的意义只在于是否能使骨床经久耐用,虽然从未成功过……你们根本是本末倒置。” “而蒋光头那派,对此做法渐感绝望,突发奇想想从那些经久耐用的灵骨体内提取某些物质注入到活人体内,同样也达到了目的。种类繁多的灵骨之中,尤以活骨最接近他们的理念。活人就具有灵骨特质,从手札记录来看,即使是濒临死亡的人,一旦变成活骨就百病全消。唯一的问题是,活骨本身都有问题,最终都会因为体质大变导致死亡。但这对蒋光头他们来说,已经很值得一试了。可惜的是,蒋光头的祖先只盗取了部分手札,当时的技术水平也有限,一直没有进展。到了蒋光头这一辈,终于因为先代医疗技术的发展有了希望。” “原来如此……”冯家双冷冷说道:“所以他制作了这么多活骨,腌骨,影骨,都是为了从他们身上提取他需要的物质。然后呢,成功了吗?” “哎。”归老七连连摇头,叹息道:“毕竟只是正统的分支,你们遗忘了初衷,蒋光头那派却丢失了绝大多数制作灵骨经验和剔骨手法。他现在遇到了瓶颈,相信只有在正统那里才能找到答案,所以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正统的墓葬群,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放你的狗臭屁!”冯家双怒拍座椅,指着归老七大喝:“我终于知道我的老祖宗为什么要清理门户。拿活人做实验,无论哪个时代都天理不容,再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掩盖不掉你们草菅人命的事实。我的老祖宗为什么一直只专注于死人骸骨,还让死者的亲属来剔骨,那是因为他们尊重人,尊重所有的灵骨,无论是阴骨还是净骨,他们从来不会为了一己私欲置苍生于不顾。看看你们做的好事,如果腌骨和影骨流入社会,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你们想过没有,这样的后果你们承担得了吗!” 义愤填膺,冯家双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面皮的人,残害了这么多条性命还把自己说得像拯救世人的活菩萨。他回想起云南那些被腌鼎种感染的村民,明明刚刚从地震中坚强幸存,又变成了身不由己屠杀同类的怪物。一想起那段经历,冯家双直觉将归老七和那群叛徒千刀万剐,杀千刀也不足以解恨。 “如果只是牺牲这么小群人就能令全世界人类从此不被疾病衰老困扰,我宁愿承担任何罪孽。”牢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光头推着轮子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剔骨匠千年前的恩怨,这章解释得其实很清楚了,是因为两派观念不同,传统与创新的矛盾。但是老鬼还提到,冯家双收集灵骨是本末倒置,这个说法对他的打击很大的说。 第55章 线索串联(上) “蒋光头,外头处理好了?你咋过来了?”归老七问。 没有理会归老七,蒋鸿雁瞪着冯家双和方丽娟,方形的面孔法令纹刀刻般深刻。 “终于见面了,师弟师妹。”他主动打招呼。 这是正主到了,冯家双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滚蛋,谁是你师弟师妹,我们当不起。” “我从小听师傅说起你们这群人,他嘱咐我见到你们就要执行家法清理门户,我当时不明白,这是法治社会不是从前了,我们怎么能罔顾法律杀人呢。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你们这些人真正该死,就算我们不出手,这个世道也容不下你们。”方丽娟悠悠道,瞪着蒋鸿雁的目光冰冷得像机械。 “轮不到你们来指责我,如果不是你们这些所谓正统逼迫,不愿给予支持还处处打压,我怎么会冒险自己制作活骨。说到底,我造孽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蒋鸿雁也愤愤不平。 跑到前头抓着铁栏杆,冯家双冲蒋光头吐唾沫:“我呸,自己为非作歹还赖在别人身上,不要脸。” 归老七把蒋鸿雁的轮椅往后挪,避开冯家双的夺命脚。 看蒋鸿雁脸色铁青,不想他们再继续无意义的指责谩骂,归老七问蒋光头:“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不是说要晾他们几天,等找到那个东西再说。” “哼。”蒋鸿雁冷笑:“他们好大的本事,叫胡飞带人来闹,现在姓廖的已经知道了,刚才还找过我谈话。” “什么,廖明轩知道了,这可不好。”归老七表情凝重,问蒋鸿雁:“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蒋鸿雁说:“还能怎么办,不能叫廖明轩知道剔骨匠群葬墓的事情,我必须马上撤手,也不能留这两个人待在这里,免得被他抓到把柄。” 归老七转头看看冯家双:“啧,便宜了他们,这下子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喂,你们在放什么臭屁,把话说清楚,你找我老祖宗的墓地做什么!”冯家双见他们无视自己,自个儿聊起来,火大了。 没有搭理冯家双,蒋鸿雁对归老七嘱咐:“等下带他们从后门走,别叫人发现了。” “好吧。”归老七无奈应允。 蒋鸿雁又转头对冯家双说:“如果不想你家祖先魂魄不宁,今天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墓葬的事情更是提都别提,赶紧回去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段时间注意是否有人监视,其他的……好自为之吧。” 说着又自顾自地推着轮椅离开了。 “喂,你回来,话还没有说完,你个缩头乌龟,回来!”冯家双还在不死心地嚷嚷。 归老七面皮抽搐,一边给他们开门,一边问:“你怎么和胡飞勾搭上了,下手真快,坏了我们大事。” 冯家双一出铁栏杆,就奔对面的冰箱,掏了所有吃食,含糊道:“要你管,他现在是我的人,不帮我帮谁,老子还救过他的命。坏了你们大事?好得很,我做梦都会笑!” 归老七把他提溜起来,无奈道:“别在这里多呆,快跟我走吧,吃的少拿一点,外头又不是没得买。” 一把推开归老七,开始耍赖:“老子哪都不去,你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就在这儿长住疗养了。”说着把吃食和水抛回铁栏杆里头,又把自己锁回去,还像模像样挂上锁。 归老七苦笑不得:“好小子,跟我耍无赖。” “唉,就是了,怎么着吧你。” “好好,跟你再多说一点。”归老七靠着铁栏杆,说:“廖明轩就是帮衬蒋光头的后台。对廖明轩,剔骨匠许多事情都不能明说,毕竟身份敏感,廖明轩甚至根本不晓得剔骨匠的存在。追踪你们去墓葬群的事儿是蒋光头瞒着廖明轩干的,为了自己的研究他冒险调用了廖明轩的人,就是韩癞子。本来已经很难封口,谁知道你还联络到胡飞把事情捅开。廖明轩是动了大怒了,一旦被他知道你们在这里,他十有□会来杀人灭口,消除证据,叫胡飞抓不到把柄。” “……” “家双,我们还是快走吧,如果叛徒真的和廖明轩闹翻了,廖明轩要除掉我们,蒋光头却不得不为了墓葬群里的东西放我们走,反而对我们有利,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出去再说。”方丽娟劝说。 “对喽,还是女娃娃懂事理,你们想报仇也好,清理门户也好,先救了自己性命再说喽。”归老七再次打开牢门,把两人请出来,却见方丽娟脸色惨白神色倦怠,关切地询问:“女娃娃你伤得也不轻,还走得动吗?难怪刚才话说得少。” 话音刚落,冯家双折返回来背起方丽娟,瞪视归老七:“要你假好心,开路去。” 归老七无奈笑笑,领着他们离开了牢房。 跨过一个花园从铁门出去,外头等着一个穿军装的陌生人,见到冯家双直接上军礼,十分礼貌地询问:“是冯家双冯先生和方丽娟方小姐吗?” 冯家双点头。 军人笑容可掬递过来一个手机,说:“胡中校很关心你们的安危,想亲自给您对话。” 冯家双腾不开手,方丽娟接过手机放在冯家双耳边,冯家双跟手机那头的人说话。 “喂,胡匪?” “冯先生,你们安然脱险了吗?” 瞥眼旁边的归老七,冯家双口气亲热:“托你的福,没少胳膊没少腿。” “那就好。听说你们都受伤了,我叫人安排你们到我这儿的驻地医院来吧。” 冯家双问:“程欢呢,你是不是见到程欢了?” “恩,是程家先挑起来的事情,才让我得知你们的遭遇。现在程欢已经安全回到程家,你放心吧。” 冯家双想想,说:“我要回程家看看,我们的伤不重,随便找个医生就行了,程欢会帮我安排,不麻烦你。” “哈哈,你放心不过我?行,我叫人送你。不过,你这些日子别到处乱跑,在程家好好呆着,我会去看你。” “知道了。”挪开耳朵,方丽娟把手机归还军人,对方在电话里领了指示,请冯家双他们上车。 冯家双回头,冷飕飕对归老七说:“姓蒋的后院着火,让他好自为之吧,别没等我找他算账就先被人毙了。” 归老七耸耸肩,没说话。 归老七没说错,方丽娟的情况的确不太好,上了车就陷入了昏迷,额头滚烫,冯家双替她按压穴道降温,效果不好。他开始后悔,或许不该逞强,应该听胡飞的话去医院就诊。 幸好这里离程家也就半个小时车程,一下车,冯家双就背着方丽娟冲进了程家大门,嚷嚷着:“老爷子,大少爷,快帮我叫医生来,我师姐受伤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要解释下,冯家双他们是怎么脱险的。程老爷子吓唬鸭舌帽家的老人,丁把刀怕他使坏,于是提醒了背后之人廖明轩。廖明轩就以为是政敌胡飞给他下套子,去找胡飞算账。胡飞把事情搞清楚后,一边向廖明轩解释,一边准备救人。廖明轩从胡飞的解释中得知蒋鸿雁瞒着他在找地穴,于是向蒋鸿雁发难。蒋鸿雁无奈不能让廖明轩知道剔骨匠的秘密,只能放了冯家双。在这里,蒋鸿雁被牵制住了,本来准备去地穴拿东西的,结果只能延缓计划,应付廖明轩对自己的审问。 好像比较复杂哦,我解释清楚了吗? 第56章 线索串联(下) 听见声音,程欢从厅里冲出来,见到浑身绷带的冯家双欣喜地大叫:“家双你们可回来了,胡飞果然没骗我。” “先别说这些,快帮我找医生,我师姐伤得不轻。” 程欢也终于注意到他背上的方丽娟,唇色与肤色一样惨白,昏迷不醒,情形实在不好,于是领着冯家双往里走:“先把人送到房间,我这就叫医生过来。” 冯家双把方丽娟放到床上,程家专属大夫已经赶到,替方丽娟诊治。 冯家双和程欢被赶出来,看着紧闭的房门,冯家双眉头紧皱,自责不已。他早该注意到方丽娟的异样,从他们被带出墓地上了韩癞子的车开始,方丽娟就特别地沉默,不爱说话了。冯家双自认为受伤比方丽娟重,以己度人以为方丽娟是失血过多,没有大碍。他忘记了,方丽娟是女人,体力原就比自己差,中弹以后子弹留在体内这么久,怎能不出事。这两天以来都是硬撑着没给他拖后腿,现在脱险她终于撑不住了,伤势爆发。 程欢拍拍他的肩膀安慰:“放心吧,方小姐不会有事,我家这位老大夫医术不错。” 眼角瞥见另一个人得了消息赶到了,连忙拽着冯家双转身,说:“别苦大仇深的,我有给你带礼物,看看这是谁?” 阿华来到程家这段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剪了头发和胡须,穿上干净衣服。30好几的男人由于皮肤光洁细嫩楞像个十多岁的小伙子。 冯家双一转身就瞧见面前站着的人,脑中顿时嗡嗡作响,两眼发花:“我失血头晕,我居然看到阿华了,程大少,帮我叫医生。”作势要倒。 程欢哈哈大笑,扶住冯家双捏捏他的下巴,说:“是阿华,他又活了,你可别高兴过头昏过去,起码给人家一表相思的机会嘛。” 阿华嘴角抽筋,责怪道:“程少爷别开玩笑,家双,听说你这些时间为了让我活过来费了不少工夫,我……谢谢你。” “说话了,这个声音……真的是阿华?”冯家双揉揉眼睛,定睛看去,突然大声欢呼扑到阿华身上将他紧紧搂住,哽咽道:“王八蛋,你这个该死的烂好人,让程欢那坨狗屎去死好来,你去玩什么英雄救美。你是我最珍贵的玉骨啊,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的荣华富贵都靠你了,还指望着能让子孙后代永世敬仰我,给我每天三炷香供奉我的牌位。你倒好,莫名其妙就这么散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保重自己最重要,你全当耳旁风了,你把我当初救你父女俩的恩情踩在脚底下,打定主意不打算赔偿我巨额损失了是吧,你个王八蛋,该死的蠢货……” 程欢起先还在一旁笑盈盈等着被他们的久别重逢感动,哪知他一张口就是对自己的唾骂,偏偏这句话正巧被程老爷子听在耳朵里,自觉丢人丢到家,顿时脸色黑臭,心里咒骂起来。 冯家双浑然不觉阿华的僵硬,放开对他的束缚,改为揉着他的脸,满脸心疼:“快让我看看,不会少了什么部件,记忆缺失,或者骨质有所损伤吧。看看这面皮嫩的,一掐就红,该不是骨床不牢靠做得不结实,哪个半吊子剔骨匠做的,起码跟我请教上回骨床的制作过程和注意事项,太不慎重了,他不晓得这是千年难遇的暖玉骨吗!我看看,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啊,可想死我了哟,我再也不放开你了……”啪嗒啪嗒在阿华脸上涂上口水印。 阿华彻底凌乱,被冯家双那肉麻到极点的眼神瞅着,还被个大男人给亲了,让他顿时变成石像。 站在厅里这么多人看着,冯家双旁若无人的言语癫狂实在丢人,程老爷子一直含笑旁观,程欢却臊红了脸皮再也看不下去了,赶紧上前拉开冯家双,说:“你就不问问阿华是怎么复活的,别站在这里有碍观瞻,跟我到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硬是拖着冯家双往书房方向去,冯家双贯彻他刚才说的“再也不放开你”,胳膊一捞将阿华脑袋夹在臂弯里,一同拖走。 即使坐定下来,冯家双照样紧握着阿华的手,情意绵绵看着他,抚触他的发,他的脸。阿华如何都挣脱不开,只能涨红着脸向程欢投去求助的目光。 “咳咳”。程欢尴尬地出声,试图拉回冯家双的注意力:“家双,我知道你看到阿华活过来很激动,但是现在有件更紧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是有关于炎帝陵的洞窟,那不是你师祖的墓葬群,是放置灵骨的宝库。” “恩?”抓到他话语中的关键字,冯家双转头看向程欢,问:“宝库,什么宝库?那些棺椁上的花纹显示是剔骨匠的棺椁无疑,至于里面埋着蝇杀骨应该是防盗用的才对。蝇杀骨生性凶残,一旦被唤醒就会主动攻击入侵者,是最好不过的守墓者。就算我看走了眼,拜错了人,那里更深的地方一定有我师祖们的真正的埋骨处。” “不,那个洞窟只是个仓库。”程欢摇头,看着阿华从冯家双那里抽回手,别扭地端茶喝水掩盖尴尬,程欢继续向冯家双解释:“我在其中一具棺椁下面发现了通道,在那里遇到了被铜希叟附身的菲菲……” “等等,你说被谁附身?” “他自称铜希叟,从言行举止来看,应该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是名剔骨匠。” 冯家双讥笑不已,揉搓自己的脸皮,无奈摇着头说:“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铜希叟这个名字,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是千年前专职饲养指路火,号称蝇杀骨培育第一人。怎么可能活生生被你遇见,岂不成了妖怪,你不会是见鬼了吧。” 程欢愣住了,回想铜希叟自我介绍那段场景,自己并没有听差了什么才对,虽说对他的语气用词感到奇怪,实在没往千年前去想。现在细细琢磨,果然,倒像是在跟古人说话。难道自己真的撞鬼了?还是在做梦?抚着额头,程欢低声道:“我对你家先人一个都不熟,就算做梦也梦不到这些。况且阿华就是铜希叟复活的,阿华活生生站在这里,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事实吧。” 冯家双斜眼看看阿华,疑惑地摩挲胡渣,说:“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帮阿华重塑骨床,你详细说给我听。” 想起与铜希叟相遇的经历,还有让他带的话,程欢如实相告。 果然冯家双眉头皱得更紧:“从猿腹剖出,命不久矣,还有直接放进牛奶池子就长出了血肉,附身在菲菲身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完全理不出头绪。” 茫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场景,冯家双惊得站起,倒吸一口冷气:“猿腹,我曾经从一只红毛猴子粽子肚子里剖出来一个怪婴。” 被他一提,阿华也醒转过来:“没错,当时那个怪婴还从老鬼手里救了我,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开了窍,与怪婴相关的资讯纷纷跳出脑海,怪婴逃跑时留在地上的荧光粘液和留在家中的粘液何其相似,被打开过的木箱,被翻动过的迹象…… “难道,那个怪婴一路跟着我们回来,藏在家里的大木箱子里?”冯家双被自己的猜想震惊了。 “等等,我想想,铜希叟还说是他故意引你去的炎帝陵。当时我们是跟着菲菲走的,可想而知,如果他附身在菲菲身上,一定藏身在那个布包里!”程欢说,又说:“还记得当时菲菲先到了杨家村才转道炎帝陵吗,如果我没有料想错,铜希叟是沿着你回来的路径重返故地,现在城市发展太快,他没办法确定炎帝陵和自己的方位,可是,一旦重回当初你找到他的地方,那个剖出他的墓穴,他就能根据方位找到炎帝陵的地下宝库。” “难道千年前的老东西会坐火车不成?你别忘了菲菲可是一路火车去的杨家村。”冯家双质问。 程欢却很有自信地笑起来,说:“我敢跟你打赌,那个车次一定是你上次从杨家村回来的那列,他只不过是循着这个路径照搬行程罢了。” “家双,要不要再去趟炎帝陵?”阿华见冯家双低头沉思,程欢信誓旦旦的推理,他说:“既然你想不通,何不亲自去问问铜希叟,他似乎还有很多话要嘱咐你,有东西要交托你。既然他自称命不久矣,还是别拖延的好,免得错失机会。” 冯家双听罢,锤掌道:“没错,现在就去炎帝陵,如果真的是铜希叟,我还有一堆问题要问他。”剔骨匠究竟是为了什么传承着技艺,当年两派的纷争真相又是什么,难道真如蒋鸿雁所说,千百年来剔骨匠正统都迷失了方向,捡了灵骨这种鸡肋而放弃了永生之道? 假设他没有说谎,那么阿华现在回来了,证明铜希叟掌握着让死者二次复生的技术。冯家双一直追求而无法做到的事情,却是向人类永生迈进了决定性的一步,他一定要将这种技术传承下来才行。 事情已经越发明朗,关窍都在铜希叟身上,只有见到铜希叟才能给他上述问题的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又是一堆推理,解释了菲菲怎么被附身又怎么去的地穴,她的目的是什么。铜希叟就是阎殿探路章节里那个怪婴哦,这个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了,他当时跟着冯家双回来了。 第57章 时隔千年的相会(上) “程大少爷,给我安排车子,我要即刻赶往炎帝陵。” 程欢有些犹豫,说:“胡飞几次三番叮嘱让你留在我家别外出,想必外头对你的监控严密,这个时候出去无疑会引来麻烦……” “凭你程家的本事,难道还赶不掉这些苍蝇?”冯家双挑衅地看着他。 “……要不先通知胡飞,让他替我们筹谋一下。”程欢建议。 冯家双不耐,脾气渐涨:“他没安好心,把我救出来就是不想我落到政敌手里。如果被他知道我师祖爷留有宝藏,一定立马吞了,连跟骨头渣子都不会留给我。” 程欢想想也对,不能因为胡飞一时的帮助就轻信了他。 “那好,我让爷爷打掩护,我们悄悄潜出去,抓紧时间在他们采取行动前把事情了了,晾他们也找不到地穴入口。” 冯家双心想,那个叫韩癞子的是知道地穴入口的,只盼蒋鸿雁下点手段别叫他泄露出去。 “等等家双,我要去接菲菲回来,跟你们一起去。”阿华十分坚定要跟着去。 冯家双咬着手背,心想此去艰险,但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于是答应了他,宁愿亲眼看着他也不叫自己一路牵肠挂肚。 方丽娟经诊断被感染得了肺炎,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冯家双担心却不能为她误事,嘱咐程家照顾好她,背上行囊出发了。 老爷子使了什么手段迷惑外头监视的人冯家双不知道,他在程欢的安排下直接上车,无数程家的保镖蚂蝗似地散开分头行动,多辆同样型号同样牌照的路虎开出来,分散在乡间小道上。 这回准备充分,路虎一路颠簸专挑没有人烟的树林子里钻,故意绕道而行。路途艰难却有效阻碍了跟踪者的视线,渐渐把他们抛开。两个昼夜后,冯家双又回到那处竹林。这次,他们从铜希叟指点的入口进入地穴,按照程欢的解释,这个入口直接通往复活阿华的地下洞窟,而铜希叟和菲菲都在那里等他们。 “家双,如果这位老前辈不肯放过菲菲,要一直附体在菲菲身上,该怎么办?”冯家双见识过阿华的死心眼,一旦牵涉到菲菲,他基本智商为零,脑子里装不下其他东西。 冯家双撩开通道中悬挂在头顶的藤蔓,敷衍着说:“既然他附身是不得已,那我只要想办法替他医治,或者再重新做一具骨床让他附身就行了,不是什么难事。” “小心脚下,洞窟在地下二层,这里地势下降很快,别被地上的藤蔓绊了脚。”领路的程欢提醒后面说话的两个人。 下去地穴的三个人来得匆忙,虽有自信摆脱了跟踪的人,却没发现一个熟人早就在竹林里等候着,眼看着他们进入地穴,眼中寒光大作。 “老大,他们下去了我们该怎么办?”身边手下问。 “廖政怎么说的你忘记了吗,快去准备。”那人低声说,语调平整没有任何情感。 手下说:“可是蒋鸿雁要我们跟踪监视,别伤他们性命。” 话音刚落就被那人狠揍一拳,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我们该听谁的命令还用我教吗,姓蒋的假传命令指使我,还连累老太爷被廖政数落,这口窝囊气我咽不下去。我不光要毁了这个地方,更要剔骨匠和他的同伙陪葬。”那人冷笑:“炎帝陵这里风水好,他们给自己选好了地头,我负责替他们盖土!” 转头对手下说:“把炸药都埋好,听我命令炸穴。” 冯家双头一次来到洞窟,远远就听见滴水声空灵悦耳,走近了看,藤蔓围成的漏斗型水池蔚为壮观,果然和程欢描述的一样,这池水形如牛乳气味芬芳,他从所未见,很难想象只需将灵骨放入其中就能自行凝聚人型,这不合情理,想想都觉得神奇。趴着池子上头惊叹,冯家双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制造奇迹的铜希叟,兴奋不能自已。 “老前辈,我不负众望带你徒孙来了,你在哪里快出来。”程欢冲着洞窟喊话。 细琐的摩擦声在洞窟角落响起,阿华盯着那个小小的红裙女孩走出来,小脸上满是笑意。 “不错不错,汝果然带他前来,是为信人。” 铜希叟赞赏。 阿华见他言语,被灼痛了心,神情黯淡。 “铜希叟?”冯家双试探地询问。 铜希叟含笑点头,道:“好徒孙,汝为何名?” “冯家双。” “好好,终于见到汝了,能与汝说上话,老天待我不薄啊。” 铜希叟感慨不已。 冯家双见他种种,心中再无疑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了头:“师祖爷,弟子不孝,那日在叛徒墓穴中剖出师祖爷,误伤了师祖爷,弟子实在不是有意的。” 铜希叟哈哈笑起:“无碍无碍,当日老朽睁眼见那骨床身带万骨珠,匆忙间还以为他是吾辈后人,一时激动却无法言语,这才造成了误会。” 抬头,冯家双激动渴求地望着铜希叟,道:“听说师祖爷有话要交代弟子,弟子静听吩咐。” 说到正事,铜希叟端正了神情,说:“不知当代剔骨匠是否继续剔骨温养骨床。” “这个自然。” “那是否有超过百年骨床不落?” 冯家双神情黯淡,低头道:“弟子惭愧,前辈中有奇才温养绢骨不过持血肉四十余年,已是极限。” 铜希叟深吸一口气,深深叹息:“没想到时过千年,依旧不能令骨床长命,实是憾事,莫不是天意如此令吾等逆天行事不尝夙愿。” 见他失望,冯家双忽然想起养蛆池里的化生骨,连忙说:“师祖爷,弟子曾在您所在的地下墓室养蛆洞内找到化生骨,能保持千年不变,血肉不腐自行生成。” 哪知铜希叟听后不住摇头道:“化生骨正是老朽所创,当年也同汝一样,以为它能常保血肉不腐,可惜仅能生肉无法成形,整具化生骨血肉长成其形甚怪,无眼无嘴,五官尽失,更无法如寻常骨床驱使,故而吾将其分解,喂养蝇杀骨蛆虫罢了。” “……”,如此看来,千年时间真的没有正常骨床能维持长久。 冯家双跳转思路提起自己关心的问题:“师祖爷,弟子愚昧,有一事不明,望师祖爷指点。剔骨匠温养骨床究竟为何,弟子家中收藏了许多珍稀灵骨,都经过一次温养,在家中放置多年不知还有何用。” “汝可知吾等剔骨匠收集灵骨,无论净骨亦或是阴骨,都尽心为其制作骨床,骨床材质如同真人血肉,为的就是令骨床长久不脱落,令死者复生从此再无生老病死之苦痛。可惜无一成功,收藏的诸多灵骨俱是糟粕之物,留下它们不过是吾辈心有不甘,期望在其中发现温养时间有别之缘由。” 冯家双心中震动,铜希叟所说与归老七说的完全一致,原来剔骨匠正统真的已经遗忘了剔骨真谛,致使这么多年技艺毫无长进。 得知真相冯家双伤心不已,木然再问另一个问题:“请问师祖爷,历史剔骨匠都只能温养灵骨一次,为何您能温养第二次,令玉骨复生。” 铜希叟摇着头,无奈道:“并非老朽技艺高超,实在是此子身份特殊,先后两代人与吾剔骨匠有缘,为其剔骨。这池中之水大有讲究,非此子定不能重塑骨床。” 冯家双疑惑,阿华身份似乎很有来历? “师祖爷,能否详细说与徒孙听。” 作者有话要说:阿华身世很有讲究的来! 估计同志们看到这章我包子已经出生了,过预产期了,有话留言哈。对文章有意见的尽管提啊,一定要等我回来哈! 第58章 时隔千年的相会(下) 铜希叟仰头回忆:“此事说来话长啊。当年吾借乱世温养蝇杀骨无数,自认终吾一生必能令蝇杀骨床附着一甲子时间,即使它们神智全无杀戮成性,只待一甲子,老朽死亦瞑目。”听得出,铜希叟当年是把目标放低了无数等级,只求骨床维持时间能再长一点。 铜希叟说起当年遇到阿华先祖的过往,对故事发展很重要,所以这里简单交代一下。 当年铜希叟收过两个徒弟,大徒弟性子敦厚,协助铜希叟剔骨温养蝇杀骨,兢兢业业从不懈怠。但是铜希叟还是比较喜欢小徒弟,因为小徒弟个性活泼,经常有奇思妙想给铜希叟剔骨方面的灵感。可惜他心性不定,见蝇杀骨多年未有进展,就生出放弃的心思,多次劝铜希叟放弃蝇杀骨,转投其他骨种,铜希叟始终没有答应。 一个夜晚铜希叟带着小徒弟去野外寻找尸体用于制作蝇杀骨,发现一处风水极好的墓葬被盗,里头的陪葬品都失窃了,连尸体上的衣服和冠饰都被剥掉,墓葬旁泥土的还很新鲜,说明这个人刚下葬不久。铜希叟感叹这兵荒马乱的,四处是饥民,稍有些家底的人死后都被掘了坟墓,全民盗墓只为填饱肚子。 想到自己也是为了私欲利用死者,与那些饥民没有两样,顿时心生愧疚,竟然一时心软打算放过这具尸体。于是吩咐徒弟与自己一同挖坑将他重新埋葬。就在这时,小徒弟惊呼:“师傅,这人还没死,还是热的。” 铜希叟大吃一惊,连忙去查看,的确尚有体温,但是探触鼻息,却是已经没有了呼吸,这当真奇怪了。铜希叟顾不得埋葬他,但凡死后有异样的,八成有望剔骨成为珍惜灵骨,于是铜希叟和徒弟一同将尸体运回。 剔骨前,对于这人究竟是死是活,铜希叟拿不定注意。剔骨匠是不能对活人剔骨的,这是老祖宗定死的规矩。虽说铜希叟认为此人已死,小徒弟却有不同看法,有体温,尸身放置三月不腐,怎么能说已经死亡。铜希叟觉得小徒弟说得有理,此人古怪之极,于是谨遵祖训不敢动他。没想到,小徒弟跟着铜希叟剔了多年的蝇杀骨,早就腻味了。现下有具特殊尸体,他心痒难耐,多番挣扎后趁铜希叟忙于他事,悄悄剔骨。 待铜希叟回还,小徒兴奋地拉着自己去看他新发现的骨种,铜希叟果真震惊了。只见家中放置着一具浑身淡青色净骨,温润如玉,触之有余温,十分奇特。问及此骨何处得来,小徒弟支支吾吾不肯作答。铜希叟有了不好的预感,满屋子寻找那具不会*留有体温的尸体,未果,见小徒弟面色窘迫,顿时暴怒。 小徒犯了大忌讳,铜希叟心疼却也不能违背祖训,将他逐出师门。铜希叟消沉半月,心痛之余将那具古怪骸骨温养,使此人重返人间。令铜希叟更为震惊的事发生了,此人已是骨床,居然尚有意识,能与他简单作答,行走吃饭如活着时一般,并无二样。 冯家双听到这里,转头惊骇地望向阿华,暖玉骨,第二具暖玉骨,难道真的是阿华的祖先? “师祖爷,那后来呢?那具骨床维持了多久?”冯家双急迫想知道结局,如果暖玉骨有先例,那阿华等活多久,二次重生的真正缘由是什么?冯家双激动得浑身发颤。 铜希叟突然从回忆中醒来,目光挣扎痛苦,道:“老朽没有想到,吾那小徒居然对吾怀恨在心,趁吾不在,将那骨床掳走,还……” 话没说完,突然整个洞窟剧烈晃动,并伴随巨大爆炸声。 几人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上,程欢仰头看洞顶,脸色大变:“不好,有人炸洞。” “什么!”冯家双大骇,这么紧要的关头被打断,仿佛算准了时机一般。 炸洞的应该是监视自己的人,不是姓廖的,就是蒋鸿雁,或者也可能是胡飞,无论哪路人马在外施为,这地下洞窟恐怕经不起几次炸药轰炸。 果不其然,他们还没做出反应,又是一声爆炸声,近在耳畔。同时,裹满藤蔓的洞窟震动着掉落碎石,有些砸在漏洞型池水中,溅起水花。 铜希叟大惊,呼喊:“万万不能毁坏了这池弱水。” 程欢心想,这个洞窟好歹有粗壮藤蔓固定土壤,两次轰炸没有造成严重毁坏,其他洞窟墓室恐怕没这么幸运。于是,赶紧对冯家双说:“事不宜迟,我们必须阻止外面的人搞破坏。”拉着冯家双和阿华向外去。 “师祖爷……”冯家双恋恋不舍,回身叮嘱:“你等着我回来。”晃动间见铜希叟微微点头。 阿华心中只有菲菲,虽说刚才故事里有自己的影子,却比不上菲菲留在洞内的危险更叫自己上心。咬牙,为了菲菲,也必须阻止外头的人肆意妄为。 临近洞口,果然听见有人叫嚷着:“再炸!”大地又是一阵颤动。 扶住洞口,冯家双向声音处看去,居然是韩癞子!带着一群盗墓贼,围着几个凹陷的地面洞窟,浓烈的火药味儿揭示了他们干的好事,原本平静祥和的竹林早已面目全非。 阿华最先注意到那个被掌握在盗墓贼手里仿佛自行车打气筒一样的物件,盗墓贼紧张地看着韩癞子等他下令,手中暗中使劲要往下按,分明就是炸药触发器。 见地面多处坑洞也没有发生坍塌,地下洞窟必然还在,韩癞子神情森冷,再度下令:“给我再炸!” 阿华没经大脑思考,一头冲出去,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冲到启动装置旁撞飞盗墓贼,迅速拔下接在底部的引线。 韩癞子这才发现身边居然被人欺近,伙同其他盗墓贼连忙端起枪指向阿华。阿华浑身汗毛竖起,一个哆嗦身体自发逃窜,又回到了冯家双身后。 冯家双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刚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一阵风刮过阿华就冲了出去,连个紧张的机会都没有,又回到自己身边,全过程不过5秒,他这非人的速度令人咋舌。 跟着阿华的残影,韩癞子发现了冯家双三人,枪口一齐对准了他。韩癞子眯眼,大喝一声:“杀了他们!”引来一阵枪林弹雨。 程欢赶紧将他俩往后拉,道:“你们给我回来,小心!”自己掏出枪来,见机还击。 “妈的,这个时候,玩不来枪真要命。”冯家双心急不已,他的功夫只能近距离作战,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欢“以一敌百”。 子弹射在岩石上反弹,阿华眼尖,伸手一捞,居然握住了跳起来的子弹,避免伤到冯家双。冯家双见状更是诧异。 “阿华,你复活以后就变超人了?”冯家双惊呼。 阿华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没想就做了,然后就……” 冯家双点头:“想了才糟糕,你的本能靠直觉施展才奏效。” “你俩还有闲情逸致聊天!”程欢斥责道:“我在这里牵制他们,你们俩回去洞窟问问老前辈还有其他出口吗,最好能绕到他们身后突袭。” “说得对!”既然已经阻止了爆炸,现在要想办法找条脱身之路。 冯家双和阿华重新回到洞窟,冯家双见到眼前的场景,顿时红了眼。刚才第三次爆炸已经对洞窟造成了严重破坏,满地都是断裂的藤蔓,大块泥石砸在地上,远远看去,漏斗型水池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两人高的巨石矗立着,勉强还能见到巨石下方溢出的乳白色液体。 冯家双来不及心疼,高声呼喊:“师祖爷,您在哪里?”心中祈祷铜希叟别出什么事。 “菲菲,你在哪里?”阿华担忧女儿,拔腿就跑,四处搜索。 “菲菲!”一声惊呼,阿华弯下腰去,抱起池边瘫软在地的小女孩。菲菲手向前伸出,似乎想要保住池水却无能为力。她睁着眼睛,眼神黯淡无光,与家中状态无异。手指放在她鼻下,还有呼吸。阿华将她翻转四处摸摸,没有伤口,没有被石头压到,长出一口气来。 冯家双见到恢复植物人状态的菲菲,心却沉到了谷底,菲菲失去操控,铜希叟必定是出事了。连忙绕着洞窟搜索,好半响,才在另一块掉落的石下发现深紫色血迹。 冯家双咬牙,他不认命,使劲推开石块,露出下头一具被压得完全变形的婴儿尸体。脏腑都被压成了片儿,浑身紫白色筋络纹理,那颗大头还如当初剖出时那般惊悚可怖。怪婴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冯家双喉咙中涌起一股苦涩味道,眼眶发酸。他缓缓跪倒,摆正怪婴头颅,只见怪婴充血的眼睛还睁着,无色的嘴巴微开着,没有鼻梁的鼻孔下完全没有了气息。 冯家双颤抖着还没撤手,怪婴嘴巴极为轻微地煽动一下,那厢菲菲虚弱吐出一句:“守护……骨,守护……”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冯家双离菲菲较远,没有听清,他茫然看着死绝了的怪婴,问:“他刚才说什么?” 铜希叟最后托身菲菲开口说的话,他一定要知道。 阿华抱着菲菲走过来,见到熟悉的怪婴,回想当初与他邂逅,从老鬼手中救出自己,阿华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道:“他说守护玉骨。他太虚弱,说得含糊,大概是这句。” “是吗?守护玉骨……”冯家双声音低下去。 阿华担心他受打击过大,这么久以来只见过他嬉皮笑脸,没见过他真伤心,担忧地询问:“家双,这都是命,你别太……” “姓韩的,我j□j妈!”冯家双大吼一声跳将起来,抽出腰间剔骨刀,转身就往出口跑。 作者有话要说:冯家双疯了,老祖宗当着他的面被人杀了,秘密也没人知道了,作孽的娃呀。 第59章 一触即发(上) 不好,冯家双暴走了。有了这个认识,阿华急忙放下菲菲跟出去。程欢正在对敌,对他的出现肯定猝不及防,只要晚一步没拦下他,冯家双一出去就会被打成筛子,这完全是自杀举动。阿华心乱如麻,脚步踉跄,冯家双中弹的画面在脑海中出现,越发慌张,闭目甩去胡思乱想。 心惊胆战跟出来,枪弹声却不知何时早已停歇,洞口处,残影从程欢身边一晃而过,随后又听到冯家双的怒吼。 “老子杀了你,老子灭你全家!”操着两把剔骨刀就扔过去,在毫无准备的韩癞子身上打上两个钉子,又操持着第三把剔骨刀扑上去。 韩癞子要害中刀,剧痛之下反射性开枪,没想到冯家双突然从眼前消失,再定焦距,后颈已经刮起了一阵阴风。 “冯先生,不要!快住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阿华适才过于关注冯家双没有发现,胡飞不知何时带人与韩癞子对上了,两方人马互为忌惮正僵持不下。没想到冯家双陡然冲出来,韩癞子就猝不及防被他重伤。也亏得交战僵持,冯家双没有被卷入枪林弹雨。 胡飞的呼叫根本无济于事,现在哪怕冯家双亲妈在这里,也阻止不了他的杀念,狠辣的一刀照砍不误。 韩癞子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后颈汗毛直竖,立刻倒背了枪身挡在颈部,下一秒就受到大力冲击,发生金属碰撞的声响。力道下压,韩癞子立刻借力向下翻滚,躲开冯家双的第二刀。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又是一刀冲他心口扎来。韩癞子浑身冷汗,完全凭借直觉左闪右避,身上的两把刀子还插着,照理说不能妄动叫刀子在体内移动。他此刻也完全顾不得了,眼看着冯家双刀刀致命,韩癞子躲闪不及中了两刀,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中校,现在怎么办?”所有人都被冯家双迅猛的刀法震撼,胡飞的手下向上级请示。 胡飞也是左右为难。他已经叮嘱冯家双不要到处乱跑,廖明轩正监视着他,自己已经暗地里给廖明轩太多难堪,正是适时收手的时候。偏偏冯家双伙同程欢又闹腾开了,一路奔着炎帝陵而来。胡飞在医院得到消息,哪里还坐得住,廖明轩必定也是得了消息会派人追杀,当下出院组织了人手赶过来。没想到韩癞子正在与程欢酣战,来的正是时候。仗着自己和廖明轩政敌关系,廖明轩对自己有顾忌,胡飞咬牙勒令韩癞子停手。他怕得罪廖明轩,却更怕冯家双被他们打死,此刻也顾不了许多。 当胡飞这方人马备战状态摆出来,几番警告无效的韩癞子只能停手。胡飞瞧见当地被炸得面无全非,此地又离炎帝陵很近,于是找了扰乱社会秩序破坏生态环境制造恐怖气氛的罪名要逮捕韩癞子。没料想,刚开始劝服,冯家双就冲了出去,对韩癞子下杀手。 冯家双完全杀红了眼,听不进劝。胡飞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任由冯家双杀人,作为军方人员,他不能徇私包庇,到时事情无法善了。 于是咬牙接过部下的阻击枪,忍着腰间的旧伤,稳稳端起枪,目标是冯家双的剔骨刀。奈何冯家双速度实在太快,胡飞枪法如神却接连三发子弹都射偏,满头大汗之际,第四发子弹终于打中剔骨刀,将刀子震飞出去。 冯家双根本意识不到身边有人,刀子飞了就再抽出一把,冲掉头就跑的韩癞子追去。 “该死,韩癞子干了什么,把冯家双惹成这样?”胡飞眉头紧皱,再次端枪上肩。 在一旁观战的程欢和阿华也知道此刻不是任由冯家双发作的时候,眼见胡飞再次瞄准,目标是冯家双,阿华咬牙冲出来,抱住冯家双的腰和腿,将他按倒在地。程欢慢了一拍也赶紧上来帮忙制住冯家双。幸好冯家双全部心思都在韩癞子身上,两人轻易得手。 “家双冷静,胡飞在这里,看形势再说,别冲动。”程欢劝说,他奇怪冯家双怎么突然就发狂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任性而为然后再挨两枪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子弹不长眼,家双,没必要为了替前辈报仇把自己的命搭上。”阿华也劝说。 “什么?那位老前辈怎么了?”程欢愣住。 阿华抿唇不说话,程欢凭着想象也大约知道冯家双发狂的原因了。 “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放开我!”冯家双两眼通红,脖颈和额头青筋爆起,身上包裹的旧伤因为极力挣扎纷纷裂开,鲜血溢出绷带。 胡飞走上前来,扣住他的双手戴上手铐。 冯家双这才注意到他这个人,破口大骂:“姓胡的,你又来坏我的事,你给我把这东西打开,你他娘的滚一边去别碍事!” 胡飞直接扇他耳光,一个比一个响亮。 “胡飞!” “啪!” “你敢……” “啪!” “我操……” “啪啪” 两颊麻木,冯家双怒瞪胡飞。 胡飞冷冷道:“再骂,我再扇。”再次扬起手来。 冯家双喘着粗气,杀人的视线瞪着他,狠狠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胡飞站起身来,低头看他,说:“总算冷静下来了,你小子,发起疯来完全不要命啊。”苦笑。 走到韩癞子身边,在他警惕的目光下拔除身上的两把剔骨刀,韩癞子闷哼,手下人赶紧给他喷上伤口凝结喷雾,然后包扎妥当。 胡飞拾起地上三把剔骨刀还给冯家双,说:“你闹够了,别把事情搞大让我为难。” “干我屁事,识相的把这个狗娘养的留给我,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冯家双根本不卖他面子。 “不错,你姓胡算哪根葱,来趟我的浑水。冯家双今天我一定要他死!”韩癞子在手下帮助下站起身,也是不肯妥协。 他也委实憋屈,先是被蒋鸿雁骗来截堵冯家双,事后得知这事儿不是廖明轩的主意,被狠狠数落了一番,连带自家长辈也脸面无光。他一生斗狠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这次,在廖明轩的授意下回到洞窟,誓要毁了这地方给自己出口恶气。没料到冯家双自己送上门来,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然要拿下他的性命。什么法规法律,他向来视若无物。 “兄弟们,操家伙,给我灭了这群碍事的。”真是浑然不顾后果了,韩癞子狠辣地准备让胡飞等人也来陪葬。 胡飞没有料到韩癞子居然是个亡命之徒,当下冷了脸。拉着冯家双回到己方阵营,所有特战队员找到物体隐蔽,大战在即。 “韩生,你别乱来,中国好歹是个法制国家,你这么做只会让廖明轩更难做,下不了台。”胡飞劝说。 “……”韩癞子听罢,毫不含糊放枪,子弹射进胡飞藏身的乔木,给了胡飞最直接的答复。 特战队员神经紧绷,就要叩响扳机,被胡飞手势阻拦。 胡飞有苦说不出。他和廖明轩没有私人恩怨,大家都是为国家做事,有时政见不合彼此要拉对方下台那也是暗地里斗狠。他万万没想到,廖明轩手底下居然有这么号不知好歹的家伙,现在对方已经动手,按理说自己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开枪还击,但他不得不顾虑再三,这闹开了死伤避免不了,到时候还要上头给自己脱罪,连累他人,使己方和廖明轩斗争恶化。 现在只要他不开枪,自己就占理。韩癞子是个疯子,廖明轩却是明白事理的,只要他自认理亏,以后就还能压抑彼此的冲突。一旦今天把矛盾放到明面上,那是再没有回转余地。 “怎么,胡中校,你在怕什么,你不是要包庇姓冯的,那也拿出点担当,和我干一架,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又是一枪射进乔木,j□j裸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胡飞扇了冯家双耳光,哎哟哟,我咋感觉好jq呢,猥琐的我呀~~ 第60章 一触即发(下) 胡飞深深叹气,埋怨地瞪着身边蹲着的冯家双。剔骨匠真是个烫手山芋,偏偏自己被下了死命令要保护他的安危,这小子是个闯祸精,不把自己害死就够烧香拜佛了。此刻连累了他还一点都不买账,看,又瞪了他一眼。 胡飞吸口气,对韩癞子喊话:“韩生,你冷静点,现在的局面不是你能够控制的,或许你该给廖明轩打个电话,请示一下他的意见,别一味蛮干。” 又是一枪射来,韩癞子大吼:“少他妈废话,把姓冯的交出来,我放你走。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照杀不误。” 胡飞气恼地踹了冯家双一脚,冯家双回他一拐子。 僵持不下,胡飞心想这事看样子是没法善了了,开打在所难免。头靠在树上镇定情绪,抬起手打出手势……所有特战队员备战完毕…… “等等,韩癞子,你不卖我叔叔的面子,你家老爷子可等着给你收拾残局。”意外出现一个陌生的声音。 胡飞挑眉,赶紧挥手让特战队员放弃战斗状态,他悄悄探出头去,瞧见双方中间地带出现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被手下推到韩癞子和胡飞的中轴线上,背对胡飞。 这是谁?胡飞满肚子疑问,听他的口气似乎也是个要紧人物,谁是他叔叔,韩癞子能听他的? “你他妈的是谁,给我让开。”韩癞子也没认出来人。 来人眯眼,闪过一丝诡异危险的光:“我是谁,你好大的胆子,拿我叔叔的钱替他做事,居然胆大包天公然违抗他的命令。” “胡说八道什么,我就是照着廖政的指示做事。” “哦,是吗?”来人在轮椅把手敲着指节,阴嗖嗖说:“我叔叔让你毁了这地方,可没让你杀人。” “……”韩癞子不做声,显然被说中了。 来人叹气,口气有所松懈:“好了,带着你的人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摆平。” “……”韩癞子明显气势低落下去,问:“你究竟是谁?” “廖耀辉。”来人回答。 胡飞眉毛一挑,廖耀辉?别墅里关着的影骨?他没有死?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冯家双,却不见他有吃惊的表现。胡飞心想,必定是这小子搞的鬼,他居然让廖耀辉活了下来,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胡飞暗骂冯家双狡诈,思绪混乱。 韩癞子得到答案,果然没有再造次,招呼手下带着一身的伤离开,前后不过两三分钟,人已经撤得一干二净。 廖耀辉将轮椅反转,对树后的人说:“胡中校,你们可以出来了,我想跟你和冯先生谈谈,不知你意下如何。” 胡飞收拾了枪支从树后走出来,当瞧见廖耀辉的容貌,心头冒出寒意,心想这人怎么长这样。廖耀辉全身皮肤黝黑,肌肉萎缩干枯,背脊佝偻,衬衫下隐约见到干瘪的体型。面部由于两颊肌肉萎缩牵动嘴角,总是露出不自然的笑容,还有那双眼睛,眼底极为浑浊。整个人仿佛一具干尸。 冯家双面色不善从树后走出,将双手送到胡飞面前,命令:“打开!” 胡飞转头瞪着他,问:“你还想干嘛?” “不要你管。”冯家双撇开眼,对韩癞子逃走的事实十分不满。 胡飞不理会他,径直走开,安排队员撤离,留下一句话:“现在由不得你,给我老实呆着。” 冯家双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颓萎。 程欢和阿华蹲在他身边,安慰:“来日方长,你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华环顾四周,见没注意,悄声说:“知道你不好对胡飞开口,等下趁他们不注意,我下去把老前辈请出来安葬,你放心。” 冯家双抬头对阿华露出虚弱的微笑:“谢谢。” 廖耀辉推着轮椅到冯家双身边,笑得无比奸险,令人不寒而栗:“冯大师,站得起来吗,找人扶一把,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冯家双低着头没看他,晃悠着脑袋说:“你跑过来干什么,故意放跑了姓韩是打算跟我作对吗?” 廖耀辉笑着摇头,说:“你多心了。” “多心?别忘了谁给你活下去的机会,恩将仇报。” “我知道你现在气头上,等胡飞安排妥当我会向你解释。” 廖耀辉说。 阿华和程欢陪在冯家双身边听着他俩对话,对廖耀辉的真实身份他们全然不知。只是,令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即使廖耀辉长相恐怖,偏偏生不出厌恶,反而想多亲近些。 冯家双静静坐着,折腾这么久,体力到达极限,心也累极了。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身边特战队员忙碌地走来走去,只觉得心里空牢牢的不愿再去理会这些纷争。可悲的是,一向自由散漫的人硬是被牵扯进多方势力里,成为争斗的核心,事事受牵制,诸事不如意,冯家双厌烦极了,却逃不掉躲不过。 胡飞安排妥当径直向他们走来,说:“等下会有公安人员来这里解释爆炸原因,我们先离开,到最近的招待所安顿下来再说。” 说着拉起冯家双,冯家双低头沉默不语,任由他带走。 “等等,我女儿的东西还在洞窟里,我去收拾一下。”阿华借机要把铜希叟带出来落葬,胡飞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了解,所以点头同意,他以为是当初菲菲偷出来的那个布包。 一群人上了车,冯家双在车辆的摇晃中渐渐睡去,再醒来已经身在招待所的纯白洁净房间里,身上伤口重新包扎过。 “醒了吗,需要吃点东西吗?”胡飞端着食物进来,廖耀辉则自己推着轮椅跟进来。胡飞把盘子放在冯家双膝盖上,坐到沙发上。 许是累过头,冯家双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喝光了盘子上的牛奶解渴,就把盘子扔到边柜上。 叹息,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早死早超生,冯家双懒得跟他们耗时间。 胡飞双手交叉置于膝上,身体前倾,率先开口问:“我想你先解释下,为什么影骨还活着,当时是你亲自动的手。” 冯家双反问:“怎么,廖耀辉自己没跟你说。” “我想听你说。”胡飞神情严肃,显然对当初影骨的杀伤力和变态嗜好心有余悸,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追究到底。 冯家双抬头看了一眼饶有兴趣的廖耀辉,又挪开视线,道:“他不是廖耀辉,廖耀辉确实已经死了,他是胎骨。” 作者有话要说:别墅里的影骨出场喽,不过却不是那个变态廖耀辉哦,嘿嘿,冯家双当时究竟干了什么呢,终于亮出底牌了。 第61章 合作模式 “胎骨?” “就是孕妇流产没有处理干净,跟着下一次妊娠的婴儿一同出生的灵骨,有强烈的求生*,所以保留着意识。” 胡飞拧眉,问:“你使手段把他俩调换了?” “不是调换,是谋杀。”冯家双疲倦地叹气,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说:“胎骨由于得不到完整肉身,心有怨恨求生意识十分强烈,有夺取他人*的天赋本能。我当时把胎骨植入影骨体内,跟只能靠影子夺舍的影骨比起来,胎骨夺舍更凶暴,其他灵骨都敌不过他。一旦让他与*结合,原本的宿主立刻被绞杀。” 瞥了一眼惊讶忧心的胡飞,安慰说:“不过你别担心,胎骨对宿主很执着,本质上来说比影骨善良多了,也没有随意夺舍的能力。除非你找到我植入他体内的那根骨头放进其他人身体,不然他只能在现在的壳子里呆一辈子。” 廖耀辉始终露出诡异的笑容静静听着,冯家双又补充了一句:“这具肉身被原来那个廖耀辉毁得差不多了,能活多久就看胎骨的意识了。记得在你死之前叫我,胎骨我还要回收的。” 廖耀辉笑眯了眼,说:“当然,我还等着下回冯大师给我换个结实点的身体,现在这个,敷衍了点。” 胡飞听完,很是苦恼地扶着额头,连连摇头:“太乱来了,冯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干嘛,剔骨匠温养灵骨,要你来指手画脚!”冯家双怒瞪他。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胡飞只得妥协:“好好,我们换个话题,现在的形势你了解多少?” “……”冯家双不语。 胡飞说:“我来说吧,估计你这些日子也挺混乱的。就从廖明轩说起,蒋鸿雁是他的手下,一直在他投资建设的生物实验室中效力。直到影骨事件为止,我的情报只限于,廖明轩一直在资助蒋鸿雁,动用手里的权利甚至借调我的人去替他做事,当初云南腌骨就是廖明轩授意促成的,影骨事件中的张宏光也是他动用我的上级关系命令我配合。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觉很不对劲,廖明轩每次行动都针对你,这才让我注意到剔骨匠的存在,所以我着重调查了你和归老七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 胡飞继续道:“你我就不说了,剔骨匠的传说当初真是把我吓得不轻。至于归老七,他似乎从未与廖明轩有过正面接触,背景也很单纯,年轻时做过盗墓贼,和政治扯不上关系。他跟韩癞子不一样,韩癞子家的长辈,虽然曾经也是盗墓贼,但在廖明轩的运作下早就漂白了,所以,严格说韩癞子是廖明轩的人,而归老七却不是。” “这能说明什么?”冯家双问。 胡飞笃定地说:“这说明归老七完全可以在行动中揣着私人目的行事,不被廖明轩知晓。” 冯家双大概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归老七所有事情都是瞒着廖明轩干的。” “对,借着廖明轩的这艘大船顺势而为。” 调整下坐姿,胡飞又说:“这些之前都是猜测,直到程家老爷子找上韩癞子家长辈,一切才明朗。程老爷子抖出了炎帝陵的事情,偏偏这事廖明轩毫不知情,调来韩癞子一问才知,是蒋鸿雁私自派韩癞子去阻截你们,也从韩癞子嘴里得知了剔骨匠的存在。廖明轩这才明白过来,蒋鸿雁一直在利用他进行自己不可告人的实验,蒋鸿雁的真实身份理所当然也被怀疑了。廖明轩与蒋鸿雁谈判结果不得而知,但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如果你是蒋鸿雁,你会怎么做,你猜廖明轩又会怎么做?” 冯家双早就知道蒋鸿雁的态度,顺势推理出廖明轩的决定并不困难,于是说:“蒋鸿雁的实验还没有成功,就算心里对我这个正统再瞧不上眼,处处与我较量,我却不能死,从他要求韩癞子绑我回去而不杀我就可以看出来了。而廖明轩,当他知道蒋鸿雁是剔骨匠宗派的叛徒,自然会去调查剔骨匠的渊源。死后重生这个诱惑谁能抗拒?他一定很高兴,因为他手里已经掌握住一名剔骨匠传人了,即使那人只是个叛徒。人都是自私的,他不会放任还有其他传人存在,偏偏那个正统传人还和自己的政敌有理不清的关系,理所当然会想办法除掉我。” 胡飞赞赏地连连点头。 谁知冯家双完全不做配合,冷冷瞪着胡飞道:“现在的形势就是,即使我对你诸多戒备,不想与你牵涉过多,但你对我的几次施救,已让廖明轩把我归类到你这个阵营。逼我投靠你,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冯家双冷笑不已:“廖明轩万万想不到,他亲手促成了你我联手。” 胡飞眼睛一亮,冯家双能主动要求联手再理想不过。于是站起身来伸出友谊之手,信誓旦旦说:“蒋鸿雁行事离经叛道罔顾生灵,廖明轩助纣为虐。冯家双冯先生,通过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个维护市民安全的正派人物,心中有正气。我真诚希望能与你合作,一同将廖明轩和蒋鸿雁绳之以法,还那些受害者公道。” 冯家双瞥了一眼他伸出的手,突然冷笑起来。胡飞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合作?我看你搞错了吧,如果要找盟友,你并不是第一人选。”冯家双语出惊人。 胡飞听罢手半垂下来,说:“你说什么?” 冯家双没有理会他,越过胡飞看向轮椅中的胎骨,道:“我说的对吧,廖明轩的侄子,廖耀辉。” 胎骨咯咯笑个不停,浑身抖动,枯瘦的身体如同发生尸变,他对胡飞说:“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比上不上切身利益。我与冯大师,才是真正的利益同盟,彼此的保障。” 胡飞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回头看冯家双,冯家双解释:“还不明白吗,他需要我给他换身体,我需要他与廖明轩的关系牵制廖明轩。只要廖耀辉与我站在同一战线,廖明轩和蒋鸿雁都不能耐我何。” 胡飞僵硬了面孔,低声道:“廖耀辉只是廖明轩的侄子,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爷。” “那是以前的廖耀辉,现在这个,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他还很聪明。” “不错,我叔叔没有子嗣,我可是他唯一的希望。” 胡飞恶狠狠瞪视他俩,心中无比挫败,冷笑:“冯家双冯先生,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我到底小看了你。” 冯家双回敬:“不敢不敢,我承认自己是块大肥肉,不想被争来夺去,我的命运,必须自己做主。可惜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机关算尽要拉我下水,最终还是没有得逞,真是对不住了。” 的确,是人都不愿被牵制,冯家双的做法无可厚非,他只是为自己打算罢了。 胡飞脸色难看,冯家双适时安抚:“胡中校,我不想被牵制,但也没必要增加敌人。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有需要彼此帮助。” 胡飞是聪明人,不会放弃眼前利益。即使愿望落空没能逼迫冯家双投靠己方,起码,冯家双对自己表示出善意,他也的确非常需要冯家双这张王牌。再次伸出手等待冯家双,这回,冯家双干脆握住以示诚意,双方终于成为盟友。 廖耀辉没有阻止他们的合作,始终静静看着,眼带笑意。 冯家双解决掉胡飞的事情,转为问他:“那么,廖少爷,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胎骨摇摇头,道:“就像你说的,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活下去就必须手里多掌握点资本。如今与冯大师的协作起码保障我生命延续,但是最重要的,我需要权力。主动参合到你和韩癞子之间是个契机,见过你之后我就回去了,叔叔那里我要去摆平。” “你能劝服廖明轩别杀我吗?” 胎骨点头:“我尽力。” 今天对于冯家双来说,喜忧参半。忧的是,铜希叟离世,剔骨匠技艺再度失传,成为冯家双终生憾事。喜的是,这些日子深陷困局终于得以解除,自己在乱局中掌握了主动,不再受制于人。蒋鸿雁等关键人物皆都浮出水面,不怕他们暗中搞鬼。 告别了胡飞和廖耀辉,冯家双伙同程欢和阿华一起回到程家,一起带回来的还有铜希叟的尸骸。方丽娟得了肺炎还在沉睡,冯家双闲来无聊对铜希叟尸骸进行了解剖,果然和自己当初的猜测一样,他浑身骨骼是成人比例,只是骨骼发育不全,非常绵软,连股骨都小得难以串进万骨珠。 铜希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手札中他的形象是个体型正常的老人,怎么会跑到猿猴的腹中还在墓中沉睡千年之久。这些谜题都随着铜希叟的离世再也没有了解答。冯家双直觉铜希叟未说完的故事里一定有线索,可惜…… 无奈,冯家双只能收拾了尸骸,准备带回去火葬。以往剔骨匠实行土葬,群葬墓地被遗忘以后,后代剔骨匠只能实行火葬,因为剔骨匠终生与尸骸打交道,骸骨阴得很,没有合适的土葬地点容易引来麻烦,只能火葬。 三天后,方丽娟终于醒了,身体虚弱却没有大碍,冯家双放下心来。只是,当天晚上他解开自己身上的绷带重新上药时,发现伤口都已经愈合,呆愣住,抚摸着伤口冯家双苦笑,喃喃自语:“时间终于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胎骨就是当初从杨家村回来火车上遇到的那个挂在男人脖子里的骨头,被冯家双带回来了,这次派上大用场了。胡飞设了个大圈套,逼着冯家双投靠自己,结果因为胎骨满盘皆输,哎哟喂,总算出了口恶气,冯家双扬眉吐气了。爽! 第62章 疫情爆发(上) 重回平静的日子,冯家双恢复了昼伏夜出的习性,每天在家研读补充手札,吃着阿华做的菜,过得很潇洒。阿华自从上次在炎帝陵表现惊人,回到家中再没有展露天分,冯家双只要他好好活着不奢求什么。菲菲又恢复了沉睡状态,铜希叟附身这事儿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阿华很失望。 方丽娟最近和罗伟勾搭到一块儿去了,他俩身体恢复后,罗伟多次假公济私寻找机会来邀约方丽娟,每次冯家双来找方丽娟,感觉她朝气蓬勃越来越有女人味,立刻明白了一切。他笑看着事情发展,很欣慰,他的师姐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至于程欢,他现在是腌骨的体质,当他得知自己不是正常人,起初也很恐慌,怕对周遭亲人造成不良影响。但经过方丽娟密切观察,确认他完全无害,甚至身体比以前更健壮,看不出有什么后遗症。冯家双多次催促他结婚生孩子去,说到后来程欢都烦了他,冯家双有苦说不出,他怕老爷子绝后啊! 总之,老鬼、云南、腌骨、影骨、地下墓葬群等等事件都像做梦一样,毫无真实感。冯家双有时梦中醒来,都不知身在何方,虚幻得很。 望着窗外阳光明媚,冯家双时常坐在床上发呆,阿华不知他在想什么,总觉得他有心事。 多么美好的日子,冯家双每天都过得舒心快活,真叫人留恋啊。 大家都担心程家会被廖明轩算计报复,毕竟老爷子曾经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但却一直相安无事,大伙儿也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突然就有那么一天,程老爷子发生了车祸,腿骨骨折住院。以这件事为起点,好像推到了第一个多米诺骨牌,各种倒霉事情找上门来。 先是谣言四起,说程氏集团资金出现问题,股票大跌。然后董事会撇开程家父子决议要与另一家房地产公司合并,被程欢及时赶到制止。程欢投入到纷繁的公司业务中,忙得焦头烂额,没有老爷子坐镇,董事会里没人买他帐。 冯家双得知程欢很久没有回去,怕他过于疲劳腌骨体质发作,于是亲自都公司去为他检查身体。结果在大厅遇到一群员工在闹罢工,冯家双听了半天,原来是嫌弃工作量太大两年没有涨工资,闹腾开了。 程欢派手下的主管来安抚员工,但是冯家双见到情势不对,有人夹杂在员工中多次借身体冲撞暗中对主管出手,不一会儿,那个身材中等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主管,已经丢了眼镜,额头和下巴出现血肿。他忍痛继续安抚,人群中总有一两个声音跟他对着干,挑动其他人情绪,推波助澜。 冯家双看不下去了,双臂齐开推开后方人群,扭过刚才声音最响两个人的胳膊,大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人群刹那静了下来,以冯家双为中心人群散开。 冯家双扭着两人,在他们哀嚎声中来到那个遭罪的主管面前,问:“你认识他们吗?是你们公司的人?” 主管捂着下巴蹲□子看他俩低垂的面孔,连连摇头:“没见过。” 而后立刻询问他们:“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工作证拿出来我看看。” 两个男人知道事情暴露,对视一眼后一齐向身后的冯家双发难,被冯家双直接扭开肩关节扔到地上,两个男人哀嚎不已。 “叫警察来吧,这两个混进来的家伙挑拨离间你居然没有发现?”冯家双对那个主管说。 主管连连称是,叫人拨打110,其他员工没有了主心骨,茫然不知所措,一场风波平息下来。 事情处理好,冯家双表明了来意,主管亲自带他去见程欢。 门打开,那小子正在堆砌如山的报表中埋头苦干,手下几个秘书个个神色倦态,不同报表被传输往来反复计算,看起来已经接连工作了不少时间。 “咦,家双,你怎么来了,你稍等,等我处理完手里的事情。”程欢注意到来人,手中笔走如飞。 冯家双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对办公室的气氛很不适应,他可不愿在这么紧张的氛围里多呆。不顾他人异样眼光,抽走程欢手里的笔,拉起程欢就走。 “有你这么不要命的?万一身体产生异变后悔都来不及。”到总经理室,冯家双批评。 程欢瘫坐到沙发上,揉揉太阳穴,叹气道:“最近事情太多,完全把这事给忘了,哎。” 冯家双走到他身后,搓热了自己的手指,给他头部做起了按摩,程欢闭起眼全身放松,舒服得直哼哼,夸奖道:“家双,你这功夫比按摩院里的师傅厉害多了,我敢打赌,你去开个按摩院生意肯定差不了。” 冯家双嗤之以鼻,说:“切,我只给灵骨按摩spa,普通人,想都别想。” “哦?那阿华不是幸福死了,你俩住一块。” 冯家双调笑:“怎么,吃他的醋?你现在也是灵骨了,可以考虑包养我哦,反正你这么有钱。” “钱?”程欢讥笑:“我就快变成穷光蛋了,到时候你包养我还差不多,去你那里和你挤着睡了。” “……发生什么事了?” 程欢微眯着眼,情绪低落,说:“董事会里几个老家伙伙正在大肆购买小股东的股份,想要逼我和爷爷下台。” 冯家双皱眉,道:“你公司的事情我不懂。刚才上来的时候撞见有人怂恿你的员工闹事,为了不涨工资就要罢工,又不是欠他们工资不付,摆明了是有人找你麻烦。” 程欢握住冯家双的手让他停止按摩,站起身来到窗前看着下头车水马龙,悠悠道:“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老家伙有了靠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想要借对方的手吞掉我的公司,他也不看看自己就是只螳螂,怎么是黄雀的对手。” 又是商战,冯家双不感兴趣。程欢碰到麻烦他不能坐视不理,于是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程欢笑得狡诈,眼睛冒光,道:“既然对头从我爷爷下手制作车祸,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家双,麻烦帮我做几具骨床,只要最普通的那种可以驱使的就行。” 冯家双不明就里,就是几具骨床,对他来说很简单。 第二天,报纸上头版刊登新闻,即将与程欢公司合并的那家房地产企业老总,酒后驾驶撞死两男一女,女子怀孕7个月,腹中胎儿都被撞出来了,现场惨绝人寰。此事一出,媒体哗然,程欢得到喘息机会,反扑董事会里的对手。 可是好景不长,消息很快被压下来,有人推测已经私了。民众日常感兴趣的新闻层出不穷,这事儿很快就没人注意了。与此同时,程欢再次压力大增,处于下风。 不得已,程欢又出新招,喊来几个流氓假扮死者亲属上门讨要赔偿,再次把报纸网络炒热,对方疲于应对使程欢得到片刻喘息。 如此拉锯战持续了近一个月,程欢渐渐感到精力不支,甚至动用母亲那方的政治势力也不见效,这才想到,应该是廖明轩开始打压程家了。 冯家双听罢,毫不客气给胡飞打电话:“嘿,胡匪,好久不见想我不?” “……”胡飞对他的主动联络深感诧异,无力吐糟:“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碰到什么麻烦了?” 冯家双乐呵呵道:“哎呀,有人给我兄弟程欢找不自在,既然我们是同盟关系,你是不是该表示下诚意?” “……”电话里传来细琐摩擦声,似乎在揉自己额头,胡飞说:“行啊,我帮你周转一下。” “呵呵,谢啦,我现在相信你是和我一国的。” “别高兴得太早,正好,我这里也有件麻烦事,既然你电话过来了,就顺道来帮我参谋一下。”那头胡飞开始讨要报酬,他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我只是个手艺人,不懂你们阴谋算计。” 胡飞解释:“是个疑难杂症,医院大夫都没有头绪,我想请你帮忙看看。” “看病?”冯家双愣了一下,心想反正就是走个过场,就答应了他:“好吧,我找师姐一块来,你叫人去火葬场接我们。” 挂了电话,冯家双屁颠屁颠去找方丽娟,看个病不是大事,有必要找方丽娟吗?当然没有。冯家双就是看不惯她和罗伟你侬我侬的,想想自己孤家寡人心理不平衡,有事当然要拉上她。 作者有话要说:程家都是好人,冯家双一直护着他们,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想好,程欢究竟生的出儿子吗,怎么戏要怎么唱下去呢。 第63章 疫情爆发(下) 果不其然,刚到火葬场办公室,就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出门,分明快40岁的老女人了,一张脸包养得一丝皱纹都没有,最近在爱情的滋润下更是红晕可人,桃花媚眼一挑,是个男人都会酥了骨头。 敲敲门,打断正在染睫毛的方丽娟。 “你怎么来了,不是去找程欢玩了?”方丽娟继续弯腰对着镜子涂睫毛。 冯家双撇嘴:“又去约会?罗伟咋怎么空呢,我该让程欢给他多安排点工作。” 方丽娟停下动作,娇笑:“怎么吃醋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伴了。” “我是孤家寡人,没人看得上我。” “怎么会?”方丽娟套上丝绸罩衫,道:“我看阿华就和你处得很好,能适应你昼夜颠倒又不嫌弃你个性这么坏的,我看就他一个了,你别浪费了哦。” 冯家双嘴角抽筋:“喂喂,没这么损我的吧,阿华性向正常。” “他性向正常,那么你呢?”方丽娟捏着他的腮帮子把他捏成鸭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当初和我离婚说什么工作有冲突纯粹是借口。” 冯家双揉着自个的腮帮子,心道调侃她居然被她绕进去了,自作孽不可活,赶紧脱离话题转入正题。 “师姐,说正事儿,胡匪找我们帮忙,说有个疑难杂症大夫医不了,要我们去看看。” 方丽娟对着镜子卖弄风骚,直截了当拒绝:“我没空,你自己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一个人就给足他面子了。” “不行不行,我对看病不拿手,过去啥都诊断不出来不是丢剔骨匠的脸吗?”冯家双硬要拖方丽娟下水。 正巧外头汽车喇叭鸣响,方丽娟立刻拎起小挎包出门,冯家双身边一阵香风刮过。 “师姐师姐,别抛弃我啊。”哭喊着追出来,冯家双瞧见外头停了不只一部车,军人打扮的高壮汉子正与罗伟大眼瞪小眼。而方丽娟更是眉目皆嗔,转头怒瞪冯家双。 冯家双赶紧打招呼:“哟,罗教头,近来身体可好,看起来胖了不少啊,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冯家双!”方丽娟双手叉腰娇喝:“你什么意思,连车都备好了,就等着我钻套?!” “没有啊,天大的冤枉,人家胡匪是专程来接我的。”赶紧握住那个军人的说,连连表示感谢:“你们中校效果真高,请他放心,既然他答应帮衬程欢那个倒霉蛋,我也会尽力而为的。” “等等,少爷他怎么了?”罗伟一听提到了程欢,立刻紧张起来。 冯家双假装无辜道:“程欢那小子工作上碰上点麻烦事,我委托胡中校帮他暗中运作一下。你也知道,礼尚往来人之常情,他邀请我和师姐一起去他那里做客,这不车都准备好了,就等师姐跟我去了。” 身边严重低气压,方丽娟已经知道他准备干吗了,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敢算计到我头上。” 转身拉着罗伟就要上车:“别理他,我跟你有约在先,才不高兴跟一群臭男人扎堆。” 罗伟顿时很为难,如果方丽娟不肯配合连累自家少爷可怎么办,只能好言相劝:“娟娟,既然你有要紧事,我们今天就算了,我也要回去帮衬少爷。我们改日再约好吗?” 娟娟……冯家双浑身鸡皮倒立,揉着胳膊又见方丽娟杀人目光射来,赶紧扭过头去摸摸鼻尖。 “哼,你以后都别来找我!”方丽娟把包拍在罗伟脸上,气呼呼上了胡飞安排的车。 冯家双露出一口胜利号白牙,冲罗伟点头:“对不住喽,罗大教头,师姐借我一天还你三天。”趁方丽娟还没反悔赶紧上车关门走人。 车子直接开到了市人民医院,他们被人带领着在传染科病房前见到了胡飞。 看到冯家双和方丽娟,胡飞愁锁的眉头终于有所松动,将两人带到角落交代情况:“里面一个传染高危病人,三天前发现倒在医院门口,高热,浑身皮肤掉皮屑,内脏衰败,医生根本检查不出是什么病。而且,由于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医院这种高密度人群,已经确诊传染了98人,症状轻重不同,发展进度都很快,保守估计这个第一例传染者已经挺不过今晚。现在陆续还有发热病人来就诊,医院正在对他们的血液做化验分析,情况很不乐观。这个病从所未见,为了避免恐慌,还没有对外发布消息,希望你们保守秘密。” 高致病性传染性疾病,而且还在扩散?如果不对民众加于警示,后果不堪设想。胡飞怎么能擅自隐瞒疫情,冯家双表明了自己不赞同。 胡飞说:“不是我,是上头怕影响范围太大太严重,决定暂时封锁消息,不过已经到极限快瞒不住了。军方收到文件指示,正在派兵驻守本城各个交通要点,大型公共场所,就等上头下令实施禁严。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正巧你电话过来,所以请求上头给我半天时间,让你帮忙看看有医治的办法吗?” 方丽娟听了也觉得事态严重,道:“我们可以去协助医生,但是我建议你赶紧通报出去,让民众渐少外出避免感染,不管怎么说,先要控制住疫情传播。” 胡飞郑重点头:“好,我这就去跟上头汇报。”拉着刚从急诊室出来的医生,向冯家双他们介绍:“具体情况可以咨询这位霍主任,他现在负责一区病房的重症患者。” 说完立刻带人急匆匆走了。 霍主任刚刚从急诊室消毒完毕出来,外表看起来稳重内敛,大概50岁左右年纪。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累出两个黑眼圈,嘴唇也起泡了。 “两位是?”正在思索新的治疗方案边赶往病房,就被胡飞拉住,霍主任瞧着这两个衣着随意的一男一女,顿时有点糊涂。 “哦,我们是受胡飞中校委托来询问病情的。”冯家双与他握手。 “你们是哪个医院的?” 冯家双和方丽娟对视一眼,方丽娟心想别被人看不起,由于不配合导致耽误诊断,于是开始胡编乱造:“我们是军方旗下特殊医疗小组,专门研究新型病毒对人体的伤害,并给出治疗方案。” 霍主任大吃一惊,问:“怎么,胡中校怀疑是生化武器?”对她编造的身份完全没有概念,也谈不上怀疑。只是联系上军方和病毒,很容易联想到生化武器。 方丽娟给出模凌两可的回答:“还要等看过患者再说。” 霍主任点点头,说:“好吧,你们跟我去病房看看吧,第一例感染者症状已经完全爆发,对你们的判断应该比较直接。” 冯家双悄悄竖起大拇指,对方丽娟赞不绝口。 “患者男性,38岁,浙江嘉兴人。三天前倒在我们医院门口被收治时已经出现高热类似荨麻疹,一天后呼吸衰竭靠呼吸机维持,并且皮屑大量掉落,皮肤新陈代谢速度惊人。第二天身体各大器官同步衰竭,患者开始咳吐褐色物质,经检验,竟然发现了内脏表皮细胞,证明内脏也和皮肤一样发生病变。现在抗生素完全无效,其他类似病症用药也没有效果,病情发展速度很快,到今天,肺部、肾脏和心脏衰竭程度最为严重,只能靠仪器维持体征,但是保守估计到今晚……”霍主任皱眉连连摇头。 不言而喻,这人今天晚上就顶不住了。 后来在去病房的走廊上,霍主任又说了许多专业术语,什么核苷酸、粒子的,冯家双是完全听不懂,只能装模作样附和两句。 学着霍主任换上古怪的白色衣服和头盔,挂了牌,经过消毒室杀菌,穿过多道门帘,三人终于进入传染病房区域。那里所有医生护士都是同样的厚重装备,步履匆匆,气氛特别紧张凝重。 冯家双感觉自己跟太空人似得,完全与外界隔离,别扭极了,但为了防止被看出外行,只能忍耐。 “在这里,两位,需要什么数据吗,我找人拿给你们。”将他们带到一个单人病房前,宽大的玻璃窗口对面,一个戴着呼吸器的男人引起了冯家双师姐弟的注意。 浑身焦黑,大量皮屑掉落在床铺和地上,找不到一块完整皮肤,脸面部也鱼鳞般起皮。胸口快速起伏呼吸急促,整个人消瘦干枯,外表实在骇人。 但不知为什么,冯家双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熟悉,似曾相似。趴在玻璃窗上,冯家双盯着病人,脑中搜刮着觉得熟悉的那个点。 “冯先生?”叫了他几次没有反应,霍主任皱起眉头。 方丽娟说:“麻烦您,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病房查看。” 霍主任道:“可以,不过你们千万注意,尚不能确定传染方式,所以绝对不能撤下防护服。” 方丽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拉着冯家双说:“走吧,进去看。” “方小姐,不需要病人的相关资料吗?” 方丽娟回头,道:“我们习惯自己来,如果有需要再看吧。” 得到许可,两人进入病房可以近距离接触病人。 近距离看,皮肤惨状更令人浑身发毛,呼吸起伏间,皮屑持续掉落,同时,病人嘴角不断有咖啡色物质流出,一旁的护士满脸嫌恶地替他用棉球擦拭。 冯家双伸出手,捏捏患者手腕子,扭动,翻转,然后犹豫地放下。 “怎么了,发现什么?”方丽娟与他长期合作,对他的异样很敏感。 冯家双向方丽娟递个眼色,瞥一眼旁边的护士。方丽娟心领神会对护士说:“麻烦请霍主任重新给病人做个全血检查。” 护士看看他们的吊牌,发现是外聘专家,讨好地答应,快步出去找人。 趁着护士离开,冯家双身体调转方向,背对玻璃窗,取出剔骨刀,划开患者小臂,皮肤嘎嘣顺势就裂开了,露出里面的骨头。 “这个!”方丽娟震惊地看着冯家双用手指从骨骼表面掏出黄色粘液,粘连着滴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黄色粘液哦,附着在骨骼表面,想起来了吗,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关于师姐大人,给他安排了罗伟,ok吗,这两人在云南的时候就有点暧昧不清的说。 第64章 凡骨(上) 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冯家双将没有血液流出的伤口并合,翻转患者手臂,敷衍地将伤口贴着身体隐藏起来。 小护士这时赶回来,询问方丽娟:“主任说最新的检查报告是今天上午11点,才过了两个小时,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参考这份。”说着把报告递给方丽娟。 方丽娟拿过报告却没有看,和冯家双两人调头就走,说:“我们直接去找霍主任,麻烦你了。” 霍主任正在服务台向护士询问其他病人病情,见两人这么快就出来,有些诧异,迎上前来询问:“两位有什么发现吗?” 冯家双点头,说:“请马上给我们联系胡飞中校,就说我们已经有结论了。” 这么快?只是看了下全血检查报告而已,不是糊弄人吧。霍主任半信半疑带他们出去传染病房区域,帮他们拨通了胡飞电话,胡飞表示马上就赶到。 霍主任实在心痒难耐,询问起患者病情:“两位真厉害,这么快就能得出结论,能跟我说说这是什么病吗?” 方丽娟化过妆的眉眼笑眯起来,妩媚撩人,轻声道:“是很厉害的传染病,具体病名保密,我只能说,确实是通过空气传播,目前没有治疗办法,只能隔离等待死亡。” “什么!”霍主任作为医生,是绝对不会说出让患者等待死亡这种话的。只要还活着,总还是要想办法去医治,所以对方丽娟的说法很反感:“方小姐,98名患者还在等待治疗,甚至还不断有新的病人出现,你这么说太不负责任了,病人的生命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我们医者要对他们负责,这是最基本的医德。” 方丽娟面对斥责依旧礼貌微笑,说:“我能理解霍主任的心情,但是面对许多无法根治的疾病,特别是传染性恶性疾病,我们应该优先考虑其他民众的安全。所以我奉劝您,提醒治疗这批患者的医护人员千万当心,别被传染。” “我们医院有非常严格的防护规范,不劳你操心。”霍主任对他们的印象极差,甚至都懒得再跟他们说话,只是在办公室干陪着研究手头的最新治疗方案,连杯水都不招呼。 冯家双对方丽娟两手一摊耸耸肩,方丽娟无所谓笑笑,对于这些不明白真相的人,多说无益。 胡飞很快就赶回来了,仓忙推开办公室门,大喊:“已经知道是什么病了?”两眼冒光。 冯家双站起来:“我们另外找地方说话。” 霍主任冷哼一声。 胡飞管不了霍主任奇怪态度,拉着两人到隔壁空置的办公室,关上门:“说吧。” 冯家双严肃了表情,说:“胡匪,这个病你也知道,毕竟你那些战友都是死在这个上头。” 胡飞愣住:“我的战友?”脑中灵光一现:“你是说……” “不错,腌骨。”冯家双揭晓答案。 胡飞皱眉,摇头不认同:“我看过患者照片,与被腌骨感染的人症状完全不同。” “这点我也很好奇。”冯家双说:“但是我检查过患者的骨骼,布满腥红纹路和黄色粘液,这是只有活的腌骨才具有的特征。” 胡飞凝思,道:“太奇怪了,腌骨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市区?如此大范围传染人群……”后果不堪设想! 他是经历过云南腌骨袭击人群的,是最直接的受害者,所以听到冯家双如此肯定腌骨重现市区,心一下子沉下去。他在考虑如何向领导汇报,如实相告?腌骨之说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冯先生,真的没办法医治吗?”如果任其发展而没有医治方法,这座城变成死城是早晚的事,胡飞对禁严不抱希望。 冯家双笑了,说:“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 “恩?”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在云南制造腌骨,这会儿又在市里爆发,还发生了突变,你应该去问始作俑者。” 胡飞噌地站起,恶狠狠吐出那个名字:“廖明轩!” 来回踱步,胡飞喃喃自语:“这可是形同叛国罪,在市区投入‘生化武器’,我只要报上去他死路一条。” 方丽娟提醒他:“前提是你能解释清楚什么是腌骨,并且证明他是初作俑者。”在座之人都知道,腌骨是剔骨匠命名的,一旦腌骨曝光,剔骨匠也会跟着曝光。 胡飞抓了一把头发,重新坐下,点根烟抽起来:“或许我应该派人暗杀他。” “先找到治疗方法再说吧。”冯家双掏出手机,说:“看看廖耀辉有啥线索。” 胡飞一愣,恍然大悟,没错,廖耀辉是混在廖明轩身边的我方间谍,关于廖明轩的事情问他再合适不过。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没错,我叔叔不满蒋鸿雁对自己隐瞒,不再信任他。强行拿走他的实验半成品在活人身上做实验,但是情况失控了,实验体把所有研究人员都感染了,逃出了基地。” “蒋鸿雁在研究什么?” “听说是一种令人类长寿的药物,蒋鸿雁没有将药物副作用说明,导致叔叔疏忽大意闯了大祸。现在形势控制不住了,他已经毁掉所有试验药品,你们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那蒋鸿雁人在哪里?” “盛通药物研究所。如果你们要找他,要快,叔叔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准备将相关研究人员转移。” “明白了,谢谢。” 事不宜迟,三人直接坐了胡飞的车去那所默默无闻的研究所,为了方便行事,胡飞还带了几个手下,都是作风利落的特战队员,坐在后头车里一起跟来。 盛通药物研究所位于市南郊区,一望无垠的菜地里赫然矗立着一栋占地近百平米的白色建筑,周围有高耸白色围墙环绕,出入口只有一个,两个身穿制服的保安正在门房间看报纸打磕,防卫很松懈,看起来完全不像在里面制作如此危险的药物。 大门半掩着,胡飞率先下车表明了来意,门卫以没有上级批示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为由不让他进去。胡飞直接大手一挥,几个特战队员从车子里冲出来,在门卫惊恐的目光中将他们扣住,关进了门卫室,自己则把手在铁门外。 “你们留在这里,不要放人进去,也不准人出去,就是廖明轩来了,也给我拦住。”胡飞下达命令,特战队员敬礼领命。情势危急,他们耽误的每一秒钟,都有人被传染,必须抢占先机找到蒋鸿雁获得医治方法。 研究所里要找个人也不容易,这里虽说是研究所,同时也是制药工厂。冯家双他们到的时候,工人们还在流水线上工作。来往物流叉车川流不息。胡飞随手抓住个人就问蒋鸿雁在哪里,对方看他身穿制服一身彪悍气息,愣愣回答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机械维修工,与蒋鸿雁所在的部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那实验室在哪里?”胡飞又问。 维修工指着工厂流水线后头,被吓傻了话都说不出来。 胡飞放开他一路往他指的方向小跑,一路上遇到好几对诧异的目光,也遭到了保安的阻拦,胡飞下手又快又狠,直接叫那些挂名保安躺地上哼哼。冯家双和方丽娟省了动手的功夫,在越发冷清的研究所里穿梭,一路问到了实验室。 隔着道门,冯家双一眼就看到里头坐在轮椅上的光头佬,正指挥手下研究人员销毁实验药品。一罐罐架子上头的试剂被摘了标签,倒入废液池中。看来廖耀辉情报准确,廖明轩命令已经下达到这里,等处理完善后工作,这批实验人员就要撤离了,冯家双他们正好赶上了。 胡飞利用魁梧的身体撞开门,冯家双在蒋鸿雁震惊的目光中推着他的轮椅将他逼到门外角落里,揪着他的领口把他提起来顶在墙上。 “你!”他没有料想冯家双这么快就从外逃实验体身上发现端倪找上门,顿时傻愣住,只当他是来找自己解决师门恩怨的。 冯家双这次见到老仇敌没有了铁栏杆阻隔,真想直接掐死他以报师门仇恨。但他知道轻重,外头腌骨不断传染还等着这个始作俑者去解救,强压心头恨意一字一顿说:“你知道外头乱成什么样了,满大街都是你做的腌骨,传染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你究竟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看到人类死绝了才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哎,冯家双最害怕的一幕终于还是出现了,腌骨居然在闹市出现并快速感染人群,蒋鸿雁这下子篓子捅大了。 第65章 凡骨(下) 蒋鸿雁闻言眼中诧异消失,抿唇不语,显然知道外头的形势,但目光透露出他不服输不否认的态度。 冯家双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说:“我知道你要在活人身上试验你那套歪理,但是你使用的骨种都是阴骨,廖明轩不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你却心里清楚,闹成这样你也不想吧。现在快告诉我,外头流行传染的是不是变种腌骨?你研究了这么久有没有治疗方法,哪怕是免疫方式也好。” 蒋鸿雁动弹不得,呼吸困难,张着嘴话都说不出来。冯家双将他放回轮椅,蒋鸿雁面色凸显慌乱,捂着喉咙大喘气,将自己衣服整理干净,借此掩盖心虚。 “我今天不跟你辩论当年师祖谁对谁错,你先把外头的乱局收拾了,我就不找你麻烦。”冯家双深吸一口气,道。 蒋鸿雁咳嗽两声,终于开口了:“不是腌骨。” “恩?” “从廖明轩那里逃走的实验体身上,注入的是混合骨髓提取物。”蒋鸿雁说。 冯家双挑眉,说:“你在搞什么东西?” “哼,就是我让归老七从先祖墓中带出来的骨髓活性物质再配合腌骨、影骨的脊髓液,制作的新型药品。我已经想办法把它们其中的狂暴易传染成分剔除,但还没有进入临床试验阶段。因为你我身份暴露,廖明轩对我不再信任,擅自拿了半成品去做*试验,我劝阻过他,混合骨髓液中的成分很不稳定,再生性极快,容易重现腌骨和影骨的传染特质。他不了解腌骨和影骨,听不懂也不愿意相信我……” 冯家双问:“这东西是你造的,有没有解毒剂、抗毒血清之类的东西?”冯家双不了解现代医学的诸多名词,搜刮了脑海里的一点存货,希望能让蒋鸿雁明白自己的治疗的意图。 蒋鸿雁垂眼苦笑:“我只实验到一半,哪里会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那个。就算现在重新实验,外头被传染的人也等不及了。” 胡飞听了半天竟然没有解决方案,顿时急了,吼道:“只有你们剔骨匠最熟悉这个病,无论如何给我想办法。” “办法是有一个。”蒋鸿雁语出惊人,三个人齐齐望着他。 他看着冯家双说:“历史上,曾经有名剔骨匠获得一具很奇特的灵骨,在他身上怎么施为都做不成骨床,更没办法改变灵骨特性,看起来始终都是普通骸骨。最后剔骨匠放弃了,给它取了名字叫凡骨。” 冯家双搜索脑海中手札记载,怀疑地问:“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灵骨,跟变种腌骨有什么关系。” 蒋鸿雁耐心解释:“凡骨的记载连同活骨制作方法当年一起被我师祖拿走了,你当然不知道。我之所以提到凡骨,就是因为他无法改变的特质。我猜想它的脊髓液中应该有克制骨质变异的活性物质,灵骨,说到底就是人的骸骨变异,只要我能提取到其中的脊髓液,就有希望杀死实验脊髓液中的活性物质,恢复人原本的骨骼状态。” “你说的凡骨,它在哪里?”胡飞急问。 蒋鸿雁却突然摇起了头,连连叹气。 “说啊!”胡飞急火攻心,再次将他揪起来。 蒋鸿雁抓握住他的手,痛苦地深呼吸道:“传说因为太过失望,那个剔骨匠在将它扔到了东海某个小岛上面,具体是哪个岛不清楚。” “那不是大海捞针?开什么玩笑,你叫我们去找不知道丢在哪来可能根本没用的骸骨,你耍我们?”冯家双大叫,方丽娟也皱紧了眉头觉得这事太不靠谱。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那页手札。”蒋鸿雁脸都憋紫了,胡飞放下他,他痛苦地大喘气。 被口水呛到剧烈咳嗽,蒋鸿雁斜眼看他们,说:“只要手札记载如实,你们能顺利找到凡骨,我有7成把握医好被传染者。” 胡飞充满希冀看向冯家双,冯家双顿时毛了:“看我干什么,你有本事你去找,也不晓得是扔在海里被鱼吃了还是岛上风化了,我才不当疯子。” 胡飞握拳咬牙道:“可是我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谁都不说话,气氛极端低迷。 蒋鸿雁突然发话了:“也不是没有希望,那名剔骨匠是个地理爱好者,喜欢记录游历经历中的所见所闻。当初他扔掉凡骨之后有些后悔,就将丢弃岛屿的大致形状画在手札上,希望有后人经过那座岛屿的时候能再想办法做骨床。” “图呢,给我看看。” 当蒋鸿雁将那页残破的手札翻出来,大约他早就在试验品被抢的时候就料想到了后果严重,马上思考治疗方法,这张黄色旧纸竟然一直带在身边。胡飞瞅着上头四不像的图形,一时半会也看不出名堂。于是说:“我先拿回去找人比对东海有记录岛屿的轮廓,看看有没有类似的。” 冯家双却不赞同:“随便画画的东西你也当真,古时候又没有飞机,他看不到全岛的样子怎么能画准确,你这一比对,十有j□j出来好几个相似的小岛。再说了,就说你只找到一个长的像的,好歹是个岛,又不是一间房,你准备怎么找?掘地三尺?真找到了人类都快灭绝了。” 方丽娟突然在他脑门上弹指,教训道:“你就会泼冷水,想事情积极点不行吗?只要能确定岛屿位置,我可以试试用熏香找到凡骨。何况这位前辈既然是对后人存了指望的,就不会将它随意埋了,应该是好好安置在某个地方,只要耐心点,还是有希望找到的。” 方丽娟一番话给了胡飞巨大的鼓励,将泛黄手札折叠了放入口袋,对他们说:“事不宜迟,我立刻回去比对图样。你们俩呢,跟我一起回去?” 瞅一眼脸色灰败的蒋鸿雁,方丽娟也没有追求其他的心情,当下就说:“送我回去吧,我去试着调制熏香,放在医院里应该能起到一些避免传染的作用。” 胡飞顿时大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方小姐,谢谢你。” 三人不再理会蒋鸿雁一齐离开了,他们没有注意到,蒋鸿雁低垂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恨,手死死扣在手把上,颤抖着。 分头行动,胡飞去找技术人员和地理学者分析图样,方丽娟拉着冯家双回到火葬场,专心调制熏香。于此同时,疫情扩散的消息被发布出来了,果然引起了民众极大的恐慌。政府没敢把重症病人掉皮屑等恐怖症状公布出来,只说致死性高,要民众有发热症状就去医院就医,完全当做禽流感处理。不能责怪政府说故意隐瞒真相,这种病实在恐怖,只能拿相似病症的禽流感来说事,民众对禽流感比较熟悉,知道些许应对方式,不至于过分慌乱闹出事。 分秒必争,胡飞作为特战队员,在这种紧要关头被赋予了极大的权限,他以最快速度分析完手札图样,兴奋地得到只有一个岛屿类似的消息,可是当他知道岛屿名字,他又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 “黄尾屿,钓鱼岛附属岛屿之一,位于北纬25°55.4′东经123°40.9′。根据图样形状和手札文字描述岛上植被和动物情况,基本能确定就是它了。” “什么?这么顺利。”冯家双欣喜万分,却见胡飞愁眉苦脸的表情,好奇地问:“既然找到了我们赶紧出发吧,你摆个苦瓜脸干什么?” 方丽娟又过来敲他脑门:“你就不能关心点时事,我们正在和日本就钓鱼岛事件闹得凶,那是争议岛屿,一艘渔船过去都被人家截下来,胡飞再有本事,也不能无视国际形势随意行动,万一挑起争端可能会爆发战争。” “我平时又不看电视。”委屈地嘟囔,冯家双揉着被方丽娟敲肿的额头。 胡飞沉思片刻,问方丽娟:“方小姐,你的熏香能够抑制传染到什么程度?” 方丽娟摇摇头,很无奈地说:“这个毕竟不是腌骨,我完全没有把握,只是按照腌骨等阴骨的特性来制作克制它们的熏香,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要看实际效果。” “如果我在社会上推广熏香如何?”胡飞提议,只有稍有效果能抑制疫情发展,总是好的。 方丽娟听罢哭笑不得:“你知道我制作的熏香成本是多少,连材料都很难收集,要供应整座城市使用太不现实了。我最多就放在几个重点医院里,按照现在的存货,估计也就支撑两周左右。” 胡飞听后更是眉头紧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冯家双他们不敢打扰他,现在的胡飞就像是被逼急的虎狼,浑身散发生人勿进的凌厉煞气。 停下脚步,胡飞目光坚定地看向这对师姐弟,下定决心地说:“实在不行事情瞒不住了,我带你们去见元帅,把情况说明,让他定夺是否上岛找凡骨。” 元帅?冯家双亮了眼睛,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高官,心里居然有点期待。方丽娟瞧他那副没见过世面小屁孩德行,心里连连哀叹没把他教育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的,一想到藏在某个岛上的烂骨头,马上想到最近新闻里的钓鱼岛,然后就放那里去了,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啊,作孽作孽!会不会牵涉到政治敏感问题,然后文被毙掉啊。 第66章 连元帅(上) 连国忠元帅,不像冯家双想象的威风凛凛,严肃难以亲近,相反,60多岁的元帅身材微胖,挺着发福的肚子,见人笑眯眯的好像圣诞老人。他背着手在会客室接见了冯家双和方丽娟,打量他们的目光居然和冯家双有的一拼,同样都是充满好奇和憧憬,敢情也是个老小孩。 “胡中校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互报姓名后连元帅单刀直入,说:“说实话,我觉得他在跟我开玩笑。” 冯家双瞅了一眼胡飞,这家伙在凳子上正襟危坐,面无表情,跟座雕像似得。 连元帅又道:“他对我提出上岛的要求,我认为他是疯了。” 这次,冯家双和方丽娟同时瞅着胡飞,这家伙还是那副表情那个坐姿,丝毫不在意元帅的话。 连元帅笑眯眯地话锋一转,又说:“但是我很了解胡中校的为人,曾经,他也担任过许多特殊任务的负责人,无论是判断力和决断力都是一等一的优秀,是我军少有的人才。所以,我给他时间,听完了他所有关于禽流感疫情真相的报道,并且看了患者照片,不可否认,的确是很可怕的传染病。但是,这不能作为你们上岛的理由,腌骨,剔骨匠,凡骨,这些东西我闻所未闻,更是无从查证,将它们与黄尾屿联系起来太过牵强。特别是黄尾屿还属于争议岛屿范围,最近两国对岛屿的监控和设防十分严密,不是你一句我要上岛就能成形的,事关重大,我无法凭你们一面之词就做出判断。” “所以,只要我们能证明腌骨的危害性和剔骨匠的存在,您就能相信我们是吗?”方丽娟毫不畏惧大声发问,引来冯家双崇拜的注视。 连元帅点头,说:“起码我会考虑一下。” “家双!”方丽娟大喊。 “啊?干嘛?”冯家双如梦初醒。 “找具尸体表演下剔骨刀法,还有,把程欢和阿华都叫过来,让元帅看看灵骨的真面目。”方丽娟思路清楚,连元帅不能相信一面之词,但是一定会相信亲眼看到的事物。她甚至想到把制作骨床的材料带过来当着连元帅的面制作骨床并驱使,相信这样就有绝对的说服力了。 “报告元帅!”胡飞突然说话,一板一眼:“剔骨匠剔骨过程常人难以接受,我不建议您观看。” 连元帅哈哈大笑,撩了一把板寸头,笑说:“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不能因为我老了就看不起我嘛。” 胡飞赶紧澄清:“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知道。”连元帅连连摆手:“好奇心杀死猫嘛,我就当一回猫有什么关系,前两天刚做过体检,我没有高血压,就是血糖有点高,还算健康吧,你放心。” 很有意思的老人家,说话直接又风趣,像个真正的军人,浑身干练气质,冯家双对他印象很好。 在方丽娟的授意下,胡飞负责安排场地和尸体,阿华和程欢都被叫来了,两个人莫名其妙当了试验品,不知道来龙去脉傻乎乎站在会议室里。 “阿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程欢悄悄咬耳朵。 哪知阿华也神情紧张,低下头去说:“别说了,我自打进来这地方就浑身发毛。” 程欢瞧他后脖子一层鸡皮疙瘩,摸上一把说:“嘿,还真是,你直觉比我强,要不我们趁早溜吧,每次家双找我们都没好事。” 摸着脖子阿华苦笑:“晚了,没瞧见胡飞他们往这儿来了。” 果然,胡飞带人抬着一具白布遮盖的担架进了会议室,命人把中间的会议桌撤了留出空地。 “你们来了啊。”胡飞跟他们打招呼。 程欢上前跟他握手,说:“胡中校,谢谢您前些日子的帮忙,我爷爷让我跟您带话,以后有用得着程家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胡飞表情别扭跟他客套:“不客气,你真要感谢,等会儿叫冯先生手下留情,别太刺激老人家。”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华拎起地上担架白布一角,瞅见里头浑身尸斑的男性尸体,捂着嘴倒退几步,说:“程少爷,我们还是走吧,再待下去我会精神衰弱。” “什么话什么话,你跟着我这么久见过不少世面了,怎么胆子还这么小,跟个娘们似的。”冯家双带着一群人径直进来,方丽娟还拎着一个铁皮箱子,看起来很沉。后头连元帅和胡飞鱼贯而入,找了座位坐下。 “那么,冯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你想让我看些什么呢?”连元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冯家双与方丽娟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说:“元帅,既然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剔骨匠,最好的证明方法就是将我们剔骨匠的刀法和温养灵骨的过程展示给您。虽然这是我们密不外传的师门技艺,但是为了大局着想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哦?那么请表演。”连元帅端正了坐姿,真像看演出般兴致勃勃。 “好。”冯家双撩开白布露出下头的j□j尸体。 阿华悄悄拉着程欢转过头去。 冯家双没有再多废话,面对尸体突然正经了表情。 “净刀法第一式:剥骨通经。”随着冯家双一声大喝,两把小巧剔骨刀翻入掌心,在尸体锁骨、手臂和大腿小腿、脚脖子处划出伤口,众人还没看清动作,花白的臂骨和整条腿骨就突然出现在冯家双掌中,不带一丝血肉,被小心放置在尸体旁。整个过程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连元帅只对他的速度和干净利落的手法感到惊讶。 但是很快,连元帅就张大了嘴震惊得忘了呼吸。 冯家双边喊着:“第二式:秃鹫天葬”。一边启开了尸体胸腔,冯家双手里的剔骨刀不断轮换着,反复送入尸体胸腔和腹腔,没有任何预兆地,肋骨完好无损被取出,连着垫在内脏下方的脊椎骨大手一捞也被堆放出来,冯家双双手指甲带着血丝,其余皆是干净白皙。失去支撑的内脏瞬间瘫散在肚子里,尸体干瘪下去,就是没有血液从伤口流出,整个地面干净如初。 冯家双是有所考虑的,不会真的把人吓坏,再说,剔骨过程原本就是极具艺术性的,过于血腥是技术不到家的表现。但是,也准备给老元帅一点“惊喜”,叫他来个视觉盛宴。于是摒弃了一贯剔骨保留面部肌肉的做法,直接一招“鬼莲送葬”,尸体整个头面部顿时血肉横飞,跟放烟花似的,撒得满屋子都是,甚至两颗眼珠子落在连元帅腿上,将他吓一跳。 “收工!”冯家双取过毛巾擦干净手,毫不在意大厅内刚下过一场肉雨,指着尸体剔出来的完整骨架,说:“剔骨完成,用时2分27秒。” 地上一具乳白色人类骸骨出现在瘫软人型肉堆旁,原本一具完整尸体顷刻间骨肉分离,在场众人都颇为震惊,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飞下意识看了手表,果然,分毫不差。他转头看向连元帅,老人家没有惊吓过度,但也是脸色苍白表情僵硬了。两颗眼珠子在腿上留下潮湿的印记后被拍落,滚在地上依然瞪视连元帅。 冯家双对方丽娟使个眼色,方丽娟打开铁皮箱子,里面瓶瓶罐罐和工具一堆,另加一大包肉色面团。 冯家双介绍:“连元帅,时间匆忙我准备不足,只能先做个简单骨床给您看看,至于造型外貌就不讲究了哦。” 连元帅咽了下口水,愣愣道:“什么骨床?” 冯家双笑着解释:“叫傀儡比较好理解点,您看了就知道了。” 连元帅脑中浮现出人偶,皮影戏,赶尸等概念。 冯家双一边点燃方丽娟拿出的熏香插在骸骨头顶,一边在手上涂抹类似精油的液体,跪在地上挨个把骸骨部件涂抹一遍,手法轻柔表情专注,像个按摩师。 那柱点燃的熏香紫色烟雾弥漫在空气中,闻着有种酥麻辛辣感,叫人神智迟疑,懒散不爱动。但并不妨碍两位军人观看冯家双制作骨床,他们透过薄莎般的烟雾,看冯家双从塑料袋中揪出大块肉色面团,镊子、小刀、擀面杖挨个上阵,将面团擀匀了修剪好,覆盖在骷髅头上头,揉捏成型,用锥子扎出鼻孔,眼部和嘴巴。 正像他说的,做得很是简陋,连耳朵都懒得做,甚至没有头发眼珠和牙齿,就做了个肉球疙瘩。身体部分如法炮制,冯家双摒弃了所有内脏和关节等细巧部件,只做个徒有其表的人型。然后,方丽娟替换下冯家双,对着骨床嘴巴呼出一口气,离得近能瞧见她气息中带有紫色星点,落英般进入骨床体内,方丽娟抬起身子捂住骨床的嘴鼻孔和眼睛,闭眼静静等待。 连元帅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总觉得他们的动作带着沧桑感,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周围仿佛能响起靡靡梵音,令人从心底涌起敬重之情。 程欢和阿华从未见过冯家双制作骨床,好奇心促使他们转过身来观看制作过程。当熏香点燃,香味窜入鼻中,他俩刹那无法思考了,整个身子都轻松了,失去了重量,仿佛飘到云端,五感模糊,所见世界无不扭曲变形,甚至站立不住,坐倒在地。灵骨对熏香的反应比常人更为敏感。 静待5分钟,方丽娟掌下的骨床突然颤抖起来,四周顿时一片吸气声,他们甚至听到“面人”颤抖着嘴里发出呼呼咔咔的响声。见此情形,方丽娟放开它。“面人”持续抖动,持续抖动…… 众目睽睽之下,方丽娟突然给了冯家双一个脑袋瓜子,骂道:“叫你偷懒,骨床关节都是死的,他根本动不了!” 第67章 连元帅(下) 阿华捂着嘴背转过去偷笑。他想起以往冯家双制作骨床,也时常忘记给关节润滑,接着就看到骨床残疾似地拖着腿满屋子乱转。 冯家双尴尬地抓头发,蹲下来一巴掌拍昏骨床,割开骨床主要关节,从铁箱子里拿出另一个透明小包装,里面的物质弹性十足。切割少许揉捏成型,冯家双将它们填塞进骨缝中,再跟机器上油一般注入些许油脂,缝合伤口。 拍醒骨床,这回,明显见到骨床抖动着四肢艰难折叠大腿,茫然摆动手臂。 冯家双拍拍手,呼唤:“站起来。” 骨床颤颤悠悠弯腿,胳膊肘撑地,坐起来…… 连元帅屏息以待,看着“面人”如活人一般的习惯动作,脑中突然爆发出一个想法,如果战场上死去的兵士能够用同样的手段“活过来”…… 哐当一声,骨床瘫软在地,失去了反应。 冯家双摩挲着胡茬自言自语:“难道做得太粗糙,连基本动作都不会了?” 拍拍手再次下令:“坐起来。” 这次,骨床重复刚才的动作顺利很多,一下子就坐将在地上,两臂撑在身后。 “站起来。” 骨床弯曲了双腿,身体前倾,两腿用力,顺利站起,直起了腰板。冯家双看他站姿与众不同,肩膀后靠,双臂自然下垂,脚跟并拢脚尖60度分开,顿时明白了,这人生前是个当兵的。 冯家双对他下了最后一道指令:“敬礼!” 这次,骨床没有丝毫迟疑,一个标准军姿出现在连元帅面前。 连元帅猛地站起,同样的站姿和军礼向骨床回敬。元帅激动得老泪纵横,他越过骨床来到冯家双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说道:“如果……如果我们的烈士都能用这种方式复活……” 没等冯家双回答,胡飞抢先说道:“元帅请冷静,我们必须考虑社会伦理问题,还有,如果剔骨匠的这种技术泄露出去,会在国际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对我国不利。” 连元帅愣了一下,失望地放开冯家双,喃喃道:“是啊,是我考虑不周,太激动。”撸了一把板寸头,连元帅冷静下来,对冯家双赞赏有加:“不过你真的令我大开眼界,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令死者复生这种鬼斧神工的技术,大大颠覆了现代科学常识和医学共识,年轻人了不起啊。” 冯家双适时给他泼冷水:“元帅,这不是复生,只是暂时令死者受我支配罢了。并且要看死者剔骨完成的情况而定,真正的骨床比这个要精细上万倍,能做更多的事情。不过无论再如何出色的骨床,长则几十年,短则几分钟,就会血肉散尽打回原形。” 话音刚落,还在敬礼的骨床就从受力的手臂和腿部开始,轰然坍塌,化作一堆骸骨和片状肉色覆盖物。 连元帅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我能够理解什么是剔骨匠,什么是骨床。但是这跟本次疫情有什么关系?” 冯家双笑了,程欢和阿华顿感不妙。 “程欢、阿华,你们两个过来。”两个人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冯家双抓起程欢手腕,笑说:“这次的传染病是腌骨导致的,而我这里,正好有一具腌骨。”说着,剔骨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开程欢小臂,拨开肌肉,露出里面布满腥黄血纹的骨骼。 程欢看见自己的骨头,傻了眼。冯家双手法奇快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看着手臂好像解剖图谱一样展示人前,一滴血都没有流,冯家双的技术真是登峰造极了,避开了所有血管和毛细血管。但是最令程欢震惊的是,自己骨头变异成这样自己却浑然无知,如此恶心恐怖,上头的腥黄血丝还像活物似得在流动,程欢浑身巨震,脸色泛青,如果不是冯家双抓着他的手,险些瘫软下来。 “这,这是什么?”连元帅同样震惊。 胡飞诧异得看着冯家双质问:“程欢不是恢复了吗,为什么骨头还是腌骨,你居然放他到处跑?”他感到匪夷所思,当初在云南他亲眼见识过腌骨的可怕,冯家双也是避之不及,为什么他能放任腌骨在社会上行走,就不怕传染吗? 冯家双合起伤口,手指轻抚过去。程欢惊讶地发现随着冯家双手指抚过,手臂的伤口渐渐消失直到完全看不出,抓着自己的胳膊近距离检查,真的是一丝痕迹都没有。 解释:“别紧张,一个个问题回答。首先,连元帅,这就是腌骨,你可以让医院的医生割开患者皮肉,就会看到和他一样的骨头,注意,只有活着的腌骨才会这样,死后全身骨骼焦黑发脆不复原状了。” “我会去验证。”连元帅慎重答允。 冯家双又说:“腌骨的可怕之处在于,它除了对自身机体损害极大,致人死亡之外,还能够感染常人,将普通人变成植物人,胡飞当初带的部队就全折在这个上头。” 连元帅转头看胡飞,胡飞悲痛地重重点头。 “现在医院里出现的腌骨是新的变异品种,通过空气传染,能将人传染成腌骨。可以说,这次的传染病比传统意义上的腌骨更险恶,因为传统腌骨起码能活个几年,而医院里那些患者,只剩下几天的命。” “至于为什么程欢不会传染人,原因要归结到阿华身上。”冯家双对胡飞说:“当初你溜得快,所以没看到,阿华为了救程欢将他变回普通人,牺牲了他自己。” 冯家双一把抓过阿华,如法炮制割开他小臂,露出里面淡青半透明玉色的骨头:“阿华是玉骨,具有净化污浊的能力。” 阿华可没有程欢那种定力,瞧着自己胳膊被猝不及防拉出这么大道口子,反应过来顿时惨叫连连。 “鬼叫什么,又不是要你的命。”冯家双受不了魔音灌耳,立刻撤手抚平伤痕。阿华满头大汗抓着胳膊,同程欢一样研究起莫名消失的伤口。 “什么,阿华也是骨床?” “什么,他俩都是骨床?” 胡飞和连元帅惊呼,连元帅反复看着地上的那堆碎肉碎骨,还有程欢和阿华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一阵头晕,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今后走在路上可能会把好好的活人看做骨床。与刚才即兴制作的骨床相比,这两个无论外貌行为都与常人无异,没有丝毫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半成品和精工细作的就是不一样的,也要让胡飞他们知道知道差别才行,这个章节主要还是讲解了骨床制作的最粗陋的过程,好吧,其实我是想显摆一下。 第68章 出发黄尾屿(上) 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连元帅坐下喝口茶,等情绪平复下来后,说:“大致情况我了解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你们的说辞。如今不得不承认,你们说动我了。” “等等。”胡飞突然打断他们,目光犀利瞪着冯家双说:“既然程欢是阿华治好的,现在爆发的疫情他难道不能依葫芦画瓢,把人都治好?” “……”冯家双微愣,道:“阿华救了一个程欢,就死了一次,现在有多少患者他要死几次才能解了现在的困局?况且他当时救人的状态非常不稳定,我无法令它重现。” 胡飞皱眉,不言语。 又听连元帅说:“既然只有黄尾屿的凡骨能解现在的困局,那么事不宜迟,准备上岛吧。” 胡飞听罢并不高兴,说:“元帅,此事牵连太大,我担心……” 连元帅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说:“不能以军方的名义上岛,你们只有伪装成普通渔民以打渔为由接近黄尾屿,如果被发现,应该会被日本巡逻艇扣押遣返,甚至会遭到射击。我会授意我国巡逻艇对你们的船视而不见,就算你们被发现了,也不能帮你们反击日本巡逻艇。因此要达成你们的目的,就千万不能日本巡逻艇发现,顺利上岛并返回,危险性非常大啊。另外此次行动胡中校不能参与,他有军职在身,一旦被发现,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会使矛盾激化引发战争。” “可是他们对海况不了解,仅是海上定位找到黄尾屿就很困难了。”胡飞对自己不能参与行动的事实很不满,但他知道连元帅已经尽全力为他们筹谋了,为了避免争端激化,任何军方力量都不能参与进来,连元帅分析得十分到位。 “所以,你必须找到愿意带他们上岛的真正的渔民。”连元帅说。 胡飞凝思片刻,立正敬礼,高声道:“是,我一定尽力完成任务。” 离开军部,胡飞站立在停车场上,仰头眯眼看着艳阳高照,深吸气回转身,对冯家双和方丽娟说:“我很抱歉,把你们牵连进这么危险的行动中,也很感激,你们愿意为了国家大义参与行动。你们不是军人,没有义务为了国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而我,只能厚着脸皮请求你们孤身犯险,我,真的很抱歉。” 方丽娟叹气,说:“说什么抱歉,是我们的错,如果早点清理门户,就不会闹出这么大的事。” 而冯家双难得红了脸,摸摸鼻子扭开视线,道:“有句话叫‘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好歹是个中国人,这个时候不站出来说不过去啊。你是觉得自己去不了嫉妒我们,故意膈应我们吧。” 后头跟着的两人,程欢一个箭步上来,被察觉到他意图的冯家双指头点在鼻子上,说:“你不行,老爷子等着抱曾孙,你赶紧回去播种去。” “你,你……”程欢被他憋囧了脸,说不出话。 “哎,家双,这次也带我一起去吧,你们都以身犯险,我无法视而不见独善其身。”阿华表态。 冯家双定定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家菲菲呢,你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海上风云莫测,又有敌舰阻击是真的九死一生哦,你如果回不来了你家菲菲岂不是没人照顾了。” 阿华凝视冯家双,笑得灿烂,说:“如果我没有看好你,谁来让菲菲复活。与其抱着一具躯壳过日子,我宁愿跟你做点有意义的事。况且,你舍得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冯家双望天大叹一口气,瞎嚷嚷着:“这都是在干啥呢,一个个慷慨赴死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要上战场,真不吉利。” 方丽娟捂嘴笑出声。 出海的日子安排在两天后,胡飞带来了一个真正的渔夫,黝黑黝黑的,身子骨倒是很健壮,不像整日海上劳作的枯瘦身材。冯家双总觉得他眼熟,似曾相识。胡飞看出他的疑惑,拉着人过来介绍:“这是申狮,前特战队员,由于腿伤了两年前退役,退役后在城区摆烧烤路边摊。在参军之前就是个东海边讨生活的,所以找他最合适。听说了我们的事,狮子头十分愿意给你们带路。” “嘿,我是申狮,绰号狮子头,各位好啊。”一开口就是广东腔,冯家双立刻认出来了,这人就是上次胡飞带着去吃烧烤的烧烤店老板。看他举手投足竟然完全看不出曾经接受过军队训练,和普通人并无二样。这也是胡飞的考量,申狮的那段军队生涯已经被彻底抹去,他本人经过两年的普通生活有意将服役过程中养成的细微习惯都纠正了,恐怕这两年来,申狮暗地里跟胡飞里应外合干了不少勾当,的确是此行的最佳人员。 船就停在岸边,今个风大,白色海浪中蓝色破落渔船时沉时浮的,站在岸边看海景是相当不错的,浪漫得很,但对申狮这样有经验的渔民来说,这不是个好天气,不利于出海。 “飞哥,我觉得今个儿不适合,你看这海岸线,现在就这么大风,出海更拿不准了。何况,真正的渔民不会挑这种日子出海,被小日本瞧见了免不了要怀疑的。” 申狮说。 胡飞却有些无奈,道:“两天时间,疫情已经导致28人死亡,新增700多个新患者,上头压力越来越大,实在是等不起了。”拍拍申狮肩膀,说:“这几个都是旱鸭子,哥这次不能一起去,劳你多帮衬点,路上小心,万一真被小日本发现了就低调点等我来接你,别惹事。” 申狮爽朗大笑:“飞哥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莽撞的人吗,放心吧。” 告别了胡飞,一行人在船舷上看着海岸倒退,胡飞向他们敬着军礼渐渐变成小黑点,颇有点壮士出征的萧条悲壮之感。 海上只有申狮一人能派上用场,他不多话,在驾驶室里开船。冯家双等三人闲来无事打量起这艘船。这大概算是比较高档的船了,不像渔民自制的那种木头船,好歹也是个铁皮家伙。中央控制室跟个火柴盒似得杵在船中央靠后一些,前方船头偌大一片空地,散发着浓重鱼腥味,应该是捞上来的鱼就在这块处理分拣,仔细看了还能发现鱼鳞内脏等物件没有洗刷干净嵌在船体缝隙中。控制室与船头间还用长索拉起准备好的渔网,准备随时下网捕鱼。 他们既然是假装渔民,自然都换上了充满鱼腥味的专业服装,海里讨生活各个脸白得不像话,却也顾不了许多了。方丽娟对身上的气味尤其敏感,一上船就难受得趴在船尾上看着大海深呼吸。 冯家双没出过海,一脸好奇看着海水,今天天气好风也大,船在水上高低起伏颠簸跟坐了摇摇木马似得,他就跟个孩子似得随着船蹲上蹲下玩得不亦乐乎。 只有阿华脑子里记挂着正事,跑去和申狮唠嗑:“申大哥,我们大约多久能到黄尾屿?” 申狮哈哈笑着,手里把着方向目不斜视:“别叫我什么大哥,叫狮子头。你叫阿华是吧。你们没经验我还真得跟你交代一下。我们船快,照理说黄尾屿半天就能到,但是小日本每天在钓鱼岛周围溜着弯,我们得挑时间避开他们的侦查,还有,得事先打点鱼上来,免得真被查到了还有点说辞。” 阿华看了自己的手表,说:“能给我说说黄尾屿是个什么样的吗?” “说真的,我也没上过岛,当兵之前就在那岛附近打渔来着。现在这季节,满岛都是海鸟,铺天盖地的,等会儿你就能瞧见,可壮观了。那鸟还不怕人,你捕了鱼往船上一扔,那些鸟就敢直接上船来抢,嚣张得很。听说,那岛上还多的是蜈蚣,也不晓得有毒没毒。我跟飞哥说了要带点消毒杀菌的药,他说你们有带,就那个女的姓方是吧,听说是个大夫?” 也不晓得胡飞怎么跟申狮介绍他们这群人的,也不好挑明了,阿华呵呵笑着打马虎眼。 船开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了,冯家双玩腻了摇摇船,四处溜达找乐子,抬头看天瞧见许多海鸟跟着船后头飞不肯走,冯家双兴趣又上来了,挥着手嘴里咕咕叫着跟鸟玩。 阿华从驾驶室看他跟个没事人似得玩得起劲,好笑得很,也佩服他心理素质好。就在这时,申狮看了挂在一旁的仿佛录音棚里那满是变换高低错落竖型条纹的仪器,把船给停下了,说:“再往前就离日本人的巡逻舰近了,这里水下正好有大批鱼群,我们打一网鱼吧。” 说着启动了驾驶盘上的按钮,竖在船上的超大渔网被慢慢放下水去,冯家双见状又咋咋呼呼跑去看。说实话,阿华也挺好奇的,跟着出了驾驶室,跑到渔网下去的地方跟冯家双两个好像长脖子鸭子似得等待。很快,又是机器拉动绳索的声音传来,还没瞧见网上来,活蹦乱跳的鱼就接二连三跃出水面了。那些海鸟显然是期待已久了,见状纷纷飞来夺食,下嘴那叫一个快狠准。刚才还和海鸟友好相处的冯家双瞧见这幅光景伸手就挥,要把海鸟赶走,海鸟理都不理他,照样占便宜不脸红。 申狮打开驾驶室的窗,冲他们喊:“你们闪开,收网喽!” 渔网渐渐脱出海面,兜着满载的鱼进了船头那块地儿,网撤走的时候,跟雪崩似的白花花的鱼翻腾着滑落到船上,冯家双和阿华忙不迭退后,给四散开的活鱼让地盘。这辈子没瞧见过这么多鱼,两只旱鸭子傻了眼,太壮观了。头顶上来夺食的海鸟越发多了,铺天盖地的形成了奇景。 申狮笑呵呵道:“这里海产丰富,所以渔民不顾危险也要来这儿捕鱼,平日里海鸟是要驱赶的,今天就让他们吃大餐吧。” 冯家双盘坐在一旁看着海鸟吃食,不复刚才那股子兴奋劲,眼神迷茫不晓得在想些啥。尤其是瞧见两只海鸟争抢一条鱼发生争斗互相威胁,胜者得了大鱼,败者捡了船里其他鱼也兴高采烈飞走了。冯家双瞧见这一幕就咧嘴笑开,眼里透着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写了去黄尾屿的故事,不过,这段不打算写得太复杂,毕竟现在重点不在历险上了,不能避重就轻的说。 第69章 出发黄尾屿(下) 马达声又响起,船重新启动,阿华见冯家双始终没有还魂,蹲坐在他旁边也看海鸟争食,聊开了:“家双,你说同样是生命体,它们每天捕鱼养家糊j□j得辛苦,我们吃喝不愁为什么也这么辛苦呢?” “怎么,你觉得给我煮饭累了?”冯家双调侃。 阿华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道:“我在跟你探讨人生呢,正经点。” “人生?”冯家双叹气,目光放远:“人活着本身就辛苦,生活不顺辛苦,生活得意有了其他*也辛苦,有些人还把你所谓的辛苦当乐趣,关键看你的想法喽。” 阿华托腮说:“如果人能像它们一样满足于现状,不比勾心斗角就好了。你看看廖明轩,他机关算尽辛苦一辈子到头来未必有好下场。” 冯家双笑道:“怎么跟你比啊,你啊,是玉骨,时常要担心骨床散落打回原形,珍惜每一天活着的日子,自然知足。廖明轩那群人没有你的顾虑,肆意挥霍,潇洒一天才是一天。” “是啊。”阿华感叹道:“我时常也在想,如果我还活着,也不会每天担心第二天睁不开眼,照样挥霍生命无所顾忌。现在呢,只要能睁着眼睛每天看顾菲菲,就知足了,还时常担心自己等不到她真正醒来,每当这个时候,就特别害怕。” “你家菲菲,你脑子里就只有菲菲。”冯家双抱怨:“我也跟你处了好些日子了,从来不见你对我关心一点。意见不合还跟我大打出手,太伤我心了。” 阿华好笑:“怎么,你吃醋?为了还债我可一直给你当男佣来着,在你眼里我是珍惜玉骨,只要能保住命,给你留下完整玉骨就行了,哪里在意过我的想法。” “是啊是啊,你的想法,反正我跟你就是两路人,我嗜杀成性,你菩萨心肠。你看不惯我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为了菲菲,你才不会甘愿留在我身边,我是自作多情。” 瞧他撅嘴吃醋,阿华微愣,冯家双眼中看不到嬉笑,于是不自觉把手按在他头上揉揉,冯家双也不阻止,阿华说:“开玩笑的。现在就算菲菲醒过来,我也不想离开你那个破屋子了,直到骨床散落还清债务我都不会走。” “哦?你不是时时刻刻想带着菲菲远走高飞,为了让她醒过来要利用我,才留下的?” 阿华撑着自己的脑袋,回忆往事:“当年活着的时候,我见多了世态炎凉,妻子不堪重负离开我,菲菲医药费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那段日子,真是生不如死。你说我现在担心骨床要散落,当年又何尝不是每天活在生死边缘。不是菲菲先离开,就是我自己先撑不住。没有亲戚同情怜悯帮衬一把,也没有社会团体来救助……哎……誓问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真正在意我,经历了这么多,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烦恼和苦衷来拒绝我,我和菲菲只能认命,那段日子太孤单。你复活我以后,又口口声声把我作为你的资产,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如此势力的人,一直都不敢信任你。我是真的害怕了,害怕再次得到的生命只是昙花一现,不敢奢望有人真心相待。” 冯家双抓头,他的确满脑子都是收藏玉骨的想法,在他面前多次提及。听他终于挑明了说,顿时有些窘迫。于是岔开话题:“没听你说过这些,难道你就不恨?被所有人抛弃,独自承受最后还送了命。” 阿华轻笑,道:“恨?恨谁呢,菲菲这个病是老天给的,我去恨天吗,她的病就能好?妻子陪着我这么多年,为了菲菲的病也耗光了她所有的积蓄,我看得出来她也快崩溃了,离开不过是少个心痛的人。医药费不够是我主动去借的高利贷,自己选择的路就该承担责任走下去。亲戚朋友都有自己的家庭,对他们来说我是外人,不该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况且菲菲生病之初他们都尽力帮了忙,我很感激。还有,社会上这么多重病的孩子等着救治,菲菲不是病得最重的,我凭什么奢望慈善团体的帮助。想通了这些,还有什么好恨的,仇恨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增加负担罢了,我宁愿倾尽一生去救菲菲,也不想让她感觉到一丝负面情绪,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就算救不回来,也要笑着走。可是,心中无恨却有怨,我不再信任任何人,只有菲菲是我唯一的牵挂。” “难怪……”冯家双喃喃自语:“你们父女俩这么特别,肯为了彼此放弃自己的生命,我当初看不懂你俩,觉得就是两个二愣子。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二愣子精神才能形成品质如此好的灵骨,现在社会缺乏你们这股精神,所以我好久没有找到过好骨头了。” 阿华又说:“现在的生活是我偷来的,是菲菲和你均给我的,我不想留下丝毫的遗憾,不想良心不安,每天都带着负罪感很难受。即使明知道你只把我当收藏品,我还是希望能回报你,毕竟你是我和菲菲的大恩人,我心里时常记挂着要报恩。可是我却为了腌骨与你大打出手……说实话,我控制不住自己,你的观念我理解,但是我的心却无法接受。经历过生死,生命才显得弥足珍贵,一想到菲菲至今没有醒来,多吉那孩子的生命对我来说更像是菲菲生命的延续,实在太宝贵了,可惜最终……。哎,你比我思想境界高,做得到为大局舍弃腌骨。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我还是会阻止你吧,我只是个普通人,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活得好好的,呵呵,我不是个做大事的人。” 冯家双长出一口气,感叹:“我了解你的意思,只有当失去了所有,才发现生命的珍贵。你死过一次,感受就更强烈,不愿看着任何一个人被杀。我亲手杀了腌骨,我自认问心无愧。说了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是……只要自己每天都活着,尽量活得开心点,就知足了。我很自私吧,自己这样想,却能毫不留情取了别人的性命。但是我不后悔,腌骨的危害我比你们谁都清楚,所以我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阿华沉默了,他们都有自己的理念,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个矛盾是永远调和不了的。却没想到冯家双原来也会内心挣扎,是自己对他过于苛责了。想通了这点,心中的芥蒂放下了,他笑说:“你又不是骨床,说得那么煞有其事的,什么只要求每天能活着。” “哼,说了你还不信,不说了以后,亏我鼓起勇气跟你表露心迹。也不想想,总比廖明轩他们*无休无止的好吧,跟海鸟一样每天能吃饱喝足知足常乐。” “得了吧,你。”阿华推开不正经的冯家双,低头道:“哎,说正经的。就算你只想要玉骨,我也会留下来,你放心吧。为了报恩,也因为这个世界再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只有你的破屋子让我觉得安心。希望这次去找凡骨能帮上你的忙,起码也别拖累你们。这群人里面说说我最特别,却是最没用的……” “打住!”冯家双捂上他的嘴:“别肉麻了,越说越不像话,你无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在乎,你也别搞得心理压力这么大,有损骨质。” 阿华与冯家双谈笑着,他们互看一眼,似乎都在感叹已经好久没有坐下来谈心了,格外珍惜此刻的平静。即使经历了诸多生死离别的险境,两人总是心有隔阂,一个是赋予生命的势力眼剔骨匠,一个是朝不保夕的骨床,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维持了太久,使两人忘却了他们是共同生活多年的家人,生活习惯和脾气性格早就磨合得差不多了,不该如此戒备,难得敞开心扉谈上一遭,心中都舒爽了些。阿华还有句话没有说出口,报恩还债,也要自己心甘情愿。长久孤军奋战的他好久没有体会到冯家双对他的那种关爱和照顾,温暖的感觉就算给予方别有用心,也会令人上瘾。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看着他次次犯难,那个破屋子里少了那个人就不再是“家”了。 谈话结束,阿华放松了心情又回去驾驶室,他对驾驶室里的机械按钮感兴趣,去请教申狮。可没开多久,申狮望着前方脸色不对了。 “该死的,今天派了两艘巡逻艇,这艘巡航路线跟往常不一样。” 阿华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远远有个黑点越来越大。 申狮连忙狂转方向盘转向,一边咒骂:“他们那船开得快,希望还没发现我们。”加足了马力开船。 阿华说:“现在海鸟围着我们的船,不是增大了目标,他们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申狮解释:“平时有鱼群经过的地方海鸟也是群聚在一块儿捕食,只要离得够远,他们见不到船海鸟反而成了掩护。就怕速度上我们比不过他们。” 阿华见他全力驱动船只不再说话,跑出来叫上冯家双和方丽娟,把情况说明了。 “运气这么背?”方丽娟将申狮的话反复琢磨,道:“总不见得返航,想要绕开巡逻舰好像已经不现实了。”往船尾看去,那艘白色小型巡逻舰正乘风破浪而来,视野中越发明显了。 海面上传来一溜子鸟语,冯家双他们没听懂,接着又是别扭的中国话从巡逻舰的喇叭里播出来,要求他们停船接受检查,明摆着是被发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让冯家双和阿华谈了一次。他们俩之间有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是冯家双口口声声说阿华是他私有财产,要让阿华还债,在阿华看来,他没有把阿华当人看,心有芥蒂。无论做什么,都是以菲菲重生为目的,缺乏亲情被伤害过的人是很敏感的,纵使他不恨,也做不到与冯家双这个“势利鬼”一条心。这个章节里他们的矛盾靠谈话是解决不掉的,后面需要一个大事件来调解,嘿嘿。 第70章 风洞(上) “狮子头,现在怎么办?”阿华冲着驾驶室喊。 申狮面色不善,迟疑片刻再次调转船头,笔直往前放已经若隐若现的岛屿驶去,竟然是打算鱼死网破了。 “哇靠,这家伙是个死心眼。”冯家双见他这般作为,虽说心里也不甘愿放弃,但是跟人家那刀锋似得破浪而来的快艇比起来,他们这船根本毫无胜算。 “喂,下头三个,会游泳吗?” 申狮驾驶室高声喊。 阿华他们对视一眼,高声道:“会,你想怎么样?” “等下万一要被追上了,你们游过去,看,黄尾屿就在前头,我尽量把船开近点。” 冯家双笑骂:“够狠。”的确是个办法,黄尾屿已经不远了,目测就百来米距离,可能实际更远,不过他们有自信体力衰竭之前到岸,因为有阿华在,冯家双莫名对重生后的他充满信心。就算是普通骨床,不眠不休带他们游上几天也不是问题。 “请把船停下,警告,警告,我们即将射击,请停船。”日本巡航舰来来回回这么几句,频率越发快,船已近在咫尺。 方丽娟看一眼视死如归直视前方的申狮,掏出怀里的一个塑料小瓶。 “师姐,你干嘛?”正在做下水前准备运动的冯家双见方丽娟若有所思,询问。 方丽娟咬牙道:“只要设个障眼法就好。”没等冯家双反应过来,启开盖子冲着日本巡逻舰扔出塑料小瓶,换来巡逻舰一轮扫射,方丽娟赶紧矮身躲避。 “师姐!”一轮扫射过去,冯家双扑过去查看,幸好没有发现受伤。必定是小日本看见方丽娟扔东西,还以为是什么投掷性武器,才发动射击。 “师姐,你不要命啦!”余惊未歇的冯家双吓出一身冷汗,破口大骂。 那厢阿华指着他们与巡逻舰之间的海面,大喊:“你们快看。” 冯家双抬头,只见铺天盖地都是海鸟,聚集在他们与巡逻舰之间,将巡逻舰身影遮盖得密不透风,愣是让巡逻舰停下,前进不得。 申狮看准时机,加足马力,渔船箭般冲向黄尾屿。冯家双等人遥遥望着被逼停船的巡逻舰,心里那叫一个快意,显然申狮也兴奋不已,欢呼着似要把渔船开成坦克,开出了万夫莫当之势。 “天意啊,天意,老天都帮着我们,叫这群j□j的吃不完兜着走。”申狮爱国,嘴里骂骂咧咧把当年抗战的事情吐个没完,他压根就没想到,造成海鸟围攻巡逻舰的奇景都是方丽娟熏香的功劳,只当是巧合。 摆脱了巡逻舰,他们顺利在黄尾屿停泊靠岸,上了岛。远远望去,岛上两座不算太高的山峰,向阳面整个山壁上都是海鸟巢穴,它们见人也不怕,自顾自哺育幼鸟争抢地盘,满地都是鸟粪,脚都不晓得往哪里落。 申狮找的停靠点正好位于一处悬崖下头,微微内凹形成很好的遮蔽点,渔船放在这里不容易被发现。现在不用假装是渔民了,申狮用油布将船上的鱼遮盖起来,免得吸引海鸟招来日本人。 “好了,总算顺利上岛,接下来我们从哪里着手寻找?”冯家双问。 “我觉得应该找干燥的洞穴,放置骸骨那种环境比较合适,又不能太容易进入,免得被其他动物破坏。”阿华说出自己的想法。 方丽娟赞同:“的确,海岛上风大,靠近海岸的地方又潮湿,山壁上都是海鸟,都不适合安置灵骨,如果我是那位前辈,也会选择山洞地穴之类的地方。” 申狮走过来插嘴道:“如果你们要找山洞,这座山后头倒是有不少,可以去看看。”指着海鸟霸占山峰的背阴处,说。 一行人轻装上阵,各自背了一个登山包,放自己需要的东西,徒步向山背面走去。正如申狮所说,山背面与向阳处完全是两个模样,由于是两座山峰之间,海风从并不宽敞的夹缝间穿过,激起尖锐的呼啸声。经年累月地风蚀效应令山背面形成无数风洞,坑坑洼洼布满山壁,植被低矮多为荆棘类小灌木,勉强将山壁点缀得黄绿参半。 顶着狂风,四人摸着山壁行走,居然还在两座山峰间找到一处五色湖,大大小小湖泊错落有致散在山下,不算太好的阳光照射下,以蓝绿色为主泛出各种颜色,十分漂亮。 “你说,这地方如果开发成旅游景点也不错啊。”冯家双套在阿华耳朵边上说。 阿华但笑不语,他可不想风大闪了舌头。开发?先把中日岛屿争端解决了再说吧,阿华腹诽。 摸到一处风洞口,四人不约而同推搡着挤进去,窝在洞穴里躲风。摸摸已经吹麻了的脸,吐掉嘴里的沙土,四人全累瘫了。揉着痉挛的腿部和胳膊肌肉,只觉得这几步路走得比健身房里锻炼两小时还累,亏得四人都不是寻常人,不然估计早就被风吹走了。 “我说阿华你猜错了,哪个剔骨匠会闲来无事找这么个膈应人的地方放置灵骨,还这么多年,早就被风吹成骨头渣渣了。”冯家双起先也觉得阿华判断有道理,现在还没找到像样的洞穴,就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心生退意。起码他觉得,如果是他,不会找这种地方放灵骨。 “来都来了,再找找吧,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藏骨。”方丽娟说。 听着外头鬼哭般地风声阵阵,冯家双根本懒得动弹,这小山洞虽然挤了点,却因为跟胃袋似的口窄腹大,风吹不进来,四人才能休整半刻。见方丽娟又准备出去被风吹,冯家双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没法子,手往地上一撑要爬起来,突然掌心一阵刺痛。 山洞里头居然有只硕大蜈蚣,红头黑身,油光发亮,竟有30公分长,被冯家双他们侵占了地盘趁势反击。 申狮见状赶忙掏出匕首,抓住冯家双的手挑去他泛紫的一块皮肉。在冯家双的哀嚎声中解释:“岛上除了海鸟蜈蚣也多,大家小心点,这种蜈蚣毒性大,被咬到整个伤患部位肿胀,很可能导致组织坏死。” 冯家双看着那条大蜈蚣钻入石缝,惊道:“这么厉害,怪地方养怪虫,一点都没错。听说蜈蚣可以当药材,我们这次多抓点回去卖怎么样,能发一笔小财。” 冯丽娟敲他木鱼:“你很缺钱吗,回去让胡飞付你工钱,别总是满脑子铜钱乱转。” 转眼工夫申狮已经帮他包扎完毕,冯家双左手受伤心疼得不行,剔骨匠的手可是宝贝,没想到出师不利就伤了最重要的部件。 他苦着脸对方丽娟说:“师姐,有什么防虫熏香吗,快使上,再遇到这种蜈蚣就不怕了。” 方丽娟被提点,掏起背包,拿出一个小喷瓶,往他们三个身上喷洒,顿时一股子辛辣味道弥漫开来,藏身石缝的大蜈蚣被味道熏得现了身,夺路而逃,居然有十数条那么多,黑乎乎往外爬,冯家双他们险些躲闪不及与它们撞上。 “这是什么药水,真灵验。”申狮赞叹,他对调香师没概念,只当她是个比较有野外经验的大夫。 方丽娟没解释,催着众人:“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于是一行四人踏出山洞与狂风搏斗。 艰难地用手指扣着岩石挪动步子,不敢有一丝松懈,发现一个山洞就进去探勘一番,都是死洞里面空无一物。有些山洞位于山壁中央,申狮自告奋勇攀爬上去勘察,也没有收获。正当众人有些心灰意冷体力不支时,前头带队的冯家双摸到一个洞口立刻感觉到不同寻常。这个山洞居然发出呼呼风声,将人要吸进去似的。 冯家双赶紧双手顶在洞口,忍耐风势对身体的冲击,对后头方丽娟大声说道:“是个活洞,里头应该有挺深的,说不定还有其他出口。” 方丽娟点点头,也大声说道:“那就进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特地查了资料,说黄尾屿上多海鸟、蜈蚣,风大,由于对地方实在不熟,又不能胡编乱造,毕竟是中国领土,要尊重事实,所以局限了思路。这个章节尽量简单了,如果对历险比较感兴趣的,建议还是跳过后面两个章节,到牺牲(下)再购买,我会在那个章节大概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第71章 风洞(下) 冯家双向后头的人打了进洞的手势,率先一步摸进去。一进入洞穴,背部强劲的风速推着他往里跑。幸亏伸手就能碰到洞顶,冯家双双手撑着洞顶的石头固定自己,缓缓向里头迈进。后面的人接连进入倒是帮冯家双挡了风,轻松一些。 阿华冲前头喊:“家双,你顶不住就换人,别硬撑。” “闭嘴,别让我岔气。”风是往里头吹的,冯家双说话后面根本听不见。他也无所谓,一步一磕绊地挪动,不一会儿手脚都酸了,只能停下稍作休息,再走。如此持续了约15分钟,众人耳边的风声又有变化,前面出现了拐角和岔路。左右各一个洞穴,看起来没什么差别,黑洞洞的不知通往哪里。 冯家双停下脚步向后头的人征询意见:“怎么样,走哪边?” 方丽娟越过他肩头看清情势,说:“随便,你看着办。” 随便?冯家双眉头一挑,真是随便得很,不过漫无目的的寻找也就只能随便找找了。冯家双考虑风大,一定得手脚够得着天地,好固定自己不被吹走,于是选了左边那个看起来小一点的洞穴通道。跟猿猴似的高举双手往左边挪动,忽然手上摸了个空,头顶居然没有固定点,人被风吹得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家双。”后面方丽娟急忙拉住他的背包,可惜事情还没完,就在这个岔路口,风向突然大变,竟是九十度大转弯笔直向上吹的。方丽娟仅仅来得及抓住冯家双背包,就连人带包被一起吹上去了。后头阿华和申狮见状,赶忙拉住他俩,谁料到风实在太大,只是减慢了上升速度,人力瞬间就拜服在自然力量之下,四个人大闸蟹似地串联着全被吹上去。 冯家双被方丽娟拉住的一霎那就下意识寻找支撑点,他这才发现,位于他们头顶上头还有一条通道,风在这里转弯他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这条通道更为宽阔,冯家双伸长了手脚去够边缘,愣是没够着。幸亏下头吊了三个人,通道变宽风速也略有降低,不至于高速将他们吹跑,在上升过程中,冯家双摆出跳伞运动员的空中姿势,始终在寻找固定点。 幸亏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摸到风道中一块突出的巨大岩石,冯家双当机立断抱住岩石,扭动腰力在风中转换方向,让两条腿也固定在岩石上,死死抱住岩石。背后的方丽娟等人陆续被吹上来,挨个挂在冯家双上方。他们见冯家双找到了支撑点,都大松一口气。冯家双姿势难看了点,但将自己固定得十分结实,不会失手。 刚抱到岩石上冯家双就发现,与岩石伸展方向相反的水平位置又出现了一条通道,风完全是往上跑的,这条通道里居然一点风都没有。他大喜过望,急忙攀着岩石往通道里头挪。刚一松手就差点被背上那三个人带走,他急忙又抱住大岩石,背上被拉扯的力道不容小觑。 观察四周是否还有其他岩石,失望地发现土层松散没有更坚实的岩石让他攀爬了,顿时陷入困局不晓得如何动作。 冯家双的举动上头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隐约知道冯家双想去通道里面,但是抵不住他们三个人的拉扯力道,个个干着急忙不上忙。 阿华见状,松开拉住方丽娟背包的一只手,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升通道岩石表面,眼中狠劲一闪,啪地将手直直插入石头里直到臂弯,申狮无法说话,只能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没有丝毫痛苦表情,阿华借着这只插入石壁的手臂力量,完全松开方丽娟背包,如法炮制将另一只手臂也插入了石壁,他独自一人承担来自申狮的拉扯力道,毫不费劲。 下头的冯家双和方丽娟感觉到拉扯力减弱,纷纷抬头看去。只见阿华身上挂着申狮把脚踩在方丽娟腰间,借力将她往下推,完全抵消了冯家双身上的力道。 冯家双见状反应奇快,手脚并用爬入水平通道,连带着把方丽娟带进来。两个人成功脱险,申狮又将阿华当梯子爬下来,脚腕被冯家双和方丽娟接住,拖入水平通道。最后,三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阿华从岩壁里拖出来,拉回了通道。 四个人在通道口呼呼喘着粗气。刚才人都悬空着被劲风吹得闭了气,还要花费体力逃生,此刻都筋疲力尽两眼发花,四肢麻木头晕目眩,缺氧现象严重。 阿华最先恢复,他是骨床,早在进入风洞时就闭气了,此刻给几个人擦汗喂水,一点都看不出劳累的样子。 感受到湿冷的毛巾在脸上游移,冯家双握住阿华的手,笑道:“阿华,你总算像个骨床了,能派上用场了。” 阿华余惊未歇,说:“是啊,我也庆幸自己是骨床,不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拖累你们一起死。” “我……实在太感动了,我家的玉骨能耐大了,再也用不着我操心了。”冯家双刚一恢复就开始耍宝,还故意往阿华身上躺去,将他当做了沙发靠垫,舒服得直哼哼。 申狮从刚才就瞪着阿华的胳膊,此刻一把拉起,问:“你两只胳膊里安装了我军新研发的钢筋铁骨?”摸摸阿华胳膊,柔软有弹性,不是他想象中的冰冷钢铁,于是疑惑地看着阿华。 冯家双懒懒把阿华胳膊抽出来,放在自己手里轻轻拍着,说:“不是军队研发,是我冯家独创的宝贝,羡慕啊,嫉妒死你。” “行了行了,知道你得意,别肉麻了,我们该走了。”方丽娟受不了他那双小媚眼猛眨猛挑的,重新背起背包准备启程。 冯家双嘿嘿笑着由阿华扶起自己,照例跑到方丽娟前头去带路。这条新发现的通道只有半人高,所以他们只能弯腰前进。 “家双,你到后头去,这次我来带路。”方丽娟拉着冯家双背包说。 冯家双嬉皮笑脸说:“师姐,我没事,已经恢复了,还是我来吧。” 阿华又来插嘴:“你们都累了,还是我走前面吧。” 被冯家双拒绝:“不行不行,你小子反应慢,还是我走前头比较好,万一再有意外你后头方便救援,跟刚才一样。” 说完,冯家双怕他们争抢,加快了脚步。哪里料想刚才逆境逃生,让他放松了警惕,此刻脚下一滑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笔直掉了下去。谁也没有料到通道入口往里才10步路的距离就是一个大斜坡,由于土质松软平滑,冯家双径直下坠。 惨叫声中方丽娟、阿华和申狮再次想要拖住前头的人,结果又同刚才一样连成一串掉了下去。 最前头的冯家双感觉自己掉进地狱了,失重感令他头脑一片空白,隐约哀叹今天不是好日子,灾祸连连,一会不是被风吹飞了就是摔死,过山车都不比这个刺激。 摔在地上的感觉不像想象中那么疼,伴随着咔擦脆响,只是四肢关节撞击带来疼痛。倒是上头摔下来的三个人把他当坐垫压得差点憋过气去。 “啊,蜈蚣蜈蚣!”方丽娟乍一掉下来就瞧见诸多条形物体在飞窜,他们居然掉进了一个蜈蚣窝里,被这四个外来客搅扰的蜈蚣受惊,除却被压死的诸多蜈蚣,其他蜈蚣被惊扰想要咬人却闻到他们身上强烈的驱虫香料味道,四散奔逃。 “师姐别叫了,都跑光了。你们快从我身上下去,我肋骨要断了。”冯家双在下头虚弱地呼救,阿华他们赶紧爬起来,看冯家双胸口都是压成烂泥的蜈蚣尸体,嫌恶地走开。 “离我远点,恶心死了。”方丽娟惊声尖叫,一把推开冯家双。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没有阿华真的要麻烦了,直接一串大闸蟹被吹跑了,哈哈。 第72章 牺牲(上) 冯家双苦着脸爹不疼娘不爱地一个人处理身上的虫尸,逼不得已脱掉衣服光起了膀子。 “师姐,你居然怕蜈蚣?”头一次发现方丽娟像个正常小姑娘害怕某样东西能怕得浑身发颤,冯家双少不了调侃一顿。 方丽娟听他憋笑的口吻顿时恼羞成怒,对着冯家双破口大骂:“你再说,你再说,别忘了谁8岁了还尿裤子,老娘给你把屎把尿洗干净,你光着屁股被师傅打的事,有种你再笑,看我不全抖出来。” 阿华扶额,这师姐弟又开始了,每回出任务都少不了吵吵嚷嚷互损互掐,他早已见怪不怪了,可旁边还有个不明就里的申狮在,就这样让人看了笑话,他们都不嫌丢人。 “行啦,看看周围还有出路吗,别困死在蜈蚣窝里。”阿华赶紧拉架。 “哼。”方丽娟不屑与他争吵,整理好散开的发髻独自去勘探环境。申狮也不声不响办正事,估计心里乐呵得不行。 阿华脱下最外头的夹克给冯家双,他的上衣全报销了总不见得真的赤膊上阵。冯家双不客气,光穿着夹克露出漂亮的腹肌看起来颇为性感。 一番笑闹后,四人发现这是个半圆形碗状的蜈蚣窝,头顶上坑坑洼洼全是风蚀的坑洞,刚才掉落下来的位置从下面看起来应该是其中一个风蚀坑洞。在这里依旧能听见外头呼呼的风声,却感觉不到风力。 “这里,找到出路了。”申狮优先找到另一条通道,隐藏在坑洞里不太显眼,勉强可以让人侧身通行。 手电筒打进去,见不到底,冯家双道:“希望是条出路,别是死胡同。”说着抢先一步蹭进去。 幽闭的空间,狭窄的活动范围,他们紧挨着前头的人在坑洞内移动,时不时有蜈蚣从面前爬过,阿华注意到方丽娟额头冷汗直冒,看来是真怕这百足虫。 “他娘的,越来越窄了,别夹在里头活活憋死。”冯家双隐约觉得呼吸困难,连忙停下,手电筒再次打进去照射,见就这一段特别狭窄,后面倒是宽松很多。于是放光胸腔里的气体一个使劲,蹭了过去。方丽娟和阿华都如法炮制不成问题,只有体格健壮些的申狮,几次吐气都挣脱不出来,胸腔里空气无以为继已经憋紫了脸,更没有力气脱出。冯家双他们见状赶紧拉他胳膊,硬生生把他拖出来,申狮胸口上全是蹭伤。 过了这一段,再次休息调整,冯家双打着手电勘察前段道路,只见岩壁上依旧趴着不少大个蜈蚣。知道方丽娟害怕,先走一步挥动手臂驱散它们,这次却出乎意料,这群蜈蚣居然不怕冯家双身上的气味,静静趴着对冯家双不加理会。 “咦?怎么回事?”再走近些,百足虫触须略有感应地晃动两下,依旧没有动静,看来是真不怕香药了。 申狮喘着粗气说:“点火把烧它们,我包里有家伙。” 阿华打开他的背包,找到里面一瓶子汽油,还有油布和木棍,组合起来倒上些汽油,点燃。 “这次我走在前头吧,我不怕咬。”阿华手持火把抢先说,他觉得奇怪,这次出来冯家双特别积极主动去冒险犯难,似有心事。这次火把在他手里,冯家双抢不过去只能让贤。 挥舞着火把开路,蜈蚣怕光也怕高热,纷纷避让,冯家双他们跟在后头倒也行进得顺利。 说起来,他们一路过来都是茫然没有明确目标,人啊,一旦没有目标感做起事情总是惴惴不安,瞻前顾后。在迂回曲折山洞里穿梭,也不知会通往哪里,渐渐,找凡骨这档子事儿就被淡化了,总想着要能出去才好。他们经历了被风蚀的山洞,还有地震等造山运动形成的狭窄通道,再没见着阳光,如今想要返回去又不可能,别说蜈蚣窝上头的斜坡攀爬困难,就是那风势惊人的上升风蚀洞也不是人力可以逆向突破的。前面通往哪里,他们谁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阿华不断驱赶蜈蚣,火把上的汽油就快烧完了,他们总算又到了一个像样的洞穴。心理压力叫四人再次走不动,纷纷坐下调整状态。 “这鬼地方,什么时候能出去?”申狮抹掉脸上闷出来的汗水,几乎要破口大骂。 方丽娟摇着头,不爱搭理人。难怪,到处都是蜈蚣,她这会子根本不敢抬头看,连思维能力都降低了。 “别抱怨了,我又听到风声了,应该很快能出去。”冯家双说。 阿华却皱了眉:“我觉得不像风声,很嘈杂。”身为骨床,听力远比常人发达。 方丽娟猛地站起来:“不管是什么,赶紧找出路。” 冯家双见她脸色铁青,知道她实在怕了满地百足虫,想笑却怕惹恼了她,面部表情僵硬又抽筋。 他们是幸运的,看似密闭的洞穴一端石壁上明显可以听见外头的嘈杂响声,用工具砸掉一些石块立刻就有光线漏进来。 “嘿,总算重见阳光了。”冯家双见状大受鼓舞,和申狮两人使劲挥舞铲子砸掉岩石。什么凡骨灵骨的,此刻只要能脱困见到阳光他们就心满意足了。伴随着石块接二连三的掉落,鸟类被惊飞的翅膀拍打声频频响起,甚至有不少鸟蛋掉了下来,摔出了鲜嫩蛋黄。 冯家双愣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我们居然从山背面一路穿到向阳面了,靠。” 打开一个大缺口,无数海鸟的巢穴被他们毁了,纷纷尖叫着飞离,鸟毛和鸟粪混在空气里扑面而来,气味实在不好,比起洞穴叫人发疯的闭塞感却要叫人舒坦得多。 冯家双扒着边缘第一个攀爬出来,果然瞧见满地的鸟窝和海鸟。站在半山腰上,冯家双沐浴着阳光心情舒畅,耳边吵吵嚷嚷的海鸟也显得充满活力,格外亲切。 望着碧蓝的天空,冯家双对下头的人说:“我们可以烧烤鸟蛋庆祝重见阳光哦,狮子头手艺一定不错,市中心的摊位生意就很好。” 话音刚落,天空中群飞的海鸟突然从中间散开,似乎有什么大型飞禽经过,还夹带着轰隆响声。冯家双眯眼定睛看去,却原来是一架飞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脚腕子突然被人一扯,整个人掉了下去,摔得浑身蛋液,下巴磕在石头上破了皮,还差点咬到舌头。 第73章 牺牲(下) “狮子头你干嘛,不乐意烤鸟蛋就直说,干嘛作弄人。” 申狮压根不理会他,趴在洞口看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战机?不是我国的。该死,没有望远镜……”见飞机越来越近,他警惕地缩回半个头,当瞧见上头的标志,顿时脸色大变:“不好,是日本f-15战机!” 后头三人面面相觑,日本人的飞机在这里出现不算意外,毕竟是争议岛屿,为什么申狮如此紧张。就如同在回应申狮的异常表现,突然之间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地动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地震?”阿华趴在冯家双和方丽娟身上掩护他们,一阵晃动后山洞碎石掉落一些,幸亏没砸到人。 申狮皱眉注视着外头天空,姿势不曾变动,此刻见到天空又出现两架同样的战机,表情更是凝重。低头远眺海上,熟悉的舰船在轰隆声中向天空发生导弹,f-15战机侧身躲过…… 申狮转身回到山洞,对冯家双他们说:“不好,开战了。” 短短几个字,叫众人都愣住了。开战?中国和日本?近几年岛屿争端闹得再激烈也从未发过一枪一弹,大家都有共识,一旦谁先发难会受到国际社会的谴责,所以紧张归紧张,战争还离百姓很远。怎么突然就开战了,还是挑的他们闯进黄尾屿的时机?不会是与他们此行有关吧,难道他们是导火索。 “怎么办,我们?在岛上避难?现在回去就被卷入战场了。”冯家双问申狮,耳边是持续的嗖嗖声,间或发生小型地震。两国攻击还算谨慎,似有顾忌。 “回去干吗,凡骨还没有找到,空手回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方丽娟说。 阿华也着急上火了:“这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市里疫病没有得到抑制,现在中日又开战了,我们怎么能不顾大局只顾自身脸面和安危。”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叫方丽娟和冯家双都扭曲了表情,看他激动的样子直觉这男人或许还是个爱国分子,有战争狂人的倾向,连平时的胆小自我都瞬间抛弃了。 申狮却说:“由不得我们选择了。现在海上是不能去了,我们只能在这里等。等这一轮对战过去,或者自己开船回去,或者等人来接我们。” 这话冯家双不认同:“算了吧,现在乱成这样,谁还会想起我们,自保为上吧。” 话音刚落,外头居然传来扩音器的声音:“狮子头你在吗,冯先生在哪里,赶紧出来。”居然是胡飞的声音。 四个人惊呆了,奇迹居然真的发生了,胡飞亲自上岛来接他们? 忙不迭爬出去,冯家双远远看到岛上不远处停着一架迷彩直升机,胡飞正靠在机体旁,拿着话筒喊话。现在见到他,感觉比见到自己亲爹亲娘都亲切。冯家双连连挥动双手向他示意,胡飞也看到了他,做了手势让他过去。 申狮带着三个人从半山腰下来,由于开战,海鸟都被惊走了,一路走来踩碎了不少鸟蛋。他们连滚带爬冲到直升机前,胡飞来不及跟他们说话,就招呼他们上飞机。 轰隆隆的螺旋桨声音遮盖了人声,冯家双只能抓住胡飞肩膀凑在他耳边喊:“凡骨还没有找到,还不能走。” 胡飞听后表情很失望,不过还是让他们上飞机,大声喊道:“算了,回去再说。这里不能久留,会被日本人发现。” 众人很是丧气,却也知道耽误不得,挨个上了飞机,直到方丽娟坐定在后排,开始庆幸自己不用再面对那些多脚的虫子,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阻止冯家双上飞机,大叫:“我知道凡骨在哪里了。” “什么?”冯家双微愣。 方丽娟站起来就要下飞机,被胡飞阻止,方丽娟大声喊:“就在刚才那个洞里,我敢肯定凡骨在那里。” 胡飞看向冯家双求证,冯家双也有些迷糊,道:“你怎么知道?” 方丽娟不耐烦,喊道:“我的香料哪个虫子不怕,偏偏这里的蜈蚣不当回事,你别忘了蒋鸿雁怎么说的,凡骨就是什么手段都使不上去,才叫凡骨。” 冯家双张大了嘴手指头直指方丽娟,恍然大悟:“对对,我怎么没想到。”把方丽娟按在座位上,转身就跑,一边喊着:“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胡飞来不及阻止冯家双,眺望天空盘旋的战机,神情很担忧。 申狮看出他的忧虑,拍拍胡飞,道:“我去帮他,放心。”说着也跟过去。 胡飞大喊:“快,给你们5分钟。” 阿华想跟被胡飞拦下了,道:“太危险,他们两个就够了,你上去坐好,他们一回来就走。” 阿华咬牙,犹豫着上了飞机,祈祷冯家双安然归来。 却说那头冯家双手脚麻利又爬回洞里,申狮抬头看看头顶正与中国战舰周旋日本战机,咬牙跳入洞内。 “刚才没看到有你说的凡骨,洞就这么大,去哪里找,难道要掘地三尺?”申狮问。 冯家双从背包里掏出一瓶蓝幽幽的液体,说:“你帮我把洞口的光挡住。” 申狮不明所以,依言用身体挡住光,见冯家双将瓶子打开在洞穴内四处撒液体,洞里的蜈蚣在他们走后刚放松警惕爬到地表,又被冯家双吓得钻入地下。 起初,申狮还看不明白,很快,幽暗的洞穴里渐渐泛出蓝光,整个地面都呈现荧光蓝。 冯家双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细撒液体,然后查看地面反应,见荧光布满地反而皱了眉头:“没有,不会吧。”既然凡骨能影响蜈蚣对香料产生抗性,没道理这个追踪用的香料播撒上去完全正常啊,怎么全都着色了?还是识别不到灵骨的蓝色。 “冯先生,快,我们时间不对。”申狮催促。 冯家双被他催得更加焦躁,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再等1分钟。” 外头又开始了一轮地动山摇,冯家双站立不稳趴在地上,抱着脑袋等待震动过去。这次轰炸似乎离得很近,几乎听到了外面土石翻腾的声音。 终于平静下来,冯家双浑身占着荧光液体爬起来,再一次检查洞穴,这回,他在靠里的角落的土堆上发现荧光色在消退,非常明显的变化。 这下子冯家双乐坏了,大叫凡骨果然在这里,招呼申狮来帮忙,自己抢先一步拿了铲子刨土。土堆很松软,想来当年埋藏凡骨的剔骨匠心思纠结,怕后代找不到,又怕被野兽叼了去,这土堆仅仅起到遮盖作用。果不其然一会儿就见着一具人类骸骨躺在土堆里,看来新鲜得很,不像是放在这里几百年的老骨头。冯家双兴奋得欢呼,连忙取了包里的装骨头的坛子,将凡骨小心翼翼装进去。 冯家双手脚很快,外头胡飞已经等不及了,拿了扩音喇叭继续催促。冯家双嘴里嘟囔着知道知道了,一边手势有条不紊把所有部件都装好了,盖上盖子拧紧了才算完。 “好了,我们走吧,狮子头。”冯家双背上包,任务达成心情好,招呼申狮走人。却见申狮还是一动不动挡在洞口,双手撑着洞顶,双脚踩在乱石上,背着光看不清脸。 感到奇怪,冯家双推推他,申狮猛地往下栽倒,将冯家双压在身下。 “喂,狮子头,你怎么了?”见他纹丝不动,冯家双预感不好,推开他的时候摸到背后一片粘腻,定睛看去,申狮整个后背都被炸烂了,甚至能够模糊瞧见里面的脊椎骨和内脏。 赶紧从他身下爬出来,探他呼吸……冯家双颤抖着收回手,百思不得其解,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刚才还站在洞口替他挡光……冯家双愣神看着他濒死还在咬牙坚持的侧脸,整个人都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章回顾:冯家双一行人在山的背阴面找到一个活的风洞,进入后险些被拐弯笔直向上的大风吹走,幸亏阿华利用骨床坚硬特性作为支点,帮助几人脱困。他们又掉到蜈蚣窝里去了,在逃脱过程中发现一个山洞直通山阳面,那里的蜈蚣不怕香料。重见阳光时发现日本和中国开战,胡飞来岛上接他们。 好了,如果前两章没有买的同学,可以直接看下去了。 申狮就是一个炮灰啊,俺是爱国人士,所以。。。。你们懂的。 第74章 救治(上) “冯先生,赶快,我们没有时间了。”胡飞在催促。 “家双,你这个磨死鬼,再不出来老娘打你屁股!”方丽娟口气焦急,刚才那轮轰炸就在岛上炸开,她眼瞧着洞口位置土石翻飞,心都揪起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瞧见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洞口翻越出来,向着直升机一路狂奔。 方丽娟和阿华大喜,叫着:“快快!”使劲招手。 人走近了,不说话直接坐到阿华身边,阿华连忙给他挪了位置。 不同于其他两人的欢喜,胡飞却皱了眉,抓着冯家双问:“狮子头呢?” 冯家双木然抬头,两眼无光,抹了一把脸,把脸藏在掌心,手指狠狠扣着头发,指甲里还有新鲜的血液。冯家双闷闷挤出两个字:“死了。” 胡飞抓着他肩的手猝地收紧,没人瞧见他的表情,他转身坐上副驾驶,对驾驶员说:“起飞,回航。”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直到飞机离开地面,阿华犹豫了半饷轻声问:“怎么会……” 冯家双还是那个姿势,不说话。 众人沉默不语…… “中校,前方战机发现我们了。”驾驶员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胡飞的声音:“不要硬碰,绕开它,把通话器给我。”拿起仪表盘上的通话器套在耳朵上,胡飞下令:“叫海上支援,避开正面冲突,我们在返航,对,避免正面冲突,掩护我。” 说完回头冲三人说道:“你们抓紧了,等会儿会有点颠簸。” 话没说完直升机就往右侧严重倾斜,三人窝作一团赶紧抓了东西固定自己。后头听见犀利放枪的声音,下头又是打炮声,太热闹,冯家双等人这才真实体会到战争开始了。 “胡匪,为什么突然开战?这段日子不是相安无事吗?”冯家双拍拍脸,问。 胡飞说:“不能说是开战,是互相试探。你们顺利登岛后,该死的小日本又多派出两艘巡逻艇,把平时渔民捕鱼的海域都占了进行搜查,跟渔民发生了冲突,结果f-15战机也出动了。事情闹大了,中国政府也不是吃干饭的,直接跟他们扛上了。目前形势还算好,只要我们顺利回去,自然有人帮着周旋调停。现在正式开战还没到时候,东南亚地区的岛争都看着中国这块看板,还有人想从僵持状态从中牟利,不会看着事态恶化。” “这么说……狮子头是白死了?”冯家双闷闷说:“随便放个屁就炸死人,谁都不用负责。我他妈的真不是人,就算背就要把他背出来,我怎么就犯浑了呢,只想着自己……” 刚才那颗炸弹已经炸到洞口,果然是在那个时候狮子头丧了命吗?众人反应过来。 冯家双捶打自己的脑袋,他对申狮的死很内疚,是他要求申狮替他挡光才挨了炮弹皮子,是他害死了申狮。 阿华赶紧抓着他,劝说:“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你不赶紧跑,下一个被炸死的难保就是你。”冯家双是个奇怪的人,杀死阴骨毫不留情,即使对方看起来与一般人无异他也下得了手。第一次看到他因为别人的死伤心难过,阿华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说不清是为他的反复无常不满,还是对他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而心疼。或许,冯家双说的是对的,即使面对阴骨,他手段再残忍心中也是不忍的,他错怪了冯家双。 “冯先生,说实话,狮子头死了,我比你难受。但是我了解他,退伍卖烤肉,怎么比得上战死沙场。事先我没跟他说明白你们此行的意图,如果他能九泉之下知道自己拼了命带回来的是能救活数百人的凡骨,他死也瞑目了。”胡飞语气波澜不惊,或许军人最终的归宿就该是战场,和平年代申狮的埋骨之处能在黄尾屿上,埋骨在本就该是中国人的土地上,说不准他真的死了都笑醒。 方丽娟突然拍拍冯家双肩膀,说:“你不甘心?想不想报仇?” 冯家双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方丽娟递过来一个小瓶,和之前扔进海里阻挡巡逻舰的一模一样。 “你是想?”见到方丽娟肯定的神情,忙不迭握在手里,问胡飞:“狗日的飞机跟在我们后头?” 胡飞查看方位,说:“不,被牵制住了,在右侧,你们自己看。” 冯家双透过窗子看出去,果然,f-15战机被我国战舰炮弹逼得转移了方向,逼近不了直升机。 冯家双猛地拉开舱门,对前头胡飞说:“你枪法准不,等会我扔东西出去我打碎了它。” “你想干嘛,不要乱来。”胡飞大声喊。 冯家双不与他废话,拉着驾驶员大喝:“靠过去,快!” 驾驶员询问地看着胡飞,胡飞凝思片刻点头。驾驶员扭动方向杆,直升机向着战斗机方向倾斜靠近。 “小日本,打不死你我玩死你!”冯家双说着把手里的小瓶往战斗机方向扔过去,可巧,速度极快的战斗机不明就里没有攻击他们,也没有避让,居然向着他们上空提升机体,想蹭过去。这个做法给了冯家双极好的机会,小瓶扔出去几乎是擦着战斗机的底部,被胡飞一枪命中,其中液体泼洒在机身上,为了避免自己也沾到,冯家双赶紧让驾驶员转向离开。 f-15战机见他们主动攻击,发射导弹,驾驶员惊呼一声狼狈避让,总算没有击中。胡飞骂道:“都是疯子,我是疯了才听你的。” 冯家双却笑得开怀,抓着他脑袋往战斗机方向转,笑道:“你看着吧,他杀了狮子头的下场!” 胡飞定睛,被眼前一幕震惊了,大批被惊飞的海鸟居然又回来了,不要命地往f-15战斗机上扑,一会儿就将战斗机盖得没了型。失去视野被猛烈撞击机身的驾驶员知道机体受损严重,赶紧将自己弹出机体,没想到海鸟飞行速度叠加战斗机速度不容小觑,海鸟撞击在降落伞上直接把降落伞撞成了破布,驾驶员悲剧地落到海里,战斗机也紧随其后摔进了海里。 胡飞回头瞪视冯家双,道:“你怎么做到的?” 冯家双笑得癫狂,说:“不是说互相试探吗,只要飞机不是我们的炮弹搞掉的,谅小日本也抓不到把柄。” 胡飞连连摇头:“你真是疯子。”指挥驾驶员返航,一路再无波折。 回到陆地上,三人马不停蹄去找蒋鸿雁,胡飞接到命令回去述职不能同行,只是派了车子送他们。一路颠簸到研究所,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作者有话要说:不干掉一架日本人的飞机,不意淫一下我就不舒服啊,对战斗机啥的完全没有感觉,随便看看哦,就当发泄钓鱼岛小日本态度的不满情绪,泄愤!是中国人的支持! 第75章 救治(下) 冯家双捶墙:“这个混蛋,挑唆我们去拼老命,自己溜得倒快,他把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 阿华翻遍了实验室,果然没有留下任何与外头病症相关的资料和实验器材,又跑去查看药品生产线,连和蒋鸿雁实验无关的药品也找不到一瓶,显然,廖明轩是彻底把证据毁灭了,一丝相关物件都没有留下。 “家双,刚才胡飞电话来说让我们赶紧研制出解药,市区疫病已经彻底失控了,正在往外省市蔓延,北方已经出现类似病例。”方丽娟忧心地转达。 冯家双简直要发疯了,摔了所有能见到的东西,大吼:“我他妈也想找到这狗日的,叫胡飞把枪顶在廖明轩头上,看他说不说!” 阿华回来安抚:“你急有什么用,打电话给廖耀辉啊,他应该知道蒋鸿雁去处。” 冯家双猛然跳起来,抢过手机拨号码:“喂,蒋鸿雁人呢,等他救命,你别说你不知道,狗日的姓廖的不是东西,赶紧把人交出来!” “……请你说话注意点,我现在也姓廖。” “狗屁,人不给我,连你一起骂!” “行了,知道你急疯了,我一天里也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们不在服务区。蒋鸿雁就在我这里,我从叔叔那里把人扣下了,就等着你过来。” 冯家双大悲之后又大喜:“当初救你救对了,真想亲死你。快快,把地址给我,我们立刻就来。” 又是一路疾驰,在市区廖耀辉安排的小型化学实验室里找到了面色如土的蒋鸿雁,颓萎地坐在轮椅上,面前一碗饭三碟小菜,跟坐牢似得全无生机。 廖耀辉推着轮椅来到冯家双身边,叮嘱:“我叔叔现在也在找他,怕他泄露秘密要杀他,你们动作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查到这里。” 冯家双拍拍他说:“谢啦,又欠你一份人情。” 廖耀辉又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轻声道:“放心,会找你讨回来的。” 冯家双来到蒋鸿雁身边,打开自己的背包掏出罐子,把凡骨取出摆成人型,对蒋鸿雁说:“凡骨找到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蒋鸿雁缓缓抬起头,看着冯家双,冷笑:“果然好本事,大海捞针都被你找到,果然连老天都在帮你。” 冯家双皱眉,也冷笑:“少他妈冒酸水,你自己造的孽自己还,赶紧研制克制变种腌骨的药剂,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赶紧说。” 蒋鸿雁推着轮椅到凡骨旁,取下一截脊椎骨,说:“就算老天帮你,最后治病还是得靠我,你们剔骨匠面对腌骨只会杀之后快,哪里想过救人,说到底,你们脑子里只有死人从不在意活人如何。” 冯家双见他又开始话多,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抖开,赶紧打住:“废话,外头几千号人等着解药,你给我识相点开工,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别耍什么花样。” “哼,你就看着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现在要做的事你几辈子都学不来。”说完就开始在操作台上摆弄起试剂三角瓶等物件,果然冯家双是一样都看不懂。他心里也犯嘀咕,千年前好歹也是剔骨匠传人,怎么到了这一代不拿剔骨刀,不用熏香,专门折腾这些老外喜欢的东西,真是数典忘宗。 三个小时后,号称是凡骨脊椎中提取的脊髓液交到冯家双手里,也不多说话,冯家双拿了东西就走,外头碰到同样在等待的廖耀辉,廖耀辉问道:“蒋鸿雁怎么处理?” 冯家双眼珠子一转,说:“先关着,我要找胡飞实验这个东西有无效果,如果是假的再宰了他。” 与方丽娟和阿华马不停蹄到医院,联系上胡飞挑选了最严重的患者脊椎注射凡骨提取液,看着时间分分秒秒流逝,众人面色凝重内心祈祷。幸好,老天没有戏耍冯家双,他们的努力总算有了效果,只过了10分钟,所有腌骨症状都消退了,割开皮肉,内里的骨骼恢复原样,除了脏器衰弱,皮肤损伤严重,基本人命是保住了。 为了确保药剂确实有效,将其稀释百倍在其他病人身上实验,又等待了整整一夜,病人情况都稳定下来,所有医务工作者都松了一口气,冯家双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左肩和右肩被人安慰地拍拍,抬头,左边是方丽娟,右边是阿华,握住他俩的手眼眶发热,觉得再辛苦也值得了。 剩下没他们的事了。回到家中,阿华特意去旧货市场买了一台老旧电视机,方面他们每天关注疫情。冯家双白天睡觉的习惯没变,只是每天都会醒三次,分别观看早中晚新闻,眼见疫情控制住,到彻底消除,仅仅5天,没有新增病例死亡,半个月后,再也没有发现新感染人群,冯家双和阿华都松口气,肩头的重担这才感觉真正放下了。 “阿华。”这天,他照理坐在板凳上看新闻,听着主持人报出彻底消除疫情时,冯家双叫住忙活收拾碗碟的阿华,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是我,碰到这种在人群传播的活骨怎么办?老祖宗叫我赶尽杀绝,但是现在人口稠密,不似从前城镇之间相隔数里,疫情传播缓慢。现在一旦出现疫情,发展速度这么可怕,我怎么杀得完。” “……”阿华想起他们在云南溶洞中的争执,他终于意识到杀戮本身并不解决问题,阿华反而无法嘲笑他:“你觉得蒋鸿雁那派选择走的道路是对的?” 冯家双低下头,叹着气闷闷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支持他在活人身上做实验的,这是逆天而行。我这两天在想,或许老古法要变变了,我不能只守着几本手札和剔骨刀法墨守成规,起码该想想治疗活骨的法子。” 阿华搬了凳子坐在他对面,定定看着冯家双硕大的黑眼圈,道:“其实,方法还是有的,凡骨,不就能克制活骨的传染。” “可是我不会蒋鸿雁那手,什么取了骨髓注射到活骨身上,我又不玩外国玩意。” 阿华笑了,说:“刚才还说不能墨守成规,蒋鸿雁那派再入不了你的眼,人家毕竟治得了活骨,这点你不能否认吧。别人的优点还是要吸取的嘛。” 冯家双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拉着他的手,摸着,说:“凡骨什么的,只有蒋鸿雁懂得利用,我这里还有个宝贝能治活骨呢。” 抽不回手,阿华浑身发毛,尽量不在意他的动作,问:“什么?” “你啊,我的宝贝玉骨,忘记你在溶洞里怎么把程欢救回来的了?比起凡骨把腌骨扭转成普通人,你能保留腌骨特性而去除传染,这才是剔骨匠最梦寐以求的效果啊。” “呵呵,还是算了,我不要当试验品。”阿华干笑着使劲抽回手。每次一提到自己灵骨身份,冯家双就两眼冒光要吃人似的,他始终适应不了。 冯家双叹气道:“你以为我舍得,你这么脆弱,每次净化都会坏的话,我多伤脑筋。所以待我想想有啥办法能不影响到你的品质还能供我实验……” 阿华见他沉思,赶紧走开继续干活,他不想深入讨论自己的实验价值问题。 如胡飞所料,黄尾屿的交火并没有持续多久,中国周边国家和某大国同时发表了声明,不支持武力解决问题,联合国也来凑合希望和平解决岛争,两国都顺杆下又恢复到紧张的对峙。对于那场交火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胡飞怎么会冒险亲自来接他,冯家双当时没有多想。直到廖耀辉电话过来,说蒋鸿雁失踪,廖明轩似乎被什么事情纠缠不能□,居然不再追查他的下落。廖耀辉表示很疑惑,觉得与军方有关,让冯家双多关注一下。 怎么关注,冯家双没事不会无缘无故去找胡飞,也懒得卷进他们的政治斗争里,所以听了廖耀辉的话也打算充耳不闻。可惜,有些事情他是避无可避。 作者有话要说:变种腌骨的事情过后,冯家双开始考虑杀戮与救治的现实问题了,冯家双虽然尊重传统,但是发生这件事情以后他变通了许多。 第76章 老鬼的求救(上) 电话的第二天,阿华出去买菜在弄堂口见到一个眼生的乞丐爬在地上,面前没有碗,见着人也不磕头乞讨,样子很奇怪。他不打算多管闲事,从乞丐身边绕过去。谁知裤脚居然被他拉住,低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的阿华面前! “家双,快来帮忙。”阿华扶着人顶开门,冯家双听见响声被吵醒,脸色不佳出来看发生啥事。 见他居然将乞丐带回家,火气上来了:“我说阿华,我们也不是富贵人家,你随便打赏一两角钱就行了,把人都带回来了,你这烂好人做得也太到位了,还打算给他送终吗。” 阿华吃力拖着人进屋,不小心被门槛绊倒,和乞丐一起摔在地上。他独自爬起来拿了毛巾把满头大汗擦掉,然后才对冯家双说:“你先看看人再说。” 冯家双见他神神秘秘的,也被挑起了好奇心,脚尖将乞丐踢翻过身去露出脸。 “我靠,老鬼!”赫然就是面色惨白跟死人有的一拼的归老七。 “恩,我在弄堂口发现他,当时还意识清醒,见到我一会功夫就晕过去了,好像是受了伤。”阿华解释。 冯家双眉头紧皱,打量着老鬼死德性,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华看不下去了,冯家双根本打算把他撂在地上,看神情还可能把他踹出去。于是赶紧上去拖老鬼到自己床上,一边唠叨:“好歹也是老熟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赶紧地帮忙看看,他是伤在哪里了,也没见血。” 冯家双跟着来到阿华房间,眼睁睁看着阿华累得气喘吁吁就是不去帮忙,说:“我干嘛要帮他,我恨不得他早点死呢。” “别这么恶毒,听说当初你被抓了,老鬼也帮你逃出去,就当是报恩吧。” “喂喂,当时你还是堆烂骨头,不知道情况别乱说,是蒋鸿雁搞出来的事情怕牵连到他自己才让老鬼放我走的。”环臂靠在门边,冯家双说。 阿华收拾好归老七,回转身来叹气:“你救不救,有种让他烂死在家里,臭不死你。” “切。”冯家双低嗤,上前挑开归老七衣服,瞧见他左腹部被明显包扎过,还透着血,不过处理得相当粗糙,仅仅止血而已。取下那块黏在伤口上的布料,冯家双皱了眉:“是枪伤,已经化脓了,阿华,拿酒精和棉花。” 阿华应一声去拿东西,回来时冯家双已经划掉腐肉挑出了子弹,血淋淋的子弹被随意丢在床头柜上。冯家双头也不抬,接过酒精棉花胡乱塞进伤口转两圈就算消毒完毕,替他包扎上。过程中归老七被冯家双的重手痛醒,迷茫地看着冯家双和阿华,半饷才呻吟出声。 冯家双把东西一扔,拍拍手说:“站得起来就快走,别想赖在我家吃饭,阿华,我今天想吃皮蛋瘦肉粥,只准给我一个人煮。” “等等。”归老七虚弱地叫住冯家双:“我……我有事找你。” 冯家双回头:“我没空应你。” 重伤下归老七居然笑得出来,依旧是那副欠抽的得意模样:“我用个剔骨匠的秘密换你救一个人,怎么样?” “哈哈”,冯家双冷笑:“剔骨匠的秘密多了去了,你随便挑个骨头埋藏地就想忽悠我上当,当我白痴啊。” 归老七大喘气,他失血过多说话实在吃力,望着天花板好容易积蓄起一丝气力,说:“听闻曾经有个剔骨匠得到一池神秘液体,将灵骨浸没其中就能立刻形成骨床,不过这并不稀奇,它最珍贵的地方在于,即使是已经血肉崩坏的骨床,进入液体中也能重塑,再次形成骨床。剔骨匠将它称作‘弱水’,能实现骨床二次重生。” 冯家双和阿华听了他的话,神经猛地抽紧。液体,再次形成骨床,不就是令阿华复生的池水,在炎帝陵里被破坏的那池神秘液体。 冯家双强忍心中激动,假装镇定露出不屑的神情,道:“笑话,随便编个故事骗我,亏你想得出来。真有这种液体那骨床二次重生早就实现了,甚至能够无限重生了,剔骨匠世代的夙愿岂不成了笑话。” 归老七斜眼看着他俩,目光透出狡黠,道:“当然不是所有骨床都能二次重生,只有你身边这个骨床的血统才做得到,怎么,他难道不就是铁证?死了不止一次了吧,还跟我装傻。” “你……”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冯家双黑了脸,道:“既然你知道,那就更该晓得,那池‘弱水’已经被韩癞子毁了。” “不错,是毁了‘弱水’,但弱骨还在。”归老七再次语出惊人:“你不好奇弱水是怎么形成的?当年铜希叟找到的并不是弱水,而是弱骨,那是一具死后有体温且不腐不朽的尸体。因为它,铜希叟与他徒弟反目成仇,他徒弟盗走尸骸用自己独创的方式制成弱骨,后又被铜希叟夺回对徒弟的行为大加斥责,导致他那小徒弟叛出师门,成就了蒋光头那一脉。而弱骨的一个特性,就是会从骸骨上分泌出弱水,且无法温养,被铜希叟藏起来了。具体被藏匿的地方,只有当年被逐出师门的小徒弟知道,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蒋光头作为他的传人才知道弱骨所在地。” 冯家双万万没有料到,炎帝陵地穴中铜希叟未尽之语这个世界还有人能续说,真相居然掌握在蒋鸿雁手里。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愣愣看着归老七计谋得逞的笑容。 归老七望着天花板目光游离,几近无力继续说:“说他知道藏匿的地方也不准确,蒋鸿雁只知道地穴内部构造却不晓得地穴具体方位,他的祖先执着了一辈子的弱骨也让他找了一辈子。没想到还是被你先发现了,可惜的是,你只知道那是个剔骨匠群葬墓却忽视了里头最宝贵的东西。内里的布局却没人比蒋光头更熟悉,只有他掌握了开启弱骨埋葬地的钥匙。如果你也想得到弱骨,就必须和蒋光头合作。” 冯家双大约知道归老七想干嘛了,说:“蒋鸿雁发生什么事,居然让你向我求助。”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归老七不会来找冯家双,他与蒋鸿雁互相视为仇敌,没道理将自己瞒了千年的秘密告诉死对头。 归老七眼中透出赞赏,道:“蒋光头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如果我不来找你,他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我宁愿把这个秘密卖给你,也要你去救他。” 不等冯家双再次询问,说:“就在你们去找凡骨的时候,蒋光头被人劫走了,廖明轩找不到他以为他叛逃了,怀疑他去了死对头连元帅那里。所以他先下手为强诬陷连元帅指使你们挑起钓鱼岛争端,趁此机会彻底拔除自己的眼中钉。也亏得连元帅和胡飞事先将他的罪证都找齐了,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其中就包括这次疫情的原委,他们的证据里头没说是剔骨匠师门争端,就说廖明轩私自研制生化武器结果把国人给害了。这下,原本该下狱的连元帅变成了廖明轩。胡飞接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你们救出来,因为治疗那些变种腌骨的责任全在他身上。” “廖明轩倒台了,手下人却不少,想着法替他翻案。很快被他们查到蒋光头被廖明轩侄子截去了,于是韩癞子带人来杀蒋光头,幸亏我提早得到消息将他救出来,却也被韩癞子打伤。现在蒋光头孤军奋战绝不是韩癞子的对手,我来请你去救他。他曾经跟我提过,如果难逃一死,他死也要死在弱骨埋葬地。” “救了他有什么好处?”冯家双嗤鼻。 “好处?”话说太多归老七眼前发花,硬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刚才我说的弱骨不是好处?蒋光头已经往炎帝陵去了,韩癞子一路追着估计也到了那里,你如果再不去,不说弱骨没戏,那个藏宝地也保不住了。况且,蒋光头知道得太多了,只要救了他,廖明轩罪证确凿再也翻不了盘,不正是你希望的。” 冯家双吹着口哨,说:“听着还不错,你这个老东西跟蒋鸿雁究竟什么关系,替他出生入死,伤成这样都要帮他,真叫我纳闷。” 归老七闭眼,整张脸皱起忍住腹部的伤痛,道:“生死与共的兄弟,别以为剔骨匠分支就没有情义,蒋光头个性偏激,对我这个老兄弟却没得说,我就是死也要护他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吧,老鬼也很血性的说,为了兄弟拼了命来找冯家双。他透露了弱骨的讯息,冯家双再次被他蛊惑喽 第77章 老鬼的求救(下) “哼,狗屁兄弟。”冯家双嘴里不屑一顾,转身就对阿华嘱咐:“给他留下吃的,我们这就出发。阿华,电话胡飞,确认老鬼说的是否属实,然后给我师姐打电话,让她从罗大教头被窝里滚下来,我们又有活儿了。”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装,阿华确认了归老七所言非虚后给方丽娟打了电话,果然她正和罗伟约会,电话里还没说清楚缘由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冯家双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听筒里的尖叫声,暗自庆幸不是自己打的电话,阿华做了替罪羔羊。 照例让胡飞给他们派了车,没想到胡飞居然亲自到场要求参与行动。他说,现在就缺蒋鸿雁这个参与研究的人证,廖明轩就可以被判决枪毙,他一定要亲手把人带回去。冯家双没说什么,胡飞这群人时刻都陷在政治斗争里算计对手,活得太累。不过,有胡飞这个另类高手参与,他对行动更有把握,也是互利互惠。 方丽娟不久也到场了,板着脸直接从毒舌狠骂升级,赏了冯家双一顿拳打脚踢,解了气才浑身煞气上车。冯家双抱着脑袋跟龟孙子似得躲在阿华背后,不敢与她坐在一起,拉着阿华坐到最后那排,与方丽娟拉开距离。胡飞好笑地看着他们互动,见双方消停了命令司机开车。 此行人员终于确定:剔骨匠冯家双,调香师方丽娟,暖玉骨阿华,百毒不侵胡飞,考虑到韩癞子带着人手,胡飞也带上若干装备齐全的特战队员通行。 去炎帝陵需时2天,路途中冯家双心神不宁,归老七找到他的时候蒋鸿雁已经出发去了炎帝陵地穴。如此算来,他们有整整2天的时差,这2天里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准已经被韩癞子毙了丢在荒野里也未可知。 又把那条崎岖山路走了一圈,屁股差点震散架,一行人到了地穴口,白鹭一只都找不到,他们感到气氛不同寻常。上次韩癞子派人把地面炸得坑坑洼洼,引起林业部门关注,好在有胡飞的运作才没让人发现地穴的存在,否则这里走就被科考队搜罗个干净。照例说消停了这么久,季节还没过,白鹭也该回来了,偏生见不着影连声都没有,查看竹叶上和地面上的鸟粪,大多还新鲜。他们交换了个眼神,胡飞命特战队员做好准备,一群人谨慎下去地穴。看来,蒋鸿雁成功到达地穴了,而且还带了个大尾巴,又把白鹭赶走了。 “妈的,韩癞子,毁了我祖宗多少宝贝!”冯家双一瞧见地穴里残缺不全血肉散落的蝇杀骨和死去许久的蝉骨,不由骂骂咧咧。都是很珍惜的品种,蝇杀骨在地穴的棺椁内起码放了千年了,居然能让它们千年保持沉睡,皮肉不散,还能在外人入侵时抗击敌人活动自如,必定是用了很好的保鲜手法。除了蝇杀骨,地上还有许多蝉骨的尸骸。冯家双只在手札上看过,听说蝉骨有着蝉的下半身人的上半身,落地婴哭,杀人于无形。如今亲眼所见模样确实吓人了点,究竟怎么做出来的无从考究。就是这么珍贵的灵骨,被闯进来的人全部从洞顶上打下来,摔在地上炸碎了,连着里头的蝉骨炸得看不清形态,只剩四溅的浆液。 “再往里头看看,听程欢说有一具棺椁下头有地道。”阿华提醒。 众人赶紧进去墓室,那里依旧躺了满地的蝇杀骨和盗墓贼尸体。原本尚未发动的蝇杀骨所躺的棺椁被人炸得粉碎,盗墓贼尸体发出阵阵恶臭,叫人不得不捂了鼻子。 “看,在那里。” 顺着阿华所指方向,果然见到一条地道□裸摆在众人面前,上头的棺椁已经被处理掉,只见到一些泥石木片散落在旁边。 “他们应该都是从这里下去的,我们小心点。”胡飞提醒,抢先一步下去地道,冯家双他们紧跟其后。 “这条道是程欢找到的,他说下头没有机关陷阱,只有通往另一个洞窟的暗道,不过那个洞窟已经被韩癞子炸塌了,况且暗道很隐秘想必韩癞子他们也找不到,所以只能笔直往前走。”下去阶梯阿华不忘提醒前头的人。 冯家双又想起被压死的铜希叟,连带着门派最大的秘密也被韩癞子几颗土炸弹毁了,恨得咬牙切齿。 “没有机关?不像吧,你们来看看,小心脚下。”最先到底部的胡飞将人拦在身后,打开照明器械将通道打亮,冯家双他们跟在后头看到通道里的东西,倒吸冷气。 通道里全是盗墓贼的尸体,死状奇惨,无不是被开膛破肚缺胳膊少腿,血液溅得通道内到处都是,很难想象人身上能有这么大量的血液以供喷洒。大家习惯了上一层尸体的腐臭味,所以没有注意到下头这么重的血腥气。陡然见到阿鼻地狱般的场景,无不变了脸色。 “韩癞子带的人再多不过20、30个,看来差不多全折在这里了。”胡飞胆大,翻看离得最近尸体的伤口,见尸体上还泊泊流着血,胸腹部几乎被贯穿了,地上没有见到什么大型暗器,这伤是怎么形成的,他看不明白。 “刚死没多久,应该就在前头。”胡飞做着手势让后头的特战队员跟进,把冯家双他们挤到后头去。 冯家双注意到方丽娟捏着鼻子脸色很难看,关心地问:“怎么了,血腥味闻不惯?” 方丽娟翻起白眼,嗤道:“寻常血腥味对我来说跟红酒差不多,亏你说得出。” “那你是闻出什么不对劲?”方丽娟这鼻子专闻灵骨,能让她脸色难看,该不会有什么异变他们没有发现。 方丽娟捏着鼻翼道:“这个味道没有闻过,应该是灵骨的,但其中凶煞之气实在可怕……”脸色越发凝重。 “阴骨……”冯家双边走边查看那些尸体,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通道并不宽敞,充斥了诸多尸体更显得拥堵。胡飞注意到这些盗墓贼面目惊恐,手中武器似有发射的迹象,在通道墙壁上能发现不少弹孔,但是非常散乱。这种情况他最熟悉不过,他们的敌人必定是会移动的,而且速度极快,才会在墙上出现连续的扫射痕迹,几乎看不到点射。看尸体伤口不是机关造成,也不像大型野兽撕咬,没有发现齿痕和抓痕,胡飞越发费解。 极为缓慢走到通道末端,来到当初程欢发现的大理石铺就的四方洞穴,那里的惨状即便是见多识广的胡飞也皱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本文最重要的桥段开始了,还记得当初程欢到地道尽头发现一个罐子,开启前被铜希叟阻止吗?韩癞子可没有人阻止哦,闯祸喽 第78章 血骨现世(上) 通道内一路过来尸体身上的损伤越来越严重,到了这个洞穴,居然见不到完整尸体了,肉末与血液混合撒得到处都是,手指头、眼珠子、牙齿、耳朵,你能想到的人体部件散在地上,都能被找到。难得见到一个完整人型也只剩一张人皮了……脑浆和内脏被从人体孔洞中挤压出来,死状其惨无比。 跟进来的特战队员再也把持不住,饶是久经沙场,也受了打击纷纷趴在墙上呕吐不止,不敢再往里头看一眼。阿华吓得坐倒在地,捂着嘴转过身去,拼命压制肚腹中翻腾的胃液。奈何耳边充斥着呕吐声,鼻息间全是血腥味和呕吐物的懊糟臭味,阿华喉咙一松,再忍不住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只剩胡飞、冯家双和方丽娟面色难看站在大理石室里。方丽娟捏着鼻子东闻闻西嗅嗅,看着人类的呕吐物比满地尸体还嫌弃,扇扇空气抢先走进石室,继续嗅闻。 “师姐,你别光顾着闻,有什么发现。”冯家双催促。他也是头一次瞧见这种场景,虽无恐惧也够令人反胃的,心情焦躁可想而知。 “太凶了,这是什么阴骨,我寒毛都竖起来了。”方丽娟撸着自己胳膊缩着脖子说。 “你别动,脚边的是什么?”冯家双突然叫住她。 方丽娟低头,瞧见右脚一个古怪的罐子被淹没在肉末血浆里,她伸脚把罐子踢出来,冯家双赶紧捡起来,随意撕下盗墓贼的残破衣服擦拭下,露出罐子上头满布的咒符,罐口处纸质咒符有明显的断口,只剩下半截。 冯家双面色铁青,对方丽娟说:“师姐,再找找,应该还有个盖子。” 方丽娟瞧见罐子上多层缠绕的符咒时也变了脸色,赶紧在满地尸体中搜寻小小的盖子,完全不避讳肮脏。胡飞也想帮忙,被冯家双阻止:“你别动,让师姐一个人找。” 胡飞站起身,大致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一定是方丽娟口中的阴骨干的,把韩癞子的人都杀了,凶残程度从所未见。这阴骨来头不小,可能连冯家双他们都摸不准来历对付不了,从冯家双师姐弟的表情中可猜出一二。 方丽娟在角落里发现了盖子,上头有被撕破的残余符咒,拿来扣在罐子上,果然十分契合,连裂口处都能对上。冯家双凝睛查看被血液浸透的符咒上的咒文,仔细判别上头的文字。看完突然脸色大变,瞪着迷惑的方丽娟张嘴说不出话。 方丽娟瞧他的德行心里着急,干脆自己来看,果然也大惊失色,惊呼道:“血骨,居然是血骨,老天!”忙不迭把罐子扔还给冯家双,捂嘴倒退。 胡飞扶住摇摇欲坠的方丽娟,问:“什么是血骨?” 冯家双没有回答,骂骂咧咧:“哪个白痴把血骨放出来了,不要命啦。” 这话被后头险些吐脱水的阿华听见,他依稀记得冯家双储藏冤骨杨梅时曾经说过,这种布满符咒的罐子连最凶的血骨都镇得住。什么是最凶?阴骨里最可怕的品种,被冯家双谨慎提起都不寒而栗,现在亲眼所见,又当如何…… 冯家双回头对胡飞疾呼:“叫你的人都出去,把所有洞口都堵上,地穴入口统统找出来全部封堵上,快!” 胡飞皱眉,问:“那你们呢,难不成把你们活埋在这里?我的人作战经验丰富,有武器在手,再可怕的怪物也可一战。”这是不赞同冯家双的疯言疯语。 冯家双听了破口大骂:“狗屁武器,你看看这里的尸体,盗墓贼都死光了你还不明白,武器根本对付不了血骨,这是剔骨匠有记载以来最可怕的阴骨,根本不是你们这些蠢蛋能对付的。韩癞子这个蠢蛋加二百五,惹了多大的祸啊,他估计早被杀了,你难道还要手下白白牺牲?” 胡飞冷面看着冯家双,见他慌张不似有假,斟酌片刻道:“好,我让他们出去等我们,把手住入口。我跟你们一同对付血骨。” 冯家双正要反驳,被方丽娟阻止,说:“好,就按你说的办,让你的人把手住所有出入口,如果3个小时我们不出来或是看到任何异样,就叫他们把整个地穴都炸了,一定要炸得干干净净。” 胡飞问:“什么异样?” “血骨出世是会引起天变的,云如血,下血雨,沾之不退,闻之尸臭。只要见其一,就炸穴。” 胡飞抿唇,不再多言,将命令下达给手下。特战队员原本见到这里的惨状就心生退意,胡飞命令刚下,就迫不及待原路返回,一刻都不想停留。 胡飞回头,对方丽娟说:“不需要等什么时间或者天变,我们有通讯器材,他们会等我指令行事。” 方丽娟点头,现代设施还是有好处的。 “阿华,你跟他们一起出去,别留在这里。”冯家双突然说。 阿华晃晃悠悠站起身,脸色惨白却缓缓摇头:“我不走,我是玉骨,是这里唯一的骨床。” “……”冯家双不知想什么,这次居然没有坚持己见。 “好了,就剩我们四个了,大家警醒着点,找找附近还有通道吗,血骨不在这里应该是追着活人跑了。”方丽娟深吸一口气,沉稳了心境,说。 冯家双环顾四周,踢开脚下乱七八糟的东西,立刻就在正中位置发现大理石少了一块,下面黑洞洞似有名堂,血液从这里流淌进去。 胡飞往里头打了光,只见一片鲜红,确实下头另有乾坤。 洞口较小,胡飞卸□上所有装备,率先脚下头上撑着身体溜下去,听他说下头没有问题,后头冯家双把装备一件件扔还给他,然后依次下去。脚下是用浑圆华润的大石头拼接起来的阶梯,上头布满血液很是滑腻,下来的人个个小心翼翼就怕滑了脚。不过饶是这样,也浑身蹭满了血,臭不可闻。 下头别有天地,叮咚有声,石阶下到底部是一个偌大的溶洞,周遭环境复杂不见人工干预痕迹。已经是地下第三层,应该是地下水长年累月的侵蚀形成的溶洞,看起来有些像云南喀斯特地貌,不如那里壮观,却也够看的。中间一条明显人工铲平的道路蜿蜒前行,供人通行的空间很大,顶部挂着石笋起码10米高。 他们没有亲眼见到韩癞子和蒋鸿雁的尸体,愿意相信他们还活着。即使上头不明身份的尸体多了去了,他们也靠直觉相信这两个人还没死,要不血骨在追谁呢。 胡飞灯光照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跟着走倒也方便。除了滴答在地上的血液,他们还发现一溜红色脚印,造型奇怪,似乎没有穿鞋,脚趾呈现尖锐的钩状,径直往前。方丽娟不敢用手接触,直接趴在地上去嗅闻脚印,顿时闷哼一声跳起来,捂住鼻子大打喷嚏。 而后眼泪鼻水横流地对三个男人说:“是血骨的脚印,我的天,这味道够刺激的,鼻子险些烂掉。” “很难闻吗,我倒觉得挺香。”阿华突然发话,也学方丽娟抽动鼻子闭上眼,说:“好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咦,是家双你身上发出来的。” 还以为他能有什么建设性发言,结果把鼻子凑到冯家双脖子里陶醉地猛嗅,激起冯家双一身鸡皮,被他一拐子打开:“放屁,我大老爷们身上有棉花糖?去去,别添乱。” 胡飞呵呵笑两声没有理会,又去观察地上的脚印。方丽娟却凑到冯家双身边也学着阿华嗅嗅:“没有啊,一股子汗酸味,阿华你喜欢这种味道?” 冯家双赶紧躲开,大叫:“师姐你也信他,别闹了,正事要紧。” 胡飞用巴掌测算着两个脚印间的距离,惊呼:“好家伙,一步3米,是个运动健将?” 冯家双面皮抽抽:“胡匪也跟着你们学坏了,正经点,追人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阿华没有非礼冯家双,第二,他也没有胡说八道,哎哟喂,他这句话很有深意的来。 第79章 血骨现世(下) 方丽娟赶紧提点:“把你的剔骨刀准备好,血骨随时可能窜出来。” 小插曲让他们情绪放松许多,少了些对血骨的盲目恐惧,纷纷振作精神,准备随时迎敌。 地上血迹不断减少,血脚印却一直以三米一步的距离追在后头,胡飞判断,这个被追的人伤得不轻但是一路逃窜趁着间隙已经及时止血。 溶洞里水声滴答,不断回响在耳边。前头带路的人由胡飞换成了方丽娟,因为地形发生了大变化,前头没有明显的平坦道路,石笋石柱矗立拦阻,血骨的脚印从地面消失,零星分布在这些石头上,似乎在攀爬跳跃,看不出具体行动方向了。方丽娟鼻子灵敏,能闻出血骨的位置,所以她来带路比较合适。 石笋间落脚困难,方丽娟起先还能瞧见高处血骨留下的脚印,扶着巨大石体步步为营。到了后期,已经迷失了方向,凭不甚灵敏的嗅觉定位也困难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子冲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根本忽视不掉。 “准备了,越来越近了……”方丽娟停下脚步,突然发话。 冯家双两只脚并立在不大的地面上,低声咒骂:“怎么偏生在这里,施展不开啊。” 话音刚落,方丽娟只觉得脸侧一阵腥风刮过,刺鼻的气味熏得她强烈头晕,大喝:“来了!” 一道红色的鬼魅身影从洞顶飞下,在胡飞的探照灯下一闪而过,向离得最近的方丽娟袭去,伴随着浓重血腥味还有野兽般的嘶吼。 “师姐!”冯家双残影闪过,双足发力借石笋跃到半空中,向血色人影狠踢一脚想逼他,不想脚底分明触到阻力血骨却纹丝未动,冯家双感到面前腥风袭来,剔骨刀出手在胸前挡驾。果然那怪物爪子直接撞上剔骨刀痛得缩了手,向旁跳开,由从视野中消失了。 方丽娟逃过一劫,手里的熏香终于得了机会撒开,冰凌镜在众人面前如碎裂的镜面般铺开,可是,洁净如冰的镜面铺开刹那就变黑消散,居然丝毫作用都起不到,方丽娟大惊失色,居然比腌鼎种污染更严重。亏得现在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不然哪里还有命在。 冯家双暂时击退血骨,从石笋上跳下来,赶紧招呼众人退到开阔地,免得被血骨伏击。这东西不只在地面上健步如飞,石林中依旧穿梭自如,不是他们能比的。 “家双,刚才有没有受伤?”阿华急问。 冯家双借着灯光查看剔骨刀,上头沾了血样物质正在沸腾冒泡,发出嘶嘶的侵蚀声响。 “我靠,老祖宗的剔骨刀啊,别被弄坏了。”赶紧用衣服擦拭,幸好剔骨刀锋利如旧,没有受损。 阿华见他避重就轻,着急地抓着他检查:“我是问你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它玩意凶名在外,我怎么会轻易让他近身。”冯家双不耐烦解释。 “你们都闭嘴,它还在附近,给我警惕点。”方丽娟鼻息间全是令人窒息的腥臭,熏得她头昏脑涨,把身上带的所有追踪用熏香和避邪化毒的香料都使出来,不一会儿,整个空气里弥漫了各种气味,各色闪光粉末飘散在他们周身,如活物般随着人的动作游移。 “该死的,去毒的熏香都失效了。”方丽娟始终目光盯在周遭的光点上,见绚烂的光点纷纷陨落,不由挫败。 胡飞道:“它不是追着韩癞子他们,怎么会来伏击我们。难道韩癞子已经遭遇不幸了?” 冯家双拉着胡飞和阿华背靠背站在一起,说:“管他呢,韩癞子死了也是死有余辜,要想办法除掉血骨才行。师姐还是用你的鼻子吧,别撒太多花了眼。血骨我来对付,你们当心别被它碰到。” “喝!”这还没说完,冯家双背后靠着的胡飞突然力道撤走,人影伴随着灯光的急剧晃动消失在黑暗中,隐约听到打斗声。 “师姐,生火照明!” 方丽娟即刻扔出爆烈香,一阵轰鸣声中火光四起,将面前的场景照射得清晰。 只见胡飞手持匕首与一道红色人影缠斗在一起,这下众人都看清楚血骨的真面目。那是一个覆盖稀薄肌肉的骨头架子,头颅五官俱全,就是没有皮肤。眼珠绿色,嘴咧到耳根,其间可见颗颗滴着血水的尖牙,里外足足三、四层,喷射着血雾好不渗人。它眼珠子灵活转动,瞧了冯家双他们一眼转身嚎叫着扑向胡飞。 “不要碰它!”冯家双见胡飞要近身肉搏赶紧提醒,胡飞身形一顿,避开血骨扑杀匕首在它脖颈划过,胡飞借机翻滚着回到冯家双身边。 分明是致命伤,血骨满不在乎,脖子上根本看不到伤口。脖子大转180度看向冯家双他们,嘴里发出嘎嘎的怪笑声。 “胡飞快把匕首扔掉。”阿华大呼一声,胡飞这才注意到,刚才接触血骨的刀刃已经完全溶解,正向着刀柄蔓延。忙不迭扔掉匕首,顷刻间匕首在他们彻底溶解。胡飞眼中凶光一闪,端起枪来向血骨扫射,分明听到泊泊打在身上结实的响声。血骨却无为所动,两个绿眼珠子瞪着冯家双手里的剔骨刀,似乎有所忌惮,刚才乍一露面被冯家双逼退叫他知道剔骨刀的厉害。 血骨没有贸然进攻,冲着他们张大了嘴咆哮,然后没有极限地继续张大,眼珠子几乎翻到背面去了,正面看只剩下一张大嘴。嘴里流出大量血浆涌到地上,其中混合着胡飞打出去的子弹。 血浆在地面越积越多,浓稠得泛着泡,数量之多很难想象都是从它干瘪的身体里吐出来的。 “它在干什么,难不成要把我们淹死在里面?”冯家双嫌恶地退后,血骨身上的那股味道真的能呛死人。 “你们看,血里有东西。”阿华惊呼,血浆里破裂的气泡正在不断加剧,如同沸腾的血浆起伏不定,里头居然隐约出现血色的手脚,挥舞着挣扎出来,露出和血骨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型血骨头颅,数过去居然不下10个。 “不好,这家伙还会自体分裂。”方丽娟疾呼:“才一个就这么棘手了,居然冒出来一群,怎么办。” 小型血骨渐渐成型,个体是血骨本体的一半大小,正转着绿眼珠子锁定在冯家双他们身上。 “跑……快跑!”冯家双直觉不妙,推搡着其他人往前跑,一边回头看着小血骨张着大嘴挺直身体,四肢摆动幅度很大,姿势颇为奇怪地向他们冲来,速度惊人。 冯家双当机立断,大叫:“全部分散,进入石柱林,阿华跟着我!” 兵分三路,他们身影消失在石柱林中,后头小型血骨攀爬在石柱顶端追人,纷纷散开。 “没道理啊,没道理啊,血骨有灵骨依凭,吐出来的血怎么就能凝结成能活动的生物,完全不合逻辑。”冯家双穿梭在石柱间,嘟囔着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后头还跟着阿华,催促:“阿华跟紧我,别跑丢了。” 半饷听不到回复,冯家双回头,空无一人…… 冯家双脑袋里嗡嗡作响,抓狂道:“啊……混蛋阿华又乱跑。”调转方向按原路返回。 “阿华,你离远点,别靠近我。”听见胡飞声音,冯家双赶紧追过去,果然还没见到人,就看到空中翻腾着好几个小血骨,纷纷往来声处扑过去。 原来冯家双让阿华跟着自己后就钻进了石柱林,参差错落的石柱阻碍了视线,阿华很快失去了冯家双的踪影,他环顾四周,隐约看到胡飞身影在右侧闪过,下意识跟了上去。 那些小血骨神奇地并未追杀冯家双,而是全部向胡飞和方丽娟扑去,它们动作迅猛,以极快的速度把人包围,发动了攻击,阿华也被牵连在内。 作者有话要说:血骨特性一:血液具有极强腐蚀性。特性二:自体分裂。目前为止,除了剔骨刀,它啥都对付不了。 第80章 血骨搏杀(上) 胡飞得了教训知道不能碰触这些怪物,子弹又没用,索性直接抡着阻击步枪砸小血骨,用脚踹。小血骨从四面八方涌来,胡飞步枪高举跟打棒球似得一个个回击,离得近的几个砸在石柱上,胡飞一脚一个把它们的脑袋踩烂。 “胡中校,小心后面。”阿华亲眼看见一个小血骨藏身胡飞背后的石柱,趁他不备跳起来发动攻击。胡飞早已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没等他转身,阿华已抢先一步拳头挥出,把小血骨打出去,奇怪的一幕发生了,胡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死两个,阿华一拳就让小血骨爆了浆。 胡飞诧异瞪着阿华沾满血浆的拳头,没冒泡没腐蚀,一点事都没有。 “阿华,你的手还好吗?”愣愣问。 阿华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伸展了手掌道:“好像没问题。” 又抡掉一个小血骨,胡飞赞叹:“不愧是冯先生做的玉骨,尽可能多消灭几个吧。” “好。”阿华毕竟没有功底,刚才出奇制胜杀死一个小血骨纯属救人本能。当他握起拳头想要反攻时才发现,他根本摸不着小血骨行动轨迹,就是说,他打不到。 胡飞也发现了,挥动步枪发出呼呼破风声,把小血骨往阿华身边砸,大叫:“看我干什么,快打!” 阿华这才反应过来,接连几拳头把落到他身边的小血骨打回原形,变成一滩血浆。 “呼,想当年我也是玩棒球的一把好手,看我再来几个全垒打。”见自己与阿华形成了默契,胡飞越战越勇。小血骨似乎还有智商,见敌不过,索性趴在石柱上对胡飞和阿华发出尖利的吼叫。 强烈的爆炸声袭来,地面晃动,两人一个踉跄站立不稳靠在石柱上,小血骨见状又发动攻击,向阿华面部扑来,幸亏胡飞反应快,步枪从上砸下来,把小血骨拦腰砸成两半。 印着远处的火光,阿华心有余悸向胡飞道谢:“谢谢”。 “不客气。”胡飞望着另一个方向不断传来的小型爆炸,问:“这是什么?” 阿华担忧地说:“应该是方小姐的香料,爆烈香,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石柱间频繁冒出火花和小血骨的尖叫,看来也是激战正酣。 正说着,阿华突然感到被人猛推一把。 “有空关心别人,自己不长眼多看着点,想让我蚀老本吗?”一句话把阿华注意力拉回来。 听见声响和熟悉的抱怨,阿华惊喜,冯家双平安无事找到他们了。可当抬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惊呼:“家双,你后面!” 血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跟在冯家双身后,行踪被识破,张着满嘴利齿扑向冯家双。冯家双恍然转身,抬起胳膊挨了血骨一口。血骨瞪着绿惨惨的眼珠子张嘴咬在冯家双胳膊上,不知是血骨喷出的血浆还是冯家双流出的血,刹那淋漓而下。 血骨钳制住冯家双,眼中绿光更甚,抬起两只爪子戳向冯家双胸口,想将冯家双开膛破肚。冯家双也不是好惹的,另一只手直接抽出腰间小臂长短的剔骨刀,大喝一声,横向一刀直接将血骨拦腰切成两段。 血骨喉间惨嚎,随着下半身摔在地上,上半身居然还咬在冯家双胳膊上,双手改为扣进他肩胛骨。 冯家双咬牙忍住剧痛,再次挥舞剔骨刀目标它的脑壳,就在这时血骨突然松了口上半身飞了出去。原来是胡飞看清形势抡着步枪把血骨从他身上打掉。砸在石柱上的血骨上半截瞬间没了影,连下半截也不知哪儿去了。 “家双,你的伤快处理干净。”阿华想起胡飞那把被消融的匕首,眼见冯家双被咬,心中顿时惶恐不安,直觉那把匕首的命运会在冯家双身上重现。 岂料冯家双刚脱困,果断大手一挥用剔骨刀刮掉自己一大块臂肉,拉着两人就走:“快跑,这家伙还没死,地形对我们不利,继续往里头跑。” 阿华余光看着被他削下来的肉蒸发成血水,而后被冯家双拉着离开。 整个石柱林是漏洞造型,前段开阔,后端渐渐收拢,随着石柱的减少,冯家双他们又见到了同样刚刚脱险的方丽娟,她面目焦黑,头发烤焦一大片,很是狼狈。此刻见到人员一个没少,露出安心的笑容。 “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小血骨被我炸死不少,你们那边呢?” 冯家双皱眉道:“我刚和血骨拼了一架,没能干掉它,估计马上就追来了,我们先找地方藏身。” “好。”方丽娟神情凝重,与他们一道向着“漏斗口”方向跑去。 这剔骨匠的藏宝地穴也不知为何要建造成如此复杂的造型,上下整整三层,每层都有攻击力强悍的灵骨坐镇。冯家双其实在见到血骨的时候就在想,归老七说这里有一具名叫“弱骨”的灵骨,是所有灵骨里最为珍贵的品种,它的身上还隐藏着骨床长生不毁的秘密,应该是真的。这一路上遇到的“守卫”一个比一个凶残,如果不是为了守护,何必下血本做这样的布置。 通过溶洞,在众人面前赫然出现一道高耸的石门,冯家双抬头目测起码有5米高,嵌在溶洞末端。上面布满石钉,集众人之力试着推动,纹丝不动。 “糟糕,没有锁孔也推不开,这是条死路。”胡飞眯眼向石门门缝中张望,密封性非常好,石门本身厚度不可预测。门缝几乎被灰尘填满,看不不到石门后的动静。 “怎么办?”方丽娟问。 冯家双径自把胳膊包裹好,脸色潮红,说:“血骨又追来了,阿华,石门交给你,给我想办法破开它。” “我?”指指自己,阿华不敢相信:“我不是老鬼,不会开机关。” 随着浓烈的腥臭再次逼近,冯家双再度抽出剔骨刀捏在掌心,望着来路戒备着,同时说:“这是剔骨匠的地盘,所有布置一定与灵骨有关,石门或许该由灵骨来开。我想办法拖住血骨,你与师姐两个人搞定石门。” “……”阿华摸着石门上的钉子,愁云惨淡。没有任何卡口和锁孔,难道要他硬撞?还不把他骨头撞碎了。但是以他对冯家双的了解,爱骨如命的他绝不会让阿华这么做,那么开门的关窍又在哪里呢。 “来了,师姐,给剔骨刀加持毒香!”冯家双一声大吼,说完就向着前方姿势怪异尚未完全露面的人影冲去,又是一声大喝:“毒蝶乱舞!”手中两把弯月形剔骨刀闪着蓝光化作漫天蓝蝶向来人扑去。 “啊哦!”随着惨叫,蓝蝶消失,两把剔骨刀准确插在奇怪人型的喉部和心脏,还幽幽闪着蓝芒。 “打中了,是吗?”胡飞手持步枪站在冯家双身边小声地问。 冯家双眯眼,见那人型缓缓低下头,再弯□体,好似要躺下。然后……右脚后踩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冯家双和胡飞搭档很默契的说,不过,血骨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证明它是最凶的灵骨,我煞费苦心啊,又要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又不能让血骨把他们都干掉,两难两难啊。 第81章 血骨搏杀(下) “不好,快闪开!”冯家双猛地推开胡飞,自己从另一个侧面翻滚出去,几乎是同时,红色人影从他们中间冲刺而过,带起一阵浓烈臭气。 “妈的,毒香不管用,要害攻击无效,怎么才能杀死他。”冯家双一边嘟囔着,一边手腕轻颤,他与两把剔骨刀之间的细线被带动,扎在血骨身上的剔骨刀受到牵引如钓鱼般将血骨整个吊到半空中,避免冲击到后方的方丽娟和阿华。 冯家双手中又出现两把剔骨刀,深蹲深吸气,跳起…… “鬼莲送葬!”冯家双双手只剩残影,血骨咆哮声中,无数红色肉末飞溅开来。 “喂,快停下,要死人啦。”下头胡飞眼见漫天肉末化作血浆泼洒下来,跟下了血雨似得,沾着衣服就开始溶解,顿时大惊,连忙叫停。 冯家双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空中连忙抽出最长剔骨刀再次拦腰将血骨从腰部一分为二,踹起两脚把血雨源头踢飞出去,血雨这才停止播撒。 “它受伤后被削下来的肉会化作血浆,有极强的腐蚀性,尽量别在它身上造成伤口。”胡飞瞧着冯家双剔骨刀上沾染的血浆都在冒泡,担忧地说。 冯家双赶忙把剔骨刀上的血浆甩掉,道:“不造成伤口?现在能发挥作用的只有我的剔骨刀,你倒是给我想想刀子怎么个用法才能没有伤口才能杀人。” 被冯家双切开的上下两半截血骨寂寥地躺在不远处,分明相隔十数米,就在它们之间居然凭空出现血丝粘连着把它们渐渐拉近。 冯家双眯眼道:“胡匪,你去固定后半截,别让它复原。”说着自己再次飞起一脚把血骨上半段踢开,切断中间的“藕断丝连”,剔骨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上半身所有关节和软组织都切断,直接将血骨肢解了,连头颅都被剔出个骷髅来。 “脏死了。”冯家双心疼地抹着剔骨刀,总觉得再来几次,再避邪的剔骨刀也经不住这般侵蚀。 那头胡飞没有肢解尸体的本事,只是用枪托刺在血骨屁股的位置,将它钉在原地不让它动弹。抬头见冯家双已经把血骨上半段化整为零,惊叹道:“冯先生好手段,不费吹灰之力就干掉它了。” 冯家双听他吹捧却没有显露高兴的神情,他心有疑惑站起身来,瞪着满地尸块。他有预感,血骨没这么容易被常规方式杀死,不然怎么能被称为最凶的灵骨。 果然,就在胡飞放松警惕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血骨尸块上附着的筋肉缓缓化作血浆,冒着血泡蔓延在地面上,惊得两人赶紧退后不敢碰触,胡飞抽出步枪转身就跑。 等他们跑到安全地带,回头看去,只见血浆仿佛活着般裹带着血骨被冯家双剔出来的各个组件,缓缓聚拢,重新凝聚人型,在他们面前站起来。 胡飞咽口水湿润干涸的喉管,问冯家双:“还有办法吗?” 冯家双摇头叹气:“没了。” 胡飞操起步枪,目露凶光,大喝一声道:“还是直接干架爽快,上!”不由分说冲上前去搏杀。 冯家双回头催促阿华:“赶紧搞定石门,我们支持不了多久。”也冲上去与胡飞搭把手。 这血骨三番两次吃了剔骨刀的亏,真是恼了,吼叫着朝两人扑来,一反之前受制于人的窝囊样,速度迅猛凶煞异常,不再畏惧冯家双的剔骨刀,爪子频频造访两人胸口心脏部位,嘴里血浆随着吼声喷得到处都是。 冯家双和胡飞两人处处受制,剔骨刀再也找不到机会断它肢体,却又不敢轻易在它身上造成伤口,只能施展拳脚与之搏斗。胡飞步枪由于接触血骨过多,沾染了血液,渐渐使不上力了,整个枪托部位腐蚀严重,塑料部分已经完全溶解,内里金属也支持不了多久。胡飞红了眼,军队训练所用搏斗技巧频频使出,偏生这血骨没有痛感,一双爪子挥得破风声犀利,毫无顾忌,胡飞身上伤口渐多。与没有体力限制的血骨搏斗,他两人都知道,被杀是早晚的事情,唯一的希望就是阿华打开那道石门。 方丽娟一直在观察,石门本身看起来太普通,厚重坚硬人力不可破,阿华徘徊在门前又拍又踢急得满头大汗,甚至不顾骨折危险狠狠用拳头砸向石门,想打穿它,却仅仅打出一个凹坑,手上的皮肉都青紫了,阿华捂着手腕忍受剧痛,盯着石门深吸气打算再来一次。方丽娟心焦,回头见冯家双和胡飞体力正在下降,身上伤口越发多了,一把推开阿华,喝道:“你给我闪开,我炸了它。” 不等阿华寻找地方躲避,手指尖就接连弹出几道火光落在门缝间,耀眼火光伴随轰然巨响,掀起一阵烟雾。阿华捂着耳朵团身趴在地上,待硝烟过去,爬起来一看,石门纹风不动,连一丝裂痕和缺口都没有,还不如他蛮力造成的损伤。 方丽娟见状,又在石缝间滴了些许液体,只听呲呲声不断,冒着细微小泡,应该是强酸之类的物质,从门缝一溜往下滴去,所到之处除了冒些烟,还是没有效果。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扇石门而已,怎么可能打不开呢。快啊,快啊,家双要撑不住了。”方丽娟急火攻心,实在没有办法干脆捡了地上的石块去砸,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沉稳淡定。 阿华站在门前,虽然也是焦急却逼迫自己放松头脑,他回想冯家双的话,只有灵骨可以打开这道石门,如果事实如此,那无论是什么灵骨都可以?还是必须是某种特定灵骨?灵骨普遍拥有的无外乎是无尽的体力和力气,他刚才试过,熬足了气力也无法推动石门分毫,直接用蛮力也没有用,那其他一般灵骨想来也无能为力。 看到方丽娟往石缝里浇下腐蚀性的液体,阿华灵光一现,转头对苦战的冯家双道:“家双,想办法把血骨扔过来,用血骨砸石门!” 冯家双闻言一愣,心想他是脑子抽了还是咋地,这是什么馊主意。打斗中与胡飞对视一眼,见胡飞也很疑惑,不过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有了想法总要试试。于是喝道:“胡匪你闪开。”三个后空翻拉开与血骨的距离,颤动着手腕子重新施展“夺魄追魂”,剔骨刀扎入血骨肩胛骨,钓鱼线带着血骨举重若轻砸向石门。 阿华见红影飞来,连忙拉开方丽娟,只听一声闷响,血骨不偏不倚面向石门砸在门缝位置,整个身体与硕大石钉紧密契合,阿华看着都觉得痛。 血骨惨遭钉板之邢却似乎没有痛感,两手一撑将自己从门上拔了下来,浑身凹洞在瞬间恢复如初,一双绿惨惨的眼睛瞪向阿华和方丽娟,张嘴咆哮。 冯家双暗骂:果然是个馊主意,顺势拉动钓鱼线将血骨重新扯回来,再次与胡飞两人扑将上去。 失败了吗?阿华仔细查看刚才被血骨碰触到的地方,顿时浑身一颤兴奋异常,只见那些嵌进血骨身体的石钉都不见了,被彻底消融了。这下方丽娟也发现了,赶紧对冯家双喊道:“在它身上多制造点伤口,再扔过来一次!” 冯家双身上的伤口灼痛感不断增强,可想而知血骨残留在他身上的血浆在持续腐蚀*,他都没有机会处理伤口,心想,这样下去自己就快化成血水了吧。正惆怅着渐生绝望,突然听到方丽娟也跟阿华一起发疯出馊主意,狠狠转头向两人瞪去,见他二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像是绝望之下失心疯。 于是一咬牙,大喊:“胡匪让开!”,趁着胡飞配合默契后空翻离开血骨三个身长,再次施展肢解的手段将血骨浑身扎出血洞,忍受着它喷在自己身上的血液,将血骨变成名副其实的“血”人,再一次将它整个抡过去,伴随着闷响声砸在石门上。 奇迹发生了,石门与血骨的接触面冒出阵阵白烟,石门仿佛石灰遇水,冒着泡迅速溶解,刹那溶出了人型大洞!血骨被重创尚且来不及恢复,直直倒在门内,没了动静。 “成了!”众人欢呼雀跃,冯家双见状用钓鱼线把血骨丢开,扔得远远的,对他们说:“走,趁它还不能活动,我们快走!” 众人从石门大洞鱼贯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阿华动脑筋了,他总算派上用场了,不过血骨还没完哦,终究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怪物…… 第82章 玉骨的能耐(上) 石门内是个大型石砌房间,与外头的天然溶洞不同,这是个布置奢华至极的石室。半圆形洞顶上雕刻着许多繁复图案,四壁也雕刻了许多人物造型,浮雕造型栩栩如生。即使没有摆设,也令人赏心悦目惊叹连连。 冯家双等4人却没空欣赏,他们急需寻找出路。分头四处张望着大约也就几秒的时间,在石室的右侧找到一扇木质屏风,后头另有乾坤。 “家双……你们,要不要先处理伤口?”阿华无意间瞥见两人浑身浴血还冒着白烟,身上的伤口还在持续腐蚀,惨不忍睹。只见两人紧咬着牙关对自己身上情况不闻不问,脸上全是强忍的痛楚。 “不急,先找个安全地方坐定下来再说。”冯家双嘴角抽搐着,僵硬了四肢绕着石室走了一圈,注意到整个石室并非没有任何装饰器物,他们正对面的墙上最醒目的位置,就雕刻了一座十分熟悉的人物雕像,长须丹凤眼,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持青龙偃月刀,赫然就是关公形象。雕像深深陷入石壁,位于石龛内,雕像脚下放置一个汉白玉罐子,造型与放置那血骨的一模一样。由于雕塑同为白色,分辨不出,看起来非常不显眼 不知为何,冯家双心觉不安,不敢靠近。绕道右侧进门就瞥见的那堵屏风后面,又见到一条长度不可预计的通道。布置得比起先前见过的洞穴和通道还要精致,四壁都布满了浮雕纹饰,造型流畅富有古味,幅幅都是难能珍贵的艺术品。 回到石室,对几人说明后头的情形,说:“现在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这个石室不知道是连通到哪里,看起来非同一般,可能还隐藏着什么稀奇骨种,你们小心不要乱碰周围的东西,这些雕像也不能动,以防万一出什么岔子。” “好了,不用多说,走吧。”或许是伤口实在疼痛,胡飞显得没有耐心,催促冯家双赶紧走。 收拾了行囊准备出发,后头又传来熟悉的咆哮声,众人心头一震,不约而同转身。 不会吧,这么快就复原了……冯家双心中暗道糟糕,尚未来得及提醒其他人当心,血色的人型就滴淌着浓稠血浆,90度抬腿抬手,一步3米多向他们扑来。 “妈的,还没完没了了。”冯家双站出来准备再次迎战,阿华却注意到他与胡飞失血和疼痛造成的惨白脸色不同,竟然泛着胭脂样的潮红,看起来很不正常。连带动作和脚步都突然显得虚浮不堪,与先前的迅猛动作不可同日而语。 预感不妙之际,果然见他一刀挥出去完全没有力道,被血骨闪躲后,轻易拍打在防护面部的双臂上。冯家双倒飞出去,背心狠狠摔在石屋凸出的雕刻上头,手中的剔骨刀也飞出去扎在雕像上,冯家双居然就这么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胡飞见状不敢轻忽,倒转了步枪将受损较轻的枪头部位向外,抡着往血骨身上砸,没想到血骨竟双手准确无误牢牢抓住步枪与胡飞对峙起来。朝他喷出一口血雾,趁胡飞屏息之际先胡飞一步踹起一脚将胡飞踢飞。胡飞体力消耗太大,孤军奋战居然也完全不敌血骨的攻击,摔在一旁晕过去。 一眨眼功夫两大战力都败北,他们跟血骨先前的拼杀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短暂的休整没有令他们恢复,反而因为松懈再也恢复不了先前战时的紧张状态,所以顷刻间落败。 打败了冯家双和胡飞,血骨仰天长啸嚣张异常,浑身煞气扑向呆愣的方丽娟。 “师姐,快跑啊,傻站着干嘛!”冯家双握紧了拳头声嘶力竭大喊,方丽娟不知为什么,突然好想傻掉一样,面对血骨不知避让,冯家双眼看着血骨利爪就要抓开她的胸口,心脏仿佛被人狠握住。 千钧一发之际,阿华挡在方丽娟身前,接住它的一双爪子。 “阿华你这个蠢货,不要碰他!”冯家双见阿华居然徒手接招,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阿华却根本不敢松开,血骨力道奇大,苦苦支撑已是极限。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只有肌肉纹理的爪子慢慢伸到自己眼睛前面,就要抓下,血骨胜利在望向阿华咆哮,张嘴喷出血雾。 阿华不知屏息避让,被它喷了满头的血雾,头面部布满了红色血滴,愣愣不知所措。 “阿华你这个笨蛋,我要活活被你气死了。”那边冯家双六神无主,挣扎着要起身,却手脚无力瘫软在地上,居然无力爬起。 那厢阿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血骨,与血骨绿眼珠瞪视,突然学着血骨的模样也冲着它大吼一声,声音之响亮贯彻整个石室和通道,形成了回音。 没想到血骨一愣,头稍稍后倾,居然被阿华镇住了。 “轰隆”一声巨响,血骨后背冒出成片火花,它立刻松开阿华跳开,看见旁边暗下毒手的方丽娟,转移了目标。 方丽娟有苦不能言,她所有去毒防护性的香料面对血骨都失效。调香师本来就不适合战斗,与寻常人比斗靠香料特性的层出不穷取胜,遇到阴骨更能有的放矢放倒对方。偏偏这血骨,手札中没有提到任何可以抗衡的香料,她趁着血骨与胡飞二人对战时已试过所有香料,果然无一见效。只有这爆裂香,与寻常火药相似,还能稍微阻挡,暗中支援一下。 现在一剂爆裂香叫血骨注意到自己,眼看着血骨向自己扑来,本能再次往腰间探手拿武器,摸到空空的腰际,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个调香师,血骨血爪已近在咫尺。 “方小姐!”阿华刚摆脱束缚就看到她要命丧血骨之手,连忙冲上前去拉开血骨胳膊,拳头挥出,把血骨打得一个踉跄,头歪到一边。 与血骨战斗许久的冯家双见状愣住了,他分明记得自己无论如何下手重都不能叫血骨做出退让或被打退的动作,只能反反复复跳开蓄力攻击,跳开蓄力再攻击。阿华是什么人,顶着玉骨名号的普通人,一点打架经验都没有,怎么就能重拳把血骨打退?再看他双手,碰触了血骨没有溶解迹象,被血骨喷了血雾也没有异常反应,冯家双浑身一颤,幡然醒悟。他是玉骨啊,拥有净化力的玉骨,曾经把腌鼎种都净化过来的极品净骨,岂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判断他。 立刻大喊:“阿华,你能够克制他,给我打,拿出男人的气概来,打死有赏!”激动地给他鼓劲。 作者有话要说:方丽娟很憋屈的说,她明明有很多克制灵骨的香药,对血骨都没有用,在这种场合里,完全失去了战斗力。在这里她的表现有些异常,是有缘由的。不打算说明白,大家猜吧。 第83章 玉骨的能耐(下) 阿华并没有想这么多,完全陌生的拼杀动作已让他焦头烂额,乍一听到冯家双的喊叫,顿时信心大增,也学着他们大喝一声,摆出拳击动作主动出击。 血骨哪里理会面前这人束手束脚的花架势,跳跃起来从上面扑下来,阿华抬头一看,又愣住了,下一秒他矮身抱头,从血骨的利爪下逃脱。背心感到一阵凉意,闭眼反身挥出一拳,听到“咔擦”脆响,正中血骨脸颊,血骨倒栽葱摔在地上。 “好,干得好!”冯家双兴奋地捶地。 阿华抖抖酸麻的胳膊,再次抬起双拳摆出架势,警惕地瞪着血骨。 血骨缓缓爬起,恼怒地咆哮,就着四肢着地的地势迅速向阿华爬来,竟然是想用牙咬他。 阿华抬着双手不知该如何应对,又僵硬了。 冯家双见状又急了:“你的脚呢,放着当摆设啊,给我踢!”自己瘫软的双腿在地上做蹬踩动作,下意识给阿华做示范。 阿华这才醒悟过来,抬起腿踩向血骨头颅,不想血骨趁势抱住他的腿,张嘴就咬。 又是一声脆响,阿华见自己大腿不保,惊慌得挥下重拳打在血骨头顶,血骨猛地合上嘴,崩掉几颗牙,不得已又松了手。 虚惊一场,冯家双揉揉自己僵硬的面部,大喊:“别摆你的姿势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靠本能出击,懂吗,本能!” “哦哦。”阿华愣愣答应,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没缓过劲来的血骨,没再傻乎乎等它爬起来,直接坐在他身上拳头轮番砸在血骨脑袋上。手累了就站起来,无赖地死踹它,直到自己气喘吁吁才停手。 冯家双算了见识了什么叫瞎猫碰上死耗子,看傻了眼,张着嘴傻傻问:“它死了吗?” 阿华把手指放在血骨鼻子底下,傻傻回答:“没气了,应该死了吧。” 石室内一片寂静…… 胡飞被摔晕后悠悠醒转过来,就瞧见阿华坐在血骨身上演绎武松打虎,直到阿华说它没气了,胡飞松口气,却突然从自己的角度看到血骨手腕翻转,长指甲直刺阿华腰侧。 “小心!”赶紧出声提醒。 如果是胡飞或者冯家双,再或者是方丽娟,听到警示应该立刻跳开才对,偏偏阿华这个门外汉,脑里想着要小心什么却没有一点避让动作,平白让血骨利爪刺入身体,痛得惨嚎。 “糟糕。”胡飞双手撑起自己就要上前支援,忽见阿华狰狞了面孔,再次学着血骨五指并拢把手插入它身体。 “啊~~~~”腰间痛急了,阿华一边喊叫一边连连戳刺血骨背部,直到指尖碰触到硬物,他一把抓握住再不松手。 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冯家双见到阿华痛苦的眼中泛出青芒,浑身也散发出淡淡青玉似光彩,右手紧紧握住血骨脊椎骨位置。而他掌下的血骨开始颤抖,身上的筋肉渐现游离趋势。 “净化力……”冯家双愣愣说。 轮到血骨惨嚎,它徒劳挥动着四肢,却不能阻止青芒覆盖到全身,只是片刻间的功夫,随着血骨的吼叫戛然而止,全身筋肉成块掉落,散成一堆肉块,露出里面红艳艳的骸骨,柔软得好像随时会液化。 阿华倦怠地松开手,瘫坐在地上,全身青芒渐渐消退,露出他苍白却布满裂痕的皮肤。 冯家双脑中浮现一句话“伤人一万,自损三千”。诚然血骨是被他净化了,阿华自己也濒临崩溃边缘。 冯家双猜测,如果还是原来的阿华,此刻也和云南溶洞情形一样,净化了腌鼎种阿华骨床就彻底崩坏了,可能情况还做不到如此理想。血骨比腌鼎种凶残万倍,赔上几个阿华都净化不了血骨。偏偏如今的阿华是再次重生,血肉是用弱水凝聚,弱水不同凡响,才有了今天净化血骨,还能保存自身的结局。 反应过来战斗胜利了,冯家双赶紧把背包解下来,扔给阿华,说:“里面有装血骨的坛子,你赶紧把它重新封印起来。” 阿华茫然看着黑色背包,颤抖着手接过来,按照冯家双的吩咐行事。神情居然木纳呆滞,令冯家双想起了寻常傀儡骨床。 “阿华,你……没事吧。”冯家双担忧地问。 阿华手里一顿,抬头,眼神渐渐恢复清明,摇摇头疲惫地说:“没事,只是太累了。” 见他能够应答如流,冯家双终于松了口气。 重新封印起来的血骨被慎重装进背包,冯家双想着要找地方重新安置,不能再被人启开了。死了这么多人,他们都险遭毒手,如果不是阿华,明年的今天也该是他们的忌日了。今天阿华大发神威,真是应了他想要帮忙的愿望,实在是出于意料的惊喜。 “师姐,麻烦你帮我们处理下伤口好吗,帮我和胡飞把伤处的腐肉刮干净,还有阿华,也帮他包扎一下。”冯家双转个身平躺在地上,对站在一边唯一没有受伤的方丽娟说,却迟迟不见她有动静。 冯家双侧目一看,方丽娟居然正捂着嘴在哭,默默流着眼泪。 冯家双顿时慌了神,他的师姐,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居然会被吓哭,不会吧。 “师姐,师姐你别怕,没事了,你看血骨被收了,我们都还活着,你别哭啊。”冯家双不明所以,只能按照一般思路认为她是吓怕了,出言安慰她。 被三个大男人瞩目,方丽娟缓缓坐到地上,捂着脸不做声。 究竟是怎么了?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实在无法理解女人的心思。 石室内突然出现清脆的鼓掌声,一个熟人正邪笑着缓缓走进来,吹起了口哨:“果然厉害啊,剔骨匠。我被这玩意追杀了一路,居然被你们收拾掉了,叫我看了一场好戏,果然人不可貌相。” “韩癞子?!” 韩癞子胳膊缠着纱布透着血,端起枪来面露凶气,说:“但是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们,你们活该又落到我手上,是你们自己运气不好,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灵骨终需灵骨磨啊,阿华啊,你终于派上用场了,为娘的终于看到这一天了。 第84章 弱骨(上) 话音刚落,韩癞子身上燃起熊熊大火! 事出突然,众人看着他痛得惨嚎,在地上打滚,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你才去死。”方丽娟弹着指尖小火苗,一双灰色的眸子不屑地看着火堆中翻滚的韩癞子,冷冷道。 三个男人目瞪口呆看着形势再度转变,都不知该如何言语了。女人,真是不能解释的动物,刚才还柔弱得像只鹌鹑,片刻间就放火杀人,太恐怖了。 “啊啊啊啊啊~~剔骨匠,我饶不了你们。”断了生路的韩癞子凶性不改,剧痛中居然还想着报仇,手里的枪唰唰扫出所有子弹,在石室内弹跳,做最后的挣扎。 “哎哟。”除了冯家双中了一枪在屁股上,其他人虚惊一场并没有被射中,看着他终于倒在火焰中不再动弹,全都松了口气。 没等他们喘口气,细微的瓷器破裂声响起,来源于身后关公像脚下的白玉罐子,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往那处看去,只见罐身上嵌着一枚子弹,裂痕正在以此为中心点扩散,眼看里头的东西就要暴露出来了。 冯家双之前的预感居然成真,此刻更是眼皮狂跳。他敢肯定这里头装的也是一具灵骨,看他放置的位置如此慎重其事,联想起背后雕塑的形象,恐怕难缠程度不下于血骨。 “走,快走。”爬到阿华身边把包背上,冯家双抖着腿扶着阿华颤颤悠悠站起来,催促众人赶紧往屏风后头的通道撤退。 一连串事件闹出的紧张情绪叫众人都反应迅速。阿华搀扶着冯家双,方丽娟搀扶着胡飞,两对人穿过屏风往后头蹒跚离开。他们穿过屏风的刹那听见白玉罐子崩裂的脆响还有重物掉落地上的声音,却不敢回头看,心中一紧更加加紧了脚步。 冯家双和胡飞伤势太重,身上沾染过血骨血浆的伤口还在持续侵蚀他们的*,两人虚弱得几乎无法行走,阿华和方丽娟被他们拖延也走不快。四人心急如焚,听着身后锵锵有声的脚步声,只能咬牙忍耐,互相扶持艰难前行。 为了保存体力,大家都没有说话,但心底都有同一个问题,后头追着的究竟是什么。 冯家双心头却有一个猜测。 传闻华佗为关公刮骨疗伤,关公不许他用麻药,边下棋边让华佗医治,华佗被关公英雄气概所折服。这则故事人人皆知,被称作美谈。可是,在冯家双家里收藏的剔骨匠手札中却有一则记载,也记录了当时华佗的刮骨过程。当时华佗身边有名助手,他亲眼看着华佗切开关公臂肉露出臂骨,只见那臂骨不是寻常人的乳白色,而是闪着银灰光芒,如同兵器般坚硬的骨头,触之锵锵有声,闻所未闻。当时华佗被眼前所见震撼,却不敢声张,悄无声息替关公治好了伤缝合了伤口,私下交代助手不可外传。这名助手在华佗死后拜入剔骨匠门下,将当年所见告知了师长。剔骨匠皆叹:关云长铮铮铁骨,死犹如生。 这句话被冯家双当年看来不觉有何异样,现在在这宝库地穴中猛然见到关公雕像和白玉罐子,才有了一个荒诞的构想,难道,当年关公兵败惨死,尸体竟然被剔骨匠收来制成了铁骨?那颗被曹操拿去的头颅呢?是否被剔骨匠拿回重新按上了? 不管如何,一行四人两个已经失去了战斗力,阿华净化了血骨自己受创也很严重,不适合再搏斗,只剩下方丽娟一人,是绝对无法独立应战的。如果后头追着的是普通灵骨倒也罢了,奋力一搏或许还是活命的机会,如果真是关公铁骨,他们再逃也是枉然。试问当年的关公英明谁没听说过,跟他打嫌自己命长不成? “前面……又有一扇门,琉璃的……”阿华在前头呼哧呼哧喘着气,抬头见到一扇非常绚丽的琉璃大门,惊呆了。 “什么琉璃,建造这个地穴的时候还没有琉璃呢,应该又是用什么罕见材料做的门。”冯家双被阿华放下来,背靠在门上休息。 通道到了尽头,他们再也走不动了,纷纷靠着门坐到地上,听着远处金属敲击般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冯家双苦笑:“难道还要用这具灵骨去砸门?我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换人来怎么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先想办法阻止一下,你们尽量休息等会来接手。”方丽娟娇嗔,扶着门站起,大约摸到什么东西,她往后一看,惊叫道:“有机关,门已经被人打开了!” “什么!”大喜过望,四人纷纷转头,果然在门缝旁找到一个造型凹凸仿佛方形积木堆砌造型的凹槽,而门已经打开过,被人又重新合上。由于门很厚重,他们靠躺在上头没有撼动门扉,所以并未发现这个异样。 四人赶紧起身,喊着号子一起用力推开大门,随着一股冷气从里头溢出,门被完全打开了。 “你们,居然追来了?”里面原来早有人等着了,赫然就是那个失踪许久的蒋鸿雁,见到冯家双等人,他眉头紧皱,随后自嘲地笑起:“是啊,当年我祖先与你祖先就是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今天又轮到我们这辈人,都是命中注定啊。” 冯家双可没他的表演心情,和其他三人连滚带爬从蒋鸿雁身边窜过,一边说:“不想死的赶紧逃命,后头有个大家伙过来了。”说着如丧家之犬往密室深处逃去。 蒋鸿雁见他们浑身是伤面色憔悴,又神色紧张不像做戏,疑惑地看看门外,果然瞧见一个身高八尺的巨人缓缓向密室走来,顿时大骇,关上门,跟着冯家双他们往密室内跑。 “我说,姓蒋的,你腿不是断了,怎么跑起来比我们还快?”冯家双边跑边问后来居上的蒋鸿雁。 “……”蒋鸿雁脸色不善,不愿搭理他,指着右边又一道琉璃色石门说:“往那里走,弱骨就在里面,希望后头的灵骨被下了禁制不能进入弱骨地盘。” 好家伙,蒋鸿雁果然对这里了如指掌,看来当年剔骨匠叛徒留下很完整的密室资料给子孙后代,有他带路安全系数高出不少啊。 靠近石门,蒋鸿雁掏出一个奇怪的物件插入凹槽,平滑的凹槽四周顿时契合数个正方形凸起将那物件包裹,门应声而开。蒋鸿雁取出钥匙,门上果然留下和外头那道琉璃门同样的奇怪造型锁孔。 “进去后别碰里面的东西,弱骨寻常人碰了连骨头都会化掉,他滴落的弱水也不能接触。”蒋鸿雁嘱咐一声,率先进去密室。 冯家双进去后发现这是个和地穴第二层同样构造的布满藤木植物的石洞,不同的是,石洞中央不是漏斗型用来盛放弱水的池子,而是一个深陷在地底的大汤池,里面满满全是乳白色的弱水。占地有50平方米,池子上方,藤条紧紧包裹着一具乳白近乎透明的骸骨,呈现婴儿在母腹中的造型蜷缩着,吊在池子中央。它全身都渗出乳白色的弱水不断滴落至下方的池子里。 “这个……就是弱骨?”冯家双两眼放光面色红润地盯着悬挂着的灵骨,看他的造型和体态特征,比阿华和菲菲的灵骨更奇特,他从未见过会分泌液体的灵骨。 作者有话要说:铁骨啊,关大爷啊,不是故意亵渎您老唉。您是最厉害的,神勇无敌的说,拍拍马屁不要生气。 第85章 弱骨(下) 蒋鸿雁关上门,道:“当年弱骨虽然是铜希叟找到的,但他迟迟不能确定是否死亡,不敢动手剔骨。亏得我的祖先用他独有的手段将其剔骨,才有了今天的弱骨。它虽然不能做骨床,灵骨化作的精华弱水却能令同族人死而复生。铜希叟得知这个消息,起了贪念想占为己有,夺了弱骨赶我师祖出师门。我师祖心有不甘,将他当年建造密室的钥匙偷了来,才能令我今日重见弱骨风采。” 蒋鸿雁看弱骨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敬和悲壮,想来当年那段争斗中虽然他的祖先占了上风,最终还是没能抢回弱骨,遗憾终生。 冯家双摇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当初在你祖先墓室旁的另一个墓室中,从红色猿猴粽子腹中剖出了一个怪婴。那个怪婴后来有机缘与我见面,说他自己就是铜希叟。” “什么!”蒋鸿雁果然被震撼了:“铜希叟?他还活着?千年前的老家伙居然还活着?” 冯家双又说:“那次韩癞子炸地穴,怪婴惨死。事后我一直在想,铜希叟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猿猴肚子里,当年他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会变成婴儿模样。你一直说剔骨匠顽固不化,执着于传统,如果是真的,铜希叟怎么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还如此惊世骇俗。凭什么指责你祖先数典忘宗,与他反目成仇。叛出师门一说现在想来不太靠谱。往大里想,恐怕所谓的永生他已经摸到门槛了,弱骨身上的秘密不只复活他的后代这么简单,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他投生猿腹?我就想不通了。” 蒋鸿雁凝思,连连摇头:“你是说我师祖与你师祖其实并未反目,都是谣言?荒唐,这实在是太荒唐了,你有证据吗?” “没有,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冯家双说:“铜希叟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是你看,这个弱骨,能使子孙后代重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剔骨,却又可以令他人复生,是符合铜希叟理念的。可他身上分泌出来的物质,和你现在研究的脊髓液多像啊,都是人类骸骨的精华。” 越说蒋鸿雁眉头皱得越深,他也开始觉得,当年的事情可能有着匪夷所思的后续,他们无从得知。但是从这些蛛丝马迹来看,铜希叟和他的徒弟当年不是争抢弱骨这么简单,这具弱骨更像是两人合作之下的作品,同时蕴含两人的理念。 “你们还要聊多久?外头那个就快到这里了。”阿华焦急地催促,耳朵贴在门上都能听到脚步声近在咫尺。 蒋鸿雁转身也把耳朵贴在门上,脸色大变道:“它破开了外面那道门?” “你不是说这里有禁制其他灵骨是不能进来的。”冯家双急问。 “是。”蒋鸿雁很肯定地点头,又说:“但只有一具灵骨是不受限制的,就是放在前一个石室白玉罐中的铁骨。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弱骨不受侵扰,对所有入侵者一律通杀。” 见冯家双变了脸色,蒋鸿雁心头一跳:“难道……” 冯家双恨恨道:“韩癞子打破了那个罐子,把里头的铁骨放出来了。” 蒋鸿雁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的天……” 方丽娟趁着他们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帮胡飞把所有伤口都清理过,腐蚀的部分都割除了,伤势没有继续恶化,想来命是保住了。她抬头见两人大眼瞪小眼,说:“你们还发什么愣,赶紧想办法阻止外头的铁骨。蒋鸿雁,既然你对铁骨很了解,快说它有弱点吗,怎样才能重新封住它。” 蒋鸿雁连连摇头,说:“铁骨没有弱点,他被造出来以后就一直封存着,没人研究过他的弱点。” …………密室中又是一片死寂,第二道琉璃门外传来巨大的砸门声,铁骨就在门外。 冯家双一咬牙,把阿华推入弱水池中。 “你干什么?”蒋鸿雁惊呼,心想难道冯家双疯了要杀自己人。 没有管他,冯家双对池子里的阿华说:“赶紧多泡泡,好恢复,等下铁骨还要你来打。” 阿华苦了脸却知道当前形势严峻,只能认命泡起汤池来。 “难道,他是弱骨的后代?”眼见阿华掉入弱水池中没有一丝损伤,身上皮肤的龟裂纹还在渐渐消退,蒋鸿雁震惊不已。 “是啊是啊,别废话了,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身,你倒是说啊。”冯家双催促。 蒋鸿雁如梦初醒,指着密室后方阴影,说:“那里,有个储藏粮食的小山洞,是铜希叟当年准备长期留在这里研究弱骨挖掘的储藏室。” “早说呢,所有人都进去,阿华你恢复了吗……算了,你跟我们一起进储藏室。”冯家双想想不舍得让阿华以身犯险,催促他上岸,被搀扶着一同躲进狭小的储藏室。外头方丽娟已经撒下香料隐蔽掉几人的气味,让铁骨找不到他们。 果然是非常狭小的空间,这么多人一下子挤进去顿时发觉异常闷热,还带着厚重的尘土味儿。里面放置了许多陶罐,打开发现都是变质的食物和酒液,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剩余的空间只够他们坐在地上伸展腿脚。 不过没有人在意这些,他们支起耳朵倾听外头动静。很快密室琉璃门被打破,一阵惊天巨响后铁骨脚步声响彻在密室中。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听着铁骨径直向他们走来,在储藏室外停下脚步,都闭紧了呼吸不敢喘气。 紧张的等待,铁骨始终没有打开储藏室的门,静静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呼。”松了一大口气,方丽娟说:“希望它没有发现我们赶紧离开。” 众人赞同。 老天没有听见方丽娟的祈祷,铁骨似乎并不死心,难得被放出来溜溜弯,怎么着也得逛够本了才行,一直在密室中绕着圈。众人在储藏室里不敢说话,只是静坐着听外头的动静。大约还是觉得储藏室嫌疑最大,它每次转圈走到门外都要驻足停留片刻,屋里的人没法放松精神。 大约过了足足一天一夜,铁骨还在不知疲倦地晃悠。 “如果现在冲出去,我们有多大把握突围逃跑?”胡飞忍不住问。 蒋鸿雁摇摇头,说:“别做梦了,铁骨是这里最厉害的灵骨,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出去必死无疑。” “难道我们就困死在这里?没有水和食物,最多熬不过3天。” 蒋鸿雁抿唇,道:“只要有一个人吸引它的注意力,其他人或许有可能逃生。” “我去!”阿华毫不犹豫自荐,说:“反正我是死过多次的人了,又是骨床,就该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蒋鸿雁不说话,阿华的确是最佳人员。 阿华肩膀拍上一只手,冯家双懒懒道:“不准去。” 阿华劝说:“家双,你就别心疼你的棺材本了。就算我不幸又死一次,只要外头的弱水泡一泡就能恢复。” “如果玉骨本身损坏了,再泡也没用。”冯家双喘着气,说:“哎,算了,说实话吧,这次恐怕轮不到你了。” “什么意思?”阿华拉着冯家双的手,只觉得冯家双手滑腻得很,还有一股子扑鼻的香味袭来:“家双,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怎么这么湿?”之前追击血骨就有闻到的味道现在更浓郁了。 冯家双只是呼呼喘着粗气,口鼻呼出的气体中带着浓郁的香气,连其他人都注意到了。 方丽娟头一个跳起来,爬到冯家双身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看他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抖着嗓子大喝:“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为什么不说?啊?” 冯家双轻笑道:“对不起,师姐,一直瞒着你。上次被韩癞子逮回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方丽娟语气中饱含怒火:“我当时问你重伤会不会影响你,你说没事,你为什么要说谎。” “就算我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你也知道,一旦开始,就谁也阻止不了了。”冯家双叹息。 方丽娟不死心用手揉搓冯家双下巴,眼看着他满脸胡茬随着动作悉数掉落,直至留下光洁的皮肤,方丽娟捂嘴而泣。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家双他怎么了?”阿华紧张地问,方丽娟神态实在不好,阿华有了不详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的悬念就要揭开了,小冯子,这段写得我心酸啊。 第86章 肉骨(上) 冯家双转头,笑着对阿华说:“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阿华。” “什么?” “当初在云南溶洞里,你要保护多吉我不同意,甚至为此和你打架……其实,我是最没有资格说多吉该死的人。” 刚说完,方丽娟大声哭泣。 “铁骨还在外面,你没事瞎煽情做什么。是不是刚才跟血骨搏斗的时候受重伤,方小姐赶紧帮他看看伤在哪里了。”胡飞听不下去了,这两个人说话云里雾里故意打哑谜似的。 冯家双叹息,缓缓道:“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被储藏室内诡异的气氛渲染,胡飞和蒋鸿雁虽然心中不耐,但看冯家双的模样越发诡异,全身都染上了胭脂红,皮肤细腻得好像刚出生的小婴儿,这些变化从进入密室就在持续加剧,直觉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于是耐下性子不再打断他说话。混合着方丽娟低低抽泣声,冯家双开始讲述封存在他记忆中一直不敢想又不能提起的往事。 20年前夏天,四川的一个不知名小村子里,连下了3天的暴雨。由于身处群山之间的山谷内,村子最害怕有泥石流发生,偏偏那一年,雨水过于丰厚,不断发生山体滑坡的事故。幸亏村子里的人都早有准备,把房子都建得高高的,住到高处。那里植被环境不错,就算有塌方也都是小规模,村人不是太担心,没有撤离走。 第四天雨停了,吴姓老汉带着儿子去山谷外的集市上买点日用品,踩在还湿滑的山泥土路上,两人胆战心惊的。路过半山腰山路被泥石流掩盖的一段路,他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想到这里刚发生了灾祸,该是有人遭灾了,连忙叫儿子一起帮着找人。果然在泥堆里发现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浑身脏兮兮,身上还有不少割伤碰伤,流着血。 吴老汉就问:“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孩子一味地哭,叫着妈妈妈妈的。 吴老汉心想不好,该不会他妈妈被泥石流给埋了,这个孩子不是村子里的人又没见过。一时半会他也没了主意,只能先把孩子带回去。 村子里的人心善,知道了情况纷纷抄了家伙去了事发地挖土找人。吴老汉把孩子带回家让自家婆娘照看着,每天跑到外头等消息。整整两天都没有找到孩子的妈,大伙儿都放弃了。吴老汉只能叹着气回家,想着怎么安置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被打理干净的孩子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大眼睛翘鼻子,很讨喜。把他身上当时穿的衣服洗干净,发现都是山外头的牌子货,打着钢印标签啥的,可能是来旅游的时候碰上了泥石流。 吴老汉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孩子,问他家住哪里,爸爸妈妈叫什么,一问三不知,岁数太小了,实在问不出来。想着把他送警察局里吧,又觉得可惜,这孩子看着实在讨喜,他动了心思想收养这孩子,把想法跟老婆说了,却立刻遭到了拒绝。 “你疯了,家里三个男娃四个女娃,你还想养别人家的孩子,拿什么养,都吃糠咽菜了,没饿死算老天保佑了,还想家里多张嘴?有这闲工夫,还不让你几个儿子腾间屋子让你住,养大了儿子连自己亲爹都不认,养儿子有屁用。” 吴老汉想想也对,家里赡养都成问题,已经成负担了,不能再增加人口了。于是第二天,他带着孩子决定出山去最近的警局,把孩子的事情说了,让警察帮忙找找还有其他家人吗。 哪里知道警察一听说这孩子身上没有任何证件物品,也说不清来历,又把吴老汉赶出来了,说让他回家等等,等有人报案丢了人再说。 吴老汉哪里听不出来警察的敷衍,垂头丧气领着孩子又回去了。在回村的路上,脑子里就想怎么跟老婆交代,这下孩子不养也得养了。 正巧,碰见村子里的曹大姑,是个媒婆,经常走家串户的,闲话碎话多,见着人就拉关系套情报。看到吴老汉带着没见过的孩子,就打听上了。吴老汉正巧心里憋闷,就把情况跟她说了。 曹大姑眼珠子一转,道:“哎哟,吴老哥,你家情况不富裕啊,你们老两口岁数也大了,带得动吗?小辈都成家了连你们二老都不肯养,自己有儿子有女儿谁会愿意收养个来历不明的娃儿。我看啊,你还是尽快找个家里条件好的,又没儿没女的人家收养算了。我看这娃儿挺有福相,指不定人家得了儿子还得千恩万谢您呢。” 吴老汉心想是啊,村里有的是没儿女的人家,自己不相熟,这个曹大姑却都认识,于是赶紧让她介绍介绍。曹大姑本就是个多事的人,忙不迭就答应了。 果然第二天,曹大姑就上门了,让吴老汉领着孩子跟她走。吴老汉于是又带着孩子去了村子另一头的一户砖瓦房,看着挺气派的。虽说是同村,吴老汉却不认识这家人,似乎不爱跟村里人打交道。 曹大姑介绍:“这家人家姓罗,是对小夫妻,都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的,当年就是我撮合的他俩,结婚三年也没有生娃,天天盼着呢。你只要把这孩子送他们,保准疼得跟心头肉似得,吃不了亏。” 听她说得好,吴老汉也想见见,于是带着孩子进了屋子。小夫妻大约正在等他们,一进门就瞧见他们正襟危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左右各一,中间供个佛像,活脱脱等着别人来叩拜似得,看着别扭。 不过这两人起色真好,红润润的,不像地里干活的,倒是享清福的模样。看见吴老汉和孩子,笑得那个亲切啊,尤其盯着孩子两眼珠子就舍不得离开。 曹大姑又在一边使劲吹风,吴老汉越看越觉得这家人家境殷实是个好去处,越听越觉得孩子到他们家是过上皇帝儿子的日子。于是鬼使神差当场就把孩子交给了那家女人。 曹大姑事情办成了,出来后就问吴老汉要钱,说她不能白做事。吴老汉知道她的脾气也给了10块钱,曹大姑高高兴兴就走人了,只剩吴老汉一个人站在人家院子里,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罗姓小夫妻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啊,只曹大姑一个人咋咋呼呼说个没停,那个小女人接过孩子的手就带进屋子,看着挺喜欢孩子的,就是不知为啥,吴老汉觉得别扭。 不过想到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操心过头难不成还把孩子再领回家被婆娘骂?现在总算少了桩心事,就回去了,没往深里想。 却说那个孩子,特别听话乖巧,从一户人家到另一户人家,不哭不闹的,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罗姓小夫妻今天真的特别高兴,整天都笑嘻嘻。女人当晚煮了一桌好菜,有鱼有肉把桌子都摆满了,筷子塞到孩子手里让他赶紧吃。孩子饿了,不客气地开动,吃了半天没见他俩人动筷子,于是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俩。小夫妻只是笑眯眯看着他,不说话。孩子实在饿了就没管那么多,自己把饭吃完了。 晚上,女人把碗筷收拾了,就拉着孩子上床睡觉。奇怪的是,男人早就已经上了床等着了,睡在最里头,女人睡在外侧,把孩子挤在中间。 孩子左右看看小夫妻还是笑眯眯盯着他看,毛骨悚然的。难道真的喜欢他到连睡觉都要一起,饭都不吃的地步?孩子毕竟岁数小,吃了就困,被他们瞧着瞧着,眼皮就重了,然后睡熟了。 半夜里,孩子胳膊脸上一阵剧痛,痛醒过来一看,小夫妻一左一右搂着他正在咬他脸颊和胳膊的肉,磨着牙咬,不是往死里嗑却也流出了好多血。一边咬小夫妻俩依旧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孩子害怕极了,又疼极了,开始挣扎。这个时候,男人大概觉得孩子脸上的肉太少,俯□子去找其他肉多的地方,女人一个人没抱稳,孩子趁着松懈挣脱开来,踩在女人身上跳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撒腿就往外头跑。大门没有关,孩子顺利逃走了。 孩子独自一个人跑到山里,他模模糊糊记得自己的妈妈就在那里,于是赤着脚边哭边走,远离了村子。 碰巧这天,方丽娟跟着师傅冯单外出找灵骨,听说越过这座山有个村子,里头有珍贵的肉骨,师徒两人得了消息日夜兼程赶来,错过了落脚的地方,只能连夜赶路。 传说肉骨,是活骨的一种,也隶属于最离奇的非骨品种。它的病灶不是在骨头上,而是皮肉。严格来说不是灵骨,却具有活骨特质,所以还是被历代剔骨匠纳入灵骨范畴,定为非骨。它在人活着的时候就改变人的体质,令活人面红如涂了胭脂,皮肤滑腻,身带异香。两性象征减退,不好说话食欲不振,偏好活人白肉,尤其喜爱孩子的嫩肉。被肉骨咬了的人,短期内也会变成肉骨,再去祸害他人。所以,肉骨属于阴骨,害人害己。 冯单师徒得了消息,这山后的村子经常有孩童离奇失踪,都与一户罗姓人家有关。听闻那罗姓人家父母长辈和所有与他们往来的亲属都在一年里相继离世,只有罗姓小夫妻,结婚三年还健在。肉骨寿命极短,又难得一见,所以冯单师徒得了消息就马上赶过来,剔骨匠的嗜好,遇到珍奇灵骨就按捺不住,撞见阴骨更不能坐视不管。 方丽娟正在前头开道,突然在灌木丛里听到小孩哭声,于是巧遇了那个逃出来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出现的唯一的非骨:肉骨出场啦。本章故事里的小男孩是谁不需要我说明了吧,估计大家都猜到了,可怜的娃,写的时候真心心疼啊 第87章 肉骨(下) “我原本是个孤儿,被师姐捡了回去,师傅当年并不想留我性命,因为我是害人的肉骨。但是师姐舍不得,说我没有发病不能杀。” 阿华听冯家双说到这儿,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提起云南溶洞的事情,方丽娟护着冯家双就好像当初他护着多吉,如出一撤。 “师姐待我如姐如母,故意给我取名冯家双,和师傅同姓叫他下不去手害我。又叫我跟着她学习剔骨,我当年岁数小,见着剔骨的场景经常害怕得大哭,不肯学。师姐就哭着骂我,说这是唯一能救我的法子,硬逼着我学了很多。直到有一天,师傅实在容不下我了,要杀我。师姐居然当场剁下她的小指,说要把剔骨匠传人的位置让给我……剔骨匠一双手极为珍贵,少了手指连剔骨刀法都难施展,师姐这么做是彻底绝了自己成为剔骨匠传人的可能。” 阿华震惊地看着方丽娟,她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抚摸冯家双头顶的动作充满了慈爱。 “师傅他老人家岁数不小了,来不及找其他传人,逼不得已只能收下我。师姐她再无法剔骨,为了看护我承接了调香师的职责。后来渐渐大了,我才明白,我之所以没有发病,就是一直接触剔骨匠辟邪之物,而剔骨匠所有传承的物件里,亲传弟子才有资格佩戴的剔骨刀和万骨珠最是避邪,可以克制我身上的肉骨发作。” “从那以后,我努力学习当一个合格的剔骨匠,好报答师姐的救命养育之恩。我这条命是捡来的,从来都过得战战兢兢。终日身带剔骨刀和万骨珠就是为了防止肉骨发作,留着胡须也是警惕自己是否发病。没想到,最近接触了太多阴煞之物,又重伤几次导致体质虚弱,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了。”冯家双没了胡须看起来格外年轻,算着年纪只有25岁的他虚弱地躺在地上,自嘲地笑着。 “你是……肉骨?”阿华万万都没有想到,冯家双自己居然也是灵骨。 “开什么玩笑,剔骨匠正统居然是肉骨,你师傅居然肯让你当传人,他就不怕后继无人?”蒋鸿雁深受打击,在他印象里,剔骨匠是最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不然当年他的师祖就不会因为小小过失被逐出师门。冯家双师傅和师姐的做法令他无法理解,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正统的观念。 冯家双始终噙着笑容,在红晕的脸上显得诡异怪诞,或许他根本就没在笑,而是肉骨完全发作的症状。 “姓蒋的,现在的情形你看到了,我是肉骨,活不了多久了。可能被压抑得太深,这次发作起来尤其快,可能下一刻我就不行了。”喘着气,冯家双呼吸困难,说:“所以跟你说个事儿。” “别说了,我一直都不敢想,为什么偏偏,偏偏是这个时候……”方丽娟听不得死字,呜咽不已。 冯家双语气却格外轻松,对蒋鸿雁说:“刚才密室里我提到,当初你师祖和我师祖可能并非反目成仇,这些日子我自知命不久矣,也想了很多。当我面对那些无法治愈的阴骨时只能除之后快,你却比我有办法,能治愈腌骨。你利用现代技术填补了剔骨匠的技术空白,呵呵,既然千年前的狗屁门派争斗做不得准,你还有什么理由要与我们敌对呢,不如抛弃成见握手言和怎么样。我屋子里的手札,我师姐的熏香随时能供你研究,希望你能帮助我师姐把有关活骨的治疗这部分补全了,顺便替我把剔骨匠传承下去。” 蒋鸿雁紧皱了眉头,没想到冯家双会在此刻向他抛出橄榄枝。多年来的敌视和仇恨令他无法抉择,只是冷冷注视着冯家双。 冯家双见他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于是转头看向胡飞,又说:“蒋鸿雁现在被廖明轩追杀,能不能拜托你护着他?” 胡飞挑眉道:“你倒是大方,有了蒋鸿雁,我完全可以放弃与你们的合作哦。” 嘿嘿笑着,冯家双说:“我就快不行了,谈什么合作啊。如果你不帮蒋鸿雁,他出去后迟早被廖明轩的人干掉。毕竟是我剔骨匠一脉,能撑到现在风格自成一派不容易啊,不能眼睁睁看着断送啊。” “好,只要他答应帮我指证廖明轩,就是我的盟友。”胡飞答应得爽快,他永远懂得如何把利益最大化。 “这算什么,交代后事吗?你怎么可以放弃,你答应过我你会没事的。”方丽娟看着长大的孩子,甚至为了他放弃自己的前途,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方丽娟实在无法接受现实。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听他侃侃而谈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好,甚至不顾后果让蒋鸿雁继承剔骨匠衣钵。一想到这些日子冯家双诸多异样自己都没有上心,就悔得无以复加,比杀了她还叫她痛苦。 冯家双轻笑道:“谁说我放弃了,外头还有一个硬茬要对付,不把你们救出去,我就是死也不甘心啊。再说了,我冯家双是那么轻言放弃的人吗,否则我刚才这么多话不都白说了。” 众人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刚才还万面俱灰交代遗言,话锋一转又踌躇满志了。 但听冯家双语出惊人:“师姐,给我剔骨吧。你刀法使的不利索,还是做得到的吧。” “什么?” “肉骨也非骨,病灶不在骨上,而在肉上,所以历代剔骨匠拿它没撤,就是蒋鸿雁的医学技术也对付不了,你们都是针对人的骨骼施为,偏偏肉骨是例外。如果放到以往,还真没办法了。但是今天,我们有一具现成的灵骨,他或许是我重生的机会。只要把我的血肉附着在上头,就有可能形成新的灵骨,叫我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死不成。” 方丽娟头脑一片混沌,无法理解冯家双的思路。 “你是说……血骨?”蒋鸿雁头一个反应过来。 冯家双点头:“对,就是把我的血肉与血骨融合在一起。” 蒋鸿雁连连摇头:“异想天开,这做出来的算什么东西,肉骨不是肉骨,血骨不是血骨。早就听归老七说你不按常规行事,也没有这么胡闹的。就算真做出了这种怪物血肉不散,你能保证还能保持自己的神智吗,还是被血骨占了心神?” “嘿嘿,赌一把吧。血骨已经封存了这么多年只剩下本能了,我还是有胜算的。”冯家双说:“当然,为了压制暴戾的血骨,我需要两颗玉骨的后槽牙,阿华的净化能力我要亲身体验一把。” 指指自己,阿华惊异:“家双,你有把握吗,我不想你死,更不想你死后变成行尸走肉,或者跟菲菲一样永远醒不来,那实在太残忍了。” “我做!”方丽娟突然大喊道:“哪怕一辈子只是一具傀儡,终还是活下去的机会。” “方小姐……”阿华看她意志坚定,终于牢牢握紧了冯家双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好,我等你回来。万一你醒不过来,我会像照顾菲菲一样照顾你,直到我自己骨床散落……” 冯家双别具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勾勾手指,阿华耳朵贴近他嘴边,冯家双轻声道:“当初师姐不肯杀我,又怎么忍心杀多吉。那小子被师姐藏起来了,你得空去看看他吧,如果他肯跟接任下代剔骨匠就最好了。实在不是那块料,你收多吉当儿子看护他一辈子,或许他永远不会发作。” 作者有话要说: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大白天下,冯家双身为剔骨匠居然也是活骨,还是他一直在对付的阴骨。这个结局是不是很出于意料呢。他的身份万分尴尬,本故事构思之初我就设想好这个桥段了,难为我能瞒到现在,厉害吧。 第88章 脱出地穴(上) “你,,,”阿华惊喜交加,他恍然大悟继而感到悲伤。 时至今日冯家双坦白了真相,原来,他根本没有杀多吉。他们之间所谓的隔阂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冯家双怎么可能歧视他非人身份,杀死活骨时冯家双甚至比他更心疼,因为他自己也是活骨,为了剔骨匠身份杀死同类,他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心理负担。阿华握着冯家双的手颤抖不已,他感到深深的悲伤和自责。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冯家双的苦衷他从未表露半分。整天嬉笑胡闹,反复强调阿华的骨床身份,假装对灵骨执着来掩饰心中的不安。不知哪天会病发却笑对身边每一个人,活得比谁都积极有活力。他内心的强大使阿华察觉不到他的脆弱,其实只要他肯表露一丝害怕,阿华这个温柔的男人都会全心包容。偏偏他倔强至此,把阿华推开,宁愿让阿华误会也不肯说出真相。即使命在旦夕,他也差点把多吉活着的讯息一齐带走,他对自己和他人同样残忍。 阿华此刻心情是矛盾的,他悔恨,心痛,更怨恨冯家双。冯家双为了门派传统不肯透露自己活骨的事实,连他救了多吉也不愿承认,要把人藏起来。他是如此矛盾的人,又尊重传统又屡犯戒条……他很残忍,隐瞒了所有事情逼得阿华戒备自己,借口阿华是他的财产划清他们之间的界限,让阿华这个重情义的男人不曾信任自己,连一丝温暖的感受都不给阿华留下。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么做或许是他对阿华的温柔,却也是对阿华最大的伤害,让阿华悔恨终生。 阿华浑身颤抖,冯家双看出他剧烈的情绪变化,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把阿华拉过去继续咬耳朵:“虽说让蒋鸿雁接替我,但他岁数大了不适合学刀法了,比师姐还不如。剔骨匠一派人丁单薄,我放下脸面接纳蒋鸿雁是不想他将来给你们添堵。再说多个人愿意学剔骨总是好的,他的技术我也垂涎。剔骨匠,最终还是要师姐传承下去的,你多帮帮她,别总是大发善心稀里糊涂被人坑了不知道,千万别站错了边,给我剔骨匠一脉造成损失。” 阿华表情扭曲,将他的手抵在自己额间,哽咽着轻声说:“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法让我难受吗?为什么要假装对我不信任?为什么直到最后还要为我做打算,你这个混蛋。” 冯家双深深叹息:“说什么呢,我从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哭哭哭,一个个都在哭丧,真是晦气,我还没死呢,还准备跟血骨再战一场……师姐,开始吧,别浪费时间了。” 一句话,充满了悲壮的味道。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今天会揭露冯家双真面目,更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的生命。此刻,在胡飞心目中,只觉得冯家双这人虽行事怪诞个性张扬,却着实是个敢作敢为有担当,心思细腻有才华的真汉子。他能在濒死之际安排众人出路,替自己再搏一个活命的机会,这不是有胆量就能做到的,更需要的是超凡的见识和创造力,缜密的思维能力,临危不惧的魄力。这些,冯家双都做到了。 而蒋鸿雁,从小植入心中的怨恨面对冯家双开阔胸襟变得摇摆不定,令他无所适从。冯家双口口声声要清理门户,却在最后轻易把仇恨一笔勾销。蒋鸿雁无法理解他怎么能做到,同样被师门从小灌输仇恨思想,为什么他能够凭一时之念摒弃前嫌,而自己根本无法放下心中芥蒂。尚未得到自己的允诺,就让胡飞护着他,不让廖明轩伤害自己。难道他们不是仇敌吗?要强了一辈子的蒋鸿雁从未如此迷茫。 方丽娟擦干了眼泪,颤抖着手扶住冯家双的脸,轻轻吻了冯家双的额头,在冯家双安详的目光中将他麻痹。手持多年不曾碰触过的剔骨刀将他刀刀割开皮肉,剔出骨骼,然后在蒋鸿雁的配合下替换入血骨,最后敲下阿华的后槽牙镶嵌在他嘴里。冯家双失去呼吸静静躺着,似乎刚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是虚幻。 此刻,他依旧面色潮红,带着诡异的微笑。由于血骨本身骨架偏大,装在冯家双的皮囊里变了模样,容貌变得更为立体,身形更加魁梧,手脚细长。阿华觉得眼前这人不再是冯家双了,骨骼换了人,内里也不知是谁的灵魂。回想起他在自己耳边低喃的话语,阿华心中苦涩,曾经说过的话,对他们的记忆,只有出现万一的差池,都将不复存在。 铁骨依旧忠于职守在密室内徘徊,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吃喝和睡眠了。此刻人人都干渴难当,疲惫憔悴,想尽办法让自己睡过去保存体力。只有阿华,从始至终看护着冯家双,探探呼吸,摸摸脉搏。可是,仿佛在验证他们都是徒劳的奢望,冯家双浑身冰冷僵硬,再没有醒过来。 黑暗中看着方丽娟悠悠转醒,阿华轻声问:“方小姐,我们还要等多久。” 方丽娟抱着自己团起身体,神情中皆是悲痛:“我不知道。家双他嬉皮笑脸惯了,但从不在大事上敷衍我。他说他会醒过来,我就信他。不然,剔骨匠从此就消失了吧,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阿华低头沉思,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再等一天,如果家双还是醒不过来,我去吸引铁骨的注意力,势必要把你们都送出去。家双他总是舍不得我犯险,玉骨再珍贵也是一具骨床罢了,哪里值得他这样维护。我不会让家双的心血白费的,方小姐,你一定不能灰心,要把剔骨匠传承下去。” 方丽娟瞅瞅他,不说话,或许早就心灰意冷,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生死都没有力气去争取了。 第三天,是人类不摄取水分还能存活的极限了。方丽娟他们嘴唇焦枯,面色惨淡,连支持说话的液体都分泌不出来。阿华知道,不能再等了,否则就算他牵制住铁骨,他们也没有力气逃生了。习惯听命行事的他突然想到,难道冯家双醒了就该让他以身犯险去对付铁骨?他是糊涂了还是过于信任冯家双,居然真的苦等了三天耗干所有人的体力。望着小小的门扉,阿华咬牙站起,就要破门而出,本就该是他去战斗,让方丽娟他们带走冯家双好好照料。 不想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低头,不是属于这里任何一个活人的手,冰冷刺骨。 阿华惊叫:“家双,你醒了吗?”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剔骨完成的冯家双翻身坐起,动作缓慢却真实有效。 方丽娟颤颤悠悠扶着冯家双的胳膊,期许地看着他。不料冯家双猛地挥开她,方丽娟滚在陶罐中间压碎了一堆罐子发生巨响,冯家双似乎被声响刺激,浑身一颤抱着脑袋发生血骨的嘶吼声。 对血骨心有余悸,大家忙不迭退开,惊恐地看着冯家双。只见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白里透绿的眸子,神情凶恶异常,环顾四周不复当初熟悉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开头那段阿华的内心独白很说明问题了。冯家双就是因为知道自己随时会死,不敢透露半分对他人的关心。而阿华又因为缺乏信任感被冯家双拒之门外。两人之间的隔阂现在终于打破了,却也晚了。 第89章 脱出地穴(下) 阿华警惕地护在方丽娟身前,轻声呼唤,“家双,你还清醒吗,认得出我们吗,” 冯家双眸子一暗,冲着阿华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冲得人鼓膜阵痛。阿华他们捂耳同时,储藏室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心惊,糟了,被铁骨发现了。 储藏室的门被大力捶打,引起小型地震,墙面石块纷纷掉落。冯家双转移了注意力,回头望着破了口子的墙,瞳孔骤地缩紧,突然大吼一声向着门外扑去。 两具凶悍灵骨对冲引起了小型塌方,阿华护着方丽娟同时大叫冯家双的名字,可是他只看到冯家双身影消失在门外,恍然间扑向一具银灰色壮硕人型,就被掉落的石块砸中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身在乱石堆中。推开堆砌在身上的石块,阿华发现整个储藏室都已经毁了,一眼望出去就是悬挂着弱骨的密室,没有铁骨,也没有化作肉骨和血骨混合体的冯家双,密室内寂静无声。拨弄开另外三人身上的碎石,探探鼻息,幸好都活着,只是晕过去了。 “家双,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回答我呀!”阿华冲着空旷的密室大喊,却只能听见自己寂寥的回音。 茫然望着偌大的密室,听着清脆的弱水滴落声响,阿华捂着心脏低下头,闭起双眼平复心情。阿华担忧着冯家双的安危,身边却有三条人命等待救治。他咬紧牙关睁开眼,目光中不复犹豫,将方丽娟他们拖出乱石堆,挨个将他们带出地下三层的地穴,交给外面留守的特战队员,嘱咐赶紧给他们治疗。 他拒绝了特战队员帮忙的好意,他不知道地穴里还有什么危险,不能让他人再犯难。况且,他也不希望冯家双祖先的宝藏再被人踏足,被亵渎。 目送特战队的车辆离开,阿华迫不及待搜索了整个地穴,把所有墓室和密室都搜索了一遍,见到了许多未及发动的奇特灵骨,阿华身为同类穿梭在他们中间,没有引发任何攻击。但就算他把地穴找遍了,就是不见冯家双踪影,就好像梦境一般,梦醒了,那个最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不在身边,再也找不到了…… 阿华坐在一池弱水旁,绝望地低垂了头…… 地穴救人的结局是:胡飞伤愈后带着蒋鸿雁回去部队,作为廖明轩犯罪的直接证人,蒋鸿雁站出来主动指证,虽然也有连带责任却因为救治变种腌骨有功,功过相抵成了自由人。听说私下,胡飞与蒋鸿雁合作密切,成了新盟友。老鬼伤愈后依旧跟着蒋鸿雁做着各种勾当,不过这回,有胡飞看着,料他们也翻不出多大风浪来。 廖明轩因此彻底垮台,手下亲信尽数为了自保各奔东西,外界传闻廖明轩众叛亲离,连亲侄儿都趁他判决没有下来卷走了他所有财产,从此了无音讯。 方丽娟回去了冯家双的家,接手收藏室里祖祖辈辈留下的灵骨,她没有了小指,剔骨刀对她而言纪念意义甚于实际作用,因为她无法独立完成剔骨工作,也使不出剔骨刀法。当年主动放弃了剔骨匠接班人的身份,如今想捡起来不容易,她本人也不愿把冯家双的位置占了,只能默默守着家中的那些灵骨,看不到未来。 蒋鸿雁来找过方丽娟,希望看看收藏室里的灵骨,被方丽娟严词拒绝,甚至赶出了门。方丽娟无法忘却,就是为了救他冯家双再也回不来,她心中的恨只能发泄在蒋鸿雁身上。蒋鸿雁又何尝放得下长久以来的仇恨,鼓起勇气示好却遭到冷遇,甩袖离开。只是,听说许久以后,蒋鸿雁在冯家双家中喝到一杯阿华亲手泡的茶,茶叶是方丽娟提供的…… 整整一年时间,方丽娟跟着阿华在炎帝陵附近寻找冯家双,始终无果。罗伟这段时间一直默默看护着她,跟在她身后走过了所有冯家双可能出现的地方。当方丽娟终于意识到冯家双再也回不来,痛苦绝望的时候,罗伟给了她最需要的拥抱,就这样,她回去了。为冯家双将剔骨匠代代传下去是她的责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有了依托的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坚强。 最后,只剩下阿华,他应该回去照顾他的女儿的,但是,在方丽娟决定放弃的时候,他将菲菲交给方丽娟照顾,毅然决然继续寻找冯家双。方丽娟叹息着说,你们都是灵骨,他身上有你两颗牙齿,或许真的只有你才能找到他,说完就走了。 阿华不相信什么灵骨之间的感应,他只是放不下,想起这些年与冯家双一起生活的日子,终于找到亲人的他不甘心瞬间又变成一个人。他放不下,他想找机会问清楚冯家双的真实想法,把他臭骂一顿然后再回去给他煮饭。所以,一年后,他始终在坚持寻找,哪怕找到的只是一堆溃散的骸骨和血肉,他也要带回去,等他许多年后醒来亲口告诉他,不是为了菲菲,为了冯家双,他会一直留在破屋子里一起生活,弥补他们之间错失的亲情。 ——完?—— 作者有话要说:亲情~~~~~同志们懂的,如果不喜欢阿华的,到这里故事可以结束了。如果喜欢多感情戏,或者觉得阿华可以的,或者觉得意犹未尽的,给我留言哦,我还要写下去,本文还有很多悬念米有解开。比如阿华的真实身世,冯家双的死活,弱骨的真相,胡飞的怪异体质,蒋鸿雁的未来定位,胎骨的去向,还有作为*文的感情归属,都需要讲下去。 不过,私以为,其实故事到这里真的可以结束了,是吧。 第90章 番外续章 1 炎帝陵,广袤的原始森林中,一个行装简陋的瘦个儿男人正在披荆斩棘行进中。他手持小刀手法熟练将挡路的植株砍去,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行走自如,如履平地,整整一上午行走速度没有下降过,间或在树干或横穿的荆条上摘下果实,花瓣甚至是肥厚的叶片塞进嘴里咀嚼,吐出上头沾染的泥土苔藓类杂物,边走边补充着水分,是个丛林探险的老手。 经过一片松树林,他抬头看看天色,嗅嗅空气中的水汽,露出喜悦的笑容,变化了方位加快速度。很快,即使不用仔细分辨也能感受到空气湿度大增,树叶上纷纷挂着晶莹的水珠,继而隐约听见磅礴的水流击打声。他索性收起小刀,腰身一矮,四肢并用在林中腾跃起来。如果被人看见必定会惊讶万分。他的动作敏捷如猿猴,攀着枝干间藤蔓荡过一片荆棘丛,细弱的藤蔓居然没有受力似得微微一晃,他早已腾空落到一株斜长的小树上,噌噌向着树顶疾奔,承受不了孩童分量的小树居然也纹丝未动,男人早已攀到了顶端。起身发觉还未够高度,吸气蹲身又是一跃,抓着前方粗壮松枝回环一周,腰间发力凌空飞腾,稳稳踩到高处枝干上,一个动作拔高二十米,视野清晰起来。 前方是个小型瀑布,四周绿色环绕如双手微合盖于上方,即使在空中也不易发现它的踪影,却是男人此行的目的地。找准了方向他不消片刻就来到了瀑布底部,挑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他放下背包,取出生火的道具,堆砌一路捡拾来的干燥木枝,燃起一个小小的火堆。弯腰,伸手入水,随手就抓起一条大白水鱼,鱼身滑溜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他的抓握。驾轻就熟开膛破肚刷洗干净,串在木条上架上火堆。午饭有了着落,他洗干净手,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打开,细细看起来。 “阿华: 一月不见你还好吗,至今未归想必仍然没有收获。野外生活不易,你独自在外一切小心,如有困难,随时回来。知道你担心女儿近况,我如期写信告知于你。菲菲依然沉睡,并无苏醒迹象。我每日替她洗浴,熏香养精安神,并在设法配置新香药,看能否唤醒意识。虽在努力,你不可抱过多期望,附上近照,以聊你思女之情。 另,蒋鸿雁前日又来借看手札,我虽不乐意,想起家双嘱托,终是如他所愿。这几日我夜夜梦到家双,都是他剔骨成血骨醒来再不复从前面貌,醒来后心痛如绞。这一年多来,只有你我还惦念着他,我身负剔骨匠传承大任,不能远离藏骨,只得竭力教导多吉剔骨刀法,盼早日完成传承重任。小子悟性一般好在还算勤奋,一年来也小有成绩。可我心系家双,总盼他归来,教授刀法有所保留,明知不该却无法自控,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你为了寻找家双,整年未曾归家,菲菲是你亲女,居然也不闻不问。即使心中再愧疚,这许久也该放下些了。回来吧,哪怕只是看一眼,跟我说说话,也好过一个人在林子里吃尽苦头孤独寂寞。家双若知晓你轻贱自身,又要怪我糟践玉骨。 望归,甚念! 方丽娟” 抽出信封内的照片,男人细细抚摸照片上小女孩恬静的睡脸,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但很快,又被愁容替代,他自言自语:“菲菲,再等等,等爸爸找到冯叔叔就回来。” 这个男人正是在外寻找了冯家双整一年的阿华。当初他从地穴把众人救出,却再未见到剔骨后的冯家双,他的生死成谜。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人突然失踪,寻常人都会伤心难过,尽力寻找。但冯家双对阿华而言,却远没有这么简单。 最初的交集只是一场交易,冯家双替他们父女剔骨,阿华留下主持家务偿还债务。在阿华心目中,冯家双就是个势力小人,是空有皮囊的冷血怪物,没有常人的情感。满嘴珍贵骨种,对他百般爱护只因为他身为暖玉骨,稀有之极。他也只当冯家双是债主,尽心服侍。同住一处却貌合神离,饱经风霜的阿华从未付出过真心。他冷眼冯家双剔骨,怒斥冯家双草菅人命,人与骨,身份本质的迥异成为他们交往的屏障。直到,冯家双当着他的面慢慢变成肉骨,亲口道出过去他们之间争执的原委,才发现,冯家双并非无情,而是顾虑着自己命不久矣,不敢显露对周围人的关心。回顾往事,冯家双对他的照顾不可谓不周全,说着无情的话语行为却处处为他着想,守护着他。 事到如今,阿华才明白冯家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可是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就去了。肉骨与血骨的融合,从所未有的剔骨过程,在场的人都明白冯家双其实就是死了。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来,他也不再是人,甚至可能不再是冯家双本人,血骨凶残,冯家双仅仅二十多年的意识根本无法与千年血骨相抗衡。阿华就带着无尽的悔恨……看着冯家双从他们面前消失无踪,与铁骨一同消散于无形。 胡飞从此不再提及冯家双,与剔骨匠正统一脉再无瓜葛。如果不是常来借手札看的蒋鸿雁,那个曾经住着天才剔骨匠的屋子就要被人遗忘,连方丽娟,都不愿再踏足那里。伤心人怕临伤心地,阿华自己又何尝不怕睹物思人?连面对菲菲,都会想起那个嬉皮笑脸伪装脆弱内心的男人。他毅然决然坚持寻找,一定要找到人才算完。 方丽娟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阿华自己也说不清,他控制不住寻找的脚步。方丽娟多次劝导无果后突然兴奋起来,她说冯家双有他两颗牙齿,灵骨之间或许真的存在感应,令阿华下意识知晓冯家双还活着,支持他继续找寻。阿华根本没想这么多,他只是遵循着本能踏足森林的每个角落,然后尽量不让自己去思念菲菲,去胡思乱想。 一股子香味传来,将阿华从回忆中拉回来。他小心把照片放回信封,贴身收起来。取下火堆上烤得半生半熟的鱼,祭起五脏庙。这一年时间来,他对自己非人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疾奔不用喘气不会累,跳跃能比常人高出两三米,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来不会拉肚子,甚至于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只要他想,几乎就是个超人。但他毕竟曾经是人,会想吃饭睡觉,满足心理需要。就是不用太讲究,吃东西无所谓生熟,应付即可。等嘴馋了再好好料理吃食。 阿华边吃边观察周遭环境,这里地势隐蔽,植被茂密,全无人际踏足,依旧保持着山明水秀的原生态。这段时间他几乎将炎帝陵附近的森林找了个遍,自己画地图把走过的地方都标注出来。要不是仔细检查发现自己画的一小块区域线条断连不清晰,下方的水流又找不到源头,他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个几乎环境封闭的瀑布。仔细打量,上头一堆乱石中冲出急速的水流,乱石被高耸的树木盘根错节地固定住,不会被水冲下,树木宽展的树冠也成了阻碍视线很好的屏障。落差10米左右瀑布下游一个水潭子,没等溪流蜿蜒而下又被鹅软石截断,硬生生分注为细小水流浇灌山下的土壤。这个地方布局得巧夺天工,绝佳的避世场所。 阿华一愣,自己怎么会想冯家双藏起来了。他如果还有意识,早就自己走出来了,哪里需要费劲寻找。如果被血骨侵占了意识,早就大开杀戒引起轰动了。所以找不到他唯一的解释就是失去意识在哪里沉睡,或者已经…… 叹气,阿华吃掉烤熟的鱼肉,再咬开半生的那一半。恩?咀嚼间鱼肉口感微甜丝毫没有腥味,居然比寻常新鲜生鱼片有弹性,非常好吃。森林里大小湖泊的鱼他都吃过,没试过如此好吃的白水鱼。他不禁又到水里捉了一条,举起活蹦乱跳的鱼身在阳光下查看,这鱼鳞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芒,拿到手里背着光,又是普通的无色鱼鳞。鱼整体更大些,挣扎起来更有力。 舔舔嘴唇,阿华掏出小刀把这条也料理了,直接切成生鱼片,坐在潭边慢慢享受自然原味。难得的惬意时光,吃着鱼肉,听着悦耳的鸟鸣和流水声,他靠躺在被烘烤得温热的石块上,手枕着头昏昏欲睡起来。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叫声,夹杂在庞大的水流声中很不起眼。如果不是他听觉异常灵敏,又头脑放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仿佛婴儿哭泣的声音。声音来自瀑布的水潭下,不可能是落水的婴儿,阿华又仔细听它叫了两声就了然了,是娃娃鱼吧。 透过花白的水雾,阿华很快就发现了趴在潭边的漆黑色娃娃鱼,有趣的是,扁平可笑的娃娃鱼头顶居然长着两棵碧绿小草,上头有叶有茎,叶片是小巧的圆形,贴梗生长,顶端还开着白色的小花。在瀑布底部如此激荡的水流冲击下,娃娃鱼头上的小草剧烈摇晃,可是叶片和花朵没有损坏分毫。 阿华好奇心起,顺着滩涂石块慢慢爬过去,想抓它起来。不想娃娃鱼异常敏感,似乎感觉到阿华意图不轨,停止叫声,尾巴一甩转身钻进了浪花中,往瀑布里头去了。 哎,阿华遗憾地叹气,打算放弃时忽然想起,自己是不用呼吸的骨床,那么进入瀑布里头也能行动自如的吧,不如趁着抓鱼的机会锻炼下极端环境行动力吧。玩心重的他当即脱掉身上的衣裤,把行李都留在外头,慢慢涉水跨进了水潭。还好,水潭只有齐腰深,初秋的水温凉了点,但可以忍受。他深呼吸,闭目调整呼吸,开始进入冥想状态,很快呼吸减弱,直到消失。 拍拍脸揉揉眼睛,以便适应水下环境对眼部的刺激。然后睁着眼睛扎入水中,前方花白的水沫子形成的帘幕出现在眼前。阿华左右观望,水潭中水质非常清澈,底部以鹅软石铺就,长满了水草,水鱼游曳其中,对他不闪不避,全无防备,就是没瞧见刚才的娃娃鱼。果然是钻到瀑布后头去了。 阿华小心靠近水幕,伸手寻找瀑布后头的岩壁,却怎么也捞不到固体物,只有水流把胳膊都冲麻了。他索性钻进去,一边用手在前方试探着。渐渐深入却始终摸不到该有的高耸岩壁。后头另有乾坤!阿华兴奋莫名,当即放弃寻找娃娃鱼,转而探索瀑布后的世界。 五分钟后,他成功突破水雾,眼前一暗,恢复平静的水中没有光线,一片昏昏然。赶紧出水,等眼睛适应黑暗,阿华惊呼,果然有个洞穴在里头,内外水潭相接,以瀑布隔离,进深不可知。 上岸,阿华抖落一身鸡皮,洞穴里头温度骤降,不比外面艳阳高照,阴冷又潮湿。还没来得及借着外头的光线打量洞穴,他又听见了娃娃鱼的叫声。暗笑,果然是躲到这里来了,不错的避难所啊,寻常生物很难突破水幕来抓它,把窝安在这里是明智之选。嘿,还不只一条,似乎感受到有陌生访客到来,洞穴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婴儿哭泣声,陡然响起,颇为惊悚,这里原来是大鲵聚集地。 一条娃娃鱼阿华尚有兴致与它捉迷藏,被一群娃娃鱼围观就没这么愉快了。鲵是很温驯的动物,不会攻击人类。可刚才发现的鲵头上长草,长相奇怪难保习性也不同,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暂时没有深入洞穴的打算,还在踌躇间阿华很快又听到了另类的声响。“吉,吉,吉!”伴随着叫声,一条硕大的鲵从水潭露出头来,缓缓爬到水潭另一边的岸上,头上长着一大捧嫩绿花草,仿佛花冠似得托在脑袋上,格外壮观。 阿华惊呆了,仅凭叫声,他脑海接就连响起几个名词:“谷虫”、“清田”!居然被他无意中闯进了炎帝陵原始森林的清气聚集之地,生机勃发的源头,清田!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开始,产后第一次更新,哎,生娃养娃真不容易。充分体会到那句话,养儿方知报娘恩,太有道理了。忙得死去活来,累得活去死来,反正就是一个词,作死! 下章冯家双的现状就会有交代了,请耐心等待。 第91章 番外续章 2 阿华发誓,他绝对没有亵渎谷虫的念头,纯粹出于人类的好奇心想要与灵物近距离接触一次。何况这只头上长草的娃娃鱼已经发现了他,圆溜溜的小眼睛透露出对阿华的好奇,彼此有机会“交往”一下。 阿华向它友好地笑笑,打招呼地点点头,这只娃娃鱼立刻甩起尾巴,“吉吉吉”叫得更欢,仿佛想热情地招待阿华一尽地主之谊。难道谷虫已经有了智慧?阿华惊奇不已,突发奇想索性将它当做人类来沟通,他抬起手用食指和中指模拟脚步交替摇摆,用手势告知娃娃鱼自己想过去,结果,谷虫再次欢快地叫唤,甚至前肢往前送了一步,意图向阿华靠近,它看懂了? 阿华乐了,再不迟疑绕着水潭走去,期间观察谷虫,它饶有兴趣等待着,尾巴左右甩得越来越欢快,于是放大了胆子走到谷虫面前,蹲□体。与此同时,谷虫撑起上半身,小眼睛眨巴看着阿华,头上茂盛的花草轻微抖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双方就这么对视着,没有言语,彼此却感受得到对方的友善。 近距离看,除了头上的花草,这就是条有着黑色纹路深灰巨型大鲵,浑身皮肤黏糊糊的,那双隐藏在灰暗皮肤下毫不起眼的眼睛倒是格外明亮,露出智慧的光彩。他不禁把手放到谷虫嘴边,没想到谷虫自己把嘴送上来,贴着阿华的手心,绿豆般的小眼睛继续眨巴瞅着阿华。 阿华不禁笑出了声,觉得它很像一只讨好的小狗。除了手心湿漉漉黏糊的触感实在不敢恭维,这只谷虫特别亲近人类,出乎他的意料。阿华晃动手掌轻轻抚摸它,谷虫的叫声由响亮高亢转而婉转低鸣,就好像被顺毛的小狗舒服地咕噜。 抽回手,谷虫又看了阿华一眼,转身把头埋到水潭里,叼出一条漆黑小鱼,上半截含在它宽扁的嘴里,下半截尾巴还露出外头使劲挣扎。谷虫呸了一声把鱼吐到阿华面前,前爪啪地拍在鱼头上将它拍晕,然后希冀地看着阿华。 阿华好笑,果然是想招待他。他是不介意生吃活鱼,但这沾满口水的鱼实在是……,他摇摇头,婉言拒绝它的好意:“谢谢,我不吃鱼。” “吉,吉!”谷虫爪子挠挠头顶的草,拽下两根小草,它径自吃掉一棵,边咀嚼边用眼神邀请阿华。 不好意思再次拒绝,阿华捡起地上开着小白花的草,把玩着干燥的植株,忽视它的出处看着倒也可爱。于是捏下顶端的小花放进嘴里,尚未咀嚼就有一阵清香从舌尖蔓延开来。阿华无法形容那种味道,只感觉到筋骨放松通体舒畅,浑身毛孔都打开迎进来一股香甜的清风。还没来得及回味,突然一股强烈的麻痹感紧跟着迅速从舌头延伸至喉管,直到把气管也麻痹了!不好,阿华捂着喉咙连连后退,蹲下来蜷起身体忍受窒息的痛苦。痛苦持续加剧,阿华赶紧收敛心神进入骨床状态,肺部不再疼痛却怎么也抵挡不了头脑仿佛缺氧的眩晕。 娃娃鱼瞅着阿华,目光中透出不解,似乎奇怪他吃了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表现得不太高兴呢,不满意自己的招待吗。 阿华后悔不迭,谷虫是灵物,就自以为人畜无害,给他什么就吃什么。这分明是中毒了啊,谷虫难道是想害他?转念一想不对,谷虫自己也吃了棵草,不像是刻意毒害,的确是善意的邀请。难道这草对谷虫自身无毒,对人类是剧毒?脑中推翻论断,他不是人类,是玉骨骨床,根本不会像普通人类那样产生中毒反应。那现在这种不可控的眩晕如何解释,难不成只对骨床起效?谷虫,清田,与骨床有何关联?!不断脑补着,在昏过去的瞬间只有一个念头,自作自受,身为百毒不清的骨床居然主动吃下了针对骨床的毒物,真是作死。 再次醒来已经不在瀑布里头,耳边嘈杂的水声消失,取而代之是微风轻抚耳畔的微湿气息。阿华尚处在意识恢复全身依旧麻痹的状态,他没办法睁眼,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耳面部。带着温度的吞吐,伴随着微细的风声仿佛有人在耳边吐息叹气。不对,就是有人在身边,懒洋洋精神松散的阿华一惊,感官顿时恢复,立刻闻到一股熟悉的血腥臭味。那一霎那,阿华的记忆回到了地穴中与血骨搏斗时的场景,想到了以命相搏的冯家双,想起了那始终挥不去的腥臭味道,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味道被植入了冯家双散发棉花糖气味的*内。 家双!阿华睁眼,一张血色的大脸与他四目相对,彼此距离只有三公分,都能交换呼吸了。绿色的瞳孔在阿华睁眼时猝地收缩,突然长大了嘴恐吓性地吼叫。阿华被巨大的吼声震得耳膜轰鸣,下意识闭上眼睛。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连忙伸手去抓。 “家双!”却捞了个空。睁眼,那个面貌古怪的人已经跳到一丈以外,蹲在地上,双手着地,低吼着瞪视阿华。拉开距离才看清楚,面前这人与当初地穴中刚刚剔骨完成的冯家双长相迥异。一身皮肉紧绷在宽大的骨架上,感觉就像是仓促之间披上了一层皮。骨架肩宽臂长,面部五官凸出。冯家双相貌平平,却远比这副尊容平易近人。再加上浑身皮肤深红色,仿佛干涸的血人一般可怖。 眼角瞥到他们现在所在的环境,不是瀑布后方的山洞,而是露天的一个小山坳,两侧山坡陡峭,前后似乎都是深浅不定的水池,中间这块不足两百平米的平地上长满了野草。他分明记得自己昏厥在瀑布后的清田中,怎么会来到这里,前方有山后方有水,他是怎么进来的?还骤然遇到苦寻了一年的冯家双,阿华几乎要怀疑自己正在做梦,一个离奇没有真实感的梦境。 那怪物就蹲在不远处盯着阿华,既不逃开也不靠近。阿华知道他就是冯家双,即使容貌大变找不到过去的一丝影子,凭借他一身血腥味和直觉,他就能断定眼前非人非兽的怪家伙就是融合了血骨与肉骨的新骨种,也是曾经的天才剔骨匠,冯家双。 阿华强压下快速心跳,再三告诫自己要冷静,小心应对。历经一年终于找到他,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将他吓跑。眼前的冯家双显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人,他不知道冯家双和血骨的意识谁更占上风。但可以肯定,他没有完全被血骨吞噬!端看他犹豫踌躇尚有理智,绝非地穴中只会杀戮的最凶阴骨。这是继找到冯家双后又一个巨大惊喜,只要他不是嗜杀的血骨,就意味着冯家双归来有望。 阿华深咽口水,对他轻声问:“家双,是你吗,还认识我吗?我是阿华。” 怪人保持姿势不变,没有反应。 阿华试探着踏出一步,怪人顿时直起身体龇牙低吼摆出攻击姿势,阿华急忙安抚:“别怕别怕,我不过来,你也别动好吗?” 怪人停下了动作,愣愣看着阿华。 阿华大气都不敢出,极度紧张兴奋令他身体微颤,手指都麻痹了。他斟酌字词,再问:“你是冯家双吧。” 怪人没有反应。阿华重复了一遍,还是无果。 清风吹拂在山间,山坳中的野草随风波浪般沙沙作响。阿华浸浴在怡人山风中,却无法体会其中的惬意,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眼前的尴尬局面。对面的怪人就好像受了惊吓的野生动物,无法听懂人言,戒备心很重,同时还怀着对他的好奇。所以阿华不动,怪人也不动。阿华想过去捉住他,但是地穴苦战血骨的惨痛经历告诉他,眼前这个家伙不好对付,凭他那点三脚猫工夫没有把握一举得手。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傻等天黑吗?阿华决定孤注一掷,一年来他学会了运用骨床的天赋,体力、敏捷性、坚韧程度都有大幅度提升,只要小心点,速度快,还是有可能出其不意逮到他的。脑中预演了接下来的动作,阿华深呼吸,轻声安抚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出手! 阿华身影陡然消失,怪人瞳孔收缩,突然怪叫一声向左边一闪,阿华出现在他刚才的位置,捞了个空。失去先机阿华低叱一声,赶紧又向怪人扑去。怪人的眼睛始终盯在阿华手上,躲开他不费吹灰之力,奇怪的是,阿华一靠近他就牙齿打颤,发出咔咔的声响。表情始终木木呆呆的,既没有攻击阿华,也没有逃离。 阿华屡次不中,心急如焚,他庆幸怪人还有心情与他“做迷藏”,却知道怪人随时可能发难。毫无章法的抓捕动作越来越快,留下道道残影,几乎目不可及,他是拼了全力了。怪人渐渐不耐烦起来,即使他身手矫健,也避不开阿华如此高频率的抓捕。阿华突然感到指尖碰触到高热的物体,是怪人的鼻子,热得好像开水,指尖刺痛不已。他还没喊痛,怪人却先他一步惨叫起来,似乎与阿华接触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转身就跑。 “哎,等等,家双,别走!”阿华赶紧追上去。那怪人好像猿猴一样边叫边往山上跳,仿佛阿华才是怪物,他逃得飞快。阿华暗骂运气太差,只差一点就扣住他的脖子了。他竭力追赶,拼尽全力也是一蹦三丈高,奈何还是比不上怪人的速度,渐渐看不到那道红影了。 “家双,你躲什么,回来啊,出来见我啊!”徒劳地呼唤,阿华懊悔不已,痛骂自己操之过急。都让他找到人了还跑丢了,如果适才耐心劝说指不定还有希望留住人。从始至终怪人没有跑掉,刚醒来时也在近距离观察自己,想来也是愿意亲近他的,没把他当敌人。如果不是他表现出了敌意怪人也不会跑。现下他翻过一座山循着那股子血腥味把山上的花花草草翻了个遍,天色完全黑了,风带走了空气中最后一点气味,阿华还是没找着人。 心累极了,躺倒在地上,阿华双手捂住脸,大叫一声把胸口的闷气都宣泄出去。之后,望着一望无垠的绚烂星空,他告诫自己别急,千万别急,只要确定冯家双还活着,他终究还能找到人。这次失之交臂怪他没有做足准备,等天亮,他就电话胡飞,让特种部队来搜索森林,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有所斩获。 转念一想不对,胡飞原本就对剔骨匠有不轨企图,冯家双当初花了好大的功夫与他周旋,从被钳制的劣势转为有峙无恐。听说胎骨廖耀辉在他叔叔廖明轩下台后卷了他所有财产消声灭迹,失去廖耀辉的扶持,冯家双“出山”无疑又会引来胡飞的窥视,所以这事儿不能让胡飞知道。也不能让程欢来帮忙,程家一直被胡飞监控着……思来想去,只有通知方丽娟,以香药来搜寻更好些。 阿华翻身坐起,拍拍腿上的尘土,他不禁失笑。为了抓娃娃鱼脱了衣裤,之后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到现在还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底裤。晚风寒凉,如果不是骨床身份,必定要生病的。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个漆黑的林子,耳边回荡着孤独的猫头鹰叫声。追着冯家双跑了一晚上,也不晓得现在身在何处,觉得眼熟,可森林里同样特征的地方随处可见。手头没有指南针没有地图,他得另想办法尽快找回去。钱物都在背包里,不是为了手机联系方丽娟,那只破手机在他当了许久野人后早就没电了,就算能徒手走到邻近的县城,总要花钱发电报的,关键是拿到背包里仅存的一两百块钱。此刻他一心追冯家双,根本不想费工夫在森林里往返,考虑放弃背包直接去县城,难不成光着身子靠乞讨攒够钱再发电报?脑中把各种可行性方案筛滤了一遍,阿华抱着脑袋恶狠狠敲打几下,心说,耐心耐心,一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吗,现下能见冯家双一面已是老天的恩赐,奇迹了。接下来就需要耐心追寻确认还活着的冯家双。一定可以的,有方丽娟的协助,迟早能找到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宝宝去打预防针,看到医生居然会哭了,晕,才6个月都不到啊,有这么记事儿吗?上次预防针还是一个月前,记性比我还好?现在的小孩子哦。。。贼精的。 本来想花点心思让阿华多找找几天才让他正果,想想算了,不浪费各位的money,赶紧把他们两个都正法了吧,哎哟喂,春困啊,困~~困~~困~~~ 第92章 番外续章 3 不知不觉天亮了,阿华启程寻找回去清田的路。从那个不知名的山坳追出来由于太着急,没有记住路线,现在只能努力寻找眼熟的参照物,重新确定方位。阿华这一年来算是把炎帝陵周围的森林跑了个遍,就算做不到自己家里那样熟悉,总还是能去到想去的地方的。 当天下午,他终于又听见了瀑布的轰鸣声,松了口气。身上没有覆盖物,他成了林子里虫子送上门的美餐,一路走来被叮咬得浑身是包,刺痛就算了,最难熬的是奇痒无比,极力忍耐皮肤还是被自己抓破多处。 回到水潭,找到自己原封未动的包裹和衣物。烤鱼生鱼片都不见踪影,切片用的小刀倒还在原处,鱼想必是被林子里的动物叼走了。他没有急于翻看包裹,而是跳进了微凉的水里泡澡,总算缓解了浑身痛痒,舒服地连连呻yin。 “吉,吉?”瀑布下方的乱石边突然出现一个扁嘴漆黑大脑袋,挂着满头的青草探出来四处张望。当它瞅见潭子里的阿华,高兴得连声叫唤,一头从瀑布后头钻出来,游进了水潭。 阿华只见潭子里黑色的阴影在向自己靠近,虽然直觉谷虫并未恶意,还是受不了水里有大型生物接近自己的感觉,那可能是源于人类久远以来对未知生物的恐惧感,阿华忙不迭爬到岸上,双脚踏在石块上俯视水面,心悸的感觉消失了。 水里一个黑乎乎大头冒出来,友好地跟阿华打招呼:“吉,吉。” “你,你好。”阿华穿上衣服,一边跟谷虫打招呼,与非人的生物说话总觉得别扭,即使是通人性的灵兽。谷虫反复单音节冲他叫着,阿华听出点门道:“找我……有事吗?” 谷虫爬到他身边,前爪拍打着石头表面,往瀑布方向爬行几步,回头看看阿华。 真的好像狗,阿华不禁觉得好笑。谷虫的眼神明摆着“跟我走,有事找”。可是他心里惦记冯家双,不想横生事端,于是婉言拒绝:“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了,等有空了再来看你好吗?”一边把东西收拾好,背上背包。 谷虫听懂了他的话,焦急地“吉吉”叫唤,频率很快。之后它见阿华不为所动,突然发难了,张嘴咬住阿华小腿跳入了水潭。 阿华只觉腿上一紧,被一股大力拖拽,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落入水里。口鼻突然涌入大量冰水,后脑勺就着掉落下来的势头砸在潭底石头上,一下就摔闷了。等他恢复意识,身体已经自动切换到骨床状态,闭塞了呼吸系统。睁眼,眼前的一幕让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失去意识应该就一两秒的事情,前方的谷虫正拽着自己的腿奋力往瀑布里头游去,力气大到阿华抓握潭底的水草都被轻易扯断,插握鹅软石又没有固着力,徒劳抓了一手的石头依旧被拖走。阿华苦笑,眼看着谷虫带自己穿过瀑布激起的白色水幕,进入一片黑暗中,他用自由的那条腿踢谷虫,滑溜的皮肤根本不受力,他还是挣脱不开钳制。 这是要带他去哪里?随着谷虫的归来,身后又出现了好几条娃娃鱼跟随着游动,谷虫在水里发出警告的刺耳叫声,那些娃娃鱼又纷纷离开。阿华怀着满肚子的疑问,眼看他们就要撞到水潭尽头的石头上,谷虫放慢了速度,前爪拨开覆盖在岩石上茂密的水草,露出一个深邃的洞穴,然后,拖着阿华继续前行。 阿华有苦难言,水潭里头浮力较大,他浮在水层中央还算轻松。一旦进入狭隘的洞穴,随着谷虫忽上忽下地游走,阿华不住在石壁上撞击摩擦,浑身骨头仿佛要散架似得疼痛难忍。没有一丝光线的幽闭环境中,阿华开始胡思乱想,再怎么砸下去,冯家双一定又会破口大骂,说他毁坏自己的宝贝玉骨,要让他赔偿棺材本。又想着,幸亏是骨床,不然在水里被拖了这么久,没摔死也窒息而死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眼前再次出现光亮,离开了狭窄的水下洞穴,进入了另一片清澈水域。这里不同于外面的水潭,只有水草生长茂盛,不见一条活鱼游荡,状似美好的水下世界死寂一片,阿华莫名开始心慌,他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谷虫要带他去的恐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很快,谷虫带着他往水面游去,阿华闭眼,下一刻他们离开了水。刺目的阳光直射在眼睛上,周身被温和的山风吹拂,湿冷的衣物带走了更多体温,阿华冻得瑟瑟发抖。 谷虫终于停下了脚步,把阿华拖拽到岸边,松开嘴,绕着他转了几圈,意有所指“吉吉”叫着,似乎在交代什么事情,然后,自己又跳进了水里,失去了踪影。 半饷,阿华哀嚎着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骨头被牵动得咔咔作响,幸亏玉骨坚硬,没有骨折,阿华庆幸不已。抬眼看看身处何处,惊呆了。这里,不就是遇见冯家双的山坳?还在疑惑上次为何会来到这里与冯家双重逢,原来谷虫趁他昏迷带他来的。 家双转身回到水边,发现是个一望无垠的大湖,这里的水下洞穴与瀑布后的清田相通。清田所处位置已属闭塞,这个山坳更加隐蔽。前后是水两侧是山,唯一的通路就是水下洞穴,或者攀爬几乎成九十度角垂直的山坡进出山坳。上次冯家双翻山逃走,也只有灵骨才有能力做得到,寻常人只有借助空中交通工具,否则这就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刚才水中被谷虫拖拽由于角度关系没有看清水底洞穴的位置,阿华边回忆边俯身往水里头张望,瞄到一个黑影在面前迅速放大,阿华赶紧抬头,谷虫张着大嘴跃出水面,冲着阿华威胁性地急叫,与先前憨厚友善的模样迥异,令人心生畏惧。适才觉得可笑的扁平大嘴此刻张得奇大,仿佛黑洞般吞噬万物,阿华心悸不已,连连后退。 阿华回到原地,谷虫又迅速合上嘴,浮在水面上用滚圆的小眼睛严厉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摆明了强行要求阿华留在山坳里,不准他离开。 阿华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谷虫把他囚禁在山坳里究竟想让他干嘛。阿华努力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再耐心些,先把山坳搜查一遍查明谷虫的意图再说。谷虫毕竟是灵物,对他恩威并用应该是碰上了大麻烦,祝鱼一臂之力也是善举一桩,何乐而不为。 转身蹲在地上,把背包解下来,打开,郁闷地倒出里面满满的水,再整理泡坏了的一干物件。方丽娟写来的信是完全废了,信纸都黏在信封里化作了浆糊。幸亏菲菲的照片没事,擦擦干阿华庆幸不已。回头再看浮在水面的谷虫,只是安静地注视阿华,似乎只要不靠近水源,他就不会攻击。 把还能用的东西留下,泡烂的食物扔掉,拧干空掉的背包和衣服,阿华叹息着重新穿回去,脱掉鞋子光着脚开始打量山坳。 不得不说,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这个小山坳中的清气比瀑布更浓郁,闭目深呼吸,就能感受到洗涤身心的清凉舒畅。呼吸着怡人的空气,阿华心情平静下来,怡然自得踏步在山坳里,脚下感受着草地的柔软,眼中满是翻着浪花翠绿的草,和星星点点白色小花,与谷虫头顶花草神似。 偶然间一阵山风吹过,草甸由远及近翻开亮泽的光环。咦,阿华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草皮断绝了风势没有随风飘荡,在一圈环状草浪中格外显眼。是什么东西?阿华快步走去,红色的物体深埋在厚实草甸中,若隐若现。阿华拨开杂草,物体现了全貌。 冯家双?!阿华险些喊出来,赶紧捂上了嘴,浑身止不住地抖起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谁能料想到,刚刚从眼皮子底下逃得无影无踪的怪人居然又回到了山坳里,睡得昏天暗地全无戒备?! 这么近距离地看,阿华还是在他身上找不到一星半点冯家双的影子,曾经懒散嘻哈的男人现在连睡着都透着一股子煞气,面部骨骼高高凸起,几乎要撑破布满血丝的面皮,就跟未曾温养的骷髅灵骨差不多。套着一层人皮,喘着气,还活着的骷髅倒比面对一具尸体更骇人。 先把他绑上再说?阿华摸摸背包,才懊恼地想起他早就扔掉绳索之类的野外救援物品,玉骨身手练就出来后这些东西只是一堆无用的累赘。四处张望,单调的山坳里除了花草找不出一棵带有藤蔓的植物。此刻,他多么渴望方丽娟在场,用香药制住他。 找不到束缚怪人的办法,阿华着急了,他怕留不住人,再让他逃掉。即使他已今非昔比身手了得,面对死而复生的冯家双,依旧患得患失对自己信心全无。 视线再回到怪人身上,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与他四目相接。阿华呼吸一窒,头脑一片空白,怎么办,又要跑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阿华纵身扑了上去,死死抱住怪人。 还在发愣的怪人在阿华触及到他的一霎那惨叫起来,剧烈挣扎。惨叫声在山坳里回荡,刺得人心尖疼。近在咫尺的阿华耳朵连着脑袋仿佛被人扎进了钢针,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这不是普通的叫声,恐怕方圆几百里的走兽虫鱼都要受其影响,晕厥昏死者无数。 阿华被怪人的叫声震得头疼欲裂,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与他肌肤相触的地方滚烫的烧灼感。难怪被阿华一抱就叫得如此惨烈,阿华紧咬牙关死死抱住怪人的结果就是,他烫得感觉不到*还存在,几乎以为两人要被烧成灰烬。但那只是他的错觉,睁开眼,怪人狰狞的面孔依旧在眼前,他们碰触的地方没有火苗,没有冒烟,甚至于皮肤都还完好无损。 阿华放下心来,更加用力扣住怪人。再痛再难以忍受他都甘之如饴,就怕冯家双挣脱他再次消失在眼前。怪人力大无穷,阿华四肢并用全然不顾形象抱住他,甚至用牙咬住他的脖子,多一份保障。渐渐,痛得麻木了,可意识也开始混沌。阿华突然想起方丽娟的一句话,骨床是不会受外界影响,如正常人生老病死。他感到非感官的不适只可能是骨质发生了变化。玉骨,不会坏了吧……阿华自嘲地勾起嘴角,却被痛楚扭曲了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过晕厥,但意识回来时灼烧的剧痛消失了,怀里的温度还在,阿华松口气,深呼吸牵动浑身骨骼发出错位的脆响,又是一阵剧烈到令人发狂的疼痛。最难熬的时刻过去后,阿华缓缓抬起头,再一次,与怪人对视……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怪人居然平静地看着他,任由阿华趴伏在他身上睡了半宿。遥远的天空早已星罗密布,银河横跨天际的美景令他想起两人送冤骨回家时山野烧烤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冯家双再也回不到当初嬉笑调侃,也没人烤出那么松脆鲜嫩的鹿肉。 “家双……”阿华突然觉得很悲伤,找了整年的男人此刻就在自己怀里,没了往日的生气,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被一具千年阴骨夺了心智。就算将他留下来又怎么样,终究是个没有人性的怪物,还要提防着血骨凶性大发,伤害身边人。 “咕……咕……”怪人凝视着阿华,总觉得惨绿的眼珠子看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嘴里发出的声响不再是野兽的吼声,这是在说话?发音中间有停顿,吐字困难不像是无意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阿华欣喜若狂,难道恢复了意识?他忙不迭询问:“家双,你想说什么?还认得出我吗,知道我是谁?”却发现自己的声带不知怎么也受伤了,说出的话支离破碎。但是目光中的希冀足以传达焦急的心情。 怪人眼睛睁大,本就细薄的眼睑被弹进了眼眶里,暴露出整个绿莹莹的眼球。张大了嘴呼出腥臭的气息,却没有蹦出一个字。明明很惊悚的表情在阿华看来却有了另外的诠释。他想说,说不出!阿华几乎认定了冯家双的意识回归,太阳穴突突直跳。 深吞津液,阿华用沙哑的嗓音缓缓说着:“我放开你,别跑,行吗?可以的话点个头。” 冯家双眼睛提溜转,似乎听懂了。阿华自知就算他此刻发难,自己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现在还能坐在他身上压着他,因为冯家双默许他。虽说准备放开,阿华却连挪动一下折叠着的腿都做不到。刚才两人纠缠耗光了他全部的体力,现在连双手撑坐着都很艰难。于是乎,干脆松开一只手,靠着地心引力把自己扯到一边顺势倒下,仰躺在地上大喘气。 他静静等待着,惶恐自己的一厢情愿再次换来两手空空的结果。庆幸的是,冯家双没有走,沉重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叫他心安。转过头来,发现他正仰望着天空,注意到阿华的视线,也转过头来凝视阿华。 两个人好像小孩子一样躺在地上看星星,全无心机和烦恼。如此不合时宜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阿华不禁笑起来,笑自己跳脱的思路。 就在一片安逸气氛中,冯家双瞥见阿华的笑容突然瞳孔一收缩,微风起,他在原地消失了踪影。阿华尚没来得及紧张,腰上一沉,冯家双反其道而行之,坐到了他身上,双手死死扼住阿华脖子! 第93章 番外续章 4 扒拉着冯家双的胳膊,阿华徒劳地挣扎,一脸痛苦地瞥见冯家双杀气凛然舔着嘴唇,狰狞微笑。不是他,不是冯家双,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吗?阿华绝望了,冯家双只要一用力就能拧断自己的颈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一切已成定局。 但是很快,他发现事情远没自己料想的那么简单。冯家双保持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起他的胳膊,不容反抗地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下去,直接咬掉一大块肉……不同于之前的痛楚,当时精力体力都不错,又有信念支撑,阿华咬着牙拼死忍耐熬了过来。现在却被冯家双还是血骨的事实打击,又没有体力支持,亲眼看着他一口口咬掉自己的血肉,要被活生生吃掉的事实令他痛不欲生,惊恐万分。 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肌肉不自觉地颤栗,鲜血淋漓渐渐暴露出里面淡青色的骨头。阿华从未如此恐惧过,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记录冯家双活吃自己的全过程。 太缓慢了,即使冯家双的每个动作都粗暴快速,在阿华眼里却像是在放着慢镜头,左臂被啃食光了,又拉起他的右臂,低头啃食胸口……仿佛几个世纪都过去了,满眼的血色越来越厚重,阿华依旧意识清晰。 他恍惚间似乎看了一眼星光璀璨的星空,弥留之际悠悠叹息,这身血肉终究还给他了,终于两不相欠了吗?他这一生,为了女儿放弃了生命,再次为了女儿选择作为非人活下去,只是,因果循环欠人家的终究要还,这条命还给他生命的缔造者也是应当。可惜,冯家双还是没能回到人世……他死不瞑目…… 阿华生生死死多回,每次都有冯家双在身边守护,即使明知自己即将丧命,也出奇地心安满足。或许是对冯家双盲目的信任,深信他会竭力救回自己,所以死亡变成了一场场探险游戏,有惊无险。只有这次,冯家双不在了,亲手被“他”杀死,也就意味着自己死而无生,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天。伤心难过当然有,但更多的是救不回冯家双的不甘心。他恨老天爷总是作弄他。与女儿生死不得相见,与冯家双貌合神离,终于破除隔阂却又要生死相搏。 阿华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五感全失,意识消散,只有一丝幽魂还尚存,也即将消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越发澎湃鼓胀,他恨老天爷的作弄,可是渐渐地,他迷失了,不知道在恨些什么,只是执着地恨着,冯家双、方丽娟、程欢、胡飞、菲菲,所有人的面孔在眼前飘过,全都染上了仇恨的色彩。如果意识尚存,他会发现情况不对劲,可他仅存执念,终于彻底被仇恨吞噬。 “阿华,你这个蠢货,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净骨,不是阴骨,浑身怨气把骨质都污了!”冯家双的声音如同一记闷雷在耳边炸响。阿华神魂一震,把他的意识震了回来。不对,他在恨冯家双和菲菲?怎么可能,居然想杀死他们?不对,他们都不在了,不用他杀了,那他应该杀谁,谁可以让他杀? “杀什么杀,你连只鸡都没杀过,菜市场里卖鸡的大妈都帮你杀好了!” 对对,鸡都不用杀,有人帮他杀好了。那干嘛要杀人,人又不能吃。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好家伙,饿了多久了,光想着吃。行了,起来请你吃烤肉,告诉你,其实人肉一点不好吃,一股子酸味儿,口感还不如猪肉呢。吃得我现在还胃里膈应着。” 谁在说话,我不是死了吗,怎么能听见声音? “哈哈,好了好了,终于恢复了。你小子,也有泛杀气的一天啊。可吓得我呀,千年难得的暖玉骨,如果坏在我自己手里,我非撞墙去向老祖宗赔罪去了我。” 家双?这个欠抽的口吻不是冯家双是谁。慵懒至极的意识被猛地挑动起来,睁眼,一张形似骷髅的微红面孔出现在眼前,阿华瞪大了眼,回不过神来。 那人用奇长的手指摸摸自己的脸,指节粗大突出,皮肤薄如纸紧绷地盖在上头。他不满地说:“怎么着,很难看吗。哎,我也觉得怪吓人的,你说血骨的骨架咋就大了这么多,嵌在我的皮肉里完全不匹配嘛。哎,又不能整容坏了血骨和肉骨,以后我怎么出去见人。回去记得帮我补办身份证啊,阿华。师姐要不认识我了,真伤心。” 阿华听他一个人赤身*坐在角落嘟嘟囔囔,一时间头脑停摆了。他不是被冯家双吃了吗,怎么还能听得见,看得到,居然还见到了恢复正常的冯家双!这不是在做梦吧。 冯家双拍拍他的脸,痞痞地说:“还没清醒?难怪,你是歪打正着把我的意识叫回来了,自己却稀里糊涂的。好吧,你听我慢慢跟你讲发生了什么事哦,先从池子里出来。”说着,两手插到阿华腋下,轻轻一提,阿华听到水声哗哗,身体脱离了包裹自己温暖的所在,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冯家双把他放在身边靠着,阿华张眼看去,发现他们居然身在剔骨匠地穴中,他刚刚泡在弱水池里。难怪,又活了……生生死死几番折腾,阿华早已见怪不怪,倒是冯家双,为什么突然又好了呢。冯家双盘坐在他身边,述说着一年来发生的诸多事情。 当时他们所在的储藏室因为冯家双与铁骨的撞击塌陷,包括阿华在内的所有人都昏厥了,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其实,他们猜的没错,复活的冯家双被血骨占了心智,他这个转化尚不完全的肉骨根本无法与千年血骨相抗衡,冯家双失去了理智,满脑子都是杀戮的*。醒来的一霎那他感应到周围有活人,正准备大开杀戒,突然从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身上感到了一丝恐惧,产生了迟疑。恰逢铁骨闯入,更强大的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于是反扑铁骨,与它缠斗在一起。 两具灵骨的厮杀过程可谓惊心动魄,冯家双虽然被血骨控制了行动,奇怪的是,他居然意识尚存,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能感觉到。看着血骨与铁骨的厮杀,冯家双描述当时的心情真是紧张又心疼。两个都是稀世奇骨,随便哪一具有所损伤都会叫他心痛死,偏偏灵骨间的打斗完全不留手,全是硬碰硬的较量,不把对方砸得粉碎誓不罢休。万幸的是,赢输还没分出来,两具骸骨居然扭作一团失足落入了弱水池中,停止了互相残杀。也幸亏落到了池中,冯家双才幸运地全身而退,没有损伤。弱水池,一定要是弱骨的子孙后代才能浸染,其他灵骨一碰池水就会被化掉!结果可想而知,铁骨当即被化了个干净。 “什么?你们在池子里?一直都在?”阿华好不容易恢复了言语功能,大脑又当机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去池子里找,我真笨。不对,连铁骨都化了,你怎么还活着?” 血骨?肉骨?冯家双指指自己的脸颊,笑得露出一口尖牙:“还记得我让师姐给我种了两颗你的牙齿吗?太关键了。我觉得玉骨有净化功能,说不定能克制住血骨叫我还有恢复意识的机会,所以借了你两颗牙齿。没想到血骨太强大,两颗牙齿镇不住他,仅仅能保住我意识一丝清明,不至于被完全毁掉。哎,也多亏了这两颗牙齿,弱水把我认作了是你,没把我化掉。老子命大啊,命不该绝啊。” 阿华听得嗔目结舌,他早就料到了?冯家双的大胆创新非但没有失败,神来一笔甚至还救了自己一命。 后来的事情就纯粹是阴差阳错了,当阿华放弃地穴寻找冯家双,改为搜索原始森林,冯家双从池子里爬了出来,两人就这么错过了。 冯家双经过弱水的浸泡,不仅仅是幸运地活下来。弱水激发了玉骨的净化能力,又成功抑制了血骨,他居然能够用自己的潜意识驱使身体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清气汇集之地淡化血骨的凶性。凭着本能,摸到了炎帝陵原始森林的清田,在那里一呆就是一年。 “如果不是你找来,我可能还需要花几百年的时间才能化掉血骨的凶性,对了,你怎么找到清田的?那里很隐蔽啊。”冯家双问。 阿华讲述他一年来的经历,说到那只娃娃鱼谷虫两次暗算他,冯家双大笑不止,道:“他呀,带着他的徒子徒孙住在清田,每天靠吃清源处的花草增长寿命和灵气,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不想地盘突然被我这个浑身恶臭污秽不堪的家伙霸占了,打不过我才不得不迁居到瀑布后头去,心里一定很憋屈。你一出现,他察觉到你身上散发的清气浓度不比清田差,以为能用你把我勾引走,所以想尽办法带你过来。我敢打包票,没了我,现在清田里又是娃娃鱼的天下了。” 阿华也觉得这条谷虫实在有趣,回想当初贿赂不成毒晕他,求他不成就来硬的,原来是找他打扫卫生去了。想到这里,他不禁跟着笑起来。 笑着笑着,两人都对彼此的遭遇感慨起来,停止了笑声安静地坐着,不再说话,于是又听见弱水滴落的空灵声响。地穴阴冷的空气吹掉了湿漉漉身上最后的热气,阿华冻出一身鸡皮,赶紧抱起身体搓搓胳膊,摸到完好的这才想起自己被冯家双生吞活剥的恐怖经历,转头看看那张不再狰狞的脸,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冯家双注意到他的异样,问“怎么了?” “你……后来又是怎么恢复的?” 冯家双略有所指瞥了他身上一眼,苦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血骨曾经被你净化过,所以它看到你就害怕,想逃,那种出于本能的强烈*我根本抵抗不了。第一次被它逃了,等我重新掌握控制权回到清田,你又来了。说实话,我当时也很怕见到你。” “为什么?” “血骨怕你会净化它,我却极度需要你来净化它。跟你接触会削弱它的意识,增强我的主导权,但那还不够。”冯家双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即使在这张古怪面孔上什么表情都看起来别扭不真实,阿华还是在他眼中注意到了挣扎。 他摇摇头,叹气道:“你抱着我,跟我直接接触。我几乎立刻就感觉到血骨的意识在崩坏。我很高兴,以为终于看到了转机,不用再耗费几百年时间靠清田的清气慢慢净化血骨。谁知道,他的意识渐弱的同时,我的本能也在增强,跟你皮肤接触根本就满足不了我,于是……” 阿华恍然大悟:“所以你要撕开我的血肉,直接跟玉骨接触。”原来如此,不是要吃了他。回想一下,的确,冯家双当时并没有把他的肉吃进肚子里,大多数都咬下来就吐掉了。 后脑勺被猛地打了一下,阿华捂着脑袋看到冯家双对他破口大骂。 “还好意思说,我这些年怎么教育你的,要好好保护我的宝贝玉骨,别让它损坏了。你倒好,死抱着血骨不放手,你知道净化这么个大家伙会对玉骨造成多大负担。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玉骨已经变了色,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哦,难怪刚才我做梦自己要杀人吃人的,原来是被血骨传染了……” 脑袋再被砸了一下,突然,阿华眼前一暗,身体被紧紧抱住,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耳边传来冯家双几乎哭泣的颤抖声音:“还好,还好,你有个好祖宗,给你留下了弱水。我真的以为你回不来了,连骨质都坏了,要是弱水认不出你该怎么办,会不会直接化了连个想念都不留给我。幸好幸好,幸好你还在……” 是啊,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这次能救回冯家双,经历了多少坎坷,遭遇了多少巧合,得到了老天多大的眷顾才能走到今天,两个人完好无损地都活了下来。或许冯家双从此不能再以剔骨匠的身份活下去,甚至于要从此隐名埋名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但那不正是他们一直期盼的吗,人世间太多纷争,权利*纠缠。他们陷在里头很久了,被无数双*的眼睛窥视着,争夺着。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死而复生的他们终于能换个身份重新开始了,隐藏在黑暗中继续探索人类永生之道,享受剔骨温养灵骨的乐趣,满足那些普通人与已逝亲人重逢的愿望,阿华觉得,黑暗也可以是安逸的,温暖的,恬静的,他们从来都不需要光明。 “那个……家双,我们都没穿衣服……” 背后的手臂上下摸索,那人无赖地说着:“有什么关系,摸一下又不会少块人。再说了,我们现在都是灵骨了,不要让尘世的俗物隐藏灵骨的光华嘛。别动,再亲近一会儿,帮我继续净化血骨。” “哦。”阿华认命地将他抱得更紧,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完结了,喘口气,嚯嚯。 好了,剔骨匠的故事结束了,想想写作的这些年,前几章是饱含热情,后面就完全是责任和坚持了,还要保证质量,其实,写一篇小说真的不容易啊。感谢大家陪我走到这里啊,那些讨厌阿华的朋友谢谢你们炒热评论区,不讨厌阿华的朋友给你们送上一个*向的结局。河蟹社会不能放敏感内容,不然就不是生吃阿华,是生“吃”阿华,你们懂的。 虽然阿华被骂得最多,其实反倒是塑造最成功的一个,嘿嘿,有争议才有市场,对吧。至于其他人物,本人最喜欢的是老鬼,其次是师姐,这两个人最好写,任务只有一个,以最直率的个性推动剧情,哈哈。最讨厌胡飞,为啥呢,一想到他要设局阴谋设计冯家双,我就头疼,又要保留他的个性本色,有胡飞出现的章节通常是修改得最厉害的。至于程欢,很想收入囊中的头号人选,多金重义气,好男人啊。哦,对了,还有一个最有前途的人物,胎骨廖耀辉,大家想想,只要移植胎骨,就能无限重生了啊,哎哟,太美好了,男女变变变。 好吧,废话了一堆,说正题,我这个文盲终于有了第二篇完结小说了,这次是下了功夫的,虽然反响不太好,太冷门了没办法。只要自己写得开心就好,我很满足啦。各位看得高兴否?money花得不后悔吧,后悔也没得退,嘿嘿。 最后弱弱问一句,看很多作者都定制印刷,俺们这个如果印刷有人要买吗,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