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游戏》 第1章 造梦游戏 作者:烂春文案:普通市民江声在某个夜晚被毫无预兆地拉进了造梦游戏。而该游戏的系统声称可以替玩家实现所有的愿望。可惜江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渴望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江声:……好的,我悟了。原本他以为这个游戏对他来说只是闷声赚大钱的地方,他人的生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却在游戏中遇到了被老师人格侮辱了三年的学生、对自己的孩子漠不关心只想重新改嫁的母亲、被系统恶意指定为宠儿的玩家、被老男人囚禁的容器和被留在大山里的孩子……还有他后来的一生所爱。于是原本奉行的独善其身的信条在不断地改变。主要是因为瘸腿对象是个菩萨心肠。(疲倦微笑)外冷内热容易心软残疾攻x长期缺爱三观不正自私受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情有独钟 无限流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声,秦争 ┃ 配角:陆时雨 ┃ 其它:一句话简介:在造梦游戏里心想事成。第1章 游戏开始早上八点,几声急促的钟声将睡梦中的江声吵醒。他不耐烦地将被子盖过头顶,企图缩回去继续冬眠,只是那每一声闷响都像是撞在他的耳膜上,震得头疼,以至于他的心头涌起一阵烦躁。江声拉开被子,“啧”了一声,准备打电话给物业投诉,却在睁眼的那个瞬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首先入眼的是头顶上平铺着瓷砖和奢华的吊灯,而不是他卧室里那盏15瓦的老灯泡。他默默地起身拉上了窗帘,窗外零星的灯光被他阻隔在帘布之外。就连床头仅剩的那点点昏黄的灯光也被他熄灭。他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江声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沉默地看着那扇可以看到海的落地窗。虽然t市也是沿海城市,但他住的小区却和海隔着十万八千里,所以他除了自己此刻是在做梦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耳边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猫叫,江声低头看去,以为是家里的那只小猫,于是自然而然地搂进怀里抱着。恼人的钟声中断,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广播:“欢迎来到造梦游戏。”它说:“如果您成功通关的话,我们就会帮助您改变您目前的悲惨现状哦。”那道僵硬的机械女声停顿了一瞬后说:“现在请各位被选中的幸运儿来到大厅里集合。”江声莫名地觉得自己从那道声音里听出了一丝愉悦的气息,这个认知让他觉得到有些不舒服。他皱一下眉头,坐在床上没有动作。直到那广播又催促了几声,他才慢慢悠悠地翻身下床,拧开门把手,走向所谓的大厅。是时他的怀里还搂着那只可爱的矮脚猫。他给那只小猫顺了两下毛,引得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它有些过分亲人。虽然他平时也很温顺,但总不至于一直一动不动地窝在自己怀里,总是在地上来回折腾。打断他的思路的是大厅里嘈杂的吵闹声。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男人正在骂骂咧咧地大声嚷着“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这类的问话。江声挑一下眉毛,心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他没有那个男人表现得那么情绪激烈罢了。大厅里还站着两个年轻女孩儿,看起来也是惴惴不安的样子,和其他人保持着安全距离,哪怕是彼此之间也没有隔得太近。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睡眼惺忪姗姗来迟的和高中生似的少年。江声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可爱和人畜无害是江声对他的第一印象,至于后来会怎么颠覆,就不是他现在所能预料得到的了。就在大家都和没头苍蝇似的嗡嗡乱叫的时候,那个随处透露着僵硬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她说:“既然人已经聚齐了,那么就请一至十二号玩家按照顺序入座。友情提示,请不要误坐他人的座位哦。”江声本着看看他们的壶里究竟在卖什么药的想法,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了。其余的人要么是早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了,要么也是一脸不情不愿、但是无奈地坐下。等到所有人都就座之后,那道僵硬的女声才开始慢慢悠悠介绍游戏规则。她说:“本次游戏为狼人杀十二人局。玩家身份配置为四狼四神四民。四神分别为预言家、女巫、猎人、白痴。”“狼每天可杀一个人,预言家每天可以验一个人的身份,女巫手里有一瓶解药、一瓶毒药,解药可以在玩家被袭击后的4小时内救人,毒药则可以用来杀人。”“猎人可以随时启用□□杀死一个人。白痴在白日公投出局后不会死亡,仍然可以在场上发言,却不再有投票权。”“现在,请各位玩家根据自己的意愿进行择卡。”她在停顿了一瞬之后,又补充道:“本局游戏最后的幸存者将获得现实大礼包一份。但是相对应的,失败的玩家就会真正地死去,并被现实所遗忘。”“所以请各位玩家务必打起精神来参与本轮游戏。”她在说完这话之后就噤声了。江声倒是没有忙着选择身份卡,而是开始仔细地打量起那些所谓“幸运儿们”的脸来。一号玩家,就是先前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秃头油腻男,长相中下,脾气确实一等一得大。他几乎是在广播宣布完游戏规则之后就猛然暴呵了一声:“什么狗屁游戏!还要拿命玩儿!爱谁玩儿谁玩儿!反正我不玩儿!”江声对于他比喇叭还要响的声音有些烦躁,恨不得拿胶带把他的嘴封上。 第3章 “玩家之所以会进入这个游戏都是因为自身有所求,可惜又不相信凭自己的努力能实现。于是游戏本着要为人造梦的想法,给了这些人实现白日梦的机会。”“机会就是进入游戏,然后通关。”他顿了顿,解释道,“这是我第一次进游戏的时候系统告诉我的。信不信随你们。”真新人假新人加在一起人数还挺多,此时听了八号玩家的这番话之后面面相觑。有些人沉默不语,像是在暗自思考他话里的真假。也有些人当面驳斥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敛了笑,故作深沉地叹气:“信不信随你们自己,我只是随手给你们科普一下。”江声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的人,问:“那么造梦的代价呢?总不能是无偿的吧。”他冲江声竖起拇指,摆出一副“还是你上道”的表情。他笑着说:“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系统又不是慈善机构,自然不可能无偿替你们实现愿望,每个人都得凭票入场。”“而进入这个游戏的入场券,就是我们得暂时地把我们的命抵押给他们。”“像刚才十号说的那样,你们当然也可以选择逃出这个屋子。只是然后呢,屋子外的世界可不是你们过去生活着的那个世界。”“你们的亲人、朋友、同事,都不在这个世界里,你原本的那些生活基础在这个世界中也都不复存在。”他瞥一眼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三号:“当然,你们也可以人生选择重新来过,只要你们有这个勇气。”“只是当我们这些留在屋内的人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没有人能保证你能在这个世界好好地生存下去。”“所以,何必呢?死在这个屋子里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万一我们胜利了呢?那迎接我们的可就是美梦成真了。”八号顶着他那张婴儿肥的可爱脸蛋儿提示道:“哦,对了,现在场上除了平民之外就只剩下一张特殊卡了,你们这七个人得抓紧选了。”他作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笑的时候还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如果不是他话里明显的等着看戏的意思,大概江声也就信了他那副好意的表相。江声才他之所以会这么好心提醒的他们目的,就是想欣赏一下这些玩家慌乱且不知所措的样子。算是游戏正式开始的小菜。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场上的几个女孩儿的脸色也“唰”地白了。其余几个“还没选择”的人也在手忙脚乱地点着自己面前的选择面板,指尖点击的力度仿佛是要把屏幕戳破一样。江声毫不怀疑如果这时候他们面前的选择面板要是卡了,他们能气得把它给砸了。只是不知道这份慌张究竟是真是假。他们纷纷做出了选择。于是江声又听见了那个机械的系统提示响起的声音:“全员身份选择完毕,现在各位玩家可以自由进行活动。”只是除此之外,江声还留意到了七号玩家猛地一个激灵和或许还没有触摸到屏幕的指尖。紧接着,玩家们纷纷离席。江声又撸了一下怀里的小肥猫,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他旁边的八号玩家,然后开始思考他先前话里透露出的那些信息量。那人此时正眯着眼睛在打哈欠,睡眼惺忪地准备起身离开,看样子是预备睡个回笼觉。“哎。”江声伸出手拦了八号玩家一下,对方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江声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问:“聊聊?”八号玩家冲着他露出一个微笑,一脸无辜地说:“可以啊。”“那么,去我房间里聊吗?”八号玩家直勾勾地盯着江声。江声看着他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莫名地觉得有种被当作猎物盯上了的感觉,却没有退缩。“行,走吧。”江声点了下头,起身跟他离开。只是从大厅到八号的卧室这短短的十几步路程,江声却明显地觉得有人在盯着他。那是一种令人无法忽略的灼热目光。他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地对上了六号玩家有些晦涩不明的眼睛,里面暗藏着的万千情感似乎随时准备喷涌而出。江声略微有些疑惑,猜想这个目光大概并不是给他的。而六号玩家在注意到江声回望的目光后就收回了视线,转身往楼上走。江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恍惚,总觉得对方现在的情绪有点低落。“别看了,走吧。”八号玩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拽了一下江声的袖口。江声回过神来,点头,无声地跟上。“你想聊什么?”八号玩家拿钥匙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进去之后就随意地在床上靠坐着。江声则在靠近门的一个椅子上坐下,把小猫放在自己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它肚皮,问:“你的身份是平民,对吗?”八号玩家愣了一下,突然笑了,接着就有些刹不住车。他说:“那如果我说不是呢?如果我是狼的话,你现在可逃不了了。”他看着江声脸上有些吃瘪的表情,自说自话:“你得时刻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然你的入场券怕是收不回去了。”江声语塞。只是对方越是这样,就越坚定了他认为对方是个平民的猜想。但八号玩家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以为他是信了,所以澄清笑着:“哎,逗你的,我还没这么无良。”他说:“本来我昨天刚进过游戏,所以今天一睁眼又在游戏里的认知让我挺难受的。”他停顿了一瞬后接上,“不过看在今天遇到你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系统了。”说着,还顺势给了江声一个wink。江声不知道那些前因后果,只以为自己是被调戏了,而且有证据。可惜的是这种娃娃脸不是他的菜。他装作没听见后面那句话,只问:“这个游戏里的杀人是指的是真的吗?”陆衍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在这个游戏里活到最后能拿多少钱?” 第5章 “不过怎么说呢,时间是抹平伤口最好的解药。他们中的很多人,离开游戏的时间长了之后,也就会忘了自己当时究竟是为什么而恐惧的了。”“他们的记忆也会被系统消除。到时候欲望卷土重来,他们也就再次进入游戏了。”陆衍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江声,江声却觉得话锋直指着他的脊背。他莫名地觉得陆衍笑着的时候,灵魂是冷的。而且在听了对方那么长的一段话之后,他对于这个游戏的认知倒是有些动摇了。他想,要么对方是个有癔症的,要么对方是这个游戏的推广大使。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他们真的在一个平行空间里的可能性了。江声思忖了一下,既然想不通,那么就索性不管了,只走一步看一步,转而提出眼下他最关注的事情。他说:“在系统宣布完规则之后,我刻意地看了一下在场玩家的行动。”“但是目前我知道的只有一号,六号,十一号在我之前选了身份卡,但是到我的时候,已经有三神三狼被选了,那么另外的三个人是谁?”陆衍想了一下,说:“我随便推测,你看着听。我目前觉得七号估计是,另外两个应该在那两个哭的和那两个害怕的中间。”江声点了下头,没问他的判断依据。因为知道结论后再去倒推依据总是很容易。他问: “不过为什么系统不直接分配角色而是这样让人自己选,甚至让人看到前面的人选了什么?”陆衍瞥他一眼,回答: “因为这个系统所谓的民主啊。”“你看过那个电影吗,‘我命由我不由天’,系统它想要给玩家营造出一种他们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的假象。”“至于为什么让人看到前面的人选了什么,就是为了让玩家之间互相怀疑。”他说:“这个游戏的系统也是个蔫坏的。它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互相猜忌与争斗。”江声听着他话里明显的好恶,不予评价,只抬眼说::“可是假设我们排出选择的序列,不是就基本能知道每个人的……”陆衍打断了江声的话,“你敢相信那些玩家自报的顺序吗?”陆衍继续说道:“不信你现在就可以试着统计一下。有多少个平民尚且撇开不论,他们愿不愿意告诉你还不一定。”江声无法反驳,转而问了一个别的问题:“既然你认为坏人比好人多,可是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陆衍抬起眼皮看他,看似随意地回答道:“缘分吧。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磁场很合吗?”江声把“不觉得”三个字吞回肚子里,敷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陆衍一看就知道江声现在估计正在心里吐槽他的不要脸,笑了一下,没戳破。该问的问题都问完之后,江声无意地扫视了一下陆衍的这个房间,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但是又和一般小情侣的那种配置有些不一样,基本都是同色系的。江声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声:“你……和你女朋友住?”陆衍大概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语塞:“你看我像有女朋友的样子?”“那……兄弟姐妹?”江声问。陆衍不再笑了,也不再说话。气氛突然有些尴尬。江声不知道他话里骤降的热度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突然跟个蚌壳似的不再说话。“不用瞎猜,就是系统随便分配的一个房间。”陆衍在床上躺下,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没能冲破地面的春笋。可是我的房间完全是按照我的喜好布局的。江声在心里说。但是他很有眼力见地知道这话不适合在这种时候说出来。他看了一眼瘫在床上的陆衍,再次打量一下房间里的陈设,最终也没有想出打破沉默的办法,也无意要去窥探那秘密的冰山一角。只淡淡地道了句“谢谢”和“待会见”,就搂紧了怀里的小肥猫,起身离开了。回答他的是陆衍的状似随意的挥手和一句“小心其它玩家”。江声阖上门,开始回咀他刚才和陆衍之间的对话。他开始思考眼前这情景不是一场闹剧,而是一部科幻片的可能性有多大。大概是陆衍科普时的表情太真挚,以至于他在原本笃定的答案后面打了个问号。江声离开陆衍的房间后,在大厅和厨房都转悠了几圈,但是除了顺走了冰箱里的几颗冷冻草莓之外别无所获。毕竟这场游戏比的是谁的演技更胜一筹,不需要寻找线索破译剧情。期间他和大厅沙发上坐着的四个女孩儿打了个招呼,分别是四号、五号、十号、十二号,其中就有陆衍重点猜测的几位“嫌疑人”。配上江声和她们打招呼时她们一脸惊慌的表情,江声只想感慨“人生如戏”这四个字不是乱说的。江声在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和她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毕竟他自己本人也是狼人嫌疑人之一,离太近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大概是她们看出了江声的没有恶意,除了最开始警戒了一会儿之外,很快又开始了闲聊。聊东聊西,就是不聊这个游戏本身。一有人提起,其余人就用“不知道”来回应,态度很是抵触。倒是江声从她们的闲谈中,得知了四人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四号、五号都还是学生。其中五号还是某个重本大学的某热门专业的理科生,叫李利文。四号则叫王若楠,一个普通的本科学校在读。十号和十二号则都已经是步入社会的人了。十号叫张思乔,在现实是个教育机构的外语老师,江声琢磨着敢情这还是半个同行。十二号则是国内某家大企业的销售经理,叫褚欣,和前几个女孩儿走的路线完全不同,画着一幅浓妆,大概快三十了。但是还是依稀能看出底子不错,别有一番成熟的韵味。“七号玩家呢?”江声听了一会儿她们的闲谈之后问,“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第7章 她的话刚说出口,原本还沉浸在美食中的众人都有些变了脸色。对啊,这个世界。他们大概是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未卜的命运,于是原本那因为美食变好了些的心情又被搅成了一摊烂泥。唯独陆衍浑然不觉,仍旧没心没肺地大口吃着饭。六号玩家也明显也感觉到了餐桌上突然变换的氛围,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都快吃吧,吃完饭之后我们再来坦诚地谈谈。”他的声音乍听起来带着些不近人情的冷淡,但可能是因为他的表情太过于淡定,让人觉得对方有两把刷子,所以反而给了大家一种心安的感觉。于是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惬意。只是酒足饭饱过后,就该开始今日份的辩白活动了。吃剩下的碗还在水槽里泡着,四号和五号那两个女孩儿主动地提出愿意承担待会儿洗碗的工作。六号玩家没反对,只提议让众人到大厅里按照顺序坐好,然后挨个儿地进行自我介绍,和回忆白天时候选择身份卡时的事。首先是一号,那个大腹便便,还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白天那一脸暴躁的样子和大嗓门让人想忘记都难。不过他现在似乎冷静下来了,意外地很配合。他说:“我叫张强,是一家连锁酒店的老板,开了得有十几年了。”江声不知道他白天究竟经历了什么,以至于原本的那点害怕突然失了踪影。只知道他在开了这个话匣子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论自己的酒店拥有多少家分店,多少个员工,自己一年又能赚多少钱。就像是在参加同学吹嘘会一样。而张强就是同学会上那个最让人难受的吹牛怪。他一个嘚嘚了半天,大家耐心地听着,等着他最后的点题:“我选的是个神卡。在我之前已经有三张卡被选了,分别是两狼一神。”二号玩家的话就简洁了许多:“许林锋。这是我第一次进这个游戏。我是后半段选的,那个时候就剩下一张狼卡和民卡了,所以保险起见我就选了张平民卡。他说:“就这样,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你们好好捋线索,我可不希望把命丢在这里。”三号玩家的表情则有些讪讪的。他说: “我叫余简,22岁,应届毕业生,正在xx公司实习。”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二号玩家,说:“二号是我公司的领导,可以替我作证。然后我是在八号玩家提示之后才选的,也选的平民。”紧接着四号玩家李利文和五号王若楠也双双报了平民卡,也声称自己是在八号提示后匆忙选的。给的条件一致,暂时也找不出错。这下好了,民坑和最后几个选的名额已经都占满了。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反倒是主动提议这次“坦诚地聊聊”的六号玩家的脸上没有一点紧张亦或者是吃惊。大概这个情况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六号玩家没有质疑前面玩家的说辞,认真倾听的样子让人觉得仿佛他已经全盘相信了前面几个人的说辞。只有他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桌面的食指显示着他此刻的烦躁。“周川,27岁,画家。”六号玩家说,“我选的预言家,今天验的11号,是好人。我是第三个选身份的玩家,前面两个选的是狼人。”他顿了一下,在场上扫视了一圈:“今天只是聊天,我也不想追问。希望明天一号能说明自己是什么神。”“以及后面如果没有报民的,前面四个安全,如果有的话,我会看着验。希望你们提前想好说辞。”他的这番话看着像是提醒前面的几个人,实际上更像是警告后面的人。七号玩家深呼了一口气,说:“我叫许彤,是个做饭不太好吃的厨师。”她勉强地笑了一下,开始解释:“这不是我第一次进游戏。所以我知道要想活下去,就得听系统的话,积极参与到游戏里去。所以才劝大家早点选身份卡。”“虽然周川刚才已经那样说了,但是我就是平民,没办法装神,更不想替狼背锅。”她把自己两颊的散落的头发往耳后别了一下,露出整张脸来,是邻家女孩儿型的。算不上太漂亮,但在此情此景下,楚楚可怜得恰到好处。许彤说:“我没有选身份卡。应该是大家都选好身份卡了,所以系统就直接把剩下的最后一张平民卡分配给我了。”她的表情有些苦涩:“如果你们中间有人是最后一个选平民卡的,可以出来指证我。”她这话倒算是从侧面解答了江声的疑问,只不过他依旧不是很相信她的平民身份。周川还是那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江声看着他深邃的双眼,突然很想知道他那张镇定皮囊下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大概是江声看着他的目光过于明显,周川回看过来,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了一下,最后以江声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告终。接着就轮到了陆衍。他楞是在木头椅子上坐出了一副葛优瘫的姿势。他介绍得倒是仔细:“陆衍,17岁,g市人,目前还是个学生。明年夏天参加高考,目标是考上g外嘿嘿。”搭配上先前他劝诫自己不要告诉别人真实信息的情况,江声算是知道他告诉自己的信息也是假的了。倒是自己缺了个心眼,说的真实。江声瞥一眼他未成年的脸,心想,如果他自己说的信息里有什么是真的话,大概是就是那个17岁了。陆衍不知道江声的心理活动,接着说:“我的身份是平民。我大概是第八个选的,到我的时候已经就剩下一狼四民了。”“前面报平民的至少有两个在说谎。我倾向于2号和3号中有狼,建议6号预言家验一下。”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盯着二、三号的脸,露出有些玩味的表情。他接着说:“实话实说,我原本觉得七号是狼。但是现在看样子倒是可以再观望一下。”江声:……这下好了,连怀疑的对象也推翻了。他已经不知道陆衍说的那番话里那句是能听的了。他放下了手头记录的纸和笔,叹了口气,坦白:“我现在其实脑子有点乱。”“我叫……徐漾。”江声临时想了个名字出来,顺口编了个全套的身份链:“26岁,刚辞职,目前无业游民。我是第七个选的,是神卡,具体什么身份我现在不说。”江声停顿了一瞬之后说:“我不知道在这个游戏里狼是怎么杀人的。是凭空在面板上杀人还是有什么特殊杀人方式之类的,但是都可以尽管来,我不害怕。”“六号玩家不信的话也可以来验我,无所谓。”他把话说到这儿也就不再开口了。陆衍转过头来看他,二百五地用口型问他:“你是女巫还是猎人啊?” 第9章 周川抿了抿唇,让干燥的唇瓣有了些血色,却意外地没有反驳张思乔。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江声一眼,反其道认证他是好人。然后又将话锋转向了一号张强:“那么,你选的什么?不会也是预言家吧?”张强愣了一下,完全没有原本怒气冲冲的气焰或者是侃大山时候的悠闲。他故作镇定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就是狼呢。反正我就是一个神。至于什么神你管不着。”其实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别说是在这种危险游戏里,哪怕是在普通的狼人杀局里,也不是所有神都会报身份。只是他难掩的慌张已经暴露了他。周川不置可否,只说:“那么我明天就验你,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好人。”说罢,他把视线投向了张思乔:“如果你还要坚称自己是预言家的话,那么欢迎你明天给我报一个查杀。”“至于现在,就原地解散吧。”周川说完之后率先离席了,留下一群还云里雾里的人在大眼瞪小眼。穆城则冲着他的背影喊了句“等等”,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跟上了。两个人慢慢悠悠地上了楼,走进了周川的房间。江声注意到周川在穆城搭他肩的时候蹙了一下眉,看来关系也不是那么铁。事件的中心走了一个之后,场面就一度变得有些沉静。场上其实还有很多人没有表态,但是今天的“聚会”算是就到此结束了。江声向陆衍道了一声晚安,也起身走了。身后陆续有几个人细碎的讨论声,但是随着江声关门落锁的动作,一起都被隔绝在了门外。江声原本以为今晚可能是个难眠夜,毕竟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加上白天突如其来的一大堆事情,总得失眠会儿。结果他在床上翻腾了没几下就沉沉地睡去了。直到半夜大厅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刺耳的尖叫声,隔着门板穿透了江声的耳膜。江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十二点四十五。他披了衣服就往外面走,赶到的时候,那个事发的房间已经挤满了人。死者是五号玩家王若楠。据四号玩家李利文说,王若楠觉得一个人睡觉太害怕了,所以就向她抛出了同寝的橄榄枝,而她因为白天和王若楠相处得还不错,没有多想,也就同意了。直到她半夜起来喝水的时候还没发现怎么回事,只兀自去了厨房。只是喝完水回到房间之后,他就发现王若楠的手和脚都露在被子外面,怕她冻着,就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给她拢被子。结果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是冰凉且僵硬的了,而且潮湿黏腻。于是她颤颤巍巍地开了灯,在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之后惨叫一声。有人深吸一口气,上前去探了一下王若楠的鼻息,然后脸色有些发青地退回来了。其实光看看她那一身的血就已经可以料到结果了。只是有人还抱着侥幸的心理罢了。周川看了尸体一眼,问李利文她们是几点睡下的,今天又有什么人进过她们的房间。李利文想了一下,说:“我们当时太害怕了。所以洗漱完就躺下睡觉了,那个时候大概还不到十点。”“而且除了小楠之外我没有让人进过我的房间。”她说着,似乎又要哭,被周川制止了。江声舒一口气,天知道他最烦的就是眼泪。是时穆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离围观的人群有好几步距离。却意外地没带眼镜,江声看向他的时候,他抿着嘴冲江声笑了一下。江声原本以为是那副金框眼镜给穆城平添了一丝邪气,结果发现那张脸在少了眼镜的遮挡之后,反倒看起来更具攻击性。只是危险当前,江声已然没了凭借个人喜好处世的权利,于是后退了两步,站到穆城身边,问:“怎么不进去看看?”穆城侧着头看他,用无辜的语气说:“这是死了人,又不是去买菜,没必要不相干的人也围着看吧?万一在围观的时候被别人杀了怎么办?”江声一怔,又往后退了一步,把自己和穆城也隔开了一段距离。穆城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笑得有些愉快。江声听见周川正在里面问散会之后王若楠做什么了。李利文则红着眼睛说:“什么也没干。你走了之后,很多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就我和小楠、思乔姐、褚欣姐在大厅里聊了会儿天……”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思乔。张思乔有些急了,大喊:“你看我干什么。”她忙撇清自己,用手指着周川、陆衍等人,极力澄清自己:“他们都抱团了,如果我真的是狼,急着拉拢你们都来不及,怎么会杀你们。”“再说了,你们十点睡的,除了能确定十点的时候若楠还没死之外,什么也证明不了。”“毕竟我们大家吃完饭的时候就已经七点了,之后又集体在大厅谈话,散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半了,所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杀人时间。”她又紧盯着周川:“而且那个时候某人和若楠是邻着坐的,可能性比我大多了。”周川冷淡地斜了她一眼:“不如等你查验完了我再来给我扣帽子。”他顿了一下,话里有冰霜:“如果你真的能的话。”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头绪。最后是许林峰额外提供了一个思路:“晚上的白菜是不是就她一个人吃了?”这么一说还真是。也难为了王若楠在这么个生死时速的游戏里还惦记着减肥,不吃那些大油大盐的东西,荤腥更是不碰,最后就吃了一碟子的水漂白菜。 第11章 江声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穆城,想了一下白天褚欣的话,开始思考这三个人狼保狼合起伙来骗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败在了三个人满手的血和满鞋底的污泥上。江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两点。他叹了口气,说:“回吧,我有些困了。你们也都早点回去睡觉吧。”说完,径自离开。其余三个人也都沉默地跟上。江声在关上自己的房门前叫住了周川,说:“虽然我信你,但是其他人可不一定相信你。”“而且等你白天报完张强查杀之后,张强、张思乔、褚欣他们可都要把矛头指向你了。所以劝你还是提前想好说服他们的理由。”周川“嗯”了一声,不知道脸上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说:“知道了,去睡吧。”江声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关上了门,继续去睡回他的笼觉。错过了周川隔着门板的那句“只要你信我就够了”。当天上午八点,众人又被系统震耳欲聋的钟声惊醒。江声在床上迷瞪了两分钟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游戏中,立马套好衣服往外走,甚至省略了平时在家里雷打不动的吸猫活动。当江声进入大厅的时候,审判桌边上已经有几个人就坐了,其中也包括周川。江声和他打了声招呼,问他昨晚睡得怎么样。说着,自己打了个哈欠。周川抿了嘴唇,回答:“挺好的。”江声用指腹抹了一下他眼底的淡淡的青黑,说了一句“骗人精”。只是在他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暗自感慨美色误人。居然让向来不太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的他,上手摸了一个充其量认识不过了一天的男人的脸。虽然只有半截手指的接触面积,但是当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仍然感觉那截指腹连带着自己的心都是烫的。直到他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之后,也无法忽略指尖上那似有似无的,依然残留着的灼热的触感。他叹一口气,算是知道阿q摸小尼姑的头的时候是什么感受了。江声略带尴尬地冲周川笑了一下,极力表现地像是无事发生似的。他在看见周川还是表情如常的样子之后才猛得松了一口气,殊不知周川平静的外表下也是心潮起伏。在游戏系统催命似的的钟声下,很快人就到齐了。只是大部分人的面色都相较昨天更凝重。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亲眼刚见过一具死去的□□。而他们都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不幸者。系统的广播声响起:“请各位玩家按照各自的顺序就座。”在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之后,她继续说道:“经过一天的相处,我相信各位玩家都对彼此有了基本了解了。那么,下面进行今天的第一项活动:警长竞选。”“顺便一提,警长一个人拥有1.5票,但是相应的,白天被审判的人需要由警长来进行处决。”系统说完这番话之后就息了声,留下大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李利文的贝齿在她的下唇咬出了一个印子:“白天被审判的人徐漾由警长处决是什么意思……”没人理她。最后还是陆衍好心回答了她:“大概就是杀了他吧。用枪用刀,反正应该不会是徒手打死。”其实大家对这个答案都心知肚明,只是在等一个肯定的回答罢了。周川打破沉默,说:“或许选举仪式也要我们自己主动进行,所以我们现在开始吧。”李利文开始低声哭起来,不知道是为她自己,还是在为那个和她“相处得不错”的王若楠。但是周川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没分出任何一点心思去安慰她,只兀自宣布道:“要参加竞选的自己举手。”刚才还在维持柔弱人设的张思乔闻声立马举起手来:“我要参加竞选。好他一同竞选的还有张强、许林锋、周川和穆城。穆城见状挑了一下眉,不知道是对竞选的人居然这么多感到新奇,还是对周川这个他自己评价为“心里有慈悲”的人要来参加屠夫竞选感到惊讶。周川扫视一圈,无视了穆城的表情,继续主持道:“一号、二号、六号、十号、十一号五个人竞选,其余六个人投票。现在按顺序发表竞选理由。”首先是张强,他摸了一下自己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儿。他说:“我是个强神,目前场上六号和十号正在争夺预言家身份。他们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而究竟谁是真的目前还难说。所以投他们俩谁都不保险,不如投我。”接着是许林锋,今天他把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放下来了,倒没有前一天显得那么有攻击性。他说:“我是民。本来不应该竞选,但是就像一号刚才说的那样,在现在场上六号和十号还存在真假预言家的状况,选谁都伴随着风险,所以我觉得你们可以选我。”他话锋一转,又把矛头对准了一号:“而六号昨天说验一号,说明一号也是有可疑的地方的。”许林锋的话还没说完,张强就暴跳如雷地站起来质疑他,“我哪有什么疑点,我看你和六号就是双狼抱团!”许林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完全不理他,只接下去自己说自己的。“当然,我站六号是真预言家,所以如果待会儿如果六号报一号是好人的话,你们也可以投给他。不过……”他瞥了一眼在边上骂骂咧咧个没完的张强:“我不觉得他能胜任警长的工作。”然后轮到了周川:“六号预言家,现在说可能有点早,但是既然二号点到了,那我就提前说了。今日验的一号,是狼。所以待会儿查杀。”他顿了一下,“不过倒不是不可以投票给他。”就在众人想这是什么操作的时候,就听见周川接着说道:“待会儿可以注意看是谁给他投的票,他死了之后又把警徽飞给谁,我会去验那些人。” 第13章 只是他的全身都开始向外溢血,很快就浸透了他躺着的地板,死状和王若楠相差无几。江声也突然懂了陆衍说的“等你经历过一个游戏就会懂了”是什么意思:因为眼前的场景已经超出了科学能解释的范围。他除了相信这是一个异次元的平行世界之外别无他法。坐在张强两侧的许林锋和褚欣拖动椅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江声抬眼,看向那两个忙不迭地往旁边撤了一段距离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生怕自己的鞋底沾上了张强的污秽似的。气氛一度有些沉默。就在大家不知道对此究竟该作何反应的时候,系统的广播却适时响起:“今日审判结束,辛苦警长履行职务。”它说:“如果警长存活到最后并且审判正确的话,会在游戏结束后额外获得特别奖励哦。”它故作娇俏的话让江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要是警长审判错了、或者干脆不审判该怎么办?”江声问。然后意料之外地得到了系统的回答:“乱杀无辜或者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的警长,自然是要接受惩罚。”江声默默感慨:它似乎是真的在担心警长不动手,所以把威逼和利诱这两种手段都用上了。——毕竟如果一直是和平局面的话,那些观看者大概会觉得很无趣。“走吧,弄点吃的去。”陆衍哈欠连天,见系统没下文了,就懒洋洋地招呼大家往餐厅走。他半真半假地抱怨:“我都快饿死了。”经他这么一提醒,桌边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饿了,于是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审判时的紧张感消散,江声瞥了一眼敛着眸在沉思的周川,以为他是担心审判错误的惩罚。于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小声宽慰道:“别担心,我们按部就班地跟着穆城的查验结果投就行。”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也别担心。女巫今天还不一定毒张思乔呢,我们可以投她出去,肯定保险。”“就算今天女巫毒了她,我们还可以让那谁验验许彤,毕竟她看着也挺可疑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怕别的不知底细的人听见,是凑近到周川的耳边讲的,以至于温热的气息吹红了听者的耳廓。周川不自在地同他拉开一点距离,说:“我不是担心这个。”周川抿了一下唇,抬头看向江声:“我是在想,他那个时候明明有机会选好人……”江声猜他说的是张强。江声打断他:“这个游戏机制不就是这样的吗?不管是谁,总会有四个人当狼的。有人主动要当恶人,总比被系统强行分配得好。”“比如那样的女孩儿。”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厨房里还在为王若楠的死耿耿于怀和食不下咽的李利文。江声说:“不管是让她去主动杀人,还是在白天等待被审判,都太残忍了一些。”他单手撑在桌子上,说:“其实最惨的局面不是恶人被审判,而是一群好人玩游戏,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心怀歹意的,最后却不得不推出四个人奔赴死亡。”他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透了,但还是怒目圆睁的张强:“反倒是这些本身有邪念的,死了也不算太无辜。”周川没接他的话,只哑声问他:“你为什么选好人阵营?”江声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了:“容易赢啊。”他拉开一张椅子,在周川旁边坐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我在现实玩狼人杀的时候就没怎么见过是狼赢的。”他停顿了一瞬之后补充:“除了有狼演技过人,或者是愚民捣乱的时候。”“不过我不想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赌这种可能性。”“而且可能是我长着一张坏人脸吧,预言家总爱先验我。”“这不,那谁也是。幸亏我没选狼人,不然今天凉的就是我。”江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悲哀感慨,还是只是为了舒解周川低落的心情。周川盯着江声看了一会儿,也叹了口气,站起身,冲江声说道:“走吧,去吃饭。”江声见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安慰算是到位了。两个人一起走进餐厅,在陆衍的旁边坐下,接过他推过来的装着三明治的碟子和牛奶。江声其实有点饿了,但是还没忘了小声问他:“不是许彤做的吧?”他问这话倒不是为了膈应谁,主要还是担心自己有命吃没命消化。谁知陆衍打了个饱嗝,说:“就是许彤做的。”他瘫在椅子上,一副餍足的样子。然后他转头看了一眼江声面无表情的样子,解释道:“我们这儿总共就两个愿意动手的,其中还有一个在外面黯然神伤,不吃她做的还能饿着吗?”江声语塞,心想你还真是要吃不要命。周川瞟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沉默着去灶台那儿重新生了火做了两份什锦炒饭。江声有些意外地看着周川在厨房着忙碌的身影,却明显地察觉到张强的死强烈地影响到了周川的情绪。他昨天给人的那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消失了,反而在此刻显得有些无所适从。饭后。江声随便编了个理由约周川去院子里散步,后者则几乎想不到自己可以拒绝的理由,“嗯”了一声就算是应下了。外面的阳光正好,两个刚吃完饭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在暖洋洋的阳光和携着花香的清风中消食的感觉有些惬意。即使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踩在柔软的草地上的感觉还是让彼此都感觉到有些轻飘飘的。只是什锦炒饭太好吃,江声吃的有些多了,于是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懒虫附身,懒得动了。他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坐下了,幼稚地蹬着地荡了几下,感觉自己仿佛倒退回了幼儿园时期,又重新成为了一个幼稚的小朋友。 第15章 所以他会听大哥哥的话,去奋力反抗那名为罪恶的暴行。可是他是那么的瘦小,那么的单薄。他反抗的拳头除了引起施暴者更大的恶意和怒火之外没有丝毫作用。此刻他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尸体就是这个理论失败的证明。周川感到一阵无力。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心上筑起了坚硬的铠甲,就总有人用事实告诉他,他的防备其实不堪一击。周川盯着教室里作了恶还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突然理解了“以牙还牙”的真正意义。“所以……你杀了他们是吗?杀了那些坏孩子?”江声问。周川没吭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继续讲着后续的经过。那些只是被教育反抗的孩子们接连不断地死亡,而与他同行的玩家数量也在不断地减少。事实证明,光教孩子们反抗是没有用的。那些被恶意选中的孩子之所以被欺凌,不就是因为他们或身材的孱弱或性格的孤僻吗?——他们都是孤立无援的。“幸亏那是在游戏里。”周川说话的时候嗓子有些嘶哑。如果是在现实,改变这个困境会变得很难。国家,社会,家庭,困难重重。即使这样,法律也无法阻挡那些十三四岁的孩子所释放的恶意。所以这基本就是个死局。人们真正能做的,就只是在网上看到新闻时,发出的几声廉价叹气和一点微不足道的声讨罢了。但这是造梦游戏。所以一切问题都可以用以暴制暴来解决。江声盯着脚边周川的影子,大概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他想,即使周川不动手,也总会有其它玩家替他出手毁灭那些坏孩子的。一切都还是可以向美好的方向发展的。虽然只是在造梦游戏里。第8章 前辈江声叹了口气,算是了解了褚欣之所以对周川怀有恶意的前因后果。他扒拉了两下自己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安慰周川:“你也不用想太多。”“生死有命,况且谁也没必要对他人的生命负责。他的死既不是你使的绊子,也不是你看热闹的后果,你又何必要为这件事内疚。”江声脑子里浮现了褚欣那副仿佛是周川欠她似的嘴脸,有些义愤填膺:“他自己亲姐姐都没有注意到的事,你管呢?”周川摇了一下头,说:“不止是这样。”江声默默地等着下文,在此期间伸出手去抓了一捧风,只是张开手的时候又归于无,就像是他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然后他就听见周川说:“我有死亡规避卡。”江声荡秋千的动作一滞,随即恢复如常:“你有什么道具是你自己的事,和别的人有什么干系。”周川垂着眼睛,说:“当时褚欣问我买,说那是她弟弟第一次进游戏,没有经验。但是我没有卖给她。”“那你现在后悔吗?”江声问。周川摇头:“即使重来一次,我也还会是那个答案,只是会觉得自己有些自私罢了。”江声从兜里掏出个水果糖,剥了外包纸之后塞进嘴里,甜腻的荔枝味在他嘴里蔓延开。他看着周川脸上有些落寞的表情,莫名地觉得那种表情不该出现在他的张脸上。大概是昨天周川意气风发的样子在他心里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觉得周川就该是那样恣意与张扬的样子。江声用舌尖顶了一下嘴里的糖,有些口齿不清地打了天马行空的比喻:“这就像我有一块糖,但是另一个小屁孩想吃,我不给他,他就哭了。”“或许会有人责怪我,但是那又如何,谁甜谁知道。”江声停顿了一瞬,补充:“或许你会觉得我这么说很自私,但是生而为人,总得为自己活。不能被别人的生死绊住了脚步。”周川摇头,不知道是说他不觉得他自私还是依旧不认可他的说法。他只换了个问题问江声:“这是你记忆里第一次进游戏吗?”“嗯。”江声点头,“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什么恶趣味的人设计的恶作剧,根本没有想过在我们生活的那个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另一个时空。”他回答完之后反过来问周川:“你进这个游戏多久了?”周川轻描淡写地抛出了答案:“快六年了吧。”江声挑了一下眉,有些惊讶:“六年?那你得进过多少次这种游戏了?”“我忘了。”周川回答,“多得我已经有些麻木了。”如果不是周川的表情认真,他大概会以为对方是在向他炫耀。江声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只听见对方说:“不过我刚进入这个游戏的时候很差劲。什么都不懂,也无法对团队做出太大的贡献。所以每次结算的时候都得不到太好的奖励。”“不过过了两年之后就好多了。我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前辈,然后跟着他耳濡目染地学到很多。他会替我规划好最佳的闯关途径,随时随地地替我铺路……”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无意识地带着对那段时光的怀念。江声咬着嘴里的糖,问:“然后呢?” 第17章 他环视了一圈,说,“既然大家都在这了,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各自七点多的时候都在干什么。”许林锋自从看到了余简的尸体之后脸色就不太好,这成为了褚欣攻击他的理由。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急着反驳:“那个时候我已经起床了,但是没有出来,就在房间里待着。”这个江声大致是知道的,他能证明许林锋是八点系统铃响的时候才出来的。而且因为谁也不能确认大厅里究竟有没有隐伏着杀机,所以他起床了不往大厅走也算是正常的表现,也无可指摘。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和余简在现实是上下级关系。在有确凿的证据显示许林峰是狼之前,余简大概率不会投他。所以即使许林锋是狼,把他留到后面再杀也可以保证自己的赢面大一点。周川却不这么想。他觉得或许正是因为狼队杀人的条件太苛刻,所以许林峰只能杀“熟”。不过这都只是二人的猜想,相悖且难定真假。江声瞥了一眼许彤和褚欣,这两位的嫌疑自然不用说。毕竟这两个人上午的时候都在余简的怀疑名单里,所以两个人都算是有杀人动机。不过江声更多地把目光锁定在前者身上。因为上午八点的时候余简刚怀疑过许彤是狼,而许彤也气愤地反喷了回去,两个人之间气氛即使不算是剑拔弩张,但是也绝对说不上友好。可是刚才许彤却说他们聊了一会儿天。江声不觉得这是刚发生过口角的人会做的事。而且中途余简说他口渴了,然后许彤就任劳任怨地去厨房为他倒了水。可就在许彤去倒水的时刻,余简被掉下来的吊灯砸死了。江声有些无法相信这只是巧合。他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许彤立马回答说:“那是因为我已经把自己的身份给余简解释清楚了,所以我们俩之间已经冰释前嫌了。”但是江声却依旧对此保持存疑态度。许彤见江声说不通,就把矛头转向了陆衍,问他出去这么久是去干什么了。完全无视了陆衍吃早餐时对她释放的善意。陆衍在她的脸上扫一眼,敷衍地回答:“出去随便溜达一下而已。”他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高,只说:“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让周川来验我,没必要这么东拐西歪地试探我。”最后褚欣又角度新颖地提出一个可笑阴谋论:她坚持说周川是假预言家,杀了余简,还骗女巫杀了真预言家。一时间猜想诸多,只是终究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定论。值得庆幸的是当天没有再死人,因而证明了余简应该是触发死亡条件而被狼人杀死的,而并非狼人借助外物杀死了,只是不知道那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也算是给好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气氛却并没有改善多少。因为众人对于另外两个狼的身份还是没有太多头绪。除了得到双金水的穆城之外谁都有嫌疑。当晚。江声、周川、陆衍、穆城四个人偷偷在月光下聚会的时候,江声建议验一下许彤。周川却没有出声赞同,他说:“验一下李利文吧。”陆衍对此似乎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打到一半的哈欠停住了。反倒是穆城本人似乎对这个决定一点也不惊讶,他微笑着说:“正有此意。”第9章 解释江声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查验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白天根本没有怀疑过的人。穆城似笑非笑地替他解答了这个疑问:“正是因为没有人怀疑她,她才显得可疑。”“——她把自己择的太干净了。”“而大家之所以不怀疑她,不就是因为她利用人性的弱点打了一张感情牌吗?”穆城似笑非笑地说:“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和王若楠只认识了不到一天吧?她有必要因为王若楠的死伤心成那样吗?”“即使两个女生之间很容易建立友谊,也不至于这么迅速。”周川没说话,算是认同了他的这个说话。自诩自私鬼的江声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之后才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那假设李利文跟王若楠在游戏外面是认识的呢?”“如果他们只是故意在这里装不熟的话,那么这个怀疑是不是就不成立了?”陆衍似乎也赞同江声的观点。他说:“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李利文就是个重情义的,愿意为一日之交赴汤蹈火的人。”说话间,他瞥了一眼江声。江声只当他是在征求自己的看法。穆城也注意到了陆衍的眼神,不答,只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我们三个也算认识挺长时间了吧?”“但是假设,我们三个人中的一个在今天死了,另外的两个人会咬牙切齿,甚至食不下咽地要给他报仇吗?”他看了一眼周川和陆衍,露出的表情带着些玩味的意思:“甚至是那种奋不顾身,把报仇这件事明晃晃的放在台面上的。应该不会吧?”周川有些沉默,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否认。而陆衍则十分坦荡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被说服了。”江声也陷入了沉默。至少从他的角度出发,他大概是很难为别人的死失态成那样。“而且既然要装不认识,为什么当晚又要睡在一起?生怕别人不怀疑吗?”穆城补充。 第19章 可是穆城却突然地把打量的目光转向了陆衍,问:“你应该能保证你不是狼吧?”第10章 偏向陆衍像是没有料到他话锋的突然转折,怔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立刻反驳:“当然不是。我什么时候和周川站过对立面?”江声也被穆城突如其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川,发现对方也皱着眉,似乎也并不赞同穆城的问话。穆城点头,露出一个微笑,欠揍地说:“那就好,我就怕你为爱找死。”江声注意到陆衍的脸色有些变了,像是气的,也像是被个充了太多气的气球被突然戳破了心事。“我可没自信为爱找死之后能活下来。”陆衍说,语气有些冷。大概是穆城结结实实地踩到了他的逆鳞。江声听着两人云里雾里的对话,猜到那大概涉及到了陆衍个人的私事,于是也没有多问。毕竟他们只是临时合作关系,他只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就够了。就在江声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陆衍突然直勾勾的盯着穆城,反击:“你不是狼吧?”穆城倒没有感慨他倒打一耙,只是轻笑两声,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艳丽,就像是靠色捕猎的某种植物。他对着陆时雨问:“怎么说?”。江声却无故地觉得他的笑容里大概暗含着点嘲讽。陆衍又恢复了他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只是说出来的话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柔和,每个字里都带着刺。“他们不怀疑你,是因为他们相信周川是预言家,而你是他认定的好人。可我们都知道,周川不是预言家,他只是凭经验判断你是好人。而往往经验害人。”穆城也针锋相对:“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真正的预言家,那么谁是?”陆衍的眼睛里装着星河的,话里却是含了冰霜。他说:“我不知道,可能是余简,也可能是许林锋。他们都是新人,肯定不愿意太早冒头。”“甚至有可能是褚欣,她大概巴不得把周川推到风口浪尖上去。”陆衍顿了一下,大概是真的快气炸了,所以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江声:“说不定张思乔才是真预言家。”“徐漾第一天报强神,说自己不怕被杀,假装暗示狼人他可以自保或者报复,然后他的存活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可是事实证明,他既不是猎人也不是女巫。”江声无辜被战火波及到,无奈道:“我真的就是强行给自己撑个排场保命。”陆衍没理会他的话,接着分析道:“而张思乔给徐漾的是查杀,所以如果徐漾就是狼的话,那么其实她的话也没有问题。”“而徐漾的好人身份是你说的,万一他就是你的狼队友呢?”陆衍问。穆城点头,笑着给他鼓了两下掌,饶有兴致地说:“分析的不错,还有呢?”陆衍表情不变地接着说:“杀一号张强也是你主导的。而张强自报也是神。”“假设像分析的那样,许彤是女巫,那么许彤、张强、张思乔,周川,刚好就是四神。”“那么情况就变得像张思乔说的那样了,你在屠神。”从他眼中射出的利剑似乎淬了毒。穆城听笑了:“照你这么推测,那我杀王若楠和余简的作用是什么?我大可以在这两天把另外两个神杀了。”他不紧不慢地反驳:“而且你或许忘了,让女巫毒死张思乔的人是周川,不是我。”听到他的这句话,江声和周川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毛。明明验人信息是他报的,预言家也是他认下的,却在此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周川身上。陆衍嗤笑一声,像是要彻底撕破脸了:“这也简单,你没那个本事,管不住那些狼队友。于是他们就误杀了两个平民。”陆衍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周川和江声之间打转了几圈:“至于为什么投张思乔出去,很简单,你给了一个周川想听到的答案,所以他就相信你是真的。”“人不就是这样吗,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们只要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就够了。”穆城的身上倒是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样子,只从容地问:“那我今天为什么不在最后的两个民中选一个验然后诬陷他们呢?”陆衍冷笑道:“因为周川怀疑李利文,所以你不得已要把她推出来。”“而且你是没验平民,但是你不是已经故意在我身上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了吗?”陆衍又补充道:“按照刚才那个思路想,那么可能目前一只狼也没死,哪怕推出来一个,你也还是可以完成屠边。”“况且对于周川这个警长来说,归票江声也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江声听不懂话里的隐藏含义,还以为陆衍是在说周川心软,于是也默默地没有反驳。只是江声在沉默着听完了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对话之后,心里想着的却是:要不是你诬陷我是狼的话,我可能也就真的信了。穆城没有再争辩,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可是张思乔也给我发了金水。”算是揪住了陆衍逻辑里的致命漏洞。然后他目光投向了周川,似乎希望他出来做这场内战的仲裁工作。周川接收到了他投来的眼神,板着脸对陆衍说:“而且照你这个推断,张强只能是白痴。”他看向陆衍,掷地有声地说:“可是张强是昨天白天我们投出去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而陆衍像是没有想到这两点,陷入了沉默。江声猜测陆衍刚才所讲的那番话,不过是他在被穆城怀疑之后临时起意串起来的逻辑。 第21章 “他的表情就像中了邪一样。我当时不敢给他开门,他却还想破门进来……”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皮却在不住地发抖。“我还听见别的房门前也有敲门声。”她迟疑了一下,看向周川,“像是在二楼。”江声也是服了,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想着你们联手倒打一耙这招牛逼。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因为他听见周川也哑着嗓子说:“徐漾今天确实也敲我的门了。但是我相信他没有什么恶意。”江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生气。小肥猫躺在他怀里撒娇都哄不好的那种。“那你让他进门了吗?”李利文急促地追问,随即却浑身痉挛地瘫倒在椅子上,双眼有些失神。系统广播适时响起:“请玩家遵守规则。我们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周川皱着眉,确定系统不再说话了才继续回答道:“我没让。”他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但那是因为我太累了。”他话锋一转,说:“今天的查杀是四号。”然后周川把他今天凌晨向江声解释的那些话又复述了一遍。李利文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惨白,气愤地站起来,估计是想骂周川血口喷人。但是一想到刚才系统的警告,没有吭声,只是气鼓鼓地坐下了。许彤的目光在周川和李利文之间打转了一下,像是在衡量相信谁更可靠一点。最后只是直陈其事,说她今天上午也被江声敲门了,所以应该会投江声。总之就是坚定地不做好事。下一个发言的是陆衍。他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和脸颊两侧的酒窝,显示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说:“我晚上睡得太死了,别说是敲门声了,什么也没听见。所以,我还是跟着警长走吧。”然后终于轮到了江声发言:“我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道具卡的作用了。”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江声”要去把每个人的房门都敲一遍了。大概是因为有人用了一张大范围的幻觉道具卡,又或者只是张普通的角色扮演卡,总归是有人有意地要脏他一手。“只可惜狼队这步棋下的实在不怎么样。”江声冷静地说,仿佛被怀疑的人不是他一样。他顺带着分析了一下场上的局势:“目前被狼团队杀死的王若楠和余简都是民走的,白天公投出去的则是两狼。”“所以你们现在再想走屠神局基本是不可能了的。如果你们想赢的话,应该去屠村民才对,却非要费劲诬陷我一个弱神作什么?”江声转过去,朝向李利文说:“而且我自以为我昨天还挺相信你的?所以如果我活着,说不定还能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当个傻子捞你一把。”“可是现在你亲手把一个站在你这边的好人推开了。”江声极度真诚地把虚伪的话说的像真的,听得李利文面如土色。江声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说:“而且很不巧的是,我这个弱神还是白痴。所以我最不怕的行为就是白天被公投出去了。”李利文不能说话,但她有些惨白的脸色却显示着她十分糟糕的心态。大概在此之前她都以为江声是平民,那天的发言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以为上午诬陷他出局之后再杀一个民就能获胜了,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仅没能拉江声下水,反而把自己也给搭上了。她开始算票,如果江声选择相信的她,警长的归票还能不能置她于死地……可是江声最后的一句总结却打破了她的期望,他说:“你们投谁都随意,反正我跟着警长投四号玩家。”陆衍瞥了江声一眼,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人小姑娘的名字也不叫了,一口一个四号玩家,于是喝着豆浆庆幸自己昨晚还没把话说得太过分。殊不知江声只是在正面给他们阐释“人生如戏”这四个字的含义罢了。穆城似笑非笑地看了江声一眼,又扶了一下他的金边眼镜,说:“我没什么想说的。今天就跟警长投四号。”最后一个发言的褚欣今天也冷静了下来。没有再处处针对周川,只简短说了句:“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又意犹未尽地补充:“如果徐漾真的是白痴,那么他也不怕被抗推。如果他不是,那么肯定是狼出局的。”周川全程皱着眉听完了他们的发言,接着就到了警长归票时间。他说:“我还是坚持我的查验结果,投四号。”最后的结果是李利文获得四点五票,是内部已经默认抱团了的四人组。其余四个人把票投给了江声。多亏了周川多出来的那零点五票,江声才得以不被放逐。“现在请警长进行审判。”系统提示道。李利文闻声一脸惊恐地看着那黑黢黢的枪口。她的嘴里不断地喊着不要不要,最后却再也不能发出声音。审判结束后,大家的面色虽然都有些难看。但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没人再去管地上的血泊和李利文横陈着的尸体,自顾自地去餐厅吃饭了。周川最后看了一眼李利文仿佛死不瞑目似的瞪大了的眼睛,替她合上了。奇怪的是那天周川没有再和江声说过话,就像回到了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大家都还是全然陌生的状态。穆城嘴边挂着笑,看热闹似的问他:“你在晚上究竟看见什么了?才能连这好不容易的失而复得都不珍惜了。” 第23章 “除非他能确定他自己和你不是一个阵营的,不然他为了确保你在现实世界里不会秋后算账,肯定不会投你。”许林峰反问:“除了他,我还有谁能下手?”江声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问他:“所以褚欣是谁杀的?不可能除了你之外还有一只狼吧?”许林锋摇头:“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狼。我只知道她看起来不像被狼杀的。”江声看向他,有了点兴趣:“怎么说?”许林锋不接茬,笑的有点苦涩,只说:“你自己出来看吧。”江声虽然对此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好奇会害死猫的道理,于是找了个借口:“你去找别人看吧,我太累了,想睡觉了。”许林峰依旧不放弃,面色不善地威胁他:“你真的以为躲在房间里面就可以了吗?如果真的有人在游戏规则之外杀人,那么你也活不了。”他见江声不理他,又接着说:“如果褚欣真是我杀的,那我今天对你也构成不了任何威胁。”江声仗着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门,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现在才三点,触发死亡条件之后要四个小时之后才会暴毙。仔细推算起来的话,褚欣应该算是你昨天杀的。”江声透过猫眼看了他一眼,劝他:“而且你有空和我在这儿磨磨唧唧的,不如去找找另一个平民,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许林锋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听声音似乎是敲响了别人的房门。江声没理他,准备回去睡觉了。他其实觉得许林峰的行为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说不定是没办法让陆衍中招,所以决定最后来拉个替死鬼垫背。然而还没等他睡着,他就听见隔壁的门锁被打开了。紧接着就传来低低的对话声。江声着门板听的不很真切,但是她能判断出来那是许彤的声音。毕竟现在这个游戏里总共只剩下最后的两个女孩儿了,而褚欣是烟酒嗓,据说还死了。所以许彤的声音还是挺容易认的。江声在心里为许彤默哀。尽管她这个女巫除了毒死张思乔这个决定之外没做出什么贡献,基本都在帮着狼生存,死了也不算太惨。接着,许彤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听得江声嗓子疼。外面接连响起几声“咔哒”的开门声,江声在数清楚了个数之后才珊珊出去了,然后就看见了在褚欣房门口跌坐着的许彤。她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她朝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就疯了似的想往外跑,结果腿软了,跌坐在地。怎么也没办法逃离那个现场,只能闭着眼睛尖叫。江声确认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在大厅集齐了之后才凑过去看。即使他看到许彤那被吓破胆的样子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了,但是在真切地看见褚欣死时的惨状的时候还是有些咋舌。江声现在倒是有些理解许林锋说的“有人在规则之外杀人”是什么意思了。以往的尸体通常都是浑身溢血,但是身上却往往一个伤口也找不到。哪怕是反常的余简,也只是多了一个被吊顶砸中的大豁口。而褚欣的死明显已经超出这个范围了:她被切成了无数个小肉块。雪白的墙壁上溅满了褚欣的血迹,就连天花板上也没能幸免。到处都是黑褐色的血迹。而她的尸体也遍布了整个房间——如果那些不规则的肉块都是来自于她的话。周川蹙着眉走进了屋子,缄默地看着这个血腥的场面。陆衍打着哈欠走进来,环视了一圈之后说:“没有头。”还没等江声仔细找找,周川就哑着嗓子回答:“被敲碎了。”他的指间捻着点粉末。许彤还瘫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问:“怎么可能?头盖骨可是人身上最硬的骨头了。”她并不往内看,嘴唇却发着抖,“而且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被剁得这么稀碎……”周川没接话,只沉默地在屋子里探察情况。陆衍的脸色也有些惨白。江声叹了口气,联想到他平时再怎么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奇怪的样子,可惜终究还只是个没成年的孩子。江声走过去,想安慰一下他,结果就看见许林锋正要把一张道具卡往他身上贴。江声眼疾手快推开了陆衍,结果自己差点中了招。陆衍突然间被江声推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趔趄。刚想回头看看是谁突然暗算他,结果就看见了江声一脸“好险”的表情。陆衍在江声的示意下低头,看见了自己原本站立着的地方正安静地躺着一张道具卡。它的名字叫做碎尸万段。周川他们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把目光投向了江声。还没等江声辩解,许林锋却突然大喊,开始倒打一耙:“怪不得我说这里有碎尸,你却一点兴趣也没有,根本不愿意来看!原来是你动的手”江声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或许这个游戏对他来说,比起叫狼人杀,或许更适合叫被栽赃历险记。基本被整个狼团队都踩过了的他也真是惨。他也突然想明白为什么许林锋要浪费那么多口水叫他出来了。敢情他就是个杀人的敲门砖,不过是为了引陆衍出来的一个基数罢了。而许彤这个傻女人则又向江声投来了惊恐的目光。 第25章 之后的几天,江声带的班级都弥漫着一种误以为暴风雨要来之前的宁静。而暴风雨本人并没有打算骂他们。江声在周五临近放学的时候给这次的月考作了个总结:“这次月考什么情况你们自己也知道了,学校会安排家长会,你们自己回去反省就行了。”江声顿了一下,补充:“但是我们自己班单独的家长会就不开了。毕竟我比你们还怕你们的家长。”江声的话里带着些打趣,有些同学忍不住笑出声。他接着说:“下次再考试的话就是期中考了,所以希望你们好好努力,尽量交一份满意的答卷。”“我不想说什么你们考的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毕竟你们如果真的最后能考好点的话我还是能有点面子。”“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得再强调一遍:成绩最终还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你们的未来也是。所有你们要做到对自己问心无愧。”江声的语气严肃了一点。“所以相应的,你们没必要给我、也没必要给学校一个交代。你们自己只要确认你们的未来不会后悔就够了。”这已经是江声能想到的最中立的劝告。底下有些沉默,没有人抬头看他。江声想,或许又有人在心里骂他呢吧,但是这些已经是他在努力维持和谐的师生关系之外,必须要说清楚的话了。“放学吧。”江声叹气,自己走了,没有管教室不断传出来的欢呼声。他其实不太懂究竟怎样的教育方式对那些孩子来说才是最好的。他也还在摸索的路上。但江声打从初高中以来就一直很赞同东野圭吾写在《恶意》里的一句话:“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份错觉上。老师错以为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而学生错以为能从老师那里学到什么。重要的是,维持这份错觉对双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因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们在做的事,不过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江声回头看着那些还在走廊上乱跑,在教室里大笑的学生想:或许这样也挺好的。谁也不会去过度干预谁,大家都在自己选择的轨道上平稳前进。而他的这个想法在当晚得到了更深刻的印证。江声回到家,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没有预兆地再次进入了造梦游戏。这次也同样是在一个陌生房间里醒来,只不过这次的房间似乎和他本人的意志没什么关系。卧室的墙上贴满了某个篮球运动员的海报,鞋架上也满满当当地摆着某名牌的各款运动鞋。书桌上的书包里除了语文书之外什么也没有。江声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知道这大概就是陆衍说的扮演模式了。他迅速给这个角色找好了定位:热爱篮球的学渣。他注意到了地上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角色扮演。他不知道这张道具卡有什么用,但是他能在上个游戏结束后得到一张卡片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而他目前还处于对现状一无所知的地步,不得不决定先走出房间再说。他刚迈出房门,就有一个女人迎上来,往他手里塞了饭团和牛奶,她说:“漾漾,拿着车上吃,你爸再楼下等你。”然后江声就被她推出了大门。江声看着门后面她逐渐看不真切的面容,意识到了那或许是他看着过分年轻的妈妈。江声刚下了小区楼,就看到有一个男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面容和他现在占据的这个身体有几分相像。他猜想这个应该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爸爸。但是意外地,那个男人对江声表现地并不热络,看见他下楼了,皱着眉,微微一点头就率先坐进驾驶座了。江声在后排坐下,啃着饭团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书包里语文书扉页上写的名字。挺张扬的两个字:徐漾。江声突然在思考,系统这是真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是故意在替他掩藏真实姓名。但是还没等江声想出个所以然来,车就已经开到了学校。江声把车门拉开就往外走。在他短暂思考要不要和他爸爸说声再见的瞬间,他已经开车扬长而去了。手机里的简讯提示音响了一声,上面写着:“放学别乱走,我来接你。”来自一个没有署名的已存号码。江声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甚至是可能正处于冷战状态。至于什么原因,或许也是他在这个游戏需要探求的内容之一。江声没再分出心思去想这件事,转身往校门口走。等他按着自己课本上写的找到了高三十四班的教室时,已经快到早自习开始的时间了。江声在教室里艰难地找着自己的位置,而周围的人却对他找不到自己位置的行为视而不见。久违的系统广播响起,“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本次游戏:少年游。现在请各位玩家现在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在系统催促的倒计时倒数到三的时候,江声才终于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于是系统停止了它的倒数,接着介绍游戏规则:“本次游戏的任务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体验七天校园生活。”“但而成功完成隐藏任务的玩家可以提前离开。所以祝各位好运。”教室里的多数人似乎都听不到广播,而听得到的那些大概都是玩家。有些人骂骂咧咧的,也有些人一脸惊恐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是佯装镇定的,但是在一堆奋笔疾书里的人里面,那些停着的笔尖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江声扫视了一圈教室,发现这次的玩家或许比上次还多。就在他打算认真数一下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答案:“十四个。”江声回过头来看他,向他伸出手来:“徐漾。”“周川。”他伸出手来握上了江声的手。江声在心里说了一声好巧,然后眼珠子转了一下,问他:“陆衍呢?没在这个游戏里?”周川让他往讲台边上看,陆衍正坐在那儿咔吱咔吱地吃薯片。江声感慨了一句:“他还真是心大啊。随时随地不是困就是吃的。”周川没接话,只问他这一局有没有领到道具卡。江声点头,没什么避讳地把卡片掏出来给他看。周川看了一眼,没说话。“怎么?这个道具卡没用?”江声问。周川:“有用。而且在这种本身就是角色扮演的游戏里,应该可以帮助你获得关键线索。” 第27章 她突然收住了话匣子,用手指了指教室。她说:“谢谢你听我发牢骚。谢谢你……我进去了。”江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她抬手的那一下可能是在擦眼泪。或许他应该追上去安慰她。可惜事实是她所说的那些问题,都是他所完全无法解决的。他除了在原地像根木头一样待着之外,真的不知道他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而她所需要的安慰,大概也不会是来自于他。江声有些头疼地绕到教室后门,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周川问他:“在外面这么久都聊了些什么?”语气莫名有点像查岗。江声叹了口气:“没聊什么。就是单方面听她讲述她在这个班级的不愉快和家长的不理解罢了。都是那些即使我们了解了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周川:“说不定这也是主线任务的一环,甚至有可能是隐藏任务。”江声拉开自己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住,问:“怎么说?”周川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让他看上面的照片。“刚才我大致对了一下本场几个玩家的名字,在榜上排的都挺前的。至少一天死一个的话这七天绝对轮不到他们。”江声看着倒数十几名的自己,心想,那要是一天死两个呢。周川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接着说:“而且这一次考试刚过,玩家在这七天的成绩是不可能再变动的,如果是按照排名来决定生死,那么他们就是有心逆天改命也没用了。”“所以这个游戏里肯定暗藏着别的杀机。”周川说,“或者保命就是一个幌子,当有玩家发现连着几天都没事发生而不作为之后,可能我们就难去完成最后的任务。”“而时限一到,要么从头来过,要么就直接按排名清场。”江声不解地问:“清场是什么意思?系统直接抹杀?”周川摇头:“系统不能直接干涉玩家的生死,一般是由系统背后的组成人员动手。”江声有些惊讶地挑眉:“我以为这个系统就是个超自然的存在,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员组成。”周川解释道:“这个游戏的组成其实有些像外面的那些大公司,分工明确。有专门写故事策划的人,也有安排人员演出的人,还有暴力执行者……”“这个故事也是策划写的吗?”江声问。周川撇了他一眼,叹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个游戏的策划可不是小说家。他们只负责从死者的记忆里提取他们的记忆然后整合在一起罢了。”“虽然也有自己编写游戏脚本的,但是在那种游戏里,一定也寄寓着设计者的生活经历或者是痴心妄想。”周川看着这个没有老师坐在讲台上也依旧鸦雀无声的教室:“或许一个班不会有那么多‘问题儿童’。”“但是把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儿童’整合在一起,能填满不知道多少个这样的班级。”江声有些气闷:“他们都死了吗?”这个教室里这么多认真的孩子。周川摇头,没把话说死:“我不知道,或许吧。”江声深深地吐了口气,岔开了话题:“那个从头来过是什么意思?就一直重复这七天?”周川点头:“对,运气好一点的情况是我们还有这原来七天的记忆,可以接着原来的思路继续解题。运气不好的时候,时间沙漏每倒置一次,我们的记忆就会删除一次。”“我们会误以为我们只是刚进入这个游戏。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只能寄希望于某个人突然的灵光乍现,否则我们就只能一直重复自己失败的过程,永远找不到找到胜利的关键。”他顿了一下,突然说:“比如我们现在就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我们第一次坐在这个教室里解这个游戏。或许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一样的事情了。”江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扮演游戏玩久了,岂不是每次都得怀疑一下人生。还是上次那种和人斗的简单。”周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对还是不对,只说:“那种也是有剧本的,只是被提取的记忆里就没出现什么死者熟识的人,所以就被做成了玩家内斗的游戏。”“……所以现实也有人玩真人狼人杀吗?”江声问。“嗯。”周川回应。得到肯定回答的江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种重复应该不是无限制的吧?”周川摇头:“不是。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比例是1:24,每重来一次,现实就过去了七个小时,等到现实里的身体撑不住被饿死了,游戏里的人也就被强制退出了。”“不过相应的,等现实里的身体饥饿程度达到足够影响到游戏里的玩家行动的时候,也可能是发现循环的机会。”周川补充说。江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切入了正题,把那个女孩刚才对他说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虽然江声全程没加什么语气,并不像她本人讲述的时候那么声情并茂。但是周川还是从中感觉到了压在那个女孩身上的绝望,也理解了江声所说的无能为力。下了课,两个人辗转打听了一下,知道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那个女孩叫李梦羽。家长为了所谓的好一点的学校给她办的跨区上学,每次来回就得花上四五个钟头。而高三了每周又只有一天假,她基本上一个月才回一次家,而月考也是一个月一次。后来不知道是怎么的,慢慢发展成了带着月考成绩单才能回家。回到家之后家长对她的态度多数时候取取决于成绩单上的三位数字。而在她的描述里,家长给她的关怀明显没有到位,而他们之间思考也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就像是理查德?耶茨在《十一种孤独》里说的那样:“我想所谓孤独,就是你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情绪和你自己的情绪,不在同一个频率。”她感觉自己在港湾里待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孤独,且无助。在李梦羽每次和家长抱怨学校的老师待人处事过分的时候,家长只会说“但他们教的好”。他们也并不相信她口中说的那些是实话,认为为人师表的总不至于这样,只以为是她单方面地夸大了。而家长们最常给出的反问是:“全班这么多人怎么就你觉得这个老师不好那个老师也不好?”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受了苦为什么要告诉你?有时候她打电话到家里去抱怨老师在学校里又无缘无故羞辱某个人了,又大发雷霆地扔了某人书,叫了某人的家长,他们只会说:“哦。”全然不放在心上,有时候甚至只是拿这些事当饭后笑话听听,遇到他们气不顺的时候还会大怒:“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人咎由自取的你管他干嘛?” 第29章 周川垂着眼睛问:“如果我们说没有呢?”王可被梗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们是真的没有恶意。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有关这个游戏的背景信息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周川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如果有的话我们会告诉你们的。”王可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些不甘心,她的目光紧盯着江声,像是确定他一定知道什么似的。毕竟上午他在走廊上听李梦羽倾诉的时候,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魏蒙拉走了。临走前魏蒙还没忘记说声“谢谢”和“拜托了”,算是给江声留下了一个不算太坏的印象。江声看了眼从刚才开始表情就一直不太好的周川,知趣地没问他为什么不告诉那两个人那些事,选择相信他的决定。江声又伸手把周川再次蹙起的眉毛抚平了。他发现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对于这个只相处过短短几天的人为什么有这么深的信任感。周川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兀自解释道:“在游戏里,太特殊了可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而知道你具体特殊性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不然等到他们反扑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周川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化不开的墨色。江声在心里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可能真的是没得救了。竟然能为这么张看着不太聪明的脸揪心。他只能把这一切归作是上一场游戏里六号玩家的脸对他来说太有杀伤力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江声问。周川回答:“等。等我们把这个班的老师的课上一个遍之后再做判断。”江声点头,对陆衍提议道:“要不你和老师说一下,也搬到后面来坐?我们交流起来也方便。”陆衍从兜里掏出个糖,剥开纸塞进嘴里,拒绝了:“不了。你又不是没看见她上午对我那态度。估计对我好不了,我还是不去触她这个霉头了。”他停顿了一下之后提醒:“你们这暗度陈仓的也得小心点,别那么张扬,说不定她之前没骂你们是还没注意到。”江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并不希望被乌鸦嘴奶中。“而且,我们可以双线发展。”陆衍拿出嘴里的的那根棒棒糖,在空气中点了两下,老神在在地说,“上次我太飘了,都没拿到道具奖励,这次我可要努力了。”说完,他冲江声他们说了句下次聊,站起身走了。他慢慢悠悠地含着糖溜达回自己的位置上,食指和中指曲起,在隔壁的桌面上敲了两下。那个坐在第一桌的矮个子男孩面色通红,有些慌乱地问他怎么了。陆衍笑嘻嘻地和他说了几句话,江声和他隔得太远,听不清。但是能从侧面看见那个男孩摇了摇头,脸涨的更红了。说来陆衍坐的那个位置也挺怪的,竟然和黑板是平行坐的。看显示屏的时候倒还没有什么,只是看右边黑板的时候就得转过身体去看。而他隔壁桌的那个矮个子的男孩要抬头看黑板的时候,瞳孔里又势必会染上他的身影。而江声真正意识到他对陆衍,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陆衍所抱有的感情很特别的是在两天后的下午,一节阳光明媚的数学课。陆衍上课的时候开小差,笑嘻嘻地转过来和他说话,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推搡他几下,让他转回去停课。但是到后来也随着他去了。大概是因为平时总是一个人,所以格外地无法拒绝一个像小太阳一样的人以蛮不讲理地姿态走近他。那个时候陆衍笑着问了他一个什么问题,露出脸上的酒窝。他很小声的回答,陆衍似乎在笑他的声音小的就像是只嗡嗡叫的蚊子,惹得他涨红了脸。或许还是顾及他们距离讲台实在太近,他没说话,只把答语写在纸条上。只是还没等他传过去,门外就刮来一阵恶风。某个珊珊出场的班主任拉开教室的前门,像阵风一样地冲进来,一脚踹在陆衍的椅背上,她脸上凶恶的表情让江声觉得她大概更想直接拿她的高跟鞋往陆衍身上招呼。那个女人拽着陆衍的衣服,但是由于体格上不占优,趔趄了一下,班级里有几声憋不出的闷笑。她自觉丢了面子,大声地让陆衍滚出教室去罚站。陆衍用余光看了一眼某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认栽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径直走了出去。第16章 叫家长江声听见她站在走廊上高声质问他上课的时候在和谁说话。陆衍的回答是没跟谁,他自己闲着无聊找人聊天来着,结果人没搭理他。她紧接着疯了似的要把他妈妈叫过来谈话,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和这个世界的陆衍有旧仇,某人只是无辜地当了替罪羊罢了。陆衍皱着眉,习惯使然地让她骂自己就行,叫家长来实在没必要。谁知道她听了这话之后却突然笑了:她大概觉得自己总算是拿捏到陆衍的命脉了。她降低了音量,不再歇斯底里地。冷笑中透着一丝运筹帷幄,她说:“哦,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之前不是怎么说你都不听吗?”“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忍你很久了。”她说的唾沫横飞,越说越来劲,“今天这个家长我是叫定了。”后来这个世界的‘陆衍’妈妈,就在拥挤的没有空座位的公交车上站了一路,摇摇晃晃地来了。那个女人却嫌她来得晚了,故意把她叫到教室办公室里去教授“育儿经”。最后她总结道:“你的孩子就像一颗老鼠屎,坏了我的这锅粥。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的,所谓我希望你能把他带回去。”“反正他在学校什么学习状态你也知道。等高考了再回来挂个名就行了。”‘陆衍’的妈妈苦苦哀求说他会改的,说再过一两个月就高考了,能不能别让他回家。擅自替他做了保证,也在那个女人面前服了软。可是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懂什么舐犊之情的话,就不会对那整个教室的孩子那么刻薄,时时刻刻准备着把自己的那些不顺心转嫁给他们。于是她把嘴咧的更大了些,然后用她那涂着劣质口红的像是吃过人的嘴唇里吐出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行。”当时江声还被困在数学老师的课堂,不知道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有限的视角里,他只知道陆衍被叫出去了,然后一个中年女人喘着气地跑到教室里来找他,郭阳那个狗仗人势的趾高气昂地给她指路教师办公室,接着两个人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了。而那个坐在第一桌的男孩就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剩下的大半节课一直在不安地绞手指,不时地在往前门的方位看。而当下课铃打响的时候,他也是立马冲出了教室,大概用上了他五十米冲刺才能见到的速度。彼时陆衍已经和他的妈妈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了。那个女人一副小人得胜了的样子,趾高气扬地迈着大步往前走。他冲上去,和她说是他主动找陆衍聊的天。那短短的几个字,却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说完了之后,就像是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头去。 第31章 江声顺着周川的目光看去,对上李梦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用手掩了口型:“我觉得李梦羽和我扮演的这个玩家关系应该不浅。”顿了一下又道:“但是应该不是谈恋爱,眼神不像。只是具体是什么,我说不上来。”周川把唇抿紧了,猜测道:“灵魂伴侣吧。”江声合笔盖的动作顿住:“什么?”感觉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词。周川叙述着自己的猜想:“大概就是那种无关乎□□,但是却能在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里给彼此安慰与认同的存在吧。”江声默然:“所以在那个女人贴完成绩单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哭诉。”他的话里染上点无奈,“可是她并没能从我这得到安慰。”“而她可能也并没有把你当成真正的徐漾。”周川说,“如果说她开场的那几句真的是在找你诉苦的话,那么她后面对你说的那些话更像是告诉你解题思路,好让你活下去。”周川看着李梦羽的背影说:“或许她和其他的npc不一样,她是有独立于游戏之外的自我意识的。她知道她周围的这些人在改变。”江声低着头没说话,想着放学后要去找她聊聊。结果却被告知了这个班晚上要在小阶梯教室分批次地开家长会的消息。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学校门口等他的家长,好把他们顺利地领去指定的教室。当晚来的是他那个略显年轻的‘妈妈’,她从车子上下来,亲热地管他叫“漾漾”。那一刻江声在原地僵住,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还是他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在游戏里取假名的好处。她大概也意识到了江声的反应有些尴尬,没有再叫。只给他塞了一书包的进口零食,叫他拿着分给同学吃。然后兴高采烈地跟着江声进了阶梯教室,看着他排在倒数的姓名也似乎并不生气。像是一个来代开家长会的阿姨,而不是妈妈。江声则拎着那沉甸甸的书包陷入沉默,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横在大人和孩子之间的一道鸿沟。那些家长大概还在天真地以为十七八岁的学生还能像幼稚园的小朋友一样,被几块巧克力和饼干收买。殊不知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心机和复杂程度不一定比大人少。在那不过四五十人的班级里,社会的罗网已经初具雏形。但江声看着她有些欣喜的样子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在成功完成导游任务之后默默地离开了,结果意外地在拐角的楼梯口看见了坐在地上背书的李梦羽和她的妈妈。她的妈妈往她拿着书的手边放了个装着肥宅餐的袋子。没忘了教育她要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老师坏话。李梦羽梗着脖子呛声:“这个班谁不讨厌那个女人,我就是实话实说怎么了?再说了,我又不和别人说,我就和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说怎么了……”她的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有些生硬地打断她:“你这个孩子怎么说不听!”“你以为你和她要好,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几句老师的坏话,以为她当着你的面她点头附和就是赞同你,却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她转头就告诉老师说你说她坏话去了!”“而我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了,什么两面三刀的人没见过?你就是还小,不懂事。”……两个人之间的争吵逐渐激烈起来,只是都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是以李梦羽赌气说的一句“我懒得和你说话”终结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的妈妈叹了口气,搬出了家长惯用的套话,她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那些社会上的人情世故了。”隐藏在那声叹气背后的话大概是“你也就明白,有些时候就是得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不过碍于李梦羽当下情绪,忍住了没说。其实李梦羽也并不是真的不懂那些所谓的社会法则,只是不想懂得罢了。不想在尚好的青春里就戴上虚伪的面具去假意迎合别人,空留一颗脆弱的心暴露在空气之中却无所依托。于是她没接话,只是沉默着吃着手里还温热着的汉堡,重新翻开了历史书背,开始小声地背诵。只是在她的妈妈一个短暂道别的时间,一个转身的距离,两个人彼此回望了一眼,刚才争吵的气氛就消解了。两个人都开始悄悄抹眼泪。那不过短短两道楼梯的距离,她们却相互挥了三次手,说了四句再见。江声看着那个场面,莫名觉得那个有些矮小瘦弱的背影有些熟悉,却不知道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她。直到李梦羽的妈妈走近了,和他沉默地在楼梯底下打了个照面之后,他看着她的正脸,突然想起来了。他把时钟的指针拨回今天中午。他在和周川、陆衍还有唐易四个人同桌吃完饭溜达回教室的路上,看见了他们的那个班主任正板着一张脸在训斥一个家长。那个女人尖着嗓子,叉着腰,像个泼妇似的劈头盖脸就把那个家长一顿骂,仿佛就是在骂自己的学生,而绝不是一个已经有了皱纹的妈妈。她说:“你知道吗,你的孩子天天在班级里说我的坏话,说我收学生礼物?我收了吗?你知道这对于我们公职人员影响多不好!”“你说说我收了你什么了?就一点水果,还是你非要塞给我的!再说了,我是没钱还是怎么的,贪你这点小便宜?我花钱问你买还不行吗?”然后那个家长低头认着错,最后在你推我搡之间象征性地拿了五块钱,就算做是那个老师给的果篮钱了。那个女人还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堆话,期间不断有学生和老师从旁边路过或者驻足观看,而她就像是一个有重度表演癖的人,围观的人越多,她就说越起劲。到结尾的时候还没忘记装好人。她说:“我本来都不知道,要不是我们同学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竟然有这种事发生。”她说:“我以为我对你的孩子算是好的了。她说自己家离学校太远了,周末要留宿,我每次二话不说就给她把字条签了。”“她们宿舍每次地扫不干净扣分,害我扣工资,我都没说她什么。结果她还反咬一口……”陆衍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吐槽了一句“签留宿条不是你应该的吗,放假一天还让她花半天在路上怎么的”。唐易有些神色慌张地拉着他提前走了。江声和周川就偷偷在拐角处听完了这顿趾高气扬的训斥。不过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把那个女人嘴里的学生往李梦羽身上联想。因为每次宿舍床底下有几根头发丝,然后被宿管阿姨扣分了之后,就会被她冠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口号骂废物,罚站,动不动就企图赶她们出去住也是李梦羽今天上午对他吐槽的内容之一。而她的家长偷偷给老师送礼物拍马屁的事情,估计以她的性格家长也不会告诉她,更何谈在班级里宣扬班主任收礼的事情。他看着李梦羽妈妈从他身边经过的身影,突然在想她中午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杯奶茶去哪儿了。在想对于她来说,回家去再来一趟也是不值当的,那么她下午又是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等着夜幕降临的。江声突然意识到,她们两个人之间之所以爆发争吵的原因除了彼此之间真的不能感同身受之外,还有彼此看世界的视角独立性。你不知道老师平时到底是怎么辱骂我的,多少次,又多么难堪。 第33章 “有一天他突然问我,他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陪我好不好,那一刻我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狂乱的心跳。可是那也是我唯一的、不自私的一刻。”李梦羽笑了一下,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的笑容,真心实意的那种:“我说,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因为即使我再渴望他留下来,我也不能够擅自替他做决定,把他困在这黑暗的牢笼中。”“然后他在第七天的时候跳楼了。就在这个楼顶。”她的笑容陡然转向凄凉,“我不知道那那个尸体,那摊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真正的死亡,还是另一种暂时离开的形式。”“我只知道,大家都像没有看见楼底下的那个尸体一样,从上面坦然地踩过。而第二天,就又有另一个全然陌生的灵魂代替他待在这个身体里。”“我经常想,他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还会不会回来。又会在什么时候回来。”她把书翻了一页,仿佛她真的能看进去似的,说:“你知道吗?从前,不管我身边的那些身体里究竟住着哪些灵魂,他们在这个学校里做了什么,我的时间就只是正常地往前走。”“可是自从他从楼顶跳下来之后,我的时间就再也没有移动过。”她没有用‘死了’这两个字眼,“我一直在重复地过些七天。”“他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永远无法逃离这个学校。”李梦羽说,“也有别的占用这个身体的人告诉我,我生活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他说你们在这个游戏外有一个另外的真正的世界。”她垂着眼睛的时候睫毛的阴影落在脸上,“可是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就是我的真实。最坏的真实。”“还有个自称玩家的人告诉我说徐漾他可能是在那个真实的世界走上人生巅峰了,所以他不再来了。”“他还说徐漾之所以总来这里,就是因为有我给他带路,这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过的关卡。”她说到这儿突然绽开了一个笑容:“不过这个解释已经比我听到他死了好多了。至少我知道他现在别的地方过的很快乐。”她站起身来,似乎要走。江声也跟着站起来,打算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她,就看见她伸出手来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他听见她说:“可是我不甘心。”“不管他在那个世界里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得亲眼去看看。”江声被推了个趔趄,眼看着就要踩空,顺着台阶跌下去。结果周川就像是有所预料似的,眼疾手快地冲出来,几个箭步就迈到了江声面前,迅速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搂。江声对她的举动的有些始料未及,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她应该是动了杀念。即使他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不死,估计也得受个重伤。于是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有些惊魂未定地在周川怀里靠定了。心里感叹着好险。周川单手搂他,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背拍了几下,算是安慰。江声感觉到周川的手在刚把他从死亡线上捞上来的时候有些颤抖,大概也有些后怕。现在倒是镇定下来了,只是似乎全身还都有些僵硬。“谢谢。”江声道谢,也拍拍他背上僵硬的那些肌肉。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他的怀里,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郑重地道了声:“谢谢。”周川看着自己空了的怀抱,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没事”。然后他转过身去看李梦羽,虽然他背对着江声,但是江声还是能从他身上释放的冷气猜想他现在的表情应该不会太愉快。李梦羽面对着秦争质问的眼神,自嘲地勾起嘴角:“我不知道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是你们这些外来者一直在探究我的事情。”“我已经把我觉得应该做的义务都做了,可你们仍旧不满足,妄图得寸进尺。”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俩,眼里却闪着疯狂的光:“我只是想出去。我想出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另一个世界……”江声抿着嘴,脸色有些差,不懂刚才还聊得好好的女孩儿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周川打断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从外面的那个世界来的?”李梦羽歪头,似乎有些无法理解周川的话。她问:“什么意思。我有我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的记忆。这里到处都有我熟悉的印记。”江声想起周川告诉他的关于游戏设计者的那些话,说:“这个游戏都能让你无限重复这七天了,给你复制黏贴一段记忆还不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况且。”江声也有些生气了,“你所谓的那些记忆是不是你的还不一定呢。”“说不定是从前那个李梦羽跟着她的徐漾殉情死了,或者是两个人回现实双宿双栖去了,结果把这些沉痛的回忆留给了你。让你误以为从前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对你那么好。”李梦羽语塞。大概是想到自己的脸和性格的确不值得一个人这么三番五次地为她以身涉险。只是值得不值得这种事,向来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全凭当事人的意愿罢了。江声接着说:“而且你口口声声说着你等他回来,可是你却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多么可笑的感情啊。”李梦羽反驳:“我怎么不知道,他叫……”她的话尾停住,她突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了。她想,昨天他好像还不叫徐漾。徐漾应该是眼前人的名字。可是他呢?他叫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叫什么?李梦羽极力地去追溯自己的回忆,却始终难以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名字。周川看了一眼为正在默默用自己的方式在出气的江声,原本高悬着的心才感觉踏实了一些。他想,这是活生生的江声。周川的嗓子有些哑,大概是对刚才的突发的事件还有些心有余悸。眼看着江声把气撒的差不多了,就自动切入了正题。他对着李梦羽说:“我说一下我的看法,你可以挑着听听。”“首先,那个玩家告诉你的是真的。虽然这个游戏为你构架了一个完整的世界,但是我们在这个游戏之外确实存在着另外一个真实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不管你对它的记忆究竟有多少,都不过是设计者创造出来的一堆数据罢了。”“我原本以为你可能是遗留玩家,只是无限的七日循环让你忘了你正在进行游戏,误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周川盯着她,“因为你在这七天之外也有玩家进入这个世界闯关的记忆。”“而我不觉得这个游戏关卡的设计者会凭空捏造出来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不幸者。所以我更倾向于你是一个死去的玩家,而不只是一堆数据。”他说这话的时候,李梦羽的的唇咬得很紧,眼眶是红的,但是却没有插话。 第35章 停顿了一瞬之后才想起来他当时说的是没有女朋友,对兄弟姐妹这个问题采取的态度则是避而不谈,仔细想想明显有鬼。于是江声临时改了口:“霭霭停云,濛濛时雨。还挺有诗意。”他斟酌了几秒之后问:“怎么没在游戏里见到他哥哥?他哥哥没愿望吗?”秦争接着扔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他说:“有。而且愿望更大,能力更强,所以已经进入系统成为仲裁者了。”江声有些惊讶,问:“他哥哥多大了?很强吗?”秦争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他,说:“他们是双胞胎。”然后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肯定说,“很强。”江声沉默,只要联想到陆衍,不对,现在应该叫陆时雨了。他只要一想到他顶着那张娃娃脸每天懒懒散散和傻笑的样子,就觉得有些难以想象另一个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的男孩可能现在正在某个游戏副本里进行手动清除剩余玩家的工作。江声感慨了一句:“他哥哥明明也才十七岁。”秦争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他问:“谁说他才十七岁?”江声语塞:“他自己跟我说的。”说完之后自己就想清楚了,于是不由地感叹:“我还是太年轻。没想到不单名字是假的,就连年龄都是假的。”他抬起头来,说:“那他现在肯定也不是什么男高中生了。他在干嘛?读大学?”提到这个问题,秦争的情绪似乎不太高,他闷着嗓子回答:“没有,他高考的时候考砸了,就没上大学了。”江声“哦”了一声:“紧张吗?可以理解,我的高考也算是我人生的滑铁卢。”“不是这样的。”秦争摇头,“他在最后一天考试的前一个晚上被拉入了造梦游戏。而且偏偏进入了七日循环。等他从游戏里出来再赶过去的时候,考场都已经空了。”世事无常。但江声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家长难道就没发现他没去考试?”秦争摇头:“他们家本来挺穷的,家长就在外地打工,本来联系就不多。后来兄弟俩相继进了造梦游戏,赚钱的机遇来了,家长更是分身乏术了。”“听说老师倒是打了很多电话来催,只是没人接。”秦争顿了一下,“不过换个角度想,幸亏没人把他叫醒,不然强制退出游戏的惩罚估计是他更难承受的。”江声叹气:“他其实可以复读再考一次。加上有造梦游戏的加持,考上他心仪的学校应该不难。”秦争瞥了他一眼:“g外?算不上多心仪,他哥哥曾经待过的地方而已。而且谁能保证复读了这一年,就能正常参加考试了?”江声有些感慨。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班的学生拼命学了三年,却因为无法抗力而不能参加高考,并且最终和大学失之交臂,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家长都该是多么的崩溃。而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bug:“他哥哥待过是什么意思?不是双胞胎吗?”秦争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回答:“据说是他哥哥拼命的自学,然后跳级进的g外。而且听说他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他不想留陆时雨一个人在家里,就留在了本省读大学。”“陆时雨快高考的时候,他都大三了。”秦争的语气有些闷,“等他复读一年,他哥都已经毕业了,那么陆时雨再去这个学校的意义也就没了。”秦争的瞳孔里映出这夜晚的漆黑,他说:“或许陆停云不断跳级背后也有这造梦游戏的功劳。”江声被秦争的情绪感染,闷声问:“那你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进的游戏吗?”秦争摇头:“我只知道陆时雨是他十七岁的时候进的这个游戏。陆停云应该更早,甚至可能比我更早。”江声挑眉,有些惊讶:“超过六年?那时候他才多大?”秦争:“据陆时雨说,他小的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是家长打工地方的老板每年总有那么几次良心发现。或者是粗心大意多给他家长一些钱的时候。”“偶尔他眼馋别人手里的玩具或者零食的时候,他哥哥也总不知道从哪里能变出点钱来满足他的愿望。”江声突然真心实意地有些鼻酸,脑子里却无法克制地去想陆时雨口中的小时候究竟有多小:“如果那真是他哥在造梦游戏里给他得来的奖励……”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无法想象如果陆停云当时还是一个半大点儿的孩子,他要怎么在这个残忍的游戏里存活下来。江声眼尾泛着点红:“还跳级呢。有那智商他怎么不直接许一个大点儿的愿望。”只是说完这话之后他自己就悟了:小孩子不就是这样吗。几毛的买糖钱或者几块的买陀螺和纸牌钱,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很珍贵的东西了。对陆停云来说,或许是弟弟的一个笑脸也能让他觉得弥足珍惜。第20章 披荆斩棘秦争看着他,用指腹抹了一下他的眼角,确认没有湿润之后才继续往下讲:“陆时雨你大概也了解一点,挺傻挺天真的。他十七岁刚进入游戏的时候挺艰难地才过了几关。”“后来他遇到了我,那个时候我跟着那个前辈已经快一年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江声,眼神里流露出点怀念。“然后我们俩就一直跟着那个前辈混经验。偶尔还能遇到几个被破坏的跟养老似的游戏。”他笑了一下,说,“其实那个时候我们三个人过得还挺快乐的。”“那兄弟俩当时应该还不知道彼此都在游戏里的事。尤其是陆时雨,还以为自己在默默给家里做贡献。”他停顿了一瞬,说:“只是那个想法有多美好,两个人在游戏里遇到的时候就有多生气。”“那个时候的陆停云已经是一副很熟悉这个游戏的样子了。几乎在每个游戏里他都能有最快的通关方法,仿佛每个游戏里都曾经留下过他的印记。”江声在脑内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我安慰道:“那不挺好的,有什么可吵的?”秦争叹了口气:“陆时雨在心疼他的哥哥,想起来自己家突然暴富及和睦的情况,觉得在他还在傻乐的时候他哥哥背负了太多他所不该承担的苦难。”“陆停云则气他不听劝,他让陆时雨通关那次游戏之后不要再进来了。陆时雨不听,说要和他共患难。陆停云气着说不必,扭头走了。据陆时雨自己说,那是他哥少见的失态。”“只是陆停云走了几步又回来找他了。他说:如果你有愿望,就都告诉我,我替你实现。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把自己放置在危险之中。”秦争看着有些沉默的江声,说道:“但是陆时雨不这样想,他反过来也在担心陆停云。所以两个人永远无法达成共识。后来陆时雨单方面和他哥冷战了很久。”“直到他高考失利,在家里一蹶不振。每天跟丢了魂一样,谁也不理。陆停云也劝过他去重考,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那个时候他的家长还老拿他哥和他作比较。再后来,可能是累了,陆停云放弃了他在现实的生活,接受了造梦游戏的邀请,永远地留在了游戏里。” 第37章 那个小孩眼里的阴霾慢慢散去,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模样。他说:“哥哥,我给你背一首我最喜欢的诗吧。”江声没在意,以为小孩子每天都能产生几百个“最”的东西。直到他听到那首诗的时候才惊觉或许这是这个孩子馈赠给他的提示。他笑吟吟地在背:“乡下小孩子怕寂寞,枕头边养一只蝈蝈;长大了在城里操劳,他买了一个夜明表。小时候他常常羡艳墓草做蝈蝈的家园;如今他死了三小时,夜明表还不曾休止。”第21章 逃课第二天,江声跟前一天一样,从陌生的房间醒来,被他理论上的妈妈往怀里塞了份早餐,匆匆地坐上他爸的车走了。唯一不同的是上午醒来的时候旁边还有一个包成粽子的小江声。于是他只好轻手轻脚地迈过他走。车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江声趁这个间隙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家庭关系。他理论上的妈妈似乎有些怕他生气,面对他的时候一言一行都显得有些过分小心。虽然不排除这个身体的主人太过飞扬跋扈的可能,但是江声还是想起了她那张给十八岁的他当妈似乎太年轻了的脸,估计着大概是后妈。他爸则每天都严肃的要命,总是板着脸训他,江声琢磨着这个大概是亲的。只是父子之间的关系好不到哪里去。然后就是那个最让人头疼的迷你版江声,浑身上下都冰的要命,要不是他那张小脸还白白嫩嫩的,就跟僵尸没什么两样。虽然是个缺爱而且心很软的小僵尸。只要他不冷笑着露出他那口尖牙,在头上贴个符的话应该还是挺可爱的。江声在心里默默地想。照例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车停在了学校门口。江声今天学会了正确的相处之道,把书包往背上一甩就往校门口走,连车门都没给他爸关上。他慢慢溜达到教室,结果就看到自己班的班主任跟个门神一样地在教室前门杵着,看见江声就阴阳怪气地:“你抬头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不干脆上了课再来?”江声抬手看了一眼表,七点十分。离早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但他没有抬杠,随口认了个错。结果她还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让他背着书包在外面罚站。她叉着腰,说:“你听听别的班级的朗朗读书声,再看看你自己这对学习丝毫不上心的样子。”然后江声就看见秦争迎面走来,那个女人又立刻把矛头对准了他:“哟,体育生还来上课呢?”“你不用赏脸来,你就在训练的地方等期末考试就行。倒时候你爱考就考,不考拉到,也不用太花心思复习。反正我和教务处说过了,算平均分的时候把你们几个除了。”她说完反话之后尖着嘴吐槽:“真不知道你们这一届体育生怎么回事,全选文科,还一大半落在我们班了。可真是害惨了我。”江声在心里接茬:到底谁惨还说不准呢。但是两个人明面上都没吭声,只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两个人就跟门神似的在门口并排杵着。没一会儿,一个男生踩着风火轮来了,差点真的没赶上早读。江声有些幸灾乐祸。结果就看那个女人脸上堆着笑,笑的一脸谄媚,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不是今天自己在外面补课吗?怎么还来学校里?”那个学生摆摆手,仿佛学校是他开的,说:“无聊。来看看。”然后那个女人就极其做作的“哦”了一声,仿佛是得到了什么莫大的荣幸。后来江声才知道,那个人他爸在某公安机关工作,似乎官挺大。所以这个八十竿子都打不着的老师正在死命地巴结他。不过对江声来说知道了这些也没用,只会让他心里更膈应罢了。他冲秦争使了个眼神,然后两个人从后门进了,那个女人立马露出凶恶的表情:“谁让你们进去的!”江声抬起下巴,回了一句:“哦,无聊,进教室坐坐。你要不乐意可以叫我家长来。”看他家长这态度估计平时也没少叫。秦争虽然没有江声那么刺,但是看着她当面的双标心里也不舒服,皱眉:“我考试成绩都不算了,还不能晚点来?况且现在才刚开始早自修。”江声接上:“就是。要不是你瞎哔哔,我们早就进去早读了。你知道这是在耽误我们学习吗?”那个女人气的面色通红,感觉自己的权威被别人挑战了,带有侮辱性质的话不断地从她嘴里吐出来,奈何听的两个人心理素质过硬,没搭理她,兀自进入教室坐好了。在嘈乱的读书声中,系统提示声突兀地响起:“玩家徐漾、周川违反本场考试尊师重道原则,给予一次警告。”其他的玩家纷纷转过头来看他们。想看看违规会有什么下场。江声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但是还是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说:“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是谁?有病?就她那样的,正常人谁能忍?”江声转头看向秦争,问:“况且我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让她叫家长也算?跟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秦争的表情也有些生气,竖着两道剑眉,然后借机递给江声一张死亡规避卡,问:“你想试试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的感觉吗?”江声被他的说辞逗笑了,原本郁闷的情绪淡了不少。他问:“怎么个作死法?”秦争看着他有些放光的眼睛,言简意赅地说:“逃课。”两个人说干就干,刚才怎么从后门进来的,就怎么大摇大摆地从后门出去,在校园里晃荡了一整天,逛遍了也没能找到什么额外的游戏线索。除了踩了几道羊肠小径,坐了石制凉亭,喂了会儿人工湖里的鱼之外什么也没干。闲来无事的他们甚至仔细观察了一下另外十九个班的动静。或许其他班里的师生之间也有些矛盾冲突,但跟他们待的十四班比起来就是微乎其微、九牛一毛了。江声叹气:“看来线索还是在那个班级里,” 第39章 江声看着他爸皱了眉,一脸不悦的样子,似乎是忍耐到极限了,说自己还有事就先走了。还顺路带走了江声。秦争的妈妈更刺,她说:“要不你向教务处建议给他也转移个学习环境?”江声过头去看着她,在思考那个“也”字背后的血泪。而这个铩羽而归的局面大概是那个女人没有想到的。最终这场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当然,这个不欢里不包括江声。他还挺开心的。他盯着他爸开车的后脑勺想。他其实一直都在想,父母和子女之间究竟应该保持一种什么关系,至少不是龙应台说的那种单纯的目送。但是也绝对不是颐指气使地以“我都是为了你好”来绑架孩子权力奔跑的方向的方式。更不是以自己局限的视角来判断孩子嘴里的对错。江声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中他爸只露出一角的脸,大致能判断出来他正在严肃地开车。他忽然觉得这父子不和之下暗藏着的这种不声不响的尊重就挺好的。不用多亲密。只要能够做到对彼此有着基本的信任就行了。不过这场争吵的后果就是两个人没有参加当晚的夜自修。只是也没什么人在意就是了,毕竟玩家内部也挺冷漠的。原本说要找江声合作的魏蒙和王可后来也没再提了。毕竟在这个游戏里待了两天了,对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矛盾已经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当下横在所有人面前的问题就是该怎么解决这种矛盾罢了。江声在自己的床上躺着,用手机和秦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他的房间门被“咚咚”地敲响了。他放下手机,喊了一声“进”,然后就看见有一个把自己包的跟饺子似的白面团一路小跑过来,扑到他床上,又滚进他怀里。江声有些欣慰:这个孩子好歹今天知道自己把自己裹起来了。他拍拍被子里鼓出来的地方,说:“好歹把头伸出来,捂里面不闷吗?”那个孩子“咯咯”的笑着,抓着江声的手往他的鼻子下探。江声突然发现他没呼吸。江声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作出什么反应,要问他你妈妈知道吗?没必要。光是这个孩子冰凉的体温都够惹人怀疑了。可是他的妈妈仍然什么都没发现。这个游戏处处都充斥着不合理的因素。也处处都是可怜人。江声耐着凉摸摸那个孩子的小脸蛋,问他:“你真名叫什么?”他笑吟吟地回答:“我就叫江声呀。”江声叹了口气,但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见这个孩子接着说道:“谁来当我哥哥,我就用谁的名字。”他平躺着,看着头顶有些晃眼的吊灯:“有时候碰到诚实的哥哥,我和他同名妈妈都没反应呢。”他说完,又咯咯地笑了。江声看着他依旧亮晶晶的眼睛,问他:“那在你有哥哥之前,你叫什么?”他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我忘了。太久了。”那么小的身体,却说着那么令人悲伤的话。江声叹气,问他:“你妈妈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想了一下:“不知道。”他低头抚摸着江声的小指甲盖:“大概就是拼了命也要嫁给哥哥的爸爸吧。”……当晚两个人聊了很久。聊到后来江声都有些困了,那个孩子还跟打了激素一样清醒。最后还是江声先撑不住了,把自己被子罩他裹着的小被子上,还没忘了给他一个晚安吻:“睡吧。哥哥累了,我们明天再继续聊。”那个孩子瘪瘪嘴,露出点委屈的神情。眼睛却分裂地满含着恶意,最后被江声伸手盖住了眼皮,他才怨念地点点头,侧过身去面对江声睡觉。江声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熟了之后,那个孩子盯着他的脸说了一句:“我害怕你明天会被外面的俗事绊住脚,回不来了。”第三天,江声起床,重复着前两天的流程,上午倒是过的平静,下午则目睹了唐易和陆时雨的那件糟心事,大概是那个女人把昨天的火气也攒到今天一起发了。当天晚上,江声回到家的时候被趴在窗口上张望的某个虎头虎脑的小朋友闪了下眼。然后两个人又是一通彻夜长谈。只是所谓的彻夜长谈,就是那个小孩告诉江声说他白天做了什么,从前那些哥哥又和他一起做过什么。江声可耻地希望从中窥见点通关的秘密,可惜无果。最后江声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他说:“我的心好像变成两半了。”一半希望你平安地走,另一半则让我留下你。第四天,江声耳闻了家长们联合写信到校长办公室要求给他们班换语文老师的事。他听到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原来还是有学生会反抗的,只是连反抗都要挑软柿子捏。可惜就这软柿子他们也捏不烂。最后那封信径直来到了那个班主任的手里,她叉着腰,站在讲台上冷嘲热讽了一整节课。她当时的总结语是:“有些学生挑老师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怎么不想想老师难道就想教你们这些差生吗?”江声看着她那张横上天了的脸,毫不怀疑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对他们确实是不满意的:嫌弃这个班级没有办法给她带来荣誉和利益。课间,李梦羽来找了江声,把她所谓的“下次”兑现了。她红着眼睛吹着风,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终于要解脱了。”如果说江声本来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随着午间走廊上的一声惊呼、蜂拥而出的人潮,还有在楼梯间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血泊中的那个女人的尸体。江声瞬间什么都懂了。那个女人口中的会永远在她背后给她当靠山的“t中”成了她在世界上看的最后一眼,只是不知道最后的那一秒惊恐对她来说算不算辉煌。教导处主任匆匆地来了,大力地拨开人群,挤到她跟前,大声喊着“查监控”。江声回头,看见了已经快淹没在人群里的李梦羽。他突然有些紧张,手心里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只是最后查监控的结果却挺奇葩的:学校没开监控。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嘘声。江声捕捉到一个人吐槽的声音。他说:“上次我们这层都丢了几千块钱了还不开监控。”那一刻,江声心里的正义天平其实失衡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听到结果的时候松了口气。他看着眉头紧锁的秦争,走上前去伸手弹了一下他眉间的皱褶。他叹了口气,感慨道:“这个结果其实挺好的。”“如果她不动手的话,估计我今天就得把你那张宝贝道具卡给用掉了。”江声说。秦争转过头去看他,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结果却失败了。他应该能猜到的,这像是江声能干出来的事情、学校官方似乎企图掩盖这件事,结果居然是一个别班的学生唏嘘着报了警,用他那个如果被那个女人看到了,铁定就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没收嘲讽外加叫家长的手机。 第41章 江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中间两指屈起,正在叩叩敲着窗户的那个男人:那个他前几天刚在警局见过的心理顾问。他无声地想,你可能已经等到了。夜自修结束的铃声被敲响,江声和李梦羽郑重地道了句“保重”。他没有说再见,因为这句话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过是空头支票罢了。江声对秦争和陆时雨的临别赠言则是:“希望下个游戏见。”秦争点头,出于私念没有说出“我希望你不要再来这里了”之类的话。陆时雨则笑着挥挥手,说着“一定”。然后转过去跟唐易抓紧时间最后唠几句。江声走在出校门的石子路上,看着迎面跑过来的小面团,蹲下把他抱起来举高高。他的‘妈妈’挺尴尬地站在车子旁边解释:“这孩子在家里睡觉的时候突然哭着醒来说要找哥哥。”她的两只手似乎不知道摆在哪里好,手足无措地揉搓着:“我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哄不好他,就只能把他一起带来接你放学了。”她嚅嗫着,时不时地看向江声:“他在家里一直哭着说哥哥要走了,我问他去哪里,他不说,就说哥哥要走了……”江声没去看她,只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这个小东西,大概他的妈妈实在是不愿意分出太多精力在他身上,甚至没有把他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擦干净。他看着他瘪着嘴的小脸,又看着走廊上模糊不清的两个人的绰影,突然相信七天是真的足以让一个人有牵挂。他叹了口气,把他搂的紧了一点,说了一句“走吧”,然后坐进车子里去。没有管自己已经被冻得没知觉了的胸膛。陆时雨本来打算送唐易到校门,结果他挥挥手说不用,只让他今天晚上好好看看袋子里的东西,然后就像平常一样背着沉重的书包离开,留给他一个独行的背影。陆时雨在走廊上贴着洁白的瓷砖站着,低头看着他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然后又渐行渐远,慢慢地变成一个句点。他在掏出小礼盒里的卡片的时魔怔地觉得自己听到了汽车启动发动机时的轰鸣声,即使他们相隔了得有小一百米。他借着当晚皎洁的月光看清了那个丑不拉几的娃娃、一张贺卡和一颗荔枝味的果糖。那张黏着一个太阳、一棵绿树和几条蓝色海浪的贺卡上写着:陆衍: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名。但是无所谓,我会一直记得这个名字背后是一个多么柔软的灵魂。虽然我们只认识了七天,只相处了五天。但是我却觉得我已经把我这一年的话都说完了。我很开心你能够在我们的生命里短暂停留,比认识之前的每一个“陆衍”都要开心。我不知道未来你会再去什么游戏里,但是我只希望你都能平平安安地进去,顺顺利利地出来。希望你在你自己的世界能快乐。希望你别忘了我。唐易“靠。”陆时雨红着眼睛低声咒骂了一句,看着校门口已经看不到影子了的汽车,和虎视眈眈守在门口的门卫。他退回教室里,打开灯,顶着被夜间巡逻老师发现的危险,从抽屉底下撕了一张他之前觉得丑了吧唧的绿色手账本,开始一笔一划地回信。胆小鬼唐易:告诉你,我的真名叫陆时雨。海陆空三栖的陆,濛濛时雨的时雨。能够认识你我也很开心。然后,我会找机会回来看你的。所以你给我在这个世界好好的。不然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揍你。比这个烂皮囊要帅多了的陆时雨和他们相反的是,秦争这个明明最心软的人,在这个游戏里没有留下任何不能割舍的新羁绊。唯一在意的人正坐在车上思考能不能把怀里这个浑身冰凉的小鬼带走。江声他看着某个一直在通过透视镜观察他的表情,生怕他有一丝不高兴的女人,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世界还是挺奇妙的。正经教师什么都要考,这个测试那个测试的,就是不知道考人品。而家长更绝,什么条件也不用具备就能当妈妈。仿佛真的每个人都能有与生俱来的母爱一样。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嘴却一张一合地,江声凑近了去听,却只能听见几句含糊不清的梦呓。怀里的孩子没有笑,可是江声却听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有孩子的,有成人的,来自四面八方。他突然感受到了气温的骤降,打了个哆嗦,怀里的孩子突然睁开眼,极浅极轻地笑了。他说:“再见,哥哥。”然后江声感觉到了一阵晕眩,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现实的房间里,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家里的天花板,突然感觉到有些口渴。他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耳边却仍旧幻听着那可怖的笑声。他看着杯子里的熟悉的倒影,心有余悸地喝了一口水。 第43章 陆时雨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想接茬,但是被敲车窗的声音打断了。他缓缓下降车窗,探出头去,看着外面两个拖家带口的人沉默了。秦争和江声也看到了,后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下敲车窗无非就是想蹭车的。倒也不是陆时雨不乐意,实在是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能对付门外那乌压压的一群丧尸,何况这对夫妻还拖着个小的。至于江声……大概是真的有些自私吧。害怕别人拖后腿,也不愿意看见别人在他面前死去。那对夫妻像是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连忙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不需要他们费心,只要搭个顺风车就行了。那个男人扬扬自己手里满满登登的袋子,示意他们自备了食物,也不会麻烦他们。江声回头和秦争对视了一眼,大概明白他的态度了,认命地拉开车门,往边上坐了点:“上来吧。”那对夫妻忙不迭地说着谢谢,先后上了车,那个女人让小女孩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大概是怕挤到江声。陆时雨是个自然熟,很快和他们搭上话了。那个女人拢了一下耳边的散发,自我介绍道:“我叫陈晨,耳东陈和早晨的晨。”她指了一下旁边的那个男人:“这是我爱人,刘奇。奇妙的奇。”她介绍刘奇时候的神色似乎有些羞赧。大概是大龄少女的娇羞吧。但是她搂着的那个孩子却不安分地执意要坐在位子上,毕竟是长途跋涉,估计坐在腿上让她觉得不舒服。江声见状又往边上退了一点,挤着门坐,陈晨带有歉意地冲他笑笑:“不好意思。”陆时雨打了个圆场,说:“嗨,没事,小孩子嘛。”江声则面无表情地想:你行你来挤。秦争不置可否,只自我介绍道:“我叫周川。希望我们接下来几天能相处愉快。”陈晨和刘奇看出来他们之所以能上车是因为秦争的态度,冲他感激地笑笑。陆时雨则顶着两个酒窝笑着问那个小女孩:“你好啊,小朋友,我叫陆衍,你叫什么。”说是小女孩,大概也有十一二岁了。她睁着她的大眼睛,笑着回答:“陈欣怡。”“噢。陈欣怡小朋友你好,今后的七天咱们互相关照啊。”陆时雨的语气熟稔的仿佛是在幼儿园任教过。陈欣怡这个名字却在江声心里转了一个圈,他感到有些奇怪,和妈妈姓的?他出于礼貌没有问,只自我介绍道:“我叫徐漾。”陆时雨看着他有些别扭的坐姿,主动提出了和他换个座位。暗自吐槽归吐槽,江声还没有那么娇贵。于是说了声不用,但最后还是盛情难却,磨不过陆时雨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换到了副驾驶上。陆时雨没骨头似地挤在位置上,呼出口气,活跃气氛:“早知道我就抢那辆牛车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点笑意。江声原本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他看清了窗外的停着的那辆搭在了几十号人的“牛车”,顿时也有些哭笑不得。说话间,秦争已经发动了汽车,机器的轰鸣声响起,直驶向街道,两侧的街景和丧尸们可怖的脸从窗外飞速掠过。秦争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注意眼前和后视镜里的状况,叮嘱江声和陆时雨注意一下街边是否是可以补充物资的商店或者药店。一时无话。江声靠着座椅,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却突然想起来什么,问秦争:“你不是说游戏里的故事背景都是真实存在的吗?”秦争回答:“可能是黑死病之类的大面积的灾瘟吧,在某个不幸者的记忆里不断扭曲加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江声语塞:“居然还能这样?”陆时雨笑嘻嘻地:“说不定是系统招新人了。还是那种就喜欢套电影团灭梗、要往自己的游戏里塞一百个人的新人。”江声从他笑着的语气中察觉出点不满,岔开了话题:“进入这个游戏是可以组队的吗?怎么我们这么巧总能在一起?”秦争冷不丁地反问:“不好吗?”江声叹了口气:“也不是不好。”相反,还挺好的。“就是太巧了,感觉怪怪的。”陆时雨突然变了个表情,故意压低了声音,恐吓他:“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和周川都是已经死了很久的玩家。”“但是呢,我们还没被吸纳到哪个副本里去做npc,所以就随机挑选幸运玩家帮助他。”不过没有说服力就是了。于是江声无语地想,我信你个鬼。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口头接戏:“哇,那真是谢谢你们俩帮助我了。”陈晨笑了一下,用手掩住嘴,说:“你们真有意思。”陆时雨嘿嘿笑了江声,似乎把这个当作是夸奖。然后冲江声正经解释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彼此心里想在一起的话,系统就能把你们排在一起。”“对。”陈晨赞同,“我和我的爱人、孩子就是这么进入同一个游戏的。”江声点头,撑着脸,没说话,却在心里把“彼此心里想在一起”反复咀嚼了几遍。想吗?他侧过头去看秦争那张脸,服气了,大概是想的吧。他又看了一眼倒映在车窗上的隐约的某个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似的半个身影,叹了口气,再次肯定了这个答案。和他们在一起过游戏,确实很安心,也不怕冷场。只是不知道“彼此”的另一面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那么无趣又对这个游戏一无所知的他组队。江声看着窗外倒退着的树木,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你们不和穆城一起?”秦争和陆时雨的表情都有些奇怪,另外的三个人不认识穆城,自然也都是一脸茫然。秦争回答:“没什么,他更喜欢独来独往罢了。”陆时雨补刀:“而且我和他不是很对盘。”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而且他在这种极限生存游戏里就是个疯子。”江声点头,没有问出“那为什么选我”,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后座上的陈晨把座位上闹腾的孩子揽得紧了一些,她问:“你们对系统说的那个‘上帝的宠儿’有什么头绪吗?” 第45章 江声他们也挨个做了自我介绍,最后轮到陆时雨的时候他还有些感慨,不知道是真的还只是为了套近乎。他说:“要是我当初没落榜,现在应该也在学外语。”宁鸠笑了一下,说:“还是别了。别的专业我不知道,我们班四十多号人里就六个男的,太孤独了。”江声心说你们班就六个男的还能进来俩也是厉害了。他又瞥了一眼崔品彰,在心里补充:嗯,而且连老师也进来了。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倒是陆时雨闻言有些兴奋:“哇。那你们岂不是很稀有,很好找对象?”宁鸠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脸红地说:“也没有。”那个莫琛则似乎没有太多闲聊的欲望,直截了当地问江声他们对“上帝的宠儿”这个线索有没有什么头绪。说话间,他把目光黏在了秦争的脸上。秦争也注意到了,抿着嘴摇头。他说:“不知道。至少我不是。”莫琛挑眉,说出来的话里夹刺:“你应该不是为了胜利刻意隐瞒吧?”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宁鸠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又把嘴闭上了。宁鸠笑着解围:“别理他,他人不坏,就是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莫琛的脸上看着有些不满,但是也没开口反驳,算是接受了这个评价。江声撕开手里的面包,头也不抬地陈述一个事实:“别人我不知道。如果周川是的话,你们今天上午八点半就可以打道回家了。”“说不定那也算是他解救了全部人,照样能拿第一。”他抬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对面。气氛有些尴尬。大概是谁也没把谁的话当真。崔茜睁着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附在崔品彰耳边用气音小声说了句话,江声却凭借多年监考的能力听了个大概。她说:“爸爸,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们在电视机里看到的那些事。”崔品彰只摸摸小女孩的头,没说话。江声却不管他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地问了他一句:“什么事?”崔品彰有些支支吾吾地,等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重要的事。倒是莫琛一脸不耐烦地开口了:“我们一路开过来搜了好几个商店了。其中有一个小卖铺一样的小地方,里面挂着个电视。”“电视上在放新闻,长的要命,那个播音员溜须拍马地说了半天政府正在努力搜救中。”他撇撇嘴。“但是据那条浪费我们将近二十分钟时间的破新闻,说国家在全国各地共划分了十二个安全区域。”他抬抬下巴,示意宁鸠把东西给他们看看。宁鸠楞了一下,干笑着从背包里抽出个圆筒,解下皮筋展开了。那是一张地图,上面画着十二个奇形怪状的圆,大概是他们照着新闻匆忙画的。圈内是十二个不认识的地名,但是车里有导航,也还算好办。江声怕有不清晰的,拿出手机拍了十几张。他在心里叹口气,挣扎了两秒,对着臭着脸的莫琛说了声谢谢和抱歉。“刚才我是语气太冲了。”江声说。莫琛来不及把嘲讽的表情收回去,有些始料未及。他硬邦邦地回了句:“没事,我自己心烦,说话像吃枪药。”宁鸠急忙笑着铺台阶:“嗨,我早就说了,他人不坏,就是嘴上长剪刀,伤一个算是一个。”陆时雨笑嘻嘻地跟他打擂:“没事儿,说开了就行。我们从不往心里去。”宁鸠和他正对面坐着,两个人仿佛是已经认识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络地聊开了,只是你来我往之间聊的都尽是些废话。江声撑着头,没错过刚才崔品彰脸上那像是痛失重要底牌的懊恼和宁鸠听到莫琛要他拿地图出来的时候脸上一刹那的怔愣。江声的目光在还板着张脸的莫琛和正在谈笑风生的宁鸠之间打了个转。他突然发现,八面玲珑的伪善和浑身是刺的善意炮筒相比,究竟哪个会更受欢迎还是个未知数。第26章 晕车江声把手机递给秦争,陆时雨也凑过来看。最后三个人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如果顺利的话,一路北上,大概到明天晚上就能到达离这儿最近的一个安全区。只是眼下汽油的余量是个大问题。所以当务之急是他们得先找到一个加油站,但不是现在就出发。至少江声一行人先不走:因为江声拖后腿的晕车。如果他们决定马不停蹄地赶路的话,汽油、丧尸这些问题都还是未知,但是江声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能先丢半条命。这也是他刚才说话也有些不客气的原因之一:因为实在是难受地烦于听见找茬的话。令人意外的是,崔品彰一行人也不走,说是等他们休息好了一起出发,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秦争看着江声面如土色的样子,把眉头拧得紧紧的,有些懊恼。他说:“我忘了。”忘了你晕车。忘了检查车上是否有人晕车。他想,如果他没提议让江声和陆时雨去注意道路两旁的建筑,那么江声大概上午会选择在车上睡觉,现在也肯定没有那么难受。要是搁平时,江声看见秦争顶着那张倾倒众生脸露出那么个后悔的表情,估计还会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一下,但是他现在实在是自顾不暇。胃里不断地在翻山倒海,连带着头疼和额角的青筋暴起,他除了一句简短的“没事”之外感觉说什么都费劲。江声把手机递到秦争手里,让他和陆时雨再研究一下,自己则是再也撑不住了,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找了张还算干净的员工床就躺上去睡了。但大概是晕车的后遗症,他仰面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还坐在颠簸的车上。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却一直睡得不踏实,期间醒来过几次,但终究是敌不过生理上的抗议,再度昏睡过去。这算是江声游戏里少见的不安稳的一觉。而且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江声在梦里还在坐车。他梦见自己好不容易熬过了两个小时的飞机旅途,之后却还得坐上四个多小时的大巴才能归家。 第47章 大概是因为在寒夜里走了太久,乍一见暖源,总是想自私地靠近而不是推开。他抬起头来,看已经拉下的夜幕,看挂在天上的月亮和秦争有些无措的表情和墨色的眼睛。他轻推他一下,提问三连,问他有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换,问他吃晚饭了没有,问他开了这么久的车累不累。秦争一一回答了:“有,中间路过一家商店的时候给你们都带了换洗的衣服。”“在车上匆忙吃过了。”“不累。”秦争收拾好后备箱里的东西之后就往里走,走了几步才发现江声没有跟上来。他回头,看见江声仰着头抹了一下眼角,鼻尖也有些红。他听见江声说:“下次不要单独行动。即使要单独行动也得提前知会我们一声。”秦争点头,没说你当时正在在睡觉。因为他知道眼下这个场面,无论江声提什么要求他都应下来就是了。但是江声少见的直球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说:“不然我会担心。”担心你开到半路汽车没油了回不来了,担心你在路上遇到丧尸无法脱身了,担心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消失了……江声转过头来,盯着秦争的眼睛,突然放缓了语气。他说:“我是真的害怕。”秦争看着他的脸,心里突然软成一滩水。他无声地叹气,人之所以会为了另一个人去冒险,往往都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只是因为他自己乐意。更何况付出的对象是那些对微不足道的援手都会给予回应的人。对此,他们只会更加地甘之如饴。第27章 复仇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江声就被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吵醒。一开始,他以为是什么人早起了在室内走动,刚打算被头蒙进被子里,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因为江声突然想起来他是靠墙睡的,那脚步声不该从他的身后传来。他几乎立刻就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他自以为地小幅度地在被子里抬了一下手,垂眼看表,凌晨四点。他眯着眼睛,想起来工厂不是靠路边的,路灯光不应该能照到这里,而月光却远没有那么亮。他用余光瞥了一下窗外,一支手电筒正对着他的脸。窗外的“人”像是注意到他抬手的动作,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更响了,伴随着的还有猛烈的撞击窗户的声音。江声故作淡定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有几张可怖的脸紧贴着窗户。他们脸上的血蹭在窗户上,在上面留下了蜿蜒的血迹。头以一个怪异的角度挂在身上,嘴角咧得很大,不断地有血从唇齿间渗出,落在草地上,一滴,两滴,江声魔怔地感觉自己听到了那声音。就在他短暂地迟疑要不要把秦争他们叫醒时,陆时雨已经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了,秦争自然也注意到了,立刻套上衣服起床。然后他们分头摇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陈晨夫妇和莫琛他们。前者几乎是立刻就醒了,抱着孩子就往外冲。后者则反映各异,有的还处于睡得朦胧的状态,有的甚至不耐烦地挥手让他们小声点,也有的安全意识高点儿的很快就醒了。对于那些还睡得正香的人,秦争还想再叫。江声却回头看了一眼被撞得砰砰响的窗户,推搡了他一下,皱着眉说:“别管了,快走。”大部分人已经聚集到了大厅,看着那原本就有些破旧的卷闸门被疯狂进攻的丧尸撞得有些飘摇。陈晨抱着孩子,有些惊慌失措地问:“我们该怎么出去?”刘奇把她揽进怀里,脸色却不太好。而陈欣怡还是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平静表情,和崔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住地往崔品彰身后躲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时雨有意无意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傻也有傻的好处嘛。”江声听见这话,收拾东西的动作停滞了几秒,但碍于眼下的这个形式没有接话,只催促他们快点找好趁手的兵器准备出去。队伍中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自觉站在外围,把女人和孩子往中间或者是身后拢,但也有胆小的男的往中间挤,胆大的女孩往外面冲的。都是个人选择,无可指摘。只有江声是强行被护在身后的,尽管他手上也拿着一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钢管。他起初还想争取一下,但看到秦争寸步不让的态度之后放弃了,决定临时把策略改换成守护好他的背后。他把那张刀枪不入的道具卡紧握在手里,随时以备不时之需。随着秦争低沉的一声“开门”,众人的表情都变得紧绷,卷帘门打开了,众人蜂拥而出,挥舞着手里的铁棍和木棒。武器撞击在丧尸身体上的闷哼声不断响起,只是那些丧尸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被击中了之后也神色不变,依旧不要命地向前攻击,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好在门外的丧尸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多,就凭他们毫无章法的横冲直撞也开出一条路来。而江声总结出来的,对付丧尸们的攻击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予更重的反击。就像有些丧尸知道绕到窗户那儿拿手电筒去照人一样,并不是所有丧尸都还是昨天上午他们刚进入游戏时的零智商的机器,他们中的一部分开始学会思考。只是不知道究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化而来的,还是因为吃了人脑之后才化了智,又或者是那些会简单思考的丧尸本身就是从人转化而来的。对于江声他们来说,哪个情况都不是他们所希望见到的。只是眼下的状况让他们无暇思考这些问题。秦争把江声他们几个人安全送上车,松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去解救那些在队伍后方深陷困境的人。江声的理智让他阻止秦争转身的步伐,但是感性却让他松开了秦争的衣袖。秦争几乎是几个箭步就回到了丧尸集聚的地方,极力地阻止一些丧尸的前进,好为那些还没脱离困境的人争取时间。江声坐在车里心惊肉跳地看着,想下车去帮他,被陆时雨拦住。他说:“对他来说,我们好好地待着车上就算是帮了大忙了。”江声坐回位置上,没听出他话的深层意思,以为他是在说自己的体格不够强壮。于是默默把健身这个项目安排进了自己的生活轨道。可是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在一个丧尸被秦争踹飞的瞬间,另外几只丧尸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扑上去。江声悄悄地把车窗拉下来一个缝隙,随时准备把道具卡丢出去。结果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动手了。一个女人被推向秦争,一个身位的空档让她迅速撞上丧尸坚韧的牙齿,血液瞬间就喷溅出来,染红了他们眼前的空间。 第49章 又刚好是周末,所以马竹清一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去了平时一学期都不一定去一次的大超市。结果不凑巧的是那个地下超市的边上刚开了一个地下理疗店,打着开店六折促销和进店免费送小样的旗号到处拉人进到店里去。马竹清也在其列。马竹清不是个贪小便宜的人,却是一个心软的人。她的委婉拒绝终究没能敌过他们连番的恳求。他们说:“不耽误你的时间,你进店拿了东西就可以走。主要是新店开业,我们这些新员工都被强行安排了指标,达不成的话可能会被辞退。”他们见缝插针地继续说道:“真的,不骗你。你就进去让咱们专业的老师看看肌肤有什么问题,白拿个有针对性的护肤产品就可以走了。”马竹清一开始还能不为所动,但是被他们连拉带恳求的磨了小十分钟,在再三确认真的马上就可以出来之后,进入了那个店。她没有料到的是随着她背后那扇门的吱呀合上,她已经误入了恶魔的地盘。进去之后,迎接她的是熟练的一条龙坑蒙拐骗服务。先是让她在临时的窄床上躺下,然后那个所谓的“老师”立马开始往手里抹洗面奶开始给她洗脸。后来所谓的院长也进来了,一进来就指着她脸颊边缘的痘印吱哇乱叫,说你这个痘痘可太严重了,一看就是淋巴排毒不好。那个“老师”一听,两手一拍,附和,立马拿来了工具要检测。马竹清的雷达在脑内哔哔作响,她企图坐起来离开,但是又立马被人按下了,她们开始给她刮颈侧淋巴,又眼疾手快地给她敷上了厚重的面膜。她们用一些所谓的术语糊弄她,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我就是随便推荐一下,你看着听”,却又诱导性地给她画上了一个大饼。他们承诺:“只要在我们这儿做一个疗程脸,保管你脸上的痘痘和痘印都好了”。她再三地确认了好多遍是否真的有效,他们说着“无效包退,我们就在这儿又逃不了”,于是她最终还是可耻地心动了,脑中的雷达也被摔坏。她抬头在虚无的空气中咬了一口,以为看到了美好的未来。那些人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马竹清每个月的生活费有多少。在确认过数额之后决定乘胜追击,开始关心起了她的内分泌等方面的状况,打算给自己的月工资再添一笔。可惜他们费尽口舌,从下午两点一直嘚啵到下午六点,甚至连可以分期付款的招都使出来了也没能撬开马竹清的牙关。马竹清在落下的夜幕中骑车回校,心跳如擂,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殊不知这才她踏入圈套的第一步。她自以为很好地守住的底线正在陷落。狩猎者在猎物走后摩拳擦掌,等待着下一个更好的时机。那个机会没让他们等太久。大概不过两三周,马竹清就从皮肤检测科走向了正式理疗科。从短暂的几次交谈中她知道了那个所谓“老师”,这里所有的“老师”都不过是自封的尊称。其实就是一群职高毕业的男孩儿女孩儿凑到了一起,经过不知道有没有几个月的培训之后就上岗就业了。她们的中的多数也才二十来岁,在一个大好的年纪里靠一张嘴谋生。原本那个皮肤检测“老师”还故作亲热地说要约她周末出去逛街,描绘了一幅热络场景,而马竹清以忙于学习,没那么多时间的理由给拒绝了。根本没猜到那只是她随口的套路罢了,还以为真心。只是马竹清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她。想来也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的邀请,怎么可以当真。遇到的第二位“老师”是个操着d市口音的当地人,给自己套了一个大大咧咧很好说话的伪装,结果却比第一个更坏。这个女人就是王可,不过她们在那里都有代称,比如她就叫“可可老师”,直到马竹清离开魔爪在造梦游戏遇到她之前,她都不曾知道她的真名。王可在所谓理疗的第三周,状似无意地提议:“我给你按一下肩膀吧。”马竹清点头,结果按了没两下,她就说要找专业的老师来看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是预备肩周炎什么的都来了。他们劝她早点完成这个治疗,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配合无间。马竹清不听,她坚持自己的肩膀没问题。结果对方给了一句:“等你自己都察觉出来问题就大了,我们这是防范于未然。”后来在他们买一个疗程还送一个疗程,带药泥和抹掉零头的花言巧语下,马竹清逐渐变得晕晕乎乎。起初她还能记得坚守底线,一口咬定自己没钱,推脱着“以后再说吧”,可惜最后在分期的骗局下也妥协了。回到宿舍,她原本冲动的心开始冷却,她的理智开始回笼,她陷入无限的懊恼之中。她鼓足了勇气打电话到那个所谓的理疗院去说想要退掉下午办的疗程。对面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地跟她讲述着她下午办的服务是多么的划算,一口一个“要不是看你是学生,哪能享受到这么低的价格”。后来在马竹清的一再坚持下,她们也逐渐失去了耐心,语气转向冷漠,变得有恃无恐:“你自己看我们下午给你开的单子,上面是不是写着特价产品,不退不换。”马竹清摊开多次折叠后的红纸,心突然凉了,原来所谓的优惠是在这里等着。他全身的血液都往眼周流去,熬热了她的眼眶。她连续做了好几周的噩梦,梦见她的家长在质问她在大学里究竟干了什么花了那么多钱。而她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话。她快被那股无形的压力的压垮了。她开始在脑内无数次地设想自己向家长坦白时的开场白,最终却输给了一句“我们最近加班好累”。她突然想起来下午她们推销时候说的那句“如果你现在不把背部酸痛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只会花你家长更多的钱,到时你就会后悔今天没听我们的劝”。她开始破罐子破摔,寄希望与这些疗程真的有用,好给她愧疚万分的心以一些慰藉。结果王可的再次推销打破了她自我催眠。那是个平凡无奇的下午,只是某些人渴望多赚些钱的心却蠢蠢欲动。王可见缝插针地提出让她用几次玉石按摩换一次新产品的使用机会,再三保证自己不是推销,不用她多花一分钱。马竹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拒绝了,结果王可却没管她的想法,说着“就试试嘛”,兀自把机器拖进来给她做了护肤。结束后,又是一轮连番轰炸式的推销。马竹清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落入蛛网的小虫,她最后的一点反抗也归于了虚无。她轻信了她们“用剩下的玉石服务换半年新产品使用期,后半年你有用就交钱做,没用就可以不来了”的承诺。结果过了两周,她就告诉马竹清说产品已经出了,而且用过两次已经不能退了,公司正在催尾款。原本“假如你一时还不出钱,我们可以先替你垫着”的花言巧语也成了泡影。…… 第51章 宁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但转瞬即逝,很快脸上就又堆上了笑。莫琛则是近乎粗鲁地直接把小男孩扛在肩上就打包带走了。回到他们的车里,马竹清倒是没什么意见,她向来心软。那么小的孩子,不怎么占空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崔茜对于一个新玩伴的加入也很开心,笑着伸手去和他打招呼。只是崔品彰的不满似乎在这一刻已经到达了临点。不管是让间接杀了人的马竹清归队,还是车里突然有人冒险冲出去捞着么个拖油瓶回来,这对他来说都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有些不高兴地甩脸色给莫琛他们看,示意彼此之间最好把东西分清楚。莫琛的额头冒起了青筋,似乎要发作。但是被另一个被玩家开车压死的女人的尖叫声和系统久违的广播声暂时打断了。“由于本次游戏是由多位设计者联合设计的,所以对于玩家杀死同类的行为我们将视为是对我们联合权威的挑战,因此不再仅作降低排名处分。特派出仲裁者进行仲裁。”“仲裁者一号还有十分钟就能到达现场,请违规玩家做好准备。”江声也算是体会到每个字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听不懂是什么感觉了。他不知道那句所谓的“做好准备”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系统给玩家挖的坑。至于还特意留了十分钟给玩家“准备”什么的,让他留遗言吗。呵呵,不好笑。不过在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之后,很多玩家都因为事不关己而离开了,也有很多等着留下来打算看热闹,或者是一睹仲裁者真容的。莫琛他们属于前者,牛车组属于后者。江声他们哪组都不属于,但也还是留下了。为了满足某个即将为团队出力开长途车的小朋友的心愿,和他不愿承认的那点期待。只是原本有多期待,后来就有多失望。失望的不止是陆时雨,还有江声。仲裁者开着轰鸣的越野车从远处而来,衣着风格和玩家无异,只有他严肃的表情和生人勿近的气场昭示着他的身份和危险程度。江声啧了一声:“还以为仲裁者那种级别的最起码得开个直升飞机呢。结果开着辆普通越野车就来了,他怎么不干脆开着摩托车来。”秦争看他一眼,知道他自觉承担了陆时雨插科打诨来缓解气氛的工作,学得还挺像,只是并没有缓解当事人的失落。“走吧。”陆时雨说,“该睡觉的睡觉,该吃姜糖的吃姜糖,待会儿刘奇休息好了记得来顶替我。”说着,他发动了车子,一骑绝尘,把还等着看热闹的人甩在身后。也把那个违规玩家的凄厉的惨叫声留在耳后。预料中的第二声惨叫却迟迟没有追上车速。江声闭着眼睛,却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说:“第一个女人被撞死的时候并没有恐惧地大叫。那个时候也系统也并没有播放违规通知,撞死他的玩家似乎也还没有被审判。”所以其实那是幸运二选一的局面,被仲裁的那个玩家不如前一个走运罢了。。陈晨和刘奇似乎还沉浸在仲裁者肃杀的背影里没有缓过神来,没能瞬间get到这背后的意思。而陆时雨现在则是处于一个高度悲伤导致脑子生锈了的当机状态,充其量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开车机器。只有头脑清醒的秦争立马反应过来了江声话里的意思,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陆时雨的靠背,说:“开快点,快追上吴品彰他们,他们可能有危险。”只是或许太晚了。留在原地的仲裁者在惩罚过违规者之后甩甩手上沾染的鲜血,笑着从裤袋里抽出老旧的仿佛来自上个世纪的对讲机。他说:“仲裁者6号成功代替1号完成任务,请核查。”第30章 离别上午八点,宁鸠和莫琛换了个位置,变成了宁鸠坐在驾驶座上开车,而莫琛则坐在副驾上小憩。崔品彰虽然没有再提分物资的事,但是脸色却不太好,阴着脸看窗外。崔茜已经睡着了。那个小孩跪坐在坐垫上,直立起身上,努力地越过崔茜,咧着一口尖牙就往崔品彰身上咬。崔品彰吃痛,咬牙切齿地就要把他甩到地上去,却生生被咬掉了一块肉。他不知道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有心情对着跌坐在地上的孩子破口大骂,声音大到吵醒了莫琛和马竹清。前者臭着张脸打算转过去质问崔品彰到底想干些什么,要不干脆散伙算了。宁鸠此时的心情也不太好,但还是想出口维持表面的和平。只是在他看见后视镜里显示的崔品彰暴起的身影和脖子上迅速出现的腐烂时,他脑子就剩下了仅存的一个念头:去他妈的和平。宁鸠伸手把莫琛打算转过来的头挡回去。他一低头就看到一个小孩在坐在狭窄的后座空档上对他笑,鲜红的血随着他咀嚼的动作在他的齿间蔓延。他像是注意到了宁鸠注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冲着他咧嘴笑,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来。宁鸠瞬间感觉自己的头皮就像是炸开了一样,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底留下来和弃车逃走哪个才是更优选择。莫琛也嗅到了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还没等他想清楚是怎么回事,手已经先脑子一步把宁鸠往后拽了。宁鸠一个重心不稳,撞在方向盘上,一声震天响的喇叭声响起,炸的他耳朵疼。而变故也就发生在那一瞬间。莫琛看见了一跃而起的小孩儿,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救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他迅速后撤,拿起刚才用来打丧尸的铁棍狠狠地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那歌小孩儿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解,也有些受伤。尽管莫琛被他脸上的表情刺了一下,但还是咬紧了牙关制止住了自己在关键时刻爱心泛滥的可能性。莫琛脱下外套,以一种包饺子的姿势把他裹在里面。扭头冲宁鸠大喊,让他快下车。又催促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马竹清快点带着崔茜离开。宁鸠见他表情坚决,才骂了一句,抱着还在后座上熟睡的崔茜下了车,没忘了回头叮嘱他快点跟上。崔品彰站起身要去阻拦马竹清抱走崔茜的动作,但是被莫琛按回了原位。 第53章 金钱、名誉、地位,江声知道这个世界向来不是公平的。当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正在无忧无虑地欢笑着的时候,可能有人正在为了活下去而在泥潭里苦苦挣扎。前者或许正在挥霍着大把的金钱、时光,被身边的亲朋好友及爱人环绕,看世界的花团锦簇和姹紫嫣红。后者却孑然一身,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被一次次的跌倒和绝望腐蚀着他们生活下去的勇气。在江声的固有印象里,很多事都是一个人生下来就注定好了的。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只能按照命运给他设定的固定轨道走下去。如果非要信人定胜天,那么最后比脱离不幸现状的更大可能性是头破血流。撞了南墙之后想回头,却发现太晚了。所以自然而然的,江声肤浅地以为,在长得好看的和不好看的中间,前者更像被上天眷顾的。而关于聪明的和笨的,有钱的和没钱的之类的问题也是同理。所以即使江声揣测过究竟谁才是所谓“上帝的宠儿”,也从来没把目光停留在陈欣怡身上过。毕竟她的行为举止比起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更像一个六岁的小朋友。甚至在大多数时候还没有崔茜会看脸色。如果非要说的话,江声更倾向于她是造物主醉酒之后和陈晨开的一个玩笑。可是,就在此时此刻,江声明确地听到了她正在向陈晨预告丧尸的到来。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凌晨时分一叫就醒的陈晨夫妇。或许那并不是警觉和醒得快,而是在得到了预告之后根本没睡。——他们在等待别人发现丧尸到来,然后再装作惊慌样子的表演机会。也就是在尽力撇清自己的嫌疑。很明显,他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陈欣怡就是系统指定的“上帝的宠儿”。赖在这个队伍里可能只是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所,却也不给队友提供一丝一毫有用的帮助。如果不是江声睡眠浅又加上耳朵好,他可能直到有一天被丧尸咬死了,都不会知道原来他曾经距离“平安离开游戏”这个选项这么近。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江声个人的揣测罢了,他不敢妄下论断。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一句可能是儿童戏言的话叫醒一屋子熟睡的人。只是江声自觉自己的命还是要自己守护的,再紧张些也不为过。他在床上静躺了几分钟,然后顶着一头乱发坐起来,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佯装自己才刚醒来。没去管身后的两人瞬间僵直的身体。江声轻手轻脚地绕到秦争和陆时雨临近的床铺边上蹲下,拍拍两个人的脸把他们叫醒。秦争几乎是在他蹲下的那一刻就醒了,而陆时雨还睡眼惺忪地懵逼了一会才揉揉眼睛坐起来。江声在一起上厕所和一起出去喝口水两个借口之间思考了一下,最后选择了问他们俩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清冷月光,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应允了。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两个人穿戴完毕之后就跟着江声出去了。江声阖上门,又不放心地多往前走了几步,觉得陈晨应该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内容了之后才斟酌着开口。他沉着嗓子,说:“刚才我听见陈欣怡和陈晨说丧尸要来了。”陆时雨脚步一滞,问:“那我们要不要把屋里的那些人叫醒?”那些人指的是在江声他们之后,陆陆续续抵达这个地方短暂休息的人。江声没想好,只反问:“如果她只是随嘴一说怎么办?如果丧尸等会儿没来,那我们这些打扰他们睡觉的人可就成为玩家公敌了。”“而且即使丧尸真的来了,我们要怎么解释我们的消息来源?把陈欣怡推出去吗?还是我们自己扛下来?”江声问。陆时雨语塞。秦争垂着眼睛,他大概能猜到江声的潜台词,果然,江声下一句接的就是“我觉得不如我们把宁鸠他们叫醒了先走。”“如果陈欣怡说的是真的,我们算是躲过一劫,避免了一次和丧尸正面冲突的机会。”江声说,“如果是假的,那我们就当作为了早点到达安全区而努力。”他顿了一下,边走接着说:“顺便可以仔细观察一下等我们提出要走时陈晨他们的表情。”陆时雨没意见,只是他关注的点在为什么上帝的宠儿会是陈欣怡,一个说不上漂亮,也不聪明,甚至是单亲家庭的小女孩。江声挑眉,笑着反问:“她是单亲的话刘奇算什么?你在诅咒他?”陆时雨耸肩:“看他们日常的相处状态就知道。陈欣怡是智商低又不是自闭,亲爹的话不至于不搭理他。那种疏离状态明显是不熟,估计没认识多久。”江声了然,说:“可是陈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刘奇是她的爱人。”陆时雨比了个耶的手势:“两种可能,要么是在造梦游戏里遇到了真爱,可是陈欣怡没怎么见过;要么就是他们联合起来在骗人。”“我倾向于后者。”陆时雨说:“虽然一个单亲母亲带着半大的孩子在游戏里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心,可在这种要命的世界里,最没用的就是他人的同情了。而适当的保护就显得很必要了。”“你不觉得陈晨和刘奇之间其实挺有距离感,相比那些真正的夫妻一点都不亲密吗?”陆时雨问。江声对此不予评价,毕竟他家长的关系可比陈晨和刘奇之间僵多了,但是不否认陆时雨事情的可能性。事实上他一直觉得刘奇没什么存在感,时常一闷就是一上午。原本以为是闷葫芦,现在想来也可能只是单纯地不太熟。陆时雨歪着头不解地提问:“可是为什么是陈欣怡呢?该不会是设计者自恋地自比上帝,所谓宠儿就是被他们选中的人吧?”江声无法回答。他瞥了一眼沉默的秦争,挠了一下他的手心以吸引他的注意力。秦争突然开口,问:“你们觉得所谓的上帝的宠儿的标准是什么?”江声试探性地回答:“年轻?漂亮?有钱?双商超群?万人迷?”秦争看他,说:“难道不应该是他自己活的开心吗?”江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秦争补充:“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能事事顺遂,有钱的人也不一定能长命百岁。而且玩家之所以进入造梦游戏,都是抱着极大的不满足和愿望来的。”“只有陈欣怡不是,她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和别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秦争说。“她的世界很简单,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也不会有那些普通孩子身上背负的重担。” 第55章 然后陈晨给大家讲了她的故事。大致就是她研究生毕业后通关相亲认识了一个男人,然后两个人迅速坠入爱河,喜结连理,陈晨辛苦地十月怀胎生下了陈欣怡。中途没有争吵,没有外遇。一位高中教师,一位国企工作人员,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幸福美满。但是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随着时间流逝,孩子慢慢地长大,和普通孩子之间的差距开始显现出来。在别的家长炫耀自己的孩子又多学会了一个单词的时候,陈欣怡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却还没能做到把爸爸妈妈四个字叫清楚。她不能做到独立上厕所,也不能独立吃饭和穿衣服,简简单单的从一数到十可以耗费陈晨整整一年的时间。后来她丈夫的耐心在确认陈欣怡智力低下的报告前被耗尽了。他提出离婚,认为孩子的愚钝和陈晨生孩子的时候年纪大了以及她当化学老师的职业相关。不去想27岁算什么高龄,一个普通的高中化学老师需要做的实验又究竟有多少。而陈欣怡因为在学校里一直被嘲笑和欺负,甚至还有男同学会以傻子什么都不懂为由,企图在她身上存放自己无处释放的青春荷尔蒙,于是日子长了,陈晨也就不再送她去上学了。陈欣怡本人倒是乐得自在,毕竟加上她本来就不喜欢学校,受不了一整天都坐在椅子上,也讨厌上课时老师说的碎碎念。于是陈晨她工作的时候就让孩子在家里看动画片,不工作的时候就带她去逛公园,一个人把孩子带到了这么大。再后来,陈晨和刘奇在游戏里相遇,两个人迅速地相爱。不会再像玫瑰那么热烈,却持久地芬芳。“所以你进入造梦游戏的愿望是什么?让她变聪明吗?”江声问。陈晨苦笑着摇摇头,说:“我没那么奢望过。我只希望在我老到动不了之前,她能学会基本的自己照顾自己。至于提高智商,我早就不想了。”陆时雨对这个答案始料未及,江声却觉得这个结果还挺符合秦争的猜想。他接着问:“你们为什么不告诉别人系统说的上帝的宠儿就是陈欣怡?”陈晨撇嘴:“我倒是想说。可是系统说的明明白白的,杀死上帝的宠儿的人可以获得额外奖励,我怎么还敢说?”江声挑眉,觉得她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却更倾向于认为她是想包揽前几名。毕竟十名制的丰厚奖励可不是谁都能够抗拒的。他点头,装作认同的样子,换了个问题:“上帝的宠儿除了能够预知丧尸的到来之外还有什么特权?”陈晨哽了一下,有些支吾:“没了吧,我们不知道。”她转移话题:“你们都已经知道答案了还不走吗?第一个离开的玩家肯定排名也不低。”江声不接话,反问:“既然如此,那你们怎么不走?”陈晨苦笑,说:“我们走了,欣怡怎么办?”江声还要再说话,却被宁鸠打断了,他哑着嗓子问:“如果已经被丧尸咬了,写那个名字还能安全离开吗?”他问这话的时候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见车载灯的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的阴影。马竹清和崔茜听见这句问话眼睛都亮了亮,即使江声他们回答的是“不知道”,也并没能浇灭他们眼底的光。宁鸠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拳头紧握,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他抹了一把脸,骂了句脏话,说:“不管了,我要在这儿下车。”秦争皱眉,把着方向盘一脸不愉。江声会意,靠着窗嗤笑一声:“随你,你自己要给丧尸做早餐我们也拦不住你。”秦争大致知道他在想什么,沉着嗓子说:“我们可以让你在这下车,可是然后呢,你要去哪里找他们?”“又要靠什么找他们?就凭两条腿漫无边际地走吗?即使他们还在原地等你,等你找到了,这游戏也结束了。”宁鸠做了个深呼吸,说:“不然呢?现在有可以救他的机会了我为什么不试?”他此刻暴躁的模样让人很难把他和前几天那个随时准备打圆场的笑面虎联系起来。马竹清举手示意她可以和宁鸠分头去找莫琛他们以提高效率。江声第一次尝试入眠宣告失败。他睁开眼睛,开着窗外尚且漆黑的天色,替宁鸠接着说:“而且现在你有不怕死的筹码了是吗?”他用漫不经心的语调泼着凉水:“如果你遇到丧尸了就可以立刻写名字准备离开是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来不及写完整个名字该怎么办?”说着,江声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薄荷糖,给自己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而且如果他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那你昨天为什么不留住他?甚至连一句告别也没有?甚至还要装睡?”江声看着窗边倒退的街景,思绪有些放空,嘴上却说着不留情面的话:“难道是临别了还得维护自己好好先生的形象吗?”宁鸠狠狠地“靠”了一声,整张脸涨得通红,让人不得不合理怀疑如果不是他和江声中间隔着排座位,他绝对会冲过去揪着他的领子揍他。秦争蹙着眉出来调节:“我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只是就算我让你们下车了,你们靠走的又能走多远?”江声接话:“而且你们确定等你们找到莫琛他们的时候,他们还能有自我意识写下那个名字吗?”秦争用余光瞥了一眼晕晕乎乎还在插话的江声叹了一口气。某种程度上,江声大概和莫琛算是一类人,心软,嘴却毒。他说:“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听还是不听。”“崔茜和马竹清先平安离开这个游戏。然后等我们把这个消息传达到安全区之后,我们再开车帮你们去找莫琛他们。”秦争听着车上播报距离的导航,补充:“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开到安全区了。”不得不承认的是秦争和通常都在火上浇油的江声不同,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似乎自带着说服力。宁鸠沉默着点头。就连马竹清和崔茜在得到秦争他们尽可能的保证之后也点头同意了。第33章 目送在谈条件的过程中,陆时雨只在一旁沉默等听着。还没等他提醒他们问清楚陈欣怡的真名再行动,马竹清和崔茜两个人已经在消失在了原地。陆时雨尴尬地摸摸鼻尖,为自己的恶人之心羞愧了一秒钟。他也突然想起来陈欣怡这个名字是那个孩子自己告诉他的。 第57章 江声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那些小动作。他思忖了一下,兀自给这车里剩下的三个人组了一个老弱病组合。把自己也归入到了那四十岁老男人和十二岁小笨蛋的不起眼之流,算是给自己这个难熬的上午一点调剂。至于江声他们找到莫琛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是时接近下午五点,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而距离莫琛他们被丧尸咬伤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二个小时。起初是陆时雨眼尖在加油站边上看到了一辆无人驾驶的吉普车,一行人走近了看才发现那后座上躺着一只丧尸。刘奇被那一幕骇得倒退。即使他知道陈欣怡对丧尸免疫,但还是把她揽到了自己的身后。动作行云流水到陆时雨十分怀疑自己前几天的智商。再然后是宁鸠眼尖地发现了在后座过道上埋伏着的某个眼熟的小鬼——正是他们先前冒死救下来的那个孩子。他大概正伺机准备多咬几个替死鬼来给他垫背。只是车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导致他只能隔着车窗恐吓人。宁鸠知道那是莫琛的手笔,这个认知突然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想,这至少可以说明莫琛还是有自我意识的。只是当他看见从一旁的商店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时,他的情绪却突然崩溃了。莫琛其人,从小臭屁到大,自以为全天底下就他第一牛逼,什么事都喜欢包揽去干。但是又总是口是心非说帮忙做这件事只是顺便,做那件事也不是出于他的本意。愣是凭着一张嘴得罪了他周围的所有人。白白浪费了他那张还算帅的皮囊。只有宁鸠这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对他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他的心其实比谁都软。所以即使偶尔被他气的半死,也能给自己努力洗脑让自己不要生气。只是谁不是相互凑合呢。莫琛不也是每天翻着白眼,看他戴着虚伪的面具到处打圆场递台阶,奉承那些老师和领导,然后在私下狠狠地吐槽他吗?宁鸠看着莫琛已经腐烂地有些看不清面目的脸和有些蹩脚的走路姿势,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他站在原地冲着莫琛站立着的方向大声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莫琛!”莫琛的脚步顿住,他伸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应声。宁鸠冲过去要给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被他避开了,手里拎着的食物撞撒了一地。宁鸠蹲下去打算帮他捡东西,被莫琛推开了,他说:“滚远点。”宁鸠看着他腐烂到可怖的脸和长了翳的眼睛,不怪他的怒气,他有些急促地说:“我知道上帝的宠儿是谁了,是陈欣怡。”他生怕莫琛不知道,连忙补充:“就是和周川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小女孩。”他急躁地连说带比划的:“耳东陈,欣喜的欣,怡然自得的怡。只要你写下来,你就可以安全离开了。”莫琛还是头也不抬地在收拾东西,像是对宁鸠的话没什么反应。宁鸠看着他像根木头似的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也有些恼了,他推了一下莫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莫琛哑着嗓子说:“听到了。”那声音就像是老掉了挂钟,听得人头皮发麻。宁鸠却不管他的冷淡,只不依不饶地让他当面把陈欣怡的名字写下来,然后赶快滚出这个游戏,回到他本来的世界里去。莫琛看着宁鸠跳脚的样子突然有些鼻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他小学时候的某个黄昏后,宁鸠把他订正好的作业本摊开,模仿他的字迹替他也订正上歪歪扭扭的蝌蚪字的场景。只是那样的宁鸠他很久没见过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宁鸠已经成为了大众之友,也逐渐离他越来越远。他本想开口嘲讽说你该不是特意回来找我的吧,话到了嘴边之后又咽回去了,觉得自己大概问了也是白问。他不就是这么一个为别人着想的傻逼吗。最后莫琛的千思万绪汇成了一句话:“我已经把那次机会用掉了。”宁鸠语塞,大声地骂了一句脏话,看他那个架势似乎准备扭头就去把陈欣怡给杀了好解救他。但是被莫琛伸手拦了一下。他说:“没必要。”宁鸠以为他是心软,大骂他脑子装了芝麻糊,眼泪却终于翻涌出眼眶,不住地往下掉。心里想的却是真丢脸啊。明明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就给自己做过很多心理建设了,连自己的一百种死法都设想过了,最后却还是不能看淡生死。宁鸠别过头去抹了一下眼泪,转身离开,和莫琛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去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崔品彰,我们答应崔茜要把她爸爸平安送回去的。”莫琛站在原地没有回答。这次换他目送宁鸠他们离开的背影了。宁鸠回到车上,板着脸缩在后座上,催促陆时雨快开车,他们才好去解救更多的人。陆时雨虽然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大致预料到了结果不善。他少见地没有耍贫嘴,驱车离开,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吃饭和休息。第34章 解救第四天,他们早早地出发,沿着公路行驶,尽可能地去搜寻剩余的幸存者。一路上还算遇到了挺多人,有玩家,也有被困的npc,他们一一向他们传达了陈欣怡是“上帝的宠儿”这个消息。但是没有透露这个所谓地被造物者眷顾的女孩儿正在他们的车上。江声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演练了几遍,然后向那些遇见的玩家描绘出了一个美若天仙,身材绝佳,智力超群的女性形象,堪比某当红女星和t大博士的结合体。他声称自己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不小心偷听来的。有些玩家立刻相信了,顺利离开,只是那是少数。更多的玩家的第一反应是表现出一种狐疑的态度,他们反问:“如果真是这样,你自己为什么还在这个游戏里?又为什么要好心告诉我们?”江声没说这是因为他们的车上坐着个慈悲心肠的菩萨。他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这样我就能解救更多的人,系统最终结算的时候也能拿更多的奖励了。” 第59章 “所以在尚且不知道莫琛是不是真的在濒死的时候写下过某个名字的情况下,还是采取最直接的手段来救他吧。”江声给他的忠告也就到此为止,说完之后站起身来,慢慢悠悠地晃回了秦争的身边,仰着头对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秦争说:“我已经把你的猜测转达给他了。”他回头看一眼正低着头在沉思的宁鸠:“他大概正在慢慢消化中。”没有提及他自己额外补充的那些恶意。不过最后宁鸠还是没动手。倒不是因为他心软。毕竟他本质上其实和江声算是一种人,在事态不关乎自己利益时都可以高高挂起,但是一旦涉及到自己或者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却比谁都自私。只是有人比他更早动手了而已。变故的发生是在当天傍晚。刘奇要去厕所解手,却不放心让江声他们照看陈欣怡,就千叮咛万嘱咐地让陈欣怡站在门口等他出来。——即使陆时雨在陈晨临走时保证过会保护她。一个小孩儿在不远处和她招招手,示意她去玩。陈欣怡回头看了一眼厕所,跑过去了,再然后她的身体就被一把匕首捅穿了。她瞪大了眼睛,打算求救,却被一块石头砸昏了头,一句没有喊出的“妈妈”成为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余念。事情发生的时候,江声正坐在宁鸠的对面,无聊地看着他头顶的发旋,猜他什么时候会出手。直到他成功离开这个游戏了才感到了一阵恍惚。他无声地问自己,会是谁呢?心里却连个备选名单都列不出来。宁鸠望着不远处停着的吉普车,被烧伤得几乎站不起来的崔品彰正倚着它站在外面,眼里是仅存的一点清明。他没看见莫琛的身影,但他想,崔品彰都能活着出去,他也一定能的吧。就像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他的脑子里也像放电影似的闪过他和莫琛相处的那些瞬间。他想,不知道莫琛有没有发现他手表带上刻着的秘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当面问他的机会了。第35章 新世界江声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望着头顶金灰色的天花板,突然觉得有些空虚。游戏里的四天,放在现实也不过是短短四个小时。但是此刻他却莫名其妙地希望自己的旁边能有个人,好和他交流一下,最后突如其来的游戏进展是怎么回事。可惜事与愿违,没有朋友的江声只能对着小床上的矮脚猫独自分析局。回应江声的是它低低的呼噜声和不断起伏的小肚皮。匆匆的周日很快过去,江声又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大概是因为上次的游戏结束之后留下来的失落感太深,江声突然意识到了游戏和现实是两个独立的世界。他们之间的所谓共患难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几天时间。再换算成现实时间,还不足一天,甚至不够几个幼儿园小朋友建立友谊的。于是他退回自己迈出去的距离,把自己缩回壳里。而江声班级里的学生大概是因为刚经过全校级家长会的洗礼和亲戚朋友的炮轰,也少见地沉下心来学习了大半个月。只是江声看着自己原本以活跃著称的班级也变得鸦雀无声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可惜语文这门学科讲的就是长期积累,江声除了诗词名著之外也再无法给他们圈出更多的重点,只能和班级里的英语老师一起默默地看着他们在数学和文综上闷声耕耘。江声拿自己大把的空余时间找他们挨个谈了一次心,确定他们每个人的状态都没有过负之后才放下心来,一人发了几块巧克力和牛奶。在看见几个同学惊讶的眼神和道谢之后,江声决定收回之前对于高中生的误判。或许他们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复杂。而不管那些感谢是出自假意还是真心,至少短暂地给了江声一点安慰,算是他这半个月心酸以来首次从他们这得到的馈赠。至少比同一个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随口说的“这阵子同学都很努力啊”,更让人觉得为人师表,是真的可以从这份职业里得到成就感的。即使那些成就感的源动力与他无关。他只是单纯地对他们的未来感到期待罢了。期中考的硝烟如期来临。同学们的成绩尚且未知,有的人大概终于收获到了自己三十日奋战的果实,有些人则还是在想太多和角落知识点上栽了个跟头。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给自己赢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连带着江声也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所以当天,江声在回到家吸了一会儿猫之后,就顺势瘫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暂时让自己不去管桌子上那如山的、尚且未批改过的试卷。他迷迷糊糊地陷入梦境,再次睁开眼,却久违地进入了造梦游戏。他醒来的地方像是一个还算宽阔的手术室,只是他的周围围着一圈人,把房间衬得狭窄。那些人对于他的睁眼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爆发出一阵惊喜。江声无视了他们眼里的惊讶,只想弄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好在这次系统并不打算再和他们玩猜游戏背景的哑谜游戏,直接在他的脑内给他播放了一段人类的科技进化史。大致内容概括起来就是未来的人类世界高速发展,那些原本自以为先进的那些科技变得普及,甚至是简陋,不再能够满足那些富人的生活需求。所以相应地,他们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建立了很多全新的,甚至在当时看来是天方夜谭的科研项目。即使有很多科学家加入了那些实验,但是真正相信那些蓝图会变成现实的,其实就只有一些科学狂人罢了。他们中的很多人终究没有敌过时间的浪潮,开始慢慢的衰老,智力也开始逐渐退化,不再适用于高端科技的研发,于是又有一批全新的年轻血液注入了这些科研项目。当时领头的富人是艾文。只是后来随着年华老去,他也步入了坟墓,只给他的子孙留下了未完的工程。再后来,这个在他的后代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烂尾工程被转手出售,在另一位科学家科尔手里初具雏形。 第61章 江声在想,他到底对这个世界是有多失望。那个男人沉默着半晌,最后以一句没好气的“知道了”结束了这场对话。然后就兀自推着江声的病床进了一个加护病房。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并排的病床。那个男人把江声抱起来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态度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而江声却没有从中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温存,只想动手锤他。但最后他还是凭借脑子里仅存的一点自制力忍住了。他回忆了一下他在手术室里的惊鸿一瞥,料想自己这回大概是个清冷病美人的人设。于是躺在病床面无表情地问着不得了的话:“我们俩是情侣关系吗?”那个男人给他掖好被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自然地在床边的陪床椅上坐下了。他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边削边说:“我叫艾明远,26岁,艾氏集团的准继承人。你叫……徐漾,24岁,研究生在读。”“我们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会走向婚姻的殿堂。”江声不知道他嘴里的意外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可能是拿到了玛丽苏女主角的剧本。他无声的点头,拒绝了艾明远投喂的苹果,默默地拿了一串洗好的葡萄。他问:“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的脸。”艾明远的表情有些怪异,但还是认命地找了个镜子递给他。江声则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原装脸有些一言难尽,心想我这张脸还没磕碜到你要露出这种表情的地步吧。但这也仅仅只是江声的腹诽罢了。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一通电话把艾明远紧急叫走了,他临走的时候除了一句“好好休息”之外再没有多嘱咐什么。让江声不禁怀疑他们俩是否真的相爱,但是他刚被推出来的时候艾明远紧张的态度又做不得假。思索无果的江声决定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而到底是科技发展了,换个脑内芯片还没有现代感冒发烧来的严重。江声觉得甚至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自己。只可惜他穿着病号服从一楼溜达到了顶楼也没能找到一个看着像玩家的病人。或许是玩家们醒来的地点是随机的吧。江声安慰自己。时间匆匆流逝。系统的广播声响起的时候,江声已经躺下准备入睡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它久违的声音给了江声一定的安全感。至少让他知道了自己不是在玩单机游戏。“欢迎来到幻想未来世界,本次游戏的通关条件依然是安全存活七天,但是不得提前离开。以及切记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外来者的身份,否则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危机。”“另有隐藏剧情等待开启,最后成功完成隐藏任务的人将得到系统的额外奖励。现在开始发放各位玩家上一次游戏的结算奖励,祝各位好运。”江声看着手边突然出现的八张卡片,突然意识到秦争之所以让他出面告知玩家“上帝的宠儿”究竟是谁的意图了。他叹一口气,收下了这人为的系统馈赠。江声翻开牌面的动作被一阵说话声打断,他眼疾手快地把它们塞进被子里。然后和瘸着腿坐在轮椅上被两个护士一左一右推进来,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还没忘了了解她们大致背景的陆时雨看了个对眼。陆时雨感觉自己瞬间满血复活了,要不是碍于还有两个npc在场,估计能现场表演一个蹦迪。再然后,江声就亲眼看着陆时雨在两个护士的搀扶下上了自己旁边的床。好巧.jpg在陆时雨把两个护士支走后,立刻开始热络地问东问西,江声一一回答了。陆时雨似真似假的抱怨:“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游戏里了,我们还以为你在上个游戏里赚够本了,不再来了。”江声给出的答案是现实太忙了,累的分不出心思去关心卡里的余额。话里真假参半。忙是真的,不关心余额则是假的。因为江声始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才能让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是这次江声看着银行卡里暴涨的余额,心里却远没有先前那么激动。因为他突然发现,他所能到达的罗马,是没有任何人会站在那里等他的空城。陆时雨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只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哎,你知道陈欣怡是谁杀的吗?”他问这话的时候,手在无意识地揪着脚上石膏上的小线头。而江声之所以活了那么多年却没有一个能联系的朋友,除了自私之外,脆弱敏感的性格也算功不可没。加上他也勉强能算是半个从事文字工作的,怎么可能听不出陆时雨在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在他和宁鸠相对而坐的时候,陆时雨不在,所有怀疑他也是应该的。毕竟他确实不觉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动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确实劝过宁鸠下杀手。和陆时雨向陈晨许诺过保护她不一样,江声从来没有给出过任何一张空头支票。江声不说话,陆时雨以为他是默认了,身上原本滚烫的血液冷却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少见得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孩子。”江声听过太多的质问,但大概是因为最近太过于顺风顺水,所以还是不免得还是有些难过。他想,原来真正失望的时候,反而是懒得为自己发声的。陆时雨还在追问,眼里染上一层红,江声却不再看他,安静地躺下,背对着他躺着。由于角度的问题,江声只能看见窗外的半截月亮和零散的几点星光。他说:“全场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是孩子,莫琛他们也是。二十几年的养育,父母所花在他们身上的心血和耐心不一定比陈晨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的家长等不来他们的生还又该有多难过。”“也不仅只有孩子的生命才珍贵。人生而在世,谁不是为人子女的,他们家里大可能有着等待他们赡养的老人和需要他们抚养的孩子。” 第63章 江声低头:“不知道,大概是一个你讨厌的人吧。”语气拿捏地恰到好处。艾明远语塞,放缓了语气道歉。他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害怕。”他握住江声垂在身侧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说:“或许你忘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江声不知道他所谓的“害怕”是什么意思,只被他话里的肉麻刺了一下。他强忍着把手抽回来的冲动,面上点头,装作委屈的样子,心里却觉得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也欠他一个影帝称号。饭后,艾明远陪着他在医院底下的院子里散了会儿步,也晒了一会儿太阳。不远处,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坐在长椅上,若有若无的眼神不时地落在他们身上。然后艾明远被一通电话匆匆叫走了,临走时摸着他的头说着晚上再来看他。江声忍住了后退的冲动,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但是在确认他的车开远了之后立马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迈着步子晃荡到一个房间外面,正对上那个男人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江声对他的脸有点印象,上午“巡逻”的时候也见过,只是当时没觉得他表现地和普通npc有什么不同,现在看来或许更像一个玩家。江声主动地向他伸出手:“徐漾,你是玩家?”他抿着唇回握了一下,眼里藏着些晦涩不明的情绪,江声莫名地觉得他这副神态有些眼熟,然后就听见他自我介绍道:“周川,是玩家。”江声真心实意地震惊了一下,盯着他的脸问了一句:“那你对我眼熟吗?”秦争神色复杂地点头,大概是猜到了。于是哑着嗓子说:“我刚才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院子里散步,还以为你是npc。”江声延迟地感到有些尴尬,没有解释刚才的那一幕,岔开了话题:“中午我在电视机里看见你那张脸的时候,还在想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得到一个新晋影帝的联系方式。”估计秦争自己也看到中午的娱乐新闻了,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释:“原身体的主人不学无术,所以把身体给卖了。又在黑市低价收购了一个身体,准备靠中间差价混吃等死。”江声有些无法想象那么丧的秦争,最后只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他现在可亏大了,要是没卖那个身体,现在的当红影帝就是他了。”秦争盯着江声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不卖身体,大概卖肾的可能性更大。”大概在他继承的记忆里,原身体的主人的生存态度真的是是糟糕的要命。江声语塞,安慰他:“没事,换张脸而已,不影响你在这个游戏里完成任务。”接着,提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关于这次游戏的任务,你有什么看法?”提到这个,秦争的眉头再次皱起来:“很奇怪。在我继承的记忆里,我在买进这个身体之后和外界就基本上是零接触状态。”“连场面朋友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有人发现我不是原装的。可真的是这样,那么游戏所谓的警戒线提示对我来说等同于无。”“但是我不认为系统会对玩家这么善意,所以,要么是有隐藏的危险在哪里等着我,要么就是我的记忆有缺失。”秦争说完,问江声:“你呢?什么情况?”江声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叹了口气,开始复述自己的现状:“我这个原身体的主人觉得活着没意思,然后选择自杀了,把身体无偿捐给了一个疾病缠身的人。”“那个人的皮囊还挺好看的,应该算是病美人类型的。”江声补充,“原本以为是原身随机挑选或者是颜控属性发作的产物。”“但是就在刚才,我突然发现到接受捐赠的那个人的对象和原身体主人是认识的,关系似乎还挺恶劣的,所以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原因。”“顺带一提,我失忆了,对于这个世界的徐漾的记忆一无所知。但是却有部分原身体主人的记忆,虽然也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并不完整。”“医生给的解释是我留下了原身体主人的心脏记忆,但是徐漾的记忆由于换脑手术适配性的原因暂时失去了,会慢慢恢复,可是我却始终觉得不对劲。”“艾明远,就是这个世界的徐漾的对象,说是青梅竹马,但是自从听说我失忆之后态度就说不上有多热络了,而且似乎对原身体主人迷你那张脸这事很深恶痛绝。”江声说完,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他看向秦争,他的脸上有些困惑:“什么叫迷我这张脸?”江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翻译道:“大概听他的意思就是被那个新晋影帝弄得五迷三道的。”秦争脸上不显,耳朵尖却有些泛红,但在他那黢黑的肤色下表现的不是很明显。江声看着他,突然有些语塞:为什么秦争除了自己的原装脸之外,总能分到这么一言难尽的样子。在两个人大致交代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游戏内容之后,话题走向就变得有些令江声琢磨不透:秦争居然关心起了他这个月的现实生活。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些问话令江声有些动容。江声原本以为他和秦争的久别重逢,即使不像昨晚和陆时雨之间的那么剑拔弩张,也大概少不了一番关于上一轮游戏结局的提问,结果并没有。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以慈悲著称的秦争似乎并不关心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想知道江声这一个月在现实世界过得好不好。江声没忍住,主动低着头问:“你就不想问问我上次游戏是怎么回事吗?”他料想在他阔别这个游戏的一个月,秦争应该陆续也进过几个游戏,怕他忘了,还主动提示是丧尸的那个世界。秦争学着艾明远的样子摸了一下他的头,阳光落在他的发丝上,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他说:“虽然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杀了陈欣怡,但是我觉得应该不是你,不然你也没必要费劲地跟着我们坐了一天的车。”“不过即使是你干的,我也不会怪你。毕竟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江声心里想的是如果你也算是自私的话,那我每次让你别管他们早点走的时候,你怎么就从来没听过呢。但是他的心里还是软得一塌糊涂,甚至少见的有些难过。他说:“说什么你觉得,你真要煽情的话应该直接果断地说相信我。”秦争叹气,抚了一下他的眼角,说:“我相信你。”算是给了江声真正的会心一击。江声别开脸,问:“你不问我陆时雨在哪儿吗?”秦争收回手,顺着他的话问:“在哪儿?” 第65章 秦争不置可否,只叮嘱他要小心行事。江声点头应下了,继而问:“别的道具卡按字面意思我还能理解,子规啼血是什么意思?”秦争皱眉,似乎不是很想说。但还是回答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卡罢了。通常指两方对峙的时候,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被判定为处于弱势,俗称谁叫谁先死。”江声懂了,有意开玩笑缓解气氛:“系统设计者这么魔改典故,他们语文老师知道吗?”秦争低着头:“反正他们也永远见不到他们的语文老师了。”江声敛了笑,表情严肃了一点:“你什么时候去黑市重新买一个身体?毕竟你对这个身体里住着的另一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实在难以防备。”秦争想了一下之后说:“明天吧。我估计还得凑一会儿钱。”江声在和秦争交换了游戏里的联系方式之后率先离开了,婉拒了秦争陪同的要求,不知道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后者则碍于无话挽留,上了九楼去找陆时雨,想着江声回房间的时候总是还能再相处一会儿的。一个玩家在和江声聊天的时候笑着感慨:“我猜你在生活中应该挺享受独自一个人的。”江声挑眉:“怎么说?”那个玩家笑笑:“气质吧。那种看着就像独身主义的气质。”江声气笑了:“你是在诅咒我单身吗?”那个玩家挠挠头,解释道:“就是感觉你遇事应该会挺冷静的,很难想象有一天你会全心全意地喜欢某个人。”“是吗?”江声听着他越描越黑的话失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里面的男主人公说过这样一句话:哪里有人喜欢孤独,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所以如果有一天,当一个我确认他不会让我失望的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时候,我就会全身心地去爱他。”江声没说的是:“只是或许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又或许有朝一日,在我的孤旅中会出现一个,即使我知道他会让我失望,还是奋不顾身要奔向他的人。”一切都还是未知。江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是下午六点,艾明远比他先一步风尘仆仆地进了902房间,以致于江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和陆时雨聊了有一会儿了。说是聊天,其实就是陆时雨单方面地找话题以避免冷场罢了。秦争就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站着,脸色说不上有多好。江声进来之后,艾明远立马调转了方向,皱着眉问他去哪儿了。江声脚步不停地回答:“闲着无聊,出去走走。”顺道还提醒了他一句,“你这不像对待青梅竹马的态度啊。”艾明远语塞。确实,因为这个世界的徐漾身体不好,所以艾明远连重话都很少对他说,基本上都是好声好气的。曾经还有工作伙伴调侃他是把毕生的温柔都用在徐漾身上了。可是自从徐漾把脑部信息换到江声身上之后,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艾明远却不止一次对他出言不善。他私自把其中的原因归功于江声那惹人生气的脸和性格上。江声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兀自坐到床上,架好小桌板,然后打开他带来的饭盒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艾明远看着他吃饭的样子,说:“你晚上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中午我就来医院给你办出院手续。”江声正在捞丸子的手顿住,他“哦”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不是现在?我现在的状态已经可以出院了。”艾明远把眉毛拧得紧紧的,开口:“做完这种手术一般都要留院观察几天,确认没问题之后才能走。”江声把丸子塞进嘴里,汁液在他嘴里爆开,那种感觉让他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他换了个问题:“那为什么明天中午就走?我的记忆还没有恢复。”艾明远的额角的青筋直跳,大概是被江声的十万个为什么给弄烦了,又或者是被江声冷淡的语气给激怒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那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问完之后就后悔了,自觉语气不善,他放缓了语调道歉,承认自己这两天的态度不好。后面的话江声没听清,感觉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的,只能看见艾明远的嘴在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却自带回响似得引起一阵晕眩。记忆的碎片在零星归位。其中的一个场景就像现在一样,雪白的白墙、狭窄的床铺和空气中充斥着的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艾明远那个时候也坐在旁边,只是表情远比现在恶劣地多。他不耐烦地说:“你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明天我来给你办出院手续。”至于自己说了什么,江声有些记不清了。只是大概说的是什么无赖话吧,气的艾明远吹胡子瞪眼睛的。他甩手,说:“那你想在这里待多久?”一样的咬牙切齿。江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艾明远听完之后立刻站起来扭头走了。只是过了片刻,他又拎着楼下的快餐盒上来了。自己没接,艾明远就手动替他撑开了桌板,撕开了塑料盒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自己接过来之后吐槽几句,他气恼地说:“爱吃不吃。”结果从余光看,他似乎正在点外卖。自己轻笑了一下,戳穿了他的举动。但大概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就戳着饭盒里的丸子说:“这个还不错。”他一脸别扭地说:“知道了。”只是记忆碎片里艾明远的那张脸似乎远比现在要年轻,或者说是更幼稚和表情更丰富。江声猜想,那个时候更鲜活的艾明远大概比现在单纯地只会皱眉和嘲讽的人要来得讨人喜欢一些。只是凭感觉,那大概是这个世界的江声和艾明远之间的回忆,似乎并没有江声想象中的那么水火不容。更很奇怪的是江声感觉到自己当时的心情应该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愉悦。 第67章 一辆车向他们笔直地开来,江声以为是来索命的,侧身让开,没料想是开车的秦争。两人退后的动作急刹车,急匆匆地上了他的车。江声靠在后座上呼出一口气,听陆时雨在旁边聒噪地嚷嚷:“没想到你这个原身体的主人还舍得买车呢?虽然也就是辆最低等的地上货车。”话糙理不糙,陆时雨说的这话也是江声的心声。秦争头也不回地说:“现租的。”江声无语。陆时雨也有些汗颜:“你这原身体的主人是攒着钱金屋藏娇吗?怎么就能抠成这样。”江声瞥一眼陆时雨的脸,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江声立刻低下头去看他的脚腕,果然肿的和刚出锅的炸馒头一样。他问:“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情吐槽别人?”陆时雨愣住,大概是没想到江声能注意道。随即腿往旁边缩了一下,退到江声的视觉盲区里。然后他呲牙咧嘴地说:“要是这时候我再不说点话转移注意力,我的痛觉神经可能会炸掉。”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在卖惨。秦争看一眼后视镜,接话:“座位底下有镇痛喷雾和纱布,你可以看着给自己包扎一下。”江声主动弯下腰去把东西掏出来,开始对着陆时雨的脚腕施工。结果就是西南炸馒头变成了东北蒸馒头。看起来更惨不忍睹。原本陆时雨盯着江声的头顶上的发旋有点感动,毕竟他已经从秦争那里听到过江声不会再管他死活的宣言了,直到他看见自己待煮的大猪蹄子,那点鼻酸也逼回去了。但还是别扭地道了歉。江声没接话,只挑眉问秦争:“这是算好了我们要负伤?”秦争自然地扯谎:“不算吧。只是买给陆时雨备用。”他的话接的迅速,以至于江声没有发觉他今天的不对劲。话说回来,江声扭头看陆时雨:“不是说是腿残了换了双腿?怎么还是瘸的?”陆时雨干笑两声,说:“我醒来的时候医生劝我躺床上别动,先适应一下,我不信那个邪,跳起来蹦跶了两下,然后就把脚给扭了。”江声顶着一头黑线,然后用上了敬语:“您有病?”陆时雨嘿嘿笑两声,单刀直入地问江声:“你现在不生气了吧?我们可以和好了吧?”严格意义上来说,江声早就不生气了。毕竟不是小孩子,没必要揪着点小事不放。充其量就是有些失落罢了,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看着陆时雨三番五次地凑近来,即使知道大概是秦争替他解释过了,但也还是有些心软。于是他叹一口气,承认:“我其实本来就没生气。”他停顿了一瞬:“但我还是把话说在前头。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对我怀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甚至是事后反过来去怪我没能按你所期待的做,不然下一次我可能会揍你。”“而且对于我来说,我永远不可能把别人的生死放在我的生命之前。即使他在向我求救,我还是会按照当前最有利于我的方向去走。”“随便你要认为我是没有同情心或者是个烂人都可以。”“总之,在危急关头,我很有可能丢下你们自己逃命,所以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和我组队。”江声说这话倒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他的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只是说出来之后才惊觉自己大概真的很像一只冷血动物。但是却并不后悔,觉得早点儿把话说清楚了也好。他这话不只是说给陆时雨听的,也说给秦争听。没成想两个人都点头表示欣然接受了。只是前者大概真的只是把这话当耳旁风。无论是江声对李梦羽遭遇的同情,还是上个游戏留下来的陪同解救,或者是刚才动手替他包扎,他总觉得江声不至于真的如此无情。而秦争则早就做好了要替江声当清道夫的准备。他想,正如他死守的那种死亡规避卡一样,他或许对他人的悲惨结局会难过、会同情,但只要结局是对江声好的,他总不至于后悔。归根到底,他也是个自私的人罢了。江声对陆时雨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陆时雨抓着他的手上下摇了两下,说:“合作愉快。”江声得了回应,心里轻松了很多。他看了一眼前排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秦争,握手是不可能握的,但这并不妨碍刚进行完自己的冷酷发言的江声突然孩子气发作地搞恶作剧。他的屁股离开坐垫,整个人向前倾去,把冰凉的手贴在秦争脖子上,冷得秦争一激灵,但也没有吭声。江声笑着说:“捂捂。”全然已经没了先前带刺的样子。而艾明远大概是得了医院暴.乱的风声,或者是之前已有耳闻,但是没预料到提前了。总之,他打电话来慰问安全问题的时候,江声的手还在秦争的脖子上蹭着,带着温暖而亲密的意味。第39章 医院事故江声把手收回来,坐回原位,按下了接听键。艾明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大概吸取上次的教训,刻意放缓了声音说:“我接到通知说医院发生暴.乱了,你别害怕,我马上就赶到。”大概徐漾本人听到了会很安心吧,但至少对于江声来说这句安慰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江声真的只是待在原地等他,现在估计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江声坐着的角度看不见秦争的表情,只能看见他背后的靠垫。江声用手指在上面细扣着,听着电话里艾明远不断的安抚的话,思绪却飘得很远。 第69章 “最后,死去的那个江声从前真的很喜欢你。”江声说完,不管艾明远有没有理解他的这句话,都果断地挂掉了电话。没有给艾明远留下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听到艾明远近乎喃喃的那句“我知道”。艾明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低声说:我知道‘江声’从前喜欢我。也知道徐漾在那台手术里死去了,知道醒来的是你。从你一睁眼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医院瞒着我说要给徐漾无偿捐赠身体的爱心人士是你。也不知道,我原来喜欢你。即使我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却还是忍不住被你所吸引,不自觉地一步步地走入你的陷阱。只是就在我即将举白旗投降的时候,你却率先决定向这个世界告别了。就像最常见的动画梗,竹马总是打不过天降。只是我差点以为我们之间的结局会是那更烂俗的偶像剧剧本,是无声的错过。所以当你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当你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在恶劣地想,还好,醒来的是你。……这头,江声靠在车上小憩,久违的晕车感再次袭来。他想的是,系统这个渣渣,不仅没有实现我不晕车的愿望,甚至一点都没改善。事实是系统的愿望实现功能,向来以进入游戏前最强烈的愿望为标准。陆时雨似乎还打算拉他一起看某新晋影帝演的电视剧,被他婉拒了。陆时雨也不恼,一个人在边上看得啧啧称奇。不过几十分钟时间,汽车就靠边停了,边上是一个普通且破旧的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走进去之后才更觉破旧。由于没有电梯,三个人只能选择爬楼梯。而左脚脚腕肿的比天还高的陆时雨只能一级一级地蹦上去,只可惜这楼梯居然没有扶手,导致他只能扶着墙蹦。结果这墙还掉粉,蹭的他一手的灰。江声有些看不下去了,在问过秦争是住在五楼之后决定蹲下来背他上去。陆时雨假意推辞了几句之后心安理得地趴上去了。然后他开始安逸地侃大山,聊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爹、后妈和便宜弟弟。顺带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并排走着的秦争。江声虽然累的够呛,但感觉自己的耳朵比背更疼。最后还是忍无可忍地让陆时雨闭嘴。陆时雨悻悻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他估计江声看不见,又大声地承诺自己要闭嘴了,不会再吵他了。结果没走几步,他又开始兴奋地问中午吃什么,手在江声的背上画着圈。江声烦的想抽他一下屁股,但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静下来了。他尽量脚步不停地问:“你刚才问什么?我没听清,再问一遍?”陆时雨趴到他的耳边,扯着嗓子,刻意拉长了调子:“我——说——中——午——吃——什——么。”江声感觉像是有一盆冰水浇在他的头上,浑身的热血都瞬间冷却了。他想,我怎么没想到呢。现在还没到中午,这也就意味着现在还没有秦争的轮班时间,也就是说眼前的‘秦争’并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那么他为什么要救我们,又为什么要带我们回家。在听我们讨论游戏与现实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皮囊下又究竟在想些什么。江声得不出结论。只颠了一下陆时雨,拍拍他的腰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半真半假地喘着粗气,说:“我好累,你能下来自己走吗?”陆时雨会意,忙说可以。江声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背着陆时雨逃跑和拉着他拐着瘸腿逃跑,哪个更有可能活命。但是他的脑子里却浮现了他那个炸馒头似的脚腕,最终还是没有把他放下来。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地让秦争往前先走几步,然后在心里倒数三声,扭头就往楼下跑。第40章 记忆陷阱陆时雨预备跳下来的逃跑的动作已经准备好了,结果没想到江声选择背着他跑。上下颠簸的时候,他的前胸撞上了江声咯人的脊背,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脾肺肾哪哪都疼。但是又架不住江声下意识释放出来的善意,心里暖呼呼的同时又欲哭无泪。假秦争愣了一下,连忙往下追,只是他越追,江声的心里越慌,步子也就迈的越大。于是陆时雨心惊胆战地觉得自己今天可能不是被放血死的,而是被江声一步三个台阶颠出去摔死的。假秦争的体力不出意外得很好,但是却不打算再追了。他大致猜到江声他们在想什么了,停在原地,不再缩短三人之间的距离,选择了隔空喊话。他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地离开。”江声闻声也停下来,靠在墙上喘粗气。他问:“玩家?”那人露出一脸感慨的表情:“从前是,不过我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死了太久了。”他叹一口气:“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从现实来的人了。要不是你们突然闯入这里,我都快忘记自己原来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江声把陆时雨放下来,但还是抓紧了他的手。身体方向朝外,一副随时准备继续逃跑的样子。那人看出江声的戒备,继续解释:“你们不用那么紧张,因为我是真的打算帮助你们。” 第71章 他盯着江声,问:“你是吗?想要毁灭这个世界的人。”江声看着他眼底忽闪而过的调侃,没说话。虽然没等到江声的回答,但是他也不恼,兀自露出一个缓和气氛的笑容。他自问自答道:“应该不会吧?且不说周川,你应该不是那种管闲事的人。”江声无声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说:“大概吧。”那人像是得了保证,说:“那就好。”然后侧身让出一条路,示意江声他们可以放心跟着他上去。江声略有迟疑。那人敛着眸接着说:“如果你们信不过我,现在不跟我走也行。但你们今天下午总要回来这里找周川的。”他低头看一眼表,“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们还可以在外面逛一个小时。”江声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右眼皮跳了一下,觉得他的话比起提示时间更像是下死亡通知。江声沉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或许我能想起来一点。”那人挑眉,回答:“高凡。”江声举起手机来给他看,说:“搜索引擎上可不是这么写的。”那人眯起眼睛,眸中透出一点危险的光,江声推一下陆时雨,两个人立马往楼下狂奔。期间陆时雨疼的龇牙咧嘴地还没忘了夸江声脑子够机灵,还知道上网搜作者。江声白他一眼,喘着气说:“我搜个屁,我知道他写的书叫什么吗我就搜。”陆时雨语塞,问:“那你刚才?”江声回答:“直觉加细节。秦争昨天还跟我说他没跟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聊过,所以那个人不可能从秦争那儿得到任何信息。”“估计就是哪个玩家披着皮准备拿我们开刀。”他停顿了一瞬,“而且应该是你们认识的玩家。”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了解秦争的那些事,还给他扣了一个绝不可能的身份。两个人跑出小区大门,身后的人很快眼看着就要追上,眼前却有一辆敞篷先一步停下。江声和驾驶座上的人对视了一眼,迟疑了一秒就拉开车门,把陆时雨推进了后座。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是艾明远,正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后座上坐着的在大喘气的两个人。他冷冷地开口:“我倒不知道你们两个还是可以一起逃命的关系。”没想到防火防盗还得防病友。江声直觉空气中酸气扑鼻,但还是不咸不淡地开口:“医院有人闹事的时候我俩离得近,就一起跑了。”艾明远冷笑一声:“是吗?还一起逃上了不明人士的车。”江声没反驳,只说:“就算知道我不是徐漾了,也没必要翻脸这么快吧?”艾明远皱眉,噤声。江声思考了一下,拍他的后座,说:“你能载我们回医院一趟吗?”艾明远没好气地说:“回医院做什么,去送死?”江声估计他对原本这个世界的江声的朋友圈也没那么了解,于是开口说:“回去找一个朋友,他的脑内意识大概被存在手术室了。”陆时雨闻声自然之道他说的“朋友”是谁,看他:“你怎么知道?”江声叹一口气,真心怀疑陆时雨蹦跶的时候除了脚扭了之外,把脑子也摔了。陆时雨一看他那嫌弃的表情,自觉闭嘴了。江声小声解释:“他之所以会这么大胆地邀请我们进去坐坐,甚至告诉我们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他和周川换班的时间了,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相信他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做不了什么吗?”“反言之,他不可能在什么好处也得不到的前提下帮助我们,所以他必然是有所图。”“只是我们暂且不知道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的什么。但可以肯定是,周川一定不在那具身体里了。”“他拥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决定我们的下场。不管是倒卖身体还是借来用用,都是可能的。”“而他上午时间充足,大概率是把秦争的意识提取出来存放在医院了。”陆时雨一边感慨人心果然险恶,一边小声地问:“那他说的那个游戏的事……”说着,去偷瞄江声的脸色。江声表情如常,说:“大概是从继承的记忆里抠出来的事吧,或者他也是那场游戏的玩家,只不过是看着那个高凡在他眼前摔成肉酱的旁观者。”“至于打算用这件来博取我的信任和同情心,他是打错如意算盘了。”江声把话说的冷酷,只是配上他超小声的音量,威慑度就大打折扣了。江声瞄一眼陆时雨的脚腕,补充:“如果秦争不在医院,就当是专程去找医生给你的脚换绷带了。”陆时雨轻笑一声,心领了他的好意。艾明远则听着身后两个的嘀咕声打翻了醋坛子,开着车还没忘了分神去嘲讽江声:“平时不是吵着闹着要坐副驾?今天怎么的,有好看的人坐旁边就不坚持了?”江声听着他带刺的话,有些砸吧出味来了,但是直面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世界的江声又有些羞耻,仿佛十八级自恋。江声在心里叹一口气,都是系统重名的锅。艾明远把江声的不吭声当作是默认。冷笑一声,但在打电话确认过医院的躁乱已经平定之后,还是听他要求把车往医院开了。江声看着艾明远拿幼稚的态度,突然觉得一开始那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果然是表相。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坦言陆时雨那张脸当朋友还行,别的的话还真不是他的菜。陆时雨当场气成了一个圆鼓鼓的河豚。艾明远还想再挑点什么刺,江声懒得应对,索性用着调笑的语气开了个黄腔:“你是不是对我在床上的体位有什么误解?”艾明远的眸色深了几分,抿着嘴没说话。陆时雨戳了江声几下让他适可而止,但是仔细一琢磨就更生气了,幽幽地说:“别看老子矮……”江声把手往袖子里缩,拿袖子捂住了他的嘴,以免听到什么污染耳朵的话。 第73章 江声躺在沙发上侧目去看秦争的背影,假高凡的那番话莫名地跃入了他的脑海。他想起了秦争用来形容那个前辈的那些美好词汇,不管怎么样都无法把那些话联系到自己身上。他想,他大概是笃定自己等不到和秦争对峙的机会了吧,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撒了一个谎话。他收回目光,打开了电视,看着眼前各种奇幻大片场景,极力把自己心里的那点想法撇开。只是当代的科技是进步了,电影里俗套无趣的剧情却还是没变。江声经过上午的几趟折腾,已经有些累了,不知不觉中眼皮已经开始打架。耳边陆时雨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和厨房油锅里炒菜的噼啪声逐渐远去,江声最终还是歪倒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可惜套着这层身份,连前半部分的梦都不是属于他的。梦境大概是系统给他的记忆插播,只是不再是感同身受,而是浮空的上帝视角。那个人正站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把一个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似乎是在为一趟长途旅行做准备。他站在冰箱前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把订购页面关上了,决定让它就这么空着。算是印证了他真的不再对这个家有过多的留恋了。车库被他关闭,他跟着人潮上了拥挤的火车,端一份火车上的盒饭坐在软座上,囫囵吞枣地塞着,眼睛却盯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他似乎去了很多的地方。只是由于江声自身旅游经历的有限外加时代的更迭,他不知道那人所到过的山川江河叫什么名字,也认不出那些耸立的标志性高楼究竟是什么。而梦中的那个人似乎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没有在哪个城市多做停留。或者说是哪座城市都留不住他,他在经历了为期两个月的旅途之后又回到了原点。只是比去时多了一些风尘仆仆。他离开时带走的行李箱被他闲置在了这个别墅落了灰的角落,行走的车票与机票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扣在卧室的照片夹下。那大概是他躺到手术台前的最后一段时光。其他光影的则是他日常的三点一线,以及偶尔的声色场面和酒肉池林。江声看着那张过分勾人的脸,和他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的占有欲,突然觉得今天自己在车上的那番宣言或许是错误的。好在艾明远对此也不算太了解,没有当场反驳他。如果那段记忆里能少点心酸和迫不得己的应酬与无奈就更好了,江声看见他躺在冰凉的手术台,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头顶上的手术灯灯时想。不知道他当时看着惨白的坏境时在想什么,如果想到那条还未受到回复的短信的话会有多难过。随着梦境的推移,秦争已经把饭做好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已经是冰箱能让他做出的最大努力。陆时雨嚷嚷着肚子都饿瘪了,迫不及待地摆筷子开始吃饭,秦争看着沙发上皱着眉睡觉的人,把手指抵上唇瓣,示意他噤声。陆时雨比了一个ok的手势,自觉地往大盘子上拨菜,准备留给江声醒来之后吃。秦争给江声盖上了毛毯,顺便自觉地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几度。他盯着江声柔和的眉眼,小心翼翼把他皱着的眉揉开了,然后趁人之危地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陆时雨恪守非礼勿视的原则,自觉地调换了一个吃饭的方向,主动背向客厅。可惜现实的浓情蜜意的并没能感染梦中的江声。如果说江声前面的半段梦境还只是体味别人的苦涩的话,那么后半截梦境大概他心中的不安的集中反应,真实的甚至不像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平安地离开这个游戏副本了,再进来这个游戏的时候却找不到秦争了。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或许是他心心念念的的前辈出现了,他不再想和他这个没用的陌生人在一起组队了。又或许是他在现实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他不再来了。只是不管他的愿望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与他无关。他也永远不会再在他的未来里出现了。那次游戏之后他偶尔还会进入到游戏里,只是随着金钱的增加,心里的空虚却越甚。他突然发现其实他比这个世界的江声更悲惨,人家至少完整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了,他却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甚至一旦离开这个游戏,他就和秦争断了联系。江声梦境最后终结于陆时雨放下碗筷的那一声清响,是时他在梦里都快升上高级职称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秦争的脸,突然觉得,秦争要是就长这样该多好。那么他在认清自己的感情的时候会不会更勇敢一点。秦争没有料想到江声的突然清醒,别开脸去不自在地去清了一下嗓子。欲盖弥彰地叫他去吃饭,却没想到自己还饿着。陆时雨瞟他一眼,心想刚才那菜是白分开了,自觉地把桌上剩下的那些一股脑地塞进了微波炉。可惜江声的心现在还乱着,没空去注意这个小细节。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匆匆吃过了饭,然后以饭后消食为由散步去了附近的一家大超市。陆时雨就像个土包子进村似的对着各种新型蔬菜和零食左右端详,还顺带感慨了肉食怎么没多大变化。江声瞥他一眼,说:“科技只会消灭生物多样性,不会增加。”秦争接上:“而且吃野生动物犯法。”超市采购过后,三个人的眼前出现了一辆拉风的加长版空中飞车,来人自称是受陆家大少爷所托。江声盯着后座上一左一右的和黑社会似的肌肉男沉默,配上陆时雨先前被撞断腿的说辞,莫名觉得陆时雨在本轮游戏里拿的是豪门恩怨的剧本。但是他们俩的那点担心却抵不上陆时雨自己想去赴约的意愿。 第75章 只是这次江声看着秦争站在厨房里的背影却有了一点别的心思,他问秦争:“所以,你之所以一路照顾我是因为要报恩吗?”秦争把碗塞进洗碗机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其实我比你自私。”“所以你不用去思考什么感恩的事。因为在我的世界观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类人。如果是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接受他的无偿帮助。”江声听着他的屁话,没有反驳,只问:“那你喜欢我吗?”秦争低声回了一个“嗯”字。江声的呼吸一窒,睫毛轻颤,问:“哪种喜欢?”秦争放置完最后一个脏碗,转过身来,说:“在街上看见会问你要电话号码的那种喜欢。”两个人深深地对视一眼。然后秦争被江声勾着脖子,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分开的时候,江声啧了一声,忽然有些感慨:“早知道就应该花重金把你那张影帝脸买回来了。”江声从秦争的表情里读出点委屈,失笑:“我开玩笑的。”弯弯的眉眼里含着点笑意。他一只手撑着碗柜,另一只手则挡住了秦争企图再亲他一下的意图。舌尖在掌心里留下了一点潮湿。江声不知道秦争在想什么,只知道自己现在的心跳频率有些不正常。他闷头吸了一口气,问:“那我方便问问你家住在哪儿吗?”秦争揉了一下他的耳垂,哑声报了一个具体的地址。大概是没想过江声这个傻子在后来会直接去找他,当下算是被眼前人迷了眼。没有人主动说出确定关系的话,但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尽在不言中。江声想,为什么秦争换了一张大众脸之后,自己还是会对他心动,或许是真的没的救了吧。两个人再次靠坐沙发上打开显示屏的时候才意识到,下午是他们自己说的这几天不会再看电视了。结果还是一起傻乐着看完了一部科幻快餐片,大概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然后两个人睡眼朦胧地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秦争躺在自己的床上的时候才开始意识回笼,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客房或许是艾明远睡过的。即使知道那段感情是属于艾明远和另一个人的,但是联想到他对江声的那些亲密举动,突然开始闷声吃大醋。除此之外,一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感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他想,至少当初江声对他承诺的那句“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爱你”是真的。也感谢时间让他们再次相遇。可惜这种感慨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一早,秦争被陆时雨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是时江声还在主卧里熟睡,所以他轻手轻脚地进入了客厅,然后面色沉重地起来收看今天的早间新闻。继昨天医院等各大公共场所的愤青反抗科技的危险行动之后,今天的暴力活动在继续,甚至更加越矩。江声他们待过的那个医院今天再次被袭击。在两侧高楼林立的街上,那些只是摇旗呐喊的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流血事件在不断地发生。秦争拧着眉看着眼前静音的画面,免得吵醒江声。但江声还是如期被生物钟叫醒,打着哈欠走进客厅。他看着着前线记者报道的一幕幕场面,停住了脚步。然后绕到厨房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说:“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青年都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对象,也是最不怕被牺牲的对象。”“估计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还会沉浸在自己为世界做了贡献的自我感动之中。”秦争关于这个问题不置可否,只低声问他:“你觉得这样的科技发展真的是良性的吗?”江声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挑眉:“至少说不上太坏。只要他们想,总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容身之所的不是吗?”“不会再有那些所谓的过分贫困人口,资源也基本做到了最大化利用。”秦争大概是不太认同的。他说:“那些人也不过是在落魄求安稳罢了。”江声企图反驳的话在他看见屏幕上的那个血肉模糊的身影后顿住,他表情有些复杂地说:“这个是玩家,我肯定。”那个昨天上午还有闲心和他谈笑的人,此刻正躺在地上有进没出地喘气。江声在沙发上坐下,转过头去看他,说:“其实昨天我就想说了,但是把一堆突如其来的事情和搅和忘了。“给徐漾换脑子的那个主治医生有问题。”他停顿了一下,“或者说是那整家医院都有问题。”秦争皱着眉问:“怎么说?”江声瞥他,终于顺理成章一回,把他眉间的皱褶抚平了。他说:“那天医院发生那阵躁乱之前,就有一个女生换脑失败,当场宣布死亡了,她男朋友在外面闹来着。”“而就从我脑子里一点关于徐漾的记忆都没有的情况来说,八成他也凉了。”“至于这个世界的那个江声,说不定是他最后对世界失望的态度让他们误以为他是属于反对科技阵营的,决定留他一命。”江声兀自接下去:“或许这么说还有些牵强,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你可以看看这条新闻。”江声把手机页面定格在十几年前的一条科技新闻上,然后递给秦争看。上面明确地写着,经过多年的实验,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基本可以实现自由更换身体和器官的了而不必担忧安全风险了。可是就在玩家集合的那个医院,在手术前还会让人签订责任合同。而且事故也就这么凑巧地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仿佛就是在向世界宣告:这些所谓的医疗技术,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安全。一个不小心,你们就会为当初轻信它而付出代价。江声收回手机,说:“而且要是按这么分析的话,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来平息事态。” 第77章 那个老人回答:“系统会替我圆这份自私的不是吗?”眼眶却有些红了。江声沉默着点头,转身走了,决定尊重他的选择。他直直撞上了秦争的目光。后者一直站在门口安静地等他,这件事算是给了江声一点小小的慰藉。“走吧,杀去那个医生的办公室问问。”江声说。秦争揉了一下他的头发,算是宽慰。一路走过去,畅通无阻。如果没有走廊两侧被武警擒着双手,脸贴着冰冷的墙面,但是还没忘了气势汹汹地瞪着眼睛看人的□□分子的话,大概会让人觉得更顺心一点。江声和秦争视若无睹,一前一后推开半阖着的门,迈进了脑科医生们的临时办公室。江声的那个主治医生还记得他,迎上来,脸上堆着笑,问他的记忆现在恢复的怎么样。江声转了一圈眼珠子,立马开始飙戏:“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其实早就对这个世界没什么依恋了。”“所以即使你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意义,与其这样,倒不如成全他们那些情侣。”那个医生摸了一下鼻尖,干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用手指头想也知道,他是不会公然承认自己的那些行径的。江声装作不深究的样子,又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声谢,最后把话题拉到秦争身上,说:“我这个朋友昨天在另一个医生那做了手术,结果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江声用小指勾一下秦争的掌心,秦争会意,站的笔直,神情冷漠地似乎连一个眼神也吝于赏给他。那个医生环顾了一下四周,说:“张医生大概是去做手术了,你们可以在这等一下。”说完,状若无意地补充道:“这种现代科技嘛,毕竟是新鲜事物,不管社会上怎么宣传,总会有点副作用之类的,算是正常。”江声舔了一下唇瓣,给它染上了一层艳色。他想,鱼儿咬钩了。他绞着手指,问:“那他还会恢复吗?”那个医生尴尬地笑笑,说:“这个说不准,我也不好保证。但是凡事总有可能性,像你不就恢复记忆了嘛。”江声点头。其实前面的都只是客套话罢了,接下来才是他要切入的主题。他抬眼,问那个医生:“这种手术难道要一直持续下去吗?”那个医生一怔,问:“什么?”江声看着他,一步步地诱导:“这种手术根本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好不是吗?为什么不告诉大众呢?”“为什么还任由民众前仆后继地来做这种不理智的事?”他苦笑一声,说:“这种事没有这么容易的。”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被门外的一声清咳声打断了。那人旁边的一个护士迈着小步过来说有急诊病人找,他恍然回过神来,说了一句“失陪”之后离开了。江声对于对话突然被打断了也不恼。他瞥一眼门口站着的自带权威的人,没吭声,等待着他主动抛来橄榄枝。果然,他作出一个“请”的姿势:“江先生,或许您有空去我的办公室聊聊?”江声暗自挑眉,但明面上还是退一步,说:“不了。我本来就只是来问问我朋友这是什么情况。”“既然给他做手术的医生忙着,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江声轻拽一下秦争,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临近门口,被那人伸手拦了一下。他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赵其。”他说:“刚才听您说话的意思,似乎对现代的科技发展状况也很不满意,既然是志同道合,不如聊聊?”是时那些引起躁乱的暴力青年大部分已经被警察带着手铐拘留走了。只剩下各个病房里偶尔响起的低低的□□声和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江声福至心灵地说:“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秦争在一旁暗自皱眉。赵其大笑两下,示意江声去办公室聊。江声没有再推辞,拽着秦争的袖口跟着走。赵其的实现在那交汇处停留了几秒,又迅速移开了,没有多问。办公室的门被阖上,赵其招呼着两个人在沙发上坐,让助手给两人倒了茶。但秦争出于谨慎,略微品一下就放下了。江声算是给他面子小酌了一口,只是窄杯里的水线却没下降多少。赵其也不在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下去喝了大半。随即开门见山地说:“我也不想多绕弯子,我就明说我对现代科技的不满了。”“而您和艾公子也算是熟人了,所以想借您的口问问他对现代科技是什么态度。”江声消化了一下他的这番话,不答,反问他:“这两天来医院捣乱的那些人是院长你放进来的吗?”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赵其。赵其笑着看他,承认:“是。但是我没有让任何人受到致命的伤害。”“比起其他公共场所那些死伤惨重的情况应该算是好的了。其中也算有我配合他们行动的功劳。”江声挑眉,说:“到底是是真的为了保护那些病人的安全,还是为了留他们去宣扬这所医院的相对安全性以及作反对科技的代言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赵其嗤笑一声:“医院的名誉吗?我早就不在乎了。”他说:“或许你见过这些疯狂的科技还没有被研发出来的时代吗?”“如果你见过那种美好的场景,你就会知道现在这种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社会风气是多么令人作恶。”“那些愚昧的民众也永远不会知道亲眼看着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被毁灭时,是多么令人痛心。” 第79章 江声掏出几张角色扮演道具卡,问:“你知道这种道具卡的时限是多久吗?”秦争点头:“大致知道,十五分钟左右吧。”江声塞给他两张,说:“分头试试?别久留,每个办公室待几分钟就出来。”他抬手看一眼表,报时:“现在是十点半,快进房间的时候用,十一点整我在医院正门等你。”秦争同意了,让他保护好自己,安全至上。江声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秦争没忘了嘱咐他如果遇到危险,要及时拿出死亡规避卡保命。江声心虚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回了一句知道了。江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告诉秦争他已经把那张卡用掉了。大概是怕秦争又塞给他什么道具卡或者是分心去担心他。毕竟他是真的不想成为他的负担。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自己是一个能和他并肩前行的角色。两个人暂时分别,江声绕去了器官移植区。艺不高但是人胆大,选定的扮演角色是赵其。他一踏进那个楼层,立马有几个医生围上来,拉着他进了一个杂物间,说是有重要的事要报告。江声低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他们胸口别着的姓名和职称卡。他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简洁明了地问:“王主任,发生什么什么事了?”被点到的那个医生一个激灵,忙不迭开始嘚啵嘚啵地汇报情况。大致就是经过他们的一番努力,已经联系到了某某公司和某某富豪等在社会上比较有话语权和影响力的人。并且他们同意和这家医院站在一个战线上了,后续的活动会在近期安排上。江声心说你们是美国政斗吗,还搞利益集团和游说那套。但还是点头说:“那就好。”顺带拍了两下那位王主任的肩膀,照着那个笑面虎的性格说了一句:“这阵子辛苦你们了。”那个王主任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似乎挺怕赵其责怪他办事不利的。一旁的许医师用笔盖戳了一下李主任,李主任是个看着还算老实的中年男人,他抹了一下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有些埋怨地撇撇嘴。他对着江声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院长,是这样。我们已经给艾氏集团还有联合科技公司发了紧急邮件了。”“但是他们迟迟没回。不过您放心,我们会尽快再联系他们官方发言人的。”江声随意地瞟他一眼,大概是这副皮囊不笑的时候自带冷意,那人全身一抖。他现在算是大致能猜到赵其私下是一个怎样的人设了。于是板着脸开口:“艾氏集团那不用你们费心了,我已经找人去打探艾明远的口风了。至于联合科技,你们加紧联系。”他思忖着赵其的紧急态度,试探性地催促道:“剩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没想到正中下怀,李主任和王主任都急忙点头:“是是是,我们知道。我们会尽快。”江声在心里默默地盘了一遍刚才点到的那些公司和人。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戴着的机械表,十点四十六,果断地用掉了第二张角色扮演卡。他想,大概还能再在这儿待十四分钟左右,他也得尽快了。他沉声问:“除此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王主任和李主任对视一眼,前者迟疑地说:“不知道徐漾那件事您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您不直接顺了江声的心愿,送艾明远一个顺水人情,拉他入伙,反而这样拐着弯地打听。”李主任附和:“是啊,是啊。咱们扣留着他的脑部芯片也是白搭,不如给他再找个身体,找个理由送回艾明远身边。”“不然艾明远迟早会发现身边人的不对劲,迟早会露馅的。”江声短暂的一怔,被对面不时抬眼看他的许医师给捕捉到了。江声没有注意到,只清了一下嗓子,故作深沉地说:“我自有打算。”之后又聊了一些器官移植区的一些态度尚且模棱两可的达官显贵,江声一一记下了。算是意识到背书这种事也是台下十年功,用时一分钟。大脑飞快转动,把那十几个人的名字塞了进去。江声又抬了一下手腕,十点五十七,只剩下三分钟了。他想,他得赶快找个借口离开了。他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王主任,说:“王主任,过会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下次再说。”说完,停顿了一下,留下了一句最惯用的客套:“之后的事情也麻烦你们了。”两个主任都忙不迭地说:“好的,好的。您有事就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去办就行了。我们办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江声拍拍两个人的肩膀,他们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江声感慨自己的角色刻画果然不够到位,但是碍于时间限制,没空儿再改正了。他正准备要离开,却在这个时候被那个许医师叫住了。她有些阴恻恻地问:“不知道院长是有什么急事,竟然这么频繁地看表。”江声转身的动作一滞,板着脸说:“我不知道我的事居然还需要和你打报告?”李主任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他轻推一下许医师,示意她主动认错:“院长有事,哪轮得到我们过问。” 第81章 “而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瞬间了。”江声被他情绪里的沉重感染,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因为再怎么爱一个人,也总是无法百分百与之感同身受的。更何况承载那份悲伤的回忆在江声的脑子是404。最终江声选择给他一个安抚的亲吻,把自己无声的宽慰藏在交换的唾液中。不断有人从他们的车窗外经过,江声瞥一眼,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然后在坐回原位的时候突然笑了,他冲秦争抛了个媚眼,问:“刺激吗?”秦争本想板着脸,表明自己关于这件事的态度是认真的。结果还是在接收到那个wink的时候没绷住笑了。他清咳一声,转换话题,问:“我们要去找其他玩家吗?”江声挑眉:“暂且不。既然赵其那么在意艾明远的态度,那么我们就先挑个时间就近去拜访一下艾明远。”“然后再从他那打听清楚那些社会上层人士的联系方式和喜好。”秦争会意,看着江声低头发简讯的动作,打开了车置导航,直指艾氏集团。江声和艾明远确认过见面时间和地点之后又闲了下来,打开了一点车窗,好让外面的空气透进来。然后侧过头去看秦争,间隙又伸出不安分的手指去戳他的脸。江声倚着靠背,笑着问他:“哎,你怀念不?”秦争面无表情地听着导航转向中,头也不回地问:“怀念什么?”江声调笑道:“怀念这种我终于可以提前拿到一些重要信息,一对一carry你的日子呗。”秦争回答:“嗯,怀念。”怀念到就连做梦的时候都在重复那些时光。江声原本不是多话的人,或者说是懒得主动找话题的人,如果不是必要,并不喜欢和别人过多交谈。但此时此刻却不同。或许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了,又或者是江声是真的想弥补自己忘记的那段过往,话唠得像是陆时雨附体,而且还是心情好到爆炸时候的陆时雨。以至于车开到艾氏集团楼下的咖啡馆的时候,江声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艾明远突如其来的冷嘲热讽给刺了一下。他冷哼一声:“五天时间还没到,你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上别人的副驾了。”江声无视,推开车门往外走,三个人在咖啡馆里坐定。江声和秦争坐一排,艾明远坐在江声的对面,他盯着秦争的眼神似乎要喷火。江声瞥他一眼,估计赵其的说辞也不完全是假的。然后他跟着记忆走,随意地点了一杯摩卡,就把菜单递给了秦争。江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看着艾明远那张快拉到地上的脸,顺便给艾明远点了一杯拿铁。艾明远的脸色总算缓和一些了。他把手搭在餐桌上,指尖轻叩了两下桌面,问:“你在电话里说的有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江声也不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今天找你主要有两件事。第一,是想问问你对这几天集中爆发的以反对科技为名的恐怖活动是什么态度。”艾明远皱眉,似乎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谈,敷衍:“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他的反应其实在意料之中。因为不管他对这个世界的‘江声’怀有一种什么样感情,大概都不会就这么尖锐敏感的话题表态。如果他不喜欢他,给的答案自然是无可奉告;如果喜欢,大概也不愿意他掺和进来。但是江声不管这么多,只低头报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他掏出手机,开始给他读文档里记着的那些社会上流人士的名字和关涉到的一些上市公司和利益集团。哪些是持反对意见的,哪些是持肯定意见的,又有哪些还没来及表态的或者故意远离风口,装网络延迟的,江声到一一交底。算是他来探口风的同时表现出来的诚意。艾明远把眉头拧的更紧,问:“这些消息你是从哪儿来的?”江声自己用道具卡骗信息的事情自然不能说,所以把陆时雨拿来当挡箭牌。又结合陆时雨在这个世界的身世,眼珠子一转就把故事编的有模有样,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艾明远沉吟:“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你这阵子待在家里哪儿都别去,等这些恐怖事件平息了你再出门。你先别乱站边,也不要再告诉其他人这件事。”江声笑了一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这恐怕不行。虽然消息是我从陆衍那儿听来的,但是赵其在此之前已经托我来问问你的态度了。”说完又怕艾明远不知道赵其是谁似的,特意补充:“赵其就是徐漾决定做换身体手术的那个医院的院长。”只是语气却不紧不慢的。艾明远说:“我知道。他派人给我发过挺多邮件的,但是我没回。”三杯咖啡陆续上了,江声端起来品一口,问:“所以你的态度是什么?他还等着我回话。”艾明远似乎有些生气,说:“他是个极端反科技分子,你跟他站什么边?”江声撇清自己:“我可没站边。相反,你不觉得现代科技挺好的吗?”他边说边观察艾明远的脸色,“只要有钱,就可以永远身体健康,狂吃不胖,还可以二十四小时不用睡觉,多好?”艾明远脸色微变,江声继续:“而且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也觉得那些反科技分子不会成功对吧?”“你是不是也认为他们只是瞎折腾,白费力气罢了?”艾明远的额角青筋跳动,忍无可忍地说:“像你这样散漫的性格当然觉得这种科技好。”江声又喝一口咖啡,脑子想的却是他实在是不太能欣赏这种东西,他自打不用熬夜复习之后也没再喝过了。他漫无边际地想,他的性格或许可以被说成是冷淡,但是散漫这个词绝对不是会用来形容他的。 第83章 秦争不想用这个世界的江声来代称那个人,因为听起来就像是平行世界的江声喜欢着艾明远一样。不过这种话说出来怪矫情的,他不愿意江声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江声嚼口香糖的动作顿住:“所以就和赵其说的一样,他要在众多的喜欢的人里面选一个最爱的人相伴余生是吗?”滴滴的简讯声响起,打断了江声的情绪,他低头看一眼,是艾明远传来的,上面列着一长串人的私人联系方式和公司电话。江声思忖了几秒钟,给陆时雨和宁鸠打包发过去了。给陆时雨备注的一行字是:人太多,我们分工打探态度;给宁鸠备注的是:或许你会需要。秦争看着他理直气壮的双标,笑了一下,没提这茬,怕他恼羞成怒。只问:“我们先去找谁?”江声盯着他弯起的嘴角,心说我看出来你在笑我了,但还是被他的笑意所感染,还算心情愉悦。他看一眼余额,打开了美食测评网,说:“谁也不找,先填饱我们自己。”两个人最后找了一个性价比还算高的西餐厅吃饭,江声做的主。期间,江声看着坐在对面优雅吃饭的秦争,突然觉得那张脸看惯了其实也挺好的,至少比原装让他有安全感。两个人结束那顿饭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秦争突然问他想不想一起散散步,逛逛街,或者看个电影。江声愣了一下,问:“现在?”秦争点头。江声不知道他在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还是同意了。毕竟整个游戏里最不在意隐藏任务完成度的人大概就是他了。他之所以忙着收集消息,也只是不希望自己陷入太被动的局面罢了。江声看着秦争把车倒进路边的停车位,然后等他出来之后牵着他的手开始瞎溜达。江声打了一个饱嗝,突然笑开了,他说:“哎,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特缺德?”秦争抛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江声接收了,说:“用别人的钱吃西餐还不算完,还带逛街看电影的。”秦争失笑:“那就不买东西,反正你喜欢的他也用不上。”江声“哦”了一声,问:“那电影呢?看吗?”秦争点头。江声笑得更开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希望我们看电影的那家电影院不会有恐怖袭击。”秦争几乎是在听到他那句话的同时,脑子就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某辆年代久远的自行车。也是在某个游戏世界里的电影院。不过那个时候他们扮演的只是普通小情侣。江声最终在一水的动作武打片和动画片里选了一部爱情片。两个人进场了才知道那讲的是一段人机恋的故事。剧情很俗套,大致就是那个女孩爱上了那个男孩,却在一次意外中发现男孩儿受伤时流出的血液是蓝色的,于是她决绝地离开了。接着电影就开始了一段追述。因为她的父母从前就是研究人工智能的,最终却因为研究成果的抢夺而被别人杀死了。所以她发誓她要永远抵制人工智能,而且她也永远不会相信一个机器人会真的爱她。她说:“你每天这样强迫自己模仿人类不累吗?”江声看到这儿,猛吸一口可乐,突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某些反科技分子出资拍的电影。最后那些机器人真的获得了自我意识,开始不满人类的压榨,开始有序地组织起来反抗人类。普通人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惨遭无情地屠戮。有些钢筋铁甲的机器人甚至不害怕军方的子弹和枪炮,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国家科技的成功。但是那个女孩却靠着东躲西藏成为了那个世界上少数幸存者中的一个。最后那个男孩找到了她,开始寸步不离地保护她。可是机器人不用吃饭,人类却需要。但是世界上的食物早就停产了,男孩只能到一些佯装权贵的机器人那儿讨一些吃的给女孩。但那个女孩最终还是被搜查的机器人发现了。男孩最后一刻成功地保护了那个女孩。他像一座铁山一样把女孩搂在怀里,把一切的攻击隔离在身后,他举起手给女孩看,说:“这次我的血是红色的了。”女孩被男孩死死地圈在身下,其他的一些机器人试过几次之后就放弃了,打算任由她自身自灭。其中的一个机器人说:“不用管她。人类最脆弱了,几天不吃饭自然就饿死了。”女孩挨了几天饿,但是比死亡先来临的是军方强大武力的支援。人类最终还是战胜了机器人,只是男孩却早就超过修理期限了。或者说,本来就修不好的。她想,机器人既然会怒,会反抗,那么为什么不会爱一个人呢?可惜她从来没问过男孩这个问题。女孩后来成为了一个情感讲师,家里的卧室里却常年堆着一箱子破铜烂铁。她每天钻研着家长留下来的书籍和笔记,渐渐家里的那箱破铜烂铁开始有了人的雏形。翻开的铁皮被盖好,油管里装着的红色液体早已变色,被重新换上了鲜红的“血液”。电影的结局是那个女孩修好了男孩,虽然远不如他原本的那么精致。那个男孩启动电源后学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茜茜,我喜欢你。”茜茜是女孩的名字。女孩笑了一下,那张失而复得的笑脸是电影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 第85章 秦争安静地听完了,大致摸清了艾明远和第三战线的态度,然后让江声也去告知一下陆时雨。江声虽然知道秦争之所以不自己去,大概是为了拉近他和陆时雨的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江声假意地“哼”一声表示自己的吃醋。陆时雨则在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啧啧地感慨贵圈真乱。然后提出了一个破天荒的猜想:“哎,你说,会不会徐漾喜欢的人其实不是艾明远,是赵其?”江声被他的这个问题给惊到了,问;“怎么这么说?”陆时雨开始一通分析:“简单。照你的说法,徐漾那个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就算小时候配不上型号,也没必要因为艾明远的坚持拖到现在。”“而且如果艾明远真的喜欢他,肯定不愿意看他每天疼的死去活来的。看他当时对你那态度也不像是反对的样子。”“那么徐漾是在为谁坚持?你想啊,赵其是不是也是反对现代科技的中坚分子。”“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上门去做手术,不是刚好给了他一个和艾明远谈判的砝码吗?”江声被陆时雨头头是道的分析说动了,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理智问他:“艾明远都知道心疼他,那赵其为什么不心疼他?”陆时雨大概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没人说赵其也喜欢他啊。”江声噎住,回忆起艾明远在接到徐漾电话之后就火急火燎地赶回去,把这个世界喝醉了的‘江声’扔在车上,让司机送回家的画面。他问:“那徐漾放着艾明远不喜欢,喜欢赵其什么?”陆时雨老神在在地回答:“爱情这种东西通常都是没有为什么的。”仿佛自己是一个情场高手。挂了电话,江声感觉比起局势,这其中的情感纠葛更复杂。最终的决定是先抛之脑后,在给各位大佬群发过约谈的短信之后就安然入睡了。然后不合时宜地做了一个有些旖旎的梦。结果第二天醒来,大佬们的回复迟迟没收到,倒是在午间时间收到了另外两位玩家的简讯。秦争瞥了一眼江声的手机屏幕:方哲、徐语微。赫然正是另外两个发现隐藏剧情的人。江声出于安全问题的考虑,没有立即答应见面的要求,只各自回拨了一个电话,毕竟人心隔肚皮。听声音的话,徐语微应该是个挺清冷的女孩儿。她在接到江声的电话之后也不绕弯子,大致交代了一些她知道的事情,显示出她的诚意,然后礼貌地询问江声要不要合作。江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简讯箱,实话实说:“我知道的那些事你也差不多知道。”“至于再进一步的贡献我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来,所以你要和我合作的话,你得做好得不到帮助的心理准备。”那边停顿了一下,大概也是有备而来,说:“我大致知道你和艾明远之间的关系,如果要守护科技的话,他势必是我们不可缺少的助力。”江声心说那不好意思了,我已经谈崩了。但还是把责任往外推:“如果你再去仔细调查一下的话,就知道事实是这个世界的‘我’对他一头热,而不是他追着‘我’跑。”“所以不好意思,我在他面前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语权。”她似乎丝毫不介意,抛出了另外的橄榄枝:“我知道你手头有张名单。”“我可以替你搭桥牵线,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当做是玩家之间搭个伴。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江声抬眸看一眼秦争,在他点头之后同意了。但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选我?”那边沉默了一下,说:“眼缘吧。”江声对着像相亲一样的台词无话可说,只问:“介意我带一个人吗?”他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匆匆和她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然后就挂了电话。江声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他听着拨号中的嘟嘟声,右眼皮跳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电话被接起,同样的一个“喂”字却让江声想起了某段不好的回忆。江声叹气:“果然是你。”方哲轻笑一下:“对啊,好巧。”江声想,如果要给讨厌的人物性格排序的话,恶劣的得排第一,轻浮的则排第二,满口谎言的位列第三。而方哲这个人三样都占了,算是他最讨厌的类型。他有些没好气地说:“和你我还是不合作了,我对你的危险性心有余悸。”方哲在不用维持秦争和高凡的双重人设之后变得极度轻佻。他说:“可你当时想都不想就跳上我的车,拿我的热脖子捂凉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江声在看到秦争吃味的眼神的时候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不知当讲不当讲。他冷笑一声:“我看你贵人多忘事,你自己品品我那份信任是对你吗?”秦争的表情缓和了一些,江声觉得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醋缸,但是却莫名地觉得有点甜。大概刚谈恋爱的小男孩总是这样的吧。那边回复:“可是你自己当时不也没认出来吗?”江声懒得和他嘴炮,打算以怕他会背后敲闷棍为由拒绝他的组队邀请。 第87章 陆时雨看着江声面无表情的样子,说:“要么你喝方哲的。”江声脸色一变。然后陆时雨一惊一乍地大喊一声:“靠,你不会想喝人女孩儿的吧?”江声语塞,认命地拧开瓶盖,准备隔空往嘴里倒。却被一瓶贴在脸上的冰水凉的一激灵。江声看一眼秦争,把手术拿着的那半瓶水扔回给陆时雨。在接过秦争刚买来的水的时候滑过他的指缝。他说:“谢谢。”陆时雨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两天里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秦争给特意出去给江声买水不奇怪,但是江声拿水的动作就太奇怪了好吗?!自以为撞见了两个人的暧昧期但是贴心地不说出来.gif殊不知两个人之间的进展远比他想象中地要快得多。刚才那一幕不过是江声开窍之后的随手回撩罢了,仅仅只用了一成功力。可惜当事人在喝完水之后就坐在平稳行驶的车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丝毫不知道坐在后座的某人的心里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最后江声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离家不远了。他调整好坐姿,看向秦争准备说点什么,结果余光瞥见了后座上静坐如佛的三个人。于是他一头雾水地问:“你们不回家吗?”陆时雨给出的理由是他本来就打算住这儿,是他家长前几天非把他虏回去的。他故作严肃的说:“如果我今天回去了,别说隐藏任务了,主线任务我都完不成。”徐语微看着他,问:“主线任务是什么?”江声靠回座椅上,叹气:“活满七天。”徐语微噤声。江声则默默同意了,虽然陆时雨的语气中有卖惨的成分,但是江声却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毕竟是能被别人找到撞断腿的角色,估计在家里也好过不到哪里去。话说回来,江声瞥一眼陆时雨:“你腿好了?”陆时雨听这话就知道江声同意了,嘿嘿傻笑两声,说:“早好啦,我这什么自愈能力。”江声看着他那瞎嘚瑟的样子,露出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嘴角却弯起了一点。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像宠溺孩子的老父亲。江声把头转向还以为自己的马甲披的很好的穆城,问:“那你呢?怎么不回?”穆城故作无奈地说:“没办法,我下午那么大动干戈地查过信息了,对面但凡有个专业黑客都知道顺着网线查过来,我自己家肯定不安全。”江声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所以你就来我家?”他竖起三根手指头,说:“给你三秒钟修改理由的机会,如果这是真的,我就让周川把你扔在这里。”说着开始倒数穆城认输,说:“我家和你家是反方向,明天再来找你们会合太慢了。而且我连辆车子都没有,甚至穷的打不起车……”江声打断他的卖惨:“十一号玩家,你这样崩人设了知道吗?”穆城顿了一下才知道江声在说什么,因为记忆太久远了差点没能读取成功。他轻笑两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江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陆衍告诉我的。”突然被点到的陆时雨正在黑人问号脸中:“我说什么了?”穆城侧目,看着一脸茫然的陆时雨挑眉:“你确定?”江声点头。秦争在听到十一号玩家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了,闻言叹一口气,只问:“为什么把我的意识存放在医院里?我明明打算好好和你计划的。”穆城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和别人共用一个身体太影响效率了。”“而且就我们两个人那个状态,等我们沟通清楚了估计游戏都快结束了。”他说:“再者说,我不知道另一个意识是你。”江声坐回原位,仰头喝一口水,语气平静地反讽:“说的好像如果你知道的话结果就会有变一样。”穆城冲他笑一下,吐出一个无情的答案:“不会。”陆时雨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方哲”真的是穆城。于是顺其自然地开始暗自感慨,大概是自己最近过得□□逸了,所以脑子都不会转了。无视了自己不要命似的一个星期进两次造梦游戏的战绩。秦争不知道意识被封存后的那一段故事,但还是在经过陆时雨添油加醋的描绘后皱起眉头来。穆城看着车内后视镜里他的表情,撇清道:“我本来只是租一辆车自己逃跑。”“结果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他们两个,顺路载他们离开而已。”“本来我都想好开场白了,结果一看他们俩熟稔的态度,我才猜到我存放在医院的那个意识是你。”“不过那种特别时刻,说什么也不可能回去救你的。”“结果都快进我家门了,他们两个人突然反应过来了,准备逃跑,我能有什么办法?” 第89章 直言该公司出产的机器人全都是残次品,根本无法做到服务社会,甚至暗讽整个机器人制造业的风气就是如此。众人哗然,因为该科技公司也可以算是半个科技行业的领头羊了。只有江声他们知道,不过是老板收钱办事,换了个壳之后,就把剩下的公司留给了那些反科技者做声讨的筹码。至于原本的那些职工没了依托也只好作鸟兽散。只是那些层出不穷的爆料在大屏幕上播出的时候还是弄得人心惶惶。最后压轴出场的是一个以赵其为首的顶尖医疗团队。他们和之前的那些干讲道理、举例子的人又有所不同,走的是煽情路线,也直接击中了广大受众的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播放了一则长视频,无声地批判着当今的医疗科技和所谓市场交易制度。小到普通的代减肥运动,大到直接换脑子换身体,成千上万个失败的案例在视频上略过。无数句医生的劝诫被患者当作了耳旁风,结果却都以惨淡收场。接着就是众多家属的控诉和被强行镇压了的场景,还有无数场败诉了的官司。画面的最后定格在联合科技公司“无风险无伤害”的标语上,形成了强烈的反讽。江声想,这大概就是没谈拢的结果吧。其实联合科技公司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原本并不打算掺和这件事。他们自以为事实胜于雄辩,无视了江声他们磨破了嘴皮子给的忠告,最后还是被放了暗枪。毕竟流言的力量有时候比什么都可怕。江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艾明远的电话,江声没有接。他只给那些前两天已经谈拢了的人群发了条短信,然后静候着接下来的好戏登场。官方部门似乎一直在和那些反科技派在做话语争夺权,于是为科技正名的广播、新闻也层出不穷。可惜反科技者也是寸步不让,依旧在广场的大屏上喋喋不休。网上铺天盖地的通告也蜂拥而至,其视频的影响力也由于民众的疯狂转发而光速扩散。只是这一次,与原本单纯地组织青年们□□反科技,或者是委派机器人出去胡乱伤人不同,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把这场动乱伪造成是机器人失控的样子,把那些医生专家的假意控诉包装成肺腑之言。致力于让一切都变得更合理,仿佛他们真的是在为广大市民考虑,而不是自身的一己私欲。他们把这套买卖体系比作是富人胡作非为的靠山,是穷人永远难以翻身、永远低人一等的苦难。众多的恶劣人体买卖事件被曝光,一群青年代表正在极力地呼喊要为那些人伸张正义。不得不说这套组合拳确实有效,已经有许多富有号召力的人物在网络上公开表示从今往后会抵制这类科技,紧接着就是一呼百应。江声对了一下名单,发现居然真的有很多人是自发发表的声明。他从背后拍了一下穆城,问:“好了没?还要多久?”后者快速敲击键盘中,闻声轻笑着说:“不好意思,自从我进入造梦游戏之后,就很少再花时间做来钱这么慢的事了。”他说:“所以我的业务有些生疏了,还烦请您再等等。”只是他的语气中却没有一点真抱歉的意思。江声语塞,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法。好在其他临时雇佣来的npc的业务能力过关,很快就给全国的网络用户强行连上了直播,任由他们心里怎么抗拒也无法退出。接着就是各个大佬的轮番上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用真正的大数据讲道理。说是全国直播,那就真的是全国,任何一个角落能连上网的终端都没被放过。所以理所当然的,那些反科技分子也看到了他们直播的内容,立马让人在大屏上反驳那是虚假数据。好在江声他们早有准备。虽然没有预料到那个煽情视频,但是早已经系统整理了那些反科技的受害者的资料,赫然就是刚才视频里的那些出了医疗事故的那些人。联合科技公司等被殃及的池鱼也主动上门联系,临时在一众大佬中间插了几个位子,开始了他们的反击。江声在心里啧啧感叹:要么怎么说是第一科技公司,连匆忙赶出来的发言稿都不同寻常。官方代表说出来的话就如落地惊雷,极度具有说服力,四两拨千斤地把反科技者论据中的谬误一一驳回了。在联合科技公司发言完毕之后,其他公司代表的演说还在继续。艾明远又打来了一个电话,江声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他估计着赵其应该已经给他打电话说说徐漾的事了,怕接了烦心,最终还是挂断了。在双方的争锋相对中,民众心里的天平慢慢倾斜回江声他们那边。车载广播紧急呼唤全体市民感慨回到室内,以免误伤。而那些街边暴动的机器人最终在枪林弹雨中被摧毁。事态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有许多无辜的生命在人体炸弹的引爆中死去。其中也有伪装成维护现代科技的反动分子企图扰乱这次全国直播的。可惜他们的名字早已经被记载在了反科技分子一列,早已在警方那儿有了备案,于是最终只能铩羽而归。熟悉的声音响起,江声抬眼看向屏幕,没有预料到最后一个代表支持科技方发言的人竟然是艾明远。在上午六点半,黑夜转入白天的一个时间节点,那个男人在全国观众面前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是让江声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然后甩出了本场最有力的证据:那些反科技派内部商讨诬陷细节和组织暴动的开会过程的全程录音。 第91章 期间江声开玩笑地问要是他们把这些歌词都背下来带回现实去卖是不是就能暴富了。秦争没想泼冷水,但还是委婉地实话实说:“如果我们记得住的话。”江声挑眉,事实上他只是随口一提而已。毕竟还是按曲谱词的多,而且那个行业的门可不是那么好敲的。说到那个行业,江声特意挑了一部某新晋影帝新上映的文艺片看。秦争看的尴尬,可江声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秦争故意冷着脸问他:“你看这电影不吃醋吗?”然后妄图提前离开。江声四两拨千斤:“一个皮而已,内里又不是你,我吃什么醋。”最后两个人回到住处的时候陆时雨还没回。江声给金毛倒上狗粮之后把正门钥匙塞回了窝里。回到别墅里的时候秦争正在客厅里装模作样地喝水。江声看破不说破,眼含笑意地凑过去给了他一个一触即分的晚安吻,然后弯着嘴角接受了秦争热烈的回吻。最后分开的时候江声除了憋得慌之外只有想笑这一个念头。秦争看着江声即将绽开的笑脸,装作恼羞成怒的样子接着揩油。最后是江声踩住底线,在真正擦枪走火之前低低地道了一声晚安,顺带预告了第二天的游乐场行程。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两张游乐场套票购买成功的显示页面。然后当晚,两个人就像是即将出去春游的小朋友一样兴奋地失眠了。某个貌似游刃有余的人也不例外,甚至眼底的青黑比秦争还重。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打照面的时候都不由地失笑。江声假意感慨:“早知道这样,我们就珍惜春宵一刻了。”他伸手轻抚了一下秦争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不过来日方长。”自由散漫的一天随风而过,但是在江声的心里但是留下了烙印。他想,或许从今天开始他该重新捡起记日记的习惯。不然等以后人到中年,记忆衰退了,他该怎么捡回这些回忆。不过这个念头在他看见举着两个冰激凌回来的秦争的时候就消散了。他想,管他呢,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大概每一刻都在忙着快乐,也就没有必要回忆过去了吧。他从长椅上站起来,在拥挤的人群中光明正大地给了秦争一个漫长的拥抱。周围人来人往,大概所有的人都在庆幸今天的劫后余生,所以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他们过火的举动而停留。江声真心实意地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很好。”秦争站在旁边沉默着,没有说话。最后夕阳落下的时候江声还有些依依不舍。秦争看出来了,哑声问他:“你想留在这里吗?”江声倒不至于看不出他的心思,咬着吸管摇头:“不想。”他从正面搂了一下秦争,手上还拿着一杯可乐。江声把脸埋在秦争的厚棉衣上,闷声说:“这个世界的你太高了,我不喜欢。而且我也舍不得你那张脸。”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答案是因为秦争和他不一样:秦争在现实里有牵挂。而且,拿借来的身份谈恋爱未免有些太对不起这个世界的‘江声’了。更遑论这个世界里还有人在等他。秦争叹一口气,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江声的头顶。他揉着江声微红的耳朵,半开玩笑地说:“我觉得高一点也挺好的。回到现实我就不能让你靠胸口了。”江声发出几声闷笑,无法反驳。夜幕终于还是落下了,并不因为当事人的留恋而延缓脚步。两个人最后在客厅互道的那一声“再见”,算是他们给这场游戏画下的圆满句号。第49章 网恋江声睁开眼,瞥一眼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抬手看一眼表,六点半。他慢悠悠地爬起来洗漱。家里的小猫大概是晚上的时候自己闹累了,现在还在窝里酣睡。他蹲下来轻轻地摸两下它的小脸,无声地道了一句“早安”,然后乘其不备吸了个爽。它半睁开眼和江声对视了两秒,又闭上眼睛睡了,还没忘了给自己调整一个最舒服的睡姿。江声轻笑两声,下楼去附近的早点摊转了两圈,买了杯豆浆和两个南瓜饼,吃完之后自觉地坐到书桌前开始批改那如小山般堆积着的试卷。优秀的和差到极点答卷异曲同工,扫一眼基本就能给出分数。就怕遇到学习差但是态度极其认真的,只好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字里找着零星给分点,看得江声眼睛疼。不着边际的答案看它个几十次之后,居然也能品出点道理来,可惜标准答案里没有,江声也不能擅自给分。一条简讯发进来。江声瞥一眼,露出点笑意,开始回消息,连带着附近几张改的试卷都能多拿几分书写分。完全不记得昨天的这个时候还在伤春悲秋的人是谁。 第93章 江声对于这个评价倒是一愣,他想:孩子气吗?他把这几个字咬碎了仔细咀嚼,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一句“孩子之所以调皮,大多数时候是因为他知道会有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大概自己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吧。长到那么大了,却连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拿出来和别人说。他为自己的恋爱脑叹了一口气,兀自把责任推给了秦争。他想,都怪秦争每次都听得那么认真,仿佛他说的都是什么国家要事似的。次数多了,他就知道身后站着怎么抱怨也赶不走的听众,也就恃宠而骄,什么不顺心的事都想拿出来说说。江声最终打了个哈哈糊弄了过去,开启了一个全新的话题。秦争看破却不说破,只跟着附和。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江声自己开心就行。挂断语音电话后的江声重新点开了秦争发来的那张图片。图片上是两个丑到难以辨认的火柴人和两只四脚兽。江声只能凭借火柴人怀里的那只小猫咪来判断哪个是自己。但他还是用指腹珍惜地摸了两下屏幕,最终点下了保存。……周末如期而至,江声再次进入了游戏。只是这次睁眼的地点是一个有些简陋的房子。江声越过窗户,只能看见外面的几块碎石。屋子里只放着一张方桌,横着两条长凳,四面是刷得平整的白墙。一个有些年纪了的中年男人坐在其中一条长凳上,周围站着一圈人,江声也在其中。江声抬眼,装作不经意地在众人的脸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在秦争的脸上定住。只是这次大概有一个不明情况的新玩家加入,一惊一乍的反应惹得众人皱眉。广播适时响起:“欢迎来到造梦游戏。本次游戏一共历时七天,主线任务即为在各自的岗位上按部就班地工作。”僵硬的机械女声刻意地提示说:“切记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由玩家自行承担。”“检测到有新玩家加入,游戏新手指南已经发放到位。”“现在请其余老玩家领取各自在上个游戏副本里的结算奖励。”几秒的停顿过后,她作了结语词:“最后,祝所有玩家好运。”随着话音的落下,原本被按下暂停键的中年npc继续进行自己的宣讲。大致概括起来就是:最近几天各位老师表现的非常好,希望各位老师能够再接再厉。几十个字能概括完的事,他愣是讲了十几分钟。从那段宣讲中,江声知道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这所小学的校长。而这所小学又是这附近几座村庄里唯一的独苗。所以但凡家里有孩子的,基本都送到这里来上学。也知道了周围站着的这一圈玩家里有本地的老师,也有好不容易进了大城市却又回到这个山沟里的,还有生在城市、长在城市、只是临时来支教的。江声和秦争似乎都是最后一种,住在学校临时的教师宿舍里,还算近。而前两种情况的玩家不知道早晚得走几里路。有几个同样是支教身份的玩家在听到校长透露的信息之后按捺不住地欣喜,显然是和江声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江声一想到那句“切记不要多管闲事”,就觉得事情应该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乐观。对于住在村里的那些人而言,闲事或许只是街坊领里之间的争吵,要不管的话也还算简单。而对于他们这些住在校舍里的人来说,所谓的“闲事”就难料了许多。俗话说的好,我不犯人,人却不一定不来犯我。住在集体宿舍里还指不定会遇到些什么事情,所以还是有些警戒心的好。是时那位校长的长篇大论还在继续,江声耐着性子听完,也没有得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他在离开那间屋子之后才翻开手里凭空出现的两张道具卡。一张是读取记忆,另外一张是啪啪打脸的中二描述“恶魔的低语”,后者似乎还是完成隐藏任务的奖励。江声慢下脚步,等着秦争赶上来之后低声问他:“陆时雨这次没来?”秦争抿唇,回答:“他在道具卡交易市场上换了一张定点投送卡,去那个特定游戏了。”江声挑眉,问:“那个游戏副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秦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江声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了的时候,秦争回答:“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对陆时雨来说有。”江声挑眉,等待下文。秦争:“据说陆停云和那个游戏的设计者是固定搭档,所以那个游戏里的仲裁者也大概率会是他。”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狼人杀和末日逃亡这两个游戏原本似乎也是他仲裁。”“但是为了躲开陆时雨或者是临时换班了,导所以致他扑空了是吗?”江声自行把他的话补充完毕,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那我们之所以进入同一个游戏,其实根本不是友谊加持对吧?” 第95章 六年级的孩子们则意外地活跃,可能是他们因为距离逃离这座学校的日期很近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总归他们的想法多得出奇,准备了一堆的课外问题,常常问的江声措手不及。以至于江声不得不感慨,幸亏系统安排任教的是小学,不然以他的英语水平还真混不过去。熬过漫长的上午,就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好在江声预想中的馒头配咸菜的情况没有出现,大家都是拿着饭盒到屋外排队,等着打饭叔叔给他们打固定餐。江声排在秦争前面,和他小声讲述了一下自己一上午曲折的心路历程。结果秦争说他更惨,讲一篇课文得停下来给小朋友注半节课拼音。还得解释各种成语和歇后语,实在是为难他这个理科生了。还声情并茂地表演一番当时的场面。江声失笑,连带着原本郁闷的心情都没有那么浓烈了。只是秦争虽然把江声逗笑了,但自己的心却还是悬着的。就像江声说的那样,这个地方是真的邪门。明明每一个孩子看起来都是天真烂漫的样子,最多有几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他们也有好好的桌椅可以坐,有书本可以看,有荤素搭配的饭菜可以吃。但是一踏进那些教室,秦争还是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心被握在他人的手心里,而自己能做的只是任由它不断地收紧,然后独自体会那压抑到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像是他摔在泥潭,却怎么也爬不起来,还有一双从沼泽里伸出来,妄图把他拽下去的手,而他除了挣扎之外无计可施,甚至连挣扎都是徒劳。秦争看着队伍后面还有心情嘻嘻哈哈的玩家,不知道他和江声这份反常究竟是好还是坏。只知道江声现在的压抑未必比自己少。所以他的选择只能是单方面的分担,而不是传递。江声和秦争各怀心事地等待着派餐的叔叔给他们打菜,然后在所谓的教师办公室里吃完了午饭。房间里还有许多其他玩家,只是他们中的多数人似乎都把这个游戏当作了普通职业体验本,还颇有闲心地聊起了家常。说自己在现实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关系又怎么样,琐碎到有些无聊。不知道是哪位姐姐突然把话题引到了找对象上,茶话会瞬间变成了相亲现场。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某个姐姐在给自己的妹妹介绍对象的时候,居然越过了秦争而直指江声。江声收筷子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以自己还没打算结婚婉拒了。反正他说的也是实话,就是在性取向觉醒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过要娶一个女人,再生一个孩子来传宗接代的人生规划。结果那个姐姐还是不依不饶的,颇为热情地说:“即使不结婚也可以谈谈的嘛。”她殷切得有些过分的态度让江声感到有些不对劲。他咽下一口矿泉水,装作被说动了的样子,神情自然地问她:“姐姐,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啊?今天多大啦?”秦争蹙眉,看向江声的眼神里带了点紧张。那个姐姐合不拢嘴地笑,以为是鱼儿咬钩了,忙不迭地介绍一通:“我妹妹叫何心,人长得特别漂亮,性格也特别得好。善良,孝顺,而且什么菜都会做。”“重点是她今年刚从一本师范毕业,现在留在z城当老师。这也算和你是一个地儿的人了,等你今年支教回去,就可以约她出来处处看……”听到她的这番话,原本和她聊得热络的那些人瞬间没了言语。说什么今年支教回去,明明七天过后他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所有很明显的,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游戏了。之前那些还在嘻嘻哈哈的人都觉得自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们在想,如果江声刚才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那他们是不是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件事。看向江声的目光瞬间就变了,沉重中带着点感激。事实上江声也只是误打误撞罢了。他只是觉得哪有人会在游戏里聊妹妹的终身大事,还是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人。那个女人滔滔不绝的话口顿住,像是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间,大家就都不说话了。于是转头问江声:“你不会是嫌弃我妹妹吧?虽然她是从农村走出去的……”江声想起来她是一个本地土著,不敢再应她的话,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找村里人来揍他。也怕她一个高兴就把他带回家里去见家长。到时候他能不能再从她家出来也是个大问题。所以江声只好折中回答,挑着对方撮合的理由下手,说:“我今年支教完之后要去s市发展,和你妹妹就不是同城了。”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淡下来,突然显得有些可怖。众人呼吸一滞,瞬间觉得手里的饭菜都不香了,匆匆扒拉两口,就纷纷找借口提前离席了。江声和秦争也混在其中。出了大门,大家才感觉喘得上气了。其中一个男孩儿向江声他们走近,大大咧咧地搭话:“哥们儿,你也太牛了,这么快就看出来她不对劲了。”江声认出他是那个发表舔狗言论的青年,此刻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儿,是上午祝他“一无所有”的那个。他猜测这俩人是认识的,而且估计关系不错,刚想回一句什么,却被身后“哐”的一声巨响给打断了。江声距离那扇铁门很近,所以相对应的,铁门合上时候的声音就像是在他耳边炸开的,猝不及防得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97章 “但是既然遇到了,我就得把你写进我的未来。”江声仰头看着秦争,说:“我猜你大概不愿意来t市这种交通不便的地方,所以如果我们之后没有分开的话,我会去s市找你。”江声把这话说得认真,扑闪的睫毛像是扫在秦争的心上,惹得他的心跳陡然加快。秦争垂着眼睛看他,没有任何征兆地在他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而后留下了一点湿漉。猝不及防被亲了的江声有点懵: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拥抱和亲吻我都有了。……下午,江声只有一节课,带四年级的英语。其余时间闲的掉渣,在简陋的小房间里改完作业之后,就开始在学校里瞎溜达,以希求找到点关键线索。出乎江声意料的是,他居然在这个学校里找到了一个小型打印机,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但是胜在还能用。江声对着课本出了几道题,然后按着每个年级的人头数打印了出来,临时把明天的课改成了考试。结果就在江声抱着一叠试卷准备出去的时候,正面遇上了马国昌,也就是这所小学的校长。江声在该不该打招呼的问题上迟疑了一瞬,但最终还是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在说了句“校长好”之后就打算径自离开,却被他叫住了。江声转过身体,问他:“怎么了,校长?”马国昌对着他和蔼地一笑,问:“徐老师怎么打印这么多东西?”江声镇定自若地抖抖手上的卷子,回答:“这不是快期末了,我弄一张试卷给孩子们摸下底,好让他们回去有针对性地查漏补缺。”马国昌点头,客套道:“徐老师有心了。”然后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江声退出去,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见马国昌瞬间变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马国昌在确定江声走远了之后低声抱怨一句:“也不看看学校是什么条件,还把这种大城市的臭毛病带到这里来。”他的话里有些不满:“期末问家长收资料费的时候,又难免有人来闹……”不过他的这些抱怨也只是在背后说说,并没有传到江声的耳朵里。江声打印完那些东西的时候,秦争还在教室里上课,江声不好打扰,所以一个人抱着那摞试卷先回到了教师宿舍。好在那把房门钥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房号,不然让江声自行揣测的话,他估计会很头大。铜制的钥匙在锁眼里转动,“咔哒”一声,房门被打开。他看着房间里贴了玩家名字的床和储物柜,还算满意。除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点霉味,和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晰可见那些飘散的灰尘。江声把试卷堆在窗边的公共桌子上,然后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开始假寐。此时是下午三点,距离放学还有一节课的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声上铺的床板开始发出吱呀声响,吵得他睁开眼睛。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床底下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江声突然在想,如果是上面躺着一个鬼,下面趴着一个鬼,那么我站起来不被抓住脚腕、掐住脖子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理智告诉他别那么作死,于是索性重新闭上眼睛,装作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可惜那声音越来越响之前,吵得他实在无法忽略,颇有一种如果自己再不醒来,就会被分食殆尽的错觉。江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问:“我明明没有多管闲事,你们为什么还要警告我?”他把这话说的无辜,耳边的声音也确实在此之后变小了许多。江声误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捏着道具卡的手松了几分。就在他以为没事了的时候,上铺的女孩儿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说:“如果我们逼你管闲事呢?”江声沉默了一瞬,问:“为什么?”那个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因为只有你没有被这里的环境影响,而且你看起来很可靠。”江声的右眼皮因为她嘴里的“只有你”三个字跳了一下:“那周川呢?”那个女孩歪了一下头:“他么?矫枉过正和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也没什么区别。”她见江声不吭声了,以为他是要拒绝,语气中沾染了一些怒气。她问:“你不同意?”江声心说我难道还能有拒绝的权力吗?果然,下一秒就听见她龇牙咧嘴地威胁道:“如果你拒绝我们的话,我们现在就杀了你。”江声对她话里的杀意不予评价,只说:“我总得知道是什么闲事吧?”“既然是有求于我,那么作为交换条件,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上铺没有回答,原本“吱呀”的晃动声也消失了。就在江声以为那个女孩儿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她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之前也是这里的一个普通学生……”故事明明应该很长,但在她的口中却浓缩成了一段不过十分钟的自述。女孩儿说,她就住在隔壁村庄。生她的妈妈因为过不惯山里的苦日子跟别人跑了,爸爸则去外面的大城市打工了,可能几年也不会回来一次。据说他已经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同住的外乡人。 第99章 如果这话是熟悉的人问,江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换作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这么问,难免就会觉得他的话里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江声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事干,又没地方可去,就回宿舍躺会儿。”目光却状似无意地落到自己脱在一边的球鞋上林序自然地被他的视线落脚点吸引,然后装作善解人意地笑笑,却在转身的瞬间鼻翼微张,轻嗅了一口室内的气息。带着笑意地走进了隔壁的房间。江声躺回床上,那两个孩子却没有再出现。他怕隔墙有耳,于是决定以短信的形式告知秦争刚才发生的事情。内容太长,即使是长话短说,也因为掺杂着私人评论而发了大概四五条才说完。最后还没忘了补上“阅完即删”。过了两分钟,江声收到了秦争的回复:“我马上回来,你在宿舍里等我。”江声敲击键盘:“不急。”然后熄灭了屏幕,也清空了自己的发送箱。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回响的却是那个女孩给他复述的那首童谣:“男孩可以玩什么?青蛙、蜗牛,还有小狗的尾巴。女孩可以玩什么?砂糖、平底锅等等的好东西。那我呢?我可以玩什么?”——可以玩很好玩的游戏喔。作者有话要说:第52章 夜晚夜晚,向来是恐怖片里事儿最多的时候。今夜也不例外。只不过深夜来访的和江声白天谈拢的不是同一拨。比起下午那两个单纯的因怨复仇的小鬼,晚上来的这几个小鬼更像是顽皮的恶童。随意地在走廊上快速奔跑和大声喧哗,以及趴在窗边长时间的窥视和尖锐的笑声都在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屋内玩家的神经,让他们觉得针芒在背。而他们悲哀地发现自己除了装睡之外别无他法。江声唯一庆幸的,就是今天下午自己把正对着窗户的床铺横过来摆放了。不然一觉醒来就和那几张紧贴窗户的脸对上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是之所以叫他们恶童,可不只是因为他们这些过了度的恶作剧行为。一个恶童笑着穿墙而过,开始在室内游走,不时地停下来在某个人的床前驻足。偶尔还会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伸出食指去探别人的鼻息。他笑吟吟地说:“让我看看是哪个老师不听话,没有按时睡觉。”和江声同屋的一个小胖子已经怕得在发抖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男孩儿的首选猎物。江声凭着良好的夜视力,辨认出那个男人抖如筛糠的样子。那个男孩把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在往那个男人的床边挪。江声略微抬一下眼皮,不得不承认那个男孩儿在黑暗中怪笑着接近一个人的感觉是挺渗人的。他本来不打算管,但是他却突然想到秦争就睡在那个胖男人的下铺。而且似乎是真的没醒的样子,于是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那个小鬼突然变卦。所以最终还是开口了。他冷酷地作死:“小鬼,你们好吵。”那个小孩儿收回伸出的指甲,原路折回,走近了江声。那个胖男人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为江声祈祷。男孩儿在江声的床铺前站定,正好对上江声睁开的眼睛。他阴恻恻地说:“老师,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江声眨了两下眼,装无辜:“我没多管闲事,如果你只是想杀那个男人的话,那我绝对不会说半句话的。”“可是你们真的太吵了,扰得我都睡不回去了。”江声瞥一眼又开始忍不住抖抖抖的胖男人,说:“如果你还是决定要杀他的话,也记得要把他的嘴捂住。”“毕竟他看起来很胆小的样子,被你一爪子捅进去肯定很疼,估计叫的会很大声。但是我睡眠浅,不希望再被吵醒了。”说完,江声真的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自己真的能安然地睡个回笼觉似的。那个男孩儿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裸的目光钉在江声身上,在确认过江声的表情不似作假之后,咯咯地笑起来。他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老师,你可真有意思。”“有意思到我决定再留你一晚。希望你明天也能给我相同的期待。” 第101章 可惜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的亡”的残酷世界里,大家可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同情她。江声的目光在那个女孩儿身上停留了一秒之后就收回了。他转过头来,问陈科对那个小鬼有没有什么印象,结果就听见陈科一脸哀怨地回答:“我昨天生怕眼睛闭得不够紧呢,哪儿还有那个胆子看他。”反倒是那个抖得厉害的姑娘开了口,说他是五年级班的一个同学。上课的时候全程面无表情,叫他算个乘除法算式还老不高兴地冷了半天的脸。她心有余悸地补充:“如果知道他笑起来这么可怕,我昨天一定会珍惜他的那张棺材脸。”江声没接话,却暗自在心里记了笔记。接着,在一起走去教室的路上,林序礼尚往来地问了江声他们房间昨晚的情况。然后陈科就在还没听过江声喝退恶童事迹的三个人面前大肆宣扬了一番江声的牛逼,顺便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敬佩之情。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听得江声皱眉。毕竟林序给他的感觉不太好,所以江声并不希望在他的面前过多地暴露自己。或者说是希望他对自己了解地越少越好。更何况是这种不着调的过分吹嘘。秦争却在听得惊险之外多了一层无力感。他想,江声的独当一面比他想象中来的快多了。快到他觉得自己还没能为江声做点什么,江声就已经成长为可以自行腾飞的雄鹰了。江声留意到秦争略显失落的表情,于是把右手合拢,做成小鸡嘴的形状,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手心。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淡定得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仿佛那个幼稚的举动只是秦争的错觉。可惜两个人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一大早的就被守在楼底下的马国昌揪住了,然后就是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江声这才想起来英语老师和语文老师都是要求守早自修的。不过江声在听过那个小女孩儿的一番自诉之后,他对于马国昌的人品已经不止是打问号那么简单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更想挥拳揍他一顿。更别提让自己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充孙子,门都没有。而且他估计对方也快意不了几天了,索性随他去了,听的时候可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脸上没有一丝要悔过的意思。马国昌对江声他们不配合的态度感觉无可奈何,觉得他们是烂泥扶不上墙,没组织没纪律。正如江声对他伪善的态度感到十分恶心一眼。总是就是谁也看不上谁,但是谁也没有明说。江声抱着一堆试卷的手有些酸,又加上耳朵发出的抗议讯号,于是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校长,我们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所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马国昌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竖起眉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响起的预备铃给打断了。他最后只能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让江声他们离开。经过这个小插曲,江声在陈科心里的形象就更伟岸了,摩拳擦掌地准备把他的英姿吹到那些非住宿玩家的耳朵里。江声却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按照自己的原定计划把试卷发下去了。然后以监考为名,仔细地观察着班级里的每一个同学,顺带着对了一下脸和名字。可惜江声上午只有三年级和六年级的课。要想找那个领头的五年级小鬼详谈的话,估计还得等下午。不过他上午没见到,不代表其他人也没见到。陈科就是悲惨一员的代表。他和秦争都是教语文的,不过他教的是二四六三个年级。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是侥幸地躲过了一劫,结果忘了自己去六年级上课的时候还得路过五年级。而那个小鬼恰巧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他走过去的时候还舔了一下嘴唇,像是看见了什么美味的猎物。使得昨晚就被吓得够呛的陈科顿时汗毛竖立,实打实地又出了一身冷汗。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拿着饭盒排在江声前面等待投喂。江声瞥他一眼,怕他真的吓撅过去,有意缓解气氛地说:“我怎么觉得。对你来说吃大过于一切呢?”陈科刚想反驳,肚子却咕咕叫了两声,把自己也逗笑了。但他还是比手画脚地跟江声说:“你们这些胆子大的听了也不能理解。反正就是那惊鸿一瞥,差点害的我心肌梗塞。”江声语塞:“幸亏你的任期只有七天,不然就冲你这惊鸿一瞥,你能被学生家长打死。”陈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毕竟我是理科生嘛,本来语文就差,更别提我上了大学之后就没见过那些成语了。”江声瞥了一眼同样是理科生的秦争,和安排去教英语的自己,后知后觉地琢磨出点意思来:“敢情就是什么学得差,就让教什么什么呗?”陈科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否认。江声被他的笑意感染,没忍住,也跟着笑了两声。陈科虽然是和江声他们一起排的队,却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据他自己说,他这是要打入其他阵营,去听别人的前线报道。他胜在长得憨厚,虽然有点胖,但是却不让人觉得讨厌。其实隐约也能看出他的五官还不错,所以凑进女人堆里打听消息的时候还挺顺利。不过一顿饭的时间,陈科就声称自己打听得差不多了。 第103章 女孩儿回答:“就是因为他太有经验了,所以反而对这里的危险性会有更深感受。和他人之间刻意隔开的距离,还有昨晚的昏睡,都是他潜意识里的自我保护。”江声抬眼看她,挑眉:“你在说谎。”那个女孩儿一哽,有些气闷,连带着身上的豁口都渗出点血。她瘪嘴:“信不信随你。”江声不理她,问了她另一个问题:“每天晚上,真的每个宿舍都会有半数的人昏睡过去吗?”……江声跑回教学楼的时候,秦争正坐在楼下心不在焉地听其他玩家之间的谈话。看到江声回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江声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骤然放松的表情。但是碍于在场的人太多,没有细说什么,只气喘吁吁地用手心在他背上摸了两下以示宽心。不过秦争还没开口,林序倒是先忍不住了。他坐在一条小板凳上,看着江声脑门上的薄汗,问:“你这是去哪儿了,累成这样?”江声随口扯了一个谎:“去了一趟校外的小卖部,还挺远,累得我够呛。”林序眯起眼睛,笑着问:“哦?那你买了什么?”江声冷哼,心说我就是真去了也没必要向你交代吧?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懒得在这种时候和他抬杠。“泡面。”江声说,“学校的配饭太难吃了。就这样吃一两顿还行,一想到得吃七天就膈应的慌。”说完,还怕大家不信,伸出自己鲜红的舌尖,“怕赶不及,还烫了我一个泡。”秦争:……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中午吃饭的时候烫的。江声瞥一眼秦争的表情,失笑,趁机摸他两下脸:“小可怜儿,看你羡慕的,下次哥哥也给你带几罐泡面回来。”他这个话题一开启,其他几个心大的也就参与了进来,开始讨论这个学校的伙食问题。其中江声的新晋头号迷弟更是无条件支持江声的说法:“你就说这一顿饭下来就个肉渣渣可还行?一点油沫子都没有,我就算自己去买块午餐肉回来啃都比这个强。”也有一些胃口没那么好的。他们比起伙食问题,更加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愁眉苦脸地问:“难道我们除了坐以待毙之外,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原本强行营造出来的和谐气氛陡然破碎,大家都沉默着,没有回答。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王宝儿,她义愤填膺地说:“管他呢!我建议要么晚上大家都别睡,就聚在一起,不就一个小鬼吗,咱们将近二十号人还能弄不死他?反正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她的话语刚落,就要有几个热血青年赶着附和。不知道真的是被她的话里的激情给感染了,还是被美色迷昏了头。但大多数人还是持观望态度,毕竟这种和生命安全息息相关的事,可没有人愿意冒险尝试。江声在心里暗笑一声,没想到某人正中他下怀。他装作苦恼地开口:“可是不是每到夜晚,就会有一半的人昏睡过去吗?那么其实阻挡小鬼的人还不足十个,就是聚在一起了也没有办法保证安全性。”他这句话一出,那些走山路去村子里睡觉的人都升起疑惑:“什么一半的昏睡过去?”江声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你们不知道吗?昨晚那个小鬼来袭击我们的时候,我们八个人里面有四个是昏睡不醒的。”“直到早晨太阳晒屁股了,他们才姗姗醒过来,对于昨天晚上的危险情况可谓是一无所知。”秦争看着江声蹩脚的演技,没说话。就连陈科都看出来江声可能是在钓鱼了。但是那些住在村里的玩家可没见过江声昨晚淡定的样子,不疑有他,只相互之间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位迟疑着开口:“可是我们昨天晚上都被吓得够呛,没一个能在那种恐怖氛围里睡着的。”一个看着憨厚的男人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倒是基本一夜没醒。但我那是被吓撅过去了。”“是吗?”江声的舌尖舔了一下上颚,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王宝儿。王宝儿怒极,索性站起来反击:“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可昨天晚上没醒的可不止我,还有周川和孟军!”江声摊手,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样子:“我知道啊,除了你们三个还有林序嘛。”不过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在晚上都不会昏睡过去的话,那么你刚才提议的计划就可行了。”王宝儿指着江声说了一句:“算你识相。”然后气呼呼地坐下了,问:“你们有谁是晚上想留下来的?”众人面面相觑。经过江声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们反正是不敢再应下王宝儿的邀请了。连带着其他三位都成了重点怀疑对象。江声冲秦争抱歉地笑笑,后者却不以为意,捏了一下江声的后脖子,算是对他刚才占自己便宜的惩罚。几个人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亲昵的互动都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都选择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只有刚才那个愁眉苦脸的姐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们……是情侣吗?”秦争没说话,把选择权交到江声手上。江声坦然地点头承认,然后气氛陡然变得有些尴尬。江声没管他们异样的表情,只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十二点四十,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他拉一下秦争,问他要不要出去逛逛。后者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但是写作逛逛,实际是要聊聊的意思。只是两个人一起并肩走了两步,江声就觉得身边的人有些不对劲。江声把原本要说的那些话咽回去,转而问他:“你也在不安对吗?”‘秦争’想反驳,江声却提前一步捂住他的嘴,对方吐出的温热气息黏在他的手心,让他觉得有些恶心。他把食指抵在自己饱满的唇间:“嘘,你先别急着否认。让我先猜猜。” 第105章 ‘秦争’一愣,回答:“我觉得依王宝儿和林序的关系来说,如果林序被设计者附身了的话,她应该可以看出来吧。”“设计者应该会找和众人都没有太多交流的人附身才对。”江声听了他的这番话之后嗤笑一声,眯起眼睛问他:“那你觉得你附身在周川身上,我就认不出来吗?”他掏出了自己真正从宿舍拿出来的东西,抵在‘秦争’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的演技好差啊,设计者。”对方见自己被拆穿了也不恼,脸上反而露出极其明艳的笑容,晃得江声眼睛疼,忍不住把刀子往他的皮肉里怼了几毫米,脖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条血痕。只是对方显得丝毫不在意,只问:“你是怎么发现的?”江声冷酷地回:“你话太多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江声嗤笑,对于他上赶着进修演技这件事感到欣慰:“如果非得说的话,就是你除了这张借来的皮之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模仿到位。”他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钝痛,问:“比如?”江声把匕首捅得更深一点:“比如你歪腻、轻浮、插科打诨、话唠,还有一点都不在意我。”他疼得有些龇牙咧嘴,但还是没忘了调侃:“你是真的对自己很自信啊。”江声面无表情:“过奖,我是对他的爱和人品有自信。”他忍着疼,轻笑两声,问:“所以真的有那个告诉你消息的玩家吗?还是只是为了愚弄我?”江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说:“你猜。”对方在怔愣了一瞬之后大笑:“我猜是那些小鬼告诉你的吧?昨天下午?还是今天中午?”江声懒得再和他周旋,只简洁明了地说:“滚出这个身体。”“那如果我说不呢?”‘秦争’的话里带着点挑衅与洋洋得意。“看你把刀刃摁得那么深,我还以为你有多狠的心呢。不过照现在看来,那些小鬼们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他舔了一下嘴唇,说:“只要我待在这个皮囊一天,你就没有办法杀了我。”江声:我惯你的臭毛病。江声冲他笑了一下:“这样,你站着别动,试试我会不会打死你。”他轻笑,似乎是不相信江声说的话,结果就被一拳打在脸上,感觉像是嘴里含了铁锈。他抬手格挡,却没有料到江声的劲儿那么大,皱了一下眉。江声的指节有些泛红,对方却恼羞成怒,摆出张恶人脸:“你以为我不会反抗吗?”脖子上的血却在不断地滴落,以至于他的眼前有些发黑。预备铃已经打响,原本摆出战斗姿势的江声把身体站直了,对他说:“你看看你身后。”对方回头,看见了那十几个死相各异的小鬼就站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夺命。他突然意识到:即使他是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设计者,但是只要进入了游戏,他也就被拉下了神坛,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可惜江声并不打算看着秦争的身体再被他糟践,只警告说:“下次‘夺舍’的时候记得绕着我走,不然你是真的会死。”语气中是坚定和狠戾,没掺半点假。然后江声就用掉了一张时间回溯,回到了二十分钟前,江声刚点头承认他们的情侣关系的那一秒。众人就那么看着他凑近了‘秦争’的耳朵,旁若无人地说着悄悄话。殊不知江声用气音对他说的话可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而是□□裸的警告。他说:“快跑吧,设计者。”“不然我这次真的会杀了你。”作者有话要说:  江声:杀是不可能杀的,但是不影响我口嗨。第55章 恶童下午,江声上的第一节 英语课就是五年级的。他抱着试卷走进教室,然后按着陈科的提示,很快就看到了昨晚领头的那个小鬼。只可惜那个小鬼坐在靠窗的位置,江声走过去跟他说话的时候中间还得隔着一个人。那么不管江声说什么,总还有第三者在场。好在那个小鬼也有想单独聊聊的意思。只见他略微皱一下眉,小小的虎牙咬了一下嘴唇,在名字栏上写下的墨迹还没有干,他就已经抱着肚子趴在桌子上了。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小男孩心领神会地以为他是想要逃避考试,立马替他举手呼唤老师。是时江声已经盯着那个小鬼看了好一会儿了,所以即使没有那个小男孩儿替他求救,江声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但他还是装作着急的样子,匆忙走过去,然后弯下腰去温声询问:“怎么了?肚子疼吗?要不要老师送你去医务室?”那个小鬼表情痛苦地点点头,在同桌的搀扶下走出了座位。他说:“老师,我腿软,你能背我吗?”江声在心里考虑了一下那个动作的危险系数,最终还是同意了。 第107章 可是那个小鬼却站在货架前不动,仿佛只是给他引路的热心观众。也和江声记忆深处里的某幅画面完美重叠。曾几何时,江声也是这样站在傻愣愣地站在货架前的。身边领着他的人从爷爷奶奶变成姑姑阿姨,最后甚至变成了表哥表姐。他也在身边人的更迭中慢慢抽条长大了,成为了可以随心所欲地逛超市的人。而不再是那个需要在别人面前装矜持,一样东西也不敢挑,内心却期待着他们能主动询问自己的可怜孩子。虽然即使他们开口了,自己也只会最怯懦地回答:“嗯”、“还行”、“谢谢”。所以他能感同身受地看出那个小鬼的踌躇与纠结。江声想,虽然当初没有人来划破黑暗拯救他,但是却不妨碍自己给这个小可怜一点温暖。他兀自问店家又要了一个塑料袋,然后开始往里面扫货。可惜小卖部的塑料袋都小的可怜,甚至只能装下几包充了气的膨化食品,以至于他手里拎着的袋子数量在不断地增加。那个小鬼还是站在原地,他看着江声毫不犹豫往里面装东西的动作,低声地说说:“不用了。”江声听着他小如蚊蚋的声音,没停下,还是坚持把货架上的零食都买齐了,除此之外还给他买了几样玩具。那个小鬼看着自己手上凭空多出来的那几袋子的吃的,鼻尖终于还是泛了酸。他低着头,问:“为什么?”“明明我们是站在对立面的人,明明我们的存在就是你们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大隐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买这些吃的?”江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五年级了,却还不到一米四高的孩子沉默了半晌。他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回答:“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大概就是我的三观不正吧。”他说:“毕竟在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两类人。和我有关的,与和我无关的。我不在意你杀过几个人,还会杀几个人,反正那也不过是别人强加给你的意志。”江声拨了两下袋子,补充:“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些东西也不算是买给你的。充其量算是我对自己过去心愿的一种满足吧。”他不知道江声在说些什么,只以为对方是想收买他,说:“即使我不对你动手,别人也会。”江声低头看他,似笑非笑:“我真的不是在讨好你。而且比起你现在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更喜欢和阴阳怪气的你待在一起。”那个小鬼眨了两下眼睛,试图驱赶趁虚而入到眼睛里的那几粒细沙。江声学着秦争的样子抹了一下他的眼尾,问:“你要不要带着你的小弟们和我们合作,一起杀了主神者。”他拨开江声的手,别过头去,不答:“你刚才还说不是在收买我。”江声挑眉:“我确实还没开始收买你。”然后抛出了真正的条件诱惑他:“等我们一起杀死了他,杀死了校长,解放了那些可怜的孩子的执念,我就带你南下去看你的爸爸妈妈好吗?”那个小鬼刚才的那点别扭悉数褪去,被他话里透出来的寒意所取代。他说:“可是看过了之后,不是还得回到这个破地方吗?”江声沉默着没说话,无法反驳,只转移话题道:“你去过你家长打工的那个城市吗?”他低着头回答:“没去过,但是在电视上看见过,也在别人的描述里听过。所以我能想象到那儿有多好。”“如果去一趟再回来,我大概会更失控。”他抬起头来,盯着江声的眼睛看:“可到时候,你早就走了。与其这样,倒不如从来没去过。”大概是应了那句:只要没拥有过,就不会害怕失去。就像是自闭症儿童也知道要默默地抓住志愿者们的手,不希望他们离开一样,江声眼前这个十岁的孩子,这个夜间的杀人魔,也在用他的方式在试图挽留江声。可惜希望是一回事,理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即使撇开游戏机制,也不会有人愿意在这座山村耗上一生。艾米莉.狄金森写过一首小诗,诗中写道:“假如我没有见过太阳我也许会忍受黑暗;可如今,太阳把我的寂寞照耀得更加荒凉。”对于这个男孩而言,诗中的那个太阳或许不仅仅是那座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城市,还有江声给予他的短暂的善意。太阳落山后,曾经的那些昙花一现的温暖,就都会伸出手来,把他往更深的黑暗里推。所以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江声的手,直到走回教室也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江声想说,或许那些所谓的大城市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例如房租很贵,大多数打工的人都只能能租得起潮湿的地下室;食物也贵,他们指不定吃得还不如学校一荤两素的配餐。就业竞争也激烈,你以为的某个在大城市里光鲜亮丽地打拼的人,那些村里人眼中走出大山了的人,可能现在正在某餐厅的后厨卖力地刷碗,手上是冻出来的疮疤。甚至是在某家工厂里吸着毒气连轴转,全年无休,只为了拿法定节假日的双倍工资。但是他最终也没能说出贬低那些大城市的话。因为对于那个男孩儿来说,太阳之所以为太阳,可能并不是因它繁荣、美丽。而是因为在那方土地上,有他心里最想亲近的人在。江声在放学后默默地陪他走了几里蜿蜒的山路送他回家,算是他少数能给的关怀。只是在村口被一个迎上来的老头截断了去路。 第109章 四个人的晚餐是秦争做到白菜挂面。江声买的那几包泡面由于半路杀出来的那个臭老头,所以还待在那些红色塑料袋里。江声吃完热汤面之后才感觉身体有些回温,他蹭到正在洗碗的秦争边上:“我帮你?”秦争的嘴抿成一条直线,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对谁发,最后只能硬邦邦地回一句:“不用。”江声却心领神会地知道他生气了,伸手进水槽帮他洗碗,还趁乱摸两下手。秦争闷声不吭地从暖壶里多兑了点热水进去。江声陪着他把碗洗完,然后邀请他上自己的床上说会儿小话。床狭窄地容不下两个平躺的人,所以两个人只能正对着侧躺。而江声有意地靠的近了些,以至于秦争一垂眼就能看见对方光滑的肌肤。他僵硬地躺在外侧,以为江声要和他说什么哄人的浓情蜜语,刚想装作自己已经不生气了,结果江声一开口就是正经事三连。第一件事,是那些孩子的请求,或者说是交换条件:杀死本场游戏的设计者。第二件事,是游戏者是以附身的方式混在他们中间,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是怀疑对象,平日里不能掉以轻心。第三件事,是那个小鬼的事,江声觉得并非是完全没有谈判的余地,只是他大概不足以胜任这个职责。毕竟一旦有了感同身受的那层滤镜,做什么都不可能倾尽全力了。秦争默默地听着,感受着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颈间,沉默地点头。半晌,他主动坦白说:“其实我的记忆里也有过一段空白。”江声伸手搂他,闷声回答:“我知道,当时我就和你待在一起。”秦争蹙眉。江声接着问:“你知道为什么林序有时候那么怪,我都没敢断定他是假的。但是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被换魂儿了吗?”秦争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江声抬眼看他,说:“因为我不了解林序,但是却特别爱你啊。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个是真的你,哪个是设计者套的皮。”说完之后又哑着嗓子补充:“而且他太主动了。”“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段关系里主动的人其实是我。而你只会明里暗里地给我递台阶,从来没有想过主动走近我。”“我偶尔会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在这段感情里感到累了,放弃了,你是不是也不会出口挽留我。”“就像是由我喊的开始那样,是不是只要我赌气说了结束,就再也回不了头。”秦争能感觉到江声的情绪不是很高,也为江声口中的“结束”而心惊。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江声真的和他分手的时候他会做什么。只知道如果他没挽留的话,一定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了,所以不想拖累对方。但凡他能觉察出江声藏在话里的那么一丝一毫的回转余地,他大概都会死皮懒脸地缠着对方不放。最后他回搂了一下江声,然后亲了一口他的头顶,说:“那我现在就向你保证,不管以后你多坚决说分开,我都当耳边风。”他半开玩笑地说:“不管你表现得多讨厌我,我都要缠着你不放,除非是你去国外结婚了。”江声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态逗笑了,有些无法想象没皮没脸的秦争,只问:“如果我结婚了,你就放弃了是吗?”秦争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当小三这种事是不能做的,但是不妨碍我默默地给你当备胎。”江声失笑,软推他一下,轻声说:“行了,别贫了。安心上去睡觉吧。”秦争起身,在上床睡觉前看了一眼江声,说:“如果你半夜还是觉得不开心,需要一个人倾诉的话,就拍我的床板。”江声现在心情还算好,所以只点点头,没有接他的话,兀自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夜深了,月亮已经升到了顶,以至于众人基本都有了倦意。陈科的如雷的鼾声已经响起,连带着雨水淅淅沥沥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吵得江声有些难以入睡。但是孟军和秦争却在这么一个嘈杂的雨夜中沉沉地入睡了。甚至当走廊上如期响起奔跑声和诡异的笑声时,两个人都没醒。就连陈科也睡的迷糊,除了偶尔的几声梦呓之外,也没有任何要醒来的征兆。江声不知道隔壁宿舍现在是怎么样的一副光景,只知道要么是这个宿舍的其他人有问题,那么就是那些小鬼在骗人。只是不管是哪个选项,他似乎都是那个被针对的人。陈科的电子手表响了两下,然后恶童大军又凭空出现在了走廊上,咯咯地笑着,重复着昨天晚上的场景。而那个领头的小鬼穿墙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着手在屋里打转,嘴里还念念有词:“让我看看,今天是哪个老师没有按时睡觉。”江声强忍着自己睁眼的冲动,开始思考那些小鬼打倒钩的可能性。几只蚊虫落在江声的脸上,开始嗡嗡的叫。江声的眼皮不自觉地动了两下,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显。那个恶童于是改换了方向,开始向江声的床边走来。他轻笑着说:“徐老师,现在你们房间里可是就你一个人醒着,所以我今天可不能再放你一马了。”江声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手上到底有什么可以保命的卡。而那些躲在暗处的小鬼像是提前替他感知到了危险,床下的血腥味开始弥漫,屋里的储物柜开始发出吱呀的声响。可就在那个小鬼走到距离江声的床铺不过半米的地方时,意外地停下了脚步。 第111章 周围的那些小鬼也齐齐地注视着他。江声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不知道究竟是他的那句话或者哪个动作,使她产生的这么不靠谱的错觉。他淡淡地开口:“我以为我一直都是说话不讨喜的代表。”女孩儿只当他是自谦,目光灼灼地反驳:“可是你夸我漂亮。”她又瞟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和另一头也碎了的窗户:“而且刚才有人为你在外面点到了。”她歪一下头,露出一个笑容:“多可笑啊,他们这些为虎作伥的人里还有内部秩序呢。”江声消化了一下她话语中的信息量,觉得自己从那个小鬼手里捡回了两次生机。出于私心,他不愿意评判这些无辜的牺牲品和那个小鬼之间的善恶,只把话题引回最初的问题上:“他们一到夜晚就昏睡是怎么回事?”后面站着的一个女孩儿幽幽地看江声一眼:“我以为你昨天是心里有底了才直接走的。”江声语塞,不好承认自己昨天中午是赶时间。而且那个时候,虽然江声大致决定了要和她们站边,但是她们说出来的话却大概率也是不敢全信的。他撇开躺着的怪异视角,坐起身来,沉默着。凌晨两点半的凉风吹进屋子里,配上苍凉的月光给他们洒下的剪影,江声对眼前的这些小孩儿又多生出了一点同情。“抱歉。”他说,声音有些哑。小女孩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拨了几下自己额前的碎发,像是在整理自己的仪容。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算了,我们原谅你了。而且如果你表现得太毫无保留了,除了证明你是个蠢货之外,什么也说明不了。”她的话音停顿了一下:“不过在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件事,所以即便你当时要我们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们也回答不出来。”“不过现在我已经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着,她伸出手指去点人。“隔壁经常走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是装睡,但是其中一个在刚才死了,另外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至于你们屋子里的几个……”她点一下孟军的床铺,“他的不知情是装的,我看见他兜里的安眠药了,而且今天应该给那个人吃过了。”说着,她又隔空点了一下陈科。她着重留意了一下江声的神情,说:“不过却没偷偷给你吃。不知道到底是算信任你呢,还是打算让你去送死。”江声点头,没说话。仔细想来,陈科今天晚上确实一直都是晕晕乎乎的,也早早地睡了,如果是拿结果去倒推的话,其实是有迹可循。只是他当时忙着和秦争摊牌,没分神去管他,也算是自私和无能种下的因。不过这些倒都不是他最在意的。江声抬起眼睛看她,直奔主题地问:“那周川是怎么回事?”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小女孩儿歪着头举手抢答:“这个我知道,是主神者的偏爱。”那个女孩儿说:“以往来的人里也有这种情况。主神者觉得这个人是这一批人里最值得被留下来的,就干脆放他一马,让他活到最后。”黑暗里,那个女孩儿脸上斑驳的血迹和头颅扭曲的弧度显得更加地诡异。江声别开眼睛,看着坐在床的边缘在晃腿的女孩儿。他听见她低低地哼了一段歌,依稀能辨别是小学音乐课本上的。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她注意到江声看她的目光,回头粲然一笑:“好听吧?别的同学路过窗口的时候我偷学的。”只是血液在她的唇齿之中翻涌,滴落在江声的被单上,晕出一朵暗红色的花来。那个小女孩儿似乎颇为遗憾地感慨:“可惜每次都只能听到几句歌词,所以这首歌我学了好久。”不过她眼中的落寞转瞬即逝,脸上扬起了一个微笑:“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我又可以站在窗户外边,上一节完整的音乐了。”第58章 伤口江声对此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重新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而后一阵浓厚的困意袭来,周围的声响也就逐渐淡去。第二天早上,江声是被陈科想小声行动但是失败了的声音吵醒的。刺眼阳光透过破窗户照进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看见陈科咋咋呼呼地凑过来:“你醒啦。”他傻乐着说:“昨天入睡前我可忐忑了半天,没想到还真是轮流平安夜。”江声刚醒来,兴致也不高,靠着墙“嗯”了一声,没反驳。倒是孟军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江声捕捉到了他看似不经意的那一瞥,也装作不知情似的提问:“这两扇窗怎么碎了?”那反应像是真的在等待孟军他们的回答。秦争在确认过江声的低气压之后就猜到了他是想借鱼饵试探一下孟军的态度。孟军摇头,撇清自己,说自己昨晚也睡着了,没往自己身上揽。只是这次他把目光转向了秦争。秦争仰头喝水的动作顿住,如实回答:“我也没醒。”陈科则一听这话就更来劲了,开始一通瞎分析。最后两手一拍,总结陈词道:“我们这是天选的一晚啊,没一个醒的。”江声接过秦争递过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对着陈科慷慨陈词的样子默默无言。心想就你这么个智商还能读到博士也怪不容易的。而且显得昨天晚上费劲心思怀疑你的我也像极了一个傻子。 第113章 江声没反驳,连说了几句谢谢、结果那个玩家又是长叹一生气:“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这整个学校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这个情况,你单给他送温暖有什么用。”江声装没听见,兀自走到窗边去开了半边窗户,然后捏一下那个小鬼的脸,闻声地说:“出来,我找你有事。”那个小鬼见下节课的那位老师冲他点了一下头,慢慢悠悠地走出教室。只是今天的他似乎并不想和江声多聊,随意地敷衍了几句江声的问话之后就打算回去。却被江声拽住了胳膊。他适时卖惨说:“我现在有点头疼,所以不想和你吵架,就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聊聊。”那个小鬼想到昨天晚上晾在屋子里的湿衣服,有些心虚地停住了脚步,然后踮起脚来,伸手摸了一下江声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真的觉得对方的额头很烫,连带着他的眼眶也有些热。江声把口袋剩下的最后一支口香糖递给那个小鬼,然后温声细语地说:“我吧,其实也不是非打感情牌。”“心疼你是真的,但是我为你做不了什么也是真的。”“但还是想最后争取一次。如果你同意和我们一起杀死那个设计者,那么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好吗?”江声这次识趣地没有再提带他去看他家长之类的话,直单纯地说是出去旅游。“当然,”江声话锋一转,“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你就当没听见刚才的那番话。”对方没有立刻回答,江声也不急,只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期间,三人在砖块垒起来的乐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明明谁也没有说话,但是那个小男孩儿却觉得当下的场景也挺好的。他握紧了江声的手,想:如果时间的指针能永远地停在这一刻的话,他大概会感谢上帝。江声见气氛有些沉默,于是自顾自地开始讲故事。他说:“其实我小时候也是留守儿童。不过倒也不是因为家长负担不起以个孩子,只是因为我还有个弟弟,而我小时候不亲人。”“不会撒娇,见了人也不知道叫叔叔阿姨,不讨人喜欢,亲朋好友会面的时候也拿不出手。所以他们很自然地就把我留在了那个小村子里。”“所以除去我读幼儿园的那几年,我基本上每年只能见他们一次。”“偶尔还是让放了寒暑假的我跟着别的叔叔阿姨,坐一天火车,然后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找他们。”江声摸了一下那个小孩儿的头,说:“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种感觉,那种觉得自己跟整个大环境格格不入的感觉。”“我其实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的。在一个安逸的城市,在自己的亲人身边。”江声轻笑了两声,说:“最好笑的是那时候的我逢人就说我要去c市啦,甚至还告诉了那些和自己关系不太好的同学。”“以至于那个时候讨厌我的同学还挺多,也老和别的班的同学说我太臭屁,爱炫耀。”“我那个时候还觉得他们是嫉妒自己。只是现在想来还真的挺好笑的。”“人家带在自己熟悉的城市,爸爸妈妈围绕在他们的身边,可以随时找到一个一起玩耍的朋友,为什么要羡慕我这个可怜鬼。只不过是真的看不惯罢了。”那个小鬼低着头,问他:“然后呢?c市好玩吗?”江声思忖了一会儿之后回答:“大概很好玩吧,毕竟它现在还是热门的旅游城市之一。”“不过我那个时候每天都只能守着家长的店里,找不到朋友玩,也没有电视看。只能无聊到看故事书。”“家长忙的时候,我可能一天只能吃上两顿饭。一顿在下午两点,另一顿在晚上八点。”“他们偶尔还会嫌我在店里杵着太挤了,然后就把我赶到公共走廊上坐着去。”他自我打趣着说:“如果非得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一件等待回收的大型废品。”“所以自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城市。”那个小鬼的声音变得有些闷,问:“那他们对你弟弟好吗?”江声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云:“挺好的吧,我不知道。”秦争对于江声笑着说出的这番话感到心疼。只是他除了苍白的安慰之外无计可施。江声给秦争回了一个微笑,倒也不像是勉强的样子,只半开玩笑的说:“你在这种时候摸我头,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大型犬。”秦争没有说话,嗓子却有些堵。江声眼看着旁边的那个小鬼的情绪也在肉眼可见得低落下去,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就此打住,只是心却刹不住车。就像是那个憋了两天的任课老师一样,他心里的这段话也憋了太久。以至于从他昨天中午听见那个小鬼的那几句带着委屈的问话之后,事情就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或许很自私,但是他不想放走眼下的这两位听众。他问那个小男孩儿:“你知道在我快高考的那一年,他们回来之后和我说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事实是不管那个小鬼在晚上是多么得杀伐决断,但在白天,他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五年级小孩儿。年纪注定了他在经历上的缺失。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闭塞的山村里。这注定了他对于高考两个字的认知是很模糊的。就好像江声小时候会可笑地认为在寥寥几百人的小学考班级第一,考年级第一,长大了就能顺理成章地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一样:他们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于是那个小鬼只能仰着脖子猜测:“好好学习?”江声摇头:“他们最常对我说的话是抱怨我的冷淡和坏脾气。那些抱怨的话直到我大学毕业了都还在讲。”“不得不提的是,他们觉得我出社会后的圆滑是他们的教导有方。用他们自己的原话说,就是他们的回来救了我,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在城墙角上撞得头破血流了。” 第115章 江声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问;“你弟弟呢?”她转了两下眼珠子,见招拆招地回答:“我记得我没有弟弟。”江声换了个问题:“那另外的那些受害者去哪儿了?”她装作为难的样子,说:“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哪能管的了他们?”江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现在自己拔腿就跑,能跑过这个鬼的可能性有多大,最后还是用掉了那张道具卡:恶魔的低语。江声不知道对于设计者来说他内心最深的恐惧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他顶着那个女孩儿的皮,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的样子显得有些可怜。江声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唇,脑子里闪过了一百部鬼片,却没有任何一部是教他怎么杀鬼的。最后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抄过旁边的小刀捅进了女孩儿的皮肉。血不断地从刀口与皮肉的连接处涌出,连带着女孩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只是她的手却只是无力地垂着,没有一点妄图反抗的痕迹。直到她流出来的血液逐渐变得冷却,她也直直地向后倒去,期间她的嘴里一直喃喃着的是拒绝的话语。江声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只是当他转过头来,看见身后的场景时,才发现自己的这口气松的太早了。女孩儿的同伴们正成排地站着,冰冷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向他脸上投射过来。身后已经咽气了的女孩儿突然重新坐起来,布满伤疤的手臂缠住了江声的脖子。她附在江声的耳畔轻声说:“这可是我创造的游戏,而他们想要的,不过是砍掉一条无足轻重的支线罢了,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满足他们。”“倒是你,天真地可笑。妄图凭一己之力就杀死我。”随着‘她’手上力道的加重,江声的那张时间回溯卡也从他的掌心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在心里轻笑了两声,想:这次位置互换了呢,他成了那个被掐脖子威胁的人。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变得越来越迟钝,耳边聒噪的声响也在慢慢退去。说好的临死前走马观花的回忆却迟迟没来,除了那令人难受的窒息感之外,他的脑子里居然以片空白。唯一在眼前晃过的,就是秦争那张薄怒的脸,甚至没能想到家里嗷嗷待哺的那只小猫咪。接着陈科的胖脸也在他眼前出现,占据了他的大半视线。只是角度有些奇怪,自己像是平躺着的。给秦争和陈科做背景板的是挂着老旧灯泡的天花板。江声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坐起来猛地咳嗽了两声。而两声咳嗽也像是打破了什么屏障,耳边的声音开始重新归位。陈科那只肉手正存在感十足地在他的眼前晃动着,问他:“你怎么啦?突然被鬼附身了?”江声说不上来刚才那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局势会突然倒转,那些小鬼又为什么会突然倒戈,如果非得给个理由的话,大概更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惜脖颈处剧烈的疼痛感在时刻提醒着他,记忆中的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江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抬手让陈科给他拿一面镜子来。声音哑的像坏掉的指针走动的声音。陈科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急匆匆地跑开了。江声则坐在原地,无奈地看着秦争少见的黑脸。只好顶着自己的老头嗓,硬着头皮跟秦争撒娇:“地上好凉,我想坐到床上去。”顺带着摸了两下自己毫无知觉的腿,示意自己腿软。然后江声就被秦争半搀扶着移动到了自己的床上,陈科拿着镜子急匆匆地回来了,只是在递给江声前略显犹豫。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奶奶说,刚被鬼附过身的人不能看镜子,镜子里会有脏东西。”江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来了,对着自己的脖子照。结果脖子上面别说勒痕了,一个泛红的印子都没有。只是陈科却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一瞥中却吓掉了一魂一魄,差点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江声奇怪地回头看他,结果就听见陈科喊了一声,嗓子都快劈了叉。他喊:“镜子里的你在笑!”然后在看见江声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之后喊得更激烈了:“镜子里的你还在笑!”江声回过头去照镜子,只是在他看来,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如常,嘴角扯得平直,没有一点勾起的意思。他往秦争的身上靠了一下,示意他坐下来看,然后就看见秦争锁紧了眉头,满含着担忧的意思。一个诡异的想法突然撞进了江声的脑子,他把镜子往秦争那儿移了点。然后就看见秦争映在镜子里的那半边脸笑得可怖,愣是把那张举世无双的脸变成了鬼片界的奥斯卡候选人。类比起来,他大概能理解为什么陈科会怕成那样子了。江声抖了两下身上的鸡皮疙瘩,让陈科和孟军排队来照镜子,结果那两个人现实怎么样,镜子里就怎么样,一点也没变。江声和秦争对了个眼神,提问:“在你们的眼里,我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地上?”秦争冷着脸解释:“你说你吃多了,要在房间里散步消食。只是走着走着就突然双眼失神地躺在地上了,怎么喊你的名字都没反应。”江声突然觉得自己把一切都串上了,他顶着个破锣嗓子说:“我刚才大概是被设计者附身了。”这话一出口,不只是秦争,另外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他指一下秦争:“我和周川都是被附身过的,所以镜子里的我们都在怪笑。”“但是你们俩没有,所以镜子里的你们都还是原料的样子。”说着,他邀请陈科他们来看自己和秦争诡异的“合影”,吓得陈科差点原地去世。 第117章 秦争少见地冷哼一声,戳穿他:“你连我开车出去给你买个晕车药都要担心。”江声的怒气却像一个胀起的气球,被这一句话给戳瘪了,最后耍赖地憋出一句:“你不是说那个时候是去找汽车站灌油吗?怎么,找对象之后就变了?”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嘴了的秦争硬邦邦地改口:“你连我开车出去给汽车加油都要担心,我劝你放弃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江声看着他脖子上晕开的红色,回怼的语气软了些:“那我之后说的话难道不是我会担心,希望你下次擅自行动之前和我说一声?而我已经把行动给你报备了。”秦争的脸和脖子大概是两种生物,纵然脖子红得滴血,脸还是白的反光,只是现在他本人被江声堵的哑口无言。江声看着他别过去的头,问他:“你这是在和我赌气吵架吗?”秦争僵了一下,回答:“没有。”江声“哦”了一声,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然后在秦争反驳之前举起四根手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保证:“隔墙有耳,但是我发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不可抑止地也泛起点红色。接着江声拉开点距离,正色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拯救其他玩家,以及替那些死去的小孩儿报仇。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会勉强自己的。”秦争看着江声脸上严肃的神情,感慨:“你变了。”江声握着他的手收紧了一些,心想,自己变了吗?大概是因为自己也有了想保护的人,所以才会觉得其他人的生命也挺可贵的吧。虽然不至于搭上自己的命去救人,但是至少总是希望能够替那些孩子伸张正义的。不过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大概是相互影响吧。”你让我变得不那么自私,而我则把你带离了泥菩萨路。陈科因为和江声他们隔得有些远,加上他们刻意压低的声音,以至于他特意竖起了耳朵听也没听清他们究竟在嘟嘟囔囔些什么,最终只能归结成情侣之间的说小话,不过也没太大错误就是了。然后默默地就着水吞了几颗安眠药,在床上躺的笔直,结果过了没一会儿,细微的鼾声就响起来了。如江声所料的,今晚对他们宿舍来说是一个平安夜。毕竟林序自来熟的假面下必定是一颗睚眦必报的心,以至于江声听到苦苦哀求的告饶声和随之而来的一声惨叫透过墙板传过来的时候并不怎么意外。唯一的念头居然是这里的隔音是真的很差。他可爱的班长在夜晚也来了一次。江声面朝的那扇窗户已经碎了,以至于他那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无处可贴,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涎水倒是止不住地从他的口中流下来。也不出意外地被那些说好了要保护江声的小鬼打退了。江声看着坐在自己床头咧嘴怪笑的小女孩儿,心情有些复杂。——他始终对于自己记忆中的那一幕感到心有余悸。可是在他冷静下来之后,已经自己在脑海中捋过一遍那个逻辑了:这些小孩儿本身就是鬼,没有实体,所以更没有换魂这是一说。连带着晚上来夜袭的那个大部队,都只是抽了意识来的,真正的身体还躺在家里装乖宝宝。所以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的怪异,必然也是假的。所以,他从中午一踏进这栋宿舍楼开始就已经进入了设计者的迷魂陷阱。可是他当时却毫无察觉。这个认知让江声下意识地感觉不太妙。他对着屋子里的那些小鬼把今天中午撞见设计者了,并且在下午被替换了的事情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以求听一下第三视角的评判。而且因为只是合作关系,不用害怕他们会担心自己。谁知道小女孩听了他的描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你要反悔了吗?”江声失笑:“我不反悔。不过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你们可以靠协商杀掉马国昌的话也挺好。也算是了了你们的夙愿。”她怪笑出声:“主神者才不会同意呢。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我们就是他所创造出来的牺牲品。他用我们的存在来给你们这个世界增添色彩。”江声语塞,换了个问题:“他总是出现在游戏里吗?”那个女孩儿歪着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口中的游戏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肯定地回答:“他喜欢看住进来的人濒死与被戏弄的样子。”江声除了为设计者的恶趣味感到恶寒之外,还对他身上的迷之自信感到不悦。在江声沉默着的时候,床底下的小鬼拍了两下床板,他会意地探出头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精致的面容,纵然失了神采,但还是挺容易让人心生怜悯之心的。不得不说他看惯了边上的这个小“漂亮”,都快忘记床下趴着的是个真正好看的孩子了。江声愣了一秒之后回过神来,低声询问他:“怎么了?”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天边的月亮。那个男孩儿说不了话,只能用手指沾上自己的血,然后在地板上写字,像是古代字字珠玑的血书。只是血书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片。江声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他写的内容:你要保护好自己,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等下一个人。但是如果你死了,你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下一句是:如果有需要,我们会悄悄跟着你,毕竟我们也算是有点能力,也不怕死。他大概是怕江声内疚,又临时在旁边歪歪扭扭地补了一句:反正我们现在死了,过几天就会被主神者救回来。所以你可以随意差使我们。周围那一圈的小鬼神色各异,但不管是披头撒发的,还是一口碎牙的,总归都是默认了那个男孩儿的说法。江声突然真心实意地鼻酸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才是真正地被反向打了张感情牌。只是给他打感情牌的那个人在看清他眼里的雾气之后也是真心实意地慌了神,开始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响,沾着血的手也极力地在空中挥动着,只是失去了下半身的他实在是无法站立起来安慰江声。虽然江声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还是心领了他的善意,以一个脑充血的姿势让他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以防眼泪真的掉下来。他想,就像《白夜行》里说的那样:“恶魔不会因为你是孩子就放过你。”而且在现实世界里,像马国昌这样的恶魔也必定不止一个。他们甚至可以戴着道貌岸然的伪装在太阳之下光明正大地行走,身后是无数白骨堆成的冢。 第119章 以至于林序被迷迷糊糊地被扒拉开眼皮的时候,看着周围的场景差点没咬掉舌头。他自觉装睡是装不下去了,平日里和善的面具也已经被撕毁,于是干脆一边掏道具卡一边逃跑。刺眼的火光在眼前炸开。那些小鬼们分辨不出林序的皮囊下是真的林序还是设计者,打算去追,又怕徒劳,回头看了一眼江声。江声下意识地觉得那个林序应该是真的林序。毕竟像设计者那种恶趣味,而且自觉高高在上的人,即便是演的,也不会演得那么狼狈,总归是得先游刃有余地谈个判才对。他应该会喜欢那种别人拿他无可奈何的感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手忙脚乱地仓促逃跑。但是他也不敢把话说死,毕竟设计者在晚上也总得在有个壳待着。他扭头先叮嘱了一下秦争他们:“先保持警戒性,千万不能给设计者任何一个意志虚弱的可趁之机。”然后看着眼前的火光逐渐小下去了才决定去追。只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反而成了那些小鬼的拖累。明明可以瞬移的事,却因为要保护他们而跟在他们的左右。陈科更是后知后觉地砸吧出一点羞愧。幸运的是孟军有一张加速卡,给众人用的时候还没忘了让他们回到现实后汇款,像是掉到了钱眼里。是时江声正被秦争拉着在楼梯上狂奔,他盯着秦争的后脑勺,忽然有些晃神,问:“你到底有什么道具卡?怎么都派不上用场?”江声看不见秦争的表情,但是莫名地觉得他的背影有些怨念,失笑,突然觉得眼下的慌乱也挺有意思的。至少现在他们是追击者。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群恶童的提前到来。就像是刻意地要印证他们先前的猜想,他们把林序护在身后,让他先走。只是林序脸上始料未及的神情却不像说谎。江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该感慨马国昌那个人渣的势力还没能强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至少从目前来看,他们在人数上占了劣势。可惜天太黑了,江声即使是瞪大了眼睛也看不清对面的教学楼里到底有没有人。只是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的这些恶童不过是设计者用来欲盖弥彰的道具罢了。虽然现在正在狼狈逃窜的林序大概率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了。但还是有必要的装装样子给那位设计者看的。于是江声故意让几个比较弱的小鬼追着林序,其余的则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缠斗。秦争瞥了一眼眯着眼睛的江声,心有灵犀地给他塞了一张夜视卡,也算是回应他先前的那句问话。江声没有推脱,然后几乎是在使用的下一秒就立刻锁定站在三楼的‘马国昌’。对方脸上堆砌着的微笑明显地彰显着他此时愉悦的心情。很设计者的微笑。江声如是评价。就像是一位坐在绝佳观赏位置的贵宾在看斗牛比赛。可惜被当做牛的某些人并不打算和斗牛士较劲,锋刃直指观众席。然后‘马国昌’就被一双冰凉的双手勒紧了喉管,瞬间窒息的感觉让他有些使不上力。但一个指令到位,底下的恶童也就无意再和那些小鬼们纠缠,企图奔向教学楼。只是阻拦容易逃走难。虽然那些小鬼的残的残,伤的伤,数量也远不及设计者手下的恶童,但是抱有必死决心的鬼,总归是比那些仅靠恶意行事的鬼来的难缠些。所以直到‘马国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戏谑褪尽,他也没能等来救兵。江声用掉了手上的一张道具卡,上面写着刀枪不入。然后拉着另外三个人直奔三楼,其中陈科尽管跑的气喘吁吁的,但也紧跟着队伍。在三楼的走廊上,随着咔嚓一声声响,小女孩的手骨已经被掰折了,但她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不松手。可惜小女孩儿终究是小女孩儿,即使有再大的执念,也终究比不上一个成年男子的蛮力。她被甩在地上,原本就是拼接起来的关节处开始不断渗血。她试图爬起来,却被一个小鬼死死地踩在地上,硬生生地被卸了四肢。大概阶级差距这种东西,哪怕在成了鬼之后也是有的。只是令‘马国昌’意外的是,她愣是没有逸出半句痛呼。相反,她回头看了一眼堪堪跑到楼上的江声他们,露出了一个似是安心的微笑。‘马国昌’的目光在江声的脸上定住,冲他抬了一下下巴:“你还挺有意思。居然还知道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江声挑衅回去:“还行吧,比不上设计者您随意一个念头就能决定所有人的人生。”双方对峙着,几个匆匆赶来的恶童横亘在两方中间。要说平时,就是一个小鬼也能吓得陈科抖如筛糠,但此刻的他大概是真的决心孤注一掷了,所以胆子反而大了些。他啐了一口唾沫,率先打破了双方的口头交战。四个人凭着道具卡横冲直撞,窜到‘马国昌’的跟前。然后江声和秦争打了个配合,随后一把冰凉的匕首抵在了“马国昌”的脖子上。江声冰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身上:“我以为我已经警告过你,下次再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马国昌’摆出一个无赖的笑容:“可是你昨天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怎么就断定今天不是重蹈覆辙呢?”江声懒得再和他嘴炮,把锋刃压得更低了些,只是由于某个小鬼的相制,不能再近分毫。 第121章 江声默默地戴上了耳机,也闭上了眼睛,企图在迷迷糊糊的瞌睡中捱过那三个半小时。可惜对铺的孩子像是在耍猴,把几辆不过一指长的汽车模型开得哇哇响,愣是要在毫无阻碍的空气中玩漂移和超车,你来我往的样子像是在秋名山上开奔驰。江声抬了一下眼皮。他本来并不算什么好说话的人,尤其是对这种在公共场合不管不顾地吵闹的小孩儿。如果是搁往常的话,他大概早就出声让他们安静点了。只是他最近大概是遇到了太多懂事又可怜的孩子,终究是没能对着那两张灿烂笑脸说出重话。只翻了个身,把耳机的声音调得大了些。中途有收到来自秦争的几条微信,最近联系列表里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共患难四人组的群聊和两条好友验证。江声怔愣了一下,点进去看了一眼。陈科已经在里面哔哔了好一会儿了,江声猜除了他和秦争之外剩下的那个人大概率是孟军。于是私敲了他,按照市场价给他转了账。只是对方并没收罢了。孟军的解释是:“总的来说我们能平安逃出来还是多亏了你。而且对我来说,双倍游戏奖励已经远远地超过那几张道具卡的价值了。”江声盯着他发来的消息,没有坚持,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大概几分钟之后,在江声重新闭上眼睛的空档,对方又发了条微信过来。江声眯着眼睛点开,发现对方说的是:“如果你现在情绪不好的话,可以和我聊聊。也可以和陈科聊聊,他很担心你。”那种感觉像是突然收获了两个朋友一样。几乎是在同时,江声也收到了来自陈科的消息轰炸。叽里呱啦的一大堆,大多都是什么沙雕段子集锦,看起来像是对方把多年以来的搞笑库存都发给他了。江声倒是不知道自己在那个白板一样的异空间里把失落表现地那么明显,只知道他没有和别人谈心的习惯,即使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朋友也一样。倒不是因为处于什么信任感的问题,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虽然他现在非常想见到秦争。哪怕两个人只是面对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他给两个人一一回了消息,没有再搭理陈科后续的知心哥哥一条龙,也没有问他们是从哪儿来的自己的微信号,只闭目养着神。希望困倦能帮助他暂时地遗忘掉游戏里的那些琐事。中午十二点半,江声在经历了大约三个半小时的火车旅程之后抵达了s市。只是火车站离秦争给的那个地址并没有很近,外加上堵车,他到达目标小区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两点了。而他在那个泛着汽油味的空间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兴奋已经隐隐退去,除了想吐之外似乎找不到别的更领先的情绪了。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早已烂熟于心的门牌号,准备发微信给秦争一个惊喜或者是惊吓。只是在他按下发送键之前,他就听到了不远处秦争的声音。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是秦争却没有看见他。或者说是秦争已经无暇抬头去看他了:他在一个女人的搀扶下艰难地做着复健练习,而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做到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即使只是从这个墙根走到那个墙根,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他也咬牙走了将近十分钟。身后只有半人高的小男孩推着轮椅在亦步亦趋地跟着,眉眼之间和秦争有些相似。江声在来之前想象过无数种他和秦争第一次在现实见面的场景。有秦争特别欣喜地过来抱他的,也有面无表情地怪他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的,甚至连他家里藏着个正牌对象的场景都想过。却唯独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场面。或许秦争是暗示过他的,但是他却每次都忽视了秦争主动释放出来的那些信号。他想,秦争之所以要在未来幻想游戏里和他完成所有情侣约会的行程,就是因为秦争无法在现实生活中给自己那样的一天吧。但是又固执地希望别的情侣有的体验,江声也能有。毕竟如果两个人要出门约会的话,估计还得劳烦江声推着他。而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脾气不好的人觉得晦气。四人群还在哔哔响着。秦争大概是走累了,终于在轮椅上坐下了。那个女人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准备给他擦拭脸上与脖子上冒出的冷汗。秦争略微一偏头,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她的手落了个空,尴尬地笑了一下,把尚且干净的手帕递给秦争。后者略显僵硬地接过来擦了两下汗,叠整齐后收进了上衣口袋。江声眨两下眼睛,后退了几步,退到秦争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才打开微信把刚才打好的消息逐字删去,吸了一下鼻子,准备斟酌着回复一条新信息。结果就看见秦争的状态栏显示着正在输入中。接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争现发的。上面写着:“我在道具卡市场上看到一张卖定点投送卡的,等我联系好卖家之后,我们就可以用它试试,看我们究竟能不能回到那个副本里。”“如果回去了,我们就带他去逛逛外面的世界。如果回不去了……我就带你去看看我们从前一起经历的世界。”江声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还是砸在了手机屏幕上。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低头打字的秦争,炽热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也给他染上了一层薄汗。他发了朋友圈里的第一条动态:多雨的s市今天没有下雨,大概是因为太阳之子今天出来巡逻吧。手动屏蔽了秦争。因为不希望他知道自己来过,但是又私心地想记录点什么。陈科几乎是秒赞秒评:“徐哥你也太自恋了吧,哪有夸自己是太阳之子的。”似乎是思路跟不上手速,又另外写了一条:“我也是s市人嘿嘿,有空约出来玩啊。”江声看见这两条评论的时候知道他大概误会了什么,只是他忙着退订好的酒店和买一张下午回程的火车票,装作无视。直到上了火车,准备原路返回了,也没想清楚自己这一趟究竟是来干嘛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赔偿秦争为自己浪费的那两年。只知道自己的游戏愿望似乎在悄无声息间做了改变。——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有的不仅是软肋和盔甲,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第63章 过渡 第123章 照旧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却不意外地有些撩人:“在你说要带我闯关之前,我也喜欢你啊。大概算是一见钟情吧。”江声在黑暗中看了一眼亮着的手机屏,没把他的话当真,但是脑中的庸人自扰的情绪总归是淡了些。出乎意料的,他在当晚的睡梦中再次进入了造梦游戏。他听着耳边传来的系统广播声:“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本次游戏:拯救挚爱。请领取上次游戏中您的结算奖励。”江声一个空无一人的土地上,托上次双倍奖励的福,得到了六张道具卡:三张角色扮演,一张上级压制,一张凤凰涅槃,一张绝地反击。还有一张额外的道具卡:起死回生。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是npc的馈赠。没等江声思考清楚这些道具卡到底有什么用,系统的机械声就再次在耳畔响起:“即将为您传送到ta最需要您陪伴的那个时刻。”随即四周的空间变换,江声被传送到一个人头攒动的商场。被迫重新听了一遍系统播报:“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本次游戏:科技之战。请各位玩家为各自所在的阵营作出贡献。”“另外有隐藏任务等待各位玩家去发掘,期待你们的表现。”这个游戏副本大概算是他从狼人杀游戏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需要把玩家立场划分开的游戏。他莫名地觉得眼前的这个商场有些熟悉,直到系统把这个游戏的世界背景传入他的大脑,他才惊觉这种熟悉感不是他的错觉。——他是真的逛过这个商场。和秦争一起,在那个未来幻想的世界里。联系穆城抖露出来的高凡的记忆,江声觉得自己基本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无非就是科技公司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帮助偷芯片。或者是按兵不动。应付着等待七天的结束。不过对江声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在这栋楼里找到秦争。他买了杯奶茶,然后站在商场的正门等待。不断地有人擦肩而过,神色各异。江声无法分辨哪几个是玩家,哪几个只是普通npc。只在秦争迎面走来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对着他说出了一句特别糗的话:“帅哥,组队吗?”还附赠了一个自以为很撩人的wink。眼前的秦争按年龄推算大概才22岁,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因此还带着十足的少年气,对于江声猝不及防的搭讪明显一愣。江声后知后觉地尴尬一笑,露出了自己的半边酒窝。还是秦争先给他递了台阶,伸出手来:“你好,周川。”江声握住他的手:“江声,24岁,t市人。很高兴认识你。”秦争感觉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烫,连带着心都是热的。第64章 聘礼巧的是两个人都是联合科技公司的员工,虽然任务不同,但还是顺其自然地坐上同一辆出租车。秦争礼貌地询问了江声要不要坐副驾,江声摇头,挤上了后座。前方开车的司机大爷在主动活跃气氛,只是似乎对联合科技的作风颇有微词,于是聊了几句之后也不再巴巴地凑上去聊天了。只打开了车载广播,调到了家长里短疏导类。江声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荣光科技公司派去联合科技的卧底,任务是协助其他人偷芯片。你呢?系统给你的是什么任务。”二话没说就交了底。秦争听着江声用仿佛在阐述自己中午吃了什么的语气讲自己任务,一愣,然后抿紧了唇,大概对这个信息是不太相信的。他垂下眼睑,问:“你就不怕我和你不是一个阵营的?”江声抬眼瞥他一眼:“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作贡献也不一定是硬性要求。而且我的任务和你的任务又不一定是冲突的。”“再者说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吧?”江声冲他眨一下眼睛。违背了自己原本独善其身的原则,竭力地在扮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好人。害怕如果自己不主动,两个人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秦争看着江声亮晶晶的眼神,如实回答:“我的任务是在这七天里协助专业的团队做好联合科技公司的网络安保工作。”江声“哦”了一声,感慨:“码农啊?”秦争有些拘谨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提出了自己疑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是玩家的?”江声煞有介事地扯谎:“感觉吧。你的表情比其他走出来的人都要严肃一些,所以就猜你是不是玩家。如果不是的话,大不了被骂一句神经病呗。”秦争把失落掩在垂下的眼睛里:“所以我是第一个出来的玩家吗?”江声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品出点别样滋味的来,巧舌如簧地回答:“应该吧,其他人的表情我都没认真看。”秦争的表情肉眼又可见地明媚了一点,以至于江声在感慨小男生就是好哄的同时,白日做梦地开始思考他口中“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大小。他想,应该只是当代青涩男大学生的虚荣心在作祟吧。他没忍住,上手捏了一下秦争的脸,带着青春的露水:“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秦争毫无防备地被捏了个正着,也没有挣扎,只是气氛陡然变得有些暧昧。开车的司机不知道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在说些什么,只能透过车内后视镜偷瞄这两个人显得有些过分亲昵的动作。联系到两人是一个商场出来,又是在一个公司工作的关系,他笑着提问:“你们公司还能搞办公室恋情啊?”秦争似乎有些尴尬。江声怕他不高兴,主动解围:“嗐,不是那回事。就是职场前辈对后辈的普通关怀而已。”这话刚说完他自己就愣了,突然知道那个“前辈”的称呼是从哪里来的了。他一直以为秦争嘴里的“前辈”说的是游戏时长。结果到头来可能只是他在游戏里的一句玩笑。却被他记到了再重逢的时候。大概是江声有意不冷着张脸的时候是真的有亲和力,司机大爷一扫先前的那点不愉,乐呵呵地接话:“这样啊,我看你俩还挺配的。一个酷帅一个温和的,看起来还挺搭。”江声刻薄自私惯了,愣了了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温和”这个词是大爷用来形容他的。 第125章 “虽然我没有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但我还是带着我所有的积蓄,来娶我的意中人了。”他指一下手里的道具卡:“聘礼我先给你,同不同意你可以看我表现。”秦争沉默着,对着江声堪比小说情节的叙述不语,也并没有接过那些道具卡,但是大致已经相信了江声对他没有什么恶意,于是在心里暂时认下了这个结盟。第65章 听你的大概是系统为了方便江声完成任务,把两个人的办公桌安排了在隔壁。于是两人中间就只隔着半人高的隔板,江声只要探出一点头就能看清秦争的动作。他抬手看一眼腕表:上午九点。但办公室里的人却还是三三两两的,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很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就踏着大步进来了,替他解答了这个疑惑。江声不动声色地低头瞥一眼他胸前的挂牌:网络部主管。他走过来拍两下秦争的肩,用一种慈父的口吻说:“哎呀,小秦,昨晚可多亏你们了。要不是你们,现在公司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了。”秦争面不改色地回答:“应该的。”江声看着他那淡定应对的样子,差点以为他有前情提要了。主管哈哈大笑两声:“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本事又谦虚的小年轻。”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再年轻也得注意休息,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会儿?”秦争按照游戏设定补上了前因后果,随即自然地接上:“睡不着,就过来了。想着来公司再加固一下专门的防火墙。”江声在心里补充:可不是睡不着吗,十几个玩家大早上的都还有心情去逛商场呢。主管听了秦争的话之后却更高兴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这样好啊,够努力。我们部门算是捡到宝了。也不枉我当初力排众议地招了你进来。”江声打量周围的动作顿住,开始思考那个“力排众议”是什么意思。业务能力不过关?学历不够?还是太年轻不适合这个大公司?但是思路被那个主管搭上自己肩膀的手给打断了。江声的肢体略微僵硬了一秒,强忍着要把他的手给甩开的冲动,转过来冲他露出一个笑脸,问:“怎么了,主管?”那个主管像是被他的笑晃了一下眼,反而不自在起来,收回了手:“没事。”他只随意地和江声客套了几句,就往别的办公桌走了。江声抖了一下身上的鸡皮疙瘩,总结:“有问题。”秦争还没说话,另一个声音先插了进来:“与其说是他有问题,倒不如说是你刚才的反应让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好惹。毕竟那种能混到主管的人,感觉都是很灵敏的。”江声回头看向声源,接着就看见了半个熟人:高凡。虽然两个人没有正式会面过,但江声对于他的事迹还算是有所了解。高凡见两个人不吱声,以为他们是对把自己当npc,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高凡,算是新手玩家,没什么本事,只靠大佬带着躺赢过几次。”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羞赧一笑:“所以我就想问问,我这几天能不能跟着你们混啊?”他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我保证,我会尽力不给你们添乱的。真有危险的时候你们丢下我走就行。”江声挑一下眉:“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岂不是显得我们有些不近人情?”“而且……”他瞥一眼秦争,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板着脸的人。高凡带点感激的一笑。如果忽略他脸上红辣辣的青春痘的话,光看性格大概也可以算是小太阳本人了。颜控江声如是想到。直到高凡走远了点,秦争才冷不丁地开口:“你太心软了。”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江声被气笑了,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不是该摆出不可置信的态度。秦争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他那话听起来似乎是随我们选择,但是其实根本没给我们留退路。而且我们既然答应了和他一起闯关,就根本不可能在危险时刻丢下他。”江声侧过头去看秦争垂下的睫毛,感觉那只黑蝴蝶慢慢地飞进了自己的心里,心倏地软了一点。他叹一口气:“不至于。”“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们添堵,至少从结局看,我们俩是一起活着走出了这个游戏的。倒是高凡,死在了这个游戏里。”他看着高凡走开的背影,说:“我就是想试试,在知道了事情结果之后再来体验过程,最终会不会有所不同。”他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说:“而且我这个人吧,说我心软是真的该去查查汉语大词典。毕竟我是真的可以做到在危险时刻丢下他。”江声抬起头看一眼秦争,眯了一下眼睛:“当然,我听你的,你要是不乐意,我现在就去反悔。”说完,抬腿要往高凡那边走,被秦争拉了一下。他说:“算了。”虽然秦争实际上并不相信江声那段穿越时空的发言,但总归给了希望又亲手打碎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江声绷着脸“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坐回位置上。秦争也接着旁边落座,然后就听到了隔板的那一侧传来的一声闷笑。秦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被嘲笑了。两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按着系统安排的记忆对着键盘敲敲打打。只不过一个是认真写代码,一个是在代码中掺漏洞。中途,办公室的大门开了又关上。江声分出神去偷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基本对哪个是玩家,哪个是npc有了大致的判断。然后故意掩嘴打了个哈欠。悄么声息关注着隔壁桌的秦争也被传染地打了个哈欠。江声轻笑一声:“原来假哈欠也会传染啊。”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感慨,秦争的脸上却还是滴上了几点不自然的红。江声体贴地装没看见。不知道是哪个幼稚儿童的电子表在十一点时准时报了一声响。江声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拉着秦争准备去员工餐厅吃饭。绕了几步路,叫上了高凡。几个人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江声在吃饭的间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秦争的面部表情,突然觉得高凡记忆大概率是反的。 第127章 “最后一点,”江声露出一个微笑,“是谁告诉你,我们的游戏任务都是偷芯片的?就不能是保护芯片吗?”那几个人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好扳回一城,却被匆匆赶过来的一群安保人员制住。跟在后面的是大腹便便的网络部主管,和几个其他部门的高管。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隐隐于众的热心观众举报的。那个原本还在用下巴看人的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却被镜片挡住,瞬间编出另一幅说辞。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他身后的两个壮汉按在江声他们先前坐着的那张桌子上。随着他的脸部贴上冰凉桌板的剧烈撞击声,桌上的免费茶水倾倒出来,向他的脸上流去,打湿了他的镜片。他原本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被洗去,显得他愈发地狼狈。边上的那个女孩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他们这是预谋好了要陷害我们!那音频是假的,是他们后期合成的!”江声懒得和他们掰扯,让秦争照着通讯录给主管发了一份。主管没听几秒就一脸厉色地让保安把他们几个轰出去了,至于再后来他们的结果怎样,就不是江声所关心的了。虽然这一顿饭吃的不算□□稳,但是意外地还算解气。只是茶水撒的满桌都是,以致于江声他们失去了继续就餐的闲情雅致。高凡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小声嘀咕:“我还真是倒霉,每回净碰到这种倒人胃口的东西。”江声和秦争走在前面,但前者胜在听力好,于是在听到高凡的吐槽之后不由地失笑:“你看着挺软一小孩儿,但是嘴巴还挺厉害的。”高凡蛮严肃地回:“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所以该硬的时候还是要硬。”江声放碗筷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秦争。不过某个22岁大男孩的心里大概是装着心事,并没有对上江声的脑电波。倒是高凡这个十八九岁的小屁孩说完之后先反应过来了。他忙不迭地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声“嗯”了一声,没太在意。目光停留在秦争的露出的光洁的额头上。秦争注意到江声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沉声问:“为什么?”江声倒是能跟上他思考的频率:“为什么举报他们?还是为什么让你举报他们?”秦争抿一下唇,回答:“两者都有。”江声把碗筷放好,随即视线下移了一点,定在秦争的柔软的唇瓣上:“我以为我解释地很清楚了。一是看他们不爽,想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二是送你进前三。”他收回自己企图再往下滑的目光,补充:“毕竟我说过要罩着你。”“虽然你的核心任务是维持这个公司的网络安全,但是替公司赶走几个非法人士总归也算是是为你的阵营无私服务了。”秦争皱眉:“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江声头也不抬地回:“我从来不开玩笑。”“虽然估计你现在会觉得我很莫名其妙,但至少从结局来看,我还是慢慢地能在你心底赢得一个特殊的位置的。”在一旁围观的高凡有些目瞪口呆:不好意思,有被gay到。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先感慨秦争居然真的和自己不是一拨的,还是应该先打探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最终的答案是安静地给嘴巴拉上拉链,乖乖地当一个识趣的小菜鸡。三个人沉默地坐着电梯下到了十四层,然后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如果说上午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一层挡板的距离是便利的话,那么现在大概就是尴尬。只不过这份尴尬是秦争单方面的。江声在下午一点准备出去的时候还顺带着问了一下秦争需不需要自己给他带个吃的。秦争的第一反应倒不是要或者不要,而是拉了一下江声的手腕,皱着眉头问:“你去哪儿?”江声退回到原位,终于还是把他眉间的皱褶抚平了,然后晃两下手机,如实告诉他有关键npc召见,他估计不得不去。秦争下一句跟上的话是:“我陪你。”如果是四年后的秦争的话,江声倒是不介意他跟着,只是现在是真的没必要。江声假意地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婉拒了:“你刚才还在怪我多管你闲事。”秦争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被江声用食指抵住了嘴。他凑上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吧,真的不需要人陪。如果不危险,那正好我自己一个人去。如果真的危险,我也不可能拉你下水。”“而且这个世界只是我总任务的一个小小的组成部分罢了,如果你真的想要为我好的话,不如保护好自己,也别整天板着脸,记得表现得开心点儿。”江声说完这话之后就直起身离开了。没有看见半开着的主管办公室漏出来的探究的视线。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在报了目标地点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因为不管他刚才把话说得有多横,他都是个伤不起的晕车星人。而那个所谓的老板倒也是讲究,约的地方既不靠近联合科技,距离荣光科技也有着那么一大段路程,愣是绕了大半个城市。以至于江声是堪堪踩着点到的茶馆。他刚踏进去茶馆的大门,就被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领进了包厢。幕后的老板倒是意外地没有耍大牌,已经在房间里待着了,此时正在慢悠悠地品茶,搭上古色古香的茶案和装潢,倒是伪装出了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最后还是多亏了在他旁边杵着的两个西装革履的肌肉男,不然江声都快要忘记自己出来是和人谈条件的了。江声在他面前坐下,不动声色地低头瞥一眼热气已经不再那么浓重了的茶水,然后仔仔细细地在系统给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张脸,最后给出的答案是查无此人。于是斟酌着开口:“您这是等了有一会儿了?”眼前的男人算是俊美型的,看起来自带着点与世无争的味道,只是话一出口,气质就变了味儿:“还行。只要芯片能按时到我手里,这会儿功夫算什么。”江声的眼皮跳了一下,接着就听他继续问道:“听说你今天中午弄走几个公司派过去的间谍?” 第129章 秦争象征性吃了几口薯片就不再吃了。他问:“我以为玩家之间只有竞争关系。结果帮助他们排除竞争对手也触碰到他们的逆鳞了?”江声挑眉,对于这种主战言论出自秦争感觉有些讶异。毕竟以往陆时雨提这种性恶论的时候,秦争表现地都不是太高兴就是了。他自然地接过秦争手上不合他口味的薯片,说:“我以为依你的性格,会觉得玩家之间是可以和平相处的。”秦争撇过脸去,否认:“玩家之间怎么可能一直和平相处。每个人都是带着愿望进来的,没人愿意永远只拿一份安慰奖。”闻言,江声心里的感慨更甚。他想,原来秦争也不是生来就慈悲的。他开玩笑地问:“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那个只拿安慰奖的小可怜。”秦争的眸色黯淡了一瞬,没有否认。江声默默地叹一口气,双脚蹬地,坐着滑椅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秦争没有预料,被江声搂了个正着,他的脑袋被别扭地摁在江声的肩膀上。他听见江声说:“不管你信不信,你从今天开始要转运了。”“你就安心地当你的活菩萨,前面的路有我来替你踩平。”事后,又是沉默的一个下午。但是这份没能沉默太久。因为又到饭点了。由于高凡接收到了江声“爱的下午茶”,现在还撑着。所以只有江声和秦争两个人去员工餐厅吃饭。身后不知道是哪个玩家问了一句:“徐哥怎么和那个npc一起吃饭啊?”高凡极有灵气地小声回答:“嗐,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这些游戏里真正的老员工,总比我们知道的多些。说不定一来一往之间,就打听到那东西藏在哪儿了。”那人作恍然大悟状。边上的几个有心人听了,也开始和路过的npc聊天。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另一头,江声和秦争相对而坐,两个人沉默地吃着晚餐。秦争其实不太信江声说的那些话。毕竟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十二个小时。可是耐不住江声不断地在自己耳边做着承诺,心里总归生出了点期盼。撇开前提不谈,万一他真的只是善意地决定帮助自己呢?这个想法一冒头,就在心里不断地滋生开来,迅速缠上了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江声瞥一眼沉思中的秦争,无言,但是觉得不难理解。毕竟从前当他们告诉自己,说自己就是那个帮助秦争的前辈时,他除了荒唐之外别无他念。任凭谁被突然出现的人硬塞了一段回忆,第一反应总是不可置信的。江声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口肉塞进嘴里之后放下筷子,擦了两下嘴,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秦争,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可以猜测一下你的愿望。”秦争点头:“你猜。”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态度。江声视线下垂,落在秦争包裹在牛仔裤里笔直的腿上:“我猜是因为你的腿是吗?”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画面,眼尾突然晕上一点红,声音也哑了点:“具体怎么了我就不说了。我怕说多了想哭。”秦争抬眼,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霓虹灯光。他问:“怎么猜的?算命?”江声那点眼泪差点被他一句不解风情的话逼回去。他没好气地回:“我要有那本事早就赚大钱了。”结果又对上了秦争写满了不相信的眼神。江声掩一下眼睛,说:“我亲眼看见的!你跟个小可怜似的疼的满头大汗还在做复健的样子。”对着四年后那个秦争,江声说不出自己去s市看过他,但是一个人哭了一路原路返回了这种纯粹给对方添堵的话。但是对着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江声却只想一股脑地把那个故事说出来。事实证明,说出来之后他确实觉得心里好多了。只是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鼻酸。秦争沉默着听完。直到有几滴眼泪从对方的指缝间流下。他无声地叹一口气,把江声捂着眼睛的手掰开,用拇指替他擦干了眼角的湿润。他哑着嗓子说:“别哭了,我信还不行吗?”他想,就冲动一次吧。既然造梦游戏这种超自然事件都能存在,那么区区穿越时空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即使那是假的又如何,他喜欢这个善意的谎言。至少在这个谎言里,有一个人把他排在序列里的第一位。第68章 下班江声不知道现实中的程序员是不是也这么辛苦,只知道今天晚上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还是临时被要求加班,硬是在公司里待到了晚九点。也多亏了角色自带的编程能力,不然就他那点三脚猫的电脑水平,还真的够呛。估计还没摸清楚芯片在哪儿,就已经被公司开除了。江声在关闭电脑之后在默默地等待着秦争做完最后的一点操作。有些玩家和npc已经离开,走的时候都没忘了嘱咐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记得关灯。剩下的几个玩家的表情无一例外地不太好。理由也简单,那些人急匆匆走的样子让人觉得仿佛他们真的有需要陪伴的女朋友。这个认知总归是让他们的心里觉得不太舒服。秦争敲下最后一行代码,保存了两遍之后就关闭了电脑。原本还在托腮玩手机的江声注意到他的动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也准备离开。秦争默不作声地帮他拉了一下一副下摆,盖住了他露出来的半截腰腹。而不远处的高凡一见江声他们准备走了,也立马“噌”的一声也站起身,跟上了他们。三个人相对无言地站在电梯里。江声瞥一眼高凡的后脑勺,开口:“现在下班了。”高凡回答:“我知道。”假装没有听出江声的话外音。江声虚踹他一脚:“你知道还跟着我们干嘛?”没等高凡回答,电梯在九楼停了一下,进来了几个一脸疲惫的人。于是两人噤声。电梯下降到六楼,又挤进来一拨人。为了和他们保持距离,江声只能贴着墙面站立,却依然被蹭了一下手心。在感知到手里被塞了张纸条之后,他神色不变地收紧了左手。 第131章 高凡瘪一下嘴,打算讨价还价。江声把他的嘴捏成鸭子状,说:“你先照照镜子再决定要不要和我撒娇。”然后高凡识趣地走了。秦争在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状似无意地问:“我怎么觉得你和他才是一见如故?”江声轻笑两声,没否认:“大概吧。他还挺可爱的,也不算有太多的心机。”尤其是想到这份可爱可能在几天后的中午就会消散后,总是难免生出一点要拯救他的想法。秦争冷哼一声,说反话:“我觉得倒不见得。毕竟一见面就说要组队,到了下班时间还要跟过来睡觉。”江声给自己也接了杯温水,听见这话之后觉得更好笑。他往后靠一下,手撑在桌面的瓷砖上,调侃:“你是在说我吗?”“一见面就要给你下聘礼,到了晚上还想邀请你一起睡觉。”他面无表情地耍流氓:“还是懒得给你铺客房的那种睡觉。”只是眼睛里含了点笑意。第69章 聊聊只是嘴炮归嘴炮,江声最终还是任劳任怨地给秦争收拾出了一间客房。尽管秦争一直坚持要自己动手,但是都被江声一一驳回了,美其名曰“想要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刷好感度。只是心里太酸了,总想着得替这个小可怜做些什么。期间,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高凡探头看了一眼这明显的区别对待,然后悲从中来。但是碍于昏黄灯光下两人之间暧昧的气氛,他默默地把问句吞了回去,识相地退回房间里,继续闷头找空调遥控器。而江声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一个人在无声地做着自己最讨厌的铺床工作,另一个人则被强行按在沙发上看着前者不甚熟练地套着被单。江声在整理好房间之后就准备离开。是时他的气息还是乱的。秦争试图多挽留他一会儿,问:“先坐下休息会儿?”江声挑眉,有意逗他:“坐着休息就不了,我回房间躺着更舒坦。但是如果你要留我聊天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再待会儿。”秦争能猜到他大概是在开玩笑,但依旧顺着他的意思问:“那聊聊?”江声停下脚步,反问:“你想聊什么?”秦争的眼睛闪烁了两下,略微侧了一下脸,回应:“随便什么。比如聊聊我们四年后的故事,聊聊你的兴趣爱好,或者……聊聊我家那只笨狗。”江声揣测前两者大概不过是他的抛砖引玉的话题罢了。毕竟只认识了一天的人,他总归是没有太多想要深入了解的兴趣的。至少不是在十点的夜晚非要谈的。于是江声随意地挑了几件事说。隐去了那点不愉快和意见不合,把两个人描述得仿佛月老亲自牵的线。秦争听得有些怔愣,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怀疑。江声顺着思路继续回答下一个问题:“我的兴趣爱好概括起来大概就是七个字,吃喝玩睡、猫和你。除此之外,世间万物都不能入眼。”秦争“哦”了一声:“原来我排在第六位。”江声轻笑两声:“顺口而已。你要是真的介意,我就把你排在玩和猫前面。但是吃喝睡这种生存需求可不能再往后移了。”秦争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他问:“假设你跟着我做不到吃香喝辣,是不是就不愿意和我好了。”江声思忖了一会儿,问了一个问题:“你看过鲁迅的《奔月》吗?”秦争摇头。江声假意感慨一声他的阅读面太窄,然后给出了自己文不对题的回答。“我们大学老师教那篇文章的时候,同学的关注点基本都在后羿的英雄末路。我当时想的却是嫦娥居然因为跟着后羿只能吃上乌鸦炸酱面,就偷了神药奔月去了。”“而且后羿愤怒过后竟也原谅了,自说乌鸦炸酱面确实难吃。只好明日去问那道士再讨一副神药,吃了之后再去月亮上寻她。”他停顿了一下,补充:“当时我似乎还因为嫦娥这样做究竟对不对的问题和同宿舍的同学吵了一架。可惜谁也无法说服谁,后来关系闹僵了,就再也没说过话了。”秦争却听懂了他的答案。黑色的睫毛垂下,纤长的阴影落在秦争的脸上。他说:“虽然我没读过那个故事,但是我大致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嫦娥跟着后羿,每天只能吃同样的东西,于是厌倦了,就偷了神药去奔月,也算是人之常情。而后羿既然还爱她,除了原谅之外,他还能怎么办呢?”江声语塞:“你应该感谢你遇见的是现在的我。倒退五年我可能会骂你。”秦争低笑两声,说:“大不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反驳就是了。”话里的内容意外地和四年后的秦争重叠,以至于江声不可抑止地心动了一瞬。他清一下嗓子,把话题拐回到最初的聊天顺序上:“接下来,是不是该聊你家从前的那只柯基了?”秦争勾起的嘴角被无形的手拉平,垂着眼睛,开始娓娓道来。某年的一个夏天,一个女人在产房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才终于生出了一个男孩儿。一声报重,一声啼哭,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条新生命和一个伟大的女人。那大概是男孩儿人生中最丑的一个月,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却被一对初为父母的人激动地亲了又亲,逢人就说这小子长得像自己。后来,那个小豆丁逐渐长大了。从爬到走,再到满屋子跑,最后踏进了校园。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小学,报送进了当地的重点初中,又以该市前十的成绩被市的重点高中。一路当班长,拿竞赛奖状,顺风顺水地过来了。是戏谈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富裕的家境也同样让他生长得肆意,良好的家教配上他那张惹眼的脸,人生赢家四个字似乎已经初露端倪。只是在高考后的那个夏天,似乎一切都反转了。是时他刚遛完家里的那条懒狗,一人一狗被屋外突然飘起的小雨淋得湿漉漉的,可是归家后那两条预料中的毛巾却没有出现。他一边换鞋一边冲屋子里喊了几声“妈”。他的妈妈听到喊叫之后匆匆赶过来,意料之外的,旁边站着他忙碌的爸爸。两个人的手里还拿着两张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他指一下两人手里紧握着的东西,毫无察觉地问:“你们手里拿的什么?”两个人对视一眼,他爸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了他。还没等他看清纸上的字,就听见他爸率先开口说:“我和你妈要离婚了。” 第133章 医院。走廊上奔跑着医生和护士神色匆忙,除了喘着粗气的“让让”之外,他只听见了小孩子打针时的哭声和车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推进手术室前照例需要直属亲人签字,可惜他的家长都尚且生死未卜,他没有那个能为他签字的人。他哑着嗓子说:“我自己签可以吗?”两个年轻医生对视一眼,不敢再耽误,点了一下头之后立马把他推进手术室。主刀医生低头看了一眼他皮开肉绽的腿,在得到同意之后给他打了全麻。他躺在手术台上,周围站了一圈医生和护士。递夹子递剪刀的指令接二连三地被发出。他看不见自己的惨状,只知道从年轻护士的不愿多看的神情看来,大概是惨不忍睹的。只是不知道是麻药生效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对此毫无知觉。手术漫长得熬人。主刀医生不知道已经擦过了几次汗,也不知道辅助的护士究竟递给了他多少个同情的眼神,他只能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上刺眼的手术灯,直到晕出了光圈。他想,他当时就该坚定地拒绝这次荒谬的旅行的。这个念头在医生告知他手术结果的时候变得空前强烈,然后在得到他爸的死讯和他妈妈昏迷不醒的消息时达到了顶峰。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全身都烧得难受。以至于他听见那个阿姨和她女儿的啼哭声时,除了让她们“滚远点哭丧”之外无话可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家庭还能再破碎一点。他看着日常瘸着腿来商量后事的母女俩,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自私的念头:如果他当时忍耐着听完他们阖家欢乐的对话,是不是他现在应该在地上自由地行走,而不是坐在床上当一个废人。可惜没如果,他还是过着废人一般的生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辆车是从后面撞上来的,那个别省小富商伤得不算太重。这也就避免了他残疾之后还得替他妈妈照顾奶娃娃的场面。那个小富商还好心地替他找了个看护。毕竟只凭他自己的话,大概吃穿住行样样都完成不了。因为如厕问题,找来的看护是一个瘦削的男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那个看护贴心地替他临时置办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甚至按着要求替他买了手机:原先那个摔的稀碎,已经不能用了。他用手机联系一下自己的导员,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下自己的现状之后就切入正题,询问要怎么办休学手续。对面开始的时候还挺委婉地在开导他,但是在得知具体情况之后就沉默了。只说是把申请书给他邮寄来,填完了再邮回去交给学院盖章就行。挺真挚地留下了一句等他回来。挂了电话,他对着病房里播放着的嘻嘻哈哈的娱乐节目沉默着。刚瘫痪的那一个星期里,那个看护看着他凝重的表情,还推着他在各个楼层晃荡,带着他到处串门,给他看那些得了绝症但是还没放弃的人。可惜看的人心态不同,看见的东西就不同。他从那一道道长廊穿过的时候,看见的是化疗后瘦骨嶙峋的人,听见的是为了省两千块钱不打麻药做肿瘤手术,愣是叫了大半个钟头的凄厉。唯一的感悟就是世间有万难,他也只不过是不幸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于是这项活动在后来的日子里也取消了。两个人就整日在房间里坐着,看电视,玩手机,或者什么也不干,只是发呆。迟来的第二个感悟是残疾人真的很没有尊严。二十岁的男人,却像是一日之间回到了两岁的时候,就连上厕所的时候都需要别人全程陪着。他低着头,对来看望的医生说:“与其这样,还不如锯了腿,装两条假肢。”对方记录的笔尖一顿,回应:“别这么丧气。你的腿经过后续治疗后说不定还是能恢复的。”脸上的表情却昭示着这个可能性究竟有多小。当晚,那个看护照例为他收拾好床铺,然后搀扶着他躺下。只是没有像往常去旁边的床上睡觉,而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那个瘦削的男人看起来有些纠结:“虽然理智告诉我不应该和你说那件事,但是感性却一直怂恿着我说你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权力。”他懒得和他打哑谜,只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接着就听到了一件他生平听过最匪夷所思的事情,即造梦游戏的存在。据称这个游戏可以创造出许多全新的世界,玩家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实现梦想。而且只要通关成绩够优秀,一个月进步两百分或者赚两百万都不算什么难事。相应的,起死回生,双腿复原也都是可以的。只要不怕死就行。他把这席话当睡前怪谈听,听完之后哂笑两声。但是没拂了他的好意,只闭上眼睛闷头睡觉。结果就真的在睡梦中进入了造梦游戏。他跟那些觉得是恶作剧的人不一样,光是他那条完好如初的腿,就足够他判断他不是在现实世界里。要么是梦,要么就是真的进入了怪谈。而第二天醒来后,那个跑进他房间的别省小富商欣喜且语无伦次地告诉他,他妈妈醒来了的消息时,心里的天平就已经倾斜向了后者。如果说这个还可能是巧合的话,那么两周后,隔壁房间突然多出来的一号植物人,以及那对频繁走动着的母女都明明白白向他昭示着事情的真相。只是在不知情人的记忆里,他的父母本来在车祸后就是一个暂时昏迷一个植物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那个引路人记得发生了什么。是时那个男人的看护工期已经满了一个月。他自然而然地续了费,多聘请了几个月。期间,他保持着一个星期进三次游戏的频率,收效却越来越甚微。那个护工叹一口气,说:“有时候太拼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效率会下降。而且起死回生这种事,不是短时间内能急的来的。”说完按了一下他的腿,确认他还是毫无知觉之后心里更愁了:“你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孝子。我就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临近过年,他让那个护工回家去了。顺带着发了条短信让他年后不用来了,剩下的钱就当作是领他进入游戏的谢礼。然后自己坐着飞机回到了久违的s市。那个护工则在平稳的火车上看得郁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害了他。毕竟如果有一天他死在了游戏里,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记得他才是那场车祸里,那一家三口中的唯一幸存者。他的父母或许会难过一阵子,又或许不会,总之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他们付出了什么。秦争收尾的话是:两年过去了,拿两个人都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需要人照顾而已。 第135章 江声似乎没有太惊讶,面色不变地回:“其实我昨天也收到一张纸条。”高凡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儿了,只不解地问:“什么纸条?”“一张明确写着芯片在十二楼主管办公室,而主管办公室的钥匙在九楼的纸条。”江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就像是在讲述上午喝的牛奶里加了方糖。只是秦争却不愉地皱起了眉头。高凡后知后觉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江声落后的那一段距离,恍然大悟,真心实意地感慨一声:“徐哥你是真的强。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掉进陷阱里去。”江声挑一下眉,说:“不用奉承。我不信你在第一天收到一张不明人士给你的纸条之后会贸然行动。”因为不管多么天时地利,人们总会有疑心的,只是不知道那个中计了的傻子是谁。电梯抵达一楼,三个人进入电梯。因为电梯里有监控,所以三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沉默着坐上十四楼。办公室里的人还没有全员到齐:至少有几个位置的主人是永远不会再来了的。孟获,也就是他们办公室的主管,又照例来晃了一圈。他拍两下江声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要今天也要好好干。江声回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他的脸上不自在了一瞬。落在知情的江声眼里,就显得有些耐人寻味。江声假意有事要向孟获说,跟着进了他的办公室。门一阖上,孟获就往转椅上一坐,嘴上问着“小徐是有什么问题啊”,眼神却在示意着办公室里的摄像头。江声会意,侧了一个身位,正好背对着摄像头,将自己身前的动作挡地严实。他随意地扯出一套感谢词,声称自己昨天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多亏了主管批假。食指在办公桌上写了个数字十二,接着在旁边打了个问号。出乎意料地,孟获点了一下头。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后面的谈话就成了走形式。照着说好的流程,秦争来敲了一下主管办公室的门,说是有事需要江声出去帮忙,于是谈话戛然而止。两个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有江声还是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且不说白天人来人往的,他们贸然到十二层必然会引起那些高层的目光。就是到了晚上,他们也很难带着芯片离开这栋办公楼。“所以我们就没办法了吗?”高凡咬着筷子向后倒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有些丧气地问。“也不是没办法。”江声往嘴里塞了一块肉,说,“大家都是学信息技术的,黑了总控室的网络就行了。到时候道具卡一用,东西也就到手了。”“你说的简单……”高凡嘟囔着,瞥了一眼秦争,表情有些怨念。江声哪能看不出高凡是什么意思:“你说的我当然想到了。他们黑公司网络的时候,让周川坚守岗位维修系统就是了。”“几个人总是拼不过一群人的,但是这也不能算周川没有为阵营着想。”说完,他把盘子里的最后一片肉塞进嘴里,只剩下那些绿哇哇的菜叶。高凡立刻捕捉到了关键字眼,问:“他们指的是谁?”江声不答,卖了个关子:“你等晚上就知道了。”晚上。江声他们照例地留到了近九点,只不过今天算是半自愿。高凡还在眼巴巴地等着看情况。八点半左右,集体的电脑都突然屏幕一黑,随后密密麻麻的错误代码就霸占了原本的界面。在那突然崩溃的电脑面前,他们头顶上的白炽灯光都显得黯淡了一些。接着连那聊胜于无的黯淡灯光也突然地熄灭了。那些主管们早就下班走了,于是群龙无首,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江声拿胳膊肘捅一下秦争,说:“别愣着,到你刷贡献的时候了。”高凡凑过来,小声问:“现在我们干嘛?去楼下偷东西?还是也装模作样地打补丁以蹭好感度?”江声淡定地回:“先把手放在键盘上。”高凡照做,接着就听见江声有些戏谑地说:“然后什么都不做。”高凡:……我怀疑你在驴我,但是我没证据。江声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发策反短讯的时候并没有算上那些玩家。所以对那些不知情的玩家而已,晚上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既是危险,也是机会。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地偷偷溜出去,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然后跺脚等待着。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打开了十二楼的那扇门,又是谁先找到了那个芯片。总之热闹得有些过分。接到总控室保安电话的巡逻保安们匆忙奔向十二楼。在那群保安赶到十二楼的瞬间,公司的电闸也被重新打开,原本黑屏的电脑也恢复如常。于是在总控室的显示器看来,就是十二楼的那间小办公室中满满当当地挤着一堆人,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掉在地上。其中有营销部本身的员工,也有从楼上楼下“赶过来”的,全都统一口径说是来保护芯片的,真假难辨。保安头子亮出电棍,让他们一个都不许走,开始给各个主管打电话报告情况。住在附近的研发部主管最先赶来。其他还没离开公司的人在听到消息之后则慢悠悠地晃去十二楼看热闹,江声他们也混在人群中间。研发部主管在确认过芯片还在盒子里之后松一口气。开始冷着脸盘问在场的那些人,只是他们回答来回答去也就那套说辞。营销部的员工说听到办公室里有动静,于是进去查看情况。其他楼层的则说是听闻了昨晚的那件事,于是赶过来帮忙。只是太黑了,借着月光也看不清究竟偷东西的人是谁。有人举起手来,举报说有人在听见盒子掉在地上的声音时逃走了,说不定现在正混在人群里。说这话的是一个玩家,为了自保而把火苗引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身上。这下好了,整个公司将近五分之一的员工都染上了嫌疑。其中有技术低劣所以可以冤枉的,也有公司承担不了后果的技术人才;有卧底和一念之差被策反了的人,也有真的辛勤恳恳的员工。 第137章 秦争紧拧着眉头看着他,最终摇了摇头。一是因为道具卡是江声自己的,他没立场怪他;二是因为江声未必是真的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建议,只是希望有人肯定他的想法罢了。江声深吸了两口空气,用掉了手里的时间回溯卡。时间的钟摆转回到十五分钟前。江声还站在超市的冰柜前,挑选着不同口味的酸奶的那一刻。几乎是在那一个瞬间,他就推开了采购到一半的购物车,拉着秦争冲出超市,然后步履不停地往公司狂奔。就怕晚一秒就无法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更怕之后的每一个游戏进程都会按照设计者给的烂剧本走。秦争不是使用道具卡的人,所以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只是,一声不吭地跟着江声在人群中穿梭。把那些被撞到的人吐槽他们没素质的骂声留在了风里。第72章 顺手牵羊江声赶到的时候,高凡还没出咖啡店。他预计那个偷芯片的人也还没被发现,于是在陪着高凡等咖啡的间隙找了个假ip,给那个男人发了条提醒短信,以防万一还设置了阅后即焚。他当时虽然只是匆忙看了一眼,但是却对那个张脸有些印象:也是他们办公室里的玩家,坐的不算太远。于是很快在部门群里找了他的资料卡,电话号码明晃晃地在上面挂着。可惜他似乎不信邪。在江声提醒过他之后,也依旧选择要带着那个假芯片通敌。不过或许是因为在关键时刻分神看了一眼某未知用户发来的短信,略微迟疑了几秒,所以他还没进行到跳楼的那一步就被抓住了。说不定他在被按倒在地的时候,还在以为那条短信是有人故意发来干扰他的。不然眼神中怎么透露出那么强烈的不甘与愤怒。不过结果自然是被公司开除,然后扭送公安机关。连带着昨晚联合作案的帽子也被扣在了他一个人身上。新官上任的某位副总捡起他被按倒时掉出来的手机,强行开了锁之后试图从里面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除了妻子发来的几句嘘寒问暖的短信之外别无所获。高凡倒是在楼下的咖啡店里把他骂得够呛。旁边那个唯唯诺诺的年轻女孩儿即使没看见边上有人,也没敢搭腔,只劝高凡消消气。也多亏了高凡自己的一通胡乱发泄,江声连问他“为什么在中午下楼”的必要都省下了。眼看着高凡等待那杯咖啡快做好了,在不知道自己的提示短信有没有发挥作用的情况下,以防万一,江声以大中午的太热了为由,要请他们俩喝果茶。那个女生似乎有些拘谨,摆摆手说:“不用了,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接着她咬了一下下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而且新总裁看着脾气不是太好,晚回去的话他可能会生气。”高凡本来也没想喝果茶,一听这话就来劲了:“这有啥,我今天还非喝不可了,让他等着去吧。”接着就自来熟地拉一下那个女生的胳膊,“小尤,我们走。”于是四个人转场到了隔壁的果茶店。江声在点单的间隙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在确定没听见什么突然的巨响,也没看见地上的死尸之后才收回眼神。秦争站在他旁边,问:“在看什么?”江声实话实说。秦争皱了一下眉头,江声开个玩笑,宽慰他:“虽然不知道一个游戏里的小游戏赢了能不能获得奖励,但是别担心,我会把那张用掉的聘礼赚回来的。”秦争扫他一眼,垂下眼睛,问:“你对谁都这么好吗?”江声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接话:“当然不是。只有你才有这个待遇,别人哪儿能……”秦争打断他:“可是你刚用了一张道具卡救高凡。”他不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太过绝情,于是没有补上那句冷酷的“而你们其实是竞争对手”。江声怔愣了一瞬:“我以为能救更多的人应该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毕竟你后来面对着成群的丧尸时还能分出心思去保护其他玩家的安全。”他说:“我当时让你别管,你还不高兴来着。”秦争一声不吭。江声看着他脸上明显不太愉悦的表情,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放柔了语气:“我错了,我这不是害怕一步挽救不回来,步步都挽回不了了吗?”“要是替你省下那没必要的两年奋斗时间,岂不是美滋滋?”他俏皮地眨两下眼睛,和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恍若两人。秦争看着江声煞有其事地说着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闷声问:“撒这个谎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还得时时刻刻提。”没等江声回味过来这话里的深意,高凡已经从店员的手里接过了四杯果茶,向他们走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高凡兀自把另外三杯果茶分了,接着又把自己的那杯戳开。期间没忘了保持绅士态度,单手提溜着咖啡和和装着吐司的袋子,好让那个女孩空出手来。那个年轻女孩儿的脸上染上一点红晕,说不清是害羞还是不好意思。江声却琢磨出点别的意味。他问高凡:“就这么两样东西,他为什么要让你们两个一起下来买?”高凡回答:“还能为什么,想找茬呗。”语气虽然冲,但是表情却不似先前那么气鼓鼓的,反而显得有些沉闷。江声走在他旁边,侧目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四个人在走近办公楼的时候看见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警车,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押解着一个男人走出大楼。经过的时候,江声看着那个鲜红的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想,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不过再怎么样也比死了好。四个人踏进网络部的大门时,那个副总正被几位主管围着。那些人似乎在和他汇报什么大事,只是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直到他看见高凡手里提着的东西才感觉提起了点兴致。他嘴上嘲讽着:“你们这回来得再慢点,我们都可以动手再抓一个偷东西的贼了。”高凡没吱声,把东西塞进他手上,以自己还有事要忙为理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个年轻女孩儿略微解释了一下,说是买咖啡的人太多了,这才耽搁了。 第139章 江声靠回座位垫子上,调侃:“这不是怕你们守不住,总得在最后一刻交给你才放心。”对方不接话,只问:“家里住在哪儿?我挨个送你们回去。”江声挑一下眉,回绝了:“不用。你下个路口停车就行,我们可以自己打车回家。”说完,停顿了一下之后接上:“倒是你,保护好东西,这就算是你给我最大的便利了。”驾驶座上的人却没同意:“送佛送到西,免得你们路上出事。”江声不再推辞,报了个地址,就闭上眼睛假寐了。倒是高凡自来熟地和他聊了一路。小二十分钟之后,到达目的地,驾驶座上的人给车门解了锁,没成想三个人都下了车。他饶有兴致地把头探出窗户来,问江声:“你们这是同居?三个人?”语气里带着些不正经。江声没好气地回:“嗯,邀请你明天也搬来。”对方轻笑两声,没有理会他的信口开河,说了声“再见”之后摇上了车窗,发动机的启动声重新响起,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路口。江声收回目光。三个人开始往江声的住处走。进了别墅,高凡火急火燎地打开大厅的空调,一直在直呼太热了。江声从冰柜里拿出几瓶冰得恰到好处的酸奶放在茶几上,其中一瓶被贴在秦争脸上。高凡在认真地挑挑拣拣之后选了个草莓的,边喝还在边抱怨:“我一直觉得这种罐装酸奶的包装是商家资本过剩的不合理设计。”江声默默地听着,看着眼前这个噘着嘴在抱怨的大男孩,突然有些感慨,问:“我能问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吗?”高凡仰头倒酸奶的动作顿住,垂头丧气地回答:“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你看看我这张脸,再看看周川,还能想不清楚吗?”江声打趣:“如果是按这个标准的话,那整个游戏的玩家都该改改愿望。”高凡哪能不知道江声是在安慰自己,只含糊地说:“倒不至于要周川长成那样。让我皮肤好一点,白一点,个儿再高一点,强壮一点,讨女生喜欢一点就行。”江声失笑:“你这要求还挺多?”话里倒是没什么恶意。高凡挠两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沉默着。秦争拧开手里的那一罐酸奶递给江声,垂着眼睛问:“这件事有重要到需要拿命去赌吗?”高凡愣住,大概是没想到秦争的突然搭腔。但还是坚定地回答:“需要。你们没有被嘲笑过,所以你们不懂那种被评选为全班最丑的男生的感觉。”“那种有了喜欢的女孩儿,看她一眼都怕她觉得恶心,还怕她被别的同学笑话的感觉。”他的脑袋耷拉着,像是一朵蔫了的路边花。江声用食指敲了两下瓶身,接话:“可是我觉得你很可爱。”“至少现在的样子已经挺可爱的了。只要你回到现实去少吃点垃圾食品,多喝牛奶少熬夜,再抹抹防晒打打球。总能实现你刚才罗列的那些东西的。”“而且想想你的家长,总没必要把拿命去赌对吧。”江声抬眼看他,平淡的语气里充满了诚恳,没想到差点把高凡劝哭了。高凡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低声骂了一句“靠”。他带着鼻音说:“都快分开了,不带你们这么煽情的。”说完,用他的小眼睛瞪了一眼秦争:“徐漾安慰我就算了,他反正向来心软。但是你就维持你高冷的人设不行吗?为什么要劝我。”秦争语塞:“……可是我没安慰你,也没劝你。只是真的觉得没必要。”他说:“你年纪太小了,在这种职场副本里一看就是玩家,很容易被其他玩家锁定目标。”高凡听了秦争这话之后更是抽噎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哭的快背过气去了:“我知道了,我就是一时被好处迷了眼,不会再来了。毕竟我妈还等着我养老呢。”江声看着他哭红了的眼睛,语气柔和一些,摸了两下他有些坚硬的头发,安慰他:“你可以选择相信一下你喜欢的小女孩儿。”“因为一个真正值得的人,绝对不会因为你长得不好看就远离你。”高凡敷衍“嗯”了两声,看样子就知道他不会去实践的。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酸奶罐见底的时候就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然后突发奇想地约江声他们上天台去看星星,说是希望在最后相处的时光里留下点特别的记忆。结果心灰意冷地发现家里只有两张躺椅。于是他不嫌麻烦地死拽着江声去敲响了小区里其他房子的大门,问某个热心阿姨借了一把。然后三个人吭哧吭哧地扛着躺椅和吃喝的东西上了天台。他们躺着靠椅上,看着漫天的星星,除去燥热的晚风和恼人的蚊虫,还是挺浪漫的。江声咬着冰可乐的吸管,听着高凡感慨:“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星星,这个游戏的设计者还挺有品位。”他笑着应了一声:“应该是在某个山里取的景。”秦争转过头来看他:“你去过山里?露营?”江声摇头,回答:“想,但是嫌麻烦。而且先前没有遇到那种让我自愿和他在野外搭帐篷喂蚊子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就没离开过秦争,其中的暗示意味不言而喻。结果高凡以为是对方在认证自己的地位,拍了下手,兴奋道:“那回现实之后我约你们一起去山里看星星啊!”江声在怔愣了一瞬后哭笑不得,然后点头同意了。他弯着眉眼说:“好啊。如果你们能等等我的话。”然后报了一串手机号码,还花了点功夫说明这个号码要等四年后才能生效。单方面地和高凡定下了四年之约。三个人躺着聊了会儿天,还轮流点了会儿歌。之后江声低率先挡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睡去。他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高凡低低的一声“谢谢”,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梦境。只知道一觉醒来,他已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另一头,高凡在自己的床上醒来,他的妈妈正在催促着他快点起床吃早饭,要不上学要迟到了。 第141章 他故作无奈地叹气:“要不是怕无故惹嫌疑,我就在自己府上就地打听了。”秦争深邃的眼神注视着他,问:“你就没想过我可能没在这个游戏里吗?”江声果断地回答:“没想过。毕竟我这是针对性任务,系统会默认地把我投送进有你在的游戏。”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秦争身上穿着的服饰,且不论布料如何,光是那栩栩如生的刺绣就足以显示出它的价值。江声上手摸了一下秦争袖口的缝边,问:“看你这外衫估计也不便宜,怎么的也得是本地的一个贵公子吧?怎么想听点有关于你的谈话就这么难。”秦争垂眼看着江声搭在自己衣服上那双手,白皙且修长,无声地确认了这是系统搞的鬼。他说:“因为周是国姓,平民百姓不可胡乱议论。”想来也是,芝麻小官尚且不一定乐意被人当作是饭时谈资,更何况是那些天生高人一等的皇亲国戚。普通百姓又怎么敢在这种公共场合谈论。江声了然,也不算太惊讶,只问:“那你是什么身份?”“王爷?还是皇子?”他的话音一顿,“你的任务不会是夺位吧。”秦争回答:“不是。”但还没等江声松一口气,秦争更具有冲击性的下一句话就接上了。他说:“因为我本来就是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江声的呼吸一窒,默默地想把自己拽着他衣袖的手收回来,但是被却被秦争握住了。他第一次发觉秦争的手居然那么烫,和他常年冰凉的手的不同,像是夏天的温度。那几个被雇佣的轿夫往他们这个方向走了两步,嘴唇微启,似乎有话要说,但是被秦争的一个手势屏退了。他们低着头退回原来的位置,一言未发。不知道是此刻的秦争真的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王霸之气,还是身份加那几个配角给他营造的威严,至少江声是真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压迫感。秦争另一只宽厚的大手搭在江声的肩上,热度隔着几层衣衫在传递,烫得江声想要后退。“是你自己说要跟着我的,所以希望你别忘记,也别食言。”秦争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眼神里的深邃让江声感到不安。江声用力地回握了一下,表明自己的立场:“当然,如果你有需要,我自然可以为你当骑士。只要你永远记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秦争的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缝。他松开了抓着江声的那只手,低着头说:“既然我们已经在半路遇见了,那我也就直接和你把要事和你说清楚,免得我再走远路去一趟将军府。”江声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然后就听见秦争在他的耳边掷地有声地说:“你现在就立刻回到家里去装病。”“能装多严重就装多严重,最好是连床都起不来的那种。”说完,秦争收回了搭在江声肩上的那只手,转身准备离开。江声却在那道温热触感消失的一瞬间拉住了秦争的衣袖。他能感受到那几个轿夫灼热的视线和不赞同的眼神,毕竟两个人的身份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如果他此刻拽住的人不是秦争的话,大概他被挂上一个冒犯君王的罪名也是无话可反驳的。但是没有如果。江声把自己的道具卡如数塞进了秦争的手里。他没有追问秦争自己为什么要回家装病,而是选择了全权信任。只是秦争当了皇上,大概也需要日理万机,两个人能不能在这七天再见一次面也尚且未知,于是他得给秦争留下一点保障,也留下一点念想。江声没有像以往似的开玩笑,而是一本正经地对秦争说:“这些东西留给你保命。我期待和你一起活到最后,然后回到现实。”站在轿子前边儿等着的几个轿夫出声提醒了两句,秦争冲他无声地点了一下头,而后拂开了江声的手走了。他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要记住,无论谁来看你,都得咬死自己是生了重病了。”江声目送秦争坐着的那架轿撵离开,心里百感交集。此时正值酷夏。江声上午出门的时候还算是早,自带了一把题了字的折扇扇风,倒也没有那么闷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已经接近中午,顶头的圆日晒得他着实有些难受。却误打误撞地正合了他的意。他没有坐轿子,而是一路走回了将军府,是时他身上的薄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家中的门童远远地迎上来,递给他一方干净的手帕擦汗,他随意抹了几下便收进了衣服里。他名义上的母亲一见他走路时的虚步,就知道他八成是中暑了,赶忙吩咐了厨房去做一碗解暑汤。看着挺典雅的一个夫人,此刻却急的团团转。江声不忍心看她急的那样子,借口说自己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走累了,回房间里躺一会儿就好了,然后兀自告退,走向自己了房间。那位夫人名为阮玉,是徐常徐大将军的结发妻,取自美人温婉如玉的意象。两人是自幼相识,既是情投意合,也是门当户对,于是他们俩的结合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只不过美人美矣,在生下了‘徐漾’之后,她的身体就不如从前了。徐常也不忍心她再经历一次怀胎十月和生子之痛,纳妾也自然是不可能的,于是‘徐漾’也就成为了这个家里的独苗。所以相应的,无论是知书达理,主从文的阮玉,还是骁勇善战、驰骋沙场的徐常。对‘徐漾’都算是宠爱有加,于是‘徐漾’本人也被日益宠得乖张起来,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这也是为什么没人对江声大早上出去吃茶,又在正午徒步赶回来的事表示出一丝一毫的讶异。唯有做母亲的看了他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心疼地在默默掉眼泪,却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江声的床头已经被换上了瓷枕,几个冰鉴也被送入他的房内。而解暑茶尚且在熬制。丫鬟退去后,江声偷偷绕去了后院,舀了十几瓢凉水浇在头上,使得浑身都湿透了,猛然冷得他发颤。他又生嚼了几块冻着的冰块,短暂的热度退却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好受了一些。 第143章 他站在将军府门口,轻叩了两下门,便有仆人急匆匆地来了。照例先是问话,那仆人一听门外的人是齐王,连忙把门打开了。齐王其人,算是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的最佳写照。喝花酒,逛青楼算是他惯常的夜间项目,就这么混迹到了二十五六,也仍旧未娶正妻,只有防唠叨纳的两房妾。其生母出自富商之家,奈何那个朝代商贾为贱业,还是多亏了女儿怀了龙子,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家中的子弟混了几个芝麻小官当当。而后前任皇帝驾崩,新皇帝上位,给他封了个齐王,表面上看是一改他皇子的时候的边缘地位,其实不过是以爵位封其口,希望少一个妄议蜚言的人罢了。不过他是乐得清闲,自此之后就软站边如今的圣上,眼里抹消了那位曾经的皇位继承人。但现在齐王外壳之下的灵魂是周穹,一切或许都得从头计议。系统把任务说的模糊,只说要玩家们在这场游戏里活满七日,他只好从游戏的名称里窥得一二。既然是“名正言顺”,恐怕他们这一众玩家都得重新站位了。那么不管徐家小将军是真病还是装病,都很有一番拜访的必要了。前者是慰问,后者算通气,给自己的阵营多拉个人总归是没错的。走在周穹身边的仆人恭敬地把他迎进大厅,而后就要差一个丫鬟去江声的房间把阮玉叫出来。周穹摆两下手,说:“不用麻烦。徐夫人是长辈,哪有她来就我的道理。”“再者说,我这趟来本身就是想看看徐小将军好些了没,正好去看他。”说着就让那下人给他带路。他拿折扇扇了两下风,吹动了发丝,翩翩的样子让一旁站立着的丫鬟偷偷红了脸。直到他走远了,几个小丫鬟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其中一个小声感慨:“齐王可真俊,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能有幸嫁给他。”另一个也附和着叹了一口气,说:“总归不是我们这些做丫头的。我们就是给他做妾,那也是不配的……”周穹对于她们私下的谈论自然是一概不知的。不过他被众星捧月惯了,即使当面听到了大概也能做到从容不迫。此时,他正跟着那个仆人往东侧的房间走。两人穿过长长的石廊,来到江声的门前的站定。仆人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间的木门,低着头恭敬地报告道:“夫人,齐王来了。”阮玉虽然心知齐王没什么实权,但是性格使然,还是给了十足的尊重。她站起身,温声说:“齐王您怎么来了?”周穹回答:“我听闻徐小将军病了,于是特意赶来看看。我也认识几个有些本事的名医,可以介绍给您,总归是能好得快些。”周穹装温文尔雅还算有一套。话里的关心多一分有余,少一分又不足,让人听了心里很舒服,仿佛是真的担心江声的身体,而绝没有其他意思。于是阮玉的态度比原先热络了一些。她说:“谢谢齐王的这番好意了,只是我已经找医馆的名医给小儿看过了。”“那个名医和我们家是故交了,也算是为我们家看了小几十年的病了,我信得过他。”周穹略微一点头,没有强迫,只说:“那就好。”他的目光却径自越过了阮玉,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江声。而此时江声的小脸是绯红的,热得仿佛能蒸温泉蛋。嘴唇大概是刚点过水,鲜艳得仿佛是沾了朝露的玫瑰。可惜江声本人大概是真的烧的厉害,即使是睡着了也显得有些不安稳,嘴唇一张一合的,平添了一点虚弱美。引得周穹不由地感慨了一声,这个世界的npc长得还都还挺顺眼。周穹把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接着就看到了他额头上盖着那块敷了凉水的毛巾。另外还有两块搭在脸盆边缘备着。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几碟小菜,一碗白米,还有一个瓷碗,瓷碗里还剩下一点没喝尽的药渣,连带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点中药的苦味。想来是江声醒来后扒拉了几口晚饭,而后喝了这药,喝完之后抵不住昏昏欲睡的药效,于是又睡回去了。阮玉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主动转移话题:“齐王近来可好?”周穹装作猝不及防的样子,接着轻笑两声:“还算不赖。照旧是每日……”他故意在这个话口顿了一下,后面的话就不再说了,只把余下的内容交给阮玉自己补足。而阮玉也终究是被徐常养得不懂人心险恶了些,居然也就顺了他的意思,在心里默默地把话接上了:唉,大概又是喝花酒逛烟柳之地吧。于是发挥了母亲辈的特质:自家的尚且没着落,倒是操心起别家孩子的婚姻大事来。她说:“不知道齐王心里是否已有属意的姑娘,倘若有,还是早些结婚的好,也算是给那姑娘一个交代。”“倘若没有,你大可告诉我你欢喜什么样的女子,我也好替你寻摸寻摸。”这回周穹是真的有些始料未及,不由地失笑。想来他在现实当偶像的时候,和公司签的合同里明文规定地写着不允许他在合约期间谈恋爱。即使和异性的正常交往都是不可以的。在什么时候,和什么样的人,炒多久的绯闻,这些都归公司全权决定。通常都是微博热搜已经买好了,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周穹才知道“哦,原来我和在某某女生谈恋爱”。可惜除了电视剧和电影的宣发期吸引的那些cp粉之外,没有一个粉丝买账就是了。于是那段时间,周穹微博底下的评论最多的就是“哥哥,我不允许你谈恋爱,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还有一堆宣布单方面脱粉了的。本来脱粉就脱粉吧,追星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她们却非得私信通知他,或者是发微博艾特他,弄得他哭笑不得。 第145章 皇榜贴满了城里的布告栏,消息也传遍了天下,可惜终究是回天乏术,撑了几日后就一命呜呼了。据某个远道而来的名医诊断,这是多食了外域的某种稀有毒,无色无味,可入茶,也可入膳,若只是少量,银针尚且测不出。皇上必定是食用了多次,才会致死。此话一出,母亲为异域女子的‘周川’自然被列为了第一嫌疑人。如果只是这样,他倒也不至于成为朝中那些忠臣的眼中钉,搜一搜住处便知因果。问题出在老皇帝突然变更的遗诏:他要让四皇子‘周川’继承他的皇位,只封原太子‘周勉’做一个宣王,封地甚至不及二皇子。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当即就有压不住脾气的臣子怀疑这是做假的诏书,要求示众。当时的太监总管还是现在这位,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有一些,先是请示了一下‘周川’的意见。见周川同意了,他才庄重地把诏书展开了,在众人手中传阅了一圈。他尖着嗓子开口:“老奴跟着皇上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皇上说什么,做什么,有什么心思,老奴也算了解一二。”“皇上他向来以为太子殿下的脾气过于乖张,恐不能担当国家大任,只是碍于是皇后所生,又是长子,这才难违规矩,立他为太子。”“但要说最心仪的继承对象,还得是四皇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了一眼‘周川’,脸上是讨好的谄媚。“而皇上害怕自己时日无多了,没有时间继续考察太子的定性了,于是为了国家和百姓着想,临时改了诏书,决定要把皇位交给四皇子。”他的眼神很定,表情却十分哀痛。他说:“原本皇上是在想在明日早朝的时候宣布,可惜没能撑到那时候。”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并不很相信这位太监总管的发言,只是老皇帝的字迹和玉玺的图案明明白白地印在上面,总不可能咬死是假的,硬推‘周勉’上位。于是隔日,‘周川’草草地办了个登基仪式,皇位就算是换人了。朝中势力也自此大致分为了两派,“保皇派”和“守旧派”。江声不知道这些信息,只接着刚才的话问:“那父亲呢?”阮玉叹一口气,说:“你父亲他顽固了一生,自然是谁坐在皇位上他扶持谁,怎么可能生二心。”江声见阮玉这姿态,便知道她的心里大概不是这么想的,于是问:“那您呢?”阮玉回答:“我嘛,自然是跟你父亲……”江声打断她,装作受伤的样子:“什么时候我们母子之间也要说假话了。”她怔愣了一瞬,坦白:“说实话,我对宣王也有些恻隐之心。顺风顺水当了几十年太子,结果临了皇上却变卦了。原先奉承他的那些人瞬间就变了嘴脸。”“要我说,皇上改诏书的事是真是假尚且未知。只说是有重臣看见了,却又没说是谁,八成是编出来堵那些人的嘴的。”“而且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皇上是中了域外的毒,细数宫里和域外有关系的,可不就只有四皇子吗……”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使得江声对此事大致有了些了解。只是她此时语气和口吻都有了变了样,不再像原先那副温婉的样子,倒像是路边的长舌妇,意外地有些陌生。她在说完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神情中似乎有些懊恼,匆匆忙忙地补充:“刚才那话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嘴就不受控制地说起话来……”“其实四皇子当皇帝也挺好,至少百姓们的日子确实好过了些。”江声了然,刚才那段话大概率是系统借她的口给他做的背景介绍。只是其中却不可能完全剔除了阮玉本人的态度。江声慢条斯理地给她分析:“四皇子生母来自域外的事众人皆知,比起借毒,更像是有人故意栽赃。”“外人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老皇帝自己心里大概是明白的。”“以我之见,恐怕不是他真的觉得四皇子的才能优于太子,而是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不愿意再传位给太子,临时改了遗诏。”阮玉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种儿子突然长心眼了的欣慰感。江声也不再藏着掖着了,索性表明了态度:“反正我是站在站在皇上那边的。”说完咳嗽了两声,阮玉回过神来,连忙给他重新倒上一杯温水。江声接过来,仰头喝了一口,而后面无表情地扔出一颗重磅炸弹:“其实我是故意让自己发烧的。”阮玉一惊,接着又听江声说道:“我上午出去喝茶,半路遇到了皇上。”“他跟我说:回到家去就装病。不管什么人来,你都得装成病得走不动了路的样子。”“当时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为了让我逃脱下午的圣旨。”阮玉被江声突然的发言给惊到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为什么。江声说:“他为什么要提醒我?还是为什么不希望我出征,又下了圣旨?”阮玉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想问什么,只默默地等待着他的下文。江声抬眼,严肃地说:“无非就是他身为九五之尊,却也不能事事做主。”他添油加醋地说:“或许是上奏要我带兵出征的人太多,又或者是权势太重,总之他是不得已先应下来了。”“只是下了朝之后立马坐着轿子往咱们家赶,来提醒我们这事。”阮玉还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这事派个人来不就成了,何必亲自来?”江声一时语塞,总不能回答说他可能是专程来看看我的吧。思忖了一下才回:“大概是他身边没有完全信得过的人吧。”他说:“如果替他传话的那个人把这件事说出去了,那么他身为天子一言九鼎的权威该往哪儿放;又或者那人怀有异心,不来传话,那我应该如何?这旨我是接还是不接。” 第147章 第二天的游戏生活对于江声来说也是头疼且无聊的。听外面的声响,大概来“看他”的人还挺多,可惜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大多只是来宽慰和拉拢阮玉的,毕竟阮玉的对外态度基本就代表着徐常的意思。而在他们眼中,就江声这种小年轻的意见根本无需考虑。偶尔有几个来他房间走一遭的,要么是打着长辈来看看小辈的旗号,做做表面功夫。江声便只管装睡,他们无趣地站一会儿也就走了。要么就是来窥探真假的,直到看见他病的满面通红,咳嗽不止,才唏嘘一声,象征性地宽慰一声,叫他要好好养病。江声嘴上乖巧地应着,心里却在仔细留意着他们字里行间的表态。某个大抵四十来岁的礼部侍郎来过,据说是和徐常是同期当的官,态度恭警的像是个老学究。可惜无论系统传输给那些玩家多么完善的背景,长年的说话习惯是不会变的。不管他怎么极力伪装自己,江声还是一听就知道他是个玩家,而且是现在宣王阵营的玩家。是时他正在故作迂腐,在老生常谈地讲嫡长子继承制的优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秦争当不好皇帝,宣王周勉才是众望所归。只是照阮玉说的立场,那本不该是会当着江声他们的面直说的。江声来了点兴致。而后就听见那人先是长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故作沉重地说:“皇上这事办的是真的不地道。”江声竖起耳朵听他说:“徐将军乃是本朝的头等大功臣,倘若不是他,我们这些文臣和那些百姓又怎么可能有安生日子过。”江声把这话记在了心里,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店小二看见他这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小将军的时候依旧是恭敬有加,不敢怠慢的。只是他接下来的话却有些超出江声的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他说:“世人谁又不知徐将军和夫人素来疼爱小将军,根本不舍得他受什么苦。自然地,小将军不比那些长年风吹日晒的糙人,又怎么是能上前线打仗的料。”“可当今皇上却偏要一意孤行得派小将军带兵出征。”“谁人不知这次塞外军队来得气势汹汹,此战乃是极其凶险,恐怕一个不慎,小将军就得折在战场上。到时候,你们徐家可就绝后了!”说着,他还分心看了一眼江声,期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一点负面的反应:惊慌失措,或者勃然大怒。可惜江声两者都不是。江声瞥了一眼阮玉的表情,果然已经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阮玉不复先前温和的样子,话里也带着枪棒。她说:“这些事还是不劳烦您费心了。”“小儿虽然不似那些将士整日地风吹日晒,但是该做的早功晚功可是一点没落下。倘若真的不幸殉国,我们认为臣民的,自当也是毫无怨言。又怎么能怪到皇上身上去。”江声眨了两下眼睛,对说话这样犀利的阮玉感到有些新奇。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我的孩子我怎么说他都行,就是不允许别人说他一句坏话”的护短。何况那人说的确实不算什么好话。一讥讽‘徐漾’的能力不够,二又说他们老徐家要断后,以至于江声有些怀疑他前边的这四五十年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就没被人打死。那人面色一变,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妄图补救,阮玉却不想再听了,准备让人送客。江声却慢悠悠地道了一声:“且慢。”他的头还有些疼,但是并不妨碍他佯装淡定地对着那人说:“您知道私下议论君王是犯法的吗?”那人语塞。江声央求阮玉先把耳朵堵起来,说他与这位大人有几句话要谈。阮玉以为依他的性子是要骂人了,传出去自己听而不管确实不好,不让他骂吧又怕他憋坏了身体,于是背过身去,用手捂住了耳朵,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那礼部侍郎的记忆里确实显示‘徐漾’是个张扬的不羁少年,于是有些紧张,害怕自己不能应对。没成想江声只是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他照做了,而后就听见江声轻声在他的耳畔说道:“个人建议你最好还是回现实买一本《说话的艺术》、《为人处世的通行法则》之类的书读读。不然你在游戏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江声的这番话充分表现了什么叫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嘲讽的话。那位礼部侍郎面露惊讶,嘴大得足可以塞下一颗鸡蛋。他似乎想起身,却被江声按住了肩膀。大概是没想到病重的人力气还这么大,他一时没有防备,被紧紧地按在原地。江声接着低声问:“你的任务是什么?他被江声的低气压给震住了,颤声回答:“系统没说,只说要我们活满七日。”江声眯着眼睛狐疑地看他一眼:“那你怎么这么着急站队?”他似乎是怕江声真的把这话捅到皇上面前,着急忙慌地解释道:“这不是这个游戏名就叫名正言顺,摆明了就是要我们替前太子谋划前景。”江声心下了然。这也就能充分解释为什么来他家拜访的人基本都是现在宣王那边的了。他的心思转了一个圈,立马嗤笑一声,说:“你可真是自作聪明。你是不是还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拐着弯地猜透了系统的任务。”那人被猜透了想法,于是低着头不说话。江声忍着脑子里的嗡嗡作响,接着进行他的洗脑工作。他说:“你以为的系统送分题,其实是送命题。”那位礼部侍郎信以为真,沉声问:“怎么说?”江声咳嗽一声,说:“朝中那太监总管不是称是有重臣亲眼看着皇上改的遗诏,那可不是为了让当今皇上上位合法化的假说辞。”“毕竟这种事,假的太容易被拆穿了。而之所以你们不信,不就是因为没人公开承认过吗?但是据徐夫人说,那个人是就是徐常。”那人的表情有些凝重,只问:“我为什么要信你?”他说:“如果你不信,你就仔细回忆一下他到底有没有站在皇上的对立面过。”那人的神色明显有些动摇,但还算谨慎,又问:“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江声明晃晃地翻了个白眼,说:“你自己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觉得这场游戏是可以独赢的局面吗?” 第149章 小的时候见到他,他总是提醒‘周川’哪儿哪儿又有新运送来的水果,哪儿哪儿又有外域进贡的小玩具,还让他跑快些,不然就没了。到了学文习武的年纪,他又会笑呵呵地让‘周川’要劳逸结合,别把自己累坏了。再之后‘周川’上了战场,他又劝‘周川’要保重好自己,战功随时都可以立,命却只有一条。当了皇上之后,他又无所不用其极地在教他该如何稳固权势。如果他不是一个阉人,并且年纪大得都快可以做‘周川’爷爷了,秦争大概会怀疑是狸猫换皇子。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你问我吗?”江声靠在床头问,他手边放着一碗刚磨好的豆浆,还冒着热气。秦争迟疑了一瞬,叹气:“算了,当我没说过。”江声的心思原地转了几个弯。他拍拍床边,诱导:“这样,你先把门和窗关上。拴好之后再坐到这儿来,我给你仔细分析分析。”秦争以为他的意思是隔墙有耳,于是照做了,只是屁股刚沾上床沿,一个脑袋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江声有些飞扬的细发蹭到了他的脖子,挠的他有些心痒。秦争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是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而后江声的手挽上秦争的胳膊。即使是隔着薄衫,秦争都魔怔地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他指尖的薄茧。他哑声问:“你这是在干嘛?”江声续上了昨晚的冷笑话:“你看不出来吗?生病男同学在和纯情小男生撒娇啊。”秦争有些无奈,拙劣地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分析那件事吗?”江声反问:“你很在意这件事?”秦争点头,面色有些凝重:“一想到就觉得如坐针毡。”江声挑了一下眉毛,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记忆里那些‘好心’的后续是什么,但是我可以直接给你勾勒一个最坏的可能性。”“——他大概是想用溺爱养废你。”秦争皱眉,问:“什么意思。”江声打了个哈欠,合上了眼睛,喑哑着的嗓子带着一丝倦意。他说:“意思就是从小给你灌输只有跑得快,东西总是可以抢到的的意识。”“他教你做事要劳逸结合,也不必过分用功;让你保护好自己,能退缩就退缩,别冲出去冒险立战功;还有该杀的人就杀,你是天子,不必手软。”“至于后果,自然就是‘周川’四处树敌,不学无术,没有战功傍身,还落得一个诛杀功臣的名号。”江声语毕,掀开眼皮,带着点笑意问他:“这样给所有事情都换了个说法之后,你是不是就不用问我为什么了?”秦争沉默地点了一下头。他感觉自己的肩膀和胳膊都是一轻,而后两根手指按在自己的眉间,抚平了其间的沟壑。而后就听见江声说:“别皱眉了,跟个小老头似的。”秦争低声回答:“你这嗓子才像。”江声失笑,收回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认了:“小老头现在想喝豆浆了,你能拿一下吗?”秦争认命地伸长了手去够那碗温豆浆。递给江声的时候他却不接。他说:“我手没力气,你能拿勺子喂我吗?”手还装模作样地抖了两下。不知道上午一个人连喝粥带夹菜,吃得喜滋滋的人是谁。只是秦争信以为真。喂了几勺之后却直直地对了上江声笑意盎然的眼睛,后知后觉地猜到对方只是在逗闷子。江声怕他生气,把话题拐回那阉人的话题上:“我也就是随便一说,说不定是你像他的小孙子之类的,所以他起了恻隐之心而已。”可惜这话是一定说服力都没有。皇宫后院,何时有过这东西。他隐约记得‘周川’当时因为多吃了几颗荔枝肉,被其他皇子明里暗里地针对了好久。而那个小玩具讨来没几天,就在一个如厕的功夫被不知名的人给踩碎了。只是当时记甜不记仇,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至于后来被教书先生责罚的事就更不用提了。值得庆幸的是‘周川’本人没有长太歪,还知道要惠利百姓。秦争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个消息是你传出去的吗?”他没具体说的什么消息,但是江声却知道。他笑着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说:“不算,我只是编来骗骗那个礼部侍郎的。谁知道不过几个钟的时间,就传遍整个都城了。”他停顿了一瞬,补充:“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坏,至少已经给你套上名正言顺的帽子了。”秦争沉声问:“你就不怕真正名正言顺的另有其人?”江声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以为系统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创造名正言顺的条件,而不是盲从剧情。”秦争问:“可是徐常并不是那个真正在场的人,如果他回来之后辟谣怎么办?”江声轻笑两声,冲他眨了两下眼睛:“且不说他能不能在这七天之内凯旋,倘若他真的回来了,我替你摆平。”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江声认得那人的声音,昨天下午装睡的时候刚听过。周穹装作不知道什么人在里边的样子,“咚咚”地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于是他故意高声问:“怎么大白日的就锁了门?”此时阮玉已经在庭院中焦急地等待了许久,闻声也有些担心,面露焦急之色。 第151章 江声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门外传来的一道清亮的少年音给打断了:“徐漾,我听说你病了,所以偷偷溜出来看你了!”“你说我是不是很仗义……”他的话尾在看见一屋子的人之后凝固了。江声抬眼看他,来人长得不算多惊艳,但是看着却顺眼。重点是这个人他认识:在娱乐新闻里见过。他扫了一眼周穹,突然在想:不知道周穹在这里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余乐时会有什么感想。有没有那么一丝懊悔,还是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第79章 过去余乐,周穹刚进入娱乐圈时的第一个经纪人。没什么背景,也不太会说话,因此这一路走过来也没能为周穹争取到什么好资源。周穹虽然嘴上没抱怨过,余哥余哥喊得热络,但是心里真正的想法却无人可知。毕竟作为一个有颜值又有实力的演员,却一直缺少一个真正走进观众视野的机会,再怎么没脾气的人也难免会心生不满,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他那些小几千的粉丝则在果断在替他冲锋陷阵,骂完公司的不作为和不公平的资源分配之后又去手撕经纪人的业务能力低下和没本事,只是人微言轻,没能激起什么水花。时间久了她们也就闭嘴了。周穹也不是什么傻子,不是不知道公司对他的态度,只是单纯地因为他付不起违约金,所以只能忍着不吭声。究其原因大概是某天当着多数公司高层的面让某个咸猪手下不来台了,于是这个还没有正式踏进圈子里的人就被阻隔在了圈外。至于经纪人业务能力不行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要换个人。毕竟余乐确实不太会说话,在酒桌上也总是难讨那些大导演的欢心,除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角色,他基本上没带回过什么剧本回来。只是在公司高层的眼里,破锅配烂盖,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和他同住在员工宿舍的小张虽然跟了个大经纪人,但闲赋在公司的时间也不必他少多少。可能昨天刚请客吃过饭的人,今天就又被他的经纪人骂得狗血淋头了。让人不禁感慨:原来从志得意满到看谢长安花不过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令人欣慰的是余乐至少人品还不错,即使是对一个查无此人的艺人。周穹有戏拍的时候,他就跟着周穹进组,夏天给扇扇子,冬天给灌暖水壶。他知道周穹挑食,于是风雨不断的加餐也没少过,为此也没少被人嘲讽是搞特殊,说他们“咖位不太,谱子摆得却挺足”。余乐装没听见,把他们的酸话当耳旁风。他自己不听,也不让周穹听。只让他好好吃饭,而后替他捂住了耳朵,像是哄孩子似的怕他难过。殊不知他长这么大,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这些酸话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小学生级别的,连去心里走一遭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他这么说过几次之后余乐都没有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于是他也不再解释,依着余乐的性子去了。毕竟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嫌烦就行。而且被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的感觉也不算太坏。于是周穹装作承了他的好意,笑嘻嘻地继续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口齿不清地说:“谢谢余哥,你对我真好。”余乐“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你可是我带着的艺人,他们凭什么给你受委屈。”周穹没戏拍的时候,余乐就跟周穹一起窝在员工宿舍里,陪着周穹一遍一遍地看电影,扣细节。看周穹戏瘾上来了之后的临场发挥。有些片段好好放在电影里的时候,余乐也没觉得有那么出彩,只是被周穹摘出来表演过了以后,就突然明白入了心。也正是因为余乐偶尔会把周穹的演的好的那些片段放到自己的微博里,这才给了网上的那些女孩儿一个惊鸿一瞥和发现宝藏的机会。周穹不需要余乐陪着的时候,他就借公司宿舍的公共厨房做做饭,尽量满足周穹的需求。连带着换下来的衣服他都能及时地给塞进滚筒洗衣机里。其余的时间则大多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电话,要么是给家里报平安,要么是在低头做小地给各个选角导演说好话,求他们给周穹一个面试的机会。周穹无意间听过一次墙角,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在这个公司待了快两年了。他也慢慢地从一个十八岁刚刚成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二十岁仍旧在等待机会的青年。是时余乐也已经学会了一些圆滑的处世之道。可惜圆滑这个词大概只是为那些游刃有余的老油条发明的。对于他们这些一清二白的新人来说,只不过是点头哈腰的卑微罢了。而不管余乐再怎么学习进步,也没能学会对着对面明目张胆的潜规则邀请不动声色的地步。于是他又急赤白脸地对着电话的那头破口大骂,又得罪了一个名导。对方妄图潜规则的对象自然不是他,而是周穹。只是这也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想,我好好地养了两年的白菜,能被你一头猪给拱了?这要是等以后周穹红了之后爆出来,可就是一辈子也洗不干净的黑料。他刚怒不可遏地骂完对方,一转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尴尬。他不知道周穹听见了多少,也不知道周穹会不会怪他多管闲事,毕竟他没有明确表示过不同意潜规则。而且对方也不算太丑,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在业界也算是享有一定的声誉,给的角色不算太小,是对方新筹备电影的男三号。这么一想,余乐的表情就有些讪讪的,生怕周穹生气,毕竟虽然他的那些小粉丝虽然大多时候都不太理智,但是有一句话却没说错:周穹这块璞玉不应该被埋没这么久。周穹一看余乐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冲他笑笑,完全不提先前听到的事,只问:“余哥,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余乐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这事是翻篇了,于是乐呵呵地回答:“快啦!排骨海带汤已经在锅里煮着啦,再等个二十分钟我们就能开饭了!”余乐一边往外走,一边鼓励周穹:“不过你也别太少伤心,我先前约了个导演,他刚才回话说要我后天带你去试镜。要我说,你肯定能试上……”余乐当时嘚啵嘚啵地说了一堆,周穹现在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他后来说了些什么了,无非是照例给他吹彩虹屁,夸他未来可期之类的。 第153章 只是人红是非多。总有人标新立异地以为和风向倒着走就是有态度,于是一堆人涌进他的微博黑他,也骂余乐。只不过骂后者的队伍里除了黑子之外,还有那些被老粉科普到的新粉丝。但周穹当时忙着,都没空管那些骂自己的留言,更别提能想到还会有人揪着自己的经纪人不放。他忙着拿新人奖,忙着拍广告给公司创收,忙着进那个副导演的剧组。于是他没留意到余乐整日响不停的微信验证,以至于最后他不得已地关闭了一切添加他的渠道,还差点错过了一个重要的商谈。以及他收到无名快递时的色变和他脸上越来越淡的笑容。最后周穹进组的时候,余乐没有跟着去。问及原因的时候对方勉强一笑,借口是自己家里有急事需要他赶回去处理,这次就不能跟组了。他说:“现在你红了,你终于可以向公司申请换大经纪人了。”周穹的表情一滞,他想,原来余乐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说而已。最后那个已然大红大紫的人还是坐着头等舱走了,身边跟着两个随行助理。夕阳下的少年在确认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之后打车回了公司。余乐在收拾好东西之后又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一瓶即将被吃完的药瓶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滚进床底。他最后对着周穹的房间挥了挥手,告别了自己四年的青春那个终于开始发光发热了的人。周穹在这个新剧组待得比先前轻松一些,本以为在闲暇时候会收到几封来自某个唠叨经纪人的邮件,结果只等来了公司说给他重新配了个经纪人的电话。周穹面色不愉地问:“那余乐干嘛?”电话那头的人回答:“余乐他都离职好几个星期了,还提他干嘛。他居然走的时候都没跟你说,果然就像网上说的是个十足的白眼狼……”周穹黑着脸挂断了电话,然后乘着闲暇时间逛了一圈微博,接着就看见了一群颠倒是非信口雌黄地编出了一堆余乐的假料,然后就是跟风的全网黑。其中有从某购物网站商家那儿泄漏出去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甚至还有连周穹都不知道的老家住址。周穹心急如焚地尝试拨通余乐的电话,结局自然是无果:对方为了躲避那些骚扰电话,早就关了机。周穹抱着侥幸的心理想,余乐说的只是“这次不能跟他进组了”而已,那么等他休整好了心态,等自己替他在网上澄清了以后,对方一定会再回来的。至少总不至于因为那些人的话就和他断了联系。只是一个月后的两条热搜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一条是余乐的名字后面跟着死亡两个字,另一条则跟着跳楼。周穹颤抖着手点进去,却发现网友说了那么多次假话,这次却是真的了。还是有视频为证的那种真。周穹自虐般得看了很多遍,直到眼泪唰得流下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这几个月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他。那个人把他把送进了光明,自己却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黑暗。来叫他准备开拍的副导演还不知道网上的那些破事,一见他这样,惊讶地说:“小周啊,不是我说你,你几个月前要是这么演的话,冯导还至于让你重拍那七八十回吗?”周穹没吭声。他想,原来希望破灭之后的感觉是这样的。纵然旁边的小助理在宽慰他说余乐只是走出了时间而已,又在那儿掰扯什么人的一生有两次死亡,一次是□□上的,一次是精神上的。他说:“只要我们别忘了余助理,他就可以在我们心里永存。”周穹却懒得理会他的这些废话,只纠正他说:“他不是我的助理。”“他是我的经纪人,最好的经纪人,是我……”他突然抬手遮了一下眼睛,有些说不下去了。那部电影出来之后又是大爆,他这个男二号的讨论度甚至隐隐盖过了真正的主角,于是一时风头无二。只是和他一起熬过低谷的那个人却不能陪他走上巅峰了。周穹走下风光的颁奖台,坐在台下机械地为后面上台领奖的人鼓着掌,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他想,其实给孩子取名字也算是种特殊艺术。例如有些人的名字叫“穹”,可他的世界却那么小;有些人的名字叫“乐”,最后却死于网络暴力和抑郁症。第80章 威胁江声身为一个资深的吃瓜网民,自然对这件事情的后续反转略知一二。只是江声不是当事人,不知道周穹后来的澄清和正名到底是真是假。他个人其实更倾向于周穹是在给自己立口碑,也一举两得地顺便给新电影炒个话题度,做个宣传。意外的是有人居然可以通过周穹从前那些只言片语的微博拼凑出一个绝美爱情故事,然后在网上暗戳戳地嗑起了cp。其中或许还有公司公关部门的功劳。但也有某些路人是不买账的,在网上质问周穹签约的公司:吸死人的血有意思吗。结果自然也是被周穹的粉丝群起而攻之。只是那些路人的皮下到底是什么身份还有待考究。而江声对于网络上的那些真真假假向来看不真切,于是选择不发表意见,只默默地看着,当作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课外活动。不过那些说周穹对余乐是真爱之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信的。因为假设他是当事人的话,绝对不可能在自己喜欢的人死后还能保持理智地选择最佳澄清时间,更别说忍气吞声地等两年。不过是对方不够重要罢了,所以那件事才可以被无限延期。但江声此刻还是挺期待周穹的反应的。只不过当事人到底是刚拿了影帝的人,一瞬间的怔愣之后立马恢复如常,甚至殷切地招呼余乐:“余公子也来看望小将军?”对方的脸瞬间变得红扑扑的,闻声呆呆愣愣地回答:“嗯。”声音小如蚊蚋。江声却从中读出一点羞赧的意味,不似在门外时的张扬。 第155章 与此同时,阮玉的脸色也不太好,此刻竟是气红了脸,反过来厉声斥责周勉:“如果这就是宣王您来这一趟的诚意的话,那么还是请回吧。”说着就向外大呼了一声,周围忙活着的下人闻声跑过来,看清了室内的场面之后差点咬到舌头。周勉怒目而视,企图从阮玉的态度中看到一丝动摇。可惜他着实是踩到了阮玉的底线,对方除了高声送客之外连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最后周勉挥了一下衣袖,怒目圆瞪地大喝:“我们走!”每个字都像是不情不愿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几人将佩剑收回剑鞘,江声手里握着的匕首却仍旧往那人的皮肉里推进了几分,以至于他的眼前见了点红。周勉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回过头来的时候嘴唇紧抿着,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他带着的几位随从再次拔剑出鞘,只是他们人数不占优,估计不会真的动手。大概只是想耍耍威风罢了。果然,周勉伸手拦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妙,他那张原本还算过得去的脸此刻显得有些扭曲。他回头瞥了江声和阮玉一眼,恶狠狠地说:“希望你们这欺君之罪的名号传出去之后,你们还能像现在这么得意。”江声闻言,不咸不淡地嗤笑一声,回应:“那我倒是拭目以待。”他停顿了一瞬,目光在周勉身上扫了一下,笑着说:“不过我现在倒是知道狗急跳墙是怎么一副光景了。”周勉怒极了,不再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个见了血的小随从捂着伤口,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后。第81章 回忆周勉说到做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特意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就此事参了一本。他完全不提自己所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只避重就轻地说昨天他去将军府拜访的时候,江声已然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跟传闻中没个十天八天好不了的描述简直是判若两人。站在他那一阵营的大臣们自然是明里暗里地帮他说话。反之,跟秦争一拨的人则纷纷为江声证明。其中以那个礼部尚书为代表,声称他们见到江声的时候他病得根本起不来,绝对不可能是装的。反倒是向来巧舌如簧的周穹一言不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昨天经历了些什么。周勉面对“保皇派”的反击,冷笑一声,提议:“既然这样,不如各位大臣下了朝之后随我一道去将军府看看?”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失控。秦争则因为那些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感到头疼。他倒不是担心江声病好了,以至于太医去了检查不出问题来。大不了自己替他编个理由,总归都能圆过去的。主要是怕那个笨蛋又一桶冰水倒下去,就又把自己变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副破锣嗓,他听了都替江声难受,更遑论他本人的感受。想到这儿,他就皱了皱眉头,让底下那群人休要再议。秦争板着脸说:“徐漾的情况我是亲眼见过的,的的确确是病得无法出征。”他的话里不自觉地带了些怒气,厉声对着底下站着的那群人说:“除非你要说朕看人的能力有问题,不然何来装病一说?”秦争这话一出,站在周勉那头的npc们纷纷低头,没有力争。倒也不是有多相信秦争这话,只是在他们心里,此刻还远没有到要为一个徐漾翻脸的时候。他装病与否,欺君与否,都不是眼下该关心的问题。倒是周勉本人恍若没有感觉到秦争所施加的威压,反而接着叫板说:“皇上您为徐家公子开脱的理由不是很简单吗?”“徐将军既然愿意替你做伪证,你自然要顺水推舟地还他一个人情,替他保下他的独子。”周勉这话说的嚣张,以至于周围的人听了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也有些人在暗自骂他蠢货,怪他打草惊蛇。秦争怒极反笑,说:“照宣王你的意思,朕这位子是坐的不正当?”他的眼神冷下来:“那么朕让位给你如何?”秦争说这话的时候,眼眸之中像是藏了寒冰,以至于扫过的地方都仿佛结了冰霜,以至于那些大臣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只是周勉先前既然敢把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意味着他不允许自己再退了。他嗤笑一声,不置可否,只说:“既然如此,皇上敢不敢问问您边上的这位,父皇临终前改遗诏时,在场的人究竟是不是徐将军。”周勉故意给对方递了个台阶,道:“当着皇上的面说谎话,可是要判死刑的。”因为他的记忆里,那个太监总管也是他的人,所以很清楚对方会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没成想那人眉眼一垂,没等秦争提问就恭恭敬敬地答了:“回禀皇上,老奴作证,先皇改遗诏时,徐将军确实在场。”闻声,周勉和那个冷面丞相的眼角皆是一跳。同时也对那位太监总管的说辞感到震怒。秦争也在心里怔愣了一秒,咽下了原本准备好的问话,拐了个弯,把“那在场的人是谁”改成了“那你告诉朕,除了徐将军之外,当时在场的可还有其他人?”那个太监总管的眼睛被帽檐挡住,声音却实实在在地在大厅里回荡着。他尖着嗓子回答:“陛下健忘。先前老奴不是告诉过您,另一人是丞相大人,您还慨叹了一声先皇糊涂,怎的看不清立场。”“但您又说得饶人处且饶人,让老奴休要再在各位文武官员的面前提起。”“您说,既然丞相自己不愿意提起,硬逼他也没有意思。不如给他留一个台阶。”这话说的一石二鸟。一则拉那位丞相大人下水:既然当时在场,为何事后装作完全不知情?无非是狼子野心罢了。二来算是间接夸奖‘周川’宅心仁厚,之所以不发声,是想给对方留个面子。不然如果‘周川’铁了心要撕破脸,对方也无可奈何。 第157章 那个太监总管倒是装模作样地和他走了一段路。他冷笑一声,说:“李总管倒是说一套,做一套。”对方握着自己手里的拂尘,不卑不亢地回答:“哪里的话,奴才自然是宣王的人。只是害怕老奴如果瞒下先帝遗诏的话,今晚就要身首异处了。”他冷哼一声,眼里的轻蔑还没有尽数褪去,总归是没有否认。那位太监总管闻声,抬起眼睛,冲他笑了一下,眼尾的皱褶收缩,看得他泛起一阵恶心,于是两人在半路分道。至于那人到底从何时开始,完完全全地站到‘周川’的阵营的,他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现在自己是骑虎难下,听着他原封不动的复述,除了苍白的否认之外无话可说。而现今‘周川’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两年,势力不容小觑。别说那事确存,即便是假的,‘周川’倘若执意要问罪,他也无处可逃,只有孤注一掷这一条路可走。没成想在两派的争吵发生之前,秦争自己先低声打断了那位太监总管的话。他说:“行了,李总管。给丞相留些面子吧。”话里的立场分明。接着就是照例提问是否还有要事要禀告,无事就退朝。结果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去触霉头,于是全体噤声。一声“退朝”过后,秦争先行离开,而后底下的官员按着品阶纷纷告退。周勉拧着眉头走近了那个丞相,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舅舅,既然他如此欺人太甚,不把你我二人放在眼里,索性我们今晚就行动!”对方一惊,问:“怎么这么急?”周勉循循善诱道:“如今前方捷报连连,徐常凯旋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既手握重兵在边疆战斗,城内势必没有多少兵源可供周川调动,何况谁又能想到我们出击地这么早?如此我们便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反倒是时间拖久了,等那个徐常打完胜仗回来了,那我们才真正地必败无疑。”他把这话说得坚定,其实最大的原因不过是他不能再等了。今天已经是他进入游戏第四天了,进程已然过半,况且如果今天再不动手,只恐怕会有更多的玩家投入对方的阵营。他话锋一转,说:“况且,今日折辱之事有一就有二,舅舅你应该也不愿意再被那个阉人踩在头上说事吧?”那个丞相一想到太监总管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脸色就变得有些黑。但他还是保持着理智,沉吟:“只是先前我们以为那徐常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疏于练兵。倘若今晚开战,时间紧促,纵然能够杀他个措手不及,恐怕也无法获得最终的成功。”“而且平白替你揽了个骂名。到时候徐常回城,即便他是要造反,也是名正言顺的。”周勉把“名正言顺”四个字在心里咀嚼了一番,而后嗤笑一声,说:“我自然不会那么蠢。”他没说的是这七天过后的骂名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受着的人又不是他。但他为了最大限度地迎合系统的要求,还是多费了一番心思。另一边。秦争在下朝之后匆匆找了架轿撵,说是要出宫。那太监总管顺着眉眼,细声细气地询问:“不知皇上这是要去哪儿?”因为他低着头,加上被帽檐挡着,以至于秦争对于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但秦争却深深地知道现在还远不到完全信任彼此的时刻,更不能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的软肋。于是他真假参半地回答:“去将军府。找徐夫人商谈一些具体事宜。”那太监总管似乎想跟着,但是被婉拒了。秦争拐着弯地说:“我料想宣王这几日这几日一点会有动作,所以打算把城中剩余的兵力也调到宫中来。”“但还是劳烦李总管你吩咐下去,让那些宫中的侍卫加紧防守。也仔细检查一下,免得其中混进了奸细。”秦争把这话说的诚恳,以至于那太监总管虽然觉得他独自出宫的事情另有蹊跷,但自己总归还是被信任的。于是他也就不再追问,表现出一副全盘信任的样子,只让他路上小心。秦争坐着轿撵到达将军府的时候,江声正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来围观的群臣,或者是秦争下达的一道暂时关押的圣旨。总归是不怕的。只是没想到左等右等,等来的确是携着清风缓步而来的秦争。木门吱呀响了一声,江声慌忙闭上眼睛开始装睡。然后他饱满的额头就被来人曲起的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不疼,但是却像是挠在了他的心上。江声轻笑一声,伸手抓住了那只恶作剧的大手。几乎是同时,秦争开口:“徐夫人可是说你的病快好了,你这是装睡给谁看呢?”江声掀开眼皮看他,笑着说:“装给你看呗。”说完之后眼底的笑意更甚,补充:“不过我可不信那是她会跟你说的话。”秦争语塞。的确,这话是他自己编的,阮玉的原话其实是:“小儿徐漾的病反反复复,就是怎么也不见好。这不,昨晚还烧了一整夜呢。”不过此刻秦争却不想承认自己不被阮玉信任的事实,嘴硬道:“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徐夫人说的。”江声冷哼一声:“恐怕是周勉说的吧。”秦争手头上的动作一顿,抬眼问:“你知道?”江声狡黠地一笑,索性也不装了,坐起身来,绘声绘色地给秦争描绘了一遍昨天下午的场面:周勉是如何趾高气昂地来谈判,又如何想拿他做人质要挟阮玉,结果被反秀了一手的故事。还重点讲述了一下周勉离开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第159章 随着战火的升级,那几支外域军队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于是秦争抓紧了机会动摇对方的军心:“你们与其继续战斗下去,斗的两败俱伤,倒不如直接弃械投降。”他说:“我保证事后不会为难你们,可以放你们平安离开。”他在停顿了一瞬之后继续挑拨:“但倘若你们执意要再战斗下去,那么即使你们战胜了,成功地砍了我的项上首级,结果也不过是被周勉迟来‘援兵’给就地正法。”站在敌军后方的两位将军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秦争继续加磅说:“周勉承诺给你们的那些利益,我也可以酌情满足你们。你们与其去信一个存有逆反之心的叛贼,倒不如直接助我这位现成的皇帝。”秦争的语气失了点温度:“况且,你们继续顽抗的结果也只能是失败。”敌方两位管事的将军看着地上横陈着的尸体,最终还是喊了停。倒也不是什么于心不忍,而是觉得秦争的那番话有些道理,再怎么以卵击石,恐怕结局只能是全军覆没。在皇宫外懒散站着,准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军队最终被冲出来的军队给重重包围了。连带着一起被捕的还有周勉和他的舅舅曹丞相。周勉被几个士兵强迫着跪下的时候还极度气愤地瞪了一眼那两位外域将军,无声地在斥责他们的出尔反尔。秦争侧耳听着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来报,露出一个微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宣王你又何必为难人?”秦争斜了周勉一眼,说:“更何况,即使那二位不投降,这场战役中失败的人也必定是你。”周勉刚想说话反驳他,就被一团抹布似的布团堵住了嘴,于是他只能发出几声气急败坏的唔唔声。倒是那位丞相认了命,自从被抓之后就再也没发出半句声响。随后,周勉及其府上的妻妾、丞相及丞相府里的家眷、还有那位在慌乱中被划破了脸的太皇太后一道被收监。而那些战死的将士则被收殓,葬进山陵,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厚待。那些太监、宫女的尸体倒是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好尚且在陈尸房放着,如果有人来领,便让他带走。如果没人来领回,那么最后就逃不了被一把火烧了的命运,只好做这世间的一缕孤魂野鬼。其中那个太监总管倒是还算好运,堪堪躲过不长眼的武器,只是年岁已高,被那场面吓掉了半条命,此刻已经有些说胡话。至于那些域外来的帮凶,秦争倒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对方毕竟是杀了那么多条人命,虽然他们付出的代价或许更惨烈,但他却做不到果断地放他们安全离开。于是暂且留他们在宫中修养几日,把对于他们生杀决断权还给了真正的‘周川’。当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妥当了的时候,已然快三更天。他站在高台上俯瞰,看着眼前重新复归的宁静,突然想起下午自己问江声,倘若他真的生在这个时代,他的选择会是什么时对方给出的答案。他说:“倘若还是将军之子,那么自然是子承父业,专心习武,好率领群兵上战场,守卫这方疆土。”“不过,”他狡黠地眨了两下眼睛,话锋一转,“倘若只是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那么大概是:不登冰雪堂,不会风云路,不干丞相府,不谒帝王都。乐矣村居,门巷都载树,池塘尽养鱼。有心去与白鹭为邻,特意来与黄花做主。”第83章 庆功宴对于周勉,秦争尚且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毕竟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玩家,或者还有人在现实里等待他回家。江声听了他的想法,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态度比他果断地多。他往嘴里塞了一块切好的硬桃儿,云淡风轻地说:“杀了吧。”秦争手上给另一个桃子削皮的动作顿住,垂着眼睛,睫毛扇了两下,而后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以为你会让我放他一条生路。”江声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回应:“那你可能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我的原则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当然要斩草除根。”“更何况成王败寇,有点常识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如果前天晚上打赢这场仗的人不是你,估计你现在尸体都已经凉了。”江声说这话的时候还看着盘子里的桃肉在挑挑选选,最后选了一块最红的。只是他表面上看起来淡定,心里却在擂鼓。他不知道秦争在脱离了所谓的“前辈滤镜”之后,还能不能接受他这么冷血的想法。秦争的态度倒是出乎江声意料。他对此没发表太多的意见,看样子是接受了江声提议的结果。江声拿屈起的手指扣了两下桌面,饶有兴趣地反问:“是我哪个举动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居然会让你放了他?”他的眼睛里含着点戏谑,说:“我以为我那天描绘他那副欠揍嚣张样儿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的喜好表现得清清楚楚了。”秦争拿着把小刀,把另一个削好的桃肉切块装盘,不知道是吃陈醋还是单纯地真这么想,总归是提到了高凡。他说:“你不是为了救高凡都舍得用掉一张道具卡吗,那么动动嘴皮子就能救一个人的事,你没理由不做。”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垂着眼,眼里晦涩不明的情绪被他长长的睫毛所遮挡。江声被气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他一下,开玩笑说:“如果高凡听到你把他和周勉这种人类比,估计会气得再进一次游戏来打你。”秦争抿着嘴唇问:“所以高凡对你来说是特殊的是吗?”脸色却不太好。江声点头,不咸不淡地说:“有点。”但是赶在秦争的脸上更臭之前补充:“毕竟我看过他后来的样子。”他说:“如果我们当时没救他,他就会被永远留在那个世界里,但是却无法适应时代的更迭。然后会做一个不切实际的作家梦,混成了要和人共用身体的小可怜。”江声回忆了一下在未来幻想那个游戏里看见的高凡,落井下石:“还会非常得丑。”“所以难免有些恻隐之心。”他的话尾一顿,表情严肃了一点,“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我究竟能不能改写历史。” 第161章 一来一往的觥筹交错间,秦争望着不远处的少年,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不知道是哪位臣子也喝多了,居然摇摇晃晃地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问出:“听闻先王改遗诏时,徐将军也在场,可是真事?”江声呼吸一窒,垂着眼睛把手伸进了衣袖,摸上了那把冰凉的匕首,唯恐这最后一晚的酒席也吃不安生。殊不知徐常已经从阮玉那儿知晓了事情的全貌,与那人隔空地碰了一下杯之后回答:“自然是真事。”他带着醉意开口:“我既做一朝臣,又怎么会违背天下意愿,辅佐不善之人。”第84章 收尾此话一出,众人默然。某位三品官员笑着打了圆场,热情地招呼其余人继续喝酒吃菜。而后都城里最好的舞姬进来跳了几支名舞,加上酒过三巡,他们也就□□熏心地忘了先前的那点不愉快。江声以“大病初愈”为由躲过了众人的劝酒,只默默地品尝着眼前的佳肴和鲜果,却莫名地觉得不如前几日家里买的几文钱一斤的桃子好吃。只是不知道究竟是桃子本身甜,还是削桃子的人甜。倒是坐在江声边上的徐常,几杯温酒下肚,已经隐约有了些醉意,看得出来他此刻是真的兴致挺高。阮玉则在一边着急忙慌地劝他多吃菜,少喝酒。徐常连声应着,斟酒的动作却没停。总的来说,这次庆功宴办得也还算成功:至少几位将军和副将都尽了兴。秦争借着送将军一段路的说辞,和江声多相处了几分钟,四舍五入就是两个人一起在月下散过步了。阮玉暗自戳了一下徐常,后者被冷风一吹,酒醒了点,开口:“皇上就送到这儿吧。”秦争点到为止,没有坚持,只说:“将军此行辛苦了。明日朕必定让人把赏赐送到府上。”徐常大笑两声,说:“皇上言重了。为家国社稷而战斗,本就是臣分内之事。”他停顿了一瞬,颇有深意地说:“至于皇上您,便只管治理你的天下,那些奸佞的污言秽语,有臣替你扛。”让人一时分不出他方才是真醉还是装醉。江声告别了秦争,搀扶着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徐常,明知故问:“父亲当时可是真的在场?”徐常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神在在地说:“答案自然是否。”江声佯装困惑:“那父亲为何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此事?可是怕否认后会遭陛下嫌隙?”徐常失笑,说:“我啊,向来不懂什么人伦礼教,不管是弑父也好,弑兄也罢,总归和当一个好皇上是不冲突的。”“所以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宫里那个位置谁坐着都行。”阮玉小声呵斥了一声:“你可别乱说,这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徐常不以为然。江声的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了李世民和朱棣的史迹。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所以父亲其实也是信那些宫中谣言的?”徐常摇头:“我若是信,默默支持也就罢了,倒也不至于到做伪证的地步。”他说:“周川毕竟跟着我在边疆守过两年,他什么性子,我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的。真相嘛,大概和现在市井上传的那些八九不离十。”市井上传的那些无非就是‘周勉’和其母后联手毒杀了老皇帝,为的就是提前上位。而之所以几经周转地从外域运毒,为的不过是栽赃陷害给‘周川’。只可惜棋差一步,算漏了老皇帝那个人精的心思,于是满盘皆输,前功尽弃。至于老皇帝明明属意于‘周勉’,他却仍旧要下毒手的原因,大概是老皇帝身体太好,而他没有耐心再等个几十年才继位吧。结果丢了西瓜,也没捡到芝麻。说话间,三人走到了宫门口。门外轿子都早已经备好,只等来人。江声自然是谦让地让徐常和阮玉先上轿,自己则准备去坐另外一顶轿子。徐常的嘴边噙着一抹笑,意味深长地说:“吾儿今日倒是收了顽劣性子,颇为谦逊有礼。”那眼里的深意,看得江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阮玉娇嗔地拍了他一下,说徐常这是喝多了,已然开始说胡话,丝毫没有怀疑过‘徐漾’突然的懂事,只当他是病了一场之后收了性子。而后她兀自放下了轿子前的门帘,温声催促轿夫快些回府,说是要替这醉鬼煮一碗醒酒茶。江声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远去的轿撵,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传统。站在一旁的轿夫堆着笑问:“不知小将军何时走?”江声回他一个笑脸,礼貌地说:“现在。”对方似乎江声的笑被晃了一下眼,态度更殷勤了一些,主动替江声掀开了轿帘。江声道了声谢。轿子摇晃着启动的时候,他透过侧边的一方小窗,看见了正缓步走出来周穹和他身后的余乐。余乐正涨红着脸,羞答答地拉着周穹的手,放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江声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原因无他,这个‘余乐’ooc得都快有母性光圈了,以至于他实在没眼看。夜晚,将军府。窗外不间断的聒噪蝉鸣依旧在扰人清梦。江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才等到了这个世界的收尾,却意外地在最后一秒回想起了晚间在皇宫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只是细思极恐,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就已经被传送到了下一个世界。之后,江声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人。时间久了,也就把那些事抛在了脑后,只偶尔在不经意间才会想起,只是不知道后续如何了。 第163章 江声在心里暗暗盖戳:估计这位和这个游戏的设计者关系不太好。之后是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听得人心里有些不适。以至于有几个人已经不悦地拧起了眉头。几分钟后,电流声消失,世界又重新归于安静。就在玩家们以为广播内容已经放送完毕了的时候,一道熟悉的机械女声响起:“由于本轮游戏难度较大,所以最后幸存的十位玩家将直接被视为通关成功。”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嘈杂起来,只是态度各异。有些人对于这明示自相残杀的规则感到害怕,于是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瑟缩;有些人则摩拳擦掌,颇有一番要大展拳脚的意思。没等江声数清楚这个广场里究竟站了多少人,他的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显示屏,左上角明明白白地显示着:现存活人数九十九。江声点了一下数字旁边的倒三角,而后一长串的人名挤满了列表,后面跟着的积分无一例外地显示为零。右上角的地图七歪八扭,大的几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疆域版图,也算是蔚为大观。可惜无人欣赏设计者为此费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自己脚下踩着的这块土地无限放大。于是那密密麻麻的圆点终于向四周分散开来,不再是原本重重堆叠的模样。江声和秦争对视一眼,默契地关掉了眼前的界面,等待着广播的下文。不一会儿,那个机械女声再次开口:“你们可以在地图上所有的空房间里搜索特定道具,来为自己最后的胜利奠定基础。”她说:“不过,在准备满怀恶意地杀死别人的同时,要记得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哦。”江声被她话里的娇俏震了一下。只是当事人似乎毫无察觉,接着说道:“下面将为各位玩家发放上轮游戏的道具卡奖励。”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奖励已经发放完毕。那么现在祝你们好运。”对此有人欢喜有人愁。江声则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是不是好人还难说,但系统是真的狗。你就说,哪有连过四十七关但是零道具卡收入的玩家?原本自己带来的那十几张老婆本已经被用完了,所以偶尔还得倒蹭秦争的结算奖励。以至于江声真心实意地觉得,当初秦争对他的评价是真的太过于抬举。因为就事实而言,自己为他做的不过寥寥。除了那颗真心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值得他念念不忘的地方。不过和没有结算奖励相对应的是:除了第一场游戏之外,系统似乎也并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玩家看。江声重新打开浮空的页面,点开了右上角的地图,在确认过没有一个圆点属于之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秦争看着他的表情,了然,照例准备上交自己的道具卡,但是被江声果断地拒绝了。他冲秦争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说:“反正我们俩不是绑定了吗?你拿着道具卡,我跟着你走就行。”没有说出口的是:万一我没能改写结局,你这些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道具卡不就没了。秦争不知道江声的这点小心思,但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推脱,于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江声轻笑两声,熟练地拉上秦争的手,十指相扣的结果是原本干燥的掌心出了层薄汗,连带着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只是谁也没有要先松开的意思。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入两人的耳朵。内容则大同小异,要么是商量怎么保命,要么是谋划怎么取人狗命。那些看起来柔弱一些的就属于前者。而弥补武力值不足的最快捷径,则是找几个人组队,免得狼来了的时候无力反抗。江声匆匆扫了一眼。那些现实认识的自然组成了一队,其余的要么是女生之间抱团,要么就是弱的巴结强的,总归是都如偿所愿地找到了庇护所。而庇护所本人也可以听着对方的奉承,然后小小地满足一下自己的英雄情怀。不过用指头想都知道,这种临时的组合稳固不到哪里去,最多就是遇险前的心理安慰罢了。也有找江声他们组队的,不过都被一一婉拒了。毕竟在这种情况下,临时队友的存在就是把双刃剑,背后捅刀子,或者是扮猪吃老虎,一切皆有可能。而江声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况且在这种没有npc的游戏里江声是报不出身份的,所以解释起来也麻烦,倒不如两个人行动。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之后,秦争转过头来看他,低声征求他的意见:“去附近的房子里找东西?”江声摇头:“我倒是觉得不用太着急。比起寻找那些所谓的道具,我更在意‘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是什么意思。而‘无性主义’指的又是什么。”不远处,似乎也有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但其中一个左青龙右白虎,还长得像个二百五的大哥对此却不以为意。他猥琐地笑了两声,仗着自己壮得像头牛,还颇有兴致地开了个黄腔,听得同队伍的几人都有些尴尬。倒是把江声给听笑了。他想:这也是个人才,在这种官方盖戳说很难的游戏里,居然还能有这种旖旎的心思。对方顺着笑声看过来,和江声对视了一眼。那人估计是以为自己说的笑话还挺可乐,隔着那么远的人都能被他逗乐了,于是笑得还挺得意。江声收回视线,嘴角的弧度还没压下,然后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秦争吃飞醋的眼神。他默默地托着秦争的脸,替他转了一个方向,说:“你品,你细品,他的表情真的好笑。”秦争不以为然,把话题引回到了原来的那几个问题上。旁边站着的一个女孩走近了,冷不丁地开口:“我虽然不知道‘扮演好这个世界的公民’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我们不做出格的事,踩雷的几率应该就会小很多。”“至于‘无性主义’,虽然肯定不是那个黑社会说的那样,但是或许也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她抬起眼睛来看着江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可能设计者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在他所设计的这个世界里,不分性别,胜者为王。”江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陷入了沉默。讲个笑话:徐语微当初找我合作的理由是因为合眼缘。不过江声当时对她的初印象还算不错,所以倒也不认为她的接近会是别有用心,只是赞不赞同她的观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65章 江声在地上捡了一个书包和两盒牛奶,还颇有闲心地和秦争在开玩笑:“刚才我看那个悬空界面的时候就想说了,我们这还挺像真人吃鸡的。”“有存活人数显示,也有地图,还可以在不关门的别墅地上捡东西……”秦争抿着嘴唇瞥他一眼,适时打断了他的玩笑:“如果真的能随地捡枪,那么大概今天就可以结束游戏了。”“ok,fine。”江声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准备独自上楼去找东西,但是被秦争给拦下来了。“一起走。”秦争说。江声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反对,两人粘粘乎乎地上了阁楼。不过身后还跟着三个一百瓦的小尾巴。身后踩在木地板上重重脚步声令人无法忽略,以至于江声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不能去搜别的房间吗?”徐语微站在队伍最后面,用眼神示意中间那两位,说:“不是我要跟,是他们俩跟着你们走,我总不能落单吧。”被点到的那俩人脸色不自在地一红,像是上课突然被点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声一边捡着地上的小包饼干,一边问:“这是要和我们组队的意思?”那个男生点头,这会儿倒是没有先前的那点不好意思了,坦然自若地说:“我们队有两个女孩儿,我一个人保护不了。”这话倒是把江声给气笑了,反问:“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叫‘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你自己打肿脸充胖子揽来的负重包袱,要我们替你负责?”那个男生说不出话了,倒是他的那个小女朋友涨红了脸解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江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在意你们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自认为我们两个人才是最佳搭配。”他补充:“倒不是针对谁,反正谁来了我们都是这个答案。”江声面无表情地把饼干塞进书包里,然后斜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面露嘲讽,只是说的话却不算太客气。他说:“我们队里有我一个拖油瓶就够了,并不想再收三个。”这话一出,那两个小孩儿自知尴尬。虽然面皮薄,但是也怕死,所以还是没有离开,但是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争取一下。徐语微全程就默默地站在最后边儿,盯着眼前的僵持着的局面一言不发。江声和秦争心照不宣对了个眼神,强行不让他们跟是不可能的,跟着又嫌麻烦,于是找了个折中的办法。他以打商量的语气指了一下徐语微,说:“要么这样,这个女孩儿留下,你们两个小情侣去别地儿。”他又扫了一眼那个男生,话里带着点调侃:“自己的女朋友总能保护好了吧?”那个男生了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江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还是出于人道主义给他提了个醒:“你们出了栋别墅之后最好还是多找点食物,然后再找个房间躲着。躲过七天你们也就平安了。”“有空也可以琢磨一下这个游戏的禁忌到底是什么。不过可别再想着什么全员和平相处之类的谬论了。”那两个人离开的脚步一顿,但还是慢慢走远了,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江声说的话听进去。直到徐语微伸出手跟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江声才意识到他连那两个离开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秦争出于礼貌的要求,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周川。”江声却眯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那两人交握的手上,虽然不过几秒的时间,但是并不妨碍他暗自喝一壶醋。就像前文说的,徐语微是个清冷型的美人,虽然不至于倾国倾城,但是迷倒几个男人应该不成问题。那么问题来了,江声问她:“你当时为什么和他们组队?”撇开那两个人小胳膊小腿的样子不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个人什么感情。江声不认为他们中的一个会在另一个人遇难的时候分出心思来关心别人。秦争顺着江声的思路想下去,皱着眉头问:“你也是狩猎者?”徐语微面无表情地给他们鼓了两下掌:“你们这危机意识够可以的。”秦争沉默着没答话,江声却从她的话里读出点潜台词:危机到看谁都不像好人。他挑一下眉毛:“嘲讽?”徐语微算是意识到自己是遇到聊天的硬茬了,无奈地回答:“真心。”而后绕回江声先前的那个问题,解释:“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因为一个人单打独斗不现实,抱大腿的话又怕大腿送我出去挡刀,索性找两个看起来善良点的。”“我觉得如果我被人揍了,他们应该不至于见死不救吧?”江声对此不予评价,不过这个理由也还算说得过去。徐语微见他的表情阴转多云之后问了个问题:“为什么留下我?”事实上,她在简短地和江声交谈过几句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觉得好说话只是江声的表相而已,他的心肠似乎是冷的。不管是刚才那番“拖油瓶论”,还是在广场上看着那个男孩儿站在半人高的台上当众作死的时候、看着那个黄毛被揍得浑身是血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总是冷淡的。少数的几个笑脸都是给身边的那个帅哥的。让人觉得除了他边上的那个不定数之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也无法在他的心上多引起一点涟漪。徐语微自认看人很准,所以在江声全程没有表现出一点要寻找新队员的意思的时候,她就识趣地放弃了,没想到现在却误打误撞地进了队。她不太相信江声是为了给那个男孩儿“减负”,所以反而更好奇原因。江声瞥她一眼,心里的记仇因子抬起了头,但是面上不显,只原封不动地回答:“眼缘吧。”第87章 排行榜徐语微听了之后沉默了一瞬,觉得有些扯淡。毕竟江声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之后,目光就再也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 第167章 况且不管真相如何,至少她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江声他们对她的好意。由于他们不愿意应付那些慕分而来的玩家,所以在把话“说开了”之后,三人重新分配了物资。大部分贵的东西都塞进了江声的包里,其余的食物则基本三人平分。江声出于私心考虑,还是往秦争那儿多塞了几瓶水,往徐语微那儿则多塞了吃的,美其名曰:“水比较重,怕你背太多了会累。”徐语微也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哪儿能看不出江声心里那点小算盘。只是看着江声随时替她注意排名的举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在心里无奈地摊手:算了,自己已经够麻烦他们的了,就小小地牺牲一下,替他们这对小情侣买个安心吧。虽然不管队伍中的谁进了前十,结果都是一样的。而江声也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周川’这个名字成为大家口头捕猎的对象而已。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过后,三人又不紧不慢地坐在沙发吃起了未完的午餐。热过的简易盒饭其实不太好吃,但徐语微本着食物可贵的原则还是吃完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会发生什么变数,自己又究竟能不能吃到下一顿。不过半顿饭的时间,系统的广播又响了几次,现在的存活玩家数已经降到了九十二,而前十的名字也在不断地被刷新。有些人是又往包里捡了东西,有些人则是因为吃喝消费掉了。唯一不变的是许必、杨寅二人依旧挂在榜首,而且比先前的积分多了不少。看样子是去捕猎的人没成功,反而主动送了人头,替他们铺了青云路。只不过这些都和江声他们无关。他们在水足饭饱之后找了辆车,准备开往市中心以寻找更多的资源。没想到的是一辆车居然值二十点积分,无论是徐语微和秦争中的谁开,都是一大截的飞跃,所以江声就自然而然地坐上了驾驶座。不过这车一开,倒是给秦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先前只知道江声晕车,于是信了江声“晕车的人去开车反而会好受点”以及他开车技术很好的鬼话。且不论坐车的人究竟感受到了多强的推背感,光是江声此刻的脸色就够让人心疼的了。非要形容的话,江声现在的状态大概更像是晕车,但是又不信邪,偏偏要在车上玩手机的小孩儿。秦争几乎是在注意到他的脸色的瞬间就叫他靠边停了车,而后把自己的背包塞进了他的怀里。江声在被秦争推进副驾的时候,后知后觉地领悟了当初在“末日逃亡”那个游戏中,秦争为什么没同意让自己换班开车。十八岁考了本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路的江声有些羞愧地扶额:原来是见识过了。第88章 晚餐同样是十八岁考了驾照的秦争把车开得四平八稳。汽车按照原定计划驶向城区。三个人下车之后就是一通物资搜刮,如果不是怕后期捡不到东西了,他们其实也不愿意背着那么多东西到处跑。忙活了一下午的后果就是三个人都累得够呛。徐语微倒是有些让人刮目相看,虽说是女孩子,但是背着满满当当一书包的东西到处跑的时候也没有喊过累。不过一天过去了,现在的前十名要么是有人头积分加持的,要么是背包里装着一堆道具的。所以江声他们倒是不必再担心挤进危险区。于是三人找了个隐蔽的小别墅,坐在沙发上舒舒坦坦地吃晚餐。今日的晚餐是自热米饭和自热宽粉火锅。徐语微自觉地把手伸向了那碗土豆牛腩的自热米饭,为的是把品种多样性留给边上那两位。江声一边在往盒子里边倒水,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她:“你不吃自热火锅?那么大一个包装,我以为你喜欢吃才拿上的。”毕竟她当时在未来幻想那个世界里点的尽是些辣菜。徐语微一愣,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爱吃?”江声手上的动作一顿,不想扯出什么时空穿越的话题来,随口解释:“我看你当时多看了它两眼,以为你喜欢吃辣,我就拿上了。”他看徐语微还是没有要拿那个自热火锅的意思,叹气:“算了,是我会错意了。”他说:“等我给土豆牛腩饭注好水之后,你端过去就是了。”徐语微下意识地护了一下食,不想辜负江声的好意,于是说:“我确实爱吃自热火锅……只是怕你们吃得单调,所以才选的米饭。”江声挑眉,一本正经地说:“那倒是不必。周川偏甜口,不能吃辣的。吃两口微辣就能肿的跟我亲了他一晚上似的。所以我还是陪他一起吃饭的好。”徐语微听着江声过分直白的话,突然被口水呛了一下,目光却忍不住地瞥向躺在沙发上休息的秦争。江声把注好水的自热火锅推向徐语微,而后伸手挡了一下她的赤.裸裸的眼神,有意活跃气氛:“干嘛呢,再看收费了。”徐语微却轻笑了两声,说:“说实话,我上午的时候还以为你是冷酷无情,怼天怼地那卦的。”江声坐在地毯上,不置可否,只问:“现在呢?”徐语微假意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大概是嘴硬心软,又特别地绅士,特别地会照顾人,还特别细心的人。”她停顿了一秒,对着江声含笑的眼神补充:“而且还特别特别地喜欢周川。”江声听完之后“啧”了一声:“你这评价除了最后那条之外,其余的都像是在说别人。”徐语微失笑,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那个别人是指周川吗?” 第169章 秦争失笑,佯装正经地说:“你醒悟得太晚了,我们现在已经不能赶人了。”江声“哦”了一声,然后笑得有些停不下来。那笑声被他压得很低,但是却很好听,以至于徐语微手动清除了刚才听见的那段有关于未来的天马行空的对话。她想,睡吧,吃狗粮的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梦见她去小卖部买白桃味儿的气泡水,但是最后一瓶已经被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买走了。在梦里的她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她就是下意识地知道那是周川。她最后拐回小卖部买了瓶蜜桃乌龙茶,味道却意外地还不赖。第89章 劫道大概是因为心里装着事,徐语微睡得不是很安稳,中途醒来就睡不回去了,于是索性爬起来值班,也算是为这个小分队出一份薄力。她披着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江声正迷迷瞪瞪坐在窗边研究地图,脸上带着点困倦的神色。她走近了,极小声地问江声:“周川呢?”问完之后就意识到是自己犯了傻,不在这儿守着,自然是去睡觉了。只想穿越回几秒钟前撤回那条信息。江声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他白天还得开车,所以我赶他睡觉去了。”徐语微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没话找话地问:“你这是一晚上没睡?”江声终于把目光从显示屏上移开了,他看了徐语微一眼,问:“我看起来像是这种蜂蜜型的奉献型人格吗?”他轻飘飘地解释道:“如果不是系统聒噪的播报声太烦人,又怕周川不声不响地在这儿守到天亮,我估计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睡大觉。”徐语微语塞,在心里估计着后面那个理由估计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比重。江声问她:“你这是起来喝水还是睡不着?”徐语微默默地叹了口气,回答:“睡不着,所以你也去睡觉吧,我来守夜。”江声不置可否,目光在她的身上打转了一圈,在确认她应该不是那种会卷着东西逃跑的人之后点头同意了。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因为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而麻掉的腿,说:“晚上冷,你多穿两件。”江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过头来对她说:“如果看见有人在附近就叫我们一声。困了、撑不住了也记得把我叫起来换班。”徐语微“嗯”了一声,注意到他说的是“叫我起来换班”,可是他明明也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江声在得到想要的回答之后走进了房间,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地脱掉外衣的声音。徐语微隐约听到了他们的交谈声,自动地从只言片语中脑补出全篇的情景。她猜测大概是秦争不放心江声一个守夜,睡得浅,所以即使江声已经刻意地放轻了脚步,他也还是警觉地在第一时间醒来了。他或许是下意识地打算起来换班,但是大概又被江声按回到床上,然后提了一下自己这个不配在他们的故事里拥有姓名的志愿者。最后两个人安心地躺在一起耳鬓厮磨、抵足而眠,只是想想就有点甜是怎么回事。徐语微扶额,收回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专心地坐在窗边盯梢。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所以徐语微只能凭感觉地去体会时间的流逝,也就使得这个夜晚显得更加漫长。期间她看见过有几个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前面那个别墅群里的人,也听到过系统的几声广播,总归是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时候。秦争穿戴整齐地走出房间,对着她说了一声“辛苦了”,然后低声问她要不要回去睡个回笼觉。徐语微摇了摇头,说自己还不困。秦争没有多说什么,东翻西找得找出个已经落了灰了的热水壶,拿矿泉水冲干净了之后煮了壶开水。她沉默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牛奶和三角饭团,还是温热的。然后两个人就那么相对无言地坐着,期间只有热水壶烧水时发出的“呲呲”声。徐语微在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之后撕开了包装,咬了一口饭团,金枪鱼的味道在齿间蔓延开来。她默默地感慨一声:除了东奔西走地找食物时候的疲累,其实在吃饭的体验上倒也不算太差。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小队外的世界竞争有多么得激烈。她在吃东西的间隙偷瞄了一眼秦争,不得不承认的是好看的人刚起床的样子也是好看的,随便穿个衣服往破沙发上一靠都像是世界名画,这也无怪乎江声为什么喜欢他。被单纯定义成颜狗的江声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早八点,秦争烧开的水都已经被晾成温的了。江声忍住了缩回去当企鹅的冲动,慢慢悠悠地晃出来,喝了一口秦争递过来的温水,又慢慢悠悠地晃进隔间里洗漱。直到他把两个饭团咽进肚子里,才感觉自己的七魂六魄归了位。他默默地打了个饱嗝,一本正经地说:“熬夜这项活动对于老年人来说太不友好了。”徐语微忍俊不禁:“你这才多大就自称老年人了?”江声瘫在沙发耍无赖:“反正我在队伍里是最大的。”徐语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假的?你比秦争大?”她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不断地在秦争和江声之间打转,带着点怀疑的意味。江声用眼尾扫了一眼秦争所在的方位,看他收拾东西的动作没停之后才“嗯”了一声。他没说的是:虽然只大半岁。但那是因为你来晚了,你要是早点遇到我们的话,还能见着我俩差两岁的时候。殊不知背对着他们在收拾东西的秦争把这番对话都收进了耳朵里。只不过江声“嗯”完了之后还没忘了补充下半句:“年轻小男孩儿多好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还能替我们望一晚上的风。” 第171章 江声没理会他,只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那个瘦高个,和站在车后面哆哆嗦嗦、妄图隐形的女人。他伸手敲了两下车窗,徐语微会意,把玻璃摇了下来,赶忙地问江声他们伤到哪儿了,语速快得江声有些听不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几个人才看清楚了对方队伍里还有一个女生,只是他们这个时候自顾不暇,哪怕是动弹一下都嫌疼,更别说去追责。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个瘦高个儿也没报错人数,对方真正动手了的确实只有两个人,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中看不中用。对方队伍里的那个女人则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徐语微,艳羡中又带着些嫉妒。江声从徐语微那儿拿到了冰袋之后,拿铁棍尖锐的那一角划破了外包装,捏着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就往他的嘴里倒。对方被冻了一个哆嗦,企图吐出嘴里的冰块,却被江声强行按住了。江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没有告诉过你打人不能打脸吗?”那人剧烈地挣扎着,扭动的身形就像是一条大型蛆虫,涎水则不断地顺着嘴角滑落,看起来有些恶心。江声赶在对方翻白眼之前松开了手。而那人几乎是在江声松开手的那一瞬间立马坐了起来,把口中含着的冰块如数吐出,又干呕了两下,才仿佛要窒息似的深呼吸了两口气。徐语微此时也背着东西从车上下来了,她小跑到江声附近,问:“这些人要怎么处置?杀了?”江声那余光瞥了一眼秦争,回答:“算了,懒得拿那些沾着人血的积分。”他看着那位靠在车上的“黑社会”,问:“你是这群人里的老大?”那人摇一下头,却不知道是牵动了哪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地回:“不是,我们这儿没有老大,大家都是自愿凑在一起的,所以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江声在心里仔细咀嚼了一下“自己的主宰”这个中二的形容,嗤笑一声:“敢情拦路抢劫这事还是经过你们六个人集体同意的?”那人语塞,闭上嘴巴不说话了。江声也懒得跟他们浪费太多唇舌,只简短地说:“我也不管你们是想不劳而获还是别的什么,总归下次见到我们的时候记得绕远点走,别碍我们的眼。”那人沉默了一瞬之后点头,跟昨天下午那个笑嘻嘻的样子判若两人,也完全不同于片刻前的威风凛凛。江声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躲在队尾的那个女人,又踹了一脚刚开始跪下之后就再也没爬起来过的那个瘦高个,在离开前给那人留下了最后一句忠告。他说:“你们下次选人的时候记得把眼睛擦亮一点,别什么垃圾都收进来。人菜不要紧,但是这种完全不愿意出力的还是别收了。”毕竟这种随时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队友,有一个多余一个。江声说完这话之后就走了,秦争和徐语微紧跟在他身后。那位“黑社会”仁兄莫名地觉得江声刚才说的那番话有些帅,连带着他觉得江声离开的背影都像是带着风。他此刻在心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真正的黑社会大哥带着兄弟走南闯北,练就一身真人不露相的绝世武艺的戏码。至于车里的那位,大概是大哥的小妞。江声不知道对方离谱到过分的那些想法,也不知道事后被赶出队伍的那个瘦高个在外边传了谣言。那个瘦高个以卖关子的形式说出江声他们队内有一张可以隐藏坐标点的道具卡的事,为的是增加这件事的可信度。又撇开江声他们是块硬骨头的事不提,只仔仔细细地给那些人描绘了一下江声他们的具体容貌特特征,好方便他们寻找。那些听的人对此不置可否,只问:“真有这样的好东西,那你们怎么不去抢?”瘦高个眉头一皱,把责任推给第一二位的那两个大魔王,说:“还不是他们被榜上那两个人给揍怕了,现在他们是谁也不敢招惹。”“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一个队六个人,抢了也没用。”那些人听了这话之后,连忙把话题改换了自己更感兴趣的,问:“榜上那俩位是真的厉害?”瘦高个儿其实并不知道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总归是广播里的常客了,又加上有枪加持,忙不迭得点头,把他们吹得像是天神下凡。那些人跟着感慨两声,又问:“那你又是为什么离开那个队伍了?是觉得跟着他们没希望了?”瘦高个儿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口气,说:“哪能啊。是他们第一天死活不愿意在外边儿捡东西,说是太累了,打算今天去抢。”“结果碰到硬茬了,铩羽而归。为了省一口吃的,索性把我那个女孩儿踢出队伍了。”那个女孩儿他们是见过的,挺漂亮的,是我见犹怜型的,哪怕是放在这种游戏里也是抢手货。所以当时也有挺多人向她抛出了橄榄枝的,可惜她本着慕强心里去了那个四人队伍。只是她本人大概也没有想到,那四个长得跟健身教练似的人居然那么不堪一击。于是被拒绝过的人幸灾乐祸,只远观过的人则唏嘘不已。只是不管消息的传播路径是怎么样的,江声他们手里有隐藏坐标的道具的谣言总归是传到了许必和杨寅的耳中。他们倒是不管别人给他们扣上了多少莫须有的罪名,反正如果有怀着恶意来接近他们的,就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就杀一双。他们在意的是后面的那条消息。毕竟对于他们这个双人队伍而言,找到一张坐标隐藏卡就已经是让耳根清净一半了。两人对视一眼,驱车绕回了上午路过的地方。江声他们对于外面的那些事是一概不知,只闷头搜刮了一上午的物资,原本空了一些的背包又被重新填得满满当当的,其中还包括了徐语微特意要求的钟表。所以他们现在正在某个小别墅里安逸地嗦着速食粉丝,还颇为小资地配了额外的鸡腿和素菜包。吃过午饭后的徐语微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点倦意,然后被江声以“反正背包还满着,下午不用出去搜东西”为由,催着找了个房间睡大觉。她原本还想再挣扎一下,奈何实在抵不住那涌上来的困劲儿,又想着晚上起来守夜也是一样做贡献,终于还是沉沉地睡去了。而江声最心疼的人当然是秦争,所以后者自然也被他赶去睡午觉了,于是客厅里瞬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173章 秦争却只要一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副情景,就觉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面色不善盯着许必,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地大了些。杨寅小声地痛呼一声,许必这才站正了身姿,收敛了脸上那吊儿郎当的笑容,说:“你们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当时可没有对你们使用武力。”“要么你们也去我俩的车上搜点东西,算是我给你们的补偿。”江声不答,只让秦争松点劲儿,然后和对方谈条件:“这样吧,你们把两个背包留下,我们就放你们走,怎么样?”他原本以为以许必圆滑的性格应该会以“现在食物难找了很多”之类的话来讨价还价,所以这才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对方应得爽快,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江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没敢掉以轻心。他看着两人空空如也的背后,又扫了一眼停在楼下的越野车,问:“你自己去拿?”许必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同意了,然后拎着两个oversize的背包回来了,丢在江声的跟前,发出两声闷响,说:“这下可以放我们走了吧?”江声不置可否,只问:“这是你们全部的东西了?”许必会错了意,被气笑了,说:“这么多吃的够你们活到最后一天了。”江声瞥了一眼徐语微,让她去翻。许必无奈地问:“这是几个意思?怕我们包里塞炸弹?”江声不答,只让徐语微报名称。徐语微挨个念过去:“速食拌面,可乐,夹心饼干……消毒水,棉签……”江声默默地指挥着:“这个留下,这个不要,这个太干了也不要。”最后挑挑拣拣地拿了大半个背包的东西,剩下的又理回了背包里,打算让许必原路扛回去。杨寅被气得翻白眼,抿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必倒是后知后觉砸吧出点意思来。杨寅被松开之后,鼓着腮帮子小跑到许必的边上,像是被偷了食物的仓鼠,满脸不乐意。许必倒是露出了点笑模样,说:“谢了。”江声没应,只佯装嫌弃地吐槽道:“你们这捡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吃进肚子里都像是在虐待胃。”许必轻笑两声,调侃道:“嗯,谢谢你留给我们虐待胃的机会。不然我们俩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足够食物度过这剩下的五天半。”江声面无表情地送走了这两位千里来送物资的,转了两下□□,拒绝了对方笑嘻嘻地说想留下来的请求。开玩笑,把你们两个人留在这儿晚上还睡不睡了。许必在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江声一眼,说:“你有组织吗?”江声心想着:即使我有加入你们的想法,等我出去了,消息也过期了。到时候你早就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了。更何况他还真的不打算加入这种听起来就很麻烦的存在。于是果断地摇了一下头:“不了,我自己有固定的队伍。”许必扫了一眼江声身后的那两个人,耸肩:“好吧,毕竟你们队那两位的实力也还算不错。”且不提秦争的武力值,就是徐语微的那一脚飞踢也让他有些刮目相看。虽然对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却意外得还算是可以托付后背的人。毕竟这种愿意为队友用道具卡,还带劈一字马的女人可不好找了。现在多的都是那些以色待人,想不劳而获吸人血的,就像是那个黑社会队里的那个漂亮女人那样。许必推着还在生闷气中的某人上了车,临走前还探出车窗来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不加入组织就不加入,我问一下你的名字总行吧?”心里想的却是等我知道了你的名字,总能把你烦进来,没想到江声软硬不吃,冲他微微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说:“不行。”许必被逗乐了,看了一眼边上皱着眉头,仿佛随时打算冲上来揍自己一顿的秦争,解释:“哎,说清楚,我不是要泡他,真的只是替组织招揽人才。”江声倒是没有想到那个层面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赶许必他们赶紧走。毕竟这两个坐标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都意味着可能会多吸引一拨慕分而来的人,毕竟分数就代表着游戏结束后实打实的结算奖励。许必离开前对江声他们最后的说的一段话是:“看在你们这坚固的队友情的份上,我还是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一个真正地从别人手里买到的秘密。”“游戏题目是个废题目,所以你们不用浪费时间在解题上。捡到的道具注意辨别一下好坏,遇到事情记得控制一下情绪。”“早上的时候也记得去探一下另外两个人的鼻息,看看他们死了没。”他把这话说的不大客气,以至于回应他的是三人的沉默。许必也不恼,只微笑着说:“希望你们能活到最后。”他伸出手,隔空地和江声他们碰了个拳头,然后汽车启动,只留下他们扬长而去的尾气。第92章 如果徐语微对于对方说的这段话感到有些云里雾里,江声看出来了,于是在夜半跟秦争默默地感慨道:“徐语微看着挺高冷一女孩,怎么内里憨憨的……”不过这话是不可能当着徐语微的面说的。所以当江声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时,只提议:“我们进去说?”另外两人点头,没有反对,默默地跟着江声进了屋子。而且托许必千里送道具的福,他们这回可以给别墅上锁了,“咔哒”的一声,意味着心安。在他们走上楼的过程中,秦争还是颇为懊恼地皱着眉头,说:“我们之前至少应该找个有大型的家具的房子的。”“明知道楼下不能锁,还没有一个阻挡作用,以至于屋子里来了人我们都不知道……”江声瞥他一眼,打断:“幸亏你没感慨你们不该午睡,不然我不知道会有多难过。”秦争紧抿着嘴唇没说话,估计这一点还真的在他内疚的列表之内。江声抓着他的手搓了两下,生热之后贴在自己脸上,说:“别介。你有那闲心不如心疼心疼我的脸。”他煞有介事地舔了一下嘴角,温热的舌尖给秦争的手心染上一层湿漉。秦争垂着眼睛,下意识地想往回缩,却被江声抓住了手腕,不知道是真的无法动弹,还是反抗的意愿不强。 第175章 不知道徐语微究竟是听进去了,还是后来哭累了,总归是小声啜泣了一会儿之后就自然停止了,一边擤着鼻涕一边道歉,怪自己没能控制好情绪。是时江声正靠在秦争身上喊累,闻声只随意地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去休息吧,说自己没放在心上。只是不管秦争怎么哄,他也不愿意去睡觉。事实就是徐语微的低气压也确实影响到了他。倒不是害怕死,只是在想自己死了之后秦争会不会又走上那两年的老路。江声仔仔细细地给秦争报了三遍自己家的地址,又强调了无数次自己就读的学校和院系,还有从记忆深处抠出来的两年前正在使用的电话。他说:“如果……你就趁着草长莺飞的二月去找我,带着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博取我的信任。”他半开着玩笑说:“那么大概还能赶在我毕业典礼前收获一个男朋友,就可以打破我二十四岁母胎单身的命了。”“反正二十二岁的我也是个颜狗,而你又刚好每个毛孔都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江声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改了口:“不过我更希望我们都能一起走出这个副本,让那个破系统亲眼看看它推演出来的破剧本有多不靠谱。”他看着秦争的眼睛,说:“然后自然是你站在s市某高级别墅自带的小花园里,等着我带着小一,踩着清风和日光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的腿已经好了,我们就可以正式地干一些哭鼻子的事情,然后买一只登登二号,天天遛得它走不动道……”逼的秦争只能一边安慰他,一边控制自己的情绪。江声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把美好畅想说得那么像遗言,只是突然开始怀疑起了许必的别有用心。因为越是有意识地控制意识,就越发现自己忍不住多想。临睡前,江声躺在床上,发现今天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他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物资,背包里也已然有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道具。于是他们可以不用再出门奔波,可以把身后的这栋别墅当成是这个小队的固定避风港。只是看着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色,意外地有些难眠。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诸事不顺,导致小说写得也很卡……(找借口中)但是晚上在看某个节目里一个只得了17票的小姐姐笑着说我有17个粉丝了的时候突然觉得又得到了力量。虽然我的收藏很少,但是起码还有人还在看我的文,很开心。虽然偶尔也会有一种自己的文连这二百个收藏都配不上的感觉……但希望明天的我会更好吧。比心第93章 枪战摆在床头的闹钟指针在滴答滴答地走动着,躺在床榻上的徐语微却睡得很沉,大概是哭累了。这晚没有人再守夜,江声和秦争挤在一张小床上,在缓过来劲儿之后还颇有兴致地给秦争唱了一个跑调到了外婆家的安眠曲。秦争失笑:“你这是什么音准?”江声蛮不讲理地说:“一家只要一个会唱歌的就行了,要两个干嘛?”俨然一副恶霸的嘴脸。秦争“嗯”了一声,回答得认真,宽厚的手心不轻不重地在摸着江声的后脑勺上的头发。后来的两人又聊了很多小时候的糗事,算是缓和气氛。例如秦争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脸威风地出去跟人比滑旱冰,但是由于超速又刹不住车,背部剐蹭到了广场上装着灭火器的红皮铁盒子的故事。江声“嘶”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仰着头看他,问:“然后呢?”姿势有点别扭。秦争怕他心疼,改写了故事:“然后背上被刮了一个大口子,趴着睡了三个月,还被那几个小伙伴给嘲笑了大半年。”“再后来我就不和那几个知道我黑历史的小孩儿玩了,也再也没有出去滑过旱冰。”其实事实是他爸打那以后就禁止他出去滑旱冰了,还为此跟那几个小伙伴的家长吵了一架,闹得有些不好看,于是那几个小孩儿也就不再来找他玩了。只是现在说出来徒增感伤,不如把被动改成主动。而江声信以为真,于是脑补了一下那个臭屁但是又可怜兮兮的秦争,忍不住还是笑出声。他支起身来,拍了拍秦争的肩膀,面不改色地占他便宜:“没事,哥哥不笑你。等哥哥出去了,哥哥带你去滑雪啊,还带租垫屁股的小乌龟的那种。”秦争看着江声眼睛里倒映着点点星光,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亲他,细碎的吻落在江声的嘴角和额头,还有一句含糊不清的:“嗯,谢谢哥哥。”没有纠正现实里的江声比他还小两岁的事实。低八度的一声“谢谢哥哥”烫红了江声的耳朵,纵然他脸皮够厚,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秦争太会了。除此之外只有一句佯装镇定的“不客气,小宝贝”,听得秦争轻笑了两声,算是揭过了白天的那些烦闷。他想:无论如何,他和江声总会重逢的。至于中间那些等待的时间,又有何不可。不知道是谁先道的那声晚安,反正两人总算是改变了黏黏糊糊的姿势,各自平躺着做着睡意的酝酿。过了一会儿,秦争看着江声默默地翻了一个身的样子和逐渐绵长起来的呼吸声,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梦里是刚认识江声时,对方蜷缩起来的睡姿和被扯着盖过头顶的棉被。和现在四仰八叉地往他怀里钻的人判若两人。江声则是装了一会儿熟睡的样子,强迫自己背对着秦争之后睁开了眼睛,魔怔地觉得自己听到了隔着两道门板的钟摆声。他没有点开系统给的玩家界面,怕那刺眼的光扰了身后人的清梦,只默默地听着系统偶尔的广播声,猜测着现在游戏里还剩多少个玩家。江声身下的床铺抖动了一下,秦争凑过来,楼住了江声,带着温度的手掌猝不及防地盖在他的眼睛上,以至于他下意识了眨了一下眼睛,卷长的睫毛擦过对方的掌心,像是蝴蝶撞在了玻璃墙上。江声屏住了呼吸,知道自己这是露馅了。他应该能想到的,自己这是什么三脚猫的演技,怎么可能瞒过对方。只是想象中的问责却迟迟没有来,只有喷在后脖颈上温热气息和一句带着倦意的“睡觉”。江声乖乖地“嗯”了一声。翩翩的蝴蝶自愿地在玻璃罩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两人醒来的时候,又变回了面对面的睡姿。 第177章 他的身体由于枪支巨大的后座力而连连倒退,只是比起虎口处的发麻,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杀了人这一事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装作无事发生地回归到现实社会,只知道系统广播响起的那一刻他也凭借着两个人头分排在了第十二位。江声一边怪自己不谨慎,没有提前看过地图,害得秦争白白得浪费了一张道具卡;一边对着对面抬了一下下巴,指挥:“让你女朋友带着枪过来吧。”他说:“物资我们就不要了,你自己留着保命。”那两个人的脸色皆是一变。其中的那个男孩儿大概是碍于面子,一言未发,只把枪递给了那个女生,让她带着过去找江声他们。毕竟他先前已经被狠狠地拒绝过了,所以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地要求进队伍。虽然即使他把脸皮豁出去了也是同样的结果。那个女生则紧张地拽着袖口,说:“为什么我男朋友他不能一起去?”她说:“反正你们这么强,多他一个也不多吧?我们保证不会拖后腿的……”江声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们强,所以我们就要承担拯救世界的责任,活该要收留弱者?”那个女生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绞着手指:“我不是那个意思……”江声却不想在听了,他把枪径直交到秦争手上:“你们谈,我去看看徐语微。”说罢之后还没忘了补充:“不许你心软。”秦争叹了口气,说:“知道了。”他把视线转向那个男生,问:“你在榜上排第几?”那人低着头,回答:“十二。”秦争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那你自己知道你马上就要进高危圈了吗?即使我们现在接收了你,但等排在你前面的人死了两个,你也就被系统标上号了。”“所以你到时候对我们、对你女朋友而言都是□□。”对方不说话了。那个女生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那个男生拦住了。他看着那个女孩儿,说:“你带着东西走吧。我趁着现在还没进前十,还能快点再找个队伍混进去。”秦争隔着两扇破窗户看人,看不真切他们的表情,但是也能从双方的对话中推测出个大概来。最后,那个女生说要和他一起共进退的话被原路驳回,然后噙着泪、带着武器和半袋子吃的来敲江声他们别墅的门。至于那个男生,江声他们也不知道他走出那栋楼之后去了哪。那个女生在被秦争领进别墅后开始小声地絮叨:“我男朋友他人真的很好,品格好,学习成绩也好,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夏天应该会考进q大。”“可是我却那么差劲。”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懊丧,像是快要哭了,“只能混个普通二本,还白日梦地想和他同校,害的他陪我一起被卷进了这个游戏,如果不是我……”她捂着眼睛,有些说不下去了。秦争重新给大门落了锁,在想如果这时候的听话人是江声的话他会说什么,大概又是一顿冷热嘲讽吧。可惜秦争说不出那样的狠话,但是对于对方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性格也觉得有些烦躁。他头也不抬地说:“我本来也算是半个q大的学生,但是我从来不觉得这在生命面前有什么值得优越的地方。”“而且你真正差劲的地方是你的妄自菲薄。”他接过那个女生手里的枪和弹匣,走在前面领路,“对方既然愿意为你那样做,那你就受着。”“而不是把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这类自我责备和假设的话挂在嘴边。”秦争扫了一眼那个女孩儿,说:“要么你离开这个游戏之后就加倍努力学习,凭本事上那个大学;要么你就只能接受现状。”对方刚想否认自己做不到前者,就又想到了秦争说的那句“不要妄自菲薄”,一下子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手足无措地跟着他的身后。秦争在迈上楼梯的最后几级台阶时突然说:“而且你的男朋友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个女生听了这句话之后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而后就听着秦争说:“他的学习成绩如何尚且无法判定,但是他的人品已经在他冷眼旁观着队友杀人的时候就已经失格了。”秦争回头看她,眼神变得犀利了一点:“更何况是他最后的反水。”言下之意就是哪怕他排在四十二,五十二,他也不会是他们考虑的组队对象。那个女孩儿的贝齿在下嘴唇上咬出了一个印子,她问:“那你们为什么让我加入?”秦争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垂着眼睛回答:“我不知道,大概是队长想给你男朋友减负吧。”对方一愣,想到了那个表情总是淡淡的青年,虽然说的话不客气,但是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害人的坏事。从他们把徐语微留下来,到现在把她收进队伍,又或者是给她男朋友“送积分”,反而可以算是日行一善的代表。她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秦争却听见了,“嗯”了一声,算是替江声应了。而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任命为队长了的江声正在替徐语微把房间的窗帘重新拉上,顺带着把徐语微重新搀扶到了床上坐下。她像是劫后余生般地拽着江声的说:“多亏了你们把我叫醒,不然我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江声对于她颇为严重的说辞皱了一下眉毛,但是联想到刚进房间时看到的那个场景,突然意识到她说这话并不是夸张,于是面色一凛,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徐语微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娓娓道来,她说:“我现在算是知道许必临走前说的那句提示是什么意思了。”可惜人一旦入了梦,接下来的走向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梦里最可怕的几件事无非就是吵架的时候张不开嘴,逃跑的时候迈不开腿,走了八百里路又回到原地,被自己讨厌的人和事包围,还有不断地经历自己最阴暗的一段回忆。可怜徐语微的这个无逻辑的梦里占了其中的十之八九。她梦见自己重新走了一遍人生,可是却什么也没能改变。爸爸还是那个花心且整日无所事事的爸爸,妈妈还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操劳得风华不再了的妈妈,她也只能扮演记忆中那个无用的她。小的时候,他爸爸和一个漂亮阿姨出去约会的时候总会带着她,那个会亲昵地点她的鼻子,给她买糖、买小蛋糕吃的阿姨。当时她的爸爸把她架在脖子上,隔着人群看猩猩:“妈妈如果知道阿姨给你吃了这么多甜食,肯定不开心、所以如果妈妈问起来,宝宝你就说是和爸爸两个人来的动物园好不好?” 第179章 “这应该是设计者放在游戏里的诅咒道具。”那个女孩儿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闹钟,怯生生地说。江声扫一眼她,问:“你怎么知道?”她看着江声板着脸的样子觉得有些害怕,只说:“那个狙击手告诉我们的。他说他进过这个游戏,大致知道哪些道具是用得上的,哪些道具是一用就能害人丢掉半条命的。”她像是怕江声他们不相信,小声地补充:“那把枪也是他一进游戏就跑去捡的,因为他知道它的存放的地点,但是赶到另外两个地方的时候东西已经被捡走了。”言下之意就是其他玩家手里还有一把枪。秦争和徐语微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江声倒是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一百个玩家发放三把的宝贝,哪能都在他们这一个小队里。他头也不抬地提问:“那你能大致分辨哪些道具是可以用的,哪些道具是害人的吗?”那个女生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不是很确定地说:“他有说过哪些东西能捡,哪些不能捡,所以我应该能分辨个七八成。”江声给秦争递了个眼神,秦争会意,去房间里拿来那个专门装道具的背包,把它放在茶几上让那个女孩儿一一分辨。那个女孩看着秦争的脸,略微有些脸红,只不过不是情爱那卦的,大概只是被后者的美貌给迷了一下眼睛。她跪坐在地毯上,开始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然后江声他们发现从许必那顺来的道具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用处。而他们自己捡来的那些大多只是为了提高生活品质和以备不时之需的,可能真的到游戏结束了也用不到。其中除了闹钟之外也翻出来几样被诅咒过的道具,数量虽少,但也足以致命。江声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那个还没有自己手掌心大的指南针,问:“这也是诅咒人的?”那个女生支吾着说:“嗯,没记错的话是的。”江声不置可否,因为那个看起来就像是小学科学课发放的材料包里的普通教学器材而已,但是出于保险起见也没有上手摸它,只是多看了几眼。但是却被秦争捂住了眼睛,而后是对方低八度的提醒:“别看了。谁也不知道触发诅咒的条件是什么。”江声“嗯”了一声之后往后倒,脑袋刚好靠在秦争的太平洋宽肩上,瞬间脱离了原先一本正经地在讲正事的姿态,他闭上眼睛,懒散得像一只睡不醒的树懒。那个女生的脸更红了,没有抬头。徐语微则一副已经习惯了的表情,默默地将那几样东西收拾到一个黑色袋子里,然后干了在现实绝对会被骂的高空抛物。那个女生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问:“这样就可以了?”徐语微瞥了她一眼,夸张地说:“反正方圆八百里都没人,又不会砸到别人。”她停顿了一瞬,开始开玩笑:“而且在这种游戏里,真砸到人了的话说不定是为民除害。”江声轻笑两声,算是知道徐语微现在的心情是真的不错了。那个女生着急忙慌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秦争看着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不是灵异本,玩家的积分都是在屏幕上公示的,所以丢出去的东西就不再算是我们的了,更不会长了脚似的溜回来。”她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徐语微到底是在这个队伍里待了好几天的人,对江声他们的秉性也算是有了一点了解了。于是也不再像原来那样拘谨,饿了就自觉地去翻包里的食物。她掏出一袋草莓夹心的威化饼干和一盒牛奶,当作是今天迟到的早餐。那个女生被对方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到了,瞥了一眼秦争他们,确定对方对此没什么意见之后才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她想,或许徐语微在这个队伍里有她存在的意义吧。至少和她这个被强行塞进来的人是不一样的。徐语微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还以为是她想吃,于是默默地自己手里刚拆封的威化饼干递出去,邀请她共享。毕竟她之所以在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会和他们组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觉得这两位看起来还算是信得过去的队友。虽然事实证明不一定,但总归还是保有一些好感。她见对方再三摇头,才耸了一下肩,说:“你自己可以去包里找,看你喜欢吃什么。”那个女生刚从一个吃东西还得等分配的队伍里出来,所以对于徐语微的态度有些无所适从,连忙摆手:“我自己带吃的了。”说罢,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说过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只是听力过人的江声还是听见了,他把秦争盖在他眼皮上手拉下来,和自己十指交扣后抬眼:“你把背包拉开,让我看看你男朋友给了你什么吃的。”那个女生先是捂紧了自己的背包,又松开了,一秒一下得拉了近十秒钟的背包拉链,然后露出了里面的几盒苏打饼干和豆沙面包,还有几瓶水。其实在这种物资缺乏的生存游戏里倒也不算太差,比那些没滋没味的东西还是好多了。但是这并不妨碍江声慢慢悠悠地作出一副嘲讽的样子。他说:“你们这和许必走的是一个路子啊,光管饱不管胃啊。”那个女孩儿不知道江声和许必他们之间的那个插曲,但是由于排行榜上稳坐第一的名字如雷贯耳,也知道他是在说谁。她涨红了脸,没说她男朋友带走的那个包里更惨,尽是些压缩饼干和没有夹心的面包。因为队里那两个领头的人说这些东西节约空间,所以捡的东西大多都是这个类型的。江声当完坏人之后戳了一下秦争,示意他出来唱白脸。秦争会意,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这儿的食物还有很多,多你一个人也够吃,所以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包里拿就行。”对方“嗯”了一声,心领了对方的好意。她想:大概与众不同的不是徐语微,而是这个队伍。如果她的男朋友也能在这个队伍里待着就更好了。不知道对方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新的队伍,又有没有遇到危险。她的思绪忽然飘远,不可否认地有些担心他的处境。第96章 兑换 第181章 “第二,幸运道具和不幸道具的名单将被投放在公屏上,你们可以自行进行抢夺和暗算。”“第三,积分达到两百的玩家可以兑换提前离开本游戏的机会。”已经开始算物资分了江声又听到了系统的“友情提示”:“只有瓜分的玩家积分可以算数哦。”江声抬起头来:“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秦争默默地替他把嘴捂住了:“不能讲,文明点儿。”徐语微也再次刷新了自己系统的认知:“它这是逼着玩家自相残杀啊。”江声挑了一下眉毛,倒是觉得没什么,弱小的人并不会因为这新增加的规则而突破篱蕃,怀有善意的人也不会为此翻过围栏。真正强大的狩猎者则在下一秒就可以离开。唯一能被鼓动的无非就是那些没本事但是又怀有野心的人。于是纠正:“还没到那个份上。等他说要取消存活即通关的制度时才是。”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那么玩家只能无可奈何地为了那二百点积分奔走与杀戮,甚至得不得已使尽浑身解数套路身边人。和江声他们的感受不同,那个女孩儿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心情大概只能用狂喜来形容。她颤抖着去翻玩家死亡时的公屏播报,在确认过她男朋友已经有了一百三十六分的有效积分之后惊呼,因为这意味着对方只要再杀死一个有十四分物资的人就可以通过了。于是她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情愉悦得和当下的气氛格格不入。江声扫她一眼,对着秦争说:“早知道把她男朋友留下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在场的人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于是那个女生身上洋溢着的兴奋被浇灭了,也收敛了脸上抑制不住的微笑。江声看着她又变回初见时哆哆嗦嗦的样子,没有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反正说了对方也不会信。那道男声的播报就到那为止,但是之后不时响起的玩家死亡信息却在不断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不过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存活玩家人数已然从六十四降到了五十一,除去已经安全离开了那几位,大部分都是被直接杀死的,还有几位大概是之前就没醒来。徐语微眼看着秦争走出了客厅,才凑到江声旁边,小声问:“我们要选谁?”江声按了两下手中的圆珠笔头,答非所问:“我在思考两个玩家选了同一个人的话,对方的噩梦会不会加倍。在那个人死了之后,这两个玩家是平分他的积分还是每人都拿这么多。”徐语微愣住:“你的意思是……?”“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们三个挑榜上积分最多的人就是了。但是如果是前者,那我们就得估计好哪个是比较不可能被选的,但又是最划算的。”徐语微思忖了几秒,问:“周川怎么想?”江声按笔的动作顿住:“他能怎么想,烂好人一个,肯定谁的名字也不写,主张顺其自然活到第七天。”徐语微迟疑了一瞬之后回答:“其实那样也不是不可以。”江声瞥了她一眼,说:“那你有安然地活过三天梦魇的自信吗?”江声把笔塞回包里,目光状似无意地从那个女生身上扫过,补充:“而且你放过别人,别人却不一定会放过你。”那个女孩儿其实能猜到江声这话可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还是凑近了,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怯声问:“你们选谁啊?”她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忙不迭地解释道:“我不是来打探你们的想法的,我只是没有思路,觉得选谁都太残忍了,所以想让你给我提个意见。”江声一脸淡定地给她分析:“那我劝你选榜上排在第六的那个,一百五十多分,算上人头分刚好够你离开的。”她绞着手指,一脸为难的样子:“这不太好吧。他肯定被很多人选了,就算真的死了,积分肯定也会被分成很多份……”江声嗤笑一声,打断她前后矛盾的话:“这回不说太残忍了?”那个女生一噎,说不出话来。江声眼看着去房间拿东西的秦争即将复返,于是附到她耳边真正地压低声音,说:“我其实一直在想昨天早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刚睡醒没看地图还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你们队伍里的那个狙击手都准备狙人了,却连对面房子里住着人都不知道,一心瞄准着楼下。”江声歪了一下头,说:“思来想去,只有一个逻辑能说服我自己。那就是你和你男朋友骗他说你看见附近有人,让他快来在窗边趴着准备拿人头。”“然后自然是那两个人被反杀,你们假意投诚,再混进我们的队伍里来,想一招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好拿走最后的果实。”江声舔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说:“只是没想到遇见的是我们,而我的心还真就这么硬,没让你男朋友进队伍。”“而且这样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你们一开始要作那个公开和平宣讲,无非就是想树立你们人畜无害的形象。”“只是真正想倡导全员和平共存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弃了,又怎么会那么迫切地希望加入别人的队伍,甚至是默许了别人持枪杀人的行为。”对方脸色惨白,作无辜状,只是没等她说出辩解的话,黑黢黢的枪口已经抵在她的额头上了。徐语微对于江声突然拔枪的动作一惊,秦争则是在看见情况的那一瞬间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江声的身边。江声的食指已经按上了扳机,他轻笑了两声,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让我猜猜看,你的男朋友现在在哪里看着我们,而剩下的那把枪又在哪里。”那个女孩儿此时正疯狂地摇着头,嘴里一直喃喃着不要,向秦争投去了无助和求救的目光。可惜秦争向来是个遵守原则的人,而江声就是他人生的第一原则。江声笑着问她:“你知道你最大的漏洞是在哪儿吗?”对方沉默着摇头,企图继续装傻。江声却兀自解答道:“一个自称普通二本候选人的人,怎么可能听过一遍对方的讲解就能记住。”“所以最终的解释只能是你们才是真正进过游戏的人。”江声提了一脚装着她辨别出来的那些幸运物品的背包,说:“我猜你刚才让我给你挑诅咒的对象的行为是为了排除自己的嫌疑,好博取我们的信任。而真正的把戏大概藏在这里面。”江声每多说一句话,那个女生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可惜江声的怜香惜玉也是要讲求对象的。他勾一下嘴角,说:“但是你一推一拉的把戏我看厌了。所以不好意思,我懒得陪你演下去了。”她恍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地从地狱中浴血归来的修罗。 第183章 江声冲着他眨了两下眼睛,在琢磨出这层意思后失笑,跪在沙发上搂了他一下:“再见。”几乎是秦争点击兑换通关资格的那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原地。与此同时变化的还有排行榜上他变成安全色的名字,和江声空掉的怀抱。江声则几乎是在秦争走后的下一秒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徐语微走过去戳了他两下,江声抬起头来看她,甩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她轻咳两声,清了一下嗓子,问:“你怎么了?”江声把脸埋进沙发里,闷声回答:“还能怎么了,背痛。”徐语微又犯傻地问他:“周川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江声:“……我一声都没哼唧他也能拖这么久,我要是喊疼了他还走得了吗。”徐语微语塞。纠结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问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现在周川也走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那个女孩儿和她的男朋友真的打算暗算我们吗?”江声在狭窄的沙发上翻了个身,侧卧着说:“自私不等于无良。你如果不信的话,去翻翻背包里她所谓的幸运物品就是了。”徐语微走过去,对着公屏上投放的公示信息在一一核对,最后拿着那本价值五个积分的便笺本无言。她想说或许只是那个女孩儿记错了。但是心底的天平已然倾倒回了它该有的样子。她为自己原本的小人之心而羞愧,一五一十地说了,觉得自己对不起对方的信任。认错的样子像一个等待挨批的小学生。江声默默地听完了她口中的这个大型阴谋论,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说:“原来还能这样,学到了。”说完之后又嫌不够似地补充:“下次周川再逼逼赖赖妄图当菩萨的时候我就这样骗他。”徐语微怔愣了一瞬之后失笑,哪能不知道对方只是怕她尴尬,所以开个玩笑来缓解气氛。江声见她心情恢复如初了,也就不再在外面赖着了,准备回房间睡觉,临了阖上门前还没忘了打趣道:“那我还是你心里那么多个‘特别’的拥有者吗?”她反应了一会儿后点头,说:“你当然还是那个嘴硬心软,特别地绅士,特别地会照顾人,特别……”江声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别,你再说我要吐了。”两人对视着笑了一下,然后江声在认真地嘱咐过“有事就叫他,到饭点了也记得叫他”之后就关上了门。他确认自己什么道具都没有带进房间,但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赴了系统的噩梦之约。徐语微坐在沙发上和地上那具仰面朝上的尸体对视了半天,在肚子发出了几声抗议之后才慢慢地踱到江声房门前敲门,只是敲了几十下都没人应。她又叫了几声江声的名字,在了无回应之后才拧开了门把手,迎接她的是空荡荡的床和还皱着的被单。她可以确认自己没有听到江声杀死了别的玩家,或者是被其他玩家杀死了的系统广播声。但江声还是不见了。现在这栋楼里真的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第98章 巧了江声大概是真的对于那段长达十几年的“独居”生活释然了,所以那些意料之中的片段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梦里的他按部就班地跑进了大学,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又按部就班地毕业,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人群中拍了最后一张合影。就像是电影里的无意义情节,四年的时光被缩略成了几张剪影。只是那张照片在飞机落地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被压在了某个不知名的箱底还是某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拿着大学毕业证的他找到了一份离家不算太近、但是又没有走出自己安全区的工作,一个有五险一金但是工资只够养活自己的岗位。只是他的铁饭碗还没端稳,七大姑八大姨就登门来给他介绍对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催婚挤压着他的神经。可惜他这次不想按部就班下去了,索性出了柜。然后是妈妈发疯似的哭闹和爸爸拿着扫帚的痛骂,两个人在足以掀翻房顶分贝中达成共识。——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生下他,生来了也只是给自己丢脸。江声沉默地站在原地挨了妈妈的几下拳头,老式扫帚隔着牛仔裤打在腿上发出重响。但他默不作声地受的那几下打不过是出于他对于那两个人的尊重,而绝对不是像他们口中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光彩的腌臜事。只是忍耐绝对不是毫无限度的。他抓住他妈妈企图拽住他衣领的手,说:“你也别太过分了。”然后是新一轮歇斯底里地咆哮,他索性关上了房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收拾东西。从学校邮回来的行李箱还原封不动地躺在床底下,衣柜里的衣服大多已经不再符合他的审美,于是和那段亲子关系一起被留在了那个只有争吵的房子里。江声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一个拉杆箱和一个背包。而他的背包里除了手机之类的电子产品之外,只装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那些小时候不被他们允许看的故事书,那些被认为没有用的闲书。至于那些从小到大学过的教材和习题,早已经被收废品的老太太以六毛钱一斤的价格收走了。是时江声看着他的妈妈从那位老太太手里接过那几张零零散散的钱,有些无法相信居然就是这么廉价的东西伴随着他走了那么多年,又在人群中划分出了三六九等。江声体贴地选择在一个晚上离开:这样就不会被村子里的人看见,也省了他和他们相对无言的尴尬,以及家长绞尽脑汁想出来应付他们的解释。他坐在面包车上的时候还没忘了编辑一条好心提示的短信给他们。他说:“可能如你们所愿,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村里来了。所以你可以告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和那些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我在市里定居了。”“有一个工资不太高的铁饭碗,可能会省吃俭用地在市里买一套房。我也允许你给我编出一个实际上永远不会存在的漂亮女朋友,甚至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反正随你怎么开心怎么说,你自己觉得够面子就行了。之前说好的钱会按月打给你,就这样,晚安。”所谓“之前说好的钱”,是他爸从小念叨到大的烟酒和吃肉钱。从他小到还只会摇摇晃晃地走路的时候,他爸就喜欢跟外人说:“以后等我儿子工作了,他得每个月掏三分之一的工资给我养老。” 第185章 对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槌出击,敲在他以心为鼓的鼓面上,疼的他说不出话来。他想,我一定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惜八十一岁的江声终究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谁。只知道经过这一年的回忆之后他已经记满了一整个小本子的有关于那个男人的细节,却唯独忘了他住在哪里,电话多少,叫什么名字,又长什么样。他试图去报社登寻人启事,只是那时候不仅报纸不流行了,就是他那无名无姓的描述,也让对方懒得剩下那几平方厘米的面积给他刊登信息。于是重度晕车的江声开启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自愿的旅途。他走过了对方提到过的几个城市,可惜步程究竟是有限,他永远无法走遍那几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也无法保证自己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会恰好停留那么几秒。八十二岁的江声离开了他待了八十年的t市,卖掉了他当时住的房子,改在s市组了个小房子,就为了梦中那句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我今年支教完之后会去s市发展”。为了履行他迟到了将近六十年的“得把你写进我的未来”的约定。只是不知道对方现在有没有妻子,妻子又为他生了几个孩子,孙子孙女有没有考进名牌大学,他又是否还健在。八十五岁的江声在这座城市待了三年,和刚毕业时蜗居在一个小房子里的那两年相比,有一天类似,却又很不一样。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的行为还是感动了缪斯,于是等到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时江声的腿脚已经不太灵活,走的时间长了之后就免不了得找个地方歇歇脚。只是这日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闲情雅致,踏进了自己可能几十年也进不了几次的咖啡馆,他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杯摩卡。他靠着沙发上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又想到了自己在梦中对于s市的那些描述,于是不由得失笑,自己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座竞争激烈的城市。咖啡很快就上来了,江声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还是那么苦。突然,一只不知道拐弯的小短腿撞到了他的小腿上,江声低头看去,把它抱了起来,突然在想心上人家的登登是不是长得和眼前这只差不多。不对,大概更可爱一点,至少没这么笨。一辆轮椅驶进了江声的视线,对方哑着嗓子对他说:“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没抓住绳子,应该没撞疼你吧。”江声听着和记忆里相差了也挺远的声音,颤抖着抬起头来,然后眼泪止不住地流。他虽然从来没有看清过梦里那个男人的脸,但是当他看见眼前人的那一秒时却认定了:就是他了。只是对方似乎有些被江声吓到了,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包抽纸,着急忙慌地抽出几张递到江声手里。江声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再睁开时已然是笑模样。他借故请对方喝了一杯咖啡,又在询问过对方的意见之后推着他散了会儿步,节奏慢得和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分开的时候是在对方居住的小区门口:因为江声死乞白赖地非要送他回家。江声想,虽然对方大概已经有了家庭,自己也没机会了,但是偶尔假装遛弯地来这儿偷偷看看他也好。他听着小区楼下的保安室放着的最近流行的音乐,却突然想到了年轻时候很喜欢的一句歌词:“快活到半日也像活尽了一百万岁”,大概用来形容这个下午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江声看着对方在夕阳下的样子,挥了挥手,故作开朗地和他道别,嗓子却像被铅块堵住了似的,疼得他想落泪。其实对方也不再好看了,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老的脸上都快长老人斑了,更别提连堆的褶子。但是却不妨碍江声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仍旧会心动。对方牵着那条柯基,对他说:“我给你留给电话吧,以后你无聊的时候可以找我聊天。”江声吸了一下鼻子,眼睛红着:“你对谁都这么菩萨心肠吗?”对方抽出包装里的最后一张纸巾递给他,叹气:“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你八十多岁了,我大概会以为你今天刚被人甩了,怎么动不动就哭。”江声没接那张纸,对方只好动手替他擦了。江声眨了两下眼睛,说:“我从来都没有开始过爱情,又怎么谈失去。”对方给他擦眼泪的动作一滞,随即问:“为什么没开始过?”江声退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佯装轻松地耸了下肩膀:“没遇到合适的呗,就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单到了现在……”秦争轻笑了两声,说:“巧了,我也是。”第99章 见面八十五岁的江声如愿以偿地找到了梦里的那个人,然后在过八十六岁生日之前破天荒地谈了一场老年恋爱。他退掉了租了三年的那个小房子,搬进了对方的小区。又在出示了自己的体检报告之后的江声领养了一只被遗弃的残疾小猫咪,它和嘟嘟相处得还算愉快。江声也是从那天起把手机换成了老年机,从此之后无缘社交软件,只有偶尔外出时对方打来的电话和发来的短信。他还买了一个最新款的照相机,而那个二十来岁的时候都懒得拍照的男人对此却意外地配合,没过几天就把家里的客厅贴满了。估计来做客的人看过之后会回去跟亲朋好友感慨丑人多作怪。不过满足他们的喜好这件事并不在江声的待做事项之内。对方则乘着江声外出采购和遛狗的机会找人在小花园里弄了个秋千,于是江声在八十六岁那一年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一个有人疼,有人爱,有人默默地在背后给他推秋千的孩子。毕竟是一把年纪了,所以江声懒得折腾那些出国结婚之类的事宜,只动手画了两个q版的结婚证,拙劣地像是一年级小朋友的画技,却一直保存到了对方离开的时候。是时的s市正值梅雨季节,但是那一天却意外地没有下雨。还没有到走不动路程度的江声准备推着对方出去晒太阳,只是江声搂他的那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挺好的。江声想,没有病痛,也没有意外。然后附身给了对方一个轻柔的吻:“早安。”大概是因为记挂着家里的两只短腿生物,所以江声倒是苟延残喘地多活了几年。毕竟他当初可是和领养处的小姑娘打过包票,说会好好照顾家里那只瘸腿小猫咪的。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活过那两只生命力旺盛的小动物。 第187章 他顺其自然地走过去牵对方的手,倒是主动惯了的江声少见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秦争拿温热的指腹蹭了一下他的脸蛋,开玩笑道:“刚见面脸就红成这样的话,还怎么正式地干一些干哭鼻子的事?”江声脚步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你该不会这么着急来见我就是为了干哭鼻子的事儿吧?”秦争在心里失笑,面上却不显,指尖一路往下滑到了江声喉结处,他抚摸了两下,问:“如果我回答是的话,晚上还能和你一起吃饭吗?”在造梦游戏里耍惯了流氓的江声闹了个大红脸,他别过头去,回答:“菜都订好了我能怎么的。”秦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说:“我逗你的,我只是有点想你了。”他摸了两下江声的头发,轻声道:“也想让你成为第一个分享我喜悦心情的人。”秦争的话在那一瞬间重新唤起了江声对于那一幕的回忆,他感到有些鼻酸,连带着眼睛都是通红的,以至于秦争看着都觉得心疼得不行。他低头吻他,周围是几声不赞同的啧声或者是惊呼,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毕竟人生是自己的,何必去管他人的想法。第100章 大结局一吻毕。江声总算找回了点不要脸的样子,磨磨蹭蹭地开始撒娇,说刚才那是自己的初吻,要一个抱抱的补偿。秦争无奈:“……那之前游戏里的那些算什么?”江声见秦争当真了,眨了两下眼睛,无辜地说:“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但秦争还是有求必应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两人的晚餐是江声中午就订好了的火锅。不太能吃辣的秦争就默默地看着江声涮着左半边的红油锅底,替他担心着他的嗓子。江声向来是本着吃饭八分饱的原则,只是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的东西太好吃了,还是陪他吃饭的人让他忘了节制,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开心,总归是有点吃多了。吃多了的江声不想坐车,就耍赖地让秦争陪着他溜达回去,将近两公里的距离,后者却也好脾气地同意了。中途两个人经过了一个广场,那里的夜晚除了动感的广场舞之外还有绕成圈儿的路边小吃摊和霓虹色的喷泉。江声明明只喝了几口可乐解辣,却意外地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拿指尖挠了两下秦争的手心,说:“我累了,你能背我回去吗?”秦争一边说着“你也不怕把你压吐了”,一边认命地蹲下了。江声趴上去,开始卖惨:“我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背过,这是第一回 。”可秦争偏偏就吃他这套,心软成了一滩水。江声含糊不清地问秦争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回,话里有些不舍。秦争却没读出来,只觉得有些失落,但是却体贴地没有表现出来。他沉着嗓子问:“你这是在赶人?”江声想说点逗他的话,却说不出口。他最后只能借着那醉人的夏日晚风开口:“我怎么会赶人,我巴不得你在我身边待一辈子,最好一秒钟也不和你不分开。”秦争面不改色地回应:“那是因为我们刚见面,等我真的跟你寸步不离地待几天之后,你的想法就会改变了。”江声反驳:“可是巷子口的那家面馆我都吃了十几年了。”秦争把他往上颠了一点,叹气:“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男朋友和面做类比的。”江声把嘴唇贴在他的脖子上,含糊不清地说:“我这不是为了证明我长情吗。”“我读书吃食堂那会儿,天天就固定地吃那几个窗口里的那几样菜,他们就总问我难道不会腻吗,怎么不换换口味之类的的问题。”他说:“可是如果你真正喜欢那几个菜的话,又怎么会吃腻。同理可得,当你真正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就不会有什么七年之痒的问题。”“因为不管你对他多么熟悉,哪怕和他牵手的时候就像是左手摸右手那样,只要还喜欢,就永远会心动。那些之所以痒了的人,不过是没那么喜欢对方罢了。”秦争不接他的话,只问:“那你万一遇到另一个很喜欢的人该怎么办?”江声的侧脸贴着他的后背,他说:“虽然世界上多得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可我就是那种爱上一个人,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的人。”秦争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都二十六岁的人了,却似乎格外地矫情。他不依不饶地问:“那如果你发现,和我在一起过日子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该怎么办?”江声听着树上的蝉鸣,看着两人在月光下交叠的影子,回答:“张爱玲说过,爱一个人,也许有绵长的痛苦,但他给我的快乐,也是世上最大的快乐。”“所以我愿意为了那世界上最大的快乐,克服那些也许存在的矛盾。”江声凑过去亲他,说:“而且凡事我都可以让你。你懒得做家务的话就我做,你想买什么东西就买。”“我会努力地让你在这段关系里只感觉到快乐,而没有一丝不如意的地方。”秦争叹气:“如果你真的照你说的那样事事退让,事事委屈的话,那么我永远也开心不起来。”江声后知后觉地品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然后笑得眉眼弯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扬了起来。他笑着把话题拽回最初,问:“你是明天就走吗?”秦争这下有些砸吧出江声的意思来了,于是也不管自己本来的打算是什么了,只说:“不走。好不容易腿好了,哪有不粘着你的道理。”江声“哦”了一声,问:“那你怎么空手就来了?”秦争语塞:“……太急了,挂了电话就去火车站买票了,没顾上收拾东西。”江声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俊不禁:“你怕不是个傻的吧。”不知道为什么,这晚的两公里显得格外的长,大概是因为某人刻意放缓了的脚步。江声在中途拍了两下秦争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把自己放下来了,但是却被拒绝了。江声失笑:“你不嫌重啊?”秦争头也不抬地回答:“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