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宠》 第1章 长宁伯府(上) 五月天,大域京都望京城东,长宁伯府。 “小姐,小姐,快穿了这新衣裳去明心堂,二老爷和沈姨娘就要回来了。”一个清秀的小丫环拿着一套粉黄的新衣匆匆走进清幽轩,欢快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打破了一轩的宁静。 这清幽轩是大域京城长宁伯府后院一个比较僻静的小院,目前只二房庶女王秀英带着丫环婆子住在里面。 长宁伯府在大域原本并不算太显赫,第一任长宁伯王衍言只是个三品的吏部侍郎。 二十年前聪慧美貌又有贤名的王府嫡长女王敏芝,及笄之年恰遇选秀,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进了宫,很快就得了皇帝的宠爱,且盛宠不衰。 短短几年不但一步步爬上了贵妃的高位,在宫中站稳了脚跟,生下了五公主李雅和四皇子李晋,还给家族带来了荣耀。 原本王家只是三品官的府第,在当时的敏贵妃诞下四皇子以后,就被皇帝加封了世袭罔替一品伯的爵位。 长房王义诚与王敏芝乃一母同胞,其父第一任长宁伯王衍言五年前因病去世,作为长子的王义诚顺理成章承了爵。 老长宁伯一生育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 嫡出的有一女二子,亦即长女王敏芝,也就是当初的敏贵妃现在的敏太妃。 二子中的长子即为如今长宁伯府的长房王义诚,如今的长宁伯,官任礼部侍郎。 另一子即为三房王义浩,目前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时有在御前行走的机会。 庶出的两个儿子,以二房王义宗最有出息。 王义宗的生母原本是长宁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丫环,在老夫人刚怀上王义诚的时候由老夫人亲自开了脸抬的姨娘,只不过是个没福气的,生王义宗的时候难产去了。 王义宗虽是个庶子,因着老夫人体恤他刚出生就没有了姨娘,就将其记在了老夫人名下,也算是个半个嫡子。 比起府里其他的庶子,老夫人对王义宗这个庶子就宽和得多,也才让王义宗有机会跟着王义诚进了国子监进学。 王义宗本人也是个有本事肯用心的,知道要在伯府占一席之地就得付出比王义诚更多的艰辛。 他走的是科举之路,最后高中二榜进士入了仕途。 不像四房那个同样庶出的弟弟,就算他的姨娘在老伯爷面前得了宠,也只能在族学里进学,最后都不曾出仕,如今只是管着伯府 的庶务。 王义宗是八年前中的进士,在翰林院任了五年职,短短几年从七品编修一路到从五品侍讲学士,三年前刚刚出孝的王义宗就得了外放的机会,去了南边的闵州府当了知州。 王义宗外放三年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因此连续三年考评得优,加上王义诚在京城的运作,总得以回京城补了个户部郎中的实缺。 虽然只是正五品的官职,不过除了不如在礼部担着侍郎的长宁伯王义诚,在长宁伯府也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了。 难怪二夫人林氏特地给王秀英送来了新衣,她自是要在王义宗面前当个贤惠的妻子和嫡母。 王义宗有一妻两妾,目前已有三子三女。 正妻林氏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和次子都是林氏所出。 长子名王子鸣,今年十二岁。 次子王子啸,比王秀英小了半岁,是在老伯爷的灵堂前得的喜信,今年四岁。 嫡女王秀婷,今年八岁。 妾室孙氏是林氏的陪嫁,在林氏怀长子时开的脸收的房,并不得王义宗的宠爱,只育有一女名王秀景,今年十岁。 另有一女一子,乃宠妾沈姨娘所出。 清幽轩住着的这位姐儿,就是王义宗与沈姨娘所出。 王秀英虽有个极得宠的姨娘,只是在王秀英的记忆里早就找不到爹爹和姨娘的影子了。 当初王义宗放外的时候,二夫人林氏以次子王子啸年幼不宜长途跋涉为名并未跟着王义宗外放,只让王义宗带着得宠的沈姨娘去了闵州,却将当时只有两岁的王秀英留在了京城。 王秀英的姨娘沈氏是王义宗从小混混手中救下的女子。 沈姨娘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祖上有些田地佃给他人收些租子,日子也还算过得富足。 父亲是个读书人,只是时运不佳,中了秀才以后再屡试不中,又不善经营使得家道中落,祖上传下的田地买了不少,最后只能靠着留下的几亩薄田以及沈姨娘母女替镇上的绣坊绣些帕子什么赚点银子,方才勉强度日。 偏偏屋漏恰逢下雨,那年家乡遭了数十年不遇的大水,地毁了房倒了,年刚十五的沈姨娘只得跟着爹娘一路逃荒来京城投亲。 却没想到还没进京城爹娘都去了,身边只有一个与沈姨娘差不多年纪的丫环护着,主仆俩一路磕磕绊绊总算到了京城。 刚刚进京就遇到了 几个小混混,见主仆二人虽然衣衫褴褛却眉目秀丽,就要抢了主仆二人卖去青楼,幸得王义宗出手相救,这才保住清白。 只是当王义宗按照沈氏手中的地址将她们送到亲戚家门前的时候,沈姨娘却傻眼了。 这里面住的压根就不是她满心期待可以收容她的亲戚,她那亲戚早两年前就已经举家外迁不知所踪。 如此一来二去的,走投无路的沈氏就进了长宁伯府给年长了差不多十岁的王义宗当了妾室。 王秀英是沈姨娘进府第二年生下的女儿,这次在外三年,沈姨娘又替王义宗生下了一个儿子,即刚刚一周岁的王子玮。 “爹和姨娘真的就要回来了?”原本正在支着下巴坐在窗前发呆的五岁女童平静地转过身来,眼睛并无一丝喜悦,用一种完全不像是五岁女童的目光看着匆忙进来催着她更衣的丫环问道。 “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这不,二夫人那里遣了明玉姐姐给姐儿送来了刚刚缝制好的新衣,让小姐换了新衣再去老夫人那里。”这丫环名冬儿,今年只有十岁,正是王秀英的贴身大丫环之一。 王秀英身边贴身伺候的只有一个奶娘和两个大丫环,奶娘杨妈妈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向林氏告了假回去养病去了,估计这两日也该回来了。 另一个贴身大丫环叫秋儿,年龄要大些,今年十五岁,此时正端着洗漱的温水进屋来,见冬儿毛毛躁躁的模样不由蹙眉嗔道:“着什么急,二老爷就算要回来,最早也得巳时末才会到。这才刚刚辰时,着急巴巴的过去讨人嫌吗?快将那衣裳放去一旁,你且去领了小姐的早食回来,咱们还是先伺候着小姐洗漱用些吃食再更衣,与平日一般无二去明心堂即是。” “……”冬儿张了张嘴欲要反驳,最后撇了撇嘴怏怏地去了厨房。 第2章 长宁伯府(下) 长宁伯老夫人是个慈和的老太太,伯府请安的规矩远不如京城其他府第那般严苛。 若非特殊的日子,都是让各房各院在自个的院子里用过早食,巳时初刻到明心堂即可。 安宁伯老夫人居住的院子自然是除了正院明耀堂以外伯府位置最佳最宽畅的院子,取名明心堂。 这明心堂靠着嫡出的大房、三房最近,离三房也不算太远。 当初沈姨娘进伯府的时候,言明自己喜静,就在伯府选了个僻静的院子,王义宗亲笔提写院名为清幽轩。 清幽轩院如其名,掩隐在一片树木和竹林之中,极是清幽雅致,只是位置着实偏了些,不但离二房的主院临墨轩有些距离,连着离老夫人的明心堂也有相当的距离。 当秋儿牵着王秀英到达明心堂的时候,离请安的巳时差不多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明心堂却已是极为热闹。 伯府四房媳妇儿各自带着各房的姨娘、姐儿还有年幼的哥儿齐聚一堂。 男人们则是该上衙的上衙、该巡铺子的巡铺子、该进学的进学,没开蒙的哥儿则由着奶娘抱着来明心堂请安。 只不过这一府大大小小的女人也有十几个,加上没进学的哥儿们,快有二十个人了。 得亏这明心堂宽畅,丫环婆子奶娘们也都只是在偏厅候着,若不然还不得挤爆这明心堂的屋子。 按照惯例秋儿将王秀英送到老夫人屋前,小声叮嘱她自去林氏身后的空位置上坐下。 王秀英尚年幼,本应由着自个的姨娘领着来明心堂请安,只因她的姨娘并不在府里,而清幽轩离二房的主院临墨院又远了些,因此平日里都是由着奶娘抱着,秋儿跟着一同来明心堂请安。 只是奶娘也好,秋儿也罢,不过只是下人,按伯府的规矩是不能进屋去的。 王秀英艰难地迈开短腿跨过对她可言有些高的门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长宁伯夫人下手的林氏,尔后转身迈步准备先去老夫人面前请安。 她今日身上穿的正是林氏一早让人送去清幽轩的衣裳,嫩黄的颜色看着倒是极为鲜亮,衬得她唇红齿白,很是可人。 只是衣裳的长短肥瘦并不合身,显然并不是为王秀英量身定做的。 长宁伯府四房中,一共有七个姐儿,除了二房的二个庶女,其他的都是嫡女。 长房的两个嫡女,嫡长女名王秀颖,再有两个月就要及 笄,性格温和,身上很有几分敏太妃当年的影子,因此深得长宁伯老夫人欢喜。 次女王秀珊,今年才七岁,虽然年纪尚小,却已有几分倾城之色,只是性子有些娇纵,生生破坏了她的美貌,此刻见王秀英身上穿的,不由嗤地笑了出来。 看王秀珊脸上那鄙夷的样子,王秀英身上的这身衣裳,多半原本是府里制衣房给王秀珊做的,却不被她所喜欢,最终让林氏捡了个漏直接送到了清幽轩给王秀英。 因沈姨娘个子比较高,使得王秀英比起一般的五岁女童个儿也要高些。 可是再个高到底只有五岁,比起已经七岁的王秀珊自是不如,因此这没改过的衣裳穿在王秀英身上才会不合身。 王秀珊的嗤笑声音虽然不大,却因着大房的位置靠着老夫人极近,还是被老夫人听在耳边,精明的目光先不悦地扫了眼王秀珊,再冷冷地投向正哄着怀里幼子的林氏。 老夫人扫向王秀珊的那一眼,嘘得长宁伯夫人张氏连忙轻轻掐了王秀珊一把,总算没让王秀珊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林氏倒似无事人一般,只低着头继续哄着怀里的王子啸。 王秀英所在的二房有三个姐儿,居长的是孙姨娘所出的王秀景,今年十岁,此刻微低着头正襟危坐,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次之的是八岁的嫡女王秀婷,此刻正坐在林氏身边,满眼有些不善地盯着王秀英,那眼神让王秀英不由地往后退了半步。 四房有两个女儿,都是嫡女,却都还小,大的名王秀琴,比王秀英还小几个月。 王秀英是腊月的生辰,王秀琴则是次年三月的生辰。 五年前的八月份老伯爷去世之时,王秀英和王秀琴正好都在娘肚里揣着。 四房小的那个名王秀珠,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奶娃娃。 唯有三房只有三个儿子没女儿,而且这三个儿子都是三夫人方氏所出。 老大王子尧今年十岁,老二王子奇今年八岁,最小的王子瀚也已经满六岁了。 方氏生王子瀚的时候伤了些身子,一直都在调理。 几个哥儿已经开了蒙,这个时辰大的两个该是去了书院,小的也应该在前院跟着先生读书,因此方氏身后除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姨娘,就显得空落落的。 此刻见王秀英似有些害怕地想要躲闪,方氏不由笑盈盈地伸出手去向王秀英招了招:“ 英姐儿,来让三叔母瞧瞧。” 面对方氏伸出的手,年幼的王秀英抿了抿,一付不知所措的惊惶模样,祈求的目光投向二夫人林氏,那才是她的嫡母,只可惜林氏只一味地哄着腻在她怀里撒娇的林子啸。 王秀英抿了抿嘴,身子转向方氏,小脚丫子欲抬未抬,似要走向方氏,方氏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眼睛却瞄向林氏。 只不过很快王秀英却是改了主意,迈开小碎步走向老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向老夫人屈膝行礼,嘴里脆生生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儿,顿时驱散了老夫人心头的那丝不快,同时也让方氏一愣,目光深了深。 这小丫头最近似乎变聪明了,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啊。 念着今日就要回府的王义宗和沈姨娘,老夫人睨了眼三夫人方氏笑骂道:“喜欢姐儿就自个生一个去,瀚哥儿如今都六岁了,你身子也该调理得差不多了,也该是时候再生一个。你看看你,这付大尾巴狼的模样,可别吓着了英姐儿。” 尔后慈爱地看着王秀英,指了指林氏所在位置柔声道:“英姐儿快去你母亲那边坐下。” 虽说老夫人替王秀英解了围,可是坐在林氏身边她那嫡姐王秀婷森然的目光,还是让王秀英再次缩了缩脖子。 不过就算心里有再多的害怕,王秀英还是耷拉着个小脑袋一步一挪地移向林氏和王秀婷后面,在孙氏母女身旁的空位上乖顺地坐下。 第3章 嫡母林氏 见大家都坐了下来,老夫人晦暗不明的目光扫向林氏,林氏垂眸只当未见。 林氏是老夫人庶妹的亲生女儿,老夫人的庶妹去得早。 林氏的爹本就不是个长情的人,加之与林氏的娘本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因此林氏的娘去世不过三个月就抬了新妇进门。 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加之那后娘进门以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林氏在林家的日子就一日比一日难熬。 老夫人与那庶妹在娘家的时候关系还算不错,对自幼失母的林氏多有怜惜,因此每年总有几个月将林氏接来伯府,让林氏的后娘不敢明目张胆地磋磨林氏。 这林氏虽然年幼失母,又多得后娘磋磨,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 老夫人本就怜惜林氏年幼失母,当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待之,一应嚼用几乎都是亲女王敏芝一般无二。 等到王敏芝进了宫,更是将林氏当亲女一般疼爱。 平日里也不刻意让林氏回避伯府的几位爷,于是林氏就揣摩起老夫人的意图。 猜想老夫人必定有让她进伯府当媳妇儿的意思,心中就生出了嫁给老夫人的嫡长子王义诚为宗妇的念想。 只是年幼失母的林氏自然不可能是伯府宗妇的人选,更别说两人差了六岁,因此还没等到她及笄,当时的伯府世子王义诚就与吏部尚书的嫡长孙女成了亲。 过了一段失魂落魄的日子,林氏将目光转向伯府的嫡次子,即比她年长三岁的三爷王义浩。 此后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只要林氏来伯府,就会千方百计地制造与王义浩的偶遇。 只可惜那王义浩早就有个青梅竹马方氏,对于林氏制造出的偶遇视若罔闻,与她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等到林氏及笄,老夫人与林父商议,将林氏配给了同样年长她三岁的王义宗。 林氏没想到她多年的筹划,虽然让她进了伯府的门也当上了嫡妻,夫君却只是个庶子。 林氏从小就看不上王义宗那庶子的身份,虽然平日里也是表兄表妹地处着,却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王义宗,只是命运并没有掌握在林氏的手上,最终却偏偏成了让她最看不上眼的王义宗的妻子。 虽然林氏不敢忤逆老夫人,也不会在明面上流露出对王义宗的轻视,心里更是明白若由着后娘替她张罗亲事,断不可能比王义宗更好,可是心里还是与老夫人生出了些隔阂。 “老二家的,老二和沈姨娘在外面三年,这次回来身边又多了个玮哥儿,沈姨娘和玮哥儿的住处还有老二的书房可都收拾好了?”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喜,目光平和地看向林氏沉声问道。 虽然伯府没有分家,可是各房的事儿还是得各房的主母来安排。 林氏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不会让老夫人说道,更不会让其他三房的人看她笑话,只抬起头来状似恭顺地应道:“母亲放心,媳妇早两天已经安排下去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尔后又与伯夫人张氏说了些有关接风洗尘宴的安排以及五天后伯府宴客的安排。 接风洗尘宴就安排在今日晚间,只是伯府的家宴。 五日后的宴请,则是为王义宗回到京城以后能够尽快融入京城官场而搭桥铺路。 见张氏将诸事都安排得相当妥帖,不由称赞地看了眼张氏。 比起林氏来,大气而能干的张氏实在出色太多。 虽然张氏与老夫人没有亲戚关系,明显更得老夫人欢心。 “老二他们一路回来也是辛苦,回府后还是让他们先休整休整。大家伙就不要聚在这里等了,等晚间接风宴的时候再聚,都散了吧。颖姐儿和英姐儿且留下。”一番询问以后,老夫人脸上略显疲色,扫了眼这一屋子的人,挥手让大家都散了,最后却留下了王秀颖和王秀英。 王秀颖马上就要及笄,又与以前的四皇子如今的贤王李晋定下了亲事,只等她及笄就会成为贤王妃,因此多数的时间老夫人都会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养,因此时刻老夫人点名留下王秀颖自没有人会觉得惊讶。 至于留下王秀英,大家先是一惊,尔后却也了然,毕竟今日回来的是王秀英的亲爹和姨娘。 不过二房有三个女儿,王秀英不过只是个不走眼的庶女,老夫人却只留下她一人,连嫡女王秀婷都不曾留,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秀婷离开前恶狠狠地瞥了王秀英一眼,让王秀英不由打了个冷颤,这一眼让她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老夫人看了眼显得有些萧瑟的王秀英,眼睛似有若无地扫向王秀婷的背影,目光暗了暗。 片刻之后笑着先让王秀颖在她身旁坐下,尔后向捏着衣角无措地站在原地的王秀英招了招手,慈爱的目光让王秀英的脸色好了许多。 等到王秀英来到面前,老夫人伸手轻轻拽了拽王秀英那身不合身的衣裳,有些无 奈地与进屋来伺候的贴身嬷嬷说了几句。 这位嬷嬷的男人姓许,是伯府的大管家。 王秀英自然是认识的,陪在老夫人身边已经几十年了。 许嬷嬷原本是老夫人的陪嫁丫环,等到年龄大了该放出去的时候,由老夫人作主配给了府里最年轻有为的管事,留在老夫人身边当了管事妈妈。 几年下来,夫妻俩一个成了伯府的大管家,一个成了最得老夫人信赖的管事嬷嬷。 此刻许嬷嬷得了老夫人的吩咐,亲自牵起王秀英的手,带着她出了屋,引着她去了旁边的屋子,让小丫环找来了明心堂女红最好的大丫环澄心,让她替王秀英修改身上的这身衣裳。 秋儿则被带进了老夫人的屋,半盏茶后方从屋里出来,回到王秀英面前伺候。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澄心做针线的王秀英,只抬眸看了一眼秋儿,却见秋儿有些泛红的眼眶,不由目光微闪,抿了抿嘴,转型目光继续看着澄心麻溜地针线活。 澄心的动作十分利落,没多久就将王秀英的一身衣裳改得如同原本就是给王秀英量身定做一般,再看不出一丝不合体的地方。 而此时前院也已经传来了二老爷携沈姨娘和玮哥儿已经进府的消息。 秋儿郑重谢过澄心,连忙将王秀英重新送回到老夫人那屋,此时王秀颖已然不在老夫人的屋里,只有许嬷嬷一人在屋内侍候。 老夫人上下打量着王秀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让许嬷嬷将王秀英安置在老夫人身边的榻边坐下。 第4章 爹爹姨娘归来 大约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屋外终于传过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门帘撩开。 王秀英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中年美男与一个抱着幼儿的美貌女子先后进了屋。 王秀英知道,这就是狠心将年幼的她丢在京城去了外放地的爹爹和沈姨娘,沈姨娘怀里细心呵护着的自然是他们在外放地生育的幼子王子玮。 只见王义宗一撩袍袖跪倒在老夫人面前,重重叩下头去:“不孝子王义宗给母亲请安。” 他身后抱着孩子的沈姨娘也跟着缓缓跪了下去,伏身行礼:“卑妾给老夫人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给二老爷和沈姨娘看座。冷月快把玮哥儿抱过来老身看看。”老夫人稳稳坐着先受了王义宗和沈姨娘的礼方才急急道。 冷月是许嬷嬷的闺名,听得老夫人吩咐,许嬷嬷连忙上前扶起沈姨娘,笑盈盈地接过沈姨娘怀里的王子玮,抱到老夫人面前。 王子玮虽说刚满一周岁,却是个不认生的孩子,容貌上取了爹娘的优点,长得极是俊俏。 无论是到了许嬷嬷的怀里还是老夫人的怀里,都不曾哭闹,只因到了陌生的地方,睁着双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老夫人逗了会子王子玮,仿佛突然想起了安静地端坐在一旁的王秀英,慈祥地看向王秀英指了指王义宗和沈姨娘道:“英姐儿快去见过你爹和姨娘。” 王秀英坐在榻上,凭她这五岁的小身板没人帮忙还真无法下榻,许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王秀英抱下榻来。 王秀英下了榻,对着许嬷嬷甜甜一笑,小手先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尔后一步步走向王义宗和沈姨娘,在他们面前三步远站定,低眉顺眼地屈膝行礼,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音:“女儿给爹爹请安,姨娘安好。” 王义宗只淡淡地“嗯”,尔后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沈姨娘面上则有丝动容,将王秀英拉到身边,上下粗粗略一打量,尔后满脸感激地看向老夫人道:“若不是老夫人提醒,我……卑妾都没认出这就是英姐儿。这些年有劳老夫人了!” 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尔后让许嬷嬷将玮哥儿还给沈姨娘,与王义宗叙起话来。 老夫人简单地问了这三年来王义宗在任上和一路回来的情况,王义宗有问必答。 在这一问一答间,看着倒也是其乐融融,母慈子孝。 王秀英微低着头紧挨 着沈姨娘坐着,只用眼角悄悄打量着王义宗和沈姨娘,突然头皮一疼,却是已经回到沈姨娘怀里的王子玮见她一直没有理会他,伸出手来扯了把她的头发,小鹿般的大眼睛盯着她,见王秀英看过去,裂开无齿的小嘴笑了起来,尔后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哎呀,我得个小祖宗,快些个松开你的手。这是你五姐姐。”沈姨娘宠溺地轻轻拍了拍王子玮的小手,一边低声哄着。 老夫人睨了一眼沈姨娘,笑对着王义宗道:“你们这一路来也是辛苦,回房休息去吧。这会子婷姐儿和啸哥儿只怕都在临墨轩等着给你见礼呢。” 老夫人话音刚落,王秀英只觉得原本哄着王子玮试图让他放开她头发的沈姨娘手上动作一紧,脸色也有刹那的变化,虽然她掩饰得极好,可是王秀英头皮上传过来加剧的疼痛却在告诉她,沈姨娘内心并不平静。 从明心堂出来,王义宗看了沈姨娘一眼,什么都没说,只背着手率先往临墨轩而去。 沈姨娘稍愣片刻,将手上的王子玮交给奶娘抱着,看都不看王秀英一眼,更别说牵着王秀英的手,只快步跟上了王义宗。 林氏是二房的主母,沈姨娘从外面回来,这会急急地过去,想必是去给林氏请安。 王秀英眯了眯眼睛看着前面越行越远的一行人并没挪步,直到秋儿弯下腰来要抱着她跟着过去,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拒绝了秋儿,迈开小短腿慢条斯理地也往临墨轩去。 秋儿直起腰来跟着王秀英走了两步,看了看前面越走越远的王义宗和沈姨娘,再次弯下腰来劝道:“姐儿,还是让奴婢抱着你走吧,再不赶紧的,二老爷他们就走远了。” “咱们且慢慢跟着过去即是。”王秀英依然摇头,只远远跟着。 今日因王秀英不合身的衣裳,秋儿已经被老夫人训斥过,她虽然不想再惹出事儿来,可是秋儿更明白王秀英的固执,此刻也只能无奈地看着王秀英,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往临墨轩而去。 王秀英似没感觉到秋儿内心的焦急,只以平常的脚步缓缓走着。 王义宗刚刚回府,以林氏对沈姨娘的不待见,今日必不会让沈姨娘踏进临墨轩,却也不会轻易就让沈姨娘离开,那么她又何必巴巴地赶去临墨轩陪沈姨娘罚站呢? 看着前方将儿子直接交给奶娘,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她,只一味紧跟着王义宗的脚步,此刻几乎已经与王义宗并肩而行的沈姨娘,王秀英的脸 上闪过一丝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苦笑。 有过一世争强好胜却最终以惨死落幕的经历,再看到沈姨娘的作派,王秀英的心里为即将到来的妻妾争宠而心寒,更为规避前世惨死的命运也担忧。 唯一让她觉得庆幸得是,离前世惨死那一日还有整整十二年,她总还有机会改变前世的命运。 老天让她再次回到穿越过来的那一日,她自然不能让自己再那么毫无价值地死一次。 虽说王秀英一路走得慢,可是到底只有五岁,从明心堂走到临墨轩还是让她走出了一头的汗水。 沈姨娘一行果真与前世一样被阻在临墨轩外,轩内传来的却是王秀婷和王子啸欢快的笑声。 尤其是王秀婷的笑声,犹如示威一般直刺得沈姨娘面容扭曲,手上的锦帕被她扯成了麻花。 见王秀英带着秋儿慢腾腾地过来,沈姨娘似乎找到了发泄口,上来一把揪住秋儿的耳朵,面容扭曲着,却又不得不压着声音训斥道:“你个小贱蹄子,英姐儿才多大,你就让她这么一直走过来?” 秋儿的耳朵被揪得生疼,眼泪欲掉未掉,却硬生生地忍着,什么话都没敢吱。 “姨娘快放手,快放手!怨不得秋儿,是我要自己走着过来的。”王秀英没想到沈姨娘二话不说就将气出在秋儿身上,连忙抱住沈姨娘的大腿哀求道。 “英姐儿不过才五岁,她不让抱你就不抱?摆明了就是这贱卑犯懒!”沈姨娘显然余怒未消,压根不顾王秀英的求告,依然揪着秋儿不放。 第5章 心高气傲沈姨娘(上) 如此这般的沈姨娘令王秀英既急且气,面前的沈姨娘似乎与前世有些不同。 记忆中前世的沈姨娘,就算在林氏跟前受多大的气,至少也会忍着,并没有在临墨轩外闹出这一场。 前世的沈姨娘自认比林氏读的书多,在王义宗一向表现得温柔贤静,因此在王义宗的眼里就是个红袖添香的妙人儿,从来不曾如此失态。 这也是王秀英今日坚持不让秋儿抱她,而要自己慢慢走着过来的原因。 不过细想想,王秀英马上就释然了。 前世的时候,她是由着秋儿憋着劲一路抱着紧跟着王义宗和沈姨娘的脚步过来的,压根就没给沈姨娘出气的机会。 沈姨娘有气要出,王秀英却不能任由沈姨娘拿秋儿出气。 单单凭着秋儿和冬儿是前世那困苦的人生中不多的温暖,她也得护好秋儿,更何况这里还是临墨轩。 “是大夫,大夫说要多走走,多动动,我,我才没让秋儿抱。”王秀英将小脸用力在沈姨娘的大腿上蹭了蹭,尔后仰起头来看着沈姨娘,眼中已经汪了一汪泪水。 沈姨娘手上一顿,秋儿连忙侧了侧身,让耳朵从沈姨娘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大夫?”沈姨娘盯着王秀英蹙眉问道。 “嗯,大夫说多走走就不用吃苦苦的药。英姐儿不要吃苦苦的药。”王秀英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已说出的话显得更孩子气些,并将眉头皱成一团,作出一付害怕吃药的模样来。 秋儿缓过劲来轻声解释道:“姨娘是知道的,姐儿身子骨一向有些弱,又怕吃药,故而府里的大夫每次给姐儿请平安脉,都会让姐儿平日里多动动,强身健体,这两年姐儿已经极少喝药了。” 沈姨娘盯着王秀英看了半晌,也许这一番出气让她的心绪平静了些,总算没再找秋儿的麻烦。 这时临墨轩内也有了新的动静,林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出来传话,林氏体恤沈姨娘一路辛苦,免了她请安,让沈姨娘先回清幽轩安置休息。 午食已经吩咐下去,厨房会将午食送去清幽轩,不留他们母子女三人在临墨轩用食。 至于沈姨娘眼巴巴盼着的二老爷王义宗,理所当然留在临墨轩陪林氏和嫡女嫡子。 沈姨娘用隐晦的目光盯着临墨轩看了又看,确定正在里面享天伦之乐的王义宗不可能出来,这才一甩帕子打头回了清幽轩。 清幽 轩原本就是沈姨娘自己挑的院子,可是也许这三年跟着王义宗外放,让沈姨娘长了见识,换句话说应该是大了沈姨娘的心。 如今的沈姨娘无论是心态还是眼界都与三年前不同了,加之又有了个儿子傍身,却是看不上清幽轩了。 站在清幽轩的小院子里,沈姨娘一脸嫌弃地打量着这座小小的院子,嘴唇抿成一线,显然心情极是不好。 直到在正屋坐下,拍了把桌子,对着贴身伺候的袁妈妈抱怨:“以前只有英姐儿一个孩子就算了,如今多了个玮哥儿,居然还让在清幽轩安置。伯府又不是没有大些的院子!不行,等爷过来一定得让爷重新安排个院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玮哥儿!” 袁妈妈就是沈姨娘当年带进府来的那个丫环,沈姨娘生下王秀英不久,抢在林氏之前求了王义宗将她配给了王义宗身边的大管事袁业,夫妻俩极得沈姨娘看重。 大概在外放地住得宽畅,如今再看清幽轩的确显得憋屈,袁妈妈虽然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劝阻。 王秀英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听着,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做才能让沈姨娘看清形势,或者索性先让她碰得头破血流,王秀英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一直到用过午食回到属于自己的屋里躺下准备午休,王秀英看着自已的小身板,终于打定了主意,还是让沈姨娘先吃些苦头吧。 现在她不过才五岁,出言规劝沈姨娘,沈姨娘一定不会听,甚至还会更加变本加厉。 打定了主意,王秀英也就不再纠结,安心地睡了一觉,一起到未时末才被秋儿叫醒,洗漱过后问过冬儿,知道王子玮正在沈姨娘的屋里,这才带着秋儿来了清幽轩的主屋。 沈姨娘正因王义宗一直没来清幽轩而坐立不安,王秀英抿了抿嘴,自不会到她面前去讨嫌,只蹭到王子玮面前,小心翼翼地逗王子玮。 王子玮显然十分喜欢王秀英这个姐姐,虽然还不会说话,却一直咿咿呀呀对着王秀英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小儿国的话,还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的项圈指着王秀英要给她带上,逗得王秀英数次无声地抿嘴欢笑。 这个弟弟还是如前世那般可爱! 一直到申时末,沈姨娘也没能盼来王义宗,最后只得怏怏地带着王秀英,让奶娘抱着王子玮前去参加府里替王义宗安排的接风宴。 接风宴设在明心堂的花厅,席开四桌,男女各两桌,因是家宴并无外人,也就没有用屏风隔开。 平日里姨娘们是上不了桌的,今日却因沈姨娘的关系姨娘们都有了上桌的机会。 老夫人带着四房媳妇并嫡出的姐儿坐了一桌,姨娘们则带着庶出的姐儿坐了一桌。 经纬分明,嫡庶高下立现。 开席前,伯爷王义诚说了几句开场白,然后端起酒杯先敬了伯府的老夫人,热热闹闹的家宴就开始了。 说热闹,倒不是伯府用餐没规矩,只不过今日大大小小的姐儿哥儿都到场,吵吵闹闹就成了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王秀英进花厅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王秀婷挑衅的目光,原本以为今日这个接风宴中王秀婷会出什么蛾子,却一直到宴散都平平安安,倒是让王秀英长长地吁了口气。 王义宗今日自然留宿临墨轩,因此席散离开的时候,王秀婷特特地粘在王义宗身边,高傲地对着王秀英抬了抬她那精致的下巴满脸的得意。 王秀英只当没看到,只紧跟着沈姨娘,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让沈姨娘先吃些苦头,不过她还是得提防着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沈姨娘犯蠢,做出不可饶恕的错事带累她。 对于王秀婷这个嫡姐,王秀英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自从重生以后,王秀英就暗自发誓不会再试图挑战嫡庶底限,做出前世那种以庶压嫡的愚蠢行为。 当然她也不会任人践踏,就算只是个庶女,她也要谋得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第6章 心高气傲沈姨娘(下) 从明心堂回清幽轩的路上,沈姨娘一路匆匆而行。 为免于秋儿再受沈姨娘训斥,这次王秀英没坚持自己走着回清幽轩,而是让秋儿抱着她。 幸好王秀英长得比较瘦,若不然秋儿还真有些跟不上沈姨娘匆忙的脚步。 一进清幽轩正屋的门,沈姨娘一甩袖子要榻上坐下,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惊得已经睡意朦胧的王子玮小嘴撇了撇,轻轻哼哭起来。 奶娘连忙轻轻拍着哄王子玮,沈姨娘眼神一厉对着奶娘怒目而视:“看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要你何用?” 袁嬷嬷见沈姨娘那模样似是要向着奶娘发泄,先倒了杯热水给沈姨娘,尔后转向奶娘斥道:“没看见哥儿乏了吗,还不快带着哥儿下去休息?!” 王秀英知道袁嬷嬷与王子玮的奶娘有些亲戚关系,这一声喝斥不过是变相替奶娘解围罢了。 奶娘抱着王子玮连忙从正屋退出去了清幽轩的东厢房,那里是特地为玮哥儿收拾出来的。 目送奶娘离开,袁妈妈的目光从王秀英的身上扫过,转向沈姨娘见她依旧一付余怒未消的模样,不由暗自叹了口气,生怕她当着王秀英的面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一边替沈姨娘揉捏肩膀一边笑道:“奴婢记得姨娘带回来不少随州的小玩意,何不让春风她们找出来让姐儿挑挑,可有姐儿喜欢的?” 虽是询问的语气,却已经给候在屋里的春风和夏花使了眼色。 春风和夏花在沈姨娘身边伺候也有几年,与袁嬷嬷自是有着默契,连忙找出从王义宗外放地随州带回来的小玩意,一一在桌上摊开。 沈姨娘做了个深呼吸,压下尽头的郁气,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太自然的笑容,对着王秀英招了招手:“英姐儿快过来看看,这是姨娘专门从随州那边带来给你的,可喜欢?” 王秀英的脸上露出惊喜,看了看几乎摊了一桌的小玩意,又怯怯地看了眼沈姨娘,却并未伸手去拿。 沈姨娘的目光深了深,半晌方才伸出手来将王秀英拉到自己身旁,一会儿拿个发饰在王秀英头上比划,一会又拿个小泥人问王秀英可喜欢。 王秀英一个外表只有五岁的小萝莉,内芯却有几十岁的成年人,对面前色彩鲜艳的发饰真心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诸如憨态可掬的小泥人、琉璃小饰品之类的,却让她有说不出的喜欢。 只不过想到如今的身份和年龄,王秀英只得表示出对这个年龄该有 的喜好。 当沈姨娘在她的包子头上绑上宫缎做的头花,听着袁嬷嬷和春风夏花的称赞,忽闪着大眼睛适时露出既娇羞又喜悦的神色。 最后由沈姨娘从那一堆小玩意中挑了对宫花还有一对色彩鲜艳的琉璃小挂饰并一对憨态可掬的小泥人给她,王秀英欢天喜地地接过,恭顺地谢了沈姨娘,尔后由着秋儿牵着小手回了她那位于清幽轩西厢的屋子。 回到自己的小屋,王秀英由着秋儿和冬儿伺候着洗漱然后在床上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王秀英在脑子里急促翻找前世的记忆,却不由冷汗淋漓。 她发现前世这个时候的记忆是极模糊的,似乎会发生些什么对清幽轩不太有利的事,却又不记得到底是何事。 因为前世的这个时候,王秀英也是刚刚穿越过来,原本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现代新新人物突然来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大域,初来乍到的王秀英当时整个人懵懵的,完全不知所措。 只隐约记得沈姨娘回府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二房妻妾之间你来我往,各有胜负。 一直等到王秀英度过一段懵懂而无措的日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才开始用那些宅斗脑补各种宅斗场景,在此后的成长过程中,使尽各种手段帮沈姨娘固宠,并不择手段地抢夺本应该属于嫡姐的一切。 想得脑仁都疼,王秀英也没能忆起沈姨娘回府初期到底会出些什么事儿,不由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正在她床前踏板上为自己准备值夜寝具的秋儿不由疑惑地抬起头来:“小姐这是咋地了?” “你和冬儿都说爹爹喜欢我,可是今日爹爹几乎都没看我一眼!”王秀英嘟了嘟小嘴,看着很有几分郁结在心的模样。 “小姐这般可爱,二老爷自然是喜欢的。只不过二老爷今日刚刚回府,要应对的人多了些,一时没能顾得过来罢了。小姐且放宽心,但等二老爷忙过这阵子。”秋儿略顿了顿,伸手替王秀英掖了掖被角,笑着哄道。 王秀英暗自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吧,就算沈姨娘今夜会犯蠢,会被林氏狠狠地打脸,依照前世的轨迹,总也不会只这一次就被打入尘埃。 就算她做不得沈姨娘的仰仗,总归还有个王子玮可让沈姨娘仰仗,只希望沈姨娘别犯太大的错。 一顿胡思乱想之后,王秀英陷入了黑甜梦乡,到底这身体的年龄尚小,她重生以后又睡着点上半枝安神香的习惯,因此半夜里清幽轩的动静 她却是一丝都没有听到。 “秋儿姐姐,你昨夜没睡吗?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当王秀英一夜无梦地睡到自然醒看到的是秋儿快赶得上熊猫的黑眼圈,不由心里一沉问道。 秋儿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利索地替王秀英穿戴起来。 见秋儿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模样,王秀英心里更加发沉,目光沉沉地望向听到动静端了热水进来的冬儿。 冬儿年龄小些,又是个活泼藏不住话的,听到王秀英的问题,一边捻着帕子一边告诉王秀英发生的昨儿半夜的事儿,完全不顾秋儿阻止的眼神。 在冬儿一顿噼噼啪啪之后,王秀英的脸黑了。 王秀英一直都觉得沈姨娘不算个蠢笨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拢得住王义宗的人,只要看王义宗带着她在随州过了三年,沈姨娘又是怀孕又是生子,却硬是没让王义宗身边再添加一个女人。 可是偏偏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却总会做出些不明智的事儿来。 只不知这事儿出了以后,王义宗在嫡妻小妾之间到底会偏护谁? 想到前世自己和沈姨娘最终的下场,王秀英抿嘴笑了笑,笑容充满了苦涩和嘲讽。 第7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秋儿阻不了冬儿这张快嘴,又见王秀英并无阻止之意,只得收拾好屋子,代替冬儿去厨房领早食。 秋儿虽说去得不迟,却比往常晚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方拎了个食盒回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看来是在厨房受了气。 冬儿见秋儿的脸色不好,赶忙闭紧了嘴巴,帮着秋儿将食盒内的早食拿出放在桌上。 却见食盒内只有一小盆清粥,几个素包子,两碟小菜。 王秀英年纪小,一顿食用得不多,可是看着面前的早食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按照份例,就算王秀英只是庶出的姐儿,早食也不应该如此寒碜,更何况她这里的吃食向来还包括她屋里贴身伺候的丫环和嬷嬷的嚼用。 冬儿张口就要说话,却被秋儿横了一眼,撇了撇嘴将到喉咙的话给吞了回去。 秋儿哄着王秀英用了些早食,然后与冬儿囫囵吞枣地将剩下的食物分食下肚,一边吩咐冬儿收拾碗筷,一边准备王秀英出门去明心堂请安的事宜。 因在厨房耽搁了些时间,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再不走可就该迟了。 今日是个阴天还有风,外面的气温偏低,秋儿给王秀英取了件淡绿色的薄披风给她披上,这才牵起王秀英的小手带着她往明心堂而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与平日差不多的时间赶到了明心堂。 明心堂一如既往地热闹,只不过今日陈氏尚未出来,林氏母子女三个也还没见踪影。 当王秀英进屋的时候,屋里顿时静了两分,众人看向王秀英的目光相当复杂,有不屑、有怜惜、更多的是准备看好戏的目光。 王秀英只当不知,反正她如今不过五岁,只需用懵懂面对这一切。 目光不经地扫了眼整间屋子,王秀英抿了抿嘴,如往日一般向在场的伯母叔母福身请安,再与兄弟姐妹们见了礼,这才乖巧地在属于二房的空位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座位坐了下来,静静等候陈氏出现。 不知是因为王义宗刚刚回来,累着了林氏,还是昨夜被沈姨娘的折腾气着了,一直到陈氏出现,林氏都不见人影,只让身边的嬷嬷来向陈氏告了个假。 告假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只说林氏头疼的老毛病犯了,陈氏关切地问了几句,又让身边的嬷嬷开了库房给林氏送了些滋补的药材,吩咐林氏身边的嬷嬷回去转告林氏,让她好生休息,待身子好利索了再说。 遣 走林氏身边的嬷嬷,陈氏的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王秀英,并没多在她身上停留,就与大家说笑起来。 “英姐儿的奶嬷嬷身子还没好利索?”王秀英一直低着头听着那些个完全没营养的话,心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突然听到陈氏提高了几度的声音,不由惶然抬头看去,却见陈氏温和地看着她。 “孙女不知。”王秀英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极为羞赧地答道。 王秀英重生回来前一天,她的奶娘因感染风寒,被林氏送出府去休养,到今日已整整半月有余。 王秀英都没见过奶娘的面,她自然不知道奶娘现在的情况。 “老大家的,待会子你去看看老二家的,顺便问问英姐儿奶嬷嬷的事,若那奶嬷嬷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府当差,就另外找个嬷嬷先给英姐儿用着。”陈氏明显带着不愉,显然林氏对王秀英的疏忽让她有些不满。 张氏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却还是恭敬地应了下来。 “祖母……”王秀英对着陈氏呐呐叫了一声,似有话要说,却被陈氏用目光阻止沉声道:“咱们侯府的姐儿身边哪能只有两个丫环伺候着?” “我看这事儿啊,母亲别为难大嫂,也心疼心疼二嫂。这些天二嫂为了二伯他们回府,准备住的吃得用的,也是累得慌,对英姐儿有所疏忽也在所难免。 如今她又犯了头疼症,哪里还有什么精神再替英姐儿安排嬷嬷?英姐儿的姨娘不是回府来了嘛,我看她身边有好几个嬷嬷伺候着,哪里还能少了伺候英姐儿的嬷嬷?”三太太拿着手上的帕子印了印唇,笑盈盈地说道,满脸都是替林氏心疼,替张氏分忧的神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妯娌有多么的友爱。 昨夜沈姨娘做了什么,又得了什么处罚,王秀英不相信消息一向灵通的方氏会不知道。 别说沈姨娘对王秀英没什么怜爱之心,就算有,沈姨娘如今也不会有那个心思! 因着昨夜的折腾,沈姨娘被勒令在自己的屋子里反醒,连清幽轩都不得出。 玮哥儿昨夜就被王义宗从她身边带走,交给孙姨娘代为照顾。 沈姨娘如今的心思都在争宠和儿子身上,王秀英在沈姨娘眼里算的个什么?! 虽然王秀英心里极不愿意由林氏再给她安排个嬷嬷在身边监视着,不过此时年幼的她,却只能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几个女人过招。 陈氏嗔了眼方 氏道:“既然如此心疼你大嫂二嫂,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 方氏没想到陈氏会来如此一招,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母亲的意思?” 长宁伯府虽然没有分家,可一直以来都是张氏管着中馈,各房房内的事由各房自个儿管着。 若她今日接了替王秀英安排嬷嬷的事儿,就算这事儿是陈氏交给她去办的,就算她没有一点儿私心,且将事办得漂漂亮亮,依然会让林氏以为她插手二房的事儿,那么本就对她恨得牙痒痒的林氏还不得吞了她?! “你大嫂管着中馈,手上的事儿多得忙不完,你二嫂身子不利索,你四弟妹孩子还小需要照顾,也就你孩子都大了,房里也没啥事需要操心。 既有空闲就伸把手帮你大嫂二嫂一把,看看英姐儿那奶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亏待了英姐儿!”陈氏的脸上早就已经没有开始时的愠色,目光温和地看着方氏道,最后将怜惜的目光投注在王秀英身上。 陈氏的话同时让张氏和方氏都松了口气。 张氏为不需要自己去二房对林氏指手画脚而暗自欣喜。 林氏因着陈氏是她的姨母,对侯夫人张氏看似尊敬,暗地里却总是话中带刺,因此平日里张氏并不愿意与林氏多接触,更不愿意过问二房的事。 方氏则喜出望外,陈氏的意思只需她摸清王秀英奶嬷嬷杨氏的实际情况,这却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儿了,只需派个人去奶嬷嬷家走一趟即可。 第8章 再罚沈姨娘 屋外的人影闪了闪,陈氏看向屋外提声说道:“冷月,将人带进来!”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门帘开处,却见陈氏身边的许嬷嬷推着两个下人进了屋。 那两人一进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陈氏面前,连声告饶:“老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事不敢的!英姐儿就算是庶出的庶出,也是咱侯府的姐儿,你们两个狗奴才居然胆敢克扣她的嚼用,是谁给了你们胆子?!”陈氏一拍桌子怒斥道。 王秀英这才知道,原来是今日早食事发,眉头不由微蹙,会是谁将这事儿告到陈氏面前的呢? 冬儿、秋儿还是别的什么人? 王秀英觉得不应该是她屋里的人,冬儿虽然嘴快,没她的吩咐却也不是个会告状的人。 秋儿就更不可能了,秋儿可是一路陪着她来了明心堂,哪里有时间去向陈氏告状?! 跪倒在陈氏面前直叩头的两个婢子,王秀英却并不认得,只能疑惑地看着,静待事实的真相。 “你们是不是觉得昨夜沈姨娘得了处罚就可以让你们作贱英姐儿,就算沈姨娘犯了天大的错被赶出府去或者被仗毙,英姐儿依然还是咱侯府的姐儿,容不得你们这两个狗奴才来作贱!”陈氏继续怒斥,眼中闪过精光,寒厉的目光在屋里众人面了一一扫过。 王秀英心里极是纳罕,陈氏这是在替她撑腰?! 可她只是府里庶子的庶女,与陈氏说起来没有丝毫的血缘,值得陈氏如此大张旗鼓吗? 前世陈氏对她也算不错,却也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维护过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王秀英想不明白,只能呆愣愣地看着满脸怒容的陈氏,眼中却适时地流露出对陈氏的孺慕。 无论陈氏出于什么原因替她撑腰,对王秀英而言都是极好的事儿。 毕竟陈氏是长宁伯府的老封君,若她真能抱住陈氏这条粗壮的大腿,那么这一世的日子定然会顺畅许多。 王秀英的目光在王秀颖的脸上停留片刻,心里隐隐有了一丝对前路的不太成熟的想法。 有了陈氏对这两个厨房奴婢的斥责和处罚,王秀英知道虽然无法替她挡住所有明里暗里射过来的箭,至少在这间屋里人们看她的目光少了些刺,让她的心里好过些许。 相信在相当长的日子里,府里的下人也会收敛许多,至少不会再有今日 早食那般的事儿发生,更不会有对出身为庶子庶女的姐儿和哥儿们明目张胆的轻视。 陈氏的确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贤妻良母,雍容大度贤良淑德,虽然王秀英的心里并不认同这个时代的三妻四妾,可是她是打心里敬佩陈氏,因此看向陈氏那孺慕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真实。 “小姐,要不要让冬儿去看看杨妈妈到底好了没有?”在回清幽轩的路上,秋儿小声地问道。 “不用了,既然祖母将事儿交给三叔母,三叔母定然会将事儿办得妥妥的。”王秀英摇了摇头。 秋儿想了想,不由笑了。 想那方氏八面玲珑,府里老封君交待给她的事儿她哪里会办不妥帖,指不定这会儿都已经派了人去探望杨妈妈了呢! 王秀英刚进清幽轩院门,就被从正屋冲出来的一个人给吓了一跳。 慌忙侧身让开,定睛一看,却见沈姨娘鬓发零乱,发髻歪斜,眼袋青黑,哪里还有昨日的容光焕发。 王秀英微微蹙了蹙眉,呆呆地望着被秋儿挡住的沈姨娘,等待沈姨娘接下来的动作。 “姐儿,姐儿,快去求求你父亲,让玮哥儿回到姨娘身边来。”沈姨娘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秋儿,伸手拉住王秀英的小胳臂,哭得涕泪纵横。 沈姨娘用得力气极大,王秀英觉得被她握住的胳臂都要断了,疼得小脸煞白。 秋儿反身回来想要解救王秀英,可是年仅十五的秋儿哪里是已经急得快成疯魔的沈姨娘的对手,反而被沈姨娘一把推倒在地,胳臂肘着地疼得秋儿差点昏厥过去。 秋儿疼得起不来身,却还是高声喊道:“姨娘,快放开姐儿的胳臂!你没见姐儿疼得脸都白了吗?” 冬儿听到声响从西厢冲了出来,见沈姨娘抓着王秀英,秋儿则脸色煞白地倒在地上,王秀英的小脸也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头皱成一团,顿时冲上前来。 一边试图掰开沈姨娘的手,一边对着呆呆看着沈姨娘发疯的嬷嬷和丫环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这看着姨娘对小姐发疯!” 冬儿的怒喝总算惊醒了一群人,大家一拥而上,总算制住了发疯的沈姨娘。 当小胳臂总算从沈姨娘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王秀英觉得胳臂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 沈姨娘还在那里疯狂地对着王秀英又哭又求,这边冬儿牵着王秀英,将秋儿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起退回西厢。 冬儿扶着王秀英在软榻上坐下,转身又要去扶秋儿。 秋儿却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和灰尘,只一心都在王秀英的身上,一边让冬儿找出药酒,一边给王秀英检查被沈姨娘抓过的胳臂。 却见王秀英白皙的胳臂上已经青紫一片,不由心疼地落下泪来:“姨娘怎地就能如此下得手去,紫了那么大块。” 清幽轩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任何人,很快张氏和方氏都来了清幽轩,看到王秀英胳臂上的青紫,两个人的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沈姨娘真的是王秀英的亲娘吗?她怎么下得手去? 等到张氏与方氏将王秀英的情况报给陈氏知晓,陈氏大怒! 于是沈姨娘别说将玮哥儿抱回来,连屋子都不让出了,陈氏直接下了禁足令,命沈姨娘在屋里抄一百篇经文再加一百遍《女规》再说。 王秀英得知,不由在心里替沈姨娘默哀。 因为陈氏让沈姨娘抄的经文,用小楷抄一遍都得就有十页纸,一百遍没有一个月压根就抄不完,更何况还有一百遍《女规》! 不过王秀英并不觉得陈氏的处罚重了,像沈姨娘这样看不清状况的,就得罚得狠些,否则前世的悲剧依然不可避免。 至于王子玮,王秀英表示给孙姨娘带些日子也不错。 孙姨娘不是个有野心的人,王秀景又是个透明人一般的存在,她们的心性在那里,应该没胆子敢苛待王子玮。 当然时间长了自然是不行的,王秀英不会放任王子玮长期在孙姨娘那里,在适当的时候,她还是会设法让王子玮回到沈姨娘的身边来,前提是沈姨娘能够通过这次的事儿认清自己的身份。 第9章 王秀景的小心思 虽然沈姨娘被禁了足在屋里罚抄佛经和《女规》,不过清幽轩依旧难有安静的时候,意难平的沈姨娘依然时不时地作死,这让王秀英十分无奈。 难道真的要她用现在这个年幼的身子去与沈姨娘讲道理? 显然是不可能的! 若沈姨娘继续如此作下去,王秀英只得放弃将王子玮送回到沈姨娘身边的打算。 王子玮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是王秀英以后的依仗,前世的王秀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一败涂地,这一世王秀英绝对不容许再继续前世的悲剧。 在这个时代,女人就算是世家的当家主母,地位依旧低下,若身后没有父亲兄弟可依仗,在婆家若有个万一,就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王秀英不可能将王子玮送给孙姨娘,让长大后的王子玮只认王秀景为亲姐。 王子玮可以成为王秀景的依仗,首先却是她王秀英的依仗。 因此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去明心堂请安,王秀英几乎粘在了孙姨娘和王秀景居住的璃苑。 璃苑很小,比清幽轩还要小,原本娘俩住着还不觉得,多了个王子玮就显得捉襟见肘,于是王子玮只得由奶娘带着住在孙姨娘屋里的碧纱橱内。 这日在明心堂请了安,王秀英又一路跟着孙姨娘母女要去璃苑。 看着一路跟着她们,并且一直用各种声音吸引着王子玮注意力的王秀英,孙姨娘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眼看就要到璃苑,王秀景拦住王秀英道:“明日府里有宴席,英妹妹难道不是应该去制衣房试新衣裳吗?” 试新衣? 王秀英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秋儿,秋儿微微点了点头。 因着王义宗回府当日王秀英身上那身不合身的衣裳,陈氏私下将林氏很是责备了一番,因此林氏不得不让制衣房的绣娘给王秀英裁制了两身衣裳。 明日是长宁伯府为王义宗回京大宴宾客的日子,自然不能再出现那天的状况,刚才在明心苑,陈氏再三叮嘱各房的太太们给各位姐儿哥儿准备好明日宴席的衣裳。 当时王秀英就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王子玮的身上,压根就没有在意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当然也没听到陈氏的吩咐。 等到陈氏让大家散了,见孙姨娘抱着王子玮出屋,王秀英就直接跟了出来,没给林氏开口的机会,连秋儿拉她都没理会。 “那 么我们走吧!”王秀英拉起王秀景的手,就要与她一起去制衣房试衣。 王秀景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指着王秀英身后面无表情地说道:“上次裁新衣的时候英妹妹刚好生病没裁成,这次母亲只给英妹妹裁了新衣,你看母亲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王秀英回头,果然看到林氏身边的惠嬷嬷面带不悦地正在向她们走来。 到了跟前惠嬷嬷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的丝毫的不悦,只满脸笑容地对着王秀英道:“英小姐快跟着老奴去制衣房试新衣裳,看有什么不合身的也方便制衣房即时修改。” 说罢牵起王秀英的手就往制衣房而去,王秀英回头望向抱着王子玮就要跨进璃苑的孙姨娘等人,赫然看到王秀景正对着她的背景咬牙切齿,不由心里一沉,看来王秀景并不如她记忆中那么良善,有些计划得提前启动了。 因是陈氏特意吩咐,又是量身定做的衣裳,这次的衣裳不但面料细滑,花式新颖,而且还极为合身,还特地配上了合适的头饰,一朵粉黄色的绒花。 穿上新衣戴上绒花的王秀英,与王秀颖更多了几分相似。 当长宁伯府大宴宾客的这一天,陈氏见到穿着新衣的王秀英,不由眼睛一亮,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慈爱,招手让王秀英在自己身边坐下,轻抚王秀英的脸颊,眼中的温柔已经可以滴出水来。 王秀英心里很明白,陈氏的这一腔柔情并非完全因为她,透过她看到的思念的都是在宫里的那敏太妃王敏芝。 等到客人陆续上门,陈氏就让王秀颖带着姐姐妹妹们接待各家各府带来的姐儿们去专门开辟出来让姐儿们玩耍嬉戏的观枫苑。 “老封君好福气呀,你这府里的姐儿可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看看颖姐儿既漂亮又聪慧,对弟弟妹妹们又很是有爱,真真是羡煞人也!” “颖姐儿越大越像敏太妃,长得像,气质更像,老封君真是会调教人!” “你们可有觉得,颖姐儿牵着的那姐儿,与敏太妃年幼的时候像一个模子里脱出来的。” “可不是嘛,所以说老封君真正是好福气!” “……” 身后转来一声声恭维声,还有陈氏爽朗的笑声,王秀颖牵着王秀英的手紧了紧。 王秀英抬着看向王秀颖,却见王秀颖笑盈盈地对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英妹妹可听到了,大家都说你越长越像敏太妃姑母, 英妹妹要好生把握。” 王秀英仰头懵懂地看着王秀颖,那萌萌的模样,让王秀颖不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暗自洒笑:王秀英才五岁,现在与她说她能懂什么? 王秀颖看着王秀英与自己相似的面容,心里止不住地遗憾。 若是王秀英是她的亲妹妹甚至不论是府里哪一房的嫡女,只她这相貌必定能得老祖母的欢喜,若能得老祖母带在身边教养,以后的前途自不会差。 只可惜王秀英不是嫡女,还有个那么不省事的姨娘,实在是大大拖了她的后腿。 王秀颖只暗暗叹了口气,带着王秀英进了枫苑,枫苑里已经来了不少小客人,此时正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见王秀颖进来,纷纷起身与之打招呼。 今日这宴席是为王义宗而设,因此作为王义宗的嫡女王秀婷觉得她才是今日的主人,此刻见大家纷纷起身与王秀颖见礼,俏脸不由阴沉了几分。 王秀颖是长平侯的嫡长女,可以说是老夫人陈氏一手带大的,眼力自然不弱,王秀婷脸上那一闪而过阴沉自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知道王秀婷不待见王秀英,王秀颖先拍拍王秀英的小手,让她去一边找年龄相仿的客人玩耍,而后款款来到王秀婷身边笑道:“今日以婷妹妹为主,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婷妹妹尽管安排。” 得了王秀颖的这句话,算是给王秀婷找到了当家作主的快感,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下巴一抬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对着王秀颖颐指气使道:“那么就麻烦颖姐姐帮妹妹照顾那些个小不点吧。”手指向王秀英所在的方向。 哼,你不是喜欢与那个贱丫头在一起嘛,那就让你玩个够! 王秀颖还能不知道王秀婷的心态,不过她才不会与王秀婷计较这些,那些小不点都有奶娘带着,就算身体累一点,也好过与人争斗,心累比身累更让王秀颖厌烦! 再说了比起面前这个骄傲得像什么似的二房嫡出堂妹,王秀颖倒更喜欢那个乖乖巧巧的二房庶出堂妹王秀英。 第10章 不一样的陈平轩 与观枫苑一墙之隔的是听雨轩,听雨轩原本就是长平侯府哥儿们练武习字的地方,今日自然就成了年轻哥儿们玩乐的场所。 今日的来宾很多,年轻的哥儿自然也不在少数。 老夫人陈氏娘家的侄孙、几房夫人娘家的侄子、姻亲的侄子辈以及朝中与长平侯府走得亲近的大臣家的年轻哥儿,今日聚在听雨轩的哥儿大大小小不下二十人。 这些年轻哥儿以贤王李晋最为尊贵,李晋今年十八岁,是先皇的第四子,既有文才也有武略,是今上有力的助力,与今上虽非同母,感情却远胜过同母亲兄弟。 李晋是十五岁的时候被卧病在床的先皇特封为贤王,其封地在离望京千里以外的富泽之地稠州。 只是虽有封地,却一直没能前往封地。 不是李晋不愿意前去,而是皇上不放李晋去封地。 一来李晋尚未成亲,二来也因李晋身负禁军统领一职,手上掌着望京数万禁军,担负着保卫皇城安危的重任。 虽然长宁伯府是李晋的外家,也是其未来妻子的娘家,再有半年他就要与这长宁伯府的嫡长女王秀颖成亲,只是平日里李晋或是因为公务繁忙并不常来长宁伯府。 难得今日李晋应邀而来,又放下身段来听雨轩宽坐,因此他刚进听雨轩,身边就围了一圈人,热热闹闹不知都在说些什么。 李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偶尔启唇说上一句半言,更多的时候时只笑不语,端是个极好的听众。 在离李晋这一群人大约十来步远处,却有个小少年容色淡漠地斜靠在廊柱上,微仰着头目光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平轩,别发呆了,快跟我走!”突然从走廊深处冲出个十岁左右的小郎,一把拉起小少年的手就要往园子走,嘴里催促着。 这个独自倚柱发呆的小少年名叫陈平轩,是老夫人娘家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今年刚刚十岁。 后来的这个少年却是长平伯府三房长子王子尧,也是十岁,这两人年龄相当,又在同一所学堂进学,是一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哥们。 “子尧,你这慌急慌忙的是要去哪里?”陈平轩蹙眉拂开抓住他的那只手,神色间略有些不悦。 “哎呀,问那么多干啥,快跟着我走就是了!”王子尧的性子有些毛躁,再次伸手要抓陈平轩的手,却被陈平轩让了过去,不由瞪大了眼睛:“多么难得的机会,陈平轩,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去见见婷姐儿?” 陈平轩再次微皱了皱眉,眸底闪过一沫说不出的情绪,片刻之后方正色道:“子尧,虽然婷姐儿是我的表妹,如今大家都大了,不可再与以前一样没大没小。” “你!我可告诉你想讨婷姐儿欢心的人可不只有你一个,那边墙上有个缺口,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张玉笙和林明浩他们几个都趴那里偷看呢!到时你可别后悔啊!”王子尧没想到自己好心过来,却被陈平轩说教了一番,不由气得直跺脚。 王子尧心里气归气,倒也不会真的与陈平轩闹掰,在课业上他还得仰仗陈平轩的帮助,只是心里却很是有几分奇怪。 陈平轩前些日子淋了雨受了风寒,一场病下来,整个人变了许多。 往日里就算他不提王秀婷,陈平轩总会有意无意地问起王秀婷。 只要是王秀婷的事儿,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都会凑上去,哪怕说不上话只是看上一眼也能让他乐半天。 现在倒好,有如此大好的机会,却说起教来了。 见陈平轩依然不为所动,王子尧只得无奈地跺脚离开。 昨日娘亲再三叮嘱,让他多看着些,最好能够劝阻那些调皮的哥儿们爬墙爬树。 只是王子尧本就是调皮的年龄,等他到了那边墙壁的缺口,看着趴在墙头向观枫苑内偷看的几个小子,心里早就忘记了自家娘亲的叮嘱。 因着去找陈平轩识破了些时间,那边缺口的墙头上自是没有他的位置,不过这也难不倒作为主人的王子尧。 这不,他退后两步很是利落地爬上了墙壁附近的一棵大树,占据了那个不大不小的树叉坐了下来,这树叉的位置恰好略高于墙头,丝毫不挡他的视线,完全不把树下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小厮当回事。 伸长脖子努力在观枫苑内搜寻,却见观枫苑内姹紫嫣红,姐儿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或说笑或打闹。 身为长平伯府大姐的王秀颖站在一旁笑看着七八个与王秀英年龄相仿的姐儿摘花插枝,很是娴静温和,看着王秀颖就会让人不由生起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妙来。 几步开外是几个十岁上下的姐儿,正围成圏儿不知在干什么,突然圈中那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姐儿发出一阵高吭的欢呼声,声音中带着难掩的得意:“我说吧,你们都不如我!哼!” 王子尧撇了撇嘴,心里替陈平轩不值,什么人不好喜欢偏偏喜欢王秀 婷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孩儿。 只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王秀景身上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这个王秀景与王秀婷同龄,可是太小家子气,更难配不上陈平轩。 可是望京城里配得上陈平轩的姐儿多了去了,哪里非要娶长伯府的姐儿? 王子尧不过十岁,心里只替陈平轩不值,哪里能理解长辈们的心态。 宣平侯府这些年渐渐式微,而与此同时长平伯府却因抱紧了贤王而渐有起势,再加上长平伯王义诚渐入今上的眼,如今王义宗回京,势必让长平伯府更上一层楼。 宣平侯府想要走出困境,自然想着要与长平伯府亲上加亲。 于是与宣平侯府没有实际血缘关系的二房姐儿,就入了宣平侯夫人的眼。 虽然如今陈平轩才刚刚十岁,成亲还早得很,不过先把亲事订上,把关系打坚实了才是最重要的。 长平伯府二房有三个姐儿,嫡女王秀婷向来喜欢与宣平侯府的嫡长孙陈平轩玩在一处,于是长辈们直接就将联姻的对象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 十岁以前,陈平轩的确喜欢与王秀婷玩耍,可是十岁以后的陈平轩,却渐渐疏远了王秀婷,比如今日就算王子尧要拉他去爬墙头也丝毫提不起兴致,真正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留在原地的陈平轩,侧耳静听来自八方的声音,一丝稚嫩的笑声隐约入耳,一抹亮色在陈平轩的眼底划过,眸光定定望向与听雨轩墙一隔的观枫苑。 眸光在阳光下深深暗暗,良久方垂下眸去,再抬起眼来,依然是那个淡淡冷冷的少年郎。 第11章 娇横姐儿王秀婷(上) 贤王李晋的目光数次落在陈平轩身上,把小少年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李晋自然是认识陈平轩的,宣平侯府是长平伯府老夫人的娘家,如今的宣平侯是敏太妃的娘舅,陈平轩是宣平侯长孙,因此陈平轩说起来也算是李晋的表弟。 以前李晋也见过几次陈平轩,倒也没给他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只记得陈平轩很聪明,小小年纪时常得先生的赞誉,被人誉为神童。 今日再见却给了李晋非同一般的感觉,只觉得这小小少年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颓废,心里觉得极是诡异,不过才十岁上下的年龄,看着为何会产生如此的感觉呢? “贤王殿下,你看我可能加入禁卫队吗?”宁国公府的四公子方笑辉亮了个金鸡独立的身姿向贤王问道。 贤王抬臂随意一拂,方笑辉立马就破了功,虽然没有倒地,却也往后踉跄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引得一圈的公子哥儿们放声大笑起来。 贤王再注目时,那个倚柱而立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离开的方向却与王子尧所去的方向正好相反。 李晋又应付了一会子方才起身离开,离开的方向却正好是陈平轩所去的方向。 此时陈平轩正趴在墙头上向观枫苑内张望,原来这里的院墙上还有一个小缺口,比之王子尧他们所在的缺口更隐秘,观望起来也更方便。 李晋抬手向后挥了挥,一阵极细微的声音过后,方圆二十步以内除了陈平轩和李晋再无人影。 看着墙头上看得兴起的少年,看着少年脸上温润的笑容,李晋眉头微微皱起,足下一点无声无息间就上了陈平轩侧面的一棵树梢。 静静地注视着正看得欢畅的少年,李晋的眉头更是紧了两分,眉目之间的不悦带上两分冷厉。 从他的观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陈平轩的目光直直盯着的人正是王秀颖,那却是他李晋的未婚妻,岂容他人亵渎。 就算陈平轩只有十岁,李晋也不愿意自己的未婚妻被如此**裸的目光盯着看。 正当李晋准备薄惩陈平轩的时候,只听到陈平轩一声压抑的惊呼,尔后就是一连串的低声呢喃:“颖表姐可一定得护好英表妹,千万别让婷表妹伤了英表妹,拜托拜托!” 陈平轩这一连串的呢喃,让李晋的目光不由投向观枫苑内。 此时观枫苑内风云突变,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二房的那个嫡女,也就是陈平轩嘴里 的那个婷表妹正怒气冲冲地冲向王秀颖所在的方位,让李晋的心里不由一紧。 当他看到王秀婷并没有对王秀颖作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却硬是想要绕过张开双臂阻止她的王秀颖,张牙舞爪地要冲向躲在王秀颖身后那小小的一团。 想必那就是陈平轩嘴里的那个英表妹吧,嗯,若没记错的话,那小小的一团正是二房的庶女王秀英。 王秀颖的阻挡令王秀婷大动肝火,伸手狠狠地推了王秀颖一把。 王秀颖站立不稳,眼看着就要与地面来个重重地拥抱,好在王秀颖身边的婢女眼疾手快,才避免了一起可能的流血事件。 不过就这样也足以让李晋怒火中烧,却见王秀婷不但没停止脚步,反而直接绕过王秀颖冲向那个小小的团子。 眼看王秀英就要落入王秀婷的魔爪,刚刚站稳的王秀颖,正准备再次上前护着王秀英,却听王秀婷突然一声尖叫,踉跄两步扑通一声双膝盖跪倒在地,那姿势看着恰好像是跪倒在王秀英面前一般,让观枫苑内所有的人面面相觑。 王秀英本以为这次必定逃不过王秀婷的魔爪,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一个出乎意外的结果,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骨碌转了两圏,目光从李晋所在的树梢划过,尔后木呆呆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呼痛的嫡姐,小脸煞白无色,小小的身子缓缓软倒。 趴在墙头的陈平轩,几次轻呼出声,手伸了又伸,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直到王秀婷突然跪倒,陈平轩才觉出些许不妥,目光在四处看了又看,却没能看出有什么异常。 等到王秀英软倒在地,陈平轩再次伸出双手,像极了要接住王秀英倒下的身体,只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远远地看着看着…… 看着被王秀英被王秀颖接住抱在怀里,陈平轩幽幽地长叹了口气,嘴里再次无声呢喃。 只是这次李晋就算伸直了耳朵也没能听清分毫,只得用怪异的目光盯着陈平轩看了片刻,总归因知道了陈平轩觊觎的并非王秀颖而释然。 只是发现才十岁的陈平轩对二房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紧张,李晋的心里更加觉得诡异起来。 他听自己的母妃提起过宣平侯府有意要与长平伯府再次联姻的事,看这陈平轩的年龄的身份,就算两府真的要联姻,也应该是几房的嫡女才对,怎么也不可能落在二房的庶女身上。 可偏偏这陈平轩的注意力全在那个才五六岁的小庶女身上,真正是奇哉怪也 ! 不过李晋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愿意花时间深入探究。 方才王秀颖对那个小庶女如此照顾,想必那孩子也是个有些福泽的,因此李晋才出手解了这次的危局。 树梢上随风而立的李晋,暂时解了王秀英的困境,只是王秀英要面对的岂只是这一个困境?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扶婷姐儿起来?”观枫苑内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二夫人林氏,见宝贝女儿跪倒在地哭得梨花带雨,不由怒火冲天。 “娘,都是那个小贱种,是那个小贱种使得坏!”王秀婷见林氏赶来,不顾手上身上的尘土,更不顾膝盖的疼痛,直接扑进林氏的怀里指着已经被林秀颖抱在怀里安抚的王秀英就告起状来。 林氏遁着王秀婷的手指望去,看到的只是王秀颖的背景,不由心头一凛,狠狠掐了王秀婷一把。 王秀颖是什么人?那可是伯府的嫡长女,未来的贤王妃,就算王秀婷是二房的嫡女,却是远远不如的。 若让老夫人或者贤王府的听到王秀婷指着一般颖骂小贱种,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吗? 第12章 娇横姐儿王秀婷(下) 王秀婷没想到自己的娘亲不但没替自己撑腰,反而还重重地掐了她一把,顿时不依起来:“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要将那小贱种当自己的女儿了,我,我死了算了!” 说罢,从林氏怀里挣脱出来,往观枫苑内的小荷塘跑去,吓得林氏连声高呼:“快,快拦住婷姐儿!” 好在这会儿观枫苑丫环婆子一大把,哪里真的就能让王秀婷跑到荷塘去呢,很快王秀婷就带回到林氏的怀里。 林氏一把将王秀婷揽进怀里,心啊肝地哄着,在伯夫人张氏赶到的时候,林氏也总算弄清楚王秀婷嘴里的小贱种到底是谁。 林氏正准备从王秀颖手上抢过王秀英狠狠整治一番,却见伯夫人张氏姗姗而来,不得已缩回手来,只恶狠狠地瞪了倦在王秀颖怀里的王秀英一眼,垂眸替王秀婷拭去脸上手上的脏污。 张氏过来的时候,已经得了得力婢子的回报,将观枫苑内发生的事儿都了解了个透彻,此时过来一是请了大家去入席,二也是怕林氏不管不顾让王秀颖吃亏。 远远见王秀颖抱着小小的一团尽力避开林氏伸出的手,不由脸色一变,人还未到声先到:“这是咋地了咋地了?婷姐儿且莫哭,快告诉大伯娘,可是你颖姐姐欺负你了?” 看到林氏收回了手,张氏心头的石头方才落了地。 虽明知今日之事与王秀颖并无多大关系,可看到林氏向王秀颖伸出的手,张氏还是心惊不已。 “颖姐儿,今日在观枫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送走了所有的宾客,老夫人陈氏将王秀颖留了下来细细询问。 今日在观枫苑的人不少,只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却没有一个,就算老夫人能够知道一些情况,知道的也不够详细,这才会将王秀颖留下来细细盘查。 王秀颖本不想多言,毕竟这事儿从最开始姐妹之间的龊语,到林氏的出现,基本上都是二房内部的事,可是面对老夫人的询问,王秀颖又有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特别是王秀婷那口口声声的小贱种,更让林秀颖觉得不能再容忍下去。 今日府里请宴,当着那么多娇客的面,王秀婷作为二房的嫡女,却指着自己的庶妹口口声声骂小贱种,而作为二房主母的林氏却从始到终没有阻止斥责。 长此以往,长宁伯府的姐儿们的名声可就要坏掉了! “如此说来,只因为英姐儿忙着照看别府的小姐妹没能顾到婷姐 儿的招呼,就让婷姐儿发飙了?”仅仅只说到起因,陈氏的脸就已经落了下来。 “孙女儿进了观枫苑,就被婷姐儿派去照顾各府年幼的姐儿,孙女一直都与英姐儿在一处。今日之事就发生在孙女的眼皮之下,孙女不敢擅言。”王秀颖敛目垂眸。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王秀婷和林氏母女对她也多有不满,若不是她早早就与贤王定下亲事,指不定在背后如何编排她呢,因此王秀颖索性也不再隐瞒,直言不讳地将今日之事一一告之。 老夫人是越听越气恼,越听脸越黑,当她听到王秀婷指着王秀英声声说贱种而林氏丝毫不加阻止,老夫人更是气得直锤桌子,心里有些后悔将林氏娶进门,倒是祸害了府里最有出息的庶子。 了解了观枫苑内发生的事儿,让王秀颖退下自回院子休息,老夫人怔怔地坐在软榻上发了许久的呆,最后才在许嬷嬷的劝慰下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半晌没有睡着,老夫人与许嬷嬷叹道:“当初总以为林氏与宗哥儿成了亲生了儿女总能收了心,总归宗哥儿是个有能耐有出息的,偏偏林氏却是个心大的,看不到宗哥儿有出息的一面,眼光浅到只看到宗哥儿庶出的身份。如今却是连婷姐儿都要被她给耽误了!” “这事儿吧,说起来也是挺急人的,婷姐儿已经八岁了,这个时候若再不纠正过来,只怕很难再纠正。 只是如今二太太心有怨怼,只怕很难听进去,说不定还会将情绪撒到英姐儿头上,甚至撒到颖姐儿头上。 倒不如与二爷好生说说,总归那是二房的事儿。二爷的话,二太太总也能听进去一些。”许嬷嬷劝道。 “我倒是想啊,可是爷们平日里上衙当值就够辛苦,后院的事儿哪里能让爷们来操心?!”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正如颖姐儿所说,后院若不稳,也会让爷们在朝中受攻讦,对爷们没好处。”许嬷嬷分析道。 “唉,娶妻当娶贤,古人诚不我欺。”老夫人再次长叹一声,再没出声。 第二日一早王义诚原本要带着王义宗一起出府会友,却被老夫人留在明心堂说话。 母子三人关起门来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直到几房的太太都带着儿女过来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大老爷二老爷才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 二位爷的脸色看着倒都十分平和,只是二老爷王义宗离开之前投向林氏的那一眼,却让林氏心里不由突 地一跳,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在心头泛起。 王义宗虽然并不十分清楚观枫苑内的事,却也听说了事情由王秀婷而起,昨夜就因此事狠狠地将林氏斥责了一番,尔后一甩衣袖去了沈姨娘的清幽轩,让林氏咬碎了一口银牙。 难道今日老夫人留他们说话就是为了昨日之事,要不然王义宗何故要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林氏这一早上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连整治沈姨娘的计划都暂时放在了一旁。 林氏无心整治沈姨娘,不等于王秀婷就会放过王秀英。 这不,刚从老夫人的明心堂出来没多远,王秀婷就找上了王秀英。 因沈姨娘尚在禁足之中,王秀英依旧由身边伺候的婢子带着她来明心堂请安,只不过今日秋儿换成了奶娘杨妈妈。 刚在明心堂请安的时候,王秀英就觉得王秀婷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因此出了明心堂就让奶娘抱着她快快回清幽轩,以期避开王秀婷。 第13章 姐妹同受伤 可是事与愿违,自认为昨日吃了鳖的王秀婷,今早又得知王义宗昨夜居然宿在了清幽轩,加之方才王义宗落在林氏和王秀婷身上冷肃的目光,让王秀婷觉得一切都因王秀英而起。 王秀婷不觉得她自己有什么错处,更不可能怪罪王义宗,她只觉得沈姨娘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被禁了足还不安分,生生抢了她娘的宠爱,而王秀英这个狐媚子生的小贱种,更是她人生中最最讨厌的人! 因此就算杨妈妈抱着王秀英小跑着离开明心堂,依然没能躲过一心找事儿的王秀婷。 杨妈妈风寒初愈,又抱着王秀英,哪里跑得过已经八岁的王秀婷,离明心堂不过几百步远就被王秀婷拦了下来。 杨妈妈是南方人,长得娇小,已经八岁的王秀婷个子已经超过杨妈妈的肩头,王秀婷拦住杨妈妈,二话不说扬手就给了杨妈妈一个巴掌。 杨妈妈怀抱着王秀英,一个躲闪不及,就被王秀婷打了个正着,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明显的掌印。 王秀婷觉得还不过瘾,再次抬手打了过去。 这次好巧不巧手指带到了王秀英的小脸,一道长长的伤痕赫然出现在王秀英娇嫩的脸上,同时王秀英的鼻血飙了出来。 片刻的沉寂之后,王秀英终于感觉到了脸上的疼痛,同时也看到了流到胸前的鼻血,随即“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陆续从明心堂出来的几位太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幂在面前发生,吃惊之余纷纷围了上来。 大夫人张氏一把拉住王秀婷不让她再动手。 三夫人方氏忙拿出雪白的帕子给王秀英堵住鼻子止血。 落后一步的林氏生怕王秀婷吃亏,将儿子往奶娘怀里一送,小跑着过来将王秀婷拉进自己怀里,却看都不看放声大哭的王秀英一眼。 现场一片忙乱。 老夫人听到动静也让身边的许嬷嬷出来查看。 许嬷嬷只看了一王秀英的小脸,顿时心惊肉跳,连忙从杨妈妈怀里接过王秀英,让大家重回明心堂,张氏连忙遣了人去请大夫。 一番混乱以后,王秀英的鼻血总算是止住了,脸上的划伤也得到了处理上了药膏。 虽然只是手指的划伤,可是一是王秀婷携盛怒而出力道大了些,二来也因王秀英年幼肤嫩,因此这个划痕就显得有些深,因此大夫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看护,否则难保不留下疤痕。 看着王秀英那张酷似敏太妃的小脸,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老夫人的脸阴沉得可怕。 等到将大夫送出去,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对着王秀婷一声怒喝:“跪下,给英姐儿道歉!” 老夫人这突然地一声怒喝,几乎吓到了屋里所有的人。 被杨妈妈抱着就坐在老夫人身边的王秀英,更是惊得跳了起来,差点从杨妈妈的怀里掉下地去。 好在杨妈妈虽然也被吓着了,手是却是抱得紧,才让王秀英免了第二次伤害。 见王秀英原本发白的脸色更加白了两分,老夫人连忙放缓了脸色,伸手慈爱地拍了拍王秀英的小手安慰道:“英姐儿莫怕,祖母替英姐儿好生教训婷姐儿。” 转眸见王秀婷还是呆愣愣地忤在林氏身边,老夫人的脸顿时多云转阴,冷哼一声道:“婷姐儿这是不觉得错了?” “我,我,我只是要教训那个贱婢,是英姐儿自个将脸凑过来的!”王秀婷虽然被逼跪了下去,却依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嘟哝着为自己辩解。 “如此说来,你划伤了英姐儿的脸,反倒是英姐儿的错了?你倒来告诉我,若是你,你可愿意为了个婢子,或者为了让别人受到惩罚就将自己的脸面凑过去让别人来伤害?”老夫人怒极反笑。 看着王秀英原本漂亮的小脸上那长长的一道伤痕,王秀婷终于闭上了嘴。 “老二家的,你来说说,这事儿该如何处置。”见王秀婷的气焰终于被打了下去,老夫人的目光扫过垂头不语的林氏,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喝了口茶问道。 林氏心疼地看了眼跪在屋中央的王秀婷,抬眸对上王秀英湿漉漉的大眼睛,眼中的狠毒一闪而过,片刻过后重新垂下眼皮:“但听母亲处置。” “那好,婷姐儿昨日今日一并罚!”老夫人此言刚出,王秀婷和林氏不由都大吃一惊,本以为昨日之事已经过去,没想到王秀婷一个没忍住,就成了数罪并罚的结局。 “不!昨日我并没做错什么,都是那小……王秀英的错!”王秀婷到底只有八岁,就算林氏再背后再是如何教导她在老夫人面前要隐忍,依然没能忍住率先叫了起来。 “你没有错?那你告诉我,是谁教你称呼自己的庶妹‘小贱种’?!”老夫人沉声喝道。 “我,我……没人教我。王秀英不过是个贱妾生的,难道不该是小贱种?”王秀婷脖子一梗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好好,真正是好教养!若英姐儿因为是妾生女就成了贱种,那么我呢,我只是个通房丫头生的庶子,岂不更是贱种了?!”突然一道男声插入质问道。 “自然更是贱种!”王秀婷想都没想回道。 “拍”王秀婷话音方落,身子就被一脚揣出去老远,狠狠地撞在墙壁上弹回倒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劲来。 “婷姐儿!” “二爷!” “宗哥儿!” “……” 一阵喧闹以后,大家终于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本应该跟着王义诚外出访友的王义宗不知因何回转,恰好听到了王秀婷与老夫人的对话。 王义宗没想到自己堂堂朝廷官员在亲生女儿的眼里不过只是个贱种,那火气哪里还能压得住,想都没想直接一脚将王秀婷踢飞。 王义宗这脚踢得极重,好在王秀婷在飞出之时被三太太方氏伸手拉了一把。 虽然没能拉住,却也缓了力道,否则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饶是如此,王秀婷也受了些许内伤,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第14章 夫妻父子 原本抱着王子啸的林氏,再顾不得怀里的儿子,将王子啸往边上一放,扑到王秀婷身边抱住王秀婷胡乱哭喊起来:“婷姐儿,婷姐儿,你可不能死啊。快请大夫请大夫……” 其实不用林氏叫喊,早就有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府医不过刚刚回到住处,又被请到了明心堂。 “三小姐受了些内伤,好在并不重,吃几付药好生调理一下即可。只是我这里只带了些外伤药,我这就开个药方,使了人去抓了药每日服上一付三五日即可痊愈。 倒是五小姐的伤,一定得小心看护,最好能找些宫里的玉露白雪膏,那是去疤痕的圣药。”府医替王秀婷诊脉,虽然王秀婷脸色苍白,林氏哭得凄惨,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吓人,倒是王秀英脸上的伤痕让府医再次提了起来。 王义宗听得府医的话,才发现紧紧靠坐在奶娘怀里的庶女王秀英脸上那长长的疤痕,他压根就不用想都知道伤痕到底是谁造成的,原本对自己盛怒之下踢伤王秀婷而有些愧疚的心顿时又硬了起来,指着还在哭个没完的林氏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若你平日里教好女儿,又何之于有今日之祸!再哭,你就给我滚回林家去!” 林氏被王义宗这一声怒喝给噎住了,半晌抬起泪眼盯着王义宗道:“老爷这是要休了我吗?就为了个庶女,你踢伤嫡女,还要休妻不成?你就不怕言官奏你个宠妾灭妻吗?” “林氏,你休要混淆是非!我踢伤婷姐儿是因为英姐儿吗?那是因为她口口声声说她的爹是贱种!若我是贱种,那她是什么?林氏,你来告诉大家,若我是贱种,那婷姐儿和啸哥儿算是什么?! 至于休妻不过是你自以为是,当然若你不愿意当我王义宗的妻,你也可以自请下堂,我王义宗宁可无妻,也不愿意与个在心里把我视为贱种的女人做夫妻!”王义宗今日似乎已经是不吐不快,连老夫人多次阻止都没能让他住口。 老夫人无奈只得给其他几房的媳妇使眼神,让她们带着各自房里的人退出明心堂,又让杨嬷嬷抱着王秀英先回清幽轩好生伺候。 林氏被王义宗话里的意思给惊吓住了。 虽然她内心里的确看不上王义宗庶子的出生,可是这样明晃晃拿出来说,却是林氏万没想到的,毕竟他们也是十几年的夫妻,长子都已经十二岁了。 老夫人把人都遣走,连王子啸和王秀婷也让人给抱了出去,眼见着阻止不了王义宗,索性让他们夫妻敞开来说话。 直到王义宗和林氏都不再说话,老夫人方开口道:“宗哥儿,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静儿好歹与你也是十几年的夫妻,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怎能如此说话戳她的心窝子?” 林氏是老夫人娘家庶妹的亲女,骨子里多多少少流着相同的血,因此就算王义宗一生下来就记在她的名下,总归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亲疏总还是有些差别,这会子老夫人自然有意无意地替林氏说话。 这样的状况显然不是第一次,王义宗微低下头恭敬受着老夫人的指责,心里是如何的相信却唯有他自己清楚。 见王义宗低头不语,老夫人缓了口气,对这个庶子她心里还是满意也是看重的,要不然也不会将林氏嫁给她,只可惜林氏总看不透,反倒让两人之间多了些嫌隙。 看看府里这几房,四房是个特例,房里只有正妻,不说是妾连个通房都没有,如何也只生得两个嫡女,可是人家夫妻俩那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看着就让人舒畅。 大房也有妾,且妾的数量是几房最多的,可是老大对张氏极为敬重,在抬妾之时就给妾灌了绝子药,硬是没让妾室生出庶子庶女来给张氏添堵。 三房夫妻虽然是青梅竹马,房里也有一妾,那妾室是去年王义皓上司送的,王义皓不得不收下,却从来不曾去过那妾室的屋子,只等着来年职务调整,再给准备一付嫁妆,将人好生送出去。 唯有这二房,虽然嫡长子出自林氏,可是只要看着二房庶子庶女齐全,老夫人就会想起自己年轻时过的日子,心里也替林氏着急。 偏偏林氏并不把这些放心上,仗着与老夫人之间的那点血缘关系,心里又对老夫人没让她嫁给嫡子抱有怨怼,对王义宗更是冷淡。 老夫人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再规劝规劝林氏,于是就让王义宗先离开:“宗哥儿且先自去忙去。英姐儿脸上的伤,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她还小,只要有好药,恢复起来也快。” 王义宗心里明白这是老夫人要支开他与林氏私下交谈,他也不点破,只恭敬地给老夫人施了礼,就从明心堂正房退了出去。 明心堂正房外,得到消息从学院赶回来的长子王子鸣正牵着次子王子啸的手候在屋外,伺候的下人都被遣出了明心堂,在院外候着。 见王义宗沉着脸出来,王子鸣拉着王子啸上前一步跪倒在王义宗面前:“妹妹出言无状,是孩儿没有督促好妹妹,还请爹爹惩罚。” 王义宗眉 头紧了紧,这都是什么与什么啊! 今日王子鸣并非休沐日,到底是谁把消息传到学堂让王子鸣急巴巴赶回来? 不过面对温文尔雅的长子和懵懂无知的次子,王义宗只得将怒气压下去,伸手先将两个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婷姐儿说错话做错事,与鸣儿何干?你如今还小,爹娘都在呢,哪里需要你来替婷姐儿受罚?圣人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婷姐儿今日之娇纵蛮横,是爹娘没有好生教导之过也。” 见王义宗还能与自己和颜悦色地说话,说明父母还是看重他这个长子的,王子鸣的心里总算吁了口气。 他明白今日这样赶回来实在有些冲动,可是当他听到王义宗踢伤王秀婷并要休妻,他哪里还能安心在学堂听课? 虽然回来以后,发现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可是他还是坚持等王义宗出来。 如今看来,他还是赌对了,再怎么说,王义宗也会看在他们兄弟的份上,与林氏之间有所缓和。 第15章 沈姨娘一事无成 不管明心堂这里是如何处置王秀婷,王秀英却由着杨妈妈一路小心抱着回了清幽轩。 虽然清幽轩多少已经听到了风声,在看到王秀英脸上的划伤时,依然掀起了不小的波浪。 秋儿和冬儿两个大丫环看着王秀英脸上的划伤,心疼得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三小姐怎么下得去手,这若是留下疤痕如何是好?”秋儿年龄大些,懂得也要多些,轻抚过王秀英脸上的划伤,懊恼悔恨占据心头。 “杨妈妈怎地也不躲着些护着些,怎能就这样让三小姐伤了咱们小姐?”冬儿瞪了杨妈妈一眼恨声责备道。 “这事与妈妈无关,倒是我连累了妈妈被婷姐姐打了耳刮子!”回到清幽轩的王秀英倒没再为脸上的伤痕伤神,只实话实说不让冬儿再责备已经相当自责的杨妈妈。 西厢房里王秀英好不容易才劝得秋儿冬儿收住眼泪,本在正屋抄写佛经的沈姨娘得知王秀英回了屋,又听得丫环报知王秀英脸上受了伤,便忙忙过西厢来看王秀英。 一进西厢沈姨娘直奔王秀英面前来,却见王秀英小脸上一道几乎斜跨整张小脸的划伤,顿时涕泪纵横:“我的儿,这可如何是好?女孩儿家伤了脸面,以后该如何办?” 王秀英眉头紧蹙,半晌才道:“姨娘且莫再哭,你若再哭,我,我也要哭了!” 说罢嘴一撇,眼眶中刹那间浮上了眼泪,倒是将杨妈妈给惊得慌乱了起来,连声劝道:“小姐千万莫哭,大夫可是说了,这伤痕最见不得眼泪。” 劝得王秀英止住了眼泪,杨妈妈转过身去对沈姨娘道:“姨娘且莫惹哭了小姐,小姐的伤不能见水,更不能见眼泪,否则伤痕难消可真的要破相了呢!” 闻言沈姨娘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将王秀英抱在怀里细细看过王秀英脸上的划伤,又细细问过受伤经过,将杨妈妈狠狠地骂了一顿,这才觉得稍稍消了些心头恨。 等到王义宗来清幽轩探望王秀英,沈姨娘自然又是好一番哭诉。 只是沈姨娘不知道,她这一番哭诉,让心情本就烦躁的王义宗更觉得厌烦,略坐了会子就以有事要忙为借口,甩袖离了清幽轩直往外院书房。 沈姨娘原本打算哭诉几句,以王秀英需要在清幽轩安心养伤为由,讨得王义宗同意将王子玮从孙姨娘那里接回来,却没想到她还没开口,王义宗就甩袖离开了,直气得沈姨娘指着王义宗的背景怒骂负心绝情郎。 王秀英看着沈姨娘又哭又跳,结果一事无成,不由眉头深锁。 到底是好生改造沈姨娘,助她夺回王子玮的教养权,还是撇开沈姨娘自谋生路,着实让王秀英有些拿捏不准。 不如再看看? 可是每每想到王子玮的笑脸,再想想王秀景的小家子气和渐渐显露的小心思,王秀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放任王子玮在孙姨娘手上。 且不管王秀景和小心思,当论孙姨娘的出生,在抚养王子玮实在低了些。 孙姨娘养个女儿都是小家之气得很,王秀英怕王子玮在孙姨娘手上时间长了,也会被养成废物,这却是与她的设想大相径庭。 不行,得找个借口将王子玮从孙姨娘那里调出来,就算暂时不能回到清幽轩来,也得找个比孙氏更合适的人来带他。 可是如今除了老夫人偶尔插手各房的事务,连伯夫人张氏也不好插手别人房的事务。 若一定要撇开沈姨娘,那么王子玮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就是将王子玮放在林氏鼻子底下,显然这条路行不通,别说林氏不愿意,就算林氏愿意,王秀英也不愿意。 放在林氏那里倒不如就让王子玮在孙姨娘那里了,林氏那里绝对不是王子玮该去的处所,如此一来,就只有老夫人的明心堂了。 可是老夫人年龄大了,王子玮又是一个与老夫人没有丝毫血缘的孙子,老夫人怎么会将他放在身边教养,想都别想! 唯今之计,王子玮还是回到清幽轩,在她在眼皮底下才是最好的一条路,那么一个极重要的任务就是改造沈姨娘。 只是改造沈姨娘非一朝一夕可成,不过王子玮那里王秀英却绝对不愿意拖延,只有早日让王子玮回到身边才能让王秀英安心。 可是该怎么做才能让王义宗松口,最终求得老夫人认可将王子玮送回清幽轩呢? 原本今日是个好时机,只可惜沈姨娘眼力不好,没能把握好时机。 王秀英愣愣地坐在软榻上想着,几乎想破了头也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直到午休后王秀颖带着王秀珊来清幽轩看她,因王秀珊一句无意的话,让王秀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王秀颖姐妹来清幽轩给王秀英带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次消息是老夫人对王秀婷的处置。 这次王秀婷的所言所行,大约是真的伤了老夫人和王义宗的心,因此给王秀婷的处罚 却是不轻,除了罚王秀婷禁足三个月以外,即时将其移出临墨轩,另外老夫人还准备通过敏太妃从宫里替王秀婷找个嬷嬷,专门教导王秀婷的言行举止。 听到这个消息,王秀英抿了抿唇什么表示都没有,就算王秀珊一脸同情地表示林氏和王秀婷听到这个处置就差哭晕过去,王秀英依旧面无表情。 第二个消息则事关她脸上的伤口。 王秀珊见老夫人对王秀婷的处置,丝毫没让王秀英动容,就着重渲染了老夫人进宫替她救药的事。 原来为了不让王秀英的脸落下疤痕,老夫人在处置了王秀婷以后,就拿着帖子亲自进宫请见敏太妃,求取宫廷去疤良药玉露白雪生肌膏。 王秀珊说起这事,自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语气中更显得酸溜溜,听得让人有些倒胃,被王秀颖给敲了一记毛粟以示警告。 别说王秀珊想不明白,王秀英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觉得十分惊讶。 她不过只是府里庶出的庶出,却让老夫人如此大动干戈,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呢! 只不过当着王秀颖和王秀珊面,王秀英也只懵懂地说了句:“祖母慈祥。”再没二话。 第16章 王子玮回归清幽轩 倒是王秀珊摸了摸被王秀颖敲得有些隐隐作疼的脑袋,不悦顾忌瞪了长姐一眼,嘴里不满地嘟哝道:“上次我跌倒,额头破了皮,也没见祖母如此兴师动众!” “你还说!你那不过蹭脱了一层皮,与英妹妹脸上的伤能比?若你也伤成这样,祖母还能不进宫替你求去?咱府的哪个姐儿可都是祖母心头的宝!”王秀颖气得牙痒痒,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秀英只是笑了笑,只当没听懂王秀珊话里的意思,此刻她的心思全在王秀珊给她带来第二个消息的内涵之中。 虽然心里很是想不通老夫人为何如此执着她这张脸,不过越想却越觉得这是个争取让王子玮回到清幽轩的大好机会,不由眸底一亮,顿时计上心来。 既然老夫人如此重视她这张小脸,倒不如借着脸上有伤不方便去探望王子玮,求了老夫人的恩典让王子玮回清幽轩来陪她。 当然机会是好的,该如何使计才能奏效却就要看王秀英如何见机行事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老夫人从宫里回府,果然带回来了大域皇宫中最好的去疤痕灵药玉露白雪生肌膏。 很快许嬷嬷亲自将玉露生肌膏送来清幽轩,并带来了老夫人的话:“老夫人让五小姐每日早晚洁了面都用一次药膏,老夫人还说用药膏的这些日子里,五小姐切莫外出吹风,只安心在清幽轩养伤,等伤好了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就这样机会来了! “不能出去?”王秀英顿时泫泪欲滴。 “哎呀我的五小姐,你可千万莫哭!”许嬷嬷不由慌了手脚,连声劝道。 “不能外出,我,我就见不到弟弟了!”王秀英眼中的泪珠潸然而下,慌得杨嬷嬷拿出帕子连忙轻轻拭去,泪却已经在伤口是晕染开来,咸咸的眼泪晕上伤口刺激出更多的眼泪,让身边看着的人都觉得心里揪揪得疼。 王秀英不知道许嬷嬷回去以后会如何向老夫人汇报,更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看穿她的用心,可这样的机会,的确不容错失。 哭泣的结果对于脸部受伤的王秀英而言是痛苦的,毕竟眼泪晕染在伤口的疼无法用语言表达,可是最终的结果却令她欣喜万分。 第二日王秀英刚刚用过早食,正准备喝了汤药再清洁伤口涂抹药膏,王子玮的奶娘抱着王子玮就到了清幽轩,身后跟着拎着个小包袱的孙姨娘和阴着张小脸的王秀景。 王秀英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了 紧,带动了脸上的伤口,不由“咝”地倒吸了口冷气,吓得秋儿连忙过来替她在伤口上吹气,试图缓解她的痛苦。 沈姨娘正坐在窗前抄佛经,一见到奶娘怀里的王子玮,哪里还能再抄得下去佛经,只顺手把笔一丢就扑出门来,一把将王子玮抱在怀里心啊肝地直叫唤,眼里全然没有其他的人。 孙姨娘的脸色倒还算平常,王秀景的眼中底却闪过一丝浓浓的怨怼。 王秀英在心底叹了口气,看了秋儿一眼。 秋儿忙走出屋去,一边引着孙姨娘和王秀景进屋一边道:“五小姐不好出来见风,还请孙姨娘和二小姐勿怪。” 孙姨娘将手上拎着的小包袱交给已经空了手站在沈姨娘身边的奶娘:“这里是七少爷的衣裳鞋袜,还有些小玩具。” 尔后才进了王秀英的屋,看了看王秀英脸上的伤,说了几句闲话,母女俩就离开了清幽轩。 “这是将玮哥儿送回来了?”看着匆匆离去的孙姨娘和王秀景,再看看已经进了正屋的沈姨娘和王子玮,王秀英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是的,据说今日老夫人招了二老爷去明心堂说了会子话,二老爷出了明心堂去了趟二太太的临墨轩,然后就去了孙姨娘住的岚苑,不过半个时辰,孙姨娘就带着奶娘抱着七少爷来了清幽轩。”将消息打探确实的冬儿使劲点头道。 冬儿是长宁伯府的家生子,小小年纪能成为王秀英的大丫环,固然有王秀英本人的喜好在内,实在也因着其爹娘在伯府里还是挺吃得开的。 冬儿的娘就在大厨房当差,大小算是个管事的,虽然不是大管事,因做得一手好点心,在老夫人和侯夫人面前很是有些脸面。 上次秋儿去厨房被欺负,一是冬儿的娘那日刚好轮休,二也是有人给厨房那边递了话要下清幽轩面子,才会出现克扣王秀英吃食的事儿。 王秀英最是清楚,无论哪家的厨房都是八卦最多也最集中的地方,因此冬儿带来的消息自不会有假。 既然老夫人怜惜她伤了脸,特许王子玮回清幽轩来陪伴她,那么王秀英自然要好生看顾王子玮,更不能让沈姨娘再做出那种伤敌百八自伤一千的蠢事来。 为此王秀英对身边仅有的几个人进行了适当的调整,当然沈姨娘身边的人,王秀英自是不会动用分毫的。 坐在窗前的高凳上,双脚前后晃荡着,小手在高几上轻轻敲着,未几对着秋儿招了招手,让秋儿 将冬儿和杨妈妈一起叫进屋来。 王秀英的目光在三个人的脸上梭过来梭过去,最后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身边能用得上的人还真是少啊。 可是再少也得在王子玮身边安插个得用又信得过的人,否则让沈姨娘再来那么一次,她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王秀英只看不说,让率真的冬儿有些沉不住起了:“小姐,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尽管说出来,别人怎么样奴婢不敢说,奴婢自己定然以小姐马首是瞻!” 秋儿在冬儿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嗔道:“看你说的,难道小姐身边就你是个忠心的不成?你将我和杨妈妈看成什么了?!” 杨妈妈却只是笑看着两人打闹,尔后抿了抿轻轻咳了一声提示两丫环别再打闹,这才重新望向王秀英,等着她的小姐开口吩咐。 自从她风寒养好回来以后,杨妈妈觉得面前这个由她一手带大的小姐更加懂事乖巧了,虽然年龄还小,却一日比一日更有大家风范,偶尔还会让她产生一种比大小姐更有风范的错觉。 得了杨妈妈的提醒,秋儿和冬儿顿时停止了打闹,静静等着王秀英的吩咐。 第17章 王秀英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王秀英不再迟疑直接吩咐道:“姨娘现在还在禁足之中,还要抄写经书和女规,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玮哥儿,秋儿心细平日多帮我看顾着些。 如此一来,我屋里的事就要冬儿多辛苦些。妈妈且将手上的事缓一缓,先教教大伯娘刚刚送来的那两个丫环,让她们知道该如何在清幽轩当差。 若她们确是好的,就可以让她们进屋来伺候。 不过我屋里的金银、衣裳和吃食还得由妈妈盯着秋儿、冬儿掌着。” “是!”说到正事,无论是稳重老到的杨妈妈,还是跳脱活泼的冬儿都显得相当郑重。 这让王秀英十分满意,就算清幽轩做不到铁板一块,至少她的西厢这一亩三分地要做到铁桶一只。 傍晚时分,王义宗来了趟清幽轩,他没进沈姨娘的屋,直接去东厢看眼王子玮,见王子玮被照顾得很好,板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转进了西厢王秀英的屋。 在上首坐下,接过秋儿泡的茶水,目光上下打量着王秀英,目光中的情绪晦暗不明,让王秀英心中如鼓。 是哪里有什么不对或者露了破绽不成? 尽管王秀英心里起起伏伏,脸上却丝毫不显,忽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时看一眼王义宗,一付孺慕情深又羞怯的模样。 王义宗端起茶盏小啜一口,方才带着些许的关切之意开口问道:“英姐儿脸上可好些了?” 王秀英仰起小脸,晶莹透亮的眼睛看向王义宗展颜道:“多谢父亲关心,昨日得了祖母遣人送来的玉露白雪膏,涂了几次,如今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王义宗的目光落在王秀英脸上的划伤上,眼睛微微眯了眯眸底又沉了沉:“如此甚好!” 说罢站起身来,双手一背抬腿离了西厢,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稍顿冬儿伸手脑袋向外望去,却只见到王义宗大叔离开清幽轩的背影,转回头来不解地问道:“老爷今日来这一趟所为何意?” 王秀英面色微沉,王义宗进清幽轩前后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说他是特来关心清幽轩住着的这一双庶出的儿女。 别人信,王秀英才不会相信! 联想昨日王秀颖姐妹来的探望她时所说的有关王秀婷处置决定,王秀英心里就有了一些推测,抿了抿唇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且等着看吧,指不定明日就能明白。 不过这次却出乎王秀英的意料之外,第二日甚至接下来的五日都没人来清幽轩打扰王秀英休养。 虽然事出意外,让王秀英心里有些不踏实,不过王秀英也没有过分紧张,每日里除了好生调养脸上的伤口,就是与王子玮玩在一起。 沈姨娘因要完成抄写佛经和女规的任务,很少有时间关心儿女,倒让王秀英得了便利。 如今王子玮只要一睁开眼就口齿不清地吆喝着寻找王秀英,短短几日就与王秀英建立起了深厚了姐弟情谊,到底是血缘不可分割。 当然王秀英在与王子玮培养姐弟感情的同时,没放松对沈姨娘潜移默化的改造,虽然动作很小,小到沈姨娘和身边伺候的压根都没有察觉就一点点按着王秀英设计的路线在慢慢改变。 当然在培养姐弟感情和改造沈姨娘的时候,王秀英也没放松对府内形势的掌握。 无论是冬儿还是秋儿每日里都会给她带来来自各方的消息,特别是冬儿从厨房那边带来的消息,那可是再确切不过的了。 从这些消息中王秀英即使足不出户,也能了解府里的情形。 王秀英知道虽然林氏和王秀婷百般哭求,最终王秀婷还是按老夫人的要求移出了临墨轩,如今独自居住在离临墨轩有些距离的锦绣阁。 显然这次王秀婷伤了王秀英的脸,又口口声声骂庶出的妹妹是贱种,不但激怒了老夫人,也刺了王义宗的自尊,如此才会联起手来给王秀婷下重罚。 当然王秀英却不相信王秀婷被如此重罚,林氏会消停。 林氏对三个亲生的儿女,那可是疼到了心坎里的,就那日林氏为了王秀婷不惜当着大家的面与王义宗呛声,就可见林氏对王秀婷的维护之意。 因此只需略略联想一二,王秀英就可以推测出王义宗之来清幽轩这一趟的目的。 王秀英心里也明白,林氏到底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又是王义宗的正妻,只要她肯放下身段在王义宗面前替王秀婷哭上几句,王义宗的心自然偏向于王秀婷,毕竟王秀婷是王义宗唯一的嫡女。 虽然王义宗自己是个庶子出身,偏偏却极看重嫡庶之别,前世的王秀英表现得那么优秀,最终还不是败在嫡庶这二字上吗? 那日王义宗看到王秀英脸上的伤,只不过一日间就在玉露白雪膏的浸润下好了许多,自然知道假以时日定然不会有大碍,王义宗的那颗心铁定直接就偏到了王 秀婷的身上了。 老夫人到底是如何想的,王秀英不敢猜测,虽然因她的这张小脸与敏太妃幼时有六七分相似,可是到底只是个庶子所出的庶女,她会因这张脸而坏了伯府的嫡庶吗? 相信完全没这样的可能。 不过王秀英也不是没有可仰仗的,毕竟宴客那日听到看到王秀婷辱骂并妄图殴打庶妹的言行的不是一人二人,就算这只是伯府二房姐妹之间的龊语,到底也有伤整个伯府的脸面。 老夫人怎么说也得对王秀婷做出处罚,看看如今王秀婷禁足三月并从临墨轩移出已成定局,对内对外都有所交待了。 当然老夫人不可能因林氏的哭求而朝令夕改,但是教养嬷嬷的事儿却还是可以变通的。 宫里的嬷嬷向来严苛,林氏哪里舍得宝贝女儿被个宫里来的嬷嬷磋磨,在林氏的眼里就算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秧子,王秀婷堂堂伯府嫡女,岂能受个奴才磋磨? 至于为何这么些日子过去还无下文,想必都在等着她脸上的伤口脱痂吧。 那么索性就等着脸上的伤口脱痂再看吧。 虽然很多时候,以不动应万变是王道,但是适当的主动出击,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第18章 林氏的磋磨 这日傍晚的时候,王秀英脸上结的痂已经全部脱落。 虽然脱了痂的小脸上依然有亲眼明显的痕迹,但是那宫里的玉露白雪膏却真正是好东西。 王秀英脸上脱痂的地方已经长出了嫩肉,看着只比没伤的脸皮略红些,相信再涂抹几日,伤处见多了光,慢慢痕迹也就消除无踪了。 既然她这脸上的伤痕好了,又过了这么些日子,那么王秀婷的处罚自然也就可以松动了。 这些日子,一次都没见林氏出面,想必林氏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吧! 仰面趟在床上,王秀英心里默默思忖着,良久方呵呵呵地轻笑起来,倒惊着了睡在床前踏板上的杨妈妈。 “小姐怎么还没睡着,想什么好事儿呢?”杨妈妈支起身来,看着王秀英脸上的笑容,不由讶然问道。 “也没啥好事儿,就是想起了件可笑的事儿,就不由笑出声来,倒是惊了妈妈好眠。”王秀英拉了拉身上的锦丝薄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杨妈妈伸手替王秀英掖了掖被子,虽然已经过了端午,可夜晚还是有些寒凉。 瞄了眼屋角放着的沙漏,杨妈妈轻轻拍着王秀英:“已经三更天了,小姐快闭上眼睛睡吧。明日可是小姐伤了以后第一次去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到时睡过头迟了就不好了。” “嗯”王秀英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轻嗯了声,乖顺地闭上眼睛,在杨妈妈轻柔的拍抚中缓缓沉入梦乡。 到底年龄小,头天夜里睡得晚了些,第二日王秀英没能在往常该醒的时辰醒来,却是被杨妈妈从睡梦叫起来的。 被杨妈妈叫醒的王秀英,显得有些懵懂,拥被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子呆,方才在杨妈妈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 听到屋里的动静,知道王秀英要起了,秋儿连忙带着小丫环迎春准备好洗漱的温水。 冬儿则带着逐夏并清幽轩的一个粗使妈妈一同去厨房领回清幽轩的早食。 用过早食王秀英和王子玮由着各自的奶娘抱着,身旁都跟着的丫环撑着遮阳小伞挡住五月天已经有些晒人的太阳,说笑着一并前往明心堂。 今日因是王秀英脸上受伤以后第一次来明心堂请安,也是王子玮重回清幽轩以后第一次来明心堂,无论是沈姨娘还是清幽轩伺候的婢子们都显得有些紧张,因此虽然王秀英起得有些迟了,但是当他们一行人到达明心堂的时候,倒不算太晚。 到达明心堂的时候,却见孙姨娘带着王秀景候在正厅外面,见他们过来,孙姨娘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王秀英从杨嬷嬷身上下来,踮起脚来替被奶娘抱在怀里的王子玮拉了拉裤腿,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厅里扫了一眼,让她没想到的是,今日林氏倒是早就到了。 她的怀里依旧抱着个王子啸,阴沉着张脸,见到王秀英伸头往里张望,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让王秀英不由自主缩回了头。 如此说来孙姨娘站在这里必定是林氏的安排。 王秀英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只希望结果不是她想的那种最坏的状况。 既然老夫人这里的惯例,请安的时候下人不能进屋,那么王子玮的奶娘也必定不得例外。 王子玮还太小,现在不过才会走上几步,偏偏王秀英也不过才五岁,这小胳臂小腿的又哪里能抱得住王子玮,只得将王子玮交到笑盈盈看着他们姐弟的孙姨娘手上。 虽然王秀英内心里并不乐意孙姨娘接触王子玮,可是谁让他们的姨娘自己不争气,到现在还在禁足之中呢,王秀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子玮再次落入孙姨娘的怀抱。 王秀英一步步跟着孙姨娘来到林氏身边,这次林氏没故作不见,目光直楞楞地盯着王秀英,无奈王秀英只得双手交叠在身侧对着林氏曲膝问安。 林氏只要看到王秀英就会想起被逼迁出临墨轩并被禁足的女儿王秀婷,自然不会给王秀英好脸色,只那么冷冷地看着,并不叫起。 王秀英明白林氏这是要趁着老夫人她们都不在的时候磋磨她了,她咬牙坚持着。 只是她这身子骨本就不算强壮,前些日子还大病过一场,否则她也不可能重生回到这个时候,因此时间一长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汗珠渐渐爬上额头,身子也有些摇晃起来,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哟,二嫂子今日可真早,看看咱们几个可都迟了呢,还好还好母亲还没过来。” 不用回头去看,王秀英都知道来人是谁,可不正是三叔母方氏。 刚闻得一阵香风袭来,身子就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头上声音再起:“来来来,让三叔母看看咱们的英姐儿小脸可都好了?” 随着声音三太太方氏的柔夷抚上王秀英的小脸,王秀英抬眸对上方氏,却见方氏的眼中带着怜惜:“嗯,恢复得不错,得亏有宫里的玉露白雪膏,要不然这张小脸可就要 毁了。那玉露白雪膏可要记着继续用,也不知能不能将这印子全都给消了。” 从方氏的声音响起,林氏就低下头去了,又是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至于提起王秀英脸上的伤,林氏身上顿起一股寒气泛起。 伯夫人张氏对着方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方氏却依然笑盈盈地说着让王秀英好生调养小脸的话,似乎压根就没察觉到林氏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直到所有的人都到齐,老夫人由着许嬷嬷扶着从内室出来,方氏才止了嘴,只不过却没让王秀英回林氏后面去坐,继续将王秀英搂在怀里不放。 老夫人出来在软榻上坐下,抬了抬手让许嬷嬷退出。 众人纷纷起身给老夫人请安,尔后重新坐下。 老夫人精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在王秀英脸上停驻片刻,尔后对着王秀英招了招手:“英姐儿过来,让祖母看看。” 王秀英应声从方氏怀里下了地,一步步来到老夫人面前,曲膝再次请了安,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老夫人。 “这宫里的药膏可真正是好东西,这才几日几乎就看不出影子来了。”老夫人惊讶地在王秀英脸上看了又看,尔后对着伯夫人张氏说道。 “母亲说得极是,英姐儿可要记得再多涂几日。”伯夫人慈爱地看着王秀英道。 第19章 王秀英觉得很无力 看过王秀英的小脸,老夫人对伤口的愈合效果十分满意,温和地对着王秀英挥了挥手,让她回去坐好。 当然老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自然是让王秀英回到林氏身后坐下,却没想到王秀英只退到半途就再次被方氏搂了过去。 老夫人看向方氏,给了方氏一个不赞同的目光,却并没说什么,只转身与伯夫人说起次日宣平侯夫人五十整寿的事儿来。 宣平侯府是老夫人的娘家,如今的宣平侯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嫂子,这次又是六十整寿,长平伯夫人早在半月前就开始安排明日参加寿宴之事。 见老夫人问起,张氏和煦地笑道:“母亲放心,府里的寿礼媳妇早就备好了。明日正好是休沐日,伯爷已经知会过二爷、三爷、四爷,让几位爷明日都去,府里的哥儿姐儿们也全都带了去,怎么也要给舅母热闹热闹。” 林氏听到张氏的话,顿时心里一喜,顾不得旁的,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老夫人:“如此说来,明日婷姐儿也是要去的?” 老夫人的眉头紧了紧,神色间闪过一丝不悦,盯着林氏看了半晌才道:“既然伯爷都说了哥儿们姐儿们都要过去,自然少不得婷姐儿。 只不过你得给我看好了,若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儿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做娘的。 大家都给我听好了,明日若有信做出有损伯府的事来,到时都别怪我狠心将人送去慈恩庵清修!” 林氏心里一窒,顿时涨红了脸,她没想到老夫人如此不能她脸面。 虽然心里极不痛快,可是面上却又不得不做出恭顺的模样来:“母亲放心,媳妇回去一定好生教导,绝不让婷姐儿再肆意妄为。” 说罢再次垂下头去,目光却狠狠地挖了王秀英一眼。 对林氏这样的目光,王秀英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还是极应景地萧瑟了一下,让方氏极不友好地瞪了林氏一眼,只不过林氏早就垂下头去,只给方氏留了个发旋儿,让方氏有力无处使。 老夫人自然将林氏的小动作看在了眼里,不过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扫了屋里所有的人一眼道:“别说咱们伯府还没分家,就算分了家各自开了府,这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虽然有嫡庶之分,可是无论嫡还是庶,走出去都代表长平伯府的脸面,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无需我再多教你们。 明日宣平侯府那边必定是宾客盈门,所有 的人都给我紧着些皮,既要管好自己的嘴还要管好身边婢子们的嘴! 颖姐儿,你是大姐,祖母就将妹妹们交给你带着,好生看着些妹妹们,别让她们惹祸,也别让她们被人欺负。” “孙女谨遵祖母教诲,一定照顾好妹妹们。”王秀颖顿时觉得压力山大,却还是恭顺乖巧地应下这个苦差。 老夫人看向王秀颖的目光慈祥中带着十分的满意。 宣平侯府如今的气势早就不比以前,近几年已经逐渐在走下坡路,可是古语有云“瘦死的骆驼比马强”,加之这次又是宣平侯夫人六十整寿,因此前来贺寿的人还真不少。 兼其与近年风头正劲的长平伯府是姻亲关系,许多人猜测贤王殿下今日也会大驾光临。 虽说贤王殿下的正妃早就定下长平伯的嫡长女,但是两个侧妃的人选至今还没有定论,故而有些原本走得并不近,却家有尚没定亲年龄却在及笄前后姐儿的府第自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在许多人的眼里就算成不了贤王侧妃,上不了皇家玉碟,只是入了贤王府当个妾侍也比嫁入蓬门小户要享福得多。 当然这种一心想进贤王府当妾侍的,多是小官宦家里的嫡女或者高门大户得宠的庶女,这样的人能进贤王府还真的算是高嫁了。 当然王秀英对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嗤之以鼻,尽管前世她也是给人做妾的,不过那到底不是她自己的意愿,这也是今生她需要努力避免的事情。 其实若是可以,王秀英连宣平侯府都不愿意踏入,这里有太多不堪的记忆,更有她重生以后发誓要避开的那个人,就算现在他们都还小,王秀英依然觉得最好两人从来不曾相识过。 偏偏宣平侯府是长宁伯府的姻亲,偏偏她还要踏进这个府门,偏偏她避无可避…… “王秀英,在发什么呆呢?该下车了!”王秀婷不耐烦的催促声将王秀英从梦魇般的前世招了回来。 露出一个局促的笑容,伸手让已经在外面等着的杨妈妈抱她下了马车,抬头正对上王秀婷探究的目光。 王秀英垂下眼眸,敛去所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情绪,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嫡母下车,眼睛却关心着另一辆车上的王子玮。 昨日虽然王子玮最终跟着王秀英回了清幽轩,可是因没有替沈姨娘说话,同样禁足的沈姨娘就没有王秀婷这般幸运,她依然被禁足在清幽轩,并没能跟着一起来宣平侯府,王子玮一如既 往地交到了孙姨娘的手上,这让王秀英觉得很无力。 来的时候,王秀英并不想与林氏一辆车,最终却不得不上了这辆车。 这一路上王秀英却一直心神不定,连王秀婷时不时说些带刺几的话,她也全然没放在心上。 至于林氏那时不时飞过来的眼刀,王秀英除了开始的时候,还会应景似地抖上两下,后面就全然沉浸自己的思绪中,任凭林氏母女如何挑衅,她自巍然不动,让林氏母女觉得一拳打要了棉花上压根就使不出力来。 面对王秀英的无视,林氏母女气得不要不要的,可是想想老夫人的严词叮嘱,母女俩又不得不压下尽头的怒火,这一路来只差憋出内伤了。 偏偏王秀英却压根都不在状态,就这样带着一路诡异的安静气氛到了宣平侯府。 一直等到看见王子玮到了奶娘的怀里,王秀英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由杨嬷嬷抱着跟在林氏身后向老夫人乘坐的马车走去,王秀英偷偷地给王子玮做了个鬼脸,逗得王子玮咯咯笑了起来,顿时王秀英的心情如同夏花绽放绚丽灿烂。 第20章 替陈平轩不值 长宁伯府今日来得不算早不过也绝对不晚,宣平侯府门前却早已经车水马龙。 不过长宁伯府是宣平侯府今日要接待的重要宾客之一,因此宣平侯专门遣了身边的大管事陈一水在大门前候着了,宣平侯长孙陈平轩跟在陈一水后面引颈张望着。 这不,远远见到长宁伯府的马车过来,陈一水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陈平轩则在看到长宁伯府的马车以后,转身悄悄回了府里。 见长宁伯王义诚要扶老夫人在府门前下车,连忙抢前一步道:“侯爷吩咐,请老姑奶奶和夫人太太们直接坐车入府。” 于是本已经下车的一群人重新坐回马车,从侧门进了宣平侯府直奔二门而去。 二门处,宣平侯世子夫妇带着一双嫡出的儿女早就在二门处候着,看到马车远远而来,连忙笑着迎了出来。 宣平侯世子陈瀚与长宁伯王义诚年龄相仿,却因为父母健在,一直没有袭爵,已经当了快二十年的世子了。 不过承爵的事已经摆上了议事日程,只是因为宣平侯府从这任的侯爷到世子都不甚出彩,极有可能降爵承袭。 据说当今圣上已经多次与宣平侯提起过降爵承袭的意思,并希望能在年内传承。 既然当今有了降爵承袭的意思,想必要改变很难,只不过宣平侯的爵位已经传承了三代,现任宣平侯自然不愿意看着爵位在自己的手上降爵,因此通过敏太妃和贤王与当今沟通,倒没让当今马上下旨降爵传承。 看着从二门内迎出来的人,王秀英缩进了奶娘的怀里,一直等到了宣平侯府的正院,方才从奶娘怀里下了地,端端正正给宣平侯夫人许氏叩头拜了寿,再由王秀颖牵着小手带出正院,离开了那道让她不适的灼热目光,王秀英似乎才活了过来。 王秀英不知道那个人为何总是用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说起来,这应该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才对。 在王秀英的记忆中,今日以前与这个叫陈平轩的所谓表兄从来不曾见过面,可是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却如影随形一般跟着她,直到男女分开。 “英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见王秀英脸色有些苍白,神思怔忡,王秀颖难免有些担忧。 “没,我没事。”王秀英抬头对着王秀颖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容,摇了摇头。 “在担心子玮弟弟吗?”王秀颖顿了顿问道。 这次王秀英没有摇头,王子 玮太小,被留在正院的偏厦,由孙姨娘带着。 也许是听到了王秀颖的话,走在五步外正与侯府庶女陈琳说着话的王秀景突然看了过来,那目光中充满了对王秀英的控诉。 王秀英心里不由一窒,就算她心里真的担心王子玮,在王秀景面前也不能露出一丝半毫:“没有呢,子玮弟弟有孙姨娘看护,又有奶娘她们在,一定会照顾得很好很好。我只是从来没坐过马车,有点头晕,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 王秀景这才轻轻“哼”了一声,满意地转过头去,重新与陈琳说起话来。 不远处的王秀婷拉着宣平侯府的嫡出姐儿陈惠说个没完,好几次陈惠想要过来与王秀颖说说话,都被王秀婷给拉了回去,只得回过头来无奈地对着王秀颖露出个苦笑。 陈惠大王秀颖半岁,已经及笄,两年前就与许国公府的嫡长子订了亲,转过年就将成亲了。 现在被个八岁的王秀婷缠着说些小女孩子才会说的幼稚话,时不时还会被问些有关陈平轩的事儿,让陈惠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陈平轩是宣平侯世子唯一的嫡子,宣平侯世子夫人许氏在生陈惠的时候伤了身子,调养了许多年才得了这个嫡子,自是像个宝贝似的护着。 虽说为了宣平侯府的爵位,府里长辈有意要让陈平轩与长宁伯府的姐儿联姻,联姻的对象不出意外就是面前这个长宁伯二房的嫡女王秀婷。 以前陈惠是见过王秀婷的,觉得这孩子长得圆润可人,可是今日一见真正是觉得配不上自己那个天才绝艳的弟弟。 只可惜长宁伯府能与陈平轩议亲的实在挑不出第二人。 本来长宁伯府长房七岁的王秀珊应该是一个极佳的人选,偏偏王秀珊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与张氏娘家的侄子订了娃娃亲。 “唉。”陈惠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 她再替陈平轩不值又能如何? 府里的境况是每况愈下,她自己的亲事还不是为了联姻吗? 可是每每一想到被学堂的先生夸成天纵奇才的陈平轩,最终要与这样一个叽叽喳喳没有一丝内涵的小丫头订亲,陈惠这心里还真是堵得慌呢。 以前陈平轩似乎也挺喜欢王秀婷,只不过最近却有了些变化,特别是上次从长宁伯府的宴会回来以后,陈平轩的态度有了根本的转变,与祖母做了多次交流。 昨天更与祖母关起门来说了差不多有一个时 辰,祖母对联姻似乎有些松动了,只是祖父那里还得再下些功夫,但愿弟弟陈平轩能够心想事成。 突然陈惠被人猛地拉了一把,若不是身边丫环机警,扶得快,指不定就要被摔倒在地了。 陈惠定下神来,环顾四周,收到了来自王秀颖姐妹担忧的目光,连一直被王秀颖牵着的小不点眼中也有着淡淡的关切,唯有拉她一把的王秀婷噘着嘴生气地嚷嚷着:“惠姐姐,你怎么不回我的话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我这不是一直陪着你说话嘛。只是刚才突然想起件事,闪了神罢了。婷姐儿且去找琳姐儿和景姐儿她们玩玩,我有点急事要与颖姐儿说说。”陈惠努力克制心里的不愉,嘴里笑语盈盈地说着,脚步已经迈向了王秀颖。 王秀婷没想到陈惠就这样把自己给撂在了一旁,还让她去找那两个庶女玩耍,这到底将她置于何地? 虽然王秀婷不过是长宁伯府庶出二房的嫡女,可是她一向是一屑于与其他庶出的姐儿交往的,因此这个时候听得陈惠让她与陈琳和王秀景一处玩耍,只气得小脸通红,眼看就要发飙。 第21章 相貌引出的回忆 王秀颖得了老夫人的叮嘱,自然不可能让王秀婷有发作的机会,严厉地看一眼王秀婷身边伺候的婢女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尔后盯着王秀婷温和地笑着说道:“我记得婷姐儿最喜欢喂鱼,这会子还早呢,婷姐儿何不先去荷塘那边喂喂鱼,等惠姐姐与我说完了话,我们一起去陪你看鱼,可好?” 王秀颖虽然看着笑语盈盈,态度温和,可是看着王秀婷的目光却充满了警告。 王秀婷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听了王秀颖的话,嘟着嘴十分不悦地带着婢女去了荷花池边,那里早就有宣平侯府的侍女准备了鱼食。 看着王秀婷远去,陈惠轻轻拍了拍胸一付死里逃生的模样,顿时逗笑了王秀颖。 此时王秀珊已经跑去一边找相识的小姐妹聊天去了,只王秀英依然乖乖地由着王秀颖牵着小手,与陈惠一起向另一边的亭子走去。 陈惠是第一次见王秀英,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王秀颖又看了看王秀英。 她是知道长宁伯府长房只两位嫡出的姐儿,可偏偏这小不点比王秀珊与王秀颖更为相似,这就不得不让她心生疑惑。 还是这小脸上的伤痕,金额急哦就指甲找过留下的伤,虽然经过掩饰就近了看还是有些明显,这就让陈惠更加惊疑。 “你也看出来了?英姐儿与我有五六分相像吧。”王秀颖抿着嘴笑了起来,将王秀英拉到陈惠面前站定,同时将自己的脸与王秀英靠在一起。 “岂只五六分像你,看看这脸型,这鼻子,这眉毛,这眼睛,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只这张嘴不太像,嗯,额头也有些差异,说不定再填写几年,她长大了小脸张开了,与你就更像了呢。你们站一块,任谁看上一眼都会说是亲姐妹。”陈惠上下打量了片刻,一一比对着两张脸。 “呵呵,见过的人的确都说五妹妹比四妹妹更像我亲妹,我们俩啊,光是这长相,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王秀颖笑呵呵地说道。 “你是说,这是二表叔家的秀英妹妹?只不知这小脸的上伤……”陈惠只一想就得出了正确答案。 长宁伯府一共七个姐儿,王秀珊行四,王秀英行五,只要与长宁伯府亲近的都知道行五的姐儿是谁,也难怪只王秀颖那么稍稍一提,陈惠就猜了个中。 “没错,她就是二叔家的秀英妹妹。”王秀颖先点头笑着表示确定,然后抿了抿嘴有些不经意地说道:“这伤啊,是婷姐 儿不小心给划到的”。 “婷姐儿?”陈惠有些了然,不过也没再拿这当话题,而是伸手摸了摸王秀英的小脸,又对着王秀颖看了又看,用帕子捂着嘴意有所指:“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 “去,可别瞎想,小心我父亲知道了告到表叔面前去。”王秀颖佯怒,娇嗔着瞪了陈惠一眼,手上又轻轻地推了陈惠一把,两个人只当王秀英听不懂,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老半天。 王秀英倒是很配合地露出一个极懵懂的笑容,木呆呆地看着笑得刭的两个大姐姐,心里却想着几年后的事。 若不是今日陈惠无意的言谈,王秀英还真想不起来这件事,这真正是相貌引出的回忆。 算算时间,就算王义诚已经养了外室,还没到生出孩子来的地步。 若在这个时候,能够想办法提醒王秀颖,或许能够将这个漏洞堵死。 只要将这件事预先破解,五年后长宁伯府就不会有那么大的震动,她的父亲也不会受累再次外调,老夫人的身体也就不会一泻千里。 虽然重生了,王秀英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改变别人的人生,可是她要在长宁伯府成长,长宁伯府的一草一木就与她休戚相关。 她明白若不能及时堵住王义诚养外室的路,只怕五年后长宁伯府的轩然大波在所难免。 王秀颖对自己犹如亲姐,那么她就应该以德报德,断不能让王秀颖遭受五年后的情殇。 王秀英记得那个时候,因为那个外室的曝光,让刚刚怀上二胎的王秀颖落了胎,从此缠缠绵绵了快一年才慢慢好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年,贤王与王秀颖之间的关系有了裂缝,贤王连着抬了两个侧妃入府,让王秀颖痛不欲生,若不是小世子差点被其中的侧妃害死,王秀颖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好。 只要想到这一些,王秀英心里就充满了对王义诚的怨怼。 虽然伯夫人张氏有些手段,让他没有庶出的子女,可是他嫡出有孩子中有子有女,府里还有三个妾,却还不自足,非要在外养个外室。 养个外室也就罢了,还容忍外室带着个与王秀英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儿在外面招摇,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一般。 正因为这个外室养下的女儿与王秀英有七八分相似,才让与其正面相遇的林氏以为是王义宗在外养的外室。 一场风波,牵累了两房,更让长宁伯府成了整 个京都的笑话,还让长宁伯府出嫁或未出嫁的女儿都受到连累。 王秀英的容貌得了王义宗和沈姨娘的长处,尤其是遗传王义宗长处的地方,可算是生到了极致,王义宗和沈姨娘本都长得好,因此王秀英的容貌打小就是林氏心里的一根刺。 王秀婷是二房的嫡女,偏偏长得像林氏,虽然也算是美人,可是比起王秀英的精致典雅,实在是不够看的。 这姐妹俩若站在一起,就是云泥之别。 偏偏王义诚那个外室养的女儿,也完全将长宁伯府的好基因发展到了极致,于是与王秀英就像得让林氏对王义宗产生了误解。 当即就将那个外室一把揪回了府,拎到老夫人面前又是哭又是闹,最终方知闹了个大乌龙。 这件事出来以后,让原本兄友弟恭的长宁伯府顿时变了样,那一年说起来可真正是鸡飞狗跳。 只不过王秀英重生回来这段时间,一心想着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规避自己前世的悲剧,倒将这事儿给忘光光了。 不过现在记起来倒也不迟,只不过真要直接带着王秀颖去窥破王义诚的丑事,似乎不甚妥当,那么到底该想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王义诚养外室的事传到张氏或者老夫人耳里呢? 第22章 初见(一) 王秀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陈惠的同母弟弟宣平侯唯一的男孙陈平轩何时到来亭子里都不知道。 直到王秀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王秀英才赫然发现亭子里多了一群十岁上下的哥儿,其中就有四个是长宁伯府的哥儿,还有她最愿望见到的人,前世逼她为妾最后丧命的夫君陈平轩。 这个人前世明明答应她要娶她为正妻,一生一世一双人,转过身却还是应了早年定下的亲事,迎娶了她的嫡姐王秀婷,在她好不容易放下他的时候,却通过林氏将她逼进了宣平侯府为妾。 重生回来,王秀英自知避不开这位所谓的表哥,可是也在心底放下重誓,这辈子定然不会再与这人有所牵连。 王秀英佯装见到生人羞涩的模样,怯生生地往王秀颖身后躲去,整个小脸都躲在了王秀颖身后,连个眼神都不露出来。 陈平轩看着王秀英羞怯躲闪的模样,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她应该是灿烂明媚的,怎么会如此羞怯小家子气? 难不成这人不是王秀英?那个跟着粘着他声声叫着轩哥哥的英姐儿哪里去了?难道这就是前世负了英姐儿的报应?难道前世的报应还不够,还要延续到这辈子不成? “颖姐姐,这个妹妹好生面善?”陈平轩好不甘心,努力沉淀自己的心绪,盯着身在王秀颖身后,只露出一个衣角的王秀英看了片刻,状似疑惑地问王秀颖。 “轩哥儿也觉得秀英妹妹看着面善?你来看看,可相像?”陈惠一听顿时来了兴致,一把将王秀英从王秀颖身后拉了出来,指指王秀颖,再指王秀英道。 “难怪看着面善,原来与颖姐姐真是像呢!比珊表妹更像!”陈平轩一会恍然大悟的模样。 随即看到王秀英脸上的伤痕,身上的气质瞬间转换,一股寒气彭勃而出,伸手就要拉过王秀英来细看,却被王秀英机灵一闪,不但避开了陈平轩伸出的手,这次索性躲进王秀颖的怀里,再不肯抬头。 “可不是嘛,英姐儿是咱们府里与颖姐儿最为相像的女儿家。”王子尧一向粗心,压根没有陈平轩的变化,只一味点头表示赞同。 一旁的王子鸣撇了撇嘴,不过到底是男孩子,又比王子尧和陈平轩大那么两岁,就算心里不以为然,倒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像什么像!”突然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从亭子外传了进来,随即人已经像旋风一样冲进了亭子,一把将王秀英从王秀颖怀里拉了出来,指着王秀 英的嘴巴,恶狠狠地说道:“看看她那嘴巴,就是个刻薄样,哪点像颖姐姐了?” 只这嚣张的声音,这刁蛮的举止,王秀英就算眼睛是瞎的也知来人是谁的,不是王秀婷还能有谁? 毫无防备的王秀英就这样被王秀婷从王秀颖怀里拉出来,如同破败的娃娃被王秀婷拉得东倒西歪。 刚才王秀婷在荷塘边喂了会儿鱼,远远见陈平轩领着一群小少年来花园,本以为他们会与以往一样直接去荷塘边打水飘,没想到半道却折去了王秀英她们在亭子。 王秀婷立马跳起来,把刚刚抓到手上的一大把鱼食直接撒进了荷塘,拎起裙裾就直冲亭子而来,唬得身边伺候的丫环直喊“小姐,慢些”,却一分都阻不了王秀婷匆忙的脚步。 “婷姐儿不可无理!”王子鸣眼神一暗连忙喝止。 随即将王秀英从王秀婷的魔爪下解救出来,拉着王秀婷从亭子里退了出去,兄妹俩站在一旁小声好一番耳语。 听不清王子鸣都说了些什么,只看那样子闵知道一定是一番威胁利诱。 好在王子鸣对王秀婷还有些威严,总算让冲动的王秀婷闭上了还欲喋喋不休的嘴。 王子鸣示意丫环把王秀婷带走,王秀婷自然是不愿意的,她好不容易找到如此好的机会,还没来得及与陈平轩说上两句呢,怎么能走? 也不知背对着大家的王子鸣又做了什么,王秀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亭子远去。 见王秀婷离开,王子鸣回过头来,又是那个温润的少年,他似无意地扫了王秀英,却让王秀英后背不由一寒,小小的身体重新躲进了王秀颖的怀里。 王子鸣对王秀英的表现十分满意,笑着拉起陈平轩对着其他几个少年一挥手道:“大家不是说要去打水漂吗?再不去就要开宴,可就没时间了。” 陈平轩的脸色十分阴沉,冷冷盯着王秀婷离开的方向好半晌,这才收回目光,现在已经无需再问王秀英脸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只看王秀婷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王秀英做的事,就不难猜出那脸上一定是王秀婷的杰作。 原来在这么小的时候,王秀婷就已经开始欺负王秀英了,只可惜前世的自己实在太可笑,可笑到以为王秀婷才是被王秀英欺负的那一个。 到底前世的自己是被什么蒙蔽了眼睛蒙蔽了心,才会让一个个悲剧在眼皮底下上演? 陈平轩的眼神越发阴冷,他那目光中的 寒意,让拉着陈平轩说话的王子鸣不由心头一紧。 好歹陈平轩还记得今天自己算是主人,知道自己今天不能任性,于是强压下心里澎湃的思绪,冷冷睨了眼王子鸣以后终于点了头。 于是乎,七八个少年欢呼着向荷塘边跑去。 唯有被王子鸣拉着的陈平轩步履有些迟缓,不过最终在王子尧的拉扯下跟上了大家的脚步,却再没有来时的好兴致。 作为宣平侯世子唯一的嫡子,陈平轩身负招待来府的同龄少年的重任,因此除了亭子这一场相遇以后,就算再有与王秀英相见的机会,却已然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直到宴席开始,大家才分别回到宣平侯府的宴席大厅,今日风和日丽,宣平侯府直接在后花园席开三十桌,男女席面用了红纱绸分开,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只有隐隐绰绰的模糊身影,倒别有一番情趣。 第23章 初见(二) 今天宣平侯府还在后花园搭了戏台,请了戏班进府唱戏。 不过那些路远的、有事的就告辞离开了。 长宁伯府老夫人是个资深老戏迷,这次宣平侯府请的又是京都有名的戏班子,据说还进宫为太后唱过戏呢,因此自然要看完戏才会离开。 王秀英虽然并不爱听这咿咿呀呀压根听不明白的戏,可是相比与去其他地方有可能遇到她不愿意见到的人,她就失了去玩耍的兴致,索性选择留在老夫人身边听这让人打瞌睡的戏了。 不过这一留,倒让王秀英遇到了上辈子没遇到过的人。 戏才开唱没多久,王秀英就已经开始睡意朦胧,而身旁的老夫人却听得入神,时不时还跟着哼上两句,兴致高昂得很。 王秀英尽管困极了,却还是硬打起精神来,一是不忍打扰老夫人的兴致,二来也不想给别人机会。 那个陈平轩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心里忽上忽下的没底。 前世与陈平轩相识应该也是这个时候,那时候的陈平轩眼里只有王秀婷,是她不甘心长相远不如自己的嫡姐能够得到好的姻缘,硬生生挤进去,娇滴滴脆生生地跟在陈平轩身后,叫着轩哥哥粘在陈平轩身边。 在此后十年的人生中,王秀英明知自己庶女的身份很难入得了宣平侯府的眼,却利用来自现代的优势,努力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最终让陈平轩沉溺于自己的光环中,答应以三媒六聘之礼娶她为妻,并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呢? 前世宣平侯府的大红花轿的确到了长宁伯府,迎娶的却不是她王秀英,而是二房的嫡女王秀婷。 想想前世这个时候的陈平轩,应该是喜欢着王秀婷的,也一直都知道宣平侯府有意让他娶王秀婷为正妻,而且前世的陈平轩应该还是乐见其成的。 若不是她硬是加入进去,也许他们会是幸福美满的一对。 正因为有了她的加入,他们虽然成了亲,却是一对怨偶。 王秀婷虽然如愿嫁给陈平轩,成了陈平轩的正妻,却气陈平轩出尔反尔,居然想推翻婚约改娶王秀英。 陈平轩却鄙视王秀婷,堂堂吏部尚书的嫡女,既没有庶妹长得漂亮,更不如庶妹多才多艺。 没错,前世陈平轩和王秀婷成新的时候,王义宗已经官居吏总尚书之位。 这对夫妻自成亲以后,就算王秀英选择远避,也一样成 了怨偶,直到王秀婷怀孕又小产,并被大夫判了死刑,夫妻俩还大打了一场。 此后的事,就成了王秀英的心殇。 当林氏知道王秀婷不能再怀孕以后,与王秀婷经过多次密谋,用一杯加了迷药的小酒和一支助情的迷情香,断送了王秀英的清白,然后一顶小轿将王秀英从后门抬进了宣平侯府,让王秀英成了陈平轩的妾室。 此后就算王秀英努力避开王秀婷的锋芒偏居一偶,在小心翼翼怀胎十月以后,最终被王秀婷的一碗催产药要了临产的王秀英的命。 死,王秀英不怨,毕竟她有错在先。 可是只要一想起那不曾谋面的孩子,王秀英心里对陈平轩和王秀婷就有说不出的恨意。 只是重生回来,这两个人却是她避无可避的存在,王秀英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救她出水火,只能一步步努力规避着前世的生活轨迹,让自己以庶女这身活出一片小天地。 王秀英正在糊里糊涂中,突然身边一阵喧嚣,总算让她清醒了两分,却见一个****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跪在宣平侯夫人面前。 王秀英本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细听之下才知,这是刚从稠州城赶来给宣平侯夫人祝寿的亲戚,居然还是大域国的首富皇甫家主的长媳和长孙。 男孩名叫皇甫炫,是皇甫家主皇甫奇的嫡长孙,今年刚刚七岁。 皇甫炫?名字好熟悉。 王秀英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很快就将人与名完全联系了起来。 再过十年,皇甫炫,可是大域响当当的人物啊! 王秀英前世虽然拘泥在后院内宅,可是天下大事倒也能略知一二。 皇甫炫这样一个让皇甫家族走出大域,最终成为整个盛平大陆首富的商业奇才,在前世那可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王秀英自然也听说过的,他的事迹也略知一二。 只不过前世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交集,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见这样的风云人物。 王秀英不由多看了皇甫炫两眼,而皇甫炫也恰好看了过来,双目对上,两人都有一瞬间的呆滞,转瞬却都绽开了笑颜,倒是让身边的一众夫人们好一顿说笑。 就这样宣平侯夫人的六十寿诞,除了几个小小不伤大面的小插曲以外,再没生出其他的事儿来。 王秀英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中间宣平侯夫人与长宁 伯老夫人姑嫂二人,离开了些许时间,时间倒是不长,只是她们回来的时候,宣平侯夫人的脸上有些尴尬,而长宁伯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明显淡了。 虽说王秀英没法知道这对姑嫂离开的时间里到底谈了什么,能让这对姑嫂之间生出嫌隙的,想必是有关陈平轩的亲事。 宣平侯府年初的时候,就有意要让宣平侯府与长宁伯府再度联姻,联姻的对象是宣平侯的嫡长孙和长宁伯府二房嫡女王秀婷。 今日老夫人能够带上禁足的王秀婷一起来宣平侯府,想必就是存着趁机定下陈平轩和王秀婷亲事念头。 可是如今看来,这对姑嫂谈得并不顺利,看这样子反悔的应该是宣平侯府,要不然这两人的神情至少应该是反着来才是。 王秀英觉得这辈子有关陈平轩这人的事情都将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因此把玩着皇甫夫人送给她的见面礼——一串成色极好的翠玉手钏,眼睛时不时好奇地看一眼有些坐不住的皇甫炫,显得十分自在、 王秀英倒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认识了未来的商业奇才皇甫炫,得了皇甫夫人的一个精美手钏,最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清幽轩。 第24章 加重对王秀婷的处罚 虽说因着王子鸣的压制,王秀婷并没在宣平侯府闹出什么不好的事儿来,不过她在宣平侯府的所作所为还是全都落入了老夫人的耳里,同样她的出言无状和冲动的举止也被人传到了宣平侯夫人的耳边。 王秀婷虽然是长宁伯府二房的嫡女,就算其父王义宗打出生就记在长宁伯老夫人名下,到底还是庶子出身,因此让自家出色的嫡长孙与王秀婷议亲,宣平侯夫人内心里自然有些意难平。 上次长宁伯府为王义宗回京办宴,王秀婷的骂庶妹“贱种”的言行,虽然被控制在小范围,自然瞒不过作为姻亲的宣平侯府的耳目。 不过后来王秀婷抓伤王秀英的脸,又当着府里众人面指着王秀英骂“贱种”,诸如此类的事,因两府之间的姻亲关系,下人之间交错的亲戚关系,宣平侯夫人自然也多有耳闻。 一次次的消息传到宣平侯夫人的耳边,加之陈平轩一次次表示自己还小,不愿与王秀婷议亲,宣平侯夫人对与长宁伯府议亲一事就更加犹豫了几分。 在这次生辰宴之前,宣平侯夫人与宣平侯进行了艰难的对话,陈平轩也与祖父宣平侯进行了争取,终于让宣平侯松了口。 当然让宣平侯真正松口的也并不只是夫人和孙子的恳求,而是圣人对宣平侯府降爵传承已经有了最终的裁决。 就算陈平轩尚了公主,宣平侯府逃脱不了降爵的命运,那么又何必牺牲陈平轩非与长宁伯府联姻。 孙子陈平轩日渐优异的表现,让宣平侯看到了宣平侯府复兴的曙光。 陈平轩向宣平侯求了十年的时间,十年他定让宣平侯府重新回到京都一流世家的行列。 不管陈平轩能否做到,比起用孙子的幸福换取虚无缥缈的前程,宣平侯更愿意看到孙子靠自己的实力赢得家族的复兴。 因此就算今天王秀婷什么都没做,王秀婷与陈平轩之间原本已经议得差不多的亲事也会就此搁浅。 难道老夫人听了王秀婷的话会勃然大怒,原本看似已经松动了的处罚再次收紧。 第二日明心堂正屋内,王秀婷鼓着张嘴坐在林氏身边,目光时不时对着王秀英瞪上一眼,若目光是刀的话,等到老夫人出来,只怕王秀英的身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王秀英倒还算淡定,顶着来自王秀婷和王秀景双面的盯视,只时不时逗逗坐在孙姨娘怀里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王子玮,只当没有发觉两位姐姐的不善目光。 方氏撇了撇嘴,正要说话,却在这时里屋的帘子打开,老夫人在许嬷嬷的搀扶下出来了。 老夫人在榻上坐稳,挥手说上话地嬷嬷退出去,清明的目光从屋里纷纷起身向她行礼请安的媳妇、孙子孙女们身上一一扫过,尔后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坐下说话吧。” 等到大家都坐下,老夫人的目光就定在了王秀婷的身上,见王秀婷依然时不时给王秀英飞眼刀,不由冷哼了一声:“婷姐儿怎地也来了?禁足时间应该远远还没到呢吧。老二家的,到底是我老迈记错了时间,还是你……” 不等老夫人说完,一直憋着一股气的王秀婷就嘟哝着开了口:“祖母不是解了我的禁足了吗?怎么还来再提?” 声音虽然不高,却也不低,生生打断了老夫人的话,这让老夫人更加不悦。 平日里老夫人的确是个慈和的老太太,可是一旦有人忤逆了她,发起脾气来却也不小。 只见老夫人脸色一变,把原本拿在手上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怒斥道:“林氏,你就是你教出来的女儿?来人,将三小姐送回锦绣阁,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锦绣阁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去锦绣阁探望。” 平时老夫人看着林氏多少顾着些香火情,此刻却丝毫不能情面了,先不论她对王秀婷的处置,单只直呼林氏,足见这次老夫人是气大了。 再说老夫人对王秀婷给出这样的禁足令,却是实实在在地把王秀婷禁足在了锦绣阁,一应嚼用都只能由府里按正常的额度供给,连作为亲爹娘的王义宗和林氏,若没有老夫人的许可也不得前往锦绣阁,这样的禁足令说起来算是伯府最重的禁足令了。 这下子王秀婷的小脸白了,人也慌了。 别说是王秀婷慌了,林氏也慌了,连忙将王子啸像旁边一放,一拉王秀婷就在老夫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叩头道:“母亲,求你饶了婷姐儿这一次吧,媳妇一定会好生教导,再不让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安坐在林氏怀里的王子啸,受此变故,想必是受到了惊吓嘴巴一咧“哇”地就哭了起来,这天摇地动一般的噪声,让原本就火冒三丈的老夫人心火更旺。 老夫人用力拍了一下软榻,先不管跪在面前的林氏母女,而是对着已经进了屋的许嬷嬷吩咐道:“让啸哥儿的奶娘进来把啸哥儿带出去。” 言罢又看了眼孙姨娘怀里虽然受了些惊吓,却依然好奇地东张西望的王子玮,脸色缓 了缓道:“也让玮哥儿的奶娘进来把玮哥儿带回清幽轩好生看护。” 这时平日里仿佛透明的四房那边也传过来了低低的哭泣声,老夫人眉头紧了紧,看了眼四太太吴氏,有些无力地抚了抚额道:“让珠姐儿的奶娘也进来把珠姐儿带下去吧。” 等到几个小的带出去,屋里虽然还有王秀英和王秀琴两个小的,可是这两个比起只比她们小了差不多半岁的王子啸来说可就要镇定多了,特别是王秀英绷着小脸端庄地坐在那里。 如此一来,老夫人看向跪在自己面前哭求的林氏更是多了几分嫌弃和怨怒。 “昨天在宣平侯府婷姐儿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别说你不知道。有些事说起来都不是大事,却也不能再放之任之。既然你教不好婷姐儿,那么这宫里的嬷嬷也就不能再拖延了。”老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林氏却无视林氏上路的恳求,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打算。 第25章 真正是件大大的好事 老夫人这话一出,林氏知道大势已去,这下子她终于明白,就算没有婷姐儿顶嘴之事,只怕这教养嬷嬷的事儿也早就已是定局。 果然还没等林氏和王秀婷从这个消息中缓过神来,老夫人再次开了口:“婷姐儿以后的教养问题,老二家的就不暂时先不要再管了。宫里的教养嬷嬷今日就会进府。” 王秀婷见老夫人压根不给转圜的余地,顿时头也不叩了,蓦地抬起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老夫人大哭着嚷道:“我不要,我不要什么劳什子的嬷嬷,我也不要被关在锦绣阁。” 老夫人只狠狠地看了眼王秀婷,尔后转向伯夫人张氏吩咐道:“在锦绣阁里安排两个伶俐的小丫环,专门伺候宫里来的嬷嬷,且不可怠慢了。” “是。”张氏恭声应道,并侧身小声与老夫人商量了起来。 未几,老夫人点了点头,脸色也有些稍缓,想必张氏安排的很让她满意。 张氏唤了人进来,先将哭闹不休的王秀婷带回锦绣阁,又让人将面如死灰的林氏带去偏厅,稍作整理。 等到正屋里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老夫人这才厉眼往下面一扫沉声道:“咱们伯府如今一共有七个姐儿,如今姐儿们一个个慢慢地都大了,还是得让姐儿学些东西才成。 上次进宫请见太妃娘娘,太妃娘娘提到咱们府里的几位姐儿,倒是提醒了我,咱们府里只冯先生请辞以后,已经一年多没给姐儿们请女先生了。 如今连英姐儿和琴姐儿也都快六岁了,也是时候重新给姐儿们请个先生回来教导,省得姐儿们闲着无事光想些有的没的,反倒坏了府里的规矩和名声。 女先生已经请好了,从明日起府里满了五岁的姐儿每日都要竹幽苑跟着女先生进学。 你们姐妹几个除了颖姐儿以外,都要去竹幽苑跟着先生识字,不得以任何理由躲懒,可听明白了?” 说罢老夫人精明的眼神又往下面扫视了一圈,留在屋里的几位姐儿,全都恭敬起立,脆生生地应道:“谨遵祖母教诲。” 老夫人接下来就进学的时间和请安的时辰进行了重新安排。 给府里的姐儿们请女先生,只是为了让姐儿们识字明理,因此对进学的时辰安排十分宽松, 当然为了配合姐儿们进学,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也固定了下来,为每日辰正时分。 王秀英不知道别的姐妹心里是怎么个心思,反正她自 己听到这个消息却觉得精神大振,心头雀跃。 这消息对她来说,可真正是件大大的好事呢。 以前长宁伯府也是请过女先生的,因此大些的姐儿,比如前面的四个姐儿都是开过蒙的,只是那女先生 要不然,她一个没开蒙的小庶女,就算沈姨娘回到了身边,她现在自顾不暇,又如何能教她断文识字呢? 前世长宁伯府请女先生却是一年以后的事,这辈子倒是整整提前了一年,倒让她少省了许多麻烦。 这几天王秀英真想着用什么借口缠着被禁足在清幽苑抄写佛经和女规的沈姨娘教自己识字呢,这下倒不用去麻烦沈姨娘了,还是让她早些抄好佛经和女规,多些时候照顾王子玮才是正道。 让姐儿们进学的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虽然还没见到先生,王秀英在心里猜测会不会就是前世的韩先生。 不过想想也没那个可能了吧。 毕竟算起时间来,这个时候的韩先生还在宁国公府,给宁国公的嫡长孙女方茹当先生,一直到方茹出嫁才会离开宁国公府。 不知这辈子自己与韩先生是否还有缘再见。 王秀英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因为自己的重生,这辈子身边的事儿变化可真正有些多,有太多的事儿与前世不太一样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变化越多,说明这辈子自己的人生与前世重合的就会越少,再加上自己刻意的变更,只希望这辈子能够平平安安,一世安宁。 王秀英的思绪飞快地跑着马,直到被身边的王秀景重重地拉了一把,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了。 懵懂无措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王秀英突然有一种不知今昔是何昔的感觉,心里暗怪自己在这个时候走神。 好在老夫人并无责备她的意思,反倒温和地看着她再说了一遍方才的话。 原来在王秀英游神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将府里女学的规矩细细地说了一遍。 虽然府里给姐儿请的先生不会与外面的学堂那么严厉,不过老夫人还是将规矩定在前。 与外面的学堂一样,府里的女学也是每十日一休。 另外根据年龄不同,先生给姐儿们授课的时间长短也不同。 年龄大些已经开过蒙的王秀景和王秀珊上午下午各学一个时辰,上午为巳时,下午则是从未时正到申时正。 王秀英和王秀琴因为年龄尚小,只给她们安排了上午巳时一个时辰,午后却没给她们安排。 考虑到从明日开始姐儿们就要开始按部就班的学生生涯,今日老夫人特许几位马上要进学的姐儿由伯夫人张氏带领去京都最有名的墨香斋买些自己喜欢的文房四宝。 府里要买文房四宝,哪里需要姐儿们自己出府去买,因此今日这个购买文房四宝只是借口,让大家出去放松放松才是真的。 平日里,姐儿们出府的机会并不多,就算出府也不过就是坐在马车中从这个府到那个府,或者从府里到别院,今日却真正是老夫人大发慈悲了。 林氏的脸色更加晦暗,那紧咬的牙关,让坐在她身旁的王秀英都有些担心会不会将那一口牙给咬碎了。 不过这个时候,王秀英却是顾不得林氏心里的感受了。 她与其他几个姐儿一样心花怒放,在心里盘算着去了墨香斋要买些什么。 王秀英的注意力从林氏身边转开,与王秀颖笑眯眯的目光对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然把王秀颖一起拉上,然后转到前世那个外室居住的街上去转上一圈,说不定会有巧遇呢? 第26章 使小计转道文华街 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的。 这事绝对不能由王秀颖去戳破,最好她们姐妹中的任何一个都能置身度外,可是跟着张氏出门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错过了今天最近只怕再没这样的好机会了。 只是还没等王秀英想出个子丑寅卯来,那边老夫人已经大手一挥,就让张氏带上几个姐儿出府购物去了。 王秀英秀眉紧蹙,只默默地跟着大家一路往外走,仿佛被天大的难题给难住了,让原本笑盈盈看着她的王秀颖心里不由有些发紧。 五妹妹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身边坐着的二叔母给她吃苦头了? 不过看着好像不太可能吧,二叔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祖母今日刚刚才发落了三妹妹,二叔母又不是真的蠢,怎么会在祖母眼皮底下磋磨五妹妹呢? 一直到坐上出府的马车,王秀英似乎还处于神游虚外的状态,连王秀颖坐到了她的身边,她还只是直楞楞地看着拿着帷帽的王秀颖,似乎压根就没明白为何王秀颖也会与她们同行。 “五妹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王秀颖温柔地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王秀英的额头,关切地温声问道。 王秀颖温声细语和对自己的关爱,更让王秀英觉得一定要想办法将王义诚在外养外室这事儿给消除在萌芽状态。 也许王义诚养外室,并非导致王秀颖与贤王之间的感情最终走进死梧桐的主要原因,但是王秀英知道这件事至少是导火索。 眼前对自己关心倍至的王秀颖,温柔娴静,前世今生都给了王秀英最大的善意,因此王秀英下定决心要早早掐灭这根导火索,就算不能让王秀颖免于以后的情殇,至少少一个起因是一个。 心里给自己鼓气,脸上却绽开了笑容,把头往王秀颖怀里靠了靠,亲昵中带着些许撒娇:“没有呢。我,我就是拿不准到时候该买什么样的东西,另外我想买一本书,不知大姐姐能不能与伯母说说,让伯母通融通融。” “买书?五妹妹想买什么样的书?”王秀颖把王秀英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坐在自己腿上,羞红了一张小脸的王秀英。 今日她们要去的是墨香斋,虽说墨香斋是京都最有名词的书肆,那里文房四宝更是天下名品汇聚。 今日若不是二叔母因婷姐儿的事被祖母责罚无心出府,三叔母则刚好身体不适无法出府,四叔母则因珠姐儿受了惊哭闹不休也无法出府,王秀颖是不会出 府来赶这份热闹的。 今日跟着张氏出府的除了王秀颖,一共有四个姐儿。 本来王秀珊作为长房的嫡女,如今也有七岁多了,应该能够帮着张氏一些,偏偏王秀珊性子跳脱,别说帮张氏的忙,不帮倒忙就要念阿弥陀佛了。 四房的那个王秀琴,也不知是怎么养的,胆子嘛比猫还小,还有王秀景,虽然已经十岁了,却被孙姨娘养成了个木讷的个性,小小年纪整日里板着张小脸。 唯有王秀英一个是正常的,既懂事又乖巧。 可王秀英到底才五岁半六岁不到,让她帮着张氏看管其他几个姐儿,能成吗? 于是老夫人才会让王秀颖一起跟着出来。 “我想,我想……”王秀英吭哧了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不是她说不出,而是以她现在这个年纪没法准确说出。 见王秀颖并没有不耐烦,一直都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王秀英这才支支吾吾地道出自己想买的是什么样的书。 “五妹妹是想要那种有图给幼儿开蒙用的蒙书?”王秀英连带说比划,总算让王秀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我,我想先买回来,等秀英跟着先生识了字,平日无事的时候,可以教弟弟一起识字。”王秀英见王秀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笑得一双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兴奋地说出了买书目的。 “哎哟,咱们的英姐儿可是越来越可人疼了,自己还没识字呢,就想着要教弟弟识字了。不过,这样的英姐儿啊,大姐姐还真是喜欢得紧呢!”王秀颖把怀里王秀英紧了紧,欢喜的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把个王秀英窘得满脸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既然王秀英有这样的一个小要求,而王秀颖本来也不太赞成去墨香斋,墨香斋是京都读书人出没的地方。 她一个订了亲再过大半年就该出阁的大家闺秀,再去那种年轻男子居多的地方到底也不甚妥当。 于是王秀颖在车上伺候着的丫环菊香耳边轻声吩咐了两句,菊香轻撩车帘与外面的侍卫交待了两句,不过片刻侍卫就带回了张氏的首肯。 一行人弃墨香斋转道去了相对僻静的文华街。 文华街上有好几家书肆,规模都不大,且各有侧重。 王秀英的心里有些紧张,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 既祈求老天保佑,今日这样一个难得的 出行机会,就能让她们这行人撞破王义诚养外室的事情,却又希望这件事不会伤到王秀颖姐妹。 于是又在心底祝福老天能够再帮她一次,最好既能让张氏身边的嬷嬷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又能避开几个姐儿的耳目,就连王秀英自己都希望能够独善其身,离这事儿远远的。 前世因王义诚养外室的事闹出的动静很大,甚至可以用轩然大波来形容,因此王秀英很清楚那个外室是何人。 在文华街上有一家小小的书肆,书肆的老板有个女儿,长得极美,只是命不太好,刚刚订了亲,男人就死了,也就是所谓的望门寡,偏偏却与王义诚结了孽缘。 王秀英本人并不赞成守寡的女子就只能守节,或者再也无法结个好亲嫁个良人。 以那女子家里的情况,就算不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妻室,也完全可以找个家境好些的人家嫁出去当个正妻。 可这个女子偏偏宁愿成为王义诚的外室,最后还自己设计与善妒的林氏相遇,只能说明这个女子是个心计婊。 王秀英今天用了点心计让大家改道来了文华街,只希望能够一记而中,让这个心计婊能够早日现形。 第27章 老天爷再次站在了王秀英的一边 王秀英既然使了小计引大家来文华街,自然希望能够在王义诚与那女子之间的事在无可挽回之前被张氏察觉。 她相信只要张氏察觉到异常,以张氏的手段,那女子就没有那么容易成事。 不管那女子与王义诚之间到底是如何勾搭在一起的,王秀英都不觉得那女子是无辜的。 就算那女子真的只是无辜,又怎么样呢?明知王义诚有空有室,还与人纠缠在一起,就不能算她无辜。 就算是被王义诚所迫才做了王义诚的外室,王秀英觉得为了王秀颖以后的幸福,她也完全能够忍得下心来做这件事。 现在王秀英只担心老天爷不够帮她,这趟若是无功而返,找到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太难。 毕竟她现在的年龄还小,外出的机会少得可怜,更别说与张氏一同出门的机会。 毕竟现在的她也拿不准这个时候王义诚与那女子进行到了那一步。 毕竟现在的王义诚的生活起居方面,表面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在王秀英忐忑不安的祈祷和等待中,马车停了下来。 当王秀英被奶娘抱下车,由着王秀颖重头牵起小手,抬头望去,心里不由一阵窃喜。 她们这一行人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在一家名曰“默墨斋”的书肆门前。 看着书肆门头上那“默墨斋”三个字,王秀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看来老天爷再次站在了王秀英的一边,真的没有比这更巧的巧合了! 原来老天爷要帮一个人的时候,压根就无需她刻意去带领,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一行人来到了那个女子家开的书肆,倒是省去了她动用无数的脑细胞将人引来这边。 现在只需注意发现那些蛛丝马迹,并将让这些蛛丝马迹引起张氏或者身边嬷嬷注意,那么她的目的就顺利达成了。 只是王秀英虽然知道前世这家书肆老板的女儿成了王义诚的外室,可是这个什么时候那女子到底成了王义诚的外室没有,她的心里还是没有多少底的。 她能够凭借的只有后来成为长宁伯府八小姐的那个外室生的女孩儿的年龄来推断,觉得至少这个时候王义诚与这个女子已经有了牵扯,可若再迟上两月,应该就要弄出人命来了。 由着戴上帷帽的王秀颖牵着自己的小手缓步迈入默墨斋,王秀英左顾右盼,一双眼睛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王秀颖不由嫣然一笑,这个时候的王秀英才与她实际的年龄相符,五六岁的孩子真是最好奇又天真浪漫的年龄。 王秀英是真的忙不过来,她既要忙着选文房四宝,又要选将这一行诳来文华街的幼儿开蒙书,最主要的她还要分出一些心力寻找所谓的蛛丝马迹。 还没等王秀英寻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那蛛丝马迹就到了张氏的身边。 也许来的人都是女眷,书肆老板特地将女儿从书肆后堂唤了出来。 虽然王秀英从未见过王义诚的那个外室女,可书肆老板的女儿刚刚出来,王秀英就觉得就是她了! 此时王秀英已经快速选好了自己的文房四宝,正听王秀颖给她介绍适合幼儿开蒙的蒙书,她一边佯装专心听王秀颖的介绍,一边分心注意着那女子与张氏之间的互动。 却见那女子刚刚靠近张氏,张氏就些许的异常,虽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现,神色之间却突露出了几分疑惑。 张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安嬷嬷的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神色间的疑惑更加明显。 这让王秀英觉得大感意外,难不成这女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就这样入了张氏和安嬷嬷的眼了?这外室当的也太没水平了吧。 面对书肆老板女儿热情的介绍,张氏和安嬷嬷主仆也只在得空的时候疑惑地互视了一眼,将各自的疑惑先压了下去,无论如何都得先将今天出行的任务完成才是。 不过王秀英却从张氏主仆的互动中感觉到这事应该不再需要自己再多事了,她的目的应该可以达成了。 既然这女子已经引起了张氏主仆的注意,王秀英也就安心地开始选择给王子玮准备的蒙书。 最后王秀英选了三本书,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还有一本有着精美配图的识字本。 “哟,英姐儿还选了书啊,给伯娘看看都选什么?三字经、百家姓,嗯,倒都是识字的好读本。咦,怎地还买这样一个画本?”等到大家将自己需要的东西选了个七七八八,张氏见独独王秀英一人还选了几本书,不由大奇,从王秀英手上拿过书来一本本看着,最后笑看着王秀英说道。 “这画本子是秀英给弟弟准备的。等秀英识了字,要教弟弟识字呢!”王秀英忽闪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看着张氏天真地说道。 张氏不由一愣,很快就哈哈笑着赞王秀英真是个好姐姐。 王秀英一直在注意着张氏,她发现张氏 看似与平常无疑,可是那偶尔投向那女子的目光,依然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王秀英微微叹了口气,小脸却涌上了羞涩的红晕,让张氏看得有那么片刻的怔忡。 这时王秀珊也选好了需要的书籍和笔墨纸砚,抱着过来让张氏过目:“娘,我挑好了。” 张氏看了看王秀珊挑的笔墨纸砚,倒还算合意,只中看了王秀珊挑的书籍,不由沉了沉脸道:“珊姐儿,你把这杂书放回去。” 王秀英看过去,却见张氏手上拿着的的确是本杂书,大概是游记之类的书籍。 王秀英是知道王秀珊已经开过蒙,可是这个年纪看游记,是不是早了些?或者王秀珊这是买来准备送人的? 果然王秀珊将那书从张氏手上抢了过去,抱进怀里,嘟哝道:“上次见到二表哥,听二表哥说想买这本书,却一直没买到。今日适逢其会被我看到了,自然要买了给二表哥送了去。” 这时书肆老板的女儿凑了过来,笑道:“这书卖得可火了,这应该是这批的最后一本,再想要大概要等半年以后。” 她这一说,王秀珊更不舍得放下手中的书。 第28章 另外一个疑点 张氏不由摇了摇头,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王秀珊今年才七岁,不过是与她娘家大哥的二儿定了娃娃亲,这胳臂肘就已经开始往外拐了。 不过张氏倒没再让王秀珊把那书放回去,见几个姐儿都已经把东西挑好,就让店家结账。 说是姐儿们自己挑选喜欢的笔墨纸砚,最后除了已经开了蒙的王秀珊和王秀景,王秀英和王秀琴的笔墨纸砚,其实都是王秀颖帮着她们选的。 选的笔墨纸砚不是最好的,却是最合适刚刚开蒙的幼儿所用。 同样王秀颖也替王秀琴挑了三字经和百家姓这两本蒙书。 “颖姐儿,可有你想买的书?”见王秀颖只顾着帮她照顾几个小的,结完账张氏问道。 “我今天只是陪客,没打算买什么,娘只给几位妹妹买就成,等姐姐们都买好了,咱们就早些回府,省得祖母担心。”王秀颖一边替王秀英将东西收好,交给跟着她们出府的秋儿,一边笑着说道。 “哎呀,大姐,由母亲陪着咱们出门,祖母有什么不放心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才不好就这么回去。”王秀珊是个没心没肺的,她哪里有王秀颖心细,压根就没看到张氏有心事,只想着多在外面玩上一会也是好的。 说罢见王秀颖对着她瞪眼睛,索性挽住张氏的胳臂撒起娇来:“娘,我听大哥提起过,离文华街不远有家叫‘好再来’的饭馆,里面做的卤肉可好吃了。这都快午餐的时辰了,咱们去那里吃了午餐再回去,好不好嘛。” 这时书肆老板已经算好了账,老板的女儿自告奋勇地过来与张氏结账,听到王秀珊的话,再次插嘴道:“这位小姐说得一点没错,好再来的卤肉不说天下第一,至少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 不知为何王秀英只觉得王秀颖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抬头望去,只见王秀颖的目光定定看着书肆老板女儿的脖子,此时女子正好弯腰与安嬷嬷对着账单,脖子上露出一条珍珠项链,那珍珠颗颗晶莹圆润且有指甲盖大小。 王秀英不知道王秀颖为何死盯着那串珍珠项链不放,不过心里明白这必定是有原因的,难道这串珍珠项链是另外一个疑点? 可是她更明白不能让王秀颖在这里出现异常,被王秀颖紧握着的小手连忙动了动,同时小脸涨得通红。 王秀颖被王秀英给惊醒,连忙松了松手上的劲,收回疑惑的目光,强笑着对王秀英道:“大姐姐开了个小差,是不是握疼了五妹妹的手 ?” 王秀英点点头又摇摇头,这番动作虽然不能完全转移王秀颖的注意力,不过也让王秀颖醒过神来,没再像刚才那般死盯着那女子不放。 安嬷嬷与那女子将账结清,张氏也在王秀珊不断的恳求无奈地败下阵来。 所幸今日出府时,老夫人倒是多说了一嘴,若是时辰晚了,让她带着姐儿们就在外面用餐。 现在时辰的确快到饭点,这时候回去还真有些迟了,再看几个小的除了戴着帷帽的王秀颖看不清她的神色以外,个个都眼巴巴地看着她,显然都与王秀珊一个心思。 于是张氏与结完账重新回到身边伺候的安嬷嬷耳语了几句,安嬷嬷快步离开,与候在书肆外面的侍卫说了几句,那侍卫策马离开,想必是去“好再来”订包间去了。 没多久侍卫就回来了,对着安嬷嬷肯定地点了点头,看来包间订得十分顺利。 “好再来”的卤肉果然名不虚传,前世王秀英倒也有幸吃过这里的卤肉,今天若不是王秀珊坚持,还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吃到如此美味的卤菜。 好吃的东西总归能给人带人愉悦,虽然长宁伯府的伙食也不差,不过这样好口味的卤肉在府里却是吃不到的,因此就算平日里吃得有些清淡的王秀颖也多吃了两片。 看着姐儿们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张氏因为墨香斋那个店主女儿身上特殊的脂粉香味引起的不适心情顿时也淡了几分。 不过这事回到府里就由不得张氏不多想,这段时日王义诚身上总有一股子若隐若现的香气,这种香不属于府里任何一个女眷的香气,也不是目前上流贵族家眷流行的香味。 原以为是同僚相聚去了欢场,带回的是欢场女子身上脂粉味,可是就算没有同僚之间的聚会,最近王义诚身上依然带着那股奇怪的香味,就已经引起张氏的疑心。 偏偏这香气却出现在墨香斋店主女儿的身上,让张氏不疑心都难。 回到伯府先去给老夫人回了话,张氏就回到了伯府的正院,歪靠在软榻上,屋里只留了安嬷嬷一人伺候。 张氏揉了揉有些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安嬷嬷连忙上前给她轻轻地揉捏起来。 主仆二人并没有说话,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良久才听到张氏幽幽地开了口:“嬷嬷可注意到那女子身上的脂粉味?你可有发现与伯爷最近身上常带回来的味道极为相似?” “老奴不敢肯定那 女子与伯爷身上的味道一样,不过闻着的确有九成相似。”安嬷嬷略作沉吟,说出的话看似不确定,其实九成的相似度已经变相肯定了香味是同一种。 “你说,这男人是不是都是贱骨头,府里有姨娘有通房,若他真的看中了哪个女人,我还能阻着拦着他将人抬进府来,何必做出养外室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或是说他就想在外面养个孩子出来,到最后跟我的轩哥儿一较高下?”张氏眼含寒光,咬牙切齿地说道。 安嬷嬷没有接话,张氏与王义诚成亲已经快十六年了,育有一子两女,王义诚的姨娘通房却一无所出。 不是姨娘通房没有怀过孩子,却没有一个能够如愿把孩子生下,就算生下来也是死胎。 无论是王义诚还是老夫人心里大概都是明白其中原因的,却不好为了庶出的孩子与一向表现得贤惠大度的张氏直接对冲。 第29章 大房的糟心事 虽然不愿意发生下面的冲突,怕伤了张氏和伯府的颜面,不过老夫人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 虽然老夫人对庶子看着十分宽和,其实年轻的时候,与老伯爷为房里的妾室、通房也是置过气的。 如今年龄大了,早就将当年置的气忘在脑后,只希望身边儿孙越多越好,因此虽然没有刻意在儿子媳妇房里加人,却也想着多几个孙子孙女,就算只是庶出的孙子,好生培养,就像王义宗那样,总归也是伯府的一大助力。 曾经的苹姨娘进府不过半年,就被老夫人以一件屁大的小事被罚去京郊的庄子,到了庄子半个月就来伯府回说有了身孕,老夫人却一直没让人接苹姨娘回府来调养。 大概以为那庄子是老夫人自己的产业,离伯府又远,张氏的手伸不到,总能把孩子养下来。 只是就算离了府,张氏的手伸不到,可是苹姨娘依然没能将孩子养成。 那孩子倒了生下来,不过却是个死胎,苹姨娘也因此送了命。 自此以后,大房就像受了诅咒一般,不但张氏在生育了王秀珊以后没再怀上身孕,就算新接进府的姨娘和新末脸的通房也一样没一个能够怀上身孕的,如今王义诚名下也就三个嫡出的儿女。 王义诚这是有心要在外面养个外室,再替他生个儿子? 想想还真有可能呢,诺大的伯府总不能只王子轩一个儿子吧。 张氏与王义诚夫妻十几年,大概也是极了解王义诚这个人的心思,半晌狠狠地说道:“他想要儿子,我就让他生去,反正我的轩哥儿如今也长大了,也是时候给他请世子之位了。只要轩哥儿的世子之位落定,我就让他生个够!” 安嬷嬷暗地长长叹了口气,这些年张氏看着风光,其实这大房的糟心事可真不少。 安嬷嬷是张氏的奶嬷嬷的女儿,又是张氏的陪嫁丫环,几十年相处情分不浅,哪里会不知道张氏心里的苦。 只是有些事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安慰就能让张氏放下心头恨的,安嬷嬷只能继续给张氏揉捏按摩,让她松快松快筋骨。 半晌安嬷嬷突然想起件事,手上一顿脸带喜气却又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这个月的月事,已经晚了几天,你说会不会……” 安嬷嬷话音方落,张氏的脸色顿时青白交加,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恨意。 自张氏生下王秀珊以后,王义诚就少在正院过夜,就算初一十五睡 在正院,夫妻俩也是各睡各的被窝。 张氏生下王秀珊那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说起来正当妙龄,却因为大房的一个姨娘落胎让夫妻之间生了嫌隙。 虽不至于夫妻反目,却从此相敬如冰。 及至苹姨娘生下死胎并大出血死去,王义诚更觉得这一切都是张氏所为,若不是张氏替他生了一子两女,又替老伯爷守了孝,指不定被王义诚找借口休了。 前段时间也不知王义诚发了什么疯,在外面喝多了酒,硬是留在正院歇下,这一歇就歇出事儿来了,大半夜非要与张氏行夫妻之事。 张氏一纤弱女子,如何是男人的对手,于是已经几年没有真正睡在一起的夫妻,在那一夜行了周公之礼。 张氏的月事向来准时,算时间也许是真的又怀上了,这让张氏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奈和烦闷。 见张氏变了脸,安嬷嬷没敢再说下去,良久张氏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交待道:“这事儿先放一放,你先让人看着些伯爷,看看他到底与那女子有何关系。” 安嬷嬷点头称是,叫了门外候着的大丫环水红进屋伺候,她自己则去找信得过的人暗地跟踪王义诚。 安嬷嬷刚走,王秀颖带着身边的大丫环菊黄来了正院,她让菊黄在外面守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进屋后见张氏脸色不太好看,不由有些犹豫。 “颖姐儿可是找娘有事要说?来娘身边坐下。”张氏见王秀颖独自进屋来,又看她欲言又止,说知道王秀颖必定有难事找她,忙挥手让水红退了出去,拉着王秀颖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娘,我记得前些年,小舅舅曾经送给娘一串珍珠项链。”王秀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王秀颖的小舅舅生性豁达,喜游历,前些年去了南边,回来的时候给张氏带来不少南边的好东西,王秀颖所说的珍珠项链就是其中之一。 “没错,你小舅舅的确送过一串珍珠项链给娘,娘还记得那串珍珠颗颗圆润晶莹,最特别的是中间那颗粉红珍珠,老大一颗。”张氏脸上带着些怀念,最后笑看着爱女道:“颖姐儿喜欢的话,娘这就让人找出来给颖姐儿带上。” 王秀颖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等到她回过神来,张氏已经喊了水红进来,让水红替她寻找项链。 只是这一找可就找出事儿来了。 张氏娘家富裕,因此张氏的嫁妆极为丰厚,她 的首饰也多,有的首饰也许几年都没有一见天日的机会。 王秀颖提到的那串珍珠项链,张氏一次都没戴过一次,就收在了首饰盒里。 水红将张氏所有的首饰盒都搬了出来,也没找到那串珍珠项链,看着铺满软榻的各式首饰,张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少的岂只有那串珍珠项链,连她娘留给她的陪嫁首饰都少了好几件。 这时安嬷嬷恰好回来,先是一惊,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妥,也不用张氏吩咐就开始清点起来:“少了两只赤金手镯,一对红宝石耳坠,一串珍珠项链……” 安嬷嬷是张氏的陪嫁,张氏的首饰她早清楚不过,因此少了什么马上就能看出来,此刻就如数家珍般一一点了出来。 张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秀颖的脸色也很不好。 虽然不敢肯定那个女子脖子上挂的就是张氏少了的那串珍珠项链,可是这真的只是凑巧吗? 如果不是凑巧,那么原本属于张氏的项链为何挂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脖子上。 第30章 咽不下这口气 王秀颖跟在张氏身边已经学了几年掌家理事,虽然张氏不可能让她看到所有的手段,不过也让王秀颖深知张氏的手段,下人们就算有心,也绝对没胆敢动到张氏的头上。 那么这个敢动张氏首饰的人,几乎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王子轩,王子轩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再说以王子轩的品行也不可能偷拿张氏的首饰出去送人。 那么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父亲王义诚。 一想到这样的一个可能,王秀颖就不由打了个寒战。 大域国律法允许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却打击官员养外室,毕竟养外室最有可能混淆血脉。 若那人是王义诚的外室…… 王秀颖不敢往深处想下去。 “颖姐儿今日为何想要那串珍珠项链?”张氏虽然异常气恼,却没放过王秀颖脸上的异常。 “我,我……”王秀颖咬着唇支吾着,眼睛却在屋内转了一圈。 张氏顿时明白王秀颖这是不想让婢子们听到她要说的话,于是对着安嬷嬷挥了挥手,安嬷嬷连忙拉着还在收拾首饰盒的水红出了屋子。 “说吧,是谁让你来问娘要珍珠项链的?”赋予里只剩下母女二人,张氏揉着额头问道。 在张氏的眼里,自己这个大女儿一向懂事体贴,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直接开口向她要首饰,事出反常必有妖,因此张氏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背后撺掇王秀颖,而这人一定知道些内幕。 张氏主持伯府中馈已经有些年了,她可以关起门来与王义诚吵,却绝对不会任由别人的背后算计。 “不知娘有没有发现,今日那书肆老板的女儿就戴了串珍珠项链,女儿看着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就想向娘讨了那项链。”王秀颖没有说真话,不过也与说了真话差不离。 那串珍珠项链虽不至于价值连城,可也绝对不是那样一间生意并不红火的书肆老板能够买得起的。 张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今日她只顾着注意那女子身上的香味,还真没注意到那女子脖子上挂着的项链。 不过有些事在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张氏并不想在王秀颖面前多说。 沉淀了一下心情,张氏摸着王秀颖的秀发道:“你小舅舅送来的珍珠项链,也许被收到库房里了,等有时间,娘让安嬷嬷去库房找找。就算一时找不到,颖姐儿若喜欢,娘让你 小舅舅再去寻一条来。” 王秀颖摇了摇头,将头靠在张氏的肩头,不让张氏看清自己的脸色。 此时此刻,她可以肯定她娘也许比她更早发现了那个女人的不妥当,否则发现少了这么些首饰,不会不惊不怒。 王秀颖从小就是以王妃的标准教养长大的,后院的阴私,男人在外面可能遇到的问题,她的教养嬷嬷多多少少给她讲过一些。 今天这样的事儿,就算王秀颖再不知事,多少也能猜出些端倪,她只希望张氏能够处理好此事,更希望事情还没到收不了场的地步。 王秀颖是标准的古代闺秀,虽然也满心希望与贤王能够白首到老,却早早就接受了三妻四妾的古训,因此对于大房有那么多的姨娘,就算明知娘亲心里难过,她也能够坦然接受。 有些事王秀颖比张氏看得更开,多几个庶妹庶弟也无妨,只要张氏不犯滔天大错,有儿有女的张氏在伯府就没人能够取代。 张氏不但有儿有女,而且儿女的亲事都已经有了着落。 张氏所生的三个孩子,除了最小的王秀珊性子跳脱了些,王秀颖是个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与贤王殿下的婚期就在眼前,以敏太妃和贤王对王秀颖的看重,只要不犯大错,妥妥的就是一辈子的贤王妃。 王子轩是府里的长子长孙,聪明好学,早两年就进了太学,深得老爷子们看重,这一年来又有贤王带着学武,如今更是渐渐成了文武全才。 王子轩虽然才十三岁,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与方阁老的长孙女之间的亲事已经交换了信物,只等两个孩子再大些再行三媒六聘之礼。 张氏的好日子长着呢,又何必去在意多出几个庶出的孩子。 庶子再多再好,还能越过嫡子?更何况还是比嫡子小了十几岁的庶子,等庶子长大了,说不定王子轩都已经承爵了呢,还怕他们翻了天去? 张氏不是想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是她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王义诚敢拿她的首饰在外面养外室,就别怕她将事儿做绝。 等到安抚好王秀颖,让她回自己的院子,张氏这才与安嬷嬷耳语一番。 安嬷嬷偶尔也会说上两句,主仆俩一番商议,王义诚在外养女人的事儿,没多久就有了确实的证据。 这些证据被送到了老夫人面前,于是伯爷王义诚被叫进明心堂,尔后进了府里的祠堂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夜,听说第二 天是被身边贴身伺候的大管家连扶带拖才勉强回了伯府的正院。 王义诚被罚跪祠堂,虽然老夫人什么都没说,府里下人也都噤若寒蝉,就算好奇的要命,也没一个人敢对此事进行议论。 很快伯夫人再次怀孕的好消息冲散了笼罩在伯府的阴云。 张氏自从生下王秀珊,已经足足七年没有开怀,这次再怀孕,不但老夫人开怀,连王义诚也破天荒地连续留在正院过夜。 至于他是不是真心实意,没人会去追究。 在张氏公布怀孕以后不久,亲自张罗着又替王义诚抬了一房妾室进府,这妾室正是默墨斋老板的女儿。 不过这女子被抬进府当天,王义诚并没有去她那里,依然腆着老脸留在正院,美其名多陪陪夫人肚子里的老儿子,说出来谁信呢? 王秀英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在心里吐了句槽:“人至贱则无敌。” 另一个消息则让王秀英半晌没有说话。 这个消息是冬儿从明心堂那边听来的,据说那位叫墨姨娘的进了府以后,老夫人赐了碗汤药。 汤药是由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亲自带着人送过去,并看着墨姨娘将汤药喝下去,还在那里守了差不多一刻钟才带着人离开。 那汤药的名字叫作“绝子汤”! 第31章 舍得舍得,总归有舍才有得 虽然王秀英觉得这位墨姨娘是咎由自取,可是当王秀英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王秀英绝对没想到老夫人会给刚刚抬进府来的墨姨娘送绝子汤,更没想到许嬷嬷还盯着墨姨娘将绝子汤喝下去,并硬是整整守了一刻钟,以确保汤药全部入了墨姨娘的肚子。 这是完全不给墨姨娘一丝一毫的机会,这般决绝的举动让王秀英深深地打了个寒战。 前世今生在王秀英的记忆里,老夫人都是慈和的老太太,没想到手段却是如此强硬和凌厉。 王义诚和墨姨娘都是当事人,王义诚却只被罚祠堂跪了一夜就被轻轻放过,而墨姨娘却永远失去了做娘的机会。 这让王秀英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就算她是重生回来的灵魂,就算她还有着上上世的记忆,也绝对不能轻视后院女人的手段,最重要的还有亲疏之别。 当然这件事后,王秀英觉得张氏对她的态度和蔼了许多,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慈祥中却多几分探究。 张氏态度的变化,王秀英心里很明白。 王义诚养外室的事能够曝光,张氏肯定从这次的巧遇中看出了一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因此曾经让王秀颖来清幽轩,装作无意地问过王秀英一些问题,不过都被王秀英瞪着懵懂无知却清澈无尘的眼睛给糊弄过去了。 在张氏的眼里,这次能够及时发现并赶在无可收拾前妥妥当当地将王义诚养外室的事情收拾干净,全靠了王秀英无意中的一个请求。 若不是王秀英向王秀颖提出想要买本带画的蒙书,王秀颖也不会向张氏提出去文华街。 若不去文华街,张氏自然不会去默墨斋。 若没去默墨斋,张氏就不会遇到那女子,王秀颖也不会看到那串珍珠项链……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正因为是这样的巧合,才让王义诚不至于陷入养外室的泥淖,因此在张氏看来,王秀英无形之中帮了大房一个大忙,因此原本对王秀英的处境漠然处之的张氏,对王秀英的态度自然就和气亲近了几分。 只是王秀英对老夫人的态度就有些不解了,原本就因为相貌与敏太妃相似就对她有几分心喜的老夫人,不应该对她更看重了一分才对吗? 为何老夫人看她的眼神中,总让她感到多了几分探究呢? 一旦王秀英接触到林氏**裸投在自己身上那如同啐了毒一般的目光,王秀景偶尔飘过来嫉妒的目 光,还有王秀珊时不时露出的不甘,王秀英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且不论自己是否误解了老夫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所含的意思,单从身边的姐妹和嫡母对自己的态度,王秀英的心里就多了一份担忧。 她到底是庶出的庶出,只要在别人觉得老夫人越看重她,她就越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如今林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刀子还要利三分,这并不是王秀英想要的结果。 这辈子王秀英只想低调生活,调教好沈姨娘,慢慢把王子玮培养成真正的男子汉。 这一辈子,王秀英再不愿意如前世那般去争去抢去夺,她只希望守着自己在意的人,求一世安宁。 为此王秀英决定要有所取舍,一番衡量以后,王秀英很是过了一段低调谨慎的日子。 不仅仅她自己低调行事,同时也告诫清幽轩的下人们夹起尾巴做人,更让秋儿时刻注意着沈姨娘的举动,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去戳老夫人的肋巴骨。 她自己每天辰时按时起床,匆匆用过早餐就赶到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然后跟着姐妹们去竹幽苑进学。 午休后就窝在清幽轩写写字,逗逗王子玮,坚持自己原本的想法,给王子玮进行早教训练。 王子玮不过才一周多些,话还说不太溜,常常是教不了一个字,姐弟俩就嘻嘻哈哈滚成一团。 为了与王子玮嬉闹,王秀英特地让杨妈妈在西厢的小花厅里铺了毯子,就算王子玮摔地上也不会弄伤弄疼他。 这样的小日子,王秀英觉得过得倒也不算难。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没让她过得太久,眼看就到了沈姨娘解禁的日子,王秀英心里可就有些犯愁了。 虽说沈姨娘这段日子貌似十分安静,每日里按照处罚的要求抄抄经书和女规,空闲了还给王子玮做做小衣裳小鞋子,偶尔也会陪着王秀英和王子玮姐弟一起嬉戏。 虽然沈姨娘对于王秀英这么早就想着教王子玮识字,表示不理解,甚至嗤之以鼻,不过却没有当面表示反对,看沈姨娘这样子很有几份娴静的良母样子,似乎已经从最初的烦躁不安中走出来。 只是王秀英总觉得没那么乐观,综合前世沈姨娘性子,她不觉得一次禁足就能让沈姨娘看清府里的形势。 不过王秀英内心里还是希望沈姨娘能够不像前世那么蠢,否则有沈姨娘这样的猪队友,以后的日子还真是让人头 疼。 这天下午午休起来,王秀英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呆,才让迎春替她穿上绣鞋,她得找沈姨娘说说话。 这个时候,沈姨娘恰好让奶娘将王子玮抱到屋里,见王秀英进屋来,就指着一脸不高兴要下地自己走的王子玮对着王秀英抱怨道:“你看看玮哥儿如今都不喜欢姨娘抱了。” “弟弟长大了想自己走路呢,姨娘让他下地自己走嘛。”王秀英不以为然。 王子玮已经一岁多了,这不正是小孩子最好动想自己走的时候吗? 沈姨娘嗔了王秀英一眼:“我这不是怕他走不稳跌倒了,碰着磕着。你这当姐姐的倒好,一点儿不心疼弟弟。” 王秀英也不与沈姨娘斗嘴,只伸出手去牵住已经下地的王子玮在屋里溜起圈来。 有王秀英牵着手,王子玮走得稳当得很,倒让沈姨娘不得不多看王秀英两眼。 真是没想到这个当年只会哭连路都走不稳的女儿,不过三年没见,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长得越来越出挑,还显得比同龄人更乖巧懂事。 沈姨娘回来以后,还是关心过王秀英这三年的生活,知道这三年林氏对王秀英几乎都是无视的,全靠清幽轩的婢子们照顾才能成长,心里还是有几分对王秀英的愧疚。 不过只要她一看到王子玮,她的心就会重新硬起来,若不是跟去闵州,她又哪里会有王子玮呢? 舍得舍得,总归有舍才有得! 第32章 沈姨娘一定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王秀英没去管沈姨娘,只陪着王子玮玩,等王子玮玩累了,这才让奶娘抱他下去休息,又挥退了屋里的婢子,看着沈姨娘郑重其事地问道:“听说姨娘已经完成了祖母交给你的任务,明天也要去明心堂请安,不知姨娘可想过以后怎么过?” 沈姨娘不由一愣,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对着王秀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仿佛第一次认识王秀英一般,半晌才道:“能怎么过?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罢,每日里无非就是去老夫人面前请个安,然后回清幽轩窝着罢。” 由不得王秀英在心里不住腹诽,这沈姨娘以为回到伯府只需要给老夫人请安不成?还是说她跟着王义宗在外面待了三年,已经把自己头上还压着个正妻给忘记了? 无论是哪种情况,对王秀英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我看孙姨娘每日都要去母亲那里立规矩,姨娘不需要吗?”面对沈姨娘的想当然,王秀英有些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沈姨娘一脸懵懂地问道。 沈姨娘闻言不由脸色一沉,伸手想给王秀英一巴掌,想想还是没伸出手去。 在伯府当姨娘的也不过比奴才好了些许,最多只能算半个主子,王秀英虽然只是庶女,却是妥妥的小主子,就算王秀英是她亲生的,也不是沈姨娘可以伸手教训的。 这次窝在清幽苑抄了两个月的佛经和女规,不就是因为自己手上没轻没重把王秀英的手臂抓出一块青紫,才被老夫人加重了处罚。 若是再被逮到她对王秀英下手,肯定不仅仅是禁足罚抄这么简单了,指不定要被送去家庙清修个三五个月。 家庙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再说若三五个月不在男人面前,等她再回来,那男人指不定把她忘哪去了呢! 这可绝对不是沈姨娘想要的结果。 如今形势已经对她相当不利了。 虽然王秀婷被老夫人狠狠地处罚了,林氏也被老夫人训斥,可这段日子王义宗却多半宿在临墨轩,已经有些天没来清幽轩了。 不过立规矩就更不是沈姨娘愿意面对的,林氏她也配?! 得将王义宗的心拢回到自己身上,再怎么着也得想法子让王义宗兑现那个平妻的承诺。 王秀英只要看到沈姨娘眼珠子乱转,心里就警铃大作,沈姨娘一定又打什么歪主意了。 不行,就算阻止不了她在打什么歪主意,至少也得知道她打的是什么 主意。 于是王秀英不再提什么立规矩的事,仗着年龄小,反正东问一句西问一句也不会让沈姨娘多怀疑,于是仰着头看着沈姨娘笑着问道:“姨娘,这几年在闵州过得可好?” 好,自然是极好的。 那三年,头上既没老夫人也没有林氏压着,沈姨娘可是在闵州过了三年好日子。 那三年,不能说王义宗身边只她一个女人,可是最终怀孕生子的可不只有她,最主要的是,在闵州的三年她可是被王义宗允许称为王夫人的。 只可惜时间到底短了些,若再有个三年,说不定平妻之位已经妥妥的了。 如今不过只得了王义宗一个口头的承诺,说是会在回府后禀明老夫人,没想到刚刚回府就被禁了足。 也怪她过了三年松快的日子,长了些脾气,惹恼了老夫人。 不过只要想起在闵州遇到的人和事,沈姨娘的嘴角还是翘了起来。 “还不错,只是那边的气候和生活条件到底不如京都,看姨娘的脸都糙了许多。”沈姨娘有些缅怀闵州的日子,最后却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伤感。 王秀英仔细看着沈姨娘,沈姨娘给王义宗当妾的时候,不过才十五岁,虽然生了一女一儿,可是现在也不过刚刚二十出头,与林氏比起来真正细皮嫩肉得很。 “哪有,我看姨娘的脸细嫩着呢,就算有些干,调理调理就好了。”王秀英大着胆子伸出小扔在沈姨娘的脸上摸了摸。 当她的手触及沈姨娘脸的时候,王秀英明显感到沈姨娘有一个躲闪的动作,虽然最终还是让王秀英摸到了,可是沈姨娘整个身体都显得十分僵硬,显然沈姨娘并不喜欢与王秀英亲近。 得到这样的结果,说王秀英心里一点儿都不伤心,着实是假话。 她与沈姨娘说起来已经是两世母女,前世王秀英被沈姨娘撺掇着与林氏和王秀婷斗得你死我活,最终沈姨娘不得善终,王子玮被养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王秀英自己则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这辈子,王秀英发誓一定要做个头脑清醒的人,能够让沈姨娘摆正心态是最好,若真的不能,倒不如带着王子玮另抱大腿。 这一辈子王秀英是绝对不会再让王子玮成为不学无术的纨绔。 虽然二房还有王子鸣和王子啸两个兄弟,可王秀英只王子玮一个嫡嫡亲的弟弟。 这个世界既要拼爹,拼夫君,还 要拼兄弟。 “姨娘可不可以给秀英说说这些年发生在闵州趣事?”王秀英引诱沈姨娘多给她讲讲闵州的趣事,以便了解这三年王义宗和沈姨娘在闵州的生活日常。 也许因为就要解禁,沈姨娘今天的谈兴也很足,两人一个有目的的问,一个有问必答,还真让王秀英得到了不少信息。 最让王秀英意外的是,沈姨娘刚到在闵州不久,就遇到了当年要投奔的亲戚,也就是沈姨娘的大伯一家。 前世直到王秀英死,也没有听闻沈姨娘找到亲人,没想到这一辈子还有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 难道前世因为自己穿越而来的时候,蝴蝶翅膀扇动下,才让沈姨娘失去了与亲人重逢的机遇。 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重生,被蝴蝶翅膀扇走的亲人回到了沈姨娘的生活中,如此说来,现在才是真正回到了正常的轨迹? 无论是什么原因,对于沈姨娘找到亲人一事,王秀英的心里却是真心替沈姨娘高兴。 沈姨娘不再如前世那般只是不得不依附王义宗生活的无根浮萍,不过王秀英心里又多了一些对未知人事的担忧。 第33章 沈姨娘的后盾 据沈姨娘说,她与沈家大伯重逢还是有些戏剧性的。 话说三年前王义宗带着沈姨娘前往随州闵州府任知州,闵州府是滇省的一个直隶州,离滇省首府凉州马车大约有七八个时辰的路程,说不上多富泽却也不穷困。 只是王义宗刚到闵州不久,就遇到了几年不遇的连日暴雨,也算是给了王义宗第一次考验。 王义宗本人在京都生在京都长,除了一些书本上学到的知识,没有实际处理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 所幸王义宗在外放前,长宁伯王义诚给他找了能干的师爷并几个幕僚中,其中不泛懂水利、懂农事、懂救灾的人才,因此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不过整个救灾过程中,闵州府在这场成灾的连续暴雨中的表现就显得相当出色,引起了上司的注意。 暴雨过后,滇省的巡抚大人自然要到下面各州巡视一番,当巡抚大人来到闵州的时候,作为闵州府的知州自然有亲自迎接并宴请。 也就是这次宴请,让沈姨娘与巡抚大人相遇了。 见面的细节,沈姨娘并没有多说,只说巡抚大人原来就是她当年投亲不得的大伯沈从学。 亲人相见自然是泪双流,开始的时候沈从学以为沈姨娘是王义宗的正室夫人,在替自家兄弟早逝唏嘘的同时,也替沈姨娘开怀。 却没想到沈姨娘只是王义宗的妾室,沈从学勃然大怒,与王义宗在书房关起门来谈了大约一个时辰,才见王义宗恭恭敬敬地送了沈从学出来。 沈从学盯着垂首守在书房外的沈姨娘看了半晌,才长叹了口气,甩袖离开。 王义宗看着沈从学离开是长舒了口气,沈姨娘看着沈从学离开眼里噙着泪却闪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沈从学离开以后,王义宗先送沈姨娘回了后院,安抚了一番,又匆匆回了书房召了师爷和幕僚很是商量了一番。 此后的三年,王义宗对政事兢兢业业,对沈姨娘关心倍至,因此沈姨娘在闵州的三年的确过得极为悠闲自在,在闵州府沈姨娘得到的几乎就是知州夫人的待遇和尊重。 最重要的是,在沈姨娘生下王子玮以后,王义宗在沈从学面前立下誓言,回京以后一定将沈姨娘提成平妻,而此时沈从学因为当年滇省救灾有功已升任为滇省总督。 也许正因为王义宗的办事能力和对沈姨娘的爱重,慢慢化解了沈从学心里的气恼,王义宗在闵州的三年里年年考 核得优,才能如此快速地回到京都。 只不知为何回到京都以后,王义宗似乎把沈从学这人抛在了脑后。 回京已经两个月了,沈姨娘也被拘在清幽轩整整抄了两个月佛经和女规,王义宗偶尔也会来清幽轩坐坐甚至过夜,却绝口不提平妻的事,这就让沈姨娘的危机感大涨。 提起平妻之事,沈姨娘的语气中就极自然地带上了火气和怨气。 开始听沈姨娘说起与沈从学亲人相认,王秀英自然很替沈姨娘开心,只是越听心越惊。 等到沈姨娘提到平妻,更让王秀英大吃一惊。 不过王秀英却也庆幸,这次沈姨娘还好能沉得住气,若是前世的沈姨娘早就已经嚷嚷合府尽知了。 说真的,王秀英对沈姨娘做不做得成平妻,没多大的期待。 平妻说起来好听,可是说到底依然不如正妻,也就比妾好那么一点,若是正妻不幸去世,平妻就有转正的机会的,而妾却是连转正的机会都没有的。 不过王秀英想到前世直到她死沈从学这个人都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因此首当其冲得多了解其人其事才行,说不定以后就是他们娘仨的后盾。 于是打断沈姨娘的喋喋不休问道:“姨娘的大伯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自家大伯,沈姨娘的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佩。 原来沈姨娘的大伯沈从学是大域顺历六年的状元郎,在翰林院和吏部、户部等衙门当了差不多七八年的差,十年前在夫人娘家的运作下谋得滇省凉州府知府这个缺。 经过十年汲汲营营,如今已是滇省总督,真正的一方大员。 弄清楚沈从学的身份,王秀英终于明白沈姨娘为何与前世如此大不相同,原来她是有了的坚强的后盾,同时也明白为何沈从学在得知逃姨娘身为妾室时勃然大怒的原因了。 沈家虽然家世不显,却也是书香人家,好好的女儿家却做了妾室,能怪沈从学发怒吗? 只是这里的问题来了,既然沈从学是沈姨娘的亲大伯,为何离开京城二年身在老家的亲弟弟却一无所知? 还没等王秀英开口询问,沈姨娘仿佛专门替王秀英释疑一般絮叨起来。 沈家历代书香门第,祖上也曾经有过荣光,只是到了沈姨娘曾祖父和祖父这两辈都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沈家就有些凋零破落了。 等到沈从学高中状元,沈家其 实已经是空壳子。 沈姨娘的祖父祖母去世得早,沈从学长兄如父自然也希望弟弟也与他一样走科举之路,偏偏沈姨娘的父亲却止步于秀才再无建树。 兄弟俩为此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兄长希望接了弟弟进京继续进学,已经成年的弟弟却嫌兄长管得太宽,于是原本同根同源的兄弟俩在一次争吵之后分道扬镳。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姨娘进京投亲无门的原因,在老家苦熬日子的沈姨娘一家,压根就不知道沈从学早已经外放滇省。 可是沈姨娘一家因为断了联系不知道沈从学外放去了滇省,为何英雄救美的王义宗也会不知道呢? 沈从学是大域顺历六年的状元郎,又在翰林院当了六年的差,说起来王义宗与沈从学同在翰林院共事,不可能不知道沈从学其人其名,可是为何八年前沈姨娘进京投奔,却投奔无门呢? 王秀英觉得实在太奇怪了! 就算王义宗不知道当年沈姨娘要投奔的那个住址就是沈从学的家,可是他既然带着沈姨娘去投亲,难道不知道沈姨娘要投奔的亲戚名讳? “当年若不是被那些个混混给吓得糊里糊涂,只告诉你爹投亲的地址,却没说你伯外祖父的名字……”沈姨娘幽幽地叹了口气。 虽然瞬间补上了王秀英还没来得及打开的脑洞,但是王秀英依然表示很疑惑,不过暂且就按沈姨娘说的去理解吧。 为此王秀英也不得不叹了口气。 第34章 沈姨娘的不甘心 既然沈从学做了三年王义宗的顶头上司,对王义宗也多有提拔之举,王秀英不相信王义宗回来以后就能将答应沈从学的事儿丢在脑后。 如此说来,王秀英觉得老夫人前些天看自己的眼神中的探究,就有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想必王义宗早就向老夫人详细说明了沈姨娘找到了亲人以及平妻的事,只是一直却被老夫人挡住了。 就算沈从学对王义宗有提挈之恩,就算沈从学已是一方大员,在老夫人眼里沈从学依然不能与长宁伯府相提并论。 再说了,比起沈姨娘,林氏与老夫人多少还有香火情,并且与之相处了二三十年,感情多少还是有的。 极有可能这次的禁足,就是给沈姨娘的一个下马威。 不过若是沈姨娘身后真有那么强的后盾,那么沈姨娘比起早就没有了家族支持的林氏,能够给王义宗带来更多的好处,那么沈姨娘的平妻之位想必也是迟早的事。 当然前提还必须沈姨娘能够沉得住气。 沈姨娘越沉得住气,王义宗会更觉得对不起沈姨娘,就像王秀婷被禁足并移出临墨轩以后,林氏突然沉寂下去,倒让王义宗多给了林氏几分薄面。 其实沈姨娘可依仗的东西比起林氏来并不少,毕竟王义宗对沈姨娘还是有那么几分真爱的。 有了沈姨娘与亲人重逢,且亲人还是一方大员这样一个消息,王秀英觉得自己重生回来以后定下的策略似乎有必要进行再次调整。 同时心里也暗自责备自己,怎么就没早点与沈姨娘聊聊呢? 只一味责备沈姨娘拖自己的后退,只看到沈姨娘回府以后比前世更傲娇的一面,却没细控傲娇的原因。 好在沈姨娘到底不算太傻,最后沉下心来了,要不然岂不是坐失良机? 前世没有的资源就摆在面前,王秀英绝对不容许被沈姨娘走成臭棋,当务之急是阻止沈姨娘有任何的冲动之举。 “姨娘若是成了平妻,我和弟弟就是嫡女嫡子了吗?”半晌王秀英睁大懵懂的眼睛看着沈姨娘问道。 沈姨娘被王秀英问得哑口无言,只将王秀英抱在怀里半天没有说话。 平妻,其实真没有什么意思,王义宗虽然答应了沈从学把沈姨娘提成平妻,却没有答应长宁伯府二房正妻平妻两头大,只说回家以后会与老夫人和长宁伯商议勾通。 为了防止沈姨娘抱太 大的希望,王义宗当时言明,平妻应该可以办到,正妻平妻两头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此说起来沈姨娘若当了平妻,也只是名声好听些罢了,她所生的一对儿女依然低林氏所生的儿女一头,族谱上依旧是庶子庶女。 “既然我和弟弟依旧是庶子庶女,姨娘又何必一定要去争这个平妻之位?咱们不如好好把弟弟培养成长,到时候让弟弟与伯外祖父一样考状元,给姨娘争个浩命回来,岂不更加荣光?”王秀英伏在沈姨娘怀里嘟嘟哝哝地埋头说着。 这好像是前世今生第一次这样安静地靠在沈姨娘怀里,王秀英觉得这样的感觉还不赖,于是她还在沈姨娘的怀里蹭了蹭,让若有所思的沈姨娘不由紧了紧搂着王秀英的手。 “姨娘不甘心!明明比起那林氏来,姨娘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差,如今更有你伯外祖父还有你堂舅舅他们为姨娘撑腰。为何我和儿女还得叫林氏为母亲,却只能叫是姨娘。就连一声娘都叫不得!”半晌沈姨娘才怨愤地说道。 王秀英不禁在心底腹诽沈姨娘,就算沈姨娘貌似西施,才胜蔡文姬那又如何,谁让你不早生个十年八年,谁让你没早遇到王义宗! 沈姨娘就算有千万个不甘心又能如何?只说能没在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如此而已! 不过王秀英腹诽归腹诽,这样的话自然不可能宣之于口,且打探打探沈姨娘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那姨娘准备怎么做?”王秀英坐正身体,小脸绷得紧紧的,如同小大人一般严肃地看着沈姨娘,认识地问道。 “自然不能让你爹做个背信弃义的人!”沈姨娘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秀英悚然心惊,沈姨娘该不会是准备避开王义宗直接与老夫人谈平妻的事儿吧,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果然还没等王秀英缓过神来,沈姨娘就抛出了她自己的决定:“姨娘准备明日去明心堂给你祖母请安的时候,直接将你爹对你伯外祖父的承诺禀明你祖母,让你祖母给姨娘一个说法。” 王秀英失声喊道:“姨娘不可!” 王秀英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沈姨娘一大跳,蹙着秀眉极为不悦地盯着王秀英。 守在屋外的袁嬷嬷不由撩门帘向内张望,沈姨娘对着袁嬷嬷扬了扬手,示意她不必担心,等袁嬷嬷重新放下门帘,沈姨娘这才轻轻掐了一把王秀英嗔道:“你这死孩子,叫啥叫?!既然你爹爹开不了口,那索性就由我自 己来开口。” “姨娘怎知爹爹他没开口?说不定,爹爹提了,祖母正在考虑呢?你明日若贸然提出来,指不定就坏事儿了。”这个时候王秀英也不再装什么无知纯情小孩子了,绷着脸说道。 虽然从小小的王秀英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让沈姨娘十分吃惊,不过想到把她丢在府里时还只是个连走路都不太稳当的孩子,却平平安安地过了三年,想必这个女儿还是有些内秀的,因此沈姨娘抛开从心底涌起的诡异感觉,思量起王秀英所说的可能性。 “英姐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半晌沈姨娘方迟疑地问道。 王秀英将头摇得跟只拨浪鼓一般,可是王秀英否认的越坚决,沈姨娘却觉得越有这样的可能,于是还真的坐在榻上细细思量起来。 若王义宗已经向老夫人禀明平妻之事,却被老夫人压下,那么她再去提起,岂不是与老夫人扛上了? 在这府里虽然是伯夫人张氏主持中馈,可后院最大的还是老夫人,得罪了老夫人,就算她真的成了平妻,以后的日子只怕也必定不好过。 就算沈从学一家从滇省回到京城为官,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伯府的后院子来吗? 第35章 沈姨娘的心态 在伯府里被林氏打压立规矩的时候,在与沈从学重逢的时候,在生下王子玮的时候,沈姨娘都曾经幻没想过有朝一日成为王义宗的正妻,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心头的疯狂念头。 毕竟林氏除了不爱王义宗并无什么大的过错,再说林氏还替王义宗育有二子一女,又替老侯爷守过孝,王义宗绝无可能休了林氏而提沈姨娘为正妻。 可是自从沈从学向王义宗提出平妻的可能性以后,沈姨娘的心思就活了。 倒不是说沈姨娘有了害人的念头,可是林氏比她年长了七八岁,身子骨也没她这么好,若他日林氏去世,她有了平妻之位,就有了转正的机会。 从闵州府回到京城,沈姨娘自然满心满脑都想着有朝一日成为王义宗的平妻。 在沈姨娘看来,就算只是为了沈家的颜面,她也要争下这个平妻之名,,而她也着实将自己放在了平妻之位上,所以才会有回府之初的所作所为。 前世当过姨娘的王秀英,能理解沈姨娘的心态,却不能赞同沈姨娘的作为。 好在沈姨娘没有犯下大错,好在经过两个多月的禁足,沈姨娘的脑子还算没有完全糊涂。 只不过离清醒还远着呢,否则她不会刚刚解禁就盘算着亲口与老夫人提什么平妻之事。 王秀英不得不对沈姨娘来声当头棒喝,她要让沈姨娘再清醒一些。 让王秀英值得庆幸的是,这辈子的沈姨娘也许是得了什么人的提点,做事还没有糊涂到盲目自大,总算还有几分清醒。 王义宗虽然不是老夫人亲子,却记在老夫人名下,更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比亲子也不差什么,因此王义宗对老夫人却是孝敬得很哪,否则他岂会明明知道林氏压根看不上他,最终却依了老夫人的安排娶林氏为正妻。 此刻被王秀英那么一搅和,沈姨娘终于沉下心来细细思量,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既达成自己的愿望,又不会激怒老夫人,还能让王义宗对自己心怀愧疚。 沈姨娘想起回京前在凉州城的那一夜,沈从学的夫人她的伯娘拉着她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教她许多高门大户后院的生存之道,其中不泛如何取悦老人家如何抓住男人的窍门。 沈从学的夫人袁氏是沈从学的续弦,沈从学的嫡妻在他考中状元前一年因病去世,给沈从学留下个五岁的儿子。 沈从学高中状元的时候,已二十六岁,儿子都已经六岁了,但是当年主持 科举的袁阁老却深爱其才,怜其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儿子生活艰难,将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孙女袁氏下嫁给了沈从学为续弦。 袁氏虽是袁阁老庶子的庶女,却也是孙女中比较有才名的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将其嫁给沈从学。 沈从学深知嫁了袁阁老的孙女对自己仕途的好处,因此成亲以后对袁氏极为敬重,一过十七八年,夫妻俩依旧琴瑟和鸣。 沈从学身边别说妾室,连个通房都没有。 在与沈姨娘重逢以后,得知侄女成了王义宗的妾室,自然是痛心不已。 沈从学前妻给他留了个儿子,比沈姨娘年长两岁,如今已经出仕,记忆里隐约还记得小叔家那个整日里追着他跑的堂妹,得知小堂妹投亲未果成了妾室,也替小堂妹唏嘘。 沈从学与袁氏成亲以后,又育有三个儿子,最大的今年十六岁,已经是举人,正准备参加明年春闱,最小的今年才十二岁了,也已经是个秀才,个个都有乃父风范十分出息。 只是没有一个女儿,因此无论是沈从学夫妇还是沈姨娘的四个堂兄弟都十分喜欢看着温柔娴静的沈姨娘。 面对投亲不成最后不得不进伯府为妾的侄女(堂姐、妹),无不觉得痛心,因此伯娘袁氏在王义宗带着沈姨娘回京城之前特地给了沈姨娘好一番耳提面命。 当袁氏知道王义宗的正妻林氏与老夫人之间的关系以后,再三叮嘱沈姨娘,让她凡事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与林氏发生下面冲突:“怎么说如今她是妻,你是妾。就算你真的成了平妻,即使能够两头大,林氏还是占着先。你日后需避其锋芒,做到孝敬长辈爱护儿女,才是上上之策。” 最后还告诫沈姨娘:“在我的印象中,伯府那位老夫人也算是和善之人,你们这次回去,也许长宁伯老夫人会看在你伯父面上,给你个平妻之位,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过万事皆有意外,若事情不顺利,你且不可急躁,更不能因此与王义宗发生争执,且先退一步忍让着,韬光养晦,等他日你伯父回京再作打算。” 当时袁氏还拍了拍沈姨娘紧抓着帕子的手安抚道:“放心,时日不会太久。” 当时沈姨娘虽然点头答应了袁氏的劝导,不过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一是,她自觉得王义宗能够顺利办成此事。 毕竟在闵州府的三年里,王义宗允许别人称呼她为夫人,毕竟她还替王义宗生了一儿一女。 她自认为自己在王义宗心里的地位是稳固的,她更觉得以沈从学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一个平妻的要求并不算高, 二是,她不觉得沈从学能够如袁氏所说的那般,很快就能回京城任职。 毕竟沈从学一年前才被提为滇省总督。 难道沈从学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不能回京的话,她还得傻傻地等他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不成? 正因为如此,沈姨娘才会表现得如此急躁。 两个月的禁足,不能说将沈姨娘的锐气给磨灭了,至少让她冷静了一些,只是她依然没把伯娘的话吃透,及至女儿王秀英的一声“不可”多多少少让她清醒了些。 只是沈姨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实在太过憋屈,特别是王义宗的态度。 沈姨娘可以肯定,这段时间王义宗不来清幽轩,必定与她的平妻之位有莫大的关系。 沈姨娘想了许久,却苦于身边无人可以商量,只有一个不到六周岁的王秀英,她又能懂多少呢? 第36章 好心情从早餐开始 好在有胜于与,就算沈姨娘不能完全采纳王秀英的的提议,经过王秀英一番插诨打科和胡搅蛮缠,总算让沈姨娘打消了直接向老夫人提起王义宗曾经对她许下的平妻之位。 当然王秀英知道沈姨娘的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她能够答应不与老夫人提平妻之事,也只是暂时的,要根本解决这件事,还得王义宗亲自来与沈姨娘沟通。 在沈姨娘面前王秀英可以胡搅蛮缠,在王义宗面前,王秀英却不敢造次,更何况她已经好些天没见着王义宗了。 别说是她,就是老夫人似乎也有些日子没见到王义宗了。 王义宗回京前,就已经在王义诚的运作下,补了个户部郎中的缺,当然其中不泛沈从学的手笔。 最近大域国正在进行十年一次的户籍清理工作,这是王义宗作为户部郎中以后的第一桩大事,王义宗对此十分重视,希望给上司一个好印象,因此每日早出晚归,十分尽职。 王义诚养外室的事,虽然被老夫人和张氏的雷霆手段给压了下去,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也给王义宗带去了一定的影响,王义宗心里憋了一股气,更是想将这项工作做到尽善尽美。 事实上这些日子王义宗虽然宿在临墨轩,大多的时间却都是在临墨轩的书房里度过。 林氏就算不待见王义宗,心里却明白王义宗夜宿临墨轩给了她颜面,对她所生育的两儿一女也有极大的好处,因此就算王义宗只是在书房忙碌,又怎会将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林氏私心里还等着沈姨娘沉不住气,再像赐回府时那般用王子玮生病之类的借口,让婢子来临墨轩找人呢! 这样她才有机会转移老夫人投注在王秀婷身上的目光,才有机会替王秀婷减轻压力。 伯府三房有一个正妻两个妾室,两个妾室中,林氏不怕孙姨娘如何,毕竟孙姨娘原来就是她身边的婢女,本就没有多少颜色,又只生王秀景一个女儿,王义宗极少将目光投注在这对母女身上。 林氏最忌惮的是沈姨娘,沈姨娘比她年轻了七八岁,容色上乘,又育有一子,如今又找到了娘家大伯,腰杆子比林氏要挺直得多了。 只可惜这段时间,沈姨娘好似突然转了性,虽然王义宗已经快大半个月没去清幽轩,居然一直能够忍着没有动静,让林氏心里既好奇又生出些许警惕。 终于等到了沈姨娘回京以后第一次去明心堂请安的日子。 时值盛夏,天亮得早,卯正时刻,王秀英已经睁大眼睛在想着心事。 虽然昨天好不容易打消了沈姨娘亲自向老夫人开口的打算,不过王秀英还是担心看似柔顺实则心浮气躁的沈姨娘会突然出现状况。 “小姐怎地不多睡一会?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吧。”睡在王秀英床踏上值夜的杨妈妈支着手臂正准备起身,却发现王秀英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心疼地劝道。 王秀英见杨妈妈已经醒了,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不睡了,我还是起吧。” 杨妈妈无奈,只得替王秀英穿起衣裳。 秋儿带着迎春已经候在外面,听到屋里有了动静,连忙端着洗漱用水进了屋。 秋儿一边给王秀英捻着洗脸的帕子,一边道:“小姐今天可真早,冬儿正准备带着逐夏去厨房领早餐,小姐今天想吃些啥?” 王秀英想了想,眼睛往清幽轩正屋那边看了看问道:“姨娘起来没?” 秋儿摇了摇头,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吐槽不已。 沈姨娘也是个心大的,今日是她回京后第一次去明心堂请安,居然还没自家小姐起得早呢。 王秀英沉吟片刻,心里就有了计较,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和弟弟都爱吃奶黄包,姨娘爱吃灌汤包,就各来一笼吧,另外再来两碗鸡丝粳米粥,带几样小菜即可。” 好心情从早餐开始! 秋儿给迎春使了个眼神,迎春对着王秀英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向冬儿转告了王秀英的话。 王秀英洗漱完毕,由着秋儿牵着小手出了屋。 盛夏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高,虽然有几分热度,不过少了几许燥热,王秀英站在院子里踢踢腿伸伸腰,活动着手脚。 很快正屋里也有了动静,沈姨娘也起了。 沈姨娘过了三年多无需晨昏定省的日子,这个时辰能够起来,还真是不太容易,反倒是年幼的王秀英和王子玮已经习惯了早起。 王秀英已经听到了住在东厢的王子玮的声音,想必不用多久奶娘就会抱着王子玮来正屋。 此刻见正屋门终于开了,王秀英甩开小短腿就进了屋。 “哎哟,五小姐可真早啊!看这精神可真旺!”正在伺候沈姨娘洗漱的袁嬷嬷一见王秀英,就笑着打趣。 沈姨娘掩嘴打 了个哈欠,正好看到王子玮由奶娘抱着也进了屋,不由苦笑着抱怨:“可不是嘛,怎地都不多睡会儿?” “想陪着娘用早餐呢。我让冬儿给姨娘拿一笼灌汤包,一碗鸡丝粳米粥。我和弟弟一笼奶黄包并一碗鸡丝粳米粥……”王秀英正说着,冬儿已经领着逐夏从厨房回来,正守在正屋外等着沈姨娘吩咐。 王子玮听到奶黄包三个字,就拍着手在奶娘怀里欢快地蹦达起来,口水华丽丽地流了下来,让王秀英既好笑又无语。 这里的奶黄包也不过是王秀英大致说了个想法让冬儿她娘折腾出来的,压根就不是王秀英在穿越前吃过的那个味道,不过还是让王秀英和王子玮十分喜爱。 用过早餐,已经到了辰时,从清幽轩去明心堂至少要走上一刻钟,现在天又热,走快了到明心堂一定满头大汗,因此还是早些动身为妙。 王秀英觉得今天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得保存体力,因此没有拒绝杨妈妈抱她,一路上双手松松环着杨妈妈的脖子,小脑袋趴在杨妈妈的肩头,看着奶娘怀里的王子玮笑眯了眼。 今天正值休沐日,伯府女学和外面的学堂还有衙门都是同步休沐,因此今天的请安可算是全府济济一堂。 第37章 被林氏破坏的请安 当沈姨娘带着儿女到达明心堂时,还算到得早,明心堂显得相当安静。 今天因是大家的休沐日,因此请安安排在明心堂的厅堂里。 王秀英在快到明心堂的时候,已经从杨妈妈身上下来,她毕竟已经快六岁了,杨妈妈本就长得娇小,让她一直抱着她到底还是有些吃力。 由着杨妈妈牵着小手来到厅堂外,王秀英往厅里张望,却见厅内只坐着孙姨娘母女并大房的几个妾室,难怪如此安静。 沈姨娘从奶娘手上接过王子玮,大概是平时抱得少,加之这两个月王子玮长得又快,因此沈姨娘单手抱着就显得十分吃力。 看着沈姨娘抱着王子玮,还想着空出手来牵她,王秀英连忙对着沈姨娘摇了摇手,自己扶着门框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回头对着神色有些晦暗不明的沈姨娘抿嘴笑了笑。 等到沈姨娘抱着王子玮也进了屋,这才伸手牵起沈姨娘的衣角,不动声色地领着沈姨娘来到二房的位置,在孙姨娘和王秀景下手坐了下来。 孙姨娘看着这一幕,嘴唇扯了扯,对着沈姨娘三人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 王秀景则低着头,仿佛没有看到他们进屋来一般。 大房的几个妾室则视若无睹。 王秀英他们刚要落坐,四太太吴氏就带着一双女儿来了,虽说四房是庶出,可人家是正经嫡妻,按伯府的规矩,几房的妾室都得起身与吴氏见礼。 四房的王义凡管着伯府的生意和庶务,十分忙碌,难得能够有一天休息,并不像其他兄弟那般有休沐日,因此除了府里有大事,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今日也不例外。 见礼后沈姨娘抱着王子玮坐下,美眸四下扫了一眼,没见着需要见礼的人,复垂眸与王秀英一起逗着王子玮玩,以免好动的王子玮坐不住哭闹起来。 很快大房、三房陆续都到了,顿时厅堂里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奇怪的是,一直到老夫人出现在厅堂,王义宗和林氏并一对儿子都没有现身。 许嬷嬷扶着老夫人在厅堂上首坐下,接过身后丫环托着的热茶方才敛手退下。 厅堂内顿时只剩下大大小小的主子,大家纷纷起身给老夫人请安,这时右手二房空出的座椅就显得特别突兀。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并没说什么,只是用慈和的语气让大家各自坐下。 老夫人扫视了一圏厅堂内的儿孙 ,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外面传来嘈杂的哭闹声,很快林氏哭着一头冲进大屋,“扑通”一声跪在老夫人面前:“母亲给媳妇作主啊!” 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唬了一大跳,脸色变了又变,抚着胸口半晌没有缓过神来,右手前面的三太太方氏连忙上前替老夫人抚背顺气。 被林氏惊吓到的又何止老夫人一个。 这不,四房那边刚刚一周岁的王秀珠,原本胆子就小,此时被吓得“哇哇”大哭,紧接着沈姨娘怀里原本就不太安分的王子玮也跟着哭闹起来。 老夫人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先是被林氏唬掉了半个魂,现在又被两个小的哭得脑壳子一抽一抽的疼。 揉着抽痛的额头,回下张望,却见左手前面坐着的张氏,脸色明显白了几分,身边的王秀颖正在在替张氏抚胸,明显也被吓着了。 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儿女满堂,喜气盈盈,一团和气。 原本还算欢喜的厅堂,如今被林氏闹得这里哭,那里闹,更别说老夫人本就对二房迟到而心生不愉,此刻见林氏一大早晨不但破坏了府里的宁静,还将张氏吓得脸色发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对着林氏沉声喝道:“老二家的,你这是干啥?你这泼妇模样到底是从哪里学的?!给我起来,有事说事!” 林氏今日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依然伏在地上痛哭不已,嘴里一直一直道:“媳妇没法活了,母亲若不给媳妇做主,媳妇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人怒极反笑:“你既不愿把事儿说清,又何来替你做主。孙氏、沈氏,把你们的主母扶下去先冷静冷静!” 被老夫人点名的孙姨娘和沈姨娘面面相觑,林氏那样子,她们哪里赶上前去扶。 正在两位姨娘迟疑之时,王义宗匆匆进了大屋,也在老夫人面前跪下:“母亲息怒。” 老夫人见到王义宗,盯着王义宗看了半晌,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却什么都没说,沉默片刻挥手让大家都退出去各自回去,独留了王义诚、王义宗和林氏。 沈姨娘回京以后的第一次请安,就这样被林氏破坏,草草结束了。 谁也不知道王义宗和林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氏进来的时候虽然不算突然,但是她一进了厅堂就冲到了老夫人面前,别人压根就没看清她的面容,只知道林氏披头散发,状似疯妇。 王义宗进厅堂的时候则十分突然,进来 以后低着头就直接跪在了老夫人面前,除了正面相对的老夫人,谁都没看清这两个人今日的面目。 王子玮在明心堂哭了一场,回到清幽轩已经没有开始那般精神。 沈姨娘拿了点心逗着他用了些,又由着王秀英牵着王子玮的小手在屋里走了几圈,见他精神实在不太好,就让奶娘带去东厢休息,小心仔细地伺候着。 王秀英则跟着沈姨娘在正屋坐下,将婢子们都支了出去,母女俩说起了悄悄话。 “姨娘,我猜爹爹脸上可能有伤。”王秀英的第一句就让沈姨娘不由一呆。 “何以见得?”王义宗进屋的时候,沈姨娘正忙着劝哄哭闹不休的王子玮,压根没注意老夫人看着王义宗的脸色变化。 “姨娘可注意到爹爹进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好像很怕被人看到他的脸。姨娘能看到爹爹的脸吗?反正我是没看到。我只看到爹爹抬头看了祖母一眼,然后又一直低着头。 可是祖母的目光好奇怪,脸色也好奇怪,很像……嗯,很像上次子尧哥哥与人打架脸上被人抓破时三叔母的目光和脸色,不过也不完全像……”王秀英说到这里住了嘴,她相信不用她再多说,沈姨娘一定能够想像得出来。 第38章 老夫人的决定 沈姨娘虽然没看到过王子尧与人打架以后的惨样,更没见过方氏当时的目光,但是只要一想到当日王秀英被王秀婷抓破脸时她内心的刹那间的感受,再想一想老夫人在王义宗进屋以后就忙着让大家退出来,只留了王义诚一个局外人,大致也能确定王秀英猜得多半没错。 那么王义宗和林氏到底为何打架? 回京城已经两个月了,王义宗除了偶尔被林氏吵得烦了,才会来清幽轩,基本都宿在临墨轩。 就算王秀婷犯了大错将王秀英的脸抓破,王义宗也只是来清幽轩看了看,没有过多的怪责林氏,反而日日宿地临墨轩,林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不成王义宗因为提沈姨娘为平妻的事在老夫人那里得不到回音,想着从林氏那里下手? 王秀英虽然觉得王义宗不会那么蠢,好歹前世他也坐到吏部尚书的位置。 很快冬儿就从外面带了消息回来:“二老爷昨夜里也是宿在二夫人房里,只不知为何后半夜两人就闹了起来,听说二夫人把二老爷的脸都抓花了!屋里的瓷器花瓶碎了一地…… 闹得可凶了,临墨轩伺候的人谁进屋谁倒霉,最后谁也敢进屋去劝,听说最后还是芳儿姐姐守在二门,二门一开就将二少爷从前院喊到了临墨轩……” 可是为了什么事闹起来,冬儿却打听不出来。 一直快到午时,明心堂那边老夫人派了贴身伺候的大丫环云儿过来清幽轩传话,让沈姨娘去一趟明心堂。 至此,王秀英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断定,今天林氏这一出闹,应该与沈姨娘有关。 能让林氏闹成这样,又与沈姨娘有关的,就只能有一件事,那就是沈姨娘所说的平妻之位。 只是王秀英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王义宗不努力走通老夫人的关系,却要退而求其次,想打通林氏来给沈姨娘提平妻。 他难道不知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吗? 就算林氏平日里如何不待见他,任由他将沈姨娘接回府来放在眼前宠着,可是到底沈姨娘还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更何况若将沈姨娘提成平妻,很有可能牵扯到林氏所生的两个嫡子的利益,林氏如何可能答应。 提平妻之事,在王秀英看来,只能从上往下压,哪里是能够从下往上拱的? 王秀英前世就与王义宗十分生分,虽然他们是父女,可是王义宗的心里女儿不过是用来联姻的工具 ,因此王秀英对王义宗这个父亲真的十分不了解。 不过现在不是分析王义宗心理的时候,必须得再给逃姨娘上上紧箍咒,可不能让她大大咧咧地在老夫人面前露出自己很想提为平妻的心态。 “姨娘,记住一定要以不变应万就变。先生说过这样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当着婢子们的面,王秀英不能多说什么,趁着沈姨娘进里屋换衣裳的空间,王秀英跟了进去,拉着沈姨娘的手如此说道。 昨日与王秀英一番交谈,此时的沈姨娘已经不敢再将王秀英当成普通的六岁孩子看待。 虽然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这王秀英小小的人儿能够通晓那么多的东西,却又不得不承认王秀英说的话极有道理,感叹王秀英是个早慧的孩子。 昨夜里沈姨娘独自躺在床上想了许多,反反复复地回想在凉州时袁氏的教导,咀嚼王秀英白日里说的话,觉得提平妻这事绝对没有她当初想得那么容易,她的确要从长计议,不可冲动更不能大意失荆州。 没错,退一步海阔天空,再怎么说自己身后还有个沈家可以仰仗,来日方长呢! 想明白了,沈姨娘心顿时宽了许多,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难得和气地看着王秀英点了点头。 无论这次能否如愿提为平妻,她都得沉住气,伯父总有一天会回到京城,那个时候她就再不是孤家寡人了。 沈姨娘只带着身边的伺候的大丫环跟着云儿来到明心堂,此时老夫人已经不在大,沈姨娘她被许嬷嬷直接引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老夫人正闭着眼歪靠在卧房外间的软榻上,另一位大丫环水儿正给她捶着腿。 许嬷嬷在水儿身边坐下,示意水儿退下,接过水儿的活自己替老夫人捶起腿来。 也许感觉到手法的不同,老夫人微微睁开眼睛,见是许嬷嬷在给自己捶腿不由笑道:“还是你的手艺好,只那么几下整个人都觉得舒畅多了。” “老夫人抬举!”许嬷嬷见老夫人似要起身,连忙站起来扶起老夫人。 这个时候沈姨娘还算有些眼力,一步上前给老夫人身后放了个大靠枕,让老夫人靠得舒服,顺势在老夫人的肩头揉捏起来。 沈姨娘的这一系列动作,明显取悦了老夫人,原本还想再晾晾沈姨娘,这会儿也就继续不下去了。 “听说老二说,在滇省遇到你伯父了?”片刻的沉默过后,老夫人问道。 “嗯,贱妾也是很意外。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亲人了,没想到会在滇省重逢。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若当年不是老夫人一力促使二老爷带上贱妾,贱妾哪里有这样的福份?”这会的沈姨娘既温顺又贴心,还给了老夫人一顶大帽子。 老夫人拍了拍沈姨娘还在替她揉捏的手,示意她在自己面前坐下,接着说道:“老二回来第二天,就提起要提你为平妻,说是答应了你伯父的事。 只不过咱们府上以前没有这样的例子,所以这事就暂时被我压了下来,昨夜里老二与你们太太提起这事,这一大早就闹到我这里来了,吵得人不得安生。 平妻这事儿没有你们太太点头却是不行的,可你们太太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又岂是别人能够压得住的? 所以老二的意思是暂时先压着,等你们太太想通了再做打算。” 说什么王义宗的意思,还不是老夫人的决定! 沈姨娘的脸色一变再变,不过好在想起女儿的话来,最终咬牙忍了下来,垂眸顺眉道:“老夫人的意思贱妾明白了,但听老夫人和二老爷的安排。” 从明心堂出来,沈姨娘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平妻之事真正落了空,心里依旧相当的失落,还有几许对未来的迷茫。 第39章 林氏陪了夫人又折兵 回到清幽轩的沈姨娘整个人就显得呆呆的,王秀英不用问能让沈姨娘失魂落魄的大约也就是平妻之事了。 她都不知道还能再劝沈姨娘什么,只能让清幽轩的婢子们小心伺候,更叮嘱王子玮身边伺候的人带好王子玮,别去打扰沈姨娘。 这事儿只有沈姨娘自己想通了才行。 当日沈姨娘连晚餐都没用就睡下了,第二天索性就起不来身,吓得袁嬷嬷连忙报了林氏要请大夫。 沈姨娘提平妻的事因林氏的发飙而被老夫人暂时压了下来,伯府里知道这事的人也不多,除了王义诚和老夫人,也就二房的少数几个人。 连一早被花儿请进内院劝架的王子鸣都没有弄明白林氏与王义宗大打出手的原因,更别说孙姨娘之流,她与大多数人一样只以为林氏与王义宗不过是平常的吵闹罢了。 临墨轩内知道内情的人都被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严厉敲打过,若有人胆敢传些有的没的,到时别怪伯府心狠手辣。 虽然伯府没有流出任何有关沈姨娘提平妻的风声,可是就因为王义宗在林氏面前亲口提了这事,对林氏而言就是天大的羞辱,同时也给她带去了巨大的危机。 本就因王秀婷被移出临墨轩并禁足在锦绣阁吃苦对清幽轩怀恨在心,没想到不过两月又蹦出个平妻的事件来,于是临墨轩与清幽轩之间的关系更加雪上加霜。 林氏正找机会磋磨沈姨娘呢,袁嬷嬷来临墨轩说要替沈姨娘请大夫,林氏岂能轻易应允,只冷笑着看着袁嬷嬷,既不说请也不说不清,半晌对着袁嬷嬷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见袁嬷嬷无功而返,已经进过正屋看过沈姨娘的王秀英气得真跺脚。 这个时候,王秀英再次意识到一个姨娘在正妻面前的无力。 原本她也以为沈姨娘是心里不舒服才佯装生病,她还思量着如何才能让沈姨娘明白以病对抗老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 可当她进屋看到沈姨娘的脸色,还有连水都喝不进去的情形,心里真正是又急又慌。 林氏不肯应允请大夫,那么只能想办法惊动老夫人。 王秀英知道因为沈姨娘与林氏之间的对抗,如今老夫人对她已没有前些时候那般疼爱,她一个人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单薄,不过没关系,不是还有个王子玮嘛。 于是原本应该动身去明心堂请安的王秀英也不去请安了,示意王子玮的奶娘放王子玮下地。 王子玮的奶娘虽然不明白王秀英是什么意思,不过如今在清幽轩王秀英差不多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很快奶娘就将穿戴整齐准备去明心堂的王子玮放在地上。 王秀英牵着王子玮的小手进了正屋,沈姨娘白着脸披散着头发靠在袁嬷嬷怀里喘着粗气。 王子玮本要甩开王秀英的手扑向沈姨娘,可是这样的沈姨娘却着实吓着了王子玮,王秀英什么蒤都没有,王子玮就如她所愿“哇”地哭了起来。 随着王子玮的放声大哭,王秀英看着沈姨娘,也是眼圈渐红,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虽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可那个眼神那个神态比嚎啕大哭的王子玮更让人心疼。 很快清幽轩的动静就传到了明心堂,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水儿来清幽轩了解情况,这才知道沈姨娘病例了,两个孩子心疼姨娘才会痛哭不已。 水儿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环,见此情形自然是对着袁嬷嬷好一番训斥,可是袁嬷嬷委屈啊,于是沈姨娘生病,向林氏请医,林氏却不予理睬的事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边。 很快水儿带着大夫来了清幽轩,老夫人的训斥也很快就进了临墨轩。 林氏挥退袁嬷嬷以后,心里自然是得意极了,她大概也觉得沈姨娘只是装病,就算老夫人的训斥进了临墨轩,林氏的心里依然是得意的。 只可惜林氏并没有得意多久,就传来了清幽轩的消息。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打在林氏头上,几乎将她打蒙了。 沈姨娘并不是病了,而是有了身孕! 等待林氏的不仅仅只是老夫人的训斥,还有主母不慈见不得妾室怀孕的骂名,更有王义宗对她的怒斥。 王义宗虽然已经三个儿子三女,可是为了家族的兴旺,孩子哪里还会嫌多的? 伯府又不是养不起,因此就算王义宗已经有了十个儿子十个女儿,就算沈姨娘只是个妾室,那也是王义宗的孩子,也容不得林氏如此怠慢! 伯府本就有规矩,不管是哪一房主子爷身边的女人,只要是怀了主子爷的孩子,怀孕期间连去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都能省则省,更无需去主母面前立规矩。 在王义宗回到京城的这两个多月,只在清幽轩留了两宿,没想到这样也能让沈姨娘怀上孩子,气得林氏在临墨轩大发雷霆,当日临墨轩又扫出了一簸箕的碎瓷片。 接连在清幽轩受挫,又被老夫人和王 义宗连番训斥,林氏又气又恼又心焦,终于在沈姨娘怀孕后两日,一病不起。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林氏这场病拖了差不多半个月,这次林氏可算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等到林氏病好,夏天已经过去,王秀婷也总算被解了禁,只是还是不能跟着姐妹们去竹幽苑一起进学,依然由那位严厉的老嬷嬷贴身教引。 “娘,你怎么能让爹爹再去那狐媚子的屋里,居然还让她再怀上孩子!她本就已经有了一儿一女,若再生个儿子,岂不是要与娘平起平坐了?”王秀婷一解禁就来到临墨轩,一脸不满地看着林氏责怪道。 王秀婷这“平起平坐”几个字直戳林氏心窝,她最怕的可不就是沈姨娘与她平起平坐吗? 偏偏王秀婷不帮她反而只会给她惹麻烦,到最后还一脸不满地指责她。 当日若不是王秀婷犯了错,王义宗因此与她生气,夫妻俩对了几句嘴,王义宗才甩手去了清幽轩。 王义宗带着沈姨娘离京整整三年,又让沈姨娘生了个儿子,如今刚回京城老夫人那里盯着呢,只会留宿临墨轩或者偶尔去孙姨娘那里,又哪里有沈姨娘什么事? 第40章 避其锋芒才是明智之举 听了王秀婷的话,再看看王秀婷的表情,林氏差点被气得个倒仰。 林氏放在膝上的双手动了动,几次想对着王秀婷动手,到底面前的是她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的女儿,最后还是紧紧握着手,指甲刺入掌心,用掌心的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才没有甩王秀婷一个巴掌。 “这事你就别管,再怎么说娘都是你爹的正妻,就算娘今日死了,你们兄弟姐妹三人还是这二房的嫡子嫡女!”半晌林氏才冷冷地睨了王秀婷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王秀婷到底只是八岁的女娃,此时被林氏言辞中的冷厉给惊得差点拔腿逃出临墨轩,好不容易稳住神,不由动了动屁股,重新端正坐姿,垂下眼去再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更加记恨王秀英。 正在清幽轩逗弄王子玮玩耍的王秀英,觉得脑后一阵阴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鼻子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正慵懒地歪靠在软榻上看着王秀英姐弟玩耍的沈姨娘见状不由微微蹙眉,有些嫌弃地让了让,想使自己离王秀英远些,不过最后还是关切地问道:“英姐儿昨儿夜里可是受了凉,怎地打起喷嚏来了?” “没呢,只是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俗话说一骂二想三念咕,不知道谁在骂我呢!”王秀英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呆愣地看着沈姨娘,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沈姨娘的眼睛眯了眯,目光显得有些幽深。 这府里会骂王秀英的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氏母女。 想到今天是王秀婷出禁闭的日子,这会林氏母女指不定就在临墨轩怎么骂她们母女呢! 不过骂就骂吧,反正如今再次怀上孩子的是她沈嫚茹! 虽然沈姨娘对自己没能如愿得成平妻,心内多有不甘,可是在林氏一心想要磋磨她的时候,怀孕才是真正甩了林氏一个大耳光。 “姨娘,你可别多想,就算真有人骂,我也不会少块肉,你现在一定开开心心的,啥事都别想!”王秀英怕逃姨娘多思多虑,忙牵着王子玮的手来到软榻边,一边用力将王子玮抱上软榻让他在榻边坐稳,一边小心翼翼地劝道。 沈姨娘原本微愠的心情顿时觉得犹如被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抚平,伸出一只手扶稳王子玮,另一只手缓缓抚过王秀英有些微黄却柔软的细发,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女儿的贴心,同时也微微有些羞愧和自责,自己怎么以前就没好好将女儿放在心上呢? 见 沈姨娘脸色和缓了许多,王秀英生怕好动的王子玮碰到磕到沈姨娘,小心地将王子玮从软榻上抱了下来,喊了奶娘进来将王子玮抱走叮嘱奶娘好生看护,这才重新坐下来与沈姨娘闲嗑。 自沈姨娘被诊出怀孕以后,这样的生活已经成了王秀英每日的必修课。 上午自然少不得要去竹幽苑上课,虽然韩先生上的课,王秀英前世都学过,可是她依然喜欢去竹幽苑听韩先生讲课。 韩先生虽然是个女子,可是她年轻的时候去过不少地方,算得上见多识广,最重要的是她总能将那些大道理讲得幽默风趣,远非那些道貌岸然的卫道士能比。 午休以后王秀英基本就窝在清幽苑,或带着王子玮嬉戏,或陪着沈姨娘说说话,偶尔还会跟着袁妈妈学学做针线。 当然虽然王秀英成了标准的宅女,不过她也不是那种闭门自守的人,对伯府内的动静还是十分关注的,自然清楚王秀婷已经解除了禁足。 王秀英心里更加明白,以王秀婷那个小心眼,只要解了禁,一定会想尽办法找自己的茬。 这个时候王秀婷正是锋芒最盛的时候,王秀英自然不会傻傻地将找事的机会送到王秀婷面前。 她不能保证她们姐妹之间再有争斗的时候,老夫人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只罚王秀婷,因此这个时候避其锋芒才是明智之举。 虽然王秀英并不怕王秀婷找茬,但是现在她不想出点什么事让沈姨娘担心,因此这段时间乖觉得很,休沐的时候就在清幽轩等着,进学的时候想方设法与王秀珊走在一处,绝对不让自己落单。 王秀珊是伯府出了名的小辣椒,虽然王秀珊看不上王秀英庶女的身份,不过鉴于王秀颖对王秀英诸多照顾,加上看不过王秀婷的蛮不讲理,因此平日里对王秀英也算是多有照顾。 上学下学的路上,也遇到过几次摩拳擦掌明显想要找王秀英茬的王秀婷,都被王秀珊机智地给打发了。 王秀婷堵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堵到落单的王秀英,而她的行为却引起了教引嬷嬷的注意。 教引嬷嬷虽然来伯储的时间不算长,可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那眼力可是杠杠的,就算没人在她面前说道两姐妹之间的恩怨,就这两姐妹之间的关系,就能大致分析王秀婷此时此刻的心态。 于是嬷嬷不动声色地对王秀婷的时间进行了重新调整,将王秀婷的作息时间与竹幽苑那边的作息之间交错,因此如今王秀婷想要在 王秀英上下学路上堵王秀英也没那个时间。 当然大家同住在一个府第,又同是二房的姐妹,要完全避开是没那个可能的,王秀英也深知这一点。 好在伯府的请安规矩一向以老夫人的明心堂这准,因此被嬷嬷那么一调整,王秀英与王秀婷见面的机会,只要王秀英用点心也只有在明心堂了。 明心堂里是老夫人的地盘,除非王秀婷还想被老夫人重罚,否则轻易是不敢再挑事的。 当然王秀英不进学的时间窝在清幽轩不出门,不是怕与王秀婷正面冲突。 两人前世十几年的纠缠和恩怨,她太清楚王秀婷这个人的性情。 真要对上,王秀英自认为不可能在王秀婷手下吃多大的亏。 王秀英只是不想在沈姨娘胎还没坐稳的时候,与林氏母女发生任何冲突给沈姨娘添堵。 虽然沈姨娘已有一儿一女,不过在大家族里,儿女是后宅女人的立身之本,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比起与王秀婷做无谓的争斗,这辈子的王秀英明白,父母亲情也许能够在最后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因此她希望有更多的时间与沈姨娘多多联络感情,与王子玮培养姐弟亲情。 再则也只有留在清幽轩,她才有机会遇到父亲王义宗,在王义宗面前刷刷存在感。 第41章 替王子玮刷好感 如今沈姨娘怀着身孕,不方便伺候王义宗,王义宗自然不可能夜宿清幽轩。 不过王义宗对沈姨娘还是有几分真感情,也许也是对没能实现回京后就提沈姨娘为平妻的承诺心怀愧疚,因此从沈姨娘被诊出再次怀孕以后,王义宗只有了空闲都会来清幽轩坐坐,与沈姨娘说说话。 当然每当王义宗来了清幽轩,就算王秀英正在沈姨娘的屋里,也仅仅是乖巧地给王义宗行个礼,就从屋里退出去。 不过就算如此,王秀英也不愿意放过与王义宗见面的机会。 因为王秀英心里明白,就算她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对着王义宗行个礼,总能在王义宗心里留个印子,这种秀存在感的机会再轻松不过。 这不,王秀英还没与沈姨娘唠上两句,王义宗撩开门帘就进了屋。 王秀英从沈姨娘身边退开,小身板站得挺直,然后对着王义宗恭敬行礼,就准备与以前一般从屋里退出去。 今日,王义宗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唇角微扬,目光温和,此刻王秀英的乖巧懂事,让他的目光更是柔和一分。 想到当年王秀英被留在府里的时候,不过才二岁多点三岁不到。 男人外放原本应该正妻跟着去任上,偏偏林氏以王子啸年幼离不开母亲为由将沈姨娘推到前面,老夫人心疼林氏,就依了林氏。 当初林氏答应会好生看顾教养王秀英,结果呢? 也是他太过相信林氏,明知林氏不是个真正大度的人,却偏偏相信了老夫人会盯着林氏照顾王秀英的承诺,好在只有婢子看管无人教养的王秀英是个争气的。 偏偏林氏自己生养的王秀婷总是惹出一件又一件的事儿来,刁蛮任性粗俗。 两姐妹一对比,就更衬托出王秀婷的不堪,也让王义宗在心里对林氏多了些许怨怼。 这些说明了什么,王义宗觉得压根就不必用脑子多想! 林氏就不是个真正贤惠的人,对庶女不管不顾,对亲生的儿女却宠得无边,却不知什么叫慈母多败儿! 有了对比,才更觉得王秀英的宝贵和可爱,王义宗难得有了关心王秀英的心思,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温和的笑容,看着王秀英道:“听你祖母说,韩先生经常夸英姐儿。”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王义宗的话音刚落,王秀英小脸就涌上红晕,微微抬起头来仰望着王义宗,脸上露出孺慕和崇拜之色:“女 儿还差得远呢!女儿听祖母说爹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完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开始学论语了。女儿如今快六岁了,不过才背全三字经呢!” 被王秀英用崇拜的目光看着,王义宗的心里充满了自得,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英姐儿与爹爹比,难道还准备去考科举,当个女状元不成?” 见王义宗如此开心,王秀英的心也放开了些。 她知道王子玮刷好感的最佳时机到了,于是鼓着小脸嘟着小嘴道:“女儿倒没想过要去当什么劳什子的女状元,女儿只想着多识些字,平日里与弟弟玩耍的时候,能够与弟弟玩玩识字游戏。” 王义宗不由一愣,看向王秀英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玮哥儿话还说不溜呢,英姐儿就要教他识字?” 王秀英自然不会与王义宗说什么早教,只是噔噔噔跑到一旁,很吃力地爬上高几旁的椅子,从高几上拿过给王子玮买的画本开蒙书,重新跑回王义宗身边,将蒙书放在王义宗手上,然后兴奋地告诉王义宗,她是如何一边与王子玮玩耍一边教王子玮识字的。 沈姨娘一直微笑地看着难得如此和谐亲昵的父女俩,心想若只有他们组织一家该多好! 可惜…… 想到二房林氏才是王义宗明媒正娶的妻子,想到还有个与她一样的孙姨娘,沈姨娘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心里涌起浓浓的苦涩。 “英姐儿是说,玮哥儿看着这里的画,就能说出这画的是什么?随便指哪幅画都能说出吗?”王义宗很希望自己能够相信王秀英的话,可是一想到连话都还说不流利的王子玮,就不由的说出心底的质疑。 王秀英心里完全明白,没让王义宗亲眼目睹,要让他相信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王义宗的质疑,她的心里其实一点儿也没有伤心失落。 不过为了符合这个年龄,她还是适当地表现出了因不被王义宗信任而伤心失落的情绪来。 今日也许衙门的事情顺利,王义宗的心情是真的不错,倒是兴起了陪儿女玩闹的心情:“若不然让玮哥儿过来试试?” 王秀英立马收了脸上的委屈,扬声让守在屋外的袁妈妈去东厢看看王子玮,若王子玮醒着就让奶娘带他过来。 许嬷嬷答应着,亲自去了东厢,没多久奶娘抱着王子玮就来了正屋。 王子玮大概是刚睡醒没多久,似乎还有些下床气,看着有些不高兴精神也不太好,不过一 被奶娘抱进正屋,看到王秀英顿时就来了精神。 不等奶娘给王义宗行礼,嘴里嘟哝着“姐……姐……”,小身子在奶娘怀里扭动着,用力扑腾开了,显然是要下来自己走。 王秀英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奶娘身边,示意奶娘将王子玮交给她,挥手让奶娘重新退了出去,然后牵着王子玮的手,嘴里一边轻缓念着三字经一边带着王子玮走向王义宗。 王秀英不过才开了个头,王子玮就跟着王秀英念了起来。 虽然吐字并不清晰,却依然能够听出他在念叨的是什么。 王义宗这会儿心里还真已经有些相信王秀英刚才的话了。 虽然王子玮是在王秀英的带领下颂出三字经,他那完全只是无意识的跟风行为,不过足以说明王子玮的智商,也足以让王义宗惊喜。 虽然王义宗知道长子王子鸣还算出色,但是他也希望其他的儿子个个出色。 只是王子啸让他很失望,已经四岁多快五岁的王子啸,被林氏宠得太过,至今还像个奶娃娃,喜欢躲在林氏的怀里。 反倒是没有爹娘宠爱的王秀英,给了王义过不一样的惊喜。 当然相比于王秀英这个女儿给他的惊喜,作为儿子的王子玮更能夺取王义宗的注意力,这也是王秀英一意培养王子玮的原因。 第42章 王秀英觉得有些费思量 受过现代教育的王秀英深知揠苗助长的危害,因此现在她也只是发挥了她上上世幼教老师的特长,结合王子玮的实际情况,开发早教寓教于乐罢了。 王义宗随意翻开一页指着里面的画,王子玮都能用他那不太清晰的声音准确说出那画的是何种事物,彻底印证了王秀英的话。 王义宗虽然没有因此对着王子玮大呼“神童”,但是他眼中的惊喜却怎么都无法敛去。 到此王义宗来清幽轩就更勤了起来,对王秀英也多了几分关注,偶尔还会带本自己去书斋淘的蒙书。 这样的结果让王秀英十分满意。 只是王秀英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大问题。 老夫人对她的态度慢慢不一样了,目光中对她的审视日渐浓郁,而王秀颖和王秀珊渐渐地也与她生分了起来。 这让王秀英悚然起警。 虽然她在刻意回避与王秀婷之间的争斗,可是如今的表现似乎又走回了前世高调争宠的老路。 虽然这辈子沈姨娘有了沈家人做后盾,可是目前这个后盾到底有多硬,能给沈姨娘和他们姐弟多大的支持还未可知,她怎能先放弃老夫人这条大粗腿呢?! 前世她不就是没有抱牢老夫人这条大腿,最后才一败涂地的吗? 王秀英觉得她需要再次进行调整,就算不能让老夫人疼爱她,也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厌了她。 只是到底要如何做,王秀英觉得有些费思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进入了桂花飘香的季节,这天因为王子玮的缘故,王秀英被老夫人逮到了一个薄惩机会。 沈姨娘的孕期没满三个月,老夫人体恤没让沈姨娘来明心堂请安,这段时间都是王秀英带着王子玮进屋给老夫人请安。 这天也不知是夜里没睡好,还是其他的原因,王子玮就是不肯乖乖地坐着等老夫人出来,王秀英怎么哄都哄不住。 王秀英气得要打王子玮,正当王秀英举起手来在王子玮头上比划的时候,许嬷嬷扶着老夫人出来了,这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只听老夫人一声断喝:“英姐儿,你要做啥?跪下!” 王秀英在看到老夫人变脸的那刹那就已经明白今天大概无法善了,在老夫人的喝斥声中,扑通跪了下去。 原本还在闹腾的王子玮被老夫人突然的喝声和王秀英突然的行动给吓住了,半晌裂开 嘴“哇”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拉着王秀英,任谁都看出王子玮这是想要将王秀英从地上拉起来。 只是老夫人既然一心想要教训王秀英,又怎会心疼王子玮而轻易放过王秀英。 目光扫向二房众人,她想要从中找出一个合适的人照顾王子玮。 可是这一扫,却让老夫人既生气又失望。 她居然从王秀婷和王秀景的眼里都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欢喜。 府里的姐儿们什么时候如此没有姐妹之情了,看着王秀英受罚就这么开心? 老夫人的心里顿生不喜,只不过她今日打定主意要惩戒王秀英,而且只是惩戒王秀英一人,因此虽然心里对王秀婷和王秀景的表现极为不喜,也只当没看到。 老夫人的目光缓缓扫向林氏,没放过林氏微扬的唇角,再扫向孙氏,同样没放过孙氏眼底的幸灾乐祸,原本想将王子玮暂时交给这两人的心也就淡了。 老夫人的目光转向方氏,见方氏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微蹙了蹙眉缓声道:“老三家的,你且先哄着些玮哥儿。” 方氏惊讶地抬起头来,她以为是自己游神产生的幻听,因为三房离二房位置应该最远的,怎么轮都不应该是她去哄王子玮。 可是当她接触到老夫人的目光,方才知道并非她的幻听,老夫人是真的要她去哄王子玮。 既然是老夫人开了口,方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极不情愿地起身走向哭闹的王子玮。 王子玮虽然回伯府已经快三个月了,可是与清幽轩以外的人相处的并不多,与方氏更少有接触,这个时候方氏要将他从王秀英身边带离还真是不容易。 于是他哭闹得更凶了,这个时候作为嫡母的林氏,原本只一心照顾着抱在怀里的王子啸,此时突然瞪着王子玮低声斥道:“哭什么哭,再哭就堵了你的嘴!还不听祖母的话,跟了三叔母去那边坐下!” 林氏的喝斥让王子玮有片刻的停顿,在林氏正为自己一句话治住了王子玮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哇”的一声王子玮哭得更加惊天动地。 原本跪着的王秀英本能地将王子玮护在自己的怀里,温柔地拍着王子玮的后背,轻轻哄道:“弟弟莫怕,母亲不是真的要堵你的嘴,她是心疼你,不想你被祖母责罚。乖乖哦,别哭了,跟着三叔母去那边坐下,等散了姐姐带你回去。” 林氏的脸顿时黑了个 透,王秀英反话正说,不是在老夫人面前给她上眼药又是什么?! 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难怪比她还要大两岁多的王秀婷多次在她手上吃挂落。 林氏用差不多要吃人的目光盯着王秀英,护着王子玮的王秀英小小的身体不由一阵萧瑟。 林氏自以为自己这一眼做得很隐秘,可是别说是近前来准备带离王子玮的方氏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坐在上方的老夫人也将她的目光看在了眼里。 王子玮在王秀英的安抚下,总算安静下来,听话地跟着方氏去了三房那边,只是目光却一直胶着在王秀英的身上,一时之间倒让老夫人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处罚王秀英。 等到方氏将王子玮抱在怀里哄着坐下,老夫人心里也有了计较,目光重新落在王秀英的身上,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英姐儿可知错?” 王秀英挺着小腰板直挺挺地跪着,小脸绷着,语气倒十分恭敬:“孙女知错。” 王秀英这干干脆脆的认错,让老夫人不由一愣,半晌才道:“错在何处?说来听听!” 此时的王秀英无论从面容还是神态都那越发酷似敏太妃,让老夫人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然带着几分冷厉。 第43章 借此对王秀英小惩大戒 “弟弟还小不懂事,孙女儿应该对弟弟再多几分耐心,不应该在年幼的弟弟吵闹的时候试图用巴掌解决问题。”王秀英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认识也相当深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看着挺直腰板跪着的王秀英,听着她认错的声音,老夫人的思绪不由飘向了远方,半晌没有说话。 一直等不到老夫人处罚王秀英,王秀婷极为不耐,不由扭动了一下屁股,带着身下的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唤回了老夫人飘远的思绪。 老夫人盯着王秀婷看了半晌,直看得王秀婷心里发毛,连忙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地站着,再不敢流露出一丝的不耐。 王秀珊也已经有些不耐,若不是王秀颖在身边盯着,若不是王秀婷比她更没耐心,若不是王秀婷比她更希望老夫人重重处罚王秀英,指不定发出声音的就是王秀珊了。 看着老夫人盯着王秀婷的目光,王秀珊小心翼翼地长吐了口气。 她这个小动作虽然没有让老夫人发现,不过没逃过王秀颖的目光,不由狠狠地挖了她一眼。 王秀颖心里还真是无奈,转过年她就得成亲了,能在王秀珊身边盯着她不让她犯错,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半年时间。 再算算时间,等她成了亲,娘亲张氏也该生产了。 王秀颖是真的担心,若没人看着王秀珊,这个性子跳脱的妹妹会不会犯错犯蠢。 想到这些,王秀颖苦恼的都要抓破头了,不行,等请了安回大房,一定得再给着王秀珊上上课才行! 王秀珊虽然知道王秀颖一直在盯着她,不让她作出冲动的举动,却不知道由于自己刚才的不稳重,再次被王秀颖给盯上了。 若她知道此后的几个月会被王秀颖耳提面命整日唠叨,想必刚才无论如何也不会表现出急色来。 只不过此刻她满心都集中在老夫人会如何处罚王秀英这个事情上,心里更为王秀婷再次被老夫人盯上而暗暗叫好,恨不得老夫人再次对王秀婷来个处罚。 若王秀珊因王秀英长得比她与王秀颖更像亲姐妹,吸引了老夫人的目光,而偶尔心生嫉妒,那么王秀珊对于王秀婷的感觉更加复杂。 王秀珊作为伯府大房的嫡小姐,比起王秀婷这个二房的嫡小姐,自然更有资本高傲,谁让二房是庶出呢! 偏偏王秀婷仗着比她略为年长,总是挡在她的面前,遮挡她的光芒。 王秀珊 是不太懂,却也多次听张氏与身边的嬷嬷嘀咕,知道王秀婷之所以如此,是出于林氏的提点,是为了有更多的曝光机会,以便谋个好姻缘。 王秀珊订的是娃娃亲,在林氏的眼里就不应该出现在人前,所有的曝光机会都应该让与跟宣平侯府议亲极不顺利的王秀婷。 事实上王秀婷也不过才八岁而已,亲事完全可以慢慢挑选,偏偏林氏也好王秀婷也好,生怕迟了落不到好姻缘,什么时候都要急巴巴地抢着露面,有时还会与长姐王秀颖争抢曝光的机会。 就比如王义宗刚回京城时伯府举办的接风宴,生怕来宾不知道王秀婷是王义宗的女儿一般,巴巴地要自己接待,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出了糗! 真有这样的必要吗? 王秀珊虽然看不上王秀英的身份,可是心里到底因为王秀英的懂事乖巧留有几份喜欢,因此此时其实并不希望老夫人真的处罚王秀英,毕竟她就没看出今日王秀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是对着吵闹的王子玮抬了抬手,她才不相信那么疼爱弟弟的王秀英真会打王子玮! 王秀珊很想替王秀英说一句公道话,可是身边的王秀颖盯得紧,她只能抿了抿唇,等着老夫人对王秀英的处罚。 老夫人面沉如水,整个屋子里除了几个小的偶尔发出一两声不耐的声音,显得异常寂静。 王秀英依然笔直地跪在那里,咬牙努力维持着腰板,这个时候她同样希望老夫人能够尽快给她处罚,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不如快刀斩乱麻来个痛痛快快。 她毕竟还小,气力有限,耐力不足,再这样等下去,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老夫人大约也看出了王秀英的窘境,倒也没想过真的要让她吃尽苦头。 王秀英不会真的打王子玮,连王秀珊都能看出来,老夫人还会看不出来,她还没老到昏聩糊涂的时候,她心里明白着呢,不过是借此对王秀英小惩大戒罢了。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虽然是对她的处罚,在王秀英听来却犹如天籁:“或许英姐儿并无要打玮哥儿的意思,不过英姐儿对弟弟缺乏必要的耐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样吧,就让你磨磨性子,从今日起罚英姐儿每日多写五张大字,次日请安时带过来查看,不得敷衍不得以任何借口躲懒。 英姐儿可能做到?” 王秀颖听了老夫人的这个处罚,不由惊讶地微微张了 张嘴,仿佛想要提醒老夫人什么,却一时又不知该不该说。 “孙女谨遵祖母教诲,绝不躲懒绝不敷衍。”王秀英却抬头看着老夫人,抢在有人开口前认真地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 王秀英的问答,让王秀颖失去了开口的机会,只能无奈地看着王秀英笑了笑,抿嘴将快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嗯,且相信你,起来坐着吧。”老夫人的目光一直放在二房那边的,并未发现王秀颖的异常,听了王秀英的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王秀英一眼道。 说起来跪的时间不过一刻钟左右,可是王秀英的腿早就已经麻木,偏偏坐在她身边二房的几个人无一人伸出手来帮她一把,好半晌王秀英才支着椅子模样狼狈地从地上起来挪到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没想到二房如今是这般境况,林氏怀里抱着个王子啸也就算了,为什么孙氏也不肯对王秀英伸一把手? 就因为王秀英使计将王子玮从孙氏手上抢了回去? 可当初她并没有说要将王子玮送给孙氏养,当时不过气恼沈氏的作为,将王子玮暂时带离沈氏给沈氏个教训罢了。 第44章 老夫人的忧心 老夫人冷哼一声,冷厉的目光从林氏和孙氏的身上扫过,两人虽然都是低垂着头,不过还是被这犹如实质的目光给刺得缩了缩脖子。 老夫人微微不悦地皱了皱眉,目光移开停驻坐在她们身旁的王秀婷和王秀景身上。 这两人一个是王秀英的嫡姐,一个是王秀英的庶姐,看着王秀英如此艰难地从地上起来,却没有一个想着要伸手帮上一把,一丝的姐妹情谊都没有,让她们读书受教,如今却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再想起方才自己训斥王秀英时,两人脸上的幸灾乐祸,老夫人心里就更加对林氏和孙氏又恼又恨。 府里的姐儿们若不能理解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内涵,姐妹之间不能互帮互助,万一有一天伯府有难,真的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一圈观察下来,让老夫人放心的还只有王秀颖。 王秀珊比起王秀婷和王秀景来要多几分姐妹情,可偏偏性子跳脱,当不起重任。 如今府里还有个王秀颖顶着,等到转过年开了春王秀颖出嫁,府里这姐姐妹妹又有谁来担当,难不成以后府里的姐儿们都不出府应酬了? 老夫人看着端庄沉稳的王秀颖,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惆怅和忧心。 老夫人在心里忧心忡忡,王秀婷却在心里不断吐槽,吐槽老夫人对王秀英的处罚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每日多练五张大字,连禁足都不曾。 偏她犯罪不但被移出了临墨轩,还被禁足了足足三个月,更在身边安排了严厉的教引嬷嬷,如今连走路吃饭都时刻有人盯着管着,简直一刻都不能放松。 只是王秀婷却不想想,如今王秀英才多大。 虽然韩先生在伯府已经差不多三个月,却因王秀英和王秀琴年龄尚小,只是教她们诵读三字经和正确的握笔手势,并未教她们识字更没有教他们开始写字。 老夫人今日的处罚大约也是忘记了这码事。 罚还没学会写字的王秀英每日写五张大字,若王秀英是个真小孩,还真是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王秀婷想不到,林氏却不傻。 早在老夫人作出这个处罚决定的时候,林氏的心里就笑开了花。 此刻注意到王秀婷的不满,暗地拍了拍王秀婷的手。 总算母女之间还有一丝的默契,加之老夫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王秀婷这才压住了心头的蠢蠢欲动。 对王秀英进行了处罚,又拿眼光盯服了王秀婷,老夫人这才将话题转到了五日后的中秋。 八月十五仲秋节,金桂飘香的季节,每年这一日皇后都会在京郊别院举办赏桂花会。 赏花跨时两日,遍邀京都世家千金少爷官家小姐公子。 这一日不提男女授受不亲,也不论有无婚约,只要得了皇后娘娘的请柬都可以参加,乃是京城的一大盛事。 今年是泰安五年,也就是当今圣上登基的第五个年头,算是个大庆之年,因此今年中元赏桂花会尤其热闹。 不但打破了往年只邀请十二岁以上姐儿哥儿的惯例,年龄居然放宽到六岁,因此连王秀英和王秀琴都在邀请之列。 当然到时会根据年龄的大小,安排不同的娱乐和游戏。 往年长宁伯府都是由伯爷王义诚和夫人张氏分别带着府里的哥儿姐儿们参加。 今年张氏身怀有孕,自然不可能再让张氏劳累,看顾姐儿们参加花会的重任就落在了三太太方氏身上。 方氏自己没有女儿,以前虽然也参加过这个花会,可是那时候都是甩手掌柜,乍然接下这个任务,还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平日里就看你最是利落,不过一个赏花会罢了就怂了?”老夫人见方氏有些无措,不由笑骂道。 “母亲最是明白我的,我也就是嘴巴利落了些,做实事哪里能与大嫂比?”方氏自嘲道。 “行了,就你会贫嘴!咱们府里的姐儿,颖姐儿无需你操心,你们只管带好景姐儿、婷姐儿和珊姐儿即可。”老夫人笑骂了一声,尔后说道。 “不是还邀请了英姐儿和琴姐儿嘛,她们俩个谁来带?”方氏没有注意到老夫人用了“你们”两字,只注意到后面几个姐儿的名字挑眉问道。 伯府还有两房太太,可是刚才老夫人明明没有提林氏和吴氏,难道因为今日王秀英犯了点错,连赏会都不让去了,这似乎太过了些吧,何况还有个王秀琴呢。 老夫人神秘一笑,直惹得方氏好一番哀求,这才公布了答案。 原来今年皇后在邀请了所有世家和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年到六岁的哥儿姐儿的同时,还邀请了各府有品级有诰命的夫人太太们。 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夫人,自然在邀请之列。 其实说白了,伯府的四位太太,除了四老爷因为不是官身,无法给四太太带来诰命以外,其他的 三位太太都是有诰命的,只是品级高低的问题。 当然若不是有长宁伯府罩着,二房三房因品级过低,都是没有机会参加的。 方氏这才知道自己被老夫人摆了一道,脸上顿时露出又羞又恼的神色,指着老夫人半晌才道:“明明还有母亲和二嫂一起,母亲却偏偏非要看媳妇儿的笑话!” 有了方氏的插诨打科,屋里原本沉闷的气氛迅速回温。 一番笑闹以后,老夫人就仲秋节出行以及姐儿哥儿们的穿着做出了最新指示。 等到各房回去各自的院子,整个伯府就为仲秋节的赏花会忙碌起来。 今日并非休沐日,姐儿们从明心堂出来,已经开蒙的姐儿们除了王秀颖回大房协助张氏料理府中事务,王秀婷回锦绣苑继续跟着教引嬷嬷受教,其他的几位姐儿自然还是去竹幽苑修习。 当然虽然人都去了竹幽苑,却个个脸上带着兴奋,连最小的王秀琴都不例外,当然要除去今日刚刚受罚的王秀英,。 能在现在这个年龄参加仲秋赏花会,王秀英的心里自然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可是想到有可能在那里遇到那个人,她的兴致就没那么高了,只抿唇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45章 王秀英有了倾诉的欲望 韩先生是京城有名的女先生,才名在外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的身上虽然无品无级,每年却都会作为姐儿们才艺比试的评委得到皇后娘娘的邀请,今年也不例外,因此很能理解姐儿们此刻的兴奋心情。 韩先生很喜欢安静乖巧的王秀英,此刻见平日里最闷的王秀景和最胆小的王秀琴都兴致勃勃地参与几位姐儿的讨论,唯独王秀英兴致缺缺,不由有些惊讶。 漫步到王秀英面前关切地问道:“五小姐怎么不跟着姐妹们一起讨论,是不想去还是生病了?”说罢伸手在王秀英额头轻轻碰了碰。 “她呀,今日做错了事被祖母罚了,哪里高兴地起来?”平时如同闷葫芦一般的王秀景突然开了腔,只是她那幸灾乐祸的声音显得尤其刺耳。 韩先生目光一冷,转向王秀景,虽然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秀景,脸上的神情也如平日时候一样带着暖人的春风,却给了王秀景无限的压力,让她刹那间重新成了闷葫芦,再不敢造次多言。 韩先生惊讶于乖巧懂事的王秀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错事,才会被老夫人处罚,不过当着姐儿们的面,韩先生没有询问,只是背着手回到上首的讲台,轻咳一声开始今日的教学。 在韩先生的眼里王秀英这个女孩儿一直显得十分乖巧懂事,有着与年龄极不相衬的稳重,却又极懂藏拙。 刚刚开始接触的时候,韩先生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让一个明明极为聪慧的孩子非要隐藏自己身上的光芒,又是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才会让人从一个明明六岁还不到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岁月的沧桑。 直到慢慢了解到王秀英的身份以及她成长的轨迹,多少能够明白王秀英为何要藏拙,只是依然不明白为何小小年纪却给人带来了沧桑感。 在王秀英的眼里韩先生像极了她在现代当老师的妈妈,所以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王秀英对韩先生都有一种孺慕之情。 韩先生轻轻触摸额头的感觉更让王秀英想起现代的妈妈,干净而温柔的触感是那么的相像,让她有了倾诉的**。 于是在放学以后,王秀英以有疑难问题需要问先生为由留在最后。 韩先生静静听完王秀英对今日请安时所发生之事的描述,王秀英没有加入一丝自己的意念,只是平叙整个过程,最多只是将她看到的每个人的表情进行了描述。 虽然王秀英的表情十分平静,语气也相当平实, 可是韩先生还是从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和声调的高低中感觉到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已年过三旬的韩先生没有成亲更没有孩子,但是长期的教学,让她接触过不同的孩子,像王秀英这般隐忍的孩子还是第一次遇到,因此听完王秀英的描述,韩先生觉得十分心疼。 不过她明白,她只是伯府请来教姐儿们们识字的先生,绝对不能介入伯府后宅的纷争,今日这样的情况,最多只能给王秀英当个知心姐姐。 韩先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而且她也看出来,王秀英今天之所以会向她陈述发生的事,并不是要她帮她出面解决什么,她纯粹只是要找一个人说说话罢了,因此她只需要当一个好听众,让王秀英有一个可以纾解内心压力的机会,如此而已。 转眼就到了仲秋节,由于皇家别院在京郊,因此一大早伯府就动了起来。 伯府除了四房只有王秀琴一人参加,其他各房都有数人参加且都有大人带着,为了让四老爷和四太太放心,今日王秀琴直接由老夫人亲自带在身边。 本来王秀颖还想着将王秀英带上大房的车子,却被老夫人用眼神阻止。 为了表示对韩先生的敬重,原本韩先生是被安排与老夫人同乘,只不过韩先生前一日婉拒了老夫人的好意,表示愿意带着王秀英乘坐任何一辆马车,因此老夫人特地让府里的管家拨出一辆马车给韩先生。 韩先生本不欲如此特殊,却拗不过老夫人的热情,最后干脆带上王秀景。 很快老夫人带着王秀琴、王子尧和王子奇两兄弟坐上了打头的一辆马车,这是一辆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是敏太妃替先皇诞下贤王李晋后,先皇特地赐给老夫人的马车,相当豪华。 后面一溜排留着三辆翠盖珠缨的华车,这是伯府几房主子出行的马车,印有长宁伯府的标志,再后面就是婢子们乘坐的黑漆齐头平顶的马车,同样也有长宁伯府的标志。 目送老夫人上车,太太们也带着姐儿和年幼的哥儿们纷纷上车,三太太方氏带着最小的儿子王子瀚与王秀颖、王秀珊上了第二辆马车,林氏带着王秀婷上的是第三辆马车,韩先生带着王秀英、王秀景则上了给主子们坐的最后一辆马车。 婢子们在伺候各自的主子上车以后,也纷纷上了后面的车。 王义诚带着长子王子轩、王义宗带着长子王子鸣则各自上马,与伯府的侍卫和小厮一起拱卫在马车的前后左右。 一行差不多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向位于京郊的皇家别院驰去。 原本长宁伯府一大早出门就是为了避开出城的高峰,却没想到与他们有同样想法的还真不少。 这不,在离城门还有差不多百来丈的地方马车就给堵得走不动了。 马车不得不走走停停,排着队向城门口缓缓移动。 王秀英上了马车以后,与韩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没多久见韩先生脸上似乎有些疲态,就自称有些犯困,闭上眼睛假寐。 此刻虽知马车停了下来,依旧闭目养神。 平日里闷葫芦一般的王秀景反倒显得十分兴奋,瞄了一眼韩先生和王秀英,见她们都闭着眼睛,于是悄悄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向外张望,却不其然正对上街对过马车上视来的目光。瞬间羞红了脸颊,慌忙将车窗帘子放下。 第46章 王秀英觉得阵阵天雷从头顶砸了下来 王秀景这大开大合的动作惊动了闭目养神的韩先生和王秀英。 韩先生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眼,眉头微蹙了蹙,重新闭目假寐。 王秀英则挣着一双明净地大眼睛疑惑地看着面染红晕的王秀景,心里不由猜测王秀景到底看到了什么。 王秀景那羞答答的模样,由不得王秀英不多想。 想必王秀景刚才那一眼看到的是个年轻男子吧,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男子,才会让王秀景表现得如同见了……情人? 嗯,没错,现在的王秀景的确是一付情窦初开的小女子见到心上人一般的羞涩模样。 想到这里,王秀英的心里不由惊讶万分。 王秀景与她的情况相似,平日里难得有机会出府,她没有什么机会出府见外男。 老夫人虽然宽和,可是在男女大防上还是相当严格的,前世的王秀英在这方面吃的亏可不少。 那么王秀景刚才看到的人,必定是认识的。 王秀景的娘是林氏的陪嫁丫环,据王秀英所知,在孙姨娘到林氏身边的时候就是个孤儿,因此王秀景没有来自孙氏的亲朋。 王秀景能够认识的男子,王秀英应该也是认识的……吧。 那么到底会是谁呢? 还没等王秀英分析明白,车外传来一个还带着点稚气的清脆男声:“车内是哪位表婶?” 王秀英的脸刹那间变得有些阴郁,她虽然不敢肯定王秀景刚才看到的就是宣平侯府的人,至少她可以肯定正因为王秀景露的这一面,引来了陈平轩,同时也让陈平轩以为这车里坐的是长宁伯府二房的人。 当然也不能说陈平轩猜错了,这车里除了韩先生,其他二人的确是二房的人,只可惜不是陈平轩想找的那一个。 王秀英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个似讥似讽的笑容扫了眼王秀景。 陈平轩的突然出现,让王秀景原本就羞答答的模样更加明显,同时还带上了一种欲语还休的神情,让王秀英更加吃惊,心里却在看清王秀景神态的这一瞬间明白了王秀景情窦初开的对象原来正是车外那个小少年! 王秀英怔怔地看着王秀景,觉得阵阵天雷从头顶砸了下来。 一时间姐妹俩一个怔怔忡忡,一个羞羞答答,谁也没有答理车外的人。 韩先生此时已经睁开眼睛,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弄不明白这两个 小姑娘为何不回答车外的问话。 虽然韩先生没有看到车外的人,也不熟悉这个声音,可是长宁伯府的马车都是有长宁伯府的徽标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显而易见,车外的少年与长宁伯府有着比较深厚的关系。 韩先生好看的新月眉微微蹙起,轻咳一声提醒车内的姐妹俩,车外还有人正等着回话。 王秀英回过神来,眨巴眨巴眼睛。 虽然她并不想与车外的那人产生任何的接触,可是在韩先生面前,她却不敢有一丝的疏忽。 此时车外的少年以为车内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或者生怕车内的人以为他问的不是她们,轻轻地敲了敲车壁,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王秀景继续保持着羞答答的娇羞模样,王秀英无奈只得轻轻撩开车帘上角,露出半张精致小脸,指了指前方的马车,对上车外的陈平轩弯了弯眉:“是轩表哥呀,祖母、母亲和婷姐姐还有三叔母她们在前面的车上,这车上是先生和我,还有景姐姐。” 看到露出半张脸的王秀英,陈平轩的眼睛不由一亮,待到听清了王秀英的话,刹那间也明白了王秀英的意思,眼睛顿时暗了暗,不过很快又扬起笑容:“英表妹,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桂花糕,可香可好吃了,送来给你尝尝。” 说罢将手上拎着的点心塞到王秀英还不及收回的手上,尔后好似生怕王秀英还回去一般,挥了挥手迅速跑向不远处的马车,到了马车边又回过头来对着看着他的背影发怔的王秀英露出灿烂的笑容。 在秋日初生的阳光下瞬间绽放的笑容,似乎比太阳还要耀眼灿烂,却刺痛了王秀英的心,猛地缩回小脸放下车帘,抓在手里的桂花糕差点被王秀英捏碎。 前世的她,是不是就沉溺于这样的笑容里无法自拔,最后断送了卿卿性命? 在韩先生微诧的目光中,王秀英定了定神,微微垂眸迅速敛去目中情绪,将手中的桂花糕放在固定在车内的小几上,嘴唇微微上挑:“宣平侯府世子夫人亲做的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先生可要尝尝?” 面前很快就藏好情绪的小女娃,娇憨中带着纯真,方才刹那间的失态犹如是眼花一般,着实让韩先生的心里生出一丝诡异。 面前的桂花糕散发着清甜的香味,做成了一口一个的大小,无论形状还是色泽都极为诱人,韩先生不由伸手捻了一块,放入口中,果真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韩先生不由跟着王秀英赞上句。 王秀英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王秀景则如同自己被赞一般显出些许激动,让韩先生秀眉再次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只品尝的那么一个,韩先生就表示自己并不喜爱甜食,让王秀英和王秀景自便。 “我早食用得多了些,现在吃不下呢。二姐姐最爱甜点,不如二姐姐能者多劳,把这些点心吃了吧。”王秀英瞟了蠢蠢欲动的王秀景一眼,又扫了眼小几上的桂花糕,淡淡地说道。 王秀景颇有些迫不及待地将桂花糕往自己面前一揽,感觉到韩先生似惊讶又似不愉的目光,这才放缓了动作,微红着脸为自己的行为做着无谓的辩解:“既然先生和五妹妹都不爱,那我可就有口福了,五妹妹说得没错,我最爱甜点,尤爱桂花糕。” 说罢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微眯着眼满脸陶醉。 王秀英的脸上再次露一丝嘲讽的笑容,然后不再看王秀景,也不再看几上的点心,对着韩先生露出一个腼腆又娇憨的笑容,挑些安全的话题与韩先生聊了起来。 第47章 王秀英的心里一片荒凉 这时马车再次缓缓启动,这次虽慢却没再停顿,很快马车穿过城门。 出了城,官道宽畅,不再有堵车的现象,马车在平稳中提速,一路驰向皇家别院。 马蹄急踏的“嘚嘚”声,马车的“咯吱”声,车轮与地面摩擦的“格拉”声以及马匹偶尔发出的嘶鸣声,犹如一首古老的催眠曲,急驰的马车又仿佛是轻晃着的摇篮,摇得人昏昏欲睡。 渐渐地王秀英不再提问,韩先生轻轻闭上了眼睛,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只是身姿依然挺直。 唯有王秀景还陶醉在桂花糕的世界无法自拔。 王秀英不想再看王秀景那小意品尝的模样,索性也闭上眼睛。 自从城门前见到陈平轩以后,王秀英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她的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此刻背后靠着马车厢壁,小小的身体随着马车的起伏晃动,只有微眯着眼睛时而发出的冷光,显示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在冷眼旁观作怪的王秀景。 小几上余下的桂花糕已经被王秀景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时不时用手轻轻抚摸,脸上的神情多变,忽而娇羞忽而期待忽而忧郁,直看得假寐观察车内姐妹俩的韩先生眉头紧锁,王秀英的心里却一片荒凉。 前世的种种涌上心头,到底前世的王秀景在她作死的道路上花了几分心力,放了多少坏水,王秀英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若不是今日陈平轩的造访让王秀英看到了王秀景的表情,王秀英不知道自己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这辈子的前路又会被王秀景算计多少。 无论前世还是这辈子,王秀景给王秀英的印象都是木讷和沉闷的,没想到今天却让她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王秀景,完全颠覆了王秀景在王秀英心目中的形象。 幸好这辈子早早就发现了王秀景对陈平轩的暗恋,幸好老天给了她一个擦亮眼睛看明白的机会,幸好她已经从王秀景对王子玮的态度上多少发现了王秀景的不妥…… 王秀英在最初发现王秀景对陈平轩拥有那种异常情愫的时候,的确十分震惊,心里也是寒凉一片。 好在她如今很会调整自己的情绪,慢慢地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没有再去注意王秀景的花痴行为,随着起伏的马车缓缓进入了深眠。 一直暗自观察姐妹俩的韩先生,将两人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惊讶于王秀景的那份暗恋情愫,更讶然王秀英的表现。 韩先生虽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不过她多年穿梭于世家之中,品阅各种大家闺秀,一眼就能看穿王秀景的心思,却看不透小小的王秀英。 王秀英不是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同样也会表现出适合年龄的各种情绪,只是总给韩先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特别让韩先生觉得诡异的是,每当她想要深入探究的时候,往往犹如泥沉大海无人下手。 这真的只是个年仅六岁的女孩儿吗? 韩先生总会产生这样的疑问,可是面前的王秀英怎么看都是那么小小的一团,面容稚嫩。 看着闭着眼睛,呼吸平缓的王秀英,韩先生不由摇头自嘲地笑了。 长宁伯府的马车从辰时初刻出发,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跋涉,终于在将近午时的时候到达了京郊的皇家别院。 与他们同时到达的有宣平侯府和许国公府,巧的是两家都与长宁伯府有着姻亲关系,居住的地方也被安排在相邻的院落。 今年虽然受邀请的世家和官员品级与往年没什么差别,但是由于年龄放宽许多,各府来的人数自然多出不少,因此今年居住的院落进行了必要的调整,长宁伯府并非往年居住的院落。 这座皇家别院够大,院落也够多,要安排那么多的世家和官员,倒也并不显得捉襟见肘。 长宁伯府分到的院落,是个三进的院子,格局像极了长宁伯府最大的那座客院,只是面积大些,房子多些。 虽远远及不上长宁伯府宽畅,却精致中不失华丽,尽显皇家风范。 两个时辰的马车让年长的老夫人深感疲惫,自然直接去了第三进的正屋休息。 女眷全部住进第三进,屋子分配由方氏和王秀颖统一安排,以方氏为主,王秀颖协助。 男人们住在二进,小厮和侍卫们则住在前院。 虽然一时间显得有些忙乱,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很快各人都有了居住的小屋。 王秀英看着左邻右舍觉得十分满意。 老夫人自然占据了第三进最精致豪华的正房,太太们住进东厢房,姐儿们则住在西厢房。 王秀英的屋子居中,左边是王秀琴和王秀景,右边是王秀颖和王秀珊。 韩先生则与方氏、林氏住在东厢。 屋子不大隔成里外两间,随身伺候的婢子就睡在屋子外间的榻上,不过布 置得却既温馨又雅致,豪华程度远胜过王秀英在伯府里的屋子。 若王秀英在伯府的屋子可以堪比三星级的话,这里绝对是五星级的,因此这次的皇家别院之行,居住条件对于王秀英来说也算是奢华了一把。 这次跟着王秀英出来伺候的,除了奶娘杨妈妈还是稳重仔细的秋儿,两人把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虽然十分干净,两人还是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番。 杨妈妈还根据王秀英的喜好对一些细节进行了调整,秋儿则迅速打来了温水伺候王秀英洗漱。 这边刚刚洗漱更衣妥帖,就有宫里的女官过来带着宫女太监送来了丰盛的午膳。 考虑到各府上有老下有小从京里过来都要近两个时辰的路比较劳累,因此今日中午并不集中开宴,而是将午餐送到各个院里,让大家自行解决。 赏花会将在未时正开始,届时会有太监前来引领大家前去会场。 皇后这人性化的安排,让大家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两个时辰的奔波,别说年长的老夫人和年幼的王秀英等人,就连一向精力充沛的哥儿们都觉得有些疲累。 能够在赏花会前好好的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自然是求之不得。 第48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午休以后,大家的精神和体力果然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和补充,特别是年轻的姐儿哥儿们,更是精神大增。 皇家别院的后花园虽没有御花园那般宽阔大气,却更显精致。 为了这个仲秋节的赏花会,更做了许多精心的布置,不但摆了许多名贵的花卉,显得花团锦簇,更挂了无数样式各异的花灯,想必到了晚上花灯齐亮的时候一定别有一番景色。 以前的赏花会只邀请十二岁以上的少女少年,伯府参加过赏花会的只有年长的王秀颖和王子轩姐弟,其他的哥儿姐儿都是第一次参加。 因此长宁伯府老夫人带着变一群人过来,除了太太们个个淡定从容,大概也只有王秀颖和王子轩几乎是目不斜视,其他的姐儿哥儿虽没有东张西望,却也偶尔分神看上一眼,拘谨中透着几分雀跃,眼中皆是惊艳和赞叹,皇家的手笔的确非同一般。 当然王秀英在前世是参加过这个赏花会的,为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与众不同,她的脸上也很应景的露出该有的表情。 好在今年的赏花会比往年更显隆重,也的确很有几处布置令王秀英惊艳,演起戏来倒也不难。 这样的赏花会说白了也不过只是比一般世家大户的花会更隆重、人员更齐全、规模更大,由皇家主办的大型相亲会罢了。 联袂出席的皇帝和皇后分别致辞,接下来上场的就是闺秀们才艺比试和公子少爷们的才华展示,大家貌似看得津津有味,实则大多数人都觉得索然寡味。 毕竟今年看今年虽有不同,却大同小异并无什么新意。 每年都作为评委出席的韩先生最是深受荼毒,见大家实在拿不出什么新意的东西来,别说那些小少女小少年们个个无精打采,连帝后的兴致都不高。 几位评委一番小声讨论以后,索性向帝后提议十二岁以下孩子可以毛遂自荐出场比试。 这些孩子都是第一次参加仲秋节赏花会,听说可以在帝后面前表演自己拿手的节目,各个摩拳擦掌,临时出场的孩子们虽然状况百出,却让现场热烈起来。 一番表演下来,还真有几个出彩的,瞬间点染了大家的热情,不但驳得满堂喝彩,也得了帝后的赏赐。 表演结束,自然就是自由活动,后花园里还专门搭了戏台,各府的老夫人太太们大多移驾去看戏。 少男少女们则三五成群,或吟诗作画,或弹琴舞剑,或掷箭投壶,只要不是 孤男寡女避开人群去钻树林什么的,男女避站在一旁说说小话倒也没啥。 这不,贤王李晋主动找到了王秀颖,将羞红了俏脸的王秀颖带到一边,小声说起了私房话。 虽然听不到贤王正在说些什么,不过看王秀颖时不时羞涩地或点头或回答,想必应该是贤王正在关心王秀颖的日常起居。 嗯,现在的贤王对王秀颖应该还是很满意也是相当温柔的。 那边,王秀珊也拉了个人在一旁说话,那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孩,正鼓着脸一言不发地被王秀珊点着脑袋斥责,可不正是与王秀珊订了娃娃亲的张翔宇。 看王秀珊和张翔宇的相处方式,以后这两人在屋里必定是个妻强夫弱的模式。 还有那边,那边…… 原本王秀英是要跟着老夫人去看戏,也好躲过那个她不愿意遇到的人。 只可惜事与愿违,老夫人一声令下,所有的姐儿除了胆子实在太小,从出了伯府上了马车就跟定老夫人谁带她走都不肯离开的王秀琴,老夫人无奈只得与方氏一起带着她,其他的姐儿直接都交给了王秀颖,让王秀颖带着大家四处走走看看。 这会子王秀颖被贤王带开了,王秀珊也找她的小未婚夫说话去了,连一向性子沉闷的王秀景子带着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也四处转悠去了。 这个花园占地面积大,又有亭台楼阁,因此若要刻意躲避某一个人的视线还是很容易的,想必王秀景是不愿意自己的活动暴露在姐妹们的视线下,才会匆匆离开大家的视线范围。 王秀英心里很不以为然,王秀景想干什么,她才不乐意管。 只要不在背后害她,她还不愿意去关注她们呢,怕只怕她们还如前世一般在背后使坏。 只是王秀景前世的结局不怎么样,并没有比王秀英好多少。 前世王秀景拖到十八都没订亲更别说成亲,却在王秀婷成亲前两个月订亲成亲在一个月内完成,一年后因难产一尸两命。 对了,既然王秀景的心里暗恋着那个人,只看上那么一眼都能让她欣喜若狂,连他送来的桂花糕都当宝贝收到怀里舍不得吃,那么这辈子要不要如她所愿,将这两人拉到一起,配成对呢? 突然王秀英的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邪恶念头,不过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还是离那个人远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再说王秀英心里可是明白得很哪,最想与那 个人结亲的应该是王秀婷吧。 王秀景若想要心想事成,王秀英觉得比前世的自己难度更大,至少王秀英的前世比起王秀景来说优势大多了,至少前世王秀英的“才情”可是有目共睹的。 这辈子没了她誓要收敛自己,没了她冲锋在前,王秀景要做那个幕后“英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要得到那个人,甚至走近那个人,势必就会与王秀婷正面对上,那么就让她们俩去争个够,这辈子且让她王秀英做个看戏的吧。 王秀英暗戳戳地想着,嘴角不由微微上挑。 有了一世失败的人生,这辈子又有了沈家站在沈姨娘的背后做依仗,她又何必执着于前世的苦难? 执着与前世的困难,只会让蒙蔽了自己的眼睛,王秀英可不想这辈子再次落了坑,误了自己! 王秀英甩了甩小脑袋,将那个邪恶的念头甩掉,她还是比较信奉“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 当然若这辈子王秀景再有害她之心,那么王秀英也不会再当前世那个傻子,就算对方是姐妹,也必定要以牙还牙。 第49章 陈平轩眼中的光芒暗了暗 心里有了计较,王秀英很快就抛开了王秀景。 美景当前,她自然不愿意被发生在前世的事情和这辈子还没发生的事所困扰,还是先放开心怀尽情享受才是。 可是当王秀英左右一看,却有些傻了,原本伯府五朵花都在这个凉亭,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了,连身边伺候的人都站在亭子外候着。 除了还能看到的王秀颖和王秀珊,王秀景是在王秀英的视线下离开的,可是王秀婷的人呢? 王秀英四下寻找,却没见她的人影,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今日如此大好的机会,王秀婷必定是堵她的梦中情人陈平轩去了吧。 想必两位“好姐姐”都冲陈平轩去,想像一下那个场景,王秀英心里就暗自乐呵,然后就有些郁闷,那些场景前世可不都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想想前世的自己可真是傻透了! 算了还是别多想了,喝喝茶赏赏景,至于那两位好姐姐会发生什么事,且先看着吧。 这里是皇家别院,又有帝后在此,安保是个最让人放心的问题,既然没有生命安全的危机,王秀英也就懒得再去关注那两位失去踪影的“好姐姐”。 王秀英伸手端起秋儿刚进亭子给她斟好的温热茶饮,小小地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唇,再次好整以暇地四处观察起来,却压根没注意正有个人放轻脚步向她靠近。 王秀英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不过她并没在意。 她满心以为是刚才离开的王秀婷或者王秀景回来了,若非是自家姐妹回来,杨妈妈或者秋儿定然会提醒她。 对自家这两位姐姐,王秀英实在有些无感,因此她继续四处打量,寻找有趣的人或事打发时间。 “英表妹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神?”身边突然而起少年清润的声音,吓得王秀英猛地跳了起来,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幸亏声音的主人陈平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臂,才没让王秀英出糗。 王秀英小脸涨得通红,刚刚站稳就往旁边退了一步,与陈平轩之间拉开了些许距离,锁着眉头不悦地瞪了陈平轩一眼,尔后整个人躲进快步抢进亭子来的杨妈妈怀里。 虽然王秀英的动作并不算十分突兀,不过依然令陈平轩感觉到王秀英的疏离,陈平轩眼中的光芒还是暗了暗。 王秀英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些,现在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呢,只是前世陈平轩对她的伤害太大,才 使得王秀英只要面对他这个人就会像只刺猬竖起全身的刺来防御。 窝在杨妈妈怀里,王秀英用力闭了闭眼睛,将突如而来的不适感深深埋在心底。 半晌王秀英这才扬起头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来是平轩表哥,我还以为二姐姐和三姐姐回来了呢!平轩表哥是来找三姐姐的吧,三姐姐也不知去了哪里,不如平轩表哥坐这里等一会子,说不定三姐姐很快就会回来了。” 陈平轩听着王秀英一口一个疏离的“平轩表哥”,再不是那清脆甜蜜的“轩哥哥”,心里不由涌起阵阵无力,难道就因为前世对她的亏欠,这辈子再也无法亲密相处了吗? 不,他不甘心! 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这样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他也一直在努力改变前世悲剧的根源,为什么换来的却是王秀英的抗拒。 “我……我并不是来找婷表妹的,只是正好看到英表妹独自一人在这里,就过来陪表妹说说话。”陈平轩静默片刻,总算给自己找了个进这亭子的理由。 陈平轩倒是很想直接告诉王秀英,他是特地避开王秀婷来找她的,可他又生怕如此直白地告诉她,会吓着她。 毕竟现在的王秀英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孩,一个压根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的女娃子。 面对陈平轩的这个看似合理,其实十分牵强的理由,王秀英内心里很想直接甩手离开。 只是她不能做得那么明显,毕竟她还得顾着些老夫人的面子。 王秀英在心底叹了口气,既然不能直接走人,又不能赶人走路,那么总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傻看着,好歹她身体里住着的是个已经活了三世的“老妖怪”,难道还怕了面前这个十岁的少年不成? 王秀英如此想着,总算自如了许多。 四处看了看,远远近近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还真不在少数,当然更多的是三五人聚在一起吟诗作画玩耍笑闹的,杨妈妈见王秀英无碍,已经从亭子里退出去,与秋儿重新站在亭子外不远不近地守着。 看来一时间这亭子里还只有自己与陈平轩二人,那就找点事儿做做,怎么都比这样大眼瞪泪眼让人自在。 这亭子建在小池边,水池里放养着成群的锦鲤,亭子边放着鱼食,王秀英眼珠儿一转提议道:“我想去喂鱼,平轩表哥可要一起?” 陈平轩正在心里想着如何能与王秀英在这里多呆一会,得了王秀英的 提议,心里顿时松快了几许,笑着伸出手去要牵王秀英的手。 王秀英只当没看到他伸出手,转身小跑着来到放着鱼食的亭子栏椅边手脚并用地爬上栏椅,趴着伸头向池中张望,片刻之后发出一声赞叹:“好漂亮的锦鲤!” 声音轻柔娇嫩,如羽毛轻轻划过陈平轩的心房,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传向四肢百骸,仿佛又回到了前世两人亲密相处的时光。 侧身在王秀英身边坐下,定定地看着她专注地给池中的鱼儿投食,陈平轩觉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 看着王秀英的手再次伸向鱼食罐,陈平轩也鬼差神似地伸出手去,就那么轻轻地触碰, 当两只手碰到一起的时候,几乎让陈平轩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手心里温暖的触感是王秀英小手的细嫩和温度,再不是前世他匆匆赶回府看到的那只苍白枯瘦而冰凉的手。 第50章 出现的姿势着实有些惊人 陈平轩是满足的,可王秀英却被这一下触碰给恶心到了,手背上突如而来的触感,让她如触电一般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哐当”一声鱼食罐打了个粉碎,王秀英迅速从栏椅上滑到地面,手背在身后用力在衣裙上擦拭了两下,似乎要拭去陈平轩留在她手上的感觉,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地上打碎的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陈平轩以为王秀英被伤到了手,连忙也下了栏椅,来到王秀英身边,伸手去抓王秀英背在身后的小手,急切地问道:“可有伤到手,快给我看看!” 这时守在亭子外的杨妈妈和秋儿快步跑了进来,杨妈妈紧张地将王秀英护在怀里,上下细细察看,秋儿则连忙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散落一地的鱼食。 不远处正在与贤王说话的王秀颖其实一直注意着亭子这边的情况,原本看到亭子里只有王秀英一人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后来看到陈平轩出现在亭子里,倒放心下来,安心与贤王说话。 他们俩转过年就会成亲,虽然成亲的事有内务府操办,无需他们多操心,不过贤王希望他们新房的摆设能够得到王秀颖的喜欢,因此今日特地找过来与她商议。 两人对新房做了一番商议以后,贤王又问起下个月王秀颖的及笄礼,他仲秋节后需要出京去一趟封地随州,极有可能赶不及回来参加王秀颖的及笄礼,因此他提前将及笄礼的礼物交给王秀颖,并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贤王刚表达完歉意,王秀颖正羞答答地向贤王表达自己对贤王身不由己的理解,就听亭子那边传来“哐当”一声,尔后是几声惊呼,抬头望去却见亭子里慌乱的几个人。 贤王知道王秀颖很疼爱亭子里的那个二房叫王秀英的小不点,因此没再拉着王秀颖继续说话,而是与王秀颖一起快步赶回亭子。 当他们快赶到亭子的时候,突然从侧面横冲出个人来,差点将王秀颖撞倒,幸好贤王就在王秀颖身边,伸手扶了一把,若不然王秀颖很有可能给撞进水池。 贤王气极,只见他浓眉微皱,脸上生寒,对着那个已经跑进亭子的人曲指一弹,“扑通”一声,那人就跪趴在亭子中央。 随即尖厉的声音在后花园破空回响:“啊……” 原本大眼瞪着小眼的王秀英和陈平轩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尖叫给吓了一大跳,两人同时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何时王秀婷已经出现在亭子中间,而且出现的姿势着实有些惊人。 这下两人 更是面面相觑,到底有什么事需要王秀婷向他们行如此大礼?又是何故让王秀婷尖叫不止。 王秀婷的尖叫实在太过刺耳,很快亭子这边聚过来不少人。 贤王也总算看清了那个差点将王秀颖撞倒的人是谁了,面对的是王秀颖略显嗔怪的目光,有丝尴尬从贤王脸上划过,虚握虎拳放在唇边假咳一声掩去心头的尴尬,星目往四周一扫,目光中寒气四射,顿时聚在亭子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散了开去。 “还不快扶你们小姐起来?”王秀颖拎起裙裾快步走进亭子,美眸微寒对着无措地呆站着的王秀婷贴身丫环兰儿道。 兰儿连忙上前要扶王秀婷,可是连扶了几次都没能扶起王秀婷,而王秀婷依旧尖叫不止。 王秀颖虽然是个好性子,可是刚才王秀婷不管不顾的那一撞,已经让她起了些许性子,更何况现在王秀婷不但不肯从地上起来,还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实在是丢死人了。 于是王秀颖再也压不住性子,对着王秀婷斥道:“三妹还不闭嘴?是要我让人堵了你的嘴吗?” 也不知是摄于王秀颖的威胁,还是已经叫够了,王秀婷的叫声嘎然而止,顿时世界清静了许多。 刚将王秀婷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在栏椅上坐下,老夫人身边的水儿姑娘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先后过来询问情况。 有贤王在,皇后身边的那位大宫女倒不用王秀颖多费口舌,很快就被贤王三言两语给打发走了。 水儿就没那么容易打发,细细问起前因后果,目光在王秀英和王秀婷的身边穿来梭去,最后又停在陈平轩的身上。 水儿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除了许嬷嬷,大概也就她知道的最多,上次宣平侯夫人生辰就是许嬷嬷和水儿跟着老夫人身边。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亲事,最后却不了了之,虽然与王秀婷本人有关,可是与面前这个看着清冷的小少年绝对脱不了干系。 亭子里打碎的鱼食罐子已经被秋儿收拾干净,小宫女又送来了新的鱼食,王秀英仗着人小,示意杨妈妈牵着她拿着新的鱼食去了另一边的栏椅喂她的锦鲤去了。 她才不要与陈平轩继续大眼瞪小眼,更不愿意成为别人意淫的对象。 从王秀婷的声音在亭子里响起,王秀英就知道自己大概又要躺枪。 嫡姐王秀婷对陈平轩的独占欲有多少的深厚,王秀英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也正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与 陈平轩面对的原因,就算这辈子陈平轩还什么都没对她做。 只是自以为是的王秀婷,应该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吧,就算今日不在这里暴发,想必回去又要给自己吃排揎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为陈平轩来亭子的行为买单,王秀英的就觉得无比的心塞。 可是腿脚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来亭子凑热闹,哪里是她能够说了算的吗? 既然不能,她又如何能够阻止陈平轩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秀英幽幽地叹了口气,抓了把鱼食狠狠地撒向水池,仿佛这样做就能将心里的郁结给撒没了一般。 听到王秀英的叹息,看着王秀英嘟着嘴拿鱼食撒气,杨妈妈不由抿嘴笑了起来,轻拍王秀英的后背给予安抚。 那边水儿总算没再多问,对着一脸不耐的贤王福了福身,转身去戏台那边回话去了。 第51章 真是块榆木疙瘩 “平轩表弟怎么不与尧哥儿、鸣哥儿他们去投壶玩?”目送水儿离开,王秀颖这才转向漠然而立的陈平轩问道。 “我看你们都有事走开了,独留了英表妹一个人,怕她无聊就过来陪英表妹说说话喂喂鱼。”陈平轩淡淡地说道。 虽然陈平轩的话里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不过王秀颖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地有些难堪。 经过兰儿的处理,王秀婷因扑倒在地摔疼的膝盖总算恢复如常,身上脸上也被收拾干净,这会听了陈平轩的话,眼睛恶狠狠地挖了背对着大家的王秀英一眼。 等到转向陈平轩,王秀婷的眼中已经敛去了那股子恼怒和狠意,脸上瞬间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她只以为掩饰得极好,却哪里能瞒得过陈平轩。 却见她连蹦带跳地来到陈平轩身边,一边伸手去拉陈平轩的手,一边说道:“与那个小不点有什么话好说的?她懂什么?轩表哥投壶和套圈的准头都很好,大哥二哥他们就在那边玩呢,还备了彩头呢。” 陈平轩本就对王秀婷极为厌恶,方才更对她看向王秀英的目光而大感不悦,于是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王秀婷伸过去的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深深地看了背对着大家的王秀英,抿了抿唇,率先走出了亭子。 虽然没能牵到陈平轩的手,不过眼看着陈平轩行去的方向,王秀婷得意地笑了,对着王秀英的背影傲娇地抬了抬下巴,追上陈平轩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向远处围成一圈的少男少女们走去。 那里十分热闹,想必就是王秀婷所说的套圈和投壶的现场,那时而暴发出来的欢呼声和遗憾的叹息声,就算亭子离那边有些距离,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中王子尧和王子鸣的声音尤其响亮。 陈平轩和王秀婷一离开亭子,王秀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转过身来先对着王秀颖嫣然一笑,然后从栏椅上滑下来,对着贤王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福礼,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的清甜:“谢谢贤王表哥替秀英解围,秀英给贤王表哥添麻烦了。” 王秀英的话让贤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又浮起一抹笑意。 真是没想到啊,他对王秀婷做的小动作,没瞒过了就在身边的王秀颖倒不算奇怪,居然也没骗过这个小不点的眼睛。 如此看来,王秀颖喜欢这小不点还是有些道理的,这个小不点应该也不会成为王秀颖的累赘,贤王的脸色不由缓了缓,对着王秀 英挥了挥手,让她自便。 看时辰不早,贤王背着手来到王秀颖身边低低说了两句,然后轻轻拍了拍王秀颖瘦削的肩膀,带着侍卫大步离开。 王秀颖定定地目送贤王离开,半晌没有收回目光,直到听到王秀英低低的说话声传来,这才羞红了一张俏脸回头看向王秀英。 只见王秀英在杨妈妈的帮助下重新爬上亭子边栏椅,抓起一把鱼食准备给锦鲤投食,不由笑道:“五妹妹,快别再投了,我看你刚才已经投了不少鱼食,可别把鱼儿喂撑了。” 王秀英手上不由一顿,回过头来有些懵懂地看着王秀颖睁大眼睛:“池子里好多鱼呢,我不过才喂了两把,会撑着吗?” “这里鱼儿虽多,可是像你一样喜欢喂鱼的人也不少,你看那边,还有那边,都有人在投食呢。”王秀颖在王秀英身边坐下,指了指不过处的几个亭子,言下之意就是劝王秀英别再投食。 王秀英极目眺望,这池子不算小,沿着池边建得亭子真有好几个,每个亭子里果然都有人在往池子里投食。 于是听话地将手上的鱼食放回装鱼食的瓷罐,由着杨妈妈伺候着净了手,这才安心地趴在栏椅上看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锦鲤。 也许这边没有再投食,慢慢地锦鲤就游了开去,池子里再看不到锦鲤的身影,王秀英的目光从池子里收了回来,回身在栏椅上坐好,摇晃着双腿东张西望,显得有些无聊。 王秀颖看着王秀英百无聊赖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正想着带着她去花园到处走走看看,却见王秀珊气鼓鼓地回到亭子来,一屁股在亭子中央的木凳上坐下,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真是块榆木疙瘩!气死我了!” 王秀颖摇了摇头,见王秀珊还欲倒壶里的凉茶,连忙上前压住王秀珊的手:“别再喝凉茶,小心晚些闹肚子。” 说罢让人重新换了热茶过来,亲手给王秀珊倒上一杯:“喝吧。什么事把你给气成这样?” “还不是张翔宇那块榆木疙瘩,不就是让他用点心晚上给我赢盏花灯回来,就好像让他上天去摘月亮似得为难!”王秀珊撅着嘴埋怨道。 王秀颖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家这个妹妹哟可不是在为难人嘛,明明知道张翔宇最怕的事就是猜灯谜,还非得人家替他去赢什么花灯,那难度可不快赶上摘月亮了? 伸出青葱一般的玉指在王秀珊额上一点嗔道:“你啊,明知宇哥儿最不擅长 的就是猜灯谜,你还……” 王秀珊听了王秀颖的埋怨心里更加不乐意了:“就是因为他不擅长才要逼他,若不然他哪里会有长进?” 前世王秀英的目光基本都停留在陈平轩身上,张翔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真的不太清楚。 自知道王秀珊嫁入张家以后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虽然不是长宁伯府几姐妹之中嫁得最好的,却是过得最好的一个。 “行了,你看上哪盏灯,不如去找你大哥、二哥!比你逼着宇哥儿去出糗靠谱多了!”王秀颖看着满园子的花灯睨了眼嘟着小脸的王秀珊提议道。 王秀珊有些不甘心地敲了敲桌面,叹了口气:“找大哥倒也可以,去年的时候大哥倒是赢了好几盏花灯回去,可是今天平轩表哥也来了,大哥要赢他只怕很难!至于二哥,还是算了。” 提到王子鸣,王秀珊撇了撇嘴,其中的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第52章 只想要兔子灯荷花灯 王秀颖更加没好气地点了点王秀珊的额头:“你明知连你大哥、二哥都赢不了陈平轩,还要逼着宇哥儿去出糗?娘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王秀珊嘻嘻一笑,挽住王秀颖的胳臂娇气一笑:“只要宇表哥和大姐不去告诉娘,娘哪里会知道?” 王秀英十分羡慕地看着这对姐妹,在现代王秀英是独女没有姐妹缘,来了古代,虽然姐姐妹妹一大堆,可是真心当她是姐妹的又有谁? 顿觉黯然神伤,默默地转过身去重新面对水池发起呆来。 王秀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王秀颖的眼里,让她觉得有些心痛。 虽然她很看不起那起子情愿给人做妾的人,可是对于府里庶出的弟弟妹妹们却一视同仁,也极为照顾。 对于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王秀英更多了一份关注,更何况王秀英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乖巧安静的人。 说服了王秀珊别再逼张翔宇出糗,王秀颖来到王秀英身边:“五妹妹,咱们去花园里转转,看看那些个花灯,可有你喜欢的,到时让你几位哥哥赢来给你。” 王秀英回过头来,忽闪着明净透亮的眼睛看着王秀颖,目光里露出惊喜:“真的可以吗?我想要一个兔子灯,一个荷花灯,可以吗?” 王秀珊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切,我还以为你想要的是什么呢?那些个兔子灯、荷花灯,若你想要,根本不需要哥他们去猜灯谜,直接跟宫女们要就是了!真是个没见识的!” 那一付嫌弃的模样,仿佛与王秀英是姐妹都拉低了她的档次,让王秀颖气得牙痒痒,伸手对着她的脑门就给了她一记:“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以为谁都同你那么心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盏灯? 我告诉你,你可别痴心妄想!就算是咱们府里猜灯谜最拿手的鸣哥儿也拿不到那盏七彩琉璃灯!” 王秀珊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看着王秀颖:“我才不相信呢!二哥都拿不到,谁还能拿得到,那灯说明了是十二岁以下的才能抢!我还没听说过十二岁以下的,有比二哥更会猜灯谜的!” “你没听说过就没人了?需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再说了就算鸣哥儿能赢,那灯也不该是你的,婷姐儿等着呢!何况刚才你还说,有了陈平轩,你大哥二哥都为是对手呢。怎地这会儿又变了?”也不知为何,平日里总让着王秀珊的王秀颖,今日好似与王秀珊给扛上了,句句不让王秀珊如意。 “我诅咒平轩表哥失手还不行吗?哼,我先找二哥要去!”王秀珊一跺脚,没等王秀颖开口骂她就从亭子里冲了出去。 王秀颖张了张嘴,最后一甩帕子,转向王秀英露出个苦笑:“咱别管她,珊姐儿总是如此莽撞,不让她碰个钉子她是不会死心的。” 说罢牵起王秀英的手离开亭子,边走边给王秀英介绍起晚上赏灯猜谜的活动。 虽然前世王秀英也是参加过仲秋赏花会的,不过每年都会有所不同,猜灯谜赢花灯虽然是每年的保留节目,不过每年的彩头自然也是不同的。 今年的彩头是一盏内务府找了位民间花灯艺人特制的七彩琉璃灯,是专门为十二岁以下第一次参加仲秋赏花会的少男少女们准备的。 这是一盏六角宫灯,通身用的全都是难得一见的七彩琉璃,最难得的是宫灯上方用七彩琉璃烧制的二龙戏珠,而那颗珠子据说来自大海另一边极西之地,在灯光或阳光下可以发出炫丽多彩的光芒。 不管男女,只需猜中专为七彩琉璃灯所设的九九八十一道灯谜,就可以将这盏七彩琉璃灯收入囊中。 为了公平起见,负责这次赏花会的内务府,专门请太学的先生和京城名士共二十人每人各出九十九个灯谜一起放在一个专用的箱子内。 灯谜一共有九个难度等次,分九只箱子保存,每上十个台阶换一个难度,难度依次提高。 待晚宴过后开始挑战,每个挑战者所猜灯谜都将亲手从箱子里随机抽出,答对者可以抽取下一个灯谜,答错者当即淘汰出局,而所有用过的灯谜将当场报废。 除了这盏七彩琉璃灯,这座别院其他的花灯在上灯的时候也会贴上灯谜,猜中者即可取得该盏花灯。 为了避免混乱,每个人最多只可猜五次。 王秀颖带着王秀英转花园,目的就是要让王秀英多看看,让她挑选出自己喜欢的花灯,到时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满足王秀英的愿望。 慢悠悠地在花园里转了一圏,好看的花灯很多,不过王秀英并不喜欢那些繁复的花灯,心里依然打定了主意只要一盏兔子灯一盏荷花灯。 “可有看中的?五妹妹喜欢哪盏灯就告诉大姐姐,到时大姐姐帮你,若大姐姐不中,就让鸣哥儿他们帮你。”王秀颖看着表情淡然的王秀英,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不过还是耐心地解说。 “大姐姐莫要挂念,我只想要一盏兔子灯一盏荷花灯。 ”王秀英抬起头来看着王秀颖,脸上的淡然消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纯真的笑容。 王秀颖顿时就有了抚额叹息的冲动,这满园子的花灯,最多的就是兔子灯和荷花灯,可这些灯不过只是挂在边缘照明而已,用来猜谜赢灯的花灯都是极精致的,哪里是什么兔子灯荷花灯可比的呢? 这孩子今日到底中了什么邪,就认定了这兔子灯荷花灯了? 也许王秀颖那吃了便便一样的脸色提醒了王秀英,却见她拉了拉王秀颖的手,用极为羞涩的声音道:“这些灯好看是好看,只是都太重了些,我只怕拿不动呢。而且我是想带回去给两个弟弟玩,这些个好看的花灯,他们肯定拿不动,而那些个兔子灯和荷花灯做得小小的轻轻的,就不怕弟弟们拿不动玩不了。” 王秀颖一听终于明白了王秀英执意于兔子灯荷花灯的目的了,心里不由好一阵感叹,摸了摸王秀英的脑袋半晌没有说话。 第53章 猜灯谜赢七彩琉璃灯 这么小小的一个小人儿,不过出来玩这么一趟,心里还想着留在府里的弟弟。 反观王秀婷,明明比王秀英大了三四岁,却只顾着自己,心里哪里还有一点点想着在家的弟弟? 恐怕连平日里极疼宠王子啸的林氏,都没想到要带个花灯回去给王子啸吧。 虽然兔子灯荷花灯什么的做工简单,府里的工匠就能制作,可是从皇家别院带回去的花灯,到底意义不同。 “五妹妹若是真想要兔子灯和荷花灯,等明日里赏花会结束,大姐姐替你向皇后娘娘要上几盏。不过五妹妹最好也替自己选一盏小巧精制的花灯,到时候大姐姐带你去小河边放花灯,要不然大家都去放了,你却没有,是不是不太好呢?”王秀颖弯下腰对上王秀英的眼睛笑着说道。 王秀英抿了抿唇,乖巧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由着王秀颖牵着她的手,重新投入挑选花灯的行列。 为了晚上的节目,仲秋晚宴开得有些早,申时末晚霞初上时,花园里已经摆开了一桌桌宴席。 待到酒足饭饱,华灯绽放猜灯谜赢花灯的重头戏就开演了。 为了保持花园内彩灯齐上的华丽,每当有人猜中灯谜赢得花灯,都会有宫人过来在花灯上贴上标志,标明谜底和猜中者的姓名。 一来免于有人重复猜谜引起争端,二来也避免花园的花灯被猜中者即时拿走,导致花园的花灯减少,缺了华光绽放的气氛。 如此一来就算贴出来的所有灯谜都被猜中,别院里依然彩灯处处绽放。 只等七彩琉璃灯有了得主以后,这些被猜中的花灯就会由宫人分发给猜中者。 届时赢得花灯的少男少女们或提着花灯到处游玩嬉戏,或去河边放花灯。 当然没猜中灯谜者,也会得到一盏兔子灯或荷花灯。 整个别院的花园子里,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真正是热闹非凡。 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七彩琉璃灯所在之处,这里是整个花园的中心。 为了突出七彩琉璃灯,特地在此处搭建了高台,为了配合九九八十一道灯谜,特地设置了九九八十一个台阶。 参与猜灯谜赢七彩琉璃灯的人,每答对一道就能上一个台阶,直到琉璃灯面前。 为了保持七彩琉璃灯的神秘感,白日里并未展出七彩琉璃灯,因此谁都没能见到七彩琉璃灯 的真貌。 此刻刚刚放置在高台上的七彩琉璃灯被点亮,果然如王秀颖所介绍的那般,整盏灯散发出夺人的光芒,特别是顶部双龙戏珠的那颗珠子,随着琉璃灯缓缓转动,在烛光和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缤纷的色彩,赢得阵阵赞叹。 虽然年龄十二岁以下的少男少女们,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去猜谜,不过为了节省时间,报名参加猜谜的人必须经过太学学监大人的初选。 初选自然也是猜灯谜,只是有一定的难度,猜中者方有资格站在抢夺琉璃灯的第一个台阶上,因此真正能够参与的人并不多。 长宁伯府的哥几个有资格参与的个个争着报了名,最后只有王子鸣一人得到了抢夺七彩琉璃灯的资格。 最终得到参赛资格的也就只有十个人而已,确定了参赛的资格,接下来的正式猜谜顺序,就由抽签来决定,王子鸣在第五位,正好是中间位置,还算不错。 前面的几个也许太过心急,也许有些心慌,大多都在十来阶就被淘汰出局。 在轮到王子鸣猜谜之前,成绩最好的是陈太傅的孙子陈浩,虽然之前陈浩夺灯的呼声很高,最终却只上到了第十八阶就被刷了下来。 轮到王子鸣的时候,长宁伯府的女眷们都已经各自归了座,大家齐齐盯着王子鸣,无声地为他加油。 只见王子鸣信心十足地站上起点,转过头来对着长宁伯府女眷的位置挥了挥手,引得王秀婷激动地站了起来,高声大叫:“二哥,加油!” 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皱,所幸今日不只王秀婷一人失态,为家人加油也不算什么错处,因此老夫人也只皱了皱眉,并没说什么。 倒是林氏用力拉了一把王秀婷,生怕王秀婷再有其他失态的举止。 王子鸣开始猜谜了,到底是长宁伯府最会读书的哥儿,他猜谜的速度很快,随着谜底一个个揭开,王子鸣所站的位置越来越高。 一阶、两阶……十阶……二十阶……三十阶……四十阶…… 每上升十阶,更换一个谜题箱,谜题的难度自然也随之增大。 随着难度的增加,王子鸣思考的时间也在增加,渐渐地速度就慢了下来,四周的嘈杂声也越来越低,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子鸣的身上。 四十九! 王子鸣又答对了一题,只见他长长出了口气,往上进了一个台阶,然后稍稍定了定神,又从谜题箱中抽出 一个谜题。 这个谜题答完,他就该上到第五十个台阶,接下来又将更换新的谜题箱了。 王秀英虽然不觉得王子鸣能够全部猜中,不过她的心里还是希望王子鸣能够再上一层楼,毕竟就算不是同母兄妹,他们到底有一个共同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嘛。 再说不管林氏和王秀婷对她如何,王子鸣对她就算没多少兄妹情谊,他都不曾对她有过什么落井下石之类的举动。 这次王子鸣思考的时间并不长,随着他报出的答案,跟在他身边的评委对他做了一个请上的动作,顿时引得一片欢呼声。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深了几许,林氏的脸上也全是自豪的笑容,毕竟到目前为止除了王子鸣,还没有一个人上到第二十阶。 王秀婷更是兴奋莫名,站起来又是鼓掌又是欢呼,仿佛那七彩琉璃灯已经是王子鸣的囊中之物。 王秀婷的高调欢呼声,引得部分还没能参加猜谜的家眷一阵不满,也引来老夫人一声轻斥:“婷姐儿,你的规矩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姑娘家家的又蹦双跳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坐下!” 王秀婷噘着嘴想要咕嘟两句,目光对上老夫人凌厉的眼神,最终没敢放肆,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坐了下来。 第54章 猜谜也是件体力活 更换谜题箱的时间,也是给猜谜者小憩调整的时候,王子鸣讨了杯水润了润喉,很快就到了下一轮猜谜。 这次的谜题箱比前面的谜题箱要小些,大约是考虑到能够答对五十以上的人应该不多,故而准备的谜题相对少些的缘故吧。 经过短暂的休息,王子鸣的体力和精神得到了补充,答题的速度居然有了提高,很快又上了五个台阶。 站在第五十五个台阶之上,王子鸣抽出第五十六个谜题,似乎被难住了,对着手上的灯谜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始终不得其解,一番抓耳挠腮以后,只得将谜题交到评委手上。 评委是太学的冯先生,向来以公正著称。 在得到冯先生给出的正确谜底以后,只见王子鸣先是埋头思考,尔后是一番捶胸顿足,最后却只能扼腕长叹,怏怏地走下灯台。 王子鸣挑战失败! 王子鸣虽然挑战失败,却虽败犹荣,毕竟在他之前还没人能够越过第二十个台阶。 第七第八两位虽然都上了二十,最终却倒在了第二十一个台阶面前,再无进展。 至此王子鸣长长的舒了口气,若后面二人无法超越王子鸣,王子鸣依然将作为本次猜谜成绩最优异者,成为七彩琉璃灯的获得者。 就算此后的两人超越他的成绩,他也将作为前三甲得到帝后的赏赐。 王子鸣虽然为自己失去挑战更高的台阶而懊恼,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而老夫人和林氏等人更为王子鸣感到无上的自豪。 这不,等到王子鸣怏怏地来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欣喜地将王子鸣叫到面前,很是夸奖了一番。 倒是王秀婷因没能如愿拿到七彩琉璃灯,小嘴儿嘟得老高,快能挂上油瓶了。 第九位出场的是许国公府的二公子许敬修,他与王子鸣一样大,只是比王子鸣略大三个月,今年都是十二岁。 两人都在太学求学,平日里就是好朋友,今日虽然彼此是对手,却依然彼此加油。 刚才王子鸣在猜谜的时候,许敬修很是替王子鸣捏了把冷汗,同时也很佩服王子鸣能够上到第五十五个台阶。 此刻站在猜谜的起点,许敬修觉得十分紧张,他既希望自己能够超越王子鸣,又生怕一个失手与王子鸣的成绩相差太远,那可真是件丢脸的事儿啊。 王子鸣大约看出了许敬修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连忙跑 上前去在许敬修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用力拍了拍许敬修,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这才退到一旁看着。 许敬修闭了闭眼睛,努力平息紧张的心情,在评委冯先生一声开始的令下,许敬修的挑战开始了。 许敬修开始的时候似乎并不太顺利,慢慢地进入状态,在不紧不慢中,已经上到了第三十五阶。 随着台阶越升越高,许敬修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等他上到第四十阶,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了,一付体力透支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得不担心他能否继续支撑下去。 换了谜题箱,许敬修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勉强上到第四十二阶台阶,第四十三个谜题拿到手,看了半晌没能猜出来,整个人坐在了台阶上再也没能站起来,最后还是王子鸣与许国公府的大公子一起跑上去将他扶了下来。 看来猜谜也是件体力活啊! 很快最后一名挑战者站在了起点,不需要看王秀英心里也知道那个人就是宣平侯府的陈平轩。 陈平轩有着神童的美誉,小小年纪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猜谜作对都能信手拈来,今天的这盏七彩琉璃灯必是他的囊中之物。 既知结果,王秀英就没了观看的兴致,很想就此离开回自家的院子里休息,只可惜这会儿无论是老夫人、方氏、林氏还是王秀颖等人个个都显得兴致勃勃。 王秀英暗自叹了口气宣平侯府到底是老夫人的娘家,就算因为陈平轩与王秀婷的亲事被搁浅,两家还是姻亲。 更何况当日宣平侯夫人并没有直接拒绝,只是说再考察考察王秀婷,因此这桩亲事只是搁浅并没有完全断绝,长宁伯府的人关心陈平轩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不能单独走开,王秀英也只能百无聊赖地坐着,时不时睃一眼高台上七彩琉璃灯上那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在王秀英见到那颗珠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颗什么宝石。 实在让她惊艳了,那鸽子蛋大小的珠子,居然是一整颗钻石。 这该是多少克拉的钻石,看着比英女王权杖上的那颗非洲之星更大更闪,要是放在现代可真正是天价啊! 只可惜就算这颗钻石给了她,她也无法再回现代去,在这个地方,这颗钻石只是因为它能够在光线下放出美丽的光而成了一盏仲秋花灯的装饰品,真正是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王秀英定定地看着七彩琉璃灯顶上流光溢彩的钻石, 却没注意到那越站越高的少年的目光不时投注到自己身上,只一付神游天外的呆萌模样。 倒是坐在王秀英身边的王秀景和王秀婷均是一付娇羞状,大概都觉得陈平轩的目光是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的吧。 整颗心如小鹿般跳个不停,心里默默地祈祷陈平轩一路过关,蹬上高台赢得七彩琉璃灯,然后双手捧到自己的面前来。 老夫人的关注点都在陈平轩身上,压根不知道身边的几个孙女不同寻常的表现,连其他人也都被陈平轩优异的表现所吸引,时不时发出赞叹声。 陈平轩的猜谜速度极快,仿佛都无需多想,一个个谜底就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十阶,二十阶,三十阶……很快就上了第五十阶,同样这里会有片刻的休憩时间。 陈平轩接过宫人送上来的喝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等到冯先生再次下令继续,他的目光又往长宁伯府的位置瞟了一眼,只见那个小不点已经开始打起了瞌睡,不由勾唇微微笑了笑。 第55章 这盏七彩琉璃灯送给你 睡吧睡吧,多睡睡才能快快长大。 长大了,才能让他弥补前世对她的亏欠。 陈平轩的脑子里闪过前世与王秀英之间的种种,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深深地看了眼远处时不时点下头的王秀英,然后甩了下头,重新集中精神投入紧张的猜谜答题之中。 很快陈平轩就超越王子鸣站在了第六十阶台阶之上,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赢得了一阵阵掌声,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王秀英。 王秀英眉头微蹙,睡意朦胧地四下环顾,最后目光不经意地扫向高台,正好与陈平轩投过来的目光对上。 陈平轩站在高高的灯台上,对着王秀英咧嘴一笑,王秀英则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缓缓转开视线,然后重新垂眸做瞌睡状。 呵呵呵,谁让她还小呢?!这种时候年龄小就是最好的掩护。 今天又是坐车赶路,又是游园嬉戏,累了打个瞌睡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看看旁边的王秀琴可不早就已经被方氏搂在怀里睡过去了。 没想到就这样装着装着,王秀英还真的打起了瞌睡,直到一阵轰然的欢呼声差点将她惊得跌坐在地,才发现高台之上的少年已经举起了七彩琉璃灯。 这是九九八十一道灯谜全都答对了? 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就已经这般聪慧,实在是了不得! 不过他再了不得,王秀英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只希望活动早些结束。 只等活动结束,好去取了大哥哥王子轩替她赢得的花灯,跟着姐妹们一起去放了花灯,然后回去睡觉,她实在是觉得困乏极了。 只可惜这次老天爷没能听到王秀英的祈祷,陈平轩提着七彩琉璃灯快步下了高台,一路直奔长宁伯府的位置而来。 王秀英悚然心惊,他这是要干什么,可别又是来找她,她可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 这次老天爷继续装聋作哑,既听不见王秀英心里默默的祈求,也看不到王秀婷兴奋得快沉不住的模样,还有王秀景矜持而有期待的目光,只任由事态完全与王秀英所祈祷和王秀婷、王秀景所期待的背道而驰。 只见陈平轩来到长宁伯府所在位置,先对着老夫人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然后越过老夫人,越过方氏和林氏,再越过王秀颖等一众姐妹,稳稳地站在王秀英面前。 还没等大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只见陈平轩将手上的七彩琉璃 灯往王秀英面前一举:“英表妹,这盏七彩琉璃灯送给你!” 王秀英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七彩琉璃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心里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刹那间只觉得恨意汹涌而到,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烹吗? 王秀英心头恨极,表面上却不能拿陈平轩怎么样,只能那么木呆呆地看着伸到鼻子底下的七彩琉璃灯一动不动,整个人显得木讷而无措,甚至还有些惊慌恐惧,独独没有陈平轩所希望看到的惊喜。 原本以为陈平轩是冲着自己来的王秀婷和王秀景脸色很难看,只是王秀景比王秀婷更善于掩饰。 王秀婷则如同炸了锅一般叫了起来:“轩表哥,你为何要把灯给……她!” 大概是平时喊贱种喊得多了,只差那么一瞬间王秀婷就要脱口而出。 幸好林氏时刻注意着王秀婷的动静,虽然无法阻止她开口,倒是赶在她喊出贱种两字着狠心地掐了王秀婷一把,才让王秀婷将那两个字咽了下去,最终指着王秀英用一个“她”字替代,只不过她看向王秀英的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 陈平轩大概也知道今日自己兴奋之下做了件冒失的事,顿了片刻笑着扫了长宁伯府众人一眼道:“没啥特殊的原因,只因为英妹妹最小啊!” 若没有王秀琴,这次来参加仲秋赏花会的长宁伯府和宣平侯府的,的确属王秀英最小,可是偏偏还有个王秀琴存在,陈平轩这个理由可就要落空了。 不过大概因为王秀琴太没有存在感,王秀婷一时间没想到王秀琴的身上,倒被陈平轩给噎住了。 此时王秀英已经缓过神来,陈平轩那话一出,大概除了王秀婷没回过神来,其他人都是心里有数的,只不过不想将事情弄大被人笑话,才没人点破,可是王秀英注意到身边的王秀景已经蠢蠢欲动。 与其让王秀景叫破这事,王秀英觉得不如自己主动叫破,于是转向已经被吵醒正懵懂地靠在方氏怀里发呆的王秀琴展颜一笑:“这灯若是送给最小的,那么平轩表哥送错了呢!六妹妹在此,把灯给六妹妹吧!” 陈平轩本以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可以将这盏通过自己努力赢来的七彩琉璃灯名正言顺地送到王秀英手上,却没想到这会儿连个可以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好在他本就是个心思灵巧的人,又有过一世的人生经验,虽然心里觉得十分失落,却不会被王秀英难住。 反倒满脸歉意地看着一 脸懵懂的王秀琴,大大方方地将七彩琉璃灯送到王秀琴面前:“没想到琴妹妹也在,下午没看到琴妹妹,我还以为琴妹妹没来呢。如此看来果真是琴妹妹最小,那这盏灯就送给琴妹妹了。” 王秀琴虽然对猜谜不感兴趣,几乎整个过程都窝在方氏的怀里睡觉,不过如此漂亮精致的七彩琉璃灯还是让她无法抵御心头的喜欢。 见陈平轩要将灯送给自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嘴里糯糯地说着:“谢谢平轩表哥。” 说着伸出小手就要接过七彩琉璃灯。 眼看七彩琉璃灯就要落入王秀琴的手,王秀婷哪里肯依,对着王秀琴推了一把。 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七彩琉璃灯,哪里会想到王秀婷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对自己的堂妹动手。 方氏的注意力同样也被七彩琉璃灯所吸引,双手只松松地环着王秀琴,王秀婷这一推携怒而出,力道自然不轻,王秀琴被推倒得离开了方氏的怀抱,往一旁的椅角撞去,一场流血事件就要发生…… 第56章 陈平轩觉得很受伤 眼看王秀琴就要悲剧了,不过说起来也是王秀琴好运,此时此刻身旁还有个没被七彩琉璃灯迷了眼的王秀英。 王秀英一直好整以暇地注意着身边人的一动一静,特别是王秀婷,因此王秀婷手上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不过是一念之间,王秀英几乎在王秀婷动手的那一瞬间,就伸出手去一把抓王秀琴的衣摆,用尽全力拖住王秀琴被王秀婷推得往一旁飞去的身子。 与此同时发觉不对劲的方氏也一把搂住已经半个身子离开怀抱的王秀琴,一场流血事件就这样被王秀英化解,只是王秀英本人却悲剧了。 因为王秀婷太过用力,王秀英几乎用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拖住王秀琴,结果王秀琴是没事儿了,随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王秀英的胳臂伤了。 场面有些混乱,老夫人大怒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地紧盯着林氏和王秀婷,最后却又不得不咬牙将满心的怒火压制下去,毕竟四周围还有别的世家盯着呢,怎么说也得顾着府里的颜面,要收拾王秀婷回去府里有的是时间! 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老夫人看着始作蛹者陈平轩,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劝道:“轩哥儿快提了灯回你娘身边,这灯可是你的奖励,得带回去挂在府里才是,哪里能够胡乱送人? 就算要送人也得让你祖母、你娘还有府里的姐姐妹妹们看过稀罕才好。 看,你娘正在那边看着你呢!” 陈平轩默默地看了看手上还没送出去的琉璃灯,他心里深感懊恼,今天这事儿的确是他莽撞了。 当时他满心里只有王秀英,而且今天他之所以会去争夺这盏灯的确也只是为了王秀英,因为当这盏七彩琉璃灯点亮的时候,他从王秀英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叫做“喜欢”的情绪。 只是没想到当他将七彩琉璃灯捧到她面前的时候,王秀英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的喜欢,只是惊讶甚至还含有一丝恐惧。 这让陈平轩觉得很受伤。 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已经引来了不少观望的目光和窃窃议论,老夫人看似平静实则已经有些气恼,陈平轩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顺从老夫人的意思,更何况自家府里那边也得有所交待。 于是恭敬地对着老夫人抱了抱拳:“姑祖母教训得是,是平轩思虑不周,给姑祖母添麻烦了。” 说罢再次深深地看了王秀英一脸,提着七采琉璃灯转身向宣 平侯府女眷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王秀英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刚才抓住王秀琴的那只手臂出大问题了。 不但使上劲,而且压根就抬不起来,只稍稍动一动就疼得钻心。 偏偏站在她身旁的王秀婷见陈平轩提着七彩琉璃灯只看了王秀英一眼,对于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那么走了,不由又气又怒,直接就将怒火撒在了王秀英身上,对着王秀英推了一把,恰好推在了王秀英受伤的手臂上。 “哎哟”王秀英虽然没有被王秀婷推倒在地,不过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感让她失声痛呼。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了王秀英身上,老夫人好不容易将陈平轩劝走,转移了那些投注在长宁伯府的目光,这下子又被王秀英这一声给了过来,老夫人心里怒火再起,狠狠地瞪向王秀英。 却见王秀英抱着胳臂,倒在椅子上满脸汗珠脸色苍白,而站在她身旁的王秀婷则鼻孔朝天一脸刁蛮地盯着王秀英。 就算没人看到王秀婷推王秀英的那个动作,就凭这对姐妹的表情,大家多半能够想像到是什么个情况,更何况王秀婷刚才还有个推人的前科。 “英姐儿的手怎么了?”不待老夫人发话,方氏和王秀颖已经异口同声地问道。 “疼。”王秀英已经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已经走出十几二十步的陈平轩也听到了王秀英的痛呼声,顿住脚步回头看来,却已经看不到王秀英的身影,只看到方氏和王秀颖围着王秀英嘘寒问暖的背景,心头不由一急,转身就想回去细看,却被已经赶过来的嫡姐陈惠给拉住了。 陈平轩抽了抽手,却无法从比自己大了差不多六岁的长姐手上脱出手来。 陈惠拉着陈平轩往宣平侯府的位置走去,一边小声警告:“你还嫌闹得不够难看?!这个时候你再过去,那婷姐儿还不知又会闹出什么蛾子来,吃亏的还不是英姐儿?!你若真的心疼英姐儿,就不该让她吃今日这样的亏!” 陈惠对自家这个弟弟已经彻底无语了,这人是不是真的读书给读傻了? 自从上次下雨马车侧翻磕了一下头以后,这人似乎比以前更加地阴阳怪气了。 好在这次陈平轩还听得进去陈惠的警告,只难堪地低下头去却不再试图甩脱陈惠的手,心里却暗恨自己重活了一世,依然还如此无用,依然护不住心里真正想护的人。 明明知道王秀婷 打小就对他有着浓浓占有欲,却总因为想着早早接近王秀英也忽视王秀婷的存在。 每次只要他出现在王秀英身边,总会给王秀英带去大大小小的麻烦,今天更是给王秀英带去了噩运,也不知王秀英伤在哪里了,真让他焦心哪。 陈平轩不甘心重活了一世,还只能远远的看着王秀英。 他只希望能够早早地牵住王秀英的手,将前世的亏欠加倍补偿给王秀英。 可是无论是前世还是这辈子,摆在他面前的总有太多的不得已,更有太多的障碍,如今再次让他有了一种重新走入前世悲剧旋涡之中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很难过,很郁闷,更让他觉得很无助。 老天让他重生,为何不让他重生得再年长些,就算重生到十五六岁的年龄也成啊! 陈平轩无力抬头望了望天,无精打采地将手上的灯塞到陈惠的手里,怏怏地看了眼宣平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尔后转身看向不远处长宁伯府女眷所在的方位。 那里已经再次乱成了团,陈平轩的心里顿时又焦躁了起来。 第57章 不想哭却止不住流泪 长宁伯府这边因为王秀英的一声痛呼,总算让大家发现了王秀英的异常。 王秀颖伸手就要去替王秀英查看手臂,方氏到底是养过孩子的,经验比王秀颖老到,连忙阻止:“颖姐儿快别碰她。想必是刚才使过了劲,这可动不得,得找个太医看过才行。” 今天对长宁伯府而言,可真正是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劝走陈平轩,安抚好惊魂不定的王秀琴,这边王秀英看来是真的伤着胳臂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老夫人是又急又气,狠狠地瞪了只顾着安抚王秀婷情绪的林氏一眼,想着方氏的话没错,还是得赶紧地请个太医不替王秀英看过才行,于是连忙吩咐许嬷嬷去找王义诚等人,让王义诚找个太医过来给王秀英看看手臂,这边则准备着先与皇后告辞回暂住的院子。 今日这事虽然由陈平轩引起,可是在老夫人眼里,王秀英也有一部分责任的,否则宣平侯府也有姐儿一起来参加赏花会,长宁伯府更是来了六个姐儿,为何陈平轩独独要把七彩琉璃灯送给王秀英? 当然王秀婷为了一盏七彩琉璃灯,不顾伯府的颜面,竟然当众发飙耍横,使那么大的力气推王秀琴,差点造成流血事件,更是件不可饶恕的错。 老夫人想着赶紧地回自家休息的院子,关起门来怎么询问王秀英、教训王秀婷,都不算丢人。 老夫人虽然算盘打得精,心里想得好,只是这边的动静实在大了些,已经惊动了远处的皇后等人。 皇后娘娘专门派了女官过来询问情况,让老夫人不得不据实回答女官的询问。 皇后得知王秀英可能伤到了手臂,连忙派了随行的太医过来。 伤到手臂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可是对于一个刚刚六岁的小女孩儿而言,再小的事也定当大事来处理。 太医忙不叠地赶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宣平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老夫人这会子也没那个精力应付宣平侯夫人派来的嬷嬷,一心只看着太医对王秀英的诊治。 经过一番现场的诊治,太医断定王秀英的右胳臂之所以会疼痛,皆因刚才用力过度导致手肘关节处脱臼所致。 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伤害,王秀英的手臂必须尽快进行治疗,或许还做需得吊臂固定处理。 花园里条件有限,且接骨固定得脱去上衣,虽然王秀英只是个六岁女童,却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因此太医提议长宁伯府 先行将王秀英送回住处再替她做接骨固定。 这一建议正合老夫人的心意,连忙吩咐方氏带着王秀颖向皇后娘娘表示感谢并说明情况。 因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埋怨陈平轩,面对一直候着等待太医诊断结果的宣平侯府管事嬷嬷,老夫人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语气可就没有那么好,只冷冷地说了句多谢侯夫人关心,就带着一府的女眷先行从花园离开,简直回住处去了。 一行人回到住处的时候,得到消息的王义宗已经焦急地等候在院门前。 刚才许嬷嬷过去找他们,也只简单地做了说明,王义宗只知道王秀英伤了手,且是因王秀婷而起,心里既有对王秀英伤情的担忧,也有对林氏和王秀婷气恼暗恨。 在皇家别院闹出姐妹相残的事情,就算事情再小,也大伤伯府的颜面,后日上朝指不定有人弹劾他教女不严。 这会儿见到王秀英脸色苍白精神萎靡地被抱着回来,身后还跟着太医,连忙上前开口就要询问情况,却被老夫人阻止:“先让太医给英姐儿疗伤。” 在来长宁伯府所住院子的路上,太医已经着药童去拿了固定需要的木板和绷带,有了工具太医处理起来动作既快又娴熟。 这位太医是太医院外伤圣手,对于脱臼整骨这样的伤势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他让人将王秀英抱坐在榻上,自己半蹲在王秀英面前,和气地与王秀英说着闲话分散王秀英的注意力,手上的动作却不因说话有丝毫的迟疑。 只见他左手缓缓抚摸王秀英的手肘,右手只那么轻轻一托,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王秀英“哎哟”一声,疼得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太医一边安抚王秀英,一边仔细抚摸检查肘关节的连接情况,直到确定肘关节处无异常,这才温言劝着王秀英稍抬右手试试。 王秀英其实并不想哭,可是刚才太医接关节的那一瞬间着实疼得钻心,眼泪就如同开了闸一般的不听使唤,这种不想哭却止不住流泪的情况说起来也不只这一次。 谁让她如今还小得很,痛了就流泪哭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否则不用别人笑话她,她自己个都得羞窘死了。 杨妈妈心疼地扶着王秀英,一边替王秀英拭去眼泪,一边劝着哄着王秀英,让她遵从太医的话缓慢抬了抬手臂。 虽手臂还是有些不得劲,不过却没有方才那般钻心的疼痛感,王秀英不由抿唇对着太医微微露出 了个笑容。 眼含泪花绽放的笑容,虽浅却有些耀眼,让年长的太医都觉得有些闪了眼。 太医微抬手掩唇咳了一声,又示意王秀英试着做了几次抓握的动作,继续温言询问王秀英的自我感觉:“还疼吗?能否握紧?” 王秀英先是摇摇头,尔后又点点头,然后微抬受伤的胳臂,当面做了几下抓握动作,轻声回答了太医的话:“不觉得疼了,也能抓握,只是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 太医再次细细扶了扶王秀英的小胳臂,特别是刚才脱臼的关节处更是细细地扶了数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立起身来对老夫人和王义宗道:“五小姐的伤目前看来只是肘关节脱臼,应无大碍,不过有无其他的问题,还有待继续观察,得好生照料才是。” 告知王秀英无大碍,众人心下大定,王义宗再三感谢太医的精心医治,又问了些注意事项,太医一边替王秀英做着固定,一边将注意事项一一告知。 第58章 老夫人差点儿气得个倒仰 原本以王秀英的伤势情况并不用固定吊臂,不过太医考虑到王秀英年纪还小,真是好动的年龄,怕一个不慎再次脱臼,若因此造成习惯性脱臼可是不妙了,故而还是给王秀英做了固定,叮嘱吊臂三七二十一天后再做复诊,然后又给王秀英开了汤药方子。 “这汤药方子是给五小姐宁神静气之用,只今日喝一剂让五小姐好生睡一觉,等回府以后多给五小姐做些补气壮骨的汤水调理调理。”太医在将药方递给王义宗的时候叮嘱道。 王义宗亲自送太医出院子,再三询问王秀英的情况,直到太医保证只要按照他的医嘱小心照顾,王秀英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王义宗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自从王义宗回京都以后,亲眼目睹了王秀婷的刁蛮任性和王秀英的乖巧懂事,让他对林氏产生了诸多不满。 给沈姨娘提平妻的事儿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搁浅,令王义宗的心里对沈姨娘深感亏欠。 如今沈姨娘再次有孕,不管这胎是男是女,都给沈姨娘在王义宗的心中增添了不小的分量。 说起来林氏可真的太不聪明,连带着她生的女儿王秀婷也被她养成了个蠢货,幸好王秀英虽然一直丢在府里,却没有随了林氏,否则岂不是要让王义宗更加觉得对不起沈姨娘。 虽然仅凭许嬷嬷的寥寥数语,王义宗还不完全清楚当时的情形,可是只看老夫人时不时投向林氏母女那气恨的目光,王义宗就可知错必定是王秀婷身上。 可是王秀英明明是受害者,为何老夫人投向王秀英的目光似乎也有些不善呢? 王义宗送走太医准备回王秀英的卧房,却被老夫人身边大丫环水儿叫去了正房。 正房里除了老夫人以外,只有贴身伺候了几十年的许嬷嬷在替她按捏头部,显然今日之事让老夫人的头疼病又犯了。 见王义宗进来,老夫人拍了拍许嬷嬷的手,然后挺着身板笔直地坐在软榻上,目光直直地盯着王义宗,嘴唇紧抿且微微下沉,显然心情极为不好。 没得到老夫人的许可,王义宗只得诚惶诚恐地站在屋中央。 片刻过后,老夫人眉头紧了紧,目光往屋外看了看,尔后投向许嬷嬷:“你且去看看二太太为何还不过来?” 许嬷嬷应着退出屋去,屋里除了这对并非亲生的母子以外再无第三人。 这时王义宗才知,老夫人着人去请林氏过来,而林氏却至今没有动静。 这院子并不大,就算住在前院,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显然林氏并不愿意这个时候过来讨老夫人的责备。 只是林氏越是逃避,想必老夫人越是生气。 今日之事,虽然起因在陈平轩,然而动手的却是王秀婷。 这几年林氏到底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好好养在她面前的女儿被她教得刁蛮任性,他这才回来几个月,却已经犯了多次错,虽然每次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得以化解,长此以往谁又能保证不出大错? 比如今日若不是王秀英手快抓住了王秀琴的衣裳,难保王秀琴会不会撞到头而惹出更大的祸事。 若是王秀琴出了事,他王义宗拿什么与王义凡夫妇交待? 如此一想王义宗心头怒火更盛,只是在老夫人面前,依然表现得风轻云淡,再怎么说林氏是老夫人的外甥女,也是老夫人做主替他娶的正室妻子,好歹也得给老夫人一些颜面。 只是王义宗一心要给老夫人颜面,林氏却一再拖王义宗的后腿。 过了差不多有半盏茶的时间,许嬷嬷方脸色不太好地回到老夫人的屋里禀报:“三小姐受了些惊,这会子二太太正守着三小姐不得空,说等明儿个回了府再来老夫人面前请罪领罚。” 老夫人差点儿气得个倒仰,再一次为这个外甥女的愚蠢给气得脸色发青! 王义宗也要被林氏蠢哭了,却又不得不上前替林氏说好话,顺便好言劝老夫人且莫气恼,一切待明日回了府再做计较。 老夫人看着对自己温言相劝恭敬有加的王义宗,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愧疚。 当年若不是为了照顾林氏,王义宗又何至于娶了林氏这样一个万事无用却又自以为是的妻子,就算从小地方来的沈姨娘也比林氏会审时度势。 如此一想,老夫人的心里对提沈姨娘为平妻的事儿就有了些许的松动,挥手让许嬷嬷退了出去,母子俩关起门来说了足足了大半个时辰,才见王义宗离开老夫人的屋。 虽然王义宗依然脸色平静,可是只要仔细地看,就能从他的眼里看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 等到王义宗离开,老夫人就让大丫环水儿去各个屋里通知,为了便于王秀英休养,明日辰正启程回府。 仲秋的赏花会主要的活动就是仲秋下午的游园和晚上的灯会,因此韩先生作为评委的任务也已经完 成,自然与长宁伯府一起回城。 长宁伯府出事儿的时候,韩先生虽然也在花园子里,却并不与长宁伯府的女眷在一处,而是被皇后娘娘请去说话去了。 皇后娘娘虽然没受过韩先生的教导,不过在皇后嫁入东宫不久,韩先生却进了皇后的娘家教导她的两个亲妹妹,因此皇后对韩先生也极为崇尚。 韩先生自然知道王秀英伤了胳臂,只是因离得有些远,并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着皇后的面,也不好表露得过于焦急,只好耐着性子陪着皇后一直到送走皇后,这才匆匆赶回住处。 此时太医已经走了,王秀英也睡下了,只有王秀珊的屋里还有灯,便敲了门进去询问王秀英的伤情。 无需多问,王秀珊就如倒豆子一般将发生的事全都告诉给韩先生。 有些事王秀珊只看到表面,而韩先生却看到了更多的内容,结合今日晨间出城时看到的那一幕,韩先生不由暗自叹息。 这宣平侯府的嫡长孙,还真是会招蜂引蝶! 仅仅一个长宁伯府的二房,就有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做了那飞蛾扑火的飞蛾。 从晨间看到的那一幕,袁先生完全可以断定,那少年的一颗心并不在这两只扑火的飞蛾身上,而是完全系在了那个粉团一般的小女娃子身上。 偏偏这女娃子似乎压根对他无心。 不过想到王秀英对陈平轩的态度,到底是王秀英无心,还是王秀英年龄尚小懵懂不知情为何物,韩先生表示自己有些看不明白。 第59章 没得让宣平侯府挑了这个挑那个的理 太医在替王秀英接骨之时,宣平侯府又派了人专门过来询问具体情况。 这次来的人是宣平侯世子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老嬷嬷,是世子夫人的奶嬷嬷,很得世子夫人的信任,同样也是个极会说话的老嬷嬷:“……世子夫人本要亲自过来探望,又怕这时候过来扰了太医的治疗,先让老奴过来看看情况,若有用得上宣平侯府的,老姑奶奶尽管吩咐。” 今日之事虽然是王秀婷推人所致,却是陈平轩冒失之举引起的,宣平侯府两次派人来探望也算是摆明了一种态度。 当然今日就算不是陈平轩不当引起,两府是姻亲关系,长宁伯府出了事,宣平侯府使人过来探望也是应当应份。 只不过以王秀英伯府庶子之庶女的身份,若不是陈平轩引起的祸事,想必也不会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和世子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过来探望。 老夫人虽然对陈平轩今日之举多有埋怨,不过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娘家人摆脸,只淡淡地笑着谢过世子夫人的好意:“不过只是个脱臼罢了,应该并无大碍,你回去告诉大家无需担忧,小孩子家家的,别说只是脱臼就算折了骨好起来也快。” 老嬷嬷岂能看不出来老夫人眼中的恼怒和埋怨,只不过如今长宁伯府上升势头正极旺,在朝中势力已经胜过宣平侯府许多,因此只一味恭敬地笑着说道:“世子夫人让老奴给老姑奶奶道个罪,等回了城,定当带着小少爷去府上给老姑奶奶请罪。”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低头顺目一味伏低做小的老嬷嬷:“说什么请罪不请罪的,轩哥儿也是得了灯提着过来想让姐姐妹妹们长长见识,只是伯府的姐姐妹妹们都是些没见识的,看个灯也会看出个事儿来,倒是让人见笑了。” 老夫人绝口不提陈平轩早初的意图,依陈平轩今日的举动,老夫人哪里还看不出来他的意思,只不过就算老夫人出自宣平侯府,就算二房只是伯府的庶出,也没得让宣平侯府挑了这个挑那个的理。 这两人年龄差距不大,老嬷嬷是宣平侯府世子夫人奶嬷嬷,平日里已经极少出面理事,只有极重要的事儿世子夫人才会让她亲自出马。 世子夫人自然知道宣平侯府想与长宁伯府结亲的打算的,尽管对陈平轩极尽疼爱,更对王秀婷甚不满意,可是作为宣平侯府的长子长媳,她就算有再多的不满意,对儿子有再多的心疼,也不好坏了宣平侯的打算,最终还得以侯府的长远利益为重。 当然 就算没有再次联姻的因素在,就算伯府老夫人并非出身于宣平侯,仅凭敏太妃和贤王,如今的宣平侯府也得与长宁伯府交好,因此世子夫人才会派了这老于世故的老嬷嬷亲自来这边探望以表对长宁伯府的重视,也表达对长宁伯府的歉意。 老夫人自端身份自然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难为一个老仆,等到太医将王秀英的胳臂接好吊上三角巾,就让许嬷嬷送了老嬷嬷出院子,让她自行回去禀报不提。 再说宣平侯府那边,陈平轩提着灯极为沮丧回去以后,便得了世子夫人好一番责备。 等到得知王秀英伤了胳臂,虽然心急如焚,却不好再开口求着世子夫人让他亲自过去探望,又担心王秀英的伤势,连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拉他去河边放灯也没肯去,只一味赖在世子夫人的房里等候老嬷嬷带回王秀英的伤势情况。 及至等到老嬷嬷回来禀过王秀英的情况,得知王秀英只是右手胳臂肘关节脱臼,总算是长长地吁了口气,心中的担忧放下许多,只是依旧闷闷不乐,暗自气恼王秀婷的霸道,同时也自责不已。 今日之事若能想得妥当些,王秀英又何至于遭受如此大的痛苦。 这事原本完全可以免,却偏偏因为自己兴奋过度冒失冲动,害得她要吊着胳臂过大半个月,只盼望不会给她带去后遗症,否则他真的难辞其咎。 端坐在一旁听母亲与嬷嬷轻声商量着回府以后,该找什么得用的滋补药材送去长宁伯府,陈平轩就动起了脑子,想着如何才能说服母亲一起去长宁伯府亲自探望并告罪。 还没等陈平轩想出合适的理由,世子夫人点着他的脑袋气咻咻地说道:“今日且先饶过你,待明日给你姑祖母请罪再罚你,还不去休息?” 陈平轩不由眼睛一亮,如此说来,明日是要他亲自过府去请罪了? 哈哈,原来得来全不费功夫! 见陈平轩喜滋滋地离开,世子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与老嬷嬷商量了许久,这才亲自去了宣平侯夫人的屋子,婆媳俩关起门来商量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一脸疲惫地回到屋里歇下。 第二天,长宁伯府以王秀英伤了胳臂需要休养为由,提前向皇后娘娘提出请辞,皇后娘娘自不便再留,所幸今日也没有什么大的活动,来请辞的也不仅仅长宁伯府,因此长宁伯府一早启程回京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王秀英好好地离开伯府,最后却吊着胳臂回到长宁伯府,沈姨娘就算对王秀英没什么 感情,到底是自己个怀胎十个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在见到王秀英的那瞬间眼泪就不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拉着王秀英嘘寒问暖追问情由。 早在回府之前,王秀英就盯着随行伺候的杨妈妈和秋儿,不得将真相告诉沈姨娘。 虽然真相迟早会落入沈姨娘的耳边,可是真相牵扯到嫡姐王秀婷,这真相就不能从王秀英这边落入沈姨娘的耳里。 至于沈姨娘从别的途径知道真相,又会起什么样的风波,可就不是王秀英能够阻止的。 王秀英觉得这次的事件指不定能够从坏事变成好事,只不知这好事能有多大,如今她不敢轻言,只希望沈姨娘不要犯蠢毁了机缘才好。 事实的真相,很快就传到了沈姨娘面前。 告诉沈姨娘真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义宗,这倒令王秀英大出意料之外。 第60章 处罚(上) 回到长宁伯府,王义宗先与王义诚王义浩一起送老夫人送回明心堂,看着下人们伺候着老夫人休息,这才转到清幽轩来。 见沈氏拉着王秀英心疼得眼泪汪汪,他心里也是不太好受,毕竟动手的是他的女儿,受伤的也是他的女儿,只不过一个嫡一庶罢了。 怕沈氏伤了身子动了胎气,王义宗微微皱眉看了眼王秀英:“英姐儿且先回屋歇息。你们几个好生伺候着,别让姐儿碰着磕着。” 这后面一句自然是对垂首站在王秀英身边的杨妈妈说的。 杨妈妈唯唯诺诺地应承着,小心把起王秀英从沈姨娘的屋里退下。 王秀英回到西厢自己的屋里没多久,就听到正屋那边传来沈姨娘恨极了的声音:“又是婷姐儿!我的英姐儿到底挡了她什么道,总是要拿英姐儿出手!” 先前王秀婷人前几次骂王秀英贱种的事儿,就算老夫人和大太太张氏盯着下人们不得胡乱传话,最终也没能瞒得过沈姨娘的耳目。 上次去宣平侯府王秀婷找王秀英的茬也被有心人传到了沈姨娘的耳边,若不是王秀英极力安抚,以沈姨娘的性子早就闹开了。 原本这次的事儿,王秀英以为还会与前几次一样,瞒着掖着,却没想到甫一回府,王义宗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了沈姨娘。 王义宗这是要干啥呢,他图的又是什么?说到底王秀婷才是他的嫡女! 前世他不是最看重嫡出的儿女的吗?还是说…… 王秀英的心里默默地理着乱成麻的线,很快她就自嘲一笑。 沈家,还是沈家背后的袁家,才是王义宗的目标! 前些日子沈姨娘刚刚收到来自凉州沈府的信,信中说再过两个月袁氏就将带着儿子媳妇们举家启程来京都,让沈姨娘只管安心带好儿女,一切等他们到了京都再做打算。 沈家这次举家回京,一为长子和次子明年参加春闱做准备。 二为沈从学回京任职提前打点。沈从学在外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也是该到回京的时候。 三为袁氏与沈从学所育的沈二爷的亲事做打算。沈二爷今年也已经十六岁,眼看到了成亲的年龄,怎么说也得回京都找个名门闺秀才好。 再说袁阁老虽说身体还成,可是毕竟已经快七十的人了,眼看致仕在即,怎么说也得给沈从学安排个妥当的位置,而明年春闱之后的官员调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沈 从学自然不愿意错过。 王义宗如今也已年过而立,从八年前的科举入仕,浸淫官场也有八年了,自然能从细微之处敏感地捕捉到内涵。 不过是从沈姨娘那里听说了袁氏带着儿孙独留沈从学一人在滇省举家迁回京城的消息,就让王义宗品出了其中的非同寻常。 得到消息的当日,王义宗就与王义诚在书房里细细商讨了一番,此后王义宗就比较少去林氏的临墨轩,就算明知沈姨娘有孕,王义宗也会时不时到清幽轩与沈姨娘说说话。 不管是否只是做表面文章,至少摆明了一个态度,让府里的人看到的就是王义宗不但对沈姨娘多了一份宠爱,连带着对王秀英姐弟也多了些许的关爱。 只不过如此一来,更将沈姨娘推到了林氏的对立面,也让王秀婷更加忌恨王秀英。 这次皇家别院的仲秋赏花会王秀婷小动作不断,王秀英不相信其身后没有林氏的纵容。 对于林氏和王秀婷这对母女,王秀英真不知道该嘲笑还是该庆幸。 林氏母女表现得越愚蠢,王秀英就看到了前世自己比她们更加愚蠢的事实,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可不相信林氏母女是因为她重生的缘故才会变得如此愚蠢,只是前世的她大概实在是太过自信,自信到了盲目的程度,才会一叶障目,由着别人引着自己向更蠢更愚的方向一去不回头。 这辈子总算睁大了眼睛,看清了一些事实,王秀英在时不时被自己前世给蠢哭的前提下,不断警醒自己,就算不能保持重生以后希望的低调生活,也得做到看一步走一步三思而后行,凡事必定要先谋定而后动。 王秀婷让伯府的颜面丢到了皇后娘娘的仲秋赏花会上,老夫人心头堆积起满腔怒火一直没有消停下去。 虽然经过了一个夜晚的积淀,身边伺候的许嬷嬷也一再劝解,老夫人的心火依然高涨,加上在别院的时候林氏找借口拒绝老夫人的召见,那更是火上浇油。 于是甫一回府,老夫人只略作歇息,就将几房儿子连老四王义凡也从铺子里紧急给召了回来,母子五人在明心堂很是商议了一番,尔后直接对林氏和王秀婷做出了处罚。 既然王秀婷屡教不改,而林氏又给脸不要脸,公然忤逆老夫人,挑战老夫人在伯府的权威,为了伯府的颜面,也为了肃正伯府的风气,更为了强调老夫人在伯府说一不二的权威,这次的处罚可算是雷厉风行。 这次老夫人是一丝颜面都没再给林氏留,可以说是痛下杀手。 以林氏教女无方,对庶女不慈为由,罚其去家庙自省三个月,只派一个婆子一个丫环跟随伺候。 原本在临墨轩的王子啸暂时安置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除了留下一个奶娘在身边伺候,其他伺候的丫环由老夫人重新安排。 临墨轩原本伺候的婆子丫环属于林氏陪嫁的尽数送去林氏的陪嫁庄子。 原本属于长宁伯府的家生子由府里的老嬷嬷重新教规矩,一个月后合格者另行安排差事,不合格者送去祖籍的庄里子。 后买进府的,找了牙婆全数远远的发卖出去。 当消息传到清幽轩的时候,别说是王秀英,就连沈姨娘也惊呆了,在觉得惊讶和不可思议的同时,后背也不由生出了寒意来。 林氏好歹是老夫人庶妹的女儿,又算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这一手也太狠了些吧,这也让王秀英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老夫人的手段。 第61章 处罚(下) 对王秀婷的处罚同样也丝毫没有心慈手软。 王秀婷将由宫里的老嬷嬷与两小丫环陪同前往离京城百里外的慈恩庵清修两年。 慈恩庵一向以严正清苦立于世间,说起来应该算是大域国的皇家庵堂。 如今住着好几位没有生育过的皇太妃和太皇太妃,还有几位寡居的公主郡主,因此慈恩庵的庵规极为严正,日子也相当清苦。 那里虽然不如皇宫内苑的冷宫让人生无可恋,却绝对不是红尘中人所期待的去处。 也许正是看中慈恩庵的严正清明,慢慢地一些官宦人家开始将犯了错或者不服家中教养的女子送到这里来清修,以期能够以庵堂的严正和清苦让这些女子改邪归正。 慈恩庵在大域女子特别是大家闺秀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让人心生恐惧的地方。 对于王秀婷的处罚决定,是方氏与老夫人身边的水儿姑娘带着两个小丫环到锦绣阁传达的。 在传达完老夫人的决定以后,方氏向着府里专门替王秀婷请的老嬷嬷小声交待了几句,然后留下那两个小丫环,水儿姑娘则尽数带走了原本在锦绣阁伺候的下人。 王秀婷万没想到自己推向王秀琴的那一把竟然将自己推进了慈恩庵,于是彻底懵逼了。 在短暂的呆滞以后,王秀婷先是大哭大闹,一付街井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可是无论她怎么闹,都丝毫无法撼动老夫人的决心。 对林氏的处罚决定是则由老夫人身边的许嬷嬷带着几个丫环婆子亲自去临墨告知的,林氏倒不怕被罚去家庙清修,却无法容忍老夫人将王子啸从她的身边夺走。 她再蠢笨心里也有了一种预感,这次若不争取,等她半年后从家庙回到临墨轩,王子啸大概也不可能再回到她的身边,以王秀婷为例。 林氏是老夫人庶妹的女儿,可以算是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老夫人平日里的确是个慈和的人,可是一旦发起狠来却真正是个舍得下手的人。 只有一点让林氏想不明白,王秀婷以前做过的错事严重的比这多了去了,四月的时候将王秀英推进池塘差点让王秀英丧命,也没见老夫人大动干戈,当时不过就是打了随身伺候的丫环婆子几板子而已。 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会给她如此重的处罚,林氏就将错处全都归咎于王秀英的身上。 在林氏看来,这次若不是王秀英多事伸手拉那一把,王秀琴不定会出 事,王秀英就更不会伤到胳臂,因此所有的这一切都是王秀英的错。 一定是她不同意提沈姨娘为平妻,王秀英那小贱种才使出这种下三烂的手段陷害她们母女。 等到许嬷嬷将对王秀婷的处罚转告林氏之后,林氏更如疯了一般又哭又闹,嘴里还不断地诅咒着王秀英和沈姨娘,信誓旦旦地说是王秀英故意陷害她们母女。 最后一再要求见老夫人,若老夫人一见她,她就一头撞死算了。 许嬷嬷不敢做主,让跟着来的丫环婆子们看好林氏和临墨轩的一众婢女,她自己则快速回到明心堂与老夫人禀报。 虽然老夫人不曾有更改处罚的打算,不过到底还是念在以前的那些情分,让许嬷嬷将林氏带去明心堂。 林氏的临墨轩和王秀婷的锦绣阁里原本伺候的婢子们可就没有林氏那般好命,林氏离开临墨轩以后,按照老夫人的指示,以大太太张氏为首,三太太方氏为辅,开始着手处理临墨轩和锦绣阁的婢子。 为了最大限度地避免惊吓到王子啸,张氏先定下了继续伺候王子啸的奶娘,命其收拾好王子啸的贴身衣物,派了妥善的人手陪着奶娘将哭闹不休的王子啸送去明心堂。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张氏和方氏就干净利落地按照老夫人的意思,有条不紊地处理完了临墨轩和锦绣阁的婢子,根据这些婢子的不同来源,该送走的送走,该圈着学规矩的学规矩。 虽然老夫人分别给林氏和王秀婷都安排了一个婆子和两个丫环,也另外给临墨轩和锦绣阁都安排了留守洒扫的婆子和丫环,可这两个院子还是立时给人一种人去楼空之感。 林氏到达明心堂的时候,就见王子鸣跪在明心堂的正屋前,身板笔直眼圈微红,显然是得了消息过来跪求老夫人的。 看着王子鸣笔直的背景,林氏更是悲从心来,扑上去抱住王子鸣失声痛哭。 最后还是老夫人的屋里传来一声严厉的暴喝,才让林氏堪堪止住悲声。 虽然林氏最喜欢的是王秀婷,最疼爱的是年幼的王子啸,可王子鸣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长子,她不愿意看到王子鸣为了她再被老夫人责罚,更不愿意自己的丑态被王子鸣看到,因此使劲要拉王子鸣起来让他回去。 老夫人见林氏迟迟不进屋,大约也能猜到原因,让许嬷嬷出来好说歹说总算劝走了王子鸣,林氏这才得以进了明心堂的正屋。 林氏在明心堂跪在老 夫人面前哭求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可是任凭她如何哭诉哀求,这次老夫人就是一口咬定不放松。 就算林氏放下身段以给沈姨娘提平妻相交换,老夫人依然没有同意。 这让林氏觉得十分恐慌,她不明白老夫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打动不了老夫人的心,林氏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在去家庙前见一见王义宗和几个孩子。 见王义宗,老夫人倒没有拒绝,毕竟林氏虽然越来越不服管教,到底也没犯多大的错,因此她并没有想要换了林氏这个二太太的打算。 不过林氏要见几个孩子的要求却被老夫人驳回,既然是以林氏教女无方为由进行的处罚,自然暂时不会让她与几个孩子见面。 不过老夫人见林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凄惨模样,最后软了声气还是给了林氏一个“甜枣儿”:“你要什么话要留给几个孩子,直接告诉老二。几个孩子,婷姐儿你就别提了,两年内别说是你,连我也不得见! 鸣哥儿一向省心,自无需你担心,啸哥儿暂时养在我跟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只安心去家庙安心清修,好生想想作为二房的当家主母,该如何相夫教子。 只要你好生修习,但待老二有了时间,就让老二带着鸣哥儿和啸哥儿去看你。” 得了老夫人的这番话,林氏总算安稳了些,在明心堂稍事收拾以后,由老夫人身边的另外一个姓郑的嬷嬷陪同回到临墨轩,郑嬷嬷就是老夫人给林氏安排陪她去家庙的嬷嬷。 第62章 曾经(上) 回到临墨轩的林氏静静地站在寂静得犹如没有活物的临墨轩院子里,看着除了站在身边有郑嬷嬷,从守门婆子到身边伺候的几乎都是面无表情而陌生的丫环婆子,只觉得通体发寒。 这些年因着与老夫人之间那点血缘关系,林氏在伯府除了亲事上面不能如意以外,就算是过得极是称心如意,何时想过会因为那么一件不算大的事儿就落得个身边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的境地。 王义宗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一天王义宗也是忙得很,先是忙着安抚看到王秀英受伤眼泪汪汪的沈姨娘,后又将怏怏不乐的王子鸣叫到书房好生与之谈了番心,王子鸣是他寄与厚望的嫡长子,他自然要安抚好长子的心才是。 对于聪慧又稳重的王子鸣,王义宗的心里抱着极大的期望,他对王子鸣的心与天下所有望子成龙的父亲没有两样。 与王子鸣一番谈心,一要让王子鸣明白林氏和王秀婷犯的错到底人多大的危害,二也要安王子鸣的心,让王子鸣清楚他并没有要休了林氏的打算。 安抚完王子鸣,又亲自送他回红枫院,交待王子鸣的奶嫲嫲和丫环小厮们好生伺候,出来后站在红枫院外想了半晌,最终问过王义诚的去处,知王义诚在张氏居住的正院,就带着小厮直接去了正院。 老夫人只给林氏母女各配了个婆子和两个丫环,并要求明日就要将林氏和王秀婷分别送去家庙和慈恩庵,王义宗考虑再三还是求到了大嫂张氏面前。 就算再不待见林氏和王秀婷,总归一个是他的正妻,一个是他的嫡女,多少还得给两人留些体面,因此他求着大太太张氏瞒着老夫人分别给两人多安排了一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环。 张氏没有为难他,只一口应承了下来,这让王义宗心里好受许多。 这伯府等到老夫人归天以后,总归是要分家的。 这次的事儿说小了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说大了就是姐妹相残,而且还是在皇家别院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皇家仲秋赏花会这样一个特殊的场合,着实极伤伯府的颜面。 对于伯府几房而言,就算是事儿发生在二房姐妹之间,所受的影响也远没有大房来得深远。 张氏在听说了事情以后,心里不是没有气,只不过王义宗开了口,张氏却没给林氏和王秀婷下绊子,这让王义宗更加觉得娶妻要娶贤的道理。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最多能 够想办法将沈姨娘提成平妻,可是沈姨娘也只是出身于蓬门小户,虽说如今身后的依仗要比林氏强,可是就她本人来说与林氏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想到这些,王义宗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老夫人既然答应了林氏让她见王义宗一面,自然要将这事儿弄得妥妥当当的,她怕王义宗气恼了林氏而不愿意去见林氏,特地让大丫环水儿亲自找到王义宗将事情落到实处。 王义宗本也有见林氏一面的打算,再怎么说林氏是他的正妻,老夫人做出这样的处罚,他虽然乐见其成,却也没打算雪上加霜。 水儿找到王义宗的时候,王义宗正独自在书房里用晚食,知林氏已经回了临墨轩,匆忙填饱了肚子带着小厮一路去了临墨轩。 让小厮留在外面侯着,王义宗独自进了临墨轩的正屋。 林氏正坐在软榻上发呆,面前的几上放着的饭菜已经凉透却没动过一筷子。 王义宗皱眉看了看几上的饭菜,让人进来收拾出去,又吩咐丫环给林氏熬点鱼粥,这才隔着小几在软榻上坐下,林氏才将将回过神来。 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王义宗,林氏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说起来王义宗是王家四兄弟中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个,也是四兄弟中最有文才的一个,凭着自己个的本事过五关斩六将考中进士,且为二甲头名,与探花一步之遥。 只可惜却是个庶子,就算打出生就养在老夫人跟前也改变不了他庶出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恰好是林氏最为深恶痛绝的。 细算下来,仿佛是在眨眼之间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五个年头了。 想当初林氏的亲娘因病去世,当时伯府还没有爵位连府称不上,老伯爷也不过只是吏部的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 老夫人念在与林氏母亲的那点姐妹之情,将她接到有里暂住,得以认识并与王家里的哥儿姐儿一起长大。 那个时候,自己几岁来着? 五岁还是六岁? 林氏有些怔忡,应该是五岁吧! 那个时候老夫人跟前已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另还有个养在夫人跟前的庶子,其中嫡女王敏芝十二岁,已是长得花容月貌,嫡长子王义诚十岁,庶子王义宗九岁,嫡次子王义浩五岁,而王义凡还在他姨娘的肚子里没有出生。 年幼的许多事林氏都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曾经的老夫人对她极为怜惜 慈爱,表兄表姐们对她也极是关爱。 只要是王敏芝有的,就少不了她的,而且多半是一模一样。 年幼时的那些曾经,如今回想起来,那暖意仿若还在心间回荡。 是什么时候这曾经的美好开始变味了呢? 林氏心头越发恍惚起来。 大概正因为是老夫人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和表兄表姐们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爱,让她产生了错觉,慢慢地她的大越来越大了。 每次回林家短暂小住,林家的生活让她深深感到恐惧,深知只有永远留在王家,她才能过那种人上人的日子。 要永远留在王家,自然不能再当做什么表小姐,最好的前程就是成为这个日渐富贵府第的宗妇,成为未来的女主人。 于是她的目光越来越多的胶着在王义诚的身上,至于比王义诚小一岁的王义宗,就算太功课再优异,就算他养在老夫人跟前,就算他长得更加丰神俊朗,一个庶子的身份就足以将他所有的优势都蒙蔽了。 第63章 曾经(中) 只可惜形势比人强,还没等林氏及笄,王义诚就订了亲。 林氏记得很清楚,那年五月,十五岁就被先皇选进宫去的王敏芝,在进宫三年以后替先帝生下第二个孩子,而且还是个皇子。 虽然先皇没有即刻对王家封爵,可就先皇对王昌龄官职的提拔速度,王家迟早会有爵位加身。 王家的气势越来越盛,林氏心里也就越发焦躁,更重要是的王义诚的亲事已经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连宫里的敏妃娘娘也带了信回来,在信中给王义诚提了几个家世相当的大家闺秀,建议家里在这些闺秀中挑选一个合适的。 林氏得知这个消息,心里暗恼,身边伺候的丫环婆子对林氏的想法自然心知肚明,暗地里不知给林氏出了多少主意,却也不想想林氏一个寄住在王家的表小姐,要身世没身世,要钱财没钱财,又如何入得了已经被封妃子的敏妃眼呢? 就算王敏芝曾经对林氏如亲妹,可到底加了个“如”字,怎比得过王义诚这个亲弟弟和王家的荣华富贵来得重要呢。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老夫人匆忙给年仅十六岁的王义诚与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户部尚书张谨言之孙女张雅芳订下了亲事,林氏自己个的心里最清楚。 想起那年发生的事,林氏的心里黯然不已。 那个时候王义诚虽然已经订下亲事,可是林氏投注在王义诚身上的目光依旧热切。 暗里被身边伺候的人鼓动做下的事,让老夫人怒了也怕了。 王义诚的这门亲事,是桩宫里的敏妃娘娘满意,双方家长满意,订亲的两个孩子也满意的好并事,自然不能因林氏给毁了,更不能听任林氏继续作下去毁了王家的清誉。 于是就在王义诚订下亲事的那年年底,老夫人以林氏大了,也到了该是看亲订亲的年龄,再住在王家已经不合适为由将林氏送回了林家。 那个时候,林家与王家的差距已然从不相上下变成了云泥之别。 俗话有云:有继母就有继父,林家就是如此。 林氏的父亲在林氏亲母过世不久续娶的妻子,是个泼悍的女人,仗着给林家生了儿子,早就已经不把林氏放在眼里,林氏回那个家哪里还有她的好日子? 林氏被送回林家没多久,她那个继母就与林父商量着要给林氏订门亲事。 林氏自然不愿意就范,冲到林父面前,闹着不让继母插手她的 亲事,继母一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轻飘飘就将林氏给顶了回去。 没多久,林氏的丫环就控得她那继母的算计,据说已经替林氏到了合适的男人,只等林氏及笄就过门。 虽然那男人年龄不大,却也比林氏大了八岁,又是个鳏夫,还有个没满周岁的儿子,唯一值得称道的是男方家里还算富裕,却不过也只是个普通的商户。 林氏的继母看中的就是那家里富裕,能够多收些聘金,为她自己生的儿子打基础。 士家工商,最让人看不起的就是商人,当然皇商除外。 林氏得到消息,怔忡了半晌,最后咬牙狠心只有拼着命将自己折腾出一身病来,搏老夫人对她的一丝怜悯。 林氏倒真是赌对了,只是被她折腾得有些过了,小小的风寒硬是被林氏折腾得自己一病不起。 林氏重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老夫人的耳边,尽管一打听可不就打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老夫人心里极不喜林氏的算计,可是总归明白那不过只是小姑娘的无奈之举,最终还是不忍心林氏被继母算计,将病得奄奄一息的林氏重新接回京都。 一番小心将养,总算将林氏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此后老夫人就将林氏小心地拘在身边,只要有王义诚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会让林氏离开老夫人的视线,总算平平安安地过了两年。 为彻底绝了林氏的念想,老夫人一方面说服已经十八岁的王义诚成亲,一方面迅速给刚刚十三岁的王义浩与方氏订下亲事,同时不断地在林氏面前提起在外游学的王义宗。 林氏看看成了亲的王义宗,再看看订了亲的王义浩,知道就算她肯当这两个人的妾室,只怕人家也看不上她。 回林家还不知道继母又给她找个什么的人逼着她嫁,为了以后安稳富贵的日子,也只有继续留在这个府里过日子才是明智之举,最终林氏不得不咬牙应了老夫人的意思,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必须要等到王义宗有了功名以后再成亲。 就这样一直拖到王义宗二十二岁中举,林氏这才松了口,此时林氏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 当年九月两人就成了亲,第二年生下了长子王子鸣。 如今再回头去看,原来王义宗才是伯府最出息的那一个,就算伯爷王义诚也无法与王义宗相提并论,可这么多年偏偏就入不了林氏的眼。 现在再想想,以她自己的能力若 真的处于张氏的位置,她能做得比张氏更好? 王义宗虽然也不是个长情的人,可是比起拿了妻子的首饰去讨好外室的王义诚,却不知要好多少。 至少开始的时候,王义宗是一心要与林氏好好过日子的,只是林氏对他的不冷不热,到底是寒了王义宗的心。 当年林氏刚刚怀上王子鸣的时候,王义宗并不想过要抬姨娘收通房,孙姨娘也是林氏自己逼着王义宗收的。 林氏清楚得很,王义宗比较热心仕途,对色并不热衷,直到遇到了沈姨娘。 林氏陷入曾经的过往无法自拔,同样的王义宗的脑海里也回闪着与林氏之间曾经发生的一幕幕。 王义宗清楚的记得林氏刚来家的那一天,那第一眼,给他的印象是“好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妹妹”。 林氏亲娘只得林氏一个女儿,因此她在世的时候把林氏养得极好,虽然那个时候林氏的亲娘刚刚去世,不过对尚不懂人事的林氏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才会王义宗一个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的印象。 第64章 曾经(下) 林氏刚到王家来的时候,只要学里休沐,总是甜甜地喊着二哥哥,跟着他进进出出,俨然是他的一条小尾巴。 老夫人曾经不知一次地似玩笑般地说起,等到他们都长大了,要把林氏许给他当媳妇。 那个时候的王义宗虽然还小,却是心喜的。 他喜欢一切漂亮的美好的东西,那时候的林氏在他的眼里甚至比嫡姐王敏芝更好看更漂亮,特别是林氏跟在他身后眉眼弯弯甜甜叫他二哥哥的时候,王义宗就觉得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美。 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氏不再跟着他,连目光都极少落在他的身上,每一次去母亲面前请安,林氏的目光总是落在大哥身上。 发现这种状况的时候好像他已经十四五岁了吧,这样的年纪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每注意到一次林氏看向大哥的目光,王义宗的心情就会低落一次,只不过他的心里对林氏还是抱着念想的。 毕竟那个时候,他知道王义诚作为嫡长子是绝对不会娶个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妻子,就算母亲愿意,父亲绝对不会答应,宫里的嫡姐也不会答应,更何况王义诚并不怎么喜欢太过柔弱的女子。 作为宗妇,林氏也的确不合适。 那时王义浩虽然不过才十一岁,却已经与姑母家的表妹方氏互生情愫,心里眼里只有方氏,林氏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因此那个时候王义宗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希望的,而且老夫人也希望他与林氏能有结果,这样既无需担心林氏嫁去别人家受了委屈,也能如了王义宗本人的心愿。 为了尽早断了林氏的小心思,老夫人加紧了替王义诚相看亲事的步伐。 当时王义诚不过只有十六岁,自然不愿意这么早成亲,更何况他喜欢的女子尚未及笄,怎么可能成亲。 在得知王义诚喜欢的女子居然正是敏妃娘娘建议的人选之一,老夫人经过多方面考虑,最终满足了王义诚意愿,与张雅芳订下亲事,只等张雅芳及笄就成亲。 王义诚与张雅芳的嫡亲大哥张宗良是同窗好友,他与张雅芳有过两次见面的机缘。 一次是同窗相聚时张宗良醉酒,王义诚送张宗良回府,无意中与张雅芳有了一面之缘。 再一次见面,却是在次年上元节灯会的茫茫人海中。 两人就那么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王义诚订亲以后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老夫人将林 氏送回林家,当年的王义宗并不十分清楚,等他弄清楚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与林氏成了亲连长子都生下来了。 他只记得老夫人将林氏送走没多久,又重新派人去了林家将林氏给接了回来,被接回王家的林氏,那个时候似乎病得极重。 记得他得知以后去林氏居住的锦绣阁探望,却被林氏的丫环给阻在了门口,虽说得好听是怕过了病气给他,此后却放了王义诚和王义浩进去探望。 虽然王义诚那个时候依然喜欢林氏,不过林氏对他与王义诚王义浩的区别对待,总算让王义宗明白就算他再优秀,庶子的出身压根就入不了林氏的眼。 他只能惨然一笑,收回投放在林氏身上的目光,将全部的心思投放到进学读书之中。 为了治疗情伤,王义宗索性跟着先生外出游学,这一走就是整整两年,直到接到京城传来消息王昌龄被封伯爵,王义诚即将成亲,而且新一轮的科举也将启动,王义宗这才不得不回到府里。 王义诚成亲以后,王义宗本还不太明白老夫人为何要匆忙给刚刚十三岁的王义浩与方氏订亲,可是当他发现林氏盯着王义浩的目光总算是明白了老夫人的良苦用心。 此后老夫人多次撮合他与林氏,王义宗不置可否。 虽然林氏是王义宗少年慕艾的对象,可是经过这些年,就算再好的情分也渐渐被林氏的漠视和轻视给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可是老夫人对王义宗有养育之恩,他刚出生生母即亡,老夫人主动将他记在自己名下,又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给他另一个庶子王义凡所没有的优待,因此对于老夫人那明晃晃的心思,王义宗虽不喜却无法拒绝。 回到京城以后,父亲王昌龄给王义宗提出了要求,给他十年时候参加科举,若能在十年中顺利考中进士,自能借敏妃娘娘的势出仕并谋锦绣前程。 若不能出仕就得让他接过家族的庶务,与王义凡一起打理庶务,从钱财上襄助两个嫡兄弟走仕途,兄弟四人共谋伯府百年基业。 当然王义宗是争气的,从十七岁重新回到京城开始正式走上科举之路,一路从乡试走到殿试,最终在二十五岁那一年考中进士顺利进入仕途,而那个时候他与林氏已经成亲三年,嫡长子王子鸣已经两岁。 回头看看与林氏走过的路,这一路磕磕绊绊,虽然如今儿女都生了三个了,可是林氏的心到底可曾落在自己的身上,王义宗不得而知。 王义宗侧头细细打量起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林氏,如今的林氏早就没了年幼时候的粉雕玉琢,更不再有少女时候的明眸皓齿,不过刚刚三十的人,眼角却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皱纹。 看着发怔的林氏,王义宗轻轻地问一句:“嫁给我,你是否一直心有不甘?” 王义宗的声音很轻很轻,可是落在林氏的耳里却犹如惊雷,抬眸惊惶地看了王义宗一眼,林氏的脸更多了几份苍白。 王义宗并不等等林氏的回答,仿佛那句话问的并非林氏而是他自己,却听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娶你,当年我却是心甘情愿的!” 王义宗此话方落音,林氏猛地抬头盯着王义宗,而王义宗也不再说什么,只背着手离开了临墨轩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林氏的心里百感交集,眼泪如流水一般哗啦啦地落了下来,随即扑倒在几案上嚎啕大哭,那日夜里临墨轩的灯整整亮了一夜。 第65章 这是妥妥的给沈姨娘拉仇恨 临墨轩里王义宗和林氏具体都发生了一些什么,王秀英并不清楚,也不关心。 她只知道王义宗当晚并没有留在临墨轩也没来清幽轩,更没去孙姨娘的岚苑,而是宿在了外院的书房里,据说喝了大半夜的闷酒。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的第二天辰时初王秀婷就被送去了慈恩庵。 据冬儿说,王秀婷离开前去明心堂向老夫人叩头辞行,老夫人却借口头疼病犯了,连明心堂的院子都没让王秀婷进去。 王秀婷气得直跺脚,直接就要甩袖离开,却被那位宫里来的老嬷嬷盯着硬是在明心堂外对着老夫人的正屋叩了三个头,才许她去后门乘坐专门替她此行准备的黑漆齐头平顶马车离开。 林氏则选在辰时末去了家庙,原本老夫人考虑到林氏这一去至少半年,总得把二房的事务交待一番,因此特许她可以等到午时末才去家庙。 没想到林氏见了王义宗那一面以后,连夜将二房的账本理了出来,一早拿着账本去外书房,亲自将账本交到王义宗的手上。 做完这些,林氏收拾了几身素净的衣物和一些贴身用的东西,拒绝了张氏多给她几个人伺候的好意,只带了老夫人给她的郑嬷嬷和两个小丫环去了家庙。 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让王秀英很是发了一会儿愣。 王义宗到底给林氏下了什么药,居然让林氏心甘情愿地去了家庙,这与前世的林氏有着天壤之别,让王秀英觉得很是有些忧心。 不过想到林氏母女这一走,她至少有了半年的轻闲日子,更给了沈姨娘一个宽松的养胎环境,忧心的同时还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等半年后林氏回府,沈家伯外祖母带着一家该在京城安顿下来了,沈氏再也不是前世的无根浮萍。 林氏这一走,让她们有了半年的喘息机会,总归是件大大的好事。 今日府里的女学重新开课,王秀英本还想着去竹幽苑,手伤了不能写字,又没伤到其他地方,听听韩先生讲课总还是可以的。 王秀英十分享受听韩先生讲课的时光,韩先生知识渊博说话平实中带着风趣,真的很让王秀英喜欢。 偏偏沈姨娘怕王秀英碰到磕到加重伤势,无论王秀英如何撒娇,就是不同意王秀英去竹幽苑,最终王秀英只得怏怏地留在清幽轩,听沈姨娘亲自读书给她听。 沈姨娘的爹是秀才,伯父是状元郎,自然是识文断字的, 可是听沈姨娘读书,王秀英却觉得索然寡味,没多久就呵欠连连。 幸好这个时候王子玮的奶娘抱着王子玮进来了,算是解救了王秀英。 从昨天王秀英回到清幽轩开始,几乎清幽轩所有的人都在教王子玮不可碰到王秀英的手,因此原本要扑向王秀英的王子玮在看到王秀英吊着的手臂时,连忙刹住脚步,在离王秀英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将右手食指放在嘴巴里啃着,歪着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秀英。 王秀英上前抓住王子玮右手,不让他继续啃手指:“怎地又忘记姐姐告诉你的话了,啃手指肚肚里要长虫子的,到时不但会肚肚会疼,还要喝苦苦的药。” “玮哥儿不啃,不啃,不要长虫虫,也不要痛痛,更不要喝药药。”王子玮连忙将手背到身后,用力摇了摇头,那皱眉苦脸的模样仿佛马上就会让他喝药一般,引得王秀英不由莞尔。 因为王秀英的主动靠近,倒是让王子玮少了开始时的小心翼翼,姐弟俩嘻嘻笑着显得十分亲腻,沈姨娘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倒也没再刻意地让王子玮与王秀英保持距离。 王秀英正与王子玮玩得开心,突然袁嬷嬷说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抬头望去,却见袁嬷嬷和王子玮的奶娘正小声的与沈姨娘嘀咕着,也许觉得他们姐弟都还小,虽然声音比较小,却并没有想要回避他们。 “小姐,我觉得这真是你的机会。林氏这一去就是半年,咱们二房总得有人出来替爷管着这后院吧,小姐识文断字,正是最好的人选。”袁嬷嬷极力劝说着沈姨娘。 王秀英不由眉头皱了皱。 这袁嬷嬷就是当年一路陪同沈姨娘进京寻亲的那个丫环,故而私下里还是称呼沈姨娘为“小姐”,袁嬷嬷的做法倒也不能说她错,可若落入别人的耳朵,只怕又是沈姨娘的一大错。 有机会一定得想办法提醒一下姨娘才好,且不可因了个称呼而让自己吃上挂落。 “我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可我正怀着孩子,总归不方便。”沈姨娘的脸上先是一喜,很快就敛了去。 “大太太怀着孩子,不也没将府里的管事权交出来嘛。”袁嬷嬷看着沈姨娘,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袁嬷嬷这是想要沈姨娘效仿大太太,她也不想想大太太已经管了多少年的中馈,身边多的是能用的人! 很快王秀英就明白了袁嬷嬷的意图,她这不但沈姨娘要了二房的理事权,也 要让沈姨娘效仿张氏将理事权下放给身边信任的嬷嬷去打理,好让她自己个手上有权。 袁嬷嬷有这样的心思,王秀英倒也不觉得奇怪,只不过心里却极为不喜。 说起来是为了沈姨娘好,更多的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 袁嬷嬷只想着自己个享受享受整个二房管事嬷嬷的风光,可曾真正替沈姨娘想过? 首先,她可想过沈姨娘和她自己个可有那个能力管好二房的事务? 再说,二房可不仅仅只有清幽轩的一个沈姨娘,岚苑还有个孙姨娘呢! 说起来二心只是伯府内的一房罢了,真正管起来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何况林氏只不过是去家庙清修罢了,又不是被休回家,迟早要回来,回来这二房的事儿还不得交还给她? 明知是要交回去的,这个时候又何必巴巴的去伸这个手?这不是上赶着上沈姨娘与林氏直接对上嘛。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沈姨娘被袁嬷嬷给说动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王义宗找上门来求着沈姨娘接下二房内院的管事权,沈姨娘也不能接! 更别说袁嬷嬷所说的直接向王义宗开口要理事权,这是妥妥的给沈姨娘拉仇恨! 王秀英将目光直直地投在沈姨娘身上,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希望沈姨娘是个聪明的,能够自己个想通其中的关节,驳斥袁嬷嬷彻底绝了袁嬷嬷的念想。 也许是王秀英的目光过于专注,让隐隐有些动心的沈姨娘转身看了王秀英一眼。 王秀英清亮的眼神恍若一注清泉,顿时让沈姨娘灵台清明了起来,连忙摇头否决了袁嬷嬷的提议,并警告袁嬷嬷不得再胡思乱想,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安心养胎。 沈姨娘的态度总算让王秀英舒了口气,还好没有蠢到把自己再陷进坑里! 第66章 脚步不由微微一滞 袁嬷嬷还想再劝沈姨娘,却被沈姨娘给坚决阻止了。 恰好此时外面传过来了说话声,很快守在外面的秋儿就掀了门帘进来通报:“老夫人那边派了水儿姐姐来请小姐过去一趟。” 王秀英有些发愣,沈姨娘则已经吩咐杨妈妈赶快带着王秀英去明心堂。 正在与王秀英玩游戏上了瘾的王子玮,一听王秀英要离开,立马就不高兴了,抱住王秀英的腿就是不让王秀英走:“姐姐不走,玩。” “你们一个二个都愣着干啥呢,还不快把玮哥儿抱开!”沈姨娘见王子玮的奶娘站在一旁只看不动,不由有些生气。 老夫人派水儿过来传话,必定是要紧的事,沈姨娘哪里敢让王秀英多耽搁。 奶娘连忙收起小心思,抱起王子玮哄着,偏王子玮就是不受她的哄,只哭着要王秀英。 王秀英无奈只得好哄歹哄地哄着王子玮,答应王子玮回来就陪他玩,这才好不容易哄得王子玮撒了手。 老夫人这次以雷霆之势处罚了林氏母女,她的心里必定有着诸多的不爽,这个时候可不能去触了老夫人的霉头。 水儿就在外面等着,见到杨妈妈牵着王秀英从正出来,倒还算和气,甚至还对着王秀英笑着伸出手来似乎要抱王秀英。 这让有些替自家小姐担心的杨妈妈暗地地舒了口气,自然也不敢真的让水儿来抱王秀英,连忙蹲下身来将王秀英抱在怀里。 王秀英一路上显得十分安静,压根没有要向水儿打听老夫人召见她所为何事的意思。 只在半途的时候,开口让秋儿接过去抱了一段,小小人儿就懂得体恤奶娘,倒让水儿心生探究,很是多看了王秀英两眼。 王秀英只当没看到水儿探究的目光,只安心地窝在秋儿的怀里,以便减轻秋儿的负担。 就这样杨妈妈和秋儿交换着一路抱着王秀英跟着水儿来到明心堂前,还没进明心堂的院子,就听到明心堂内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可不正是老夫人,这让王秀英大感意外。 明心堂里有客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老夫人笑得如此开怀。 许嬷嬷敛着手正守在外,见杨妈妈抱着王秀英进了院子,连忙撩开门帘对着里面通报了一声,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尔后就传来了老夫人的催促声:“快让英姐儿进来。” 杨妈妈连忙抱着王秀英上前将王秀英稳稳地放入 内,她自己个儿就与秋儿一起侯在了外,时刻听从召唤。 王秀英刚刚在里站定,就听到老夫人和蔼的声音从上座传来:“来,快到祖母这里来。” 王秀英循声望去,只见坐在上首的老夫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并对她招了招手。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疑惑,不过王秀英还是连忙迈着小碎步往老夫人跟前凑去,一边拿眼风扫了一遍里的人,待她看清里坐着的人,脚步不由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这里除了老夫人、大太太张氏、三太太方氏和王秀颖以外,还有两对母子。 一对正是王秀英最不愿意见到的宣平侯世子夫人彭氏和陈平轩。 另一对却是王秀英在宣平侯夫人生辰之日有过一面之缘的皇甫夫人和她的幼子皇甫炫。 这两对母子是一起来的,还是偶尔相遇? 不及王秀英细想,人已经到了老夫人前两步远的地儿,连忙停下了脚步,给老夫人行了礼。 虽因吊着手,动作有些歪斜,却让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许:“看看看看,这孩子就是懂事儿。” 方氏连忙凑趣儿:“可不是嘛,吊着手还不忘给祖母行礼。” 王秀英抿了抿嘴,既然如此,那就一个礼都不能少了。 连忙直起身来,先转向彭氏行了礼,又给皇甫夫人行礼,然后转身张氏和方氏,也要给伯母和叔母请安。 只不过转身之间似乎没有掌握好平衡,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歪倒在地。 坐在宣平侯夫人身旁的陈平轩作势就要站起来,却被宣平侯夫人牢牢拉住。 离王秀英最近的王秀颖抢上前来一把扶稳了王秀英,离王秀英几步远的方氏,也连忙上前来,将王秀英抱在自己怀里,心啊肝地好一番疼,逗得老夫人指着方氏好一番说笑。 “英姐儿的手感觉如何?你表叔母特地过来探望。”半晌老夫人才轻轻咳了声,指着彭氏对王秀英说道。 “虽然有些使不上力,不过却也不感觉疼,应是没有什么大碍。”王秀英先答了老夫人询问,尔后笑盈盈地看向彭氏:“倒累得表叔母专程过来探望,秀英谢过表叔母。” 说罢从方氏身上下了地,对着彭氏曲膝行了个礼。 “这孩子真是的!”对于王秀英周到的礼数,彭氏不由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许无奈:“是轩哥儿行事太过冒失,才让英姐 儿受了无妄之灾,我们过府来探望最是应该,英姐儿快安心坐下,可别再磕到碰到。” 彭氏这话看似说得很是在理,可听在老夫人的耳里总有些堵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许。 原来老夫人还打算着让王秀颖带着几个小的一起去后园子里逛逛,这会儿也不再提,只扬声叫了杨妈妈进来,吩咐她抱了王秀英回去好生休养。 王秀英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想与陈平轩在一间里待着。 虽然她很是好奇皇甫夫人带着皇甫炫来长宁伯府的目的,不过陈平轩那落在自己身上那灼灼的目光,实在让她如坐针毡。 好奇害死猫的道理,王秀英懂,因此相对于好奇心,王秀英更乐于早些回清幽轩陪王子玮,反正她身边有个号称“包打听”的冬儿,府里的消息能够瞒得过她的还真不算多。 在彭氏说出“磕到碰到”几个字,陈平轩就知道要坏事儿,果然老夫人的笑容淡了,随即就招了王秀英的奶娘进来要抱了王秀英出去。 他恼怒地睨了眼自己的母亲,最终敛去眼中的情绪,只垂头安静地坐着,今日这趟伯府之行算是白来了! 第67章 二者择其一 许是没想到老夫人就这样直接打发王秀英回去,大太太张氏和二太太方氏都不由惊讶地看向老夫人。 刚才明明说好的,等王秀英过来见过礼后,由着王秀颖和王秀英带着两位小客人去花园转转,留大人们在里说说话。 这一转眼怎地就变卦了? 王秀颖不解地看看老夫人又看看已经被杨妈妈抱着快退出去的王秀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然地闭上了嘴。 “娘,我喜欢这个妹妹,可以跟着妹妹去玩会吗?”突然一个稚嫩和清脆的男童声音在里响了起来,让已经行至门前的杨妈妈不由微微驻足。 原本窝在杨妈妈怀里的王秀英也不由抬头看去,却见皇甫炫正忽闪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正看着她,满目都是浓浓的期待。 王秀英不由展颜一笑,童年的皇甫炫呆萌呆萌的模样煞是可。 皇甫夫人羞赧地看了眼老夫人,转头轻斥皇甫炫:“炫儿别胡闹,没看到妹妹的手伤了?” “娘,我会很小心很小心,断不会让妹妹碰到磕到!”皇甫炫很认真地看着皇甫夫人。 又是“碰到磕到”! 不过皇甫炫的这个“碰到磕到”,却比彭氏的“碰到磕到”显然要真诚得多。 老夫人也不知有想到了什么,看着王秀英微微有些发怔,不过也只愣了片刻,即笑着说道:“既然皇甫小公子喜欢与英姐儿玩,那英姐儿先别急着回去,与你大姐姐一起陪着两位哥儿去花园里玩玩。” 说到这里老夫人顿了顿,看了眼蹙眉不展的彭氏,老夫人笑看着皇甫夫人提议道:“要不,咱们都去花园逛逛?咱们府上也种了几株金桂,虽比不上皇家别院,却也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这个提议不错,咱们长宁伯府的桂花虽比不上皇家别院,在京都却也是出了名的好。等下表嫂和皇甫夫人看着哪枝好,让人剪了带回去养在里,能香上好些天呢!”方氏一拍掌笑道。 “那我今日可真是有福了!早就听人说长宁伯府的桂花儿香,没想到今日不但得以一饱眼福还能直接带上几枝回去,我可就不客气了。”皇甫夫人喜笑颜开,紧接着方氏的话笑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宣平侯夫人哪怕再不喜,也不得不站起来随着大家往花园子走去。 一子的人,除了大太太身怀有孕不易操劳没有跟着过去,其他人一个不少地跟着老夫人赏花折枝去了。 长宁伯府的桂花树并不多,却胜在品种稀缺,其中有两株花色金中带红,接近橙红,别说是京都就连大域境内也不多见,是老长宁伯年轻时游学遇到的一位游方僧人送给他的树苗。 据说花色艳者名曰状元桂,花色略淡者名曰朱砂桂。 皇甫夫人是初次来长宁伯府,对着两颗树啧啧称奇:“以前听人说起丹桂,还有些不太相信,原来还真是自己个孤陋寡闻,今日得见如此美丽的桂花,实在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方氏早已叫了丫环拿了剪刀,又让园子里伺候花草的粗使婆子扛了木梯子过来,指着几枝开得正盛的花枝一一剪了下来。 长辈们过来意在赏花,小孩子们就没那个兴致,只一路慢慢逛着,却正好给了陈平轩机会,他凑近王秀英关切地问道:“英表妹的手真无大碍?” 从明心堂出来,王秀英没伤着的那只手就被皇甫炫在牵着,虽然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不太舒坦,不过王秀英却没有甩开皇甫炫的手。 她知道若不让皇甫炫牵着,陈平轩必定也会过来牵她的手。 在这种二者择其一的情况下,与其让陈平轩牵着手,不如让皇甫炫牵着来得舒畅。 此刻见陈平轩很有想要挤开皇甫炫来拉自己手的意图,王秀英下意思地紧了紧皇甫炫的手,皇甫炫侧头看了王秀英一眼,漂亮的凤眼里全都是欢喜的笑容,握着王秀英的手更是紧了两分。 “谢谢平轩表哥,确实没有大碍。”王秀英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对着陈平轩有些羞怯地抿嘴一笑,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水榭转向皇甫炫:“炫哥哥,我们去水榭喂鱼好不好?” 皇甫炫笑眯着眼睛看着王秀英用力点头:“好!” 王秀颖一听,连忙吩咐丫环快去做准备。 等几人到水榭,丫环们早就利落地净了石凳石桌,还给石凳上都放上了棉垫,又准备了茶水点心,不过片刻鱼食也送了过来。 撒下鱼食原本隐在水底的鱼儿就如潮一般地游了过来,王秀英指着一条游过来争食鱼食的锦鲤欢快地叫着:“炫哥哥快看,那条叫黑珍珠,你看它的眼睛,像不像黑色的珍珠?” “真的很像!那条叫啥名?就是那条,那条带有金色的叫什么?”皇甫炫虽然看似稳重,不过到底只比王秀英略大些,这会情绪被王秀英带了起来,指着条锦鲤欢快地问道。 “那条啊……”王秀英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 ,开口就来,“红宝。” “红宝?”皇甫炫看着那条锦鲤,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要叫这样一个名字,那鱼的眼圈带着金边,不是应该叫“金宝”吗? 王秀英却一本正经地指着那条金边眼睛的锦鲤解释道:“你没见它肚皮上的有一个圆圆的红斑,像极了祖母指环上的那颗红宝石。” 一直坐在边上看着两个小的说话的王秀颖不由“噗嗤”笑了出来,明明是英姐儿胡乱取的名,偏还能找出对比物来。 “颖姐姐……”王秀英自然知道王秀颖在笑什么,不由嗔了王秀颖一眼,拖长了声音喊道。 “好好好,黑珍珠,红宝,可不都是好名儿,既响亮又贵气,咱们英姐儿越来越有学问了!”王秀颖努力忍住笑,轻轻揉了揉王秀英的小脑袋。 陈平轩试了几次想要插入王秀英与皇甫炫中间,却次次未能如愿,最后只能认命地坐在一旁生闷气,狠狠地拿起块点心放入嘴里,不由苦了脸。 长宁伯府的点心虽有咸有甜,偏偏陈平轩心不在焉拿起的点心却是他最不吃的甜点心。 若是在自家府里,吐了就吐了,这会子却吃也不是吐更不好,只得端起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却因为喝得急呛住了,不由狼狈地咳了起来。 第68章 眉眼弯弯煞是可亲 王秀颖连忙过来替陈平轩顺气,半晌才见陈平轩缓过气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平轩表弟这是咋地了,喝水也能喝呛着了?” 不知是咳得急的缘故还是被王秀颖给羞到了,陈平轩的脸涨得通红,见王秀英和皇甫炫都看过来,不由更是急了几分:“我最怕吃甜的,刚才不小心拿了块甜点心,就想着喝口水压下去,只是喝得急了些,一不小心就给呛到了。” 王秀颖不由摇了摇头:“不喜欢吃甜的,吐掉就是,又何必硬逼着自己吃下去?以后可不能如此逞强。” 陈平轩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对着王秀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眼神却飘向王秀英。 只不过这时王秀英已经转过身去,再次背对着他与皇甫炫对着池里的锦鲤开心地说着什么。 陈平轩的眼神再次暗了暗,不过很快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向王秀英和皇甫炫了过去。 因为他刚才咳得急,王秀颖过来替她顺气,于是王秀英右手边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会儿过去真好补了空。 王秀英虽然背对着陈平轩,却时不时借着与皇甫炫说话之机,用眼角注意着陈平轩的一举一动,当陈平轩看着自己右侧时眼睛发亮的表情心里顿时明白他想要如何。 还没等陈平轩走到王秀英的右手侧,王秀英已经从亭子边的椅子上下来,极自然地用左手扯了扯皇甫炫的衣角:“炫哥哥,咱们去吃些点心。” 就这样双方的位置进行了对换,陈平轩孤地独自站在池边,脸色暗沉地盯着池中游曳的锦鲤,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秀英和皇甫炫则回到亭子中间,由着身边伺候的人替他们两人仔细地净了手,拈起那一口一个的小点心吃得小嘴儿一鼓一鼓,像极了在松树间跳跃觅食的小松鼠。 亭子里的气氛说轻松也轻松,至少王秀英与皇甫炫之间的气氛极为融洽。 这两个小不点,一会是王秀英吃到满意的点心建议皇甫炫也来一个,一会是皇甫炫吃着好的也建议王秀英吃上一个,总之两人直吃得心满意足,笑逐颜开。 说沉闷也的确沉闷得紧,随着王秀英与皇甫炫相处得越来越融洽,陈平轩周身的气息就发沉郁,渐渐地冒出寒气来了。 王秀颖很快就察觉出一些苗头,蹙眉看了眼正与皇甫炫玩得眉飞色舞的王秀英,再看一眼周身散发着浓郁不悦气息的陈平轩,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王秀颖的眼里,王秀英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娃子,实在有些不明白今日为何如此重此轻彼,明明陈平轩才是伯府正经的亲戚,那个皇甫炫今日才算是第二次见面吧。 虽然王秀英并没有对陈平轩做出什么失礼的举止,可是如此重此轻彼,到底给了陈平轩难堪,难不成王秀英因为王秀婷伤了她的手肘而怪上陈平轩?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今日陈平轩来伯府却是专门来探望王秀英的,如此冷落陈平轩总归不好看。 “平轩表弟,你也过来再用些点心。”王秀颖招呼陈平轩。 王秀英伸向点心的小手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莫名微光,很快抬起头来,看向僵站在池边的陈平轩天真地指着面前的一碟点心说道:“平轩表哥喜欢吃什么样的点心?这碟子桂花酥就是用了那棵状元桂的花儿做的,又香又甜又酥,可好吃了!” 王秀英自然知晓陈平轩最不喜甜食,却偏偏指着这些点心中最甜腻的桂花酥。 陈平轩却被王秀英的笑容闪花了眼,低落的心情顿时鲜花怒放,整个人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就那么一步步走回到亭子中央,从碟子里拈起一颗桂花酥放入嘴里细细品尝。 王秀颖惊讶地看着陈平轩,方才被甜点心呛得咳嗽不住的那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王秀英的心里却划过一丝异样,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疑惑地对着自己好一番上下打量,又盯着一脸沉醉的陈平轩看了又看,仿佛想要透过衣物看穿这个人一般。 皇甫炫见王秀英看着陈平轩发呆,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他第一次在宣平侯府看到这个妹妹,就被这个粉雕玉琢一般的漂亮妹妹吸引住了。 当时坐在那咿咿呀呀不知唱得是啥的戏台前的,不是年长的老夫人就是珠光宝气的贵夫人太太们,唯独王秀英小小的一团处于其中,看着却丝毫不显突兀。 最重要的是,这个妹妹不像别府里的小姑娘,不因为他们家是商人而看不起他。 当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眉眼弯弯煞是可亲。 皇甫炫是皇甫家最小的孩子,一直十分羡慕别人家有弟弟妹妹,尤其希望有个软软香香的妹妹,因此看到王秀英的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看着极是软萌的妹妹。 不过皇甫炫虽小,却也知道两人身份有别,就算王秀英只是伯府二房的一个小小庶女,也不是他一个商家子孙可以攀附的。 虽然心里喜欢这个妹妹,当日在宣平侯府也不过只是认了个脸,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早些时日得知自家商铺接了长宁伯府大宗的采购单子,仲秋过后娘亲会亲自到长宁伯府送绫罗绸缎的样本,于是软磨硬泡总算让皇甫夫人松口带了他一起过来。 虽然知道不一定能见到王秀英,不过皇甫炫依旧十分雀跃,却没想到还没进长宁伯府,就与来探望王秀英的彭氏母子碰到了一起。 这才知道王秀英在仲秋夜伤了胳臂肘,至于起因,宣平侯府世子夫人自是不会先提起。 初一见面,皇甫炫就从陈平轩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敌意,虽然不知道原因,心里却是气恼得很。 皇甫家族世代经商,对大域建国更有襄助之功,因此自大域建国以来即是皇商,虽然比不得宣平侯府有官有爵,在大域朝也算是鼎鼎大名。 皇甫炫更因小小年纪就很有经商天分被家族看重,很有些心高气傲,对上陈平轩轻漫的目光令皇甫炫深感不悦。 等到王秀英到来方知她受伤还因陈平轩而起,皇甫炫的心里对陈平轩更多了几分愤慨。 第69章 她与前世一样 皇甫夫人的娘亲与宣平侯夫人是嫡嫡亲的姨表姊妹,宣平侯夫人说起来是皇甫夫人的表姨母,这正是宣平侯夫人生辰那日皇甫夫人带着皇甫炫出现在宣平侯府的原因。 论资排辈皇甫炫与陈平轩有着不算太远的血缘关系,两人应该算是表兄弟。 在这个士农工商,以士为贵以商为贱的时代,就算皇甫家世代皇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陈平轩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皇甫炫的。 就算他明知皇甫家族将会在皇甫炫的手中发扬光大,在陈平轩的眼里依旧不过是奸商一只。 上辈子皇甫炫小的时候,似乎与王秀英并不认识,这辈子却早早就相识了,会不会因此改变彼此的姻缘? 这让陈平轩尤其觉得紧张。 努力回忆前世皇甫炫的姻缘,陈平轩却发现自己似乎一无所知,明明前世他们之间时有往来,为何会没有一丝印象呢? 难不成前世的皇甫炫直到他死去的时候都不曾成亲? 这辈子皇甫炫早早就认识了王秀英,而王秀英似乎也挺喜欢这小子,这是不是老天在暗示着什么? 不,不行!王秀英必须是自己的! 陈平轩自重生以来,就深信自己之所以重生回来,就是为了弥补前世对王秀英的亏欠。 若是让皇甫炫那小子占了先机,那他回来的意义何在? 陈平轩越想越紧张,手上拈着的一颗桂花酥被他捏了个稀巴烂。 “平轩表弟,想啥这般入神,看把衣裳都弄脏了。”王秀颖轻轻推了推正想得入神的陈平轩,指着满是点心屑子的衣裳满脸关切。 “哦,呵,没啥没啥,突然想起先生节前布置的文章,不知道自己写的能否让先生满意。”陈平轩回过神来,站起身来拍去衣裳上沾的点心屑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皇甫炫不由微微撇了撇嘴,这是在炫耀他的功课? 王秀英则假装垂头吃点心,小嘴儿却抿了抿,脸上一闪而过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不过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眼闪崇拜的目光:“听哥哥们说,平轩表哥的文章做得极好,都已经超过二哥哥,赶上大哥哥了呢!” 对于王秀英突然的热情,陈平轩并不觉得奇怪,心里甚至还很有些沾沾自喜。 前世的王秀英,可不就是被他的才华所吸引的嘛。 原来这辈子的王 秀英并没有变,她与前世一样,喜欢的依然是有才华的人。 陈平轩没想到刚才不过只是应付王秀颖的话,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不由暗自窃喜。 看来自己这应付之言,却是神来之笔,以后可得在王秀英面前多多展示自己的才华。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陈平轩最为自信的就是他自己的才华,在他的心目中,善于经商的皇甫炫压根就是不是他的对手。 陈平轩看到了曙光,只要王秀英喜欢的东西没有变,还怕皇甫炫这个只会经商的赚钱机器不成? 如此想着陈平轩脸上自得的笑容更盛,嘴里却道:“哪里有英表妹说得那么夸张,不过只是得了先生两句夸奖罢了,离子轩、子鸣表兄的文才还差得远呢!” 说着突然想起今日过长宁伯府来要送给王秀英的陪罪礼物还没送出手,连忙转身看向候在不远处的小厮。 那小厮倒也机灵,只陈平轩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此时想要的是什么,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将一直拿在手上的一个用丝绒包裹着的精制盒交给陈平轩。 “英表妹前日夜里是我太过冒失,让英表妹受了无妄之灾,这是我给英表妹的陪罪礼。”说罢,陈平轩将盒子递到王秀英面前。 王秀英愣了片刻,展颜笑了,不过却没有伸手去接,只一付好奇的模样看着陈平轩手上的盒子:“且让我猜猜里面是啥,若是我喜欢的才收,不喜欢的,我可不是要的呢!” 陈平轩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这盒子里面的东西说起来并不贵重,却是他根据前世王秀英的喜好,亲自从他娘的库房里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定能够博得王秀英的喜欢。 因为深知王秀英的喜好,陈平轩十分坦然自得地打开盒子。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串红珊瑚手钏,那火红的颜色刺得人眼睛发酸。 王秀英闭了闭眼睛,将瞬间涌上眼底的厌恶和刺痛如数敛去。 这手钏王秀英实在太熟悉了。 在前世,陈平轩也曾经拿来送给她,记得那是她刚刚被抬进宣平侯府没多久,陈平轩为了讨她欢心,亲自将手钏戴到她的手腕,最终却成了她的一宗罪。 王秀英作为一个妾室,哪里能用如此正的红色? 没想到这辈子,却早早地送到了她的面前。 只不过这辈子王秀英却无论如何也不会从陈平轩手上接过一样东西,更别说这串 曾经带给她莫大羞辱的火红珊瑚手钏。 压下心头的所有负面情绪,王秀英睁大眼睛,看着手钏发出一声惊呼:“这手钏好漂亮!” 片刻过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陈平轩:“平轩表哥,这手钏太贵重,我不能要,你还是快收起来吧。” 一旁的王秀颖看到手钏的时候,心里也是不由一惊。 这手钏她见过,也知道陈惠想要,彭氏却没给。 倒不是说这手钏有多贵重,却是因为这手钏的珊瑚每颗都打磨得极为精细,更难能可贵的是它的颜色,红如火,看着纯真又热烈。 没想到陈平轩今天居然会拿出这串手钏来给王秀英当陪罪礼,不知彭氏可知晓? 当王秀英惊呼出声的时候,王秀颖真怕她会因为喜欢而收下这份礼物,等到王秀英说出拒绝的话,总算让王秀颖暗暗吁了口气。 作为长宁伯府的小姐,就算只是庶出,也不应该被财物迷了眼,好在王秀英虽小却很有分寸。 王秀英干脆利落的拒绝,让王秀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陈平轩大出意外。 记得前世他将手钏替王秀英戴在手腕上的时候,王秀英明知以她的身份不能穿红戴绿,却丝毫没有要将手钏拿下来的意思,甚至甘于被彭氏训斥,却因为实在过于喜欢而没肯从手上拿下来,最后还是陈平轩又是劝又是哄才肯将手钏收起来。 第70章 千金难寻的稀罕物 这辈子明明没有了身份上的限制,明明从王秀英的眼里看的是满满的喜欢,王秀英却不加迟疑地拒绝收下手钏。 对于这样的结果,陈平轩在愣怔的同时,心底再次划过丝丝怪异的感觉。 当然陈平轩也没有轻易放弃,继续试图说服王秀英收下手钏,王秀英却心如磐石毫不松口。 王秀颖连忙过来做和事佬:“平轩表弟,你还是快把手钏收起来。若我没记错,这手钏可是你母亲留着给你大姐姐做嫁妆的,你怎可拿来送人?” 王秀颖这话一出,陈平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当日陈惠向彭氏讨要这串手钏的时候,彭氏的确有过戏言要将这手钏留着给陈惠当陪嫁。 今日他拿了手钏送王秀英,也的确没让母亲过目。 他想得极为简单,既然前世这手钏最终没跟着陈惠走,并落到他的手里,那么这辈子必定迟早也会到他手上。 既然都是迟早的事,那么他找来送给王秀英也没多大的事。 只是他没想到王秀颖居然知道母亲曾经对这手钏有过戏言,被王秀颖如此直截了当地点破,就算陈平轩如今只是个十岁的少年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涨红了脸怏怏地收回手,将盒子重重地往小厮怀里一拍,气哼哼地在石凳子上坐下,半晌没再说话。 看着陈平轩这个样子,王秀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过于直接了些,不由拍了拍额头,亲自上前给陈平轩倒了杯茶水,又特地挑了两样咸口味的点心,劝着他喝茶用点心,这才让亭子里有些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些许。 王秀英却仗着自己年龄小,并不加以理会陈平轩的心情,只拈了块软糯的点心放在嘴里慢慢品尝着。 唇角微微有些上扬,显然看着陈平轩郁闷难当的模样,王秀英的心里异常开心。 这时更让王秀英觉得开心的事发生了。 不知皇甫炫是早就给王秀英准备了礼物,还是从陈平轩给王秀英礼物的举动中得到了启发,只见他从怀里拿出样用细棉布包着的东西放在王秀英的面前,并小心翼翼地看着王秀英。 王秀英惊讶地看了眼面前的小棉布包,又疑惑地看了眼皇甫炫,却没有伸出手去。 见王秀英没有动静,皇甫炫又小心翼翼地将小棉布包往王秀英面前推了推,眼睛里有着固执和坚持:“送给你!” 这下不但将王秀英的目 光定在了小棉布包上,连王秀颖和陈平轩的目光也定在了小棉布上。 小棉布包并不大,可是从皇甫炫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中可以感受到他对这个小棉布包的在意。 这里面到底包了什么,能够让富可敌国的皇甫家的小公子如此珍视? 能让皇甫炫如此珍视的东西必定不凡,王秀英何德何能可以取而得之? 王秀英盯着小棉布包半晌没有动静,皇甫炫急了,亲自动手打开了小棉布包,很快里面的东西就展示在大家的面前。 里面的东西,王秀英认识,其实大家都认识,不过只是一面小圆镜子罢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面小小的圆镜子,在大域国却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珍品。 这个时候的大域国别说玻璃,连琉璃的制作工艺都还有待完善,更别说什么渡银术,这面小镜子无容置疑是皇甫家从西洋淘来的稀罕物。 事实上这面小镜子的清晰程度连现代小地摊货都远远不如,偏偏在这个时代却是千金难寻的稀罕物。 “就镜子真清亮,连脸上的小黑痣都能照出来!”王秀英稀罕地将镜子拿在手上,左照照右照照,一付不释手的模样。 “这镜子是从西洋带回来的,带得本就不多,还坏了一些,因此除了送进宫里,也只留了几件自家用着。这件送给妹妹,喜欢吗?”看着王秀英喜欢的样子,皇甫炫心里感到尤其高兴,他最看这个妹妹眉开眼笑的模样。 “喜欢,谢谢炫哥哥。”王秀英眉眼弯弯。 皇甫炫的笑容,看在陈平轩的眼尤觉刺眼,恨不得伸出手去将那面镜子拍到地上踩个稀巴烂,可是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做,还不得不咬牙跟着大家一起夸着镜子。 王秀英将陈平轩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在眼里,心里笑得快要抽筋了,却可着劲地夸奖镜子如何如何,反正陈平轩越是憋屈,王秀英心里越开心。 几个人正你来我往说着自认为最得体的话,那边老夫人她们也赏够了桂花剪好了花枝,彭氏就准备要回去了。 皇甫夫人则因为还有些细节上的东西需要与老夫人和张氏以及王秀颖进行沟通,因此还不到告辞的时候。 这让陈平轩感到十分不爽,可是伯府里与他年龄相仿的表兄弟今日都进学去了,就算他要留下来提防皇甫炫趁虚而入,却也没有理由和借口。 再说他自己个今日也是软磨硬泡才求得半日假, 跟着母亲过来探望王秀英,若不赶紧地回去,只怕来不及赶上下午的课,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秀英与皇甫炫手牵着手如一对金童玉女般并肩而立却无计可施。 “轩儿,那个王秀英也只是长得漂亮点儿,可这京都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美人儿。再说了,她一个庶子所出的庶女,哪里配得上你?你若真喜欢她,等她长大了,你也成了亲有了嫡子,将她接进府来就是。”见陈平轩撩着车帘子半晌没将目光收回,彭氏有些不悦地开了口。 陈平轩“唰”地一甩车帘子,回头盯着宣平轩世子夫人,半晌才沉了沉气道:“娘亲再别说这样的话,我喜欢英表妹,并不只是因为她漂亮。” 彭氏如今越发看不懂这个儿子,同时也被陈平轩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可是要她任由陈平轩沉迷下去,心里又着实不甘心:“娘也是为你好!再说了,就算娘同意,你祖母也不会答应。虽说如今咱们宣平侯府大不如前,甚至很有可能会被降爵,你总也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壮大’这样的道理吧,咱们府好歹也是几世的侯府,难不成真还得巴着一个刚刚几十年的伯府不成?” 第71章 只要自己知道王秀英的好就成了 陈平轩似笑非笑地盯着彭氏看了半晌,直看得彭氏背后发凉。 见彭氏讷讷地再说不出话来,陈平轩这才开口又是劝又是分析,甚至不惜用宣平侯来压制彭氏:“娘,你以后莫再别说刚才这种话,难道你还不明白咱们府早就已经今非昔比。 长宁伯府则因为宫里有个敏太妃,很快又会出个贤王妃,早就已非昨日阿蒙。 再说长宁伯府就算没有敏太妃和贤王妃,还有大表叔,二表叔和三表叔,比起咱们府后继泛力可是强得多了。 娘可记得昨日夜里祖父说过的话? 若我没记错的话,祖父最看好却是二表叔,说他本人正处于上升通道,身后又多了沈家和袁家的支持,以后只怕前程无量呢!” 被陈平轩这样一说,彭氏心里憋屈不已,心底看不上王秀英的出身上一回事,嘴里却也不敢再多说王秀英的闲话。 昨夜公爹宣平侯的分析和叮嘱,让彭氏在不甘心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形势比人强。 可是要让她就这样放任陈平轩亲近王秀英这个庶女,自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看陈平轩的意思似乎还有娶王秀英当妻子的打算,彭氏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她自己的儿子是如此的出色,假以时日绝对不是池中之物。 既然儿子总有一天能够一飞冲天,她就不能容许陈平轩娶王秀英,她得从开始就掐灭儿子心头的那点小火苗。 总之他的媳妇儿怎么说也得是个世家嫡女! 就算王秀英再乖巧懂事,只一个庶女的身份,彭氏也绝对不容许王秀英成为陈平轩的正妻。 “娘相信你二表叔以后的前程无量,也不是绝对不赞成与长宁伯府联姻。 只是你的目光不该停留在一个庶女的身上,婷姐儿才是正经的嫡女! 虽说她是刁蛮了些,可是只要好生引导,她小小年纪总还有回旋的余地。 再说你年龄还小,哪需现在就定下成亲的对象,你眼前的任务是好生做学问。 多看几年,娘不相信没有比长宁伯府更合适的联姻对象!”彭氏沉默半晌,实在难以做到心甘情愿,终于还是开口劝道,自然语气上要和缓许多。 陈平轩不想再与母亲多分辨,说得越多只会让彭氏更不喜欢王秀英,只要自己知道王秀英的好就成了。 于是索性闭上眼睛没再接话,脑子里闪过刚才亭子里 发生的一幕幕。 虽然他并不把皇甫炫放在眼里,不过今日王秀英的态度,到底还是让陈平轩的心里有了些许的危机感。 虽然王秀英如今不过才六岁,可是他看不得别的人在王秀英面前献殷勤,更看不得王秀英对别的男人笑,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屁孩。 唯一能够让陈平轩心里觉得好过些的,就是宣平侯府与长宁伯府是姻亲,他与长宁伯府的几位哥儿年龄相仿又都是同窗,有的是借口去长宁伯府登门拜访。 只要常去长宁伯府,自然就会有机会见到王秀英。 只要他多出现在王秀英面前,总能让王秀英看到他的好。 嗯,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吧! 打定了主意,陈平轩的心慢慢安定了下来,也就不再计较皇甫炫还留在长宁伯府的事儿了。 皇甫夫人今日过府来是早些日子就定下的时间,为的是与长宁伯府讨论王秀颖嫁妆的一些细节。 大多时候老夫人是个开明又慈和的老人家,既然是替王秀颖准备嫁妆,一应物事自然需王秀颖本人满意,更何况王秀颖将要嫁的是当今最尊贵的贤王殿下。 因此在送走宣平府府的客人以后,老夫人就将王秀颖招去了明心堂,将招待小客人的任务交到了王秀英的手上。 没有陈平轩时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王秀英自在了许多,也就有了心情陪着皇甫炫继续在长宁伯的花园内四处流连徜徉。 王秀英知道面前这个目前还显得很是稚气的小男孩,再过几年将会大放异彩,自然起了交好的心思。 此刻她正一边带着皇甫炫在花园里慢慢徜徉,一边时不时佯装天真地问些问题。 这些问题听着只是王秀英随口问问,看似漫无目的,其实个个都有目的,一问一答之间两人之间的关系越发亲近起来。 前世王秀英听说过皇甫炫也见过皇甫炫,却并不了解皇甫炫,因此她笑着问道:“炫哥喜欢读吗?” 皇甫炫微微抬了抬下巴:“嗯,喜欢,不过比起读更喜欢到处逛店铺。” 王秀英没想到皇甫炫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看来这人天生就是个经商料! 王秀英抿了抿唇,看着皇甫炫的目光中闪着星星:“哇,炫哥哥好幸福,秀英长这么大只逛过一次铺子。” 皇甫炫被王秀英眼中的星星闪花了眼,有些傻乎乎地拉起王秀英的手:“妹妹若想 逛铺子,可以来找我,我带你逛去,我家的铺子可多了!” 王秀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可不是在现代可以与家长打个招呼就能出门子, 一直跟在两个孩子身边伺候的水儿不由“噗嗤”笑了出来打趣道:“皇甫少爷要如何邀了五小姐去逛铺子?” 皇甫炫这才回过神来,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他倒是忘了这个妹妹是长宁伯府的小姐,可不能与自家姐姐们等闲对待。 羞赧地对着王秀英嘿嘿笑了两声,皇甫炫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听说妹妹也在跟先生读,先生平日里都教些啥?” 王秀英自然不会抓住逛铺子那个话题不放。 至于读,她这个年龄就算没有开蒙,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时代,也没什么可以令人羞耻的。 不过王秀英还是适当地表现出些许不好意思:“先生只教我和六妹妹读三字经,二姐姐她们已经在读女规了。” 说到这里王秀英往身后看了看,见水儿还有杨妈妈和秋儿离他们俩都有五六步的距离,不由将声音压低了些,人也靠向皇甫炫,鼓着小脸说道:“我喜欢读,喜欢听韩先生讲三字经里的故事,可是不喜欢读女规。” 第72章 两个小不点就这样立下了约定 王秀英的小动作让皇甫炫十分开心,王秀英这是将秘密告诉他了呢。 于是皇甫炫也前后左右四下都看了看,见两人伺候的人都在五六步开外跟着,也学着王秀英的模样凑近王秀英的耳边小声嘀咕起来:“那什么女规女训的,妹妹不学也罢,省得学那些个女的,整日里端着,要多无趣就有多无趣。” 王秀英不由眉头微挑,没想到皇甫炫还是个熊孩子,眼光闪了闪,索性将手指往嘴唇边上一放,轻轻地“嘘”了一声,尔后相视笑了起来,手拉着手继续逛花园。 虽然觉得皇甫炫很有些熊孩子的特质,不过这样的个性比起宣平侯府那个喜欢装的陈平轩更合王秀英的口味,也更让王秀英觉得这是个极合适的结交对象。 同时也觉得有些可惜,虽然两府有些拐了弯的亲戚关系,可是再过个那么一两年,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他们两人大概再也没有今日这般无拘无束,牵手同游的机会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这辈子老天爷让她早早认识了皇甫炫,那么这条人脉就轻易不能断,沈家不是很快就要回京城了嘛,想必一定有许多需要采买的,到时找机会让皇甫家与沈家挂上钩,这条线还会断吗? “听说炫哥哥家有好大好大的船,能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炫哥哥跟着去过吗?”王秀英又提了个问题,眼中满满的都是纯真的好奇。 皇甫炫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不过很快露出自豪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我家有好几艘大船,不是那种游玩用的花船,是那种大海船,可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去年的时候,我爹带我去看过,也上过船,不过我爹说我还太小,没让我跟着出海。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跟着出海,去更多的地方赚更多的钱,要把咱们大域国物产卖到更远的异国他乡,赚那些西洋人的金银财宝,再换回咱们大域国没有奇珍异宝。” 王秀英没想到皇甫炫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如此宏大的志愿,不由更加坚定了与皇甫炫交好的决心。 不管王义宗以后能不能抬举沈姨娘,王秀英总觉得依靠王义宗一个人始终不是个好主意。 常言道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说王秀英自己,单单只是为了王子玮未来的人生,王秀英觉得皇甫炫依然是一个极好的人脉,心念转动之间,王秀英看着皇甫炫,崇拜之意溢于言表:“炫哥哥好棒!” 若不是右手不方便,这个时候王秀英一定是拍 手替皇甫炫叫好了。 皇甫炫看着王秀英乐呵呵地笑着:“妹妹且等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回比镜子更好的东西给妹妹!” 王秀英笑得更甜,眉眼弯得如新月,伸出小手与皇甫炫拉了拉勾:“好,我等着炫哥哥,炫哥哥一定要加油哦!” 两个小不点就这样立下了约定。 等送走皇甫夫人和皇甫炫,老夫人将王秀英叫进,她已经从王秀颖那里得知陈平轩和皇甫炫都送了东西给王秀英,只是陈平轩的东西王秀英没收,皇甫炫的东西却收了下来。 虽然两人送出的东西都不算贵重,却都是稀罕物事。 见多识广的老夫人看重的并不是东西,而是王秀英区别对待的态度。 明明那小镜子更加稀罕些,偏偏王秀英却收了下来,这让老夫人很是费了些思量,总觉得看不透这个孙女。 王秀英在被老夫人请进的时候,就揣摩起老夫人的心思,心里大致也能猜的个七七八八。 待到王秀英准备进,却见水儿对着杨妈妈伸手挡了挡,王秀英就知道老夫人只让她一人进,笑着看了杨妈妈一眼,安抚杨妈妈忐忑的心,尔后迈开小短腿跨进了。 进扫了一眼,里没有多余的人,只有许嬷嬷独自站在老夫人身旁,正替老夫人按压肩颈,王秀英心里更加明白。 于是不等老夫人开口说话,就一边谄媚地凑到老夫人面前,一边将挂在腰上的荷包拿下来递到老夫人面前,邀宠般地说道:“祖母祖母,孙女儿得了个宝贝物事,要给祖母赏玩。” 这付谄媚邀宠的模样是王秀英从来未曾在老夫人面前表露过的,虽然失了平日的沉静,却鲜活许多,大大地出乎意料之外的举止,让老夫人看着王秀英有些失神。 不过老夫人到底是老夫人,失神也不过只是片刻之间的事,脸上很快就露出慈的笑容:“好,那祖母就看看。嗯,咱们可得说好了,若不是什么好东西,祖母可是不依的!” 王秀英并不答话,只左手托着荷包,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老夫人,那眼巴巴的模样让许嬷嬷不由“噗嗤”笑出了一声。 许嬷嬷一边伸手接过王秀英手上的荷包,一边与老夫人打趣起王秀英来:“还真别说,老奴这心里可真正是好奇得紧,看看到底是啥宝贝让咱们五小姐只一心想着要给老夫人赏玩。” 许嬷嬷打开荷包,只见里面只装了个小棉布包,摸着像是块铜镜一 样的东西,却没有铜镜那般沉手,想必这就是那位皇甫小公子送给王秀英的西洋小镜子了。 小心打开一看,果真是面镜子。 只这镜子真正是照得人说不出的清晰,真是件稀罕物事,难怪王秀英如此宝贝。 许嬷嬷脸上又是惊又是喜,将镜子捧到老夫人面前:“哎哟,还真别说,真正是稀罕物事!看把人照得就如同对面看着一般,着实清楚得紧!” 老夫人定睛看去,心头也是好一番惊讶。 活了快六十个年头,这还是老夫人第一次真正看清楚自己个儿的长相。 她也算是保养得宜,可到底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 虽还不至于是满脸纵横的皱纹,可眼角唇角的皱纹清晰可见,还有那星星点点的斑点在这面小西洋镜面无法遁形。 老夫人盯着镜子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伸出手去摸摸脸长长叹了口气:“这一看才觉得自己个是真的老了!” 第73章 讨好老夫人的绝佳时机 王秀英听到老夫人的叹息,心里不由突地一跳,该不会是弄巧成拙了吧。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王秀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绝对不能让事情往弄巧成拙上奔去。 王秀英抿了抿唇,笑语嫣然:“祖母哪里老了?像祖母看着最多不过四十,还年轻着呢!” “是啊是啊,若不知道老夫人的年龄,谁敢说老夫人都是快六十的人呢!”许嬷嬷连忙将镜子从老夫人跟前拿开,重新用细棉布包好放回荷包内。 老夫人沉默片刻,指着那荷包问道:“这镜子就是那皇甫小公子送给你的?” 话虽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极为肯定。 也是,这样的稀罕物事,除了身为皇商又拥有海船的皇甫家,别人又如何得来? 何况今日过储来的除了陈平轩就只有皇甫炫。 王秀英用力点头:“炫哥哥说,这镜子是从很远很远的一个叫西洋的地方来的,与咱们大域隔着好大好大的海呢!” 老夫人用有些探究的目光看着王秀英,却见她目光清澈,神色间似有似无地带着些许惊羡,心里不由略松活了些许。 大概小孩子都是喜欢这种稀罕物事的吧,连王秀颖那么沉静的姑娘,在讨论嫁妆的时候,不也向皇甫夫人问起了西洋镜子的事儿,甚至还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在嫁妆里添加一面大些的西洋镜。 听那皇甫夫人的意思,虽说这样的西洋镜子就算只小小的一面,目前在大域算是稀罕物事,不过等到皇甫家的海船再次返航,会带回更多大大小小规格各不相同的镜子。 不但镜子的数量会增多,而且还极有可能带回来一些半人高的大镜子。 据说人家西洋人就站在那样的大镜子前穿衣梳妆。 今日老夫人还真的应下了王秀颖的要求,特地向皇甫夫人下了那种大镜子的订单。 原本老夫人还觉得有些不值当,这会子见识了这面小小的西洋镜,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 虽然王秀颖嫁的是贤王,大宗的嫁妆自有皇家内务府准备,不过既然是长宁伯府嫁女儿,又是长宁伯的嫡长女,自然还是会另外准备一些精细的让人看得入眼的稀罕物。 皇甫家做了几代皇商,近十年又开拓了西洋航线,这次皇甫夫人提供的单子里就有许多是大域国闻所未闻的稀罕物事。 不过那镜子并不在列,若不是皇甫小公子 送了这么一面小西洋镜给王秀英,王秀颖的嫁妆里可就少了这一样让人惊艳的东西,说不得就是件憾事。 如此想着,老夫人的心里似乎改了主意,和颜悦色地问起王秀英为何没有收陈平轩送她的手钏:“听说平轩要送你串手钏,你没收,这又是为何?” “那手钏很漂亮!孙女儿倒是喜欢得紧!”王秀英的眼中闪过深深的遗憾。 无论是她的表情还是语气,都让老夫人觉得其实王秀英很想收下那串手钏,这让老夫人心里不由发紧。 不过王秀英下一句话却让老夫人彻底松了口气:“但是孙女曾经听大姐姐说过,虽说珊瑚在咱们大域并不算贵重却也是得之不易,故孙女儿不能受。 后来大姐姐还说,那手钏是表叔母准备留着给惠儿姐姐的嫁妆,孙女儿可就更不能收了。 幸好孙女儿一开始就没接,若不然平轩表哥回府说不得要吃挂落呢!” 王秀英说着伸手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一付“劫后余生”的模样让老夫人与许嬷嬷不由莞尔。 老夫人已经从王秀颖口述中知道,那手钏是宣平侯府她那个侄儿媳妇彭氏准备留着给嫡长女陈惠当嫁妆的,只不过今日为何会被陈平轩拿来当陪罪礼要送给王秀英,却是件有些想不透的事。 依老夫人对彭氏的了解,彭氏本就不是个十分宽和的人,更是个将嫡庶看得大过天的女人,因此就算王秀英比王秀婷乖巧懂事得多,长相也甜美得多,就她一个庶女身份,也是无论如何入不了彭氏的眼。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陈平轩并没有得到彭氏的许可,只是觉得这串手钏漂亮,想着王秀英必定喜欢,才擅自取来要送给王秀英,讨王秀英喜欢。 所幸王秀英虽年幼处事却颇知进退,没收下手钏,倒是免了一场尴尬。 “英姐儿将这镜子收好了,平日里小心些用。我听那皇甫夫人说起这镜子,若是不小心掉地了却是坏碎的,那碎片子据说比瓷片还要锋利得多。”老夫人推了推小几上装了镜子的荷包,细细叮嘱。 老夫人自认为自己摸准了王秀英只是小孩心态,更因王秀英懂事没收陈平轩的手钏,这会儿看着王秀英只觉得拿看那顺眼,心里早就将处罚林氏引起的不快抛在脑后。 王秀英的内芯里住着个几十岁的灵魂,察言观色的眼色早就已经历练出来,也将老夫人的心态揣摩了个七七八八。 这是个 讨好老夫人的绝佳时机,王秀英自然不会错过。 只见她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个荷包,然后就转开了眼,并不伸手去拿:“这镜子就留在祖母这里。” 老夫人不由一愣,有些惊讶地问道:“这可是皇甫小公子特地送给你的礼物,怎地留给祖母?” 王秀英又不舍地看了眼荷包,尔后抬起头来看着老夫人认真地答道:“祖母刚才说过,这镜子是个极易碎的,且碎片还锋利得很。 炫哥哥送孙女镜子的时候,也曾经告诉过孙女,这镜子从西洋一路回来,也是碎了好些。可见这镜子真的极易破碎。 孙女身边有个好动的弟弟,若是孙女儿将镜子带了回去,极有可能被弟弟发现。 弟弟好奇心重,若让他看到了镜子,定然是要拿去玩,到时镜子碎了事儿小,若割伤了弟弟可就事儿大了。 因此这镜子还是留在祖母这里更好些,只是以后只怕孙女就要时常来讨扰祖母,祖母别烦了孙女才好。” 王秀英的这一番话可将老夫人哄得乐开了花,就这样镜子留在了老夫人的明心堂,也让王秀英与老夫人之间的良好关系打下了又一层基础。 第74章 若是个儿子该多好啊 因伤的是右手,无论是老夫人还是沈姨娘都反对王秀英去竹幽苑进学,王秀英只得留在清幽轩的西厢房里养伤,倒是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与王子玮相处。 王子玮回府这三个多月来,经过王秀英潜移默化的诱导,虽然才刚刚周岁半,口齿却越来越顺溜,姐弟俩相处多了,对王秀英也就越发依恋。 这日王义宗下衙回府,照例先去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尔后就直接来了清幽轩,此时王子玮一如既往待在西厢听王秀英读。 说是读,其实不如说是王秀英用大白话给王子玮讲故事。 王义宗进清幽轩的时候,王秀英恰好刚刚给王子玮念到“香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然后给王子玮讲起东汉人黄香岁就知道孝敬父亲,替父亲暖被窝的故事。 王秀英清脆婉转的声音在宁静的清幽轩显得尤其清雅,期间王子玮时不时说几个字,姐弟俩往往鸡同鸭讲,总也挺有童趣。 王义宗背着手漫步走进清幽轩,听着姐弟俩的声音不由在院子里止住了脚步,侧耳静静听了片刻,尔后带着满意地微笑进了正房。 这个女儿只是庶出,当初沈姨娘怀着她的时候看那怀像,几乎人人都说是个儿子,王义宗虽然已经有了嫡长子,不过心里面还是希望沈姨娘能给他生了个儿子。 没想到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一个庶出的女儿自然远远比不上一个庶出的儿子,加之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因此这个女儿打从出生就不讨他的欢喜,同样也不讨她姨娘的欢心。 当初他去任上的时候,林氏不愿跟着外放,对于带上沈氏同行,王义宗中欣喜的,能够离开林氏的眼睛过几年二人逍遥的日子,自然不可能带上王秀英。 他们走的干脆走得义无反顾,从不曾没考虑过将那么小的一个小人儿放在府里放在林氏的眼皮之下能不能活下来又该如何活下去,没想到三年过去这个女儿不但看得讨喜,且还给了他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意外惊喜。 论长相,这么小小的年纪居然已经有几份倾城之势,最重要的是越看越让人觉得比之大哥家的嫡长女更像敏太妃几许,真正是意外之极。 再说性情,几个月观察下来,看似柔弱却处处让人感觉到柔中带刚且乖巧懂事,比之那个有母亲教养长大的嫡长女不知要胜出多少,这又是让王义宗深感意外之处。 如今再看她对幼弟不但耐心绝佳,且尚能用讲故事的方式教导弟弟孝道,真不像 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不知这个女儿还会给他多少意外! 这孩子若是个儿子该多好啊! 偏偏却只是个庶女,真正有些可惜了,若是个儿子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够成为第二个自己。 要不,趁着现在林氏犯错受罚,老夫人那边有所松动的机会,将沈氏提成平妻? 不妥啊不妥,王义宗摇头否决了心底突然升起的念头。 虽然这是个好机会,可是这事儿既然先前卡在老夫人那里,那么就必须由老夫人或者林氏亲口提起才最为稳妥。 不过林氏那边还是别想了。 林氏看似贤惠,其实却极善妒,只看孙氏的处境即可见一斑。 孙姨娘还是林氏打小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林氏自己一手将联氏推给王义宗抬成姨娘的,最后又如何? 当年若不是老夫人一力阻止落胎,孙姨娘哪里还给生得下王秀景? 可就是有老夫人派了身边的嬷嬷盯着,孙氏也差点儿送了命,最终却也是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儿育女了。 孙氏还是林氏身边的丫环开的脸,都没个好下场。 沈氏却是王义宗自己从外面带回府,执意抬举的人,若再执意将沈氏抬成平妻,就算林氏人去了家庙,她那手大约也还是防不胜防的。 当然若能让老夫人亲自开口,林氏想要下手可就得思量思量了。 当初王义宗将沈氏接回府抬姨娘,也不就是从老夫人那边连下的功夫嘛。 那时抬的只是一个妾室罢了,林氏要依靠老夫人当然不可能忤逆老夫人。 如今是要将沈氏从姨娘提成平妻,沈氏背后还多了沈家和袁家,背后没有根基的林氏怎么可能答应将沈氏提起来与她打擂台,自然想都别想,就算老夫人答应,林氏也必然要闹上一闹的。 因此就算老夫人那边有所松动,这事却也急不得,且耐心再等等吧。 只希望这等待的时间别太久,最多三个月,沈家必定是要进京的。 当然沈家进京也不是多大的事,事儿却是在沈从学的身上。 虽然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沈从学一定进京任职,可是从种种迹象表明沈从学进京任职势在必行,而且职位还不会低,就算暂时进不了内阁,六部尚之位必定占有一席的。 如此看来无论如何也得赶在沈从学进京任职之前完成 沈氏由妾转妻的这个任务,嗯,这事儿倒可以与大哥聊聊。 毕竟他若是好了,对长宁伯府应该是一大助力。 大哥虽然在女色上糊涂了些,其他的地方还是相当精明的。 这一番思虑下来,王义宗在清幽轩就坐不住了,不过只是关心地问了沈姨娘几句,就推说要找王义诚商量要事,就匆匆离开了清幽轩。 王义宗匆匆来匆匆去,让沈姨娘心里很不安,派了身边的大丫环亲去探听消息,回来的消息却证实王义宗的确是找王义诚议事儿去了,倒让沈姨娘很是一番猜测。 王义宗的这番动作,王秀英自然也注意到了,她没有阻止沈姨娘派人去探听消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有心阻止,沈姨娘也会想方设法去打听。 与其让沈姨娘陷于焦躁中犯错误,倒不如顺着她的意思,只不过她会让自己个身边的人替沈姨娘做好扫尾。 虽然这样做很有些麻烦,可是现在她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好在如今二房没有正经的主母在府里,沈姨娘的动手大些也不算什么事儿,只要王义宗那边睁只眼闭只眼就成。 第75章 重阳祭祀:这才是兄弟 前些天王义宗在沈姨娘面前提过要让沈姨娘暂时接管二房的内务,沈姨娘虽然有些垂涎,最终还是按捺住心底的欲望,以要安心养胎为由,拒绝了暂管二房内务的担子。 王义宗没强求,仿佛只是在沈姨娘面前提提罢了,转身就将二房的内务交到了他自个的奶嬷嬷手上。 虽然王义宗什么都没说,事后还是让沈姨娘很是受了些惊吓。 不止一次与袁嬷嬷说起此事,庆幸没有因为眼窝子浅接下这事儿,更庆幸没有听从袁嬷嬷她们的怂恿向王义宗开口要管事权。 只是因了这件事,沈姨娘对王义宗的一举一动投入了更多的注意力,前世为妾的王秀英能够理解沈姨娘此时的心态,更多的却是无奈。 只希望沈姨娘不要走进死胡同,要王秀英说,现在的沈姨娘需要关注的不是王义宗,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前世没有的,王秀英总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感觉,若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降生,沈姨娘的命运与前世相比将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甚至连带着改变她几个儿女的命运。 只是这样的话,王秀英却无法与沈姨娘明说,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在不经意中给沈姨娘一些规劝,同时助沈姨娘教导好王子玮。 日子在不经意中慢慢流逝,很快就进入了月。 月有一个重要的节日,长宁伯府还要办一场隆重的庆生宴。 在大域国,月初重阳节与除夕、清明节、重阳节、中元节并称为四大传统的祭祖节日,故而朝廷会休朝两日。 这一日几乎家家户户遍插茱萸,男男女女佩带茱萸香囊,以避凶秽招吉祥。 重阳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加之节后天气渐凉,草木开始凋,各家各户除了举行隆重的祭祖仪式以外,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或老老少少一起去郊外登山,名曰“辞青”,或邀上亲朋好友办个赏菊会,一起赏赏菊喝喝菊花酒、吃吃重阳糕,既热闹又轻闲。 今年的重阳节对于长宁伯府而言又有着别样的意义,因为重阳节过后只两天就是长宁伯王义诚的嫡长女、未来贤王妃王秀颖及笄的庆生宴,故而准备得尤其隆重。 长宁伯府是随州王氏家族中的嫡支却并非嫡长,因此虽说长宁伯在王氏家族中最为尊贵,王氏家族的族长却并非由长宁伯担任。 现任王氏家族族长是长宁伯亲大伯的嫡长子,今年已经五十二岁的王 义福。 长宁伯府的祭祀活动一般只在长宁伯府内的小祠堂进行,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件才会回随州的族里。 当然每年四兄弟总会有一个人代表长宁伯府回老家祭祖,时间都定在每年的中元节,今年中元节的时候,是由多年没回随州的王义宗回乡祭祀的。 对长宁伯府而言,今年的重阳节祭祀活动与往年相同,又与往年有所不同。 自六年前老伯爷去世以后,长宁伯府似乎进入了一个怪圈,几乎每次祭祀王氏兄弟四人都无法到齐,总之不是缺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 起初是王义凡总因为生意上的事儿,不得不缺席。 后是王义宗外放,也是不得不缺席。 今年的重阳节算起来是长宁伯府自老伯爷去世以后,第一次四兄弟齐齐出席的祭祀。 至于二太太林氏和王秀婷,因是女眷本本就不得进入祠堂,在与不在自是无关紧要的。 “玮哥儿一会要听话,跟着二哥哥和六哥哥,千万别乱动乱叫,等祭祀完了,姐姐给你吃糖糖。”王秀英生怕王子玮在祭祀的时候闹别扭,从几天前就开始给王子玮洗脑,眼看就要到了祭祀的时辰,再次拉住王子玮的手细细叮咛。 王子玮才一岁半,正是好动好闹的年纪,重阳祭祀虽然出席的全都是长宁伯府内的人,可要是祭祀的时候闹点事儿出来,总归不好看,更有可能惹得老夫人不喜。 在这个府里老夫人的喜恶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威。 这个时候王秀英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王子玮懵懵懂懂,步履蹒跚,又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手牵着手的王子鸣和王子啸身后,缓缓走向祠堂。 突然不知是不是回头张望没注意脚下的缘故,王子玮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只见他小小的身体向前冲去,王秀英差点失声叫了出来,一边用左手死死捂住嘴,一边在心里祈祷奇迹的发生。 像是老天爷听到了王秀英的祈祷,走在王子玮前面的王子鸣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一般回过头来,伸出空着的手一把扶稳王子玮,然后默默地牵起王子玮的手。 就这样一只手牵着王子啸,一只手牵着王子玮,带着两个小的,虽然走得慢了些,脚步却极是沉稳,一步一步走进祠堂消失在一众女眷的视线中。 站在祠堂外最前方的老夫人,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显然对王子鸣的举动十分满意,这才是兄弟。 沈姨娘微蹙着眉,盯着祠堂的门,仿佛要将门盯穿一般,显然对王子玮极不放心,当然也极有可能正在猜测王子鸣突然伸手的动机。 对于王子鸣突然出手帮助王子玮,王秀英觉得很好理解,不管王子鸣愿意不愿意,王子玮都是王义宗的儿子,是他的弟弟,与他有着分不开的血缘。 刚才那种状况,他可以不出手,理由都不需去想,毕竟他走在前面,只一句没发现就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他却伸出手扶住了王子玮,最后还牵着王子玮的手,带着王子玮一起走进祠堂,就只能说王子鸣极有长兄风范。 王秀英微垂着头,脑子里是前世王子鸣或嘲讽或怒骂的脸,还有最后痛惜无奈的目光。 回想前世的王子鸣,再看看这辈子的王子鸣,两辈子的兄妹,虽然都不算亲善,此时却在王秀英的心底涌起一种骨肉相连丝丝疼痛之感。 王子鸣与林氏和王秀婷是不一样的! 第76章 王秀颖及笄:兄弟本该如此 虽然在林氏受罚的时候,他会为了林氏跪求老夫人,也会因为王秀婷与王秀英之间的不睦,引得王秀婷犯错最终被惩处,而让如今还尚显稚嫩的王子鸣时不时丢三两个白眼给王秀英。 甚至很多时候,因为不喜沈姨娘,会明晃晃地给沈姨娘几个嫌弃厌恶的眼神。 可是当事情有可能影响到二房利益的时候,王子鸣立马就有了身为二房嫡长子的责任感,今日对王子玮伸手相助就是一个最有力的明证。 今日王子鸣可以伸手助王子玮一臂之力,假以时日,在关键的时候,必定也会伸手拉一把王子玮,这样很好很好! 老夫人一向强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王子鸣今天的举动让老夫人十分满意。 当然王秀英还很喜欢“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句话,因此王子鸣今天的举动,同样令王秀英十分心喜。 王秀英不能肯定这次处罚之后,林氏和王秀婷能否如老夫人所愿有所改变,更不敢设想从此后二房就能够妻妾和睦,不过也许从此后她应该对王子鸣放下一些心防。 少防一个人,自然可以让王秀英大大地松口气,对于王秀英而言实在是一件莫大的好事。 祭祀进行得很顺利,不过一刻钟时间,男人们就从祠堂内鱼贯而出,接下来就是去花园或登高或喝酒赏花。 当然既有大太太张氏那样虽然怀着身子,却还得忙着处理府内事务的,同样也有像沈姨娘那样借口怀孕回自己里猫着的。 王秀英则没跟着沈姨娘一同回去,却牵着王子玮的手在花园里慢慢逛着。 看到王子鸣正带着王子啸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不知与王子啸在说些什么,却见王子啸瘪着张嘴满脸不开心。 王秀英将手指放在嘴边对着王子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趁着王子鸣专心照顾王子啸的当口,悄悄往王子鸣兄弟的身边凑近。 等到王子鸣发现的时候,王秀英牵着王子玮的小手已经与他们近在咫尺。 看着这对由沈姨娘所出的弟弟妹妹,王子鸣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们……可是有事?” 王秀英微微有些害羞,只放开牵着王子玮的手,轻轻推了王子玮一把,尔后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极怕自己会招惹王子鸣的不快。 虽然王子玮知道王子鸣是他的哥哥,而且懵懂中知道面前的两个哥哥与其他哥哥是不一样的,但是由于极少与王子鸣相处, 因此对于这个今日里帮了自己的哥哥,心里依然有几分害怕,自然也有几分好感。 此刻见王秀英推了他一把之后便往后退了一步,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转身看着王秀英,一付似哭非哭的模样,令王子鸣的眉头紧了几分。 王秀英连忙对着王子玮做了个手势,王子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似乎突然有了勇气,小小地向前跨了一步,将手上拿着的糖果递到王子啸面前:“给,六哥哥吃糖糖。” 迈出了第一步,王子玮似乎找到了感觉,见王子啸一付想接又不敢接的模样,再往前进了一步,将手中的糖塞到王子啸的手中:“六哥吃!香!甜!好吃!” 说着从自己的小兜兜里重新拿出一颗糖果来,利索地剥开糖纸将糖送进自己嘴里吃了起来,边吃边还含含糊糊地催促王子啸快吃,那机灵劲远超已经五岁的王子啸。 王子鸣看着这一幕,眼神闪了又闪,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对着拿着糖看着他的王子啸点了点头。 这一幕自然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那里,老夫人更觉得欣慰,兄弟本该如此! 原来心里因处罚林氏而生出的那点不爽快越发淡了。 重阳节过后,府里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到了王秀颖的及笄礼上。 王秀颖是长宁伯府小一辈中年龄最大的,也是长宁伯府封爵以来首位及笄的姐儿,因此上至老夫人,下至府里兄弟姐妹,人人都极为重视也很是期待。 正宾的人选早在仲秋前就已经确定,请的是太傅夫人周华氏。 周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极具盛名,琴棋画样样精通,嫁给周太傅以后,却甘于隐身后院相夫教子。 如今儿子个个成才,孙辈也是能人倍出,出嫁的女儿、孙女个个都被赞贤良淑德,如此德才兼备之人正是京都及笄礼最受欢迎的正宾人选,却并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 长宁伯府之所以能请到周夫人,一来王秀颖本就以聪慧娴静闻名于京都,二也是她未来贤王妃的身份。 并非周府巴结讨好贤王或者长宁伯府,实乃周夫人二子的嫡次女周玫与王秀颖是闺中密友。 赞者早被宣平侯府的表小姐陈惠给抢到了手,没抢过陈惠的王秀颖舅家表妹张淑娴只能退而求其次担当起有司一职。 作为主持的赞礼则请了韩先生担任。 虽然长宁伯府对王秀颖的及笄礼相当重视,不过发出去的请柬并不多, 唯有走得亲近的姻亲才有得之。 只不过王秀颖未来的贤王妃身份和长宁伯府当今的势力,虽然请柬发出去的不多,前来送礼的人家却依然络绎不绝,远非一般世家千金的及笄礼可比。 及笄礼办得既隆重又热烈,唯一让人感到遗憾的是作为王秀颖未婚夫婿的贤王李晋没能从随州赶回来,不过贤王的礼物早在仲秋那日已经交到王秀颖手上。 王秀颖的及笄礼中三加的笄、钗、冠,唯有一加之笄是长宁伯府自己准备的,二加的钗正是贤王送给王秀颖的及笄礼物,而三加的钗冠却是敏太妃娘娘亲赐。 敏太妃既是王秀颖的姑母,以后也是王秀颖的正牌婆母,这顶钗冠及其用心。 钗冠一出,现场顿时一片惊叹,原本还在感叹二加发钗的精美,这下子全都被钗冠给压了下去。 若贤王殿下在此,不知道会不会深感郁闷,他亲自挑选的发钗虽说精致,却实在无法与他母妃的钗冠相提并论。 第77章 如芒在背的目光 此时贤王正率领数百亲卫飞速赶赴北地的篁州,千斤重担在肩完全无暇顾及京都的王秀颖,庆幸的是当日出京之前,唯恐有所耽误将及笄礼物提前送了出去。 按照当初出京前的计划,他完全应该赶得及回京参加王秀颖的及笄礼,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他带着亲卫办完事儿往回路的时候,迎面遇到了那个只比他小两岁的当今圣上派出的特使,特使带着圣上的密旨,令他即刻赶往北地的篁州。 那里因干旱导致蝗灾几乎颗粒无收,目前民不聊生,已有小规模的暴动事件发生。 为防止事态进一步发展,圣上考虑再三,又联合内阁和兵部、户部进行了紧急磋商,方决定将赈灾并安抚民心的担子交给正在随州的贤王。 圣上派贤王去篁州,一为赈灾,二为肃清当地的贪官污吏,三为了在适当的时候镇压当地的暴动,这三项无论哪一项,贤王都是最佳人选。 贤王这次之所以去封地随州,也是因为接到封地属官关于随州部分地区出现干旱减收的信报,才会急急出京赶往封地体察民情安抚民心。 到了随州贤王带着属官马不停蹄地各处巡察,所幸随州的灾情并不算特别严重,最后该减免的减免,该放粮的放粮,没用多少时间就安抚妥随州一地的灾民。 这些日子,除去吃饭睡觉,贤王几乎全身心扑在了公务上,只希望早些处理妥当封地事务赶回京都参加王秀颖的及笄礼。 一番操劳之下,贤王总算踏上回程,算时间赶回京都参加王秀颖的及笄礼还绰绰有余。 只可惜离开随州的第三天,贤王就被人堵在了路上,篁州情势危急,圣上的密令贤王即刻前去篁州代天巡视安抚民心。 收到这几乎八百里的急件,贤王就算再是有心也只能无奈转去篁州。 京城、随州、篁州呈三角之势,京城在大域境内居中略偏东,篁州在大域国北地,随州则在西南方位。 若圣上的急件再迟一天送到,贤王就得多走一天的冤枉路,现在只需转个方向而已,若是急行军,此刻贤王所处之地再行两日即可到达篁州。 灾情严重,民心动荡,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动摇车本,贤王收到密旨自然一时都不敢耽搁。 与随行幕僚们经过短暂商议,贤王决定即可兵分两路,一路转回随州调应急粮,一路扬鞭直奔篁州。 且不说贤王北地之行是否顺利, 只说长宁伯府王秀颖的及笄礼。 王秀颖的及笄礼后自然是庆生宴,请柬发得并不多,得到请柬的都是一些姻亲,因此庆生宴虽置办的桌数不多,气氛却热烈而欢快。 不过对于王秀英而言,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陈平轩看向她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令她如芒在背。 若不是为了照顾王子玮,王秀英只怕没开宴就托词先行告退了。 自从上次彭氏带着陈平轩过府来送什么陪罪礼,此后陈平轩跟着王子尧又来过几次长平伯府,不过都没能见到王秀英。 倒不是陈平轩没机会进内院,他作为长宁伯府老夫人娘家的侄孙,每次过府来必进内院给老夫人请安。 只是他就算是老夫人的侄孙,年龄也不算大,又有王子尧带着,却也不好在长宁伯内院横冲直撞,更不好直接冲进清幽轩找王秀英。 王秀英有心躲避,只要几个兄弟休沐的日子,除了一早去明心堂请安,必定以休养为由窝在清幽轩内不出。 如此一次两次,休沐的日子无法见到王秀英,陈平轩只得趁下学的时候,找各种借口跟着王子尧来长宁伯府,只可惜结果还是一样。 反倒因为陈平轩来长宁伯府的次数多了,不但引起了老夫人的警惕,也引得彭氏的不满。 为了拖住陈平轩的后退,彭氏以全方位培养陈平轩为由,与宣平侯世子商量以后,求得宣平侯爷应允,给陈平轩请了个住家的先生,给陈平轩开起了小灶。 理由自然十分冠冕堂皇,且还是套用了陈平轩自己的话。 当日因为陈平轩的缘故导致王秀英受伤,彭氏代表宣平侯府到长宁伯府之歉并探望。 陈平轩为了达到跟着彭氏去长宁伯府探望王秀英的目的,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诸如学里先生教的东西太简单,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去学里,他也能跟得上进度之类的话。 既如此,为了陈平轩的前程,也为了让宣平侯府摆脱颓势,在学院先生授课的基础上再给陈平轩加码实乃势在必行之举。 陈平轩完全没有想到,一时的信口之言,会成了日后的紧箍咒,却已经悔之晚矣。 好在陈平轩知道进了月,很快就是王秀颖及笄庆生,宣平侯府作为长宁伯府老夫人的娘家必定在邀请之列,倒也让他实实在在地安心听了几天新请先生的课。 这位先生倒是个有才的,只是一直 来考运不佳,止步于中举。 此后每每大比之年,总会出现让他无法参加大比的事。 先是家中长辈去世,后是自身出现病痛,几次下来不但年龄熬大了,家庭经济也渐渐出现了问题,于是参加科举的心也慢慢淡了。 为了生计索性在家乡收了几个有前途的孩子,教学之余倒是安心做起了学问,几年下来不但学问精进,也让他教出几个举子进士。 虽远没到桃李满天下的地步,在家乡倒也才了名士,也入了宣平侯的眼。 有才的先生很多,偏偏这位先生入了宣平侯的眼,原因其实很简单,先生的家乡正是宣平侯的祖籍,且这位先生与宣平侯世子还是堂兄弟,只是已经出了五服。 得知儿子媳妇的意思,也是看陈平轩这个孙子的确值得培养,于是宣平侯特地从祖籍将这位出了五服的堂侄子接进了府,让他专门教导陈平轩。 各种原因加在一起,陈平轩已经快有一月没见着王秀英了。 许久没见到王秀英,今日一进长宁伯府,陈平轩就到处寻找王秀英的身影,等到王秀英牵着王子玮的小手进入视线,他的眼睛几乎就粘在了王秀英的身上。 也幸亏两个年龄都还小,王秀英身边还有个王子玮,若不然还不知被人如何说嘴呢。 第78章 再好的彩头我也不稀罕 得知宣平侯府给陈平轩请了个住家先生,陈平轩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想过府来就过府来,着实让王秀英大大地松了口气。 虽然就算陈平轩过府来,也不可能冲进清幽轩找她,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有可能正躲在府里的某一处试图与自己偶遇,王秀英的心里就觉得糟心得很。 当然王秀英心里也明白,两府是姻亲,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不过能躲一时是一时,她就是不见到陈平轩这个人! 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场合,王秀英心里明白,要想完全躲过陈平轩的目光完全没有什么可能性。 好在王秀英身边有个小尾巴粘着她,倒也让王秀英有了好借口,无需坚持到宴席结束,自然也就少了与陈平轩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是她也没办法阻止隔着屏风同在一间宴席厅里的陈平轩透过屏风的目光,也无法阻止陈平轩借大家把酒闲话的机会趁机接近自己。 王秀英盯着王子玮用过宴席,牵起不耐烦久坐的王子玮小手就出了宴会大厅,准备找了王子玮的奶娘和杨妈妈等人一起尽快返回清幽轩。 陈平轩找准了这个机会凑了过来,看着王秀英依然吊着的手满脸关切:“英表妹,手可好些了?” 王秀英垂眸压下烦躁的情绪,先将王子玮交到奶娘手上,尔后微笑着转向陈平轩,抬了抬依旧吊着的右手:“谢谢平轩表哥关心,已经大好了。前天太医来看过,说是已经可以不必再吊手臂了。只是祖母不放心,让我再多吊十天。” “如此我就放心了!既然姑祖母让你多吊些日子,你就多吊几日,年纪大的人说的必定有道理,切勿马虎大意了才好。”陈平轩有些紧张地看着王秀英抬动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劝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平轩表哥!”王秀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顺着陈平轩的意思点了点头,再次表示感谢。 眼神往侧边一溜,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左手对着宴息厅的另一方向的出口一指,“呀,那不是三哥哥吗?他定然是来找平轩表哥的!平轩表哥快过去吧,我也该回去休息了,弟弟都快要睡着了呢。” 陈平轩飞快地扫了眼王秀英所指的方向,又看了眼靠在奶娘怀里耷拉着脑袋睡意朦胧的王子玮,心里自然很不甘心。 正要开口否认王秀英的话,王子尧却已经看到了他们,正往这边快速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喊道:“平轩,快,我大哥他们要进行投壶比试,他们已经先去了花园 里,就等你了!” 说话间已经跑到了陈平轩的面前,一把拉住陈平轩拖着他就要往花园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快走快走,你一定想不到今天的彩头是什么,我告诉你啊……” 一张嘴巴啦巴啦说个不休,陈平轩的心思全在王秀英的身上,直恨不得拿块破布堵了王子尧的嘴才好,压根没听王子尧到底在说些什么。 被蛮牛一般的王子尧拖着往花园方向走了几步,陈平轩回头再看的时候,王秀英已经被杨妈妈抱着正与抱着王子玮的奶娘一道向着与他们正好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越走越远。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陈平轩只觉得心头莫名一空,仿佛王秀英这一离开就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一般。 挣扎着将手抽离王子尧的掌控,陈平轩往回走了两步,却被王子尧重新抓了回去。 “你放开我!再好的彩头我也不稀罕!”陈平轩恼了,用力摔脱王子尧的手。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一本《四章句集注》?我可告诉你,今天的彩头就是朱子的《四章句集注》,你可别说我没告诉你!”王子尧也有些恼了,不过还是好心地提醒陈平轩。 只不过陈平轩却不为所动,目光只深深地投向王秀英消失的方向。 王子尧摸了摸脑袋,半晌才露出一付恍然大悟地神色,指着陈平轩大笑道:“平轩,你,你不会是喜欢五妹妹吧!那小不点虽然看着挺乖巧的,不过若要说她有啥好的,我还真没看出来!” 被王子尧这个小屁孩看破心思,陈平轩脸上不由有些微微发红,回过头来恼羞成怒地推了王子尧一把,率先往花园走去。 既然佳人暂时不可得,花园子里的那个彩头倒可以试着抢一把。 还真别说朱子的《四章句集注》,对陈平轩而言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虽然前世他细细品读过《四章句集注》,不过却没有真正拥有过《四章句集注》。 既然今日有这样的机会,无论王子尧所说的那个彩头是否真的是《四章句集注》,他都得去搏一搏,万一是真的,就算只是手抄本,也值得! 长宁伯府的花园子里,此时七八来个小少年正聚在一起为赢取彩头努力做着准备。 今日投壶比试因为彩头非同寻常,投壶的规则也有所不同。 首先人与壶之间的距离比一般投壶的距离远了半米,可别小瞧 了这半米距离,有了这半米的差距,难度高了可不只一个等次。 其次是壶口比一般的壶要小些,用于投壶的箭矢却要轻些。 这样一来可真正是难上加难了。 在陈平轩和王子尧到来之前,几个少年正在试投,除了王子轩和王子鸣偶有投中以外,几乎无人投入一支,只急得少年们一个个哇哇大叫。 虽然这些少年并非人人都读,不过若能将《四章句集注》拿到手,却也是一件美事,至少等到了学堂里就有了吹嘘炫耀的资本。 “子尧、平轩,你两个怎地才来,就等你们俩了!”这些人中年龄最大的王子轩见到两人,连忙招呼,尔后用力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 见大家都安静下来,王子轩大声说了一番今日投壶比试的规则,然后从伺候在一旁的小厮手上拿过一个本大小的锦盒,小心打开,让大家一一过目。 第79章 令王秀英悚然心惊 原来王子尧并没有骗陈平轩,那锦盒里装的确实是一本《四书章句集注》。 虽然用了锦盒装着,陈平轩还是一眼就看出这并非珍本,只是本后人誊抄的手抄本。 当然就算只是本手抄本,依然让少年们个个都露出兴奋激动的神情。 陈平轩表面上看着一付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心里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激动。 因为这一本手抄本,正是前世他从贤王手中借来研读了几日的那本《四书章句集注》。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却出现在长宁伯府,且还被王子轩拿来当了投壶比试的彩头。 这是长宁伯府将珍珠当鱼目的节奏,还是另有隐情? 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这本《四书章句集注》成了今天投壶的彩头,陈平轩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势在必行的念头。 不过当王子轩将得到彩头的最终条件说出来的时候,陈平轩瞬间就想明白了。 这本《四书章句集注》只是个噱头罢了,王子轩压根就没想过真的把《四书章句集注》当彩头送给任何人。 别说今天投壶的诸多不同,就算平时投壶,要保证十支箭支支入壶,也不是他们这个年龄的少年郎能够做到的。 最终的结果与陈平轩想像的没有丝毫出入,每个人十支箭,看似人人都有机会,事实上却没有人能够把握这个机会。 一番比试下来,比往常一般无二,投入壶中的箭矢以陈平轩为最多,不过因规则所限,他只得了翻阅《四书章句集注》的一次机会,却没有拥有《四书章句集注》的好运。 今日长宁伯府之行,对陈平轩而言注定充满了失落。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皇甫家虽然给王秀颖送来了贺礼,却没能得到请柬,皇甫家的那个臭小子没有机会出现的长宁伯府,出现在王秀英面前。 再说王秀英窝在杨妈妈怀里,借着杨妈妈的身躯避开陈平轩犹如实质的目光。 虽说陈平轩的视线无法穿透杨妈妈的身躯直射到王秀英的身上,依然令王秀英觉得如芒在背,直至回到清幽轩西厢自己的屋里,心头方觉得好些。 王秀英坐在软榻上,蹙眉看着窗外越发萧条的秋色,思绪渐渐地越飘越远。 为什么陈平轩的注视总让她感到如芒在背,那不过只是个十岁的少年罢了。 可是他看自己的目光,为何总让她有一种 回到前世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自己总将他与前世的陈平轩联系在一起防备的缘故? 似乎有些道理! 可是王秀英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这个时候,陈平轩应该是喜欢王秀婷吧,至少每次来长宁伯府,都会找王秀婷说话。 那个时候就算她甜甜地叫着“轩哥哥”跟着他缠着他,至少开始的时候陈平轩的眼里是有些厌烦的。 为何重活了一辈子经历的事情,却与前世完全不同? 虽说可能是因为王秀婷被禁足被处罚,令陈平轩与王秀婷之间少了许多接触的缘故,这辈子陈平轩才会与王秀婷生分了。 可是在王秀婷被处罚之前呢? 回想前世今生的点点滴滴,王秀英记得十分清楚,宣平侯夫人生辰那日,应该她是这辈子与陈平轩第一次见面吧,为何那日陈平轩会特意去找她,而且对王秀婷表现得似乎很有些烦躁呢? 难道…… 不,不会的! 王秀英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涌上心头的那个念头甩掉。 只要那个念头却如影随形般地附着在她的心灵深处,令王秀英悚然心惊,不由惊惶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在心头漫延。 等到看清坐在不远处做针线的秋儿和杨妈妈,王秀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落回肚子里。 不管那人是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样,以后绝对要离那个人远些再远些! 设想一下,若那个人与自己一样从前世回到这里,那么许多疑惑和不合理处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样的可能性,却让王秀英通体生寒。 让王秀英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此刻她还小,他也还小,否则只怕自己迟早会重新落到他的手里。 虽然因为年龄小,有许多施展不开的地方,不过也正因为年龄还小,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让她徐徐图之。 再说,这辈子与前世有太多不同的地方,可以让王秀英善加利用,进而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此一想王秀英的心缓缓安稳下来,她心底的这些事儿,与谁都不能说,只能自己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王秀颖的及笄礼庆生宴过后,王秀英的手臂也大好了,于是王秀英重新开始受伤前的日子。 每日早起先去明心堂给老夫人请安,然后就与姐妹们去竹幽苑跟着韩先 生读书识字,午后则在清幽轩或看看书陪陪王子玮或向杨妈妈她们几个学着做些针线,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而悠然。 只不过这样安逸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从篁州府加急送进京都的消息就传扬开来。 篁州府旱情过后蝗虫成灾,整个篁州几乎颗粒无收,饿死的民众不知其数。 篁州知府衙门不但没有开仓放粮赈灾,反而加重赋税,导致民怨沸腾,越来越多的人揭竿起义。 圣上派贤王前往篁州虽说还算及时,可是刚刚到达篁州府的贤王处处受人掣肘。 虽然贤王带了几百亲卫,可是相较于在篁州经营多年的篁州知府,就显得既无人可用更无粮可放。 紧急之下,贤王只得一面与篁州知府周旋,一面派人往京城送信,私下再次派出心腹去离得最近的随州府下辖的丰县调粮救急。 虽然徨州在京都上千里之遥,可是这些消息也给京都带来了一些不安定的因素。 圣人收到贤王八百里加急送回的急件,召集大臣们进行紧急磋商。 大臣意见各不相同,朝堂上吵得如菜市场一般。 以宣宁侯为首的一部分大臣,要求圣上派兵镇压起义民众。 年轻的圣上高坐皇座,沉着脸不置一言。 虽然圣上没有反驳宣平侯,聪明的人却从中嗅出了圣上真实的想法。(.) 第80章 降爵事小,夺爵可就事大了 内阁的老大臣们个个都是人精,最善于揣摩圣上的意思,也很拿捏得准在圣前的分寸,早在圣上第一次收到篁州灾情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圣上的心思。 既然圣上将此事拿到朝堂上来讨论,必定有其深意,因此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用耳朵细细听着来自大臣们的争辩,以便在圣上需要的时候,拿出最合适的方案来。 继宣平侯等人提出派兵前往篁州进行武力镇压,很快以许国公为首的一部分大臣站了出来。 这部分大臣人数不少,他们强烈反对宣平侯以暴制暴的建议,恳请圣上一方面严惩罔顾百姓生命的篁州府知府一干人等,一方面放粮赈灾安抚灾民。 当然对于那些借灾情妄图动摇国之根本的暴徒,也决定不能心慈手软。 一句话就是要分别对待,个个击破。 一时间双方争执不已,各不相让。 虽说双方各有各的道理,不过仍以许国公一方的建议更得圣上心喜,且也与贤王的急件中的提议相吻合。 灾情就是命令,救灾如救火。 朝堂上虽然意见难以统一,不过经过一天的激烈争辩和紧急磋商,第二天就有了决断。 从京郊西山大营调两千人马,由宣平侯带领赶赴篁州,协助贤王殿下平定暴民。 着户部紧急调两万石粮食,由长宁伯王义诚为押运官,户部侍郎王义宗为放粮官,,另加派五百禁军护送赈灾粮队前往篁州赈灾,安抚民心。 这两万石粮食,大部分是给篁州灾民的赈灾粮,只留出一小部分充作军粮。 圣上的旨意一下,长宁伯府随即就动了起来,府里的气氛显得尤其压抑。 谁也没想得到,圣上会一下子派出两位长宁伯府的人前往篁州赈灾。 虽然那里有贤王殿下坐阵,可是到底乱成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你们兄弟千万要注意自己个的安全,莫要冲到前面去,毕竟你们不是军士,只是押运官和放粮官。”老夫人抹着眼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恨不得进宫去求圣上恩典,将这活儿交给别人。 “母亲且放宽心,虽说篁州那边是有些乱,到底也是咱们大域自己的地儿,再乱也比不过边境打仗的凶险。 再说大舅带着兵先去了篁州,又有贤王殿下主持大局,等我们将粮送到那里的时候,说不定一切都已经平定了。”王义诚和王义宗相视一眼, 两人劝着哄着,总算让老夫人止了眼泪。 别说老夫人为此担惊受怕,王义诚和王义宗的心里也是极为忐忑不安,可是做臣子的,圣上指哪他们就得去哪,哪里有他们选择的余地。 当然他们各自心里对圣上居然派宣平侯带兵前往篁州,有着诸多不解和顾虑,毕竟宣平侯是极力主张以暴制暴的。 私下里兄弟俩说起这事儿,自是极为担心这位大舅会不会用上以前与敌国作战的手段来平定篁州的暴民。 若真是用上那样的手段,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只希望贤王能够及时阻止宣平侯犯错,否则只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细思之下,王义诚兄弟觉得该担心的似乎不应该是这伯事,圣上既然敢派宣平侯带兵,必定留了后手,因此倒也不担心宣平侯会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儿来。 心里却更担心宣平侯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当的行为,倒正中圣上下怀,到时降爵事小,夺爵可就事大了! 只是这样的话,他们谁去宣平侯面前说道都不合适。 以他们对宣平侯的了解,若他们直接去说,指不定非但阻止不了宣平侯,还会逼着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刚愎自用的宣平侯做出更多冒险的举措来。 “大哥真不准备提醒提醒大舅?”兄弟俩从明心堂出来一起去了外书房,刚一坐下王义宗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提醒?大舅会听?若咱们去提醒了,只怕大舅还以为咱们长宁伯府看不得宣平侯府这个可以保爵的大好机会呢!”王义诚摇了摇头苦笑道。 “可是……”王义宗还想再劝,王义诚抬了抬手一句话就堵住了王义宗的嘴:“你以为圣上心里不清楚大舅是什么样的人?” 王义宗心里不由一惊,是啊,当今圣上虽然年方十六,继位也才一年有余,却有智有谋,甚至可以用智多近妖这个词来形容。 想到一种可能,王义宗惊讶地看向王义诚。 王义诚微微点了点头,似劝又似警告地叹道:“咱们只安心做好自己的本份,将这两万石粮食平平安安送到篁州,再将那赈灾粮顺顺利利发放到灾民手上,让篁州的灾民能够过个平安年,无饿死冻死之人,就算是咱们为朝廷尽力了。” “要不,大哥给母亲透点风。”王义宗还是有些不死心,再次提出建议。 毕竟宣平侯府一直都有与长宁伯府亲上加亲的打算,而这个联姻的机会应该落 在二房头上。 既如此王义宗自然不希望宣平侯府落得个降爵甚至夺爵的下场,再说即便没有亲上加亲这事儿,宣平侯府与长宁伯府也还有打断骨头连前筋的地方呢。 王义诚慎重考虑王义宗的这个建议,宣平侯作为他的亲舅舅,能拉的时候的确还是得伸手拉一把,于是王义诚将王义宗的提议放在心上,点了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在书房里又商量了一些去篁州赈灾的细节,接近戌正时分兄弟俩才散了。 从外书房出来,王义诚直接回了长宁伯府的正院。 自从知道张氏再次有了身孕,王义诚似乎突然收了心。 平日里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下了衙就回府。 回了府不是在外书房忙碌,就是回正院陪伴张氏,几个妾室那里几乎都不再踏足,让人不由地侧目惊讶不已。 不管王义诚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这样做,老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虽然有些心疼儿子,可是老夫人到底是最讲规矩的人,重正妻轻妾侍才能防止乱后院。 这也正是老夫人不愿意将沈氏提成平妻的主要原因,虽然还有个重要的原因是不想看到林氏吃苦。 第81章 所谓寓教于乐 今日王义宗本不打算回内院,呆立在外房门前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王义诚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这才背着手进了二门往清幽轩去。 二房如今有些冷清,作为主母的林氏去了家庙清修。 深得王义宗宠的沈姨娘正怀着孩子,而另一个妾室孙姨娘对王义宗而言向来就可有可无。 几方面加在一起,正是王义宗迟疑的原因。 方才见王义诚进了内院往正院去,王义宗难免想到同样怀着身子的大嫂,于是决定往沈姨娘的清幽轩去。 清幽轩内,王秀英正被王子玮缠得无法,只得到东厢房陪着王子玮。 王义宗来清幽轩,多半会到东厢先看一眼王子玮,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还没走进东厢房,就听见了王秀英的声音,王义宗的眉头不由微微皱了皱,显然王秀英这个时辰还陪着王子玮,王义宗的心里并不觉得高兴。 守在外的秋儿见到王义宗,对着门帘伸了伸手,却被王义宗严厉的目光阻止,只得微垂下头什么都不敢做了。 秋儿没有多余的动作,除了摄于王义宗严厉的目光,还因事先得过王秀英的吩咐。 王秀英在进王子玮房间的时候有过吩咐,非要紧的事情,不让人进打扰,以免扰了王子玮的睡意,令他无法入眠。 王义宗过来看望玮少爷,应该不算是什么要紧事,不禀报应该没什么问题。 秋儿努力安慰自己,压下了扬声通报的打算,也没有伸手替王义宗撩门帘。 王义诚和王义宗双方被圣上派往篁州赈灾一事,在长宁伯府传得纷纷扬扬,王秀英想不听到都难。 前去篁州赈灾不是件小事,王义庆和王义宗需要准备的事情必然很多,因此王秀英觉得这些天王义宗应该会很忙,想必没那么多的空闲来清幽轩,因此今日才会应了王子玮的纠缠来给已经上了床的王子玮讲睡前故事。 王义宗放轻脚步进,只见王秀英手上拿了本正北对着门坐在王子玮床前。 灯光下的小脸显得尤其柔和,虽然还十分稚嫩,却似乎闪耀着一种母性的光辉,让王义宗不由一愣,定睛再看却无声地笑了。 不过只是个六岁的小女娃子,何来母性的光辉?! 站在床前的王子玮奶娘看到了王义宗,正要给他行礼,却被王义宗摇头制止,他倒要看看王秀英不在自己个的里睡觉跑这儿来做啥。 背对着房门的王秀英毫无所觉,只是一边翻着手上的开蒙画本,一边柔声问王子玮:“弟弟想听哪一篇?” 王子玮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有些睡意,嘴里却丝毫没有犹豫:“梨。” 虽然王子玮只说了一个字,王秀英却十分明白王子玮想听什么。 孔融让梨的故事这些天王秀英已经给王子玮讲过许多次了,也不知故事里哪点吸引了王子玮,这个故事让他百听不厌。 王秀英在现代学的是幼教专业,《三字经》内的任何一个故事都耳熟能详,压根无需看蒙就能娓娓道来。 只不过她时刻提醒自己现在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子,就算已经在竹幽苑开了蒙受了教,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因此只要是给王子玮讲故事,王秀英都会将特地给王子玮买的这本《三字经》画本蒙拿在手上。 此刻听王子玮要听的是孔融让梨的故事,那就无需再拿着蒙做样子了。 王秀英放下手上的蒙,伸手替王子玮掖了掖被子,一边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个孩子叫孔融,在他五岁的时候……”刚一开头,王秀英就将孔融的年龄说大了一岁。 “不对不对,四岁!”王子玮连忙纠正。 “啊,不是五岁,是四岁?”王秀英睁大眼睛有些不能相信般地看着王子玮。 王子玮十分肯定地点头,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来比划着:“四岁!” 王秀英装模作样地翻了翻,然后一脸自责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还真是四岁!真是太谢谢玮哥儿了,要不是玮哥儿纠正,姐姐就要记错了呢!咱们的玮哥儿真聪明!” 说罢对着玮哥儿的脑门印下一个亲吻,玮哥儿露齿笑得极为开心。 刚听到王秀英讲错孔融年龄的时候,王义宗心里是又气又急,这不是误人误己嘛。 误了王秀英自己倒没什么,她一个女娃子,迟早是别人家的,要误也是误别人。 可误了王子玮,王义宗却是不答应的! 不过很快王子玮却给了他一个惊喜,此后姐弟之间的互动也让他明白,并不是王秀英不清楚孔融让梨时候的年龄,而是她故意说错年龄等着王子玮纠正呢。 这大概是王秀英引导王子玮学习的一种独特方式吧,从王子玮纠正错误的速度而言,也许这是姐弟俩经常玩的一种游戏。 这大概就是沈 姨娘曾经告诉过他,王秀英独创的所谓寓教于乐。 看来效果还不错,至少刚刚一岁半的王子玮记住了孔融让梨时候的年龄,还懂得纠正别人的错误。 王义宗悄悄地退出了子,原本眉目之间的不悦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欣喜。 有这样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儿在沈氏身边,看来他这趟出门办差倒无需太过担忧了。 背着手进了沈姨娘居住的正,王义宗在沈姨娘怀孕以后,破天荒地留宿在了清幽轩,让自林氏被罚进家庙以后一直以为自己姨娘有希望独占王义宗宠的王秀景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偏偏无计可施,也不敢去撸王义宗的虎毛。 王秀英一个故事没说完,王子玮就已经闭上眼睛渐渐地呼吸也越发绵长,放轻脚步从王子玮子里退出来,秋儿俯在她的耳边就轻轻说了几句。 王秀英的脚步微顿,抬头对着依旧燃着灯火的正看了看,抿嘴微微一笑,由着秋儿牵了自己的手回到西厢。 天色不早,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王义宗留不留在清幽轩,王秀英压根就不在乎。 只要这个爹和姨娘不拖她后腿,他们要做什么随他们去,再说沈姨娘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只要小心些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第82章 听不听只在一念之间 这次赈灾粮的筹备,圣上只给了户部五天时间,因此王义诚和王义宗出发的时间定在月二十。 正如王义诚所想,宣平侯觉得这次篁州之行是宣平侯府崛起的大好机会,因此他这次是卯足了劲,在圣上下旨的第二天,就去西山大营点了兵,将于月十八率兵前往篁州。 期间陈平轩不是没有提醒过宣平侯,只是他人小言微,就算宣平侯挺看重这个孙子,也听不进陈平协的劝。 陈平轩无奈只得将厉害关系分析给父亲,希望父亲能够多劝劝祖父,只可惜宣平侯世子同样觉得这是圣上给宣平侯府的机会,让随口应付了陈平轩几句,并不将陈平轩的分析放在心上。 有关宣平侯的消息自然也一丝不差地传到了王义诚和王义宗兄弟的耳边,让王义宗心里越发替宣平侯府的前景担忧。 最终王义诚在王义宗的催促下,与老夫人关起门来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将兄弟俩的担忧细细说于老夫人知道。 老夫人对自家那个兄长还是相当了解的,对于宣平侯府目前的窘境更是心知肚明,此时听了儿子的分析自是深以为然。 怀着一腔护娘家的热血心肠,当日就带着王秀颖专程去了一趟宣平侯府,结果却大大地伤了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是红着眼圈,气冲冲地从宣平侯府转回府的,显然宣平侯的态度不幸被王义诚言中了。 面对老夫人的担忧和苦苦劝告,宣平侯不但没有一丝的感谢,反而斥责老夫人看不得侯府好,一心只拖侯府的后腿,还直言老夫人这嫁出去多年的人不该再回来对侯府指手画脚。 宣平侯不加掩饰的斥责,令长宁伯府老夫人伤心不已。 眼看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越说越伤感情,宣平侯夫人连忙居中调停。 就宣平侯在朝堂上主张镇压灾民暴动一事,陈平轩苦劝无果以后,曾经向宣平侯夫人吐露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 这会子再听小姑子的分析,宣平侯夫人心里的隐患更重,不由也跟着劝了两句,顿时被宣平侯骂得个狗血喷头。 指着两人怒骂两从是头发长见识短,宣平侯的固执和口不择言,差点儿将自己的妹妹和夫人给气得晕厥过去。 最后老夫人只好流着泪无功而返。 “母亲莫要气恼,咱们只做到问心无愧,听不听只在舅舅一念之间。”王义诚得知消息,连忙将事务放在一旁,与同样得到 消息的王义宗匆匆赶回府来劝慰老夫人。 回到府里,老夫人的心情已经缓了过来,见两个儿子正是忙碌的当口却将差事放在一边赶回来安慰她,心情更是和缓了许多。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和命数,若宣平侯府因此被降爵甚至夺爵,也是宣平侯府气数尽了。 “我无事,你们快去忙自己个的事。你大舅不听劝告,咱们都无法,只希望他别闯出滔天的祸事来才好!”老夫人说着又勾起了伤心,拿出帕子压了压眼角。 “母亲且放宽心,有贤王在篁州坐阵,定然不会让大舅闯出大祸事来的。”经过反复思考,不说将圣上的心思摸个通透,摸得个十之五六总还是可能的,因此王义诚继续劝道。 “唉,但愿是咱们杞人忧天了!”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挥手让两个儿子退下各自忙去,留下王秀颖继续陪她说话。 老夫人与王秀颖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王秀颖从明心堂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好看,回到居住的清雅苑,将自己关在小房半晌没有出来,出来后让大丫环交了封信给管家送去驿站。 王秀英听到这个消息,琢磨着这封信的去向十有八是去往篁州贤王处,这封信应该是王秀颖因了老夫人的要求写下的,心里顿时替王秀颖难过起来。 老夫人作为贤王的外祖母,明明可以自己出面周旋,却偏偏要让个还没过门的王秀颖去当说客,这不是还进门就给小俩口制造嫌隙嘛。 想起前世王秀颖与贤王之间并不愉快的婚姻生活,看看这辈子贤王对王秀颖的温柔体贴,王秀英总觉得有些不太合理。 如今再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王秀英总算有些了然,前世王秀英的婚姻生活之所以不愉快,想必也是桩桩件件的事儿慢慢累积起来的嫌隙。 王义诚养外室被曝光,应该只是王秀颖和贤王婚姻生活的一根导火索,点燃了它,这桩原本应该还算光亮的婚姻,就在闪耀过后灰飞烟灭了。 前世王秀颖的婚姻生活到底是如何的,王秀英只知结果却未曾关心过过程,这辈子王秀英希望通过自己努力,一次次小心翼翼地介入其中,让王秀颖最终能够得到幸福和美满。 只是如今看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在她眼里原本慈晚辈的老夫人,单单从这一件事儿上,就让王秀英明白,比起家族的兴旺,孙女儿的幸福就得往后靠了。 通过这事再一次让王秀英看清,老夫人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慈 祥,这让王秀英更为王秀颖半年后贤王妃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担忧。 这个时候,王秀英又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只有长大了有些话说出来才有份量,只可惜…… 王秀英看着自己的小手小脚小身板,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秀英这声叹息刚刚出口,身后就传来“噗嗤”一声轻笑,回头看去,却见王秀颖不知何时带着她的贴身大丫环雪儿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大姐姐。”王秀英连忙起身给王秀颖行福。 王秀颖敛去脸上的笑,不由嗔怪地看着王秀英:“这凉的天,五妹妹怎地坐在这水边凉亭里发呆?” “要是这满池的花儿叶儿永不些凋谢该有多好呀!”王秀英支着下巴看着满池的残荷叹息不已。 “你啊,这小小的年纪怎地像个老太太似的,这么多的感叹!花开花谢本是自然,你不觉得这满池的残荷也是一处景吗?”不知想到了什么,王秀颖的脸上掠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就敛了去,只伸出玉葱似的手指点了点王秀英的额头,方指向一池的残荷道。 “唉,若是时辰能够走得慢些,嗯,最好不变,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一直与大姐姐在一处。”王秀英不由将头靠在王秀颖身上微微有些撒娇似地道出心愿。 这样就能留着王秀颖在长宁伯府,这样就能让她有更多的时间筹谋。 第83章 真想跑去骂他一声“作死!” “就算时辰变得再快,你也还是我的五妹妹,只不过那就是长大了的五妹妹咯。”王秀颖觉得自己还是了解王秀英话里的什么意思的,小姑娘一定是听说了她转过年就要成亲离府的事儿了才会说出希望时光不变的话来,于是不忍见王秀英伤心难过,只得偷换概念以期能够安抚王秀英。 “唉……”王秀英又人小鬼大地长长叹了口气:“明日大伯和爹爹就要去篁州城了,也不知那里现在怎么样了。听爹爹身边的长风说,这次若是顺利,大伯和爹爹应该能赶在大雪封路之前回来。若是不顺利,只怕转过年才得回来了。” 王秀颖拍了拍王秀英的小脑袋,有些好笑地捏了捏她的小脸,真不知道这小小的人儿怎地这么爱操心:“别担心,一定会顺利的!” 这一连串的叹息,似乎就是为了等着得到王秀颖的这一个丝毫不确定的保证,王秀颖的话音方落,王秀英整个人就鲜活起来,好看的眉眼弯成新月:“嗯,有贤王殿下在呢,大伯和爹爹,还有贤王殿下一定能赶回来过年!我好想好想爹爹陪着我过年,和爹爹、姨娘还有弟弟一起看烟花。” 王秀英说着,抬头仰望天空,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天的烟花,小脸微微有些陶醉。 看着这样的王秀英,五妹妹虽说懂事得早,可是二叔外放的时候她不过只是个两岁大的奶娃娃,她的脑子里自然没有与二叔一起过年的记忆,现在老二和沈姨娘总算是回来了,五妹妹有这样的心愿谁都能够理解。 王秀颖不由暗自祈祷,希望爹爹和二叔他们篁州之行一切顺利,能够赶得及回来过年,好满足五妹妹有二叔陪伴过年的心愿,同时也希望贤王殿下一切安好,别误了年后的婚期…… 想到贤王,王秀颖的俏脸不由微微发烫,眼眸中闪过深深的思念。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十八,已经年过六旬的宣平侯一身戎装,看着精神很是不错,上马以后对着送行的人们一抱拳,很有几分年轻时候的意气奋发,率兵赶往篁州。 户部从京郊五大粮仓将两万石粮食如期筹备到位,九月二十这日大早,王义诚和王义宗押送粮食前往篁州灾区。 负责护送粮食前往篁州的禁卫区副统领是许国公府的二公子许如安。 许如安比贤王李晋大两岁,是李晋年幼时的伴读。 这次护送粮草去篁州是他自己个争取来的差事,因此从点兵到检查运送粮草的车辆马匹,都是他自己个一手亲力亲为,极是精 细,让王义诚和王义宗少操心许多。 宣平侯率兵一路急行军,那速度比起运送粮草的队伍快出数倍。 粮食车队出京第八日,才走了不过十之二三的路,那边已经传来宣平侯率兵与暴民正面开战的消息,直惊得王义诚兄弟心惊肉跳。 消息传来的时候,粮草车队正歇在离京都四百里开外的方县驿站,这一路上为了便利,王义诚和王义宗多半住在一间屋子里,这会子得到消息,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叹气的份了rds;。 半晌王义宗才皱眉轻轻说道:“大舅的心里到底在想些啥?” 真想跑去宣平侯面前,骂他一声“作死!” “唉,大舅今次着实莽撞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大事才好!”王义诚剩下的也只有祈祷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了许久,心里不安稳睡下也睡不着,更怕运粮车队再出事,把长宁伯府也给折进去,索性出门去驿站外车队搭的帐篷巡察看看。 许如安一路的安排井然有序,让两位押运官住进驿站,他自己则与所有的禁卫兵士一样守在车队搭了个帐篷。 王义诚和王义宗过来的时候,他刚好巡视检查了一番回到帐篷准备歇下,见两位大人从驿站出来,连忙将两人迎进了帐篷。 帐篷内十分简陋,地上铺了张用狼皮缝制成的垫褥,上面放着简单的寝具,就是许如安睡觉的窝。 王义诚扫了一眼帐篷,对着许如安抱了抱拳:“这一路辛苦二公子了!” “世伯莫客气,责任所在乐此不疲。”许如安自然明白王义诚话中之意,只微笑着抱拳应答,一付甘之如饴的神态,让王义诚暗自点头,许公府家教严明可见一斑。 京城各世家之间的关系,作为许国公府的二公子,许如安自然是清楚的,因此这会儿王义诚和王义宗还出来溜达,他多少也能猜到原因,不过王义诚他们不开口,许如安也不提起。 只让着两人在狼皮垫上盘腿而坐,又让自己的侍卫烧了水泡了茶进来,然后聊起明日车队将要走多少里地,到哪里打尖,离篁州还有多远等等等等。 聊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想到明日还要赶路,王义诚和王义宗起身告辞回到驿站休息。 宣平侯那边的真实情况,说起来并没有传言那么严重。 不过这次行动,宣平侯的确有些急功近利。 宣平侯带着兵士一路急行军,在第六日就进入了篁州地界。 兵士们这一路好赶,几乎人人都已到了强弓之末,此刻见已经到了篁州地界,副统领请示过宣平侯以后,命就地休整埋锅造饭。 锅开饭香随风飘向远方,顿时引来了一大群饥饿的灾民。 这些灾民多日来是靠着挖草根啃树皮勉强活着,闻到饭香顿时个个眼冒绿光,蜂涌而来。 有力气跑得快的自然都是些年轻力壮的男人,老弱妇孺哪里跑得过他们。 远远看着这一大群人向兵士埋锅造饭的地方蜂涌而来,一心要替朝廷除暴安良的宣平侯立马先入为主,判定这群人就是所谓的暴民。 宣平侯一见立功的机会来了,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开门红的机会,却将圣上交待的以安民为主,镇压为辅的旨意忘在了脑后,一声令下兵士就与这群灾民进行了正面冲突。 一边是饿急了灾民,一边是一番急行军已是强弓之末的兵士,双方刚对上的时候自然各有伤亡,最终兵士以压倒性的人数镇住了这群灾民。 由于这群人中男丁较多,出现的也很是突然,虽然最后宣平侯率领的朝廷兵士,以绝对的优势取得第一战的胜利,这群灾民中依然有不少人逃出生天。 这些人逃出生天以后,到处逃窜,于是朝廷派官兵打杀逃荒灾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篁州,并快速全国各地漫延。 第84章 非常时候非常手段 虽然给京中的圣上送去了急件,在篁州城内的贤王也没有消极等待,而是竭尽全力与篁州知府衙门的官员周旋。 好在篁州的官员并不是个个都贪,也并非铁板一块,贤王亲自坐阵篁州府衙,充分发挥个个击破的手段,经过几日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将篁州知府衙门控制在掌心。 同时派出亲卫队长明豹带人突访篁州城外两个贮备粮库,打了粮库看完一个措手不及,轻而易举就将粮库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经过紧张的盘点,发现粮库账物不符的情况比预计的要严重得多。 本应该贮备有两万石的粮库,实际上还不到五千石。 虽然粮库里的存粮比原先想像中的少了许多,不过贤王与幕僚们经过磋商,最终还是决定于次日先开仓放粮,救灾民于饥饿。 只是贤王万没想到,本应该成为他赈灾助力的宣平侯,却在一夕之间几乎将他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朝廷派兵镇压灾民的消息在篁州城内传得飞飞扬扬,再经过那些隐藏在灾民中的真正暴徒大肆宣扬和煽动,不明真相的民众情绪瞬间被点燃,群情激愤之下将篁州府衙围得个水泄不通。 那些暴徒趁火打劫,趁宣平侯带的兵士还没到达篁州城,贤王手上的兵力有限的大好时机强行攻打篁州城郊的贮备粮仓。 幸好贤王早有准备,将亲卫们打散,带着篁州城的府兵死守粮仓,这才让粮仓幸免于难。 保住粮仓是第一步,第二步还是得开仓放粮,让人吃上饭才能安抚民心。 作为大域国北地重要的粮食基地之一,篁州城郊一共有两处粮库,分别有八个粮仓,按照户部的要求,这十六个粮仓至少应该存有两万石贮备粮,只可惜被篁州府衙内的那班蛀虫蛀得只剩下不足十之二三。 这也是圣上最为震怒的地方,同时也是不得不让户部从京都安排粮食过来的原因,否则就算这一年颗粒无收,篁州府的粮库也应该足够让整个篁州府灾民度过饥荒。 圣上收到贤王的密信以后,当日就转回了一道密旨。 收到密旨贤王算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侄子皇帝,总算还是个仁慈的君主。 虽然篁州粮库内的粮食不算多,不过加上贤王从自己封地所属的丰县调来一批粮食,应该能够缓解一下饥荒,对稳定民心还是很有用处的。 当然现在的当务之急, 还得尽快阻止宣平侯的愚蠢行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民情民心一个处置不当就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 这些年边关虽然还算平静,可是若大域自己国内动荡起来,可就难保外敌没有趁火打劫的可能。 只是这个时候贤王分身乏术,篁州府衙少不得贤王坐阵安抚民心,因此宣平侯那边只得让他的亲卫队长明豹带着密令和几个贤王府的侍卫前去接应。 明豹说是去接应宣平侯,事实上却得了密令,非常时候非常手段,明豹可以架空宣平侯,协助副将孙明海主持大局,一切以安定民心为主,镇压暴动为辅。 明豹立马将守卫粮库的任务交给副手,自己则带着一队二十余人,快马加鞭迎向宣平侯边打边行的队伍,终于在宣平侯再次铸下大错之前与之会合。 宣平侯自然不会听从明豹的指令,在他眼里明豹说好听些是贤王的亲卫,说得难听些不过就是一个下人罢了。 他拒绝接受明豹的指令,甚至压根不看明豹带给他的贤王手令,一意孤行要继续镇压所谓的暴民。 明豹无奈,只得动用贤王的最后一道指令,直接架空宣平侯,由副将孙海明接管兵权,并将这二千兵马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人马由孙海明带领下四处解救灾民并镇压真正的暴民,一部分人马由贤王府亲卫带领原路返回迎接送粮车队。 剩下的一部分人马人数不多,却都是些嘴皮子比较溜能说会道的人,由明豹亲自带领。 这些人着重向灾民宣传圣上给篁州调来两万石赈灾粮这件事,以此安抚民心,同时快速往篁州城挺进以便保护贤王和篁州粮库的安全。 当王义诚等人押送粮食进入篁州境内的时候,篁州灾民虽然没能拿到足够的过冬粮食,却因为贤王提前开仓放了一次粮食而日益安宁。 这个时候处于北地的篁州正好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大大缓解了田间地头严重的干旱。 护送粮草的五百禁卫队,将赈灾粮送入篁州城郊的粮库并入了仓以后,一部分坚守粮库保护粮库安全,别一部分由许如安带领与孙明海会合,不顾严寒将整个篁州梳理了一遍,既解决了暴民之祸,又不让一个灾民挨饿受冻。 王义诚和王义宗则在篁州府衙内暂时住了下来,一边静等贤王与篁州下属各县的官员商定再次放粮的时间,一边着手额定全州范围内的放粮赈灾需要的粮食数量。 这次从京都押送过来的这些粮食,按照原计划大部分用于赈灾,分出一小部分作为军备粮存入仓中。 在京都的粮食运来之前,贤王为了应急已经开了粮仓放过一次粮,这部分粮食自然得从赈灾粮中扣出,如此整合下来,尚有一万三千石粮食可以用于篁州的赈灾。 一万三千石粮食说少不少,可是对于灾情严重的篁州府这些赈灾的粮食并不富裕。 所幸贤王从自己封地连调了两次粮,加上这批从京都押送过来的粮食,虽不能保证灾民吃饱肚子,却应该能够坚持到明年收获新粮,不至于发生饿死人的惨事。 当然前提是这些赈灾粮能够如数发放到灾民手中,这个责任自然就落在了来自户部的放粮官王义宗身上。 天气越来越冷,粮草运进篁州以后天就开始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篁州已进入了冰天雪地的季节。 既然手上有了粮,贤王自然不愿意拖延,因此迅速招集篁州下属县的所有知县带着衙役来篁州城提取赈灾粮。 第85章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为防止有人从中谋利,贤王拿出前些日子特地让人统计出来的各县灾情和灾民人数,命王义宗根据这些统计情况,计算出各县应该发放的赈灾粮。 开仓将赈灾粮发放到各县之时,即将赈灾粮发放情况张榜公布,接受灾民的监督。 王义宗接下任务,一边带着手下的小吏进行细致的计算,一边考虑就救灾问题向贤王进言。 曾经外放担任过三年知州的王义宗,对救灾工作自然有一些独到的经验。 不过一直到算好细账送去贤王面前交差,王义宗也没能找到一个好的开口机会。 虽然他是贤王殿下的舅舅,可毕竟不是贤王殿下的幕僚,冒然给贤王提建议,似乎有个种抢了人家幕僚饭碗的嫌疑。 “二舅这账做得不错,看来三年外放让二舅长了许多见识。”贤王细细翻看过王义宗交上来的账册,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王义宗坐下,和颜悦色的态度让王义宗颇有些受宠若惊。 虽说从血缘上而言,王义宗的确是贤王的舅舅,可是能当得起贤王舅舅的也只有前国舅爷赵太后的兄弟赵国公。 “微臣惶恐,哪里当得起殿下如此夸赞,这是微臣的本分。”王义宗诚惶诚恐地肃手站于一旁,并未在那椅子上坐下。 贤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他这个舅舅说能力有能力,说才华有才华,就是某些地方过于迂腐,生气重了些,若能够收敛起生气,必能堪当重任。 “二舅在闵州府当了三年知府,应该也面临过与篁州目前相似的情况,二舅可有啥好建议?”贤王想起早些日子王秀颖从京都发来的信,不再计较王义宗这过于小心翼翼的态度,只看着王义宗问道。 王义宗正不知如何开口进言,贤王就递了个梯子给他,一下子就打开了话闸子。 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伯府迟早是要分家的,他若不把握好时机,分家以后的日子岂不难过? 只要一想到府里的那些事儿,王义宗就是一脑门的官司。 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他分神的时候,于是王义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他要将自己脑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掏出来,若能搏得贤王的青睐,以后必能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只从得到宣平侯镇压灾民的消息以后,王义诚和王义宗一路来可算是战战兢兢,对押运粮食和放粮一事自然更加小心谨慎,等到贤王派亲卫队 长直接架空宣平侯的兵权,两人更是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到了篁州,听说宣平侯虽然没有被限制自由,身边却有贤王的人跟着,失了兵权又走不出篁州,这所谓的自由谁还能看不出其中的含义? 好在贤王对他们兄弟俩倒是一如既往地亲切,到达篁州当日还在篁州府衙内设了个简单的接风宴。 王义诚和王义宗到达篁州的第二天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期间宣平侯曾经亲自找到他们,让他们在贤王面前替他说说话,至于开脱一二。 兄弟俩哪里岂答应此事,只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气得宣平侯甩袖大骂两人是白眼狼,只骂得两人哭笑不得。 宣平侯是他们的舅父,就算他骂得再过,兄弟俩也只是无奈地听着,最后还是贤王的亲卫看不过眼,以影响赈灾放粮为由,强行将宣平侯请了出去。 看着宣平侯怒发冲冠离去,兄弟俩相视苦笑,商量了半晌,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摇头无言,且做好自己手上的差事再做打算吧。 长宁伯入仕以后一直都在京中任职,对于救灾赈灾并无什么好的建议,王义宗则不同,他有着三年外放的经历,在任上也有救灾赈灾的经验,因此心里就存下了念头,一夜翻来覆去地思忖,胸中自然就有了沟壑。 这会子得了机会,王义宗心下暗喜,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放不开,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着说着就进入了状态,将自己这几日所想所思一股脑儿都倒了出来。 虽然当日闵州的情况和目前篁州的情况并不相同,不过有些处理的方式还是很值得借鉴。 比如赈灾粮只能救急无法救穷的理念,比如虽然冬日不是种地的好时候,却可以让灾民做一些来年自救的准备工作等等等等。 贤王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上那么一句两句,一问一答间就过了大半个时辰。 贤王让人进来续了几次水,脸上虽然看似平淡无波,眼里却有几分对王义宗的赞赏。 王义宗知道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他不敢奢求回去以后能够官升一级,只求长宁伯府不会被宣平侯拖累,当然心里对这次的进言还有抱有期待的。 “二舅觉得宣平侯爷此人如何?”突然贤王将话题转到了宣平侯身上,让王义宗悚然起惊,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贤王恕罪。” 王义宗这一跪让贤王再次有了抚额的冲动:“二舅这是……快起来坐着说话。” 王义宗暗地地抹了把汗,他也真的是被宣平侯给吓破胆了:“宣平侯乃微臣舅父……” “算了,本王不为难你。”贤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还在期期艾艾的王义宗道。 此时恰好明豹进来禀报下,属县的知县们已经带着各自的人手到达粮库,就等着贤王和王义宗前去主持发放赈灾粮,总算让王义宗大大地松了口气。 对于宣平侯,王义宗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刚才贤王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吧。 贤王对王义宗在救灾赈灾上的一些理念还是极为赞赏的,因此在赈灾粮发放之前,索性给了王义宗一个机会,让他将方才与贤王所说的这一番话与县令们再说上一遍,然后让县令们畅所欲言,从中找出适合各县实际情况的救灾方案。 还真别说,贤王这个临时起意的商讨会,真正起到了群策群力的作用,让这些各县的父母官多少都找到了适合各自救灾的方案,也为来年篁州更好地恢复生产抢得了先机。 第86章 青梅果子(一) 篁州府这边的赈灾救灾进行的如火如荼,京都的长宁伯府却不甚安宁。 许是过于忧心两个儿子的安危,也许是当日宣平侯的言行让老夫人郁结在怀难以舒解,送走王义诚和王义宗没两天,老夫人就病倒了。 老夫人这一病可急坏了府里所有的人,男人们出京当差的出京当差,在京城的也都不得闲,侍疾这种事自然落在女人们身上。 长宁伯老夫人有四房媳妇,老夫人身子不爽利,四房儿媳自然是要在跟前伺候着的。 至于各房的姨娘,就算在男人面前再得宠,给老夫人侍疾这样的事却还轮不到她们。 只是大房太太张氏正怀着身子,自然不方便侍疾。 二太太林氏还在家庙清修,也无法侍疾。 余下的也就是三房的方氏和四房的吴氏。 方氏性子活泼,又是老夫人嫡亲的媳妇,一向得老夫人喜欢,这侍疾的差事自然离不了方氏。 吴氏就差多了,虽是府里最小的媳妇,却因为男人是最不得庞的庶子,夫妻俩在伯府本就没什么存在感。 老长宁伯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小的儿子也不放在心上,四老爷王义凡平日里做些什么伯府里没什么人知道。 还是在老长宁伯过世以后,现在的伯爷王义诚无意中发现这个庶弟虽然读不行,不过对做生意却很有些心得。 于是力主将伯府的庶务交给四老爷全权打理,这才让四房在府里的地位有所改善。 随着伯府经济日益好转四房在伯府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只不过吴氏不知是生来性子沉闷,还是低调才了习惯,在府里依然如同透明人一般。 老夫人病了,吴氏倒也是个孝顺的,每日里都会主动来明心堂侍疾。 只是嘴笨人又不算伶俐,老夫人看着就有些不喜。 老夫人就以两个女儿尚小离不得她的照顾为由,没留她在明心堂侍疾,每日里请了安后,就让吴氏回去照顾孩子。 所幸大房还有个王秀颖,每日帮着张氏理好家事,就会来老夫人面前侍疾,因为成亲的日子定在来年三月,王秀颖每日里她还要绣嫁妆,如此一来,只几天王秀颖就瘦了一大圈。 老夫人虽然病在床上,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后发了话让王秀颖不用每日再来她面前伺候,只安心理事绣嫁妆。 只是这样一来,可就苦了方氏一个人了。 方氏几个儿子最小的王子瀚虽然才六岁多点,却已经开了蒙,跟着几个哥哥一起进了学堂,因此自老夫人病倒,方氏几乎衣不解体地守在明心堂伺候老夫人。 当然说是伺候,一应粗活自不必亲自动手,最多也就是药煎好了端到跟前喂个药,老夫人醒了在面前说说话逗逗趣罢了。 只是生病的人脾气总是有些不太好,时不时总会做出些挑三拣四的事儿来。 这不,药煎好了,方氏从丫环手上接过药碗要给老夫人喂药。 不知是真的烫了些,还是药太苦老夫人不愿意喝,这会子真满脸不高兴地盯着方氏发脾气呢。 方氏只得小心在意地劝着哄着。 老小老小,老人家就如同孩子一般,病中的老人家可就连个孩子都不如了,总归得小心哄着才是。 方氏轻轻吹了吹汤匙内的药,尔后将汤匙伸向老夫人:“许太医交待示这药得趁热喝才好。” 老夫人嫌弃地看一眼伸到面前的汤匙,药的苦味直冲鼻子,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就是不肯张嘴喝药。 方氏无奈,只得将汤匙放回药碗,给许嬷嬷使了个眼神。 许嬷嬷抿嘴笑着从一旁拿过个装着各式蜜制果脯的盒子送到方氏手上。 有了蜜饯果子,方氏好哄歹哄着,总算伺候着老夫人把药给喝了下去。 老夫人喝了药,捡了颗蜜饯果子放在嘴里含着,看着盒子里那差不多有七八样品种的蜜饯果子,不由微蹙起眉指着其中的一种果子道:“这些果子都是咱们自己铺子里的?不是说这样泡制的青梅果子去不得涩味,怎地又弄来送我这里来了?” 老夫人手指的正是用青梅泡成的果子,外表看着虽然不像刚摘下来的青梅那么光亮,看着焉了吧唧,不过任谁都看出这就是青梅。 以前长宁伯府自家的果子铺曾经尝试过直接用糖水泡制青梅果子,不过做出来的果子总有股子涩味很难入口,最后只得放弃,连带着庄子里的青梅树也砍了许多,只留了几棵果实大些尚能入得了口的果树,每年送进府来尝个鲜。 方氏一看就不由笑了起来:“这果子呀,可不是铺子里送来的,而是咱们的英姐儿自个儿倒腾出来的。听说母亲这些天吃多了药,胃口不开,就巴巴地送了来,还特地让我一定要给母亲尝尝呢!” 老夫人有些嫌弃地看着那几颗青梅,倒不是青梅真的无法入眼,看着 虽比不得果子铺里的蜜饯果子精致,倒也还能看,只是这口味…… 只要一想到青梅的那股子涩味,老夫人的眉头就又紧了几分。 方氏自然清楚老夫人心里是什么想法,不过她既然敢将这青梅送到老夫人面前来,自然是品尝过味道了,于是先拈了颗放入自己的嘴里吃了起来,待吐出核后方道:“母亲可别小看了这青梅,也不知英姐儿是如何倒腾的,硬是没了那股子涩味,清爽可口的很!母亲不如试试。” 说罢将那装处满满果子的盒子往老夫人面前推了推。 老夫人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过看着方氏咔嚓几下就将个青梅吃落肚,这不相信就少了几分。 方氏向来是个嘴刁的,又向来有一说一,虽然平日里总表现出喜欢王秀英,不过要说她为了王秀英而欺骗自己,那却是不可能的。 何况这青梅就在眼前,味道到底如何自己拿个来品尝品尝也就全翥都知晓了,于是老夫人伸手拈了一颗,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又放在鼻子前闻了又闻,觉得没什么特别,不过再细闻闻又觉得有些不同,实在是说不上来好与坏,索性干干脆脆地将青梅放入嘴里。 第87章 青梅果子(二) 老夫人虽然年近六旬,不过一口牙还算不错,这样的青梅对别的老人而言已经是没法子吃到嘴了,可老夫人却还不存在这个问题。 青梅刚入嘴,微微的甜酸就在口腔里漫延,小心地咬了一口,细细品尝,果然清爽可口毫无印象中的涩味。 吃了一颗,老夫人尚觉得不过瘾,于是连吃了三颗,最后还是方氏生怕老夫人吃多了反倒伤了胃,连忙阻止:“母亲且不可多吃。这青梅啊,虽经过泡制吃着没那么酸,其实含酸量还是不小。吃多了倒牙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吃着觉得极好,方氏吃着也觉得好,连过府来探望老夫人的陈惠也连声叫好,非缠着老夫人要带些回去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尝尝。 老夫人被缠得无法,明心堂也没多少,只得让水儿去清幽轩找王秀英。 清幽轩里倒还有些,只不过也不多。 这还是王秀英刚刚重生回来时,看到庄子里送来的一批青梅,却因为酸了些,没人愿意吃,整筐堆放在柴房,眼看着就要烂了,王秀英就让冬儿去挑了些好的回来。 按照现代在上看到的泡制方法泡了几小坛子,结果并不能让王秀英满意。 有的因处理不当泡烂了,有的因糖放得太少酸了些,有则因放多了糖甜得腻人,有的则因盐渍的日子不够没去尽青梅的那股子涩味,总之让王秀英满意的也只有两坛。 除了烂掉的被丢掉以外,其他的几坛子倒各有各的去向,倒也不算浪费。 比如那坛子太甜的,成了王子玮的最,每次给他含上一颗,就能让他眯着眼睛开心上好一阵子。 沈姨娘刚查出怀孕时,就想吃酸的,于是那坛子酸得令王秀英觉得倒牙的青梅,就全部入了沈姨娘的胃里。 还有两坛子吃上去略有些涩味儿的,清幽轩那些个省着小丫环倒是不嫌弃,其中的一坛子成了迎春和逐夏等几个小丫环的嘴儿,另外一坛则被冬儿讨了拿回去哄家里的弟弟妹妹了。 唯有两坛子让王秀英满意的,就成了王秀英自己个的嘴儿,偶尔摸个出来甜甜嘴解解馋,也算让她在脑子里对现代还留有那么一丝念想。 给老夫人那里送的自然是王秀英最为满意的果子,这会子老夫人吃着好了要送人,自然不能拿那些个不满意的。 可这数量本就不多,加之是宣平侯府的人,就算是陈惠,王秀英心里也不是十分愿意的。 只是 老夫人发了话又让身边最得用的大丫环水儿亲自过来跑这一趟,王秀英自不能忤逆了老夫人的意思。 想了想只得让秋儿从小缸里倒腾些青梅装在一个青瓷盅里,虽说那青瓷盅被装得满满当当,若数一数也不过十来个。 就这么一点果子,王秀英脸上还颇有几分肉疼,有些不舍地将青瓷盅交到水儿手上,期期艾艾地说道:“今年只是让杨妈妈和秋儿几个试着做了些,做坏了好些,吃着好的不多,也只能拿这么些给惠表姐尝个味。待来年青梅熟了,让杨妈妈她们多做些个,到时送一大缸子给惠表姐吃。” 陈惠本以为这果子是长宁伯果子铺自己个做的,才大咧咧地向老夫人开这个口。 她也是看着自己祖母自从祖父领兵去了篁州以后担心得茶饭不思,今日在明心堂尝了个青梅觉得极为爽口,想着带些回去给祖母提提食欲也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青梅却是王秀英那个小不点让人做的,当水儿拿了青瓷盅装的青梅来给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直道自己没弄清情况就提要求着实是孟浪了。 看着水儿手上的青瓷盅,老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到底只是个姨娘生的,眼窝子浅了些,不过只是几颗青梅罢了,值当啥? 心里不快,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和蔼地拉着陈惠的手,先谢过陈惠来探病,问过宣平侯府里诸人可是安好,又让陈惠带了话回去,让她的大嫂宣平侯夫人也要保重身子,切莫多思多虑伤了身子。 等送走了陈惠,老夫人就让水儿再跑了趟清幽轩,让王秀英带着余下的青梅到明心堂来,她倒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青梅! 有的时候,王秀英看不明白自家这位祖母到底是个聪明人还是个糊涂虫,是真慈和还是假慈悲。 在将青瓷盅交到水儿手上的时候,王秀英心里有预感老夫人有可能会不满意,说不定老夫人会因这件事儿发作她,只是没想过老夫人动作如此迅速。 好歹老夫人自个儿还生着病呢,就这样折腾?! 事实上真不是王秀英不舍得那点青梅,一来腌青梅是在五月青梅成熟的季节,青梅刚刚腌好,沈姨娘他们就回来了。 沈姨娘刚回府时的一番作死,连累同住在清幽轩的王秀英和王子玮都没落到什么好,点心嘴儿不但量给得少,口味也差了许多。 王秀英自然是不很在乎的,可是她不舍得让王子玮吃苦,因此刚刚腌好的青梅就成了王子玮的 嘴儿。 好在王子玮还小,比起甜中略带些酸的爽口青梅,更喜欢甜口儿的,倒是留下了一些口感好的青梅。 只是今年不过只是试着腌渍看看的,腌的数量本就不多,爽口的青梅就只有那么两小缸,王秀英自个儿喜欢吃,也舍得给身边的人爽爽嘴,如此几个月下来,早就空了一缸,另一缸给了些老夫人,本也就没剩下多少了。 再说王秀英用来腌渍青梅的小缸是真的小,是那种厨房里用来装盐状油的大肚陶土缸,一只小缸里最多也只能装得下四五十个青梅。 老夫人让水儿来清幽轩传得话,王秀英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气势汹汹,不过她心里也没什么可虚的,她能够从余下的几十个里匀出那十几个给陈惠带回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当老夫人看着面前只余一小半青梅的小缸子,瞬间就有些无语了,心里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误会了王秀英。 不过老夫人到底是老夫人,不过是转瞬之间就已经想好了补救的法子,只和蔼地看着王秀英:“英姐儿是如何做到的,你这青梅可真正是爽口得很哪!” 第88章 青梅果子(三) 这个问题王秀英在将青梅送进明心堂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说辞,只微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将自己为了馋这青梅曾经做得“糗事”给说了个遍。 直把老夫人逗得哈哈大笑了一番,只指着王秀英嗔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若是想要吃蜜饯果子,咱们府里就开着果子铺子,想吃还能少了你?” 王秀英在心里暗自瘪了瘪嘴,这话也只能听着老夫人这么讲讲罢了,若当了真,哪里里真的提出要铺子送蜜饯果子到清幽轩,还不知被怎么说道呢! “我,我只是觉得那青梅就那么放着烂了怪可惜的,孙女儿于是就想,那些个厨娘们将肉用盐腌了就可以放很久都不会坏,那么能不能把青梅也腌来放着,等嘴儿馋了,就可以拿颗来吃吃。 若不是杨妈妈病好了回到府里来,说不定全都被孙女儿给腌成咸味儿的的了! 不过倒是歪打正着,用盐先腌过几日的味道却要好得多,至少去了苦涩味……”王秀英将腌渍青梅的步骤说了一遍,同时不动声色地点出了怎么样做才能去除涩味,怎么样才能泡制出最爽口的青梅,只不过故意说得有些乱。 老夫人听着听着就敛住笑,又细细地问了一些细节,就让王秀英先回了清幽轩。 第二日一早王秀英按例去明心堂请安,老夫人虽然身子骨看着已经好了许多,却依然与前几日一样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让大家进,只让许嬷嬷出来给大家带了句话,让大家散了,自忙各去。 王秀英正准备跟着几位姐妹去竹幽苑进学,却被许嬷嬷留了下来:“五小姐请留步,老夫人找你有点事儿。” 这下可不得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王秀英身上,特别是王秀景的目光,利得似把刀,恨不得直刺入王秀英的身子里。 王秀英只当没看到,只央着王秀珊替她在韩先生那里请个假。 王秀珊还没武器答应,那边许嬷嬷就笑着说道:“韩先生那里就麻烦四小姐给五小姐请个假,老夫人找五小姐说会子话,五小姐要晚些才能过去。” 有了许嬷嬷的这番话,王秀珊知道这必定是祖母的意思,连忙脆生生地答应了下来。 没了后顾之忧,王秀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跟着许嬷嬷进了,这才发现平日里很难遇到的四叔王义凡居然在老夫人的里恭恭敬敬地坐着。 王秀英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为了什么。 “英姐儿,你快跟你四叔说 说你那青梅果子是怎么做的,也好让咱们府的果子铺也做来卖。”老夫人说得直截了当又理所当然。 王秀英听着心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不悦,不过很快就压了下去,这到底是她自己想要求的结果。 虽然这辈子沈姨娘有了后盾,可是到底没有真正与沈家人和袁家人相处过,王秀英拿不准沈家到底能够给沈姨娘多大的支持。 毕竟沈姨娘进了王义宗的后院已经有好些年了,女儿儿子都生了俩,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只要老夫人和林氏坚决不松口,这平妻之位也没那么容易得到,到时真不能成为平妻,沈家还能真得打上门来不成?沈家还能直接带走沈姨娘不成? 何况沈家就算带走了沈姨娘,她和王子玮还有沈姨娘肚子里的那一个,也只能是王义宗的儿女,留在王家。到时没了姨娘的庶子庶女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再说当初沈姨娘给王义宗当妾,虽说有各种不得已,可到底也是沈姨娘自个儿心甘情愿的。 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就算沈从学上可通天,也是不可能颠倒黑白。 沈家那边不确定,老夫人在这伯府却有着不容挑战的权威,因此王秀英依然打算要从老夫人身上谋一分宠,谋一分人情。 血缘上王秀英占不到一丝的便宜,那么就只能从其他方面谋好处。 长相是王秀英的优势之一,不过这半年下来,似乎只有老夫人想起敏太妃的时候有点效果,其他时候老夫人并不十分看重。 乖巧懂事是老夫人最喜欢的类型,王秀颖就是最乖巧懂事的那一个,是老夫人的骄傲。 活泼可也是老夫人喜欢的类型,王秀珊就是一个例子,虽然偶尔有些娇纵,却依然深得老夫人喜欢。 其实此前能讨得老夫人喜欢的应该还有个王秀婷,虽然不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好歹与她还有些血缘亲情,至于其他的孙女儿,王秀英觉得在老夫人眼里都是可有可无的。 如此说来,老夫人这人看似宽和,骨子里却最重血缘嫡庶。 既然与老夫人不可能有血缘亲情,王秀英只能剑走偏锋。 虽然两世都是利用现代的一些知识求生存,王秀英却采取了不同的手段。 前世她将自己塑造成才女,从吟诗作画入手,从幼年就高调与身为嫡女的王秀婷争斗。 这辈子虽然与王秀婷之间的争斗依然不少,王秀英却总是以弱示人,反 而不动声色地让王秀婷自个儿蹦哒进了慈恩庵清修,还带累了林氏被送去家庙。 现在王秀英要做的是巩固这一成果,趁机多在老夫人面前刷好感,只有抓住了老夫人的心,要在这伯府后院过日子就要轻松许多。 “果子是我挑的,我挑的果子个头大、皮要薄、有光泽、肉要厚、核要小、吃着嘎嘣脆质地细腻、汁水要多,甜中还带些酸……”王秀英一开口就是一串挑选果子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很平常,长宁伯府本就有做蜜饯果子的作坊,虽然王义凡不用亲力亲为,不过为了管好庶务,还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否则也不可能短短几年不但将长宁伯府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让收益更上一层楼,因此这挑果子的基本要求他还是略有了解。 可是这一长串的要求由六岁的王秀英一口说出来,还是令王义凡很有些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王义凡倒没有多说,只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让王秀英稍等,又请许嬷嬷帮忙备好笔墨,他这是要将王秀英所说的这些全都记录下来。 第89章 青梅果子(四) 王义凡这一番举动让王秀英暗自点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语重心长地教导大家要记好课堂笔记。 王义凡将王秀英方才所说挑选果子的要点一一写了下来,尔后念一遍,确定没有落下,这才示意王秀英继续。 不过这次王秀英却极为害羞地表示,接下来的步骤她说不清楚,得靠自己的奶娘杨妈妈来说明。 原因很简单,理由也很充分,因为在杨妈妈发现王秀英用盐来腌渍青梅以后,接下来的腌渍过程就全都交给了杨妈妈。 到底是哪种方法腌渍出的青梅口感最好,大约也只杨妈妈能够说得明白。 在王秀英决定用青梅在老夫人面前刷好感的时候,就已经预计会有今日这样的局面,故而早就已经有意无意地与杨妈妈和秋儿等人商量好了如何圆这事。 当然十之*是事实,其他的一二,也只是为了给王秀英打掩护罢了,总不能真的让个六岁的女娃子去作坊指导工人腌渍果子吧。 老夫人虽说有些怀疑杨妈妈是否真有本事腌渍出好吃的青梅,心里觉得多半是误打误着,心里倒是有些后悔自个儿这事办得过于冲动了些。 不过一想到那一小缸爽口的青梅,觉得就算是误打误着,多少也能给自家的作坊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若真能将青梅腌成,说不定明年长宁伯府靠着青梅就能赚上大笔的收益,却也不失是件好事。 杨妈妈虽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却在王秀英不动声色地靠近拉住了她手的时候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在王义凡的询问之下,将五月里腌渍果子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个明明白白。 “妈妈的意思用盐水泡过的青梅都去了涩味?”王义凡果然是有几把刷子,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回四爷的话,确实如此,且以盐水腌渍过三到五日为最佳。少了去不尽涩味,多了则咸味入梅坏了甜酸的口感。”杨妈妈垂眸看着就站在自己身旁的王秀英,再想想当日在清幽轩做果子的过程心里越发有了底气。 “听英姐儿说你们今年腌的青梅,还有特甜和偏酸两种口味?”老夫人看着杨妈妈问道。 “回老夫人,的确是的。甜的那缸子,是小姐放多了糖,腌渍好后小姐却嫌太甜并不喜欢,倒是玮少爷最喜欢吃那甜的,只不过小姐不让玮少爷多吃,怕他吃多甜的生了虫牙。 那酸的腌渍好的时候,刚好沈姨娘 喜吃酸的,那一小缸子倒全进了沈姨娘的肚子。”杨妈妈实话实说,没有一丝一毫的遮遮掩掩,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王义凡看了看手中记录下的东西,觉得自己暂时再问不出什么问题,笑着对老夫人道:“母亲,这事暂时也急不得,总还得等到明年青梅熟了成能用。倒不知英姐儿可有适合这个季节的吃食?”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看着王秀英说的。 王秀英心里不由一愣,四叔这是什么意思? 见自家大女儿嘴里聪明伶俐的王秀英被自己问愣了,王义凡不由开怀大笑了起来。 这还是王秀英第一次见到王义凡如此狂放的笑声,表情更加显得呆滞。 别说是王秀英被王义凡笑得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连老夫人也被王义凡笑得莫名其妙。 笑了片刻,王义凡总算自省过来,有些尴尬地将手握拳放在嘴边虚咳了两声:“听琴姐儿提过几次,除了颖姐儿,她最崇拜的可就是你这个与她同龄的小姐姐了!” “哦,琴姐儿都说了些啥?”王义凡的话勾起老夫人的好奇。 “聪明知理,还经常带些她不曾见过不曾吃过的小零嘴儿。”王义凡带着笑意看着王秀英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 小小年纪的王秀英的确当得起聪明知理这四个字。 可是别人都未曾见过吃过的零嘴儿,这是什么鬼? 前面那四个字,老夫人没怎么过心就放过去了,后面那个零嘴儿,老夫人听了之后就有些想多了。 长宁伯府的少爷小姐一切吃穿用度都是从公中出,除此之外自然都是有份例银子的。 像王秀英这么大的小人儿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不算多,也有二两。 王子玮是男丁,虽然比王秀英小月例银子却比王秀英要多出一两。 伯府的姨娘月例银子比其他府里的姨娘要高出许多,每人每月有五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清幽轩里这娘仨加一起一个月也有十两,放在外面足够一个中等人家过上大半年。 不过在侯府却也不算太富裕,毕竟有些事是不能从公中出的。 比如想加个菜,就得自个儿拿了银子去厨房另做。 比如院子里要额外添加些花花草草,也是需要自个儿拿银子另外置办的。 比如院子里伺候的婢子伺候的精心了,做主子的总要打个赏 吧,这打赏的银子也得从月例银子里出。 如此一来,王秀英哪里来的银子去买零嘴儿,而且还是四房的姐儿都不曾吃过的零嘴儿。 沈氏早就没了娘家,刚刚寻到的靠山要么没在京都要么还没开始走动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人给他们送零嘴,那么王秀英的零嘴儿又是哪里来的? 难道是老二私下捣腾回来的? 老夫人的眼中闪过怀疑和浓浓的猜忌,不但王秀英看得一清二楚,连杨妈妈也感觉到了,王义凡自然也看出来了,不由心里叹息,老夫人表面上看对二哥疼宠有加,事实上依然是处处谨慎哪! 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就算一出生就养在跟前又如何,他不过这样小小地挑了句话,这不就怀疑上了! 这也怨不得王义凡,王义凡那几句话的确存了一石二鸟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不过只那么一挑,老夫人就露出真心思了。 这么些年来,他还当老夫人真的将二哥当儿子呢! 不过若能问到王秀英那些让王秀琴赞不绝口的吃食的出处,却也不算他存心挑事儿,他总归也是为了给府里增收嘛。 第90章 惹得老夫人心头涌上一丝怜惜 王义凡闪烁的目光和老夫人猜忌的目光交织在王秀英身上,王秀英若还感觉不出这两人是什么心态,那她可真是白白糟蹋了老天爷给她的这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了。 王秀英心里明白,却始终记着自个儿才六岁的年纪,只懵懂地看着王义凡问道:“零嘴儿?” 大概是将心思用在一个与大女儿一般年纪的侄女身上让王义凡有些愧疚,他面上略显尴尬:“是啊,你昨日还让琴姐儿带了些给珠姐儿呢!” “哦,四叔说的是甘薯片啊!那是我让府里的厨娘做来给弟弟磨牙的,省得他总啃自个儿的小指头。”王秀英一脸的恍然大悟。 “甘薯片?用甘薯做的?怎地看着不像啊!”虽然王秀琴带回去的零嘴王义凡看过几眼,不过他还真没看出来那是用甘薯做出来的。 王秀英用力点头,尔后抬起头看着杨妈妈,牵着杨妈妈的手轻轻摇了摇。 这意思,杨妈妈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老夫人,见老夫人盯着王秀英一言不发,再看看王义凡,却正好整以暇地等着答案呢。 两人都不反对,杨妈妈也就不再迟疑,将这薯片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回四爷的话,的确是用甘薯做的。子玮少爷有个不太好的小毛病,就是喜欢啃手指头,大概是长牙牙床儿发痒的缘故。 小姐喜洁,看不得子玮少爷啃手指,见天地想着弄点啥给少爷磨牙。 前些天看到来府里送菜的庄户正吃甘薯,就求着那庄子里送菜的庄户带了些甘薯,甘薯的个儿都不大,小姐又自个出了银子,让厨娘帮忙做的。 当时小姐让奴婢去厨房看着,故而奴婢知道整个过程。 将洗干净的甘薯煮熟仔细去了皮压碎,又在里面加了些炒熟的芝麻,尔后压成薄饼,在太阳低下晒干,再加工成小片。 本来按奴婢们的意思,这就可以给子玮少爷磨牙了,可是小姐尝过了觉得不够香,又出了些银子让厨房里帮忙过了下油锅。 出锅以后小姐还有奴婢们尝了都觉得过了油的薯片不但吃着油腻,拿在手上也是一手的油,实在不合适给子玮少爷磨牙,于是小姐又让厨娘用热锅炒一遍。 这次可就成了,味道可香了,也吃不出甘薯的味儿了,子玮少爷可喜欢吃了。 有了这些薯片,子玮少爷就不记得啃手指头了。” 王秀英还是第一次听杨妈 妈如此絮叨,不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点赞。 虽然絮叨了些,不过说得条理清晰,前因后果也交待得清清楚楚,既没有过度放大王秀英的能干多智,也没有磨灭王秀英的机灵通透。 这还是前世今生王秀英第一次发现杨妈妈居然还有如此了得的一面,原来身边有的是人才,只看自个儿有没有发现的眼光。 这可不正是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吗? 为了验证杨妈妈的话,老夫人特地让人去传了几个厨娘过来问话,又让人去清幽轩取了些薯片,几下里了一番对证,这事儿王秀英和杨妈妈果真一丝儿都不曾说谎。 “这真的只是甘薯做的,还真是一丝儿也吃不出来,香中带着一丝儿甜味,果真是磨牙的好零嘴儿。”老夫人拿了一片薯片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良久才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王秀英叹道。 “孙女儿平日里无事,就喜欢琢磨些吃的。只要祖母别觉得孙女儿贪嘴就成,孙女儿脑子里好吃的东西可多着呢,只是孙女儿自个不会做,总去大厨房又着实太麻烦,唉……”王秀英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语无伦次,生怕老夫人会因此责备于她,小小的人儿这一声叹息倒是惹得老夫人心头涌上一丝怜惜。 老夫人对王秀英的心态很有些复杂,因她长得极像她唯一的女儿王敏芝,心里不自觉地会生出一些亲切来。 可偏偏王秀英是沈姨娘生的,一想到沈姨娘与林氏之间的事儿,老夫人对王秀英又的确有些喜欢不起来。 加之陈平轩那么不加掩饰地表露出对王秀英的喜爱,就更让一直想着要让王秀婷与陈平轩联姻的老夫人觉得心塞不已。 可是从她这次生病也能看出来王秀英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谨慎的孩子,她那个青梅若不是因为她生了病茶饭不思,想必也不会巴巴地送到她的面前来。 再看她眼巴巴地要替她做什么稀罕的吃食,若是以前老夫人定然是不相信的。 可是有了青梅的薯片在前,这会子老夫人还真有些期待王秀英嘴里所说的好吃的吃食了。 说起来王秀英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沈姨娘怀她的时候,都以为是个儿子,结果生下来却是个女儿,失望之余自然就成了爹不喜娘不爱的。 接着王义宗得了外放的差事,带着沈姨娘一走了之,将个刚刚两岁多点的孩子丢在府里。 林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夫人还能不清楚,给王义宗抬了孙氏也 不过只是表面功夫罢了,沈姨娘得王义宗欢喜,怕沈姨娘在府里受林氏的磋磨,就直接带了沈姨娘走,却丝毫没考虑王秀英在府里的日子该怎么过。 至于老夫人自个儿,她不会承认自个儿在孙子孙女的教养上有啥不到的地方,毕竟各房都在当家主母在,哪里需要她这个隔辈儿的老太婆去指手画脚? 在老夫人眼里,喜欢的她就多疼爱几分,甚至可以带在眼前教养着,比如王秀颖。 不喜欢的,他可以当他们是透明人,比如以前的王秀英。 王义宗带着沈姨娘在外的三年,这孩子想必过得并不好。 脑子里想起王义宗回来那日王秀英身上的衣裳,老夫人不由暗自一叹。 如今她也算是看出来了,王秀英这个女娃子虽然是庶子房里的庶孙女,对她倒有几分孝心,最重要的是越大长得越像自个的女儿。 再加上她有张好吃的嘴,虽然年龄小些,脑子却好使,就甘薯这样不值钱的东西,也能给她整出个美味来,倒也不能小觑了她。 第91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吃馋嘴说出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只不过王秀英也就只在私下偷偷掇磨着些小吃食,加之她人还小,倒也不怕被人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再说了她琢磨出来的吃食,既孝敬了她这个祖母,又纠正了弟弟的不良习惯,这府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有心的孩子了。 再说也不能怪这孩子,想这孩子那三年没有爹娘在眼前,又能吃到啥?孩子自个儿捣腾些吃食,哪里能怪到这孩子? 老夫人这一番脑补倒是省了王秀英许多口舌。 让王秀英更没想到的是,青梅和薯片的效果远远超过她原先的预想。 老夫人品着香脆的薯片,想着那三年不曾关注过的日子,顿时心软成了水,倒是给了王秀英机会。 压根不用王秀英开口求什么,就让许嬷嬷吩咐下去,只要王秀英想摆弄些小吃食,就她到明心堂的小厨房来,并让明心堂的小厨房的厨娘多配合。 虽然王秀英心里想的是在清幽轩弄个小厨房,这样既方便她琢磨些吃食,也能给沈姨娘和王子玮增加些营养,不过想到府里除了明心堂有个小厨房,连正院都不曾设小厨房,清幽轩哪里可能有另设小厨房的可能性呢。 能时不时用用明心堂的小厨房,已经算是老夫人额外开恩了,到时姐妹们知道还不知怎样的羡慕嫉妒呢。 王秀英还没来得及大展身手,宣平侯误将灾民当暴民进行镇压,尔后被贤王夺了兵权的消息就在京都传得纷纷扬扬。 这个时候老夫人的心思哪里还会停留在吃食上呢?!因此王秀英也没有上赶着去明心堂捣腾吃食。 因为传言很多,且多对宣平侯府不利,长宁伯府老夫人的身子刚好些,本不愿让老夫人多操心,大太太和方氏等人商量着先瞒着老夫人,没想到当日就被王秀景一番惺惺作态给泄了个底朝天。 看着老夫人急得发白的脸,若眼光是把刀,张氏和方氏盯着王秀景的眼睛只怕能将王秀景刺成马蜂窝了。 照理说王秀景一个整日窝在内宅的女子是应该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可偏偏王秀景很快就得到了外面的消息。 其实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谁让长宁伯府的哥儿们一到开蒙的年龄就被送去了外面的学堂。 长宁伯府哥儿们就读的学堂自然云集了京都各世家子弟和官宦子弟,历来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几位哥儿到底年龄都不大,每 次下学回来,不是叽叽喳喳说着学里的新鲜事,就是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看着倒也算是兄友弟恭。 王秀景就是在兄弟们的闲聊中得到外面消息的。 也许是真的担心亲爹的安危,也许只是为了在大家面前搏个好名声,也许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在得到消息以后,大哭着冲进明心堂。 当时张氏和方氏还有王秀颖正坐在明心堂与老夫人说着王秀颖嫁妆的置办情况。 王秀景甩开守在屋外的水儿直接冲进屋,将屋里的人都吓得不清,特别是老夫人和张氏,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身怀六甲,哪一个能经得起这样的惊吓?! 此刻的明心堂几乎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王秀景呆呆地看着被惊得面无人色的老夫人和张氏,对上方氏刺向她的目光,寒意一丝丝爬上后背。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今日之事更不得善了,于是王秀景一不做二不休,扑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嘤嘤哭泣着求老夫人救救爹爹。 老夫人到时大惊,她压根就不知道王义宗出了什么事,心里更着急的还有个同行的嫡子王义诚:“你且说明白些,你爹他怎么了?” “我爹,我爹……”王秀景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她听来的消息中并没有关于王义宗和王义诚的片言只语,说的全都是宣平侯,这可让她怎么说呢。 “你倒是说啊,你爹怎么了?”方氏冷冷地催促。 “我听说舅公出事了,舅公和爹爹还有大伯都去了篁州,舅公出事,我爹他们岂不是危险?祖母,我不想爹爹有事,你救救爹爹吧!”王秀景匍匐着上前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腿哀哀求告。 老夫人看向张氏、方氏等人,见两人看向王秀景的目光如淬了毒一般,心里明白篁州那边一定出了事,大家都瞒着她罢了,不由惊怒交加全身发抖,盯着王秀景问道:“你舅公到底出了何事?” “舅公被贤王表哥夺了兵权,看守起来了!”王秀景知道的并不多,这会子倒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将听来的消息说出来。 眼角扫过王秀颖,顿时又来劲儿了,扑到王秀颖面前连连叩头:“大姐姐,你行行好,救救我爹爹吧!” 王秀颖脸气得铁青,真恨不得一脚将这个愚蠢的堂妹踢回联姨娘的肚子里重新再造。 老夫人那边,张氏和方氏见已经瞒不住了,不得不将她们所知道的事情说与老夫人。 老夫 人先是万分着急,在张氏和方氏的一番劝解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只目光沉沉地盯着王秀景,半晌方道:“景姐儿这消息从何而来?” 老夫人这是怕有心人趁着王义诚和王义宗不在府里搞乱长宁伯府,既然张氏等有心瞒着她,自然不会让人在府里嚼舌根,王秀景一个内宅女孩子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我,我是听大哥哥和三哥哥他们说的!”王秀景稍愣片刻,说出的话让张氏和方氏再次黑了脸。 这是要将大房和三房都拖进泥淖的节奏? 幸好老夫人倒也不是个蠢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王秀景是如何得知的,定然是哥几个下学回府闲聊的话被王秀景听到了,不过听到了只言半语,就敢这样冲进明心堂又哭又闹,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这二房如今真正是一个二个的不省心哪! 王秀景本以为这一番作态可以搏取老夫人的疼爱,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以偏听偏信擅闯明心堂惊扰老夫人为由,罚她抄写女规十遍,同时以孙姨娘管教无方为由,罚孙姨娘月例三个月。(.) 第92章 长宁伯府又掀起了风波 孙姨娘得知王秀景的愚蠢行为让自个儿少了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只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她在这府里几乎就是个下人,在王义宗面前本就无宠,平日里压根就没得过什么赏赐,全靠这份月例银子才让母女俩不被人看轻。 一下子去了三个月的月例,一个月五两银,三个月可就是十五两,这三个月凭王秀景每个月二两银子,这日子可如何过?! 等到王秀景怏怏地回到岚苑,孙姨娘咬着牙才忍住没有一巴掌打下去,她到底还有些理智,毕竟王秀景就算只是庶女也是个主子,她一个当姨娘的说白了也不过比下人稍好些。 也就是老夫人慈和,让庶女庶子各个养在姨娘身边,别的府里姨娘不过就是男人的玩意或者生育的工具。 “景姐儿啊,转过年你就十二岁了,也得长长脑子,别见风就是雨。再说你祖母身子不好,大家瞒着她还来不及,你怎能……唉……”孙姨娘压下心头的怒意,将王秀景拉到自个儿的怀里小声教导,可是王秀景脸上的神色,孙姨娘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这样怎么了?王秀英与我一样是庶女,凭什么她就事事都是好的,我却啥都是错的!我不服不服!”此时的王秀景俨然失去了平日的忠厚老实样,这任性的模样与王秀婷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都是姨娘没用。”孙姨娘到底是个疼爱孩子的,见王秀景眼含泪水,顿时先自责起自个儿来。 见孙姨娘红了眼圈,王秀景倒是止了口,只是眼睛却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只是此刻她正靠在孙姨娘怀里,孙姨娘并没发现。 既已瞒不过老夫人,张氏几人也不再继续藏着掖着,索性将她们知道的全都告诉老夫人,连宣平侯夫人病倒的事也没瞒着。 老夫人虽然被宣平侯伤了心,心里却依然记挂着宣平侯府的安危,得知宣平侯夫人病了,她这个做小姑子的总还是得回去探望一二。 于是这日就带着王秀颖去了宣平侯府,回来只是声声叹息,最后向宫里递了贴子,求见敏太妃。 宣平侯都做了些什么,敏太妃可比外面清楚得多,虽然明知自家母亲进宫求见是为了啥,敏太妃也不好落自个娘亲的面子,只让人接了她进宫好生劝慰着。 老夫人进宫无非就是想救得敏太妃一句话,可偏偏这句话却是敏太妃无法给予的。 好在很快篁州那边就传过来了新的消息,经过京城过去的二千兵士 和五百禁卫队共同努力,篁州局势已经日渐稳定。 虽然没有宣平侯的进一步消息,到底也让老夫人安心了许多。 让老夫人彻底安下心来的却是王义诚和王义宗送回来的信,虽然两人闭口不谈宣平侯,不过从信中的字里行间老夫人能够体会到至少宣平侯目前是安全的,两个儿子也正得贤王的信赖,目前正忙着赈灾放粮,只等篁州赈灾粮全部发放到灾民手上,他们就可以回转京都。 虽然没有得到宣平侯的确切情况,老夫人还是让许嬷嬷跑了趟宣平侯府,让许嬷嬷将她自个的理解细细说于宣平侯夫人。 为此彭氏带着陈平轩专门过府来与老夫人关起门来长谈了一次,这次彭氏带了不少礼物,还特地给王秀英送了块火红的狐狸皮,说是感谢她给陈惠带回去的青梅果子rds;。 王秀英看着由水儿亲自送来清幽轩的狐狸皮,嘴角抽了抽,倒也收了下来。 不管彭氏是什么心态,她送什么来,王秀英觉得自个儿也只有乖乖收下的份,长者赐不可辞嘛。 外面再如何纷纷扬扬,长宁伯府和宣平侯府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本以为可以过一段安宁的日子,却因为沈姨娘突然出了状况,在长宁伯府又掀起了风波。 起先沈姨娘也只是有些茶饭不思,渐渐地就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请了大夫看了说不出所以然,总让沈姨娘心思过重的缘故。 可沈姨娘却不以为然,她觉得一定是有人在暗地地给她下了药。 虽然王义宗当了放粮官去了篁州,可是她相信王义宗的能耐,定能将差事办得妥妥当当的,没有什么值得她多思多虑的。 可是老夫人让人把清幽轩里里外外都查了遍也没发现异常,倒是将人折腾得不轻。 沈姨娘无耐,只得让自个儿身边贴心的人,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注意再注意,可是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到十一月初,沈姨娘居然还有了流产的征兆。 这下老夫人是真的急了,不管她心里如何想的,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能有个失闪,否则不好向王义宗交待,于是请了太医来给沈姨娘看诊。 一番诊断之后,也没看出多大的问题来,只给开了些安胎的和宁神的药。 喝了几付太医开的药以后,沈姨娘的情况有所好转,也渐渐能下地走动走动。 只不过没几天,沈姨娘又出现心悸气短的毛病。 这下子谁都看出问题大了,不用猜也知道沈姨娘再次中了招。 可到底中了什么,却没有说得明白。 老夫人索性让水儿长住在清幽轩盯着这一院子的人伺候沈姨娘,水儿在清幽轩待了一段时间,沈姨娘的情况还真好了许多。 只是水儿也没能查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来,倒弄得清幽轩内人人自危,气氛压抑到极致。 王秀英很焦急,让自个儿身边伺候的人,轮流着不错眼地盯着沈姨娘的正屋,却一无所获。 可是她不相信沈姨娘会无缘无故出现状况,可以十分肯定必定有人在暗地里加害沈姨娘。 而且这个人必定是熟知沈姨娘生活习性也熟知清幽轩的布置,可清幽轩里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沈姨娘的,到底是谁呢? 若不尽快找出这个人,沈姨娘总是三番五次中招,再这样下去沈姨娘没被折腾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可真就难保了。 要找出这个人,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与沈姨娘有利益关系,见不得沈姨娘好的人,这府里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 偏偏老夫人也好,王秀英自个也好,睁大眼睛左查右查却始终没个结果,倒是让沈姨娘气得不轻。 若不是沈姨娘的伯母刚好回到了京城又是劝又是出主意请大夫,沈姨娘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呢。 第93章 清幽轩内人人自危(加更) 沈姨娘的伯母袁氏,带着儿孙浩浩荡荡地进了京,并在京都安顿了下来。 沈从学在京都任职的时候,几乎倾其所有买过一个三进了小院子。 那个时候除了长子大了在外院住着,其他几个儿子都还小,因此住着倒也没觉得有多挤。 十年后重返京城,儿子们都长大了,长子还嫁了新媳,生了孙子,那三进的院子怎么也是住不下的。 因此在回京都前,就让家里的大管家带着银票先行进京打点,那大管家是袁氏的陪嫁,原本就是袁府的家生子,这一趟回来不用说直接求到了袁阁老面前。 有了袁府从中周旋,很快就在离袁府两条街的地方买下了一个五进的大院子,整修装饰很是花了一番功夫,等到沈袁氏带着儿孙进京,那院子已经焕然一新。 袁氏安顿好家,带着儿孙回袁府拜见过祖父和爹娘,就带上长媳来长宁伯府探望沈姨娘了。 本以为就算见不到一个珠圆玉润的人,也该见到一个精精神神的人吧,却没想到见到的是个病怏怏脸色发黄的人,心头不由一惊。 不是说林氏被送去了家庙清修了嘛,怎么还有人磋磨沈氏不成?那么这人非伯府的老夫人莫属了。 袁氏的脸拉了下来,她们来伯府之前是投了贴子的,按理今日应该先去拜访老夫人,却被告知不用多礼,直接让人将袁氏婆媳二人带进了清幽轩。 这样的待遇,更让袁氏觉得是老夫人从中作梗。 想到王义宗带着沈氏回京已经半年了,却一直没有兑现对沈从学的承诺,袁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点着沈氏嗔道:“你,唉,真想打你一个巴掌!你能不能争气些,不是说林氏被罚去家庙了,你怎地还是这付任人磋磨的模样?” 今日因韩先生临时有事,袁氏婆媳过来的时候,王秀英正好带着王子玮在沈氏跟前玩耍,给袁氏叩了头,收了袁氏给的见面礼正要带着王子玮退出去,听到袁氏的话,不由顿住了脚步。 王秀英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正好落入袁氏的眼睛,袁氏笑着拉住王秀英的手,不动声色地问起清幽轩的日常起居。 王秀英明白袁氏这是欲从自己个的身上找到突破点,于是佯装懵懂地说了许多话,将沈姨娘回长宁伯府这半年来的生活起居都给透了个底朝天。 对于沈姨娘目前的身体状况,王秀英自然是担忧的。 因看重沈姨娘肚 子里的孩子,对沈姨娘的饮食起居也很是上心。 她原先以为沈姨娘是担心出京办差的王义宗安危才会寝食不安,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沈姨娘的脸色越来越差,王秀英就觉得其中必有蹊跷,特地求了替张氏打理伯府中馈的王秀颖给沈氏请了大夫。 也不知是大夫的医术有限还是沈姨娘的情况特殊,虽然也看出了沈姨娘的情况不正常,却找不出具体的原因。 “你倒是与伯娘说说看,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将自己个生生磨成这个模样?”袁氏让王秀英带着王子玮出去玩耍,拉着沈姨娘的手心疼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何,二爷走前都是好好的,二爷走后没多久,先是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得劲,后来就总是睡不好吃不香,这两日肚子还有些坠坠的感觉,可该查的都查了,吃的用的没一处有问题。”沈姨娘眉头皱得死紧,袁氏是她的亲伯娘,自然没必要对袁氏说假话。 “真不是……磋磨你?”袁氏对着明心堂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得先确定一些事实才好排查沈氏出现如今这种状况的缘由。 “真不是!侄女儿也没有替二爷担心,可二爷离京以后没多久,我这身子可就是越来越不爽利了。”沈姨娘摇了摇头,连大夫都查不出原因,她真的很害怕也很痛苦。 袁氏定定地看着沈氏,见她的确没有任何掩饰的表情,沉吟片刻以后拍了拍沈姨娘的手道:“你也别想太多,既然你们府里找的大夫找不出问题来,明日让我身边的婆子带个大夫过来好好替你看看。再怎么说都得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 一直站在外听着里动静的王秀英,听到袁氏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能让袁氏派来查找原因的嬷嬷,定然是后宅内院的好手。 沈姨娘现在的状况,王秀英可以肯定必定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这个手脚到底在哪里,用的又是什么,就算王秀英多活了一世却还是没那个能力查找出来。 第二天袁氏果然派了个嬷嬷带着个大夫过来,嬷嬷大约五十来岁,眼中时不时闪过精明的光。 与嬷嬷同来的居然是个女郎中,而且十分厉害,只搭了沈姨娘的脉,就说出沈姨娘是被人下了活血药和迷幻药。 由于量下得少,且不是直接服用,因此沈姨娘的许多症状是慢慢才显现出来的,当然若再不查出药缘,再过些日子,不但沈姨娘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沈姨娘本人也会因为迷幻药在体内规程过多而产生各种 幻觉做出自伤或伤人的举动。 女郎中此言一出,清幽轩内一片哗然,人人自危。 查清沈姨娘寝食难安的原因,女郎中就开始详细询问沈姨娘的生活习惯,除了喜静不动对生育不利以外,并没发现沈姨娘有什么不良的好。 那女郎中一边询问,一边与袁氏派来的嬷嬷打眼风。 那嬷嬷则一边侧耳细听沈姨娘的回答,一边四处打量沈姨娘子,似乎也没什么重大的发现,无奈地与那女郎中摇了摇头。 不过在看到沈姨娘窗外的那颗含苞的腊梅的时候,眼神却闪了闪。 “这腊梅倒是稀罕,不过才十一月中就含苞了。”那嬷嬷几步来到窗前,似不经意地看了眼腊梅的根部,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精光,嘴里却发出赞叹。 沈姨娘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嬷嬷,袁氏出身世家,她身边的嬷嬷怎可能如此没有见识,难道这株腊梅有什么蹊跷? 可是这腊梅……应该不会的吧。 第94章 背后的那人到底是谁 “二爷知我喜梅,这腊梅是二爷去篁州前特地在花市定下的,半个月前才送进府来。送来的时候只有一点点的小花苞,这会儿却是大长得多了。”看着嬷嬷明显对这棵腊梅有疑心,沈姨娘很有几份急切,连忙解释。 嬷嬷微微一笑,这里毕竟是伯府,就算她找出了问题所在,她一个外人也不好直接点明,只能不动声色地给沈姨娘一点提示。 因此不管沈姨娘的解释真诚与否,嬷嬷再没有对此多说一句话,她只需在沈姨娘心里播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即可。 这腊梅进府的时候是种在一个大花盆里的,沈姨娘觉得那样少了些雅致,专门找了花园里种花的婆子来清幽轩将这腊梅种在了这背阴的窗前。 这里平日里很少有人过来,可沈姨娘原本就极喜梅,加之这棵素心腊梅是王义宗特地给她寻来的名贵品种,因此自从腊梅进了清幽轩,沈姨娘几乎日日都会坐在窗外看着赏梅消磨时光。 此刻沈姨娘嘴里做着解释,眼中却闪过些许怀疑,当然她的怀疑绝对不可能针对王义宗。 袁氏派来的嬷嬷果然是个厉害的,不过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在沈姨娘心里种下的怀疑。 这辈子沈姨娘得了袁氏不少提点,比起前世来人可就聪明多了。 既然怀疑有人在腊梅树上动了手脚,却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只不过沈姨娘每日坐在窗前赏梅的时间少了许多。 就算要赏梅也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 理由其实无需找,进入十一月份,天气越发寒冷,她一个身子骨本就不好的孕妇,总不好尽坐在窗前吹冷风。 如此过了两日,沈姨娘干脆搬去正屋后面的偏房里住下,只说自个儿怕冷,正屋这边太宽畅一个人住着有些冷清,不如住去后面的偏房暖和。 沈姨娘怀着孩子,最近又身子虚弱,她想怎么折腾,老夫人倒也没拦着,反正只要沈姨娘不再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老夫人觉得自个儿就该念阿弥陀佛了。 这样几天下来,沈姨娘的精神慢慢好转起来,背后的那只黑手就开始沉不住气了。 于是就有人开始传起闲话,所有的闲话都集中在那株腊梅上。 倒也没有明说,只说可惜了那株腊梅,那么名贵的品种,却种在屋后无人欣赏,沈姨娘那么喜欢,倒不如重新挖出来种到花盆里搬到屋里来,又好看又好闻。 这个到王秀英跟前传闲话的人,自然是 在王秀英跟前说得上话的人,也算是王秀英的心腹干将,正是她屋里那个性子跳脱的冬儿。 若在之前王秀英肯定不会想到,更不敢肯定,沈姨娘的那些不良情况是那株腊梅所导致的,可是自从那嬷嬷带着女郎中来过之后,沈姨娘渐渐远离那株腊梅,身子就逐渐好转起来,各种迹象无不在向人证明问题就出在那株腊梅之上。 腊梅是王义宗寻来送给沈姨娘的,也是沈姨娘看着种在屋后窗前的,凭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利用王义宗对沈姨娘的宠爱,把心思动到王义宗的身上去。 只是这人到底是谁,王秀英并不觉得会是冬儿,毕竟前世的冬儿没做过一件对不起自己的事儿,这辈子也没看到冬儿有过一丝不妥。 那么只能说明是有人想通过冬儿再借自己的手暗害沈姨娘,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王秀英只能从冬儿的片言只语中分析教唆冬儿来与自己说这番话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冬儿虽然消息灵通,今天听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晌,王秀英楞是没能从她的话里听出一点儿有用的东西。 冬儿也没不过是去厨房拿吃食的时候,听厨娘们说嘴才会来王秀英面前提个建议。 大约人家就是想利用王秀英年龄小,容易被蛊惑,又极相信冬儿,才利用冬儿来她面前传递这些话。 看来那只背后的黑手,隐藏得还挺深的。 王秀英这边暗地查了几天也没个结果,也许是见蛊惑王秀英没起效果,而沈姨娘的状态却一日好过一日,那人终于沉不住起了,沈姨娘那边发现了异常。 这日天刚擦黑,清幽轩正屋那边就闹了起来,正看着奶娘给王子玮擦身的王秀英连忙赶去正屋,却见沈姨娘安坐在软榻上,前面正跪着个陌生的丫环。 那丫环一手一脚的泥,跪在沈姨娘面前却没有一丝害怕,反倒嘻嘻笑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王秀英低声询问,方知这些天沈姨娘都让屋头婢子仔细注意着屋后的那株腊梅,却连着几日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今日袁嬷嬷正伺候着沈姨娘在偏房准备歇下,外面守着的婢子却发现有人端着个盆鬼鬼祟祟地潜到了腊梅跟前,将盆里的东西倒在腊梅根部。 清幽轩的婢子守了几天没动静,今日总算给守着了,自然不会让人逃了去,于是几个守株待兔的粗使婆子一起扑了过去,拿住了人。 带到沈姨娘面前一看,才发现是个小 丫头,而且还是长宁伯府鼎鼎有名的傻丫头。 这个丫头是长宁伯府的家生子,她的爹爹原本是长宁伯的贴身小厮,如今是长宁伯府外书房的大管事,娘是长宁伯夫人张氏的陪嫁丫环,如今管着长宁伯府的绣房。 按理这样一个傻呼呼的丫环肯定不可能进府,只因她的爹娘都是长宁伯府有头有脸的管事,又得了老夫人的点头,故而才会留在府里任其出入自由。 当然这样一个智力发育不全的傻丫头自是没有安排什么正经的差事给她,只不过她傻归傻,却是个极勤快又爱干净的人,因此她在这个府里是个极特别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这次却成了有心人暗害沈姨娘的工具。 因傻丫头的爹娘都出自大房,又是府里极得脸面的管事,那么这人就不是沈姨娘一个二房的姨娘所能处置的,因此事儿直接报到了老夫人跟前。 很快许嬷嬷与水儿一起到了清幽轩,同时到来的还是张氏跟前的管事嬷嬷。(.) 第95章 实乃可喜可贺 沈姨娘也不多说,只让人将傻丫头和她带来的盆一起带走,又包了些腊梅树跟湿了水的泥土,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老夫人能够查查这水到底有没有蹒跚,这傻丫头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当然那湿了水的土,清幽轩也留了一份,只等天亮以后送去沈府,请袁氏帮忙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许嬷嬷的意思是将这些温了水的土全部送去明心堂,只不过沈姨娘这次十分坚持,只肯分出一部分让许嬷嬷带走。 看着丝毫不松口的沈姨娘,许嬷嬷无奈只好带着傻丫头还有傻丫头带来的盆和那一包湿土回了明心堂。 张氏房里的管事嬷嬷默默地看着,倒也没插嘴,直到沈姨娘坚持留下一份土说要送出去请袁氏帮忙检定,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王秀英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既有担心也有欣慰。 担心沈姨娘的做法会引来老夫人的不满,担心沈姨娘的坚持会让张氏心生嫌隙,担心这事儿最终会不了了之,担心那背后之人还会有下手,担心…… 王秀英闭了闭眼睛,将不断涌上心头的种种担心甩开,就算有再多的担心,也比不过此刻沈姨娘的冷静自制更让王秀英觉得欣喜。 这种情况若在前世,沈姨娘早就炸了,哪里还会想着要留个证据在手上捏着。 “把这些湿土收好了去。”目送许嬷嬷水儿还有张氏房里的嬷嬷带着傻丫头离开,沈姨娘盯着那包湿土交待贴身伺候的丫环,尔后搭着袁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准备去暂住的偏房休息。 自从知道问题可能出在窗外那棵腊梅树,沈姨娘就让将清幽轩正后的偏房人收拾了出来住了进去。 刚才里人多有些杂乱,沈姨娘还真没有发现王秀英就在里,这会子看到王秀英只穿着夹袄站在角,不由气上心头,指着站在王秀英身边的迎春丫头斥道:“你个作死的丫头,就是这样伺候小姐的!这冷的天,让小姐穿着这薄的夹袄到处跑?” 沈姨娘的训斥让王秀英回过神来,心里涌上一丝暖意,不管沈姨娘以前如何,此刻她能够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就算只是偶然之举,也让王秀英的心里甜滋滋的。 王秀英的脸上绽放出灿若夏花的笑容,上前牵住沈姨娘的手摇了摇,仰着头一脸娇憨地看着沈姨娘:“刚才正看弟弟洗澡,听到动静怕人伤到姨娘就跑来了,这里一冷,秋儿拿着大衣裳在外面候着呢!” 感觉到王秀英握住自己 的小手暖暖的,沈姨娘的脸色和暖了许多:“你这小小的人,就操心。这里是清幽轩,谁还能跑到这里来伤你姨娘不成?” 沈姨娘这般说自然是为了安抚王秀英,只不过她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假得不行。 若没人伤得了她,她这段日子都只安心守在里养胎,还不是不知不觉中入了别人的坑,且至今还没有找出那个害她的人。 王秀英心里也明白,沈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她也只能说些小孩子的话,做小孩子的事。 牵着沈姨娘的手又晃了晃,王秀英继续仰头看着沈姨娘,渐渐地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秀英就是怕嘛,以后不让别的人进咱们这里,可好?” 沈姨娘微微一愣,低头默默看了王秀英好一会,这才点了点头,侧头看向袁嬷嬷吩咐道:“你让守门的婆子以后警醒些,别阿狗阿猫的啥都放进来。” 袁嬷嬷眼光微闪,看了眼已经垂下眼眸的王秀英一眼,点着头出去敲打守门婆子去了。 将沈姨娘送回偏房,王秀英又在偏房与沈姨娘说了些闲话,多半都是王子玮这些日子闹出的小笑话,等到袁嬷嬷进了,沈姨娘脸上也有了些许的疲态,就告辞出来。 王秀英的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今天沈姨娘的表现让王秀英太满意了! 沈姨娘比前世聪明,对她也比前世有心,真正可喜可贺。 在偏房外略站了片刻,刚才出来得急,不知王子玮有没有闹不高兴,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安心。 王秀英让迎春先回西厢,只秋儿提着灯引着她一路转向东厢。 还没进就已经听到王子玮在闹脾气,果然是不高兴了! 秋儿将手上灯笼放好,替王秀英脱下外面的厚披风,这才撩开帘子让王秀英进去。 王秀英一进,就见王子玮的奶娘大大地松了口气,显然奶娘哄不住王子玮。 只见王子玮在床上犹如一条小胖虫一般扭来扭去,就是不愿意安安分分地躺好睡觉。 王秀英抿嘴笑了笑,连忙跑过去压住王子玮想要爬起来的小身子:“弟弟快躺好了,要是受了寒,吃苦的可是你自个儿儿!” 正在在床上扭个没完的王子玮听到王秀英的声音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委屈地咧嘴哭开了,让王秀英真正是哭笑不得,一边伸出小手在王子玮身上轻轻拍着安抚他委屈的小情绪,一边说着打趣的话:“哎哟,白日里 还是大太阳,这会子怎地下起雨来了?” 虽然王子玮太小很多时候都只有懵懂地接受王秀英的打趣,不过与王秀英相处的时候多了,渐渐地也能听出王秀英话里的好歹来。 转过身来噘着小嘴儿,红着眼圈看着王秀英,这委屈的小模样儿看着王秀英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接过奶娘递过来的干净帕子,王秀英温柔地替王子玮拭去小脸和眼角的泪花:“先前姐姐不过有事走开了会儿,这不又过来了嘛。快别再哭了,咱们玮哥儿可是男子汉,哪能总是用眼泪说话的?你且睡好,姐姐这就给你讲故事。 嗯,咱们今日不讲孔融让梨的故事了,姐姐给你讲个新故事好不好?” 王子玮脸上小小的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王秀英心里不由闷笑,这小不点还真是“长情”,孔融让梨的故事讲了都几个月下来了,每天总要缠着王秀英讲上一次,算起来没有百来遍也得有七八十遍了吧,可每次王秀英若让他点故事,他总点孔融让梨,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第96章 狼来了 这次王秀英给王子玮讲的故事很简单,不过却是则前世极有名也很有寓意的故事,那就是《狼来了》。 王秀英本没指望王子玮能够听完整个故事,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王子玮不但听全了整个故事,还嘀嘀咕咕地问了王秀英好几个问题,在得到王秀英的回答以后,才满意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自从听了王秀英的新故事以后,王子玮仿佛突然之间开了窍,除了对孔融让梨的故事有着其说不出的特别嗜好以外,每日里开始缠着王秀英讲新的故事。 虽然王秀英肚子里有许许多多的小故事小寓言,她也很愿意通过一则则的故事和寓言给王子玮灌输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可是她始终记得自己这会儿只是个六岁刚刚开蒙没多久的小女娃子。 因此除了那则《狼来了》的寓言故事以外,她再没有给王子玮讲过超出这个年龄以外的故事。 也幸得王秀英觉悟得快,没再给王子玮多讲其他的故事,可就这一则在前世几乎所有家长都会用来教育小孩的寓言,也引得不少人的注意。 比如韩先生。 韩先生是在无意中听身边伺候的丫环在说笑间总互相打趣“狼来了”,才知道最近长宁伯府流行一则小故事,名字就叫《狼来了》。 细问之下方知,这是自己的学生王秀英编出来讲给弟弟王子玮听的故事。 初听这故事只觉得好笑,听过也就放在了一旁了。 直到有一日转去花园,正听到王秀英在给王子玮说这个故事。 姐弟俩一个说得声情并茂,一个听得津津有味,连韩先生走到身后都不曾发现,直到王秀英说完故事,又照例进行故事后的一问一答,才慢慢口味出这则故事后面的深意。 深深为王秀英这个小女娃子的不平凡之处所震撼,也为这小小年纪的姐姐就知道引导弟弟向善而感到折服。 韩先生细细问过王秀英这则故事的来龙去脉,王秀英自然不可能明说故事的来历。 她能明说这只是伊索寓言中的一则故事吗?自然不能说,既然不能说,那么只能杜撰出一个出处,而这个出处却只能按在自己的身上了。 虽然将人家古希腊大寓言家的功劳加在了自己的脑壳上,让王秀英很有压力,不过这个时候,王秀英更加庆幸的是,没有脑袋一热给王子玮多说几则故事。 同时还有一件事让王秀英十分庆幸,那就是她虽然给王 子玮讲了这个故事,却并没有将故事的内涵进行延伸。 这此这则寓言所包含的教育意义,还是韩先生来进行延伸和补充较为妥帖。 在此后的某一日,王秀珊以身体不适为由企图逃课,正好给韩先生抓了个正着,于是韩先生就用这事用《狼来了》这则故事作为教材。 告诫大家说谎是一种不好的行为,它既不尊重别人,也会失去别人对自己的信任,做人应该培养诚恳待人的良好品质。 让大家引以为戒,要大家诚实做人,不以通过说谎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更不能以说谎去愚弄他人,否则总有一日会像故事里那个放着的孩子一样害了自己的性命。 由于府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这则故事的来历,王秀珊被韩先生用这则故事教育了一番,心里就有些不太痛快。 放堂以后,带着丫环画儿挡在了王秀英下学回清幽轩必经的路上:“你说你编啥故事不好,偏偏编这样一则故事,让我出糗你可开心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王秀英心里暗恼,不过倒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颇有些恼羞成怒的王秀珊,面上有些许地委屈:“四姐姐怎么这样说呢,这故事不过是我编来当弟弟睡前的小故事,何来故意之说?” 王秀珊盯着王秀英看了半晌,最终也只是用手指点了点王秀英的脑壳嗔道:“那你就不能编其他的故事,非要编说谎的故事,害我被先生教训!” 王秀珊本性不坏,只是性子略有些娇纵,这会子拦住王秀英也只是觉得被先生教训伤了颜面罢了,倒没什么更多的坏心思,王秀英这么一说,她也只是有些羞恼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离去。 王秀英小脸鼓了又鼓,看着王秀珊离去的背影犹似不甘地轻声嘀咕:“四姐姐本就不该为了逃课而说谎。” 王秀英的声音不大,已然离开几步远的王秀珊似乎并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去。 王秀英以为这事就此揭过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不大也不算小的声音:“哟,五妹妹如今可了不得了,不但会编故事,还知道教训四妹妹了!” 王秀英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除了王秀景还会有谁? 长宁伯府四房一共七个姐儿,如今在府里的也就六位,大姐王秀颖这个点肯定在自己的房里绣嫁妆,行三的王秀婷被送去了慈恩庵,行六的王秀琴每次一下堂就被她的奶娘抱着回四房的院子,行七的王秀珠还只是 个奶娃娃。 因此就算听不出声音,身后这位也只能是行二的王秀景。 这个王秀英同父异母的庶姐,前世一直都是个透明人,没想到这辈子却因为种种原因,时不时会冒出来刺王秀英那么一句两句。 如此也好,总比前世一直隐在身后给自己使绊子来得让人安心,总比自己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来得舒心。 王秀景的话成功地留住了王秀珊的脚步,转过头来看看王秀英又看看王秀景,最后盯着王秀景道:“二姐姐说的什么话,教训我的是韩先生,与五妹妹何干?!” 王秀景在王秀珊停下脚步的时候,心头那叫一个开心,却没想到王秀珊甩过来这样一句话,呆愣了片刻有些无措地说道:“你,她……” “你你你,她她她的什么意思!你是结巴了不成?!”不知是因为今日被韩先生教育了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会子的王秀珊像是吃了炸药一般,不待王秀景说出句囫囵的话来,王秀珊就像抢白上了。 第97章 一点点看清王秀景这个人 王秀景心里又恨又恼,虽然刚才她的动机是从中挑拨,试图引起王秀珊对王秀英的不满,但是刚才王秀英的话明明就是有教训王秀珊的意思,她并没有说错什么,可是王秀珊不但不领情,似乎还对自己很有意见一般。 真正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王秀景虽然又气又恼,不过对于王秀珊的抢白她还是没有胆子顶回去的,只得红着眼圈委屈地看着王秀珊。 “你们这是在干啥?”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循声望去却是应该在房里绣嫁妆的王秀颖。 “大姐,你怎地会来这里?”王秀珊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就开心地扑了过去,挽住王秀颖的胳臂问道。 “哼,还不是因为你,娘让我找你去娘那里!”王秀颖用手指点了点王秀珊的脑门。 王秀珊缩了缩脖子,心想一定是自己撒谎逃课的事儿给娘知道了,摇着王秀颖的胳臂连声哀求:“大姐,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帮我在娘跟着说说好话罢!” 王秀颖一脸无奈地瞪了一眼王秀珊:“你呀!” 尔后看向微笑着站在一旁的王秀英和一脸委屈的王秀景,眸光闪了闪,再看向在自个儿身上快扭成虫子的王秀珊沉着脸问道:“你可是又欺负五妹妹了?” 王秀珊小嘴一嘟不高兴了:“哪有!” 大概想到此前自己的确是拦了王秀英的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拦着五妹妹说了两句话罢了,真的,我发誓。要不你问五妹妹!” 王秀颖看向王秀英,王秀英连忙点头,有些狗腿地跑到王秀颖面前:“四姐姐就是拦着我问了个问题,真的没有欺负我!四姐姐对我可好了!” 相对于王秀景,王秀英更愿意与王秀珊交好。 大家同是伯府的姐妹,可是王秀珊是大房的嫡女,又打小就订了娃娃亲,与她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 可是王秀景则不同。 两人同为二房庶女,虽然年龄差了六七岁,可是两人之间有太多的利益纠葛,就单单彼此的姨娘争的是同一个男人的宠爱这一条,双方就已经处于对立的的位置。 王义宗没回京都之前,这些利益关系似乎并不突出,当然也有可能那个时候王秀英还太小,或者属于现代灵魂的王秀英还没穿越过来,因此并没有从王秀景和孙姨娘身上感觉到对自己的敌意。 也许在现代的王秀英穿越过来以前, 王秀景已经对王秀英做过什么,只是原来的王秀英并不记事也不明白。 当然现在的王秀英对她穿越过来以前发生过的事并不在意,连着前世王秀景有可能对自己做过的事,也不愿意再去挖掘,不过这辈子她会睁大眼睛,绝对不会再被人的外表所迷惑。 也许正是因为这辈子的王秀英多了一份对人对事的通透,才会一点点看清王秀景这个人。 王秀颖最是清楚王秀珊的性子,她既然拦了王秀英,必定不可能只是为了说几句话,不过倒也没想过要戳破这两人,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展颜一笑之后再次将脸一沉指着满脸委屈的王秀景:“那就是你们俩合起来欺负二妹妹了!” 王秀英没想到王秀颖会来这样一出,不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王秀珊。 问到这个问题,王秀珊将头一昂不屑地看着王秀景:“二姐姐又何必做出这般模样,你也莫觉得委屈。 今日本就是我自己个不对,韩先生不过是借了五妹妹编的故事来教导我罢了,怎地到了二姐姐的嘴里成了五妹妹教训我了?” 虽然没有说明,王秀颖却已经从王秀珊说的话里大致了解了前因后果,她心里其实挺腻歪王秀景的,平日里看着老实本份,其实上却心眼儿挺多,就那日冲进明心堂就可见一斑。 女儿家家的有心眼倒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总是将心眼儿玩到长辈和自家姐妹身上,就不是件好事儿。 虽然不喜欢王秀景,不过作为伯府的长姐,王秀颖却不能任由王秀珊随心所欲,狠狠地瞪了一眼王秀珊斥道:“四妹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有话不会好好说?!” 岂料王秀颖话音还没落地,王秀景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王秀珊对着王秀景的背影撇了撇嘴,满脸一屑。 王秀颖则不由扶额,看来今日府里又要不安稳了。 王秀颖先送了王秀英回清幽轩,带着王秀珊匆匆回正院,竹幽苑外发生的事儿,想必很快就会传到老夫人那里,说不定又有一场风波等着呢。 果然王秀颖带着王秀珊回到正院没多久,王秀珊还没来得及说清为何要说谎逃课的事,老夫人那边就派了水儿来请王秀颖和王秀珊一起过去。 水儿传了话,只让王秀颖姐妹自个儿去明心堂,她再匆匆转去清幽轩,显然老夫人也传了王秀英。 因清幽轩离明心堂的距离有些远,等王秀英到 达明心堂的时候,王秀颖和王秀珊早就已经在了,除了这对姐妹,自然还有王秀景和孙姨娘。 孙姨娘正搂着王秀景抹眼泪,母女俩似乎都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王秀英进来的时候,大概老夫人已经问过王秀珊了,因此不等王秀英给她行礼,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英姐儿,你来说说看,今日下学以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老夫人的目光锁在王秀英的脸上,王秀英没有一丝犹豫,将下学以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如实说了一遍,既不没有夸大其辞,也没有为任何人掩饰。 看着面前沉稳的不像是个六岁孩子的王秀英,老夫人开始的微微蹙了蹙眉,显然并不太喜欢王秀英这付小大人的模样。 可是随着王秀英的叙述,老夫人看向王秀英的目光慢慢地有了些许暖意。 相比与王秀珊的避重就轻和王秀景的语焉不详,王秀英就显得坦坦荡荡。 随着王秀英的叙述,孙姨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显然她心里已经看清了是非对错。 今日之事错并不在别人,而是在王秀景的身上。 第98章 天差地别的处罚 孙姨娘恨不得找个坑将自己埋了,更恨不得用力掐王秀景一把以消心头的愤恨,只可惜她只是个姨娘,虽然生了王秀景,养着王秀景,却没有打骂的权利。し 孙姨娘自认自个儿一向老实本分,虽然也曾经幻想过得到王义宗的宠爱,可那也只是在年轻的时候,这么些年来,她早就已经看明白了,王义宗眼中从来就没有过她这个人! 她只希望过安分的日子,好好将女儿养大替她找个殷实一些的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再不用像她一样做别人的妾受气,因此孙姨娘教女也尽是往忠厚老实处教。 只是这半年来,孙姨娘发现王秀景越大越有主见,心也越来越大,渐渐地已经开始脱离了她设想的轨迹。 特别是王义宗带着沈姨娘回府以后,看着沈姨娘抱着的儿子,不只一次地提出要求她也给王秀景生个弟弟,却不知道她当年为了生王秀景早已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 等孙姨娘期期艾艾地说明她不能再生育以后,王秀景居然怂恿她从沈姨娘那里将王子玮抢过来。 对于女儿的提议,孙姨娘不是没动过心。 特别是当日沈姨娘犯错,王义宗将王子玮交给她照顾的那些日子。 孙姨娘做梦都想将王子玮留在身边,因此照顾王子玮格外用心。 只可惜好景不长,老夫人一句话就将王子玮重新送回了清幽轩。 今日几个姐儿之间发生的事并不复杂,老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孙姨娘心里也明镜似的。 当然孙姨娘知道王秀景也有她自个儿的委屈,为了避免王秀景冲动之下惹恼老夫人,反而受更大的委屈,孙姨娘抢先认了错。 最终老夫人各打一板,罚各自回去抄写十遍女规,连没错的王秀颖也不能幸免。 王秀颖惊讶地看着老夫人,倒不是因为自个儿也受了罚,而是老夫人这个处罚有人压根就无法完成。 这个无法完成的人,自然是王秀英。 她才六岁,还是虚龄,韩先生还没让她学写字呢,这个处罚可真是太难为她了。 王秀景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看向王秀英的目光就露出了丝丝的得意。 这一丝得意却恰好落在了王秀颖的眼里,王秀颖眉头微蹙,心头闪过深深的不喜,她看不得王秀英受不公平的待遇,也不能任由王秀景如此下去,于是上前一步道:“祖母可否换个方式处罚五妹妹,她还没开始习字 呢!”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一脸懊恼:“看我也真是老了,得亏咱们的颖姐儿细心。” 既如此自然不能罚王秀英抄写十遍女规了,老夫人想到前些日子王秀英说她脑子里还有好吃的没有捣腾出来,那就罚她捣腾些吃食吧。 老夫人的处罚一说出口,王秀景的眼里闪过浓浓的恨意,凭什么她就得去抄写女规,而王秀英却只是去捣腾吃的。 明明是处罚,却还能吃上好吃的,祖母实在太不公正了! 面对这天差地别的处罚,王秀景实在不甘心,正在起来表示不服,被一直关注着她的孙姨娘狠狠地拉了一把,总算没有再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来。 就这样几个姐儿都被罚去抄写女规,唯独王秀英被留在了明心堂。 王秀英在老夫人说出抄写十遍女规的时候,心里着实有些担忧,她到底是抄好呢还是不抄好呢? 好在王秀颖出来替她解了围,却没想到老夫人再次给出的处罚,会是让自个儿捣腾吃食,抬眸对着老夫人看了又看,却见老夫人一脸平静,倒是让王秀英心里更多了一分忐忑。 “说说看,这次准备捣腾啥好吃的?”老夫人见王秀英懵懂不安地看着自个儿,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我,我也没想好呢。”王秀英羞怯不安地垂下眼眸,脸上露出些许苦恼,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片刻之后抬起头来,却正对上老夫人期盼的目光,不由令王秀英愣了愣。 再看向老夫人,却已经又是一付端庄的模样,眼神平淡无波,难道是自个儿看错了? 不,不对! 刚才老夫人的眼睛里的确有着一丝儿的期盼。 王秀英的心里顿时乐了,没想到老夫人本质里还是个吃货! 只要是个喜欢吃的,王秀英觉得自个儿就更多了几分亲近老夫人的机会,脸上顿时露出甜甜的笑容,用软糯的声音问道:“祖母可喜欢吃藕?” 这个时候正是鲜藕上市的时候,也许庄子里已经有藉送进了府,只不过吃法上极为单一,不是炒就是煲汤。 什么桂花糯米糖藕,藕夹、藕圆子、藕饼,都只是王秀英梦中的美食。 今日有这样的机会,定然是要满足满足自个儿的口腹之欲的。 “藕?”老夫人眉头微蹙,那玩意说起来还真不太让老夫人欢喜。 炒着吃,虽然脆生生的,却有些咯牙。 煲汤吃,虽然绵软,老夫人却不喜欢那个味道。 因此藕虽然是个好东西,却极少进明心堂。 反倒是藕粉做的各种点心,总出现在老夫人的食谱中。 王秀英以前没注意过老夫人这屋里的吃食,并不知道老夫人平日极少食藕,不过这会子只看老夫人脸上的表情,王秀英也明白老夫人必是个不喜食藕的。 不过没关系,老夫人喜甜食,王秀英还是知道的,只要她指导厨娘把那道桂花糯米糖藕做成功,不怕老夫人不喜欢! 只是这道桂花糯米糖藕得有个出处,嗯,从哪里来的呢? 王秀英脑子里一闪,立马就有了注意:“昨儿个孙女做了个梦,梦到个神仙姐姐,给孙女尝了片藕,醒来可把孙女儿给馋坏了。” 神仙姐姐是王秀英特意放的大招,她知道老夫人极信佛,对什么神仙传说极为热衷,这大招放出来,老夫人不上钩都难。 “哦,什么样的神仙姐姐,你尝的又是什么样的藕?”果然王秀英的话成功勾起了老夫人的好奇心。 王秀英一番编造,将老夫人的食欲高高吊起,只不过此时天已经不早,小厨房的食材也不齐,只得作罢。 第99章 只可惜沈氏对她却向来不走心 第二日正巧竹幽苑休沐,在王秀英的指点和厨娘们巧手配合之下,香香糯糯的桂花糯米糖藕顺顺利利地在明心堂的小厨房里诞生了。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桂花糯米糖藕,老夫人食指大动,连着吃了好几片,直赞美味。 幸好小厨房的厨娘刀功了得,把那桂花糯米糖藕切得薄薄的一片片,否则老夫人这吃法非得积食不可。 饶是如此,又是糖又是糯米的,老夫人年龄大了,实在不易多吃,最后还是许嬷嬷又是劝又是哄的,才让老夫人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祖母,小厨房里还有些糖藕,孙女儿可以拿一些给弟弟和姨娘他们尝尝吗?”待到老夫人漱了口,满足地眯着眼在软榻歇下,王秀英这才怯怯地说出了自个儿的请求。 老夫人睁开眼睛看向王秀英,王秀英也不憷,只忽闪着眼睛,带着企求看着老夫人,倒让老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得了,就满足这丫头的心愿吧,了却她一片孝心和姐弟情谊。 老夫人没说话,只对着王秀英挥了挥手,顿时王秀英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对着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往小厨房拿已经做好了的糯米藕。 当王秀英从明心堂回清幽轩的时候,秋儿的手上就多了个食盒,里面装的正是两盘糯米糖藕。 一盘是与老夫人相同口味的桂花糯米糖藕,这是给王子玮吃的。 一盘则是专门为沈姨娘做的糯米糖藕,本无需那么麻烦,只是杨妈妈提醒了王秀英一句:“桂花有活血效果,只怕对沈姨娘不利” 吓得王秀英只得求了厨娘重新再做一份,虽然多花了些时间,好歹保险。 王秀英特地让秋儿去问了府里医的婢子,得知适当食用百合对沈姨娘有益无害,于是给沈姨娘的这份将桂花改成了百合,取的就是百合改善气血,消除疲劳的功效。 “那丫头回去了?”许久老夫人睁开眼睛看着伺候在榻前的许嬷嬷问道。 许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将王秀英在小厨房的一番作为一五一十地说给老夫人知道。 “这丫头对沈氏倒挺有心的,只可惜沈氏对她却向来不走心。”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据说最近沈姨娘对五小姐的态度似乎好了许多,平日里倒也知道嘘寒问暖了。”许嬷嬷将清幽轩抓住傻丫头那日沈姨娘因王秀英责斥丫环的事儿说了一遍。 提起那 日,老夫人心里又多了件事:“也不知老大家的有没有从那傻丫头嘴里问出什么来,这过去都好几日了。到底是谁利用了这个傻丫头,让她用掺了药的水去浇腊梅?” “大太太那边应该没啥进展,若有进展还能瞒着您?”许嬷嬷摇了摇头。 “怎么说也得找出个人来,若不然没法给老二交待,也没法给沈家交待。老三说沈氏的伯父年后十有*是要回京都任职了,且职务还不低,很有可能成为老三的顶头上司。 虽然咱们长宁伯府上有敏妃娘娘在宫里,下马上就要再出个贤王妃,可县官不如现管啊! 再说老二他们若无意外,腊月头就能赶回来,说起来也没多少日子了,无论如何总得给老二一个交待。”说起傻丫头那件事,老夫人就止不住叹息。 有些话许嬷嬷还真不好接,只能当个好听众,她知道老夫人有老夫人的难处,也有老夫人看不破的东西,若不是老夫人太在意与林氏的那点香火情,二房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老夫人预计的倒没错,篁州赈灾已经接近尾声。 王义宗的多项建议得到采纳,篁州府虽然时不时下场大雪,但是灾民自救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赈灾粮在十一月初已经如数发放到灾民手中。 这次赈灾粮的发放根据事先计划,先由州府落实到各县,再由各县落实到乡镇,由乡镇落实到村,由村落实到户,层层落实步步公开,彻底堵住了贪没之路,让灾民得到真正的实惠,拿到按人头下发的赈灾粮。 赈灾粮发放完毕,灾民的自救工作自然就不再是作为赈灾放食官的王义宗工作职责,不过因这次组织灾民自救有不少建议出自王义宗,故而贤王特地多留了王义宗十日,令他全力协助篁州各级衙门指导灾民的自救工作。 如此一来,等到王义宗和王义诚启程返京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雪下得一场比一雪大,也一场紧跟着一场,若再不动身,他们只怕要被大雪封在半路了。 与王义诚兄弟同时启程的还有宣宁伯,贤王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启程,毕竟篁州境内还有小股暴徒尚未清剿,许如安和孙明海都还在做清剿的最后工作。 “两位舅父先行一步,本王待如安他们一起返程。舅父且放心,指不定你们尚未进京,已被我们赶上。”贤王亲自将王义诚等人送出篁州城,见王义诚面露担忧欲言又止,自然清楚他心里的担忧,只微笑着劝慰 道。 事情果然如贤王所说的这般,因王义诚兄弟与宣平侯都是乘坐马车回京,脚程哪里比得上骑马而行的贤王等人,在入京前的最后一个驿站,贤王一行快马赶上了他们。 与贤王一同回京的除了贤王的亲卫队还有许如安率领的五百禁卫军,至于孙明海则暂时带着二千将士留守篁州安定民心。 贤王和王义诚等人回京,自然需先进宫面圣,并回各自的衙门交差。 虽然贤王在篁州期间每日都有折子送回京都送进宫,不过亲口再听贤王禀报一次篁州的灾情和赈灾情况,圣上的心里多了一些唏嘘也多了一些感慨。 贤王毫不吝啬地将王义宗在篁州赈灾一事的功绩上报给了圣上,王义宗得到了圣上的嘉奖,虽然暂时没有升职,不过却因此在圣上面前挂了号,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这趟篁州赈灾之行,虽说辛苦,不过对于长宁伯府而言,却是一次收获满满的行程。 除了王义宗得到了圣上的嘉奖,作为粮草押运官的王义诚同样也得到了圣上的赏赐。 第100章 宣平侯府内乱作一团 同样因篁州天灾被圣上派往篁州的宣平侯,却因贪功冒进,误将灾民当暴徒,险些造成大规模的暴动,被圣上严厉斥责,直言宣平侯刚愎自用,有负圣恩,不堪大用。喜欢网就上。 圣上虽没有当堂降了宣平侯府的爵位,可是这一番训斥足以向宣平侯表明圣上降宣平侯府爵位的决心。 事实上,宣平侯这次的判断失误,的确给了圣上机会,在挥退宣平侯以后,圣上就给内阁下了旨意,令内阁拟定宣平侯府降侯爵为伯爵的旨意,将择日宣旨降爵。 想当日宣平侯带着二千兵士奔赴篁州是何等意气奋发,更让他得意非凡的是,刚进篁州地界就让他一个尽忠的大好机会。 只是贤王却在在他为自己灭了一股“暴徒”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给了他当头一棒。 贤王特地派了自个儿的亲卫队长明豹,斥责他滥杀无辜,并剥夺了他的兵权,架空了他的权柄。 当时宣平侯是怎么做的呢? 他没有反思,忘了贤王是圣上最为倚重的皇叔,只凭借心里的那股不服气,连夜修书并派出心腹,往京城给圣上送去了弹劾贤王滥用职权剥夺他的兵权,并纵容暴民四处烧杀掠夺的折子。 宣平侯的折子一路顺风顺水送进京都,并不是贤王没有手段拦下折子,相反期间贤王还特地让暗卫暗中帮了一把,才让宣平侯的折子以最快的速度送进京城,送到圣上的御案。 不过由宣平侯带来篁州境内的兵士却一直没再交回到宣平侯手上。 在篁州的那两个月时间里,贤王虽然架空了宣平侯的兵权,却没有限制他的自由,除了不能回京以外,宣平侯在篁州境内可以任意走动。 偏偏就是这样的自由,让宣平侯从暴躁中慢慢地冷静下来,看到了许多他没有看到的事实,让他明白了,原先自己眼里的那些暴民真的只是灾民罢了。 后悔懊恼,深深折磨煎熬着宣平侯的心。 这样的折磨和煎熬一直延续到回京都进宫,圣上将他的折子甩在他的脸上达到了顶峰。 他终于明白了,圣上让他带兵去篁州其实是把双面刃,若能把握住把握好,那的确就是宣平侯府站稳脚跟的一个大好机会。 十分可惜的是,因为宣平侯的刚愎自用,最终错失了这个机会,将降爵甚至夺爵的把柄亲手送到了圣上的手中。 宣平侯从宫里出来,浑浑噩噩地回到宣平侯府,抬头仰望 府门上“宣平侯府”四个大字,“扑”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府门前。 降爵的旨意还没送到府里,宣平侯就已经先病倒了,宣平侯府内乱作一团。 王义诚和王义宗九月二十出京,腊月初七才返回京都。 离开京都离开伯府将近三个月,回到京都自然得先进宫向圣上禀报交差,辰时末进了城,出宫的时候已接近午时。 交过差事回到府里自然是先去明心堂与老夫人请安,看着两个儿子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奔波劳碌,变得又黑又瘦,老夫人不时拭泪。 好在兄弟俩因差事办得好,得了圣上的嘉奖,不说容光焕发,精神还算不错。 娘几个说了会子话,老夫人也没多留两人,连忙催促各自回去洗漱休息。 反正圣上放了他们几天假,有的是说话聊家常的时间。 王义宗先转去明心堂的偏厅看了眼王子啸,见他哪哪都好,没什么可以不放心的,转身就出了明心堂,回临墨轩收拾整饬了一番自己,传了些吃食用过后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 从在书房里想了片刻,让人将休沐在家的王子鸣拎到书房考查了一番,见王子鸣没有因为没人管束而放松学业,觉得相当满意,当然再满意王义宗也不会在王子鸣面前松口,依然板着脸教训了王子鸣几句,这才背着手漫步进了清幽轩,迎接他的不是沈姨娘如花的笑颜,却是沈姨娘的眼泪。 不但是眼泪,更重要的是怀孕已经快六个月的沈姨娘居然是躺在床上保胎,明明他离京的时候胎相极稳。 一番了解之下,才知有人给沈姨娘下了药,且那药还是下在他出京前特地替沈姨娘寻来的素心腊梅里,这就让他分外恼火。 心里隐约有了那么一丝的猜测,只是有些想不通,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看着沈氏略显苍白的脸,王义宗越想越窝火,赵想越恼怒。 好在他知道事情不是靠恼火就能解决的,因此努力压下火气,细细询问,方才人是抓到了一个,却是府里的那个傻丫头,因此抓到如同没有抓到,至今没能查出指使傻丫头到清幽轩下药的那个幕后黑手是谁。 王义宗也算是个冷静自制的人了,虽然沈姨娘的眼泪让他心疼,被人算计到头上也令他火冒三丈,不过细思之下,他却不认同沈姨娘的话,他并不觉得作为伯府后院的权威,老夫人或者张氏用了这么些时候会一点线索都查不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论手法多老到,做得再隐秘,只要做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只不过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府里那个傻丫头,王义宗倒还真是认识的,今年已经十七八岁了,某些方面的心智尚不如四五岁的稚童小儿。 后院女人偶尔吃个醋争个斗,王义宗可以一笑了之,总归无伤大雅,可是伤及子嗣,就算只是个庶子庶女,也是王义宗不能容忍的。 这事势必要查个清楚,既给自己一个交待也给沈氏一个安慰,不过这事急不得。 王义宗耐下性子好生劝慰沈氏,又许诺过些日子带沈氏与一双儿女去沈家做客,总算哄得沈姨娘露了笑颜。 第二日是腊八,每年腊八各府之间都会迎来送往,宫里也会赏下腊八粥,今年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年长宁伯府迎进门的腊八粥少了一家,同时又多了两家。 多出的两家,一是最近因王秀颖的嫁妆与长宁伯府走得近的皇商皇甫家,一是刚刚回京定居的沈家。 这少的一家自然是宣平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