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使用手册》 第一章 :血肉雕女 晴天白日里,隆隆打了两个旱雷,让人莫名心悸。 床上昏睡的夏文姝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头很疼,额角是一个肿起来的大包,破了皮肉,涂着味道怪异的褐色膏体,熏得她几乎再次晕过去。 可眼前的丫鬟却还在不厌其烦地涂着,见她睁眼,一脸惊喜道:“小姐,您总算醒了。” 夏文姝坐起来,拨开丫鬟的手,双目有神却带着几分狐疑。 此刻的她只想问自己两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儿? 但她打量四周,又觉得非常熟悉,似乎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生活到死亡的那一秒。 死亡? 微风将拔步床床架上那柔软的鹅黄纱帐吹皱,朦朦胧胧间,她仿佛看到一尊逼真至极的美人玉雕。 连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每一道皮肤纹路都雕了出来,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可就是这种美,让她心中骤然涌出汹汹怒火,有如切肤般地恨着,那白玉美人也在一瞬间变成了可怖的血玉,仿佛是被人用血肉染红的一般泛着森森的怨毒之气。 没错,她感觉得到,那是她的血肉。 每割下一片,便在璞玉之上雕刻一刀,刀锋似有灵性泛着狰狞的绿光将血肉融化,注入玉中。 所以她恨,恨那把刻刀,恨那无穷无尽的折磨,更恨,执刀的人。 夏文姝闭上眼,咽了咽口水,额上的伤又开始疼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预见,或者是,记忆。 再睁眼时,那鹅黄纱帐正轻飘飘地荡过,露出后面精巧的三足檀木高几,高几上面的缠枝莲纹春瓶里插着一枝白玉兰,开得娴雅。 “小姐,不涂药膏会落下疤痕的。”丫鬟不死心,再一次将那药膏拿到她跟前。 夏文姝连连摆手,撑着床板站了起来。 “小姐您不能起身,药膏会掉的。”丫鬟急急拦着,又一次强调:“会留下疤痕的。” 好像比她自己还在意这面皮。 夏文姝没说话,绕过她,突然伸手扯下拔步床前的鹅黄纱帐对折两圈,随手就在额头上缠了起来。 “嘶”一碰就是钻心的疼,不过药膏还算管用,只留下一阵**,剧痛很快就平息了。 夏文姝隔着纱布摸了摸炽热的伤口,微微满意地自言自语:“嗯,要是 白纱就更对了。” 丫鬟纳闷:“小姐,为什么非要是白纱?” 夏文姝怔了怔,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丫鬟也怔了怔,小姐好像不一样了,别是真被打傻了吧? “小姐,您,您还记得青烟吗?”丫鬟指着自己,小脸皱起来,急得都快哭了。 夏文姝噗嗤一笑,很认真地道:“你叫青烟。” 青烟松了口气,扶着夏文姝,替她掀开床架前被扯烂的纱幔,走下拔步床。 夏文姝也总算找到机会,仔细看看自己的房间。 卧房由碧纱橱隔断,左侧开窗,宽敞明亮,桌椅妆台都布置得华贵异常,单单一个多宝阁就放满了各种玉雕。 下意识地,夏文姝便猜到自己出身不凡。 可这样的自己,怎么会弄伤了脑袋,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而且,身边似乎也只有青烟一个丫头。 “青烟,”夏文姝眼珠一转,问了句:“房里就你一个人?” 青烟不疑有他,应道:“小姐被……晕过去后,木兰几位姐姐就被夫人叫去还没有回来,就让奴婢先进房里伺候。” 夏文姝听懂了两个消息。 她这伤是被人打的,还有,眼前的小丫头并不是她的大丫鬟,而是在外面伺候,临时进来帮忙的。 “那……”她还没开口,便被房门外一声骄喝打断:“夏文姝,你别以为装个病就能躲过去!” “要不是你这个长房嫡女命里带煞,我们至于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尖利迫人:“现在竟然连林家的一个小丫头你都赢不了,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好像故意一顿,声音停在房门外。 “是五小姐!”青烟紧张,“完了完了,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 夏文姝点了点头,听得出来。 “去给我倒杯水来,有些口渴。”夏文姝坐到圆桌前吩咐一句,非但不紧张,竟还隐隐有些期盼。 青烟头一次见着被五小姐打上门来还这么平静的小姐,以往的她,可总是看见小姐匆匆忙忙赶出去给各种人赔罪的。 而且,这平静的,简直有些嚣张了。 不知道五小姐要是进来看到,会气成什么样子。 也好,反正自家小姐必定还会受那 件事的气,现在能让五小姐气一气,最好。 青烟打定主意,应了句是。 于是夏文静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惶恐出来赔罪的夏文姝,不耐烦冲进来时,就看到小口小口抿茶的夏文姝,女孩子头上缠着纱布,却丝毫不能遮掩那让人嫉妒的明艳美貌。 “哟,九妹有出息了,竟敢当着我的面儿,坐着喝茶。”夏文静十五六的模样,打扮得花般俏艳,插着手阴阳怪气地质问,神态倨傲。 “夏文静。”夏文姝看见她,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脑中过电一般,骤然浮现出眼前人从小到大的各种嘴脸,夏家二房的嫡长女,自幼便以欺辱她为乐。 “你敢直呼我的名字!” 夏文静诧异地瞪眼喝道:“要不是你,我已经被选去做巫女了,你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从小到大,她总是这一句话。 而记忆里的自己,的确一直在赔罪,藏着不忿与怨恨地赔罪,向所有人赔罪。 夏文姝皱眉,她现在才十四岁,她做错什么了? “哦。”夏文姝轻飘飘地看向她:“我为什么要愧疚。” “你!你厚颜无耻!”夏文静可一点儿也不文静,直截了当地骂了起来:“历代夏家长房的嫡女都会被选为巫女侍奉巫王,只有你这个命里带煞的扫把星,天降了君山神女,夏家才失去了参选的资格!哼,可别说这些你都忘了!” “哦,没忘。”夏文姝点点头,听懂了。 青烟顿时红了眼眶。 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因为这件事被老爷夫人乃至全家人厌恶,可她是夏家血脉最浓郁最重要的长房嫡女,未来接受传承的雕女,甚至连一句委屈都不能说,还要动不动地承受别人失望嫉恨的怒火。 而夏文姝却悠哉地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章 :牙尖嘴利 “我是夏家长房的嫡女,我会被选为巫女,现在出了君山神女把我比下去了,”夏文姝扬起让人嫉恨的俏面,眨了眨眼:“也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夏文静被问的一怔,下意识反驳:“可每一代都是要先在各房女儿中比较一番,我们当然都比你强了!” 夏文姝翻了个白眼,满是鄙夷。 “既然还是要选拔一番,凭什么这一代不大选,就要怪到我的身上?”她站了起来,朱唇贝齿开合便质问道:“怎么不是因为你夏文静太过猖狂,惹得天怒人怨,所以才降下神女,就是为了不让你去参选巫女呢。” 夏文姝目光犀利,字字珠玑,凭着一口伶牙俐齿,骂的夏文静是哑口无言。 甚至连她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巫王才到现在都没有降下巫谕,让夏家准备择选巫女。 “你,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这个嫡长女无福!”夏文静第一次慌乱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她并不傻,也正因为不傻,才被夏文姝绕了进去。 因为如果是怪夏文姝无德才不大选,便跟她们这些其余的夏家女儿没关系,毕竟入选的是人家夏文姝,可如果不是因为夏文姝,那她们又凭什么怪到夏文姝的头上? 夏文静的脑子转不过这个弯,一时被绕住。 到最后,她竟然觉得,夏文姝说的有道理。 就是因为她比夏文姝强,而每一代大选获胜的总会是长房嫡女,所以巫王才迟迟不下肯令择选巫女的。 “我无福,还是你们无福,你可要好好想想。”夏文姝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警告,美目闪着精光。 夏文静莫名心惊,难道是因为她抢了长房嫡女的风头,所以才……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嘴上却不肯服软:“就算你是雕女又怎么样,就连林家那个七小姐都比你强,你可别忘了昨天是怎么挑了颗废石,输给林嘉磬的!” “雕女?”夏文姝重复一遍新词,脑中再次闪过了一幕幕的场景。 母亲的咤问,父亲失望的目光,祖父鄙夷的眼神,从小到大的缠绕着她。 只因为她即便再努力,仍然处处比不上别人,比不上那些庶女旁支,这也造成了她怯弱,怨愤却隐忍的性格。 “夏家雕女的传承,就要败在她的手上了!”老爷子劈头盖脸地将父亲骂了一通。 “你连我表侄女都不如,还不如死了算了!”母亲林氏怒容满面,将手里那颗她选出来的褐皮石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绝望,不服,痛苦,死死缠绕着她,身后却被人猛地一推,褐皮石头便砸在她的额角。 夏文姝眼底闪着莫名的光,她66续续,想起了这十四年来在夏家生的一切。 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那个努力了十四年,也受了十四年气的自己,看着她从开朗娇蛮变得沉默寡言软弱可欺,甚至是阴沉虚伪,和怨毒。 这真的是她吗?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欺负别人长大的,牙尖嘴利,精于变通才是她的属性? 夏文姝的头又开始疼得厉害,让她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那个自以为是的夏文静身上。 没关系,现在开始添加牙尖嘴利的属性也不晚。 “既然知道我才是夏家的雕女,”夏文姝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那就退下吧。” 夏文静一口口水没咽下,呛到了自己:“咳,你说什么?” “我说,怨天怨地也没有用,谁让我才是长房嫡女,我就算是个傻子瘸子,我依然会成为雕女,你最渴望成为的那个雕女。”夏文姝生怕气不死她一样,字字句句说得清清楚楚:“而你,永远也得不到我这个废物拥有的尊位。” “你,你!”夏文静捂着心口,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文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颜无耻,牙尖嘴利了? 关键是,她的话是句句戳在她的心窝上啊! “没错,我就是在拼爹。”夏文姝还在火上浇油,嘴角那抹讥讽的笑意从头至尾,就没消失过。 对于夏文静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没有什么会比现在这样,被比她差很多的废物抢走了她朝思暮想的东西还要让她生气的事了。 “夏文姝!”夏文静尖叫,自己样样都比她强,除了生在二房。 而夏文姝偏偏就凭借着长房嫡女的身份,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雕女之位。 她只觉得所有血液都冲上了头,脑子被气得嗡嗡响。 “你简直不要脸!身为血脉之力最强的雕女却比我们这些旁支还要差劲,你竟然还理直气壮!” “有些人实在是厚颜无耻,我是真不愿与她一般见识。”夏文姝偏不同她理论,任凭夏文静的脸涨成猪肝紫,她却打了个哈欠挥挥手 便走,好像在赶一只狗。 青烟看得眼睛直,自家小姐一威,战斗力竟然这么强悍。 试想夏文静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在夏文姝面前吃过这么大的亏啊。 “你!夏文姝!”夏文静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有本事我们就比一比,你若是输给我,就去跟大伯父说,把雕女的位子让给我!” “凭什么输了就要让给你?” 夏文姝面色平淡,却继续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就算我输给所有人,雕女依然是我。” 那样子,就像一个手里握着压根不爱吃的棒棒糖,却就是不让给别人。 尤其是夏文静这样馋得口水流了一地的人。 “我不管,我这就去跟大伯母说你答应了我的挑战!三天以后,我们石坊见!”夏文静已经丧失了理智,尖叫着跑了出去。 “喂!”夏文姝反应不及,连夏文静的丫鬟都跑得一干二净,上哪儿去退回这封战书。 “真是个自大狂,”夏文姝无语,又觉得一阵头大,方才舌战恶女的得意也淡了几分。 这下玩大了。 她是能将这十四年的事记起个大概,但对于夏家的灵雕手艺却不知怎么地就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更别说要去跟夏文静赌石了,估计她这次连颗废石都挑不出来。 早知道就不把她气得这么狠了,夏文姝无奈,倒是青烟满眼的崇拜:“小姐,您简直太厉害了。” 她下意识地应了句:“我可是公司里出了名的嘴炮,无人能敌。” “公私?嘴泡?小姐,您上火了?”青烟眨眼,没看见啊。 夏文姝也眨眼,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俩词哪儿来的,可就是顺嘴说了出去。 “没事没事,管他呢,先给我找几本书看看。”夏文姝挥挥手走出卧房,穿过大堂想去对面的书房找两本书临阵磨一下枪,哪知…… “九~妹~儿~哎~~”少年人声线悠长清澈,穿云破空。 夏文姝驻步,望向门外。 “你好像春天的一副画,画中是遍山的红桃花,蓝蓝的天和那青青泥巴,花瓣飘落你身下……” 第三章 :九妹九妹 “这谁啊?”夏文姝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精致面孔上漾起灿烂夺目的笑,拎起裙角便往外走。 “小姐不可啊!”青烟红着脸拦住她,低声:“外面这么唱,您怎么还能出去呢。”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这么大的热闹,怎么能错过。”夏文姝好事心起,向外张望。 少年的声音不知怎地越来越大,好像就在离她的院子不远处。 “画中呀是不是你的家,朵朵白云染红霞……” “你们夏九妹的追求者还真是走心,这么别出心裁的告白。”夏文姝笑呵呵地,却在青烟的眼神里渐渐凝固,她隐约记起来了,刚才那个骄横的夏文静似乎在叫她……九妹。 夏文姝嘴角一抽,指着自己:“我?我是夏九妹?” “哥哥心中的九妹你知道吗,是我心中那一副画!”少年高亢地唱着,似要将一腔爱意喷薄而。 夏文姝的嘴长得,都能吃下一颗鸡蛋了。 没想到这么**的表白,女主角竟然是她自己。 这在她那十四年的记忆里,堪称是破天荒头一号啊! 更重要的是,对方这么惊世骇俗,是嫌她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透红的花蕾!” “我靠!他还自带合唱团?!”在听到更为离谱的合唱和声后,夏文姝大叫一声,下一秒,她便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歌声是从离她院子最近的那处侧门传来的,夏文姝拨拉走碍事的家丁猛推开两扇门板时,正对上一排三个分别拿着一种外大内缩的竹木圆筒的锦袍公子。 她皱眉。 就是这三只?怎么看起来,更像从犯的样子。 “九妹,”澄澈嗓音响起,三只锦袍公子立刻向两边让路,一个同样拿着竹木圆筒的黑衣公子走了过来。 他五官俊朗坚毅,眉色浓而不浊,一双龙目黑白分明神光内藏,如他人一般内敛却光华自生,有着少年书生般清隽脱俗的气质却又从骨子里透出那种上位者独有的冷酷孤傲。 这样的气势非经年累月的权贵之人是难以形成的。 他几步走来,仿佛是帝王临世巡查般威风凛凛,又颇有些急切,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他真心动容的至宝一般。 这样的男人,让 夏文姝实在无法将他同高歌一曲向她告白的狷狂少年联系起来。 “喜欢我的歌吗?”他一开口,独特的沉吟语气让人周身一麻:“我承诺过,只唱给你听。” 夏文姝看着对方搭在肩头的手,又抬头看男人英俊的脸,乌睫微颤。 “九妹,你……”赵愚看到她头上缠着的纱布心中一凛,伸手过去。 “啪!”清脆的一声,夏文姝拍开他的手警惕地跳退半步,皱眉喝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 赵愚默然,垂下去的手攥成了拳头,气压骤然冷了下来。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青烟看得毛,拽了拽夏文姝的衣袖,压低了声音提醒着道:“他可是赵家的十七爷,咱们还是躲躲让夫人来处理吧。” “处理什么?” “处理什么?” 男女声同时响起,两人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夏文姝一脸尴尬地拉过青烟,低声警告:“我的事我当然得自己解决,找人帮忙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否则她出来干什么。 青烟愣愣地看着自家小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那种莫名的折服已经开始在心里扎根。 赵愚的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果然是她,还是那么倔强。 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哎,赵十七,你笑成这样,是不是打算认输啦?”旁边一直被忽略的三只嚷了起来。 夏文姝看了他们一眼,原来是在拿她做赌注。 女孩子眼底闪过一瞬精光。 “当然不是。”赵愚朗声,神采奕奕,盯着夏文姝的模样倒好像是要将她吃到腹中一般。 虽然狂热的占有欲在他胸膛叫嚣,不过,他更善于耐心地守候,细嚼慢咽地享受追逐过程中的每一寸喜悦。 反正是再来一次,他,驾轻就熟。 “九妹,我是来送聘礼的。”他离得不近不远,声不高不低,却换来身后三人一连串地惊呼。 “你还准备了聘礼?”三人和声组里最俊秀的公子开口:“这不是你的突奇想吗?” 赵愚并没有理会他们,从怀里取出一枚铜指环塞到她手上,便道:“聘礼。” “叮!”脑中响起悦耳的铜块撞击声,那指环接触到她的皮肤,便好像是要落入沸水中的冰块,一瞬间消失在她掌心。 一阵清凉从手心直冲头顶,让夏文姝怔的瞬间,赵愚已经收回了手,安静地看着她。 倒好像什么都没生一样。 “哎,你的聘礼搁哪儿呢?”俊秀公子不遗余力地起哄。 “刚现,忘带了。”赵愚难得地回了一句,旁边青烟听了才放下心来。 私相授受,哪里使得。 可夏文姝不是青烟,她清楚感觉到赵愚将东西放在她手里,可赵愚本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干一样。 这正常吗? “行了赵愚,再磨蹭下去我堂姐都要出来啦。” “九妹,等着我。”赵愚嘱咐,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离去。 夏文姝漠然看着,隐约听到那俊秀公子离开时的小声嘀咕:“嘶,我怎么觉着咱们都上了这赵十七的当了?” “他是不是就想着利用咱们帮他唱歌呢?”俊秀公子嘀咕的声音渐行渐远,脑中那股清凉却越来越明显。 夏文姝茫然间似乎听到“咯哒”一声。 像是打开了一把陈旧的铜锁,脑中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青烟拉住她,紧张道:“小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仔细待会儿撞见夫人。” 她不答,耳边隐约听到青烟的尖叫:“小姐!” …… “荒唐!她是夏家未来的雕女,她怎么敢跑出去见赵家十七那种人!”夏文姝恢复意识时,耳边便是这样的一声斥骂。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床前是贵妇熟悉的背影,她的母亲,林氏。 嗯?夏文姝揉了揉眼,定睛看向林氏,确定自己不是眼花看错,而是真的。 林氏头顶竟然出现一根细长的直条,左右两端分别是白黑两色,此时黑色占据了直条的百分之七十,随着她的喝骂还有向前攀升的趋势。 这是什么东西? 夏文姝扫了眼,现跪地瑟瑟抖的青烟头顶上也出现了同样的直条。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青烟头顶上的直条,柔和的白色占据着主要地位,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炫耀系统。” 第四章 :炫耀系统 炫耀系统? 夏文姝被脑海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随后意识到,或许这就是那直条出现的原因。 “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吗?”夏文姝心道,果然得到一声冷冷的回应:“嗯。” 一阵沉默,夏文姝现,对方的确很高冷,索性主动问道:“你是,炫耀系统?” “我是钥灵,炫耀系统是我创造的。”钥灵声音十分傲慢:“我要你为我赢得所有人羡慕重视的目光,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高贵的出身。” “呃?”夏文姝错愕,显然不明白钥灵的意思。 “我是最高贵最珍奇的九鼎钥灵,可你们人类却有眼不识泰山,将我弃如草芥数千年!”声音突然暴躁起来,夏文姝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枚小巧玲珑的铜环便飘荡在她眼前。 原来是它! 夏文姝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赵十七塞到她手里的东西吗? “你怎么……” 铜环周身的金光还在愤怒地波动着,压根没有理会夏文姝的意思,自顾自道:“所以我创造了炫耀系统,只要你让我吸收到人们的羡慕和嫉妒,我就能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夏文姝怦然心动。 她的记忆很混乱,甚至经常怀疑自己根本不是夏文姝,但她依然要在尔虞我诈危机四伏的夏家生活下去。 总不能一直靠无赖手段,耍嘴炮取巧吧。 她必须有点儿干货,否则嘴皮子耍得再好也不是长久之计。 “你要怎么吸收到羡慕和嫉妒?凭那黑白直条吗?”夏文姝不再纠结于钥灵的来历,而是直截了当地问起了用法。 “当然不是,我自有我的办法,像你之前气走那个女人时做得就很好。”钥灵的声音隐隐有些激动:“就那么做,让人们越激动,越嫉妒,越好!” “你说夏文静?难道你一直都在我身上?”夏文姝纳闷道:“可你不是刚才赵十七给我的那枚铜环吗?” 钥灵沉默一会儿才开口:“你想知道,可以跟我交换。” 奸商! 夏文姝没想到,一把钥匙的灵,竟然这么狡猾,还会坐地起价! “可你之前也得到了夏文静的嫉妒,按理应该付给我工钱!” 讲道理,她夏九妹还没怕过谁呢。 “我之前没得到这个世界的本体,只是感知到 你的心情,并不能得到……”钥灵的话戛然而止,它恶狠狠地评价:“人类,虚伪,奸诈,狡猾。” 夏文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明明是你自己说出来的,怪她咯? 所以赵十七给她的是钥灵在这个世界的本体,这个世界,那,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她心中莫名悸动,仿佛抓到什么关键之处,可不论怎么问,钥灵都防狼防虎似地再也不肯开口。 “那你总该告诉我用法吧!” “滋……”一阵电流似得声音,夏文姝的意念看到一个光亮的屏幕。 屏幕主要分成五部分。 左上角是属性区,她的头像是一张缠着绷带的小脸,左侧是两支空荡荡的经验条,分别写着经验和技能点,头像下面还写着: 未认证用户:夏文姝。 未认证用户?下意识地,她便用意念去触碰那几个字。 屏幕正中出现: 用户等级:认证用户,普通会员,vip贵宾。 夏文姝嘴角抽了抽,总觉得这三个字眼特别眼熟。 “这些词,都是来自你那个世界的吧?”她问道:“公司,嘴炮,这些词也是来自你的世界吧?” 钥灵意志坚定,不予回答。 夏文姝却可以肯定,因为她十四年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种词。 所以她能学会这些词,是因为得到了钥灵? 她耐心向下看去,那是竖着一列九尊古香古色的小鼎,玲珑可爱,可惜每只都是晦暗无光的虚影,似乎等待什么东西安装上去,才能点亮。 九鼎,钥灵。 夏文姝明白,这应该就是它缺少的那九尊鼎,所以才生成这了这一部分:九鼎灯。 “收集到鼎,有什么奖励吗?”夏文姝仔细看每尊鼎上刻着的那个小字,问道。 “大礼包,升级,技能。”钥灵言简意赅,夏文姝还是听出它声音里的渴望。 “听起来不错,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她道,注意力放到了右下方横放的技能区。 那是六只圆润小巧的按钮,可惜只有第一个亮起来,其余的都是一片灰暗,而点亮的那个按钮上写着名字:查询。 按钮下还附着一行小字:入门级。 看来这应该就是林氏头顶那根进度条了。 夏文姝了解 到,原来那白色代表对她的好感,而黑色是厌恶。 所以,林氏是真的讨厌她这个女儿,并不是什么严格要求女儿导致的过分苛刻了。 夏文姝心中了然,却并没有太多伤心,甚至于对另外几个按钮的作用和这个技能等级还更感兴趣点,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吧。 终于看到主界面,夏文姝却是嘴角一抽。 因为她现主页面只有三个选项:空间,兑换和……敬请期待。 “敬请期待是个什么鬼?”她克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这钥灵还随时准备升级系统不成? “高贵的钥灵,当然不会像你们人类一样洋洋自满,止步不前。” 夏文姝眼珠转了转,点那个空间按钮,没有反应。 “你得先认证。”钥灵冷冰冰道。 再去点兑换。 界面倒是打开了,入眼是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兑换点数,下面则是一根……空荡荡的经验条。 好吧,夏文姝耐心看去,底下是一个五芒星阵,五角分别是写着金木水火土大字的五颗宝珠,而中间则是晶莹如玉的一颗灵字宝珠。 她想点开灵字宝珠,却听钥灵声音颇为得意:“你得先认证。” 夏文姝几乎抓狂,这钥灵是把人心摸得透透的啊。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让人心里直痒痒,就是不能兑换,她也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嘛! “好吧,我得怎么认证?”她一咬牙,决定做这笔交易。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这钥灵与系统的来历与目的,但是眼前的她根本无路可走。 如果不使用钥灵,她或许三天之后就要输给夏文静,从此一败涂地,根本抬不起头来。 夏文姝知道自己是个好胜的人,绝对无法忍受这种结果。 “很简单,”钥灵声音里暗藏期待,仿佛是一个上瘾的赌徒,催促道:“再去让我爽一把,我就让你认主。” “认主?”钥灵的一句口误,让夏文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姝儿怎么样了?”耳边响起男人沉厚的声音,夏文姝的心簌地揪了起来。 父亲这个字眼在她脑中过了一遍,让人心底一暖。 这十四年,都是这位一直信任鼓励她的慈父,否则,她根本走不到今天。 “我有办法了。”她勾起一抹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老爷,夫人,小姐醒了!”青烟率先喊道。 第五章 :会哭的孩子 林氏瞪了青烟一眼,呵斥:“嚷什么?” “姝儿,怎么样了?”2o夏大老爷并没有去管妻子,而是径直走到夏文姝床前,见她头上缠着怪异的纱布,眉峰深皱,声音关切:“怎么这么不小心磕伤了头。” 林氏立刻看向夏文姝,那目光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她夏文姝都是夏家未来的雕女,林氏纵然是生母又在气头上,也不该用石头去砸女儿的。 不过夏文姝生性胆小,这些年受了谁的委屈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并不敢跟夏大老爷告状,何况林氏还是她的亲生母亲,只怕说了也没人信。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夏文姝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她暂时没说话,林氏还以为一切如常,接了句:“姝儿和嘉磬赌石输了,心神恍惚,这才不小心磕破了头。”又转而瞪了夏文姝一眼,嗔怪道:“你这孩子总是气性这么大,输了就输了,母亲不过是说你两句,怎么就气成这副模样,你若是有个好歹,可叫母亲怎么向夏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这是在指责她自己赌气往上扑,才被撞破头的? 夏文姝看向林氏,记忆中,林氏对她这样明里暗里,精神上**上的虐待也不少了,可事后总是拿出这幅严母教女的心疼样儿来博取夏文姝的原谅。 “母亲还不都是为了你好。”林氏见她还不说话,已经开始抹眼泪。 “行了,有下人在这儿,像什么话。”夏大老爷一话,林氏立刻收了腔儿。 夏永清并不是没听说女儿额前的伤是被林氏砸的,但夏文姝也是林氏的女儿,生母责罚女儿天经地义,只要夏文姝不开口,他也乐得平静,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他也不是常年在后宅带着,并不能一直事无巨细地照顾到女儿。 女儿能得到林氏真心的喜欢,才是长久之道。 可惜,林氏对这个嫡女心结太深,对长子偏宠颇多,却是对女儿过份严苛。 “不要紧的,姝儿,你好好养伤,父亲明日再教你一回……”夏大老爷的话还没完,就听女孩子蚊子般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的。” “什么?”夏永清惊讶道,连身后的林氏也震惊地瞪起了眼,这丫头还敢告自己的状不成? “不是母亲说的那样,”夏文姝文文弱弱地虚着音:“我的伤不是母亲说的那样。” 一屋子的气温骤然冷了下来。 夏永清身为夏家宗主,不怒自威,他看向妻子,林氏立刻急了:“姝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是哪里做得对不起你了?你这样说,不是当着你父亲的面打母亲的脸?” “母亲,孩儿不敢。”夏文姝咳了两声,抓住夏永清的手:“父亲,的确不干母亲的事。” 可惜,她越是这么说,便越是让夏永清疑心。 他一贯是知道林氏对夏文姝的严格要求的,慈父严母倒也无可厚非,但林氏有时未免太过了。 难道她还想让襁褓时的事再生一次? 一想到此,夏永清的脸立刻黑了几分:“荒唐!姝儿头上的伤就是你砸的,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林氏立刻心神惶惶,赶忙拍着心口辩解:“老爷您这是在剜我的心啊!姝儿也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妾身怎么会不心疼呢,她贪玩不肯用功,妾身也都是为了夏家才严格要求她的啊,哪知道这孩子现在心存记恨,竟然这样冤枉妾身!” 贪玩不肯用功? 夏永清冷哼一声,若夏文姝还算是贪玩不肯用功,那整个夏家的子女,恐怕没有一人能说是认真学过了。 夏文姝有多努力,他心知肚明。 只是这个孩子现在还没有表现出她的天赋,比夏家那些旁支还不如。 夏永清攥了攥拳头,总有一天,你们都会被她震惊到的。 她才是世上最高贵的女子。 “夏文姝,你说,是不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母亲当时是要将那颗废石砸向你的头吗!这一屋子的人可都看着呢。”林氏毫不心虚地质问,仿佛她原本是想将那颗废石砸在地上,而不是夏文姝的肩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文姝身上。 而夏文姝也知道,敲打到这儿就足够了。 林氏纵然从小到大都对她不好,这些年甚至开始变本加厉,从精神上的呵斥体罚到身体上有意无意的虐待,但毕竟是她的生母,她虽然记不清林氏给的母爱,但也不想母女闹僵。 “是,是我自己撞上去的,父亲。” “姝儿,你别怕,父亲会为你做主。”夏永清拍着女儿的手臂安慰道。 “是真的,父亲。”夏文姝认真道,林氏这才松了口气,算这只白眼狼还有点良心。 随后又心中愤愤,这死 丫头,早承认不就好了,害得她虚惊一场,等她腾出手来的,非得让她知道厉害。 林氏冷漠地想着,这些年她甚至无暇理会房里的几个姨娘,一门心思都死磕在这个女儿身上。 不知为何,她就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怎么看,这夏文姝都不像是她的孩子。 夏永清温和一笑,女儿肯原谅是最好,毕竟母女哪有隔夜的仇。 “可是父亲,女儿不是有意要撞上去的,”夏文姝突然反抓住父亲的大手,纵然有夏家的引灵诀保护,他拿惯了刻刀的掌心还是有一层薄薄的茧,让人感觉厚重,安稳。 “父亲,母亲只是生气将废石砸在地上,女儿又怎么会送上前去让母亲砸到我,而陷母亲于不义呢。” 夏文姝说得字字情真,连林氏也微微动容,难道是有人故意要用这件事算计自己? 这是亏着夏文姝福大命大,没有砸出个好歹,否则,她就是夏文姝的亲生母亲,也担不起这个害死夏家雕女的罪名。 夏永清也是面色不佳,长房嫡女是夏家的根基所在,纵然这一代出了君山神女,恐怕不能被选去侍奉巫王,但仍然要传承下去,不容有失。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冷着脸问。 夏文姝看得出,连林氏也开始起了疑心,时机刚好。 “女儿,是被人推了一把,这才撞上去的。” 第六章 :认证用户 “推得?”林氏皱眉,将信将疑。 “是谁?”夏大老爷径直问道2o,又扫向底下:“昨天出事时,是谁站在九小姐旁边?” 夏文姝心中微暖,父母二人瞬间的反应就已经将本心表露清楚。 林氏疑她,而父亲却是直接相信,要为她做主。 底下丫头们面面相觑,无人应声,夏永清直接指了夏文姝大丫鬟木兰:“你说。” 木兰一慌神噗通跪倒在地,看着老爷夫人犹犹豫豫。 林氏回想起当时情景,冷哼了声,瞪向她:“怕什么?直说。” “是……当时……当时只有小姐一人跪在下面,身边没……没有别人……”木兰颤巍巍地看了夏文姝一眼,头垂得更低了。 夏文姝也蓦地变色,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当时后肩被一股劲气撞上,将她推向前面的。 难道是她脑子被砸,出现幻觉了? 夏永清看向女儿,林氏的斥声已经响起:“胡闹!姝儿,你怎么能……” “让姝儿说。”夏永清冷声,一直盯着夏文姝的眼睛,语气柔和:“姝儿,你来说。” “父亲……”夏文姝心中暖流阵阵。 难怪这十四年来纵然过得万般不顺,但她一直勤奋苦练,没有一刻松懈。 有这样一位慈父爱护,她怎会不想争一口气。 只可惜天资如是,难为夏永清还一直对她有信心,百忙之中总要抽出时间来专门教导她。 “是,父亲。”夏文姝沉吟,吸了口气,从榻上起来缓缓走向木兰。 夏永清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女儿似乎,不一样了。 从前的夏文姝怯弱阴沉,如今似乎,多了几分明朗与,锐利。 “你说,当时我身边没人。”夏文姝摆开要扶她的木香,盯着木兰,木兰赶忙叩头:“奴婢不敢说谎,当时大家都看着呢,您身边确实没有别人啊!” 夏文姝点了点头,看木兰与林氏的反应就知道,她没有说谎,这也不是能说谎的事。 她抚着后肩,阖目仔细回忆了下。 “老爷,您就宠着她吧。”林氏见她不出声,嗔怪一句,心里已经认定是夏文姝无中生有了。 真是笑话,当她是瞎子吗,当时就夏文姝在底下跪着,其他几位小姐都只 是在两侧站着。 夏文姝并不理会林氏,淡然道:“你说我身边没人,那你当时在哪儿?” “奴婢……奴婢冤枉啊小姐!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推您啊小姐!”木兰哭喊,将头叩得咚咚响,夏文姝看着她头顶那跟黑白适中的情绪条,伸手拦住了她:“不必害怕,我不是怀疑你。” 木兰啜泣着,夏文姝亲手为她擦了擦眼泪:“你是我的大丫鬟,我怎么会疑心你,只是当时你就跪在我的身后,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比如,一股风?” “风?”木兰被夏文姝沉稳轻柔的声音安抚,歪头回忆。 “有!”说话的是她另一个大丫鬟木香。 夏永清看向她,木香紧张地走出来跪到木兰旁:“奴婢记得,当时有风吹歪了小姐肩上的垂穗,奴婢还担心小姐会因此被夫人责骂,没想到接下来小姐就扑倒了。” “对,对,是有,奴婢也看到了。”木兰恍然,连连点头。 很好,果然有人从中作梗。 “什么风,难道一股风就能把一个大活人吹倒不成?”林氏哼了声,显然是认定了是夏文姝胡言乱语了。 夏文姝看了林氏一眼,转身向夏永清施礼:“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因为她记得清楚,十岁那年她才能以掌风吹熄面前的烛火,是夏家这一代之最。 当然,是最晚的一个。 为此,林氏命人每晚都在她房里点一百根蜡烛,熄不灭,就这样睡。 多少个夜里,她都是在满屋子的烛光中昏睡过去的。 “林氏一族也是灵雕师中的佼佼,引玉决仅次于我夏家的引灵诀,难道你连一个掌风也不出来?”夏永清轻飘飘的话让林氏惊退半步。 多少年了,夏永清都是温润君子,即使在有了夏文姝之后待她颇为生疏,却也不曾直接出言讥讽。 今日竟然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她难堪! 林氏攥着手垂头退后半步,模样恭顺,心中却是百般羞恼:都是夏文姝这个丧门星! 夏大老爷起身走到木兰木香身前,冷声问道:“昨天在场的,都有谁?” “有二房的五小姐和六小姐,然后……还有七小姐。”说到这里,木兰偷偷看了眼大老爷神色。 “子瑜也在?”夏永清眉头微跳,看了眼林氏。 夏子瑜是他的庶女,宠爱却不输给嫡女夏文姝,如今竟然也牵扯进来。 “当时姝儿和嘉磬赌石,就想着让她们都见上一见,也算是历练,所以除了待嫁的四丫头外都叫去了。”林氏模样有些委屈,她也是好心想让两房的丫头们都涨涨见识,要是姝儿赢了,她不也在娘家和夏家长长脸。 哪成想夏文姝这么不争气,连她娘家的侄女都赢不了。 真是废物! 夏永清的脸色暗了两分,但被他很好的掩藏,只是道:“子瑜一向同文姝亲厚,倒是……” 林氏想到王氏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和夏子瑜乖巧唤着母亲的小脸,竟点了点头,又道:“文静方才跑妾身那儿说……” “说什么?”夏永清皱眉。 “说三日后要和姝儿赌石,赢了就要姝儿将雕女之位,让给她。”林氏的脸色也不好看。 就算她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也不能忍受别人觊觎雕女的位子。 “放肆!雕女是她能拿来戏耍的赌注吗?她这是要乱祖宗规矩!”夏永清大怒。 “老爷,大夫人,二夫人带着五小姐在门外求见。”林氏身边的郭嬷嬷进门行礼。 夏永清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孔,顿时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也正要找她……” “父亲,”夏文姝突然拦住郭嬷嬷,屈膝施礼:“女儿有事相求。” “姝儿放心,父亲这次一定替你做主。”夏永清带着几分恼意,却对她柔声安慰。 “父亲,女儿是想请您,息事宁人。” 夏文姝一言落地,语惊四座,周遭顿时静的吓人。 只有脑中的钥灵哈哈大笑:“有趣,有趣,真是太有趣啦!” 钥灵笑得直打滚,因为它能听到夏文姝心中的分析,此刻已经知道之前推她的人是谁。 “你这人,真是坏透了!”钥灵声音一本正经,夏文姝耳中却响起“叮”地一声。 “恭喜您晋升为普通用户。” 第七章 :君子爱升级 夏文姝闻声勾起一丝笑,但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眼前,仰头看向夏永清:?21??父亲,请听孩儿一言。” 林氏冷冰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恨不得当场骂她一声蠢货。 难得夏永清肯替她出头,要是不趁机好好敲打敲打二房母女,她们还真以为有个在长安做奉常的二老爷夏永盛,就能在夏家为所欲为了。 准是她从小就处处输给夏文静,所以现在心虚了。 哼,适才给自己脸色看的时候怎么就机灵的跟什么似得,这个逆女! 林氏把自己气得要命,夏文姝就看她头上直条白色越来越少却面色不改,耳边听父亲沉声:“你说。” “二叔父官至奉常,乃是九卿之,二伯母又是淮阴侯嫡女,五姐姐就是骄纵些也是人之常情,何况这事没有证据,只怕二叔听说后会误以为女儿捕风捉影,那就不好了。” “笑话,历代夏家二房都任职奉常为陛下服务命,这是夏家先祖的福荫。”跟他夏永盛有半毛钱关系,林氏不屑,又昂骄傲道:“我们长房才是夏家的宗主,你别忘了,长房可是效命于巫王宫的。” 夏文姝当然知道,在她的记忆里,巫王宫这个词可是极重的。 因为巫神赐福天下,巫王宫泠然脱于世,日日受人间香火祭祀。 而这种香火,就是灵雕。 夏家长房则是专为巫王宫与皇族祭祀提供灵雕祭品的家族,号称“天贡之臣”,就是没有官职俸禄,那也是极尊极贵的。 何况这世上为了求一件夏家灵雕祭祀而倾家荡产的,可是大有人在。 所以长房贵于二房,因为,巫王贵于帝皇。 这么简单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夏文姝当然也懂,但是……她看向父亲,夏永清果然皱起了眉。 看来,夏永清的确比林氏聪明得多,他已经听明白夏文姝的意思。 因为,她这个联系着夏家长房和巫王宫的纽带,要成为巫王专属灵雕师的夏家雕女,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那就是这一代,天降了君山神女,灵雕天赋不俗,反正比她夏文姝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巫王迟迟未招选夏家巫女,这也就是夏文姝的日子变得艰难的原因。 “父亲,是女儿一时不查才会碰伤了头,还请您不要再追究,毕竟血浓于水。” 夏文姝巧妙地给了夏永清一 个台阶,既已点破,便不说破,这才是嘴炮的最高境界。 “难为你有这份心。”夏大老爷欣慰地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只是委屈你了。” “姝儿有父亲疼惜,不委屈的。”夏文姝颔,想起方才夏永清对她毫不迟疑的信任,心里就暖暖的。 “嗯。”夏永清神色缓和下来,挥手命人将二房殷氏母女请了进来,压根没有理会林氏。 夏文姝安静地站在一侧,林氏却还不明就里,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骂了句吃里扒外。 女孩子装成没看见,心里却是暗自摇头。 若不是林家这些年灵雕天才辈出,她那嫡长兄夏文烨更是天赋不俗,林氏这大夫人的位置怕是保不住。 毕竟,当日推她的人,可是林氏眼里的乖乖女,夏子瑜。 而且,夏子瑜的生母,那位对林氏俯帖耳的王姨娘可是现在夏大老爷最宠爱的姬妾,还生有庶子夏文渊,也就是下一代的夏家二房,大周朝未来食禄两千石的奉常大人。 耳边突然响起了钥灵餍足又渴望的古怪笑声:“干得好,真想看看那女人听到消息后的表现。” 夏文姝唇角一勾,心中道:“别急,会看到的。不过,看来你也猜到夏子瑜想做什么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们人类的勾心斗角,我看得多了!”钥灵洋洋得意:“不过就是那个女人想坐收渔利罢了。” “厉害厉害。”夏文姝心中笑赞。 没错,夏子瑜用掌风推她,如果她醒后像今天这样告状,也有一向与夏文姝为难的夏文静挡着,而且这必然会让她与林氏这一脉同二房交恶,从此势同水火。 到时候,就算夏大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对她这个惹得他们兄弟生隙,家宅不合的女儿感到不舒服。 这可是她和王姨娘现在最想看到的局面了。 就算她依然怯弱不敢告状,那夏子瑜也没什么损失,还能乘机再来和她“姐妹情深”一番,巩固感情。 可现在呢? 有夏文姝在夏大老爷面前那一套顾全大局的隐忍,夏永清心里的歉意还让他把这个嫡女心疼死。 日后就算是夏子瑜,恐怕也难以和她争锋。 而且,来日方长。 看这二夫人殷氏还知道拉着女儿前来赔罪,斥责她妄图以赌石夺取雕女的鲁莽行为,就知道也不是个省油 的灯。 若是殷氏“一不小心”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那事情可就有趣了。 钥灵和夏文姝都心照不宣地奸笑起来。 耳朵自动过滤掉殷氏对夏文静装模作样的斥责,夏文姝打着病号的旗帜光明正大地坐到一旁,心里开始打起了炫耀系统的主意。 “钥灵,快打开系统让我瞧瞧。” 屏幕从脑海中出现,夏文姝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那头像底下黑亮亮的认证用户四个字,理所当然地问道:“快说说,都开了什么特权。” 钥灵为她的语气哼了声,但还是罗列出了升级后的新特权: 经验值开始计算。 空间开启,储物功能开启。 储物空间:1立方米。 储物品质:金银级。 兑换开启,灵系兑换开启。 技能点数与兑换点数全部达到峰值。 “完啦?”夏文姝流着口水,心里却还是不知满足。 “贪婪的人类。”钥灵评价。 “切,好歹我也是个君子爱财取之以道的人吧!”夏文姝理直气壮地顶回去,已经迫不及待地点开吊人胃口的兑换界面。 界面里,五行阵正中的灵字宝珠果然闪烁起来,似乎在邀请她点开自己。 夏文姝当然不会怜香惜玉,意念轻触,转瞬间她的意念便坠入了一片深邃无垠的星空中。 星空四处都悬浮着闪着晶光的各色卡片,夏文姝一时被浩如烟海的灵系兑换物品惊呆了。 什么灵药灵兽灵蛊灵符,还有各类书籍法门,看起来就高大上的各种灵物。 妈的,竟然还有什么飞机坦克大炮,这是要上天呐! “这……这……”她咽了咽口水,无暇考虑自己是怎么认出这些东西的,只觉得未来地生活,将是一片美好。 “其实本君子不爱财,本君子爱升级啊!” …… 感谢长平之乐、镜中花水中月一切皆是虚妄、庄忻蕊、中英无机等书友的推荐票~ 新文之初,求个收藏推荐,谢谢大家啦~o(n_n)o~ 第八章 :不就是赌石吗? 夏文姝笑眯眯地看着一张张卡片,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因为在21她意念一动的瞬间,星空中的卡片迅收拢,化成一道绚丽七彩的长龙沿着天际飞远。 意念又回到了平淡无奇的屏幕,屏幕正中是一传送带似得卡牌选项。 只许看不许摸,这绝对是钥灵的恶作剧! 夏文姝嘴角抽了抽,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只高冷的神物,没想到,它竟然是这种钥灵! “刚好,我可以一个个看。”女孩子若无其事地拨弄着卡片,卡片数目众多,品类齐全,每张卡的上面是立体影像,下面则是物品简介,左上角还有一颗标志着物品五行属性的宝珠。 钥灵吃瘪,微不可查的哼了声。 “原来这也是有等级的啊。”夏文姝清了清嗓子装没听见,心声里的笑意却掩藏不住。 “哼,当然有。”钥灵像个小孩子似得,声音气鼓鼓地解释道:“他们按品质分为金银、灵玉和玉髓三级,每一级各有上中下三品,卡牌外面都有颜色区分。” 夏文姝点了点头,她之前的确在星空中看到了五颜六色的卡片边框,不过到了屏幕上,就只剩下金银花纹外框套着铜、银、金三种颜色内框的三种卡片样式。 “这里的金银级,和空间储物品质所说的金银级,是一样的?” “对,就是世间那些灵性极弱能用金银交换衡量的俗物,而且只能容纳一立方米的体积。”钥灵解释道,夏文姝却有些迷惑:“那夏家的玉雕,玉石什么的,就不能存了?” “空间储存只区分物品品质,因为现在的空间是灵玉级,只能储存比它本身灵性低的物品,至于具体能不能存,还要看玉的品质。”钥灵声音添了几分不屑:“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了,到现在为止,只有你爹冠上那块松山翠竹玉牌是灵玉级下品的宝贝,其余的,嗤……” 女孩子回神注意到父亲头上,玉牌只有半只手掌高,镶嵌在家主宝冠之上,精光内藏。 好吧……的确是她想多了。 堂堂天贡之臣的夏家,才能在家主宝冠上用那么一小块下品灵玉,这世上灵玉级的宝物之稀少,也就可见一斑了。 夏文姝了然的表情把夏文静气得咬牙切齿,却又被殷氏推了出去,亲自向夏大老爷请罪。 “大伯,静儿知错了,请大伯责罚。”夏文静委委屈屈地跪在中间,心中既怕又恼。 凭什么她夏文姝就能装病坐到一旁怪笑,看着她在这里下跪请罪! 就因为她是长房嫡女吗? 夏文静心里的怨恨不止一星半点,可肖想雕女之位,夏大老爷追究起来,就是逐她出家门都是可以的,她自然不敢将怨愤表现出来。 但她头顶那只几乎看不到白色的情绪条却泄露了秘密。 夏文姝满不在乎地收起了自动显示的查询技能,因为她这个五姐姐,根本不足为虑。 倒是那个夏子瑜,做事滴水不漏,稳操胜券,确有几分本事。 奈何,她对上的是嘴炮技能满点又开了外挂的自己。 夏文姝对夏文静母女的唱念做打浑不在意,沉浸在意念中将卡片迅浏览一遍,顿时心潮澎湃。 因为她现,兑换选项里,竟然有金银级上品的玉石原石! 按照夏家的灵雕手艺,雕刻赋灵之后,这种金品玉石就算不能达到灵玉级别,也能相差无几。 啧啧,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太及时了! 有这块宝玉在手,她还怕跟夏文静赌石? 夏文姝砸吧砸吧嘴点了那块玉石一下:“就兑它了!” “对不起,兑换点数不足!”提示音响起,伴随着钥灵幸灾乐祸地笑声。 夏文姝顿时瞪眼:“不是说技能点和兑换点都达到峰值了吗!” 脑子一向转得飞快的她已经反应过来,果然,那满满一管金光灿灿的兑换点上写着:1o/1o。 再看看金品玉石上面蹦出的兑换点数:1oooo。 “你耍我!”夏文姝咬牙切齿:“一定要这么互相伤害吗?” 钥灵化出细铜环状的身体,调皮地绕着她的意念旋转,咯咯笑了起来。 夏文姝无奈,这哪是什么神物,分明是个寂寞千年又贪玩的小魔头! “你可以去挣嘛!”钥灵好不得意,身体一摇,顿时绝大多数的卡牌都暗淡下去,只有可怜兮兮的六张牌还在亮着,都是所需兑换点数在十以内…… 夏文姝简直想杀人,不,是杀灵。 “老爷,大夫人,七小姐来看九小姐了。”彭嬷嬷行礼通报。 夏子瑜来了? 钥灵顿时兴奋嚷地了起来:“吸收到了,吸收到了!比林氏和夏文静的强烈多了!”眨眼间,夏文姝的经验条便满了 ,从等级从1变成了2,兑换点数也变成了:1o/2o。 这是她先前破掉夏子瑜计策后,掩藏在她平静表情下的嫉恨。 夏文姝抬头望去,长着鹅蛋脸乖巧可人的七小姐夏子瑜刚行完礼,一双眼泪汪汪的杏目看向她。 那目光真挚柔和,落在她头上的伤时泪水便玉珠似地滚落下来:“九妹真是受苦了,七姐只恨不能代你……”夏子瑜走过来,哽咽地不能言语。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钥灵啧啧地叹着,又不满地催促起来:“快快快!她其实特别瞧不起你……” 夏文姝将钥灵的叽歪抛到脑后,仰起脸笑容灿烂,礼貌疏淡地点了点头。 她可不是随便搞事的人。 夏子瑜啜泣着拉过她的手问询,又转到一旁,低声安慰两句,夏文姝还没应声,就见她怒声嗔怪:“你怎么能应下五姐的比试!” 话音儿不大,却刚巧赶在夏文静哭声停顿时,就像是女孩子间的悄悄话,一不小心被暴露在大众眼前。 谁让内室就那么大地方,几人都听得分外清楚。 这在无意间提醒了所有人,不管怎么说,她这位夏家雕女,是应下了夏文静的挑战。 如果她不履约,就是言而无信畏惧旁支,实在说不过去,如果她履约,可就要连雕女的身份一起输掉了。 这夏子瑜,真是个高手。 夏文姝含笑,这是在逼她搞事情啊。 女孩子骨子里的不安于份在钥灵的催促下蠢蠢欲动,她拍开夏子瑜的手走上前去。 “不就是赌石吗?怕她不成!”女孩清冷的倒喝,震惊全场。 第九章 :出口成套 真是个草包,自己之前竟然还以为她开了窍,心神忐忑了好一阵儿。 夏子瑜心里乐开了花,又为自己高估夏文姝而感到羞愧,她这些年可是把这个阴沉自卑的嫡妹摸得透透的,人却已经跪倒在旁,哀求道:“父亲,九妹说得是气话,您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夏永清盯着夏文姝,脸阴沉得可怕。 他刚还觉得女儿大有变化,聪明懂事,没想到,却是变得冲动冒失,还不如之前的阴郁低沉呢! 夏文姝没去看父亲的脸色,而是笑吟吟地俯视着夏子瑜:“小妹还要多谢七姐姐,费心提醒呢。” 夏子瑜的脸刷地白了下来。 果然,一屋子的气氛都随之微妙起来,夏子瑜就跪在中央承受着四方异样的目光,其中夏永清的最为灼热,那审视的目光,简直让她脊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惊惧万分地抬头看向夏文姝,大喜后的大惊最伤身,此刻夏子瑜就是如此,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在颤抖。 没想到,她没想到夏文姝竟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这么心机深沉! 如果夏文姝先前不说“不就是赌石吗?”这种话,而是直接斥责她居心叵测,恐怕没几个人会相信。 夏子瑜甚至不需要解释,只要委屈地哭几声,道个歉,就能博得父亲的同情和理解。 但是现在,大家都看到了结果。 夏文姝被激怒,答应了夏文静的挑战,夏家雕女之位陷入危机。 这个时候,夏文姝嘴里轻飘飘吐出的“费心提醒”四个字,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招架的了。 夏子瑜刚才的“无心之失”,此刻已经被夏文姝成功地打上了别有用心的标签。 就是夏大老爷宠爱她,相信她是无意的,也会觉得这次的祸,是她夏子瑜口无遮拦惹出来的。 到时候,不论赌石的结果是什么,都是她夏子瑜的锅。 夏子瑜,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九妹……对不起,都是七姐的错,七姐被吓糊涂了……”夏子瑜心胆俱颤,赶紧服软,装成一副关心则乱的模样。 可惜,结果就是证据。 原本殷氏带着夏文静来认错,已经能平息的赌石之事被她这么一闹顿时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任谁也不能忽视。 总不能让人说夏家的雕女,怕了二房的嫡小姐吧。 可夏文姝又抢占了先机,不论比还是不比,结果是输是赢,夏子瑜身上这撺掇赌石的罪名都是洗不清了。 谁让事情是她先搞出来的呢?夏文姝不过是添砖加瓦,用一句年少冲动就能遮掩过去。 “真是荒唐!”夏永清大怒,丝毫没理梨花带雨的女儿,直接拂袖而去。 “九妹……”夏子瑜卑微地跪在地上,拉扯她的裙底。 夏文姝立刻娇滴滴地抚住额头伤口:“头好晕。” 夏子瑜顿时羞愤欲绝,只觉得这张脸都滚烫地都快要熟透了。 可她不得不转向面色阴沉的林氏,涕泪横流:“母亲,您一定要相信瑜儿……” 林氏冷冷地瞥她一眼,又偏头看见夏文姝正一脸淡漠地看着她,心头有些滋味难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地走了。 夏文静也一脸懵逼地被殷氏拉走,还小声嘀咕着:“那到底是比还是不比啊?” 殷氏立刻瞪她一眼。 蠢货,没见着大老爷都觉得此事难办,用了拖字诀,她还敢问! 夏子瑜再无处哭号,只得委委屈屈地行了个礼才走,还道:“姐姐下次再同你解释。” 夏文姝不由翻了个白眼,脸皮还真是厚。 这一点,她不服不行啊。 夏文姝坐在榻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经这一场,她自己也是身心舒畅,神清气爽,飘飘然地连脑袋上的伤都感觉不到痛了。 “舒服……”钥灵也懒洋洋地躺在她脑海里,心满意足地摇晃着。 “你这出口成套的本事真是好用。”钥灵得意洋洋,故意将经验值条放到最大,上面赫然写着4级。 “哇!”夏文姝惊喜不已,现兑换点数已经变成了8o/8o,又现自己的称号还是认证用户,并没有升级成普通会员,“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是会员那?” 钥灵解释:“每9级,升一次称号。” “哦,”她点了点头,又蓦地瞪大了眼:“不对!钥灵你又坑我!” 钥灵茫然,它现在正回味着夏子瑜那些愤怒羞恼不平的情绪,哪有空坑她? “是不是每次升级,兑换点都会达到峰值?”夏文姝咬牙切齿,她一转眼就升了三级,可她之前的兑换点都还没有用! 钥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像是哦。 夏文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升级所需的经验值必定是越来越多,那现在就是兑换点积累最容易的时候,一向精打细算的她,怎么能放过! “快赔给我!” 木香木兰对于自家小姐突然变幻莫测的表情有些拿不准:“小……小姐?” “嗯?”夏文姝气冲冲的声音吓得两个丫头慌忙垂头:“小姐,您还没用午膳,是不是……” “吃!”女孩子咬牙切齿道。 午膳端了上来,菜肴美味精致,足有十二例,也都是夏文姝记忆中自己常吃的,却吃得不甚满意。 总觉得哪里不对。 似乎,她以前吃的东西,更美味。 脑海里晃过一个挺拔的男子背影,明亮的厨房里回响着愉悦的切菜声,美味飘满鼻腔…… “小姐小心!”木兰喊道,夏文姝这才现,自己搅动汤碗力气太大,险些将汤弄在自己身上。 “没事没事。”她大咧咧地挥手,耳朵里还回荡着动听的切菜声,一定是个美男…… 咦!摇了摇头,都是这个死不悔改的钥灵,害得她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你到底赔不赔?不赔我们就一拍两散!”夏文姝开始撂狠话。 反正是共生的关系,来啊,互相伤害啊! 钥灵也是郁闷,它混迹世间上千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混不吝的,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精于算计! 夏文姝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这明明是寸土必争。 “好好好,我……我提前给你,打开一个技能好不好?”犹豫许久,钥灵才盘算着说道。 “技能?”夏文姝的心又开始痛了。 她居然忘了,还有技能点啊! 满腔怒火化作一声狮吼:“你赔!” 第十章 :泼出境界 最后,在夏文姝的软磨硬泡之下,技能点的补偿是点亮一个新技能而兑换点则换成一次免费兑换的机会,而且在她升3级的时候,空间也扩大到了2立方米,只是品质没有变化。 “那还用说吗,肯定换最贵的啊。”夏文姝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自己的选择,意念直接拨拉到所有亮起来的卡片中的最后。 “天灵化生诀??”她一脸茫然:“只有这一个8o点的?这什么东西?” 夏家有引灵诀,林家有引玉诀,这个天灵化生诀听起来倒和它们有几分相似。 “没错,就是灵雕师必须的法诀。”钥灵一本正经地推销道:“从采石选石,到雕刻赋灵,就连人们最后用灵雕祭鼎时都是要用到法诀的,所以品质非常重要。” 夏文姝眨了眨眼:“那夏家的引灵诀怎么样?” “丢失精髓太多,现在也就勉强算是金品。”钥灵评价道,又将自己的天灵化生诀吹捧起来:“我这可是祖巫传下的法诀,遇强则强!” 夏文姝撇了撇嘴并不全信,不过也只能选它了。 至少钥灵没有骗她,记忆里法诀的确是学习灵雕的根基所在,灵雕师又是大周朝最尊贵最热门的职业,她是一定要掌握的,所以也不算亏本。 钥灵得意偷笑,迅将天灵化生诀兑换出来交给夏文姝学习。 这份法诀是一切的基础,它原本的设定就是让使用者在一级时兑换它,所以兑换点数设置的是十。 可谁想到夏文姝嘴炮技能max,直接连升三级,还不依不饶地非要它赔偿损失。 它就理所当然地将天灵化生诀的兑换点数改成了现在的峰值,八十。 至于新技能嘛,本来是可以用4o兑换点解锁的,也不算亏太多。 钥灵自以为将夏文姝糊弄过去,哪知她也在悄悄窃喜。 这都是靠姐撒泼得来的啊! 按理错过就是错过,哪还有补偿的理由,没成想钥灵心虚自己设定不周全,竟还有点良心,真的赔了。 撒泼能撒到她这个地步,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泼出境界来了啊。 夏文姝洋洋得意,将记在脑中的天灵化生诀过了一遍,又把注意力放在新技能上。 “灵雕?也是入门级,这个技能要怎么用?” “它是辅助雕刻灵雕的。”钥灵简单解释道:“灵雕雕刻全过程都可以 用它提升成功率,比如选石时消耗技能点,它就能增加你获得的信息,不过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在赋灵上,它能够使玉石提升一个品级。” “提升一个品级?!”夏文姝瞪大了眼。 自古以来,质量的提升,可都不止是价格翻倍那么简单。 “够逆天!”她赞道,不过被钥灵坑过,又多了个心眼:“这入门级,不会又是什么限制吧?” 钥灵有些不好意思:“是……入门级的话,你只能提升铜品到银品。” 夏文姝哼哼两声,幸好她机智,大手一挥:“升级!” 八十技能点,点一次消耗十个,入门级到黄级需竟然要点三次。 夏文姝看着查询和灵雕技能都升到黄级后,就只剩下了二十个技能点就心疼地捂住胸口。 自己还是心太软,早知道应该让钥灵赔给她个查询满级才对! “说到查询……”夏文姝突然反应过来:“怎么我父亲的头顶没有查询的情绪条?而且,夏子瑜也没有。” “你和夏永清应该是因为实力差距过大,不过现在升了黄级,如果你愿意消耗掉剩下的技能点,应该可以看到他的情绪条,甚至是实力情况。至于夏子瑜,”钥灵略显疑惑:“或许是有什么东西护持,下次见面你打开技能试试她。” 夏文姝当然不会吃饱了撑得去试探夏永清,技能点是要留下来使用灵雕的,倒是夏子瑜值得一试。 据她估计,铜品升银品意义应该不大,但银品变金品之后可就值钱多了。 毕竟在这个没有灵玉级宝贝的世界里,猴子也能当大王。 她脑袋里已经酝酿出了一个新的搞事计划,食髓知味,她现在也和钥灵一样,一心想着升级。 反正夏家极品多着呢,收拾起来丝毫不需要手软。 夏文姝嘿嘿笑着从床上坐起来,招呼一声:“青烟呢?” 木香木兰对视一眼,将门外伺候的青烟召进屋来。 青烟还是很忐忑,原本夫人是要责罚她私自带小姐去见赵家十七爷的,没想到这么一闹,倒让夫人忘了这一茬,把她给救下了。 加之先前夏文姝骂跑夏文静的心计本事,让她一心以为是小姐有意施救,对夏文姝的忠心又多了几分。 “你今天伺候的挺好,以后就在我跟前当差吧。”夏文姝道。 木香木兰松了口气, 看来小姐还不算特别偏宠她。 “是……多谢小姐恩典。”青烟激动地点头,在她看来,能进屋里伺候已经是最大的赏赐了,何况现在小姐信任她,俨然要提拔她做二等丫鬟中的翘楚。 夏文姝含笑,将屋里人的脸色都扫了一遍。 自从升到四级,她脑子清明许多,断断续续的记忆也回想的差不多。 她身边共有一等丫鬟四个,二等六个,三个在屋里三个在外间廊下,还有四个婆子和数名院子里的丫鬟杂役。 除了木字辈兰香槿秀四个大丫鬟中的木秀是老夫人赐给她的外,已经知道的就是屋里伺候的碧桃是二房耳目,只是她以前不自信,更不敢动手,才留人到今日。 殷氏虎视眈眈,夏子瑜也是口蜜腹剑不简单,这房里必定也有她的耳朵。 夏文姝不动声色,告诫众人:“今儿我在父亲面前说的话你们都埋在心里,万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二伯母那边。”她特意指出了殷氏才让她们各干各的去,相信夏子瑜和殷氏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后半晌比较平静,夏文姝借口养伤闭目休息,将心思放在了剩余的那八十个兑换点上。 可惜她刚将可兑换的卡片仔仔细细地浏览一遍,就听见木槿带回了夏永清的决定。 “小姐,老爷说了,允许您三日后和五小姐在家中石坊,赌石。” “哦。”她睁眼:“消息是从哪儿传来的,是王姨娘房里吗?” 木槿微惊,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小姐。” 第十一章 :异魂重生 王姨娘房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得夏子瑜嫩白小脸上红檩的手指印子依然很明显。 夏永清已经走了,身为夏家宗主,他要做的事有很多,一向不会在后院逗留太长时间。 王氏还未消气,并没有让夏子瑜起身。 她是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女儿,怎么就被夏文姝那个软骨头摆了一道:“是不是你哪里露了破绽,她不是一直同你亲厚吗?” “她一贯就阴沉虚伪,明里不敢,在父亲面前装出一副好妹妹的乖巧模样,暗地里就自矜嫡女身份,何时真把我放在眼里。”夏子瑜终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母亲面前就哭哭啼啼地将夏文姝的厉害夸大,想减轻王氏心里对她疏忽大意的不满。 可王氏却不是好糊弄的:“早就告诫过你,她毕竟是夏家雕女,不是好对付的,当年的林氏还不是将我压得死死的,要不是她生了夏文姝之后……”她一滞,引起了夏子瑜的疑心:“姨娘?” “也不是什么大事,”王氏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扶起了她:“适才我已经说服你父亲,以给西府老太爷择选寿礼的名义让她们两人赌石,彩头一变,也算是圆了过去,只是你的名声还得你自己想法子。” 王氏为了培养女儿,一向是这种半放养政策,夏子瑜也没有让她失望,心计了得,此刻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女儿已经想到办法了。” “那就好,”王氏话说一半,房外突然响起一声:“姨娘,二爷来看七小姐了。” 夏子瑜掌痕狰狞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说他,他就来了,姨娘,那女儿……” “去吧。”王氏欣慰地点头。 …… 夏文姝听到夏大老爷允许赌石的决定,并不惊讶。 夏子瑜当着一屋子主子奴才的面强调那一句,已经是将她逼上梁山,比是肯定要比,但所有人又都知道,她根本不是夏文静的对手,甚至连二房的庶出六小姐都曾在灵雕课业上胜她一筹。 所以也只能在彩头上动些手脚了。 此刻夏子瑜被牵扯进来,王氏为了洗清自己和女儿的嫌疑,肯定要先提出这个建议,以表示自己的立场。 夏文姝为自己的高智商点了个赞,看向木槿的目光又有些怪异。 她已经了解到,自己乃至夏家大多数人都是在巫道大门外徘徊的寻灵境,凡是和她同境界或低于她的人在被她关注时都会自动出现情 绪条,而大丫鬟之中最老实木讷少言寡语的木槿头上,竟然没有。 难道连个丫鬟都比她境界高? 夏文姝存疑,一边面不改色地点了查询。 二十技能点立刻变成了十五,情绪条也只出现了三秒便消失,但足够夏文姝看个清楚,不喜不厌。 耳边响起了钥灵的啧啧声:“哟,这么个不起眼的丫鬟竟还真是祭司境,虽然很弱,但总算是入了巫道了。”要知道,纵观整个夏家,连她的母亲林氏在内,都也只是寻灵的小虾米,一个丫鬟,竟然是祭司。 “祭司……”夏文姝眉头微皱,对技能点的心疼远小于对木槿的疑心。 大周朝分置九州,每州设九郡,郡之下有数目不等的县,每个县里则有一位大祭司和三至九位祭司负责县内各乡镇百姓的祭祀教化。 如果木槿是祭司级的人物,就是在整个君山县都数得上号,还需要来她这儿当个月例五两银子的大丫鬟? 所以,她到底是谁的人? 凭夏子瑜和王氏,只怕使唤不动祭司级别的木槿吧。 “这潭水太深了。”夏文姝蓦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那个梦,顿时脊背寒毛倒竖。 千刀万剐,片片血肉都被刮掉,去滋润一块美人玉雕,养其灵性。 男人低沉吟诵的魔咒响彻幽暗的地窖,将她身体中每一寸精华都抽吸出来,痛苦扩大了千万倍。 零碎漫长的剧痛折磨得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片灵魂,她快要疯了! “啊!”夏文姝一把抱住自己的头骤然惨叫。 “小姐!”木槿瞳孔微缩,一把抓住了她,阵阵暖流从脊背钻入,宁魂静魄。 夏文姝唇色苍白,缓缓喝了口温水,摆了摆手:“下去吧,就是突然头痛,一会儿就好了。” “是。”木槿目光不露痕迹,和众人一道退下。 “钥灵,”她在意识中唤道。 她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或许自己猜错了,她不是失忆了,而是,死后回魂了。 所以,那不是梦。 不会有这么真实,这么痛苦,足以撕裂灵魂的噩梦。 “你猜到了。”钥灵难得正经道:“那的确不是噩梦,是夏文姝残魂的记忆。” “夏文姝?”她怔了怔:“原来我真的不是夏文姝,难怪……难怪我总觉得自己不会这么 窝囊呢。” 钥灵身体抖了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 不过看她今天这架势,倒还真有可能。 “夏文姝死得太惨,只剩残魂以至于记忆不全更无法重生,所以你就阴差阳错地被扯入这具身体。” “那我是谁,我自己的记忆呢?因为以她的残魂为媒介,就要清空我的记忆?” “不是清空,你也是魂魄受损才失忆的。” 夏九妹一脸懵逼,难道她也像夏文姝一样死得很惨,以至于丢失记忆? 钥灵缄默,半晌才憋出不着头脑的一句:“夏文姝是预言选定的人,她不能死。” 夏九妹撇了撇嘴,所以她才是最惨的吧,为了帮夏文姝重生,把自己都给弄丢了! “也说不定那个被选中的人,其实是你。”钥灵若有所思。 “你不用安慰我,我可没那么脆弱。”夏九妹笑了笑,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乐观积极,“既然是用她的身体活了下来,我就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不管怎么说,她总算能理直气壮地做她自己了。 钥灵沉默,冷冰冰丢出一句:“谁安慰你了。” 它只是陈述事实好吧。 夏九妹切了声,催促道:“我要兑换那颗聚灵草,再把那块银品的山玉兑换出来,放在空间里。” “瞧你那点儿出息。”钥灵猜到她是想以防万一,嘴上不屑,心里却十分赞同。 “我这样赢了,才能叫做明明能靠外挂,却非要靠实力。” 第十二章 :盗仙草 夏九妹遣走了众人,盘坐在重重纱幔之后,掌心是一株弱绿的五叶灵草,嫩叶上还沾着朦胧的晨雾,犹如刚从灵山仙境中摘下一样,泛着泥土的清香。 据简介,这凝神草有凝神定魄之效,正是夏九妹现在所需,只是这价值…… “才二十兑换点,你确定?”夏九妹还有些不能相信,难道钥灵转性了,堂堂金品的宝贝竟和银品山玉一样。 “我不过是还个人情。”钥灵冷酷道,只是这个人情,不是还你的。 不待夏九妹多想,掌心的凝神草已经开始升腾出濛濛灵气。 “糟了,凝神草离开灵田后只有半炷香的灵性!”她想起卡片上的内容,想必兑换出来应是一样,赶忙按介绍所说将五片嫩叶分别贴在手心脚心与眉心,主枝含在口中,开始运转天灵化生诀。 丝丝凉意由叶片中透出,直入骨髓深处,沿着法诀路线一路开疆拓野,激荡血脉,帮助夏九妹彻底捋顺了夏文姝这十四年来的记忆。 她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是夏家的明珠,巫王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巫女。 这样的尊荣一直持续到她六岁,君山神女显露出了非凡的灵雕天赋,而她这堂堂雕女,却连刻刀都拿不住。 年岁越长,族人的责备越多,声音越大,自责屈辱不断地侵蚀着她,让幼小的女童弯曲了高贵的天鹅颈。 夏九妹悠悠一叹,她感受得到夏文姝满心的怨恨。 怨天道不公,让她连旁支庶出的天赋都不如,更怨那高高在上的君山神女,有着足以替代她的出身和能力。 五片嫩叶逐渐转为透明,条条叶脉晶莹如玉,即将被吸收殆尽。 …… 遥遥长安之北,有玉巫峰高耸入云,诸般灵气缠绕。 俯瞰山峦,沿山而建的碧宫殿宇重重叠叠,云雾渺渺,恍如仙台妙境。 “轰!”一道天雷骇然响起,打碎仙境安宁。 鸟兽似乎都沉寂了片刻。 盛放的樱花树被雷声震颤,晶莹如玉的一朵在空中飘摇无依,终落在枕树而眠的男子眉心。 仿佛触动了什么可怕的记忆,男子的脑海里是尸山血海的杀戮,飞起的断臂残肢,最后一滴鲜血落在他额上,带着至亲的味道。 男子睡容恬静安怡,对梦中地狱之境恍若未觉。 其实,圣洁的花朵和飞溅的血珠 ,落在脸上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男子抿笑,摘下眉心樱花,信手将之丢在泥间。 凤目梭巡,一道银光从树上蹿下,那是一只皮毛油亮的雪狐,直奔男子怀中。他摩挲着狐耳根部,小东西幸福地眯起了眼,耳朵趴低,出舒服的呼噜声。 灵圃方向忽然响起警钟,雪狐尖尖的耳朵竖起,警惕地抖了抖。 “莫急,”男子声音动听得犹如玉石敲击,悠哉安然地抱着雪狐走出樱花树的阴影。 “仙草离开灵田只能存活半炷香,盗者需尽快使用,立刻向四方搜查。”他下令,正奔向灵圃的男女们迅领命,三五成群地向附近搜寻。 他微微偏,泥间那朵樱花却不知何时被泥土覆盖,空气中似乎还残余着一缕女子的幽芳。 “你不明白……”他悠长的叹息,恍如谪仙,声音空灵的几不可察:“即使万物存两面,我也注定,要躲入黑暗之间。” …… 夏九妹当然不知道刚消耗掉的凝神草价值几何,来于何处,此刻已经神清气爽地从内室走出,呼哧呼哧地做着扩展运动,进入对侧的书房。 “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摸着下巴看着“自己”这些年的成就。 夏文姝果然够努力。 雕刻的基础除了法诀,便是书法绘画的功底,她的确比谁都用功,满书房都是她练习的成果。 可惜,字写得再好,画绘得再传神,她就是不能雕出完美赋灵的灵雕祭品。 而夏九妹现在担心的并不是赋灵。 “真难看。”钥灵瞧着夏九妹写出来的几个字,冷冰冰地评价:“夏文姝的书法是入门级,你……”钥灵搜肠刮肚,吐出仨字:“菜鸟级。” 夏九妹愤愤不平。 夏文姝留下的记忆对来说就像看书一样,这些需要操控身体的活动,她自然是一个也不会的。 就像夏家的引灵诀,她到现在为止就只是会背,还不如兑换的天灵化生诀用的顺手。 “这可怎么办,”她迟早是要上族学的,就这水平,还不立马露陷? “你可以兑换书法技能,12o点。”钥灵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夏九妹看着自己4o/8o的技能点冷哼一声:“你还是先给我解释一下那五行卡片的事吧。” 她之前将空间可兑换的卡片都浏览了一 遍,现绝大多数都被称作“五行卡片”,介绍也很简洁:空间所需。 “很简单,万事万物都不可能无中生有,所以,系统空间日后就要靠你自己通过兑换展了。”钥灵颇有些阴谋得逞的味道:“另外,我刚才盗……兑换凝神草消耗力量过多,储物品质已经下降到银品。” “什么?”夏九妹炸毛:“怎么会这样,还从没听说过系统会倒退的呢!早知道就不急着兑……” “你以为那凝神草是什么?!”钥灵不服气地顶回去:“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没有它,你很快会被残魂影响同化,刚才的苦头还没吃够?” 夏九妹讪讪,原来钥灵是为她好。 钥灵被夏九妹感动的目光看得毛,却又不能开口解释。 若不是它在得回本体时收到这个愿望,它才懒得管夏九妹会不会吃苦呢。 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走了什么****运,有人愿意为了她默默忍受撕魂裂魄之苦至今,只为了现在将凝魂草留给她。 “钥灵,你虚弱,空间品质就削减,你们是一体的?”夏九妹很聪明,一猜就中。 钥灵铜环状的身体微微一抖。 “鼎中有天地,我是九鼎之钥,可以沟通九鼎天地,当然也有空间!”钥灵大声强调,声音中待着微不可查的心虚与委屈。 没错,它只是把钥匙。 附庸。 怎么配有空间。 夏九妹没有再问,而是十分土豪地来了一句:“金木水火土五行,一样给姐来一份!” 这只是个美丽的误会,很多友谊,开始于此。 第十三章 :死期将至 纵然钥灵明白,夏九妹是误以为凝神草的事是它在帮她,可它却突然不想解释了。 它在现代的俗世中打滚数千年,人人都当它是块生锈的铜环,轻贱漠视,也见到太多人情冷暖,人心阴暗。所以当夏文姝身死,乾坤逆转时,它便选择吸收人们嫉妒羞愤的负面情绪强化自己。 可刚才,一贯贪财吝啬的夏九妹竟然大手一挥,决定先用兑换点强化空间,实在出乎它的意料。 毕竟夏家魑魅魍魉太多,还个个都对她心怀叵测,此时她最好的选择并不是进化空间,而是应该留有后手,可她却为它做出这种选择…… “哇,真是漂亮。”夏九妹看到了自己那两立方米的空间惊呼。 一团火球如小太阳一样悬在空间顶部,底下有肥沃的良田,正中是那块代表了金属性的山玉将边缘流出的那道澄澈水流一分为二,形成“人”字型小溪,山玉的石皮上还蒙着点点绿意一直延绵到水流两岸,那是木属性的苔藓。 仿佛是一个缩小的微型世界,又像是扩大了的假山盆景,总之,意境不俗。 当然消耗也极为可观,五行之中木水火各一份,土为三份,每份为五点,这三十兑换点就烟消云散,她的兑换值如今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十,可还是没得到储物品质提升的消息。 “还早着呢,”钥灵提醒:“你得到六级,才能再次进化空间,而且凝神草定住你的神魂,你恐怕很难知道夏文姝是怎么死的了。” 夏九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她死的时候,年龄并不大?” 钥灵笑:“你觉得一个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的残魂,能够坚持回溯多长时间?” 夏九妹顿时脊背寒,那幽绿的刀芒似乎已经贴在她皮肤之上。 这么说,她是死期将至了? 可她还什么都不会呢,也不知道害死她的人是谁,殷氏?夏子瑜?或者是林氏丧心病狂了? 不不不,那是个男人…… 夏九妹毫无头绪,突如其来的死亡危机让人崩溃,看着空间里的一切,她深刻体会到义气俩字的重量。 所以,钥灵提醒她夏文姝死期将至的用意,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钥灵,我要求退货!” 她在脑海里和钥灵闹得欢,屋外也闹得不小。 “小姐,小姐。”木兰大着胆子敲门:“七小姐那儿闹 起来了。” “嗯?”夏九妹走出书房问道:“怎么回事?” 夏子瑜可不是夏文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闹起来? 木兰禀道:“奴婢也不清楚,只听人传,是二爷骂了七小姐,还让七小姐安分一些,七小姐这才哭了起来。” “二爷?”夏九妹一怔,那不就是她的嫡亲哥哥夏文烨吗? “二爷不是和夏子瑜关系最好吗?”难道夏文姝留给她的记忆有偏差?夏九妹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男人声音爽利,又有些怒气冲冲,正是阔步进门的夏文烨。 他头顶白玉冠,长眉入鬓,生的是器宇轩昂,只是和记忆中的脾气一样,冲动暴躁。 “九妹这些年不声不响,今日可真是一鸣惊人呐。”他颇有些阴阳怪气,听在夏九妹耳中却是另一个味道。 “二哥过誉了,不做亏心事,何来鬼敲门。”她不动声色,暗指夏子瑜挑事在先,眼睛却一直盯在夏文烨脸上。 这位兄长目藏精光,颇有城府的模样,确实和夏文姝记忆里偏心冲动是非不分的草包哥哥有些出入。 难道个中另有隐情? 夏文烨也对妹妹的反应颇感意外。 眼前的女孩子沉稳冷静应答如常且不卑不亢,和他那畏畏缩缩看了就让人生气的窝囊妹妹可是大相径庭。 “九妹,子瑜这次的确有些过了,但你揪着不放闹得这么大,也太不顾念亲情了。”夏文烨喝道,但看夏九妹云淡风轻的模样,无形中声也低了几分。 “你还知道她做的过了?”倒也不是是非不分,只是太重亲情,这样的话若是只有十几岁的夏文姝听到,只怕就会误会是哥哥偏心夏子瑜了。 那夏子瑜肯定清楚这一点,只要稍加利用,凭夏文姝的心智,根本不是对手。 加上这夏文烨明显脾气不好,性格冲动了些,对畏畏缩缩的妹妹肯定也没什么好感,这才导致记忆的偏颇。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文烨的火气噌地蹿了上来:“我就知道,你就算是壮了胆子,也是个不可教的!” 夏九妹倒没被他激怒,反倒觉得夏文烨会动这么大的气,说明他在乎这个亲妹妹。 只怕,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而且,他头上没有情绪条,果然是夏家的长房嫡子,实力了得 。 “二哥这脾气,真该改一改。”夏九妹含笑,坐到了桌旁:“否则自己被人利用了,无意中害了亲生妹妹,自己都不知道。” 夏文烨脸色一沉,很明显对她的话十分忌惮。 “听说哥哥将夏子瑜骂了一顿,她懊悔地哭了,你若再从我这儿负气离开,传出去旁人会怎么想?父亲又会怎么想?” 她悠哉地倒了茶,推一盏过去:“明明是夏子瑜存心挑拨让我与五姐姐赌石,可经你这么一闹,我的亲生哥哥,恐怕明日就成了是我怕输,所以故意找她这只替罪羊,顶顶风头。” 夏文烨肩头一震。 没错,他是夏文姝的亲哥哥,若是他都不信她,还连夜跑来质问她,没人会关心质问的内容,他们只会认为是夏文烨见夏子瑜哭泣,在替夏子瑜伸冤。 即便事后他再出来澄清,夏子瑜再出来解释,也只会被人认为是估计雕女的颜面。 “子瑜她……”夏文烨攥起拳头,想到了她面临自己斥责时的愧悔表情,不断地道歉说着自己不小心的话,又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夏文姝不肯原谅,在父亲面前刻意指责的意思。 “她就是知道,哥哥最重亲情,不愿家中姊妹不宁,才屡屡生事。”夏文姝可不是隐忍不的主,既然夏文烨起了疑心,她当然要麻利利地帮他点破,绝不能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哥哥若不信,大可以从我这儿摔了茶走,”她笑着地上茶盏:“看看明日会传出什么话来,反正我这些年受的责难多了,也不差这一条。” 听到最后一句,夏文烨的心顿时狠狠揪了一下。 第十四章 :总算出来了 夏文烨沉默着接过茶盏,闷头坐了下来。 夏九妹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摆手让丫鬟们头退下,兄妹俩静了一阵。 “兄长虽然脾气火爆,但心思细腻,这些年的种种,希望兄长能一一细想,看看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让兄长偏疼夏子瑜多些。”夏九妹掂量着时候差不多,开口提醒。 “你倒是直白得很,就不怕我误会你挑唆我和子瑜的关系?”夏文烨盯着她直截了当地问。 “以前的我怕太多东西,可结果呢?” 夏九妹想起夏文姝身为集尊荣于一身的雕女这些年却过得畏畏缩缩,很多事看明白了也不敢说,错失良机或是稀里糊涂,实在是可恨又可怜,如今换她入主这具身体,当然要一扫之前的怯弱。 “今日我算是尝到了甜头,有些人,有些事,是时候让她们暴露在阳光下了。”她目光中的神采让人目眩,说辞也合情合理,让夏文烨不由深吸一口气。 尽管他和夏子瑜颇为亲厚,夏文姝才是他的至亲妹妹,虽然这些年看不惯她,但他从未有一刻忘却,此刻听到妹妹终于有了骨气,他当然高兴。 至于是真是假,他倒不甚在意,何况这一次,夏文姝是在理的。 “好!这才是我夏文烨的妹妹!”他长吐胸中浊气,顿时神清气爽,“哥支持你,这才有雕女的风范。” “多谢兄长信任。”夏九妹微笑,稍稍一挪,躲开了他拍在肩头的手。 真是个没轻没重的糙汉。 夏文烨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笑了笑,神色又阴了半分:“不过,子瑜终归是你的姐姐,她若一时糊涂,我们一家人,还是不要伤筋动骨的好。” 他还是顾忌着亲情二字,即使对夏子瑜存了疑心,也不忍她们姊妹闹翻。 夏九妹看着他,眼珠微转。 她之前花二十兑换点兑换的银品山玉是如今对空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钥灵告诫过她,尽量不要取出,以免破坏空间中的五行平衡。 所以她对抗夏文静那张必胜的底牌没有了,这次是真的要苦逼地靠实力取胜了。 可从前的正主都不是夏文静的对手,她这个毫无经验的菜鸟,尽管有天灵化生诀在手,也严重缺乏自信,哦不,是缺乏经验。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得夏文烨的帮助。 “小妹知道深浅,只要七姐姐迷途知返,文姝又怎么 忍心苦苦相逼。”她笑容甜美,言语诚恳,顿时让夏文烨的心都要化了。 既然能靠两句话拉拢过一个重量级助力,她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夏子瑜是肯定不会收手,到时候,大家皆大欢喜。 “是哥糊涂,从前竟还以为子瑜沉稳谦和,原来姝儿才是最识大体的那个。”夏文烨不住称赞,夏九妹借机道:“那小妹还有个不情之请,听说哥哥时长出入县里的石坊,小妹也想见识一下。” “你想跟我去石……”夏文烨一惊。 “嘘!”夏九妹赶忙道:“兄长小声些,我这屋里屋外的,耳朵可不少。”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夏文烨房门口守着的一众奴婢中,有眼线。 夏文烨脸色阴沉,低声:“你觉出谁来了?哥替你收拾了。” “小妹自己会动手的,”夏九妹颇为自信,夏文烨是越看越舒心,妹妹被母亲一石头砸得,可真是剔透了不少。 “只是,小妹和五姐姐赌约在即,实在不好意思此时去家里用来练习的石园,所以……”她面色微红,十四岁少女苹果肌还为全消,此刻倒像那俏生生的画像一般娇美。 “哥明白了。”夏文烨以为夏文姝是怕被人说临时抱佛脚,不论输赢,说出去都不光彩,又不甘心这样认输,所以想让他带着跑到外面的石坊去赌两把石,先练习一下,立马拍胸脯保证:“这件事包在哥身上,明天一早,哥再来找你。” 夏九妹点了点头,愉快地达成协议。 夏文烨起身要走,又迟疑了一步:“对了,听说你今日去见赵愚了?” 原来他叫赵愚。 耳中骤然响起少年动情的歌声,他那任谁都会无法忘记的惊艳容貌也映在了夏九妹脑海里。 “他们那一群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林子羽成日和他们厮混,下次若见到,不必理会。”夏文烨明显对今日那四人组嗤之以鼻,说到林子羽的名字时声调里又带了几分怪异,嘱咐完便匆匆离去。 夏文姝苦思冥想,也没想明白林子羽是谁,难道是和声三人组里那个好挑衅的美颜公子? “呼,不管了,先养精蓄锐。”她定下了磨砺计划,心里踏实几分,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一早,就听钥灵在耳边嚷嚷:“快去见夏子瑜,我隔着半个院子都能感受到她飘过来的怒火!” 夏子瑜这一计不成,还肉包子打九妹,一去不回了 ,今早听到她这儿平安无事的消息,还不气得吐血。 可钥灵动情的声音并没有提起夏九妹的兴致,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行,先让她好好给咱们攒着,这种妒火是越酝酿越浓,到时候一起收割。” “咦!你这人真是坏透了!”钥灵怪叫着,幸福地在空间里打着旋儿。 夏文烨带着个不高的青衣小厮进了房门,又很快出来,还特意嘱咐几个大丫鬟:“九妹在苦读,你们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他是夏家未来的宗主,自然是一言九鼎,身边的小厮垂着头老实巴交地跟着,一路走出了夏家大门,蹬上去石坊的马车。 “呼,自有的味道。”小厮抬头,露出夏九妹俊俏的小脸。 “哈哈,姝儿想去哪家的石坊?” “兄长常去的就可以,不要被人看出破绽就好。”她笑道。 夏文烨点了点头,对妹妹的细心十分满意:“咱们家和林家的都不方便,就去巫王宫的天赐石坊吧。” “天赐石坊?”夏九妹心里颇为激动。 大周朝有巫王统一信仰,逢年过节大事小情都要以灵雕祭祀,所以世人好赌石。 那巫王宫的石坊,与夏林两家的石坊齐名,但始终带个巫字,是官营,自然非同凡响。 这次,她是可以好好地练习一下了。 马车咯吱咯吱地响着,女孩子心情十分激动,她总算出来了。 同样激动的还有一直派人监视夏家动静的林子羽,他咯哒一拢折扇,满脸笑意:“回禀大爷,那夏二爷的马车总算出来了。” 第十五章 :赌石界也碰瓷 缠枝纹青花白瓷酒壶被男人身后偏瘦小厮端着走到林子羽身前,香醇澄澈的酒水从壶嘴里淌出,流水击石的叮咚声悦耳至极,酒香馋人,圆桌旁的三个少年郎早已未饮先醉,眼里只有那杯晶莹的仙酿。 “莫兄,刀兄,承让啦!”林子羽抱拳对着另外两人咧嘴笑得志得意满,伸手去抓酒杯,可下一秒,桌上的白瓷酒盏就被一只大手捞走。 “姓莫的,你是土匪吗?竟然明抢!”林子羽狭长凤目怒瞪,眼疾手快地扑了上去,以全身力气压住莫昭的那只手,誓要在莫武夫的魔爪下保住自己卖命得来的佳酿。 莫昭冷面冷心,另一只手直接抓着林子羽的后衣襟将他整个人小鸡仔似得提了起来,可林子羽也是豁出去了一双手死抓着他拿杯的手不放,嘴里叫骂:“本少爷可是舍下了俊脸,把夏家里里外外打通个遍,才换来这么条消息,姓莫的武夫,你快给老子松手!” 莫昭还是不言不语的冷酷模样,手上力气却更大,林子羽眼看着自己武力值太低,离酒杯愈来愈远,索性伸长了脖子,张嘴就要去咬酒杯。 让你抢,老子直接喝! “嘿嘿,”奸滑的笑声突然从身下空隙响起,林子羽疑惑地低头,胸膛底下竟然是七把刀得意洋洋的笑脸,那奸笑的小贼一低头就将酒盏叼在嘴里。 “你!”他话还没说完,身材瘦小的七把刀就仗着自身优势从他身下脱身而去,耳边还回荡着他偷酒时的“吸溜”一声。 “七把刀你这个杀千刀的江洋小盗,老子这就去县衙告你!”林子羽被莫昭信手一丢,凌空翻了个身,落地便破口大骂,奈何人家七把刀一口酒下肚,正坐在房梁上美滋滋地回味,根本没当一回事。 莫昭没说话,林子羽一回头,现他将酒杯颠倒正仰头接着,也尝到了小半盅佳酿,啧啧回味着。 “好,好你们两个!一个偷,一个抢,真是绝配呀你们!”林子羽气得七窍生烟。 敢情只有他这个舍命赚酒钱的正主才一口没喝到! “瘦童,”酒桌上一直看热闹的男人开了口,那偏瘦小厮立刻又给林子羽倒了一盏,亲自递了上去。 这才堵住了林子羽叽歪的嘴。 “原本也想给两位好兄弟添酒,既然你们都已经自力更生了,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男人含笑,起身走下酒楼。 林子羽一怔,随即爆喝:“好!赵十七,真有你的,要是我能说 得上话,一定把我那外甥女嫁给你!” 赵十七停步,回头看他,竟然勾起了唇角。 “……”林子羽看得一怔,心里哆哆嗦嗦。 人人都说他姿容胜女子,眼前这赵十七笑起来,才叫妖孽吧。 “十七!”梁上的七把刀也猴子似得窜下来追上赵十七,眼睛还不时瞟向瘦童手里的酒壶,咽了咽口水:“这么好的酒,那么做也太糟蹋了吧?” 赵十七瞥向身旁胖童手里的食盒明显不为所动,带着三人直接赶往天赐石坊。 …… 夏文姝跟着夏文烨下了马车,迎头便是一声惊呼。 前方是朱红的六扇开大门,上午的艳阳照在金黄门钉之上熠熠生辉,抬头看,那门楼上高悬牌匾竟然是上好玉石雕成,天赐石坊四个大字流动华光气派非凡,隐隐透露着灵气。 这么大块的灵玉啊! “笨蛋,那是灵雕!这都认不出来,还跟人赌石?”钥灵立刻从脑海中骂道,又催促:“把它吃了,你能再升五级,快想想办法。” “什么?”夏九妹目瞪口呆,吃它? 在钥灵的沉默中,她明白过来,当然不是吃,它的意思应该是吸收这块大型灵雕。 “你还能用灵雕升级?” 钥灵无奈:“不然你以为巫王宫要举国上下以灵雕祭祀,目的是好玩吗?灵雕中的力量是最纯净的本源,巫王宫能吸收,我当然也能,只是慢了点。” “慢?”夏九妹瞥它一眼:“是不够爽吧?” 钥灵被戳穿,恼羞成怒:“性质不一样!总之系统也能靠它晋级,你自己看着办!” 夏九妹倒还真在心里盘算起来,那么大一块灵雕,才能让她升五级,夏子瑜一个人的怨恨就给她贡献了三级,算起来,好像的确是收集情绪来得快些。 而且,她眼珠在石坊门楼前溜了一圈。 八名小厮,头顶没有情绪条的就有两个,这块牌匾,可不好吃啊。 夏九妹老老实实跟着兄长踏进石坊大门。 这是一处三间大的院落,院子正中是一条大道将庭院分成左右两个原石池。 说是池,实际上就松软的红土,上面摆着或大或小的各种原石,此刻有三五人正板着脸在里面搜寻,左右两侧都设有回廊供人行走,也有十数人正在观望。 正前方则是 一处大堂,堂里陈设着石坊制作好可直接出售的灵雕和已经切出的玉石,收款付账也在此处。 夏文姝砸吧着嘴,将上百块大大小小的原石扫了个遍,只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石头,都长得挺像的…… “咳!”夏文烨见她呆,攥着拳头在嘴边咳了声:“书儿啊。” “啊?在!”夏九妹立刻回神看向兄长。 “每个石坊都按价格分成九进院,这是第一进,我们就在这儿随便挑挑好了。”夏文烨开口,丢给她一个钱袋子,自己也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夏九妹心里一热,这个哥哥还是不错的,他是打算在旁边做**教科书了。 “得让他离远点。”钥灵突然开口:“你初次使用法诀选石,小心被他觉察出来。” “别耽误少爷时间,您还是像平常一样,进去挑吧,小的在这儿等您。”夏九妹挤了挤眼,夏文烨好笑地摇头。 他这九妹还真是够谨慎的,他今日特意没穿带夏家标志的衣服,就是怕引人注意,没想到她比自己还小心。 也罢,就让她自己检验一下,夏文烨想到此处,索性直奔第三重院子。 夏九妹长吁口气,摩拳擦掌,正想仔细看看身前池中那块人头大的原石,就见原本站她身旁的人突然惊叫一声,像她这边栽倒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却见那人怪笑,拉着她直接迈进了原石池。 “哎!又有人下池赌石!”身后立刻有人起哄道,夏九妹顿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呀呵,没想到,赌石界也有碰瓷的。”钥灵在脑海里幸灾乐祸。 第十六章 :开石 夏九妹甩开对方的手,上下打量其人。 他身材不高也是小厮打扮,生着一双倒三角眼,冲她笑得鬼祟,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又开始了,真是造孽啊……”身后大道上有人叹了口,被身旁同伴拉了拉,又赶忙噤声,低下头去。 看来是惯犯,夏九妹眉头微皱。 她不懂石坊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丁点儿的行差踏错怕是都会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 她一时的迟疑,在三角眼的眼中就成了畏惧忐忑,他立刻喊道:“哎兄弟,下池无悔,刚说的赌石,你钱袋都拿出来了,可不能反悔。” 夏九妹一怔,低头看着怀里那只夏文烨刚丢给她的钱袋,顿时了然,原来是怀璧其罪。 大道上另一个小厮驾轻就熟地威喝起来:“哎,石坊的规矩,入池即得选石。小子,我们小奇爷今天坐镇一进院,你可甭想耍赖!” “小奇爷?”夏九妹顺着小厮得意洋洋地手指头,看见了一个人模人样的矮个子青年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他那一身穿着若非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暴户。 “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咱们小奇爷可是前三院总管事的独子,以后可就是祭司大人的巫侍,还不快行礼!”那小厮气势凌人,很明显是想将夏九妹吓唬住,好让她乖乖地认输交钱。 这可是小奇爷屡试不爽的生财之道。 “巫侍?他?”夏九妹见那小奇爷还很骄傲,顿时咧嘴笑出声来。 要是被这几个家伙知道,连平日服侍她的大丫鬟都是祭司级的人物,他们会是什么表情? 还给他行礼? “你笑什么?”小奇爷像只傲慢的鸭子似得仰着脖子,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心里却已经美滋滋的了。 这小白脸命还挺好,跟了个好主子。 他家少爷丢给他那钱袋子,少说也有百十两,这一次又可以去飘香院好好浪一浪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一挥折扇:“快点儿比,本少爷可没时间在这儿跟你们瞎耗!” “就是!”小厮紧跟着起哄:“我可告诉你,上次死犟着不比那个,可是被他家少爷亲自打断了气儿,给我们小奇爷赔罪!” 夏九妹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小奇爷的表情却阴鸷又带着几分畸形的快意:“ 那小子敢在天赐石坊坏规矩,他就是找死!” 哼,这一进院逗留的都是些穷鬼,根本就没什么油水,除了那些富家子弟留在外面的小厮,尤其是夏九妹这样刚领了“赏”的小厮,更是他们眼中的肥肉。 所以他就命三角眼去“碰瓷”,拉着人一起跳入原石池,借着下池无悔的规矩和自己的身份,强买强卖。 至于那些可怜的小厮在把少爷的银子输个精光后会遭遇什么,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夏九妹看着小奇爷嗜血又冷酷的笑,拳头渐渐攥紧。 因为她知道,大周朝的奴制十分苛刻,打杀买宠幸全凭主家喜好,是完完全全的私有,就连官府都不能过问。 所以那些被害的小厮们就算是乖乖赌了,也是丢了主子的脸,只怕回去是一样没有活路。 “歹毒。”她心中冷喝,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故意压低了声线:“那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小奇爷蓦然一颤,妈的,难道踢到硬骨头了? “说吧,你想怎么赌?”夏九妹掂量着钱袋,从中取出一枚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手心,故意在四周比划一圈,引来一众好事者的围观。 小奇爷顿时哈哈大笑,原来是虚张声势。 赌石,可从来都不是用下注的赌法。 一般都是双方同时选石,赢得一方拿走所有宝玉,而输的一方不但失去自己开出的宝玉,还要将两块原石的钱都掏了。 这一进院的原石有大有小,那可都是称斤买的,最少的也要一两银子一斤,而一块石头至少也得重个几斤。 要知道,堂堂夏家雕女的大丫头月例银子可才只有五两银子,可见赌石一次,赢者的确是飞黄腾达,但输者却是倾家荡产呐。 “真是蠢货!”小奇爷嗤笑,竟从怀里取出十两银子放在一旁侍者端来的托盘上,高喝:“三角,赌赢了,他那十两银子少爷赏你!” 三角眼顿时激动地大叫:“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夏九妹冷笑,一对得意忘形的主仆,看她待会儿怎么收拾你们。 “你,你们真和我赌……赌啊?”她面露怯色,又匆匆收敛,继续刚才岿然无畏的模样。 “哟,刚才不还豪言壮语地跟小奇爷顶嘴吗?当我看不出你是虚张声势?”三角眼兴冲冲地顶了回来,又好像怕小奇爷变卦似得,小步跑到原石池对面,将一 块不起眼的长形原石抱在怀里,志得意满地走了回来:“我选好了!” 夏九妹眉梢一挑,将小奇爷等人自信的神色收于眼底。 看他们这架势,哪块原石里面有真玉,他们应该都已经事先从管事那儿打听清楚了。 到时候一进院多了成交量,小奇爷则得了价值不菲的宝玉,双方是皆大欢喜。 难怪石坊的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算你们倒霉。 她坏笑着一猫腰,将之前就在观察的那颗人头大小的原石抱了起来,掌心一接触,法诀之力流转,她再次扬笑:“那我就选它了。” “哈哈哈哈!”小奇爷在大道上居高临下地笑弯了腰:“你个傻货,竟然选了颗废石!笑死大爷了!” “废石?”夏九妹眨眼。 “这颗石头是昨儿才被放进原石池的,是本少爷亲自放的,唔哈哈哈!”小奇爷笑得直不起腰:“它是昨儿从三进院那尊假山上滚下来的废料!” 假山废料? 夏九妹嘴角抽了抽,真是为小奇爷的智商捉急。 “这不是骗人吗?!”人群里顿时响起议论声来。 小奇爷顿时脸色青白,但一扫这群看热闹的家伙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你们这群穷鬼,就算是假山料你们买得起啊!” 众人虽然憋着气,却是敢怒不敢言。 “开石吧。”她轻飘飘地话,在小奇爷几人听来就像是认命了一样。 可随着开石师傅的刻刀刷刷飞过,,他的表情却凝固在脸上:“这怎么可能!” 第十七章 :我还有一壶 小奇爷拨拉开三角眼冲到最前狠狠瞪着眼前的原石。 夏九妹选中的那颗人头大小的原石被一分为二,断面上竟然一连并排嵌着七块拇指大的玉石碎块,东西虽然不大,但胜在数量多而且玉质纯粹。再看三角眼开出的那块两指宽的小玉块,不但成色一般,正中还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狭长裂纹,一时间高下立现。 “不可能!这真是我昨晚不小心撞掉的那块假山石啊!”小奇爷不可置信地挠着头,开石师傅碍于众目睽睽已经硬着头皮将外层的石头完全破开,取出内里的玉石碎块,七颗不规则的玉块看似平凡,却暗藏流光。 “哇!”夏九妹惊喜地扑到桌前盯着碎玉夸张地大叫:“竟然真的有玉!” 倒不是她没见过世面,相反这种品质的玉在她夏家嫡女的闺房里简直不值一提,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从自己选中的石头里开出玉来,对于她来说,初次成功意义非凡。 单凭这一手,以后就可以不愁吃喝了啊! 她俏脸笑成了花儿,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印在大堂门口那双幽邃的瞳孔中,化作赵愚眼底浓浓的宠溺。 他在人群中,目光炽热如火,夏九妹却并没有注意到,还沉浸在无尽的臆想中。 这法诀的确是个好东西,她敢笃定,夏文烨进门时就主意到了这颗“新来的”石头,所以才带着她走到这儿来,说随便挑挑的时候,目光也落在它的上面。 这也是她将注意力放这颗原石上的原因,而且她方才抱起原石时用天灵化生诀感应过,那一**的灵气回应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标准,所以她才敢赌。 还要多亏小奇爷是昨晚刚将这颗石头丢进原石池,而他们又来得早,否则以这石头靠近大道的位置,只要再路过一个夏文烨这种会法诀的人,恐怕就要被买走了。 “嘿嘿,我赢的。”夏九妹喜滋滋地将七块碎玉搂到怀里,却在接触的一瞬间听见钥灵的声音:“竟然是九运珠,你们人类可真是奸诈。” 夏九妹好奇,心中问道:“什么九运珠?这里只有七块碎玉啊。” “九运珠是以九运之术吸收周围玉石中的灵气,日久天长就会在阵眼中形成九颗天然玉珠,你这才孕生到第七块粗坯,还差得远呢,不过……”它倒是有种不为人知的功效,钥灵声音越低沉,若有所思。 夏九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儿,她记得那小奇爷说过,这块原石是三进院的一块假山石。 既然它是九运之术的阵眼,岂不是说,是天赐石坊故意吸收那些正在售买的原石中的玉石了? 真是奸商,黑店! 夏九妹是知道的,大多数民间赌石者都没有法诀,是靠日积月累的经验,对石头的种类和外表进行辨识。 他们这样干,石头外表是没有任何变化的,那些赌石的普通人甚至吃了亏都不知道。 真是太黑心了! “谁说你赢了的,快给本少爷放下!”小奇爷突然喝道:“我们比的是重量,还没称过怎么知道你赢了?” 比重量?不是比品质吗,夏九妹有些懵,难道这也是石坊的规矩? 小奇爷已经使了眼色,负责称量的两人立刻走过来分别称了双方玉石,三角眼的人报道:“九两五。”夏九妹这边的人随即开口:“九两二。” “怎么可能?”夏九妹当然不信,就算看大小体积,她的七块玉都要大于三角眼的,根本不可能输。 她抬头看见衣服上明晃晃绣着天赐石坊标志的两人,冷哼道:“我要再请人称。”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我天赐石坊的人。” 小奇爷知道夏九妹看出来了,索性撕破脸皮,直接将夏九妹的银元宝丢给三角眼:“三角,你赢得。” “你们这是明抢,还真是家黑店!”夏九妹冷喝,准备揭开九运之术的秘密。 尽管在前三进院挑选的多是些平民百姓,小门小户,但是众口铄金,这天赐石坊毕竟隶属于巫王宫,名声还是得要,到时候够他们喝一壶的。 小奇爷浑然未觉,盯着她细白的面皮,冷笑走了过来:“想在我的石坊撒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本少爷今天就以势压人了,你想怎么的?” 他往地上啐了口,一把抓住夏九妹的手,原本是要抢碎玉,却啧啧一声:“看不出,你小子竟生细皮嫩肉的。” 夏九妹瞳孔微缩,想抽回手,却被小奇爷攥住不放。 “好像有点冷。”林子羽蓦然打了个寒颤,从三人身后探出头去,后知后觉地现对峙的两人又没心没肺地叫道:“哎,那不是……” 冷气的源头此刻轻哼一声,赵愚转头看向莫昭:“我还有一壶。” “一壶?!酒吗?”林子羽惊叫的瞬间,莫昭已经出现在小奇爷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妈的,哪个 混蛋敢管……”小奇爷扭头,耳中响起肩胛骨碎裂的咔嚓声,“啊!”惨叫简直惊天动地,他整个人又被从莫昭从膝窝踹了一脚,直接跪到了夏九妹身前。 “啊,疼死我了!”小奇爷倒地惨叫,三角眼等人赶忙扶住他:“少爷!” 夏九妹扣了扣耳朵,冷漠地看了眼在地上打滚的小奇爷,将目光落在莫昭身上。 他为什么要帮她? 闹得这么大,护卫们全都扑了过来,但看见莫昭其人,又很是尴尬地后退。 “莫少爷,敢问您和这个小厮是什么关系?”大管事闻讯赶来,看着惨叫连连的儿子冷声质问:“就算您是县令的公子,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没关系。”莫昭看了一眼夏九妹惜字如金地答道,又眨了眨眼:“他骂我。” “父亲,我没有!”小奇爷捂着肩头辩道,转瞬想起自己转头时那声混蛋,冷汗顿时滴吧滴吧地落。 赵愚三人走上前来,林子羽笑嘻嘻地拍了拍莫昭肩头,耳语调侃一句:“蔫坏。”待到转向大管事时,已经是另一幅模样:“齐大管事是想欺负我们兄弟吗?还不让你这畜生儿子赶紧道歉?!” “你们这是以势压人!”小奇爷咬牙道,随即又感觉这句话自己好像刚说过,他狼狈抬头,看见夏九妹的目光正落在赵愚身上。 “父亲,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们是赌输了不认账,想坏石坊的规矩!” 小奇爷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得意洋洋。 攀上巫王宫这颗大树,就不怕治不住他们。 第十八章 :你敢骂我兄弟! 夏九妹迅收回目光,看向齐大管事:“我不认识他们。” “看来她是不想暴露夏家雕女的身份,”七把刀见夏九妹匆匆撇干净,做了个探囊取物的手势,在赵愚耳边道:“要不我去帮她?” 赵愚目光依然柔和,同他周身黑袍形成那孤傲泠然的气质大相径庭,他含笑摇头:“不必,她有办法的。” 七把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翻了个白眼。 赵愚这只老狐狸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自从三天前意外见到了夏文姝就一改他那不近女色的生活作风,成天打听人家姑娘,现在还摆出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来蛊惑众生,真是罪过罪过。 “至于这场赌石,确实胜负已分,不过是我赢,他输。”夏九妹好不容易将目光从那太过出众的男子身上收回,细白的小手一摊开,将七块碎玉展示在齐大管事面前:“你说对吗,大管事。” 齐大管事眼睛瞪大,倒退半步,明显很是吃惊,下意识地看向桌案,那颗人头大的原石碎屑遍地,七块孔洞十分明显:“这石头……” “这石头是贵公子从三进院的假山上撞下来,顺手扔进原石池的。”夏九妹接话,紧盯着齐大管事的表情,不依不饶:“真是没想到,堂堂天赐石坊,会生这种事。” 齐大管事被噎得一怔,随即目光不善地盯着夏九妹,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一个小厮捅开。 “假山上的?假山石里怎么会有玉?”林子羽一怔,他是林老家主最宠爱的幼子,却也没听说过这种事,好奇道:“来,让我瞅瞅。” “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齐大管事赶忙上前挡住林子羽,一边怒斥小奇爷:“逆子,假山石也敢往原石池里扔,触怒了巫神,你吃罪的起吗!还不仔细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丢进去的那块?假山石里怎么可能开出玉来。” “父亲,”小奇爷痛呼,却也听懂了父亲的意思,狼狈地摇头:“不,不是,是我……我看花眼了……” 齐大管事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林家人,是决不能碰这些碎玉的。 但此时人越围越多,他也早没了给儿子做主的心思,只想尽快息事宁人。毕竟出了假山石这件事是他始料未及的,若是因此坏了大事,他可就万死莫赎了。 “既然这场赌约是因无意间坠入引起的,那就不应该作数,双方开出的玉都交由我天赐石坊,不予你们核算价钱便是。”齐大管事对夏九妹挥了挥手,到 好似法外开恩一样:“你交出碎玉,就可以回去了。” “不能给他!”钥灵在脑中大叫:“这玉有大用。” 夏九妹一怔,随即笑了笑:“你是刚认识我吗?到了嘴的宝贝,哪还有吐出去的道理。” 她小手一番,避开了齐大管事抓来的手,笑吟吟道:“大管事,九运之术形成的宝珠,就想这么白拿走?” “九运之术?”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随即是女子的娇喝:“快滚开!”她蛮横地推开众人挤了进来:“给我看看!” “你!”夏九妹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腕一麻,那俊俏公子就将七块碎玉都抢到了手里,仔细验看。 “嘉磬?”林子羽嘴角一抽,立刻用折扇遮面,鬼鬼祟祟地缩回人群之中,一面跟赵愚两人使眼色:“我先撤,你们上。” 夏九妹当然没注意到他们这些小动作,握着麻的手腕,眉头一挑。 没想到法诀还有这个用处,她看向对方,顿时怔住了。 “你这真是从假山石上……是你?”林嘉磬抬头的瞬间便认出了夏九妹,一张俏脸顿时冷了下来。 还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不过,眼红的该是她才对吧,夏九妹苦笑,明明那天输了的人是她,怎么林嘉磬还一副怒容? “哼,你果然也察觉到了,”林嘉磬冷冰冰地将碎玉丢给她:“不过我告诉你,我林……我赢得光明正大,你想耍什么手段,我接着就是了!” 林嘉磬脸色涨红,好像被什么人冒犯了自尊一样,拨开众人便冲了出去。 夏九妹被她唬得一愣,看着手心的碎玉块一脸迷茫,这都什么和什么,难道她输给林嘉磬的事,有猫腻? “刚才那是谁啊?” “九运之术又是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人群中议论纷纷,齐大管事的脸色更差了,立刻使了个眼色,示意护卫们上前。 不论如何,九运珠决不能被带出去天赐石坊,而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野小子既然叫出了九运之术的名字,就也不能留了。 “小兄弟,里面请,我们好好谈一谈。”齐大管事笑脸迎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夏九妹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那齐大管事头顶的情绪条也瞬间漆黑的可怕。 他要杀我,这是夏九妹心中涌上的可怕直觉。 她左右张望,不知何时,大门已经是重重把守,护卫将四方的路都堵了个严实。 “钥灵,那九运之术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吗?”夏九妹后退半步,警惕地看向四周,心中道:“我怎么感觉,自己要被灭口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一直待在这个世界的灵,钥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看来还是得自力更生,夏九妹索性不去理它,余光瞥见一旁开石师傅的刻刀。 “好啊。”她露出贪财的笑将七块碎玉收起来,缓缓转过身去。 只是一瞬,夏九妹已经扑向开石师傅,法诀一震,刻刀便落在她的手里,女孩子随即向小奇爷扑去。 可惜她动作太慢,齐大管事已经喝道:“奇儿小心!” 小奇爷虽然被打碎了肩胛骨,却依然是个壮年男子,此刻有了防备狞笑着看向扑来的夏九妹。 犹如一只守株待兔的恶狼。 夏九妹心道不妙,却已来不及转向。 “你敢骂我兄弟!”赵愚断喝一声,拿起瘦童端着的酒壶,狠狠砸向小奇爷。 “啊!”小奇爷被突如其来的酒壶分神,夏九妹已经顺利将匕架在他脖子上。 “还不道歉?打他!”赵愚好似醉酒狂,直冲过来,七把刀三人看出端倪,也大闹起来,无形中清空一条出路。 女孩子深深看了男人一眼,一狠将刀插在小奇爷另一面肩头狠狠推了出去,拔腿就跑。 “别跑!”赵愚仿佛熏醉得厉害,衣袂翻飞地追了出来,一路上倒是挤开不少天赐石坊的护卫,“我又来追你了!” 第十九章 :我这叫二十四孝 夏九妹冲出大门,没跑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大小姐的身体当然禁不住剧烈运动。 “跟我走。”男子声音沉稳清亮,呼出的热气吹在后颈上如丝滑般绸缎,带起微妙的电流让人微微一颤。 少女细白的后颈赏心悦目,赵愚几乎克制不住自己靠近她的冲动,却又不敢逼得太紧,恰到好处地挑逗后便牵起她的手,带路跑出一段,绕进了一家酒楼的后厨。 “古爷!”后厨一个主勺见到他顿时惊喜万分,忙碌的后厨停顿一瞬,纷纷向他质疑,众人目光中的尊敬毫不掩藏,主勺看到夏九妹:“这位是?” “嗯你们忙,她是,我的人。”赵愚炫耀似地扬了扬两人牵着的手,又道:“准备一下,我一会儿要用后厨。” “好好,好的!”主勺应道,看来今天古爷心情不错,又目光复杂地看了夏九妹一眼才跑了进去。 夏九妹一脸迷惘地看着他,微微一扭,抽出了手。 他也没有阻拦,反而像个献宝的孩子似得背着手倒退走上台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笑容清澈,声线温柔:“上去等一等好吗?一会儿就好。” “咣当”有人手里的铲子掉了,后厨静得连鸡鸣狗叫都听不到,这还是不苟言笑高不可攀的古爷吗?! 赵愚恍若未觉,依然专注地等她回应。 夏九妹站在庭中,圆圆的眼珠转了转,把四方惊愕的脸孔看了个遍,当机立断地忽略了一肚子的问题,乖觉地点了点头。 “妈呀,原来古爷好这口!”后厨几人看着赵愚将夏九妹珍宝似地捧上了酒楼顶尖的包间,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我还想拜他为师呢!” “天呐,那我不是有机会了?”另一个模样还算不错的小厨顿时万分惊喜:“只要能学到古爷万分之一的手艺,就是要我献身献心,我也在所不惜啊!” “呸!”一众鄙弃不止,还有人微带醋意:“就你?也不瞧瞧人家古爷的眼光有多高,哎哎,古爷下来了!” 赵愚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随手捞起他的专属围裙,动作轻快地忙碌起来。 后厨很快弥漫出一阵浓香…… “肯定是古爷!今天竟然是古爷掌勺!”夏九妹听着楼下响起的阵阵惊呼,扣了扣耳朵。 这个赵愚,真是古怪透了。 “他不是赵家十七爷吗?怎么又成了古爷?听起来还颇有名气。”她嘀嘀咕咕 ,眼前浮现出男人视如珍宝的温柔目光,心口仿佛被一块清甜的蜜糖堵住,根本对他讨厌不起来。 “可夏文姝以前不认识赵十七啊。”夏九妹搜肠刮肚,也没回忆到两人之前有什么交集:“难道他认识的是我?还有,钥灵,他为什么会有你的本体?” “这个问题,一百万兑换点,本灵可以考虑回答。” 夏九妹呸了声,就听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四个小二进门奉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 女孩子鼻翼微微收缩,不可抑止地咽了一口口水。 赵愚摆手让人退下,微笑地走了过来,熟练地打开食盒将一碗米香扑鼻的饭放到她眼前:“正午了,趁热吃吧。” 夏九妹刚想礼貌地客气一句,肚子已经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他宠溺的笑着化解她的尴尬,用银筷先夹了一块色泽鲜亮的肉丝放到撒着黑芝麻的米饭尖上。 女孩子小嘴微张,不可抑止地又咽了口水,他怎么知道自己想先吃肉的! “那我不客气啦。”夏九妹搓了搓手,脸蛋上红晕还未全部褪去显得十分可爱,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唔!真是太好吃了!”女孩子咕哝着,又伸筷子去夹菜。 赵愚熟练地盛了碗汤递过去,看着女孩子狼吞虎咽,动作轻柔地撩开她前额被垂遮住的伤口,眼中第一次闪过冷意。 “姆?”夏九妹嗅到他指尖轻淡的油烟味,溜圆的眼珠瞥上来,没心没肺地摆手:“没事没事,哎,你也吃……呃,嘿嘿。”她看着自己吃得一片狼藉的菜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关系,”他唇边的弧度越深,伸手摘下她粘在唇角的米粒,动作优雅地送到嘴边。 “喂!”夏九妹惊叫,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可男人却一探头将米粒啄了去,还对她笑得一口白牙,“你!” 夏九妹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一句流氓就要脱口而出,可是…… 她摸了摸肚皮,桌上的残羹剩饭还余香缭绕。 好吧,吃人嘴短,我忍。 赵愚笑容越深刻,这就叫熟能生巧吧,至少这一次的追逐,他再也不会处处碰壁了。 摸到这只小刺猬最柔软的肚皮,总有一天,能将她吃到肚子里的。 “哎呦真是要命!”七把刀和林子羽的惨叫同时响起,连冷面莫昭都是一副辣眼睛的表情。 林子羽一把折扇 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挡住夏九妹的视线,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只有嘴皮子没闲着:“赵十七,外面折腾个天翻地覆,我们好不容易才脱身,你倒好,在这儿吃上了!还没给我们留!” 重要的是后一句吧,夏九妹翻了个白眼。 赵愚没有理会,而是招手将胖童手里的食盒接过来:“刚好,这是之前给你准备的点心,来尝尝。” “点心?”夏九妹看着酥皮白嫩的糕点,香甜的味道已经攻破防线,一双腿没骨气地凑了过去。 同时凑过来的还有三只脑袋,夏九妹不由想起他们三个抱着圆竹筒合唱的模样,直想笑。 “后厨里,好像还有两道菜。”赵愚一本正经道。 “赵十七,你真够意思!”林子羽大声称赞,一回神,另外两人早就没影了,“混蛋!” “来,”赵愚轻柔笑着,将糕点夹到银碟里递过去:“不用急,他们得找一阵儿。” 夏九妹眨了眨眼,乖巧地咬了一口,小心翼翼地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男人:“其实,后厨根本没有菜吧?” “我的九妹真是聪明。”他笑容堪称赏心悦目,九妹却在心里将赵愚的危险等级再次拔高一层。 简直是腹黑到杀人于无形啊。 赵愚仿佛知道夏九妹心中所想,一脸骄傲地将九妹吃剩下的糕点端在手中迎向怒气冲冲进门的三人,理所当然道:“我这叫,二十四孝。” 第二十章 :封口令 一盘吃剩的糕点,果然将三个怒气冲冲的人打了。 不过比起林子羽动作优雅细嚼慢咽地品味,显然莫昭的武夫模式比较吃香,一会儿工夫已经吃了两块,手里还各拿一块,待到林贵公子低头时,盘子里已经只剩下残渣三两块,林子羽立刻虎视眈眈地盯向七把刀:“你个小贼,藏哪儿了?快给小爷吐出来!” 赵愚笑容温润地介绍:“这是七把刀,据说当年为朋友插过七把刀的江洋小盗,人机灵,手艺还不错,你如果有什么想拿的,可以考虑让他挥余热。” 拿?夏九妹看向身材瘦弱的七把刀,是偷吧。 “没问题!”看起来鬼头鬼脑的七把刀做了个探囊取物的手势:“只要酒水美食供得上,就是皇帝老子的玉玺本神偷也给你‘拿’来。”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去赵家偷宝贝,结果被人家狗一样地打了个半死,要不是赵十七收留你,早就去见你那死鬼师傅去了。”林子羽毫不客气地拆台。 “我只是一时失手!要不是赵十七太狡诈我……”七把刀涨红了脸,看了赵愚一眼又识相的闭嘴。 赵愚侧头对九妹耳语:“这小子一身霉运,虽然每次紧要关头都能逢凶化吉,但还是会搞得伤痕累累,所以不用的时候,记得离他远点。” 不用的时候离远点……夏九妹垂头轻笑,这倒是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哎哟哟,这还没成一家子呢,就开始说悄悄话了!”七把刀一屁股坐上桌子,手里不知道打哪儿变出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林子羽在旁虎视眈眈,可莫昭却直接动手强抢。 “他是莫昭,君山县令的养子,做事通常是能靠拳头就不用嘴,不过,他怕……”赵愚轻声低语,莫昭脸色立刻诡异起来,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夏九妹微微张嘴,真是再强的人也有软肋啊。 “那他呢?”女孩子看向最后一人,林子羽立刻端正身形,捋着一缕鬓角垂,美滋滋地等着。 好一副美男坐候图,夏九妹砸吧砸吧嘴,看向赵愚。 赵愚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下巴微抬,君临天下的气势泠然外放,上扬三十度的唇角邪魅肆意,硬生生将女孩子的注意力拽了回来,并意犹未尽地笑弯了眉眼。 “一个纨绔。”赵愚轻吐。 “娘娘腔。”七把刀补刀。 莫昭也是难得开口,精准到位地控诉:“风骚。” “噗!”夏九妹听到最后一个词直接笑出声来,林子羽也瞬间炸毛:“真是气煞我也!” 女孩子笑着看他们厮闹,楼梯里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姝儿!” “是大哥!”夏九妹赶忙站起来,她怎么忘了夏文烨了,哥哥找不到她一定急死了! “别急,是我让瘦童请他来的。”赵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亲自出门去迎。 林子羽看得一怔:“哎,夏文烨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得脸了?赵十七要亲自去,你们挤眉弄眼地看九妹干什么?”他看见七把刀两人都无力地摇了摇头,随即恍然:“哦!这小子老奸巨猾,他是去讨好大舅哥了。” 夏九妹的脸腾地红了,什么和什么啊! 难道她在这三人心里,就已经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了赵愚? “真是窝囊,这么简单就被人泡到手。”钥灵恨铁不成钢地叹道,夏九妹顿时暴躁起来:“你们不要胡说八道,我和赵愚才刚刚相识!” 三个人相视一愣,可也只有一秒,林子羽就继续嚷嚷起来:“赵愚这小子,知道讨好大舅哥,怎么不讨好讨好我!好歹我也是……” 敢情这仨人压根就没把她的反抗当一回事! “呼!”夏文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暴躁压了下去。 下一秒,房门已经推开,夏文烨一脸余怒未平但明显已经松动的表情冲了进来,看到夏文姝才展开笑颜:“九妹,你没事吧?你怎么这么冒失,那天赐石坊可不是好惹的!” 夏文烨眼底担心并非作假,额上涔涔的薄汗还未退,让夏九妹微微内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哥哥,让你担心了。” “你啊!”夏文烨叹了一口,又向身后使了使眼色:“我都听说了,是他救了你?” 夏九妹看向赵愚微带薄怒,刚要开口澄清两人关系就见赵愚那双饱含宠溺深情的眸子转黯,犹如惊鸿坠落的星子,一往情深却痴心错付。男人颀长的身型孑然立在门口,仿佛背后便是芸芸众生,唯他一人孤零零地遗世独立,哪还有刚才半分神采。 夏九妹心脏猛地一缩,就觉得自己不该对恩人这样残忍。 让这样的美男子黯然**,实在是罪过啊! 她立刻用力点头:“多亏他相助,否则我只怕要被石坊的人现了。” 虽然齐大管事要是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敢伤她,可这个秘密明 显牵连甚广,一旦闹开,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乱子。 夏文烨点了点头,又纳闷道:“不过你到底现什么了?以至于刚才所有在石坊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这么严重?”林子羽三人也正色。 封口令是巫王宫的禁言令,但凡被禁言的人都要对巫王宫的灵鼎许下誓言,如有违背必会被巫神清算。 史上这种先例太多,因此没人会怀疑封口令的神效,更无人敢违背。 “真有这么厉害吗?”夏九妹一阵后怕,看来九运之术至少也是一种禁术。 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巫王宫在搞什么鬼,还是先不要告诉夏文烨了,她答道:“我也不清楚,就莫名其妙地被他们追。”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不要和赵,和他们待在一起了,天赐石坊的人应该能猜到是他带走了你。” “就是这儿,搜!”夏文烨话音未落,底下谜一样默契地乱了起来。 夏文烨厉目瞪向赵愚:“他们知道你在这儿?那你还让我们兄妹在此相会,你是何用意!” “哥哥!”夏九妹出声制止,不知怎地,她潜意识里觉得,赵愚没有恶意。 “你这么信他?”夏文烨颇有些吃味,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他像个炸毛的刺猬一样将妹妹护在身后。 赵愚却因为夏九妹的一句话,喜滋滋地全不介意,直到有人冲上楼梯的声音响起来,他才道:“九妹,你先去后堂,柜子里有你需要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事发 夏九妹抬头看他,应道:“好。” 夏文烨见妹妹老实巴交地走进由屏风隔断的后堂,看向赵愚的眼神顿时燃起汹汹妒火。 他才刚同妹妹缓和了关系,就要被这个臭名昭著的赵十七抢走了吗? “贤兄请坐。”赵愚一脸和善,文质彬彬地请道,谦和有礼的模样同外界传扬的骄横纨绔大相径庭,让夏文烨颇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难道这小子感受不到他蓬勃的杀气吗?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赵愚对夏文姝还有相助之恩,夏文烨倒不好意思让他这样放低姿态来请自己,只好板着脸入座。 “啧啧。”林子羽三人摇头,又一个上当受骗的,这夏文烨的战斗力也不行啊。 而后就见赵愚亲自道多宝阁的底柜中取出一个酒坛,坛口被厚厚的泥浆封的严严实实,一丝味道都不曾外泄,可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吸了吸口水。 这一切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啊! 半年前,赵愚就是在这里,用这么一坛好酒征服了他们的身心。 那个夏文烨,也是出了名的酒林醉客,虽然现在还人模人样的端着架子,只怕待会儿随着赵愚手起刀落拍开泥封后,就要变一个人了。 苍天呐,快派人来收了赵愚这个妖孽吧! 三人同时在心中怒吼,夏文烨要是能坚持住,不拜倒在酒坛子底下卖妹求荣,他们就随赵愚的姓。 赵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掌拍开泥封,浓郁醉人的酒香如有神形一样顺风而散,夏文烨登时连眼睛都直了。 解决娘家人的第一战,赵先生毫无压力的,完胜。 …… 夏九妹很快就换好了女子衣衫,三层雪纱兜帽戴在头上,果然是鬼神难辨。 难怪赵愚这么胸有成竹,原来他是早有准备。 当着夏文烨的面,料那天赐石坊的人也没这个胆子去掀夏家雕女的面纱。 女孩子坐在屏风之后的案席前,瘦童端了一杯清酒进来,就听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 夏文姝神情自若地端起酒盏,听着外面赵愚打了个醉醺醺的酒嗝,混不吝地骂道:“谁他妈打扰老子雅兴,滚出去!” 夏文烨嘴角一抽,用到嘴边的美酒遮掩。 看来,他对赵愚的认识是真要改写了,那些混世纨绔的评价,完全是这位自己装出来的。 那他将本性暴露在自己和姝儿面前,又是为何? 领头的是齐大管事本人,他是早已做好对阵赵愚四人的准备,可此刻夏文烨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慌张。 夏家未来的宗主,就是他背后的人,也得掂量掂量,齐大管事自然不敢轻易得罪:“见过夏二爷。” “嗯,嗯?”夏文烨醉眼迷离,跟赵愚一样准备以酒开脱。 “哎呦,齐大管事竟然追到这儿来了,是要给我们兄弟赔罪来的吗?”林子羽乘机灌了口酒,十分享受地调侃,赵愚却在一边大吼:“赔罪?谁,谁?让他滚出来,滚出来!”比起单单是脸色潮红的夏文烨,他装得十分像那么回事儿。 齐大管事被气得半死,叶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让人冲进去。 夏文烨立刻怒喝:“放肆!你知道里面是谁吗?” “哥哥,既然要找人,就让他们搜好了。”女孩子声音清亮亮的,和之前大不相同。 齐大管事也冷汗涔涔,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夏家雕女会跑出来喝酒。 虽然这一代的雕女出了岔子,但夏文姝依然是夏家灵雕的传承者,他还想在君山县这地界混,就不能得罪夏家。 “大管事,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位大人坐在里面。” 齐大管事也隔着屏风影影绰绰地看到女子身形,他咬碎了牙,这件事摆明了就是赵愚嫌疑最大! 他一把扯住赵愚袖子:“赵十七爷,您是勋贵遗孤,论说小的不该逼您,但封口令的事想必夏二爷也知道,就请您和几位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姓齐的,你敢对我们下封口令!”林子羽黛眉倒竖,还搞不清状况地骂了句:“可老子还不知道秘密是什么呢!” 七把刀和莫昭都长吐一口,真是拿他没办法了。 “委屈各位爷了。”齐大管事狞笑,屏风后的夏九妹紧紧攥起拳头。 她连累他们了。 看似醉的迷迷糊糊的赵愚笑嘻嘻地跟了过去:“好啊,我还没见过,嗝,没见过灵鼎呢……” 齐大管事见他摇摇摆摆的,心里直毛。 “哎呀大管事,赵十七这架势,我看随时都要吐啊,要是不小心玷污了灵鼎,这算你的还是算……”七把刀机灵地插上一句,夏九妹在后面差点笑出声来。 “他敢!”齐大管事看着赵愚,嘴角直抽,赵十七啊,有什么是他 做不出来的? “大管事,不好了大管事!巫王宫失窃,巫王颁下巫谕,派了巫使下山巡查了!”有护卫火烧火燎地报信,齐大管事吓得站都站不稳:“不可能,这种小事怎么可能惊动巫王?快去找祭司大人!” 男人们长吁一口,夏九妹这才起身将垫子底下的衣服收拾好走了出来。 “九妹,这九运之术到底是什么啊,怎么连巫王都惊动了?”七把刀嘴快问道,夏九妹想拦却也拦不住。 “九运之术?那是什么?”夏文烨挑眉,夏九妹却更惊讶了。 连夏文烨都不知道的秘术,林嘉磬却知道,难道九运之术和林家有关? “不是这件事,齐管事应该没那个胆子,也来不及上报。”赵愚分析道,却换来夏家兄妹异样的目光。 “你又不醉了?”夏九妹调侃,赵愚立马正色,表白心迹:“我这一生,只为你一人醉过。” 女孩子顿时后悔不迭,她真是,招惹他干嘛! 夏文烨倒是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很不客气地推开赵愚,可惜帅不过三秒。 “小生唐突,这坛酒就权做赔罪。” 夏九妹看着自家兄长亮的眼珠子,心里不由哀嚎,他这是卖妹求酒啊! 就在她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一直沉默的钥灵突然警告道:“巫王宫失窃的就是凝神草,你东窗事了。” 女孩子怔在那里,脑子嗡嗡作响。 所以,在她还没查出是谁会在不久之后残忍地杀死她前,她又成了巫王宫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第二十二章 :万物有价 “靠!那不是兑换来的吗?怎么又变成了从巫王宫偷的了,你你你……”夏九妹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过了,万物有价,不可能无中生有。”钥灵老神在在地教育着她,还很委屈:“我不过就是沟通了一尊仙鼎,拿走里面一棵草而已,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还派人追捕,真是扣死了。” “你手伸得那么长,竟然敢在巫王宫偷东西,人家不炸毛才怪呢!不过,你没留下什么把柄吧?他们会不会查到我身上?”钥灵无辜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夏九妹郁闷地呼了口气,钥灵真是太不靠谱了。 早知道她宁愿忍受被残魂侵蚀的痛苦,也不想这么早给自己树下大敌啊,现在人家巫使指名道姓要来君山县,这恐怕不是巧合。 看来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还是太轻松了,比起性命和巫王宫来,那夏文静算个屁。 “九妹,怎么了?”夏文烨注意到妹妹的呆滞,轻轻推了推她,女孩子回神,笑了笑说:“没事,哥哥,我们回家吧。” 赵愚热切的目光紧紧相随,夏九妹却没有再和他玩笑的心思了,他爱怎么奇怪怎么奇怪吧。 不来碍她的事就行。 “今日多谢赵兄相助,告辞。”她抱拳致谢,豪气干云的模样让人一怔。 “不必客气,”赵愚见她神色不愉,又小心翼翼添了句:“谁让我们已经定亲了呢。” “什么?”夏九妹瞪眼。 夏文烨也暴起叫道:“不可能!我妹妹是雕女,怎么可能和你定亲!” 赵愚目光一直留在九妹脸上,关心着她每一丝喜怒,见她惊多怒少,心中暗喜,倒向小孩子告状一样,一手指向林子羽:“他说的。” “我?”林子羽一脸懵逼,随后想起自己之前那句‘要是我能说得上话,一定把我那外甥女嫁给你!’竟然还点点头:“我好像,好像确实说过……” “林子羽!你凭什么决定我妹妹的婚事!”夏文烨大怒,猛扑过去,将林子羽按在地上,两人直接厮打在一起。 “夏文烨你要造反吗?哎呦!”林子羽成日就知道照顾自己那一张脸,不学无术,哪里是夏文烨的对手,不出两个回合就开始惨叫:“欺师灭祖啦,外甥要打死舅舅了!” “舅舅?”夏九妹惊怒的表情瞬间转为尴尬:“原来他就是……”林氏唯一的嫡亲幼弟,她素未谋面的小舅 舅,难怪哥哥之前说什么不必理会林子羽,就是这个原因啊。 女孩子翻了个白眼,倒还真被逗笑了。 赵愚心满意足地看着女孩子如画笑颜,低声沉吟:“九妹,我怎么舍得,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愉快。” 夏九妹触电似得转头看他,几乎沉沦在他幽邃的瞳孔中。 “我我我……我先走一步!”终于,女孩子落荒而逃。 …… 玉巫峰上,云烟缭绕。 一对白衣男女飘然而下,男子风姿殊胜,有如谪仙下凡,而女子也是周身仙香缭绕,白纱罩面,如凌波玉女翩然而至。 “此次是我的疏失,判断有误才使众师兄弟们白忙一场,错过了寻回仙草的最好时机,下山赎罪理所应当,还请不必再送。”男子回身施礼,隐隐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此处没有旁人,七师兄也要与君赐见外吗?”少女开口,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如同邻家小妹一样清纯楚楚,她扬手想掀开面纱,却被男子阻止:“原不知道三师兄的心意,如今清楚,悯宁,不敢。” 悯宁面色安静,没有丝毫局促窘迫,似乎说出这句不敢,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 少女默立,半晌开口:“你不敢,不是因为他是皇长孙,是你的兄长,而是因为,我是我,君山神女。”我将是巫王的女人,你要效忠的那个人的,女人。 悯宁没有说话,转身下山,一只雪狐从他袖口冒出,钻进他怀里依偎,他摩挲着雪狐耳根的细绒,脸上是悲悯众生的笑容。 所以说,你永远都不明白。 山下是威严显赫的皇家仪仗,身穿金甲将军上前叩:“恭迎七皇孙殿下。” 悯宁轻嗯一声,却蹬上了一侧巫使的白纱轿辇,声音从白纱间飘出:“本使知道,你们是父王旧部,但我如今已是巫王宫的弟子,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男子挥手,一众白衣弟子抬着轿辇下山。 金甲将军伸手揽住要上前的心腹,直到人走得没了踪影。 “七皇孙也太过分了,竟然这么忠心于那群人,难道他忘了诸位王爷是怎么死……” “住口!”金甲将军呵斥,又沉重地叹了一声:“七殿下上山时才三岁,能记得什么!” 连天子都不能保住他儿孙的性命,要将膝下的子嗣悉数送上巫王宫,甚至于七殿 下的名字都是巫王赐予的,他能在魔窟中活下来,没有像其余几位皇孙一样夭亡,已是不易。 “哎,好在我们还有皇长孙殿下,殿下是不会忘记那些血泪的。”心腹忿道。 金甲将军这次没有阻拦,目光饱含苍凉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玉巫峰。 总有一天,这座压在天下臣民脊梁上的血巢,会得到清剿。 …… 夏九妹回到房间,将丫鬟们都撵了出去。 她手里握着碎玉思忱,相信无论是齐大管事还是所谓的巫使,一时半会都差不到她头上,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钥灵,你之前说九运珠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九运之术说来简单,但事实上,它是一种十分霸道的阵法,可以说是灵玉中的夺舍之术。”钥灵似乎对这种阵法颇为忌惮:“若布阵的人足够强大,不止是玉中灵气,就是人的魂魄,灵的意识,都能剥夺置换。” “这么可怕啊。”九妹看着这颗品质还算不错的碎玉块,仿佛看到了玉石中凶残的猎食者,掠夺其他灵玉中积攒千百年的灵气为己用,短短数十年便孕育出灵玉来。 钥灵却继续道:“它的可怕并不局限于此,这九块碎玉中的每一块里都有九运之阵,都能,继续自我孕育和衍生。” “什么?”夏九妹手一哆嗦,避如蛇蝎似得将几块幽绿的碎玉丢在桌上:“这到底是什么怪石头啊,简直是吸血的怪物!” “万物有价,它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十三章 :九运利刃 “万物有价,”夏九妹喃喃重复一遍,第一次将这句话听到了心里去,“那它的代价是什么?” “人气。”钥灵道:“九运之术能将天下灵气迅聚集,有违天道规则,所以会在孕育的同时会折损主人的人气,想必这也就是它被放置在石园的另一个原因,那里人来人往,不怕折损。” “这么玄乎,听起来像是个巨大的阴谋。”夏九妹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那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是真的有巫神了?还有那个巫王,世人这么虔诚地信奉,难道他真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 钥灵沉默,半晌才怒喝:“白痴!要是真有那么神,你还能在这儿逍遥?” “哦……”夏九妹不好意思地点头,钥灵才道:“那都是灵气充裕时才有的事了,现在只有依靠灵雕祭祀,吸取那么些许的灵气与……” “与什么?”夏九妹好奇问道,钥灵却神叨叨地告诫道:“现在还不是你知道这些的时候,你只要明白,寻找九鼎,升级系统才能保住性命,就够了。” 钥灵语重心长地挖苦她:“毕竟,蚂蚁是无法了解大象的世界。” 夏九妹暗自呸了声,将七块碎玉收到空间里便赶往夏家藏书楼。 就算是蚂蚁,她也立志要做一只学识丰富的蚂蚁,迟早能,咬死大象。 …… “哈,真是笑话,她以为临时抱佛脚去藏书楼背上几卷书,就能赢了我?” 夏文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拉过殷氏的手撒娇:“母亲,您也太小心谨慎了吧,就汇报了这么点事儿还赏那个碧桃一锭银子,咱们之前给二叔祖准备寿礼可是已经花了不少了。” “你懂什么,”殷氏没好气地撇开她手,骂道:“西府老太爷好歹也是前任奉常,你父亲特意来信要咱们好生准备寿礼,可现在倒好,变成胜的人才能代替长房送寿礼,这不是逼着咱们出这个风头吗?这个王氏,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算计我。” 殷氏眼底阴霾尽显,夏文静却暗自高兴。 幸好王姨娘支了这么个招,否则,母亲还不得叫她故意输给夏文姝那个废物。 到时候她的脸往哪儿放啊。 “母亲,我看王姨娘为了四哥的前途对咱们是处处恭谨,这次应该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想那么多,您就别与她计较了。” 夏文静刚说完,殷氏就瞪了她一眼:“你没听见刚才 碧桃说的吗?夏文姝说自己是被人推了一把才受伤的,你大伯可是把这件事记在你的头上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夏文静急道:“那天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场!” 殷氏若有所思,六丫头是二房的庶出,肯定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必要,那就只有夏子瑜了。 可按理说,王氏母女为了夏文渊的前程一直在向二房示好,似乎也没这个必要吧。 “说不定是夏文姝那个贱婢自己贼喊捉贼呢,她这一摔可是刁钻了不少!”夏文静忿忿道,殷氏也颇为所动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警告道:“不管怎么说,你日后都要小心谨慎,就算这一代出了君山神女,你想翻身当上雕女也没那么容易。” “还有那个夏子瑜,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今天这一开口,可厉害着呢,若不是夏文姝嘴巴更刁,连我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母亲,您就放心吧,女儿都明白的。”夏文静不耐烦地撒娇打断殷氏,掂了掂身上挂的香包冷笑道:“大不了,让夏子瑜再给我们贡献点儿好东西,之前的这个宝贝,就挺好用。” 殷氏眼睛一亮:“你确定是那颗玉珠起了作用?虽然九妹的确选了颗废石,但……” “母亲,你瞧,”夏文静拉开香包,从里面一把香料中翻出一枚指甲盖大的玉珠:“夏子瑜没敢说谎,她给咱们的这颗玉珠明显大了很多呢!” 夏文静有些纠结地看着香囊:“这宝贝是真的能食玉生长,只是引导它去吸收夏文姝那块原石时实在难受,就像是……就像是被吸走了魂魄一样,空荡荡的。” 殷氏脊背一寒,挥了挥手臂:“胡说什么呢,那夏子瑜还敢害你不成!” “她那四哥夏文渊是长房次子,日后的奉常之位还全靠老爷作保呢,哼,不过她们娘俩是想也白想。”殷氏冷笑,她的长子夏文海哪里不比夏文渊强,怎么会便宜王氏母女。 “对,就是要拿她们的供奉,还不给她们让位。”夏文静转头就将使用宝珠的不适忘到脑后,得意道。 殷氏想了想,又嘱咐:“不过那夏文姝看来也不是真废物,你可还得好好准备,这次绝对不能输。” “母亲放心,要不是怕那个林嘉磬徒有虚名被夏文姝给比下去,我才不会用费这个心思呢。”夏文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么多年了,她夏文姝什么时候赢得过我?何况,我还有这宝贝在手,必定万无一失的。” 殷氏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可是把利刃,那夏文姝,必输无疑。 …… 夏九妹在藏书楼一直耗到深夜,对于她这位雕女来说,藏书阁的一切都是敞开的。 所以在翻遍了阁上典藏的那些书籍后,她终于确信,没有任何关于九运之术的记载。 想必就算是有,也是在夏大老爷或是老太爷那里藏着呢。 “既然九运之术这么隐秘,齐大管事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我灭口的,看来短期内是不能再出门了。”夏九妹很无奈,她就是出去遛个弯,谁想到会闯这么大的祸。 “不过,这巫王宫可的确不是善类。”她将史料翻看个遍,已经将夏文姝不问世事一心钻研灵雕手艺的短板补上,对巫王宫的恐惧也越深刻。 那立身长安的神坛通过掌管州郡县乡祭祀的灵鼎将触手伸展到国家的每个角落,搭在民计民生的血管上堂而皇之地抽吸盘剥,可惜百姓们饱受蒙蔽,竟然还因巫王庇佑而甘之如饴。 “可怜呐,好不容易出了个算是明白人的哀帝想废除豢奴制度,还因为十八年前的大瘟疫,整个皇室都死得差不多了。”夏九妹摇了摇头,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她又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大丈夫,她只想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女孩子将书卷放下,准备就寝好养精蓄锐,哪知外院陡然响起了女子刺耳的尖叫:“我的女儿啊!” 第二十四章 :耳边风 “怎么回事?”夏九妹腾地坐起来,随后反应过来,是陈姨娘。 陈氏是夏大老爷的三个姨娘之一,只有一个独女夏穗却在刚出生没多久,被起夜的奶娘抱着摔下了台阶,当场就断了气,陈氏自此患上了失心疯。不过从前的记忆里林氏派的人很快就能制住她,可这次竟闹得厉害,隔着两个院子还能听到陈氏大声嚷着:“您将女儿换给我吧,老爷!” “木香,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陈姨娘的疯病怎么突然犯得这么厉害。”夏九妹吩咐,一眼看去,眉头微蹙。 她房里四个大丫鬟,此时只来了木兰木香两人。 “木秀和木槿呢?”她问道,木兰回禀:“木秀姐姐今夜不当值,在房里休息,木槿……应该快来了吧。” 夏九妹眉头一挑,木秀仗着是老夫人赐给她的,成日里偷懒耍滑她是知道的,但木槿一向低调,该做的事分毫不差还不像木兰木香一样经常在她面前晃悠,怎么今天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不见人影? 女孩子跳下床往下人房里去,“小姐!”木兰拿着披风在身后追,刚出门就撞见木槿叩头请罪:“木槿贪睡,请小姐恕罪。” 夏九妹紧了紧披风,余光扫见她鞋底的一块淤泥,却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没事,今天本就不是你当值,下去吧。”木槿没再多说,垂头退下。 女孩子若有所思,这大半夜的,木槿能去哪儿?还刚巧赶上陈姨娘大闹,是巧合,还是…… “小姐,看管婆子说是听了猫叫又想起十小姐,这才闹腾起来,现在是春月,野猫也多。”木香回来禀道。 “十小姐,夏穗,她好像没比我小多少吧,也是可怜。”夏九妹摇了摇头。 记得那位陈姨娘最漂亮温婉,很得父亲喜欢,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恐怕父亲的独宠也轮不到王氏。 “只小了半个月,小姐。”木香恭声,一边伺候夏九妹就寝,木兰在旁插嘴:“是啊,也就是咱们老爷心善,总觉得是亏欠了陈姨娘的,若是旁人家早就送到乡下私园里等死了。” 想起那位慈父,夏九妹微微含笑登上睡榻:“父亲仁善,是有后福的。” 夜里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回荡着陈姨娘的尖叫,可九妹醒来却又捋不清那乱糟糟的梦。 “这么点儿小事都让你惊魂不定,要是没有凝神草,你现在压根就甭想睡觉。”钥灵在她耳旁取笑。 “是是是,我 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夏九妹拉长着调道:“现在我要好好练习选石了,决不能输给那个夏文静。” 被夏文静寻了这些年的晦气,欺负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她要一战替夏文姝全都找回来。 钥灵不屑地嗤了声,谁是为你好啊。 …… 夏九妹在石园中练习选石的事很快传遍夏家,夏子瑜闻讯,轻蔑地扬起唇角:“还以为你变得多聪明了呢,到头来还是只有死读书这么一个蠢招,哼,不过就是这么一条蠢招,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小姐,糕点都做好了。”贴身丫头递来食盒,夏子瑜挎上,一脸嫌弃地走出小厨房。 “母亲,子瑜来给母亲请安。”夏子瑜将食盒放在一旁石板,直挺挺地跪在门前:“母亲今日若还不见我,子瑜只要在此长跪不起,以表心志。” 彭嬷嬷将话转述给林氏,又道:“夫人,您可不能心软那,若是让九小姐知道,该多心寒呐。” 林氏心烦意乱地敲了敲桌子:“彭嬷嬷,你觉得文姝那晚说得是真的?可子瑜这孩子一向对我孝顺,比对王氏还要亲上一些,倒是那个夏文姝,我当年因为迟迟没能生下嫡女受了多少责难,好不容易生下了她,可她呢?身为夏家雕女,连嘉磬都不如,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女儿,她简直就是个废物!”林氏越说越恼,越觉得这些年会给她揉肩捶背的夏子瑜乖巧伶俐:“叫她进来吧,我也正想听听她的解释。” 彭嬷嬷垂下眼睑,出去将夏子瑜请了进来。 “母亲!”夏子瑜声音哀戚动情,进门便跪,膝行到林氏身前,一双红肿的核桃眼楚楚可怜,还蘸着面碱的小手将糕点双手捧高啜泣着哀求:“都是瑜儿太着急九妹闯下了祸事,瑜儿愿受母亲任何责罚,只求母亲不要不理瑜儿。” 林氏被这一声声母亲唤起了心中的母爱,赶忙扶起了夏子瑜,嗔怪着:“你啊,这次也太莽撞了!” 彭嬷嬷看着夏子瑜三言两语就将林氏哄得开怀不由摇了摇头。 要是九小姐也会这些甜言蜜语的撒娇讨宠,夫人也就不会和亲生女儿关系这样僵硬了。 “母亲,瑜儿知道自己在九妹心中恐怕已经是个坏姐姐,可瑜儿还是不能看着九妹做傻事,您快去拦着她吧。”夏子瑜见时机得当,跪在林氏脚下轻声道:“母亲,您知道吗,九妹她现在在石园里练习选石呢。” 林氏微怔:“在石园练习?她不是 总去吗?”话刚落,林氏眉峰就皱了起来。 “母亲,九妹明天就要和五姐姐赌石了,这个时候,五姐姐都没去石园练习,她却去了,那明日的赌石不论输赢,对九妹的声名都是有损的啊。” “这个糊涂东西,净给我丢人现眼!”林氏恍然大悟,急匆匆地赶去石园。 彭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垂头抹眼泪的夏子瑜,也赶忙跟了过去。 “夏文姝,你这丢人现眼的逆女,还不快给我滚回房去!”林氏怒气冲冲地赶到石园,一把就将夏文姝手里挑好的原石打落在地,看着女孩子平静中微带怜悯的目光,林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逆女前天在老爷面前故意给她脸色看,现在不但不行礼,还敢用这种不温不火的眼神看她,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这没规矩的东西!”林氏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却骤然被人抓住:“夏文姝,你放肆,给我抓住她!” 夏九妹捏着林氏的手腕,她的力气当然比不过林氏,所以抓住她的瞬间便闪身躲到木香身后。 “夫人息怒。”一众丫鬟都跪倒在地,令夏九妹惊讶的是,竟然是木槿牢牢挡在了她身前。 女孩子很快收敛惊讶,按住了木槿护着她的手臂:“母亲上来就要打我,看来夏子瑜的耳边风吹的不错。” “你胡说八道什么?”林氏冷喝。 第二十五章 :亮招 “我来石园练习,如果明日赢了,是临时抱佛脚的功劳,输了也只会传得更难听,连临时抱佛脚都赢不了二房的女儿,实在丢人。”女孩子随口道:“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吧。” “子瑜当然没有说过这种话。”林氏冷声,又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哦,看来她比我想得更高明。”夏九妹低头将之前那块原石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土:“她给了母亲这个暗示,听起来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林氏见她什么都懂,却还偏要这么做,气得头顶生烟:“你这个逆女,你是存心气死我不成!” “夫人,”彭嬷嬷上前扶住林氏,低声道:“九小姐这是有话要和您说,您就听听吧。” “好,好,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天花来!”林氏拂袖,转身走进石园后方用来休息的大堂。 夏九妹跟进来,倒没像往常膝盖软地跪倒,依然站得笔挺,还看了那彭嬷嬷一眼。 果然,彭嬷嬷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只留她自己和林氏母女。 难为林氏身边还有这么个明白事的忠奴。 夏九妹摇摇头,走上前去:“母亲可还记得,我之前说被人推倒的事。” “哼,夏文静想害你,你就送上门去让她说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 “到底是我送上门去让她说嘴,还是母亲让她们说嘴?”夏九妹毫不客气地抢白:“我今日小心到此,若是母亲没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可是您,您带着丫鬟婆子们呼风唤雨而来,现在整个夏家都该知道我这个雕女在临时抱佛脚,还因此被母亲责骂,呵……”夏九妹笑声轻蔑,有那么一丝痛心。 在林氏这种母亲的日夜摧残下,不怪乎夏文姝会长歪。 “你,你……”林氏眼神闪烁,也听明白了事情始末,不由心中纠结。 难道,真的是子瑜在利用她? “母亲就不想想,为什么连你都不知道我来了石园,她却知道?”夏九妹踱步,看着林氏脸色一变再变,最终死灰一片。 女孩子笑容冰寒,她既然出手,就不会给夏子瑜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要让林氏心里这把火,烧得更旺。 “还有,是谁告诉母亲,那日推我的人是夏文静?” 林氏猛地抬头:“怎么,难道这件事也是夏子瑜干得?” 也,这个字用的好。 夏九妹欣慰地点了点头,不枉她一片苦心,不惜送上门来,任由木秀借口尿遁去给夏子瑜报信,将她来石园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母亲可还记得,我是怎么摔得?”夏九妹摸着左后肩,提醒道:“我是向右栽倒才撞上去的,而那一掌风打在我的左肩,当时,谁在我的左面?” 嘭的一声,林氏一拳砸在桌上。 “何况,夏文静那个时候正在喝茶,她恐怕还没这个本事能一心二用吧。”夏九妹贯彻自己知无不言的风格,一口气把所有证据都讲出来,还尽职尽责地提醒:“至于这些年的其他事情,就请母亲慢慢地想。” “想想为什么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却生疏得有如庶女般任人欺凌,而那夏子瑜明明和生母王氏住在一起,母女感情却还比不上与您这个嫡母的。到底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请母亲细细思量,女儿告退。” “你!”林氏怒声,夏九妹却已经转身出了房门。 彭嬷嬷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孩子出门的背影,拦住了怒的林氏:“夫人,九小姐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对。” 林氏一愣:“什么话?” “九小姐,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所以不论夏文姝说得是真是假,林氏作为生母,原本能很轻松地做出选择。 林氏怔怔地坐回原处,脑海里闪过婴孩甜美的睡容。 可是有一只白皙的手从黑暗中伸出,伸向了婴孩纤细的脖子,孩子的脸涨得通红通红,一双小手无助地乱抓…… “我的女儿!”林氏骤然捂住了脸,无声哽咽起来:“奶娘,我又看见了,我总是能看见有一双手,有一双手掐死了她,有人掐死了文姝……” “小姐,您胡说什么呢!”彭嬷嬷紧张地四顾,又安慰道:“九小姐好生生地长到这么大,虽然不同您亲近但的确是您的孩子啊!奶娘一直看着的,绝不会有错。” “哎,您这个心结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彭嬷嬷摇了摇头:“当年,您和老爷是多么恩爱的一对……” 林氏摆手,按了按眉心,终于长叹一声:“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奶娘……您和文姝看着办吧。” “是。”彭嬷嬷落下心中大石,送林氏回房后,敲响了夏文姝的房门。 夏九妹亲自将她迎了进来,二人谈了许久。 “九小姐不要怨恨夫 人,您不知道夫人究竟对您寄予了多大的期望。”彭嬷嬷叹道:“当年夫人生了二爷后一连几年都没有动静,您也知道雕女在夏家的地位,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甚至在您出生后都没能缓解,还差点……” “差点什么?”夏九妹挑眉,她无法理解有什么压力能让一个母亲憎恶自己的女儿。 彭嬷嬷犹豫一下,终于咬牙道:“看您这几日的处事清晰,是真的长大了,老奴也不怕告诉您,夫人当时悬了梁,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 “这么严重,不是都已经生下夏……我了吗?”九妹皱眉,替夏文姝的不平化作一声轻叹。 夏家雕女是献给巫王宫的,说到底,还是这宗教制度吃人呐。 彭嬷嬷沉默,半晌开口道:“明日老奴会照小姐的吩咐安排,请您放心。” “有劳了。”夏九妹咧嘴笑开,花般娇艳。 彭嬷嬷心尖儿一颤,九小姐样貌未变,但心性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 就像一株在阴霾中存放太久濒临枯败的芙蓉突然盛放,重重叠叠的花瓣出刺目的光芒,终将驱散浓雾,照亮一切。 …… 天色大亮,整个夏家大宅都开始忙碌起来,三十块原石被送入石园,等待挑选。 “这是夏文姝的主意?”夏文静赶到后听说,暗自攥紧拳头:“她怎么知道我要拿她昨日来石园选石练手的事做文章的?” 夏子瑜也提前赶到,悄无声息地靠近夏文静轻声道:“我的傻姐姐,九妹这是在跟您亮招了。” “怎么回事?”夏文静怒声。 第二十六章 :玩大的 夏子瑜被她的大嗓门震得眉头一皱,忌惮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五姐姐难道还不明白吗,她这是在补昨天的漏子啊。” “你想想,昨天她来石园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而今天的赌石却还在石园,虽然石园原石众多,但如果你要说她提前选好了石头胜之不武也是可以的,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夏文静一时没听懂,愣愣地问。 夏子瑜抿了抿嘴,只好继续道:“她在你没开口前就先建议父亲送来这三十块新原石,再从这里面挑选,既显出她胜券在握又表现出父亲的大公无私,还能替她自己挽回面子,一箭三雕呐。” “就她还胜券在握?”夏文静在夏子瑜连连摆手下压低了声音,却还像只气鼓鼓的刺猬:“她真是痴心妄想!” 夏子瑜看她已经被激怒,又添油加醋道:“姐姐别忘了,这三十块原石可都是父亲经手过的,里面有什么有多大的宝贝,父亲一摸便知,只是不知道,九妹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得到父亲的指点了。” “对啊!这个夏文姝真是奸诈,竟然敢作弊!”夏文静也是急了,抓着夏子瑜的袖子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可能比大伯父选得准?” 夏子瑜吟吟笑着,附耳低声几句。 “这个主意好!”夏文静惊喜地拍着夏子瑜肩头:“你放心,等年下父亲回家,我一定让母亲替你哥哥美言几句。” “多谢五姐姐。”夏子瑜乖巧地行礼,垂下的头藏住自己轻蔑得意的笑。 夏文姝,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跟我斗。 …… 夏九妹掐着时间赶来,刚进石园后堂,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夏大老爷与大夫人林氏在正坐上,面色都不好看,而底下站立的夏文静却浑然不觉,任凭殷氏焦急地将手帕拧了十八个褶。 “怎么回事?”她没进门,先低声问守门的纸鸢。 “回小姐的话,是五小姐说三十块原石不够选,既然要比,就去石坊赌石,才对得起您雕女的身份。”纸鸢是彭嬷嬷的小女儿,自然是实话实说,还担心道:“小姐,您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等老爷拦下这件事,免得小姐进门后,还要被此事为难。 身为天贡之臣的夏家雕女,一旦进了石坊赌石,那就是整个君山县都将轰动的大事。 比大选巫女还不遑多让, 这要是输了,可就真没有夏文姝的活路了。 “很好,很好。” 一箭双雕,即让夏文静和大房彻底翻脸,又让她再一次站到风口浪尖上,她这个七姐可真是厉害。 夏九妹冷笑,抬眼望去,刚巧看到角落里夏子瑜唇角的一抹讥诮。 “倒省得我费心算计了。” “小姐,您说什么?”木兰一怔,就见夏文姝迈步进门,朗声道:“五姐姐所言正合我意,还请父亲允准。” “姝儿?”林氏第一个瞪眼。 她疯了不成,在家里输了丢人还不够,还想到整县里去闹得人尽皆知? 彭嬷嬷在林氏身后突然按住她的肩,林氏余光瞥见,自己的奶娘微微摇头。 难道这就是她们商量好的办法? “嗨!都是一家人,去什么石坊啊。”殷氏赶忙打起圆场。 就算她再想让世人都知道,她的女儿文静比雕女强上百倍,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而夏九妹却直接看向夏大老爷:“父亲,我是夏家的雕女,就算五姐姐当众输给了我,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您就不必再犹豫了。” 啥? 连夏子瑜都是一脸错愕,夏文姝是疯了吗,说得什么不要脸的胡话?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赢过夏文静。 可惜,夏九妹压根没看她。 “夏文姝,你!”夏文静气得语无伦次:“我会输给你?你别做梦了,我……” “够了!”夏大老爷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心中一丝期望逐渐放大。 他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这件事之所以处处不顺,是因为他们都觉得夏文姝会输,而夏九妹却对自己有信心。 所以任凭夏文静咄咄逼人,她自岿然不动。 “就依姝儿所言,去石坊。”夏大老爷冷声,第一个出门,林氏只好跟着动身。 马车刚动,林氏就急忙问道:“奶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夜九小姐就托老奴去求老爷,将今日的比试改成在三十块原石中挑选,以示公平,也洗脱了九小姐昨日去石园选石是提前作假的谣言。”彭嬷嬷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氏,又道:“老奴想,九小姐应该早就猜到了,您会被七小姐撺掇而去石园大闹,所以已经想好了对策。” 马车颠簸,林氏身形微摇,脸色也不好看 。 “至于刚才,您都看到了,五小姐是在怀疑老爷要帮着咱们小姐作伪,也想利用这件事,替自己在县里造势。”彭嬷嬷分析,林氏立即冷哼:“她想得美!奶娘,你快派人回家,把嘉磬叫来,让她替文姝端盘,我绝不能让姝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输给夏文静。” “小姐放心,昨晚九小姐已经嘱咐我以您的名义请嘉磬小姐过府,现在林家的马车应该就跟在咱们后面。”彭嬷嬷道,却没有告诉林氏,夏文姝叫林嘉磬来的真正原因。 “九小姐说她有一些现,但还不能肯定,需要通过今日赌石来验证一下,既然五小姐有心想把事情闹大,老奴看,咱们小姐也不会留情的。”彭嬷嬷说话时,下颚微扬,很是自豪。 林氏看着她的样子,攥着手指心思颇重。 这才一个晚上,彭嬷嬷就心甘情愿地为她差使了吗。 夏文姝,她到底有什么手段。 …… “到了,请夫人下车。” 林氏走下马车,只见夏家石坊的堂门悉数敞开,气派非常。 夏大老爷走在前头,林氏刚要迈步,就见夏文姝越过了她,屈膝施礼:“母亲见谅。” 而后,白纱兜帽罩面的女孩子长袖一摊,锦缎如水波般潋滟展开,紧随夏永清之后迈上玉阶。 “雕女!是夏家雕女!”围观的民众立刻乱了起来:“雕女来赌石啦!” 能走在夏大夫人前面的少女,当然是夏家最尊贵的那位,雕女。 马车上下来的所有夏家女眷顿时被沸腾的呼声惊到了。 夏文姝这是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她是要玩大的啊! 第二十七章 :不愧是雕女 夏子瑜望着阶前少女,阳光为她洁白的衣裙镀上金边,明黄的装饰花纹熠熠生辉,恍如神女临世。 “不愧是雕女啊,瞧这气质。”石坊门前也聚集了大量民众,人人都想亲眼看一看历代能侍奉巫王的雕女大人。 “装腔作势。”夏文静站在夏子瑜身后忿忿地哼了声,心里却没来由地慌乱起来。 实在是因为夏文姝的气势太强,身为夏家最尊贵的雕女,她一扫先前的懦弱畏缩,就足以令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心颤胆寒。 “五姐姐可要小心应对,不论如何,她都是父亲亲自教导过的,雕女。”夏子瑜沉声告诫,她当然不希望夏文静输,又快步去追林氏:“母亲,瑜儿扶您。” “夫人,五小姐的脑子,恐怕想不出这么绝的手段。”彭嬷嬷沉声提醒,看了走来的夏子瑜一眼。 林氏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角进门,全做没听见。 “哼,我用不着你提醒,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夏文静路过她身侧,嗤笑一声:“别总把自己当成是长房嫡女了,嘁……”夏文静翻了个白眼,跑去扶殷氏进门。 夏子瑜被气得咬牙切齿,耳边又响起周围人的议论:“这几位带白纱兜帽的也都是夏家的女儿吧?” “这个是庶女,刚才那两位才是两房的嫡女呢。”人们议论声让夏子瑜兜帽下的脸色狰狞得可怕。 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我迟早,会成为嫡女的。 成为夏家长房的嫡长女,成为雕女,乃至成为巫王宫里的大巫女,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 君山如慈爱的母亲环抱整个君山县,巍峨雍容,云气缭绕。 主峰顶上的灵玉洞是极寒之地,却有一汪终年不冻的寒潭,潭水清澈晶莹,当年夏家先祖正是从这寒潭中得到了一尊一人高的灵玉,雕成仙女献给巫王。 而且,十四年前,现任巫王就是从这灵玉洞中亲自抱出了君山神婴,也就是如今的,君山神女。 所以,灵玉洞不单是夏家的圣地,也是君山县乃至世人眼中的圣地。 而从灵玉洞望向山下县城,正对的便是夏家石坊。 所以,也有人称夏家石坊所处之地为县眼,是一县钟灵毓秀之地,当然,也只有夏家配得上这块地界。 夏九妹抬头望去,那灵玉洞正被重重云雾封锁,不得窥见真 容。 女孩子收回目光,专注眼前。 夏家石坊不同于天赐石坊的纵深九进院式布局,而是横向分置了天地人三阁,每阁再纵向划出三重院,整体形似九宫格,她此时正立身于左侧的第一个院落,是地字阁的一重院。 院子比天赐石坊的一进院要大上三倍有余,四周也不再是单调的走廊而是起了两层雕梁画栋的楼廊。 楼廊汇到院前,是三层高金碧辉煌设有雅座的楼阁,不论楼廊还是楼阁,都是在有赌石盛况时供观看的人立足的。 “姝儿,你和文静,就在这里比吧。”夏大老爷吩咐,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夏九妹,忽然命道:“今日是小女与人赌石,凡是县中想来观看的父老,皆可入院。” 一令传下,众人沸腾,连夏九妹都是一惊。 父亲竟然对她这么有信心。 要知道,这样一来,她是彻底站到了舆论的至高处,一输,就是粉身碎骨。 “老爷!”林氏想劝阻,又碍着彭嬷嬷的眼色,憋出一句:“府中女眷来了不少……” “开阁楼,我们去楼上看。”夏大老爷转身带领夏家众人登上二层视野极好的主阁,凭栏下望,将院中的两个原石池尽收眼底。 庭院占地面积极大,足有半个广场,由十字交叉的大道分成四个原石池,池中是上好的红土,大大小小的原石林立,每个池中都有上百颗原石并按着位置特征等进行编号。 因为能进入地字阁的人都已经有一定的财力眼界,所以这里的原石自然都价值不菲,有些石体硕大要价过高的便常年放置,被一些石友取了名字。 丰姿绰约形似女子起舞的那尊是舞女石,还有状若黑虎侧卧的盘虎石,豹扑石等数块“名石”。 “真希望雕女大人能选中舞女石,也让我们开开眼!” “你胡说什么呢,那舞女石看起来挺大可从石体表面的纹路来看明显就是废石一颗,连半块玉都开不出来,还得是盘虎石,你看那虎头的石色裂纹,我敢打赌,里面绝对是一整颗绝世宝玉!” 随着人流涌入,嘈杂的议论声也是沸沸汤汤,连二楼的楼廊里都站满了闻讯而来的人们。 夏九妹和夏文静站在大道的十字交汇处,也是备受瞩目。 “对阵的可都是夏家的女儿,一个是雕女,一个听说是夏家这一代最厉害的女儿,要是她们选中了那些名石又没开 出值的玉来,夏家不但名声有损,那石坊也是亏大了。” 楼廊人的议论提醒了夏文姝,她掀开面纱一角,对楼上的夏大老爷道:“父亲,女儿想改一改规矩。” 夏文静原本就够紧张的了,听到这里更加忐忑,低声质问:“夏文姝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女孩子没有理她,朗声道:“今日虽是在自家石坊赌石,却也不想坏了规矩,不如就我和五姐姐开出的宝玉价值基础上减去买石所耗,再来比价。” “夏文姝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开不出玉来吗!”夏文静冷喝,心中却暗喜。 只要她用先前的宝珠吸干夏文姝选中的原石,那大房可就要给夏文姝倒贴钱了。 真是天助我也。 “哦,五姐姐是不想?那就算了,反正这些原石虽贵,却也不是我们两房负担不起的,左不过是走个形式。” “不是不是……”夏文静急急道:“大伯父,九妹说的有理。” 夏九妹唇角的笑意越深刻。 看来她所料不错,之前同林嘉磬赌石时她会失手选中颗废石的事,的确跟夏文静有关。 “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池吧。”夏大老爷朗声,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夏九妹拎起裙角,走下左侧的原石池,开始选石。 夏文静紧张地手指微抖,眼中又闪起对战胜夏文姝后风光的憧憬,深吸了口气紧跟进入了右侧的原石池。 两个同样带着白色兜帽的女孩子穿梭在原石池中,不时蹲下身细细观察,抚摸石体。 原本下池赌石的人都靠到两侧,紧张地看着两名小姑娘。 “不愧是雕女啊。”楼廊旁有人轻叹,夏文静立刻紧张地看向对面的夏文姝。 第二十八章 :舞女石 夏九妹此刻一手放在高大的舞女石的腹部,闭目感受。 选石可以依靠法诀感应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除了夏家林家这种灵雕世家的法诀秘而不传外,民间还有很多野路子的法诀是师徒相传或经验自创,所以在场的人对二女的选石手段并不陌生,甚至些人是会那么一两手的,让他们惊讶的是夏文姝法诀之力的浑厚。 大多数人使用法诀只能感应到一小块区域,随着力量加强或法诀品质的影响或许能感应得面积更大,但也必须频繁移动着手的位置,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将整块原石摸上一遍,这样才能将整块大原石感应完毕。 当然这种间断无疑会严重影响对原石整体的判断,尤其是遇到较为宽厚的原石时,这种影响是极为严重的,但人们也只能如此。 而现在的夏文姝却一直将掌心停留在舞女石的腹部,从没移开过哪怕一瞬。 这是怎样浑厚的法诀之力才能做到啊! 女孩子双目紧闭,咬牙支撑着,她的感应马上就要扩展到舞女的脖颈了。 楼阁上的夏大老爷死盯着那个少女,一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栏杆。 就连他本人想要用法诀之力覆盖住那么大的舞女石也要吃不消,难道年仅十四岁的夏文姝能做到? 夏大老爷抿着唇,看着少女放在舞女石腹部那只纤细白嫩的手掌逐渐开始颤抖,这是法诀之力范围张开到极限的征兆。 简直太让他惊讶了。 仅凭这一手,夏文姝就远远甩出夏文静两条街去。 对面的夏文静粉拳砸在身旁的盘虎石上,又痛得龇牙咧嘴。 她一想到自己光是对着盘虎石硕大的虎头就换了三次位置,掌心便渗出层层冷汗。 夏文姝,夏文姝,她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以前没有现她有这么深厚的法诀之力啊。 都怪夏家石园,里面放置的都是给她们这些小姐们练习的小原石,平素也没人去注意感应的时候换过几次位置啊。 “有什么了不起的,她一定在装腔作势呢!”夏文静小声嘀咕,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自我安慰,可额角不住滴下的汗水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继续挑石的手也在不住抖。 楼阁里。 殷氏是不懂这些的,问的声音有些突兀:“九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不挑石啊?” “你懂什么。”林氏轻蔑道。 她是林家的嫡长女,虽然这些年生疏了法诀练习但常识还是有的,此刻正攥着帕子,心里也很是惊讶。 怎么夏文姝的法诀之力这么深厚,那日还走了眼选出一颗废石来? 莫不是故意给她难堪。 林氏心里猜测颇多,就听纸鸢禀道:“夫人,嘉磬小姐来了,说要给九小姐端盘。” “上次是谁给文姝端盘的?”夏大老爷问道。 “是文静。”林氏应道:“不过这次文静不能端盘,按理该是子瑜的。” 说到此处,林氏眉头一皱。 端盘是为选石的人奉上茶水汗巾,在选中原石后也是要端着石头或是写着原石编号的刻板。 由于端盘的人在选石过程中一直跟着选石者,所以人们多用亲近之人以防受到干扰,也有图吉利而请些运气好或本事高的人在旁帮忙,当然,即使没有端盘之人也无所谓,就像现在场下的两人便都没有端盘。 “女儿正想请愿为九妹端盘,可巧被林表妹抢了先。”夏子瑜站出来笑道,心里却巴不得离夏文姝远点。 夏文静手里有那颗能吸收玉石灵气的宝珠,夏文姝是必输无疑的。 现在林氏正疑心她呢,她才不会找这个霉运呢。 “那就让嘉磬去吧,子瑜,你去给你五姐端盘。”夏大老爷令道,又专心看向场下。 殷氏喜上眉梢,看来大哥是担心有人说林嘉磬下去是给夏文姝帮忙的闲话,所以才会让夏子瑜也下去。 不过有夏子瑜在旁帮衬,她更放心。 林嘉磬走向夏文姝。 她今日倒是老老实实穿了女装,却因为嫌碍事并没有带兜帽,还大咧咧地自己喝了口茶水,又将汗巾丢给夏九妹,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这么厉害,那天怎么会选了颗废石。” “明知故问。”女孩子擦了擦掌心的汗水,走向夏文静所在的原石池。 夏文静只觉得一阵心慌。 她从没想过,夏文姝竟然这么快就转战到她这个原石池了,还并没有耗尽力量的征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九妹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已经换了一套更高级的法诀,加上夏文姝这些年的勤学苦练身体里的法诀之力已经积累得足够浑厚,就像一台装满油的汽车,如今换了个高配马达一样,自然而然地会将她遥遥甩开 。 “五姐姐别急,慢慢来,毕竟我们只赌一颗原石,可要好好地精挑细选。”夏九妹像个肤浅的得胜者一样俯视着夏文静,一门嘴炮轰得她晕头转向,怒上心头。 “我也挑完了!”夏文静尖叫着扔下半池子没看过的原石爬了出去,冲向夏九妹之前所在的那个原石池。 夏子瑜也只好跟着她,两人倒像是丢盔弃甲的逃兵。 “你嘴真贱。”林嘉磬冷冰冰的评价。 夏九妹丝毫不受影响,轻快地笑了声,继续选石。 只有钥灵知道,她这是在给夏文静施压。 通过一次次的绝望,让夏文静彻底断了凭真本事赢她的狂劲儿。 只有这样,才能逼得其实胆子并不大的夏文静当着夏大老爷的面,再次动手。 钥灵还在乐此不疲地夸赞:“厉害厉害,就这么办,就这么搞事情,一定要让她们狠狠地生气,愤怒,绝望!我待会儿再彻底放开手脚,美餐一顿!” 夏九妹无语地将耳朵里钥灵得意的口哨声忽略,又擦了擦额上的汗。 尽管她拥有天灵化生诀这种高级法诀,也因为夏大老爷不在身边而不需要费心隐藏,但感应了大大小小近百块原石后,周身还是如抽干了一样的酸痛。 “不管了,就选这个了!”夏九妹在林嘉磬愤怒的注视下,在木牌上刻下了心中的数字。 与此同时,夏文静终于也咬牙做出了决定:“我也选好了。” “很好。”夏大老爷从阁楼上走下了,一招手,命人将两人选定的原石抬入大堂。 “天啊,是舞女石!是谁要开舞女石!” 第二十九章 :坑她们,妥妥的 舞女石形似扬臂起舞的少女,算上竖起的细长手臂足有一人多高,被抬入大厅时让所有观战的人都如投石入沸水般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谁这么大气魄竟敢选舞女石,这石头一斤就要五十两银子,这么大个儿少说也有上百斤吧!” “折算成银两,舞女石要价八千四百两,玲珑石要价两千三百两。”称重师傅禀报。 “有劳。”夏九妹微笑从容地走到舞女石前,众人下意识地为她让道,夏文静一脸低沉地跟在后面,人生中头一次走在夏文姝的光辉下,说不出的不自在,却也不知是哪个嘴快喊了一嗓子:“雕女,果然只有雕女有这个气魄!雕女,雕女!” 看热闹的众人原本就在沸腾边缘,此刻被这声极富煽动性的口号瞬间点燃,雕女的呼喊声如雷鸣般响起。 。 一刹那,夏九妹只觉得自己的血肉在这片沸腾的呼声中被寸寸点燃。 宗教崇拜的痕迹终于从她身上体现,对于她这位可能服侍巫王的雕女,民众们给予她可怕的信仰。 空间里,安稳落在银品玉石顶部的铜环甚至颤了一颤,九妹只当是钥灵太过兴奋所致依旧将注意力放在夏文静二人身上,满意地看到夏文静满头冷汗,她受到的压力越大,就越会破釜沉舟。 “开石吧。”女孩子轻飘飘的话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两位老练的开石师傅执刀走上前去。 “等等!”夏文静急急道:“我自己选的石,我要自己开。” “文静,你和文姝选石消耗太大,开石虽然容易但这玲珑石数十斤的消耗也不容小觑。”夏大老爷面色不愉,夏文静这是在耍赖。 她明知道夏文姝感应舞女石时消耗巨大又足足比她多感应了大半个池子的原石,此刻还提出亲自开石,这不是故意要文姝难堪吗。 周围人也不乏议论,大多都觉得夏文静此举太过无耻。 夏九妹看了眼夏文静身侧那面无表情的夏子瑜,她头上依旧没有自动出现情绪条。 女孩子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论夏子瑜有什么办法掩藏她的情绪条,都证明这个女人手段不凡。 难道她还有什么本事,能让夏文静恢复法诀之力不成? “好。”夏九妹干脆利落地应道,让夏文静差点儿咬了舌头,原本她还想激夏文姝一下的。 “姝儿!”夏大老爷皱眉。 夏文姝太托大了,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足以开这么大一块舞女石。 林嘉磬也皱眉,她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女孩。 要说稳重,夏文姝在赌石的时候故意气夏文静,嘴贱得让她都倍感无奈,要说狡猾,夏文姝又偏偏在这个时候非要挣这口气,倔强得不行。 只有夏九妹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她也是没有办法。 因为开石师傅们都是老手,夏文静不会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的,只有这样拼命地将自己消耗干净,夏文静才敢放心大胆地用手段对付她。 女孩子接过开石师傅递来的刻刀,走到舞女石前,之前充沛如泉眼的法诀之力微一调动便有如抽筋般难受。 她咬牙忍着,下手又快又准,沿着舞女高举的手臂根部开始动刀。 夏文静阴测测地扬起唇角,路过夏九妹时冷笑一声。 夏文姝,你上当了。 走到玲珑石前,夏文静恍如新生,原本也是法诀之力枯竭的模样却突然间充沛起来:“我只是不想在原石池里那些废石上浪费力气,难道九妹真的以为,一直越你的姐姐我,只有这么点儿能耐?” 夏文静的笑充满自信,下刀开石的动作流畅自然,令人叹为观止。 “是宝玉,这颜色……” 夏文静力量充沛,选的石头又只有夏文姝的四分之一大,因此很快就开石完毕,一块拳头大小的扁平美玉展示在众人眼前,还有四块色泽稍差的碎玉块陪衬其下。 “这,这竟然是白玉啊!夏五小姐开出白玉了!”有人惊讶地大叫,为那块羊脂般水光十足的白玉之美所震慑。 “价值连城,价值连城啊!” “哎呀!我前天怎么就没开这块玲珑石啊!”有人懊悔:“早知道能开出羊脂玉,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开啊!这要是雕成灵雕祭鼎,不比得上我们家族三年的供奉!” 夏文静冷哼一声,看向刚刚将舞女石高举的手臂削掉,空留一地石屑的夏九妹:“九妹别急,毕竟我们只赌一颗原石,可要好好地开石。” 和之前一样的话送被夏文静了回来,夏文姝却一点都未动怒。 原本被羊脂白玉震惊的众人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个夏五小姐本事不小,嘴也够叼。 无形中,人心 又像夏文姝偏斜几分,可惜这份心却随着夏文姝的刻刀一点一点地被消磨干净。 “没有,这都到裙底了,竟然什么都没开出来,舞女石真的是一颗废石。” 而更多的潜台词却是,这一代的夏家雕女,真的是一个废物。 夏文静手捏着一侧的香包,额上冒出涔涔冷汗,唇边笑意却非常深。 一旁的夏子瑜也不知为何地,面色苍白几分,倒好似在为夏文姝着急一样。 只有林嘉磬死死盯着两人偷偷搭在一起的手攥紧了拳头。 是九运之术。 夏子瑜两人分明是在联手用九运之术锁定了夏文姝的舞女石。 这颗石头里不论蕴藏了什么样的宝玉,都会在九运之术霸道的抽吸下化为乌有,同凡石无异! 这场赌石,根本就是一次骗局。 夏文姝,根本就没有任何赢的可能。 林嘉磬看着面色苍白,饱受世人指责的夏文姝,突然瞪向自己的亲姑姑,林氏。 九运之术是林家的独门秘术,世人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门秘术,可现在却跑到了夏子瑜二人手里,除了林氏,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如果之前使用九运之术是为了帮她这个娘家侄女,还算情有可原,那么现在让她们以此来害夏文姝身败名裂,也是姑姑的意思吗! “夏文姝。”林嘉磬突然抓住她的手:“对不起,我不该建议你用这块石的。” 夏九妹一愣,没想到林嘉磬是这么善良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替她顶缸。 “嘉磬,你不必如此的。”夏九妹掸了掸手,将最后一片石屑弹开,坦然面对一片唏嘘。 也没人会信的。 不过看着林嘉磬欲言又止的模样,夏九妹苍白的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放心,坑她们,妥妥的。” 第三十章 :狗咬狗 林嘉磬怔住了。 什么叫坑她们妥妥的,难道夏文姝早就知道是夏子瑜她们在捣鬼? 是了,昨日在天赐石坊撞见夏文姝时,她也准确地叫出了九运之术,她肯定也猜得到真相,那她还…… “九妹,那八千多两银子,你可要记得赔哦,啧啧,真是搬起石头砸……”夏文静话音一顿,得意的笑容突然凝滞,表情前所未有的诡异,而一旁夏子瑜看向她也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会这……啊!”夏文静尖叫着捂住香囊,然而香囊却还是十分明显地迅胀了起来。 “不!”夏文静简直要哭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人现香囊里的秘密。 可她此刻风头远远盖过雕女,正是最风光得意之时,这么明显鼓起的香囊怎么可能逃得过众人的眼睛。 “噗!”第一颗拇指盖大小的玉珠在众目睽睽之下挤开香囊系带蹦了出来。 夏文静赶忙捂住香囊口,可香囊却早已不堪重负,出了让她脊背寒的丝线崩裂之声。 “哗啦!”五颗大小不一的玉珠接连砸在地上,声音叮咚悦耳,在众人面前弹跳滚落。 “啊!”夏文静惊叫,笨拙地去堵香囊袋子,又扑到地上狼狈地去收集玉珠,哪里还有刚才半分倨傲。 露馅了。 夏子瑜的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得可怕,她从没想过,竟然会以这种无法挽回的方式露馅。 怎么会这样! 夏文姝到底开出了什么样的宝玉,竟然会让宝珠吸收之后生出这么多小玉珠来! 她抬头看去,夏九妹正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没错,就是看着她。 夏九妹并没有去看满大堂追玉珠的夏文静,而是挑衅似地,看向夏子瑜。 说明夏九妹知道,这件事情真正的主使,是她夏子瑜。 而她夏九妹不遗余力地这件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就是要当着大半个君山县民众的面,拆穿她。 夏文姝,你可真够狠的! 夏子瑜掌心被汗水浸湿,原本帮着夏文静运转宝珠锁定夏文姝的舞女石就已经耗去她大半的精力,现在又急怒攻心,只觉得耳朵嗡地一声,差点就要倒下。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玉珠来?” 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夏文静狼狈地将六颗玉珠用手帕 包住捧在手心,急急辩道:“这……这都是我的珠子,这是意外!” “噗!”随着她话音刚落,第七颗黄豆大小的玉珠凭空而出,从六颗玉珠中挤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竟然能凭空诞生小玉珠!”有人眼尖,一言出口,众人立刻炸开:“难道夏家还有这种法诀?” “当然没有!我夏家一向顺应巫神天道,怎么会有这种无中生有的邪术。”夏大老爷从震惊中走出,立刻冷喝:“夏文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文静眼中一片慌乱,惊恐地看向殷氏,夏大老爷却狠狠喝道:“二弟妹,让她自己说!” “大伯父!”夏文静尖叫,她怎么说,她要怎么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大伯父,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只是当它是颗玉珠而已……”夏文静虽然冲动鲁莽却也不是全傻,知道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认账的。 “五姐姐,你可真是死性不改。” 夏九妹当然不会放过她,陡然冷喝:“之前你借端盘的机会害我输给嘉磬,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还敢用这种邪术害我,这可关乎着夏家的声誉!” 夏文静一听见夏文姝提起之前同林嘉磬赌石的事就彻底慌了。 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夏文姝早就知道是自己用宝珠吸干了她选中的原石,害她输给林嘉磬。 那她为什么不早说? 夏文姝不单牙尖嘴利还睚眦必报,根本就不可能不与自己计较。 夏文静托着玉珠的手突然一松,七颗玉珠再次哗啦啦落到地上。 她明白了。 夏文姝不说,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 因为夏文姝要等,等到今天这种时候,将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后,再说。 和之前那句“不就是赌石吗”戳穿夏子瑜的伪装是一样的套路。 这个狡猾的女人! “不不不,我没有!”夏文静方寸大乱,下意识就喊道:“我才没有!是你自己开不出玉来,凭什么说是宝珠吸走你的玉,凭什么说之前的事也是我干的!” 蠢货! 夏子瑜心中大骂,恨不得缝上夏文静的嘴,可惜为时已晚。 “我可没说是宝珠吸走我的玉,五姐姐,你这解释得是 不是有点多了?”夏九妹笑盈盈地接话,让夏文静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是她说多了。 夏文姝只说是她用邪术害她,却没说是怎么害的,可她偏偏急于洗清宝珠的嫌疑,反而越描越黑。 世人都是偏信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何况现在凭空出现玉珠的事摆在眼前。 比起夏文静的刁钻,人们当然更愿意相信夏家雕女大人的实力。 “启禀父亲,我从古书上读到过,有门异术能培育一种能夺舍其他灵玉灵气的玉珠……”夏文姝声音朗朗:“这一点,母亲应该听过。” 林氏表情十分阴沉,这是林家秘术,从不对外宣称,夏文姝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那夏文静竟然还用此法害她的女儿。 “夏文姝说的没错,我可以作证。”林嘉磬不满林氏的犹豫,站了出来道:“我也在家中看见过那本古书。” 有林家嫡女作证,事情自然十分可信。 “竟然真有这种邪术,还能凭空吸干玉石!” “就是有,昨日在天赐石坊还因为这件事对很多人下了封口令呢!”人群中又有人起哄。 夏九妹立刻看过去,却因为隔着面纱没能及时现声音的主人。 到底是谁在帮她? 如果说先前那为她造势的喊声是一次意外,那现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提醒又怎么解释?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多意外的。 “啊,难怪我昨日想去求灵签时现灵鼎宫封宫了,原来是因为有封口令!”人们立刻联想起来,越逼近事实真相:“那这么说,夏五小姐同昨天的封口令有关了?” “什么封口令?”夏大老爷目光冰寒,完全没想到夏文静竟然会和封口令扯到一块去。 夏家的人,是绝不允许冒犯巫王宫的。 夏文静却跪在地上一脸茫然:“你们在说什么!大伯父,静儿冤枉啊!” “大胆!你还不说实话,非要我将你逐出家门,才肯悔悟吗?”夏大老爷原本就对夏文静心存不满,此刻也不替她兜着,当着一众父老喝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珠?” “是她,是她!”夏文静惊慌失措,恐惧之下立刻指向夏子瑜,交代事情真相:“这玉珠是夏子瑜给我的,是她说这玉珠能吸收玉石能量孕育新玉,也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 夏九妹冷笑,这就开 始狗咬狗了。 第三十一章 :祭司境 “父亲,女儿冤枉!”夏子瑜战战兢兢地扑跪在地,有些心虚地看向夏大老爷,饶是她心机深沉巧舌如簧,面对这样的铁证如山也是无力辩驳。 夏文姝。 夏子瑜跪在地上,细白的手在地面扣过,心中大恨。 这是夏文姝第二次将她逼入这般绝境。 而这一次,面对的可是半个君山县的人,夏大老爷就是想,也不能再偏心于她,何况夏永清现在怒冲冠,是绝不会姑息她们的。 “五姐姐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说这种话,父亲,您……您要相信女儿,这只是女儿一根玉簪上的玉珠被五姐姐看上就夺了过去,女儿真的不知道它是这种邪术啊。”夏子瑜哭诉,连连叩头,白纱凌乱,狼狈地偏向一侧。 “夏子瑜!明明是你告诉我它能吸走玉石灵气,要我在端盘的时候暗算夏文姝的,你现在竟敢反口!”夏文静恼火地掀开兜帽随手丢到地上,一边喝道:“你就不怕我让母亲告诉父亲……” “文静!”殷氏厉喝,止住夏文静的胡言乱语。 将长房次子举为奉常是夏家的规矩,即便现在这个权利是掌握在二房的手里,殷氏也不敢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说。 “你还像个大家闺秀吗,还不赶紧帮小姐把兜帽带上。”殷氏吩咐,身边的嬷嬷赶忙过去替夏文静整理,一面低声警告她不要再胡言乱语。 夏文静心里甭提多憋屈了。 殷氏上前,刚要开口解释,就见夏大老爷挥手止住她。 夏子瑜依旧是楚楚可怜地跪着,一面带着哭腔道:“五姐姐,子瑜不过是个庶女自然比不得姐姐金贵,您强要什么子瑜都可以给,但子瑜也是夏家的女儿,子瑜的名声,也是绝不能任姐姐冤枉作践的。” “强要?”夏大老爷冷声重复。 刚才夏文静被拦住的半截话他也猜得出来,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并不想多做计较,可他没想到,二房竟然敢仗着奉常的事将他的女儿欺辱到这个地步。 见夏永清面色冷峻,明显对夏子瑜偏信更多,夏九妹危险地眯起了眼。 狗咬狗的戏码,她可还没看够呢。 “七姐真是好记性,这么一颗普通玉珠也能记起是哪根簪子上的。” “九妹见笑了,虽然五姐从我这儿取的东西很多,但这簪子是从子瑜头上摘下的,所以印象比较深而已。”夏子瑜打起十二万分警惕, 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哦?那这么说,七姐和五姐哪个从我这儿拿走的东西都不少,怎么五姐偏就指认了五姐呢?”夏九妹看着夏文静一脸同情地笑:“真的不是五姐姐惊慌之下编不出谎来,就说了实话?” 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夏文静顿时面红耳赤,连殷氏都尴尬地瞪了夏文静一眼。 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把到手的优势让夏文姝说了出来! 只有夏子瑜越胆战心惊。 夏文姝连这一点都想到了,那就算是夏文静说出来,只怕她也有办法应对。 “父亲,女儿全凭父亲决断。”夏九妹屈膝行礼,将皮球抛给了夏永清。 今天这种情况,她已经是稳操胜券。 不论夏子瑜怎么解释,这个嫌疑她是洗不清了。 就算自己可以不追究赌石出千的事,肯息事宁人,夏子瑜与夏文静两人的名声也因此彻底败坏,从今往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真是混账!今日赌石乃夏家大事,却被你二人搅得一塌糊涂!”夏大老爷冷喝,那目光让夏子瑜周身寒。 夏九妹欣慰地扬起了笑,父亲果然要秉公处置,不枉她舍掉自己的九运碎块去“喂养”夏文静的那颗玉珠。 自从那日听林嘉磬的话,她就仔细回想了当日赌石的情况,已经猜到是主动提出要给她端盘的夏文静手里藏有九运之术的玉珠。 因此,她利用九运之术夺取到足够的灵气后会生成新玉珠的特性,赌上她这尊舞女石原本蕴藏的宝玉和空间中部分银品玉石的灵气,才使效果如此明显,当中拆穿了二女的诡计。 “来人!”夏永清的怒喝将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夏大老爷会怎么处置这两个赌石出千的夏家小姐? “大哥!”殷氏跪了下来,拦在夏文静身前哭诉:“文静一时糊涂,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只有夏子瑜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下,因为王氏今日并没有跟来,连一个为她求情的人都没有。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能! “父亲,父亲息怒!女儿真的是无辜的!”夏子瑜挣扎着膝行过去想抓夏永清的袍底,却被彭嬷嬷带人挡住,拉扯间连兜帽都掉在地上,她苍白的面孔暴露在众人面前。 “真是笑话,你瞧你的模样,分明是因为帮夏文静运转古术而耗尽法诀之力,还敢说……”林嘉磬在旁冷笑,却被 夏九妹拉住手,止住话头。 这个时候,夏子瑜怎么会自曝短处。 果然,夏大老爷立刻变了脸色:“子瑜,你……你把法诀之力传给文静了?” “父亲息怒,女儿只是见五姐姐耗尽力气难受,才一时心软做出错事,女儿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古术,也从没有想过要害九妹啊!”夏子瑜哭得梨花带雨。 “嘶……”夏永清倒吸了一口冷气,快步上前将食指按在夏子瑜眉心。 夏子瑜神色慌张,却没能躲开,小兔般怯弱道:“父亲,女儿并非有意欺瞒父亲的,实在是不想让九妹难做这才隐瞒此事,还请父亲恕罪。” “子瑜,你真是,真是太让为父惊讶了!”夏永清喜形于色,夏九妹立刻心道不妙。 她知道了。 夏子瑜根本就不是靠什么秘宝遮掩了情绪条,而是她的实力,已经到了祭司境。 想必祭祀境的特征,应该就是可以将法诀之力传给比自己境界低的人,所以夏子瑜才故意暴露自己耗干法诀之力的情况。 夏子瑜,才是夏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女儿! 就是为了这样出色的女儿,夏永清也绝不会任由夏子瑜的名声被毁,所以这次赌石出千的锅,就只能是夏文静来背,反正一切证据都直指夏文静。 夏九妹不由咬牙切齿,看向夏子瑜的目光中燃起汹汹斗志。 夏子瑜韬光养晦苦心经营,心计如此深沉,实在不容小觑,这一次决不能让她轻易翻牌,否则后患无穷! 夏九妹攥紧拳头,心中问道:“钥灵,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现在就升入祭司境?” 第三十二章 :放男人【加更】 钥灵兴冲冲地将经验面板展示在夏九妹脑海中,经过这一连串的打脸,夏文静等人提供了大量负面情绪供它升级,钥灵一开始吸收经验条就唰唰地往上蹿,现在已经蹿升到了六级中部。 夏九妹也看到了系统提示,储物空间在升五级时提升至三立方米,成为一个狭长的储物间,不过储物品质依然是银级。技能点数与兑换点数都是连升两级,因为点数不能累积,所以在提升瞬间都被夏九妹默认消耗掉了,兑换点数兑换了五行元素来稳定空间,技能点则用来开启了新技能:地图,并提升到黄级。 现在兑换点数是2oo/2oo,而技能点数则是17o/2oo,这样的数字让夏九妹幸福感满满。 “你现在的称号是认证用户,相对于外面的等级来说就是寻灵境,除非你能升级成普通会员,否则是不可能进入祭司境的。”钥灵还沉浸在吸收情绪的幸福里摇头晃脑,难得没挖坑夏九妹还好心提醒:“不过,你想升会员得先替我找一尊仙鼎才行,否则就算经验继续增长,也不会升级的。” 夏九妹一瞬间,目瞪狗呆。 “还得找到一尊鼎?你有没有搞错,那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而我不定哪天小命就快没了,上哪儿给你……” “别急嘛……所以才给你地图啊。”钥灵心情大好地安慰道:“到了仙鼎附近,地图会给你提示的,而且,它还能帮你记路,但凡你走过的路它都能记住,你想,这以后不就是寻路小天才……” “我呸!我又不是送货的,要记路干什么。”夏九妹不甘地哼了声,看着夏大老爷亲手将夏子瑜扶起。 难道就这么让她逃过一劫? “子瑜有心了。”夏永清拍了拍女儿肩头。 夏子瑜为了不让夏文姝这个雕女难堪,甚至隐藏了自己足以傲视同代人的祭司境界,可见是对九妹真心爱护,又怎么会去害夏文姝呢。 殷氏也看出端倪,大感不妙,夏永清不会真的蠢到以为她的傻女儿才是主谋吧! “夏文静,你屡次三番挑衅雕女,今日又当着这么多父老乡亲的面赌石出千,实在饶你不得。”夏大老爷冷声下令:“来人,将夏文静送到清心洞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清心洞?我不去,”夏文静瞪大了眼,剧烈颤抖着,反抗拉她下去的婆子们:“我不去,母亲!母亲救我!” 四周闻声的人也似乎感受到了浓浓寒意 ,顿时安静下来。 “大哥!”殷氏跪倒哭求:“大哥,我和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嫡女,求求您,求求您了!文静她受不了啊!” 夏大老爷目光冷酷,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处置夏文静既是石坊公事,也是家事,当然没人敢随意插嘴。 “大哥,你当真这么狠心吗!”殷氏抱住女儿不肯撒手,夏文静是她唯一的嫡女,日后二房若要取代长房,比得靠她成为雕女,夏文静是决不能有事的。 “知道夏子瑜才是这一代女儿中的翘楚,你就迫不及待地想废了我的文静吗!”殷氏状若痴狂,嘶嚎出这样一句令夏永清瞬间变色,指着哭成一滩烂泥的夏文静怒喝:“二弟妹,就是你这样纵容宠溺,文静才变成今天这样猖狂放肆,目无家规!” “大哥,大哥!弟媳知错了,求您饶过文静这一次吧,求您了……”殷氏当然见好就收,哭泣着叩。 夏九妹冷眼看着殷氏,心道这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殷氏装疯卖傻的哭求直指要害。 如果夏大老爷现在处置夏文静,只会让人觉得是他一直记恨夏文静力压他的女儿,而之前碍于颜面不能处置,如今刚被夏文静刚被比下去,便要找借口用清心洞的寒气废了夏文静。 “将夏文静送去清心山庄,每日去洞中面壁六个时辰,以儆效尤!”夏大老爷甩袖,婆子们立刻上来拉扯。 “母亲!”夏文静和殷氏被一同被带了下去。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近尾声,来看热闹的民众也开始6续散去。 夏九妹沉默地看着幸存下来的夏子瑜,心中警铃大作,看来以后的路依旧不好走啊。 “这就散了?重头戏不是还没开场呢么?”廊下有人轻笑,声音十分熟悉。 “赵愚……”夏九妹低声惊呼,身形微动,黑衣少年已经从廊下走了出来,与他形影不离的三人组也紧随其后,七把刀还怪笑着对她挤眉弄眼。 女孩子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之前就是七把刀在帮她造势,他身形瘦小行动鬼魅,倒还真是让人难以察觉。 夏九妹不由看向赵愚,微微抿唇,上扬的弧度很是微妙。 之前那两句不论时间内容都拿捏的恰到好处,这份功劳,恐怕要归于这位腹黑的赵十七爷。 夏大老爷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落到林子羽身上。 不管怎么说,这个爱臭美的少年,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小舅子。 “咳,”林子羽越过赵愚,好不得意地打招呼:“大姐,姐夫,哎呦文姝也在啊。” 夏九妹翻了个白眼,草草行了个礼。 夏子瑜一脸懵逼地跟着行了礼,这才反应过来,来者何人。 “哎对了,赵十七,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见众人对赵十七都是敬而远之,林子羽善解人意地接过话来。 之前的七颗玉珠正巧被人盛放在红漆木盘中端了上来:“老爷,这妖珠……” 赵十七扫了九妹一眼,将手中折扇一合,指着那盘玉珠:“夏大老爷,难道重头戏不是这玉珠的来历吗?令爱,”他折扇一转,指向夏子瑜,道:“既然承认玉珠是她的,却没交代出,这玉珠是怎么来的。” 夏子瑜一瞬间手掌冰冷。 她没想到,会被这么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少年一剑刺中要害,她要怎么解释玉簪的来历! 夏九妹兜帽下的小脸顿时绽开了花般笑颜,她因为承了夏子瑜不暴露势力的恩情而不能开口说出的话,被赵愚犀利地点明。 可真是舒坦啊。 “我……我,”夏子瑜对上夏大老爷冷漠的目光,慌忙跪倒在地:“父亲,女儿记不清了……” “怎么,夏家小姐房里珠钗饰的来历,竟连个账目都没有?”赵愚再度开口,展示他无与伦比的宅斗技能,连夏九妹都要送一个大写的服气! 就在夏子瑜险象环生时,有人急匆匆跑进门禀道:“老爷!巫使,巫使驾临君山县了!” 巫使? 夏九妹的心咯噔一下,这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三十三章 :君山神女 巫使驾临是大事,夏永清作为夏家宗主,君山县望族之,自然要去迎接,夏子瑜的事便被他理所当然地搁置,转而问道:“可知派来的是哪位大人,又是何事?” “是……”管事有些迟疑地看向夏文姝,犹犹豫豫地模样让夏九妹心惊肉跳,该不会是指名道姓要找她了吧? 夏大老爷似有预感般急道:“是谁?” “是,神女殿下。”管事一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夏九妹。 就好似天生的对手,终于要见面了。 夏九妹也怔住了。 不过她倒不是因为众人所想的尴尬,而是觉得巫王宫对凝神草也忒重视了,竟然派君山神女来查探消息。 “应该不是。”钥灵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夏九妹赶忙问道:“你有什么现吗?” “我虽然能沟通仙鼎但不能探知仙鼎的位置,反过来也是如此,所以,就算他们派人查探也不会直奔你而来。”钥灵声音少见的凝重,让夏九妹也紧张起来,总觉得危险的魔爪正伏在她的背后。 “到底怎么回事,钥灵,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钥灵沉默片刻,开口道:“这个神女自幼被天材地宝堆砌,实力不知高过你多少,不可力敌,至于我,为了防止被现,需要陷入沉寂。” “沉寂?那系统……” “这就是我要将自己的意识固化成系统的原因,系统依然可以运行,就算是那个神女站到你的面前也不会现它的存在。”钥灵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句:“夏家非同一般,很可能拥有仙鼎,能不能晋升祭司境,就要靠你自己了。” “什么?喂!”夏九妹一脸懵逼,这个钥灵,至于这么着急吗! 女孩子略显急躁地喘着气,重重地哼了声。 “姝儿,”夏大老爷低声喝道:“不可对神女不敬。” “啊?”夏九妹意识到被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没有,请父亲放心,女儿知道分寸的。” 夏大老爷转过头去,开始安排一众人等去灵鼎宫迎接神女尊驾,还让林氏回府准备,似乎是有请神女下榻夏家的意思。 夏九妹看着忙碌的人们,心中被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充斥。 钥灵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现在它突然陷入沉寂,让她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夏文姝的死因还未查明,九 鼎也没有消息,而夏子瑜这种祭司境的敌人却还在蛰伏,这些都让她绷紧了皮。 “别担心,有我呢。”男人温润的嗓音响起,女孩子抬头,赵愚俊美的面容在白纱后显得朦胧有型。 “就是,放心,一切有舅舅给你做主!”一旁林子羽拍着胸口保证:“就算是神女,在舅舅心里也比不上我们文姝能干。” 夏九妹看向四人,缓缓笑开,那份身处异界的孤独感终于烟消云散。 “小叔以为自己是谁啊,你认为管什么用,有时间还是多练习法诀要紧。”林嘉磬不屑地嗤了声,丝毫不给林子羽面子,抱着肩头盯了夏九妹一阵儿,才道:“你这人虽然狡猾了些,实力倒还算过得去,我们改日再比。” 林嘉磬话落,转身便走。 她可不想跟着夏家人去迎接什么神女,她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呢。 “她一直这样么?”夏九妹看着林嘉磬的背影问道。 “哎呦可不是吗,摊上她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凶残侄女,哎,我的命可真苦啊。”林子羽捻着一绺头悲叹。 夏九妹不由笑了笑,外冷内热,这林嘉磬倒也有趣。 夏子瑜见几人有说有笑,暗中咬牙,贴身丫头将她扶起来。 巫使驾临无形中帮了她一把,但她心里清楚,这件事绝没有结束,玉珠的来历她还是要给个交代。 夏子瑜不由看向夏永清的背影,眼中阴霾更深一重。 她现在有些摸不清,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真的没认出来,这颗玉珠其实是…… “神女来了,神女来了!”管事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令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什么?”夏大老爷一惊,随即吩咐:“开中门,文姝,子瑜还有子羽,你们几个随我去接驾。” …… 夏家石坊六扇朱漆大门俱开,夏大老爷率领众人列队在前。 迎面而来的是一辆由四匹白马拉着的圆顶白纱车驾,车驾四角的金铃铛叮咚悦耳,一阵清风拂过,白纱飘逸如仙,将正中女子的身形勾勒得影影绰绰,无限神秘。 女子下车,鲛纱兜帽将她的面庞遮掩,由一位祭司搀扶着走下车驾,夏大老爷竟是看得痴了。 神女…… 夏永清闭上眼,似乎听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雷雨夜里,婴孩的哭声。 他抱着一个婴儿, 跌跌撞撞地穿过回廊,忽然撞见了一个奶娘给他行礼:“老爷,奴婢正要去给神女喂乳。” “神女?”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婴,孩子睁开大眼望着他,突然张嘴哭了起来,声音竟比雷鸣还要吓人。 夏永清惊慌失措,笨拙地摇晃起来,奶娘见状想伸手接过孩子,可夏永清却警惕地倒退半步:“你想干什么?” 奶娘赶忙施礼:“老爷,十小姐这是饿了。” “十小姐?”夏永清怒目圆睁:“混账!这是我夏永清的嫡女,我夏家未来的雕女!” 奶娘噗通一声跪倒:“老爷恕罪,老爷恕罪!二位小姐只差了半个月,是奴婢看花了眼。” 一道电闪打在夏永清脸上,映出他惊恐的面容。 待奶娘抬头时,夏永清已经抱着孩子跑远,她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只觉得今日的老爷太过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直接走进神女所在的房间:“嗯?按理该饿了,怎么像才喝了奶似得?” …… “夏宗主。”神女声音悦耳,不疾不徐地唤道:“夏宗主在想什么?” “哦,下臣是在想,能够再次见到神女,实在荣幸。”夏永清回神,垂头应道。 “再次?”女孩子音调挑着,却依然动听。 夏永清抬头,鲛纱后的玉颜影影绰绰,但他还是隐约看出了自己的影子。 “是,神女殿下被巫王从灵玉洞中接下山后,曾入住夏家一夜,下臣有幸得见。” 面纱下的女孩微微勾起唇角:“竟有此事,看来巫王说得没错,君赐果然与夏家,有缘。” 第三十四章 :您听我解释 神女被请进石坊大堂入主座,两侧站着两名祭司,而夏永清携两女儿坐在右侧客座,左侧则是赵愚四人。 一番客套,神女说明了来意,竟然是为了那七颗九运之术的玉珠。 “君赐对此术略有耳闻,不知,方不方便。”神女话说得轻巧,夏九妹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因为之前扶神女下车的那位女祭司,正是齐大管事背后的靠山,君山县三大祭司之一的,齐芸祭司。 而且现在齐芸祭司还站在神女背后,所以此刻神女说什么个人兴趣的话,实在让她难以相信。 “当然方便。”夏大老爷没有犹豫,一挥手命人将玉珠送去,那管事却被一把折扇拦住。 “哎,既然神女对此术也略有耳闻不如我们就一起参详参详,刚巧夏家小姐适才还来不及说出这玉珠的来历,现在正是时候。”赵愚走向堂下,挡在管事身前,很是随意。 夏子瑜的脸刷地白了。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和赵家十七爷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为何他这么不遗余力地针对自己,知道夏大老爷不愿当着他们的面审问此事,竟然不惜在神女面前放肆。 倒是三人组不约而同地看了夏子瑜一眼,目露同情。 他们都知道,在夏九妹的事上,赵愚更会将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贯穿到底。 夏家五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边,神女看向赵愚,身后的齐芸附耳提醒。 “原来是他……”神女心中惊讶,脸色很是微妙,鲛纱下的声音却极为平淡:“在长安时曾听人说傅御使有遗孤存世,巫王还屡次提及,想寻你入长安,继承傅家。” 赵愚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人都死光了还继承什么,我现在姓赵,曾祖母待我这么好,我得给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神女动了动手指,心中轻笑。 赵家好歹也是巨贾出身,怎么将赵愚这位勋贵遗孤养得流里流气,满嘴胡言乱语的,不成体统。 不过这样也好。 若是傅家遗孤进了京,那些当年追随先帝与傅御使的反巫之臣恐怕又要死灰复燃了。 “赵兄仁孝。”神女果然不再提傅家之事,夏九妹却心惊胆颤,她只知道赵家是大商贾,却没想到,赵愚竟然是傅家的遗孤。 她看过史书,十八年前因先帝失德冒犯巫王 ,所以天降瘟疫蔓延整个长安。 京中多少勋贵之家就此终结,连先帝一脉都全部病死只留下一位孙子如今封为广陵王,傅御使一族也全部故去,不成想,竟然也留下一个赵愚。 虽然不知他是怎么幸存下来的,但夏九妹知道,若巫王真想要赵愚回长安继承傅家,他就不会在这小小的君山县野蛮生长到现在,甚至被赵家故意教歪,成了君山县不学无术的纨绔头子。 说到纨绔,夏九妹有些汗颜地偷瞟了赵愚一眼。 这家伙明明聪明绝顶还腹黑得要命,一言一行都满是算计,却偏偏能笑的那么温柔,更有一手让人惊艳的好厨艺,女孩子砸吧砸吧嘴,似在回味之前的饭菜。 “怎么样,神女不会拒绝赵愚吧。”赵愚轻笑,俊朗不凡。 神女点了点头正要出声,她身后的齐芸祭司似乎没想到会生这种情况,赶忙弯腰小声提醒:“神女,这赵愚先前曾大闹天赐石坊对巫神不敬,现在讨要此物恐怕心存不轨。” 君赐皱眉,并不喜欢齐芸对她的决定指手画脚:“大闹石坊?你为何刚才没有提醒我?” “这……这些都是小事,并不想惊动您。”齐芸驯服地低头解释。 夏九妹将二人的低语看在眼里,虽然听不清,但她看得出来是齐芸是在说服神女不要答应赵愚。 女孩子看向赵愚,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冒冒失失地要求一起研究这七颗玉珠。 他是想试探一下,看看这位神女殿下到底知不知道天赐石坊也有利用九运之术的事。 夏九妹突然紧张起来。 这神女毕竟是初来君山县,应该不会随便拒绝齐芸的提议,那这七颗九运玉珠岂不是要被她们夺去了? 虽然她空间里还剩有一颗,不过这天赐石坊明显是没安什么好心,急于找回玉珠,恐怕来者不善。 夏九妹皱眉想着对策,就听神女轻笑:“竟有此事?赵愚,你大闹天赐石坊,可知罪?” 整个大堂突然安静下来,连屋外的鸟鸣都听得到。 没人猜得到,神女会突然刁难起赵愚来。 夏九妹与三人组同时站了起来,只有赵愚俊朗的面庞依旧风轻云淡。 神女轻笑着再次开口:“赵愚,齐芸祭司说,你大闹石坊,恐怕讨要这玉珠是心怀不轨,所以君赐不能答应你,希望你能解释一下我也好给你们做个公断。” 齐芸腾地红了脸,她压根没想到,神女竟然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这么不给她面子! 九妹等人也是一怔,她原以为齐芸能说服神女呢,毕竟她们才是一伙儿的。 可君山神女将话摊在桌面上,行事颇有几分光明磊落的味道,实是让人耳目一新。 看来这神女倒没她想象中那么的……蔫坏,反而还很直率。 女孩子松了一口气,神女已经看向了她:“这位就是夏家的雕女吧,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夏九妹心中紧张,她是雕女,本不该知道天赐石坊当日的事。 “这有什么,”赵愚一副混不吝的样子抢白:“我那天就是喝醉了酒,然后听到有人骂我兄弟,我就追他啊,又闻到了好酒就上了酒楼,等我醒来的时候,那个谁谁谁的,就要对我下封口令……” “封口令?”神女忽然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似乎在为赵愚不平:“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你下封口令!” “谁来着?”赵愚问向三人组。 三人一本正经,齐声声道:“齐芸祭司!” “胡说!明明是齐达……”齐芸慌忙解释,始觉受骗。 这三人是存心诓她! 夏九妹不由低头抿笑,这四个人配合得这么默契,一看就是老手。 不过这样一来,倒没她什么事儿了。 女孩子见赵愚不动声色地对她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放心,一切有我。” 夏九妹顿时笑颜如花,那就先交给他们吧,反正这件事她的确不好出面。 “神女,您听我解释……”齐芸面色极差,对上神女透过鲛纱传来的淡漠目光,却又有口难言,别提多尴尬了。 第三十五章 :打压 神女摆手,止住齐芸话头,心中对这个祭司越讨厌。 她是想知道真相,但齐芸是觉得,什么话都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吗? “不必多说,既然你与赵愚都想要这七颗玉珠,今日又是在石坊里,那就顺应民俗,赌一把石吧,我予你们做个裁判。”神女笑着看向二人。 齐芸一怔,没想到神女会做出这种决定。 难道她堂堂祭司还比不过赵愚这个毛头小子,看来神女是想帮她名正言顺地拿回玉珠。 “赵愚,为显公正,你可以找帮手。”神女声音里都有几分空灵圣洁的味道:“在场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拒绝你。” “神女……”齐芸一惊,神女这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啊。 要是赵愚选了夏大老爷帮忙,那还赌什么赌,她直接认输就好了。 赌石一道,谁敢同夏家宗主争锋。 “这样啊。”赵愚四下望了望,目光在夏大老爷身上徘徊。 夏大老爷眉头微皱。 他当然不能拒绝巫使的话,但要他帮赵愚这种小辈赌石,对手还是个小小的祭司,实在有**份。 夏大老爷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下的两个女儿,神女低头掀开鲛纱饮了口茶,似乎没看到一般并未阻拦。 夏子瑜顿时恨不得自己脸色再苍白一点,好避开这次困局。 开玩笑,且不说赵愚针对她的事,就是看在对手是齐芸祭司的份儿上,她也不敢赢啊。 可神女和父亲都在场,她祭司的实力也已经暴露,想放水也不容易。 唯有夏九妹依旧安稳地坐在那儿,先前为示对神女的尊重,她的兜帽也在就坐时便摘了,所以一直是真面目示人,此刻表情平静坦然,不卑不亢。 赵愚顺着夏大老爷的目光看向夏九妹,那眼睛顿时便移不开了。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哪儿,就如同强有力的磁体,能将他牢牢地吸在身边。 这种感觉却不是束缚,而是,幸福。 “喂,赵十七。”林子羽在旁推了推他:“看什么看,再不选就我来帮你好了,好歹我也是……” 赵愚头也没回,一掌按在林子羽脸上将他推开,缓步走向夏家三人。 夏子瑜顿时紧张地坐立不安,目光如小兔般惊恐地看着赵愚,恨不得说出一声求来。 毕竟任 谁都看得出来,赵恶魔非常针对她,这种得罪祭司的事,难保他不会交给自己来办。 可惜,赵愚连一瞬的目光都没有撇给她,而是一直盯着九妹,直到走到她面前单腿屈膝蹲下,十分优雅地伸出右手:“请问,美丽的夏小姐是否愿意帮小生这个忙呢?” 夏九妹一张小脸腾地红了,这家伙是怎么把轻薄的话说得如此优雅动人的。 女孩子看向赵愚,终于抵不住那双璀璨如星子般的瞳孔,点了点头,毕竟她是真想要这七颗九运之术的玉珠。 夏九妹避开了他伸出的手,径直站到一侧去。 赵愚依旧玩世不恭,丝毫不介意这份拒绝:“好了,谨遵神女的意思,我选完了。” 夏大老爷面色不善,神女却并不介意赵愚这份纨绔做派,含笑道:“很好,那就有劳雕女了。” 夏九妹点了点头,又眉峰微挑地看向神女。 她感觉得到,神女隔着鲛纱的双目正在上下打量着她。 难道神女让赵愚选人帮他赌石,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自己的实力? “听说雕女刚才选过一次石,还亲自开石尚未恢复实力,现在开始只怕有失公允,而且齐芸祭司实力强过雕女许多,地点就还选在地字阁一重院吧。”神女开口,处处在理,自然无人反对。 夏九妹微微讪然,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这位神女处处都在强调公允,又为赵愚和她一方弥补弱势,可见为人正直。 “休息倒也不用,下臣可以为小女补满法诀之力。”夏大老爷突然建议。 夏九妹微微有些慌乱。 她修炼的是天灵化生诀,不同于夏家的引灵诀,虽然钥灵说过天灵化生诀高于引灵诀应该可以转化,但她还是担心夏大老爷会有所察觉。 “不敢劳烦父亲,就让七姐姐来吧。”夏九妹笑容憨厚朴实:“之前七姐姐心疼五姐姐,现在到了小妹这里,七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夏子瑜恨恨咬牙:“九妹,我……好。” “就这么定了。”夏九妹赶忙点头,夏大老爷也只好就此作罢,先行为神女等人引路。 赵愚宠溺地看向身侧女孩子,夏九妹正兴致勃勃地握着夏子瑜的手,她运转天灵化生诀,堪称掠夺一样抽吸着夏子瑜身体里每一寸灵气。 “啊……”夏子瑜吃痛而低呼,却不能拒绝夏九妹无底洞似得 抽取,心中羞恼忿恨与震惊俱存。 难道夏家雕女真的比她强这么多吗。 夏九妹抽走的法诀之力堪比三个夏文静了,却还没有停止。 想她夏子瑜堂堂祭司境界,却被她抽得骨头缝都在疼,还似被奴役的牲畜一样不能反抗。 夏文姝! 这份屈辱,我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多谢七姐了。”夏九妹心满意足地伸了伸懒腰,笑吟吟道:“希望下次七姐姐能多攒点儿,免得给了五姐,自己却不够用了。” 夏九妹随口挖苦道,现自己的经验条正在缓慢地增长。 啧啧,这夏子瑜虽然喜欢作死陷害自己,不过倒真是个帮她升级的小能手,自己这六级经验有一多半都是她贡献的呢。 “哦对了,”夏九妹刚要走,又回头提醒:“五姐姐开出的羊脂玉可是我的战利品,至于她欠给石坊的两千两银子……”女孩子意味深长地看向夏子瑜:“既然七姐和五姐关系这么密切,应该也不介意替她还了吧。” “你!”夏子瑜大恨,夏文姝,你欺人太甚! “我想这么处置,父亲应该不会有异议。”夏九妹盯着夏子瑜笑眯了眼,扬长而去。 赵愚点了点头,紧随其后。 林子羽三人那是目瞪口呆,这赵愚的眼光可真够狠的,两人腹黑起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七把刀腿脚最快,待林子羽两人追上九妹二人时,正听他问九妹:“你这么咄咄逼人,岂不是结了死仇,再无化解的余地?” 两人看向九妹。 夏九妹笑眯眯道:“难道我不打压她,就不是死仇了?” “如果今日获胜的是夏子瑜,她们只会比我更狠。”女孩子叹了一口:“哎,应该再让她赔我点精神损失费的……” 第三十六章 :神技惊世 夏九妹来到地字阁一重院,已经神采奕奕,因为神女的关系,一重院如今只留下少数君山县的望族,一般人等,是不能进门观战的。 齐芸祭司站在四个原石池正中,姿态傲然。 她身为祭司,修炼巫王宫赐下的巫决已近二十年,虽然比不得夏家法诀感应灵敏,但加上她这些年积累的经验,对付一个羽翼未丰的十四岁丫头,应该是绰绰有余。 赵愚等人站到原石池正前方,看着夏九妹与齐芸并肩,女孩子身姿挺拔脖颈修长,气势上竟不输齐芸祭司分毫。 神女依旧带着鲛纱兜帽,微风拂过,缥缈如仙。 她几步走到两人身前:“可以开始了,齐芸祭司,你先下池吧。” 齐芸也不多说,挑了左侧原石池走下去。 正中只剩神女与夏九妹两人,艳阳将两名少女身形打在青砖地面上,影子突然交叠在一起,是神女附耳到夏九妹身前:“好好把握机会,我知道你能赢,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夏九妹挑眉,补偿什么? 神女已经转身离去,除了她的背影,就只有赵愚关切的目光。 下一秒,女孩子反应过来,君赐是指夏文姝这些年因为君山神女受尽委屈的事。 原来君赐费心让自己和齐芸赌石,是在给她铺路,铺就雕女成名之路。 以此摆脱君山神女灵雕天赋过人带给她的无尽压制。 因为即使她赌石赢了夏文静,依然有一个祭司境的夏子瑜压制着她。 只有夏文姝凭借寻灵境的实力,真正战胜一位祭司时,这份压制才算彻底解除。 所以,君赐这是在帮她。 “其实你不用的。”夏九妹摇头笑了笑。 这位神女给她的总体印象还算不错,就是太锱铢必较了。 君赐的天赋过人,那是她的事,就算影响了夏文姝的人生,可夏文姝凭什么去怨恨她比自己强呢。 至少如今的夏九妹,是不会怨恨的。 她只会鞭策自己要更强,更强,以此来摆脱所有高高在上的人给她投下来的阴影。 女孩子转身下池。 一旁林子羽被赵愚瞪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屁颠屁颠追过来:“九妹,来,舅舅给你端盘!” …… 今日的艳阳格外明亮,几乎有些晃眼。 林子羽殷勤地用托盘替夏九妹挡着阳光,还一边碎碎念:“这个不用看了,太丑了像条破抹布似得。” “哎呀哎呀,这个多脏,来,舅舅给你擦擦……”林子羽用力地擦干净一块原石:“来,坐吧。” “……” 夏九妹简直要崩溃,这个林子羽就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殷勤却……聒噪。 “我是要感应这块原石,你能把汗巾拿开吗?”夏九妹抓起铺在原石上的汗巾丢给他,得亏了这是她上午和夏文静赌石时检查过的左上角原石池,否则她这度必定要被林子羽拖下来。 对面的齐芸祭司已经将她那个右上角原石池感应过一遍,两人同时走上大道,齐芸冷笑:“哟,这就是夏家雕女的实力,真是不过如此” 林子羽瞪眼:“老女人,你猖狂什么,我外甥女是让着你呢!” “放肆!”齐芸祭司冷喝,可惜林家是仅次于夏家的灵雕师家族,虽然比不上天贡之臣声名显赫,可在民间灵雕师里领袖群伦,实力绝对数得上号。 所以林子羽才敢这么猖狂,毕竟他们四人组各有各的资本。 “好,我们手底下见真章。”齐芸冷笑,并没有按照规矩与夏九妹交换原石池,而是转向跨入了右下角的原石池。 夏九妹了解过赌石的一应规矩,这是**裸的挑衅。 因为如果夏九妹按原计划步入齐芸祭司刚检查过的原石池,就会落后于人,像是跟在对手屁股后面似的。 女孩子目光冷。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既然被人羞辱到这个份儿上,就没什么顾忌可言了。 正好,齐芸是祭司,再给她升上一级,也不错。 “哼。”夏九妹眯了眯眼,一把挡住要破口大骂的林子羽,同齐芸一样,跨步迈入自己下方左下角的原石池。 两人横跨一条大道并行,女孩子微微勾起唇角,突然伸出双手。 “她要干什么?”神女身边的另一位白衣祭司惊呼:“难道她想两只手同时感应吗?这怎么可能!” 众人一怔,赶忙看去。 女孩子两只细白的手同时伸出,贴在不同的原石之上, 那双手都是掌心中空地贴着石面,内里的空气如燃烧一般隐隐透着波动,明显是有法诀之力流转。 “这不可能!”对侧的齐芸瞪大了眼惊呼, 扒着一颗原石都快扣开了石皮:“她怎么可能一心二用!” 夏九妹闭目凝神,畅游在原石池中。 脑海里是她的新技能,地图。 整个院子都化作地图中的一个田字方格,她立身在左下角的口字中。 女孩子消耗技能点将自己所在原石池放大,之前看到的所有原石的位置形状大小都活灵活现地出现在脑海中。 她完全是闭着眼,行走在这片原石池中,每路过一个原石便伸手试探,两只手同用,效率提升了一倍有余。 加上她的灵雕技能原本也是可以用来选石的,只是她一直舍不得用。 如今既然君山神女给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浪费。 2oo个技能点正在缓慢消耗,夏九妹也从之前的四级升为六级,这才能一心两用,施展神乎其技的双手选石神技。 “不,不可能!”齐芸目睹夏九妹双手选石的神技,惊得差点跌倒,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原石上。 神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甚至掀开了兜帽的鲛纱,只为看得清楚。 不过依然没人看得清她的容貌,因为她兜帽是鲛纱面巾,遮住了下半张脸。 可即便是这样,神女那明丽双眸中的惊讶还是遮掩不住的,她那双藏在衣袖下的手也无形中攥紧。 “哇!”林子羽的惊讶最为明显:“天啊,就是我爹也做不到两只手同时选石啊!” “不只是双手选石。”白衣祭司毕竟实力在那儿摆着,知道令神女和夏大老爷惊讶的是什么。 “她还记住了所有原石的位置,她根本就没张开过眼睛。”白衣祭司吞了吞口水,有些胆寒。 外视。 那不是真正的巫才有的本事吗。 大祭司之上,还有灵祭司,再往上,才能被称作巫啊。 这种本领,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身上! “夏宗主,令爱真是神技惊世啊。”神女笑着,望向夏永清。 第三十七章 :怎么挂上去就怎么拿下来 神女声里带着笑意,可若是有人看得到她面纱下面,一定会现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君赐在巫王宫时曾有幸见过大巫女选石,似乎……永嘉巫女,也不能做到这一点。”君赐轻笑,夏永嘉作为夏家上一代的雕女,曾经就是奉命教她灵雕之术的人。 “这,下臣也不清楚。”夏永清当然不明白。 单说双手选石,只要选石人的法诀之力与所选原石相比足够浑厚就能做到,但外视,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了。 当今世上,只有真正的巫,才能达到外视,也就是像夏九妹现在这样,不用眼睛只凭灵气感应判断周围环境。 这种情况下,会看到许多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如今灵气稀薄,这份外视的本领便堪比神技。 夏大老爷脑海中再度闪过那一晚的雷雨夜,婴孩的哭声。 那是他最狼狈,最心惊胆战的一晚,也是他此生都不会后悔的一晚。 “或许,是姝儿的记性比旁人要好吧,她在下臣心中一直都是这么优秀。”夏大老爷昂,眼中满是喜意。 自始至终,他都对夏文姝充满信心。 “啧,夏大老爷是在说笑吗?整个君山县谁不知道,这一代的雕女……”白衣祭司轻蔑地笑,却在被神女看了一眼后戛然而止。 夏永清脸色稍霁,一同专注于原石池里的情况。 夏九妹如风似电地扫过全池,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踏入了齐芸祭司所在的原石池。 齐芸好像被侵占领地的野兽一样暴躁起来,张牙舞爪地迎向夏九妹。 可惜,就如同是兽王对普通野兽的威压一般,夏文姝伸出双手,便君临全场,她只有步步后退的份儿。 齐芸不甘地抿着唇,赌气似地在原石池中探寻。 她随手拂过一颗形如圆墩大小的原石,又心烦意乱地转向别处。 夏九妹却是眉头一挑,将手放在那颗原石上。 “呵,怎么雕女是看上这块玉了?”齐芸稳住被夏九妹吓傻的心神,冷声嘲讽:“这块原石里的确有玉,不过品质不高,我是瞧不上的。” “哦?”夏九妹挑眉:“我倒不这么觉得。” “真是笑话,难道这种级别的灵气回应,还能翻天不成。” 齐芸眼睛一转,竟故意激道:“若你敢选这块玉,我就再加一码!”她 取下自己腰间一枚玉牌在夏九妹眼前晃了晃:“这是祭鼎后的恩降,即便我身为祭司也只有三块恩降,你敢赌吗?” “恩降?”夏九妹一怔,没想到齐芸祭司这么豁得出。 巫王宫用祭祀灵鼎的方法收纳天下的灵雕,并不是只有索取,也会根据祭祀的灵雕成色给予回赐,这种被赐还回来的灵雕玉器,便被称为恩降。 恩降带有巫神赐下的灵气,大可佑一族平安,小也能护持己身,所以极为珍贵。 齐芸祭司肯拿出一块恩降玉牌来,实在是下了大本钱了。 “哼,夏家雕女的气魄,也不过如此,还是对自己的眼光没信心嘛。”齐芸嘲讽道,心里不免失望。 没想到自己拿出一块恩降来,都没能让夏文姝上当。 那块原石她感应过,灵气回应十分明显,的确有一块应该是拳头大小的玉,不过看灵气纯度应该是块青玉,价值恐怕还抵不过买原石的钱。 “慢着!”夏九妹盯着那块恩降玉牌目露贪婪,哎呦可真是一位祭司啊,随随便便拿出手来的都是银品灵雕。 这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这可是块肥肉啊。 “我赌!”女孩子一口咬定,林子羽赶忙拉她一把:“九妹,这是圈套!” “哎呀你别烦,也可能是块羊脂玉呢!”九妹一把拨开他,干脆利落地从齐芸手里夺来那块恩降,一面在木牌上刻下了这只圆墩的编号。 “我选完了。”女孩子一把将林子羽推了出去。 齐芸憋笑憋得胃痛。 身怀绝技有什么用,抵不住人性的贪婪。 希望你能开出一块拳头大的羊脂玉,抵消掉买原石的钱。 “噗哈哈哈……”齐芸实在憋不住,笑声笑弯了腰,这才将精挑细选好的一块原石编号刻在木牌上。 选石一战,尘埃落定。 纵使夏九妹神技无双,终究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 夏大老爷一见夏九妹身前的这块原石眉峰便狠狠皱了一下。 神女也眉梢轻挑。 这是怎么回事,夏文姝明明实力不俗,即便不能稳赢齐芸祭司,也不至于选出这么一块和废石相差无几的石头吧。 女孩子对着赵愚,献宝似地晃了晃手里的恩降玉牌:“如果赢了,这块恩降归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赵愚点 头。 林子羽无奈地摊了摊手,众人顿时了然,到底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禁不住诱惑。 “赵愚,这是你的赌局,你还可以选择是不是用雕女的这颗原石。”神女开口,齐芸攥紧了拳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神女摆明了是向着赵愚和夏文姝的。 “不必了,我相信她。”赵愚言简意赅直接挥手道:“开石吧。” “齐芸祭司的流水石,售价五千四百两,圆墩石,三千二百两。”称重师傅禀报,二人同时动手,干脆利落地开石。 齐芸不愧是祭司,眼光狠辣,开出了令人咂咂称奇的黄玉,玉块形状并不规则,但却足有婴儿头般大小,实在难得。 反观夏九妹那快圆墩石,同时开出了一颗人头大小的玉石,比齐芸祭司的大出三倍有余,却是块劣质青玉,色泽斑驳,几乎与周围的石皮没什么两样。 “啧啧,真应该同我比大小,对吗,雕女大人?”齐芸好不得意,伸出手来:“恩降换给我吧,看在夏宗主和神女的面子上,这块青玉,啧啧,”齐芸嫌弃地挥了挥手:“还是留给雕女作纪念吧。” “你!”林子羽第一个看不过去,怒骂道:“老女人!要不是你激九妹,她也不会选这块玉,你使诈,胜之不武!” “放肆!林子羽,本祭司看着林老太爷的面子上不予你计较,你可不要得寸进尺!”齐芸耀武扬威,几乎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 不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是刚胜了夏家雕女。 纵观整个夏家,从此以后,都要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包括,夏永清。 齐芸轻蔑地瞥了几人一眼,走到九妹跟前,伸手拿起那块恩降玉牌,得意洋洋地挂回腰上。 三人组都愤愤不平,刚想上前就被赵愚拦住。 赵愚使了个眼色,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女孩子。 夏九妹手中刻刀一转,对着人头大小的青玉力劈而下,骤然间,红光骇人。 “齐芸,怎么挂上去的,就给本小姐怎么拿下来!” 第三十八章 :血胆玛瑙 一把刻刀直挺挺插在青玉之上,裂纹逐渐蔓延,骄阳之下,裂纹内里折射出的红光令人炫目。 “天啊,难道开出血玉来了?”有人惊呼,夏大老爷第一时间冲上前来,以防不测。 下一秒,夏家石坊的护院也动了起来,将大堂死死封锁,一切无关人等全部清除出去,连原本留下看热闹的望族富户都是一个不留。 那些人也识相,知道开出了了不得的东西,所以都很理解,想知道后续的就都安安分分等在外面。 被围得密不透风的大堂里,夏永清神色肃穆。 他紧盯着夏九妹执刀的手,轻声嘱咐:“姝儿,不要急,屏吸凝神,慢慢地下刀,像父亲教你的那样。” 夏九妹被一丝暖意浸润心田,对夏大老爷突如其来的反应表示理解。 说实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宝玉。 因为在她的法诀之力探测下,这块圆墩石里,的确只有这么一颗灵气稀薄的劣质玉。 可齐芸却好巧不巧地偏偏想用这颗石激怒她,她就随手用技能点再次查看一下,想具体断定一下里面玉石的灵气含量,谁知就是那么一瞬间,她上百的技能点竟然刷地掉了一大半! 幸好她收手及时,内里还剩下那么三五十的技能点可以用来帮她开石,否则她真是不知道要上哪儿哭去了。 不过看着父亲和神女等人这样紧张里面的东西,自己不惜耗干技能条换来的宝贝倒也算值了。 “明白,父亲。”女孩子动作不再粗鲁,慢慢地将刻刀向两侧使力,缓缓抽了出来。 “喀嚓”石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原来那层所谓的劣质青玉,只是一个“外壳”而已,内里则早已被吸干灵气,石化成普通石头。 而正中央躺着的,是一枚食指长的方条形物体。 它通身血红,在阳光下投射出晶莹的红光,油光十足,漂亮极了。 “这……这不是血玉。”夏大老爷惊呼,说话时却未见半分松懈:“这是……” “血胆玛瑙。”神女接道,声音中饱含震撼。 她真的没有想到,夏文姝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开出血胆玛瑙这种稀世奇珍。 血玉是大凶,但血胆玛瑙,却是祥瑞。 “真的好漂亮。”夏九妹也是女孩子,对这种独一无二的宝石自然爱不释手。 她执刀,就想把它从青玉里挖出来。 “慢着!”夏大老爷立刻叫停:“姝儿,你不能动!这血胆一旦被划破,可就白费了!” 夏九妹暗道自己冒失。 她从夏家古籍里看到过关于血胆玛瑙的记载。 所谓胆,就是玛瑙内部天然形成的腔室,这里面存有液体,则谓之水胆玛瑙。 水胆玛瑙极为稀少,古籍上说,那是灵气汇聚成液体积聚在玛瑙腔中,所以价值连城。 而血胆玛瑙,则是内部聚集了红色液体,据说每一颗都是巫神留存在世间的真血,其意义是完全不能以金钱衡量的。 这她要是直愣愣地一刀戳破了外面的玛瑙皮,让里面所谓的巫神真血流出来,还不得被那些百姓们绑在灵鼎宫门前烧死祭鼎啊。 不过自己开出来的宝贝,不能亲手将它从石头中取出,实在有些遗憾。 女孩子叹了口气,还是将刻刀交给夏永清:“那就劳烦父亲了。” 夏大老爷当然看得出夏文姝的遗憾,他伸出手去,却不是接刀,而是握住了夏九妹的手背。 父亲独有的成熟稳重从他宽厚的掌心中传来,耳边响起夏永清沉厚的声音:“你若实在想自己开,就让父亲帮你吧。” “夏宗主,这不妥吧!”白衣祭司紧张道。 在她的治下开出了血胆玛瑙,这是极大的祥瑞,可若是戳破了祥瑞,可就是喜事变灾难了。 夏永清抬手让她熄声,握着夏九妹的手,帮着她认真而专注地清理血胆玛瑙周围的石皮。 “父亲……” “专心。”夏大老爷沉声提醒,让夏九妹心中窝得很,随即收敛心神。 此刻已经没人去管齐芸祭司到底是什么脸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渐渐浮出水面的那枚血胆玛瑙上。 原来,露在外面那段食指大小的血红凸起只是整块玛瑙的三分之一。 其下还有一块鸡头大小的黄玛瑙,那片血胆就像一朵血红的鸡冠似得立在黄玛瑙之上,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只神采奕奕的金鸡,正睥睨四方。 “简直是鬼斧神工,竟然这么像前天吃的烤鸡头!”林子羽咽了咽口水,身体力行地贯彻他不合时宜的说话风格。 莫昭下意识地离他远点,并且熟练地按住七把刀蠢蠢欲动的双手。 赵愚拍了拍七把 刀,林子羽狗腿地替赵愚低声道:“我说兄弟,能不能改改你这见到宝贝就手痒的毛病,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哈,咱们抢了也得跑的出去啊。” 下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瞪向他。 “玩笑,玩笑,你们,你们都不要太紧张了好吗。”林子羽讪讪赔笑。 “恭喜夏宗主喜得巫神真血,看来今年的朝祭,夏家又要拔得头筹了。”神女贺道,声音真诚。 “哪里哪里,是神女驾临,给夏家带来了福分。”夏永清也十分诚挚,似乎在祷告上天。 很明显,夏大老爷是把这块血胆玛瑙当成夏家的东西了。 而一贯贪财吝啬的夏九妹却出奇的没有反对。 夏永清这个父亲待她用心,不惜冒着毁掉巫神真血的巨大风险来成全她亲自开石的心愿,她又有什么好见外的。 “齐芸祭司,你服是不服?”女孩子脆生生地质问。 她可以为了一位慈父交出血胆玛瑙,但是齐芸祭司,哼,得贡献出打脸的经验来。 被人群挡在外面的齐芸此刻面色苍白,一双手剧烈颤抖。 没想到,没想到她开出了黄玉,却还是输了,输在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手里。 输给了稀释奇珍,血胆玛瑙,巫神真血…… 面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那血胆金鸡的光芒还折射在她眼底。 她如何能说出不服。 “我……服。”齐芸闭目,恍如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一样,顿时跌倒在地。 夏九妹只见脑海里的经验条瞬间充满,金黄的经验之差很小一段,便能升级。 “那好,这块恩降,就归我了。”女孩子掂量两下,心满意足。 七级,我来啦! 第三十九章 :七级了 一天两场赌石,夏九妹是腰酸背痛,但也收获颇丰。 夏文静被撵去君山脚下的清心洞,殷氏也陪她一同前去,那块羊脂白玉盘便是她的了,而现在齐芸祭司开出的黄玉也理所当然地归她这个获胜者所有,再加上她应得的这块银品玉牌,她现在是随时可以破入七级。 想想之前连升两级带来的巨大进步,她委实心动,恨不得立刻就吸收玉牌晋级。 “那就不多叨扰了。”神女命人将齐芸带走。 夏大老爷看了夏文姝一眼,最终还是请了神女下榻夏家,夏九妹早就料到夏大老爷会这么做,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而神女只是客套一番,并没有说来或是不来。 “那我们也告辞了。”赵愚知道夏大老爷对他不满,所以在对方开口送客前,先一步带着三人组告辞。 “哎?不对啊!” 林子羽的大嗓门从老远传来:“咱们可什么都没拿啊,那个血胆金鸡,不是九妹替赵愚选的石吗,还有那七颗玉珠,就算是你送给九妹的,也得,哎呦,你打我干什么!” 莫昭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 赵愚微笑:“该属于我的时候,自然会是我的,现在,它们应该留在夏家。” 林子羽被绕得迷迷糊糊,七把刀却无比崇拜地看着赵愚,一面逼视道:“你傻啊,赵愚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聘礼!要是哪天他们夏家对九妹不好,或是不许九妹嫁过来,嘿嘿,那这两件东西啊,就得论一论姓甚名谁了。” …… 夏九妹跟着夏大老爷回了石坊大堂,还有些心不在焉。 她并没有听到四人的打闹,只是刚反应过来,这血胆金鸡,似乎有赵愚的一份。 因为东西虽然是她开出来的,但名义上,是她替赵愚选的原石,所以开出的东西应该属于赵愚。 女孩子眉头微皱,她原本该注意到这件事的,可刚才怎么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赵愚的那一份。 难道,她心里已经默认,她们两个是一体的了? 呸呸呸,胡思乱想什么呢! 夏九妹摇了摇头,赵愚虽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样的玩世不恭,反而城府极深,但她感受得到他对自己的好,应该就因为这样,她才会理所当然地将赵愚化为自己人。 也怪他,怎么吊儿郎当的,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姝儿,你在想什么?”夏大 老爷唤道:“为父在问你,西府老太爷的寿礼,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没,没有啊。”夏九妹缓过神来赶忙应道,心里略微有那么一点儿不舒服。 难道父亲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不妥之处吗? “父亲,那血……” “姝儿,你虽然赢了齐芸祭司,但也不要骄矜,”夏大老爷打断道:“不管怎么样,子瑜的境界的确比你高,你还需努力才是。” 夏九妹正色:“是,请父亲放心。” “嗯,刚才子瑜说要替文静偿还欠石坊的银钱,我已经应下了。”夏大老爷饮了口茶,慢慢道:“就让她这几日来石坊帮忙清点玉石。” 夏子瑜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做是对自己最有利的,所以夏九妹对此并不惊讶,只是夏子瑜留在石坊里,让她有些不安。 恐怕她又要借机弄出点儿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父亲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好多说。 “既然你对寿礼没什么想法,为父建议,你可以从这两块玉中选一块雕成灵雕送给你二叔祖。” “什么?”夏九妹顿时像护雏儿的鸟儿一样炸起毛来,竟然敢虎口拔牙夺她的宝玉! “你这是做什么,”夏大老爷好笑地摇头:“你二叔祖今年准备的那份回礼,可是一处私园。” 夏九妹顿时瞪大眼:“私园?就是,就是有园契的那种,完全属于自己的,私家园林。” “嗯,应该是临近君山的那片芳园,这是你二叔祖听说你上午获胜的消息后,特意定下来的。”夏大老爷提醒道:“这片园子不止地方好,果木品类也多,还临近一处玉矿,原本是你二叔祖做奉常时得到的一块赏赐。” 女孩子颇为心动地砸吧砸吧嘴。 一块灵雕,换一片私家园林,似乎还是后者更合适吧。 而且,大周朝的园契都是和奴契在一起的,守园子的人少说也得有百八十个吧。 这对于夏九妹来说,可是不敢想象的。 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有查清那只蛰伏在暗中随时准备取她性命的黑手到底属于谁,所以有这么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方,加上百十来号人,可就意味着是久违的安全感呐。 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了私人园林,她再从系统中兑换点儿什么的话,不就有了出处? “二叔祖对我可真好。”夏九妹 自肺腑地感叹。 没错,在夏文姝的记忆里,她的祖父母都很讨厌她,只有西府的二叔祖没有因为君山神女和她的“愚笨”而厌恶她。 听到这个好字时,夏永清眉头微不可查地跳了跳,随后提醒道:“你二叔祖是前任奉常,即使是现在还有举荐士子为官的权力,所以每年过寿收到的各地贺礼多如牛毛,你想脱颖而出,恐怕要下一番功夫啊。” 夏九妹点头,若有所思。 …… 回到房里,她便派出几个大丫鬟去打听二叔祖的喜好,一面将七颗玉珠与两块宝玉妥善收好。 直至入夜,她终于找到机会,拿出那块银品玉牌。 在升级前,技能点已经是个位数,没有什么可惜的,兑换点却是满的。 “二叔祖的私园,我志在必得。” 女孩子加重一口气:“既然二叔祖喜欢书法,那就兑换书法技能好了。” 夏九妹记得钥灵说过,入门级的书法技能是12o兑换点,果然,兑换之后她还余下8o兑换点。 八十,对于以前的夏九妹来说简直就是一笔巨额财富,可现在…… 她翻看着空间的兑换项目,不由暗骂钥灵这个奸商,八十点竟然连一块拳头大的银品宝玉都兑换不出来。 而此时她才感应到,之前她兑换的那块银品山玉其实就是一块原石,内里的银品玉石十分零碎不能取出,所以才只需要二十兑换点。 “钥灵个奸商,连兑换系统都有坑……”女孩子暗骂,最后决定用八十兑换点换取那把入门级的刻刀。 而后,少女义无反顾地将从齐芸那块恩降玉牌攥在掌心,运转天灵化生诀。 小小的玉牌顿时爆出刺目的金光,从夏九妹的指缝间流出。 “叮!恭喜您晋升七级认证用户。” 第四十章 :神女其人 夏九妹满意地看到兑换点与技能点再度充满,空间虽然没有扩大却似乎强韧了那么一些,之前兑换的五行元素蔓延在里面,形成一个微型世界。 九鼎灯依然是沉默的老样子,倒是升级之后的地图技能再次带给她惊喜,因为系统提示,记录她走过的道路将不再消耗技能点。 “这以后还真能当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小偷也不错啊,便于逃跑。”女孩子笑了笑,她加上地图,她现在一共有查询和灵雕三个技能,占据了六个技能中的一半。 她看到提示,再想开启新技能,至少需要收集到一只仙鼎才可以。 看来这份好奇心是满足不了了。 另外一个惊喜是,查询技能可以选择将自动生成的情绪条关掉了。 夏九妹眼前一亮,从此她的世界又恢复成了正常模式。 不然以前放眼看去,每个人都顶着一根情绪条的感觉实在诡异,就像……你在看外星人一样。 夏九妹又试了试法诀之力,比之前浓郁了一倍有余。 看来钥灵说的没错,她的经验等级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的实力。 如今她距离满级只剩两级,加上天灵化生诀的威力远胜夏家的引灵诀,女孩子粗略估计,自己的法诀之力已经和祭司境的夏子瑜不相伯仲。 “啧啧,真希望再被你挑衅一把。”夏九妹仰面躺了下去,进入梦乡。 …… 夏子瑜这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不像夏文静母女那样一败涂地,被夏大老爷撵去清心山庄,但也不好受。因为她不得已暴露了祭司实力,也就是替换了夏文静的位置,从此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而现在夏文姝一日两胜,力挫夏文静与齐芸祭司,还开出了血胆金鸡,风头大盛,她这个夏家新一代最出色女儿的位置,可谓是如坐针毡。 人们不但会成日里拿她与夏文姝比,还绝不会忘了她在石坊陷入赌石作弊的丑闻。 这与她们母女韬光养晦的策略截然相反。 现在就连林氏那么蠢的人,都看出她们别有所图,今早请安时根本没给王氏好脸色。 意外撞见的夏文烨也对她极为冷淡,反而兴冲冲地去了夏文姝的院子。 “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一鸣惊人呐,今儿我从矿上回来就听见了,整个君山县都在议论那血胆金鸡的事呢,还有你慧眼识珠,力斗祭司……” 夏文烨坐在庭院正中的石桌前,兴致勃勃地跟夏九妹描述起来。 女孩子抬手给他斟了杯茶:“哥哥,你去见赵愚了吧。” “呃……你怎么知道?”夏文烨一怔:“这些就是他们跟我说的,没想到他们那日也在场。” 何止是在场,赵愚还唱了场好戏呢。 而且,她能在外面有现在的声势,赵愚四人必定功不可没。 夏九妹笑了笑:“兄长这身酒香,我只在赵愚那儿闻到过。” 夏文烨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醉乡居那位神秘大厨古爷的密酿,也不知道赵愚那小子和古爷是什么关系,这么好的酒竟然随便他喝,不过你可不要说出去,免得母亲又要动气。” “那就要看哥哥肯不肯帮忙了。”夏九妹调皮地眨了眨眼。 “哈哈,你现在可是风头无量的雕女大人,有什么事是需要哥哥我帮忙的。” “我想请兄长替我去石坊看着夏子瑜。” 夏文烨表情冷了下来:“怎么,她又找你麻烦?” “她应该是在找机会,不过二叔祖的寿礼我十分重视,不想出什么意外。”夏九妹坦言:“还请兄长费心。” 夏文烨点了点头。 他虽然冲动,但还是很细心的,有他看着夏子瑜,九妹很是放心。 “小姐,神女来了。”木香匆匆忙忙跑进来禀报:“说是来见您的,老爷请您去大堂呢!” …… “神女去了夏家?”赵愚腾地站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哎呦,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看那个神女人挺好的,正直。”林子羽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就听胖童禀道:“就在刚才。” “应该是血胆金鸡的事,那是祥瑞,很正常啊。”七把刀也纳闷道。 赵愚依然神色郑重,拍了拍林子羽的肩:“你现在就去夏家,别让九妹和那个神女走得太近。” “啊?你是说,神女是去交好九妹的?她人不错啊,为什么不能走太近?” “如果她不公正处置而是偏袒齐芸,难道事后,齐芸会告诉她真相吗?”赵愚冷声再道:“而且,当时她让我选人,其实不论我选谁,最后都会落到九妹头上,她便可以看看九妹的本事。” 三人都有些张口结舌,这……这好像的确说得通啊。 “至于赌石 ,只不过是她不想让齐芸如意拿回那七颗玉珠,她是想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九运玉珠的事。” 赵愚说完,林子羽直呼:“要真是这样,那她也太可怕了吧,竟然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了!” 莫昭剑眉一扬,看向赵愚,意思是还有一个没被骗的。 “不过,我看你的九妹也挺聪明的,应该不会被骗吧。”七把刀凑过来道,林子羽连连点头。 赵愚笑着摇头:“不,她和我不一样。” “她一贯是先以善意来推测别人,所以神女这种看似光明正大,能把自己伪装成任何人都喜欢的人,恰恰是最能蒙蔽她的。”赵愚忧心叹气,望向窗外:“所以我才担心。”才想不惜一切代价地,把自己牢牢绑在她身边。 而且万幸,他已经这么做了。 “哦,的确,就因为咱们在石坊帮过她,她就把咱们当成自家人了,这神女也帮了她,哎呦,九妹很危险那。”七把刀点头随后瞪向林子羽。 莫昭比他快,一脚踹到了林子羽屁股上,将人撵了出去。 可惜,因为神女驾临夏家,大门外是严防死守。 林子羽解释了半天,嚷嚷得满大街路过的人都知道他是夏宗主的小舅子,才撞见一个夏家管事将他带进去。 “什么?我可是夏文姝的舅舅,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外甥女!” “神女在与雕女闲谈,待到殿下出来,自然放您进去。” 林子羽张望一下,气得咒骂一声:“靠!” 而另一边,夏九妹十分惊讶地现,自己与神女还真是相见恨晚,十分投缘。 第四十一章 :着手内忧 林子羽并没有闹腾多久就被夏大老爷叫去训斥,还令他不要再和赵愚这种纨绔来往,林氏也在一旁帮腔,任凭他急得上火,也丝毫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 “九妹,你实在太令我惊讶了。”君赐抿笑,虽然还有鲛纱手帕遮着下半张脸,但那弯弯的眉眼的确好看得紧:“我本以为,你心里不知该如何怨我,没想到你竟然看得这么透彻,踏实修习法诀,只为今天一鸣惊人。” “还不是托你帮忙,否则单单赢了夏文静,还有个祭司境的夏子瑜在我头上压着,哪儿还能一鸣惊人啊。”夏九妹实话实说,面对直率的人她一向不玩虚的。 神女的眉眼依旧是弯弯的,面纱下的嘴角却微不可查地撇了一下:“我也没想太多,不过你现在开出了祥瑞,相信过不了多久巫王宫就能收到消息,到时候巫王必会想起你这位未来的巫女。” “啊?”夏九妹一怔,她怎么忘了,自己可是夏家要供给巫王宫下代的巫女。 “啊什么,难道你不想吗?”君赐轻笑,似乎摆脱她圣洁傲世的神女尊位,同邻家姐妹一样的态度,让夏九妹很是舒服,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其实,其实我倒是真不想……” 君赐明眸圆睁,眼中光芒闪烁:“那就可惜了,原本以你的身份,是可以和我作伴的,毕竟……”她神色稍显黯淡:“在巫王宫里,我并没有朋友的。” “朋友?”九妹也跟着笑出声来:“没关系,既然你当我是朋友,那我们可以常联系啊,你们那个巫王宫难道不可以写信吗?” 君赐咯咯笑出声来:“你是要让灵祭司上巫王宫,专门给我们送信吗?” 女孩子银铃似得笑声回响在大堂,许久君赐才起身告辞。 夏九妹送出很远,恰巧撞见了林子羽。 “你怎么来了?”夏九妹微怔,怎么没人通报给她? “我都来两趟了!”林子羽怒道,看着两个女孩子并肩而立,想起来赵愚说过什么越是亲密的人距离越近。 她们两个离得这么近,分明是已经成了朋友。 “哎呦!”林子羽懊恼地拍了下额头,他果然还是来晚了。 赵愚还说过,感情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就会让人下意识地开始偏心,那他还要不要提醒九妹? 君赐看到林子羽,并没有什么反应,已经恢复她孤高冷傲的神女风度,一行人离开夏家。 林子羽也很苦恼 。 “小舅舅,你到底有什么事?”夏九妹招呼,林子羽被她一声舅舅叫得自豪感暴涨,也豁出去了直接上前低声警告:“舅舅跟你说,你要小心,神女很可能是骗你的。” 女孩子立刻冷下笑脸:“是赵愚让你来提醒我的吧。” “你怎么知道?”林子羽大惊小怪,还道:“赵愚说……” 夏九妹别过头去:“你不要说了,我和赵愚也是萍水相逢,我既然能相信他和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同样帮过我的君赐?” “哎,我可是你舅舅!”林子羽依旧抓不住重点,夏九妹心里那份反感却越放大。 原本她在失去钥灵后就倍感孤独,除了赵愚四人和父兄外,君赐是第一个与她相谈甚欢的姐妹,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却在情到深处时,骤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即使他有恩于我,也不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夏九妹板着脸,转身回房。 “哎?”林子羽有些心虚,他好像把事情办砸了。 而此刻,赵愚也开始后悔,他怎么能放心林子羽一个人去办这么重要的事。 这简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做得最失策的事。 或许是因为找到九妹以来,追逐进行得太顺利,令他大意了。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看来,他要加快动作了。 …… 夏九妹怒气冲冲地坐到桌前:“这个赵愚,他以为他是谁啊!” “小姐,您怎么了?”木兰与木香端着糕点进门:“神女殿下走了?” 夏九妹看向两个丫鬟,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你们都没人给我守门吗,怎么林子羽来了却没人通报?”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木香上前解释道:“神女殿下身边的祭司不允许我们靠近,只留下木秀姐姐一人在廊下伺候,不过……不过奴婢回来的时候的确没见到她。” 夏九妹皱眉,这个木秀越来越不像话。 仗着她的祖母赵嬷嬷是夏老夫人赵氏的陪嫁大丫鬟,在房里好吃懒做堪称半个主子也就罢了,今天神女来访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还敢躲懒。 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正好,攘外安内,既然她要防着夏子瑜,这个木秀,也是时候处置了。 女孩子攥了攥手:“去给我叫木秀来。” “ 小姐。”木秀并不怎么恭敬地行礼,夏九妹也没有恼:“刚才你去哪儿了?” “我去陪祖母了。”木秀理所当然道:“您也知道祖母身体不好,就连老夫人也常去探望,我这个做孙女的哪敢不尽心力。” “是吗?”夏九妹冷笑:“我还以为,你又和前天一样去了夏子瑜的院子。” 木秀一怔:“小姐这是什么话,七小姐一早就去了石坊,奴婢怎么会去找她。” 真是个刁奴。 话里话外,除了那奴婢两个字,她简直是把自己当成夏家的小姐了。 “看来你对府里的事很清楚,留你在我这儿,可真是委屈你了。”夏九妹腾地站了起来,气势迫人:“那你就回去,好好伺候你的祖母吧。” “来人,送她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她踏进清风苑一步!” “小姐,您!”木秀压根没想到夏文姝会这么雷厉风行地处置她,被压住的瞬间就大声挣扎反抗:“小姐,我是老夫人赐给你的,你不能赶我走!” 可经过昨天那么一闹,夏九妹在清风苑众人心中早就不是曾经那个郁郁寡欢的夏文姝,她是夏家的雕女。 夏文静那种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人,都被收拾了,何况木秀这种小丫鬟。 “小姐!”木秀的嘶叫响彻庭院,却被人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整个清风苑陷入了死一般的宁静。 奴婢们都猜到了,九小姐这么大张旗鼓的处置木秀并不只是立威,而是一个开始。 “青烟,你们进来。”果然屋里的女孩子招呼道。 六个二等丫头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尤其是碧桃,额角已经冒出层层冷汗。 第四十二章 :发卖 夏九妹扫了一圈,对杀猴给鸡看的效果十分满意,如此一来相信这群小鸡都会乖乖听话的。 “碧桃,夏文静现在……” “小姐饶命!奴婢冤枉啊!”碧桃吓得扑跪在地,她可不行木秀那样有靠山,要是被夏文姝撵出去,只怕就是不被买,也会被派到庄户私园里过那生不如死的日子。 夏九妹倒被吓了一跳,她不过是想再敲打敲打她,谁知她这么不禁吓:“行了行了,我只看你们日后的表现,都散了吧。” 几个二等丫头多少都曾玩忽职守过,否则也不会在夏文姝醒来时,身边只留一个老实的青烟伺候,要知道那日夏大夫人可是只叫了四个大丫鬟去训斥,所以现在这么轻易逃出生天,还是令她们感到惶恐。 “哦对了,木秀的位置就交给青烟吧。”夏九妹看见青烟一脸惊愕的模样笑了笑:“你就改名,木青吧。” “木青,你还不快谢谢小姐恩典。”木兰在旁推了推她,木青这才叩倒谢恩。 夏九妹看着木青涨红的小脸,笑了笑。 木青忠心也细心,比那些油头滑脑的丫头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将是她亲手培植起来的第一人。 “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夏九妹放她们出去,才注意到:“怎么,木槿又不见了?” 木兰和木香面面相觑低声道:“木槿说她好像来了葵水,所以先回去休息了,我们就没介意。” 夏九妹腾地站了起来,木秀叫得那么大声,木槿若在房里怎么可能听不到。 “好啊,那我们就去看看她。”夏九妹几人赶到木槿房里,木槿窝在被子里没有起身,床铺前一双绣花鞋同那晚一样沾染了湿润的泥土。 “木槿?”木兰喊道,木香不由拉住她的手。 被窝里的人是正面对着她们,木槿睡梦中还弯曲着身体,像是很难受的模样。 “让她歇着吧。”夏九妹停在了房门前,支走木兰木香后,示意木青不要出声,把手帕给她。 夏九妹蹲下去将地上一块碎泥捏在手帕里:“我们走吧。” 她带着木青离开,一面吩咐:“去找找,离咱们最近有这种泥土的地方,泥里有松针,你应该很快能找到,注意别被人现。” 木青紧张地将手帕收好,没想到小姐刚提拔她做大丫鬟,就交给她这么重要的任务。 “小姐,那您为什么要瞒着木兰 和木香呢?”木青纳闷道。 “不是瞒着,她们三个在一起久了,只怕会影响判断,你最合适,快去吧。” 夏九妹自行回了房间,用过午膳,就听到祖母那边的动静。 “九小姐,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我这就去。”夏九妹早有准备,带着木兰木香坐着软轿赶往夏老夫人住的东府。 其实夏家老家主所住的东府与夏家主宅离得并不远,就建在主宅东面,有专门的长廊相通。 东府主院自然住着夏老太爷夫妇俩,另外有两个园子住的分别住着两位姨奶奶,都是生育过儿子的,靠远一些的院子住着夏家四老爷。 因为夏家的长房二房制度,所以即便是夏老太爷的嫡子,夏四老爷依旧不能住在主宅里,要跟着老太爷挪到东府来,而庶出的其他儿子便会被分派到夏家各地的玉矿去。 所以像夏永盛的二房在西府二老太爷去后,便可以搬入对面的西府,而西府子孙将被同样下放。 这是夏家先祖定下的二龙拱卫一珠格局,不容更改。 夏九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评价这项制度,它在保证夏家繁荣的同时,也的确很残酷。 似乎在印证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弱肉强食。 “祖母。”夏九妹进门行礼。 大堂正中端坐着雍容贵气的老夫人,她穿着细金丝绣的大团花绒薄衫,头上缠着鸽子蛋大小的玉抹额,整个人精神奕奕又透着一股子刁钻劲儿。 她左手边站着的是赵嬷嬷的儿媳,木秀的生母刘氏,而身前则是乖巧地跪着给她捶腿的木秀。 “文姝,这木秀犯了什么错,你要将她撵出清风苑?”夏老夫人声音严厉刻薄:“别以为开出宝玉来就可以张扬跋扈,那比你强的人可有得是,你看看人家子瑜,都已经达到祭司境了却也不曾像你这样张扬。” 木秀听着老夫人对夏九妹的斥责,得意地抿起笑来,一边捏腿的手更加卖力。 “祖母,这些话是谁跟您说的?”夏九妹严肃道:“这人简直该死,她是要陷我夏家于不义!” “嗯?这话怎么说的?”夏老夫人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木秀。 木秀也是不明所以,她就是断章取义地在老夫人面前搬弄一下是非,怎么就扯到陷夏家不义的事了? “祖母,我可是夏家的雕女? 血胆金鸡可是我开出来的?” 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对于夏文姝这个雕女,她和老太爷都是一万个不满意。 想当年她的永嘉做雕女的时候,六岁学法诀,七岁就能出掌风,而夏文姝呢,十岁还才将将能出来,而且还天赐了君山神女,夏家很可能失去巫女的举荐资格。 这让她的美梦跌得粉碎,这股气自然要出在夏文姝的头上。 甚至于,夏老太爷还觉得是夏永清失德所致,这老两口都觉得,若是四老爷夏永安能成为夏家宗主,一切必会是另一个模样。 “既然我才是夏家雕女,我才是夏家的脸面,那侮辱我的闲言碎语和传这些话的人,不是居心叵测,要陷夏家于不义,又是什么?”夏九妹声辞郎朗,同夏文姝的怯弱隐忍大不相同。 “你……”老夫人张口结舌,竟无言以对。 没错,这个道理她们都懂,甚至于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只是夏文姝一直以来的逆来顺受,让她们渐渐遗忘了对雕女该有的尊重与敬奉。 “祖母,适才我与神女相谈时连个奉茶水的人都没有,一问之下,原来留下伺候木秀是回来照顾赵嬷嬷了。” “什么?!”老夫人腾地站了起来。 若夏文姝进门时就直接这样辩解,老夫人或许不信。 但现在老夫人想起来了,夏文姝才是夏家雕女,打夏文姝的脸,就是打夏家的脸,打她自己的脸。 “我看在您的面子上就成全了她,没想到……”夏九妹看向惊慌失措的木秀,突然转为厉喝:“没想到她死性不改,竟然敢嚼我的舌头,实在是留她不得。” “来人,还不把这个刁奴拖出去,卖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第四十三章 :来因【加更】 “老夫人救我!”木秀尖叫。 刘氏也噗通一声跪倒,可她还没开口,就听身侧的传来夏文姝的冷喝:“敢求情者,一同卖!” 就是夏老夫人也为之变色,夏文姝是吃错什么药,竟敢在她房里逞威风。 可是,夏老夫人却真的抬了抬下巴,冷冰着脸默许婆子们将尖叫的木秀拖走。 夏九妹出了心中这口恶气,舒畅许多:“多谢祖母为孙女做主。” 夏老夫人眉峰一挑,夏文姝这话分明就是在臊她。 堂堂雕女,处置一个小小的木秀都需要她来做主,不是在臊她又是什么? 刘氏看着身旁笑眯眯的小姑娘,像尊童女似得精致和善,却让她冷汗直冒,竟然也不敢出声为女儿求情。 因为这么雷厉风行的霸气手段,是她这么多年未见过的,和女儿平日说的夏文姝,完全是两个人啊。 “如果没什么事,孙女就先告退了。”夏九妹愉快地解决了木秀,对这位待她凉薄的祖母更是没什么感情,索性抽身而去,只留夏老夫人神情冷漠。 而这个消息传到夏永清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 “这才是我的雕女。”夏大老爷遣散了奴仆,提笔在皎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神字。 我的,神女。 …… 她是君山神女,自从被巫王带回巫王宫,她便过着比公主般的日子。 不,事实上,她是要比公主还要尊贵。 因为先帝一脉已经无嗣,还因此奉谥号哀帝,如今继位的是哀帝的胞弟,一贯软弱成性的惠明帝。 而惠明帝继位前只有四子,均死在京师的大瘟疫中。 四位王爷所留下七个皇孙中,除了早夭的长孙外,俱以为哀帝赎罪的名义被送上巫王宫,接受巫王的教导。 所以,她才是这大周朝尊贵无双的公主,与几位皇孙一同长大的公主。 而这份尊荣,世间只有一个女人能与她争锋。 夏永嘉,负责教导照顾她的巫女。 所以,她用最大的努力钻研灵雕之术,她要摆脱这个女人的压制,真正成为世间的第一人。 现在,她的目的几乎达到,她与夏永嘉的灵雕之术已经不相伯仲,连夏家下一代的雕女都成长在她的阴影下,自卑又可怜。 其实,君赐从没对夏 文姝有过怜悯。 强者为王,这是夏永嘉教会她的,作为夏永嘉的继承人,如果夏文姝不懂,那就太可笑了,也不值得她动脑筋。 不过,当她见到夏文姝后,君赐改变了想法。 那个女孩竟像朝阳一样炫目,有主意,有个性,也有实力,完全不是她听说的那种废物。 这样的夏文姝是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如果她能站到一贯强势的永嘉巫女面前,该多有趣啊。 君赐抿笑,走在灵鼎宫后殿的重重院落中,进入一处偏僻小院,推开房门:“齐芸祭司,你可想好了?” “神,神女殿下。”齐芸被晾了一天一夜,此刻心中更加慌乱。 她知道,神女晾着她,只是为了有时间查清那天在天赐石坊到底生了什么。 “您,您想知道什么?”齐芸站在下目光闪烁。 “齐达说是假山石是你给他的,那又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给的,它有什么作用。”君赐慢声细语地问,坐在桌前手指轻敲桌面,转头看向齐芸:“不用我在一一举例了吧?” 那就是都说。 齐芸吞了口口水,看着眼前通体圣洁白衣的蒙面少女。 是这间屋子太狭***仄了吧。 为什么她在神女晶莹水润的大眼睛中看到了折射出的幽芒,就像一只盘踞在树上的蛇瞳,犀利而狡诈。 “我,我不能说,殿下何不回去问一问……”齐芸突然张口结舌,随后疯狂摇头:“殿下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齐芸可以向灵鼎起誓,齐芸对巫王宫忠心不二。” 神女骤然攥紧了拳头,巫王宫中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齐芸,你看着我。”君赐声音魅惑,齐芸惊恐抬头,盯着那双瞳孔,逐渐失魂落魄:“我、说……假山石是九运之术的阵眼,给我的人是……呃啊!”齐芸突然抓住喉咙,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就是濒临死亡的一瞬,让她清醒过来。 “封口令?”君赐美目微睁,亲眼目睹齐芸痛苦翻滚的身体逐渐冰冷,令她震撼不已。 “到底是谁,竟然能对一位祭司下封口令。”君赐目光冰寒,并不理会齐芸僵硬的尸体,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推门而出。 齐芸僵直的尸体还趴在地上,许久,那双流出血泪的眼睛霍然睁开。 “咳……什么狗屁神女,可真是狠毒,竟然 为了逼我说出真相想对我施**之术。”齐芸呸出一口血痰:“幸亏有那位赐给我的宝贝丹药,可以伪装成被封口令镇死的模样,否则还真是难逃一劫。” 齐芸心中大恨。 她只是个祭司,同神女动手绝无胜算,所以她只能装死,先骗得君赐放松警惕,再谋逃生之法。 果然,一入夜,就有小厮颤巍巍地进来,要给她收尸。 齐芸一跃而起干脆利落地将小厮打死,换上他的衣服,又将小厮的尸体装近原本为她准备的麻布口袋。 一路果然畅通无阻,齐芸顺利逃出灵鼎宫,随手将麻布口袋扔到后山山谷下。 “君赐,我们走着瞧。”齐芸冷哼,往密林里奔逃,哪知后颈一凉,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废物就是废物。”那人轻蔑道,将昏迷的齐芸带走。 …… “殿下,君山县有消息传来。” “说。”悯宁立身山巅,晨曦朦胧的雾霭将他环绕,姿容更胜谪仙。 “神女驾临,夏家的雕女开出了血胆金鸡,还有……天赐石坊那颗九运之术的阵眼,丢了。” 悯宁挑眉:“丢了?” “真是有趣,看来,有些人要着急了。”悯宁轻笑,抚摸着肩头雪狐,望向山脚下那被群山环绕的富饶之城,偏头询问:“阿晨,你瞧,这广陵郡的主城像什么?” 阿晨皱眉,顺着悯宁目光望下去,答道:“这主城被四峰环绕,可称为一座巨大的山谷。” “不,它是一尊鼎。”悯宁微抬下颚,晨风拂过他的鬓,让他人如其声一样缥缈空灵:“一尊巨大的鼎,大到影响山川湖海的秘密.” “如今,她也接触到这个秘密了。” 阿晨大惊,原来神女也是为了个秘密才去君山县的! 第四十四章 :私会的谁 “殿下,那您是不是要动身去君山县?”阿晨望着山下,有些为难:“可这广陵主城应该也有……” 悯宁轻飘飘地扬手:“任何一座城都有它自己的秘密,既然君赐先行,我们就留在主城好了。” “何况,那位广陵郡王也算是我的表弟,既然路过,自然该去看望。” 阿晨低头应是,跟随悯宁下山,心中依旧震惊不已。 君山县距长安足有千里之遥,神女在殿下之后动身却竟然比殿下还早一步抵达。 虽然君山县地处荆扬二州交界,离广陵郡主城还有百里之距,但毕竟名义上还是是广陵郡的治下县城,这样的度,令阿晨不得不深思。 “阿晨,巫王宫这潭水深着呢,永远不要小瞧它,和它培养出来的任何人。”悯宁告诫,遥遥望见了他的巫使座驾,声音随风轻飘:“包括神女。” …… 夏家石坊的后堂,夏文烨刚从矿上运回来的那批原石正被逐一分类,送往各重院子。 “将这批原石去给几位长老,我实力不足,不能判断。”夏子瑜的声音从兜帽之下响起,工人立刻照做。 “七小姐谦逊又认真,还肯吃苦,真是难得的好人呐。”石坊里工人们的一致评价传到夏文烨耳中,让他略感欣慰,总算子瑜迷途知返,不再生事。 夏子瑜这些时日也的确辛苦,她知道夏文姝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索性没有用王姨娘的钱,而是自己来石坊“打工还债”。 她有祭司境实力,天赋显露无疑,短短几日便颇受石坊众人喜爱。 夏文烨虽然不曾放松警惕,但也不算对她冷眼相待。 事实上,夏子瑜已经捋清楚了之前生的种种,如今就像一座蓄势待的活火山,正暗中铆劲儿。 “这就是雕女大人挖出血胆金鸡来的那批原石记录,七小姐要这些干什么?”老账房将账本递给夏子瑜笑道:“不是小的多嘴,那血胆金鸡如此霸道,将包裹它玉石都吸得干净,附近就不会再留有宝贝的,七小姐还是不用费心了。”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对一对账目。”夏子瑜轻笑,将人糊弄过去。 虽然他说的在理,甚至夏大老爷都是这么认为的,可夏子瑜却不是这么想。 那块血胆金鸡既然这么奇特,长在玉中,就难保没有别的什么遗漏,若她也能寻到一块,就再也不会被夏文姝压得抬不起头来 。 夏子瑜咬牙暗恨。 她辛辛苦苦练到祭司境的实力,就因为夏文姝与齐芸祭司一战,被贬低得一无是处。 甚至于,她还成了夏文姝的垫脚石。 “真不愧是雕女,这才寻灵境,就足以碾压祭司境的庶姐,实在太厉害了。” 夏子瑜细白的手指在账簿上扣过,脆弱的黄纸顿时喀嚓一声,她赶忙低头拼上。 “嗯?”夏子瑜惊喜地现,账簿上记载着还有一块同样的圆墩石,就放在石坊的二重院里。 夏子瑜狞笑,将那一页账簿撕下丢到灯笼中烧毁:“夏文姝,我倒要看看,西府寿宴之上,你是不是还能好运下去。” …… 夏家大宅,神女的车架就停在外面。 经过这几日,君山县的百姓大多都知道,夏家雕女与神女私交甚好。 君赐此来,提出想看一看那七颗九运玉珠。 夏九妹不疑有他,毕竟君赐早就说过,对九运之术感兴趣。 君赐看着夏九妹从多宝阁的密匣中取出一方玲珑玉盒,玉盒晶莹剔透,雕着怪异的阴阳纹路。 打开玉盒,七颗玉珠稳稳地躺在明黄衬布上。 “这盒子,是夏宗主的手笔吧。”君赐笑赞:“也只有夏宗主有这个本事刻下封灵符克制着九运玉珠。” “原来这就是封灵符,父亲说要等我祭司境时,才能教我。”夏九妹突然一顿:“不过,君赐怎么认识?” 她记得夏永清说过,夏家启灵之术的关键,就是将不同等级的启灵符文用法诀之力刻入玉雕体内,从而彻底激玉之灵,使之成为灵雕。 所以,夏家家传的符文形状是绝密。 而每一尊夏家灵雕都有大量多余的纹路来掩盖真正的符文形状,何况,只有正确的绘制顺序才能有效,所以夏家的灵雕之术便成了独传秘术。 君赐摩挲着玉盒上的纹路,很快抬头笑道:“论说起来你的亲姑姑永嘉巫女,还是我在灵雕之术上的师父,这些夏家独门符文她虽然没有传给我,却与我说过功效,所以随口一猜罢了。” “哦。”夏九妹点了点头,君赐已经将盒子交还到她的手上:“我好像能窥见内里的法诀纹路,还是你来拿着吧。” “瞧你,你境界高能看到有什么奇怪的,只要不知道顺序就不能复制,至于这么小心嘛。” 夏九妹没心没肺地努了努嘴,刚产生的微弱疑心便被打消在萌芽中。 “我是神女,担负着天下大任,更该谨慎。”君赐带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那目光中却闪烁着笑意。 夏永嘉当成宝贝似得封灵符,她怎么可能不用心学呢。 君赐又问及夏子瑜是否交代玉珠的来历。 夏九妹气鼓鼓地应道:“说是她十三岁那年收到的生辰礼,但礼单被粗心的婆子弄丢了,查不出送礼的人是谁。” 这分明是托词! 夏九妹忿忿,君赐也皱眉。 如果夏子瑜不知道送礼的人是谁,那她是从何得知这枚玉珠可以吸收其他玉里灵气的? 不过夏九妹知道,夏子瑜根本不承认是她教夏文静使用玉珠的。 而这样一来,则正说明是夏文静自己认出了她的玉珠是九运玉珠,所以才巧取豪夺。 反正夏文静母女现在都在清心山庄,当然是夏子瑜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唯一令夏九妹痛心的是,夏大老爷竟然信了。 她终于认识到,夏永清除了是一位慈父外,还是夏家的宗主。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那夏子瑜毕竟也是夏宗主的女儿。”君赐好言安慰:“你且消气,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若她再不识好歹,我必叫她知道巫神在上,因果必报。” 夏九妹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君赐,你可真霸道,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女孩笑作一团,日暮西垂,君赐才走。 “小姐,奴婢找到了。”木青瞧瞧凑过来,她这几天一得空就四处乱逛,一直到今天才确定位置。 “她私会的谁?” 木青有些犹豫,挠了挠头最终低声道:“是……陈姨娘。” 夏九妹蓦地瞪大了眼,真是那个疯女人? 第四十五章 :是您的人 “不会错的,小姐,”木青以为夏九妹不信,急急解释道:“奴婢比对过,这松树都是种在园子道旁,只有陈姨娘的院子里有两株,而且因无人打理,松针落了一地。” 夏九妹点了点头,木青说的有道理。 那这么说,之前陈姨娘突然疯闹得厉害,也是因为木槿偷偷去见她了? 这个陈姨娘,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 如果是真疯,木槿见她又有什么用,如果是假疯,那是什么事能让她装疯十四年? 女孩子摸着下巴,想起木槿在石园时挡在她身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晚饭过后,她独留木槿一人。 “陈姨娘疯了十四年了,人人都说她生的最美,我倒有些好奇,所以今晚,你陪我去瞧瞧。”夏九妹换好了丫鬟的衣服,看向木槿。 “小姐,您……”木槿一贯木讷的脸上第一次面露惊容。 “不必多说。”女孩子招了招手,垂头便走,木槿也只好跟过去。 陈姨娘的院子十分偏僻,院门口落了大锁,由两个老婆子把守,一阵风刮过,隐约可以看到院子里的灯火。 夏九妹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木槿绕到了院子背后的小角门。 “我也是才听人说小角门的锁坏了,院子里负责伺候陈姨娘的两个丫头这个时候又会溜出去玩。”夏九妹显得兴致勃勃,拉着木槿的手进门:“终于可以看见陈姨娘的真容了。” 木槿掌心热,略带潮气。 夏九妹走进稍显凌乱的小院,青石板地面因无人打扫粘着碎泥与陈年累积的松针。 院中正房的门是锁着的,刚一接近还能听到女子的哼唱。 是陈姨娘在哼着摇篮曲,她声音不似狂时那样沙哑,而是轻柔悦耳,饱含浓浓爱意。 夏九妹从门缝看去,女子背对着她布衣破旧,钗髻凌乱,正抱着一个枕头摇来摇去,好似哄着孩儿一般。 看这陈氏模样倒不像装疯,而是真的因丧女之痛而狂。 “这也看不见正脸啊。”夏九妹抱怨。 “小姐,您跟我来。”木槿抓着她的手,轻车熟路地带她绕到窗前,指着一扇窗:“这里正对着当年十小姐的摇篮,可以看到陈姨娘。” 夏九妹看向她,大胆伸出手去,推开了虚掩的窗。 陈姨娘摇晃的手臂停了下来 ,微弱的烛火将她微微抬起的头映得分明。 的确是个姿容姣好的女子。 即便十数年的岁月摧残令她芳华不在,但她挺拔的鼻梁,轮廓分明的面孔无一不在宣告着当年的倾城之貌。 “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即使这样蹉跎都是风韵犹存。”夏九妹叹道,下一秒陈姨娘却像是认出了木槿一样,猛扑过来:“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呢,你不是说让老爷把女儿还给我吗!” 夏九妹看向木槿。 木槿赶忙做个嘘的口型,一面指着夏九妹:“姨娘你看,这就是你的女儿啊,过去了十四年,她当然已经长大了,你快看看,是不是她。” 夏九妹只觉得手腕被木槿狠狠扣住,此刻的木槿竟然也冷漠的可怕。 糟糕,中计了。 “你是故意留下泥块被我现的!”夏九妹低呼,陈姨娘已经扑了上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死死盯着她,瞳孔中倒映出夏文姝艳丽逼人的脸:“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小姐的话奴婢听不懂。” 木槿死盯着陈姨娘,还在逼问:“你快看清楚,看清楚,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你搞什么,她是个疯子,怎么可能认得出……”夏九妹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木槿也疯了。 “我的女儿啊!”陈姨娘大喊起来,直接丢掉怀里的针头抱住夏九妹的胳膊。 木槿眼中顿时寒光凌冽。 “怎么回事,别嚷嚷了!”守门的婆子拍着门喊道:“快让她闭嘴!” 夏九妹暗道糟糕,陈氏再这么喊下去,她们肯定要进来查看的,自己必须赶快脱身。 “你快松手!”她一咬牙,运转法诀想迫使陈氏撒手,哪知道疯子的世界的确和常人不同,陈氏却攥得越紧了:“不松手,女儿,娘这次一定不松手!老爷,您打死我吧!” “里面的两个你们干什么呢!”门口的婆子不耐烦地拍着门,已经听到她们翻找钥匙的声音。 夏九妹当然不能被捉住,豁出去让陈氏扯掉了半截袖子,光溜溜的手臂在烛光下分外洁白。 陈氏怔住了,突然疯狂摇头。 “不是我的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夏九妹哪里还管的上陈氏喊些什么,逃也似地从小角门跑了出去,木槿匆匆忙忙地跟了上去。 陈氏很快被两 个婆子绑好,堵住了嘴不能再乱喊。 她手里夏九妹被撕下的半截袖口也随风轻飘,毫无价值地落在院中角落。 …… 夏九妹惊魂未定地逃回房间,脑中乱哄哄的。 木槿以为她是夏穗。 陈姨娘指认她是夏穗,又说她不是夏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木槿,你到底是谁的人?”夏九妹看向跪在身前的木槿,眉峰深皱。 木槿可是祭司境的强者,何必在她的面前卑躬屈膝。 “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人。”木槿神色肃穆。 夏九妹面不改色:“我的人,第一条就是要知根知底。” 木槿攥了攥拳头,终于松口:“小姐,我的母亲,是十小姐的奶娘。” 夏九妹腾地站了起来:“就是那个喂乳时意外摔死夏穗的奶娘?” 木槿眼中恨色一闪即逝:“是。” “所以,你以为我是夏穗,那摔死的孩子就是……是夏文姝!你以为,你的母亲在替某些人背黑锅?”夏九妹脑子转得很快,一下就想明白了各种因由。 夏家雕女意义重大,如果出了意外,倒是真有可能用同龄的夏穗替代,再为夏穗的死因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便是。 “是。”木槿闭上了眼,想将泪水困在眼中。 “那现在你就断定我不是夏穗,所以就觉得是你母亲摔死夏穗亏欠了夏家,要效忠于我?”夏九妹捋清了木槿的逻辑,却又总觉得哪里怪异。 “我会守护您的。”木槿睁开眼,泪花闪烁,握住夏九妹的手认真承诺。 夏九妹皱眉,忽然甩开她的手:“不对,那你是怎么混入夏家的,还成了我的大丫鬟,而且,你的境界,是祭司境吧。” 木槿猛地一怔,似乎没想到会被夏九妹看穿。 第四十六章 :死因显端倪 “我当时刚被娘接进府,还没向夫人禀报,所以知道我的人不多,娘出事后有和我娘交好的婆子让我快跑,我就跑。”木槿回忆着,夏九妹认真听她叙述,才知道她是遇到了云游散巫,传了她一套残破巫决修炼。 “就因为这套巫决,我比别的丫头更能干,卖到夏家后才能来到小姐身边……” “伺机复仇。”夏九妹替她开口。 这木槿还真是够厉害的,这一套下来,简直是可以写成一本复仇小说了。 木槿垂下头去,低低道:“是。”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夏九妹摆了摆手,不管木槿说的是真是假,她都只能先这么遮掩过去。 夏文姝原本就天赋不佳,若不是当年林氏与夏大老爷十分恩爱昼夜不离地守着孩子,真的会被人怀疑是血统有异。 如果现在有这种传言流出去,那简直就是把自己的脸送上去让别人打。 那夏子瑜,夏文静,各个都巴不得查出她的血统问题,所以九妹只好息事宁人,先将木槿的事放一放。 至少,是看她表现了。 “先,你不能再去招惹陈氏,再让她在众人面前认出你来,可就麻烦大了。”夏九妹令道:“还有,你自己小心,随着我越走越高,你身为大丫鬟,境界的事迟早会被父亲现。” “是,奴婢会小心的。”木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因为她知道,夏文姝是同意自己继续留在她身边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明日还有要事,唤木兰木香帮我就寝吧。” 木槿微怔,随即低声道:“小姐,木兰木香也不可尽信。” 夏九妹看她一眼,摆了摆手。 ……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夏九妹将写好的书法举得高高的,心中满满一片成就感。 入门级的书法技能真不是盖得,夏九妹拿起笔来就像经年老书生一样顺畅,一滴滴黑亮的墨水便化作宣纸上优雅繁复的小篆。 “小姐的字比以前写的更好了。”木兰木香在旁夸道。 夏九妹嘿嘿傻笑,虽然夏文姝和她都是入门级书法,但她却可以稳定挥,自然更胜一筹。 “好了,别拍马屁了,还有三天就是西府寿宴,我要开始灵雕了。你们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 木兰木香应是,大丫头们都守在了 外面。 夏九妹看向眼前的三个木托盘,中间木盘上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黄玉,和夏文静那块扁平羊脂玉与四块碎玉块,两侧分别是刻刀、炭笔和清理工具,还有一碗来自灵玉洞的寒潭水用来作润滑冷却之效。 “呼,加油。”夏九妹给自己打气,取出了空间中兑换的那把刻刀。 这把入门级的刻刀十分漂亮,刀柄与刀刃皆为银黑色,衔接的浑然一体,刀刃底部还刻着字母标志,似乎在说明它来历不凡。 这让夏九妹想起了钥灵的话,万物有价。 她兑换的凝神草是钥灵从巫王宫的仙鼎中偷的,那手上这把刀呢,是它从哪里偷的,还是买的,它又用什么买,难道钥灵还有自己的“私房钱”不成? 若是钥灵没有陷入沉寂,此刻一定要和夏九妹决一死战。 它明明是一个取之有道的灵! 夏九妹自己也被私房钱三个字逗笑了,她灵巧地转了转手中刻刀,用它代替了夏家为她准备的刀,又用炭笔开始在黄玉之上勾画。 采石,选石,开石,只是灵雕之术的前奏。 雕工,才是灵雕之术的基础,灵雕的外在表现与内涵都靠雕工体现,所以十分重要。 夏文姝苦练过,雕工也的确不错,但夏九妹并不擅长此道,所以此刻她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用三百兑换点,兑换入门级雕工技能,另一个便是使用灵雕技能加持,勉强用她这几日拿石头练习出来的雕工进行雕刻。 而她升级七级后,兑换点与技能点的都达到峰值,如今全是32o/32o。如果兑换雕工技能虽然一劳永逸,但她短期内也将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二十兑换点,基本上什么都不能兑换,恐有变数。 但如果是消耗技能点,加持到入门级完成这么一块拳头大的灵雕,应该消耗甚微,日后,她还能凭自己的实力真正提升雕工水平。 毕竟雕工不是书法,它更容易时好时坏,所以她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觉与原主的不同。 夏九妹打定主意,选择用灵雕技能加持,运转法诀的一瞬,刻刀利刃上顿时渡上一层银芒,一时锋利无双。 银芒刚一接近黄玉,便像切破柔软的皮肉一样轻松地刻下一条刀痕。 刀芒,皮肉。 夏九妹的脑中刷地闪过一道幽绿的刀芒,让她骤然分神,瞬间,黄玉喀嚓一声裂成两截。 女孩子却无暇顾及,因为她脑海里属于夏文姝残魂的记忆正在复苏。 那是一条幽邃的地道,她就像单纯无知的孩子一样茫然地走了进去,而后,她好像现了什么,可不等她想明白情由便迎来了幽绿的刀芒。 夏九妹猛地睁眼,因为服用过凝神草的缘故,她并不是很痛苦,只是这份切身体会的记忆太过阴森恐怖,令她脊背寒。 “原来是夏文姝现了什么,这才惹来杀身之祸。”夏九妹叹了一口,突然想到自己被木槿引去见陈姨娘的事,难道和这件事有关? 哎呦,以后在实力提升前可不能四处乱走了,免得被人杀人灭口。 夏九妹长吁一口,缓和心神,这才注意到碎成两截的黄玉。 “我靠……”她头疼地一拍额头,真是出师不利。 这黄玉本来就不大,现在碎成两块就更小了,难道要送给二叔祖一个鸳鸯玉章? 西府老太太死了近十年了,这不是给人家添堵吗。 何况,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这是雕刻失误才导致碎成两截而作的补救。 女孩子愁眉苦脸,抓了抓头。 “九妹,九妹,你看谁来啦!”林子羽的大嗓门从大老远就能听到。 “舅老爷,您快小点声,小姐正忙着呢!”木香急忙劝道。 女孩子看了眼桌上的黄玉,无奈地摊了摊手:“让他们进来吧。” “嘿,好孩子。”林子羽得意地推开门,如影随形的四人组自然全部到场。 几日不见,那黑衣少年依旧俊朗不俗,耀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哎呀九妹,你的玉雕怎么断成两截了!” 第四十七章 :我想你了 几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尸两命的黄玉,夏九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失手。” “这你得失多大的手啊?”林子羽长大了嘴捡起两块黄玉啧啧道:“就是舅舅我,也不至于……” “就是你干的好事。”赵愚瞥了一眼,风轻云淡地说。 “我?”林子羽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夏九妹也没怎么想明白,倒是七把刀接话:“哎对,要不是你刚才大嗓门吓到了九妹,那九妹能一时失手吗。” 赵愚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莫昭也毫不犹豫地点头:“是你。” 夏九妹有些后知后觉,赵愚这是在给她找替罪羊,下意识就道:“不是他……” 赵愚竖起一根折扇轻摇,笑得勾魂摄魄:“九妹,该用的资源就不要吝啬,否则,他这个舅舅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夏九妹被赵愚逗得噗嗤一笑,敢情林子羽的作用就是替她背锅啊。 可林子羽却被赵愚的舅舅二字激了“舅爱”,一拍胸脯就大包大揽起来:“好外甥女,不用替舅舅瞒着,既然是舅舅吓到你,舅舅给你赔个更好的!” “啧啧,这可真是被人买了还替人数钱啊。”七把刀和莫昭同时叹道。 夏九妹笑颜如花,之前因为君赐的事产生的不愉随之烟消云散。 “对了,小舅舅,你们来是为了?”女孩子笑问,七把刀逗趣道:“替你背锅啊。” 赵愚横了他一眼,看向九妹的目光深情款款:“我想你了。” 夏九妹小脸刷地红了。 这个赵愚,就不能收敛一下他玩世不恭的脾性吗,调戏她很有意思? 女孩子刚要火,就听赵愚悠悠叹道:“所以我就来探望一下姨外祖。” “姨外祖?”夏九妹满脑袋问号。 “就是你祖母,她是赵愚外祖母的亲妹妹,也就是他姨姥姥。”七把刀一边充当小百科解释,一边还不忘吐槽:“这小子认识你之前,可是压根就不知道有这门亲戚,可自打那天我们几个在夏家逛园子时见到了你,这夏家上上下下的关系他现在竟是倒背如流。” 赵愚也不恼,还十分受用地微笑:“应该的。” 夏九妹尴尬地闭上眼,努力忽略掉赵愚狂热的示爱。 因为她知道,自己跟赵愚,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战士。 每次她想要火前,这小子就能未卜先知似得岔开,或者说出更劲爆的消息。 就比如刚才,突然就蹦出这么个姨姥姥的消息。 所以,女孩子决定,我忍! “那你这是看完了?”夏九妹保持微笑。 “看完了,”赵愚点头,丝毫不想解释是怎么从东府看到了夏家主宅的,又面容严肃道:“不过,因为林子羽的疏忽,我决定留在这里,补偿你。” 赵愚笑眯眯地看着九妹,十分知廉耻地在心里补了句,最好是能肉偿。 “不用了!” 女孩子对林子羽可是心有余悸,连连摆手,可一想到自己断成两截的黄玉,还是有那么一瞬的无奈。 赵愚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对那张精致小脸上的每一寸细微表情都很敏感,如今夏九妹只是稍稍耷拉下眼皮,他脸上便没了笑容。 “九妹,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 赵愚端详着桌上的玉快,思忱着开口:“民间有一种印书方法,叫做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术?我怎么没听说过?”林子羽大大咧咧地插话,却被莫昭一胳膊横在脖子上,勒住了声音。 “赵愚脑袋里,你没听说过的事还少吗?”七把刀低声警告,做了个嘘的手势。 夏九妹看向赵愚,听得全神贯注。 “这个法子简直太妙了,百姓们真聪明!”夏九妹抚掌赞道:“用各种小字块做成刻板,当然就不像每次都刻成一张木板那么奢侈昂贵了。” 而后,夏九妹若有所思,虽然她好像的确听说过这个法子,但却记不清是怎么听说的了。 看来,这的确是民间的法子。 “我明白了,谢谢你赵愚!”女孩子欢呼雀跃,高兴地抓住了赵愚的袖子。 赵愚低头看着少女细细长长的手指触电般地缩回去,声音温柔地都能挤出水来:“不客气。” “咦……真是肉麻!”三人组齐齐抱肩,赵愚却心情大好地不跟他们计较,大手一挥:“走啦。” 夏九妹刚拉了人家袖子,当然不好意思多做挽留,倒是林子羽嚷嚷起来:“去哪儿啊?” “看姨奶奶!” “啊?还看那……”林子羽纳闷地喊道,这还看上瘾了。 结果,没过多久,夏九妹就听到消息,说 是祖母非常喜欢赵愚,竟然准赵愚在东府留宿。 这个男人,实在可怕,竟然能让夏老夫人那么刁钻的老太太都喜欢上他。 难道世界上真的有人能令自己变成所有人都喜欢的那种人? 九妹翻了个白眼,那边夏文烨也将夏子瑜在石坊老老实实的消息传来。 女孩子眉梢一抖,心思颇动。 她可不信夏子瑜会认命,或许,她该亲自去看看。 …… 一眨眼,三天时间过去,筹备多时的西府寿宴缓缓拉开帷幕。 这一天,主宅和西府沟通的长廊上挂满了寿字喜灯笼,夏家一众人的软轿都早已备好,摇摇晃晃地抬了过去。 “西府果然也很气派。”夏九妹透过摇摇晃晃的车帘略微窥见了西府格局,果然是大周朝九卿之的奉常祖宅,处处都透着官威,和主宅的和雅气质大不相同,而是极尽奢华之能事。 从天亮便开始响的喜乐就没停过,夏九妹坐在喜宴现场的席位上百无聊赖,闲得慌时还心疼过那班吹鼓手,后来才知道,西府因为是二老太爷七十大寿,足足请了七个戏班子轮流吹,根本不用担心。 时至吉时,二老太爷祭过灵鼎,一身红袍喜气洋洋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精神十分好。 夏九妹带笑看着,现扶着二老太爷的那个女孩也是气质脱俗,想来不是寻常丫头,估摸着应该是西府的小姐。 就在此刻,那女孩也看向了她。 这第六感还挺敏锐的,夏九妹友善地笑了笑,女孩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冲她点头笑了。 “那是雯婷小姐,是西府这一代最出色的的小姐,真不知道她会不会参加斗寿礼。”身旁同样就坐的几位君山贵女小声议论着,夏九妹认真听着,毕竟之前一心死读书的夏文姝留给她的相关信息实在少的可怜。 “神女殿下到!”司仪声音悦耳,人们立刻嗡地议论起来。 第四十八章 :你又来送经验呐 夏二老太爷起身率众迎接神女,脸上顿时红光满面。 虽然神女驾临君山县还和夏家主宅往来颇多,但这毕竟是夏家西府的寿宴,二老太爷往巫王宫送请帖时也只是希望能收到一份神女的贺礼。 毕竟对于巫王宫来说,伺候皇帝的前任奉常根本不算什么,何况人家是当世神女。 谁成想,神女竟然真的来了。 二老太爷慌忙让出主席,又有些紧张,他们根本没想到神女会来,所以并没有给神女准备席位。 在场是男宾在左,女宾在右这样放置的席面,虽然可以随便就坐但大家都知晓自己的身份定位所以纵然总数是固定的,却并不会坐乱。 但现在君赐来了,难道要在末尾为神女加席不成?就算是顺次挪移,那也是闹了大笑话了。 君赐莲步款款,晚风抚过,她面纱轻扬,犹如谪仙子般圣洁高贵,令人仰视。 “二老太爷不必客气,我与文姝交好,与她同坐便是。”君赐声音轻快,望向夏九妹。 夏九妹立刻热情招手,君赐点了点头,对二老太爷颔,走向夏九妹。 立刻有人在夏九妹身旁添了碗筷,两个女孩子亲热地挨在一起,君赐带来的白衣祭司等人便顺次坐到了九妹身后临时添加的席面上。 在场众人都有些坐立不安,让一位祭司坐后排,他们却坐在前排,这哪里使得。 由此他们越忐忑地问起了神女身旁的少女身份,随后了然,原来是力挫齐芸祭司,开出了血胆金鸡的夏家雕女,她当然可以坦然坐在祭司身前了。 “众位不必拘谨,一切如常便是。”君赐声音和煦,白衣祭司等人面容恭谨,喜宴才得以继续。 西府众人这才擦了把冷汗,随即明白了,原来神女是为了夏文姝才来的,望向雕女的目光越崇敬。 “君赐,你怎么来了?”九妹好像看到了亲人,这一下午的枯坐可是累得她腰酸背痛:“还是你聪明,这个时候来就不用坐一天了。” 君赐抿笑:“不要装可怜,若是可以,你会早来才怪。” “还是你了解我。”两个女孩闲聊,底下已经开始唱礼。 夏二老太爷不愧是前任奉常,人脉广博,这短短一段时间就收到了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的贺礼。 夏九妹撑着手观望,君赐在旁为她普及常识,解释唱礼的那些官职大小,职权等等, “这么听起来,怎么西府好像比主宅还厉害啊。”夏九妹目露迷茫。 君赐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轻声道:“高祖开国定下的选官方式是靠二老太爷这样的官员举荐人才,任命为新官,所以二老太爷虽然回乡,但他举荐上去的人才还在,所以他在朝中还是说的上话的。不过,你们主宅是侍奉巫王的,”君赐声音傲然:“西府,如何能与主宅相提并论。” 夏九妹点了点头,随后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来是察举制!” “察举制?”君赐疑惑皱眉:“不过你这么概括倒也可以,这是你想出来的?” 九妹挠了挠头:“算是吧,听你一解释我脑袋里就蹦出这么个词。” 两个备受瞩目的女孩子又一次笑。 “中州白露书院送上《白鹤延年福寿书》一副……” “白露书院竟然也送贺礼了!”人们议论纷纷,夏九妹举手道:“这个我知道,中州张家的白露书院,号称治国书院,人才济济,书上写过的。” 君赐抿笑,怼她一句:“行行行,算你厉害,看来你也不算太无知,好歹九州的几大望族你是知道的。” “那是。”夏九妹仰头笑道,毕竟君山夏家可也算其中之一。 “哎,开始斗寿礼了!”这可是此次寿宴的重头戏,只要是与宴的各家小辈都能参与,图个热闹。 司仪端上园契,一边介绍:“这是此次斗寿礼的彩头,芳园园契,下面请各位青年才俊献礼。” 夏九妹有些紧张,但没想到,第一个上去的人会是赵愚。 “那我就先献丑了。”赵愚站到正中的舞台上,咯哒打了个响指,胖童瘦童便抱各抱一坛酒上前。 “这算什么贺礼啊!”底下有何赵愚不对付的纨绔嗤道,却在下一秒像是被卡住喉咙的鸭子一样尴尬地嘎了声,因为,赵愚干脆利落地拍开了泥封。 醉人的酒香浓郁诱人,在场多是男宾,好酒者自然不在少数,顿时引起一阵骚乱。 夏九妹摇头轻笑,这赵愚可真擅长釜底抽薪,打脸的技术比谁都好。 “谨以此酒献给二老太爷。”赵愚儒雅行礼。 “这……这难道就是醉乡居古爷的密酿?”二老太爷也是酒场豪客,接过酒盏一嗅便知优劣,惊喜道:“贤侄可真有本事。” “正是,醉乡居古爷是小侄的朋友, 所以托小侄在东大街开了家酒坊,一月后就会开业,所以小侄就先借花献佛,请二老太爷先指正一番了。”赵愚道。 夏九妹差点笑出声来。 这个赵愚,竟然利用二老太爷的寿宴为自己的酒坊做宣传,还做的这么冠冕堂皇,让二老太爷深感与有荣焉的模样,以后肯定少不了支持。 唯有神女目光精明,鲛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从当日夏文姝开出血胆金鸡时赵愚肯不争不抢地离开,她就知道,他绝不是表现出的那样不学无术。 如今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不过,若他只愿做这么个贪财商贾,倒也无妨。 赵愚献礼过后又坐回他们的席面,眼睛便一直黏在九妹身上,其后又有数人出场,虽然都是投其所好,但均输赵愚一筹。 不过他们都清楚,这次的斗寿礼,重头戏不在这里,而是,雕女大人。 “不知雕女大人准备了什么?” 时至尾声有人提议,夏九妹应声走上舞台,掌心紧张地有些湿滑,身后木青端着一个被红布蒙着的托盘。 “文姝准备的是一套灵雕印章。”夏九妹扬手掀开红布,一对黄玉印章安安稳稳地躺在托盘上。 因为是灵雕,揭开的一瞬间隐隐有光辉流转,当中竟还暗藏着几缕银光。 “银品灵雕!”有人惊呼,二老太爷也站了起来。 纵然有人看出来这是误将一块黄玉斩断,但瑕不掩瑜,夏文姝这对灵雕印章是当之无愧的斗寿礼之冠。 “哎呦!”女宾席上传来惊呼,一颗石玉滚到舞台旁,夏子瑜匆忙上台捡起玉石,犹如小兔般惴惴不安地看向台前。 夏九妹不可抑止地笑出声来。 你又来送经验呐。 第四十九章 :一个接一个 “放肆!”夏文烨一见就知道不妙,冷喝:“子瑜,还不退下!” 夏九妹心中摇头,夏文烨太重亲情,这个时候还想着提醒夏子瑜迷途知返,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见夏子瑜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紧张解释:“叔祖,子瑜不是故意的,子瑜……”她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半石半玉的原石,刚要开口,就听身边夏九妹抢先一步道:“七姐姐,这就是你要送给二叔祖的寿礼吧。” 夏子瑜脸色僵硬一瞬,暗恨夏文姝反应太快。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是急智,但夏文姝说出来,就是雕女在给她这个做姐姐的圆场。 不单如此,她原本是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怀里的原石上,可这样一来,人们的注意就被转移走了。 果然,人人都在夸夏文姝识大体,而二老太爷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根本没注意她怀里的东西,只是命人收下,还道:“子瑜,你退下吧。” 夏子瑜恨的牙痒,她想了千万种情况,却愣是没想到,夏文姝就这么轻飘飘地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夏九妹站在她身旁冲她挤了挤眼,看起来单纯可爱。 在她现自己的经验条正在缓缓移动时,便开始不遗余力地搞事情。 女孩子走到夏子瑜身前拍了拍她,低声挑衅:“怎么,七姐姐还恋恋不舍?现在再开口,可就是公然向我宣战,你这楚楚可怜的外衣就再也披不上了哦。” “你!”夏子瑜气得肝疼,恨不得当场咬死夏文姝。 但她也清楚,夏文姝说的没错,只是,她没有选择,她决不能一辈子都被夏文姝压在身下! “慢着!”夏子瑜朗声喝道,全场静了三分。 众目睽睽之下,她第一次挺直了脊背,散出属于自己光彩照人的一面。 “二叔祖,这是子瑜在石坊挑到的原石,想要献给您做寿礼,想请您亲自看着子瑜开石。” 人群嗡地一声乱了起来,夏大老爷的脸色顿时黑得可怕。 他从没想过,一直温顺如小猫的夏子瑜竟然敢在这种场合,公然挑衅夏文姝,挑衅他夏家的雕女。 这分明就是一种不合时宜的宣战,一种要将夏家主宅内部矛盾公诸于众的宣战。 “真是有趣。”席上响起了君赐的轻笑。 “若君赐没记错,夏七小姐似乎是祭司境,嗯?”君赐与夏九妹交 换个眼神,九妹点了点头,君赐便挥手道:“既然是二老太爷的寿礼,自然要开。” “是。”二老太爷恭声应下,立即有人为夏子瑜奉上刻刀。 夏九妹也十分识趣地退到一旁,将舞台留给夏子瑜,任凭她风光无限地开石。 毕竟世间有一句话叫做,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那颗半石半玉的原石被立在桌上,夏子瑜当然不像夏文姝一样放得开,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从外围开石。 唰唰的石屑纷纷落下,众人嘴角噙着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夏文烨狠心撇过头去,不想看见夏子瑜越来越慌张的小脸,她的手已经颤抖得握不住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夏子瑜低声惊叫,一块原石已经开得干干净净,可是却只有一地碎屑,什么都没能开出来。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 “看见什么,一片血红吗?”夏九妹轻飘飘地笑道:“七姐姐该不会以为,这石头里还藏着一只血胆金*******夏子瑜气绝,扑在一地石屑中翻找,一身狼狈,形如疯妇。 “夏子瑜,你闹够了没有!”夏文烨拍案而起,冷喝道:“还不快退下!” 退下,夏子瑜苦笑,在她公然向夏文姝宣战后,哪里还有退路。 “是你,是你用九运玉珠吸干了它,人人都知道你有九运玉珠的!”夏子瑜一把抓住夏九妹的手质问,是豁出去要跟夏文姝决一死战。 “放肆!”夏大老爷冷喝,瞪向夏子瑜:“子瑜,我夏家儿女没有人会被废石打倒,这一次打眼,还有下一次,你不要失了常性。”夏永清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法诀之力,令人肃然起敬。 夏子瑜被困窘逼得险些狂的神经略微缓和,父亲在帮她,父亲是帮她的。 没错,当年那根玉簪分明是父亲送给她的生辰礼,而且,父亲绝对是故意让她偷听到玉珠的功效。所以,是父亲一直在帮她,父亲一定是喜欢她的,希望她成为雕女的。 父亲一定会支持她,支持她打败夏文姝。 “父亲,父亲!”夏子瑜膝行过去,泪流满面:“请您相信女儿,这原石里真的有血胆玛瑙的,女儿是开了石缝看到了,才会来献礼的啊!一定是……” 夏大老爷被气得够呛,一脚踹翻了夏子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来人,七小姐失了神智,还不 快把她拉下去找大夫来瞧!”夏永清毕竟是夏家宗主,即使在西府也是一言九鼎,立刻扑上来几个婆子要将她拉走。 “夏文姝,你真狠,你换走了我的玉,还故意逼我在今日向你挑衅,你……唔,唔唔!”夏子瑜的尖叫被婆子们捂住,就这样当众被拖了下去。 夏九妹望着她挣扎不甘的目光,心中波澜不惊。 没有恶念,就没有伤害。 夏子瑜,你化作我七级那半管的经验条,不冤。 君赐一脸平静地看着场中少女,握杯的手却一点一点攥紧。 建议巫王采选夏家巫女的信已经通过灵渠传递出去,可她却开始担心。 夏文姝这样聪明,若是弄到巫王宫中,自己能否驾御得了。 没错,她和夏子瑜一样,都认为这件事和夏文姝有关。 因为夏子瑜毕竟是祭司境的强者又生性谨慎,若没把握是不会冲出来孤注一掷的。 那夏子瑜所说的那块血胆玛瑙,究竟在哪里? 君赐的目光落在夏九妹的身上,女孩子正坦然自若地命人将自己的一对印章送上前给二老太爷观看。 “这对灵雕印章只是刚刚破入银品,但对于文姝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啊。”二老太爷不遗余力地夸奖:“雯婷啊,你也来看看,你要多和文姝学习才是。” 二老太爷身旁的少女咬住下唇,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却不好当着二老太爷的面言说,突然,她眼睛一亮。 “祖父,这对印章好像是雕刻时出了意外,才变成两截的。”夏雯婷得意地瞥向夏文姝:“看来九妹这雕工还需多多努力啊。”少女骄傲地扬起头颅:“来人,端我的贺礼来!” 夏九妹一怔,这还真是一个接一个啊。 第五十章 :园契到手 夏雯婷的献礼也是一方灵雕玉印,足有拳头大小的羊脂白玉方方正正,印纽是只栩栩如生的白玉龟,**弯曲,活灵活现,玉印内容是老太爷的姓名。。 夏九妹的一对黄玉印分别是老太爷的名章和字章,而夏雯婷的白玉印则只是名章,两方玉印分别用红泥印在纸上,传给在座各位品鉴。 “雯婷的书法略有长进,不过还是文姝的字更加有力,此项文姝略胜一筹,但……”二老太爷端详着两方玉印,心里十分犹豫。 这两方印都是堪堪入门的银品玉雕,但明显夏雯婷的玉雕体积更大,启灵时必定更加麻烦,所以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二老太爷既是欣喜骄傲,又有些为难。 他是一心想让雯婷与夏文姝交好,所以想找这么个借口将芳园送给夏文姝。 没想到夏雯婷心高气傲,非要和雕女一争长短,竟然私下里准备了这份生辰寿礼,现在让自家孙女拔得头筹,可该如何是好。 “这夏家还真是人才济济,一个西府,竟出了位能压制雕女的天才,实在难得。” 人们的议论声越的大,夏雯婷亦十分得意,扬着下颚看向夏九妹,低声笑她:“不过如此。” 就夏文姝这水平,祖父竟然还想让自己去讨好她,真是可笑。 夏九妹不去理她,注意到夏大老爷面色十分难看,却不知为何地看向君赐,女孩子心里有些失望,父亲此时的目光不是该放在自己身上? 君赐感受到夏大老爷的目光,也有些不明所以,另一面林子羽已经开口:“九妹,都是舅舅对不起你,那天要不是我突然闯进去,你也不会失手。” 夏九妹循声望去,看到赵愚依旧对她充满信心的笑脸。 女孩子扬唇:“我想,二叔祖可能误会了什么,文姝刚才说的,是一套印章。” “一套?”夏雯婷翻了个白眼:“夏文姝,你好歹也是雕女,别像你姐姐那样胡搅蛮缠行吗,你这两枚玉印不都在这儿呢吗?” “夏雯婷,你敢侮辱我妹妹!”夏文烨脾气火爆,第一个冷喝出声,却被夏大老爷瞪了一眼。 夏文姝带给他的惊喜不止一件,有这一句,他就听得出其中必有玄妙。 “正因为文姝是雕女,所以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夏九妹杀人不见血地讥讽,一挥手,木香木兰两人端着木盘走了上来。 寿宴上的众人又开 始交头接耳,印章品类众多,能成套也属常事,但套印用料太多,据说这一次雕女用来贺寿的都是自己先前赢得的战利品,应该并不足以雕成真正的书画套印吧。 何况,灵雕品质上的缺陷,可不是单凭数量就能弥补的。 夏九妹全不在意,直接掀开了两个托盘。 一个盘里放置的是四枚白玉小印和白玉托盘,另一面是两盒黄玉方片,每一片上刻着一个字,两盒玉片数目形状完全刻字相同只是一盒阴刻,一盒阳刻。 每盒黄玉片的都可分别组成二老太爷的名章,字章,别号,书斋等六种印章,加上阴阳刻法,一共相当于是十二枚印章。 夏九妹刚一介绍完毕,现场寂静无声。 “噗嗤,”夏雯婷最先笑出声来:“夏文姝,你是疯了吗,竟然又拿出一套白玉印章来补救,你是想用两套寿礼来和我一较高下?” 夏雯婷轻蔑地瞥了九妹一眼,教训道:“就算是两套,好歹你也拿出一套银品灵雕吧。这套虽然不时绽出银芒,却根本没有达到银品级别,想靠它赢我,可是太难了。” 夏九妹不急不躁,捡起一枚白玉小印为之换上一套印章,这种契合方法是她特意请教木工学来的,她为此刻是下了一番苦功,如今小印刚放入砚台凹陷的一角,一道银芒便唰地闪过。 女孩子手脚麻利,随着四方小印落定,这一套白玉印已经完全达到了银品灵雕的等级。 “这怎么可能?”夏雯婷惊呼,难道灵雕还能组合叠加不成? “木青,把那两枚黄玉印拿来。”女孩子招手。 夏雯婷越惊愕,难道她还能将黄玉印组合进去,这可是两块玉啊? 果然,白玉托盘正中的太极圆里的阴阳眼刚巧可以放下这两枚黄玉印。 就在玉印落定时,白玉托盘银芒大盛,虽然只是一瞬便收敛回去,人们却看得清楚。 此刻若是献祭给灵鼎,必能得到银品灵雕的判定,绝无差错。 “这……这怎么可能,难道你是一同启灵的?”夏雯婷大惊,若是如此,夏文姝说它们是一套印章便在情理之中,而且,启灵的难度当然也远胜于她。 夏九妹笑容甜美,轻飘飘道:“没错。” 夏雯婷却目露迷茫。 夏家以符文启灵,若符文残缺,印章单独出现时必定会造成灵气崩溃,根本不能久存,她又是怎么处 理的? “真是神技啊,夏家雕女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是哪个先开口,顿时一片称赞。 二老太爷眼中精光闪烁,果然,长房有不外传的秘术。 不枉他舍出芳园做斗寿礼的彩头,让夏文姝心动,使出了秘术。 “雯婷,这下你服了吧。”二老太爷笑着责骂,一边夸赞夏文姝:“二叔祖就知道,文姝是最有出息的,快,把园契给文姝。” “我……我认输,”夏雯婷虽然不好意思,但还算干脆利落,还有几分不服道:“但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九妹看着到手的园契,心情大好,更让她开心的是,她的经验条也进步神,现在只剩百分之四五就能升级。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这里面好像不止有夏雯婷的情绪,还有许多不明来源的丝丝缕缕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不过能涨经验,就是好的。 “这东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有空你来,我可以教你。” 二老太爷顿时喜上眉梢:“好好好,二叔祖就说让你们姐妹多多走动。” 夏九妹满不在乎,就算夏雯婷学会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灵雕技能那样百分百的成功率。 灵雕所需都是难得的好玉,如果只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那么就是对于夏家,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夏九妹成功将园契捞到手,心满意足地回了席面,准备用膳。 可饮宴刚到一半,就被一个主宅丫鬟服侍的女子闯入席间。 “小姐,九小姐!”来人虚弱地唤着,夏九妹腾地站了起来:“木槿?你怎么回事!” “小姐,有贼人想偷……偷玉珠!”木槿被夏九妹抱了起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方玉盒交给九妹便晕了过去。 女孩子看她嘴角血迹狰狞,一时脸色奇差。 第五十一章 :阴差阳错 木槿一身是血的模样着实吓到了众人,她递给夏九妹的玉盒自然也备受瞩目。 “这是装有九运玉珠的玉盒。”夏九妹解释,一面打开玉盒,当中已经空无一物。 “混账,什么人竟然偷到我夏家来了!”夏大老爷声音极冷,目光却扫向七把刀。 立刻有人意识到七把刀的身份,虽说没有证据,但君山县的人基本都知道,这小子手脚不干净。 “你们看什么看,我们可是一直都在这儿的!”林子羽大声辩解。 “不是他们。”夏九妹开口,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七把刀和赵愚等人一同受邀住在东府,如果想偷根本没必要选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 人们并不尽信,但大夫很快就赶来,夏九妹将木槿交给大夫也不再同众人多说,她相信赵愚能洗清自己人的嫌疑。 “九妹,我送你们回去。”夏文烨主动提出,有人行窃到雕女房中,这是大事,但西府宴会还要继续。 “有劳兄长。”九妹与众人告辞,命人抬木槿回清风苑。 她脑子很乱,一路都在嗡嗡作响。 看着病榻上昏迷不醒的木槿忧心忡忡,虽然她不全信木槿,但木槿毕竟是为了护她的玉珠才伤成这样,令她心中有愧。 “姝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文烨也坐到病榻边,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是子瑜现了,所以……” “不会的,如果是夏子瑜,她大可以趁现在人多将九运玉珠拿出来,玉珠已经有龙眼那么大,刚好可以证明是我陷害了她。”夏九妹分析道,更可信的是木槿的实力,夏子瑜怎么可能伤她至此。 说到夏子瑜,女孩子想起自己三日前去石坊的一趟,现夏子瑜偷偷撕掉了账册,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夏子瑜藏石的地方。 夏文烨亲自出手,竟然现里面是一块殷红狰狞的血玉。 “福祸相依,大吉必定伴随大凶,这血玉应该是同血胆金鸡一起孕育的。”夏文烨判断,一边恨夏子瑜鬼迷心窍,竟然想当众开这块玉来打击夏文姝。 若是开出血玉,非但她夏子瑜性命不保,就连夏家也会声名受损,饱受牵连。 兄妹俩商量着,决定用九运玉珠吸收夏子瑜原石里的血玉。 那血玉果然不得了,竟然让九运玉珠生出最难孕育的最后两枚玉珠并且不断完整,颗颗都有龙眼那么大,圆润晶莹。只是玉盒仅 有巴掌大小,如今只能装下六颗玉珠,所以夏九妹便将九颗玉珠都收入空间。 或许因为空间是银品级别的,而九颗玉珠并没有达到银品,所以它们在空间中并不能吸收别的玉石灵气,倒还算安全。 没成想,竟然阴差阳错地保住了玉珠。 不过,夏九妹并不打算告诉夏文烨真相,一来是她无法解释空间的事,二来,这玉珠牵扯颇深这样“被偷了”也好,她就可以摆脱干系,免得一直被齐芸等人惦记。 “这么说来,似乎一直想夺玉珠的齐芸祭司嫌疑最大。”夏九妹分析道,这才反应过来,今天君赐来的时候,齐芸的确没有相随。 以她的身份,就算是败给了自己,西府也不会不请她的,除非,是她自己不肯来。 “时间,动机,都指向她。”夏九妹回唤道:“木香,你去请神女来一趟。” 夏文烨听得是目瞪口呆:“九妹,你这样,不太好吧。” 毕竟是神女殿下,夏文姝即便同君赐关系再好,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 夏文烨站了起来:“还是我去一趟,亲自请神女帮忙调查比较妥当。” “不用了吧,君赐人很和善,不会介意的。”夏九妹有些无语,怎么他们一个个都把君赐当神一样敬奉,难道君赐表现的还不够随和? 不,还有赵愚和他们不同,赵愚是把君赐当成一个阴谋家……女孩子不由翻了个白眼。 夏文烨摇了摇头,还是转身要走,却楞在了半道:“神女……” 夏九妹回头,扬起笑容:“君赐,你这么快就来了。” “你这里出了事,我当然得来了。”神女进门,走到木槿病榻前,鲛纱外的眼睛平静无波,只是看向木槿:“她说什么了吗?” “木槿还没有醒,所以什么也没说。” 神女点了点头,又道:“哦对了,齐芸不见了。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就派白祭司回去看过,她房间里没人,应该走了一段时间。” “果然是她!”夏文烨冷喝。 “还是君赐聪明,想到我们前面去了。”夏九妹道谢,君赐却摆了摆手:“是我不好,没有看住她,让她盗走了玉珠,这件事我会上报给巫王宫,给你补偿的。” “补偿什么,没事的。”夏九妹满不在乎地摆手,还道:“天这么晚了,你就别回灵鼎宫了,今晚就留宿我这儿吧。” 君赐点了点头。 夏家人很快为神女腾出了主院正厢房,君赐理所当然地住了进去。 夏九妹微微有些愣神,她原本是想和君赐挤一张床的,这样才可以说悄悄话啊。 “算了,君赐冰清玉洁的做了十多年神女,估计都不知道还可以和别人睡一张床……”夏九妹吐了吐舌头,安心守着木槿。 只有这样她才能心里好受一点。 木槿是祭司境的实力,若她想脱身必定不会伤得这么重,而她却选择拼死抢回玉盒,用实际行动向九妹表达了忠心,所以,夏九妹决定相信她的话。 “妹……妹妹……”木槿紧闭双眼说起了胡话。 “没?没丢,没丢,东西没丢。”夏九妹攥着她的手呼唤:“木槿,你快好起来吧。” 木香此时正悄悄立在廊下,听到此处,转身跑向后院的小花园里。 花园在月色下光影重叠,深处有一尊高大的阴影:“她是这么说的?” “奴婢不敢骗您,九小姐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不清楚是不是在安慰木槿。”木香跪在地上恭谨垂头。 阴影处传来一声轻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看来,是都没有得手。” “都?”木香一怔。 “嗯?”阴影的男人沉声冷喝,木香再不敢多说,匆匆告退。 她端了盆热水进房间,就见木槿腾地坐了起来,闭着眼高呼:“有两个人!” 夏九妹顿时眯起了眼,这九运玉珠还真是个香饽饽。 第五十二章 :提醒【打赏加更】 “木槿,你没事吧?”夏九妹抓住木槿乱抓的手,一面唤道。 “妹……妹……”木槿病眼迷茫,眼前九妹的身影晃来晃去,让她头更晕了。 “没丢,你放心。”九妹安慰道,身后木香跑了过来:“小姐,还是奴婢来照顾木槿吧。” 夏九妹摆手拒绝,木槿被这声小姐叫得清醒几分,猛地睁开了眼:“小姐,有两个人!” “别急,”夏九妹安抚道,示意木香退下,才问:“你好好想想,其中一个是不是齐芸祭司。” 木槿偏头思索又点了点头:“看身形是,但……那个女人动作有些僵硬,好像比齐芸祭司厉害一些,奴婢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那另外一个人呢,他们旗鼓相当?” “是,若非如此,奴婢根本保不住性命,更遑论夺回玉珠了,对了小姐,那玉珠您收好了吗?”木槿有些焦急,夏九妹道:“玉盒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他们交手时奴婢一直在旁偷看的,他们没有打开,难道是……”九妹按住木槿的唇,又摇了摇手指:“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过,下次再遇见这种事,还是保命要紧。” “那怎么行!”木槿倔强地梗着脖子:“小姐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你这丫头,怎么跟护犊子的小母牛似得,倔死了。”夏九妹笑出声来,又安慰她:“好了,你快好好养伤吧,齐芸现在已经跑了,至于另外一个人,应该是去追她抢夺玉珠,至少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九妹眉间忧虑颇重,现在安全,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齐芸和神秘人物迟早会知道彼此都没有得到玉珠,还会来找她的。 祭司境的木槿都不是对手,何况她夏九妹了,看来找到宝鼎升级的事是迫在眉睫。 她可不想像夏文姝那样死于凌迟,那得多疼啊。 …… 夜幕之下,连成一片的夏家大宅灯火通明。 渐渐地,一些院子里的烛火熄了,劳累一天的奴仆们也得以休息,只有夏家护院在玉珠被盗后开始加强巡逻,星星点点的火把活跃在大宅内部。 夏子瑜被锁在房里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气得她哭红了眼。 王氏恨她不中用,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的亲弟弟夏文渊自然也不会来,倒是等来了夏文烨。 看守婆子不 敢拦未来的宗主,夏文烨进门,兄妹两人对视良久。 “是你帮她监视着我,现我偷换走了那块圆墩石。”夏子瑜看向夏文烨,她冷静下来已经想通了一切。 “这重要吗?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夏文烨低喝。 “是什么能怎么样?”夏子瑜尖叫着站起来:“是什么都不能改变你们兄妹联起手来陷害我的事实!” 夏文烨目光深沉:“子瑜,你为什么非要和姝儿作对?如果你现这块原石便送上来,就算里面是一块血玉我也一定会护你周全,可是你却偷偷留下它,想作为寿宴上打击姝儿的武器!” “血玉?!”夏子瑜也被吓到了,如果她开出血玉,那可真是没有活路了。 “哼,是夏文姝告诉你的吧。”夏子瑜并不相信,冷笑道。 “是我感应到的。”夏文烨失望地闭上眼,即使是这个时候,夏子瑜也不忘怀疑夏文姝。 夏子瑜皱眉,她了解夏文烨的脾性,何况这个时候,他也没必要说谎。 难道,难道那红光真的是血玉不成? “血玉……”夏子瑜喃喃,眼中渐渐冰冷并没有因逃过一劫而产生任何悔悟:“别指望我会感激你们,如果那里面不是血玉,难道你就会任由我开石,将夏文姝踩在脚底下吗?” 夏文烨一怔。 “我也是夏家的女儿!”夏子瑜哭喊:“凭什么我突破了祭司境却要忍气吞声?凭什么我就要处处都要伏低做小,不能跟娘亲亲近,却要日日服侍一个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 “就因为夏文姝是嫡女,我就要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还要将献礼的机会让给她!凭什么我就不能给二叔祖献礼,凭什么我的弟弟就要永远屈居于你之下,你们长房的人到底是凭什么!凭什么!” “子瑜……”夏文烨看着女孩哭得凄惨,心中第一次对嫡这个字产生了质疑。 他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因为在长房正妻诞下嫡子之前,甚至不允许其他的女人服侍宗主。 夏家的规矩就是这么霸道,却行之有效,有效到,他都忘记了去质疑什么。 可是这对于庶子庶女来说,或许真的不公平吧。 “子瑜,下一次,我希望你能真正站到台上,而不是背地里耍这些阴谋手段。”夏文烨认真看向女孩:“我相信,姝儿会接受你的挑战。” 夏文烨高昂着头 ,意态几分骄傲:“姝儿尚在襁褓时曾病得断了气,依然挺了过来,如今她已经成长为最耀眼的凤凰,我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动摇她的雕女之位,任何人。”男人笑容充满自信,转身离开了屋子。 “你!”夏子瑜愤而砸桌,不由怒骂:“你们都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夏文姝她不过是个十岁都不能出掌风的废柴,比我们这些庶女还不如!多少人都说,就是夏穗活着都要比她……强。” 夏子瑜突然噤声,夏穗…… 她耳边响起了木秀曾跟她汇报的,木槿曾多次去过陈姨娘的院子。 原本她并不在意,但是今天夏文烨竟然说夏文姝断过气,这可就提醒了她。 如果长房死了雕女,那夏穗的确有可能被换成嫡女。 退一万步说,就算夏文姝是真的,她也可以暗中运作,把她变成假的。 到那时…… 夏子瑜眼中精光频闪,骤然转为厉色。 夜幕下,两个婆子突然倒在了地上,身材娇小的女孩将她们拉进屋中,偷偷溜了出去。 夏子瑜潜入破旧小院,屋里根本没人伺候,她点燃了微弱的油灯,看向陈氏:“娘亲,我是穗儿啊。” “穗儿,我的穗儿……”陈氏突然蹿了起来,一把抱住夏子瑜。 夏子瑜嫌弃地侧过脸去,一面问道:“娘亲,穗儿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第五十三章 :惊驾 陈氏疯疯癫癫,但对于女儿的事却记得清楚,但是此刻她只是抱着夏子瑜摇晃,一直在哼着童谣。 夏子瑜很不耐烦,估计是没什么记号,这就好办了。 “娘亲,穗儿身上没有什么标记,但穗儿是被夫人抱走的,您可要记清楚了。” “夫人……”陈氏木讷地重复,眼睛向上翻,白眼仁露出半截,甚是可怕。 “不是,不是夫人!”陈氏神经质地一个激灵,尖叫起来:“是老爷,是老爷,老爷!你把女儿还……唔唔!”夏子瑜赶忙伸手堵住她的嘴,可陈氏一把抓住她的左臂,径直撸起袖子。 夏子瑜白皙的藕臂在微弱烛火映照下有些偏黄,但依然清晰可见,陈氏楞了一瞬,再次尖叫起来:“你不是穗儿,你不是!” 夏子瑜差点大骂出声,她当然不是这个疯女人的穗儿。 “怎么回事,怎么亮灯了?”宿在院子里的婆子爬起来看了眼,担心陈氏会碰翻油灯,披着衣服走了过来,她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陈氏摔到的声音:“女儿,你把女儿换给我!” “有人!来人呐,有贼人!”婆子一嗓子嚎开,就见一道黑影从房里窜出来,沿着小角门逃窜。 原本雕女房里刚遭了贼,夏家护卫就有些风声鹤唳,此刻婆子一喊,顿时炸了锅似得往这边赶,而陈氏房里被碰倒的油灯也意外烧了起来。 “走水啦!”护院们敲起锣,夜幕下顿时亮了起来,众人忙着救火,便疏于看管陈氏。 “女儿,女儿……”陈氏疯疯癫癫地晃悠着,突然冲出小院,直奔主院:“老爷,求您把女儿还给我吧!” 君赐就住在主院,当然被这哭声惊动。 “真是惊扰殿下尊驾了!”夏大老爷披了件外衣便匆匆赶来,一掌将陈氏从君赐身前推开,竟然用了法诀之力。 君赐是何等心思,顿时起疑,却面不改色地问道:“她是何人?” “回禀神女,这是下臣的一个妾侍,因女儿早夭失心疯了,想必是今夜走水,她才能趁乱跑出来。”夏大老爷恭声应道,立身之处十分微妙地挡住了君赐看向陈氏的视线。 夏永清不想自己见到这个女人,这是君赐的直观感受。 “还请夏宗主节哀。”她礼貌地应对,微微偏,想看清那个挣扎着想爬起来的女人。 “下臣这就带她回去。”夏永清急急道,转身走向陈氏 ,可巧地再次挡住了君赐的视线。 这次连君赐身后的白衣祭司都微微皱眉,不过细细想来,应该是夏宗主怕这个失仪的疯女人冲撞神女吧。 “老爷,老爷?”陈氏拨开凌乱的头,借着层层火把看清来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老爷,您快把穗儿还给妾身吧,穗儿的手肘上有胎记,她们都是假冒的,您还给妾身的才是真的。” 白衣祭司明显觉前面的神女凌然一震。 “你说什么?”君赐迈步上前,又觉自己失态,笑道:“夏宗主,我看您这位妾侍言与语颇有条理,不像是疯了的样子。” “哪里哪里,陈氏疯了十多年了。”夏大老爷头上薄汗涔涔,面对君赐的逼视,他竟有些招架不住。 “老爷,女儿呢?”陈氏还疯疯癫癫地傻笑着,此时夏九妹和林氏等人都已闻讯赶到主院来。 林氏禀道:“老爷,火已经灭了。” 夏永清点了点头,他和君赐与被两个家丁制住的陈氏此刻刚好站成了三角形,陈氏见他点头,自然而然地看向君赐:“女儿,你是我的穗儿吗?我的穗儿手肘上有胎记的,你给我看看。” 陈氏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两个婆子冲向君赐,伸手就要撸她的袖子。 君赐此刻真真正正看清了陈氏的面容,一时失神,如同一个普通少女般连连后退。 “放肆!”白衣祭司陡然大喝,一掌将陈氏打倒,将君赐护在身后。 “殿下,您没事吧!”众人都吓了个半死,夏永清登时厉喝:“来人,还不快把这个疯妇拉下去关起来!” “君赐,你还好吧?”夏九妹从背后抱住君赐纤细的腰,敏锐地现她正在激烈颤抖,以为她被陈氏的疯容吓到,大方地安慰:“别怕别怕,陈姨娘就是太想女儿了,不会伤人的。” 君赐咽下一口唾液,从夏九妹怀里站出来,声音已经十分平静:“真是荒唐,若我不小心伤了她,可怎么是好!” “神女仁善。”众人夸赞,君赐摆了摆手:“好了,我有些累了,各位也早些休息吧。” 一场闹剧终于了结,只是夏大老爷的心里再不平静。 陈氏这一闹,喊出了穗儿的胎记,想必神女此刻一定有所察觉。 夏大老爷蹙眉,现在这个时机可并不怎么好。 “老爷,小的是真不知道姨娘房里为什么会起火啊。”第一个喊起 火的婆子被带到夏大老爷面前,瑟瑟抖地叩头:“哦对了,小的见到一个黑影从姨娘房里窜出去,看身材,应该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夏大老爷冷哼,走在偏僻小院湿漉漉的廊下,目光扫视,敏锐地现了堆在角落的半截衣袖。 他捡起衣袖,攥紧了手。 看来陈氏也不是胡乱喊叫的,的确有人扮作夏穗来套她的话。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夏大老爷目光深邃而阴冷,不管是谁,知道了他的秘密,都不要想活命。 “怎么不见子瑜?”夏大老爷想起这个不安分的女儿,顿时猜测颇多。 “七小姐还被关在院子里,没您的话,不敢放她出门。” “派护院去守着,最近家里不太平。”夏大老爷的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护院来的那一刻,夏子瑜却知道,这是父亲开始怀疑她了。 有护院守在院门口,她再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就是不可能的了。 夏子瑜攥紧了拳头,父亲,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让您知道,谁才是您的嫡长女。 …… 君赐回到床上,却再也没能睡着,可她又不敢点燃油灯,怕引人注意。 好不容易挨到早晨,她立刻带人回了灵鼎宫。 “备香汤,我要沐浴。”君赐急急道,一咬牙,又吩咐道:“再准备一面铜镜。” 第五十四章 :被摆弄的人生 神女沐浴,用的是白玉石的池子,撒着飘飘洒洒的花瓣,水波潋滟而美好。 “你们都退下吧。”君赐摆手,这些年来,因为她需要遮面的原因,沐浴更衣的事都是由她自己完成。 女孩子跨入白玉池,细白的小腿被逐渐淹没,姣好的**坐入池中。 君赐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池边的铜镜。 温热氤氲的水汽蒙在铜镜上,她伸手擦了擦,露出一张美颜动人的少女面孔。 若有人仔细看,必会惊讶,因为她和陈氏,竟有几分相似。 这也是君赐当时被陈氏吓得没有还手的原因,因为陈氏那张脸虽然蹉跎衰老,但仍与自己有五分相似,她又怎么会对自己动手。 “哗啦”一声,铜镜砸入水面,君赐暴躁地喘息着。 从夏永清这几日的反应,到陈氏的容貌,都让她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 君赐平静下来,伸手从池底捞出了铜镜。 生在手肘上的胎记。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左臂,小臂弯曲,将铜镜放在手肘之下。 女孩子低头,看到铜镜中那张和陈氏几分相似的面容,还有,雪白藕臂手肘处,一块褐色的胎记。 “喀嚓”铜镜被君赐用力捏弯,狠狠丢到墙上。 “夏永清。”一定是他。 君赐咬牙切齿,下一秒,又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蜷缩在白玉池中。 温热的水飘飘荡荡,洗刷着她的身体,却无法温暖她的内心。 夏永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明明是君山神女,巫神赐予人间的神女,为什么会变成夏永清的女儿,还是一个卑贱如夏子瑜般的庶女! “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君赐喃喃,声里已经带了几分哽咽。 “巫王说过的,我是从灵玉洞中的寒潭里捞出来的……”那种地方就是现在的她也不能久留,何况婴孩。 “我是天生地孕的神女,我怎么可能有……父母。”君赐尾音带着颤,晶莹的泪花酝在眼中,映出浴室通明的烛火。 她阖目,泪水骨碌碌地滚落,砸在水池中叮咚一声。 “或许是姝儿的记性比旁人要好吧,她在下臣心中一直都是这么优秀。” 之前在夏家石坊,夏大老爷昂说出的话犹然在耳,自始至终,他都对夏文 姝充满信心。 所以,这就是他的信心吗? 一位天生地孕的神女,带给他的无穷信心。 君赐一双藕臂疯狂拍打水面,“哗啦哗啦”的水声响个不停。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和夏文姝的人生都是被摆弄过的,被人随意篡改。 君赐痛苦地捂住了脸,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是她多心的猜测,但这十四年的神女生涯告诉她,世间绝没有这么多巧合。 夏永清的表现,陈氏的容貌,夏穗的胎记,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她一个人身上。 而且,陈氏疯了十四年一直都是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在她入住夏家这一晚,却冲了出来。 这当中到底是谁在作祟。 君赐攥紧了手,一定是有人知道了什么,在追查当年的事。 难道……难道是巫王?他在找真正的神女? “不可以。”君赐的目光骤然犀利起来。 她是神女,尚且不能得到悯宁的青睐,如果她变成了夏穗,她将一无所有。 “夏文姝,”君赐声音轻柔得可怕:“看来,我是不能帮你进宫了。” …… 夏九妹一边帮木槿换药,一边讲昨晚的热闹。 木槿当然不像她一样好事,却也听得认真:“原来,十小姐身上真的有胎记,难怪陈姨娘一直说能认出女儿来。” “没错,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夏九妹唏嘘,一面撸起自己的两只袖子给木槿看:“看,光溜水滑的手臂,我可没有胎记哦。” “小姐,您快撂下。”木槿赶忙拉扯她的袖子。 “没事儿。”夏九妹满不在乎地松开长袖,还低声道:“难道当年就没人看见摔死的孩子身上有没有胎记?” 木槿眸光一黯,摇了摇头。 当时是乱做一团,而死的孩子是用十小姐的襁褓包裹,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夏穗,何况如今已经过去十四年,自然没人记得清当时的状况。 “不过,陈氏是做母亲的,她既然知道孩子有胎记,应该会检查孩子的啊?”夏九妹一怔,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陈氏反应这么大,难道死的真的不是夏穗? “小姐别多想了。”木槿紧握的拳头藏在被子底下,表情木然地安慰着:“当年陈姨娘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就了疯,说的话怎么能作数。” “是这样么?”女孩子疑惑地看她,总觉得木槿有什么事瞒着她。 可惜木槿表情万年不变,夏九妹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女孩子撇撇嘴,不再去想。 时过正午,又一件大事闹得天翻地覆,木兰木香兴致勃勃地跟她描述。 “咱们老太太可生气了,又派人来打听,听说十七爷曾经在小姐院子外唱过情歌,顿时就派人要将他们撵回家去。”木兰手舞足蹈地讲道:“可那赵家十七爷就像早料到似得,根本不在院子里,而是留书一封,写着什么聘礼已下,朝祭之后便来提亲的浑话,气得老太太差点晕过去。” 夏九妹嘴角抽了抽,这的确是赵愚式风格,料事于先。 不过,赵愚不是很得夏老夫人的喜欢吗,怎么会突然闹成这样? “你去打听清楚,到底是谁把赵愚对我……的事透露给老夫人的。”九妹话刚落,就见林子羽垂头丧气地进门。 夏九妹一见他这幅模样就明白了,估计是林子羽一时嘴快,把赵愚喜欢她的事说了出去。 “其实不怪我,都怪赵愚!”林子羽委委屈屈地拽着鬓,撇着嘴:“老太太问他的时候,就哄哄老太太说没有这回事儿不就得了?可他非得说什么我对贵府九妹倾心已久,立志求娶的鬼话。” 林子羽愤愤不平,气鼓鼓地道:“平时帮你们鹊桥相会啥的也就罢了,但他这时候还拎不清,不赶紧糊弄过去,竟然装什么贞洁烈男,真是气死我了!难不成还真想着娶你呐?” 一屋子的丫头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九妹你可是夏家的雕女,根本不能许配人的。” 这赵十七爷可真是敢说! 第五十五章 :赠酒 夏九妹抿了抿嘴,同情地拍了拍林子羽的胳膊。 现在,恐怕就只有他一个人还以为赵愚是在开玩笑呢。 女孩子悠悠一叹,其实她也是现在才确定赵愚的态度,纵然他深情目光不似作伪,但他实在太聪明,太……主动,让夏九妹隐隐有一种不想被控制的抗拒感。 或许,赵愚这次就是将错就错,要利用夏老夫人的嘴告诉所有人,他的目的,与真心。 毕竟,求娶夏家雕女就相当于在向整个夏家挑衅,敢放下这种话的人,世间绝没有第二个。 夏九妹更加头大,她现在被重重危机包围,哪有什么闲心去谈感情,何况对方还是运筹帷幄的赵愚…… “哦对,赵愚现在被你爹列为最不受欢迎的人,就是有我带着也再进不来夏家的门,所以让我帮他约你。”林子羽大咧咧地开口,夏九妹身边的丫头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小舅老爷,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事,就是小姐想去,也不好意思说去啊。 夏九妹也翻了个白眼,对林子羽十分无语,无法相信聪明绝顶的赵愚会派这么个人来约她。 “小舅舅,你不是刚说过,我是雕女不可以嫁人吗,又何必费心帮他搭桥。”九妹含笑道,林子羽一愣:“你是说,他真是认真的?” “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我外甥女身上,我找他去!” 夏九妹彻底无语,将怒气冲冲的林子羽送走,却还是没搞懂,赵愚派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难道就是为了让林子羽跑腿玩儿? 不管了,九妹烦躁地挥了挥手,将注意力放在昨晚赢来的园契身上。 那虽然只是一张地契,但西府随后又送来厚厚一叠奴契和一堆账簿,二老太爷还贴心地将芳园的四个管事都送给了她,夏大老爷也怕她摸不清头脑,就指了两个账房过来帮她清点。 不过他们都低估了九妹的实力,这些寻常大小姐看了就要头疼的账目,她却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指点他们怎么样算最便捷的,仿佛天生就是个理财好手。 “小姐,您真厉害,奴婢光听着那些买来卖去的,就头大。”木兰挠头夸道。 女孩子嘻嘻笑着没有应答,心里却觉得,自己以前八成是个账房。 因为芳园是斗寿礼的彩头,所以账目早就理好了,夏九妹如今要做的只是过过目,熟 悉熟悉情况,另外一个就是需要她派人去芳园清点一下园奴和库存之类。 “还要派人去,我自己不行吗?”女孩子兴致勃勃,这可是她的救命稻草。 芳园附带的奴契足有一百二十三张,这里面还有一些奴生子是记在父母奴契上的,而且芳园就在君山脚下,如果跟他们打听一下仙鼎的传说应该能得到些消息。 不管怎样,总比她在满是眼睛的夏家中畏畏尾强吧。 “雕女若愿意,当然可以亲自去,这是芳园的荣幸。”二老太爷送来的许主事应道。 他原以为凭雕女的身份,是不会在意什么私园的,只当这是个彩头,记在名下罢了,没想到夏文姝竟然提出要自己去。 见夏九妹点了点头,许主事赶忙道:“那小的这就回去安排,后天派人来接您去芳园。” “好。”九妹应道,正好她也要和夏大老爷他们说一下,最好能带着哥哥出门,否则单独出行,她心里还是有些毛的。 愉快地定下此事,九妹又跑去看木槿的伤势。 毕竟她有祭司的底子,好起来很快,但木槿听说她要出门,还是挣扎着起身要求同行。 “放心吧,父亲已经同意了,还让哥哥陪我同行。夏文烨你知道吧,他可是夏家未来的宗族,有他在,没人敢放肆的。”夏九妹竖着大拇指替夏文烨吹嘘,逗得一屋子丫头们嘻嘻的笑。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同样清脆悦耳的女儿声从门外响起,九妹一脸惊喜地转头:“君赐,你怎么来了。” 君赐拎起裙角跨过门槛,动作优雅,身后的白衣祭司捧着一尊白玉酒壶相随。 “我从二老太爷那儿讨到一壶密酿,特意送来给你尝尝,”女孩子玩笑着道:“算是我对齐芸看管不力的补偿了。” “哪有你这么给自己揽事的。”九妹笑道。 两人坐到桌前,白衣祭司为君赐斟满酒盏,又将白玉酒壶交给木香。 她是祭司,现在的夏九妹还只是夏家的雕女,并不是巫王宫的巫女,所以她当不起一位祭司的服侍。 君赐眼波流转,并没有要白衣祭司为九妹斟酒。 夏九妹更是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举起酒盏让木香帮她斟酒。 木香不疑有他,清亮亮的酒水流入酒盏,香气扑鼻。 女孩子对这酒香十分熟悉:“原来是那坛贺寿的酒 。” “没错,醉乡居的古爷厨艺高,据说能化腐朽为神奇……”君赐说话时轻飘飘的,只是眉梢轻挑,余光盯着端酒壶的木香走到了夏九妹左手边,才道:“不过他脾气古怪,我倒是没能一见。” 木香正要放下酒壶,突然手肘一痛,一壶酒全数洒在九妹左臂,吓得她跪倒哭求:“小姐赎罪,神女赎罪,奴婢,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手肘突然一疼就没拿稳,小姐恕罪!” “没事没事,你快起来吧。”夏九妹跳起来扑腾着袖子,君赐也靠近了帮她擦拭。 她穿的是上好的薄纱料子,酒水很快渗到里面,不待君赐开口,九妹就豪情万丈地撸起袖子,用帕子擦干手臂上残余的酒液。 君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只细白干净的手肘在日光下甚至有些晃眼。 “看什么呢?”夏九妹在她面前晃了晃帕子,一遍道:“刚才说到哪儿了?” 君赐回神,笑道:“古爷的厨艺,还希望他能人如其名才好。” “如,这个绝对如!” “怎么,你尝过?”君赐点了点头:“是了,那古爷与赵愚交好,赵愚又待你极好,想必是亏不了你,不过……”君赐拉过九妹的手,亲昵道:“我可得提醒你,在巫王有明确表示前,你都是夏家要敬奉的巫女,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 第五十六章 :生意上门 九妹翻了个白眼,怎么君赐和父亲一样啰嗦。 “我刚才和父亲说去芳园的事,父亲也是这么嘱咐的。”夏大老爷还夸她,说她拒绝林子羽做的很对,让她直呼可怕,因为她已经想明白,赵愚刚才为什么派林子羽来了。 就是为了给她拒绝的,以免她因为这件事被夏家人责问。 真是老谋深算,夏九妹撇撇嘴,心里根本找不出其他形容词来描述赵愚,但这幅表情看在君赐眼里,却是另一个意味。 难道,夏文姝也喜欢赵愚?那可就有趣了,神女焉能爱上凡人。 君赐本人便深受其苦,悯宁对她的敬而远之,次次都令她心如刀锥。 凭什么,凭什么她即是神女,又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双宿双栖,名利双收。 君赐咬住下唇,也没了和九妹闲聊的心思,就托词有事要处理回了灵鼎宫。 神女的四骏车架气派非常,君赐掀开一角车帘召来了白衣祭司:“白婷祭司,我希望你能把与夏家子嗣有关的事全都调查清楚,从出生,到死亡。” 白婷祭司一怔,她不知道神女在怀疑什么,仍垂头应是。 神女回望那气派的大宅,含义悠长地笑着。 夏家,秘密多着呢。 至少,她还不知道真正的雕女在哪里。 …… 这一夜,九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幽长幽长的地道里行走,却怎么样也走不到尽头。 她知道,地道的尽头就是真相,但也意味着死亡,所以她不想走。 可她停不下来。 被噩梦牢牢摄住,充满恐惧与反抗地走着。 突然,前方一团耀目的亮白光球迅向她冲来,女孩子猛地睁开了眼。 “呼,这还是服用过凝神草,否则夏文姝残魂的恐怖记忆真的能逼疯我了。”夏九妹擦了擦头上冷汗,心里竟然开始思念那个话唠钥灵了。 要不是它做了这件好事,她恐怕已经被折磨的精神衰弱,根本没有现在的风光。 “也不知道钥灵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难道真要等到君赐离开君山县?” 她有些不舍,既不想君赐这个好朋友离开,又想让钥灵苏醒,实在两难。 “真不知道钥灵是在防备君赐什么,难道就因为她是巫王宫的人?”九妹分 析了一会儿,渐渐进入梦乡,早起时,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睡过回笼觉,精神就是好。 芳园的马车一早就来了,夏九妹兴致勃勃地跳上去,夏文烨从前面骑马护送,时至正午,一行人终于慢悠悠地晃悠到了。 芳园大门外是列队迎候主人驾临的园奴,大大小小的丫鬟仆役,竟然有近百号人。 夏九妹看着衣裙统一,着装干净的众人,克制住吃惊的表情,淡然道:“都在这儿了吧。” “回主人的话,这些只是在园子里干活的仆役,后山还有许多照顾果树的庄奴,但他们粗鄙不堪,所以小的做主,没有让他们来迎接主人,如果主人要看……”许主事一口一个主人叫得夏九妹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赶忙打断道:“好好好,就先这样吧,不要折腾他们了。” 芳园的人训练有素,乖顺地底下了头:“是。” 九妹神色有些怪异地进门,总觉得这些仆役和家里的奴婢们不大一样。 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夏文烨走上前,附耳道:“不太适应?” 夏九妹频频点头:“他们……怪怪的。” “园奴的地位比普通的奴隶还要低,家里的奴隶虽说也能随意处置,但碍于县里的风评,主子们行事都会有所顾忌,不会真要了他们的命。但园奴不一样,他们的性命是真的有如草芥,甚至于庄户里要是死上三五个园奴,主事都不会上报。”夏文烨知道她是第一次拥有私园,特意解释给她听。 “什么?”夏九妹立起了眼睛,又压低声音道:“怎么能这样!” 难怪这些人看她的目光都像兔子似得惴惴不安,带着恐惧和绝望,还有那么一丝的木然。 夏文烨倒是习以为常:“一人为奴,代代为奴,这是大周朝的律令,姝儿不必介怀,你若真的于心不忍,稍稍善待他们便是。” 夏九妹心里甭提多反劲儿了,她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但也做不到对这种残酷制度熟视无睹。 可是,她的同情,的确于事无补。 夏文烨说过,大周的贵族喜欢经营私园,所以放眼周朝,这样的园奴占了总人口的两成有余。 大部分的粮食蔬果都是靠这些园奴种植产出,甚至于各家的矿工,各类技工都有大部分是由园奴充当,可他们却依然过着痛苦的生活。 她的悲悯之心也就只能 停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哥哥,你也有私园吗?”九妹转头问道。 夏文烨一脸这是自然的表情:“我有三处,一个距你的芳园不远,另外两个都在邻县,怎么了?” “哥哥,有人跟我说过,万物有价。人力也是如此,他们也有自己的价值,如果我们无限压榨他们,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夏九妹认真道:“所以我想请哥哥答应,不要过分压榨他们,至少,不要轻贱人命。” 夏文烨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告诉底下主事,不许随便处死园奴。” 九妹笑了笑,心中依旧沉重。 她知道,夏文烨并不是真的意识到不妥之处,他只是在宠溺自己的妹妹罢了。 算了,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夏九妹很快调整过来,开始兴致勃勃的游园。 芳园占地上百亩,其中大半是后山未完全开的林区,而前面那一片则是典型南方风格的园林建筑,足有三十亩之大的亭台楼阁让人流连忘返,夏九妹是逛到腿软也没能逛完一半。 “别急,既然来了园子,至少也得住上个十天半个月,休息一下。”夏文烨身为夏家未来的宗族,倒是十分熟悉贵族的生活方式,劝九妹乘机好好休息,还道:“反正朝祭在六月六,还有大半月的时间呢。” 夏九妹却不敢放松,打算在这几日好好向夏文烨请教雕工技巧。 眼见着八级在望,她是实在想快点升级,以求自保。 “主人。”许主事面露难色:“小的昨日收到一封信,说是要同芳园做一笔大生意,小的不敢擅作主张,想请主人决定。” “生意?”夏九妹与夏文烨面面相觑,怎么她刚接手芳园,就有生意上门了? 第五十七章 :请使用我 九妹接过许主事递来的信仔细阅读:“原来是要买后山的野果,许主事,那野果产量怎么样,以前都买多少钱?” 许主事脸色更为难了:“主人,这,这种野果小的也没听说过,咱们芳园以前买的一直是苹果和梨子,其余的虽然都是供给夏家的老爷小姐们的果品,不曾出售,但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果子。” “还真是奇了。”九妹与夏文烨对视,见他也颇感兴趣的模样,还开口问:“送信的人在哪儿,有没有开价?” 这哥哥还挺会做生意的,夏九妹抿笑,望向许主事。 “来人就在客房,报价……”许管事砸吧砸吧嘴,伸出两根手指:“五两银子。” “一均么?”夏文烨皱眉,这似乎有些便宜。 他们并不差钱,但是对往来银钱太少的生意也没什么兴趣。 许管事摇了摇头:“一斗。” “什么?!”夏文烨极其吃惊:“芳园里还有这种价值不菲的果子?” 见夏九妹听得迷迷糊糊,夏文烨为她解释:“这十斤为一斗,十斗为一均,十钧为一石,虽然能买得起私园果子的都是有钱人,但他们都是没有私园的普通富户,所以每斤通常不会过一两银子。” 难怪许管事说五两银子的时候,夏文烨第一反应是一均呢。 九妹知道,在大周是一千个铜板换一两银子,百两银子等于一两金子,而一个私园出产的果子,都能有个几百斤,那可就是近千两银子呢! 之前芳园的产出她都看过,每年的进项加一起也不过千两银子,虽然私园并不是她来钱的主要渠道,但若是能展起来,岂不更好? “人在哪儿?我要见见他。”九妹立刻道,夏文烨也点头,决定同行 “是,小的这就安排。” 许管事办事很麻利,可兄妹二人进入正堂见到来者,却同时抽了抽嘴角。 “你怎么在这儿?”夏文烨冷喝。 这个赵愚是属狗的吗,怎么姝儿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夏兄,几日未见竟如此不念旧情,”赵愚笑嘻嘻道,眼睛光明正大地往九妹身上瞟:“难道九妹不是来见我的吗?” “你胡说什么,九妹怎……你就要买果子的人?”夏文烨也不傻当即就反应过来。 九妹刚想开口,就被 夏文烨打断:“姝儿,你不用理他,这小子在君山县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赵家的生意他一星半点也没沾,说这些肯定是为了接近你,你先回避,这儿就交给哥。” 赵愚噗嗤笑出声来:“夏兄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我在西府宴会上说过……” 夏文烨眼皮一跳,抿着嘴看了看周围人,压低声音道:“是古爷让你来的?” 赵愚十分配合地凑过去,小声道:“那是自然,这是古爷美酒秘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若是得不到,这酒恐怕就买不成了。” “那可不行!”夏文烨瞪着眼,看向九妹又颇有些为难。 父亲有严令,要赵愚这小子离九妹越远越好,可这生意要是做下来,赵愚免不了会以此为借口,跑到姝儿眼前晃来晃去。 九妹噙笑,故作懵懂地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定要好好表明自己同赵愚“萍水相逢”的真相。 “哎,九妹,要不你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替你看着芳园。” 夏文烨想出了折中的法子,赵愚却断然拒绝:“那可不行,这果子事关机密,我必须也只能对园子的主人说。” “你!”夏文烨愤愤,可一想到那酒香,就开始舌下生津,十分为难。 “无妨,哥哥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谈谈就是了。”九妹给了他一个台阶,将夏文烨推了出去。 赵愚捏了捏手指,看到九妹一本正经地坐到正坐上,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唇角那抹弧度也越深邃。 “说吧,十七爷费了这么多心思与我独处,总不会只是想这么坐着吧?”女孩子歪了歪头,笑道。 “九妹总结的真好,”赵愚柔声:“这就是我的心愿,能和你安宁对坐,一直到老。” 夏九妹自问定力不是很好,面对赵愚那张将清隽与孤傲完美融合的脸,总是会心猿意马,更遑论对方还擅长深情款款地说情话,实在是杀伤力太强,无人能敌。 女孩子偏过头去,不能与之对视,抿着嘴倔强道:“你,你再怎么说,我都不会降价的。” 赵愚那儿默了几秒,夏九妹心虚地眨了眨眼,抬起眼皮瞥他。 男人应该是在笑。 还是那种憋着的笑,憋的很厉害,但他还是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九妹忿忿地一拍桌子:“老谋深算的……小屁孩!” “小屁孩?”赵愚看了看自己,对这个称呼颇觉新奇。 曾经,他总有几分遗憾,觉得自己缺席了九妹盛放的青春,没能看着她成长的每一步。 如今自己年方十八,她亦美颜如花,此时相遇,实是人间乐事。 世间最美好的,莫过于两个注定深爱的人,相识于盛放的年华。 赵愚看着身高还不到他肩头高的小丫头,伸手去揉九妹的头,虽然有点早,但能守着她,什么都好。 九妹被他宠溺的目光看得十分窝心,但骨子里的倔强要强,却让她萌生出些许反感。 她明明可以自己解决夏家的质问,但他却非要派一个林子羽来给她拒绝,替她铺平了前面的道路,让她沿着他的规划走。 九妹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 “赵愚,我很感谢你的……嗯,感情,但是我……” 赵愚竖起一根手指:“不要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我掌控着节奏,你是最耀眼的星,不该只为我一人闪烁。” 女孩子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赵愚,文采这么好,他怎么不去当个云游诗人啊。 “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不是控制,这是使用。”赵愚声音亲昵,抿着唇,好似有几分羞涩:“我愿意被你使用。” “所以,日后不管生什么,请务必记得使用我,好吗?” “使用?”夏九妹表情怪怪的,这都是些什么词儿啊,怎么听起来不像好话? 女孩子脑海里猛然闪过一道白光,刺目的光化作一张白色大床,床上传来银铃似得笑:“我要写一本老公使用手册,把你的使用方法一一记上去,包括那个…唔……” 第五十八章 :露馅 夏九妹摇了摇头,脑海里的白色大床顿时越来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歪着头,那记忆的片段流水般飞逝很快就被遗忘,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听到过什么声音:“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愚垂下眼皮,再抬头时依旧玩世不恭,嬉笑道:“我是说让你尽情地使用我,不要客气。” 夏九妹翻了个白眼,嗔怪:“你这人,怎么没个正行,还是快说说你那果子吧。” “什么果子,那是糊弄人的。”赵愚笑嘻嘻道:“我想着你这几日会来,就早一步到了这边,不过,倒是真有一个惊喜。” 夏九妹看他,赵愚深不可测,能被他称为惊喜的,一定不是什么凡物。 “我的酒你尝过,味道怎么样?”他笑问,女孩子对着守在外面紧张兮兮的夏文烨抬了抬下巴:“非常香醇,足以让外面那种酒鬼折腰。” “做生意讲求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我虽然具备后者,但它并非上策。”赵愚昂,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侵略性,好似一头野心勃勃的豹子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地,正伺机出动。 创造商机,把握商机,都是他最拿手的。 “你想出新酒?”夏九妹蹙眉,周朝贵族嗜玉嗜酒,若想在这两方面推陈出新可谓艰难,随后扬眉:“难道这和你说的那些果子有关?” “没错,不愧是我的九妹,一点就透。”赵愚打了个响指,绕到她身前:“芳园有几亩地位于后山的背阴处,既不能种植五谷也没有什么果树,一直都是无人看管的野林,不过,我却在那里现了蛇麻草。” 夏九妹一脸迷茫,就不能说点她能懂的? “所以你要用蛇麻草?这名字听起来可不怎么样。” “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酒花,可以酿造一种新型酒,口味更加甘甜,也不容易醉,即使是女子也可以饮上两壶。”赵愚知道夏九妹并不记得“啤酒”这种东西,所以并没有多说。 “哦。”女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什么酿酒啊做菜啊,她都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不但夏文姝不懂,就是她自己的潜意识,也是一窍不通。 “既然你定好了价,那就这样吧。”夏九妹知道,自己是斗不过赵愚这条老狐狸的。 何况赵愚没有害她之心,她虽然吝啬,倒也不至于和赵愚计较这些钱财,毕竟赵家太老夫人对他十分宠溺,他名下还有傅家的 产业,根本没必要贪她这点儿银子。 “就这么定了,不过,”赵愚含笑:“难道合伙做生意,九妹也不留我度几天假?” 女孩子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他笑眯眯的眼:“你要留就留,谁还敢撵你赵十七不成。” …… “殿下,这些是关于雕女的所有消息。”白婷祭司将东西奉上:“夏宗主共有三子四女,嫡长子夏文烨与雕女夏文姝是林氏所出,在夏老太爷这一脉排辈中,夏文烨是二爷,因为这一代的二房先诞下嫡长子夏文海。” 君赐冷笑,二房连生孩子都迫不及待地抢在长房前头,这取而代之的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不过在她来之前,夏文姝就已经将二房的嫡长女夏文静踩到了尘埃里。 君赐对失败者当然没什么兴趣:“只说长房。” “是,夏宗主长女夏岚已经出嫁,她和三子夏峰都是赵姨娘所生,一向安分守己,几乎没什么消息传来。次子夏文渊是继任奉常,倒是和二房走得很近,他和那个夏子瑜都是姨娘王氏所出,母子三人很受夏宗主宠爱,比之雕女都不遑多让,不过现在……” “现在?以前的夏文姝很弱吗?”君赐挑眉,以夏文姝的性子,竟然能忍她们到现在? “是,据属下调查,好像起因是雕女与林嘉磬赌石,夏子瑜等人用玉珠吸干了她的原石,害她被林氏责打,这才性情大变。” 君赐表情有些困惑,她对林氏没什么印象,但若说夏文姝肯老老实实地被林氏责打,她可不信。 “就这些?”她见白婷默立,微微攥紧了茶杯:“之前那个……一直在找女儿的陈姨娘呢。” 白婷恍然,赶忙道:“这件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夏宗主的幼女夏穗在襁褓时早夭,是在一个雷雨夜奶娘喂乳时意外滑倒摔死了十小姐,而奶娘为了脱罪,当场便抱着夏穗撞柱身亡了。” 白婷看不到神女被鲛纱遮住的面孔,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了神女周身清冷的可怕。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君赐的声音平静无波。 白婷回忆,恍然道:“哦,难怪神女要问,您当年刚被巫王从灵玉洞中接出来时因需要……用膳,巫王便带着您入住夏家,因为当时雕女刚出生没几月,全城的奶娘都在夏家侯着。至于夏穗的事就生在您离开之后,当时县里不少人都说,奶娘是畏惧巫王神威,这才会失手摔死十小姐的,也有说夏穗是 什么妖孽,故而……” “够了!”君赐冷喝,目光躲闪地看向一旁:“你退下吧。” “是。”白婷恭顺垂头,却去而复返:“对了殿下,属下还有一个现。” 君赐摆了摆手,示意她说。 “那晚陈氏的院子会失火,差点冲撞到殿下,纵火的人应该就是夏子瑜,属下亲耳听到看守她的两个婆子说后脑麻,很明显是被法诀震运的。”白婷声音微凉,她握住了夏子瑜冲撞神女的证据,想收拾她易如反掌:“殿下,您要不要问罪?” 白婷低头,才现君赐愣在哪里:“殿下,殿下?” 君赐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脑子里只有嗡嗡的声音。 夏子瑜,原来是她。 她故意让陈氏来见自己,难道说她已经现了自己的身份? 君赐浑身一颤,摸着左臂手肘,双手瞬间冷了下来。 陈氏已经把胎记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就算夏子瑜现在不知道,也迟早会查到自己身上来的。 就是她们不敢生张,但日后呢? 巫王呢?悯宁呢? 君赐简直不敢想象,当身为皇孙的悯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庶女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君赐咬住下唇,她是高贵的天赐神女,她绝不会被任何人推下神坛的。 第五十九章 :夏子瑜是把好枪 事情有些棘手,君赐冷静下来,仔细分析。 经过这两次的事,夏子瑜是一败涂地再难爬起来,所以她现在就是一头见人就咬的疯狗,根本不管不顾。 这种人最是可怕,君赐其实并不想招惹。 只是夏家长房此刻被群狼环视,夏奉常取而代之的谋划从未停过,就是她摆平了夏子瑜,日后夏永盛和殷氏只怕也会拿陈姨娘所说的话做文章。 一旦有什么风声传到长安去。 君赐目光阴冷下来,她在巫王宫中长大,手肘处的胎记知道的人不多,却也总有那么几个。 她决不能给这些人胡思乱想的机会。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找一个夏穗,顶上来。 君赐唇角上扬,忽然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看来,那个夏子瑜并不蠢,相反,她还十分聪明。 因为夏子瑜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夏子瑜,没想到你竟是一把好枪。”君赐表情轻松几分,从房间里出来,一路众人避退,她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朝拜,步向灵鼎宫后殿的应神殿。 这是一个甬道般笔直的长殿,中间大道由青瓷砖铺就,擦得光亮可鉴,大道两边是历代巫王的石像,正前方则是巫神的尊位。 后殿本来就是灵鼎宫宫人生活的地方,加上应神殿是祭司才能进入的地方,所以并无旁人。 君赐大步向前走去,巫神神像之下,有一道角门,她拐了进去,一道黑影突然袭来,她却避也不避。 “主人。”黑影陡然跪在她身下。 “怎么才回来。”君赐声音有些不悦,但那黑影却似个木头人一样并没有听出来,只是木然应道:“追玉珠。” “东西呢?”君赐不耐烦地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你没得手?” 她有些惊讶,黑影是没有多少思维能力的,她只会去服从命令,现在她回来了,只能说明她击杀了对手,却还是没有得到玉珠。 看来,玉珠还在夏文姝那儿。 黑影刷地起身,就想再去。 “回来!”君赐冷喝,面若冰霜:“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黑影并不应话。 “和你抢玉的是什么人?既然你不能立刻击杀对方,他应该也很厉害,为什么你们还能放个小丫鬟跑去报信?” 黑衣 声音毫无感情,只是单纯的应答:“丫头是祭司境。” 君赐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冷笑声有些可怕:“真是个厉害的丫头,竟然连我都骗了过去。” 神女洁白的衣裙飘然走出甬道,留下悠长的声音:“她是夏文姝身边的人,名叫木槿,现在在清风苑养伤,你去把她带来,连她自己都不能现。” “是,主人。” …… 想要查清那晚是谁纵火并不难,夏永清攥着半截衣袖,来到了夏子瑜房门前。 夏子瑜并没想到父亲会来,老老实实地迎候,行礼问安,却迟迟没得到免礼的回应。 夏永清冷冷地看着夏子瑜。 他一直暗中扶持这个女儿,就是希望她能帮着自己压制住神女的天赋,以免夏文姝实力斐然,太过引人注目。 没想到,夏子瑜竟然这么蠢,总想着要取而代之。 真是可笑,她凭什么妄想与一位天生地孕的神女相提并论? “你自己看!”夏大老爷将袖子扔在地上:“你去陈姨娘院子里纵火,冲撞神女,就不怕被烧死在灵鼎宫门前吗!” “父亲,女儿冤枉,这是丫鬟服,怎么可能是女儿的!”夏子瑜匆忙解释,事情还没准备好,她现在还不能向夏永清开口,只得道:“女儿是逃出去过,但女儿是想去见母亲,哪知道半路听到房里大乱就立刻回来了,绝没有为夏家惹麻烦的意思啊!” 夏子瑜的解释并不足以说服夏大老爷,只听他冷声警告:“我不管你想搞什么鬼,都给我熄在肚子里,明白吗。” 夏永清拂袖而去,若是夏子瑜这样还不知收敛,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父亲……”连您也觉得,我会输给夏文姝吗。 夏子瑜手指死抠过地面,狠狠咬牙,余光瞥见那半截袖子,泛起冷笑:“你想用这半截袖子做证据冤枉我,我却刚好可以利用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夏文姝,你给我等着。” …… 夏九妹并不知道,有一张阴谋的大网正在向她张开,因为此刻,她很忙。 女孩子下令,为芳园的园奴全部登记造册,从此以后,不可以随意打杀在册的园奴,就连夏文烨都被督促着给自己的三个私园主事下了令。 赵愚带着四人组,十分热情地给她帮忙。 “你们有私园吗?”当女孩子溜溜的黑眼珠瞥过 来,林子羽和莫昭同时摇头,这事多麻烦,绝不承认。 七把刀摊了摊手,还向赵愚那边使眼色:“我可是穷人,更没有了,大贵族在那儿呢!” 赵愚放下手中毛笔,笑意满满:“没看到瘦童不见了吗?我早就令他回去做这些了。” “你可真够二十四孝的了……”三人组集体翻白眼。 夏九妹没理他们,见底下芳园的二三百园奴基本到齐,便登上高阶,对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脑袋,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是夏文姝,将这个园子的主人。” 夏文烨几人梗着脖子,表情有些僵硬。 果然,底下的园奴们都被你们好这句开场白吓傻,下意识地跪倒一片,就差山呼万岁了。 夏九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好忽略这些:“咳,我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给你们登记造册保障生命,并不意味着我想做赔本的生意。” 园奴们忐忑不安,却无一人敢抬头看向主人。 九妹有些可惜,自己这么幽默的开场白,竟然没人欣赏,这群奴隶真是被压制的太厉害了。 “我会命人根据你们的工作制定工作目标,但凡达到者,都能得到足以果腹的粮食。”九妹继续道,园奴们开始骚动起来,可以吃饱,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美梦。 “不仅如此,如果你们能额完成任务,还能换到多余的粮食,舒适得体的衣物用度,甚至是银钱。” 此言一出,顿时园奴间顷刻炸开了锅。 得体的衣物,银钱,哪个都不是他们敢奢望的,难道这位新主人,真的要给他们这些卑贱的私奴带来这些吗? “主……主人说的是真的吗?”人群一角,有个光裸上身的青年怯怯开口。 “放肆!你竟敢质疑主人的话!”许主事吼道,青年立刻温驯地跪倒。 九妹笑盈盈地摆了摆手:“我夏九妹,一言九鼎。” 第六十章 :突然就八级了? 清风苑外,一道鬼魅的黑影蛰伏在阴影下,静待黑夜。 因为夏文姝去了芳园,带走了不少丫头婆子,所以当暮色降临时,清风苑里十分安静。 木槿已经恢复些体力就搬回了自己房间,此刻毫无防备,就被黑影击昏带走。 当她再睁开眼时,面对的是一双细狭的瞳孔,褐色的深处藏着一缕幽绿,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你是谁?”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毒蛇的嘶嘶声,木槿无法抗拒,神情呆滞地开了口:“木槿。” 低沉声音的主人微笑:“你留在夏文姝身边,是为了什么?” “为了保护……保护她。”木槿表情挣扎,明显是要隐藏什么。 对方十分敏锐,立刻逼问:“她是谁,她是你的什么人?” 木槿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流出了泪水,终于,被那双幽绿瞳孔攻破了防线:“妹妹,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 连君赐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答案,难道神女真的会有家人不成? “说说你娘,她是什么人?” “我娘……我娘是奶娘,十小姐的奶娘。” 原来是那个摔死“夏穗”的奶娘,事情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君赐静静听着,见木槿表情木然道:“她还给神女喂过乳,娘那晚很骄傲,回来后又抱着妹妹喂乳。娘唱着童谣,晃啊晃,晃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你还有个妹妹?奶娘出事后,为什么没人说过关于你和你妹妹的事?” “爹摔断了腿,让我抱着妹妹来找娘,我刚找到娘,娘就死了,妹妹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她们不让我见娘怀里的孩子,说她是十小姐。”木槿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出口,不再反抗,十分平静地说着:“可我娘明明抱着的是妹妹,一定是夏家人杀了我娘,陷害我娘。” 木槿突然十分激动,君赐只能先把她打晕,慢慢消化这些消息。 当年夏家有两个女儿降生,还有一个奶娘的女儿不为人所知,也就是同时存有三个女婴,而雷雨夜那晚,一个女婴死了,一个女婴成为了现在的夏文姝,最后一个女婴却莫名失踪了。 君赐仰起头思索,如果她是夏大老爷,不论死得是夏穗还是奶娘的女儿,都不需要大动干戈。 所以,死得女婴一定是雕女,真正的夏文姝。 但是 雕女意义重大,夏永清不敢将死讯公之于众,也不敢随意处置雕女的尸骨,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雕女的尸骨藏起来并用夏穗替代雕女,再将奶娘的女儿弄死,当做夏穗。 至于默默无闻的奶娘之女到底身在何处,除了木槿这个做姐姐的,恐怕根本没人关心。 可笑的是,木槿这个傻姑娘虽然很聪明也想到了这些,却因为夏九妹身上没有胎记,就断定她不是夏穗,而死的那个才是夏穗。 所以,她才天真的以为,夏永清会走投无路到捧一个奶娘的女儿做雕女,还将夏九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夏永清的心,大着呢。”君赐按了按酸痛的双目,声音低沉。 他不但将夏穗换成了嫡女,还将她与君山神女调换了。 这样,他怀里抱着的,就是一位神女。 他有一位天生地孕的神女做雕女,而不是让一个卑贱的庶女占据雕女的尊位。 可他却没有想到,他将这个庶女甩上神坛后,会爆出比神女还要耀眼的光芒。 “夏永清,你有没有后悔过,后悔当年嫌弃我血脉低劣,比不上那位神女?”君赐喃喃,声音十分轻柔:“不,你没有。” “你一直对她有信心,从没有放弃过。你从来都没有,”君赐攥紧拳头:“看得起我。” 最浓重的夜色已经褪去,晨曦将要来临。 “黑影,先将她还回去,我还要计划一下。”君赐下令,黑影立刻扛着昏睡过去的木槿出门。 “嗯?”君赐眸光冰寒,身形如电,刷地冲出门去,却见其人根本没什么巫力,疲软地瘫坐在地,不断叩头求饶:“神女饶命,神女饶命,小的不是有意偷听的!” “你是?”君赐见他有些眼熟,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小的是齐达啊,齐芸祭司的胞弟,小的是有机密大事要跟您禀报啊!”齐达先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条,又被君赐咄咄逼人的杀气吓得屁滚尿流,此刻根本抬不起头来,只慌忙道:“是夏文姝,是夏文姝啊。” 夏文姝? 君赐瞥了他一眼:“说。” “是是,小的之前在天赐石坊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夏文姝啊。” 齐达哆哆嗦嗦,还是将自己的现说了出来:“那晚小的有幸跟您的马车一同去西府贺寿,看到了雕女的真容,小的可以肯定,就是她女扮男装混入天赐石坊开出了九 运玉珠!” “原来是她,她还真是深不可测啊。”君赐冷笑,看着一脸讨好的齐达,向黑衣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刚才,可看清出去的是谁了?” 齐达吓得一个哆嗦,赶忙垂头:“小,小的不认识她,不不不,没看见,小的什么也没看见。” “行了,下去吧,这件事暂时保密,需要你说的时候,我自会找你。” “是。”齐达颤巍巍地垂头,黑影那木然的表情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对神女的畏惧越深刻。 “夏文姝,你可不要怨我。”君赐轻笑:“谁让我君山神女,从来都不屑有朋友呢。” …… 九妹在芳园的园奴改制计划正做的如火如荼。 有赵愚四人和夏文烨的帮忙,很快就将各种标准制定清楚。 令她惊讶的是,赵愚似乎并没有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那种奴隶主思维,反倒和她一样,觉得物质奖励会更有效地激园奴们工作的积极性。 “看来你不但聪明,还很有远见,知道这未来的趋势一定是解放他们。”九妹拍了拍赵愚的肩膀,高大的少年微微侧头,笑道:“知道我是个很有使用价值的人了?” 九妹讪讪收手,他就不能不提“使用”这个词儿,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一种莫名的暗示。 “赵愚,我看最该改一改奴性的就是你了!”林子羽调笑,被赵愚一根笔杆子丢到那张他最爱重的脸上,顿时叫得花容失色,差点没昏过去。 “哈哈哈!”众人闹作一团,九妹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系统提示音:“恭喜您晋升为八级认证用户。” 升级了? 女孩子满脑袋问号,她什么也没做,突然就八级了? 第六十一章 :舒哥儿 九妹懵懵懂懂,下一秒却开始跳脚,她还没有用完兑换点和技能点呢! 她匆忙点开系统面板,现两个点数都变成了52o/52o,不过钥灵之前做了一下调整,她没有用掉的兑换点再次被换成了五行元素,而剩下的那些技能点则全部用来对三项技能进行升级。 原本要从黄级升到玄级,需要点击九次,每次消耗二十技能点,但她之前为二老太爷的寿礼雕刻加启灵消耗颇多,只剩下八十多点,这次被系统自动将三项技能全点了一次,剩下那二十点随机点到了查询上。 “这条件真是太苛刻了。”夏九妹心道,不过她知道这也怪不得钥灵。 既然她的系统等级都对应着外界的实力等级,那说明技能等级应该也有这样的限制,恐怕钥灵也不能更改。 “姝儿,我怎么感觉你的引灵诀刚才波动了一下?”夏文烨是祭司境,感官更加敏锐。 女孩子笑眯了眼:“心情好,所以稍有进步。” 夏文烨被逗笑,不再追问。 夏九妹则望着人头攒动的园奴们,他们苦涩的脸上带了一丝希望,突然间悟到了什么。 当日在西府寿宴上也是如此,那丝丝缕缕的异样感觉原来就是经验在增长。 所以,人们念着她的好,她也能增加经验? “哦,这和钥灵吸收夏子瑜的嫉妒恨意是一样的道理,或者这种感情会加持在我身上?”夏九妹疑惑不解,可惜就算这个时候远离君赐,钥灵也不肯醒来解惑。 “九妹,你在看什么?”赵愚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下去:“之前那个小子叫舒哥儿,是园奴的家生子,倒是长得黝黑精壮。” “嗯,我有打听过,你想做什么?” 赵愚轻笑:“我们的生意需要保密,采摘的工作你就让他负责吧。” 夏九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对外还说是一种果子吧,我听他们讲,后山还有一种很涩的野果,刚好可以用来掩人耳目。” “哎,九妹这么聪明能干,岂有我用武之地啊。”赵愚故作惆怅,逗笑了女孩。 三人组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夏文烨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赵愚的分寸拿捏很准,不越雷池,而他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 “那我这就去找他说,你们先忙,不用跟着我啦。”夏九妹像一只雏鸟,扑棱着翅膀飞出了巢穴。 赵愚并不担心,他知道,自己的女孩迟早要翱翔天际。 “舒哥儿,我有事要跟你说。”九妹招呼道,舒哥儿受宠若惊,低着头跑过来,女孩子脆生生道:“听说你是后山护林子的,那你见过这种花吗?”夏九妹拿出赵愚画的蛇麻草交给舒哥儿。 “见过,后山背阴的林子里有一片,不过不能吃。”舒哥儿低着头道,又添一句:“主人。” 夏九妹无语,耳朵自动过滤后面那一句:“你怎么净想着吃啊,难道你总去后山找吃的?” “嗯……主人恕罪。”舒哥儿惶恐跪倒,被夏九妹扶住:“哪有那么多罪,你又没偷没抢,饿肚子去找吃的不是很正常吗,放心,只要你们努力干活,我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的。” 女孩子的豪言壮语字字打在心房,舒哥儿终于大着胆子抬头,偷偷看她一眼又赶忙低头,一双手绞着自己打了好多补丁的抹布粗裤,只觉得无地自容。 她是多么靓丽啊,就像山边的朝霞,明艳夺目,遥不可及。 “是。”舒哥儿讷讷地点头,犹豫了一瞬又添一句:“我,我一定办好主人交代的事。” 夏九妹扬起笑脸:“这可是你说的,我有件事要交给你。” 舒哥儿抬头,认真听夏九妹说如何采摘这些花,还要摘些果子做掩护,黑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很是有神。 “明白了?”夏九妹不放心地问了一遍。 这些园奴都被压榨的麻木了,很少有头脑灵活的,她担心舒哥儿不明白掩护的意义。 “明白,主人不希望别人知道卖的是花,舒哥儿一定不让别人知道。”他说话时眼睛黑亮亮的。 九妹扬眉,又点了点头:“是这样。” 这舒哥儿的确比寻常人聪明几分,难怪刚才最先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举手提问,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既然这样,她倒是可以顺便将那件事布置下去。 “还有件事,舒哥儿,你能帮去打听这君山附近,有没有关于鼎的消息,传说,都可以。” 舒哥儿黑亮的眼眨了眨,点头:“是,主人。” 夏九妹嘱咐:“也是一样,最好别被人察觉,不过察觉了也没事,你不要压力太大,嗯,明白吗?” “明白,主人。”舒哥儿的眼,随着每一声主人而变亮。 他这是成为得到主人信任 的奴隶了吗? 女孩子如今早已免疫这个称呼,只是道:“去吧,辛苦了,我会嘱咐他们,允许你随时进园子里的。” 九妹交代,见天色渐晚就直接回了园子。 舒哥儿也是欣喜若狂,回到自己简陋的木板床上时,都还合不拢嘴。 …… 清风苑,木槿醒来时天已大亮,但她的眼睛依然十分干涩仿佛被人抽吸过精气一样,没有半分湿润。 她虽然修有巫决却是个半吊子,祭司境纯粹是十数年苦修得来,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症状意味着什么,只当是重伤留下的后遗症,没往心里去。 养了几日,木槿伤好一些就开始念叨着夏文姝,时常打听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但得到的回应都是不知道。 夏家也恢复了往日的风平浪静,夏子瑜被放了出来,竟是安分守己。 直到,神女来访。 君赐到了清风苑“才知道”夏九妹不在府中,而出于礼节,夏子瑜这个妹妹便理所当然地过来作陪。 木槿听到消息十分紧张。 她一早就知道夏子瑜不是什么好鸟,现在夏子瑜有机会和神女独处,实在令她放心不下。 “我去送茶,你们退下吧。”木槿撑着身体,接过送茶丫鬟的茶盘。 她是清风苑的大丫鬟,现在夏文姝和另外三个大丫鬟都不在,所以有这个权利替夏文姝待客。 木槿端着茶盘走到正房廊下,敏锐地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里面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悄步靠近门板,听到里面夏子瑜压低声音道:“不会错的,神女,我确定,她一定不是夏文姝。” 第六十二章 :布局 木槿的手都在抖,她不知道夏子瑜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但她知道,要保护夏文姝。 “你有什么证据吗?”君赐轻飘飘地问道。 “子瑜派人查过了,当年那个奶娘……” “什么人!”君赐突然冷喝,她身后的白婷立刻冲向门外,木槿惊惧,下意识地避开白婷抓来的手,继而装成摔到在地的模样:“奴婢该死,奴婢是来送茶水的。” 白婷看着自己抓空的手,眉头微蹙,厌恶地挥了挥袖子:“还不退下!” 当白婷回到屋里时,却对上君赐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丫头和你们一样,是祭司境。” “什么?”白婷与夏子瑜都是一怔,但神女境界比她们高,自然看得更准。 “夏文姝竟然有一个祭司境的丫鬟。”白婷祭司咬着唇,莫名觉得羞耻。 难怪那个夏文姝在西府寿宴上坐在她身前却没有半分惶恐,并不是因为她自认是未来的巫女故而高傲,而是因为夏文姝根本就习惯了祭司境奴婢的服侍,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夏子瑜心里也瞬间滑过诸般念想,父亲,一定是父亲的人。 父亲竟然派了个祭司境的奴婢给夏文姝,那他为什么还要捧着她,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 夏子瑜好恨,但她更怕,因为木槿偷听到了,就意味着父亲知道了她的谋算。 这一次,她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父亲给过她最后通牒,但是她违背了,如今,只怕扳不倒夏文姝,她就要步夏文静的后尘了。 “神女!神女您看到了吗,木槿就是证据!”夏子瑜跪倒在地,急忙解释道:“先前木秀就是现了木槿私下去见陈姨娘,才被夏文姝找借口买的,您要是能找回木秀,她一定能给我作证的。” “哦?”君赐一副疑心未消的模样,心里却是欢喜。 夏子瑜这把枪,她使得十分顺手。 “若不是殿下刚才说见过夏文姝身上的胎记,子瑜也不敢说出真相,难道胎记还能作假?这木槿一定是林氏担心事情会被现,所以从林家找来保护夏文姝的。”夏子瑜推测的头头是道。 君赐目光逐渐严肃。 “因为夏家开出了血胆金鸡,巫王已经想起了采选夏家巫女的事,相信消息在朝祭前后就能传递下来,若夏文姝身份有疑,夏家就是欺骗巫神,其罪难赦!” “采 选巫女?”夏子瑜差点尖叫出声。 如果因为夏文姝的身份是假而触怒巫王,令夏家失去采选巫女的资格,那夏文姝必定没有活路。 可是,她也一样失去了飞上枝头的机会啊。 “神女殿下,我父亲是被欺骗的,他是被林氏欺骗,何况历代采选都是允许夏家所有女儿参加的,求您看在子瑜大义灭亲的份儿上,再给夏家一个机会吧。”夏子瑜哀戚叩头。 君赐面纱下的唇角冷冷地瞥着:“好了,先查清这件事再说吧。” “是,子瑜这就去,不过还请神女殿下行个方便,为子瑜……撑撑场。”夏子瑜借机拉大旗,她实在担心夏永清现在就对她动手。 君赐扬了扬下颚,听到一切的白婷祭司立刻上前,给夏子瑜这种小角色撑场面,根本不需要殿下出马。 夏子瑜抿了抿嘴,还是跟着白婷祭司出门,在夏家园子里逛了一圈。 “殿下,夏子瑜说会去找木秀回来作证,请您先稳住木槿,不要让她走漏风声。” “好。”君赐登上马车,一面派人找来了木槿。 “木槿,看来夏子瑜是要诬陷九妹血统不纯,我得去告诉她,你要与我同行吗?”君赐掀开车帘,对车窗外的木槿道。 木槿一怔,虽然君赐和夏文姝是好朋友,但她还有些分寸:“殿……殿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君赐眉头一蹙,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看来你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夏子瑜说文姝的身上有胎记,她是夏穗,还说真正的夏文姝已经死了,她有证据。” “不可能,小姐身上根本没有胎记,我们都看过的!”木槿激动地攥紧拳头。 “我们?”君赐挑眉。 “是……是我们这些大丫头,我们都服侍小姐多年,不会看错的。”木槿急中生智道。 君赐点了点头:“那就好,虽然我相信文姝,但夏子瑜也必不敢空口乱说,只怕她还会想法子污蔑九妹,我还是先去告诉她一声吧。”她一挥手,马车便开始前行。 木槿有些焦急,就听君赐轻声:“算了,把她也带上吧。” “多谢神女!”木槿惊喜道,心中对君赐已经很是信任,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还能交到这么好的朋友。 君赐带着千恩万谢的木槿赶往芳园,彼时,夏九妹正在院中练习雕工。 一直骚扰她的赵愚四人组 已经回了君山县处理酒坊的时,而她的雕工有了长足的进步。 因为她脑子灵活,现了一条练习技能的捷径。 那就是先用技能点加持,那一瞬,她就像被熟练的老师傅上身一样,双手灵活地自己雕出正确的纹路,而后她再凭借刚才的感悟勤加练习,果然成效斐然,雕工已经隐隐越之前的夏文姝。 连夏文烨都夸她开了窍,进步神。 女孩子刚雕出一块贺寿仙桃石,就听见外面有些吵嚷,好像是木香的声音。 “怎么回事?”她放下手中刻刀走到院门,见是木香拦住了舒哥儿,原因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副样子,活脱脱是山里的野人,怎么能进院子,还想见我家小姐!”木香许是心情不好,说话有够刁钻。 舒哥儿只是涨红了脸,一双黑目盯着地面,一味辩解:“姐姐,真的是主人允许我来的,否则,我也进不来园子啊,就劳烦您通报一声。” 九妹轻笑,这舒哥儿果然很聪明,还知道找证据给自己作证。 “行了,木香,让舒哥儿进来吧。”九妹招手,看见舒哥儿**着精壮的上身,一条破旧的麻布裤,裤腿还绑着麻绳,和草鞋连在了一起,这一身行走在外,的确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是该给舒哥一套体面点儿的衣服了,木秀,你去找管事要一套吧。” “小姐!”木香咬牙,见夏九妹神色不似玩笑,才跺着脚跑出去。 舒哥儿有些紧张地给木香让道,又搓了搓手,还是不敢进门:“主……主人,小的在这儿说吧,您要打听的事,小的打听出来了。” 夏九妹眼睛一亮,仙鼎有消息了? 第六十三章 :消息 “进来说。”女孩子向后张望一眼,抓住舒哥儿的手将他拽入院子。 舒哥儿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连青筋都快出来了。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女孩的手,竟然是这样尊贵的女子,第一次走入仙境般的亭台楼阁,竟然是与这样美丽的女子同行,舒哥儿想,这便是爹说过的福分了吧。 他的手不敢用力,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引起夏文姝的注意,失去了这短暂的幸福。 夏九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紧绷,那只满是厚茧的手正在逐渐攥紧。 “你别怕,我只是想保密而已。”九妹安慰道,让他坐在圆凳上,还让木青帮他倒了杯水,才让人都下去:“说吧,慢慢说。” “是,主人。”舒哥儿收回火辣辣的手掌,低着头闷声开始讲。 君山附近关于鼎的传说一共有三个,都是老园奴们口耳相传下来的。 一是巫神开天辟地后造了九尊大鼎,分别镇守九州,得鼎者,可得天下。 这是巫神传说中的一个,夏九妹也听过,而第二个就比较新奇了,说是君山县曾经挖出过一尊小鼎,鼎里面总受有水,怎么舀也舀不尽,是海龙王留在6地的眼。 九妹赶忙道:“后来那小鼎呢?” 舒哥儿一怔,抬头看向她:“没人见到过,都说被海龙王收回去了。” 九妹揉了揉眉心:“你继续,最后一个呢?” “最后一个是我们山里面种树的园奴们现的,他们说这君山不是山,是个大鼎。” “山是鼎?这怎么可能?”九妹不信。 舒哥儿却急急道:“是真的,我爷爷说很久以前君山是像鼎的,叫鼎山,后来有过一场大地动,鼎翻了,君山就成了现在这样,还被改了名字,灵玉洞也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女孩子知道,这个世界的确存在巫力,所以凡事也不能尽信,却却也不能不信。 “哦,那有没有可能就是那场地动,挖出了那尊会吐水的小鼎?”她打开脑洞,开始胡乱联想。 “时候太久了,小的打听不到……”舒哥儿自责地低下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的很好了。”九妹道:“比我料想的好多了。” 又快又准,说话条理分明,这个舒哥儿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而且赵愚来信说,舒哥儿的第一批货已经运到 了君山县,是用那些蛇麻草做填充的木箱子运送酸果子,掩人耳目的手段非常高妙,连他都没有想到。 “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忙吧,以后有事我会派人找你的。”九妹笑道。 舒哥儿低着头红了脸,从夏九妹房里出来,抱着木香给他取来的衣服喜滋滋地回了家。 那丝滑的缎子是他这辈子都碰都没有碰过的宝贝。 家里老父亲还在念叨着,说他有出息,能直接见到主人,还得到了主人的赏赐。 这一切都是主人给的。 舒哥儿黑亮的瞳孔里印出了少女娇俏的笑容,给他灰暗的人生赐下光明的笑容。 “主人,我会一辈子效忠您的。” …… 君赐被管事引到院子里,就见木香站在那儿狠狠地揪着花叶,忿忿叨念:“卑贱的泥腿子,也配让我给他取衣服,我呸!”心里对夏文姝的怨言也颇深,根本没注意到君赐进门时已经听到了她的话。 管事也只是稍有地位的私奴,自然不敢指责主人的大丫鬟,倒是木槿皱着眉。 这个木香不好好给小姐把门,做什么呢? “小姐,神女殿下来了。”木槿只好替她喊道。 “君赐?”夏九妹惊喜地跑出门,还道:“木槿,你怎么也来了?” 女孩子看了一眼惶恐低头的木香,没跟她计较也不想理会她,倒是君赐进门的时候多看了这个丫头一眼。 “君赐,你一个人来的?”夏九妹没见到和她如影随形的白衣祭司,随口问了句。 君赐却有些紧张,稍显僵硬地笑道:“她是君山县的祭司,当然有一些正事要忙,不方便陪我跑这么远。” 夏九妹没有再多问,而是如木槿暗示的那样,遣散了众人,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人,问道:“出什么事了,夏子瑜又闹腾了?” “是,她说你有胎记,你是夏穗。”君赐道。 “嘁,她怎么不说我是神女呢?”九妹翻了个白眼,君赐手里的茶碗差点掉到地上,随即声音平淡:“九妹,下次这种玩笑不要随便开,若是白婷祭司在此,怕是就要治你的罪了。” 夏九妹笑嘻嘻地:“这就把你吓到啦,我不会乱说的,不过你看,我真的不是夏穗。”她撸起两边的袖子,动作又迟滞几分,上次木香弄撒了酒水时,君赐不是应该看见了吗? “看,没有吧 。”女孩子晃着雪白的两条胳膊,推着桌上的糕点:“行啦,夏子瑜还能让我长出胎记不成,你们两个这么辛苦来报信实在劳苦功高,快尝尝芳园的特产糕点。” “好,”君赐拿起一块,指尖嵌进糕点几分,不动声色地将它递给九妹,边道:“这样我便能替你作证了,否则当众验身,实在对你声明有损。” “还是君赐想的周到。”夏九妹笑着吃了糕点,心里却还有几分疑惑。 夏子瑜那么聪明,怎么会冒冒失失地去找君赐,还说谎,实在不得不防。 两女谈笑,夏文烨突然大步闯进来:“姝儿,姝儿,神女殿下?” 夏文烨见礼,君赐一如往常地挥了挥手,请他起身。 “哥,什么事这么急?” “刚有人来报,说是平城县的玉矿出了问题,我这去一趟,我想先送你回家再去解决,不过现在殿下来了,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了。”夏文烨稍稍安心,相信没人能在神女面前放肆。 君赐鲛纱外了一双黑眸弯了弯,点头道:“我会带着九妹回城的,不过距离朝祭只有七天的时间了,你身为少宗主不便缺席,还是要尽快回来。” “是。”夏文烨抱拳应道,急匆匆跑了出去。 夏九妹看着哥哥的背影,莫名有些心慌。 六月六的朝祭是是巫神显化神迹,接受万民朝拜的大日子,各大家族都要参与祭祀巫王宫的灵鼎。 夏九妹虽然觉得什么神迹的不大靠谱,但却承认这是个重要的日子,夏家为此准备了一个月有余,甚至连一直忙忙碌碌的夏文烨都为了下来,专心留在君山县不再乱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了急事将夏文烨调离,还适逢夏子瑜将要难,让她不得不多心。 “九妹,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呢?”君赐声音恬静,犹如一泓温润泉水淌过心田,给女孩子带来暖意。 “是啊,我有个神女做靠山,我怕谁啊。”夏九妹大大咧咧道。 两双细白的手握到了一起。 第六十四章 :我才是夏穗 君赐在芳园留了三天,夏九妹热情地带着她逛来逛去,也从她那里学了不少东西。 大周的三公九卿官制,巫王治下的一应制度,甚至是雕工,书画,九妹惊讶地现,君赐简直是全才,不愧是巫王宫培育出来的神女。 而君赐也感受到了夏九妹的独特,女孩子总能语出惊人,那么的与众不同。 她说要以物质激励园奴,果然,园奴们为了能吃饱饭,更加的卖力,当真的能吃饱时,他们又为了能穿暖而拼命。 夏文姝,越来越像天地所孕生的神女,那个应预言而生的神女。 君赐阖目,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孤高冷艳。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巫神赐给人间的神使,她才是巫王口中,可以赐福天下的女人。 悯宁也是因此觉得她遥不可及,纵然他万般优秀,亦不敢靠近。 如今她才知道,这或许就是命里注定。 悯宁出身高贵又一心想辅佐巫王,他注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巫,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血脉卑贱的庶女,即便这个庶女披上了一层神皮,他那双星眸依然可以看穿一切。 自卑。 这个十四年都没有出现在她字典里的字眼,在夏文姝的笑脸中,一点点的浮现。 她不明白,这个境界不如她,学识不如她,甚至容貌也不比她强多少的女孩,到底哪里像个神女。 又或者说,神女亦是可以替代的。 君赐羽睫轻颤动,既然当年夏永清可以掉包神女,替她们逆天改命,今日,她为什么不能坐定这件事。 夏文姝,只有你成为夏穗,这一切才能了结。 君赐睁眼,眸光淡漠下来,看向右侧同坐在神女车架里的夏文姝微微一笑:“我这马车如何?那四匹白马都是日行千里的神驹。” “难怪这么快,还稳当。”九妹笑道,她们现在这段回程路边上就是通往君山深处的密林,山路十分坎坷,竟然也没怎么颠簸。 君赐也跟着笑。 如果你知道,这些本该都是属于你的,你还会这样对我笑吗? 你不会。 没有人会。 所以,你不要怪我,因为我不能失去它们,就像不能失去我的生命一样。 “也不是全稳的,这种神驹感官非常敏锐,如果有人冲撞,它们也会 狂的。”君赐轻笑,从一旁的宝盒里取出一把金鞘匕。 夏九妹眼睛都看直了,那金鞘匕上镶嵌了七颗不同种类的宝石,打造成七星连珠的模样,华丽得令人目眩。 “这是你姑姑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赠给你。”君赐说着,拔出了匕。 锋利的刀刃反射着阳光,甚至透过车架外的层层白纱,一直晃到了两旁林子的重重密叶之中。 一直走在车外的木槿被刀芒晃了眼,转头看向马车,透过重重白纱,她几乎能看到利刃上的青芒正对着夏九妹。 “小姐!”木槿惊呼,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密林中冲出,四匹白色神驹骤然受惊,扬蹄嘶鸣。 “啊!”君赐惊呼,下意识伸手去抓车窗,匕的利刃便直冲着九妹的左手手肘划去。 骏马扬蹄时夏九妹便觉不妙,她下意识地低头,想侧身避过刀芒,木槿也冲上马车一把攥住了匕锋利的刃,一时间鲜血横流。 “木槿!”夏九妹惊呼,木槿却将君赐来不及掩藏的冷酷眼神看了个清楚。 她想对小姐不利。 不能留她。 同样的想法瞬间充斥在两人脑海。 “小姐!”木槿的血滴吧滴吧落下,抬头就想找机会警告夏九妹。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君赐猛地拉动车架旁的金绳,层层白纱骤然飞起,她立身而起,冷声喝道:“齐芸,你好大的胆子!” 齐芸? 木槿和九妹都抬头,神女车架上白纱乱飞,那惊了马车的黑影竟然不怕死地直冲过来。 黑影黑飞扬,九妹将她的面容看得真切:“齐芸……” 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眼袋青紫,嘴唇也是恐怖的黑红色,像个僵尸一样。 “放肆!”君赐冷喝,却并没能阻止齐芸向马车上冲。 此刻白婷祭司不在身边,车架旁竟无一人能拦住齐芸,只见她并指如爪,直接锁向九妹喉头。 “小姐小心!”木槿下意识地推开九妹,被齐芸一掌打在前胸。 与此同时,君赐也与齐芸交手,两人交错换位,君赐无声唇语,却形成一道声波独独传入齐芸耳中:“抓木槿。” 齐芸立刻执行,拼着被君赐一掌打在后心的重伤,直接将九妹怀里的木槿提了起来,并以力震晕木槿。 “木槿!”九妹惊叫,她 虽然慌乱却也知道反击,但她根本没学过什么招式,索性捡起了手边匕。 匕上还染着木槿的血,可夏九妹却不能犹豫。 拼了,就当她是刻刀下的石头! 法诀之力一瞬充盈,女孩子闭着眼,刀锋闪着银芒狠狠扎向齐芸。 “啊!”齐芸的惨叫犹如野兽嘶吼,令听者动容。 九妹睁开眼,却看到齐芸不知疼痛一样地抓着木槿冲向密林深处。 “木槿!”夏九妹抓着匕冲下车,只见君赐身形如电与她擦身而过:“我去追。” 九妹看着很快消失在眼前的身影,攥得匕柄咯吱响。 她太弱了,要是君赐,那一刀便足以让齐芸失去行动能力。 不过,君赐不是很厉害吗,她的一掌竟然没能将齐芸打死,还让她扑过来了? 女孩子眼中光泽闪动,霍地回身,看到一众慌乱的人马,立刻令道:“车马原地等候,其余人等立刻组织上山!” 神女不在,自然是夏家雕女为尊,何况当中还有夏家的丫鬟仆役。 随行人等立刻跟着九妹上山。 而另一面,一身白衣的神女君赐,左右各夹着一人跑到密林深处。 齐芸重伤,流血不止,已经是废了。 木槿被她随手扔在地上,背部撞到树干,微微呻吟一声。 “真没想到,夏文姝竟然能爆出过祭司境的法诀之力,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君赐恨恨道,目光阴寒,现在这种情况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天赋如此之好,那就更不能留你了。”君赐咬牙切齿,一把钳住木槿的下颚,声音诱惑:“睁开眼吧,木槿。” “是你……”木槿周身一颤,猛地醒悟过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朋友?”君赐冷笑,瞳孔中隐隐闪烁着恶毒的绿芒:“因为,我才是夏穗。” 第六十五章 :祭鼎 “君赐!”夏九妹赶过来时,就看见君赐卓然而立,身侧齐芸的尸体已经流出一地的血,染红了她身下的草地泥土。 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上,九妹捂着嘴强忍住干呕的冲动靠近另一边的木槿。 “木槿,木槿?”她半抱起木槿,笨拙地探着鼻息:“还有气,她还有气儿。” “她伤上加伤,需得好生静养,先将她送回去吧。”君赐站在一旁,犹如挺拔的玉人儿一样,高贵脱俗。 九妹抬头,却在君赐转身的瞬间,看到她两侧腰间都有几滴血迹。 一行人很快启程。 回到夏家,木槿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却迟迟没能清醒。 君赐因为要主持朝祭,也不再登门,夏九妹心头的疑惑却犹如野火般蔓延。 事实上,这件事本是滴水不漏的。 从齐芸惊驾,到她夺走木槿,都能用想抢九运玉珠来解释,而且君赐的表现也很正常。 可她就是觉得,这一切太巧了。 齐芸那副病态呆滞的面容,竟然会突然出现在她回城的路上,还有木槿抓住匕后看向她的眼神,分明是有话要说,这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事,却总是隐隐透着怪异。 但任凭九妹想得头疼,也没有想明白之间的联系。 因为君赐做事毫无马脚可言,时间又太仓促,自她回家后,朝祭的一应事情便分派上来。 身为夏家雕女,她要准备的事太多,甚至于每天都忙得头昏脑涨,无暇他顾。 九妹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有预谋的,是有人故意在分散她的精力。 但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分散她夏家雕女的精力? 夏九妹稍稍分神,祭礼演练又差了一些。 但她只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夏永清。 如今,自己已经不同于那个任人欺凌的夏文姝,能让她忙得团团转的人,就只有夏大老爷了。 可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直那么慈爱,对她一心一意,不可能和别人联起手来害她。 所以,夏九妹只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巧合,是她太过敏感,多心了。 距离祭鼎只有两天的时间,夏文烨还没有回来,林氏已经开始着急,连夏大老爷也派了人去催,终于在朝祭的前一天得到夏文烨快马回城的消息。 夏家人放下心来,与此同时,木槿也醒了。 她眼神呆滞,瞳孔涣散,大夫说这是失魂之症,应该是之前伤到了脑子。 夏九妹听到消息,特意赶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华丽的大红祭服,美艳的不可方物。 “木槿,你怎么样了?”女孩子虽然盛装,却依然言行如旧,并不做作。 木槿见了她张张口,却没能吐出什么声音,但她的眼珠转了转,伸出手去,又似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手指。 “怎么了?”九妹想接过她的手,她却拨开,刚凝聚的瞳孔再度涣散,没能做出有效的指示,自己也昏睡过去。 夏九妹眼中寒意凌冽,木槿绝对是有话要说,而且非常紧急。 但她太虚弱了,根本开不了口。 九妹低头看向自己,她到底是哪里比较引人注意呢?女孩子眼中闪着微光,将脑海中的种种迅过了一遍。 “小姐,该上车了!”外面有人催促,夏九妹从屋里出来,登上了马车。 而此时,病榻上的木槿手指微微颤动,成为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唯一的动作。 悄无声息地,木槿睁开了眼。 她掀开被子将自己收拾干净,披上一件斗篷走出房间,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去往灵鼎宫的队伍。 …… 朝祭是巫神的诞辰,所以每年的这一天,大周朝各处都会燃起祭祀灵鼎的香火。 每一座拥有灵鼎的县城都会选出一定数目的家族代表一县百姓进行献祭,选拔的标准当然就是各家拿出的灵雕品质,人称斗祭礼。 而且每年朝祭都会有不少恩降赐下,所以各大献祭的家族也会收获不小,至于其他没能入选的家族,只能回到家中对自家的族鼎进行祭祀,如果灵雕品质过硬,或许也能得到恩降。 至于君山县因为紧邻君山,玉矿充足,又是夏家林家两大灵雕师望族的祖宅所在,所以这样的拥有九个这种家族祭祀的名额。 夏家自然当仁不让,位于位。 身为雕女的夏九妹位置自然十分的好,她立于高台两侧的观礼台上,将宏大的祭祀场面看得分明。 她眉头微蹙,只觉得消耗这样多的人力物力祭祀,其实并不值。 那些所谓的“福报”,还抵不上多种些粮食,摘些果子可以果腹,可百姓们却不懂这个道理,宁愿节衣缩食去买一块劣质 玉来祭祀,为此甚至不惜沦为贵族的奴隶。 “哎。”夏九妹叹了一口,巫王宫这个组织根深蒂固,却迟早会榨干百姓的血。 她想得并不深远,但还是能预见到这种大规模的“浪费”,注定会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差,地位越来越卑贱。 “姝儿,在想什么?”夏大老爷立身一侧,台上歌舞正酣,君赐也坐在正上方接受众人朝拜。 “我……我在想朝祭就要开始了,哥哥怎么还没到。”夏九妹收敛心神,现在的确不是她忧国忧民的时候,女孩子说话时右手下意识地放在左臂手肘上。 夏大老爷眉峰深皱,也隐隐觉得不安,但看到夏文姝的动作,暗中抽了口凉气。 夏穗手肘有胎记的事他也是那日才知道的,所以现在对九妹与神女两人的任何动作都很敏感,何况是抚摸手肘,但他掩饰的很好。 “无妨,就是耽搁了,也没人敢说什么。”夏永清有些傲然,他的雕女开出了血胆金鸡,谁会自讨没趣地挑夏文烨的毛病。 这也就是夏家雕女制度的优势所在,一位雕女,一位夏家宗主,互相扶持,地位稳固如山。 “是。”九妹点了点头,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 正因为夏家宗主与雕女的互为犄角,她才担心,如果有人要针对她,又怎么会放过夏文烨。 “祭礼开始。”白婷祭司朗声,眉眼不觉看向了夏文姝,那个女孩子明艳夺目,即便在场下也是个耀眼的存在,现在,她就要上台了。 “请各家上台,斗祭礼。” 夏大老爷点了点头,夏文姝接过身旁木青一直端着的托盘,昂走向观礼台正中的舞台。 第六十六章 :她是夏穗 少女穿着大红色的祭服,银丝绣线将大团大团盛放的芙蓉绣在她的裙摆,宝石珠翠镶嵌在花蕊之间,在宏阔肃穆的礼乐中逶迤行来,华丽无双。 这样盛好的衣裙也没能抢走女孩子半分风头,因为此刻红妆正艳,风华无量。 她双手端着托盘,一行一止,明艳动人,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是雕女……”不知是谁倒吸着凉气,却没能吐下文。 因为有些美丽,是不可方物的。 夏子瑜就这样默默站在夏永清身后,犹如一只嗜血的野兽贪婪地盯着场上女孩一步步走上巅峰。 她还记得,在西府寿宴上,夏文姝也是这样在台下看着自己风光无两。 然后,笑吟吟地看着她狼狈的被人架了下去。 到现在,她稍加回想便觉得刻骨铭心的痛,这份耻辱,足以让她一生都不能忘记。 在敌人最耀眼的时候给予她致命一击,这是你教会我的,夏文姝。 终于有这么一天,能让我加倍还给你了。 夏九妹此刻已经登上舞台顶峰,受万人瞩目,随后还有十数个家族也分别将他们收集到的最好的灵雕送了上来,供神女评出可以参加祭鼎的九大家族。 “夏家开出了血胆金鸡,入选必定毫无疑问。”观礼台下的人们从震惊中回过味来,也难免议论起来:“不过往年端盘参加斗祭礼的都是未来宗主,怎么今年会是雕女大人亲自上台?”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夏家在临县的玉矿出事了,夏二爷去了还没回来呢,不过这血胆金鸡是雕女开出来的,雕女大人献祭也无可厚非。”人们议论,虽有觉得不妥的,但都如夏永清所料,并没有人多说。 九妹在台上端着托盘站得笔直,君赐将各家送上的祭礼一一过目,很轻松便选出了九大家族,看向夏文姝的眉眼还是弯弯的,夏九妹也回给她友善的笑容。 但君赐知道,夏文姝只是心地纯善,并不是傻。 她上次失手没能刺伤夏文姝的手肘必定会引起对方怀疑,不过君赐有把握,夏文姝绝对猜不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要不是手肘上的胎记时刻提醒着君赐她的身份,她也不会相信会生这种事。 所以,就算夏文姝想破了头,也不会明白的。 待到她反应过来,一切已成定局。 君赐鲛纱下 的红唇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身在瓮中的狐狸,再怎么狡猾,也注定要被一举成擒。 礼乐还在响着,以一种令人心潮澎湃的旋律激荡着。 以夏文姝为的九大家族继承人顺次走下观礼台,女孩子鲜艳的红裙摆在青砖地面上逶迤滑过,她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合着悠长的礼乐的节拍从人群中穿过。 女孩子的天鹅颈皎洁白皙,托盘里的血胆金鸡映着艳阳,反射出令人目眩的宝光,灵气逼人。 一切都十分顺利。 观礼台到对面祭台的祭路只有二百米的距离,少女在众人灼灼目光下穿行,接受着君山百姓羡慕崇敬的目光,经验条也以一种可观的度增长着,百分之三,百分之六…… 每一步,都带着雕女的尊荣与骄傲。 终于,女孩子走到了祭台前,迈上了九层白玉阶,直面那尊古朴的绿铜鼎。 “灵鼎……”夏九妹喃喃,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对啊,灵鼎,灵鼎也是鼎啊! 钥灵要找的仙鼎,会不会就是灵鼎?虽然这尊灵鼎地图明显没有反应,但纵观大周朝,州郡县各有不同等级的灵鼎,有名望的氏族之家也有族鼎,甚至是平民百姓都有自家的宅鼎,这么多的鼎,难道不是最明显的指示吗? “我真是笨!”女孩子心中咒骂,竟然还费时费力地去收集什么传说。 “雕女?”夏九妹身后代表林家的男子低声催促,他是林家现任家主的嫡子也就是夏文姝的表哥,所以并没有尊称一句大人,但毕竟是亲戚,于是低声提醒:“该献祭了。” “嗯?嗯。”九妹回神,将托盘交给身旁白衣巫侍,双手捧起血胆金鸡。 这是夏永清亲自出手雕成的灵雕,黄玛瑙的鸡头栩栩如生,那艳红的鸡冠在骄阳下熠熠生辉。 礼乐吟唱在一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匍匐在地,虔诚地向巫神乞求福泽。 夏九妹要做的,便是将这枚血胆金鸡投入灵鼎之中。 女孩子将金鸡高举过头,接受最美好的阳光照耀,就在她要投入灵鼎的一瞬间:“住手!” 夏九妹还维持着手臂高举的姿势,缓缓回头,看到匍匐一地的人群中两个女子站得姿容挺拔。 夏子瑜声音朗朗,越过一脸寒气的夏永清,走到了祭路上:“你不可以代替夏家献祭礼!” “逆女!”夏永清恨恨喝 道,却没有说什么还不退下的废话。 他知道,夏子瑜敢在今天这个时候站出来,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另一个站得笔直的女子自然是神女君赐。 她几步走了过来,看向对她一脸希冀的夏子瑜,突然一拂袖,夏子瑜连反映都来不及便惨叫一声顺着祭路滚了下去:“混账,朝祭之上岂容你放肆!” 神女怒了! 原本匍匐着的普通百姓顿时将头垂得更低,这是天神之怒,他们岂敢麻烦。 就是那些想看热闹的贵族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议论。 “夏宗主,”君赐看也没看一脸错愕的夏子瑜,转向一旁跪着的夏永清:“还请你带回去,好生管教。” “是,有劳神女了。”夏永清面无表情地道谢。 这也是他并不害怕的原因。 今天这里的一切都是君赐做主,她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 “不,不!”夏子瑜看到君赐凝视她的眼神,顿时明白了神女的意思。 君赐是要撇清自己。 人所共知,神女和夏文姝是好朋友,如果自己把夏文姝有胎记的秘密是君赐告诉她的事说出来,神女就是出卖朋友,这让神女日后如何服众。 好,夏子瑜咬牙。 不就是全由她一人担着吗,只要能扳倒夏文姝成为夏家雕女,这点儿责难算什么! “不,神女明鉴!”夏子瑜在白衣巫侍手下挣扎,高声喊道:“她不是夏文姝,她是夏穗!” 夏大老爷的脸刷地白了。 第六十七章 :人证 人群顿时如沸水般炸开了锅,不是夏文姝,不是雕女,这怎么可能! 不过,如果真的不是夏家的嫡女,的确没有资格替夏家献祭礼。 “夏子瑜,事关重大,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君赐冷声:“你这可是在污蔑夏家的雕女。” “殿下,子瑜不敢说谎。”按着夏子瑜的两名巫侍见神女开口,便退到两侧,夏子瑜借机跪直了上身,连嘴角的血迹都没空擦掉便急急开口道:“我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当年夏家对外宣称摔死了的庶女,我的十妹,夏穗!” 人群中再度嗡了一声,当年夏家有女儿意外摔死并不是秘密。 甚至有很多人说那个夏穗是妖孽转世,被巫王降服,故此早亡,只因夏家在君山县极具影响力,才能将原本会闹得风风火火的事压下来。 不过,现在听夏子瑜这么一说,众人却也开始怀疑了。 论说两个女婴年纪相仿,谁死谁活还不都是夏家人说了算。 何况,以雕女的身份地位来说,如果死了一个,那绝对不会是雕女的。 人们的想象力最是丰富犀利,立刻想到了夏子瑜暗示的下句话:当年摔死的才是夏家雕女,夏文姝。 “逆女,你疯了不成!” 夏永清几乎是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夏子瑜警告道:“你胡言乱语什么,雕女是我夏家的根基,从出生到现在保护的滴水不漏,你竟敢在这里混淆视听!” 他的手指都在颤抖,看都不敢看君赐那张蒙着鲛纱的脸。 太可怕了。 夏永清已经想明白了,君赐所有的谋划。 夏子瑜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分明是成了君赐手里最犀利的长枪,却还不自知! 只要人们找到证据,认定夏文姝就是夏穗,那么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会怀疑那晚同样在夏家的女婴,神女,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掉了包。 百密一疏啊! 他夏永清聪明一世,一直觉得君赐就算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只会帮他隐瞒真相。 毕竟君赐就是夏穗,这件事被扒出来,对谁都不好。 没想到,君赐在得知夏子瑜在翻查这件事,想利用此事扳倒夏文姝的时候,竟然顺水推舟,布下了这么大的局。 不但让夏九妹从此成为一个卑贱的庶女,狠狠地报复了他的抛弃之仇,还彻底洗脱了 自己身上的嫌疑。 简直是一举数得。 “哦?夏宗主说的有道理。”君赐笑吟吟地帮着夏永清说话,人们也频频点头。 说到底,雕女会早夭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既然人人知道夏家雕女的重要性,夏家又怎么会让这么重要的人物出事。 倒是这个夏子瑜,和夏文姝的恩怨现在几乎是人尽皆知。 夏家石坊帮助夏文静吸干雕女选中的原石,西府寿宴上故意假摔抢风头,还在开出一颗废石后诬陷雕女作祟,这桩桩件件,无不让人怀疑。 夏子瑜也现自己的话并么有说服力,一边恨君赐事情做得绝,一边急忙哀求道:“殿下,我有证据的。” “什么证据?”君赐轻飘飘道。 “我有人证!”夏子瑜眼中冒着精光。 夏九妹站在祭台,听着君赐对她的处处维护很是窝心,待听到夏子瑜信誓旦旦地说她有人证,顿时攥紧了手里的血胆金鸡。 女孩子失神,夏子瑜已经十分得意地拨开人群,一个带着兜帽的身影走上大道。 “就是她!”夏子瑜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掀开了木槿头上的兜帽:“夏文姝的大丫鬟,木槿。” 夏九妹看见木槿表情冷若冰霜,声音干涩地开口:“我可以作证,她,”木槿的手臂划成半圆,令所有人的视线随着她的指尖,看向祭台上盛装耀眼的少女:“是夏穗。” “这是怎么回事?”人群中嗡嗡起来。 “你凭什么证明!”林氏甩开拉着她的彭嬷嬷冲上前去:“文姝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去养一个庶女!” 人群中,夏家老太爷也走了出来,拱手道:“殿下,这是逆女和贱奴胡言乱语,请殿下不要为此耽搁吉时了。” 神女点了点头,指尖微不可查地勾动。 木槿目中没有神采,却开了口:“我的娘亲,就是摔死十小姐的奶娘。” “什么?!”连夏老太爷都怔住了,那个奶娘还有个女儿? 夏大老爷死死盯着木槿,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回事,那个奶娘竟然还有一个女儿? “那晚我特意来找娘的,可娘还来不及求夫人留下我。”木槿走向林氏逐渐攥紧了拳头,似乎这也是她一直的渴望:“所以我才能保住一命,对不对,夫人?” “你在胡言乱语 什么呢?”林氏不明所以:“你保不保得住命,关我什么事?” “因为就是你!”木槿声音陡然尖利,猛扑过去:“是你杀死了我娘!就是你杀死我娘的!” “夫人!”彭嬷嬷赶忙护住林氏,夏林两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濒临崩溃的木槿也被巫侍按住。 夏子瑜看了一眼台上的神女,立刻走上前来,顺势道:“是木槿找到了我,说为她娘伸冤,还说是大夫人害死了她娘,并把死去的雕女塞到了奶娘怀里,诬陷奶娘!” 一切仿佛顺理成章。 君赐眉峰微皱,又冷冷道:“这个木槿的身份着实可疑,有谁能证明当年那个奶娘有女儿呢?” “殿下明鉴,子瑜找到了一个当年和奶娘关系很好的嬷嬷,她可以作证!”夏子瑜意气风地接话,君赐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为九妹着急的模样。 老嬷嬷立刻被带了上来,她颤巍巍地跪倒。 “刘氏,灵鼎就在你身后,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夏子瑜威胁,刘氏打了个冷战,赶忙叩头道:“不敢欺瞒神女,巧娘当时确实有个女儿,还是小的怕老爷问罪于她,让那个孩子快跑的。” 刘氏的话就像点燃炮竹的火苗,引燃了现场。 “小女知道殿下仁厚,但事实如此,您不能包庇这个假货啊!” 夏子瑜膝行过去,抓着君赐的袍角道:“如今证据确凿,请殿下做主,万不能让这个假雕女代表夏家献祭礼,冲撞巫神啊!” 第六十八章 :我想听你说 这一场,夏永清已经看懂了。 当年是他亲手打死了奶娘和她怀里孩子伪造的现场,所以他很清楚真相到底是什么。 如果还有一个木槿,那么当日的奶娘就有两个女儿,但这个木槿开口时却对她的妹妹只字未提,很明显,就算木槿不是假的,她也是被控制了,可以略过自己的妹妹。 只要木槿不说出她还有一个妹妹,那么当晚奶娘坏里死了的女婴就只能是夏文姝和夏穗两人之一,现在木槿又指证是林氏杀了奶娘,任谁都能猜到,死了的女婴是谁了。 林氏诞下的雕女早夭,她无计可施便策划了这样一场阴谋,将夏穗抱来当做雕女抚养,把死了的女儿当成夏穗,死因陷害给奶娘,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所以这场掉包之计,只关系到两个夏家的两个女儿,作恶的是夏大夫人,和神女,和夏大老爷都没有关系。 夏永清垂着头,心中一阵恐惧。 他从没想到过,君赐竟然会这样的心机,策划得这样完整,不但将自己洗脱干净,还帮他找到了替罪羊。 但他明白,君赐并不是念着什么父女之情,而是为了要让他闭嘴。 而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让夏永清捧起一位神女做雕女的美梦残忍破灭,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这是真的吗?夏家的雕女已经死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虽然这两名人证十分有力但他们还是无法想象,夏家的雕女,服侍巫王的巫女,竟然会早夭,难道这是巫神的旨意? 夏老太爷气得手指抖,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夏永清做不好这个宗主,竟然任由庶女闹出这种丑事! “逆子,你还不快跟神女解释清楚,我夏家的雕女,怎么可能出现意外!” 夏大老爷攥紧了手,无言以对。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既然君赐准备的这么充分,那么此刻夏文姝的手肘上,必然已经有了那枚胎记。 君赐只是在等,等他亲自说出来,或者任何人说出来。 那晚陈氏大闹时,知道胎记之事的人可不在少数。 而此刻的夏九妹站在祭台上神情冷漠地听着这一切,也在思考同一件事。 木槿的事她知道,但她不明白的是,木槿明明知道的,自己的手肘上没有胎记,她不可能是夏穗,而且木槿也承认了奶娘的死是个意外,怎么现在又会去指认林氏? 难道,夏穗真的还活着,所以木槿才会突然改变想法,认为那个死了的孩子是夏文姝,而她的母亲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羔羊。 可是这样,那她这个身体的主人又是打哪儿来的?难道当晚夏家还有第三个女婴? 夏九妹脑子里一团乱麻,但有一件事她很清楚,那就是胎记。 一旦有人把夏穗手肘上有胎记的事说出来,但她的手臂上并没有胎记,这个谎言就会不攻自破。 而现在……女孩子略微低头,仿佛能透过大红的衣衫看到手肘下面,一枚褐色的胎记。 没错,她在现木槿有话要说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块胎记。 但是木槿醒来的太晚,她只好在来灵鼎宫的马车上掀开袖子,这才现了手肘上突然出现的胎记。 所以,到底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又是怎么将这块胎记弄到她手肘上的? 夏九妹百思不得其解,自然不会随意开口,但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林氏却中了计。 “之前陈姨娘说过,夏穗手肘上有一枚胎记,我的女儿我自己清楚,她的手肘上根本没有胎记!”林氏急忙站出来辩解,夏大老爷几乎绝望地闭上了眼。 夏子瑜不由哈哈大笑:“没错,陈姨娘是这么说过,这也是我的证据之一!” 林氏没想到夏子瑜会这么痛快,微微张目,就听夏子瑜朗声:“来人,带木秀!” “木秀?”众人的目光又随着夏子瑜的指尖望向了另一个证人。 一个衣着破旧,农妇打扮的女人颤巍巍走上前来:“奴……奴婢就是木秀,以前是伺候小姐的大丫鬟。” “木秀,你说,你家小姐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 木秀眨着大眼睛,回头望了夏九妹一眼,目光中满是得意:“是,小姐手肘上有一块褐色胎记,木槿也知道的,她可以为奴婢作证。” 木槿神情冷漠,点了点头:“是,有胎记。” “奴婢就是因为注意到小姐手肘上的胎记,多了一句嘴,才被小姐找借口买的。”木秀抬头望向君赐,哆嗦着哭诉:“奴婢虽然想替小姐保密,但奴婢不敢欺瞒神女,更不敢欺瞒巫神啊。” “哗”地一声,人群沸腾起来。 夏家雕女的身上竟然有和夏穗一模一样的胎记,这不论如何,也不会是巧合了。 人证,物证,如今都在 ,在场众人已经深信不疑,望向祭台上女孩子的眼光也变了。 难怪她的天赋一直远逊于人,原来她根本不是夏家血脉之力最强大的雕女。 “不可能,你胡说!”林氏大怒,急急站了出来:“夏文姝,你快给她们看,我的女儿,手肘上从来没什么胎记!我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知道!” 蠢妇! 夏大老爷冷冷地瞥了林氏一眼,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给夏子瑜作证。 而夏文姝到现在都不声不响,一改先前的犀利如刀,看来,她是现手肘上出问题了?。 人们的目光逐渐上扬,望向祭台之上,艳如夏花的红裙少女。 夏九妹神情平静,隔着二百米的祭路,遥遥望向对面君赐的身影。 神女君赐,白裙飘逸,恍如谪仙。 她被鲛纱覆着下半张脸,看不清此刻神情,也,没有开口的动作。 夏九妹此刻,心如刀绞。 “这样我便能替你作证了。”君赐的笑声还犹然在耳,九妹却已经视线模糊,那弯弯的眉眼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今那一身白裙独善其身的淡漠。 “你说过,会替我作证的。” 夏九妹睁开眼,乌黑的睫羽有些湿润,但她没有被打倒,而是缓缓走下玉阶,走向君赐。 她不着痕迹地将手垂下,掌心里的血胆金鸡被水红的大袖遮掩,而女孩子的声音也在变大:“君赐,你见过的,你告诉他们,我有没有胎记。” “我想,听你说。”大红裙逶迤铺地,女孩子缓缓走向神女。 我想听你说,说你到底是独善其身,还是,幕后黑手。 第六十九章 :在深渊之下,接住她【加更】 君赐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她沉默,便没人敢出声,现场陷入了谜一样的沉寂。 良久,君赐开口:“抱歉,这一次我帮不了你了。” 赵愚站在人群之中心疼得死死攥住了手,他看着女孩子仰着头望向君赐,犹如被同类排斥的小兽,却还要倔强地撞向对方的利爪,七把刀跟在他身旁,几乎觉察到了一丝血腥气。 “赵愚,怎么办?”七把刀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真像你说的,这个神女摆明是算计了九妹啊。” “等。”赵愚睫毛抖动,缓缓松开带血的指甲。 “这个时候,她只想自己解决,就算是跌落深渊她也不会想我插手。”赵愚漆黑的瞳孔微微收缩:“我要做的,只是在深渊之下,接住她。” 七把刀一时侧目,赵愚竟然这么了解九妹吗? 可这世上的女子,不都是希望在危难之时能够有英雄出手相救吗,他怎么就敢肯定九妹这么与众不同,这么的,独立? 赵愚感受到七把刀的目光,终于带了几分笑意:“她一向是这样敢爱敢恨,敢错就敢当。” 所以,他根本不担心九妹会因为君赐的背叛而跌倒,反而觉得,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一次成长。 果然,九妹阖眸沉默了几秒,再睁眼时虽然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滚落,眸光却是璀璨的。 她没有像林氏那样吵闹,也没有急于同夏子瑜辩解,她只是缓缓转身,大红色的水袖绵长,稍加展开便形成波浪犹如盛放的红花一样层层绽放,还带着一丝逼人的气势。 女孩子扬,缓步走向夏子瑜,她步履平稳不急不缓,仿佛是中气十足的王者,让所有想开口挑衅的人都识相的闭上了嘴。 而事实上,九妹的确是在拖延时间。 她用这几步路的功夫,想明白了这个圈套。 自己手肘上的胎记,应该就是哪日洒在她手上的酒水染上的,只是当时不曾显露,又或者说,那只是一把暗箭,没得到必要的催化是不会显现的。 但七日前,君赐来找她,看了她的手臂,还递给她一块糕点,估计就是那时,酒水的药效开始显露。 君赐境界远高于她身边的所有人,想动什么手脚实在太容易不过。 至于回城时的误伤,应该是君赐怕她回到夏家后意外现,所以打算以伤遮掩。 等到今 日,她自称手肘有伤,只会更让人怀疑。 如果她所料不错的话,君赐手里应该有能让外伤迅痊愈的药。 到那时,胎记当着所有君山百姓的面现身,她便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可能。 真是好计策,即便是现在,她也被手肘上的胎记弄的百口莫辩。 何况神女现在亲口说出,不能再帮她了这种话。 只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利用神女,而神女这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却不能撒谎,欺骗众人。 “夏文姝,你少要装腔作势。”夏子瑜被夏九妹犀利的目光看得毛,又想起了此前被夏九妹收拾的种种,有些后怕地倒退半步。 “哦不,应该是夏穗!”夏子瑜出声讥讽,强作镇定。 她是未来的夏家雕女,服侍巫王的巫女,她怎么能被一个庶女的气势吓破了胆。 九妹微抬下颔看向夏子瑜,声音清亮:“夏穗如何,夏文姝又如何?我是谁,对你很重要吗?” “哦不,对你很重要。”夏九妹学着夏子瑜的语气,声音轻快,倒显得夏子瑜的严阵以待有些滑稽。 纵使场中无人敢笑,却依然化解了紧张的氛围。 大家都知道,夏宗主的庶长女已经出嫁,若夏文姝被证明是夏穗,那么再论雕女,就只有夏子瑜了。 所以夏子瑜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摆脱不了这个嫌疑,夏九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勾起了大家的联想。 夏子瑜是既得利益之人,所以她说的话,她带来的证人,都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令人生疑。 “你!”夏子瑜咬牙。 她早就领教过夏文姝的机智,也知道今天的事不好对付,但是她不怕。 因为她还有最大的底牌没有使用。 那就是高高在上,淡漠地看着一切的那位神女。 夏子瑜不知道神女到底为什么针对夏文姝,或许是觉得夏文姝天赋太高,会动摇她在巫王宫中的地位,又或是别的什么,但她清楚,神女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因为不论是夏文姝有胎记的消息,还是木槿这个人证,都是神女告诉她的。 就连木秀,也是神女身边的白婷祭司帮她找回来的,她所做的不过是找到刘氏替木槿证明身份,再做这杆捅入夏文姝命门的长枪罢了。 为了雕女之位,她夏子瑜做枪又算的了什么, 大家各有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夏穗,你不要在这里避重就轻,你的手肘上,到底有没有胎记?!”夏子瑜得意洋洋地逼问,一侧嘴角扬得比天还高:“怎么,不敢说了?适才夏大夫人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她的女儿,绝对没有胎记。” “就因为母亲敢保证,所以母亲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否则不是自讨苦吃?”夏九妹立刻回敬。 人们虽然点头,但也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雕女真的有夏穗的胎记?” 群情激荡,夏九妹也不得不认,否则反倒落了下成:“是,我的手肘上的确有一块褐色斑点,黄豆大小。” “什么?!”第一个倒退的竟然是林氏:“不可能!我的女儿没有胎记,没有的!你不是我的女儿,你,你果然……”彭嬷嬷赶忙抓住林氏的手安抚:“夫人您冷静点儿,奶娘一直看着的,是小姐,她是小姐的!” 夏九妹看林氏的反应,微微皱眉。 难道林氏也一直怀疑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没道理的,她既不是夏穗,又不是夏文姝,难道她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母亲,您冷静一点,这个胎记我也是今天换祭服的时候才现的。”夏九妹声辞朗朗,转头看向台上的君赐:“就连数日前,我在芳园给神女看时还没有胎记呢。” “什么?神女看过她的手肘?”众人被这个重磅消息轰得一愣。 怎么回事,神女刚才不是说帮不了夏文姝的吗,怎么夏文姝会说神女见过她没有胎记的手肘? 难道神女还会说谎不成? “放肆!你是在暗指神女冤枉你吗!”不知是哪个狂热的信徒第一个嚷了起来,瞬间群情激愤,甚至有人骂出了难听的话。 夏九妹不为所动:“君赐,你怎么说?” 第七十章 :最强嘴炮 君赐眉头微蹙,她有点拿不准夏文姝这么问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再伤她一次? 那她可就太蠢了。 “文姝,我不能为你欺骗巫神,你这样说,实在太叫我为难了。”君赐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心痛:“即便你不是雕女,也是我的朋友,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大家都听到了,神女说她没见过!”夏子瑜顺势道,咄咄逼人:“夏穗,你实在太过分了,事已至此竟然还想拉着神女帮你骗人!” “就是!”底下民众也乱成一团:“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亵渎神女,烧死她!烧死她!” 君赐鲛纱下的红唇扬了起来。 堂堂君山神女啊,若是死在这火架上,可真是闻所未闻呢。 夏文姝,你就是死,恐怕也猜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过你放心,在你登上火刑台前,我会亲口告诉你这个秘密的。 你,才是君山神女。 夏九妹将君赐眼中的得意看得一清二楚,面对一众人的谩骂无动于衷,而是低声轻笑:“我想,我明白了。” “你们!”女孩子陡然高喝,清亮的声音带着法诀之力穿云破空,让场中一瞬间静了下来。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大家嚷着要烧死她的时候,夏文姝竟然还敢这么横。 她是半点也不知道怕吗? 而场中对巫术有所涉猎的人都惊讶得不能自已。 因为夏文姝的声音极有感染力,不同于任何法诀,带着那股霸烈得令人臣服的味道。 “怎么回事……”君赐心中惊讶,她的境界远在夏文姝之上,为何也会生出这种臣服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君山神女吗? “哼,雕虫小技!”君赐轻喝,白裙之下,左脚轻轻一跺,无形中放出了自己灵祭司的境界。 这是一种让人萌生臣服之心的,巫术。 “神女!”百姓们转向叩拜,由于巫术范围极大所以没人迷失心智,君赐也只是想让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已。 因为,她才是君山神女,永远的神女。 “君赐,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较高下吗?”夏九妹知道自己不是君赐的对手,她能达到刚才的效果,全赖修炼的天灵化生诀远胜于其他人的巫决,但这并不妨碍她搞事情挑衅:“是不是因为,你怕了?” 君赐眼神狠 戾,她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夏文姝激怒。 不过这都不要紧,只要她还是神女,人们永远都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她。 “你太放肆了!”白婷早就知道君赐的态度,此刻站出来冷喝。 “到底是谁在放肆!”夏九妹轻蔑地瞥她一眼,扫视全场,朗声喝道:“如果你们是我,会在这个时候无中生有,说出神女能为自己作证的话吗?” 众人一愣。 “如果你们是我,会在神女已经否认的情况下,还是坚持说神女看过自己的手肘,能证明自己没有胎记吗?”夏九妹轻笑:“没人会这么蠢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神女的话才是最令人信服的。” 众人沉默,女孩子陡然拔高声音:“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君赐上前半步,几乎冷喝出声。 贱婢! 她没想到,夏文姝的嘴竟然这么犀利! 一张红口白牙,没有丝毫证据,竟然能凭空撼动人们已经根深蒂固的想法。 现在所有人都会质疑的,因为的确没有人这么蠢,除非…… “除非,我说的是事实!”夏九妹声音抑扬顿挫,带着鼓动人心的频率,女孩子陡然转身,修长的手指指向君赐:“神女在芳园看到过我的手肘,她知道我不是夏穗,但她不肯为我作证,任凭我被人冤枉,这就是你们的神女!” “胡说!夏文姝,我知道你铁齿铜牙,言辞如刀,但你想无中生有却是痴心妄想,你看这场上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抵赖!”夏子瑜跳出来对质,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牵扯到君赐。 否则,她就是赢了,日后也一定会被神女嫉恨。 “我抵赖,我为什么要抵赖?因为我冤枉!”夏九妹说的理直气壮,夏子瑜气得咬碎银牙。 这个夏文姝,怎么这么会诡辩,简直要气死她了! 人群里,七把刀低头抿笑。 这九妹的嘴可比他们无赖多了,难道这就是赵愚说的最强嘴炮,可以无中生有,颠倒黑白? 君赐眸光森寒,照这么让夏文姝胡搅蛮缠下去,只怕人们对此事的思索会越来越深入。 这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够了!”君赐冷声呵斥,让夏子瑜闭嘴,微带薄怒的声音令人心惊。 “文姝,你怨我不帮你,我也无话可说。”君赐轻飘飘道,将 众人的思路引到是夏文姝记恨她的方向,才道:“但今天是朝祭的大日子,你还是退下吧,剩下的事就让夏宗主自行解决。” 退下,岂不就是说明神女也认为夏文姝其实是夏穗了。 人们都明白,今日夏文姝从他们的眼前消失,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女孩子了。 “神女肯饶你不死,还不退下!”白婷厉喝。 “退下个屁!”夏九妹毫不吝啬地呸了一口,大声道出真相:“我现在怀疑,你才是夏穗!” 红衣少女指尖所向,正是台上白衣翩翩的,神女君赐。 不给人们喘息的时间,九妹大声喝道:“既然手肘上有胎记的人就是夏穗,那我为什么不能看一看神女你的手肘?” 人群都的议论声都快爆炸了。 “荒谬!”有君山县极富威望的老者喝道:“胡乱攀咬,真是个奸滑贼人!” 夏九妹不为所动,而是直言自己的分析:“想在我手臂上种下胎记还不被我察觉的人有很多,木槿木秀都能做到,但是只有你,我的好朋友君赐,有这个本事弄到这种怪异之术!” 九妹知道想要验君赐的身是不可能的,但她要的只是说出来。 今天大半个君山县的人都在,总有这个风声能传出去。 九妹坚信,这才是君赐真正害怕的东西。 君赐做这么多,一定是怕胎记的风言风语传到长安,所以急于找一个顶包的人。 “所以,就是你想要陷害我!”狗屁的友谊,夏九妹心中啐了一口,说起话来毫不留情:“因为你才是夏穗,你怕人知道!” “放肆!”君赐难以抑制地怒骂一声,拳头攥得死死的。 她万万没想到,夏文姝虽然没猜到自己的身份,但却猜到了她的身份。 “夏宗主,这是你的家事,你自己料理吧!”君赐当然不会冲动的自己处置夏文姝,落人口实,所以将包袱丢给了夏永清。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急跑了过来,对着夏永清耳语。 夏永清眉眼立刻冷了下来,带着一瞬的绝望与冷酷。 第七十一章 :夏文姝已经死了 夏九妹顺着君赐的话看向夏大老爷,声音坚定:“父亲,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胎记,您见多识广一定清楚有什么东西是能……” “住口!”夏永清冷喝,女孩子惊讶地瞪大了眼。 父亲他……他也不信她吗? 至始至终,父亲一直都是最相信她的那个人,不论夏子瑜怎么闹,他都不为所动,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君赐也看向夏永清,目光里满是笑意。 很好,这个男人果然够聪明,也够冷酷,知道什么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夏永清此刻其实恨得牙痒,却无计可施。 原本看到夏文姝这么聪明,一口伶牙俐齿足以拖到他回府“再查”,他的心里已经燃起了希望,却没想到君赐会这么狠,狠到,对夏文烨动手。 适才来的小厮他并不认识却低声禀报道:“二爷在回城的路上连人带马跌入山谷,不知所踪。” 那个他精心培养出来,夏家最优秀的继承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夏家宗主与雕女一向互为犄角,如今夏文烨不在了就像是牢不可破的天平突然坍塌,另一方又怎能独善其身,所以,趁此机会废掉夏文姝与林氏才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夏永清一双虎目紧盯着夏九妹,眉头蹙成川陵,眸光极其复杂。 这是他的君山神女,成长得如此令人骄傲。 她美丽,风华无双,她聪慧,机敏善辩,就连灵雕之术也终于在常年的压制下爆出惊人的天份。 这样的雕女,他还没有来得及收割,就要亲手毁掉了啊。 夏永清闭上眼,想想这些年的父慈女孝,化作幽幽一叹,神女,你可不要怨我。 要怨,就怨巫神不佑,让你输给了我的女儿。 没错,夏永清内心涌起一股喜悦,没错,神女,输给了他的女儿。 这一样是件令人骄傲的事。 他的一个庶女都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夏永清,足以自傲了。 夏永清走了过来,拍拍夏九妹的肩,垂头轻声:“成王败寇,姝儿,这是父亲交给你的最后一个道理。” “父亲……”女孩子蓦地睁大了眼,瞬间想通了许多,一定是迟迟没有露面的兄长出事了,所以夏大老爷才要舍弃她,舍弃林氏这一脉,另立嫡系! 可不待她出声,耳边就响起了夏永清的爆 喝:“林氏!” “老爷?”林氏大惊,看向夏永清。 只见夏大老爷迎面走来:“当年就有婆子向我密报,说那女婴脖子上有掐痕,我却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她竟是我的雕女!” “你说,到底是谁掐死了我的女儿夏文姝!” 夏永清声音如雷霆般洪亮,字字打在林氏心头。 “掐死,真的有人掐死了文姝……”林氏脑子嗡地一声,眼前再度浮现了一只雪白的手,那只手伸向了婴孩细嫩的脖子。 “是谁?是谁掐死了我的文姝!”林氏伸手如同鸡爪一般掐住空气,逐渐攥紧:“是谁掐死了文姝,那是谁的手!”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彭嬷嬷惊恐地抓着林氏,可林氏却不受控制一样哭号尖叫:“奶娘,奶娘我没有记错,文姝死了,文姝被掐死了,是……是我……”林氏看着自己细嫩白皙的双手,痛苦地跪在地上。 她想起来了。 那一晚的雷雨夜,是她从卧榻上起来,在电闪雷鸣中靠近了睡容恬静的孩子。 也是她伸出了罪恶之手,活活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自己和女儿,都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恶人,太多的压力,她为什么要让女儿来这个世上受苦呢? 所以,她掐死了女儿,自己也在要投缳自尽。 那晚的雷鸣电闪可真是猛烈啊,好像在欢迎她和她的女儿。 林氏也不知道后来生了什么,她清醒后因为投缳、的原因,已经忘记了那晚生的一切。 就连给她看伤的大夫也只是说请她放宽心,不要再寻短见便是。 但夏大老爷从那日起,就亲自照顾女儿,也不再允许她独自靠近女儿,更不再同她亲近。 林氏抱着头,已经濒临崩溃,口中不住喃喃:“夏文姝,已经死了,我的女儿死了……” “哈哈,你听见了吗,她已经认罪了!”夏子瑜激动地尖叫,这简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啊! 原本她都以为又要被夏文姝扳回局面了,毕竟只要夏大老爷开口说出一种让人后天生成胎记的方法,这件事就算陷入僵局,可没想到,夏永清竟然几句话就让那个愚蠢的林氏说出了实情! 就连君赐也为之一怔。 夏永清,他可真够绝的了,直接釜底抽 薪,从林氏这里下手。 只要林氏道出夏文姝已经死了的消息,后面的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林氏偷换了孩子,他夏永清是被欺瞒的,夏文姝就是夏穗,夏文姝之前说的一切都是对神女的污蔑与报复。 君赐几乎要鼓掌叫好,姜还是老的辣,夏永清这件事干得简直不能再漂亮! 夏九妹神色木然,她一直盯着夏永清,似乎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痛苦,或者后悔。 但是,分毫都没有。 那个为了不让她留有遗憾,甘冒大险帮她执刀开出血胆金鸡的父亲,在舍弃她的事上也是一样的干脆利落。 甚至是,更为残忍。 “你,你承认了,你承认了!”夏大老爷捂着心口,被好似欺骗的痛苦折磨得心力交瘁,复又大喝一声:“来人!雕女不还有两个大丫鬟吗,把她们带上来!” 木兰木香很快被推到场中,面对暴怒的夏大老爷,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突然齐齐叩头:“是,小姐手肘上的确有胎记。” 夏九妹转过头去,看着四个从小伺候她长大的丫鬟,心痛地闭上了眼。 原来,夏永清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木兰木香,都是他的人,现在看出他是要舍弃她,立刻转变了阵营。 人证物证俱在,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连夏九妹自己看到林氏这幅样子都坚信不疑,夏文姝的确死了,死在了林氏的手里。 但她和别人不同,她知道,自己绝不是夏穗。 “原来她真的不是雕女啊!” 人们开始大声议论起来:“只是一个庶女,还想替夏家献祭礼?” “而且她妄图诬陷神女,实在该死。” “该死!” 第七十二章 :总有刁民想害我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夏老太爷面对群情激愤差点儿没昏过去,指着林氏大骂:“当年你便迟迟生不出雕女,如今竟然害死了我夏家雕女,你是想断我夏家的根基啊!” 老太爷挥起拐杖就打,林家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毕竟这个时候,夏家不怀疑是他们林家故意要设计夏家就已经是万幸了,谁还敢往上凑。 可惜,总有不怕死的愣头青,林子羽已经大叫着扑了上去:“姐!” “啊哟!”林子羽肩头挨了一拐杖,却回头怒道:“夏老太爷,事情还没查清楚,你凭什么打人!” 赵愚与七把刀见状立刻从赵家队伍中走了出来,莫昭也甩开阻拦,冷面站到了林子羽身前,不声不响地护住了其实只会臭美的娘娘腔。 “子羽,还不退下!子晴现在是夏家的人,夏老太爷想管教,与咱们已经没有干系了。”林家宗主开口,立刻派人要拉回弟弟。 “大哥!”林子羽执拗地不肯躲开,莫昭二话不说,直接一掌将人推开,林家的人当然不敢和他动手。 林子羽还丝毫不以为耻,光明正大地躲在莫昭身后,一边嚷嚷:“我姐如果真的掐死了文姝,她就是神志不清了,她怎么可能再去换什么孩子,这纯粹是放屁!你们夏家的人一个赛一个能放屁!” 愣头青的胡言乱语,却一句点醒梦中人。 连夏九妹都微微愣神。 “怎,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林子羽一脸懵逼,又见赵愚面露深思,赶忙补充道:“哎呦瞧我这嘴,我们家九妹当然不会放屁了,呃?还瞪我?我……我呸,这话也不怎么对劲。” 九妹抿了抿嘴,林子羽这抓不住重点的毛病也真是……够够的了。 女孩子到底心志不俗,原本被父亲舍弃的痛苦,就在林子羽的犯二中冲淡几分。 没关系,她原本就可以不依靠任何人的。 下意识地,夏九妹觉一道温柔有力的注视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就见赵愚笑容和煦,似乎一点儿也不为她着急,又或者是,对她有信心。 没错,那是信心,还有支持。 他愿意这样默默无声地,永远做她最强劲有力的后盾,在每一次她想使用他的时候。 呸!女孩子暗中啐了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 使用,这都什么用词啊,她都被赵愚带坏了。 “夏宗主 ,你的庶女夏穗冒充雕女在先,冲撞神女在后,现在还意图诬陷神女,你总要给个交代吧!”白婷祭司站出来,代表所有人想夏家问罪,根本没有将林子羽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只需要知道夏文姝是夏穗就够了,至于是谁做的这件事,那是夏家自己的事。 夏永清神色冷漠:“夏家险些铸成大错,愿将罪女交给灵鼎宫处置。” 一瞬间,夏子瑜,木秀,甚至是君赐都面露喜色。 结束了,她们终于将夏文姝扳倒,如今将她交给灵鼎宫,捏死她,不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吗? “亵渎神女,烧死她!”不知又是哪个在喊,引起了百姓们的一阵应和。 白婷早已得了君赐授意,立刻令道:“来人,先剥去她的雕女祭服,押到地牢里去。” “你们疯了吗!”林子羽惊呼,就要上前把九妹也护在身后,赵愚却拦住了他。 事情还远远没到需要他出手相助的地步。 果然,女孩子镇定自若,就在白衣巫侍上前抓人的时候不避不闪,依旧笑吟吟地。 突然间,众人眼前一道红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高高举了起来。 那是一只有着血红玛瑙玉冠的金鸡,它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捧着它的是一双细白的手臂,因为手臂高举,那双藕臂的左侧一颗黄豆大小的褐色胎记赫然在目。 “胎记!”有人惊呼,但大部分人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只血胆金鸡的灵雕上。 “你要干什么!”在台上指挥巫侍抓人的白婷一头冷汗。 妈的,夏文姝这个疯女人,该不是想要砸了血胆金***那里面可是巫神真血啊! “你不是猜到我要干什么了吗?”女孩子娇笑,声音悦耳:“你们可都不要乱动哦,否则碰到了我,我可是会手抖的。” “混蛋!”君赐低声咬牙:“血胆金鸡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 “殿……殿下,之前就是她在献祭礼啊,她又一直垂着左手,谁也没想到她那只手里会攥着血胆金鸡啊!”白婷也是要崩溃,就是她想到了夏文姝一直拿着血胆金鸡,她也想不到夏文姝敢以摔威胁啊。 纵观整个大周朝,谁敢对巫神不敬,更别提存有毁了巫神真血的心思了。 只有君赐狠狠咬牙。 她知道,夏文姝一定是故意的。 早在夏子瑜 叫停的时候,夏文姝就故意把血胆金鸡藏在袖中,就是留作最后的底牌的! 要不是夏永清临时反水,引得林氏说出实情,想必夏文姝也不会铤而走险。 但事已至此,难道真让夏文姝摔了巫神真血吗? 君赐倒是不介意,反正她已经打算要害死天生地孕的神女了,就不在意再多一条罪状,可是君山百姓怎么会不介意,巫王更是不会同意。 “夏穗,你不要做傻事!”君赐倒是变得快,象征性地开口安抚,只听九妹笑盈盈地回道:“怎么刚才她们要烧死我的时候,不见神女出来怜悯我呢?” 君赐顿时被臊得一窒,这该死的夏文姝,真想拔了她的舌头。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是这么横。 女孩子好像看穿了众人的心思一样,高昂着天鹅颈,将手里的血胆金鸡直冲青瓷地砖,随时都有撒手的趋势:“本小姐就是这么横,谁让这血胆金鸡是我开出来的!” 原本被她前一句气得半死的众人,瞬间被后一句镇住。 对啊,这血胆金鸡的确是她开出来的,不管是夏文姝,还是夏穗,都是她这个人,是她这个人在众目睽睽下开出来的。 “你们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女孩子得意地笑着,这群人不是喜欢玩邪的吗,好,我就陪你们玩,她可从来都不怕搞事。 “这说明我这个人是被巫神承认的,我能当上雕女,是巫神默许的!” 夏九妹越吹嘘越来劲儿,一副神棍模样:“巫神还赐给我血胆金鸡,就是他老人家知道,总有刁民想害我!” 第七十三章 :蛰伏 总有刁民想害你? 白婷下意识地看向君赐,又赶忙喝道:“放肆,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白婷祭司,你敢骂巫神!”夏九妹大惊小怪道,白婷立刻辩解:“混账,我在说你胡言乱语,扰乱视听!” 夏九妹将手里的血胆金鸡晃了晃,白婷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白婷,这是什么,嗯?”女孩子质问,白婷碍于血胆金鸡的重要性,只好恭谨道:“血胆金鸡,内里是巫神真血。” “这就对了,为什么我开出了巫神真血?因为我是巫神选中的人!”夏九妹轻快的话听在别人耳中却是不同的味道。 君赐和夏永清都是脊背一凉,难道冥冥中真有巫神意志在影响着这一切? 否则为什么上百年来都没有人开出的巫神真血会被夏九妹开到,真的不是因为,她才是神女吗? 夏九妹也被自己这句话提醒了,如果君赐是夏穗,那么谁又是神女? 女孩子错愕了一秒,顿时长大了嘴。 难怪夏文姝可以“死而复生”,凭借一缕残魂逆行时光回到死亡之前,原来这就是钥灵说的夏文姝不可以死的原因。 因为夏家当晚还有第三个女婴,君山神女。 所以这一切都通顺了,为什么君赐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为什么夏大老爷一直对她充满信心。 因为,她才是神女,她才是君赐。 “靠……”夏九妹嘴角抽了抽,她还真是捡到宝了,凭空成了一位神女。 那如果是这样,夏文姝前世的死,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 夏九妹抬头看向白衣高洁的神女,又转向夏永清,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夏永清与君赐都不甘心让夏九妹这样逃过一劫,打蛇不死,必定后患无穷。 “你们可看清楚了!”夏九妹觉察到两人的阴狠目光,立刻高举血胆金鸡,衣袖滑落洁白的手臂光亮如雪,女孩子喝道:“是我开出的血胆金鸡,就算我是夏穗,我依然是巫神赐福的人,你们还想烧死我吗?” 她处于弱势,此刻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百姓对巫神的信仰反过来压制神女。 君赐微不可查地冷哼一声,没想到她苦心经营的时机却成了夏文姝的保命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道她能否认夏九妹的话,执意烧死她吗? “白婷祭司,我与夏穗终归有一段缘分,她虽顽劣,我却不能狠心,何况她说得也有道理,她替巫王开出了巫神真血,也算功过相抵。” 君赐何等聪明,轻飘飘的话却将九妹开出血胆金鸡的功劳推到巫王头上。 不过到底是忌惮夏九妹破罐破摔,不敢再说什么处死的话。 “那就多谢神女殿下了。”九妹将手臂放下,众人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只有夏大老爷咬着牙关,他做事一贯斩草除根,现在夏文烨失踪林氏疯了,她们这一脉就剩下夏文姝一个小丫头,自己手段尽出却偏偏拿她没有办法。 夏子瑜同他们一样愤懑,没想到都已经将夏文姝拉下了雕女的神坛,却还不能将她置于死地。 她抬头望向君赐,就见神女微微点头。 夏子瑜立刻从袖里取出半截袖子递上去:“父亲,您看这是什么,木槿,你快说,你是不是陪着夏文姝去过陈姨娘的院子!” “是。”木槿点头,君赐默不作声。 她可以不计较夏文姝,但要是夏家赐死这个不孝女,她也拦不住。 夏大老爷的眼睛亮了亮。 “父亲,其实九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一晚纵火的事也是……”夏子瑜话还没说完就见九妹越过了她,问向夏永清:“夏大老爷,难道夏穗,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场中沉默一秒,众人这才意识到,就算夏文姝是夏穗,她也是夏家的女儿,适才他们要烧死夏文姝,夏家可是一星半点的怜悯都没有给她。 人们不由望向那女孩子,她红衣盛放却只是望向夏永清。 少女水润的眼眸里却没有了曾经的孺慕之情,有的,只是清冽的寒光。 “是,但你冒犯神女,为父不能再包庇你了。”夏永清开口便是大道理,理由摆的冠冕堂皇,估计下一句就是要赐她去伺候巫神了。 “呵……”九妹冷声。 之前是她太糊涂,错把利用当真心,如今既然明白了夏永清的为人,她当然不会犯贱到还以为夏大老爷是迫于无奈。 只要摆正心态,她的思路便清楚许多。 君赐与夏子瑜筹谋已久,必定有很多证据,何况她不是夏文姝的确是事实,所以这件事上无论她怎么伶牙俐齿,都一定会输。 她不是一个没勇气认输的人,但她现在要做的,是如何绝处逢生。 “既然如此,就请夏大老爷逐我出家门吧。”夏九妹声音一落,夏永清背后的夏老太爷倒是点了点头,可女孩子随后便道:“不过血胆金鸡是我开出来的,夏大老爷家大业大,不会还想占我这小姑娘的便宜吧。” 夏永清脸色顿时难看几分,又是血胆金鸡,夏九妹可真狠。 一只灵雕在她的手,便能有千种用途。 面对神女保命,对他…… 只恨血胆金鸡意义非凡,不是靠其他灵雕可以替代的,夏家想将它献给巫王,为的其实是采选巫女的荣耀。 而且现在已经听到风声,采选夏家巫女的巫谕在这几日就能抵达君山县。 若是现在让夏九妹带着血胆金鸡离开,巫王宫会不会追究还是另一说,怎么可能继续采选夏家巫女。 夏子瑜当然知道个中意义,急忙站出来求道:“父亲,不能答应她啊!您看这袖子,她才是那晚纵火的人,她就是故意冲撞神女的,她该死……啊!”夏子瑜被夏永清一脚踹在肩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夏大老爷:“父亲……” “畜生!穗儿也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忍心置她于死地!”夏大老爷怒喝,显然是做出了取舍。 采选巫女,他还有个夏子瑜可以立为雕女,但若是失去了巫女,那他这长房可就远远比不上二房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件事即便神女不追究,我夏家也容不得这样逆女,来人,带她去清心山庄。”夏大老爷看似心痛地下令。 “好。”女孩子点头满不在乎地将手里的血胆金鸡丢给夏大老爷,潇洒转身。 她大红裙摆依旧逶迤铺地,带着一众或讽或鄙的目光,坦然离开这一片盛世繁华。 赵愚看着女孩子独身一人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折扇往腰间一插,尾随而去。 第七十四章 :清心山庄 一辆灰顶的粗布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车里的女孩子要抓着座椅才能勉强坐稳,但她没有半分抱怨。 成王败寇,这是夏永清交给她最有用的道理,让她成长的真理。 纵然今日夏九妹抓住她们的漏洞,利用血胆金鸡保住了性命,却依然抵不过被贬进山的败局。 从高高在上的雕女一夕之间沦为清心山庄任人宰割的弃子让她不由深思,自己成为夏文姝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太过天真,不懂防备人心险恶。 “小姐,到了。”车夫撩开车帘,半句话也不敢同她多说。 九妹并不怪他,毕竟自己的确身份尴尬,她走下车,看见清心山庄堪称朴实的木板门。 其实所谓的清心山庄也是一处私园,只不过是专门收容犯了大过的夏家人,所以并不奢华。 而且山庄位于君山主峰的半山腰,其后有一处清心洞,据说和山顶的寒潭相连所以洞中寒气逼人,会让人不自觉地调动法诀之力抗寒,若时间过长还有消耗过剧力量透支的危险,是夏家转为惩罚犯错的子弟而设。 当日的夏文静就是被贬到清心洞受罚,没想到如今她也来了。 车夫去找山庄主事交代夏大老爷的吩咐,夏九妹独自站在门前,她红裙华美,站在朴实的庄户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来往路过的人却只是简单看了她一眼并不好奇。 先前二房的嫡女还被送来受罚了呢,她们自然见怪不怪。 九妹等了一会儿,没见车夫出来,倒是等来了另一辆马车:“九妹!” 驾车的是七把刀,马车上还绣着一个大大的赵字。 九妹心头一怮,她现在是夏穗,夏家的弃子,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肯来看她。 “九妹你看谁来了。”七把刀跳下马车,掀开了车帘。 “小姐!”马车里传来女孩呼声,木青急切的小脸出现,见到夏九妹便哭着扑了出来:“小姐,奴婢可找到您了!” “木青……”九妹被小丫头抱了个满怀,一时间眼睛也酸。 她本以为自己是孑然一身的。 孤独是种钝钝的痛,并不剧烈,却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缓缓拉低女孩子的情绪。 没想到,赵愚转瞬便给她送来了最重要的温暖。 至少,木青是愿意跟着她的。 女孩子下意识看向车里,一身黑 袍的少年出现在她的视野,笑容温润和煦,让人莫名心安。 夏九妹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你们,我还不算太失败。” “你从来都没有失败,她们策划周密,事前半点风声都没有透露,怪不得你。”赵愚安慰,七把刀也在旁补刀:“就是,这什么狗屁神女,一堆人计划着冤枉我们家九妹,还敌不过你一张嘴,甭跟他们一般计较。” “恐怕,我的确不是夏家雕女。”女孩子叹了一口气:“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夏大夫人为什么会掐死自己的孩子,这怎么可能啊?” 七把刀愣住了,不由看向赵愚,目露询问,她还真不是雕女啊? 赵愚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夏大夫人当年因为迟迟没能诞下嫡女受到的压力极大,情绪也十分不稳定,而且从她对九妹的苛刻程度来看,她对女儿寄予了极大的厚望,但当女儿达不到她要求时她就会不择手段。” “如果孩子出生后经常啼哭,她会怎么做?”赵愚问得两个人一愣,他看向九妹,道:“我曾在医书上读到过一种病,叫产后抑郁,是有可能杀子和自杀的。” “自杀?”夏九妹想了起来:“彭嬷嬷说过,夏大夫人的确在生下夏文姝后自杀过,我当时还奇怪,怎么有了孩子还要自杀,原来她的精神状况从十四年前就开始不稳定了啊。” “精神,状况?”七把刀玩味一遍,现新大6似得笑道:“九妹,你这词用得,和赵愚一样新鲜。” 有吗?女孩子一愣,赵愚眼中微不可查的失望一瞬即逝。 被使用之路,任重而道远那。 “啊对了!”九妹惊呼,抓住赵愚的袖子急急道:“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赵愚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兆头。 他温柔地笑,全无在旁人眼中那股犀利之气:“别急,我还不是随你吩咐。” 夏九妹讪讪收回了手,正色道:“我现在被困在清心山庄,想脱身恐怕不容易,她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哥哥,我怕他出事。” 赵愚眼中沉了几分。 “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吗?”九妹立刻觉得不妙,之前夏大老爷突然对她下手,她就觉得夏文烨情况不妙。 但虎毒不食子,君赐既然是夏穗,那夏文烨好歹也是她的哥哥,难道她真的…… “你别急,只说是被玉矿造反的园奴埋伏失踪了。 ” “失踪?”女孩子惊呼:“他可是一只脚迈入大祭司境的人,又是在矿山,怎么可能失踪。” 夏九妹咬牙:“一定是君赐。” 赵愚安慰:“我已经让莫昭带人去找,一定帮你把夏文烨找回来,放心吧。” 九妹抿着唇,原来他都做好安排了。 即使自己跌入深渊,他也在深渊之下为她准备好了疗伤的温床。 “谢谢你赵愚。”九妹真诚道谢。 “那就少收我几两银子好了。”赵愚笑嘻嘻道:“不管怎么说,芳园还是你的,所以你还是握着我的财政大权。” 夏九妹瞥他一眼,对他惯说的胡话已经见怪不怪,一边催促:“你们快走吧,小舅舅一个人应对那么一大摊子事儿,恐怕要手忙脚乱了。” 赵愚却是笑笑:“放心吧,他和你不一样,看透了黑暗后,他会比谁都狠得下心。” “哦,你是说我天真咯。”九妹冷哼,面色不善。 “是纯善,不管你经历多少寒冬黑暗,用过了多少手腕,你都能保持初衷。”赵愚认真道:“这才是你吸引我的地方。”所以,你成为了我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扯淡,我哪有那么圣洁。”九妹翻了个白眼。 赵愚却笑道:“有些人看似圣洁,光明磊落,却暗藏着龌龊心思,品性低劣,而我九妹却善于舌战群雄,根本无需用那些下作手段。” “……”七把刀捂着牙,嫌弃道:“腻死人了。” 第七十五章 :有人会替我闹 一贯厚颜无耻的赵愚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笑了笑便告辞。 七把刀跟上,还不忘回头邀功:“哎九妹,你可别忘了这次送人来的是我!”他笑嘻嘻地做了个探囊取物的手势:“偷人也是本神偷的专长,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木青赶忙啐了口,羞羞怯怯地躲到了九妹身后,谁跟他偷人呐。 夏九妹噗嗤笑出声来,带着木青直接进了山庄大门。 她现在提起精神,就不打算先任他们安排了,主动权,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也不知车夫在里面和主事说些什么,夏九妹不识方向,便站在山庄的大院里四下打量。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角门,应该是通往两边的跨院,正前方是主院主宅,住的是清心山庄主事与各个管事,主院后面就是一众农户人家的茅草房,住着大量的庄奴。 “这庄子少说也得有上百号人,应该还有几个居住地在山里头。”木青道,她以前是二等丫鬟,各个山庄私园的事她也听说过许多。 “原来如此,我看那东跨院干净整洁,还有丫鬟打扫,应该是夏文静住的。”九妹眼尖:“她虽然是来受罚,可殷氏还是二房的当家主母,有她陪着,想必吃不了什么苦头。” 木青点头:“就是苦了四小姐了,她出嫁在即,母亲却不在身边,婚事办的乱七八糟。” 九妹眨了眨眼,对那个二房庶女隐约有点儿印象。 “指不定夏四心里还觉得自在,我们就先管好自己吧,夏文静在这儿估计还是会称王称霸,咱们现在势弱,能避则避。” “是。”木青乖顺点头,她原本就不是木兰木香那样生事霸道的人,九妹对她也很放心。 “夏穗小姐。”方主事在马夫陪同下走了出来,被院中那个不慌不忙还四处观察的红衣少女惊艳一瞬,随即走了过来:“小姐对我这山庄可还满意?” 九妹眉头一扬,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 方主事穿得缎子面的长衫,身形瘦高,但一双鱼目溜圆滑动,显得有些贼兮兮的。 夏家的清心山庄,方主事却说成是他的,可见颇有野心,不过能做到这个位置,身后估计还有人。 “很好。”九妹不卑不亢。 她毕竟是做过雕女的人,又是这样的来历,让方主事摸不清底细就是最好的。 果然,方主事没有试探出夏 九妹的态度,也不敢多做折辱。 “事出匆忙,就请小姐先去西跨院住着吧。”方主事安排,有婆子上前引路。 女孩子点了点头,便随之而去。 “十小姐。”方主事叫住了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您就没有什么话要让马夫带回去给老爷的吗?” 之前被送来的夏家子弟,一个个可都哭着嚷着闹着,要派人带话回去。 红裙少女微微侧身,偏头看向方主事,小巧玲珑的下巴微微扬起:“有。” 西垂的斜阳给她娇俏的身形渡上一层暖色橙芒,隐约透着金挥,让人不敢直视。 “小姐请说。”管事上前,态度还算恭谨。 “烦请告诉夏大老爷,巫女大选之时,别忘了我。”女孩子同样笑得意味深长。 方主事眉头微挑,看来她还是放不下雕女的身份,想求大老爷允许她参加巫女大选。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真不能磋磨得她太过,否则大选时被人现可就不妙了。 “外面的马车是怎么回事?”山庄门口响起了女孩蛮横的娇喝,方主事看过去,是夏文静回来了。 夏九妹眉头微蹙,拎起长裙率先走向西跨院。 方主事也和马夫走向夏文静。 “是大伯父派人来接我了么?”夏文静声里满是希冀,却隔着方管事隐约见到红衣少女的背影消失在角门,不由嘁了声,有些幸灾乐祸:“原来是又有人被送来了,真是无趣,西府的小姐?我看她的模样可不像是犯错被贬的丫鬟。” …… “小姐,他们怎么能让您住这种地方!”木青忿忿,一鼻子都是屋里的潮湿霉气。 她和夏九妹刚被撵进西跨院的一间侧房领路的婆子便走了,这件侧房里狭小简陋,左半面是一张通铺,右面是破旧的衣柜水盆等用品,只有正中的方桌勉强半新放着一只旧烛台,可桌上却连个茶壶都没有只有四五个瓷碗凑合。 “真是太可恶了,奴婢找他们去。”木青自己可以忍气吞声,但她受不得主子吃苦遭罪。 二房的五小姐都住着整个东跨院,她家小姐就算是十小姐也是长房的庶女,好歹也得分到个西跨院主宅吧。 “木青。”九妹叫住她,一只手扇了扇,拉着她走到桌前坐下。 天色渐暗,她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小姐,”木青 嗔怪难道就任由他们那些奴才住着宽敞大屋,夏家的小姐却要这么委屈自己? “您越是这样忍气吞声,他们以后就越会磋磨您的,奴婢以前就见到过很多这样的事。” 夏九妹笑了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没想到你这丫头平时不声不响,心思倒是挺透彻的。” 木青一怔,难道小姐都明白?是了,小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 “那您还……” “放心,我是那种吃亏受委屈的人吗?”女孩子笑吟吟地扫了周围一圈,阴暗腐朽的旧屋子,被褥都是脏兮兮的灰色,住久了人都会生病。 她才不会自讨苦吃呢。 “不过你想想,哪个被贬到这儿的人不会闹?但他们闹了,就有用吗?” 木青抿唇。 被贬到这儿的夏家子弟都少有能被接回去的,更别说是找人撑腰了,所以他们闹不闹的,根本没人会在意。 何况夏九妹现在的状况更惨,她本就不受待见,现在又失去了雕女的身份,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夏家没人会来给她撑腰,这些下人折腾起她来就更无所顾忌了。 “这可怎么办呐。”木青急得红了眼。 “别急,我不闹,是因为有人会替我闹。” “嗯?”木青微楞,现在还有谁能替小姐做主? 可不待她张着的嘴合拢,就听见院子外头远远传来了女孩子得意的笑声:“夏文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夏九妹毫不在意,笑吟吟地拍了拍木青的手:“去给我倒杯水来,有些口渴。” 木青怔住了,离开转身倒水,夏文静如期而至,一脚踹开了破落的门板。 第七十六章 :士别三日【加更】 夏文静踹开门,就见夏九妹端着一个旧碗饮水,神情模样都同她刚被林氏砸晕后那日一模一样。 “哼,时移世易,九妹还是这么悠闲自在。”夏文静出言讥讽:“哦不对,是十妹了,呵哈哈。” 夏九妹缓缓将茶碗放下,淡然看向夏文静:“时移世易?五姐姐称谓没变,脑子倒是好使许多,相信这次不会再轻易做人的替罪羊了。” “你!”夏文静虽然经过此次磨砺,心性成熟许多,但终归不是夏九妹这终极嘴炮的对手,一句话便被讥讽得七窍生烟:“你少得意,你这个卑贱的庶女!” “瞧瞧你现在住的这破屋子,啧啧,听说你明天还要跟那些贱奴上山采果子呢,用不了几日,太阳就会晒裂你的皮肤,果树就会扎破你的手掌。”夏文静恨恨道,沉浸在幻想中激动得不能自已。 九妹眉头一挑有些诧异。 看来在清心山庄的这些日子的确让夏文静成熟许多,刚才那么激怒她,她都没有冲上来动手,反而学会了直击九妹现在最脆弱的地方。 “不错不错。”九妹点了点头:“看来你进步不小,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也看到我有多狼狈,现在可以走了?” 夏文静听得一愣,夏文姝竟然学会服软了? 木青则委屈地咬住下唇,小姐好不容易爆出了惊人的天赋,却再次从云端跌落,她该多伤心呐。 现在五小姐还要来落井下石。 “五小姐,一直都是您在害我们家小姐,我们家小姐何曾对您斩尽杀绝?您会被贬到这儿明明是七小姐害的,您又何必来找我家小姐撒气!”木青带着哭腔控诉。 九妹暗笑,这小丫头倒是和她配合的挺默契。 “木青,别说了,五姐姐日后能不能回家还得靠雕女美言,她哪里会说夏子瑜的不是。”九妹拍了拍木青的肩,没想到木青哭得更大声了,好似要替九妹把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夏九妹这才反应过来,木青不是在和她唱双簧,而是这傻丫头真的在替她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啊,成王败寇。 “雕女……你说什么雕女?”夏文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脚踹翻了挡在身前的长凳。 雕女。 没想到她日夜诅咒,终于把夏文姝盼倒了台,却上去了一个更让她嫉恨的人。 “夏子瑜,她这个卑贱的庶女,她凭什么! ”夏文静暴怒,夏九妹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采选巫女的谕旨不日就能抵达,到时候夏子瑜成了巫女进了长安,你也就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你说什么!”夏文静被彻底激怒,尖叫起来。 就像被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丑突然踩着头顶,跃上了你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宝座一样,抓狂。 “都是你,都是你个废物,竟然被夏子瑜那个贱人踩了下来!”夏文静怒不可遏,转头就把原因叩倒了九妹身上。 木青也气得够呛,明明是夏文静自己没本事,替夏子瑜背锅落到这步田地,凭什么怪到自家小姐身上。 夏九妹倒是见惯不惯。 遇到不顺就去怨天尤人,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这种人满地都是,夏文静只是藏不住想法而已。 “是,我是废物。”九妹笑嘻嘻地眨着眼,摊了摊手,专门为雕女做的大红祭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每颗镶嵌的宝珠都价值连城,“可我这个废物好歹做过雕女,还做了十四年,登上了祭台,你呢?” 女孩子莹白的肌肤被烛光渡上一层金色,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在嘲笑着夏文静。 “贱人,我要打死你!”夏文静再也绷不住,不顾身后丫鬟的阻拦,直扑上来,形同疯妇一样抓向九妹的脸。 夏九妹等的就是这一刻。 耳边还响着木青的尖叫,她就已经偏过身去让夏文静扑了个空,却没想到夏文静扭头狡猾一笑,一道掌风擦肩而来,女孩子只觉得手臂上一股酥麻令她低声痛呼。 寻灵境的掌风不过就是鼓动周围灵气,依旧是风,只有祭司境才能透过掌风,将法诀之力的麻痒痛感打入人体内。 “你竟然突破了?” 夏九妹十分惊讶,这才短短半个多月,夏文静竟然逆流而上,成了祭司境。 虽然她的法诀之力与夏文静相差无几,但她毕竟境界低了一成,加之轻敌,这才险些着了道。 “夏文姝,这可是你自找的。” 夏文静得意地站直了身体,一边喝令底下丫鬟按住木青,一边冷笑着靠近:“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夏文静吗,既然知道你是故意气我,我自然要给你点儿厉害瞧瞧。” 夏九妹捂着手臂,低声轻笑:“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夏文静,你长进不错,不过……”女孩子扫视了一遍屋子,木青的反抗令桌椅 铜盆翻倒,适才夏文静的一击,也弄乱了本就破败的窗纸。 “你还是嫩了点。”夏九妹抹平了祭服袖口的褶皱。 法诀之力虽然攻击性很强,但夏家教给小姐们的是靠它来辨识灵玉,所以不论是夏文静还是夏文姝都没学过以法诀之力对敌,所以说到底,这还是女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九妹用自己的法诀之力稍加化解并没有难受多久。 只见她面色平淡地伸手,将一旁通铺上的破被扯下来丢到地上,又踹了一脚,让地上唯一一个幸存的破碗撞倒墙边,摔得稀碎,一边轻笑:“我只是想请你帮我,砸一砸这破屋子而已。” “你!你什么意思?”夏文静困惑止步。 夏文姝不想在这屋子里睡了吗?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突然现五姐姐在这儿过得挺滋润,就想问问方主事,是不是觉得二房血脉要贵于长房,奉常高于巫王呢。” “你胡说什么!”夏文静也怕了,这种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方主事原本停在门外,可听到这一句,赶忙跑了进来:“二位小姐都是夏家东府的大宗血脉,就是下放到清心山庄,也依然是夏家的小姐,小的不敢不敬。” “青婆子,谁让你带十小姐来这间的,我说的西跨院,当然是西跨院的主院,还不快去给小姐准备!” 第七十七章 :横行霸道 夏九妹只是递了个眼神,按着木青的几个丫头就赶忙撒手,方主事都认了怂,她们哪儿还敢放肆。 木青立刻跑了过来,心疼地摸着九妹胳膊,带着哭腔:“小姐您没事吧?” “放心吧。”女孩子拍了拍她的手笑容温润,长袖一扫,率先出了狭小的屋门。 院中燃起了数支火把,道路不算明亮,但还看得清方向,女孩子坦然自若地走进向主屋。 夏文静恼火不已,就要跟出去,方主事赶忙拦住她:“我的五小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若不是您大闹这里,给了十小姐把柄,现在也不会受制于人了。” “哼,难道她还敢攀告我不成,现在谁还会管她,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夏文静不屑道,还想冲出去。 “哎呦您是不知道。”方主事已经将今日朝祭生的一切都打听清楚。 他虽然在清心山庄山高皇帝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巫神不信奉,夏九妹开出了血胆金鸡,那是被巫神赐福的人,在神女和夏家有明确口信前,他可拿不准这丫头的深浅。 要是夏九妹还有翻身之日,就凭他给夏文静开了这么大后门,却对长房血脉不敬,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敢直说,只是后悔将夏九妹的身份告诉夏文静:“您还是回东跨院吧,二夫人会告诉您原委的。” 方主事说完便急忙出门,追九妹而去。 女孩子此刻坐在正房堂前的圈椅上,原本住在这里的是方主事的长子一家,他儿媳刘氏正面色不善地盯着红衣女孩,若不是她刚才在院子里听到了公爹的话,她此刻早叫人将夏九妹轰出去了。 “爹,您不心疼儿媳,也得心疼心疼您这未出世的孙子吧。”刘氏不是省油的灯,见方主事进门立刻摸着还没隆起的肚子嚷了起来。 她男人今夜不在,但她还有方家长孙,她就不信自己还能被个小丫头撵出西跨院正房去。 夏九妹瞥她一眼,这才知道刘氏从进门开始就装模作样地捂着后腰是什么意思,敢情是有了孩子。 “这……”方主事是人精,一听儿媳的话便顺杆道:“十小姐,真是委屈您了,我这儿媳矫情,要不您先在隔壁凑合一晚,等明日天亮,我再命人将正房收拾出来?” 刘氏眼珠向上看,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当过雕女又怎么样,当过雕女不还是要给自己让 道,别说今晚,就是明晚,明年,她也别想住进来。 有话儿怎么说的,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真没想到她刘氏也有能压着这种贵女一筹的时候。 刘氏喜滋滋地,想着明天一早她就闹腹痛,总有些借口不搬的,等到公爹拿住了这小妮子,还不是要像之前贬来的那些人一样给她端茶递水地伺候。 这隔壁的下人房,正好适合她。 刘氏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夏九妹就知道,她根本没安好心。 原本念着刘氏有了身子,晚一日挪也不要紧,但她必须要住在西跨院的正房。 因为只有这样,清心山庄的人才能记住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小丫头。 可惜,她刚抓住了夏文静这枚痛脚,方主事竟然还敢萌生别的想法。 这要是错过了今晚,她就别想再住进来了,这威也是白立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女孩子扬了扬下颚,指着刘氏的肚皮:“这东跨院住的好歹也姓夏,这西跨院……呵,方管事进门就说过,你的清心山庄,看来,这方家的清心山庄是容不下我夏穗了。” 女孩子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你!”方主事大惊,夏九妹实在霸道,和之前被贬来的小姐们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法还不一样。 她处处抓住自己的错漏,从对夏文静的优待,到今日以清心山庄之主自居,哪个传到夏大老爷耳中都是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事,方主事实在不敢冒险。 “十小姐请息怒,小的这就替您收拾出来。”方主事一挥手:“来人,帮她收拾东西。” “爹!”刘氏惊呼,方主事却瞪了她一眼,拂袖便走。 要不是刘氏生事,他至于闹个没脸吗。 夏九妹派青烟监督,自己则坐在主坐喝茶,一边指挥:“那几套新衣服可以留下,嗯对,妆台就不用搬了,太麻烦,明日搬也行的。” 明日? 刘氏听得是心惊胆颤,夏家的小姐该不会像她一样,想着赖下来吧。 只可惜,明日她来的时候,夏九妹却说妆台搬了太空旷,风水不好云云,总归三字,不让搬。 “她简直是横行霸道!”刘氏气得七窍生烟,跟丈夫抱怨了数次,今早又跑到方主事哪儿哭诉身体诸般不适,想搬回西跨院正房。 “你当这真是方家的山庄啊!” 方主事气得骂道:“她到底还是姓夏,是大老爷的亲生女儿,何况夏家现在乱着呢,她又天赋过人,保不齐几日后就会被召回去,你现在得罪她到时候咱们全家遭殃。” 刘氏气得抹眼泪,方大却不敢违背父亲,只能好言安慰道;“你先别急,再等几天,等到夏家有消息传来再收拾她也不迟,都被贬到这儿来了,我就不信她还能翻了天。” 方大的分析还算合理,刘氏终于肯消停下来,在主院的侧房住了下来。 夏九妹也趁此机会巩固了她八级寻灵境巅峰的境界。 之前在朝祭上那二百米的祭路让她的八级经验条涨了足有一多半,加上一口伶牙俐齿让君赐杀她以绝后患的愿望落空,期间君赐,夏子瑜和夏大老爷三人都给她提供了足够多的经验,让她的经验条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可惜的是,后来夏文静的嫉妒有一大半是冲着夏子瑜去的,所以她没能升级,距离九级只差一步之遥。 女孩子一手托腮,现在升级和找鼎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毕竟连夏文静都提升到了祭司境,她现在的实力的确不够看。 “不过,夏文静在来之前,实力明明还不如我,怎么提升的这么快?” 女孩子皱着小巧鼻子,招了招手:“木青,你把祭服上的珠子剪几颗下来,拿出去跟人打听打听,夏文静这些天都去过哪里,还有山庄的一应情况。” 第七十八章 :林嘉磬 木青出去办事,至于夏文静已经被殷氏劝住,有些日子没来找九妹的麻烦。 不过九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夏家或君赐有了动静,她们立刻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将她蚕食干净。 可惜,女孩子并没有被群狼环饲的恐惧,坦然自若地坐在房里拿出刻刀随手捞起个物件练习起来。 她随身的东西不多,空间里除了刻刀外就只有一个玉盒和九运之珠,九妹此刻也很后悔,之前她对夏家太放心并没有想过防备什么导致现在手头紧张,下次再有机会她必定要偷偷放些金银珠宝在空间里。 女孩子如意算盘打的巧,指间刻刀灵活翻动,一面思索退路。 木青回来禀报:“除了每日去清心洞的惩罚外,五小姐没去别的地方,不过奴婢打听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五小姐进入清心洞的时间并不固定,具体待多久也都是五小姐自己决定的,可有的时候五小姐甚至待得比受罚时间还久。” “这就奇怪了,既然这么自由,以夏文静的性格肯定要躲懒,怎么还去的这么积极?” 夏九妹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而木青又说了一些山庄的情况,还带来一个消息,原来芳园就在清心山庄脚下。 “清心山庄在山阴一面,您那芳园不是有一处背阴的弃地,听说那就是两个山庄划开的地方。”木青道。 女孩子想了想,脑海里一连串的想法呼之欲出,开口吩咐:“你去想办法弄一份地图来,不单只要山庄的,最好是有附近和君山县的。” 木青手里的可是顶级宝石,还是雕女祭服上的东西,哪一颗都价值连城,所以她换消息的度很快,第二日正午就有人送来了两份地图。 一份君山县及附近几个县的主要路线图,是商人用的,还有一份是君山的地图,除了清心山庄外还有附近的几个私园,包括芳园在内。 “不错不错。”夏九妹将地图摊在桌上,仔细观察,突然冒出一个奇思妙想。 她的地图技能到现在也没有用过,是不是可以试试? 女孩子盯着两张地图,点了地图技能。 只见她八级的技能点立刻变成了48o/52o,每张地图消耗了二十技能点,而她脑海中的屏幕上也出现了十分明晰的地图线路,不同路线及主干道都由不同颜色标出看起来十分明朗轻松。 还不错,虽然贵了点,但是后续价值不弱,毕竟没有 什么比记在脑袋里的东西更保险了。 何况这地图应该还能持续添加,因为这两张地图在她脑海里是生成一张可以随时放大某处的地图。 “木青,把它收起来。” “小姐这就看完了?”木青惊讶地张大了嘴,心中九妹的形象越高大。 小姐真是太聪明了,这两张地图她压根都看不懂,小姐居然这么快就看完了,还好像记下了一样! 夏九妹被木青崇拜的目光看得小小地得意了一把,笑容未散,就外面响起了马车的嘶鸣。 “又有人被送来了?”木青一愣,却听到外面人声不止,似乎生了争执。 “不对,应该是有消息了。”夏九妹绷紧了神经。 夏家对夏大夫人偷换女儿的事做出了决定,对于她来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女孩子眼波流转,深吸了一口气:“走,我们出去看看。” 出了西跨院的角门,夏九妹就看到了山庄门外听着的马车,那大大的林字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走到近前,就见马车前的青衣小丫头正在与管事婆子争吵:“我们林家与夏家可是姻亲,你们敢不让我们的马车进去?” “你们退下。”马车里传来女孩子不温不火的嗓音。 夏九妹一怔,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林嘉磬。 她还以为是林子羽呢,毕竟那天肯站住来护着林氏的只有林子羽一人,那现在还肯来关心她给她报信的,应该也是林子羽才对。 林嘉磬下了马车,也不与管事婆子说话,只是迈步往山庄里走。 原本管事婆子就挡在她身前,可是架不住林嘉磬目不斜视地气势,最终败下阵来,在堪堪与林嘉磬撞上时后退半步,就此让开了道。 毕竟是林家的嫡小姐,就是借她们胆子也不敢真的撞到林嘉磬。 九妹就站在主院的门前,笑吟吟地看着她进门,林嘉磬也很快注意到了她。 女孩子冷冰冰的脸上微微一怔,她没想到夏文姝会穿成这样,虽然比山庄里的农妇贵气很多,但那花样却是俗不可耐,明显不是她之前清爽的风格。 林嘉磬径直走到九妹身前,开口便是:“去你那儿说。” “好。”夏九妹转身带路,二女便进了西跨院的正房,根本没管身后的管事婆子们。 “我以为你有个侧房 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住在向阳的正房,看来你也不算太惨。” 林嘉磬面无表情,对西跨院正房宽敞的格局还算满意,但对九妹身上那套刘氏的新衣服却毫不吝啬地投去了嫌弃的目光:“我带了几套钗鬟饰,你先用着。” 九妹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满不在乎地笑道:“这还是我从刘氏哪儿抢的,总不能天天穿着那套祭服,挂着一身珠宝招人眼红吧。” 林嘉磬的脸色沉了几分,想到自己要送的东西和她未来的近况,无法理解夏文姝是怎么笑出声的。 “我帮不了你太多,东西给你,能不能保住是你的事。”林嘉磬一如既往的直率高傲,她只是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事。 “雪中送炭已是不易,我不是贪心的人。”夏九妹笑着摆手,让木青将衣服收下。 她算是明白林嘉磬的为人了,这个面冷心热的姑娘只是太明白了。 知道以她小辈的身份在祭台上根本没资格说话,所以林嘉磬那日没有出声,而今天夏家已经做出决定,她来与不来都不再影响大局,她才提前赶到清心山庄给她报信。 “小叔叔被祖父禁足,托我带话给你。”林嘉磬开口便直入正题,语气带着几分惯有的骄横:“夏大老爷将我姑姑贬妻为妾,扶正了姨娘王氏,现在夏子瑜已经是夏家的雕女,过几日就要去祭族鼎了。还有……”林嘉磬目露寒光,攥紧了拳头:“他们公布了表哥的死讯,已经另立夏文渊为少宗主。” 九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茶碗还是喀嚓一声摔到地上。 第七十九章 :风暴来临 “哥哥只是失踪,他们凭什么说他死了。”九妹怒不可遏:“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谣言,嘉磬,你直说好了。” 林嘉磬目光一闪,没想到夏文姝会看得这么透彻。 “是,谣言说夏文烨的死是巫神显灵,因为知道林氏作恶,所以将她的一双儿女全部抹去,还说夏子瑜率先突破祭司境并不是巧合,而是因为她才是真命雕女。” “呵……”九妹冷冰冰地笑了声。 夏永清这一步棋实在是太狠了,另立夏文渊,再放出谣言,就算夏文烨不死,也得被气个半死。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现在的夏王两家都在暗中派人去找夏文烨,不论他是死是活,带回来的都只会是一具尸体。 “林家什么态度?”九妹看着林嘉磬,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可笑。 林家是灵雕师家族里的翘楚,若没有林家默许,夏大老爷想贬妻为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姑姑毕竟做了对不起夏家的事,我父亲和祖父都对夏家有愧。”林嘉磬低声,何况胳膊拗不过大腿,夏家是天贡之臣,她们林家再有民望也不过是个商人。 “我明白,让林家出面实在太为难林家了。”九妹抿唇:“我不算林家的子孙,你们可以不管我,但夏文烨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林家血脉,请你一定帮忙,不要让我哥哥被他一直视为珍宝的至亲杀死。” 夏文烨的心该有多疼。 他明明是夏家最重亲情的人,却要因为一个可笑的制度,被至亲追杀。 “我明白。”林嘉磬垂头,欲言又止。 “好了,你快回去吧,这个时候贬妻为妾的消息应该已经快传到清心山庄了,方主事知道我没有翻身的希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林嘉磬毫不犹豫地起身,她并不想给林家添麻烦,又在站起来后迟疑一瞬。 “夏文姝……你多保重,我还想跟你一较高低。” 九妹笑着点头:“放心,这种毛毛雨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她有些忧心地看向身旁的木青:“你能帮我把木青带走吗?” 木青立刻摇头:“不行不行,十七爷嘱咐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您的。” 林嘉磬默默看着她们,在等木青的决定,显然是答应了。 木青虽然忠心耿耿,但夏九妹将迎来最黑暗的时刻,身边带着她怕是会受制于人。 “你忘了我的厉害?”九妹得意洋洋地秀了秀肌肉,一边道:“你跟着我怕是要吃苦受累,更会让我被她们威胁,乖。” 木青眼泪汪汪地看着九妹,就像一条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狗,看得九妹都快于心不忍了。 还是林嘉磬干脆,一招手就让她的婆子们给木青戴上兜帽拉了出去。 “我可以保住她的人,但她的奴契还在夏家,所以我只能将她藏起来。” “这就够了,谢谢你嘉磬,”九妹对上林嘉磬淡漠的目光,露出会心的笑:“你放心,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教你。” “哼!”林嘉磬不服输地扬起下巴,虽然夏九妹开出了血胆玛瑙,但想让她认输可没那么容易。 林嘉磬扭头就走,回君山县的山路上刚巧看到带着夏家标志的马车急匆匆驶向清心山庄。 木青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林嘉磬依旧面不改色:“你要相信,她能熬过去。” …… 林嘉磬的人一走,九妹就将正房的大门关上落锁。 她不知道夏家的人什么时候会把消息传到清心山庄,但她知道,风暴不远了,她必须得早做准备。 女孩子手脚麻利地把衣柜里的祭服和两张地图塞进空间,看向桌子上那一堆林嘉磬送来的东西。 “竟然还有水囊?”夏九妹一翻之下现衣服中藏着的一个小水囊和两个钱袋子还有几包干粮,这是准备着让她逃跑呢? 九妹轻笑,林嘉磬可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她也不怕被方主事的人现。 不过,她是不会逃的。 女孩子信心满满,二话不说连东西带托盘全都收到了空间里,在空间的青草地上分门别类地放好。 “唔,吃的和水还是有点儿少,不过也算是进退皆可了。”夏九妹摸着下巴,又打量起床上的棉被。 “块头太大,说是被木青带跑的就更不可信了。”她逗笑了自己,也听到门外的喧闹。 “呼!”女孩子深吸一口,取下门栓走了出去。 夏家的管事刚同方主事交代完,见她过来,轻蔑地瞥了一眼,直接登上了回去的马车。 方主事陪着笑送走了人,刘氏与方大都从屋里出来站到了方主事身后,冷笑着向娇小的女孩子走来。 “十小姐,老爷已经说了,因为您在朝祭之日冲撞神女,罚您去清心洞面壁,每日,十个 时辰。”方主事说完,整个院子的人都笑出声来。 一天十二个时辰,她有十个时辰是在洞中渡过,连休息睡眠的时间都没有,夏大老爷这是要活生生地熬死她。 夏九妹面不改色,坦然对上几人目光:“好,还有吗?” “还有,”方主事笑吟吟地:“您既然要成日住在清心洞里,这西跨院也就用不上了,刘氏,你带人搬回去吧。” “是,爹。”刘氏得意洋洋,带着一丫鬟婆子去了西跨院。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夏九妹的东西统统丢到院子里,让她自己一件一件地收拾,臊死她! “十小姐,最后一件事。”方主事贴近了女孩子的耳边,几乎看得见少女细白皮肤上的绒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可惜,您错过了机会。” 方主事站直了上身哈哈大笑:“带她去柴房!” “是。”婆子们应道,却听到西跨院传来刘氏的尖叫:“贱人,我的宝贝呢!” 方主事顿时一怔,惊讶地看向夏九妹。 女孩子依旧昂挺胸:“方主事,我也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这句话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好歹是做过雕女的人,凭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想羞辱我?” 女孩子轻蔑地笑着,负手走向西跨院看到了刘氏气急败坏的模样。 “凭你这刁妇也想穿雕女的祭服?东西我已经让木青收拾好带走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看管不力吧。” “你!”方主事气得七窍生烟,却无计可施,大喝道:“来人,把她给我丢到柴房去,明天一早就送进清心洞,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进洞!” 第八十章 :清心洞苦寒 方主事的话在清心山庄是一言九鼎,夏九妹窝在柴房里还没睡醒就被人拍着门板叫醒送上了山。 晨风山岚十分清冷,女孩子衣衫单薄,不由抱起了手臂,路上的野枝杂草还在不断挂扯着她的衣衫,显得有些狼狈。 夏九妹脑中是地图上的山路,知道自己才走了还不到一般,越上山只会越冷,不由再次打了个寒颤。 “这就冻得不行,还怎么进洞啊。”送她上山的管事仆役们都穿着长袖,此刻冷声嘲讽,对于得罪了方主事的人,他们可不敢有一丝同情。 不过这小丫头看似娇弱却能把方主事气得七窍生烟,可见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所以来前方主事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时刻小心,别让她受不了逃跑。 女孩子咬牙挺着,又打了个喷嚏,默不作声地随着他们上山。 一路没有停顿,连几个仆役都不再出声嘲讽,女孩子一路的咬牙坚持令他们不由萌生敬意。 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家小姐,不哭不闹,不怕苦累,也没想过出什么幺蛾子,一路十分顺利。 “到了。”带路的管事指着一个山洞道:“十小姐您请吧,不到时候就不要想着能出来了。” 夏九妹没有回答,这一路上来,她脑中的地图已经将路完全记下,连路旁有什么植物都能显示出来,紧要关头想逃跑应该还是可以的。 山洞外是一条盘山路,往上通往山顶向下可以看到远处的清音山庄,目力好的甚至可以遥遥望见山脚下的芳园。 “这就是清心洞?”女孩子挑眉,看着幽邃的洞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吗? “你们两个,送她进去。”管事没多说,只是使了个眼色。 两个奴役打了个寒颤,分别点起一旁的火把送九妹进去。 女孩子隐隐感觉不妙,没走多远她就现了,正前方竟然是一扇落了锁的铁门严丝合缝地封住了洞口。 夏九妹下意识地就想倒退却被两个仆役挡住去路,其中一个低声提醒:“十小姐,您别为难小的们,而且这山里有夏家的大人物,您逃不掉的。” 女孩子死死攥住了手,她没有退路了。 “谢谢。”夏九妹低声向提醒她的仆役道谢,与此同时前方阴影处突然出现一位灰衣朴素的老者,他取出腰间挂着的钥匙,打开了锁。 “多久?” 老者沙哑着声音问道。 “十个时辰。”仆役恭谨道,一边说:“没有。” 这是方主事和老者的约定,但凡说有的都是给了孝敬,可以放水的。 老者闻声,特意看了一眼夏九妹,冷笑:“十个时辰,谅他姓方的也不敢有,进去吧。” 铁门打开便是一阵令人齿冷的森寒。 两个仆役都哆嗦一下,赶忙推着九妹进去。 夏九妹打着冷战,隐约就听灰衣老者轻笑:“这个倒是安静,只是可惜了。” 咯哒一声,铁门落锁。 夏九妹抱着双肩径直蹲了下去,半晌也没能起身。 实在是太冷了。 洞中的幽寒竟然在往她的骨头缝里钻,令她根本无法站立。 怎么会这么冷,怎么会…… 女孩子牙齿打着架,意识都要丧失了。 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觉……”夏九妹下意识地去调动法诀之力,却现根本毫无作用。 不对,清心洞号称会让人不由自主消耗法诀之力,为什么她进来后,非但没有消耗法诀之力,反而还无法调动抗寒?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她的天灵化生诀和夏家的引灵诀不同,所以才会如此? 寒冷刺入骨髓,痛得她不能言语,几乎无法思考。 引灵诀……引灵诀怎么,怎么用来着…… 下意识地,女孩子刻意回忆夏文姝的一切,记忆在一点点苏醒,夏九妹体内的引灵诀逐渐开始运转,脑中一些被封住的东西也在逐渐破裂。 刺骨的疼痛缓缓消退,女孩子蜷缩在铁门前的身体终于能稍稍舒展。 她察觉到夏文姝引灵诀的修为并不高,估计也就相当于自己四级左右的水平,在洞中恐怕维持两三个时辰就要消耗殆尽。 “也差不多。”夏九妹咬牙,带着那股不服输的倔劲儿看向铁门内。 这是一个幽邃的通道,通道里每隔几米就有一支火把将路照亮。 “清心洞通着灵玉洞与山上的寒潭,所以才会冰冷彻骨。”她回忆先前打听到的消息,想找出头绪。 她怀疑,夏文静之所以能这么快提升到祭司境就是因为进入了清心洞,所以这洞中一定有秘密。 “本姑娘倒要看看。”夏九妹还打着寒颤 ,却果断地抽出一支火把走向洞中深处。 幽邃的山洞仿佛走不到尽头,刺骨的冰寒却越冰冷,引灵诀的消耗也更加剧烈女孩子开始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她不是个懦弱的人,但却第一次对这清心洞刺骨的寒冷萌生惧意。 如果再坠入刚才的痛苦,实在太可怕了。 女孩子咬紧牙关,却没有止住前进的脚步,对寒冷的畏惧并不能消磨她前进的决心。 “还是不对劲,为什么这洞里这么冷,火把却能平静燃烧,而且,我也不能感觉到火把的热度。”夏九妹站定,大着胆子伸手触碰火焰又在瞬间收回。 没错,她只有将手放进火中,才会感受到火把可怕的热度,这说明火把本身还是热的,只是她感觉不到。 因为她的感觉已经被寒冷麻痹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九妹低声咒骂,前面的路火把更加稀少,在她踏入的一瞬间,体内引灵诀顿时消耗度加倍,她已经开始感觉到骨缝隐隐的冻痛。 女孩子闷哼一声,咬牙望向前方。 走,还是不走。 十个时辰,就是不走在铁门前也是一样要面对痛苦,倒不如赌一把,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夏九妹豁出去了,凭着一股狠劲儿闷头往里面冲,体内消耗过剧的引灵诀正在不断示警,抽取骨髓一样的剧烈消耗又为她的痛苦加剧一层。 就在女孩子被刺骨的冰寒打倒的一刻,引灵诀也消耗干净,一股记忆随之而来。 那是一个幽长幽长的地道,就和现在的山洞,一模一样。 第八十一章 :族鼎 “啾啾”,鸟鸣很是动听。 男人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被这鸟鸣声吵醒,不由皱了皱鼻子,因为房间里的味道真的不算好闻。 夏文烨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捂着右臂看到那里的箭伤已经被粗布包扎过了,男人环顾四周现这是一所简陋的茅屋,屋里根本没人只有一些残破的用具和篝火上刺啦啦响的热水壶。 “您醒了?”房门口响起中年人的惊呼,夏文烨伸手挡了挡阳光,中年人赶忙将破草门关上。 夏文烨注意到他背上还有着数道鞭伤,明显是近几日被打的。 “这里是哪儿?”夏文烨声音有些干瘪,中年人麻利地给他倒了一碗热水递上来恭谨道:“主人,这是您的梓清园后山。” 夏文烨歪着头回想,他是从临县回君山的山路上中了埋伏,来人实在强悍他不是对手,逃入山中时又中了猎户的陷阱滚下山来,没想到山下竟然是梓清园。 这么说他到家了? “嗯,”夏文烨撑着胸口就要起身:“我会再派人找你的。” “主人小心。”中年人赶忙扶他:“您脚上的伤还没好,不宜走路。” 夏文烨皱眉,看到那处被兽夹割伤的伤口覆着一团药草,好像是刚被嚼碎的一样。 “你去找主事来,带着我的……嗯?”夏文烨往腰间去摸,这才注意到自己随身的玉不见了,而中年人腰带间正巧露出他的玉穗,“放肆!你敢偷我的东西?” “主人息怒!”中年人颤巍巍地跪倒,双手捧着夏文烨的玉佩匆忙叩头:“小的不敢偷您的东西。” 夏文烨只是脾气暴躁,但是非还是分的清的,中年人既然认出他还救了他又怎么会偷东西。 他伸手拿回玉佩,道:“起来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的是梓清园负责打猎的猎户,曾见远远过您,所以那天在山下见到您就把您带回来了。小的原本是想禀报主事大人的,可小的之前犯过事,是您开恩不许随意处死奴役才只得了一顿鞭子,如今主事大人不许小的进入园子就给耽搁了。”中年人红着脸道。 夏文烨对于中年人犯的什么事当然不感兴趣:“不论什么事,你救了我都足以抵罪,我还会奖赏你。” “是是,多谢主人恩典。”中年人激动地叩头,却还是欲言又止,夏文烨等不及便催促道:“你拿着我的玉去找主事了吗,怎么还不见人来?” “是主人,小的大胆拿了您的玉佩进了园子,却……远远见到管事正在和一队黑衣人讲话,那黑衣人的箭羽和您身上这只一模一样,小的……小的就没敢过去。”中年人低下头去根本不敢看夏文烨的脸色。 良久,他才听到夏文烨低沉的声音:“你做的很对,看来我不能冒失了。对了,你叫什么。” 中年人激动地应道:“贱奴是孤儿,没有名字。是您给奴隶们登记造册,小的才有了名字,叫七九。” 夏文烨表情十分古怪,七九,这分明是就是登记造册的人躲懒,随便给他们的编号,却让七九高兴到现在。 “你就叫,齐久吧。”虽然是他的奴隶,但他毕竟是救了自己的命,夏文烨还是给他一个简单的名字,顺手用水在木床板上写了一下。 齐久兴奋极了,高兴的手舞足蹈,夏文烨也被他逗笑,但他没有放松。 “既然你是凭玉佩进的园子,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夏文烨到底是夏永清当做继承者培养的,脑子转得很快:“齐久,去给我找一套你的衣服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是,主人。” …… 夏九妹沉浸在噩梦中。 夏文姝残魂的记忆随着剧烈的寒冷而复苏,那是一条幽邃的地道和让她求死不得的无尽痛苦。 “这是梦,只是梦。”夏九妹的意识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沉浸在痛苦中,要看到希望。 可她身上那刺骨的寒冷与意识中无尽的痛苦怨愤,无一不在打击她的意志。 女孩子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毅力与忍耐力,一直熬到身体里的两套法诀在寒冷的压力下融会贯通,天灵化生诀顺利驱动了引灵诀,可怖的寒意终于被阳光驱散。 夏九妹虚弱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人还有些摇摆,脚步却不停息。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要找到真相,必须要拼尽全力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法诀之力。 近了,就在前面。 女孩子抱着双臂,终于走到清心洞的深处。 那是一汪潭水,不带一丝波澜。 潭水四周的岩石犹如冰刀一样森寒,让人还未触碰就感觉到那刻骨的寒意。 女孩子遥遥望去,潭水清冽,水中好像沉入了什么东西。 夏九妹定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她的脑海里闪出了系统界面,一直沉寂的九鼎灯一栏竟然有一尊小鼎闪起了微弱的绿芒。 “仙鼎?”九妹惊呼,还真是意外之喜啊,竟然在这儿找到了仙鼎! 女孩子迷离的目光突然清晰,在幽幽的潭水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可能!”夏九妹赶忙蹲下,躲开夏永清的目光,又反应过来,这只是一汪潭水罢了。 她缓缓抬头看向平静的潭水,夏大老爷的确没有现她而是一脸庄重地将一枚灵雕投入鼎中,像是在祭告着什么。 雕女。 九妹看他的口型,只猜出了这一个词便明白了所有。 这是夏大老爷在向族鼎祷告,奉夏子瑜为雕女,这是现在生的事。 看来她猜得没错,夏家族鼎,就是仙鼎! 水波微微抖动,夏九妹看到夏大老爷突然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族鼎,再度躲了起来。 君山脚下的夏家祖庙,夏大老爷祭祀过族鼎,祷告了巫神,却敏锐地觉今日的族鼎有些异样。 他目光深邃,身为夏家宗主,他知道所有这个古老家族流传下来的秘密。 族鼎,就是其中之一。 夏家虽说是以灵雕著称,但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夏家最厉害的其实是祖传的符文。 而作为夏家的族鼎,那尊半人高的大青铜鼎才是符文之祖。 所以,他刚才察觉到族鼎整个气息都改变了,当然生疑。 如今多事之秋,他实在不得不小心:“夏穗在哪儿?” “已经送往清心洞了,老爷。” 夏大老爷眼中厉色渐显:“去告诉子瑜,她可以在君山住几日再回。” 第八十二章 :强买强卖 夏子瑜听到消息时很开心。 “你父亲这是要你动手呢。”王氏眉头微皱,夏子瑜现在是雕女,她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如果这个时候对夏文姝赶尽杀绝,只怕会落人话柄。 “母亲,我现在连名字都改成了夏文瑜,还需要对一个庶女穷追猛打么?”夏子瑜低头抿笑:“是她自己急着要讨好我,不就成了?” 王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女儿这么聪明硬生生地扳倒了山一般稳固的雕女,她又如何能不放心。 “也好,不过这几日怎么不见你和神女走动?虽然采选巫女的巫谕已经传了下来,但你仍然不可懈怠,神女的支持可是你日后在巫王宫里的保障,总比那态度不明的夏永嘉强吧。” 提起君赐,夏子瑜的脸色变了几分。 对于这位神女的手段,她可真是怕极了,只想着敬而远之,哪里还敢往前凑合。 “母亲放心吧,是殿下近日有事在忙,好像说是有人要来君山,所以无暇顾及到我,若有时间我自会同殿下亲近。”夏子瑜将王氏应付过去,一面挥手召来了两个丫鬟。 “你们两个当日指证夏穗有功父亲才将你们赏给我,所以明日,我就带你们去看看你们那旧主。” 木兰木香两人噗通跪倒在地,却不敢反抗。 …… 当落了锁的铁门被拉开时,缩在铁门旁的女孩子小兔似地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竟然还醒着。”灰衣老者略微惊讶,敲了敲铁门:“时辰到了,出不出来随你。” 九妹没有说话,强撑着身体扶着铁门站了起来,一寸寸地往外挪。 灰衣老者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看守这里多年,大多数人都为了尽早逃离苦海而选择了更快捷的动作方式,爬。 只有少数人会为了可怜的尊严选择耗费时间站起来,再慢慢挪出来。 “小姑娘年纪不大,骨头倒是挺硬。”灰衣老者呵笑,见她出来哗啦一声关上铁门:“现在是子时,不会来人接你下山了。” 九妹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暖意,点了点头,靠着山洞墙壁抱住膝盖坐了下去。 两个时辰,足够她恢复意识将一切串联起来。 她不知道山洞深处的寒潭为何能投射出夏家族鼎的情况,或许是夏家先辈的布置,但系统已经帮她确定了,她一直未能谋面的夏家族鼎就是仙鼎 之一的扬州鼎。 只是族鼎供奉在夏家祖庙里,她想偷得,可谓是难如登天。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惑。 夏文姝记忆里的地道的确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但地道尽头,好像不是寒潭,而是……一尊鼎。 托清心洞的福,夏九妹已经想起了那个幽长地道尽头是什么,那尊和她一样高的鼎,当时的夏文姝趴在鼎边踮起脚看向大鼎内部,才现了那个真相。 但鼎里面的真相是什么,夏九妹现在还没能回忆起来,毕竟那颗凝神草不是白吃的,夏文姝残魂的记忆想冲击她的大脑并不容易。 虽然没能彻底想起一切,但九妹并不觉得可惜。 因为那段记忆实在太可怕,她甚至担心自己如果一同回忆起来,会被冲击得失去理智,到时候夏文姝与她的意识就再也分不开了,她也会失去自我。 女孩子喘息渐渐平稳,看向老者:“我就呆在这里,不用下山了吧?” “嗯。”老者恢复了他高冷的一面,走进了阴影处。 九妹不动声色地观察,现阴影处只是洞内自然形成的一个岩石屏障,其后应该内有乾坤。 果然,老者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大白馒头,当然,是凉的。 可是夏九妹此刻根本不嫌弃,抓起来便吃。 灰衣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中并没有什么同情可言。 每日十个时辰的清心洞,夏家摆明了是要她的命,他按不按规矩给她食物并不影响什么。 早一天死,晚一天死,又有什么区别。 但夏九妹可不这么想,她已经看到了希望,只要再在洞中找到夏文静突破的方法,她就能顺利升到九级,到时候一切又会是另一幅样子。 “多谢了,大叔。”女孩子微笑着道谢,令灰衣老者侧目。 难道这丫头不知道,她是要死的人了? 夏九妹没有多说,而是靠着山洞壁沉沉地睡过去了,她需要保持体力。 “真是心大。”灰衣老者也是无语,转身回了自己那扇的阴影后。 天色濛濛,九妹再次被推进铁门。 这一次她已经比较熟练地运转引灵诀抗寒,一面检查山洞四周,想知道除了洞穴深处的寒潭外还有没有其他通路。 据说这洞里的压制是随着人的境界而提升的,所以不论什么境界 的人,都是越往深处越痛苦。 而以她对夏文静的了解,门口的严寒就会让夏文静却步,何况夏文静不像她有两套法诀之力,也根本不能走到最深处。 “难道是我猜错了,夏文静并不是靠清心洞突破的?”九妹摸着夹道两侧的山洞壁确定根本没有其他通路,不由眉头微皱。 不给女孩子怀疑的机会,大铁门已经被拉开。 女孩子立刻往回走,在半路撞到了进来寻她的灰衣老者。 老者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带她出去。 “夏穗,你运气好,有贵人来看你。”接她下山的管事如是说。 贵人?女孩子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准备,见到夏子瑜安然坐在清心山庄的主坐上时,面无表情。 “十妹?”夏子瑜从头到脚扫了一番。 女孩子庸俗的大花衣裙,精致的小脸苍白憔悴,还有那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的肩头,无一不让她想,开怀大笑。 “下去吧,我和十妹单独聊聊。”夏子瑜挥手撵走了众人,终于克制不住,大笑出声:“夏文姝,你也有今天,瞧瞧你自己,就像个破落户一样。” 九妹瞧她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微微摇头:“即便到了今天,你依然像个爆户,肤浅,猖狂。”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你是牙尖嘴利,我们这么算计都没能弄死你,但你这样苟延残喘,又有什么可骄傲的!”夏子瑜深吸一口气,端起雕女的架子拍了拍手:“来人。” 木兰木香端着托盘从后堂走了出来,行到九妹身前,并不敢抬头:“请,请小姐签字。” “园契?”九妹一扫便知,木香端的是芳园的园契,而木兰这边是…… “愿意用芳园换我山里的野园子,姐姐就在这里谢过十妹了。”夏子瑜道。 九妹笑容一敛:“你这是强买强卖。” 第八十三章 :出逃 “我就是要强买你的,我还会不小心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求我换的,是你在讨好我这位雕女姐姐。”夏子瑜好不得意地笑道:“等到人们对你的品行不屑一顾时,就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了。” 夏九妹攥紧了拳头,夏子瑜果然和夏永清一样,做事够狠。 夏永清用谣言断绝了夏文烨的活路,夏子瑜此刻也如法炮制,让她背上奴颜媚骨的名声。 当日在祭台上她虽然势弱被遣,但留给人们的还是一副铮铮傲骨,纵使人们不信,对她所说的那些话还是存疑的,但若是人们知道她私下里这样讨好夏子瑜,对她之前所说所做就只会报以冷笑了。 “不错,这一计够狠毒,夏子瑜,你还真是一把好枪啊。”九妹嘲讽,又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签,就凭这两个背叛过我的丫头?” 木兰木香顿时跪倒在地,哭求起来:“小姐,奴婢不是有意背叛您的,实在是被逼……” “够了!”夏九妹冷笑,对两个丫头的哭求不屑一顾:“我自问不是一个恶人,但也不是会犯贱的做什么滥好人。” 女孩子没有了动人的水袖,但依旧摆臂横扫,转头就走。 “弃我去者,不可怜。”九妹道。 夏子瑜冷笑着抚掌:“很好,看来,我们还是有相同的地方的。” 九妹驻步,她知道,夏子瑜不可能就这么点手段,她还在等。 “你看清楚,那山中旧园里的奴契,带的是谁。” “小姐,小姐,是木青,她是逃奴已经被贬到了山中那所私园去了。”木兰膝行两步,捧着托盘送到九妹眼前,木香趁机道:“小姐,您不在意奴婢们,难道也不在意木青吗?如果您不救她,她被抓住是要活活打死的。” 果然不出所料,是木青的奴契。 “我已经打听过了,那个丫头是赵愚偷偷送来给你的,不过在林嘉磬走的时候,她也逃走了。”夏子瑜走上前来,手指抽出木青的奴契:“说她逃走,你信吗?” “哼,你先抓到人再说吧。”夏九妹轻笑,毫不畏惧地对上夏子瑜逼视的目光。 “你以为林嘉磬保的住她?”夏子瑜抿唇,不想在气势上被个庶女压下去,却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夏九妹的神情轻松淡漠,而自己卯足了力气也抵不过她那股子高傲。 九妹微微勾起唇角,神情越轻松。 自卑这种东西真的 是**蚀骨,刻入人心底深处。 她夏文姝就是夏子瑜心底的死结,就算现在自己落魄到这个地步,只要她不露怯,夏子瑜在她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女孩子笑眯了眼,既然知道,她怎么可能让夏子瑜如意。 “怎么,难道尊贵的雕女殿下会因为一个小奴隶去搜查林家?又或是去找你的主子,君赐应该对对付我的事很感兴趣。”夏九妹依旧霸气十足,开口闭口都没把夏子瑜当做对手,气得夏子瑜一脚踹翻了身侧的木香:“你少要得意,就是没有园契我也一样能接手芳园,一样能放出流言!” “你当然能,就像当日在祭台上一样,让所有人都认定我是夏穗,但你永远说服不了自己的心。”夏九妹放声轻笑,拂袖而去:“你永远都是败在我脚下的庶女。” “你!”夏子瑜怒喝,目光越狠戾:“把她给我关到清心洞去,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夏九妹被押了出去,这一次清心山庄派了五个仆役,以确保她不能趁机逃走。 上山的路女孩子已经十分熟悉,她一路默然,却突然停在了一处边缘,顺着杂乱的草地望向密林深处。 那里枝叶浓密,一片幽绿,看不清具体情况。 “殿下,她现咱们了?”浓密的绿叶后,一靑衣男子询问。 他身前的白袍男子姿容如仙,勾起薄唇:“不曾,她只是看到了被刮倒的枝叶,知道有人走过罢了。” “属下疏忽。”青衣男子阿晨请罪。 “不怪你,是她记忆力凡,记住了周围植物的枝叶朝向。”悯宁声音清澈,对底下缓缓走过的小姑娘多留意了几分:“这么多人押送,目的地应该是清音洞。”悯宁低声推测,无形中将少女的容貌轮廓刻在了脑中:“原来是她。” 她? 阿晨没反应过来,就听悯宁轻笑:“让君赐费心出手的女人果然不同凡响,夏家这潭水,还真是深呐。” “她就是夏文姝,哦不,是夏穗。”阿晨惊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前任雕女。 不过殿下先前不是说,成王败寇,夏穗已经不足为虑了吗,怎么现在倒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要想从夏家的君山县取走仙鼎,当然要了解到每一方的势力。”悯宁轻笑,对下面抬了抬下巴:“你不必随我上山了,去底下找君山县的祭司,就说我奉命兼查九运玉珠之事,让她配合。” “是。”阿晨恭谨应道,眉眼又远远望向女孩子的背影。 难道这样一个孱弱的小姑娘,也能成为这君山县的一方势力吗。 …… 九妹一声不吭地上山,她的注意力逐渐从两侧被刮歪的枝叶上移开,因为她看到地上有一簇白色小花像蛇鳞片一样层层叠叠,正是赵愚说过的那种酒花,而酒花一直指向前面拐弯的山路岔口。 女孩子绷紧了神经,难道是赵愚? 夏九妹提起精神,左右扫了一眼送她来的五个仆役,心里盘算后也打定主意,逃。 岔路口的两侧都是茂密的植物,九妹不知道来人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出手放倒两人还是没问题的。 “哎呦。”女孩子忽然被石子绊到,捂着脚踝蹲了下去。 两个仆役一左一右走来看她,九妹眉眼不抬,看起来像是挣扎着站直身体,却在瞬间伸手抓向两人,法诀之力一左一右打入两人体内。 “啊!”两个仆役惨叫一声晕了过去,其余三人却警惕起来,拎着棍子冲了过来。 九妹连连倒退,瞳孔微缩,只见冲在前面的两人都被地上突然绷起的一根绳索扳倒,最后那人还差点将前面两人踩到,三人乱作一团。 “快走。”一声男人的低呼从身侧传来,九妹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汗津津的手拉着跑入丛林之中。 第八十四章 :寒潭草 他跑的极快,穿山过林,如履平地。 九妹体质不佳但有他带路,宽厚手掌力气又大,倒是勉强支撑了一段。 “呼……不行了……”九妹大口喘着粗气,弯腰撑着膝盖:“别怕,他们短时间应该追……追不上来了。” 饶是九妹这样安慰,身前的青年依旧在颤抖,最后膝盖一弯竟然跪在了九妹面前:“主……主人。” “你这是干什么,你救了我,该我谢你才对。”九妹赶忙扶起他:“就是没想到,会是舒哥儿你。” 舒哥儿抬头,对上女孩子灿烂的笑又赶忙底下头。 心跳竟然比刚才逃命时还要快。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还想出这个法子救我?” “小的……小的给十七爷的酒坊送果子,就听说了您的事,然后就一直在这附近转,先前看到他们带您出去,就想用这个土法子……”舒哥儿挠着后脑勺:“帮您脱困。” “哈哈,救我就是救我,你打哪儿学的这些溜须拍马的词儿?”夏九妹只觉得好笑,没想到朴实的舒哥儿还会照顾她的面子,不说救她说帮她。 舒哥儿立刻点头:“是,小的是听许主事他们说的,要怎么伺候好主人。” “噗……”夏九妹刚喘匀的气儿险些又笑岔了,还伺候,这句话被舒哥儿这样精壮的少年说出口,可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豢养男宠的爱好呢。 “不过舒哥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夏家的雕女了?”女孩子看着他,自嘲地笑了笑:“芳园也很快就不属于我了,所以你的主人也不是我了。” “一定是她们冤枉您,您就算不是雕女,您也是巫神赐给我们这些园奴的巫女,我们的救星。”舒哥儿紧张地攥紧拳头用力点头,就要跪下来道:“主人,好狗还不认二家呢,舒哥儿认您,只认您。” 九妹赶忙拦住他,心里直翻白眼。 这园奴的思维方式怎么都这么奇怪,哪有把自己和狗比的! “舒哥儿,你很聪明的,就不要再这么轻贱自己了。” 舒哥儿倔强地摇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瞳孔死死盯着九妹,倒真的像一条要被遗弃的小狗狗般委屈又可怜。 主人与私奴,这是他和太阳般的女孩间仅有的联系了。 “行行行,我们慢慢纠正思维模式啊。”九妹举手投降, 只能承认大周朝对于奴隶的洗脑方式太过成功,就是舒哥儿这样天生聪颖的,也跳不出要做一个忠奴的怪圈。 于是乎,九妹就带着这只忠犬上路了。 她并不是想逃出夏家,她要夺得仙鼎就必须要维持夏穗这个身份,但她现在实力太弱,找到夏文静提升实力的方法早日破入九级才能在君赐等人的高压下自保。 所以夏九妹也不打算跑远了反而带路向清心洞方向去,如此一来倒避开了夏家追来的人。 “舒哥儿,你这几日一直在清心洞附近,有没有现什么异常?” 九妹也不敢靠近洞口,毕竟灰衣老者实力不俗,只是在附近寻找。 “有一个,”舒哥儿犹犹豫豫,挠着脑袋道:“我见到过一位夏家小姐,但她去的是另一面。” “夏家小姐……是夏文静!”九妹一瞬间反应过来,原来她从开始就搞错方向了。 夏文静的确每天都离开清心山庄,但她去的不是清心洞,而是清心洞的旁边。 “我们瞧瞧去。”两人谨慎前行,终于绕到了舒哥说的位置。 这只是一个普通石壁,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油滑光亮,到好似打磨过一样,石壁底下生有六丛奇特的青草,倒好像是从石壁里长出来的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啊?”女孩子伸手抚摸光滑的石壁,触感温润。 “不对!”女孩子闭上眼,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她脑海里是清心洞附近的山路地图,而按照之前她在清心洞中行走的路线来看,此刻她站的位置,应该就是洞中寒潭所处之地,只是隔了一个石壁罢了。 “真没想到只是一墙之隔,却别有洞天,还真是物极必反啊。”女孩子感叹,蹲下去仔细观察那嫩绿小草。 这些草的根一定已经扎入寒潭中却还能顽强生长,恐怕不一般,难道夏文静就是利用的它们? 九妹一向胆大心细,此刻伸手抓住一片草叶。 洞中的森寒顿时透过草叶传来,经嫩草过渡后不再冰寒刺骨,倒是对法诀运转有不小的益处。 “这些寒潭生出的草竟有此妙用。”女孩子低呼,一旁舒哥儿黑亮的眼珠转了转,学着九妹的模样去抓住草叶。 可惜,少年人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拽的太用力,一屁股坐到地上,手里还握着一丛被连根拔起的寒潭草。 草根处迅蔓 延出清亮冷冽的潭水,一道道诡异的符文流转幽光。 夏九妹暗道糟糕。 “主……主人……”舒哥儿自觉闯了祸,忐忑地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女孩子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手就去拔草。 “我怎么拔不出来啊?”女孩子累的龇牙咧嘴,下一秒就喊道:“舒哥儿快,把这些草都拔出来,我们跑!” 舒哥儿并不费力地拔光了六丛寒潭草,拉起女孩子拔腿就跑。 两人躲到山下的丛林里,九妹接过寒潭草,这东西还真是怪,非得没有法诀之力的人才能拔出来。 “舒哥儿你先回芳园去,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夏子瑜很快就会接手芳园,他们一定会查到那笔和赵愚的生意上,你回去,不要让他们查到蛇麻草的头上。” 九妹推搡着,终于把舒哥儿撵走,自己也将那些寒潭草收到空间之中,才慢悠悠地走向清心洞。 日光越昏暗,女孩子点燃的火把十分显眼,当着一众管事仆役的面笑着打了声招呼:“都在啊,晚上好呀。” 管事气得差点七窍生烟,一挥手,数名仆役就将夏九妹团团围住。 “干什么,”女孩子浑不在乎地摊了摊手,现人群里还有夏子瑜的大丫鬟,朗声调笑:“把夏子瑜急得够呛吧。” “你!”丫鬟气得跺脚:“还不把她押进去!” 夏九妹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淡然走向清心洞,只是路过灰衣老者时啧了声,手指微微捻动,低声道:“有。” 第八十五章 :九级 夏子瑜的确气了个半死,当天夜里就派人去接手芳园,也放出了是夏九妹献园认错的风声。 那边芳园对换主的事已经有所遇见,一应账簿早已准备好,因为夏九妹接手时间太短,他们的账目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有一项,舒哥儿负责的野果这边,账目有些不好对。 夏子瑜派去的钱账房是王氏的心腹,非但账算得好,也是个人精儿。 他打听到舒哥儿原本只是个山林里跑着采果子的贱奴,却被夏九妹一手提拔起来,于是多留了个心眼儿,这才知道,原来芳园最大的生意是这乳臭未干的野小子负责,顿时打起了别的心思。 等舒哥儿跑回芳园时还来不及准备,钱账房就欺上门来,责问他账目与交易的银钱。 舒哥儿一副木讷的样子原数奉上,钱账房还算满意,大手一挥,就将这件差事揽在了自己名下,反而将原本负责与赵愚酒坊交易的舒哥儿降成了跑货的小喽啰。 少年眼珠黑亮亮地,老老实实让出了一切,连父亲的不满都闷声抗下。 主人是要他保住这个秘密,至于是不是管事,根本不重要。 钱账房见他还算听话,喜滋滋地去找夏子瑜禀报,账目一切正常,还道自己给芳园揽下了一笔大生意,是给一家新开的酒坊提供原料,收益颇丰。 夏子瑜自矜身份,根本不屑听这些,挥挥手就把差事交给了钱账房,倒是对九妹在芳园做的那些改制比较感兴趣。 “哼,体恤一班子贱奴,真不愧是卑贱的庶女,传出去还当我夏家与世勋贵族们作对呢,全都给我废了。” 随着夏子瑜的一句话,九妹几人的心血顿时付之东流。 夏文渊也接手了夏文烨的三处私园,夏子瑜大手一挥,全部替他改了回来。 私园的主事们接到消息后是一个比一个欢快,兴致勃勃地将园奴们从香甜的美梦中叫醒,天还没亮就全都赶到了田间林里,之前放下来的口粮、没舍得穿的新衣也全被吝啬的管事们派人收了回去。 开玩笑,之前是有雕女压着,他们当然什么都不敢说,一个个把狐狸尾巴藏得严严实实,但现在换了回来,谁还管那群贱奴的死活。 “妈的,贱皮子还想穿得像个老爷吗!”管事狠抽了园奴一鞭子,一把抢过他死抱着的衣物,扬长而去。 那园奴无声哽咽,看着自己舍不得穿的新衣被夺走,却连嘶嚎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果然,天堂的生活总是短暂的,他们又被统治者的鞭子无情地赶回了地狱。 一时间,上千人心中无声的哀嚎弥漫在君山上空,无形中化作一个名字,夏文姝。 那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女孩,你在哪儿啊。 巫神已经不再庇佑他们,难道你也不愿意帮助他们了吗。 他们不关心你是不是雕女,他们只知道,是你让他们过上了短暂的,饱暖的生活。 一道道无形的意念犹如枷锁蔓延在君山上空,徘徊在一扇铁门之外,被清心洞亮起的重重符文挡住。 …… 彼时,夏九妹因为握着寒潭草所以不再担心被寒气侵蚀,正在研习玄妙的法诀。 她终于承认,钥灵要以吸收他人情绪来升级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了,就是吸收灵雕灵气,也比在这儿枯坐修炼什么见鬼的法诀来的有效啊! 她虽然聪明勤奋,但她现在修习的是两套法诀,那升级难度可比夏文静高了数十倍不止,何况她一直都是靠系统升级提升自身能力,并没有真正修习过法诀,因此一直不得法门。 所以她在这里枯坐半天,也没能升级。 九妹长吁一口,将心思放在空间中那六丛寒潭草上。 这些草收进来后她就将它们栽种在空间的土地上,没想到就收到系统提示,栽种银品灵草,需要有相应的银品土地培养,并且要以银品寒潭水进行灌溉。 夏九妹喜出望外,没想到意外收进来的寒潭草,竟然是银品的宝物,只是兑换银品土地时肉痛了一下。 她52o的兑换点一瞬间就变成了12o/52o,因为系统默认是对空间中所有土地进行升级。 “再兑换银品水恐怕就没了。”女孩子嘀咕着,突然反应过来,寒潭水啊,里面不是有一池子呢吗! 夏九妹说做就做的性格让她办事非常有效率,只是在寒潭前,就连寒潭草也抵抗不住,她开始感受到久违的刺骨冰寒。 “拼了!”女孩子咬着牙,闭着眼将手插到潭水水面。 “嗯?”那种透入骨髓的寒气在少女身体中穿行而过,却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任何痛处,甚至有些温暖。 难道她能对潭水的森寒免疫,还是潭水原本就不冷? 女孩子还没想明白寒潭水就汇入了空间中,脑中系统屏幕出现提示: 水系兑换,开启。 木系兑换,开启。 兑换开启? 九妹这才想到,兑换系统的界面是一个五角星形状的,中间的灵字宝珠在最初她成为认证用户时就亮了,而五角处分别写着的金木水火土的五颗灵珠却都没有亮,但是现在水字灵珠和木字灵珠都闪起了柔和的光芒。 “这个钥灵可真会玩,我还以为它们五颗珠子都是装饰物呢。”夏九妹忍不住调侃。 看来这五行兑换灵珠都是要她放入空间同类物品时,才能开启。 “草还得是活的。”夏九妹吐槽。 因为木系开启是在寒潭水进入空间后,确保寒潭草能够生存时才开启的。 不管怎么说,还算是小有成绩。 空间和钥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信钥灵此刻能够感受得到。 夏九妹又趁机看了一眼,潭水底下那只古朴的青铜鼎安稳如山地立在高台上,鼎中却是一片漆黑。 女孩子的耳朵嗡地响了一声,鼎里,好像有东西。 她知道,鼎里有东西,夏家的族鼎里有东西。 可她不知道有什么,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的:“看来它就是让前世夏文姝被杀的秘密?” 夏九妹心中猜测良多,已经走回了铁门前。 她先前布下的饵,现在应该已经有鱼儿上钩了。 果然,灰衣老者没有遵守夏子瑜的命令,而是黑着脸打开了大铁门。 料中了,女孩子邪气十足地勾起唇角,只觉得道道暖流冲入体内,耳中回荡着系统清脆的提示音:“恭喜您,晋升九级认证用户。” 第八十六章 :拉帮结伙 九级。 她心心念念的九级,终于到了。 兑换点与技能点都变成88o/88o,空间中还多了一颗拳头大的银品火球,而她查询、灵雕和地图三大技能全部升至黄级巅峰,只因为没有仙鼎而无法继续升级。 女孩子噙笑,她不知道涌来的那股信仰之力来自何方,但她知道君赐和夏子瑜,是你们还债的时候了。 夏九妹拎起裙角跨出了大铁门,那俗气的大花衣裙却被她穿出了艳丽逼人的感觉。 夏文静站在对面看着她,话未出口,却先生出了惧意。 曾几何时,夏文姝还是那个在自己身前唯唯诺诺地道歉的怂包,可一觉醒来,她竟然奇迹般成长起来,长到连自己都要畏惧的地步。 “你,把灵草藏哪儿了。”夏文静压低声音质问:“我知道,一定是你。” 灰衣老者也面色不善,耳边响起女孩子进门之前的那句“有”,不由冷声道:“老夫劝你不要耽搁,离开那处土壤,灵草根本不能久存。” “那不要耽搁的,应该是你们吧。”女孩子负手而立,独对两人逼视的目光却分毫不惧:“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这么神奇的灵草陪葬,应该高兴才对,我怕什么。” “你!”灰衣老者厉喝,伸手抓向九妹脖颈,女孩子不避不闪:“大叔,看在你给过我馒头的份儿上,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等得起,寒潭草可等不起。” 灰衣老者放下手,却依然吹胡子瞪眼。 他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难缠,拿准了自己的痛脚就不撒手。 “叔祖,您息怒。”夏文静道,一边看向夏九妹:“我可真是小瞧你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五姐姐也进步不小,还知道红白脸交替着唱。”夏九妹笑吟吟地顶了回去,又摸了摸肚皮道:“我饿了,要吃好吃的。” 夏文静与灰衣老者俱是一愣,在确定夏九妹没有开玩笑后差点栽倒。 这个时候说饿,难道她不知道寒潭草若是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饿死了我,寒潭草还是要给我陪葬。”女孩子一本正经道。 她已经好几顿没吃到热饭热菜了,在洞中,饿了就啃两口林嘉磬给她准备的干粮,现在可是无比怀念热腾腾的米饭,当然,要是有赵愚做的那种佳肴就更好了…… 灰衣老者黑着脸,权衡之后,带着两人走 进了阴影后的房间。 这里是他的居所,不算豪华却也简单整洁,榻上还放着一小片寒潭草叶,是他平日修炼用的。 这个秘密就连夏家宗主都不知道,若非殷氏的父亲淮阴侯年轻时曾救过他,他是绝对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夏文静的。 可现在竟然被夏九妹这小丫头现还给连锅端了,他现在连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只是他的灵草,不容有失。 灰衣老者黑着脸将自己的酒菜让给夏九妹,一边给夏文静使眼色。 “十妹,细说起来我们也没有什么仇怨。”夏文静如今稳重许多,开口求和。 “难得五姐姐能看明白,我还以为凭你这脑子,一辈子都想不通呢。”夏九妹吃着饭菜,丝毫不影响她呛夏文静的舌头。 夏文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活剥了,可碍着灰衣老者渗人的目光,还是赔笑:“之前是我的错,姐姐不该拿你出气,不过现在我们却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夏九妹咬着筷子犹豫,在夏文静期盼的目光中,又夹了块肉塞到嘴里。 夏文静尴尬地面颊烫,却也只能耐心等她酒足饭饱。 一餐完毕,夏九妹也不绕圈子,看向灰衣老者:“我要自由,这一点,不难吧。” “只要不被人现,你可以不进洞,但时间一长——” “时间不会长的,你只要说我日渐虚弱就够了。”夏九妹打断老者,她知道夏永清是想用清心洞整死她,又怎么会不做准备:“我与五姐姐血脉相连,自然会得到救助,对吗,五姐姐?” “你休想扣到我头上,我怎么敢偷放你出去,大伯父会杀了我的!”夏文静下意识道。 九妹也不恼,轻飘飘地挑拨:“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二房还舍不得撕破脸皮,是指望着夏子瑜当上巫女后能改了性子,大慈悲不踩死你们?” 夏文静的脸刷地白了。 她们母女这些年可是一直在剥削夏子瑜一脉,按照夏子瑜那睚眦必报的阴狠性子,她当了巫女,还能放过她们? 纵然现在的西府风光无限,但只要身为大巫女的夏永嘉皱一皱眉头,他们会立刻会坠入深渊。 他们以后就是西府,也是如是。 夏文静咬着牙,这件事太大,而她又不是九妹这样有魄力的人,所以无法敲定。 “五姐姐,你刚才有句话 说的很对,我们现在可是有共同的敌人。”九妹晶亮的眸子盯着她,柔声诱导:“你可以回去问问二伯母,她会同意的。” 夏文静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那灵草……” “放心,我也要用到它,不会让它枯萎的。五姐姐同意后我们就是自家人,好东西当然要一起分享了,我可不是吃独食的人。”夏九妹笑道,毕竟大棒打完了,是该给甜枣的时候了。 夏文静又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全程都被九妹牵着鼻子走,不由暗恨自己没用。 只是,她变的可真快。 难道一石头砸下去,人真的能变化这么大,脾气秉性都跟变了个人似得? “我快要不认识现在的你了。”夏文静心直口快的毛病没改,一句出口,令夏九妹心提到了嗓子眼。 “人总该成长,这一点我还要感谢你。”女孩子面不改色,晶亮的眸光熠熠有神,没用一点儿心虚的样子。 夏文静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害得她被林氏责打的事面色有些讪然,扭头就走,下山找殷氏商量结盟的事。 女孩子面色平淡饮了一口酒,现对面灰衣老者正目光阴鸷地盯着她。 “好一出拉帮结派的戏码,真是心智过人,不过……老夫好像已经猜到了灵草在哪里。”灰衣老者阴恻恻地笑着,靠近九妹,掌心法诀流转:“那日我就见你走到山洞的一半,没想到你竟然真能靠近寒潭,不过,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能靠近寒潭吗?” “我也能。”灰衣老者得意地扬了扬手中那残余的小片草叶,忽然屈指如爪,就要直锁九妹喉头。 第八十七章 :顶包 女孩子噗嗤笑出声来,避也不避:“真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难怪要给夏家守一辈子寒潭。” “你什么意思?”灰衣老者迟疑了,灵草是他的命根子,不容有失。 “意思就是,你蠢,还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吗?”夏九妹嚣张地瞪了过去,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这老头竟然真想下手杀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任谁都能踩一脚? “你只配给夏永清守一辈子的寒潭。”夏九妹站了起来,细白的脖颈就送到灰衣老者手前,目不转睛地盯着老者面色,娇小的女孩子却气势迫人,让他无形中后退半步:“而且,你注定要给夏永清,给夏梓英守一辈子的寒潭。” “你放屁!”灰衣老者怒骂,手却下意识地放了下来:“夏梓英是嫡长子,我只是个连次子都不是的庶子,我能有什么办法!” 九妹笑了,看来她猜得没错,这灰衣老者的确是夏老太爷的庶弟,这全赖夏文静先前那声叔祖提醒了她。 “可笑,你连夏文静都不如。”夏九妹口舌犀利,直戳要害:“夏文静好歹是有贼心也有贼胆,可你呢,有贼心,没贼胆,只会在这里偷偷摸摸地修炼,连去挑战夏老太爷的勇气都没有。要是我没猜错,其实你根本就不敢去见他!” “你,你住口!”灰衣老者气得七窍生烟,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半晌,他平复气息,已经相信夏九妹没有将灵草放入寒潭中而是藏了起来,不过他也人老成精,冷声道:“你休想撺掇老夫帮你做事,把灵草还给我,你要走便走。” “走?我是不会走的。”女孩子轻笑。 “殷氏可是个聪明人,她既然知道我是没有亲兄长的夏穗,注定不会成为雕女,只怕早就动了和我联手的心思,她们二房,可是心存大志的人。” 灰衣老者板着脸,但他知道夏九妹说得对。 夏永清的姬妾中,赵氏纵然有儿子但她诞下的长女已经出嫁,陈氏林氏都不中用了,现在就只有王氏这一脉是儿女双全,只要夏子瑜有半点的行差踏错,她们二房就能飞上枝头。 何况现在夏家长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尽管夏永清再怎么澄清,雕女的事也难真正令人信服。 这简直是二房翻身的天赐良机。 “长房倒了,我能有什么好处?”灰衣老者犹豫不定,只是催促:“你先把灵草给我。” 夏九妹也不紧逼 ,毕竟有些人的懦弱是与生俱来的。 “好。”女孩子从袖中取出一片草叶递了过去:“这回你信了吧。” 老者接过灵草,那翠绿鲜嫩欲滴,竟然比刚摘的还要新鲜。 “真是怪了。”灰衣老者不再理会九妹,兀自坐在蒲团上开始修习。 九妹也靠在垫子上沉沉睡去。 这几日她劳心劳力,人都憔悴了不少。 夏文静下午来了,还带着殷氏做的一盘小点心,将盟友之事定下。 九妹很痛快地给了她一小片草叶,同时在洞外修习法诀,殷氏则在山下时刻关注着君山县里的动静。 时间仿佛凝滞住了,就像一片宁静的湖水,凶猛的狩猎者潜入水底,等待那一击致命的时刻。 …… 灵鼎宫中,君赐坐在大殿之上,鲛纱面罩微微起伏,暴露了她不算平静的呼吸。 自从知道悯宁要来,她高兴了好些时日。 可他进了城,却只是派阿晨前来问候,并不打算入住灵鼎宫。 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悯宁现在身在何处。 巫王很信任悯宁,命他将盗仙草与九运玉珠两案并查,而他也的确没有辜负巫王的信任,真的是对她敬而远之。 君赐攥着拳头,心中满是寒气。 神女,她是高贵的神女,但她也注定得不到最爱的男子。 可夏文姝呢,她为什么就能有一个紧紧相随的赵愚。 “白婷!”君赐低声道:“去把齐达给阿晨送去。” 齐达?白婷一怔,但很快应是。 夏文姝,希望这次你和你的赵愚还能逃过一劫。 君赐眸中森寒,长袖一拂,转身离开。 阿晨将齐达安置在客栈,也从他口中听到了九运玉珠的消息。 原来当日开出玉珠的小厮竟然就是那个夏文姝,而且,傅御使的遗孤赵愚还是帮她逃跑的同谋。另外,齐达还说木槿已经招供,原来西府寿宴那日根本没有人来盗玉珠,都是假夏文姝在故布疑阵,贼喊捉贼。 “真是有趣。”悯宁听了阿晨的汇报,轻笑起来:“君赐竟然这么讨厌她,要将她和赵愚一并送给我结案。” 阿晨一点即通,明白神女是要殿下用齐达这个人证抓赵愚两人顶包,以此了结九运玉珠的案子。 “难道神女殿下也知道了,玉珠其实是那位的手笔?”阿晨疑惑道。 悯宁挑眉,一只雪白皮毛的动物突然蹿进他怀里,男人抚摸着雪狐顺滑的毛,似乎在犹豫什么。 “殿下,既然神女为咱们铺好了路……” “我只是有些可惜,”悯宁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抚摸着雪狐的耳后:“她本来可以绽放光芒的。” 阿晨知道悯宁说的是那日在君山有一面之缘的假夏文姝,夏穗,却不明白,自家殿下什么时候还会同情人了。 “走吧,去见见那个赵愚。”悯宁已经做出取舍,毕竟夏九妹再聪颖,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枚棋子。 “是。”阿晨跟着悯宁来到了赵愚的酒坊门前的客栈二楼,俯身看去正可以将院子里瞧个大概。 酒坊还未正式开张,却刚巧赶上舒哥儿上门来送货。 阿晨道:“属下打听过了,这是芳园的特产,说是要酿造一种新酒所需。” “果子?”悯宁漂亮的眉峰微挑,定睛看去:“不对,是填充的那些白花。” 阿晨一怔,只见悯宁指尖所向,舒哥儿正低头将散在地上的几朵白花塞回箱子里。 “新酒,还真是值得期待啊。”悯宁靠着窗轻笑。 “不必期待,现在就可以尝到。” 悯宁微楞,一转身,黑袍青年剑眉星眸,推门而入。 阿晨大惊,低头耳语:“他就是——” “赵愚。”悯宁朗声道。 第八十八章 :巫使驾临【加更】 赵愚走进来坐下,将一只酒葫芦放在桌上,笑道:“正是。” “悯宁。”两人对坐,一时无声。 阿晨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腰后的剑,纵使赵愚孤身前来,他也莫名觉得紧张。 毕竟他们刚刚正在这里窥视着人家,转瞬就被对方抓包,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 “兄弟,别这么紧张嘛,要知道我自己也经常来这个雅间来偷看我的酒坊。”赵愚目不斜视依然盯着悯宁,话音有些混不吝:“何况是来了这么一位谪仙似得人儿,我当然要亲自来了。” “赵兄精明。”悯宁称赞,不愧是傅家遗孤,果然够谨慎。 他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轻飘飘看了阿晨一眼,让之收起锋芒。 悯宁神色淡雅,轻道:“所以,悯宁是有幸先品佳酿了?” “当然。”赵愚做了个请的手势,阿晨斟酒要替悯宁先尝。 悯宁挡了下来,不顾阻拦直接饮下。 澄亮明黄的酒水香气十足,他璀璨的眸子里闪过一瞬惊讶,当真是一款新酒,味道前所未有。 “清甜爽口,还有这些气泡,实在是神奇,看来赵兄这酒坊,日后要门庭若市了。”悯宁大方赞赏,举手投足洒脱得当,令人顺心舒坦:“这酒可有名字?” 赵愚爽朗大笑:“实不相瞒,这酒是我酒坊合作的古爷所创,还没有名字。” 他狡猾地隐瞒了啤酒的真名,毕竟一个世界有一个世界的规则,啤酒既然要融入这个世界,当然要改头换面,用能被这个世界接受的名字。 “那真是可惜了。”悯宁盯着杯中之物,若有所思。 “等日后贵人赐名,它的起点只会更高。”赵愚剑眉星目,长相俊逸正派,言谈举止却带着浓浓的商人味道。 真是被赵家教歪了,阿晨心道。 赵愚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凭他的出身,根本不该涉及这些行商之事吗? 一位原本该忧国忧民的勋贵,生生长成了精于算计,缅于银钱的市侩,真是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那就提前预祝赵兄了,有缘再会。”悯宁道,转身告辞离去。 阿晨有些意外地跟了出来,他本以为殿下会查问赵愚九运玉珠的事,却没想到殿下提都没提。 “赵愚聪颖,自然有借口等着,我岂会自讨没趣。”悯宁说。 “ 那就全扣在夏穗头上?”阿晨提议,毕竟那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比傅家遗孤要好对付得多。 悯宁顿步:“芳园先前属于谁?赵愚连酿酒的秘料都肯告诉夏穗,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有趣,那丫头看似身处劣势,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培育出了自己的势力。” 阿晨更不明白了,就因为这二人抱成团,都很有本事,就要放过他们?那巫王面前,谁来替九运玉珠的事承担? “听说过浑水摸鱼吗。”悯宁轻笑,心中却还有一句藏而未露,自己为什么要替他瞒着此事? 谪仙般的男子登上座驾,正式进城。 巫使驾临,整个君山县沸腾起来。 巫王的第七个徒弟,悯宁巫使,同时也是当今皇帝的第七个皇孙,这样的身份地位,任谁也不能无动于衷。何况,他还为夏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巫王降谕要招选夏家巫女。 赵愚看着白纱轻扬的巫使轿辇,面色平静地关上了窗。 “我的天啊,他竟然是巫使!”七把刀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赵愚,你早猜到了?” “身份不凡,却没想到会是他。”赵愚坐到桌前斟了碗茶,水声清脆,若有所思。 “你还有想不到的事儿?”七把刀不可置信地叫道,一边坐下十分自然地伸手抓向酒葫芦。 赵愚料事于先,让七把刀抓了个空:“话带到了吗?” “你进来前就让我去了,哪还能有问题。”七把刀拍着胸口保证:“我亲口告诉的舒哥儿本人,绝没问题,我可不是林子羽那个总出状况的家伙。” “你的状况也不少。”赵愚吐槽,一手将酒葫芦推了过去:“莫昭呢,有消息了吗?” 七把刀拿葫芦的手一顿,低声道:“莫昭说,他们好像找到了夏文烨的尸体,他正在设法确定真伪。” 赵愚脸色一寒:“希望是假的。” 七把刀莫名打了个寒颤,他怎么听着,赵愚这话的味道是在替夏家祈祷的意思。 要是夏文烨有事,九妹一定很伤心,那赵愚…… “希望希望。”七把刀忙不迭地点头,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 舒哥儿带队回到芳园,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对赵愚一直非常敬重,甚至有那么一些畏惧,因为他总觉得只要被那位精明的赵家 公子扫上一眼,连骨头缝里的秘密都要被看穿。 所以,赵愚特意给他带的话让他十分重视又坐立不安。 “蛇麻草的事快瞒不住了,赵老板自有办法解决,若有人问起,你只要如实交代便是。”七把刀的话响在耳边,舒哥儿明白,这是赵公子在保护他。 赵公子一定是看出来了,他对主人那向往太阳般的崇拜之情,怕他死心眼而枉送性命。 可是,主人要他不要让人查到蛇麻草的头上,他怎能临阵脱逃。 舒哥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知道,对他来说听从赵愚的吩咐是最安全的方式,而且,主人也不会怪他。 可是,主人的目光也永远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阳光,永远只会照耀在最高大的树冠上,而耀眼夺目的赵公子也永远会光芒四射。 舒哥儿当然不敢和赵愚争什么。 他只希望能从缝隙中得到一丝阳光,只要一丝,就足够了。 精壮的年从榻上蹿了起来,披上外衣。 身旁辛苦一日的老父亲翻了个身,并没有被惊醒。 舒哥儿抓起自家的火折子,偷偷摸摸上了山。 山里走夜路他驾轻就熟,足下生风般赶到了蛇麻草生长的那片背阴之处。 舒哥儿悄无声息地从四周捡来柴火,堆在了蛇麻草的根根须附近。 黑暗中,一只白亮的箭头从密林中露出反射着幽幽月光,那箭锋所向,正是舒哥儿的心口。 舒哥儿掰开火折子,莹莹火光照耀出少年略显青涩的脸,那稚气未退的面容没有一丝犹豫,径直将火折子扔了过去。 嗖地一声,密林深处的利箭笔直地射了出去。 第八十九章 :底牌 舒哥儿看到一直利箭擦着自己的手臂飞过,将火折子死死钉在地上。 呆滞了一秒,他便惊恐地蹲下抱住了头。 舒哥儿深刻地意识到,来人随时能取他的性命,死亡的恐惧令他抖如筛糠。 “说,谁让你烧这些草的。”一个拉弓如满月的中年人从密林中走了出来,箭锋直指舒哥头颅,逼问道。 “没……没有人。”舒哥儿不知道对方身份,却紧咬牙关:“小的就是看它们无用,想烧了了事。” “无用?”密林里又响起一声,是个有些耳熟的男子声音,舒哥儿皱眉,刚要抬头就被中年人喝止:“低下头!我家主人的容貌也是你能看的?” 舒哥儿谨遵指令,对于私奴来说,这样的卑微地跪伏姿势他并不陌生,只是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这样卑贱地趴在别人脚下了,还是有些莫名的窘迫。 “齐久,”男人招呼,齐久警惕地盯着舒哥儿,自己倒退着走到他身边,将肩膀递过去让他扶着:“主人。” 男人按下了齐久的箭锋,对舒哥儿道:“你抬头看看,我是谁。” 舒哥儿这才敢抬头,月光洒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胡须稀稀拉拉,但还能看出仪表堂堂的贵族气质,正是夏文烨。 “二少爷!”舒哥儿赶忙行礼,心中惊讶。 二少爷不是死了吗,夏家人还在林子里搜寻他的尸体,怎么现在又站在了这里? 夏文烨挥了挥手,要不是刚才火折子的光照亮了舒哥的脸,被他认了出来,此刻齐久已经一箭封喉了。 虽然他不知道蛇麻草的具体情况,但他知道大概位置,也知道九妹将这件事交给了眼前的青年处理,所以他才拦了下来:“我且问你,是不是姝儿叫你烧这些草的?” 二少爷虽然不是主人的亲兄长,但感情很好,舒哥儿犹豫一下,点了头:“是主人要我保守住这个秘密的。” “嗯,你很忠心。”夏文烨点头,又问:“知道怎么上清心洞吗,我要救姝儿出来。” 舒哥儿腾地抬头,晶亮的黑瞳亮起神彩:“知道。” …… 夜里,芳园后山突然燃起了熊熊林火,火势蔓延,险些烧到相邻的清心山庄。 山脚下锣鼓喧天,紧急清理起来。 九妹被这份热闹惊醒,出洞张望,远远看见脚下火光之处,对照脑中地图,心道糟 糕,难道是舒哥儿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要烧掉蛇麻草? “我真是嘴***嘛要让他保守什么秘密,有什么能比人命更重要。”夏九妹懊悔不已,生怕是舒哥儿犯傻。 “主……主人?”弱弱的声音从一旁草丛传来,探出头的正是舒哥。 “舒哥儿!”夏九妹惊呼,一把将他拽了出来,上下打量:“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下面的火是你放的呢。” 他脸孔通红,看也不敢看九妹,只是呐呐道:“是,是小的放的。” “害什么羞呢?”九妹见他怪怪地,又恍然,估计是听到她的嘀咕了:“这有什么,我不早说了,园奴的命也是命。” 舒哥儿涨红了脸,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她行动自如,索性拉着她的袖子闷头带路。 “去哪儿啊?”九妹不明所以,却信任地随他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火堆前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 “二哥……”九妹扑了过去,夏文烨张开双臂将她接个满怀:“姝儿。” 齐久熟稔地为火堆添柴,舒哥儿则老实巴交地坐在九妹身后,耳朵听着他们兄妹聊天,眼里却只有女孩子精致的侧颜。 九妹这边的情况其实很好打听,否则夏文烨也不会要上清心洞救她,但听到九妹非但没有受苦,还说服了殷氏母女结盟,甚至连灰衣老者夏梓桦都已经动摇,不由感叹:“九妹的确长大了。” “二哥,她们也不算冤枉我,因为,我真的不是夏文姝。”夏九妹玩了个文字游戏,毕竟现在让夏文烨她才是神女并不是什么好事。 夏文烨沉默一会儿,抓住女孩的手,认真道:“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的妹妹,胜似一母同胞。” 火堆噼啪作响,将女孩子灿烂的笑颜映刻的越耀眼,只见她用力点了点头。 “那,二哥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她问道。 “我跌落梓清园,是齐久救了我。”夏文烨手里的火棍指向齐久,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放了下去。 若是在平常,他肯指着一个奴隶介绍已经是奴隶的荣幸,就算齐久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足以影响他对齐久的奴役。 可是看到女孩子清澈的目光,夏文烨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要是当初他没有听从九妹的建议,或者阳奉阴违,不曾下令禁止随意打杀园奴,那么齐久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又或者,根本不屑救 他。 “万物有价,”夏文烨不自觉地喃喃出声,或许九妹是对的,没有人可以肆意践踏另一个人。 “哥你说什么?”九妹没有听清,眨着眼看他。 “没什么,我是说后来梓清园的主事被人收买,我就设计杀了一个落单的追杀者并刮花他的脸把他伪装成我,估计我的‘尸体’应该已经运回来了。”夏文烨道。 舒哥儿晶亮的黑眼珠闪了闪。 杀人假死脱身,二少爷可真聪明。 “既然如此,想必夏家很快就会宣布你的死讯,那我们可得计划一番了。”九妹冷声,一套以牙还牙的想法呼之欲出,夏文烨还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底牌。 夏文烨抿唇,闪闪烁烁的火光将他轮廓映照得时明时暗,犹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十分复杂。 对于夏家,庶妹的背叛和父亲的追杀,无一不让他心如刀割,可要他硬下心肠去搞垮他们,他还是有些下不去手,毕竟这些年来他都将他们看得比自己还重。 “我明白哥哥的心思,只是你不能就这样隐姓埋名地逃亡下去,还有母亲,就算她疯了王氏也不会放过她的。”提到林氏,夏文烨神色冷峻。 “好,九妹有什么谋划就直说,哥听你的。”夏文烨干脆道,毕竟他也不是举棋不定的人。 九妹点了点头:“那就请哥哥先在山里委屈几日,时机到了,我会让舒哥来通知你的。” 夏文烨看了舒哥一眼,很是放心的点了点头。 第九十章 :我是来砸场子的【加更】 九妹带着舒哥回到清心洞时天已见亮,夏文静却没睡,而是急忙跑了过来:“你去哪儿了?巫谕昨日颁到夏家,他们今天就要祭祖鼎,采选巫女了!” “这么快。”九妹微惊,虽然她知道夏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着急。 “一定是大伯父听说我父亲明天就能回来的消息,怕我被放出去参选!”夏文静气得咬牙切齿。 她和夏九妹都在清心山庄,夏家现在就剩待嫁的夏四不能参选,和一个不中用的夏六。 “这还选什么直接把夏子瑜送上去就得了!”夏文静耐不住性子:“不行,我得赶过去。”好在九妹拉住了她:“私自逃离清心山庄,你是不想姓夏了吗?” 夏文静咬牙,夏永清这一招实在太狠了。 她去参选,会被算作逃跑开出宗籍,她不去参选,等一切尘埃落定,夏子瑜成了巫女,谁还管她是不是被故意遗漏的. “可恶!”夏文静急得眼泪汪汪,成为巫女是她一辈子的愿望。 为了越长房的女儿,这些年来她吃了多少苦,难道就只有夏子瑜和夏文姝在埋头苦练吗。 夏文静眼眶通红,竟是控制不住落下了泪。 “行了,”九妹撇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至于吗,我去不就得了。” 夏文静到嘴边的骂声被她吞了回去:“你,你说什么?” “我去,我不是说过了吗,会被你这个好姐姐偷偷放走。”九妹道。 “你就不怕大伯父逐你出家门?”夏文静下意识地喊道,随即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她提醒夏文姝干什么,要是夏文姝不肯去,她可怎么办。 “他是想,也得能啊。”夏九妹傲然,声里挑衅味很重。 夏文静咬着下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要谢谢夏文姝的相助之恩,还是该说她狂妄自大,连夏家宗主都不放在眼里。 “你,那你自己小心。”夏文静低着头,好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九妹点了点头,带着舒哥下山,一边吩咐:“去通知我二哥,祖庙的人大多都认识他,让他先找赵愚帮忙再想办法混进去。” 今天开祖庙,夏永清一定会乘机公布夏文烨的死讯,坐实夏子瑜的名分。 到时候夏文烨露面,她倒要看看,夏永清还能不能继续厚颜无耻地摆出那 副慈父嘴脸。 山下,殷氏已经准备了马车并将女孩子藏在了车里,对外只说是她要去祖庙。 方主事没有阻拦,因为他本就没有囚禁二房当家主母的权力。 何况,连他都知道,夏二老爷没有赶回来,谁去求情都没有用。 因为祭族鼎是大事一旦开启,任何打扰的人都要被逐出夏家连殷氏也不能例外,只有夏二老爷的身份还算说的上话,可惜二老爷紧赶慢赶,今日也赶不回来。 所以这就是个死结,那夏文静,永远也没有参选的机会了。 殷氏也是心急,额角全是汗,相比起来神态自若的夏九妹竟显得更稳重一些。 “你只要能拖一天,老爷就能赶到,替文静说句公道话。”殷氏有些忐忑,她不确定夏九妹是不是真的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违抗夏大老爷。 “好。”九妹轻飘飘地答道。 殷氏脸色复杂,沉沉地叹了口气。 她从没想过,会有和夏文姝联手的一天,还是被这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不过,她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到了。”殷氏掀开车帘,在不远外的僻静处放九妹下车。 她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带夏文姝进去,怎么进门就只能靠夏九妹自己了。 九妹点头,入眼便是熙熙攘攘赶来的百姓。 采选夏家巫女是整个君山县的大事,怎么也得来上半个县城的百姓才算热闹。 不过祖庙之前却是有夏家护卫阻拦,不许闲杂人等入内。 殷氏的马车很快行驶到庙门前,被护卫拦下。 “是我。”殷氏掀开帘子:“我还是二房的主母,难道连参加祭族鼎的资格都没有了?” 护卫当然不敢拦阻,殷氏的马车就这样进了门,她不放心地掀开车帘,看到身后熙攘的人群突然乱成一团,心骤然提了起来。 是她来了吗,是她来了吗? 可惜,马车渐行渐远,她看不清楚庙外生了什么。 …… 人群沸腾了。 红衣少女长披垂,从远处款款而来,犹如出尘绝世的谪仙子般轻灵,又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女孩子天鹅颈细长,红裙曳地而行,熙攘的百姓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通道。 她目光平 视,一行一止雍容大度,走在中路上透着迫人的气势,直至庙门前。 “你……你是何人?”护卫们被镇住,声音有些干哑。 “我?我是来砸场子的人。”女孩子慧黠地歪头轻笑,灵动脱俗。 护卫被少女的笑容感染,竟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我认得这件衣服,她是雕女!”人群中响起一声高呼,随即瘪了下去。 “什么雕女,雕女在里面呢!”周遭有人斥道,但众人都猜出了红衣少女的身份。 她就是那日被人从祭台之上赶走的女孩,夏文姝,不,现在该叫她夏穗了。 “夏穗小姐,您现在应该在清心山庄。”负责的管事立刻走过来,话还算客气,但一招手便道:“来人,送小姐回去。” 护卫恭谨应是,可女孩子却纹丝不动。 管事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伸手抓向女孩子柔弱的肩。 “啊!”两个护卫捂着手大叫,就听夏九妹一字一句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来,砸场子的。” “放肆!”管事大喝,一招手,成片的护卫涌了过来。 九妹虽然升到九级,却也不是能舞刀弄枪的主儿,而且,她的武器从来也不是刀枪。 而是舌头。 女孩子红衣耀目,朗声喝道:“放肆!我现在还是夏家的小姐,谁敢对我不敬?” 管事冷哼:“您退回清心山庄,就还是夏家的小姐。” 言下之意,就是让护卫们不要畏惧。 “呵,什么时候,你们有资格逐我出宗门了?”夏九妹笑容璀璨耀眼,却只戳要害。 没错,就算私自逃离清心山庄要被逐出宗门,也得夏大老爷亲自话,在此之前,谁敢动夏家的小姐? “好了,快去禀报吧。”女孩子悠悠然迈步前行,护卫们竟是不住倒退。 管事一个踉跄,赶忙小跑着冲进里面报信。 第九十一章 :以我命格,赋予你身 比起管事逃也似的小跑,九妹缓慢的步子显得四平八稳,带着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频率走了进去。 护卫们围成半圆形,却仿佛受到千钧之力在不断倒退。 “她……她就这么闯进去了?”百姓们看着红衣少女一步一步走入夏家祖庙深处,一时间陷入沉默。 夏家,他们眼中高不可攀的天贡之臣,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打上门了? 虽然夏穗也是夏家的女儿,可此刻他们都遗忘了她这个属性,只看到红衣女孩孑然一身却逼退众护卫,竟真的闯了进去。 护卫们都围着夏九妹而去,祖庙门前空了下来。 百姓们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空坦平整的青石板路,有些不敢置信。 没有人把守了,夏家高贵的祖庙,他们只能仰望的对象,似乎正在一点点的瓦解。 一种想窥视贵族的冲动在人群中弥漫,冲击着已被红衣女孩击溃的信仰禁锢。 不知是哪个最先跨出一步,百姓们顿时蜂拥而上,跟着冲入夏家祖庙。 …… 大殿祭祖的行程刚到一半,不过夏文烨的牌位倒是悄无声息地立了上去,虽然夏家大小宗亲都在,但他们默认了死讯不曾多问,毕竟这也是夏家的丑事。 “请宗主启灵。”夏家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朗声。 因为夏家是天贡之臣,所以每次祭族鼎的灵雕都会由宗主当场赋灵一尊,以示恭敬。 夏大老爷拿起仆人奉上的刻刀,走到大殿外广场的案桌前,那是一尊白玉山水灵雕,顶尖处的俏色被巧雕成一间草庐,意境深远。 他法诀之力流转,碧色的刀芒从刃锋流出,堪堪擦着山水灵雕的每一寸纹理滑过,将夏家独有的符文之术刻入白玉深处。 “老爷不好了,夏穗小姐闯……”守门的管事小跑着扑进来,见状跪倒在地不敢打扰。 夏大老爷蹙眉,手下动作未停,只是那刀芒逐渐转为幽绿色,他用了真正的实力以加快度。 九妹进门时,便见到那绚烂刺目的刀芒。 仿佛触电似得周身一颤,女孩子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冻到了脚。 夏大老爷认真赋灵,那柄刻刀刮在白腻的玉质纹理上,仿佛透着渗人的狞笑。 九妹闷哼一声,死死按住自己剧痛的太阳穴。 “啊!”脑海里还回荡着夏文姝 求死不得的痛苦嘶吼,幽绿的刀芒滑过她细腻的皮肤,成片成片的血肉被剥离,用她无尽的痛苦一点点地染红一尊白玉美人。 美人如蕴灵性,洁白的身躯将绿芒送来的血肉吸收干净。 而那幽绿刀芒的主人这一次也终于从黑暗中浮现出来,是一张嗜血狂躁的面孔。 “是他,是他!”九妹的耳中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让她脊背上汗毛倒竖。 夏文姝。 “报仇,替我报仇啊!”这是她头一次听到夏文姝残魂有意识的哭求。 夏九妹抱着脑袋,手指都在颤抖,感同身受地涌起了滔天的愤怒与怨恨。 夏永清。 到底是怎样恶毒与凶残的本性,才能让他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死自己养育了十三年的女儿。 就为了给那么一尊可笑的美人玉雕注灵吗! 脑海里属于夏文姝的惨叫还在继续,九妹仿佛看到她千疮百孔,满身裂纹的灵魂在挣扎嘶鸣。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巫术,竟然能将一个人的灵魂生生折磨成这样。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夏九妹痛苦的蹲下身,竭力与脑海中的残魂交流。 残魂的意识并不能保持太久,但她听懂了夏文姝的话,却根本不信。 慈父是夏文姝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当阳光将她射得千疮百孔时,她还会相信谁呢。 “以我命格,赋予你身。”夏文姝灵魂正在片片剥落,无形消散在九妹的脑海中融入她的四肢血脉。 到最后九妹脑海里只留下夏文姝消失前的冷笑:“不能为我报仇,你就和我,一样的下场。” …… 九妹神色清冷,从地上站了起来。 眼前是眩晕产生的一旁亮光,她平静等待,一阵清风吹来将她周身冷汗拂去。 女孩子抬起头,目之所及,是夏永清冷戾的眸光。 夏永清摆手,启灵后的山水白玉灵雕被人抬了下去,随即响起他恼怒的爆喝:“你大胆!” 九妹沉下气息,两步上前,迎接夏大老爷的目光:“大胆的是你,夏宗主。” 女孩子目光犀利,炯炯有神,径直看入夏永清眼底深处,似乎要看穿他丑恶的灵魂。 夏永清被夏九妹如狼似虎的目光盯得黑眉蹙起。 “你们昼夜祭祀 ,巫神都在天上冷眼看着,到底是顺从还是违逆,他都记在心里了。”九妹绕夏永清半周踱步,她红裙窈窕,妖冶美艳,腔调也说不出的诡异:“你说是吗,夏宗主。” 夏永清袖里的拳头猛地攥紧。 这句话谁说他都可以无动于衷,但是夏九妹说了出来,还用她那澄澈如水又坚定决绝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让他如何能不犯憷。 “逆女,你什么意思。”夏永清冷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什么意思,”女孩子突然笑了,让场面越的诡异:“我是在提醒父亲啊。” 一声父亲,叫得甜腻,连场中众人都觉察到了气氛的微妙之处。 怎么夏大老爷似乎很忌惮这个小丫头的话? 不过是个庶女,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是有巫神庇佑的雕女不成。 “永清。”夏老太爷不满夏永清的拖泥带水,低声催促。 奸滑坯子。 夏永清暗骂一句夏九妹狡诈,对老太爷点了点头便喝道:“愣着干什么?夏穗强闯祖庙,扰乱祭祀,还不给我开出宗籍,乱棍打出去!” “瞧瞧,刚说了对巫神不敬,你们就来了。”女孩子不疾不徐地声音响起:“撵我出去,你们夏家就是违抗巫谕!” “真是笑话,巫谕会提及你这小小庶女?”有人嗤笑,护卫立刻涌了上来。 “巫使大人,您就这么看着夏家违抗巫谕吗?!”九妹放声高喝,护卫们再度定了下来,纷纷看向大殿深处挂着的那层薄纱。 “哦?那你就说说,”好听的男声响起,白纱漾着波澜被侍卫掀起,出尘绝世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谪仙般的气质令人有那么一瞬的窒息:“夏家怎么违抗巫谕了。” 第九十二章 :比谁品行低劣吗? 夏九妹看着眼前的男子,一时失神。 世界上竟然有这样气质空灵的男人,看来那个巫王宫也不是净出垃圾的地方。 下一秒,女孩子摇了摇头,人不可貌相,她不能被面皮蒙蔽,要做一个有深度的女人。 “那就请巫使大人评这个理。”她道。 悯宁噙笑,点了点头。 九妹扬起下巴:“敢问大人,巫谕是要采选的是夏家巫女,还是要采选她夏子瑜?” 众人面面相觑,听话听音,他们已经意识到夏九妹想说什么了。 “如果我今天不来,这夏家宗庙里,就只有夏子瑜一个人能参加采选了吧,这不是违抗巫谕,又是什么?”女孩子笑得有些调皮:“父亲,我这可真的是在帮你。” 夏永清脸色铁青,这话他还真没法答。 因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今天这里的确只站了夏子瑜一个夏家女儿。 他为了能战决,不给夏九妹和夏文静机会,已经让夏六“自愿”退出了。 谁成想,夏九妹还是来了,还来得如此及时。 夏永清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了一旁冷面站着的殷氏身上。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二弟妹,她竟然真的敢和夏文姝联起手来对付他。很好,都给他等着。 夏永清鼻头哼了声:“真是胡言乱语。” “六姐姐自认未曾突破境界,故此不愿前来,夏穗,你怎好怪到父亲头上。”夏子瑜适时上前,朗声喝道,将夏家唯有自己突破了祭司境的优势表现的淋漓尽致,听得人们纷纷点头。 夏子瑜满意地扬唇,这个事实是她最强势的底牌,夏穗根本别想翻盘,此时不让众人觉得祭司境是采选的标准,更待何时? “听姐姐的劝,你还是回去吧,我虽不能劝父亲放你出来,但还是能帮你保下宗籍的。”夏子瑜笑道。 夏永清听出夏子瑜话里埋了坑,顺着冷声问:“怎么回事?” “父亲息怒,先前十妹说无暇打理便将芳园送来给我,我还道她真心悔改,正想为她求情,未料到她紧跟着便要我偷放她出来参加采选。”夏子瑜娇滴滴地请罪:“女儿知道她身犯大过,故此不敢应下,没想到她还是偷跑出来,是女儿失察。” “原来如此,这夏穗品行竟如此低劣。”夏家众人交头接耳,场中凑热闹的百姓听在耳中也议论纷纷。 毕竟芳园被夏穗送给夏子瑜的事,他们都听到过风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内幕。 这夏穗还真是擅使阴谋诡计,城府极深啊。 悯宁神情平静,不喜不怒,似乎在等九妹的反击,这种态度让人有些捉摸不定。 夏永清不由暗骂,早知如此,就是君赐拒绝,他也该再去请她来的,现在他独自面对这位态度并不明朗的巫使大人,实在有些摸不清深浅。 他想了想,试探一句:“让大人见笑了,下臣这就将这逆女逐出去。” 悯宁看着一直沉默的九妹,点了下头。 女孩子这时才开口:“这么说,七姐姐是被我强迫着收下芳园的了?那可真是抱歉了。” 她银铃似的笑声听着,就让人想跟着笑。 没错,人们一经她提醒都已经反应过来,夏子瑜如今可是雕女,难道谁还能逼着她收下不成。 所以,就算夏穗真的送园子乞降品行差劣,那夏子瑜也是个贪财好物的人,没高洁到哪儿去。 一局打了个两败俱伤,夏子瑜气得胸口起伏正想叫木香木兰出来“对峙”,可惜九妹并不给她机会,直接朗声问道:“二婶,你们家夏文静是什么时候突破的祭司境啊?” “夏文静?”人们愣住了,这才想起这个几乎被遗忘的二房嫡女。 夏子瑜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夏文静也破入祭司境了?那可就糟了。 果然,殷氏看似踌躇地站了出来,声音带着委屈很是“为难”地禀道:“不敢欺瞒巫使,小女文静于半月前已经突破。” “什么,文静破入祭司境了?” 最先出声的是夏老太爷,他满意地点头:“我就知道文静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不枉他疼了夏文静多年。 不管怎么说,夏文静都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可比长房这乱七八糟的血脉变动靠谱多了。 “夏宗主,怎么夏家还有祭司境的天才没有来参加采选?”悯宁轻笑,他声音清淡却让夏永清绷紧了皮。 夏永清父女恨得牙痒,没想到夏文静竟然突破了。 还有夏文姝时机把握得奇准,专挑夏子瑜炫耀自己境界的时候才同殷氏一唱一和地说出这件事。 乘着夏子瑜先前渲染的,祭司境才配参加采选的东风,生生把夏文静推上了船。 “巫使 恕罪,下臣……也不清楚,文静先前因赌石出千,被罚往清心洞面壁半月有余,按族规,品行有缺的女儿是不能参选的。”夏永清恭谨道,言之有物。 悯宁点头,同意这个观点。 “要这么说,那巫使就请带夏六回长安吧,因为夏家现在就只有她还算干净了。”九妹接的很快,让夏子瑜的脸一阵青白,她已经预见到九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夏文静那件事,她也没洗干净。 悯宁何等聪慧,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轻笑一声:“有趣。” 这二字出口,何止是夏永清的脸臊得慌,整个夏家的脸都在燃烧,这分明是在嘲笑夏家治家不严,闹出这么多乱子呢。 阿晨为悯宁搬来一把圈椅,谪仙般的男子决定坐在这儿,慢慢听。 “采选巫女,难道是比谁品行低劣吗?”九妹用词犀利得让夏子瑜尖叫:“当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文静不过是在替夏子瑜顶罪,否则夏子瑜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法诀之力传给夏文静呢?” “我已经说过——” “那玉珠的来历呢?”九妹抢白道:“听说巫使大人正在查这件事,你就当面跟大人解释清楚,夏文静从你那里得来的一颗九运玉珠,是怎么回事吧。” 悯宁的眉毛挑了起来,没想到还能牵扯出这件事,他可真是有点佩服这樱唇开阖便能搅动乾坤的小丫头了。 生生凭借一张利嘴,将局势逆转,这后面可就不单是一双铁齿铜牙能解释得了,还得有条理分明的逻辑能力。 这个夏穗果然不简单。 “竟有此事?如此,的确需要雕女给本使一个解释了。”他轻笑。 第九十三章 :各有谋算 君山脚下的祖庙围了大量的百姓,就是从半山腰看去,也能隐隐见到攒动的人头。 神女遥遥望去,目光越清冷。 “殿下,刚得到消息夏穗强闯夏家祖庙,应该是为了参加巫女采选。”白婷特意上山向君赐禀报此事。 鲛纱轻扬,却只有君赐的呼吸声。 白婷稍稍抬了下眼皮,见神女遥望祖庙,理智地没有打扰。 “白婷,你很好奇吧。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独上君山,进灵玉洞。”君赐轻声,听得白婷脊背有些寒。 “属下不敢,殿下是神女,属下只会忠心听命,办差。”白婷跪地,献上忠心。 可惜,这句毫无破绽的话并没有让君赐满意。 因为她是神女,才忠心吗。 “殿下?”白婷开始毛,不知道君赐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但她的效忠是真的写在脸上落在事上的啊。 “嗯。”君赐轻声:“好好办差,我不会亏待你的。” 白婷顿时喜形于色:“多谢殿下!” “下山吧,我们也去看看。”君赐转身,掌心一块圆润的灵玉在她周身不凡的穿着间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里面的东西既然被人拿走,这个洞也就没有别的作用了。 只是她猜不出巫王的心思。 “将鼎取回来。”这是巫王的口谕,也是她来到君山县的原因,但现在巫王赐下的灵玉并没有在灵玉洞中感应到什么小鼎,所以她不确定巫王是早就知道而要她继续寻找,还是就这样回去复命。 “悯宁巫使似乎很感兴趣。”白婷将情况细致说明,评价道,君赐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很感兴趣,是对九运玉珠的事,还是对,夏文姝? 君赐遮面的鲛纱微微波动,她气息起伏。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神女,夏文姝才是真正的君山神女,君赐就陷入了一个魔怔。 凡事都要和夏文姝比着来,可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控制不住的嫉妒,和害怕。 君赐闭上眼,攥紧了手中那块灵玉,她不断告诫自己已经处置妥当,没有人会猜到真相的。 至于夏九妹,难道凭她空口白牙,就有人相信她才是君山神女。 而且,死人是没有办法做神女的。 君赐眸光流转,就像死了的夏文姝一样,一定会有活 着的人顶替她的一切,而自己,就是那个取代神女之位的人。 她心志不俗,脚步也越轻盈,行至祖庙附近,突然顿住遥遥望见远处两个男人。 青年人衣着简陋但气度不凡,虽然衣衫破旧却没有像他身旁的中年人一样随意,反而把衣襟掖得平平整整,似乎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形象。 “白婷,你仔细看看那个人,他像不像,夏文烨?”君赐唇角扬起。 难怪夏九妹胆大包天,敢直闯夏家祖庙,原来是有这张底牌在手。 的确,夏文烨一活着出现,那巫神抹杀林氏一脉的谣言便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夏永清就是百口莫辩。 他的嫡长子没有亲妹妹,夏家少宗主没有雕女。 呵,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连他宗主的位置都要难保。 白婷一怔仔细看去,她曾见过夏文烨数次:“他竟然没死……” “快了。”君赐扬了扬下巴,悄无声息地靠过去。 白婷隐约听见中年人忧心道:“主人,咱们直接来祖庙会不会打乱小姐的计划?”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神女,只觉得君赐那双眼珠里闪着渗人的兴奋。 神女,动了杀意。 …… 彼时,夏子瑜紧咬下唇,有些疲于辩解。 夏九妹的伶牙俐齿本让她心生畏惧,何况那玉珠实际上是夏大老爷给她的生辰贺礼,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实情,惊恐之下是错漏百出,只得一味解释账册被毁,自己的确已经忘记了。 事情展到现在,就算有人相信她是真的忘记谁人送来的,也会对她是否知道九运玉珠功效之事存疑。 何况,悯宁是何等聪明之人,夏子瑜几个惊慌的眼神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唯一令他吃惊的是,九运之术即便在巫王宫都是顶级的秘密,夏子瑜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竟然能弄到一颗九运玉珠,实在值得深思。 难道夏家有人和那位联手了,还是夏家本身就已经掌握了九运之术? 悯宁目光扫过,看向夏大老爷时停滞一瞬。 别人不清楚九运之术的来历,他却有幸得知,那是一种阵法,是灵雕师林家的不传之秘。 世人甚至不知道林家有这样一门秘术,因为如今能刻出完整九运之阵的人,屈指可数。 而场上唯一同夏子瑜与林家都有足够多的交集, 也有充足动机和实力的,就只有这位娶了林家嫡女的夏大老爷。 “夏宗主,你是什么态度?”悯宁声音玩味,等着夏永清表态。 夏永清哪有别的选择:“大人,当日的事下臣已经查得清楚,小女子瑜,是无辜的。” “大哥!”殷氏适时出声,又颇有些委屈地看向众人,哀声乞求:“就算如此,文静受了大半月的苦,您也该放她出来参选了吧,这是夏家女儿的荣誉,您若是不让她参选,就是要逼死她啊。” 殷氏的一句“就算”,让人不由深思,加上欲言又止的表情,更使得事情扑朔迷离。 夏子瑜现在可是雕女,夏大老爷能不为她的名声考虑吗。 殷氏这招以退为进,成功博得了众人的同情。 这个奸滑的妇人! 夏子瑜恨不得当场骂出口去,等她成了巫女,绝饶不了二房母女。 九妹也暗中叫好,殷氏这个队友,的确给力。 现在以情理道义相逼,夏大老爷想顶住压力不松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夏永清可是老奸巨猾,他为难道:“二弟妹所言有理,不过今日已经祭过族鼎,又是当着巫使的面,恐怕不便推迟。”他询问的目光看向几位宗老,几位老者都点了点头。 他毕竟是一族之长,这个决定也的确是为夏家名声考虑。 何况历代采选雕女的大比本就是个形式,最后还都是雕女获胜,没必要为了一个夏文静如此折腾。 殷氏绝望地闭上了眼,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老爷没来,夏家宗族里是不会有人支持她们的,即使夏文姝成了夏穗,他们依旧看不起二房。 他们认定了,她的文静根本比不上夏子瑜,比不上雕女这个头衔。 夏永清对此十分满意。 并不是只有夏九妹一个人可以反败为胜的,他夏永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倒:“请巫使移步,这里就交给下臣吧。” 九妹攥紧了拳头,目光梭巡一圈,咬牙喝道:“慢着!” 第九十四章 :中计 女孩子冷着脸喝道,她最后看了一眼人群,却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夏文烨的提示,不由攥紧了拳头。 可事已至此,她就是赶鸭子上架,也要拖至夏文烨前来。 要相信赵愚。 夏九妹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今日祭祖,难道不是为了添一块新牌位供入宗祠吗?” 九妹伸出手去,直指大殿正中数百牌位中挂着白布的那块,她看不清字,但猜也能猜得到上面刻得是谁的名字:“敢问宗主大人,那里新立起的,可是我二哥,夏文烨?” 夏永清冷下脸,他就知道夏九妹把这件事作为底牌,不过他已经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了。 “够了,休要胡搅蛮缠,文烨的事我早已向各位宗老交代清楚。”夏永清不耐烦地挥手:“来人,把她给我撵出去,从此以后,你不再姓夏,不是我夏永清的女儿!” 场中透着渗人的沉默,连围着的那些百姓也不敢做声。 夏穗,被逐出夏家了。 女孩子却不慌不忙,坦然上前:“今天当着巫使和这么多族人的面,敢问宗主,逐我的理由是什么?” 她当然不是在意夏这个姓,只是她要为夏文姝报仇,脱离了这虚伪的父女关系,岂不是少了什么?以牙还牙才够爽快。 夏永清看着红衣少女自信的眸光,心里有些毛。 夏文烨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继承人,他当然知道尸体是假的,此刻被女孩子用这样审视玩味的目光盯着,实在有些犯憷。 毕竟夏文姝创造的奇迹也不少了,难道她真的找到夏文烨了? 疑心归疑心,面上却不能示弱,夏永清开口便道,铿锵有力:“私自逃离清心山庄,擅闯祖庙,破坏祭鼎典礼,还需要本宗主再说下去吗?” 各位宗老纷纷点头,因为夏穗的突然出现,族鼎才刚祭到一半,夏永清需要将刚才的山水灵雕投入族鼎,才算事毕。 “宗主,请您继续祭族鼎。”有德高望重的老者开口,指着九妹:“这个逆女就交给宗老们处理吧。” 悯宁饶有兴趣地看向夏九妹并没有插手。 难道她就这点儿本事? 如果她不能真的亮出点儿什么让夏永清肉痛,非但推迟采选的事要落空,连她自身都难保。 九妹当然不甘示弱,她不清楚夏文烨到底出了什么事导致他这个时候都没有出现,但她 相信以赵愚的本事只要知道消息,就一定能解决妥当。 “一班老糊涂,你们夏家为了另立雕女不惜谋杀少宗主,就不怕巫神降罪吗。”女孩子虽被护卫团团围住,说出的话却如刀般戳心窝:“说夏文烨死了,尸体呢,证据呢?夏宗主,你好狠的心啊!” 人群里小小的沸腾一阵儿,夏穗这是在说夏大老爷谋杀亲子呢啊。 夏永清恨得牙根儿痒,她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什么话都敢说。 如果就这样将她撵出去也不是不行,可在场还有那么多跟着闯进来的百姓,法不责众他已经允许这些闯进来的百姓提前观礼,若是被他们传出去岂不是要说他心虚,急于灭口? 夏永清因为雕女早亡的事已经饱受争议,他可再承受不起杀子这大帽子:“混账!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文烨的灵柩就在后殿,难道你还想去验明正身吗!” “好啊,”女孩子看着夏永清脸色忽明忽暗,冷笑道:“怎么,夏宗主不敢么?” 夏永清眉头紧蹙,一名心腹挤开人群上前耳语两声,男人脸色急转直下,登时喝道:“逆女,你还想惊扰兄长英灵,真是大逆不道!” 人们似乎听出了什么味道,夏宗主不肯让夏穗去看夏文烨的灵柩,莫非这里面真的有什么问题? 九妹当然不会放过夏永清的一瞬怯弱,放手紧逼:“夏宗主这就开始做贼心虚了吗?故意漏掉祭司境的夏文静不让她来参加采选,我这个开出血胆金鸡的庶女也一样不许参加,又弄出一具假尸谎报夏文烨已死,再暗中追杀,你这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啊。” 众人哗然,夏穗的指证听起来荒唐,但比对夏家现在的状况,的确合情合理,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虽然夏永清的确是这样做的,但他当然不会承认,黑着脸道:“你有什么证据。” “尸体就是我的证据,里面绝对不是夏文烨,若有谬误,我愿意接受夏家任何处置,绝无怨言。”夏九妹言之凿凿,将场中气氛挑至最高。 夏永清黑着的脸开始崩裂,他是真的很喜欢九妹这敢拼敢赌的爽利性子,尤其是现在。 “好,今日就让你这逆女心服口服!”他陡然喝道,转身对悯宁道:“请巫使大人为下臣作证,请君山百姓为夏某人,正名!” 九妹心中咯噔一声,不确定夏永清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还是真的留有后手。 “什么事要闹成这样?”清 亮的女声从大殿处响起,君赐白裙飘扬站在殿门口,仙气十足。 人们行礼,连悯宁都站起身来微微颔,没有行礼的九妹自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两个女孩再次见面,依然是红裙对白衣,贫瘠的草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存在,红衣少女倔强坚毅,君赐水润的明眸中也没有一丝波澜。 “也请神女为下臣作证。”夏永清看向君赐,露出满意的笑,拱手行礼。 九妹也敏锐地觉了异样,君赐突然出现,让她心中的不安越浓郁。 果然,当着巫使与神女的面,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了躺在棺椁中面色青白的夏文烨,轮廓清楚,却了无生气。 几位宗老都别过头去,面露不忍。 不说旁的,夏文烨的确是个出色的继承人。 “这的确是文烨,不会有错。”宗老向众人宣告,并将夏文烨腰上属于少宗主的玉佩印鉴举起来以作证明。 “我就说嘛,夏宗主一向德高望重,怎么会做出杀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夏穗实在太可恶了!”百姓们已经相信,爆出高山般的声讨。 夏永清背对众人,对上九妹眼眸时,无声露出笑容。 九妹扑到棺前,不敢相信昨夜还和她谈笑风生的男人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这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二哥!”她伸手去想抓住夏文烨冰冷的手掌。 “来人,还不将这个强闯祖庙,胡言乱语的罪女拖出去,一杯鸩死!” 第九十五章 :大变活人 “二哥!”夏九妹周身法诀之力流转,寻常护卫根本不敢碰她。 女孩子眼前尽是夏文烨那张冰冷的脸,人死,尸凉。 联系夏永清先前的种种,九妹已经猜出是君赐杀了夏文烨将尸体换了过来,她怒不可遏转身扑向君赐:“你怎么下得去手,他可是你——” “放肆,竟敢对神女无礼!”夏永清怎么会给夏九妹机会,一掌打着女孩子背上,九妹一个踉跄扑了出去,本就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君赐则轻飘飘侧过身,几分嫌弃地避开九妹,明丽的眼珠中写满嘲讽。 夏文姝,你注定就是个失败者。 神女当不上,雕女做不好,现在连一个庶女夏穗,你也没机会做了。 九妹倔强地扭头看向一侧君赐,竭力平复身体里混乱沸腾的法诀之力,恨得攥紧了拳头,脑中思路急转,想找到突破口。 可惜,全无头绪。 夏永清缓步走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兴奋,连手指都在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一位不安与份的神女,看来,他是要尽早收割了。 夏九妹的一口伶牙俐齿,早在朝祭那日他就领教过了。 所以之前听到君赐送来夏文烨尸体时他故作紧张,而九妹见他如此变放松警惕,何况为了能取信于人获得验尸机会她只能撂下狠话。 如此一来,九妹即便是再能言善辩,也没法子推翻自己刚立下的誓言,只能任人鱼肉。 夏永清捏了捏手指,动作同握住刻刀的手法一模一样。 夏九妹余光扫见,骇然地后退半步。 “不能为我报仇,你就和我,一样的下场……”耳边响起夏文姝残魂消散时的诅咒,九妹骇然现自己走上了与夏文姝殊途同归的命格。 没错,纵使她这样折腾,也一直都是夏大老爷眼中滋润玉雕的材料。 女孩子眼中闪过一瞬惊慌,被曳地的裙角绊了一下向后栽倒。 “九妹!”赵愚拨开人群,直冲过来,刚好接住女孩。 女孩子被温热的怀抱环住,一双汪汪明眸看向男子:“赵愚?” “是我。”男人身上泛起寒气,感受到女孩子倔强隐忍的恐惧他眼中写满懊悔,是他来晚了。 九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想开口,却被赵愚按住了唇:“交给我。” 女孩子有些不明所以。 她明明是让夏文烨去找赵愚的,现在夏文烨死了,赵愚却成功混了进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愚的手还搭在她肩头,关切的目光显露一切,一面冷声:“夏大老爷贬妻为妾还不够,现在又要鸩杀亲女了吗?” 夏永清冷着了:“我夏家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外族小辈插手。” 赵愚使了个眼色,七把刀点了点头,手指一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声音无形,却仿佛在整个大堂回荡,传了很远很远一般。 “赵愚,你搞什么名堂!”夏大老爷略感不妙,环顾一周却又没什么异样。 可下一秒,他就在人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恐的模样。 他是面向众人而背对着棺椁的,此刻他似乎觉什么,扭头,就见那平静的棺椁似乎生了什么变化。 那是一只手,扒在了棺材沿儿上。 “啊!”有人反应过来高声尖叫,整个后堂的人都退了数步,才勉强站定。 很快,棺材沿儿又伸出另一只手,里面的人这次撑住了,缓缓坐起身来。 夏文烨沉沉咳了两声,明显是刚喘上气的模样。 “活……活了,复活了!”不知是哪个先喊出的口,消息顿时在人群中炸开。 这怎么可能?连一直沉默的悯宁都大为吃惊,可夏文烨真的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二哥?”九妹惊呼,跑了过去,看到夏文烨脸色艰难地咳了两声,面色潮红,但明显是还活着:“二哥你怎么样了?” “姝儿?我这是在哪儿啊?”夏文烨头脑沉,整个人仿佛是从水中刚捞出来一样,周身是汗。 夏九妹也解释不清,赵愚已经抬了抬下巴,七把刀小跑过去替九妹将夏文烨扶出棺材,还贴心地送上一个酒葫芦:“来一口,你就能清醒很多。” 夏文烨将信将疑,不过他脑子的确乱哄哄的,很多画面不连贯,见九妹点了点头,接过酒葫芦喝了下去。 有九妹等人靠近,夏文烨也露出泛着病态潮红的正脸,还喝着酒,人们畏惧的心思收了起来,相信夏文烨是真的起死回生了。 但场中还有一个人脸色奇差,就连鲛纱面罩都遮掩不住她眼中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 她是趁着齐久去打探消息时,亲自动手从背后偷袭了夏文烨,一掌将 他打成重伤才交给游荡在祖庙附近的王家人。 虽然夏文烨要保持尸身没有外伤,但王家人也不可能让他活着躺进棺材里的,这不是自打嘴巴吗?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难道夏家还有什么假死的功法不成。 真是一群废物! 君赐恨得牙痒,看向赵愚几人的目光顿时有些不一样了。 说这场大变活人和赵愚无关,她是绝不会信的。 辛辣的酒精滚过喉,夏文烨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仿佛有一只活物在扑腾乱跳最终融化在辛辣的酒水里。 “有人在祖庙外偷袭了我!”夏文烨回过味儿,目光顿时犀利起来,一句话出口,在后殿大堂中甚至能听到回声。 夏家二爷亲口承认了,有人偷袭他,真的有人在追杀他! 联系之前夏九妹言之凿凿说的那些话,人群的表情真的是堪称微妙,看向夏永清的目光也有那么一瞬的,冷漠。 没错,就是冷漠。 之前,夏永清可是信誓旦旦说要请所有人为他作证的,他确定夏文烨已经死了,死因是私奴暴动时失足跌落山崖。可现在当着夏家宗老和君山百姓的面,夏文烨奇迹般地又活了过来,开口便是有人偷袭他,这,可就值得玩味了。 夏永清也有那么一瞬的慌乱,若非君赐与九妹有着鸠占鹊巢的不解之结,他真的要怀疑这是君赐对他的设计。 “文烨,你醒了!”夏大老爷瞪着眼,瞳孔中虽是有惊无喜的冷漠,但表情却写满开心二字:“你可急死为父了,是谁偷袭你,说出来,父亲给你做主!” 夏文烨看着父亲,眼眶顿时烧得疼。 一时间甚至不能确定,放逐九妹,派人一路追杀他的,非要置他于死地的,真的是这位一直对他们兄妹爱护有加的慈父吗。 第九十六章 :我也要个名额【加更】 “好一句为你做主,夏宗主,小女真是感动。”九妹冷笑,真的是该给夏永清颁个影帝奖了。 对着她演了十三四年的慈父还不够,都撕破脸的时候了,竟然还想演下去。 不过她那个重情义的傻哥哥,只怕会更痛苦了。 果然,夏文烨双目紧闭,别过头去。 理智告诉他,夏永清的本性就是阴险狠毒为了夏家的名声不惜对亲子下杀手,可感情上,他真的有一种相信父亲只是被王家人蒙蔽才做出这些残忍之事的冲动。 “哥。”九妹低声。 夏文烨终究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很快就摆脱挣扎,仰头看向夏永清的双眼满布血丝,但目光坚定:“不劳夏宗主费心。” 夏永清不气不恼,还很自责地叹道:“文烨,父亲知道你怪我,是父亲没有保护好你。” 同年少时一样,那种父亲独有的,令人心酸又幸福的声音。 可惜,这种幸福被男人亲手葬送,如今夏文烨心头剩下的,就只有苦涩。 他在九妹搀扶下站起身来,胸腹还是撕心裂肺的疼,只是不致命罢了,可下一秒,他爆了。 因为九妹嘴角,带着显而易见的血迹。 “姝儿!谁干的?”夏文烨急火攻心,连咳了几声,狼视环顾,狠戾的目光将场中人扫了个遍。 神女,父亲,夏家宗老,还有那位无法忽视谪仙般的男子。 “是他们吗?”夏文烨看到一众讪讪躲避的目光,再看见自己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哪还反应不过来。 “你们是想逼死我妹妹吗?!”男人沙哑的嘶吼犹如困兽怒喝,震人心脾:“姝儿到底有什么错,这一切明明都是你们逼出来的,是你们夏家的制度吃人,逼人狂!” “文烨!”夏永清低喝,没想到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九妹也有些吃惊,她只知道夏文烨不笨,却不知道他将夏家腐朽残酷的本质看得这么透彻。 赵愚不动声色,看着夏文烨为九妹的伤狂,对他举动愚蠢给九妹凭添麻烦的不满才减弱几分。 男人目光敏锐地滑过场中每个人的脸,包括君赐故作平静的眸子:“夏二爷还是说说暗算的事吧。” 君赐捏紧了手指,她可没忘是赵愚身边那个七把刀打了个响指后,夏文烨才开始苏醒的,难道这就是夏文烨逃过一死的 秘密? 那岂不是说,赵愚几人看到是她暗算夏文烨的了? 君赐后颈上的寒毛紧张的都要竖起来,赵愚探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我没有看清偷袭者的脸。”夏文烨遗憾道:“不过能一掌将我打成重伤,绝不是等闲之辈,还有自朝祭那日起我一路都在被人追杀……” 夏文烨经赵愚提醒,已经意识到现在就是说出一切的最好时机,当即将遇险之事和盘托出,当着百姓宗老的面,彻底揭露自己遇难的真相。 “他们和梓清园主事勾结,只要一查便知!”夏文烨冷笑,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夏子瑜姐弟身上。 夏文烨遇险后,梓清园等几座私园可都划到她们名下了。 “父亲,女儿冤枉!” “儿子冤枉!” 夏子瑜姐弟一起跪倒,面对夏文烨的指证是有口难辩,人们对她姐弟二人的风评也骤然直降,让夏子瑜姐弟肝胆都疼,这简直是无妄之灾! “丢人,真是丢人呐!”有宗老受不了,气得几乎晕过去。 堂堂天贡之臣的夏家,闹成这副样子。 雕女不是雕女,少宗主不像少宗主,现在又翻出手足相残的丑事,如此荒唐,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夏老太爷也气得急喘,呼抢道。 夏文烨板着脸,看向一旁的九妹。 女孩子微微高抬了下巴,走到众人面前,走到夏永清面前。 男人脸黑如墨,心乱如麻,尽管他摆出不知情的无辜姿态,但人们是否受用,可就不好说了。 反观夏九妹,一场大变活人让她反败为胜,现在,就是她采摘胜利果实的时候。 女孩子扫视全场,脑海里点开了系统的界面。 可她却没有现关于仙鼎的提示,难道夏家族鼎不在祖庙,又或者她那天感应错了,族鼎并不是仙鼎? 不过这并没有打乱九妹的计划。 “很简单,采选夏家巫女,我也要一个名额。” 九妹开口,夏永清并没有反对,九妹不过寻灵境就是让她参加采选又真能胜过夏子瑜吗。 可随后,女孩子面向众人朗声:“我还要夏家扩大范围,西府二老太爷一脉的女儿,还有所有夏家的女儿,只要愿意,都可以参选。” 一言既出,犹如沸水滚过,炸起一片热浪。 所有夏家宗亲都坐不住了。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女儿也能参加采选了? 不再局限于东府,不再局限于长房,而是所有姓夏的女儿。 他们当然不指望女儿能胜过长房雕女,但是能参加采选就是无上的荣耀,就是日后说出去也好听呐! “不行!”夏永清黑着脸,断然拒绝:“这绝对不行,夏家规矩不能乱。” “你和文静可以参选,但是其他小宗旁支血脉稀薄,怎能参选。”夏永清目光坚定,瞪向夏九妹,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狠毒,她这是要从根上乱了夏家的制度啊。 夏家长盛不衰的根基就在于雕女制度,而夏九妹蛊惑人心,竟想让夏家小宗的女儿也能参加采选。 如此一来非但能得到各位宗亲的支持,还会大大削减雕女二字在夏家人心中的影响力。 此例一开,日后每个夏家女儿都会产生一种自己和雕女并没有多大差别的错觉,长此以往,还了得? 可夏永清怒目环顾,宗老们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声援他,反而都开始打起了小九九。 九妹这招釜底抽薪,可谓妙极啊。 而且,还把夏家人自私自利的丑态暴露给君山百姓,将他们从高高在上的神坛再一次拉到民间。 夏永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而此时,夏文烨又添了一句重磅炸弹让他更加焦头烂额。 “我要带着母亲和陈姨娘离开夏家,另立门户。” 君赐的睫毛突然一抖,他还要带走陈氏。 第九十七章 :自立门户 九妹不由为夏文烨的话拍案叫绝。 连她都把陈氏忘了,毕竟她既不是夏穗,也不是夏文姝,想不到陈氏这个夏穗生母也情有可原。 但是夏文烨想到了,还开口讨要这个关键人物,可见夏文烨是真的关心她,即使以为她是夏穗,也愿意为她照顾母亲。 九妹几乎是笑咧了嘴地看一眼君赐,大声道谢。 自从林氏承认夏文姝已死,所有人都定她就是夏穗,女孩子也无法辩解。 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夏大老爷又将夏穗和君山神女掉了包,甚至有些时候,她自己想来都觉得绕口。 “夏宗主意下如何?我自立门户,不再参与夏家任何事务,王姨娘一脉和父亲也就都能放心了。”夏文烨沉声自嘲:“也好,放我一条生路。” “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夏永清的儿子——” “我还是您的长子!”夏文烨抢白:“您还要把宗主之位传给我,是吗?” 夏永清被呛得脸色一红。 一边的夏文渊甚至忍不住动了一下,幸好被身旁的夏子瑜拉住。 现在这个时候,夏文烨兄妹已经占据道义,是人们同情的对象,谁上去和他们兄妹作对,都是自取其辱。 夏永清暗自咬牙,终于也演不下去了。 没错,夏文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活过来,就没办法让他再“不小心”身亡了。 相反,他还得求夏文烨长命百岁,否则舆论的大帽子就能砸死他和王氏一脉,更别提什么光耀门楣了。 那夏家的少宗主到底是谁,就该好好斟酌了。 虽然论起能力,十个夏文渊也抵不上一个夏文烨,但是夏家的体制不能乱,夏家宗主必须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做雕女,做巫王身边的大巫女。 两害相权取其轻,夏永清看着这兄妹二人,终于咬牙应下:“好,你可以自立门户。” 君赐目光一瞬间狠戾的可怕,他要把陈氏交给夏文姝吗? “不过你们的母亲都是我的姨娘,我自会好生照料。” “不敢劳烦夏宗主,我们的生母都不是当家主母,按夏家的规矩,是可以相随的,您不会忘记了吧。”夏文烨冷哼。 “文烨!”夏老太爷惊怒喝道。 姨娘随儿子出户,夏家是有这个规矩没错,但那是父亲故去了才允许的,夏文烨这是在 诅咒夏永清早死吗! 夏九妹咧嘴笑了:“夏家也没有遣长子出户的规矩,既然已经破了,就全都破掉好了。” 把那些吃人的规矩,全都破得一干二净。 “够了!”夏永清低喝:“好,既然你们想走那就走吧,文渊子瑜。” 夏子瑜沉默,她叫夏文瑜,父亲气急,都忘了吗? 夏永清一眼瞪了过来,夏文渊赶忙拉着姐姐上前,这个时候还纠结什么称呼,等坐实了雕女尊位,她要什么没有。 “是父亲。”夏文渊应声,气得夏永清眼睛瞪得更大,夏文渊就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吗? “我们这就将私园园契交给二哥十妹。”夏子瑜开口替弟弟解围,夏文渊这才后知后觉,原来父亲是想让他们展示出“手足情深”的一面,虽然心疼,但还是忙不迭地点头。 “不必——”夏文渊脾气倔,可九妹却一把拉住他,俏生生打断:“那就多谢两位了。” 赵愚看着女孩子不吃亏的机灵模样,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来。 七把刀也抿着笑,憋得有些难受,这还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永清父女估计根本没想到九妹会要,只是想图个面上好看罢了,谁想到九妹脾气虽倔脑子却灵活,这下一口气赔了四个私园够他们肉痛的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当着九妹的面装什么良善白莲。 九妹也一抒心中恶气,虽然心腑疼痛,但看到君赐那僵硬的表情就连呼吸都顺畅许多。 “祭鼎!”夏大老爷陡然拂袖,转过身率先出门。 他今天闹得名声扫地,还能有好脸色才怪。 九妹冷笑,看着君赐等人全都离开前往正殿参与祭鼎,明丽的眸子里写满嘲讽,这还只是第一步,夏永清。 凌迟之痛,剐魂之苦,她都要替夏文姝一点点地讨回来。 “九妹,你吓死我了。”赵愚一把从背后环抱住少女,下颔抵在女孩子间,闭目摩擦。 夏九妹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怔,男人忧心如焚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让她不忍动怒,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觉得有愧于赵愚。 毕竟这件事是彻底把他牵扯进来,同夏家和君赐作对,还要为她担心成这样。 夏文烨当场就瞪眼了,哎呦,当他这个哥哥是死人啊! 七把刀撇了他一眼,一直守在一旁的莫昭也轻哼一声 ,没有赵愚,他可不就是死人了? 尴尬。 夏文烨只好清了清嗓子,找找存在感。 可惜赵愚对他给九妹添乱的事还心存不满,直接装没听见,醉心享受着少女的香,拥抱着他的太阳。 九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开始红润,扭了扭肩,歪头瞪了赵愚一眼,却似怨含嗔。 “哎呦,我看赵愚骨头都要酥了。”七把刀捂着腮帮子调笑,一屁股坐上了棺材沿儿,两条腿吊儿郎当地晃荡,莫昭也神配合地点头。 赵愚笑容更甚,不过还是松开手臂,女孩子灵鱼似得游了出去。 “不过这大变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瞪着杏目问。 七把刀得意地拍了拍心口:“姓夏的,以后得管小爷叫救命恩人了,那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临走前留给我的保命金蟾,为了你我可都豁出去了。” “金蟾?”女孩子更疑惑了。 赵愚走到她身后,故意保持那种不近不远的诱惑姿势:“别听他胡说,只是一种能让人假死的蛊虫,融在酒里便是疗伤良药。” “我们赶到时夏兄已经重伤濒死,王家的人就在不远处也来不及带他走,所以我就让七把刀偷偷给他种了蛊,等王家人来时看到他已死自然会将他换入棺中,也算,完成你的吩咐了。” 最后一句温柔到甜腻的嗓音黏在九妹耳根,让她后脊股都痒,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羞涩地避开。 “要说这事儿啊,你还得感谢人家舒哥和莫昭,要不是舒哥不远千里来报信,还碰巧遇到莫武夫善心肯带他进城……”七把刀絮絮叨叨却现九妹的表情突然凝住:“怎么了?” 九妹看向前殿,向前走了两步,脑海中的系统界面九鼎灯的第一颗闪着浓郁的绿光,仙鼎,出现了。 第九十八章 :势力 与此同时,前殿的君赐也怔住了,因为她掌心的灵玉突然炽热如火,那份波动的热浪猛烈撞击着一个方向,正是刚从灵台上生气的夏家族鼎。 原来灵玉洞中那尊巫王要她取回的所谓小鼎,就藏着夏家族鼎里。 君赐的心突然沉了下去,究竟是夏家胆大包天动了巫王的东西,还是巫王有意让她来偷取夏家的宝物。 如果是后者,她真的要脊背生寒了。 后殿,夏文烨关心道:“姝儿,不舒服吗?”赵愚见她神色,认真问道:“出什么事了?” 女孩子抬头望向赵愚,眨了眨眼:“我想要的东西出现了。” 夏文烨顺着她目光望去,是夏家祭族鼎的大殿后窗,雕梁画栋,但看不清内里。 “二哥,族鼎是要在祭鼎的时候才搬过来的吗?” “怎么这么问?”夏文烨有些好笑:“祭鼎你不是也经历过,族鼎是从灵台下升起来的,这是先祖留下的……”他看周围三人一眼,继续道:“神秘符文之力,迄今也没人知道怎么做到的。” 七把刀笑嘻嘻地:“哎呀我偷到了夏家的大秘密,得买个好价钱。” 夏文烨被他逗笑,刚才的紧张也散去,他这是真把三人当做自己人了。 “那灵台怎么样才会把族鼎升起来?” “当然是凭家主信物了,九妹,你……”夏文烨察觉到了什么:“你想要的该不会是……”族鼎吧。 九妹点了点头,大步迈出门,赵愚想也没想地跟了出去。 夏文烨急咳两声,一时反应不及被七把刀推搡出门。 家主信物,女孩子回忆起那顶家主宝冠,当日她刚成为认证用户,了解到金银、灵玉这些品级时钥灵曾跟她透露过,夏永清头上那块松山翠竹玉牌是灵玉级下品的宝物。 在这世上已经堪称至宝,夏永清从不离身。 夏九妹一阵头大,难道她还能将夏永清敲晕,夺了他的家主宝冠去开启灵台偷族鼎吗? 且不说她这祭司境都没到的水平,就是即将破入大祭司境的夏文烨对上夏永清也毫无胜算可言,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女孩子皱眉,等她们出现在大堂外时,大殿里的夏永清已经祭过族鼎。 那半人高的族鼎周身闪过一阵银色流光,标志着投入灵雕的品级是银品,其后那山水灵雕便沉入鼎腹,没有落地的声音, 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九妹和赵愚都是初次看见这一幕,心中极为震惊。 这就是世人坚信巫神存在的原因。 不论人们往鼎中投入多少灵雕,鼎身都会瞬间闪过相应品级的流光,而后灵雕便消失无踪。 除了巫神伟力,似乎没有其他可以解释的方法。 不过赵愚很快就将震惊收好,即便是科技达的现实世界也有很多无法解释的神秘力量,而这个世界不过是将这种力量通过巫术与灵鼎的方式无限放大了。 “已过正午,今日的确不适合采选巫女。”悯宁清淡的声音响起,身为巫使的他敲定了日子,三日后。 夏大老爷脸色不善,却下意识地透过人群望向殿外的女孩子。 大殿里的人并没有觉得异样,而是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来。 夏九妹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同样是大红裙摆曳地,却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与那日在祭台上被放逐是截然不同的味道,却有着同样的高傲。 身后四个姿容不凡的男人随她而去,大殿里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人们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为什么夏家采选巫女的日子,需要一个小丫头点头同意。 阿晨微微张嘴,看向嘴角噙笑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的悯宁。 殿下料得可真准,那日在山路上被人押送的落魄丫头,真的成为君山县的一方势力了。 …… 百姓散去,夏家祖庙妄自恢弘高大,却笼罩着一股无奈的味道。 庞然大物般的家族看似渗人,却被九妹一句人人可以参选巫女打得分崩离析,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意见。 最后,夏永清忍无可忍,只冷笑着撂下一句话:“那好,想参选的就来参选吧。” 许多小宗当即瘪了下去。 为了一个根本争不到的名额得罪夏家宗主,实在得不偿失。 只有二老太爷眼神闪烁,还在犹豫。 他一直藏得很深,但今日时机这样好,他抑制不住了。 “要不,就让雯婷参选,意思意思。”二老太爷讪笑着看向东府一脉。 夏大老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依二叔所言。” 事情敲定,他一肚子火地回了主宅,第一件事就是把夏子瑜找来,他必须要保证夏子瑜能够获胜,他再也 丢不起这个人了。 夏子瑜低着头,想起夏九妹曾展露的双手选石形如外事的绝技,还是有些犯憷。 “若父亲肯将雕女秘术传给女儿,女儿一定——” “混账,你胡说八道什么,咱们长房从来没有私藏过什么秘术!”夏永清看着这个故作聪明的女儿,心里越火大,如果有,他还用委屈自己娶林氏那个蠢女人? 只有林家,才有一门只传嫡系子女的秘术,九运之术。 夏永清不耐烦地挥手,下意识地又开始捏起手指,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九妹若是好好做他的雕女也就罢了,既然她不愿安分,那这么好的材料,就是他修习九运之术以破入巫师境最好的契机。 夏子瑜看着父亲眼中嗜血的味道,吓得打了个寒颤逃也似地退下,可又没有走远而是停在廊下。 父亲实在太怪异了,她远远看了一眼顿时惊恐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音。 那是一道白影,鬼魅般地出现在父亲房门外,闪身进去。 是君赐。 她为什么会跑来密见父亲? 还有今天在祖庙的一切,她问过王家的管事,他们说是在祖庙外得到神秘人物通知才现夏文烨的尸体的。 难道这一切不是夏九妹的设计好的,而是君赐击杀了夏文烨,又通知了王家人? 神女高高在上,为什么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帮助她迫害夏文姝?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便困扰着夏子瑜,在她心里埋下的种子终于生根芽,夏子瑜决定去找木槿问个清楚。 她可以预见在这个吃人的家里,如果自己什么都被蒙在鼓里,最后很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九十九章 :木槿【拜年啦】 “木槿。”夏九妹在芳园的大堂里,也喊出了同一个名字。 “就是你身边那个指证你是夏穗的丫头?”夏文烨目露寒光,女孩子点了点头:“不过我不相信她是自愿的,她一定是被人强迫,又或者,被控制了。” “控制?”屋里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最恶毒,要上火刑架的巫术,而且寻常人是做不到的。 九妹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控制,如果木槿真的认为我是夏穗,她母亲是为我而死,那她怎么这么长时间来都不找我报仇?又为什么早不去和夏永清揭穿真相?” “所以,你怀疑……”七把刀张着嘴,小心翼翼说了一句:“其实是夏大老爷将夏穗和夏文姝调换的?” “我是确定。”九妹坚定道。 她不便说出木槿见到过她没有胎记时的手肘,因为这样就要牵扯出她不是夏穗,而是君山神女的事实。 虽然夏文烨和赵愚等人都是自己人,但事关重大,她不想过早牵连到他们。 莫昭的脸色也变了变,如果是这样,那夏永清就真的是太老谋深算了。 自己做的恶,在被揭穿后还能拿林氏顶包,实在是令人闻之胆寒。 夏文烨心中更是悲怒交加竟一口血喷了出来,气昏过去。 “不要紧,他只是重伤未愈,金蟾虽然也可以疗伤,但他毕竟还是重伤之身受不得这急怒攻心。”七把刀安慰道,帮忙将夏文烨扶进房去。 九妹叹了一口,这几天来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多,太重,尤其是今天直面夏永清的一切。 这个男人看似坚定,一直强势,内心却比谁都要柔软。 “那就让莫昭替你去接林氏和陈氏来芳园吧。”赵愚建议,心疼地看着九妹苍白的小脸。 夏文烨重伤,难道受了夏永清一掌的九妹能舒服不成。 “好。”九妹笑容疲倦,却安心接受了赵愚的安排:“再替我通知一下林家,我想见林嘉磬。” “放心吧。”赵愚按住她的唇:“我让舒哥留在酒坊了,谁也丢不了,什么事都能等你养好伤再议。” 九妹吐了吐舌头,这赵愚真是她肚里的蛔虫。 的确,木槿现在应该还被关在夏家,她就是想问清真相也没法子,不过只要陈氏来了一切就好办了。 因为她记得清楚,陈氏一直喊得是让老爷把女儿还给她。 只要确定陈氏的话可信,她就能在三日后的巫女大选上,彻底揭露夏永清的真面目,让他从此声名狼藉。 至于自己的神女身份,她并不怎么在意,可以从长计议。 …… 暮色落下,夏子瑜房里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是木香痛苦的尖叫。 夏子瑜将滚烫的茶水打翻在她手上,火热的水泡迅鼓起,痛得她眼泪汪汪却还是跪地求饶。 “木香你应该清楚,我可不是夏文姝。”夏子瑜笑容冷酷,一脚踩在了那鼓起的水泡上,捻动。 “啊,小姐饶命!”木香的惨叫被夏子瑜一巴掌打断:“说,我要知道所有,全部。” 木香捂着手,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但她真的怕了,手上的剧痛让她一身冷汗,从骨子里畏惧夏子瑜这套折磨人的手段。 她颤巍巍叩头,一五一十全都招了。 不过,她只是个丫鬟并不知道太多关键秘密,但她交代了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原来当晚去夏文姝房里盗九运玉珠的,竟然有两拨人。 除了已死的齐芸祭司,还有一个就是夏永清的人,因为木香当晚就是去秘见了夏永清,向他汇报的情况。 所以夏子瑜可以确定,父亲的确从小就在监视夏文姝。 没错,就是监视,绝不是父亲对女儿的关心,而是防备的监视。 还有自己,一直以来她和夏文静都是父亲打压夏文姝的棋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夏文姝是夏穗,父亲不该更希望她会出类拔萃才对? “我现在怀疑,你才是夏穗!”夏子瑜耳中赫然响起九妹在祭路上的郎朗指证,顿时脸色煞白。 神女是夏穗,那谁是神女。 夏子瑜一瞬间手指抖,木香更加害怕,能让如此恶毒的夏子瑜感到恐惧,该死多么可怕的事啊。 “滚!”夏子瑜冷眼撵人:“你该知道深浅。” 木香连连点头,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像出卖夏文姝一样出卖夏子瑜,因为那样只会比死还惨。 而夏子瑜此刻冷静下来,忽然扬起唇角。 父亲,君赐,难怪我们如此相似,原来真的是,一家人。 不过她还需要了解一些细节,所以夏子瑜决定,去见见木槿。 奶 娘是蒙冤受屈,夏家碍于舆论不再役使木槿,而是把她安置在一所小院里,名曰补偿实为监禁。 木槿不哭不闹,形如槁木。 君赐的控制巫术已经过去,可她回忆起自己在朝祭那日所说的每句指证,都如被刀割。 她到底是有多蠢啊。 可她还得活着,否则,谁还知道她还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枉死的妹妹。 所有人都以为被当做夏穗的婴尸是夏文姝,可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是她的妹妹,那一定是她的妹妹。 她才不管夏文姝的尸体去了哪里,她只知道,神女是夏穗,所以现在众人以为的夏穗就是神女。 而她可怜的妹妹与娘亲,都不过是夏大老爷维持夏家雕女制度的牺牲品,用她们的尸体铸就的,制度。 夏子瑜出现在木槿门外,她很谨慎,想先确定木槿是否还处于被控制的状态。 而就在此时,夏家主宅忽然响起了刺耳的锣鼓声:“走水啦!” 夏子瑜下意识转身,只见一身白衣的神女鬼魅般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唔……”夏子瑜的尖叫被堵在喉中,人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夏永清从身后接住了软倒的女儿。 “她太好事了。”君赐冷声,夏永清却执意护住夏子瑜:“我需要一个雕女。” 君赐冷哼一声,看见木槿正站在窗口,目光呆滞而绝望。 看来,她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走水了,夏宗主,节哀。”君赐瞥了木槿一眼,向夏永清颔,神色没有一丝波澜,转身飘然远去。 夏永清将昏倒的夏子瑜放在廊下,亲手将木门锁死:“能为我夏家安定而死,是她们的荣幸。” 木槿僵硬的表情一瞬间狰狞起来,她扑向窗口,抓向夏永清的脸。 夏永清神色木然,并指点在木槿抓来的掌心,骨头裂开的恐怖声音从木槿身体里传来。 一道气流打翻屋里的烛台,汹汹烈火将木槿狰狞怨恨的脸覆盖。 第一百章 :节哀 次日一早,九妹从床上惊醒,起身后就觉得大家的神情有些不对。 而一向冷心冷面的莫昭看见她进屋,竟然带了一丝愧色。 “出什么事了?”九妹看向赵愚。 这里如果有一个人不会对她说谎,那就是赵愚。 “夏家,走水了。”赵愚叹了一口,他也没有料到夏永清会这么狠,一把火烧了小半个夏家。 “什么意思?”夏九妹一瞬呆滞,随即瞪大了眼:“陈氏烧死了?” 连一向嬉皮笑脸的七把刀都低头沉默,莫昭上前:“对不住,我被父亲叫走,没能及时把她接出来,请你……节哀。” “不干你的事。”九妹喃喃道:“是我轻敌了。” 女孩子心头寒,君赐,你到底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竟然能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此毒手。 九妹转过身去,望着窗外艳阳如火明亮灼目,她却只觉得身心俱寒。 七把刀和莫昭面面相觑,这……这九妹也太冷静了吧。 陈氏可能是她的亲生母亲,他们还担心按九妹的脾气会冲过去找夏永清为陈氏报仇呢,结果就这样完了? 虽然女孩子的脸色也不算好看,但绝不是丧母之痛的表情,好像更多的是……怜悯。 赵愚看着女孩子的神情给七把刀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拉着还想请罪的莫昭出门。 “九妹,人心总会被别的东西污染。”赵愚轻声道。 “你不觉得我心狠吗,陈氏很可能就是我的生母。”女孩子问。 赵愚笑了笑:“心狠的是夏穗。”女孩子在祭台上说的每句话他都深信不疑,她指认君赐是夏穗,他就信。 夏九妹眨着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你猜不到的啊?”女孩子小声嘀咕,看来她神女的身份也瞒不住赵愚了。 赵愚笑容宠溺不置可否,拉起了九妹的手笑道:“所以说,是我捡到宝了。” 女孩子直愣愣看着两人自然相握的手,突然意识到一个天大的问题。 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接受她和赵愚的事了? 这里面甚至包括她自己! 夏九妹一脑袋问号,漂亮的杏目瞪得溜圆,瞳孔里映出赵愚俊秀的笑脸,却根本找不出头绪来,这还真是赵愚式的老谋深算呐。 或许从他在她门前高唱九妹那时起,就注定两人要羁绊不清了。 想起那时的赵愚,桀骜与顽劣并存的少年人大步而来,女孩子噗嗤笑出声来。 赵愚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现在陈氏死了,唯一的证据也就断了。”九妹心中一怮,叹道:“木槿也出事了吧。” 赵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女孩子用力点头,有她在,夏永清和君赐的真面目迟早会暴露在世人眼前。 “九妹,”夏文烨看着九妹又看了赵愚一眼。 赵愚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识相地离开。 “二哥,你怎么起来了。”夏文烨还有伤在身,九妹并不想他太操劳。 “我都听说了,都怪我提出这件事,否则他也不会急着对陈姨娘下手。”夏文烨懊悔不已,九妹摇了摇头:“陈姨娘是关键证人,他迟早会注意到,你在那种环境下提出让他急于出手,反而会显得夏永清做贼心虚。” 夏文烨看着九妹,沉默良久。 “你和赵愚说了许久,是在想族鼎的事吗?” 九妹盯着夏文烨眼珠转了转,点头。 夏文烨攥着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关于族鼎,有一个只有族长才知道的秘密。” 女孩子眼睛亮了亮,但看得出夏文烨的挣扎:“二哥你不必为难,我还有别的办法。” 她还记得前世的夏文姝是通过一条幽邃的地道找到族鼎的,所以九妹打算回忆一下残魂留下的记忆,争取找到那条通道。 “不,从昨天自立门户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亲妹妹。”夏文烨笑得如释重负:“哥不帮你,难道帮外人吗。” 九妹也笑了。 “记得每次祭鼎过后,只要我们还留在祖庙,大殿就要落锁的事吗?” 女孩子点头,夏文姝的记忆里有些印象:“因为怕有求灵雕的外人冲撞族鼎,难道……” “没错,因为大殿里的族鼎是升上来的。”夏文烨点头:“夏家族鼎并不是巫王宫赐下的,而是先祖从灵玉洞中现的,夏家的符文其实都是从族鼎身上临摹下来,所以我们对族鼎其实知之甚少,但只要家主宝冠在祖庙附近出现,灵台的符文就会自动开启将宝鼎升上来。” 九妹倒吸一口凉气,如此一来,岂不是只要她混进大 殿就可以偷到仙鼎,不用再绞尽脑汁回忆夏文姝残魂留下的记忆了。 看着女孩子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夏文烨宠溺地笑了笑又提醒道:“凭你和赵愚的本事混进去偷鼎易如反掌,但你还要想到事后如何料理。” 九妹目光沉了沉。 “夏家看似松散孱弱,但在大周贵族中却是盘根错节,族鼎是他们的命门,一旦触及只怕难以善了。何况族鼎那么大,夏家也一定有后手寻找。”夏文烨越说越忧心,眉峰蹙成山峦,抓着九妹的手许诺:“九妹你不要动族鼎的念头,你想报仇,哥可以替你——” “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九妹安抚道。 她没有别的办法,君山神女的身份注定了她与君赐是不死不休,所以想活着就只有变强,收集九鼎是她唯一的途径。 不过退路的事她倒不怎么担心。 她是为钥灵的炫耀系统寻找仙鼎,所以只要她能全身而退,得到仙鼎后想做到了无痕迹应该不难。 夏家的后手再厉害,也是取自扬州鼎本身,难道还能比负责开启九鼎的钥灵强? 夏文烨被劝服,九妹送他出门,回来时在拐角处看到了赵愚的背影。 而他身前跪着的,是舒哥儿。 “赵公子恕罪,小的不是有心要毁了那些东西的。”舒哥儿看起来很惶恐,向赵愚请罪,赵愚却不动声色。 舒哥儿低着头,他本就畏惧赵愚,此刻更紧张了:“小的,小的还挖了两株种在了远处,二爷和齐久都知道地方的,小的这就去给您寻来。” 九妹黛眉微蹙上前道:“赵愚,你别怪舒哥儿,是我让他保住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