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后养成日常》 ☆、楔子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1。 陆薇静静地走在冗长而清冷的巷子里,雪花飘打在肩头,几朵灌入领口,冻得她打了个激灵。她从暖手捂中抽出一只葱白的小手,紧了紧领子。 一旁的桂嬷嬷将伞撑高了些,笑道:“冷吧,郡主?再忍会儿,马上就到了。” 陆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条巷子有些年头了,六尺宽,地面错落有致地铺着青石板,两侧的墙面被刷了暗红的漆,墙头是琉璃色的瓦。她记得小时候过来这边时,墙和瓦的颜色都比现在鲜艳许多。 那时她觉得这条巷子很长,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她看着都腿软,不想走,就趴在桂嬷嬷怀里,催她快些,快些,再快些。 眼下她过了让桂嬷嬷抱的年纪了,又觉得这条路,实在是太短、太短了。 “到了,郡主。您进去吧,老奴在外头候着。”桂嬷嬷站在门可罗雀的慈宁宫前,对陆薇行了个福礼。 陆薇的耳畔依稀回荡着那些宫妃与贵女言笑晏晏的声音,昔日繁华,已经不在了。 陆薇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暖香扑鼻,压住了炉子上的药香。 陆氏靠在明黄色的软枕上,用金线绣着金蟾折桂的宝蓝色缎面棉被轻轻地盖至腰腹,她花白的头发梳得光亮,盘在脑后,前面戴着一个紫色珍珠抹额,虽在病中,依旧透着几分难言的贵气。 陆薇上前,给她行了一礼:“姑祖母。” 陆氏看到是她,颓然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笑来:“是囡囡来了,快过来坐。” 囡囡,她的乳名。 陆薇走过去,挨着陆氏坐下。 陆氏不仅是陆薇的姑祖母,也是当今圣上的祖母,北梁的太皇太后。但圣上并非先帝血脉,而是从旁支中过继而来的养子,与太皇太后没有丝毫血缘关系。 先帝驾崩时,并未留下皇子,按祖制,可从亲王的儿子中挑选一个过继,做下一任的帝君。 陆氏中意的人选是陆薇的未婚夫——庆阳王世子楚楠。 楚楠家世显赫、俊秀倜傥、又智勇双全,正所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楚楠便素有无双公子之称。先帝在世时,十分宠爱楚楠,有谣言称先帝有意将楚楠收为养子,待自己百年之后,由楚楠继承皇位。兼之有陆氏与陆相国,也就是陆薇父亲的鼎力扶持,楚楠继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谁也没料到会横空杀出个淮 南王世子楚璃,生生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夺走了帝位。 所有人都傻了眼。若说楚楠是天上皎洁的明月,那么楚璃,便完全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了。一个连孔孟老子都分不清,终日只知道干架玩乐的京城小恶霸,怎么就当上皇帝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等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站在金銮殿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了。 楚璃,楚璃。 陆薇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陆氏拉过陆薇的手,叹了口气道:“哀家没多少日子了,很快就要去见先帝,也不知先帝会不会怪哀家这个做娘的没把他的江山守住。” 这话不好接,陆薇沉默。 “说起来……”陆氏忽然一笑,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容慈祥而温暖,“你小时候,皇帝还抱过你。” “嗯?”陆薇讶异地睁大了眸子,哪个皇帝?先帝?还是……楚璃? 似是察觉到了陆薇的疑惑,陆氏道:“是楚璃。” 陆薇更惊讶了,他们以前认识吗?她可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几次在宫里碰到楚璃的銮驾,她都是远远地行个礼就避开了,也没见楚璃说什么,这像是认识的人会做的事? 陆氏回忆着笑道:“你还小,才一岁,不会说话,但白白胖胖的,特招人喜欢。府里来了很多人庆贺你抓周,桌上摆满了东西,狼毫笔、《诗经》、算盘、珠宝、弹弓、弹珠、古琴、字画……你什么都不抓,却爬到楚璃跟前,抓住了他的手。” 陆薇几乎能想象那个滑稽的画面,心头一阵尴尬。没想到她和楚璃还有这一茬,都没听人提起过呢。楚璃大她好几岁,她抓周时,他已经很能记事了。那他应该知道她才对,可每次都一副陌生人的样子…… 记得第一次在宫里碰到他时,他问一旁的内侍:“这是母后给朕纳的新妃?” 内侍汗颜:“回皇上,这是陆相国的女儿,安郡主。” “哦,安郡主。”他挑眉。 内侍又道:“也是庆阳王世子的未婚妻,二人月底就要大婚了。” 他朝她看了过来,勾唇一笑:“庆阳王世子犯了重罪,朕决定把他杀掉,看来你得守寡了,安郡主。” 当时只顾着震惊了,尚不觉得,眼下一回想,他那是什么表情?!太欠抽了! 陆薇捏紧了手指。 陆氏 没注意到陆薇突然黑下来的小脸儿,自顾自地说道:“他当时没什么反应,过后也没再说起你抓周的事,我们都以为他没放在心上。直到你十三岁那年上寺庙烧香,摔下山坡不知所踪,全家人差点急死的时候,他把你送回来了。那时哀家才知他一直都记得你,也认得出你。” 摔下山坡的事,陆薇自然是记得的,却不知自己是被楚璃送回家的,她晕过去了。 “不是庆阳王世子吗?”她纳闷地问。 陆氏摇头:“庆阳王世子也去找过你,但找到你的是楚璃。抱歉一直没告诉你……” 陆薇张了张嘴,垂眸,绕起了环佩上的梅花络子:“那现在为什么又告诉我了?” 陆氏握紧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道:“我是不中用了,你父兄还在,陆家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这些人手里,还有先帝的江山,哀家也必须把它夺回来。囡囡,别恨姑祖母。” 陆薇不明白姑祖母的意思,只觉屋子里的暖香熏得她胸闷,透不过气来:“姑祖母,我好难受……” 陆氏欲言又止,愧疚地地撇过脸:“对不住了囡囡,姑祖母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他会好好待你的。” 陆薇的眸光就是一颤:“姑祖母你要做什么?” 陆氏移开视线:“桂嬷嬷。” 桂嬷嬷捧着一套凤冠霞帔走了进来,在陆薇跟前站定:“老奴伺候郡主更衣。” 陆薇惶恐地看了看桂嬷嬷手中艳若朝霞的嫁衣,这是她做梦都想穿在身上的衣裳,却不是这样一种情况下。她扭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陆氏,那张熟悉的慈祥的面容,这一刻忽然变得陌生:“姑祖母,你要把我嫁给谁?” 想到刚刚陆氏与她讲了那么多楚璃的事,她心中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是楚璃吗?” 可惜,她没机会知道了。 腊月初九这一日,安郡主失踪了,没人清楚她的下落。 次年正月,南疆皇室多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安妃。 消息传到皇宫时,御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二月,楚璃御驾亲征,挥师南下,举兵攻打南疆。 这场战事来得豪无预兆,两国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突然兴起战祸?大家觉得皇上一定是疯了。 三月,北梁的铁骑,踏破了南疆的河川,一路攻无不克、所向披靡,整个南疆都颤抖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北梁的确大获全胜,楚璃却阵亡了。他中箭的那一刻,眼睛死死地盯着城楼的方向,也不知看见了什么。 这一年,他二十七岁。 作者有话要说:1: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出自《诗经·邶风·北风》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小元开文了,别被开篇吓到,其实这是个宠文。 本来打算写穿越的,发现还是更喜欢重生。 跳坑吧,小天使们。 今天留言送红包,大吉大利(≧▽≦)/ ☆、重生 暮春时节,草长莺飞。 在这大好的春光里,相国府的千金病倒了了,对外只说是风寒,但蔷薇院的丫鬟都明白,她们小姐是受到惊吓昏迷了。 这种病最不好治,醒不醒全看病人的意志力,药物难起大用。 在换了三个太医后,陆相国终于发飙了:“都是干什么吃的?朝廷养你们白养了不成?连个小病都治不好!我还怎么指望你们给皇上瞧病?给太后瞧病?” 那凌厉的眼神,把第四个太医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按理说,他是皇室太医,不该来给一个臣女瞧病,但对方是陆相国的掌上明珠,也是陆太后的宝贝疙瘩,他唯有硬着头皮来了。可来了之后,他看不好,这就捅娄子了。 若是别人倒还罢了,可他是陆相国啊,搞不好要弄死他的…… 太医的腿都软了。 陆相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再治不好,砍了你信不信?!” 乔氏带着丫鬟进了屋,看了一眼几乎要跌倒的太医,望向自己丈夫:“凶什么凶?你凶人家,囡囡就能醒过来了?” 前一瞬还剑拔弩张的陆相国,这一瞬竟破天荒地软下来了,哼了哼说道:“谁凶他了?我是在问他话。”转头看向太医,“我凶你了么?” “没、没有。”太医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在那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啊!这真的是那个阴险毒辣的陆相国吗?怎么好像有点儿惧内啊? 乔氏让大丫鬟绿珠送走了太医,坐到床头,摸上女儿额头,叹道:“这都三天了,怎么还不醒呢?又没伤又没病的……” 好吵。 陆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但她感到一只柔软而温暖的手贴在了自己额头上,真像娘亲的手。 她一定……又做梦了。 乔氏一偏头,发现女儿醒了,正茫然地望着帐顶,当即眼睛一亮:“囡囡,你醒了?” “宝贝女儿醒了?”陆相国凑过来。 陆薇这时已能基本看清了,她先是看到了她娘,十分年轻的模样,珠光宝气,丽质天成,之后看到了她爹,也比记忆中的年轻、帅气。 这是怎么了?不仅梦到爹娘,还梦到他俩返老还童了? 陆相国睁大眼,戳了戳女儿脸蛋:“囡囡是不是傻掉了?怎么都不说话?眼神儿也呆呆的?” “你才傻掉了! ”乔氏没好气地瞪了丈夫一眼,把女儿半抱起来,温柔地问向怀中的女儿,“囡囡,能听到娘说话吗?肚子饿不饿?娘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这怀抱,也太真了。 陆薇仰头,茫然地看了看明显年轻了好几岁的娘亲,又看看正朝她吹胡子瞪眼的父亲,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真小、真白、真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女人。 她这是……重生了? 乔氏没等到女儿的回应,以为女儿真傻掉了,情急之下,哽咽了起来:“都怨我,不该带你去上香,结果把你弄丢了,过了三天才找到你,也不知你经历了什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上香?陆薇想起来了,她十三岁那年,和娘亲一块儿到寺庙上香,本想给军中的二哥求个平安符,谁料她顽皮,跑到后山抓狍子去了。结果狍子没抓着,反而把自己摔下了山坡。后面的事,她不太记得了,醒来已经在府里。 “娘,我没事。”她沙哑着嗓子,轻轻地说。 乔氏见女儿终于开了口,心中石头落了地,只是仍不放心地问:“真没事吗?有没有哪儿疼、哪儿不舒服?” 陆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乔氏抱紧失而复得的女儿,“以后不许调皮了知道吗?不管去哪儿都得带几个人。这次是你命大,没碰上恶人,可要是万一呢?你让娘找谁哭去?” 陆相国没好气地道:“哪个恶人敢动我陆栋梁的女儿?不要命了吧!信不信我灭他九族啊?!” 乔氏瞪他,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不过自家相公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放眼整个北梁,还真没谁敢动他们女儿。女儿的爹是正一品相国,姑祖母是当今太后,未婚夫是平西王世子,这等矜贵身份,除了公主,就没谁比得过了。可公主的爹没这么宠爱她们——所以啊,还是女儿有福气。 陆薇曾经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可是一想到几年后,他爹不再是相国、姑祖母也不再是呼风唤雨的太后、未婚夫被杀头、她自己则成为姑祖母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她就觉得人生充满了悲哀。 …… 陆薇数日未进食,肠胃娇弱,乔氏只让人做了点红糖小米粥和清汤面条。 吃过饭,陆薇躺在床上晒肚皮。 陆相国到书房处理公务,乔氏留下来陪女儿,见女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柔柔地问:“怎么了? 是没吃饱吗?” “饱了。”陆薇病歪歪地说。 乔氏笑着点了点她脑门儿:“那你耷拉一张小脸给谁看?还在为没抓着狍子生气呢?等你大哥二哥回来,叫他们给你抓一笼子,养着玩儿。” “谁养狍子玩儿?”陆薇撇了撇嘴儿。话虽如此,她却是有些思念远方的哥哥了。她大哥从文,二哥从武,一个住书院,一个住军营,她都很少见到。但印象中,哥哥们是极疼她的。只是大哥二哥不太喜欢姑祖母,总劝她少往皇宫跑,她不听,觉得姑祖母那么好,不让她与姑祖母来往的哥哥们是坏蛋,一直待哥哥们十分冷淡。现在一回想,真是悔不当初。 如果她记得没错,前不久二哥在军营的训练中受了伤,大哥去探望他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她真想大哥、二哥。 陆薇将脑袋靠在了娘亲肩上,鼻子酸酸的。 乔氏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怎么了,囡囡?” 陆薇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大哥二哥了,毕竟她之前从来没想过,岔开话题道:“没什么,困了。” “困了就睡吧。”乔氏把女儿塞进被子。 陆薇到底是有些虚弱,没多久便睡了。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上元节大哥、二哥要带她出去玩耍,姑祖母却派了轿子来接她,她头也不回地上了姑祖母的轿子,大哥、二哥受伤地看着她,那种眼神,几乎把她从睡梦中疼醒。 之后,她又来到了皇宫,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姑祖母,慈祥而温暖地朝她笑,可是一转头,姑祖母把她塞进花轿,她哭着说不要,可是没人理她。 她被堵住了嘴,轿子从闹市而过,一路往城门而去,她看到了大哥、二哥在路边行走,她挣扎,可他们看不见。她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身旁的轿子里坐着他们最疼爱的妹妹,而这一次,她再也回不来了。 梦的最后,是一片血色的天空,她被架在城楼上,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人骑着战马,远远地看着她。 她听不见他声音,但她知道他在说,“陆薇,朕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世是甜的,这一世是甜的,这一世是甜的,重要的事说三遍。 ☆、祖孙 陆薇休养了两日,差不多恢复元气了。早先她生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每日上门探望的客人几乎踏破相国府的门槛,补品药材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府里送。陆薇就坐在廊下,一边懒洋洋地晒太阳,一边听丫鬟讲谁谁谁家的夫人又送来了什么珍稀礼物,还说库房装不下,都堆到粮仓里去了。 生个病都如此兴师动众,放眼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丫鬟讲得眉飞色舞,陆薇笑着不说话。这些人表面给她送东西,其实都是做给她爹看的,等她爹不是相国了,她就是找他们讨个铜板都讨不着了。 红蕊说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自家小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平静得有点奇怪呀! “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呀?”红蕊关切地问。天知道这次小主子失踪,她们遭了多少吓。要不是夫人拦着,老爷得把她们全部砍了。她们现在可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做事,就怕一不留神怠慢了小姐,那她们可真的小命不保了。 乔氏跨进蔷薇院,恰巧听到红蕊的话,眉头就是一皱:“囡囡又不舒服了吗?” 呃……不是啊,她舒服得很呐。 陆薇偏头,乔氏已经快步走到了她跟前,摸摸她额头,不烫,又摸了摸她小手,热乎乎的,问:“是哪儿不舒服?” 陆薇扑进了娘亲怀里,娘亲的味道真好闻,暖暖的,香香的:“没不舒服,红蕊瞎操心。” 乔氏神色稍霁,对红蕊道:“去看看小厨房的红豆汤炖好没?” “是。”红蕊退下。 陆薇往藤椅的另一侧挪了挪,让她娘坐。这椅子不大,索性二人也不胖,尤其陆薇身材娇小,几乎不占地方,乔氏便挨着女儿坐下了,女儿抱着她不撒手。她嗔道:“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粘人。” 话虽如此,她却是顺手把女儿搂进了怀里。做娘的,巴不得孩子天天粘自己,粘到一百岁才好。两个儿子她是不指望了,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就女儿这娇娇宝儿,能让她体会一把做娘的乐趣。 陆薇粘够本儿了,小脑袋靠在乔氏肩头,享受着乔氏给她顺毛儿。 乔氏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轻轻地说道:“囡囡,若真没大碍了,就入宫给你姑祖母请个安吧。你生病这几日,她也急坏了,每日都把你爹叫过去问你好些了没。” 陆薇不吭声。 乔氏微微诧异:“怎么了?不想去吗?” 当 然不想,上辈子她把自己害得这么惨,这辈子她不找她报仇就不错了,还给她请安?也许她现在对她的疼爱是真心的,但那又怎样?她最爱的是权势、是江山,为了这些东西,她可以忍痛割爱,泯灭良知,把亲哥哥的孙女儿卖到南疆。 为避免重蹈覆辙,她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陆薇低声道:“我不是应该先给祖母请安吗?” 一句话说完,她自己先惊到了,这有点儿不像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话。 如果说她对自己两个哥哥只算是冷淡,对亲祖母便是有些“避之不及”了。她和哥哥玩不到一块儿,是因为哥哥们阻挠她见姑祖母,她不高兴。可对祖母,却是有些瞧不上。 她祖母是农户出身,豆大的字不识一个,也没见过世面,说话糙,做事糙,用句不太恰当的话来形容,就是有点儿上不得台面。陆家祖上便是书香门第,出过好几个内阁学士,到太爷爷那一代虽未入朝为官,却也得了进士。 有一年太爷爷外出游学,赶上发大水,被冲到洪水中,是祖母的爹救了他。太爷爷见他家中有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大的小姑娘,一时脑热,给俩孩子定了娃娃亲。 后面才知道,小姑娘其实比他儿子大两岁。不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祖父硬着头皮把一个晒得黑不溜秋的农家姑娘娶进了门。文人多清高,自然看不上如此卑贱的糟糠妻,与祖母草草圆房后便再没进过祖母的院子。 太爷爷在世时,常给祖母撑腰,祖父不敢做得太过。太爷爷一走,祖父就跟脱了缰的野马在种马男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妾室一个接一个地抬进门,生了一窝庶子庶女。 值得一提的是,祖母与祖父虽只做了一夜夫妻,却成功地怀上了孩子,也就是父亲。 祖父不待见祖母,对父亲也就没什么好脸色,觉得一个农妇生的儿子能优秀到哪儿去? 可祖父打死都没料到的是,那几个他呕心沥血去栽培的庶子没考出个名堂,反倒是他没看一眼的父亲一路高中,摘得榜眼。 有自己的相国府后,父亲把祖母接了过来。 陆薇生来便是相国千金,不像哥哥们吃过苦,懂心疼人。她成天与那群世家千金混在一块儿,一说起她祖母是个乡下来的农妇,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上辈子那么亲近姑祖母,除了姑祖母对她有求必应之外,也有一部分虚荣心在作祟吧。 这辈子,她不会再活在别人眼里了。 …… 下午,乔氏带陆薇去看望了老太太。 老太太没料到陆薇会特地跑来给自己请安,她乡下长大的,做不来城里的规矩,昏定晨省这一套打她过门就没使过。孩子们有空了就来,没空她也不催。 儿媳孝顺,倒是每日都来陪她说会儿话,偶尔会带上孙女儿,可孙女儿与自己并不亲近,哪像今天,一口一个祖母的,把她的心都给叫化了。 老太太问陆薇身体养得怎么样了,陆薇拍拍自己还尚未发育的小胸脯,脆生生地道:“老好了!白胖白胖的!比祖母养的大白鹅还胖!”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老太太闲来无事,僻了个单独的园子养鸡鸭鹅,从前陆薇嫌脏,不肯看,这回不端着了,跑去喂了会儿食,倒觉得蛮有意思,尤其会咬人的大白鹅,可带劲儿了。逗完大白鹅,陆薇又上祖母的菜园子逛了逛。她平时吃的好多菜都是打这菜园子摘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老太太留二人用膳,打算亲自下厨。 “祖母还会做饭的呀?”陆薇瞪圆了眸子。她印象中,那些千金啊、夫人啊、老太太啊,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乔氏笑道:“你祖母做的饭可好吃了。” “比刘妈妈做的饭还好吃吗?”陆薇问。 刘妈妈是蔷薇院的厨娘,花大价钱聘来的,什么菜系都能做,不敢说比御膳房的强,但陆薇这么叼的嘴巴,都能有七八分满意。 乔氏捏捏女儿脸蛋:“你吃过就知道了。” 约莫是常年劳作的缘故,老太太身子骨比别的老人硬朗,拧起水桶来,气儿都不带喘的。陆薇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祖母在厨房里忙活,看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对门外唤道:“穗儿!去摘一把葱来!我葱不够了。” 陆薇站起身来:“我去我去!我会摘!” 陆薇把葱摘来了,老太太一看,险些笑岔气儿。 这哪里是葱?分明是韭菜啊! 老太太做了五菜一汤:糖醋排骨、胡萝卜焖鸡、熏鹅、红枣蒸南瓜、清炒小白菜、黄瓜鸡蛋汤。 老实说,卖相不怎么好,都是一大碗一大碗的,不如蔷薇院的摆盘精致,但味道委实不错,肉都特别入味儿,有嚼劲,却不硬。陆薇最爱糖醋排骨,差点儿给舔了盘子。 老太太宠溺地看着自陆薇一小口一小口吃东西的样子,明明吃很多,却一点都不粗鲁,不像那些乡下丫头。她这孙女儿,就是天上的小仙女儿,好看死了。 老太太这把年纪是不能胡吃海喝的了,陆薇一口气吃了两大碗,把乔氏都给吃吓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怎么虐待女儿了呢,这活跟没吃过饱饭似的。 陆薇想吃第三晚的时候,被乔氏按住了:“不能吃了,再吃你小肚皮该撑破了。” 可是,真的太好吃了呀! 以前哥哥们向她炫耀祖母做的菜多香多香,她还不信呢。 陆薇可怜兮兮地瘪起了嘴儿。 还要。 老太太笑了:“让她吃吧,她才吃多少?那些乡下的孩子,比她能吃多了。吃的多,长得壮,她就是吃太少了,才这么瘦。” 乔氏是不好拂老太太面子的,可又真怕女儿撑坏,毕竟前不久病了一场,肠胃还弱着。她只让陆薇吃了小半碗,陆薇吃到后面,都走不动了,摊在老太太床上晒肚皮。 老太太怜爱地看着小孙女儿,看啊看的,看不够。 ☆、大白 陆相国从皇宫归来时,陆薇已经睡着了,乔氏坐在一旁刺绣。 丈夫与两个儿子很少在家,她满腔热忱无处搁置,便尽数放在了女儿身上。女儿吃饭,她陪着;女儿睡觉,她守着。不知不觉,女儿已经长大成人,可她这习惯,十几年如一日的,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陆相国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抚了抚妻子的肩膀道:“她都睡了,你还守着她干嘛?” 乔氏笑道:“反正也没事干。” 陆相国摸了摸女儿额头,女儿睡得香甜,还打着小呼噜,他眸光不自觉柔软了下来:“今儿怎么睡这么早?” 乔氏把女儿不去给姑祖母请安,反而到老太太那儿疯玩大半日的事与丈夫说了,也说了吃饭吃到撑,连回蔷薇院都是坐的滑竿。 这可把陆相国惊到了,女儿不亲近老太太,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他初做官时并不在京城,而是在万里之外的苦寒之地辽州,两个儿子是留在老太太身边养的,与老太太自然亲近。后面圣上将他从辽州调回,委以他相国之位,女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女儿不亲近老太太,说到底也是被他们惯坏了,有那么点儿京城贵女的骄纵与虚荣,不太看得上老太太的出身。他心里不舒坦,想教训女儿一顿,可老太太舍不得,他也舍不得。每次他带两个儿子去看老太太,女儿却去了宫里陪太后,他都能感觉到老太太挺伤心的。 倒不是他讨厌宫里的姑姑,而是老太太才是他亲娘,他自然希望女儿和他亲娘最亲了。眼下听说女儿辞了宫里的请安,跑去陪老太太,他真是又惊又喜:“长大了,知道谁是她亲奶奶了!” 乔氏不可置否:“我瞧她因祸得福,生了一场病啊,性子也跟着医好了。又粘人,又疼人。” 陆相国笑道:“那还不是你教的好?” 乔氏忍俊不禁:“怎么不说你生的好?” 陆相国就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生?得得,咱俩一起生,你看女儿这么乖,要不再生一个?” 乔氏嗔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陆相国揽住妻子的肩膀,微微一笑:“跟自己老婆正经,那还是男人吗?” 其实早在陆相国摸陆薇额头的时候,陆薇就醒了,只是听到爹娘在谈论自己,不好意思睁眼,就接着装睡,哪想,就听到了这么辣耳朵的话。 知道你们感情好,但你们在我房里秀恩爱真的好么 ? 陆相国又说了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乔氏红着一张脸被他牵回了房,这一晚,自是恩爱缠绵不提。 …… 陆薇迷上了驯鹅。 老太太养的几只大白鹅,以最肥最大的那只最为凶悍,陆薇既怕它,又忍不住去撩它,每次都被它追得落荒逃窜。陆薇给它取了个十分形象的名字:大白。 大白成为了陆薇的新宠,大白的爱好是咬陆薇的屁股。 陆薇还真被它咬了一次,穿得多,倒是不疼,但着实吓了一跳,眼泪都吓出来了。 老太太心疼娇娇孙女儿,拿起扫帚将大白好生修理了一顿。 大白怂了。但也学乖了,只要老太太在,它就不招惹陆薇,老太太前脚一走,它后脚就朝陆薇扑来了,反正这傻丫头也不爱告状。 一只鹅都比自己机灵,陆薇深受打击。 老太太告诉陆薇,在乡下的时候,他们不养狗看门,养鹅,鹅比狗/管用。陆薇很难想象那个画面,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屁股被大白咬两次还能用,要是被狗咬两次……不对,什么狗能咬她两次啊?一次就得被她爹超度了! 陆薇在老太太这儿吃好玩好,几日下来,瘦弱的小脸蛋儿竟养出了一点婴儿肥。陆薇的五官原本就生得十分精致,奈何脸盘儿太瘦,一眼望去,就只剩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白天看还好,搁半夜,其实是有些瘆人的。现在长了点儿肉,标标准准的瓜子脸,肤色白里透红,像扑了上等的胭脂,说不出的娇俏可人。 “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我都长胖了!”陆薇在吃完第三碗饭后,“大义凛然”地放下了筷子。 …… 陆薇一直没去宫里给太后请安,太后记挂她,担心她是身子没好利索,差了桂嬷嬷进相国府瞧她。陆薇本想顺势装装病,奈何如今白白胖胖的,可是怎么装都不像了。 桂嬷嬷回宫复了命,太后得知陆薇是真的痊愈了,第二天便差了马车来相国府接陆薇入宫。 这要再不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撇开亲戚关系不谈,人家可是德高望重的太后、北梁最有权势的女人,陆薇是嫌自己命长还是怎么?抗她的旨不尊? 陆薇心不甘情不愿地挑起了衣裳。 看着女儿仿佛要拉长到地上的脸,乔氏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挺喜欢进宫的吗?宫里的东西好吃,宫里的花漂亮,宫里的景致比陆 府的好。” 陆薇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那是年少轻狂。” 乔氏噗嗤一声笑了:“年少轻狂,说的你百八十岁了似的。你就是舍不得你那群鹅吧?” 尽管乔氏对于女儿的转变感到困惑,却无论如何猜不到女儿是重生了一回的,只觉是女儿性子顽劣,在老太太那儿玩上了瘾。 陆薇一脸生无可恋:“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的悲哀,你们不懂。” 这下,连红蕊和绿珠都绷不住了,捂住嘴,闷闷地笑了起来。 陆薇年纪小,个子小,长得又可爱,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架势,其实是很滑稽的。 陆薇最终挑了一条亮粉色的裙子,这裙子是对襟、高腰、窄绣,穿在身上,把身姿修饰得格外纤长,再配上头顶的单螺髻,活生生一个俏皮的小仙女儿。 美中不足的是陆薇还没发育,胸平得能跑马车。 重生就这点不好,她迷人的大沟沟没了! …… 相国府是当今圣上赐给陆相国的,原先是一处郡王的府邸,那郡王犯了事,被贬为庶人流放边塞,府邸也因此空置了下来。因是皇亲之所,距离皇宫不算遥远,马车晃悠了两刻钟便过端门,抵达了午门。 陆薇下了车,由宫女引着往后宫走去。 这条路她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每一遍的心境都不大一样。 路过御花园时,她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陆二小姐吗?” 陆家本有三房,她爹是长房,下头还有两个叔叔。二叔女儿比她大两岁,所以理论上来讲,她的确是二小姐。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喜与老陆家扯到一块儿,敢这么捋老虎须的,用脚趾头也猜到是谁了。 陆薇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那边,就见一片姹紫嫣红中,围坐着几名衣着华贵的少女,看样子,是在吟诗作画,为首的便是刚刚与她说话的白裙少女——霍灵儿。 霍灵儿生得也是花容月貌,虽不如陆薇底子好,但因年长两岁,瞧着比陆薇更楚楚动人一些。 霍灵儿打小与陆薇不对付,原因比较复杂,追溯到上一代,就是她爹是文臣,霍灵儿爹是武将,彼此两看两相厌;追溯到后宫,就是她姑祖母是太后,霍灵儿姑姑是皇后,她压了霍灵儿一头;当然最根本的症结还是在她二人本身,她也是过了许多年才知道,霍灵儿一直暗恋庆阳 王世子,可庆阳王世子,是她陆薇的未婚夫。 陆薇扬起下巴,微露出一抹笑来:“是霍小姐呀,这么巧。” 霍灵儿见自己叫了陆薇二小姐,陆薇却一点没炸毛,微微诧异了一下,随后道:“听说陆二小姐抓狍子抓病了,怎么样?都大好了吗?” 她此话一出,坐在她身旁的千金们纷纷掩面笑了起来。堂堂相国府千金,到寺庙不好生上香,却跑去抓狍子玩儿,丢死人了。 这要是前世,陆薇这娇气包就该气得脸红脖子粗,然后哭着去慈宁宫,身边的小宫女会把今天的事如实禀报给太后。但其实禀报了也不能拿霍灵儿怎么着,毕竟霍灵儿是皇后的侄女儿,太后也下不去狠手惩罚,倒霉的都是那几个炮灰千金。 霍灵儿就等着陆薇被自己气哭,陆薇却莞尔一笑,这笑并不像个孩子,而是散发着一股少女的楚楚韵致,霍灵儿一瞬间给看痴了,就连周围几个看好戏的千金,也慢慢瞪大了眼。 陆薇别有深意道:“我一摔下山坡,就被世子给救了,一点儿没受伤,你说,我能不好吗?” 她说的是世子,没点明是哪个世子,但霍灵儿自动代入了庆阳王世子,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她不高兴,陆薇就放心了,拍拍她肩膀,笑眯眯地走了。 其实霍灵儿也没干过多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她俩八字犯冲,碰上了总得掐一掐。掐就掐呗,谁怕谁了? 陆薇轻车熟路的去了慈宁宫,宫里最藏不住秘密,尤其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几乎是与陆薇同时冲到太后跟前的。不过鉴于陆薇没吃什么亏,反倒是霍灵儿在陆薇走后红着眼眶出宫了,太后没多说什么。 太后拉着陆薇的小手,囡囡长囡囡短的,叫得好不亲热。 这时的太后有儿子撑腰,还是非常风光的,精神好,气色也好,看上去比老太太年轻十岁。 “你一直不来,哀家还当你病着呢,不知多担心你……你都好了,怎么也不来看看姑祖母?不喜欢姑祖母了是不是?”太后故作生气地看着陆薇。 陆薇挠了挠头,干笑道:“哪儿能啊?囡囡喜欢姑祖母的。” “那怎么总是不来看哀家?”太后哼道。 陆薇张了张嘴:“那个……我养了只大白,最近忙着驯它呢。” 大白鹅的事儿,太后已经听桂嬷嬷说了,她也知道陆薇玩性大,不然也不至于为了抓个狍子把自 己摔晕了,没怀疑陆薇的借口有多蹩脚,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她脑门儿道:“还说呢,这次要不是世子及时找到你,你指不定出事儿了!” 这话是真的,虽说在京城没人敢动陆相国的女儿,土匪都不敢,但林子里多的不是人,是毒蛇猛兽啊。春天,万物复苏,危险的东西遍地都是,陆薇每在林子里多呆一刻,都多一分危险。 太后又道:“哀家和你父亲已经谢过庆阳王世子了,回头你见了他,再当面感谢一番。” “真的……是庆阳王世子吗?”陆薇低低地问。 太后就道:“当然是他,不然你以为是谁?” 不是我以为是谁,而是你曾亲口告诉我他是谁啊,姑祖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章节和大白一样肥 ☆、妹妹 太后留陆薇用了午膳。陆薇是慈宁宫的常客了,御膳房知道陆薇的口味,特地做了她爱吃的八宝酥鸭、碳烤鹿肉、九珍糯米丸子等,都是肉。陆薇不爱吃鱼,青菜就更不爱了。不过好歹知道多吃素对皮肤好,还是免为其难地用了些。 午膳后,陆薇起身告辞。 太后赏了陆薇不少东西,吃的穿的戴的玩的,应有尽有。太后子嗣单薄,只得圣上一子,而圣上的子嗣也并不兴旺,只生了几个小公主。那些公主在太后跟前儿还不如陆薇得脸,是以好东西什么的,大半是进了陆薇的腰包。 若在以往,陆薇就没心没肺地收下了,但现在,她觉得烫手啊! “姑祖母上回赏的料子都没穿完呢。”这是要推辞的意思了。 太后嗔道:“没穿完又怎样?女儿家谁还嫌料子多?” 世人都觉陆薇风光无限,却不知,出来混,迟早要还,陆薇最后,是拿命、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在偿还。 这么想着,陆薇又觉得这些东西不收白不收。 陆薇坦然收下了,随着宫女离开了慈宁宫。路过御花园时,陆薇朝那边看了一眼,千金们的小聚已经散了,先前摆的桌子垫子、笔墨纸砚也全都撤走了,御花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 陆薇天天到老太太那儿请安,虽然请安的内容是蹭吃蹭喝蹭大白,但她知道,老太太挺盼着她去的。冷不丁一天没去,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就想给老太太买点小礼物。 陆薇让小太监把马车驶入了商贸繁荣的长安街,下午是一日中生意最冷淡的时辰,街上行人不多,陆薇走下马车,四名宫人有眼力地跟了上去。 老太太一不好吃,二不好玩,也不像那些宅子里的深闺妇人喜爱收集古董,她就是个朴实的农妇,给她买点儿什么好呢? 人上了年纪,就怕孤单,她娘才三十多呢,就成天念叨——你爹要上朝,你大哥要读书,你二哥要习武,你将来要嫁人,一个个儿的,我这成天有个什么意思? 陆薇大眼珠子一转,进了一家牌铺。 买到逞心如意的礼物后,陆薇转身回了停车的地方,老远的,看到马车前蹲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穿红裙子、扎羊角辫,头绳也是红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红宝石璎珞,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也是红得打眼。 红彤彤的一团,陆薇第一反应:这是一火娃呀! “火娃” 蹲在地上,拿着一截白垩笔在地上画圈圈,她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脸蛋红红的,薄薄的刘海儿耷在额前,刘海儿下一双细细的柳叶眉弧度极美,眉间一粒红朱砂,与她的小红唇交相呼应,漂亮得不像话。 她察觉到了陆薇的存在,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就那么映入了陆薇的眼帘,陆薇觉得自己被电到了。 “火娃”继续埋头画圈圈。 陆薇四下看了看,什么人都没看到,不由地皱眉,瞧这小美女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蹲在街上画圈? 陆薇走过去,问她:“小妹妹,你家人呢?” 小妹妹不说话。 “你爹娘呢?” 还是不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就是不说话。 陆薇无法,只得问了车夫,车夫道:“没看到她家人,她一个人走过来的,之后便一直蹲在这儿画圈,奴才都瞅半天了,也没谁来领她。” 这么小的孩子,爹娘都是看得很紧的,再不济还有丫鬟婆子,不该让她落了单才是。陆薇想不通这小火娃是怎么一回事,又不能真把她丢下不管,万一碰到人贩子呢? 陆薇一寻思,把小火娃带回家了。 乔氏心善,得知女儿捡了个孩子,并未反对什么。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换做她,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她让府里的管事去衙门报了案,相国府报的案,想必衙门不会怠慢的。 …… 陆薇发现小家伙不认生,到蔷薇院就跟回了自己家一样,往秋千上一坐,蹬腿儿荡了起来。她一身鲜亮的红色,如一团小焰火在空中来回飘荡。 蔷薇院的丫鬟还没见过这么养眼的孩子,纷纷上前围观,小家伙也不害臊,自顾自地玩着。 陆薇换了套轻便衣裳,准备去翠竹院探望老太太。小家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跟上陆薇,抓住了陆薇的袖子。 陆薇其实并不十分喜欢小孩子,三叔家有个小弟弟,也挺喜欢她的,每次见了她都缠着要她抱,她嫌弃得很。可说不上来为什么,这半路遇到的小家伙,她竟不觉得讨厌。 她牵上了小家伙的手,这真是一只包子手啊,肉呼呼的,软软的,她忍不住捏了一路。到翠竹院时,小家伙的手背已经被她给捏红了。 大白一整日没欺负陆薇,早 心痒难耐,陆薇一进门,它便张牙舞爪地飞了过去。 陆薇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也是个三心二意的主儿,刚养大白时,满脑子都是大白,现在得了个比大白可爱的小萌娃,她就把翠竹院住着一只傻大白的事儿给忘了。一直到大白凶悍地冲过来,她才“妈呀”一声回了神。 她被大白追得满院子乱跑。 这场面太滑稽,连一直没吭声的小家伙都咯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陆薇: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通过这件事,陆薇确定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小火娃的嗓子没有问题,之前她屁大的声儿不出,陆薇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小哑巴呢。 …… 晚饭是六菜一汤,除了陆薇最爱的糖醋排骨,老太太还做了一碗东坡肉。东坡肉是好东西呀,肥肥的、嫩嫩的,油而不腻,咸中带甜,一口咬下去,整个人都能酥掉。 翠竹院不缺伺候的人,但每次陆薇过来,老太太都会亲自下厨,今儿为照顾小家伙的口味,老太太特地炖了一碗虾仁蛋羹。 小家伙的个子是够不着桌子的,坐在椅子上,脑袋与桌面平齐,陆薇想着要不要单独叫红蕊抱着她吃,那边,老太太让穗儿将陆薇小时候坐过的婴儿椅搬了出来。 这她几岁的椅子了?老太太还留着呢,她自己都没印象了。 眼眶莫名有点发热。 不能再想了,再想得哭。 小家伙吃饭很乖,不需要人喂,也不挑食,大口大口地,一碗饭很快吃完了。只是那吃相虎里虎气的,陆薇真怀疑她是跟着一群爷们儿长大的。 吃完,小家伙打了个饱嗝。 陆薇躺在老太太床上晒肚皮,说是晒,其实也就揉揉肚子,毕竟大了嘛,不好真像小时候那么放肆了。 小家伙蹬掉鞋子,学着她模样,也躺下晒肚皮。 这一大一小的,连摸肚子的动作都如出一辙,可把丫鬟们笑坏了。 陆薇转头看向小家伙,小家伙也在看她,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看死了。陆薇看着看着,隐隐觉出了一丝熟悉,这孩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火娃:大哥,我把嫂嫂带回来了! 楚璃【微笑】:真乖。 ☆、楚璃 入夜时分,京兆府来了人,是去年刚刚晋升的府尹大人,姓张,年方五十,长得清清瘦瘦,笑起来慈眉善目。 张府尹从陆薇口中得知了事件的全过程,之后,递给陆薇一幅画:“陆小姐,可是这个孩子?” 陆薇看了看画上红彤彤的一团,不是她捡回来的小火娃又是谁?陆薇纳闷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她爹娘已经到衙门报案了吗?” 张府尹道:“是她哥哥报的案,说是下午和他走散了,时间上跟陆小姐说的也对得上。” 什么哥哥这么粗心,把妹妹给弄丢了?还是亲哥哥吗?陆薇暗暗诽谤,没好气地问了句:“谁家的公子哥啊?” 张府尹是知道那孩子不太肯说话的,陆家人没问出身份倒也不奇怪,笑着说道:“是淮南王世子。” 陆薇许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府尹口中的淮南王世子是谁,正是前世打败了她未婚夫登上皇帝宝座的楚璃。 前世她认识楚璃时楚璃便已经是皇帝,她叫皇上叫习惯了,乍然听人唤他世子,她半天都回不神来。 如果小火娃是楚璃的妹妹,就能够解释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那眉眼,的确有三两分楚璃的影子。 只不过……楚璃几时有个妹妹了? 等等,好像是有,她曾听姑祖母提过,淮南王有个女儿,娇俏可爱,特别逗人喜欢,与楚璃感情极好,只可惜那孩子在两岁时失足落水,淹死了。 小火娃怎么看都已经超过两岁了,她会是姑祖母上辈子提到的孩子吗? 如果是,那她这辈子是有了什么造化,居然没被淹死? 这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 既然知道了小家伙的来历,陆薇也不好强把人留在身边了,依依不舍地把小家伙交到了张府尹的手上。小家伙刚刚晒肚皮晒睡着了,被红蕊一路抱过来都没清醒,可是在张府尹接住她的一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老太太总说陆薇是小仙女儿,可陆薇觉得小家伙才是,那黑亮的眼珠,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小得好似连颗葡萄都塞不进去的小嘴儿,真真是好看极了。 陆薇忍不住在她小脸儿上捏了一把。 她就着陆薇的手,将脑袋偏了过来,小胳膊也伸了过来。 抱。 陆薇就抱了,抱完才发现麻 烦了,张府尹怎么接都把她接不过去了。 小家伙窝在陆薇怀里,小手抱住陆薇的脖子,死活不松开。张府尹一伸手,她就转过脸,小腿儿一阵乱蹬,一副要陆薇快点带着她跑的架势,萌死了。 张府尹自己也是做爹的,明白这小祖宗是不肯跟他走了,但又不好让陆薇这个没出阁的姑娘随他这个外男跑一趟。一则,陆薇没这义务;二则,陆相国知道了,怕是会怪罪他。于私于公,他都开不了口。 要是陆小姐主动提出来就好了…… 府尹大人脸皮也是够厚的。 陆薇哪里看不出他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她还没做好见楚璃的准备。 她无从证实姑祖母最后与她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她只知道,她嫁入南疆后,楚璃率军攻打过来了。有些东西她不敢往深处去想,可不想,不代表她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楚璃的死,一直叫她耿耿于怀,乃至于重活了一世,还是没办法好好地面对他。 捡到他妹妹是偶然,也是她这一世改变的结果,如果不是她与祖母的关系变好了,她也不会想着去给祖母买东西,如果不去给祖母买东西,不走那条街,也就不会捡到他妹妹。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把这小家伙悄无声息地放回原地俨然不可能了,但求别因为这个,就把她推到了楚璃的面前。 就在陆薇思索着如何是好之际,外头的丫鬟禀报,大少爷回来了。 陆薇一听是大哥,瞬间将前世的回忆压回了心底,抱着小家伙往外走,在门口,与风尘仆仆的陆正卿撞了个正着。 “大哥!” 陆卿月初去看望受伤的弟弟了,刚从军营那边回来,在府外看到了衙门的马车,以为府里出了什么事,忙赶到花厅,哪知陆薇急急忙忙地冲出来,险些把他撞出去。听到那声大哥,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妹妹—— 他古怪地睁大了眼。 陆薇才不管大哥会怎么奇怪呢,她就是想大哥了,老想老想了,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算他几时回府。她靠进大哥怀里,撒娇地蹭了蹭:“大哥。” 陆卿像被雷劈了似的怔在原地,陆薇一贯不黏他,甚至待他有几分冷淡,今儿是怎么了?这么亲热?这还是他妹妹吗?别是抓狍子给摔傻了吧? 张府尹觉得兄妹俩的氛围怪怪的,陆小姐都这么亲近自己哥哥了,做哥哥的怎么好像一点惊喜都没有,满脸都是惊 吓呀? 很快,陆卿注意到了妹妹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正睁大一双眼,呆萌呆萌地看着他,他忽然想起了妹妹小时候,也总这般在他怀里,无辜而可爱。 他心头柔软被触动,抬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这是怎么一回事?” 问的是妹妹的变化,也问的是这个孩子。 陆薇却只听出了第二个意思,把白日里发生的事与他说了。 陆卿略有些诧异道:“没想到你也有做了件像样的事。” 陆薇的小脸唰的沉了下来:“大哥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以前很差劲吗?” 陆卿不由地笑了:“你说呢?” 陆薇噎住了。 好吧,她承认自己以前的确挺混蛋的,放着好好的家人不珍惜,成天往宫里跑,虚荣又娇气。可是现在她知道错了,她改了,她以后都会好好对祖母和哥哥们的,再也不会寒他们的心了。 陆卿看着妹妹耷拉下去的脑袋,探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发顶,转头对张大人道:“不劳张大人两头跑了,我和妹妹送楚小姐回去吧。” 难得妹妹做件好事,当哥哥的,没不支持的道理。 陆薇的内心却是崩溃的,去淮南王府?她、不、要、啊! …… 一路上,小家伙都赖在陆薇怀里,刚刚一折腾她瞌睡也没了,精神得能抓麻雀,陆薇想悄悄地溜掉都不行。好容易到了淮南王府,陆薇的腿都麻了。 陆卿下车,与王府的侍卫说明了情况,侍卫忙不迭地奔进府。须臾,一名身材矮胖的嬷嬷从府里迈着小碎步出来了,身后跟着一大群年轻的侍女。 陆薇挑开帘幕的一侧,往那群人身上瞄了瞄,心道不亏是王府啊,连几个伺候的丫鬟都生得如此貌美,走起路来,仪态万方,比之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那为首的嬷嬷,尽管身材有些发福,但通身好气质,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夫人。 都说窥一斑而见全豹,别看陆家显赫,可在底蕴深厚的皇室面前,也不过是个暴发户罢了。 嬷嬷接到了自家小主子,对陆薇与陆卿千恩万谢,还要给陆薇磕头,被陆薇拦住了。陆薇在外头再风光,那也是与一群世家小姐相比,这嬷嬷可是朝廷封的女官,有品级在身,自己万万不能受她的礼。 嬷嬷邀请二人入府,陆薇以天色太晚为由婉拒了。 嬷嬷就道 :“这怎么使得?陆小姐是芊芊的救命恩人,说什么也得等世子回来,亲自向陆小姐道了谢才是。” 陆薇赶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大恩不言谢,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趁楚璃不在,赶紧开溜才是!难不成要等他回来?她实在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见嬷嬷还要挽留,陆薇又道:“我大哥刚从外地回来,连续赶了几天路,累坏了,以后与世子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嬷嬷不必急于一时。”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嬷嬷的确不便再强留二人,不然,报恩成了负担,那就是她的罪过了。她恭恭敬敬地将二人送上马车。 待马车走远,另一辆在巷子里停靠许久的马车上,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他身着白衣,长身玉立,正是淮南王世子——楚璃。 ☆、相帮 陆卿归来,全家人都很高兴,也顾不得天色晚,在翠竹院摆了桌酒席给他接风洗尘。 乔氏问了小儿子的状况,陆卿如实说了:“右胳膊脱臼,当时就接上去了,没什么大碍。” 说是这样说,可没经历过的人不晓得脱臼其实是非常痛的,索性陆铭年轻,痛感不比成年人强烈,咬咬牙,就挺过去了。三个孩子里头,属他最能吃苦,当然也最顽劣,陆薇这不着调的性子多半就是被他影响的,只是陆薇没他那么坚强罢了。 聊完陆铭,话锋不知怎的一转,转到了陆薇的身上。 陆薇十几年没干过一件正经事,成天闯祸,以前都是去祸害别人倒也罢了,前不久抓狍子险些把自己祸害死了,这可不能再放任下去。陆卿的意思是,陆薇年龄到了,该学点东西充实自己,性子也得收敛,免得将来嫁了人,把婆家弄得鸡飞狗跳。 陆薇很小的时候,参加过一次宫宴,太后在宴会上喝多了,晕晕乎乎之下给陆薇定了一门娃娃亲,夫家是庆阳王世子。因是酒后之言,陆家起先并非放在心上,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庆阳王世子迟迟不娶妻,又不禁让人怀疑,那边是不是真的在等陆薇及笄。 上门去问吧,肯定是不好意思的,万一人家没这心,多丢脸?又或是,人家以为陆家在逼婚,岂不更丢脸? 好在陆薇年纪小,耗得起,耗不起的是庆阳王世子,等他哪天成了亲,陆薇也就能随意婚配了。 回蔷薇院的路上,乔氏拉过女儿的手:“你大哥方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你老大不小了,该学点东西了,是请女夫子到家里来,还是上内学堂念书,你自己挑一个。” 听到念书,陆薇就头大,她宁愿天天被大白咬屁股,也不想去背什么四书五经。学习这种事,年纪小反而有优势,她骨子里都二三十岁了,心早花了,哪里还静得下心去嚼那些已经学过的东西?但要说她会吧,她又忘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陆薇都躲在翠竹院教老太太打马吊,这是她上回从皇宫回来的路上给老太太买的礼物。马吊有些类似于前朝的叶子牌,但比叶子牌有趣,四人一桌,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锻炼脑子。更重要的是,人上了年纪容易患痴呆症,据说打马吊能预防。 当然她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老太太,她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上学。 四月三,她上学的事儿尚没着落,倒是陆家老宅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件的起因得从老宅的一位姨娘说起,当年老太爷与老太太大婚后,先是生下嫡长子陆栋梁(陆相国),之后生下陆薇的大姑陆如兰、二姑陆如萍,再之后便是二叔陆正平与三叔陆正奇。除大姑陆如兰是李姨娘所出,其余三个都是梅姨娘的骨肉。 梅姨娘年轻时曾是老太爷身边红袖添香的丫鬟,貌美如花自不必说,还略懂识文断字,没分家时,就得宠得很。而老太太目不识丁,府里大小事宜,多半是她在打理。一直到乔氏嫁入陆家,才从她手中把中馈夺了过来。 梅姨娘自是不服气的,可她也没有办法。乔氏出身书香门第,又是陆家正儿八经的长媳,要身份有身份,要见识有见识,她什么都比不过人家,再霸着中馈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后面长房分了家,老太太和乔氏都走了,中馈顺理成章地回了梅姨娘手中。按理说,这梅姨娘是熬出头了,下半辈子什么都不用干,也不必担心像别的老姨娘一样被送到偏僻的庄子上了此残生,开开心心地守着儿子、孙子就够了。可也不知她哪根筋不对,竟学着那些文人雅士以诗会友,会出了一段黄昏恋。 乔氏带着女儿赶到老陆家时,二太太蒋氏已经哭成了泪人,三太太从旁安慰她,但发红的眼眶看得出来她也落了不少泪。 “二弟妹,三弟妹。”乔氏走上前。 蒋氏止住了哭泣,抬起泪汪汪的眼看向乔氏和乔氏身后的陆薇:“大嫂……囡囡……” 乔氏拍拍陆薇,陆薇鼓鼓腮帮子,闷声唤了声“二婶”,见乔氏看着她,她耸耸肩,又唤了声“三婶”。 蒋氏俨然没料到乔氏会带了陆薇过来,想尽地主之谊,又有些力不从心。乔氏看出了她的为难,拍拍她的手,转头对绿珠与红蕊道:“你们带二小姐到园子里逛逛。” 陆家的园子有什么好逛的?陆薇揉揉肚子:“娘,我饿了。” 陆薇被三太太带到碧纱橱后吃东西,从这儿看不到那头的人,却能听见声音。陆薇听到她娘轻声问二婶:“二弟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氏抽泣道:“大嫂……我都没脸说……” 嫡庶隔一层,乔氏与两个弟妹的关系原先不算十分亲近,但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再不亲近那也是一家人。乔氏替她抹了泪:“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帮你?” 蒋氏抓住了乔氏的胳膊:“大嫂!你这回可一定要帮我、帮二爷啊!” 乔氏柳眉一蹙: “怎么又扯上二弟了?” 蒋氏红着眼眶道:“还不是怪梅姨娘?二爷他发现梅姨娘与人鸿雁传书,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就以梅姨娘的名义把人约了出来,然后……然后把人给打了……” 乔氏倒抽一口凉气:“打得很严重吗?” 蒋氏摇头,哽咽道:“没多严重,就揍了一拳,可他揍的是个王爷!” 居然是个王爷……乔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梅姨娘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她当自己是正妻,夫死后可以再嫁么?再说了,就算是正妻,那也没到了这个岁数,儿孙都满堂了还想着嫁人的。不怪二弟如此冲动。 蒋氏见乔氏沉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嫂!你可一定要救救二爷啊!二爷被他们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放回来,已经三天了,我又不敢报官,都快急死了,大嫂!” 陆薇啃了一口玫瑰酥,她前世总在皇宫待着,没碰上老宅的人上门求娘亲,也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八卦。 啧,勾搭上了一个王爷,梅姨娘不简单呐,难怪当年能把祖母压得死死的。就不知是哪个倒霉王爷。 “是哪个王爷?”乔氏问。 蒋氏道:“荣亲王。” 荣亲王是当今圣上的叔叔,闲散王爷一个,没什么实权,年轻时娶过一任王妃,仅一年王妃就病逝了,之后他没再成亲。荣亲王是鳏夫,不会蹦出什么正室上门讨伐。可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容乐观。 乔氏苦恼地叹了口气:“二弟妹,不是我不肯帮你,但二弟得罪的人……太位高权重了,不如你进宫求求太后吧,也只有她老人家能说上话儿了。” 蒋氏哭得更大声了:“大嫂当我不想找姑姑吗?可姑姑只疼大哥一人,二爷与三爷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便是去找她又如何?她会帮我吗?便是帮了,梅姨娘恐怕也活不成了!要是二爷知道我为了救他……把他亲娘给搭上了,你说他会原谅我吗?” 整件事因梅姨娘而起,以太后的性子,的确有可能杀了梅姨娘给荣亲王泄愤。就算荣亲王不计较了,但梅姨娘做出如此辱没门楣之事,太后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不能让姑姑知道……”蒋氏握住了乔氏的手,哀求地说。 乔氏摇头:“但我真的帮不了你,相国府与荣亲王府没有交情。” 蒋氏嗫嚅道:“与荣亲王府没有,与别的王府有啊。” 乔 氏古怪地看着她,蒋氏细声细气道:“囡囡不是和庆阳王府有婚约吗?只要庆阳王府肯出面,相信荣亲王不会不给面子的。” 陆薇吃着玫瑰酥的动作顿住了,她和庆阳王府的亲事本就是太后的一句醉话,谁都没当真,只是突然有一天,两家莫名其妙地走动了起来。后面相处多了,庆阳王世子看上了她,非要娶她,二人的亲事才真正定下了。 她曾一度以为两家突然走动是因为庆阳王世子救了她,但照这几日的情况来看,两家还是和之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该不会……真正的原因就在这里吧? 我的天,梅姨娘坑儿子就算了,要不要把我也一起坑了啊? 乔氏为难道:“二弟妹,囡囡和庆阳王府的婚事做不得数的,我不能为了替二弟求情,就厚着脸皮上庆阳王府求关系。” 蒋氏扑通跪在了地上:“大嫂!我求你了!你就救救二爷吧!我给你磕头了大嫂!” 她说着,果真砰砰砰砰地磕了起来,乔氏拦都拦不住,须臾,她额头便红了一大片。 就在乔氏几乎要心软的时候,门外一个身穿绿色比甲的妈妈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了:“二太太!二爷回来了!” “回了?”蒋氏先是一怔,而后害怕地问:“是……活的吗?” 妈妈激动地点头:“是呢是呢!用马车送回来的!特别大的马车!” 奇怪,这还没找人上门说情呢,荣亲王就把人给放了? 众人正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跑到大门口一看,就看到了淮南王府的马车。敢情是淮南王府上门要人了,难怪能要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陆薇:小璃璃出手了好开心!(≧▽≦)/ ☆、初遇 回去的马车上,母女俩都一言不发,气氛有些诡异。倒不是说陆二爷获救了她们不高兴,而是她们没料到事件会出现这样的转机。陆二爷是陆相国的亲弟弟,即便是个庶的,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只是为了不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相国府都不会坐视不理。 可怎么理?这是关键。 乔氏其实在蒋氏跪下的那一瞬就心软了,蒋氏多么跋扈的人啊,初嫁入相国府时,可没少给乔氏甩脸子,但人总是对坏人格外包容,好人做好事,那是应当的,坏人做好事,那是会感天动地的。蒋氏那一跪,几乎是把十几年的骄傲一并交到了乔氏脚下,乔氏只要一脚踩上去,半生的闷气都能烟消云散。 把蒋氏形容成坏人可能有些夸张,蒋氏就是看乔氏眼红,总爱与乔氏拧巴,但要说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乔氏的事,又不尽然。 不过总之……很解气就是了。 她真正下定决心帮陆二爷,却并不是为了蒋氏那一跪,那一跪只是给了她梯子,她顺着梯子从多年妯娌不合的天台上走下来罢了。 她之所以要救陆二爷,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陆二爷并没有做错,若就这么死在荣亲王手里,太可惜。 可她要怎么救?不报官也不告诉太后的话,唯一的法子似乎只剩走庆阳王府的路子…… 这条路其实并不好走,庆阳王世子的手下救了囡囡,可两家并未因此而走动,她再傻也瞧得出王府是在避嫌,不想让陆家误会他们对囡囡别有用心。同样,相国府也没有把囡囡嫁入王府的意思,也就没过分热络,送了些谢礼,别的什么都没说。 两家既然把界限划得如此清楚,她求上门去,其实是有些没脸的。 可是没有办法,陆二爷必须得救,与其让丈夫去做这个没脸的人,倒不如她去。 她都做好把自尊交出去的准备了,哪知不等她出门,淮南王府便把这事儿摆平了。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如释重负,简直跟卸下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石似的,整个人都差点飘起来。 “这次真的多亏淮南王世子了,我得好生答谢他!”乔氏按住心口,难掩激动地说。 陆薇看着娘亲激动的样子,忽然有点心疼,又不是她自己惹的麻烦,到头来却得她去还人情,二婶真是捡好大的便宜。不过这话她心里想想便罢,真编排二婶,娘亲会不高兴的。她只得哼哼道:“谢什么呀?他心甘情愿的。” “我知道,我知道 。”乔氏心情很好,拉过女儿的手道:“你救了他妹妹,他是在还你人情。” “不是……”陆薇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瞒着娘亲了,不然任由娘亲这么发展下去,怕是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她定了定神,说道:“我就算没救他妹妹,他也会帮忙的。他……他喜欢我。” “……” 乔氏的嘴巴大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你俩认识吗?他就喜欢你了? “哪种喜欢?”乔氏问。 “爱我在心口难开的那种喜欢。”陆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所以娘你真的不要去谢他,你谢他,他就更喜欢我了,说不定还以为我对他也有意思,以后就是想撇都撇不清了。” …… 从陆家老宅到相国府,需要跨越小半个京城,毕竟,一个是相对普通的住宅区,一个是权贵的富人区。来时是早上,赶集的人多,他们绕了条远路,实际用时却比走近路要快。现在是午后,人烟稀少,倒是不必再舍近求远,直接走的长白大街。 长白大街的确如车夫所料,空荡荡的,路况极好,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马车的轮子坏掉了。 农历四月天的日头是很毒辣的,车身车顶又都是深色,被骄阳晒得发烫,跑动时有微风从窗子的缝隙吹进来,尚可忍耐,如今静止不动了,里头热得跟个小蒸笼一样,须臾,陆薇与乔氏便热得满头大汗。 乔氏已经差人去相国府调马车了,可也不知几时到,在这热烘烘的“蒸笼”里,多等一刻都是煎熬。 “哎呀我受不了了,我要下去透透气!”陆薇说着,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就在此时,另一辆马车从身侧缓缓驶过,那马车看上去没什么奇特的,不大也不惹眼,要不是里头突然探出一只小手,抓了陆薇一下,陆薇可能压根不会拿正眼瞧它。 陆薇被那小爪子吓了一大跳,惊恐地看着马车在她身前停了下来,之后,车帘被掀开,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小脑袋上扎着红头绳,小脑袋下戴着红宝石璎珞、穿着红裙。 这红红火火的一团,不是小火娃又是谁? 陆薇的惊恐转变成了惊喜:“芊芊?”她已经知道小火娃的名字了,叫楚芊芊。 楚芊芊的大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儿,将半截小身子探出车窗,小胳膊伸向陆薇,小腿儿蹬啊蹬啊,蹬得车板咚咚作响。 陆薇开心地把楚芊芊从车窗里抱了出来,几日不见,陆薇 发现自己还挺想这个小火娃的,不由地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你怎么在这儿啊?和嬷嬷一起出门玩么?” 楚芊芊摇头,指了指马车。 马车上,一只精致如玉的手缓缓地撩开了车帘,他穿着雪色的长袍,袖口宽大,随意地笼在身侧,如白云一般,恣意而恬淡。长袍的料子极好,被日辉一照,淌过了流光。那流光并不强烈,可陆薇还是炫晕了一下。之后,陆薇怔怔地看着那张年轻又熟悉的俊脸,一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她是真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到楚璃,这辆马车的外观太过普通,看到楚芊芊已经叫她惊讶无比了,谁料楚璃也会在里头呢? 上辈子见到楚璃时,楚璃已经是北梁的皇帝,比现在成熟一些,眉峰也凌厉一些,嘴角虽时常挂着玩味的笑,但那笑总是带着一股深意,莫名让人心紧。不像现在,淡淡的,清润如玉。 这就是少年时期的楚璃吗?怎么这么好看啊…… 陆薇看痴了,连该给楚璃行礼都忘了。 另一边,乔氏猜出了楚璃的身份,赶忙下车,给他行了一礼:“相国府陆乔氏,见过世子,世子金安。” 陆薇回过神,抱着楚芊芊,行了个福礼:“世子。” 楚璃淡淡点头,眸光越过陆薇,看向陆薇怀里的楚芊芊,道了句:“下来。” 楚芊芊不依,抱住了陆薇的脖子。 楚璃道:“我数三声,一,二……” 未数到三,楚芊芊便从陆薇怀里蹦了下来,冲哥哥嘟了嘟嘴儿,一脸不乐意。 陆薇这会子注意力没在楚芊芊身上,没注意到小家伙的委屈,她满脑子都在跑楚璃,若不知这人对自己有意思倒还罢了,如今知道了,再见面,怪尴尬的。 “我二叔的事,多谢世子了。”她闷声道。 楚璃指了指一旁的妹妹:“不是我,是芊芊,她把你二叔要回来的,要谢就谢她。” “嗯?”陆薇瞪圆了眸子。 楚芊芊走过来,耍宝似的扯了扯陆薇的袖子,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几乎要摇起来,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陆薇知道小孩子是最不擅长撒谎的,楚芊芊的表情半点没掺假,从荣亲王手里把二叔要回来的人真的是她。 “谢……谢谢芊芊。” 陆薇自作多情了一回,面上有些羞窘,尤其瞧自家娘亲一副看 好戏的表情,更觉得自己幼小的自尊心遭受了灭顶之击。接下来的事本来她不想提的,可再不提,她在娘亲面前的面子就找不回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嗫嚅道:“上次的事,也多谢世子。” “上次?”楚璃古怪地蹙了蹙眉。 陆薇微微凑上前,楚璃往后仰了仰,面上闪过一丝嫌弃。陆薇心道,装什么装?巴不得我对你投怀送抱吧! 陆薇压低了音量,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娘亲也听到:“就是在寺庙的后山,我摔下去了,我知道其实是世子先找到的我。” 楚璃的眸光沉了沉:“那个人是你?” 陆薇一怔:“世子……没认出是我?那你以为自己救的是谁?” “救?”楚璃的表情更古怪了,“你掉进我的花圃了。” “压坏了我的牡丹。” “每一朵,都价值百金。” 所以,我把你丢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陆薇【摸脸】:啧,疼,真疼! —— 抱歉抱歉,今天更晚了,这一章从下午两点,一直卡到现在,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才堪堪满意。 谢谢大家的地雷和营养液,虽然没在题外话贴出来,但每个人的名字都认真地看了,真的,非常感谢。 ☆、考试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直到回了蔷薇院,陆薇还觉得脸疼。 二叔的事,居然只是因为楚璃与楚芊芊恰巧在荣亲王府做客,听荣亲王提到自己关押了陆家人的事,得知那人是自己二叔,楚芊芊便把人给要过来了,与楚璃半点关系都没有。 还有上次在林子里,楚璃竟也没有救她,只是把她丢了出去,恰巧丢到了路过的庆阳王府护卫的跟前,王府护卫心善,把她送去了官府。那两个护卫恰巧是庆阳王世子的手下,陆家便把这功劳记到了庆阳王世子头上。 这些都是楚璃的说法。 但陆薇并不相信。 上辈子死也要带她回家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他就是藏得太好了,才叫她一直发现不了。 “唉唉唉,楚世子爷太过分了,你不过是压坏了他几朵花,他就把你丢了出去,幸亏庆阳王府的人路过,不然……”乔氏打断了女儿的思绪。 陆薇道:“娘你别上当,他故意那么说,其实心里不这么想的。他稀罕我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丢我?他害羞,欲盖弥彰,不愿让我发现他对我的情愫,才救了我又把功劳让给别人。” 女儿说的头头是道,要不是才见过楚璃,乔氏险些就信了。乔氏点点女儿脑门:“你呀你,是不是真摔出什么毛病了?你们见都没见过,楚世子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别说什么女儿声名在外,楚世子心生爱慕,那是不可能的事。女儿一无才、二无德,光凭一个相国府千金的名号,并不足以令一个皇族世子动心。 乔氏想的,陆薇其实也想到了,这换一般人吧,陆薇就不上赶着自作多情了,可楚璃是一般人吗?陆薇倔强地哼道:“我们见过的!” “别说他丢你那一回!” “不是上回。” “那是哪回?” 陆薇不好意思反问她娘“我抓周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和他有肌肤之亲了吗?”这话一出口,她娘肯定会问谁告诉她的,她总不能说是上辈子被嫁到南疆之前,太后与她说的。 半天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陆薇憋屈死了,一晚上都在做梦。 …… 乔氏也睡得不太踏实,她知道这个女儿不省心,从还在她肚子里就比上头两个哥哥动得厉害,生也生得艰难,足足生了三天,才把她带到世上。那一次,她伤了根本,大夫说很难再有孩子了。 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孩子,她和丈夫便对女儿极尽宠爱,甚至,算得上溺爱。 女儿被他们惯坏了,养成了不着调的性子,什么都敢说、敢做,半点名门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她也意识到这样不好了,只是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去管束女儿。好比前几日大儿子说让女儿上学,女儿一头扎进老太太院子,她一催,女儿就摆出一副泪汪汪的神色,弄得心软得不行。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心软了。 女儿已经离谱到去幻想一个陌生男人喜欢她了,这不是中邪了,就是在家里宅出毛病了。女儿以前多爱撒欢儿啊,自打摔了一次,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皇宫也不去了,也不与千金小姐们走动了。 她不能再任由事态发展下去。 …… 乔氏终于下定决心的结果就是将陆薇塞进了内学堂,现在说塞进有点为时过早,勉强报了个名,能不能进得看陆薇的造化。乔氏有想过陆薇要是不爱到外边学习,便在家请个女夫子也罢,但瞧女儿被憋出的怪毛病,她觉得有必要让女儿出门长长见识、交交朋友。 内学堂是广文书院专为女弟子开设的园地,有些类似于前朝的女太学,但没女太学那般高大上。女太学旨在培育德才皆备的女子,或为朝廷效力,或为宫廷效力。前朝最杰出的太学女弟子,曾官至宰辅,终其一生,辅佐了三任帝王,可谓是百世流芳。到了本朝,女太学被取缔,女子也不可再入朝为官,一些有名的书院仍保留了招收女弟子的传统,但对女子培养的方向,已于不知不觉中有所不同了。 用陆薇的话说,内学堂就是一个新娘学院,除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四书、五经、九数之外,还有《烈女传》、《女诫》、《闺范》、《女论语》也在学习的范围。 一想到要这么多东西,陆薇就恨不得闭上眼再死一次。早知道,她就和让她娘给她在家里请个女夫子了,肯定比上学轻松。 其实前世她娘也动了送她进内学堂的念头,可惜内学堂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得考,她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怕考不上丢人,一直都不肯去考。太后那会子疼她,不去就不去罢,哀家给你把内学堂的夫子请来不就好了么?太后找了几个公主一起,美其名曰是给皇室教育下一代,圣上十分赞成,他都点了头,夫子们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推辞。 于是陆薇在皇宫开了几年小灶,于是陆薇更爱她的姑祖母。 “你放心,内学堂的 新生考试不难,你把我之前教给你的东西再温习温习,应该就能过了。” 说话的是陆卿。 陆卿正坐在陆薇房中,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了两句,“若是有不会的,我教你。” 广文堂每月都有一次测试,男女弟子皆有,通过测试的,即可入学,通不过的要被降级,若一直考不过,降到无级可降,离退学也就不远了。当然这是男弟子,女弟子是不降级的,她们本来也不是冲着考科举去的。女弟子的入门考试也相对简单,下点苦功夫都能过。只是这考试的名额十分难得,有钱都买不到,还得在朝中有人,陆薇这种背景自然无需担忧这个,乔氏一知会陆相国,陆相国便把名额要来了。 陆薇左手拿着《论语》,右手拿着考试的号牌,七号,考场——四,座位——八,合在一起,七四八…… 她爹怎么抽了这么个牌子啊? 她还能不能过了? “陆小薇。”见她不说话,陆卿点了点她脑门儿。 陆薇回神,可怜兮兮地瘪起嘴儿:“我死定了大哥,我摔了一跤,摔坏脑子了,好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极少听妹妹这般贬低自己,陆卿忍俊不禁地笑了,温柔地说道:“我看过你们的试卷,不难的,我给你划一下重点,你着重突击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陆薇想起来了,她大哥也是广文堂的。广文堂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学府,她大哥又是广文堂数一数二的弟子,夫子们忙不过来时,曾让大哥主考过几回内学堂的测试,内学堂会考什么,大哥当然十分清楚了。 陆薇瞬间来了精神,有个学霸大哥真好,真好真好真好…… …… 陆卿原本在广文堂住宿,为给妹妹补习,这几日,他都歇在了家里。早出晚归有些辛苦,不过看妹妹这么努力,他觉得值了。 陆薇这辈子不打算再吃太后的甜枣,娘亲又不给她在家请女夫子,内学堂是躲不过了。既然躲不过,那就拼一把呗。只要一想到自己考不过,会被以霍灵儿为首的那群人笑死,她就充满了干劲! 陆薇捧着陆卿划出来的重点,没日没夜地抄,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用功过,原来人被逼急了,真的可以创造奇迹的。 距离考试仅剩一天的时候,陆薇把小抄全都做好了。做得□□无缝,做得瞎子看不到。有了这些小抄,她就不信她过不了! 四 月三十,陆薇在红蕊的陪同下,信心满满地前往了广文堂。 红蕊递过一块玫瑰酥:“小姐,再吃点东西吧,免得待会儿饿了。” 陆薇摆手:“吃多了要方便,一出考场就不能进去了,不吃。” 红蕊放下了糕点,笑着道:“我听大少爷说,这次的主考官原本定了他的,但因知小姐要参考,为避嫌,换成他同窗了。” 陆薇的眼睛亮了亮,大哥的同窗,那要是被发现了是不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呀? 嘿嘿嘿嘿嘿嘿…… 红蕊道:“管他谁呢,反正小姐一定能考过的。”这么努力,再不过,就没天理了。她还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努力全都放在做小抄上了。 “那还用说?我肯定过的!”入学测试都是死题,连文章都不必写,她怎么可能过不了? 红蕊摸了摸腰间的荷包,笑嘻嘻地说道:“等小姐考完了,奴婢有礼物送给小姐,庆贺小姐入学。” …… 广文堂一共三府两院,入门测试在最偏僻的五车院,此名出自取自杜甫的《柏学士茅屋》:“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 马车停在广文堂的西侧门,那儿已有不少和陆薇一样前来赶考的人,也有一些广文堂的弟子。弟子们有正规的穿着,雪白的衣料,微风一吹,仙风道骨。 陆薇看着那名长身玉立的弟子,心道这就是她未来的某个师兄了吧,身材真是好啊,光是一个背影,便把满园秀色比下去了。 那宽阔的肩膀,那充满力量的腰线,啧,太勾人! 等等,站在她考场门口……应该就是红蕊说的主考官,她大哥的同窗吧? 陆薇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先与这位师兄打个招呼,她走上前,微微一笑道:“师兄你好,我是陆卿的妹妹,待会儿师兄主考,请师兄多多关照。” 她觉得自己表达得非常明确,果然师兄缓缓转过了身来,可是当她看清师兄的容貌时,眼珠子险些瞪掉了! …… 楚璃就是她主考官的事,是陆薇做梦都没料到的。陆薇真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家伙上辈子就不学无术,不知考了多少次广文堂都没考过,这辈子居然成了大哥的同窗? 那可是广文堂最厉害的班啊!他花钱砸进去的吗? 罢了罢了,这都不是重点,眼下这家伙一直杵在她旁边,她到底抄还是不抄啊 ?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无处不在的世子…… ☆、抓包 五车院是专门进行入门测试的地方,在这儿测试的人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新生,一种是降级降出了广文堂的老生。陆薇前世曾听过不少关于楚璃的八卦,其中一项便是他考了多少年都考不进广文堂,好容易动用关系进去了,又给降级降出来了。如此看来,楚璃根本就是五车院的常客。 今日会碰到楚璃,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若是参加考试的人,变成了主考之人,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就算是用钱砸进广文堂的人,也是不可能具备主考资格的,毕竟,只有像她大哥那么厉害的人物,才能被夫子们委以重任呐。 玄乎,这事儿真玄乎! 更玄乎的是这家伙从开考的那一刻起便站在了她旁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骨子里与生俱来对夫子们的敬畏,叫陆薇不敢在楚璃的眼皮子底下作弊。可不作弊的话,她就得考砸了呀?! 或许……楚璃站在这里就是方便她作弊的? 这念头一闪过脑海,便像是上了色似的,抹都抹不去了。 没错!楚璃就是为了给她打掩护,才往她旁边站的。她是坐在靠墙的一排,左边是空桌,右边是走廊,走廊里被楚璃堵了视线,那就谁都看不见她作弊了!连过路的监考夫子都看不见! 嘻嘻嘻嘻嘻,楚璃怎么这么贴心呐? 果然那日当着她娘的面是信口开河吧?都这么替她考虑了,怎么能是不喜欢她?他都快把她稀罕死了! 快“被稀罕死”的某人,摒除了一切杂念,大摇大摆地把藏在袖子里的小抄拿了出来。 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 陆薇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阳光照上去,如一块精致的玉雕,还隐隐散发着一股香气,似墨香,也似莲香,淡淡的,很是好闻。 陆薇望着那只好看的手,吞了吞口水。 那指尖动了动。 陆薇觉得自己的心弦被拨了一下,随后,她听到头顶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交出来。” “交什么?”陆薇愣愣地抬起头,撞进一双幽若深潭的眸子,好似自己也失足跌进了潭水,心咯噔一下。 楚璃看了看她刚拿出来还没来得及瞅上一眼的小抄,眸光落回陆薇的脸上。 终于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后,陆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 陆薇不知 道自己是怎么把一场考试坚持下来的,她感前前后后射来无数火辣的眼光,几乎能把她活活烧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做小抄的不止她一个,在没收了她的小抄后,楚璃火眼金睛,又抓了三四个跟她一样的倒霉蛋。 但路人犯错与名人犯错,折射出来的意义是截然不同的。明明大家都是带了小抄的,可陆薇觉得,她才是被笑得最厉害的一个。 从考场出来,陆薇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底考了几分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无法释怀的是,她又被打脸了。在同一个人手里,被打脸了两次,第一次当着她娘亲的面,第二次是在五车院的莘莘学子面前。她丢脸的程度,从一级一下子蹦到十级,她的小肺肺都要气炸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这会子被逼急了,脑子浆糊了一半,居然把拿着考卷准备走出考场的楚璃给堵住了。 楚璃淡淡地看着她,面无表情:“什么什么意思?” 陆薇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怒不可遏道:“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我针对你?”楚璃古怪地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不让你作弊的事,不是你叫我对你‘多多关照’的吗?” 我叫你多多关照是让你睁只眼闭只眼,谁教你一直杵在我旁边了?还收我小抄!陆薇快委屈死了,她其实也知道做小抄不对,被抓了怨不得人,若换别人收她小抄,她就认了,可为什么是楚璃?楚璃不是喜欢她吗?干嘛还要刁难她?不是错把他当盟友,她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 说多了都是泪! 陆薇跺脚,气呼呼地走掉了! 临近午时,天光极亮,澄碧的天空如一汪倒扣的海洋,浮云朵朵,如停在海上的帆。 陆薇觉得天气都不应景,她此时的心情,应该来一场摧枯拉朽的暴风雨才对。然,暴风雨没来,倒是来了几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穿着红白相间的束腰学服,梳着统一的单螺髻,戴同质地的白玉簪,赫然是广文堂的女弟子。最拉风的那个陆薇认识,正是跟她八字不合、冤家路窄的霍灵儿。 霍灵儿身旁的两个千金陆薇也有印象,左手边圆脸儿的是庆阳王府二小姐——楚瑶,亦是庆阳王世子的嫡亲妹妹,她前世的准小姑子;右手边尖脸的是吏部侍郎家的三小姐陈珍,陆薇与陈珍不熟,不过陆薇知道相国府衰败后,陈珍她爹上赶着踩了父亲一脚,所以陆薇对陈家人的印象都不好! 三人中,两个都是她讨厌的,陆薇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霍灵儿在陆薇面前停住,微微扬起一抹笑来:“又碰到陆小姐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还以为陆小姐这么矜贵的人,会不屑来这种人多的学习呢!” 陆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什么屑不屑的?我只是年龄没到,没做读书的打算罢了。再说了,我不介意人多人少,只要,不碰到最碍眼的那个就行了。” “你……”霍灵儿被噎了一下,面色微微一凛,又扯出一抹冷笑,“不想看见我就别来呀!京城又不是只这一家学府!你找个别的呗,何必为了进广文堂,连作弊都用上了?” “噗——”陈珍一个没忍住,笑了。 楚瑶倒是没笑,不过看陆薇的脸色也露出了一丝不喜。听说这个女人是与她大哥定了娃娃亲的,她本想过来瞧瞧是何方神圣,究竟好不好,值不值得大哥娶回家,眼下一看,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罢了,哪里配得上她举世无双的大哥?还是霍姐姐好,要才学有才学,要品德有品德,比这个作弊的草包强多了! 霍灵儿瞧楚瑶的表情,看破不说破。 陆薇也看到了,没多大感觉,对霍灵儿道:“为躲你,我连学都不来上?你好大的脸哦!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霍灵儿差点被噎死,嘴角抽了抽,冷笑道:“其实你若真心想进内学堂,可以去求求太后呀,我相信她老人家会很愿意下道懿旨,让广文堂为你打开后门。” 说来说去还是作弊,仿佛陆薇只要不作弊,就一辈子进不了广文堂似的。 陆薇笑道:“我想进来,也得地方儿够大才行。我听说这两年,广文堂招生越发少了,原因就是有人赖在里头,死活不结业。霍小姐,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十二岁就进广文堂了吧?好像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这都三年多快四年了,你怎么还没结业呀?你当初不会也是作弊进来的吧?所以读了这么多年,都结不了业!” 其实读个三四年不结业的大有人在,霍灵儿不算唯一的一个,只不过那些人都是断断续续地读,本就不够认真,像霍灵儿这种学霸,两年就能完成所有功课的,却硬生生读了三四年,的确不常见。但大家都觉得她是好学,倒也未觉不妥。只有霍灵儿自己清楚,她是为了庆阳王世子,才一直待在广文堂的。 陆薇好像发现她的小秘密,这让她有点儿心虚。 针锋相对,谁都没赢 谁,几人不欢而散。 陆薇走向自家马车,沿途不少弟子与考生对她指指点点,想来她作弊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用不着两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相国府千金是个无才无德的大草包了。 …… 陆薇晚饭都没吃,就闷在房里,谁喊门都不开。 乔氏还不知道考场的事,问红蕊,红蕊装傻,乔氏便以为女儿是考砸了,站在门口道:“没关系的,你还小,一次考不过很正常!它每个月都有考试,叫你大哥再给你补习补习,下个月接着考。” 陆薇不吭声。 乔氏又道:“娘不怪你,你爹也不会怪你的,就算一题都没对也没关系,你先出来吃饭。” 陆薇的鼻子有点发酸。 乔氏又叫了几声,陆薇都没反应,这时,陆卿回来了。 陆卿在广文堂念书,自然听说了妹妹干的光荣事迹,真是又气又急,心里团着一团火,先让红蕊与绿珠把乔氏扶回房,然后撬开窗子,跃入了妹妹的卧房。 屋内没有掌灯,光线昏暗,床上隐隐可见拱起的一团。 陆卿想把妹妹揪起来好生教训一顿,手还没碰到被子,就发现被子在微微地颤抖。陆卿的眸光顿了顿,一把掀开被子,就看见自己妹妹正捂住脸,浑身发抖。 他拿开妹妹的手,一片湿腻:“陆小薇你哭了?” 日落西斜,最后一抹霞光缓缓地坠入夜幕。 荣亲王府,凭湖而建的凉亭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执着棋子对弈,在他们身旁,摆了一张大虎皮,虎皮上坐着一个全身火红的小姑娘。 “最近又看到什么别的状况没?”荣亲王落下一枚黑子。 楚璃摇头:“没。”落下一枚白字,封了荣亲王的路。 荣亲王皱了皱眉,一边观察者棋盘,一边拿起另一枚黑子:“以前的事呢?” 楚璃再次摇头。 荣亲王笑了:“不急,能忘记的,都是不该记住的。你不必感到苦恼,你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过你能通晓未来,也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楚璃道:“算不得通晓,只是能知道一些罢了。” 荣亲王瞪眼:“你知道芊芊两岁会落水,知道我今年会挨揍,这还只是一些?”提到这个,荣亲王便想到了前不久与人鸿雁传书的事。他哪里料到对方是陆家的一个老姨娘?他还当自己真交了 个红粉知己呢!对方约他私会,他可高兴坏了,正想独自去赴约,楚璃却送来消息,说有人要揍他。 他于是带上了好几名护卫,幸亏带了,否则以陆二爷那拼命的势头,非把他打死不可。 这几年来,楚璃预言过不少事,每一件都发生了。他不知道楚璃是怎么办到的,楚璃自己也不知道。 “请王爷帮忙查找的人,有消息了吗?”楚璃轻声问。 荣亲王摇头:“我找遍了也没听说哪儿有个安郡主,我再上别国打听打听,也许你看到的这个人不在北梁。” 楚璃捻了捻指尖的白子:“不是我看到的。” 是唯一记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我写清楚了没有,哭卿卿~ ☆、惩罚 陆薇被抓小抄的事,很快传遍了相国府,乔氏与陆相国气得够呛,就连大白都冲她直翻白眼。陆薇委屈极了,一头扎进了翠竹院。这时候,也就祖母还护着她了。 陆相国也不知从哪儿抓了个鸡毛掸子,进屋就要揍陆薇。陆薇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祖母把宝贝孙女儿往背后一塞,视死如归地看着儿子:“有本事你打我呀!你打死我呀!” 陆相国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要把女儿怎么着,他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但那谁,陆卿呢?他娘呢?怎么也不拉着他一下啊?害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薇在炕上,哭得好不伤心,老太太的心都要碎了,二话不说地把儿子轰了出去。 陆薇不敢回蔷薇院,就躲在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对陆薇的溺爱已经到一定程度了,在她看来,陆薇之所以做小抄都是被那她大哥和她娘逼的,明知她玩性大,等两年再上学嘛,要么不上也成啊,非得火急火燎地把人往学堂送。哦,听说那学堂难得很,非得考试才能进,这不是把她娇娇孙女儿往绝路上逼吗?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干嘛?又不是男人!再说孙女儿也不是那块读书的料。 瞧把她孙女儿给吓的! 老太太越想越不舒坦,入夜了又让穗儿把陆相国喊来。当初陆卿主张送陆薇入学的立意是她老大不小了,该提高提高自身修养了,免得嫁了人把婆家弄得鸡飞狗跳。至于乔氏这么着急把陆薇塞进学堂,是怕陆薇胡思乱想的毛病日益严重这一缘故,老太太并不知情。 老太太围绕以上两点,把陆相国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非得读书是不是?不读书就嫁不出去是不是?不读书就给你丢人了是不是?你是嫌弃我是不是?!” 陆相国前面听着还嗯啊嗯的点头,猛地听到后一句,吓得脸就是一白:“娘,您说什么呢?” 您这也太能扯了! 老太太拿起帕子就开始抹泪,也不知真哭了没有,反正声音挺伤心的:“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心里却很介意得很!我不识字,上不得台面,给你丢人,你不想囡囡变成跟我一样儿的,就逼着她去念书……” 这……这哪儿跟哪儿?送女儿去念书是因为念书的确能增长见闻,修缮身心,并不是什么为了不让女儿步老太太的后尘。老太太上半辈子过得惨,丈夫不爱,妾室不敬的,但这与念书不念书没有直接关 系,主要还是出身太低。想如今,他已官至相国,女儿就算一个大字不会写又怎样?谁敢欺负她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女儿念书这事儿确实操之过急了些。只是……也不该作弊呀! 老太太一边哭着一边飞快地瞄了儿子一眼,又道:“她还不是怕考砸了给你丢人才出此下策的?都是你们逼的!你还好意思打她!” 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相国灰溜溜地走了。 不多时,陆卿过来喊陆薇回蔷薇院。陆薇好不容易才从蔷薇院跑出来,现在就回,不是等着被父亲收拾吗?她才不会中计。 陆卿倚在小暖阁的门口,看着落了帷幔的大床道道:“想躲到几时啊?” “躲到你们不打我了。”陆薇从帷幔里探出一颗小脑袋,低低地说。 陆卿好笑地说道:“现在才知道怕,早干嘛去了?我每日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就为了回来给你补习,你倒好,尽去做小抄了。我要是爹娘,定打得你这辈子都记住。” 陆薇连忙捂了捂自己的小屁股:“别打,刚被大白咬过,还疼着呢……” 陆卿被她蠢萌的小熊样逗笑了:“你把逗大白的心思花一半到学习上,都不需要作弊了。” 陆薇嘀咕:“逗大白不需要脑子,学习需要脑子,能一概而论吗?” 见大哥不说话,她挑开了帷幔,厚着脸皮,软软地说道:“大哥,我已经很惨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笑我的……尤其那个霍灵儿,她说的话难听死了……你去和爹说一声,让他别打我……” 陆卿缓缓走了进来,故作严肃道:“我看这回你是该打。” 陆薇的眼圈一红,泪珠子又不要钱地往外掉了。 全家都怕她哭,她哭起来又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会让人感到心烦,她就是一抽一抽的,泪水无声地滚落,每一滴都好似能滚到人的心尖儿上,灼得人心尖儿发烫。 陆卿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啊,再哭我可真不管你了。” 陆薇见好就收,抱住大哥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就知道大哥对我最好了!” 她脸上还挂着泪水,鼻子里又吹着鼻涕泡泡,这样笑起来,其实是有些瘆人的。陆卿觉得自己一定是爱惨了这个妹妹,才会觉得她满脸鼻涕都可爱得要死:“洗把脸,回去给爹娘认个错。老躲在祖母这儿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而且我向你保证,你躲得越久,爹越生你气。俗话说得好,堵不如疏,爹心里那口气不发出来,你这辈子都崩想安宁。” 陆薇想象了一下她爹大发雷霆的样子,吓得小身子抖了抖,决定听大哥一次——主动认错。她洗了脸,随大哥离开了翠竹院。老太太不放心,叫穗儿跟着,被陆薇拒绝了。既然认错,就得有认错的态度,带上穗儿,就跟带着老太太撑腰似的,不像是认错,倒像是示威了。 陆薇回到蔷薇院,当着爹娘的面好好生生地认了错,并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批评。 陆相国看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心里的火就跌了一半,若敢带老太太的人,他非得事后叫她知道狐假虎威的下场。况且他也不是非得教训女儿,女儿知错了,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了女儿抄写《论语》一百遍。 只要没打人,老太太不好管。 当晚,陆薇就惨兮兮地坐在了书桌前抄写《论语》。 ☆、再遇 抄完一百遍《论语》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没日没夜都抄,黑眼圈都给熬了出来。拜她爹所赐,《论语》她算是能倒背如流了。 不过噩梦般的日子刚结束没多久,又一道地狱般的噩耗砸在了陆薇头顶——考试成绩出来了,不合格。 陆薇饱受打击,其实她早该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只是内心仍存了一丝侥幸,没想到,老天爷连这丝侥幸都不给她。 陆卿看妹妹趴在桌上,颓废地划拉着白纸,笑了笑说道:“多大点事儿?不就才‘落榜’一次吗?没听说十年寒窗苦读,还都不一定能考上呢。” “你那是科考,我这是个小不拉几的入学考,我连这个都过不了……我都没脸出门了……呜呜……”陆薇伏案大哭,就差没哭出眼泪。 陆卿靠在门框上,斜睨了妹妹一眼,挑眉道:“真不出门啊,听说长安街今晚有灯会,想带你出去散散心的。既然你没脸出去见人,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去。” 陆薇抱住了他胳膊。 京城灯会不少,但多在逢年过节,今日并非什么重要日子,居然也有一场灯会,实在难得。陆卿也是算准了日子,才把妹妹“落榜”的消息说了出来。其实早在三天前,他便已经拿到妹妹的考试结果了。但那时,她正在罚抄《论语》,本就难过,再告诉她考砸了,她估计得泪流成河。现在把消息告诉她,她只难过一下,等到灯会上边会完全忘记了。 事实上,陆卿高估了陆薇的上进心了,还没到灯会呢,只听说了能去,她便把自己考砸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长安街离相国府约莫两刻钟的车程,今晚去赏灯的人多,路上较为拥堵,抵达长安街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深幽的苍穹如一匹柔滑的墨蓝色绸缎,镶了无数晶石,辉映着万家灯火,一闪一闪,璀璨而冷艳。街道两旁已经摆满了卖花灯的摊子,花灯在夜风中轻舞,远远望去,似两条在人群中穿梭的五彩/金龙。一丈宽的街道被行人堵得水泄不通,没有一辆马车能够顺利通行。 陆薇与大哥下了车,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一旁的巷子里,不必跟着他们了。 兄妹俩挤进了人群,陆卿怕妹妹走丢,一直牵着她的手。他与弟弟也常一同出游,不过那混小子的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牵的,让他被人贩子拐走好了。 花灯种类繁多,陆薇目不暇接,有些花灯是花钱买的,有些花灯是猜谜送的,陆薇 不缺钱,反倒对买的花灯没兴趣,便拉着大哥去猜灯谜了。她就近选了个摊子,摊主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爷爷。 先前的灯笼已被人赢走,他又挂上几个。陆薇看中了一个粉色的小莲灯,灯下用红布条挂着一则灯谜——“有水可种荷花,有土可种桑麻,有人非你非我非她,有马可走天下。” 陆薇微微一笑,不假思索:“也。” 陆卿挑眉:“这么会蒙。” 陆薇白了他一眼:“谁蒙了?我是猜出来的!” “哦?”陆卿不信,妹妹连几首唐诗都背得够呛,竟然会猜灯谜? 陆薇解释道:“有水能种荷花的是池,有土能种桑麻的是地,有人但是非你我她,那就是他,有马可走天下是驰,答案可不是也吗?”见大哥仍是一脸不信,又指了指另外一则灯谜道:“两人并肩坐,扁担来托着:若人抽扁担,两人并肩站,这是丛。” “言对青山不是青,二人土上分说明,三人骑牛牛无角,草木之中有一人。”陆薇拱手作了个揖:“请坐奉茶。” 陆卿摸了摸下巴:“哎哟,陆小薇,带脑子出门了?” 陆薇乍一听,还以为哥哥在夸自己呢,再一回味发觉不对劲,这是说她每回出门都不带脑子吗?陆薇炸毛了:“你才没带脑子呢!你全家都……” 等等,他全家可不就包括自己吗? 陆薇翻着小白眼,把后一句生生地咽了下去。 陆卿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地笑了。 陆薇最终只带走了那个粉色小莲灯,这种灯谜都是凑趣儿,难度不大,陆薇猜了几个摊子便没兴趣了,拉着大哥去看杂耍。 杂耍班子刚演完一段猴儿戏,那古灵精怪的小猴儿正拿着一个比它脑门儿还大的铁碗挨个找观众要钱。有人给了五个铜板,有人给了三个铜板,也有给一个的,大多数不给。陆薇与大哥挤到最里边儿时,那铁碗恰好递到陆薇跟前,陆薇摸了摸荷包,掏出一个银元宝,放进了碗里。 周围的人看傻了眼。 小猴儿朝陆薇行了个礼,而后也不收后面的钱了,抱着大铁碗蹦回了主人怀里。 陆薇以为是自己把它吓跑了,心道我长这么可爱,大白都喜欢我,猴子干嘛不喜欢我?她哪里晓得猴子是认得银子,知道它值钱,怕被抢才赶紧给了主人的。 因陆大财主赏了个大元宝,接下来的杂耍都在她跟前表 演,她看得很是过瘾。 不多时,对方开始上重头戏了——油锅烹人。 两个粗狂的汉子在场地中央架起了一口大油锅,让一个四十来岁的道士坐在里头,据说是太上老君座下第一百零八任弟子,有金刚不坏之身,百毒不侵、万火不灭。 火越少越大,黄橙橙的油面上开始冒泡、沸腾。道士好似察觉不到疼痛,面上一丝表情都无,他的身体也没有被炸焦。 众人大呼惊奇。 有个有脸有刀疤的男人捧着铁碗来收钱了,因怀了一丝对神灵的敬畏,这次给钱的人比看猴戏时的多了很多,然而轮到陆薇面前时,陆薇却不动了。 那人古怪地看着她,大概是觉得陆薇看猴戏都给了一个元宝,看半仙怎么也得给两个。 陆薇却道:“这是假的,我干嘛要给钱呀?”还不如猴戏呢,小猴子多可爱呀,别说银子了,金子她也是乐意给的。可让她对这种假东西掏钱,门儿都没有! 那人知她是金主儿,听了她的话,并未发怒,讪讪地笑了一下,道:“姑娘哪儿的话?那可是真正的油锅,不信您可以凑近了瞧瞧。不过我奉劝姑娘一句,姑娘给不给钱没关系,但千万别对太上老君的弟子不敬,否则他老人家发起怒来,姑娘怕是会有无妄之灾。” 陆卿皱眉。 陆薇瞪圆了眸子:“你唬谁呢?一点江湖骗术罢了,还太上老君的弟子?他要真是神仙弟子,干嘛不直接变钱给你?干嘛还要出来街头卖艺?” “你……”那人冷不丁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人群中越来越多人朝他偷来质疑的目光,他猛一咬牙,道:“谁不信的,只管走近了瞧!这若不是真正的油锅,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们做球踢。” 陆薇挑眉道:“油锅是油锅,但油锅里有别的东西。油的下面是醋,还有石灰水,热醋碰上石灰水会鼓泡,不必烧开,那油还是温的。”说着,捋起袖子朝油锅走去。 陆卿吓得脸都白了,扣住妹妹的手:“陆小薇你疯了!” 她没疯,她是上辈子见过,知道人家是怎么玩儿的,她还用同样的方法下了饺子,结果饺子全都沉下去了,真正煮沸的油锅能这样吗? 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谁打的头,开始起哄。 那人怨毒地瞪了陆薇一眼,陆卿挡在妹妹身前,将那人瞪了回去。 陆卿怕横生事端,拉着妹妹走出了人 群,看妹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别想什么说什么,这是在外头,不比家里,一不小心得罪人,会很危险的。” 陆薇不以为然地鼓了鼓腮帮子:“我爹是当朝相国,谁敢动我?” 话说完不到半个时辰,陆薇就被啪啪啪打脸了。 在京城,相国之名,如雷贯耳,不巧的是,那群人并非本地人士,才入京没多久,哪里知道相国府的行情? 陆薇去茶楼上了趟茅厕,一出来就被堵住了,是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为首的正是那个诅咒过她会有无妄之灾的刀疤男。她本能地感到了一股不妙:“你们想干什么?” 刀疤男不与陆薇废话,开门见山道:“弟兄们第一天开张就被人砸了场子,不把它找回来,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 陆薇不忿道:“谁砸你们场子了?明明是你们先骗人的,我说实话还不行?再说了,我之前还给了你们一个元宝呢!” 刀疤男知道自己讲不过这丫头,不呈口舌之快了,对身后之人打了个手势。 二人一拥而上,陆薇惊得跳起:“站住!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陆相国的女儿!敢动我一根头发,我爹饶不了你们!” 刀疤男尾随了他们一路,发现连个丫鬟都没有,相国府的千金出门这么寒酸的吗?还与个男子把臂同游,这像是名门千金会做的事吗? 刀疤男冷笑着看了陆薇一眼:“捉活的,许能卖个好价钱。” 陆薇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世上竟有人敢卖她?她看向三人身后,眸子一瞪:“爹!你来啦!” 三人回头。 陆薇拔腿就跑! 三人穷追不舍。 陆薇拼了命地往前跑,穿过巷子,绕到前门,找到大哥就没事了。但这条巷子怎么就这么长啊…… 眼看着三人就要抓到自己了,恰巧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陆薇隐隐觉得这马车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她顾不得思考了,跃起一跳,扑进了马车! 楚璃刚站起身,准备撩开帘子下车,就见一个粉红的大秤砣,嘭的一声撞过来,将他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疼痛脸】 ☆、扑倒 陆薇是求生之下豁出性命的一扑,几乎用尽全力,扑得楚璃险些懵掉,一直到背部与头部传来闷闷的疼痛,楚璃才定定地看向了扑在自己身上的不速之客。 这一看,他瞳仁就是一缩:“是你?” “嗯?”陆薇虽是撞了别人,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倒在“地上”的那一霎,剧烈的冲击仍是叫她脑子晕乎了好一阵。听到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撞了人。 她赶忙抬眸朝对方看去,当那张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俊脸迎入她的眼帘时,她整个小身子都僵住了:“怎么是你呀?” 语气还有点儿委屈,仿佛有点儿……不情愿? 到底被压的是谁呀? 楚璃看看那张欠抽的小脸,再看看她明明不情愿却又不松开的、挂在他脖子上的小手,浓眉一蹙,低叱道:“出去!” 他声音太冷,如悬在屋檐的冰凌,叫陆薇的小心肝儿好生地颤栗了一下,可现在不能走呀,外头还有三个混蛋要卖她呢。 刀疤男果真追到了跟前,毫不客气地嚷道:“臭丫头!以为躲马车里就没事了是吗?给老子下来!” 谁傻谁下来? 陆薇泪汪汪地看向楚璃,大大的眼睛如两汪清澈的泉水,清晰地映出楚璃越渐涨红的脸,他眉间一片冷漠,显然是气的。然而陆薇不这么觉得。在陆薇眼里,一个人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脸红,那就是害羞。 上辈子楚璃那么喜欢她,都没有脸红过,这说明什么?说明这辈子的楚璃比上辈子还要喜欢她,喜欢得脸都红了。 想到这里,陆薇不免有些小得意。 她曾听二哥提过,喜欢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全都是示好,当一个人羞于表达自己感情却又想引起对方注意的时候,可能会采取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例如,与对方作对。 楚璃也是这样的吧? 少年,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楚璃看着陆薇一会儿得意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还冲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顿时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本世子的话你听到没?起、来!出、去!” 他说着,不管陆薇愿不愿意,抬手,预将陆薇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丢出去。 陆薇知道他是害羞才这样的,也不恼他,虽然自己也挺害羞的,不过谁让他更害羞呢?她也是没办法了。 陆薇抱着他脖子的手加 大了力道,像哄一只炸毛的小奶狗,在他耳畔轻轻地说:“好了,别闹。” 楚璃:“!” 陆薇果断被丢出去了…… 却说陆卿在茶楼门口等妹妹,等了半天不见妹妹出来,心道不就解个手,怎么去了那么久?莫非拉肚子了?他不好去女子的恭房,叫了个店里的侍女,给了个银裸子,让她帮忙瞧瞧。侍女高高兴兴地去了,回来却古怪地告诉他——恭房没人。 没人? 陆卿心生疑惑,又叫那侍女瞧了瞧,自己也进男厕看了一番,的确没有妹妹的影子。他又把茶楼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妹妹虽性子顽劣,却不会当街不辞而别,联想到之前刀疤男朝他们投来的怨毒眼神,陆卿几乎是立刻断定妹妹被人掳走了。 他赶紧去找,顺着后门,一路往巷子尽头跑去。 这条巷子与灯市背道而驰,喧闹声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夜幕黑压压地降下来,有如实质,压在他背上,让他几乎喘不过去来。 他念圣贤书长大,平日里也只从同窗口中听过一些亡命之徒之事,全都凶恶至极。他不敢想象若是妹妹真的落到了那伙人手里,结局会是怎样。 他心脏都快炸了! 当他渐渐接近巷口时,夜色的晦暗渐渐褪去,留在深幽的巷中,他迎上对面的灯火,于莹然跳跃的火光中,看到了妹妹的身影。妹妹正被一群男人包围着……他心里一个咯噔,健步如飞地冲了过去,徒手抓住了最近的男人,一拳挥了上去! 荣亲王挨了一拳,半边身子挂在马车上,给车门来了个亲密的贴面吻。 陆卿又亮起第二记拳头,准备朝荣亲王揍过去,陆薇一把抱住了他胳膊:“大哥!别打了!那是王爷!” “王爷?”陆卿怔住,先前太着急救妹妹,倒是失了往日的理智,眼下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那人身着上等的藏青色云纹蜀锦,腰束鎏金蟒纹玉带,脚踩一双做工精细的深色步履,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矜贵,也就自己眼拙,竟然没有瞧出来。 要说荣亲王为何出现在这里,还得从楚璃的身上说起。 楚璃本与妹妹在荣亲王府做客,听王府的管事说夜里长安街有灯会,楚芊芊很兴奋,便拉着二人一块儿过来了。长安大街人流涌动,马车驶不进去,便改道走附近的胡同,走到一半时,楚芊芊看到了一家卖糖葫芦的,嚷着要去买。楚璃从不给妹妹吃这种坏牙齿的东西,荣亲 王终于明白这小家伙为何执意拉上自己了。 荣亲王抱着楚芊芊去选糖葫芦,选完了回来找楚璃,刚走到马车前,就听到里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像安抚又像诱哄:“好了,别闹。” 那一瞬,他以为自己走错了马车! 他马上撩开了帘子!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女、上、男、下! 他捂住了芊芊的眼睛。 他合上了马车的帘子。 他决定忘记刚刚的事。 可他手贱地挑开了一条缝隙,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压着的究竟是不是他那不近女色的小侄孙,结果那姑娘就被丢出来了……再结果,就是他被这姑娘的哥哥给揍了…… 知道自己揍错了人,陆卿忙上前赔礼认错。 荣亲王偷看了人家妹妹,正心虚着,不好拿着陆卿的错处不放,含糊训了两句便“大方”地把这事儿翻篇儿。 三条恶棍早被楚璃的车夫制住了,一个个跟僵尸似的定在那里。混迹江湖多年,第一次这么眼瘸,没看出这丫头果真是相国府千金,而这个小情郎竟然是人家的哥哥……他们终于明白自己闯下大祸,可惜悔恨已晚。 作者有话要说:荣亲王: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陆老二打我,陆小一也打我,我不开心╭(╯^╰)╮ 小火娃:手疼。 作者:怎么弄的? 小火娃:打的。 作者:打什么了? 小火娃:酱油。 ☆、再考 一场惊吓后,陆卿是不敢再带着妹妹逛花灯了,向楚璃与荣亲王告别。 临走前,陆薇把猜灯谜得来的粉色小莲灯送给了楚芊芊,楚芊芊很喜欢,抱着陆薇香了一个,陆薇开心极了,也亲了楚芊芊一口。小孩子脸蛋软软的,嫩嫩的,像一块上等的白豆腐,陆薇亲了一口不过瘾,又亲了好几口,把楚芊芊一张小脸亲的全是她的口脂印子。 楚璃在一旁看得眼皮子直跳。 陆薇扫了他一眼,哼唧道:“瞪什么瞪?亲的又不是你。” 楚璃:“……” 荣亲王看着一脸菜色的小侄孙,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憋出内伤了…… 陆薇遇袭的事自然不能瞒着爹娘,一进蔷薇院,陆卿便把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的罪过坦白从宽了。在他看来,妹妹之所以遭受了一次无妄之灾都是源于自己不够谨慎,竟然没发现被三个男人尾随了一路。早在妹妹与他们发生龃龉的时候,他就该猜出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早带妹妹回府,便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或者,他就不该带妹妹去逛灯会。 陆薇碰了碰他胳膊:“这怎么能怪你呢?摔了跤的,难道以后都不走路啦?这世上,有好人有坏人,总不能因为怕遇到坏人就门都不出了吧?再说了,我也没受伤,那几个人连我一跟手指头都没碰到。” 就是……屁股有点儿疼。 摔的。 乔氏原也没有怪罪儿子的意思,天子脚下,谁料谁会如此罔顾法纪?倒是女儿被养肥了胆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容易闯祸,叫她提心吊胆。她有心教育女儿几句,一转眸,看到女儿揉着屁股,一副疼痛不已的样子,忙问:“怎么了?受伤了吗?” 陆卿与陆相国唰的一下朝陆薇看去。 陆薇眨了眨眼,拨浪鼓似的摇头:“没啊!我是……”揉屁股的手缓缓上移,讪讪道:“走路走多了,腰酸背痛,腿还软。” 陆卿赶到时,陆薇已经从马车里“出来”了,怎么出来的,他没看见;出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也没看见。陆薇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丢出来了,荣亲王选择性失忆了,楚璃也羞于启齿自己被一个女人压了,可怜的陆小卿便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楚璃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多感激楚璃。 陆薇看着蒙在鼓里的哥哥当着爹娘的面眉飞色舞地夸奖着把她屁股弄疼的罪魁祸首,可怜兮兮地回了房。 却说楚璃一行人在陆薇与陆 卿离开后,并未即刻回府,楚芊芊要看花灯,楚璃与荣亲王只得陪着她去。这时比之先前的花灯,又多了不少种类,楚芊芊被楚璃抱在怀里,兴奋地东张西望,但挑了一路,楚芊芊也没看中第二个,一直拧着陆薇送给她的小莲灯。 与大街上那些繁复又华丽的花灯相比,小莲灯显得十分较小,六寸宽的底座,粉嫩的花瓣一片片张开,中间一个放着蜡烛的小灯座,因是涂了荧粉,即便蜡烛没有点亮,也徐徐散发着莹润的光。倒不像假的,像刚从荷塘里摘下来的,还能闻到清莲的香气。 不怪楚芊芊喜欢,实在是精致。 只不过,楚璃看着这灯,想到了陆薇,忽而就觉着碍眼:“哥哥再给你买个新的。” “不要。”楚芊芊抱紧了小莲灯。 楚璃无奈,眸光落在她满是红印子的脸蛋上,眸子紧了紧,拿出帕子:“擦掉。” 楚芊芊躲:“不擦。” 楚璃眸光一沉:“芊芊!” 楚芊芊顿住了,委屈地看向他:“哥哥,凶。” 荣亲王把楚芊芊抱了过来:“哎呀,你跟个小孩子置什么气?她懂什么?占你便宜的人又不是她。”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璃的的眸光幽暗了下来,荣亲王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摸摸鼻子,对楚芊芊道:“来来来,三爷爷带你去买糖葫芦!” 语毕,抱着楚芊芊,脚底生风,将楚璃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夜风吹来,稍了一抹初夏的清凉,吹得人神清气爽,只是被某人抱过的地方,诡异地有些发烫。 楚璃下意识地摸上自己脖子,许久,那股灼热的感觉都没能散去。 …… 接下来的几日,陆薇都老老实实待在蔷薇院学习。陆卿每晚照例给陆薇补课,并留下一日需要背诵的内容,晚上回来检查。为防她把心思又放到做小抄上,乔氏给红蕊下了紧箍咒:“好端端一个小姐,是被谁带坏成了这样?若再让我发现小姐做出不规矩的事来,仔细你们的皮!” 红蕊吓得瞌睡都不敢打了,一双眼睛死死地长在陆薇身上,生怕一不留神,这位小祖宗又做起了小抄。她倒是不怕夫人会揭她皮,夫人不是那种人,但她怕夫人把她赶出相国府。再没哪儿的主子有相国府的这么好伺候了,月钱又高,作风又正派。她们胡同里好几个姑娘出去做丫鬟,不是苦就是累,更糟糕的是碰上心思不正的男主子,一身清白就这 么给毁了。她们最羡慕的人就是她,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她不能丢了这份活儿,她要待在小姐小边! 老实说,陆薇一开始的确有再做小抄的心思,毕竟楚璃已经主考过一次了,下一次的主考官不太可能是他。只要不是他,陆薇便觉得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大于九成。但红蕊盯得这么紧,大哥也没之前那么好糊弄了,挣扎了四五天后,陆薇妥协了。 考就考,背就背,谁怕谁? 陆薇一头扎进书海,开始了废寝忘食的备考生涯。 她脑筋其实不笨,就是不爱把心思花在学习上,真正用起功来,还是很让人惊喜的。 一月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五月底,广文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测试。据说上一轮测试中,不少老生被降级降了出来,导致这一次参加测试的考生特别多。五车院人满为患,简直像科举的放榜现场。 陆薇按照号牌找到了自己的考场,八一八,嗯,这号还凑活,至少比七四八强多了。 陆薇的座位在中间,前后左右的考生已经到齐了,彼此好像认识,越过陆薇,又开心又小心地说起了话儿。 前面的考生:“你准备得怎么样了?能过吗?” “我觉得我过不了,我这几天生病了,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背不进去。”说话的是陆薇后边的考生。 陆薇回头看了她一眼,面色红润,精神抖擞……陆薇嘴角抽了抽,你害的是相思病吧,姐姐! 左边的也开口了:“我都没怎么准备,随便考吧,考不上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想上学。” 不想上学你腿抖什么呀?暗戳戳背得昏天暗地的就是你吧?陆薇又看向右边的姑娘,这姑娘没说话,穿着鹅黄色裙衫,容颜精致、气质恬淡,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咳咳!”夫子进来了,众人瞬间端正了坐姿,陆薇也撤回了目光。 如陆薇所料,主考老师不是楚璃,而是一个五十多岁、身形清瘦、面容严肃的夫子。夫子发下了试题,他每发一张试题之前,都会先把手指放在嘴里蘸一下,当那张糊着他口水的试题放到陆薇面前时,陆薇突然有些怀念楚璃监考了,起码他发的东西没有口水。 陆薇忍住心里炸开的小毛毛,提起毛笔,做起了试题。这时候,一月苦读的效果出来了,陆薇几乎没多少停顿,便一题题地做了下去。 考场内,静得只剩翻动纸张的 声音。 一个时辰后,考试结束,陆薇交了试卷。 陆卿早在马车里等她,看到她撩了帘子上来,忙递过一杯水:“考得如何?” 陆薇接过茶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嗯……还行吧,感觉比上次的要简单。” 陆卿微微一笑:“差不多的难度,不过上次你没用功,这次用了功,所以会觉得简单,还喝吗?” “大哥你看过试题的呀?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害我背得那么辛苦!”陆薇嘟起了小嘴儿,“不喝了。” 陆薇又递给她一盘玫瑰酥:“我也是今天才看到的。”不过就算提前看到了,他也不能告诉妹妹,划重点是极限,漏题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做的。 陆薇知道大哥不可能泄题给她,也就是嘴欠地抱怨一下。废了一上午脑筋,还真是饿了。咬了一口玫瑰酥,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了,我这个月是怎么用功的你们都看在眼里了,要是这样还考不上内学堂,我就不考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是那块读书的料,不如拿时间去做点别的。” 陆卿宠溺地点了点她脑门儿:“不读书你想干嘛?” 陆薇道:“我可以学经商嘛,女人不能入朝为官了,但还可以经商,我觉得经商比念书实用。” 陆卿给了她一个“想都别想”的眼神,下车进了广文堂,下午他也有一场测试,不能陪妹妹回家。 等待结果的日子是漫长的,都是死题目,回来翻一翻书便知道自己答得怎么样,她对了一大半,并不算太差,问题是她字丑…… 六月初二,结果出来了。 陆卿回到家中,脸色不大好看。 陆薇的心咯噔一下:“大哥……” “你的试题我看过了,做对了不少,只是……”陆卿顿了顿,眸光暗淡下来,拍了拍陆薇的肩膀,“没关系,下次再努力吧……” 陆薇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比上一次落榜还要难受,没努力过就算了,她认了,可为什么她都这么拼了,还是过不了?她难道真的这么差劲吗? “争取早日结业。”陆卿接着上头的话,说。 陆薇一怔,泪水生生卡在眼眶里:“你说什么?” 陆卿绷不住了,笑了:“恭喜你,陆小薇,你考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陆小薇o(n_n)o~ ☆、入学 天不亮,陆薇便被红蕊从被子里“挖”了起来。陆薇还没睡醒,晕晕乎乎的,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呀,红蕊?” 她边说,边揉着惺忪的眼睛,还不忘打个呵欠,像极了一只慵懒的小猫崽。 红蕊噗嗤一声笑了,拿过早已备好的素白里衣给陆薇换上:“今儿要上学,小姐莫不是忘记了?” 陆薇想也没想地往后倒:“不上。” 红蕊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那哪儿成啊?小姐那么辛苦才考上的,说不上就不上啦?”说着,系带子时不小心碰到了陆薇的胸,陆薇痛呼了一声“哎哟”,瞌睡虫都吓跑了好几条。 红蕊动作一顿,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疼。”陆薇揉了揉自己胸口,只轻轻一碰,便疼得她抽了两口凉气。 红蕊隐约猜到怎么回事了,又摸向陆薇的另一边:“这边呢?疼不疼?” “不疼。”陆薇道。 红蕊眼珠子一动,抿唇笑了:“小姐是开始长身子了。” 陆薇又打了个呵欠:“我不是一直在长吗?”话音刚落,她看到了红蕊意味深长的笑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开始发育了!原来这么疼的啊,她都快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真好,要长大了。 可一想到陆家的命运,陆薇又有点害怕,要是时间永远停留在她十九岁之前就好了,那样他爹就一直是相国,她娘和祖母都康健地活着,她大哥、大嫂、二哥、小侄儿、小侄女也都无忧无虑的。 这么一想,她又不想长大了。 “唉。”陆薇叹了口气,重新倒回被子里。 红蕊看着自家小姐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失落,不知小姐到底怎么了。一般姑娘家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感到害怕,她已经做好了与小姐详细解说的准备,可小姐一个字都没问,就自己在那儿叹起了气—— 她把小姐扶了起来,劝慰道:“小姐,你是不是怕自己得病啦?这不是病,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等过个一两年,它长好了,就不会疼了。”话虽如此,她如今十七了,按按揉揉的也还是会疼呢,只是没最初那般强烈罢了。 陆薇嗯嗯了两声,又打起精神来了。 这辈子许多事都与上辈子不一样了,比如去世的楚芊芊活下来了,学渣楚璃成学霸了,就连本该在皇宫开小灶的她也考入内学堂了,谁能保证陆家 的命运不会与前世有所不同呢? “我要上学。”陆薇正色道。 红蕊:“啥?” 陆薇若有所思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该怎样做,但牵一发而动全一身,我不走从前的老路了,多少也会影响爹娘和哥哥们的路的。” 红蕊一脸茫然:“小姐,你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明白啊……” 她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小吃货罢了,哪怕知道家族的命运,但叫她立马着手去改变,她自问做不到。陆家走向衰败的原因太过复杂,就她知道的——陆家参与了皇室斗争,并且陆家拥护的人斗败了,单是这一项,她就没法儿好生阻止。她爹有自己的野心与判断,怎会因她三言两语便前功尽弃?就算她劝了,不仅达不到效果,还会让她爹以为谁在她耳边撺掇,那就殃及无辜了。 以上是她知道的,还有不为人知的原因,她就更没反而好好阻止了。 既然干涉不了别人,那就努力改变自己好了,前世不做什么,这辈子就非尝试什么,日积月累的,总该有些影响才是。 如果她努力了,却还是失败,那只能说陆家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 乔氏过来时,陆薇已经穿戴整齐了,穿的是广文堂的学服,白色的缎子,无任何花纹点缀,腰间束着一条白绫罗玉带,将陆薇不堪一握的纤腰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却并不给人妩媚的感觉,反倒格外素净清雅。广文堂的女弟子只让梳螺髻,陆薇把刘海儿也梳了上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了。 乔氏欣慰地走上前,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像个大人了,娘差点没认出来。” 陆薇转身照了照镜子,是好看哩,早知道自己穿学服这么美,上辈子她不在皇宫开小灶了。 乔氏瞧着女儿臭美的样子,顿觉好笑:“好了,别看了,再看也不能更美了。” 陆薇对着镜子鼓了个腮帮子:“谁说的?女大十八变,我只会越来越美的。”若不是足够美,怎么迷倒了两个世子呢?她可不认为自己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乔氏见女儿对上学没什么排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系了红绳的小红包,戴在陆薇脖子上:“娘上寺里给你求的平安符,保佑你顺利结业的。多念书,少惹祸,知道吗?” 陆薇乖巧地点头:“知道啦,娘。” 乔氏把平安 符塞进了她的衣襟:“嘴上答应越快,越是没走心。” 陆薇被言中,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讪笑道:“不是还有大哥看着我吗?娘就放心吧。” 乔氏不可置否:“你闯起祸来,你大哥都拦不住!” 陆薇黑了脸:“什么嘛?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我捡来的吧?” 乔氏简直被她气笑。 第一天入学,不好迟到,陆薇简单吃了两个包子就被乔氏塞进了马车。这时,天才蒙蒙亮,墨蓝的天际好似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晨光溢了出来,染得整片东方如鎏金一般明亮。 陆卿早在车上等她,看着她上来,顺手递给她一个盒子。 想起上次大哥把她耍哭的事,陆薇到现在都不想理他,故意离他远远儿的,也不伸手去接他的盒子。 陆卿一笑:“还气呢陆小薇?给你赔礼道歉了。” “哼!”陆薇翻了个白眼。 陆卿把盒子放到她腿上,陆薇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盒子,是一支纯正的狼毫笔,笔身漆黑,刻着几个鎏金的楷书——腹有诗书气自华,落款是陆铭。 陆薇眸光一颤:“二……二哥送的?” 陆卿点头:“他亲手做的,庆贺你入学。” 她前天才得到通知,二哥的礼物最快也得七八天才到,看来是二哥早备好了,只等她考上便送给她。陆薇心头一暖,眼眶有些发热。 陆卿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好好念书。”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版校园恋爱即将上演o(n_n)o~ ☆、巧遇 广文堂,又名广文院,是京城最大的贵族学院,始于建国之初,至今已有三百年历史。太/祖皇帝的皇子皇孙们皆曾在此入学,正门上一块苍劲有力的广文堂牌匾便是太/祖皇帝题的字。 它一共三府两院:东府、西府、中府、五车院、南楼院(亦作南楼阁)。五车院是专门举行入学或返学测试的地方,位于西府,供女弟子学习的内学堂也在西府。 东府主要是男弟子的外学堂,与西府之间隔着一个狭长的中府。 中府原是夫子们办公休息之地,后因课室的扩建,将草场、射练台、马厩迁了过来,常有骑射课的缘故,中府反而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但这种热闹暂时与陆薇无关。 上次考试走的是西门,这回走中府正门。正门果真比侧门宽敞许多,不过人却没多少,问了大哥才知此时正是男弟子的早课时辰,都在东府待着呢,而女弟子没有早课,这会儿都还在路上。 早课是卯正开始,辰时结束。 她第一天上学,大哥为她旷了早课,也不知夫子会不会怪罪。 很快她又想到之前的两个月,大哥都是住在家中,每日赶早课,晚上还有晚课,到家已过亥时,还要为她辅导一个时辰的功课。她白天倒是能睡个昏天暗地,从没想过大哥寅时便晨起去赶早课。 这么一想,她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大哥如此辛苦,自己却因他一句玩笑话气了这么久。 “大哥……”她低下头,绕着手指。 “怎么了?”陆卿问。 “……没什么,我去上课了。” 唉,说不出口! 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陆卿差不多都猜到了,笑了笑,说道:“去吧。” 小丫头长大了,都知道害羞了。以前没羞没臊的话,不知说过多少呢。 陆卿想着想着,笑了,回头看了陆薇一眼,就见陆薇抱着书袋,欢欢喜喜地进了内学堂。他摇摇头,果真是个孩子,嘴里说着不要不要,真到了这一天,又比谁都兴奋。 陆薇是挺兴奋的,不过她兴奋的不是上学,而是跨出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一步。一想到这一步有可能让陆家偏离前世的轨迹,她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内学堂一共有四个甲乙丙丁四个班,陆薇新入学,在最末的丁班,等她一级级升上去,念完甲班的学业便可结束了。若是够聪明够努力,也可跳级,但她想 ,这大概不干她的事。她半路插/进来的,不留级就不错了,还跳?天方夜谭。每年年底会有一次升班测验,若是考不过,便只能重读一年。 陆薇没急着进课室,而是先把内学堂转悠了一遍,参天梧桐,古朴大气,亭台水榭,秀丽清雅,果真是一处极好的修身之地。 因下午有课,午饭得在这边解决,陆薇便先摸清了膳堂的地点,看上去挺大的,就在舍馆附近。往东走五十步便到了舍馆。也不知是内学堂没有早课晚课,所以女弟子住宿的不多,还是女弟子不愿意住在舍馆,这才免了早课与晚课,反正舍馆和膳堂一样,都是空空荡荡的,看不见几个人。 陆薇准备回课室了,余光一扫,却见一个女弟子从舍馆内出来,女弟子看上去比陆薇大一些,肤色白皙,五官小巧,身形纤细,气质恬淡。陆薇一眼认出对方是考试时坐在她右边的穿鹅黄色衣裳的考生。当时她被前后左“三面夹击”,就她安安静静,所以陆薇印象比较深刻。 女弟子显然也看到了陆薇,冲陆薇微微颔首,陆薇也点头打了个招呼。 很快,陆薇发现,那日坐在她周围的一个说病了没准备好的姑娘,和另一个说没准备考不上就算了反正也不想学的姑娘也考上了。 “我叫赵婉玉。”这是那个说自己病了没准备好的姑娘,她笑着与陆薇打招呼,又指了指自己同伴,那个说不想上学的姑娘,“她叫刘玉,我们都是从扬州来的,你叫什么?是京城人吗?那天我们好像在一个考场。” 这姑娘话可真多,相比之下,刘玉高冷多了,一副对谁都不屑的样子。 陆薇前世没进内学堂,自然不认识赵婉玉与刘玉,不过楚璃的后宫曾有个十分受霍太后宠爱的玉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她们二人中的一个。 万一是呢?自己可别先把人给得罪了,抱好了大腿,指不定陆家落难时还能帮衬一二。 念头闪过,陆薇露出了友好的笑容:“陆薇。” 赵婉玉露出一副吃惊不已的表情,道:“你姓陆啊?我听说相国也姓陆,你是他们家什么亲戚吗?” 这套近乎的方式,尴尬得陆薇都有点噎住了,不过,自己想要抱大腿的人,原来也暗戳戳的计划着抱自己的大腿,真是…… 她脑子里还没真是完,就听到赵婉玉发出了一声突兀的惊呼。她扭头看了赵婉玉一眼,就见对方正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陆薇又顺着她眸光往那边看去。 那是一片翠绿的草场,几名白衣男弟子正玩着蹴鞠,挥汗如雨,其中一人身形十分颀长健硕,身姿矫健如兔,小麦色的肌肤,五官异常俊美,一个回旋便将蹴鞠踢进了距离自己二丈有余的风流眼。 那姿势,简直帅炸苍穹。 不怪赵婉玉会尖叫。 可这毕竟不是家里,赵婉玉的做派有些失态了。一旁的刘玉瞪了她一眼,生怕被人误会自己也与她一样上不得台面。 那边似乎听到了赵婉玉的尖叫,几名师兄齐齐转过头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有人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应是在告诉他,有小姑娘为你尖叫了。 那男子恰好正对着她们,咧开唇角,毫不吝啬地朝师妹们扬了扬手,但其实,他的目光并未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来不是第一次有师妹为他尖叫了,他一点都不稀罕。 他转身与同伴们离开,不知同伴与他说了什么,他突然回头,看了陆薇一眼。 陆薇的目光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撤回来,四目相对,陆薇就是一怔。 他笑了。 …… 赵婉玉还以为对方是冲她笑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拉住陆薇的袖子,又激动又紧张地说道:“陆小姐,刚刚那个师兄是谁呀?你认不认识?” 她当然认识。 她前世今生的未婚夫,庆阳王世子——楚楠。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第二个世子登场了! 咿呀,好像还是不够粗长,蹲小黑屋,面壁思过去…… ☆、又见 辰时四刻,伴随着鸣钟被敲响,一上午的课程正式开始了。 第一天来,陆薇话不多,找了个倒数第二排的空位子坐下了。丁班算上她们新来的四个,一共是二十四人,一张前世的熟面孔都没有。 赵婉玉没能从陆薇这边探听到任何关于楚楠的信息,稍稍有些失望,不过挑选座位时,还是故意拉着刘玉坐到了陆薇的同排,与陆薇之间仅隔着一条走廊。 第一堂课《女论语》,为她们授课的是一位四十左右的女夫子,姓胡,中等身材,气质严肃,大概对时不时进来几个女弟子习以为常,没过问什么,直接翻开了书卷。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 陆薇听得头昏脑涨…… 第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堂依旧是胡夫子的课,不过不是《女论语》,而是《烈女转》。陆薇以为会像上一堂课一样无聊,没料到听了一小会儿,竟听出了几分意思。 说的是赵佛肸(xi)母。 赵国的佛肸在中牟叛变,按赵国之法,佛肸将被处以死刑,家产收回,佛肸的母亲也不能幸免于难。佛肸的母亲与国君襄子理论,直言自己不该受到牵连。襄子问她为何不该,她反问襄子为何应该。襄子便道:“你的儿子反叛了。”她说:“儿子反叛是儿子的事,我作为母亲为何该死?”襄子告诉她:“因为你没教导好你儿子,才致使他反叛,你为什么不应当死?”她却反过来告诉襄子:“嚯,照你这么说,一切都是我教子无方、咎由自取了?但是我已尽职尽责了,我儿子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主君的责任呐!我听说,孩子年少轻慢,是母亲教导无方的错;长大之后不能好好做事,是父亲的错。我儿子年少时不轻慢,长大了能做事,作为父母,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该做的了。我已经将他抚养成人,是您选他为官,如此说来,他现在是您的大臣,而不是我的儿子了。您有了反叛的大臣,我并没有忤逆不孝的儿子。这样看来,这不是我的罪过。”襄子听了佛肸母亲的话,深感在理:“你说的没错,佛肸的罪,应当怪我。”最后,他释放了佛肸的母亲。 这故事好听。 陆薇明显感觉第二堂过得飞快,还没听够呢,鼓楼的钟声便响起了。 女弟子们三三两两去膳堂,赵婉玉叫上陆薇一起。许是插班生的缘故,与大伙儿有点格格不入 ,彼此更容易亲近一些,陆薇答应了,她也是个怕孤单的。 随后,赵婉玉又叫了苏柔——考试时坐陆薇右边的姑娘。 苏柔清清淡淡地说道:“我要先回一趟舍馆,你们先去吧。” 赵婉玉撇了撇嘴儿,显然,被拒绝了不大高兴。挽着陆薇与刘玉走出了课室,才小声道:“我听说,咱们班就她一人住舍馆。” 京城的千金一般不住舍馆,家里实在远的,也乐意在附近租个宅子,苏柔八成是外地来的。不过即便是外地来的,也要么是住亲戚家,要么在外置办宅子,住舍馆的女弟子,当真少见。 赵婉玉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实则是有些瞧不上苏柔。 “你们住那儿啊?”陆薇顺着她的话问。 赵婉玉眉开眼笑地说道:“我们两家在京城合买了一座宅子,就在泗水胡同。” 陆薇哦了一声:“泗水胡同,离长安街很近啊,那里的宅子很贵吧。” 赵婉玉笑道:“还好啦,就几千两,跟相国府肯定不能比的。” 当然不能比,钱买的,和御赐的,能一样吗? 陆薇没说话了,听赵婉玉吹嘘了一路。 临近膳堂时,一个小师兄从草场上走了过来,拦住几人的去路,给陆薇拱了拱手:“陆师妹,师兄叫你过去一趟。” “师兄?”陆薇古怪地眨了眨眼,“知道了,是大哥。”转头看向赵婉玉与刘玉,“你们去吃吧,我大哥找我。” …… 陆薇真以为是陆卿找她,跟着小师兄去了中府,才发现找她的人是楚楠:“世子?” 楚楠站在梧桐树下,咧唇一笑:“认得我啊?” 糟糕,这辈子还没与他见过,怎么就“认得”了?陆薇眨了眨眼,垂眸行了一礼道:“之前在宫宴上,见过世子。” 楚楠走向她:“是吗?哪场宫宴?” 她死的时候都二十多岁了,谁记得十三岁之前都有什么宫宴、又哪场宫宴是楚楠出现过的?陆薇暗恼自己大意说漏了嘴,得赶紧想法子圆过去才好。她定了定神,道:“不记得了,反正是在皇宫看到的。” “那时就记住我了?”楚楠勾唇。 陆薇支支吾吾地道了声是。 楚楠意味深长地一笑:“怪道一来就看我。” 我没有! “怎么样 ?还满意吗?” 啥? 陆薇纳闷地抬起了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只无辜的猫崽。 楚楠笑意更深了:“应该没有女人对我不满意。” 陆薇:“!” 楚楠道:“走。” “去哪儿?”陆薇问。 “吃饭。”楚楠道。 陆薇垂眸:“我自己去吃。” 楚楠摸了摸下巴:“听说上次你抓狍子差点摔死,是我的人救了你……” …… 楚楠带陆薇去吃饭,地点在中府一处写着堂正居的小阁楼。院子里栽了几盆牡丹,养了几缸睡莲,很是惬意。 一进门,陆薇看到还有人弟子在,很是乖巧地给对方行了一礼:“师兄。” 她新来的,不管里头坐的是谁,总之都叫师兄就对了。 师兄缓缓转过身来。 陆薇愣住了,怎么是楚璃啊? 楚璃看着陆薇,眸光微微动了一下,随后又看向楚楠。 楚楠咧唇一笑:“二哥,给你介绍一下,陆小姐,我媳妇儿。” 陆薇差点栽倒!怎么说话的?谁是你媳妇儿?! 陆薇看向楚璃,楚璃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但这才是最可怕的,这家伙已经丢了她两次,不会当着楚楠的面再丢她第三次吧? “嗯。” 嗯?陆薇瞪大了眼,随即意识到楚璃是默许她留下了。 楚璃淡淡坐下,自始至终,没说认识陆薇,陆薇也就装作不认识他。 楚楠拍了拍身侧的椅子:“媳妇儿,坐!” 陆薇眉心一跳:“世子若再这般言行无状,我只能告退了。” 楚楠笑道:“行行行,不拿你说笑了,坐吧。” 陆薇“战战兢兢”地坐下了,她是真没料到上学第一天便遇见了楚楠,楚楠还带她来吃饭,并再一次地碰到了楚璃…… 心里怪怪的,好像在心虚。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陆薇根本不敢看屋子里的两个男人,只闷头扒碗里的饭。侍女时不时给她布菜,好几样是她平时不吃的,她却全都塞进了肚子。 吃过饭,楚楠问陆薇喜不喜欢吃葡萄,陆薇机械地点了点头,其实她都没意识到楚楠在问什么,等反应过来自己从不吃葡萄时, 楚楠已经去后院儿摘葡萄了。 侍女也退下了,偌大的屋子,只剩她与楚璃。 陆薇更尴尬了,捧起茶杯喝呀喝的,其实都快撑死了。不经意地抬眸一扫,发现楚璃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她噎了一下,轻咳一声道:“世子……世子怎么也会在这边呀?” 早知道你在,我就不来了。 楚璃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地方,好像应该我来问你。” “你的地方?”陆薇愣了愣,想起这座阁楼叫堂正居,当时她以为堂正是堂堂正正的意思,其实好像应该是……堂正大人的意思。 所以这家伙其实是广文堂的堂正吗? 陆薇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楚璃却好似没看到她的错愕,淡淡地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了,又突然顿住。 作者有话要说:赵佛肸母不是严格逐字逐句来翻译的,省略了一部分内容,以便更流畅轻松地阅读。 堂正≈学生会主席 (≧▽≦)/ 今天不用蹲小黑屋啦 ☆、救美 陆薇觉得楚璃突然停下来,可能是有话对自己说,果然很快楚璃便开口了:“上次的事……” 话未说完,楚楠抱着几串又大又圆的葡萄走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二哥,你要走啦?吃点葡萄,来来来!”说着,在抱着的葡萄串儿里挑拣了一番,选了一串最小的递给楚璃。 楚璃:“……” “不吃就算啦!”不等楚璃伸手去接,楚楠又厚着脸皮把那串葡萄塞回了怀里,径自走向陆薇,一股脑儿将葡萄地放在了陆薇面前的桌上,“给。” 陆薇不爱吃葡萄,抿了抿唇,勉强剥了一颗塞进嘴里,余光扫向楚璃,楚璃已经离开了。刚刚他到底想说什么…… “甜吗?”楚楠笑着问。 陆薇回神,硬着头皮点点头。 “那你干嘛一副吃毒/药的样子?”楚璃手肘撑在桌上,托住腮帮子,与陆薇的距离一瞬间拉得极近。 陆薇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嘴硬道:“我是吃太饱了,有点撑……我待会儿再吃。” “那行,都给你带上。”楚楠唤来侍女,侍女先打来水,把葡萄清洗干净,又找来盒子,打算把葡萄全部装进去。 陆薇忙道:“一串就够了,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楚楠想说吃不完就带回去吃嘛,想到什么,把这话咽回了肚子,笑道:“也行,反正我二哥的葡萄多,你天天来,天天吃,吃个够。” 你也知道是你二哥的葡萄,那还好意思一串都不给他吃?陆薇发现自己总是没办法接楚楠的话,但楚楠一直看着她,又叫她好生尴尬。她清了清嗓子,起身道:“我先去上课了。” 侍女把装了一串大葡萄的盒子递给她,她接过,对楚楠道了谢。 楚楠微微一笑:“正好我也要去上课了,一起吧。” 陆薇心道,你去东府,我去西府,又不顺路,一起个什么劲哦?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陆薇还是“大方”地默许了。 堂正居位于中府的梧桐林中,距离西府更近一些,一出门,二人就该分道扬镳了,楚楠却偏要把陆薇送出梧桐林。陆薇心里那个苦啊,前世遇见楚楠时,楚楠已经二十多了,早从广文堂毕了业,是个成熟的男人,做不出这种在她看来十分幼稚的事。但谁让现在的楚楠才十八岁呢?就是个半大小子,正是犯浑的时候。 到了梧桐林的边上,陆薇对楚楠道:“世子也去上课 吧。” 楚楠附身,凑到陆薇眼前,勾唇一笑:“怎么?怕被人看到?你我有婚约在身,不见面才是奇怪吧?” 这人! 怎么动不动就提婚约?她才不信他一直把婚约记在心上呢。这么多年,王府一直对她不管不问的,谁都不是傻子。上次他的人救了她,也没见他跳出来讲两句话,他躲着她呢,当她不知道吗? 楚楠的确一直在躲她,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呀,他又不知道他的小媳妇儿这么可爱,还以为是个蔫不拉几的小豆芽菜呢。 这边,楚楠赖着自己的小未婚妻,那边,有人将他的无赖尽收了眼底。 霍灵儿刚到膳堂准备用膳,就被陈珍叫到了梧桐林斜对面的小池塘边。陈珍指向林子里的二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没骗你吧,灵儿,我是真看到她跟楠师兄进林子了,也不知二人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这么久才出来!” 霍灵儿捏紧了手指:“怎么可能……那个草包怎么可能考进内学堂了?” 陈珍撇嘴:“谁知道呢?反正肯定不是考进来的。她脸皮可真厚,出了那么大的丑居然还有脸到内学堂来。我要是她,一年都不敢出门了。才第一天,她便于楠师兄混熟了,她故意的吧!” 霍灵儿与陈珍的父亲同在吏部,一个是尚书,一个是侍郎,平日里两家便走得亲近,兼之陈珍嘴甜会哄人,深得霍灵儿信任,便是仰慕楚楠的事,霍灵儿也没瞒着陈珍。是以,一瞧见陆薇与楚楠进了梧桐林,陈珍便将霍灵儿叫来了。二人在此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二人“依依不舍”地出来。 “许是去我表哥那儿吃顿饭罢了。”霍灵儿咬唇。 陈珍不以为然道:“堂正上回抓了陆薇作弊,对陆薇的印象一定坏透了!陆薇有脸去吗?何况,你都没去堂正居吃过饭呢,怎么就让她一个外人去了?” 是啊,怎么就让一个外人去了?她都没去过呢! 霍灵儿的心里酸死了。 陆薇初来乍到,并不知堂正居不容易进,这顿饭吃得她够呛,还在计划着怎么把明日的饭局推掉才好。陆薇与楚楠“客套”了几句,讪笑着离开了梧桐林。楚楠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闷笑了许久,才转身朝东府走去。 霍灵儿是为楚楠才在广文堂一学三年的,她与楚楠也算是相识。楚楠爱笑,看上去十分随和,但其实并不容易相处,他骨子里傲得很,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怎么才第一天,就对陆薇另眼相看了呢? 霍灵儿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 陆薇回到课室,把葡萄分给了周围的女弟子,包括赵婉玉、刘玉与苏柔。 赵婉玉一连吃了好几颗:“真甜!有个大哥就是好。” 陆薇笑了笑,没说话。 下午仍是胡夫子的课,上的是《诗经》。第一天上学,多少有些兴奋,陆薇没打瞌睡,至于学进去多少,不得而知了。 申时,课程结束,陆薇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府。大哥有晚课,她便不等大哥了。 六月天,日头正辣,小池塘中,锦鲤游得正欢。陆薇把没吃完的葡萄剥了皮,投进水中,锦鲤全被吓跑了。陆薇觉着没劲,转头往中府大门走去,刚走两步,便被某两位师姐拦住了去路。 今儿可真是黄道吉日。 陆薇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刚剥过葡萄的手:“霍师姐,陈师姐,别来无恙。” 陈珍不屑地哼了哼。 霍灵儿压下一触即发的火气,不疾不徐地说道:“陆小姐脸皮可真厚,这样都进广文堂了,使了不少银子吧?” “银子?”陆薇眉梢一挑,“你以为我走后门儿进来的啊?恐怕要让霍师姐失望了,我是真金白银考进来的!” “呵~”霍灵儿冷笑,“你把广文堂当什么地方了,随便什么人都考得进来?又去巴结太后了吧。” 陆薇淡淡一笑:“我最近可没进宫见太后,霍小姐就算不信我的能耐,也该相信太后她老人家的人品。还是说在霍小姐心里,太后娘娘是个徇私舞弊之人?” “你……”霍灵儿被陆薇噎得说不出话来。 陆薇又道:“哦,还有你说我作弊,我倒是奇怪了,主考官眼瞎吗?谁作弊他会看不出来?难道霍小姐当初就是这么进的广文堂,所以才有这番经验之谈?” 霍灵儿被陆薇噎得死死的,脸都涨红了。 陈珍见好友吃了亏,愤愤地瞪了陆薇一眼,道:“陆小姐不要太过分了!我们是你师姐,有这么与师姐说话的吗?” 陆薇毫不客气地驳斥道:“有这么凶小师妹的吗?我第一天来不懂规矩,你们也不懂?要不要找人教教你们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呀?” “你……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啊?结巴了?” 陈珍一贯与贵女们 相处,都是极矜持持重之人,何曾碰到陆薇这种小蛮子?肺都要气炸了。 陆薇懒得再理她们,别怪她以大欺小,陆家落魄时,陈珍也没少给她添堵,那时陈珍怎么就没想想她比自己大呢?陆薇转头就走。哪里料到陈珍气红了眼,竟暗戳戳地伸出一只脚,绊了陆薇一下。 陆薇闷头一栽,本能地两手抓了一把,右手抓空了,左手却抓到了霍灵儿。霍灵儿若仔细拉陆薇一下,许久都能稳住了,偏她被吓得够呛,脚步一个踉跄,同陆薇一块儿栽进了水里。 陈珍吓到了,失声叫了起来:“救命啊——救命——有人落水了——” 楚楠恰巧打附近路过,闻声赶了过来:“谁落水了?” 陈珍抖个不停:“灵儿……与陆小姐……” 楚楠眉头一皱:“陆薇?” 不待陈珍回答,噗通一声,一道白色身影跳进了水中。楚楠根本没看清对方是谁,也来不及去思考那么多,也跳了下去。 陆薇不识水性,掉下水的一瞬便懵掉了,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开始往下沉。她试图挣扎,奈何越挣扎,沉得越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忽然间,一只有力的胳膊扣住了她腰身,她立马贴了上去,手脚并用,死死地盘住了对方。 楚楠跳下水后,看到一人在水中挣扎,游过去抱住她,将她带上了岸。扒开她面上的湿发,眸子就是一瞪:“怎么是你?” 霍灵儿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水来,幽幽地睁开眼,看到对方容貌的一霎,神色一喜:“世子?” 世你妈! 爷的媳妇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胜利笑】 ☆、流氓 陆薇醒来时,已是暮色西斜,橘黄的暮光被窗棂子筛碎了落在地上,有几片落在陆薇的脸上。陆薇抬手遮了遮,一晃眼,看到楚楠担忧地看着自己,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瞪大了眸子。 楚楠见她醒了,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很快,又沉下一张脸:“总算是知道醒了。” 语气臭臭的,听着有那么一丝哀怨。 陆薇看看他,又看看陌生的屋子,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落水了。当时只顾着挣扎,脑子里空白一片,而今一回想,其实是有些后怕的。她隐约记得有人在水下抱住了她,强有力的胳膊,让她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那个人……是楚楠吗? 陆薇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楚楠。 楚楠知道她想问什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可真是的,明明是我媳妇儿,怎么还往别人怀里游?” 别人怀里?陆薇眨了眨眼:“谁呀?” 楚楠吃味儿地说道:“还有谁?我二哥咯。”那家伙看着冷冰冰的,占着堂正的位子,却从不爱管闲事,这次倒好,救人比他还跑得快,“不过他应该和我一样,也是救错了人。” 陆薇更加疑惑地看向了他。 楚楠道:“霍灵儿是他表妹,他是想救霍灵儿,误打误撞救了你。” “哦。”陆薇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是为霍灵儿呀……唉,她怎么可以忘了,楚璃与霍灵儿是表兄妹呢?霍老太君膝下共有一子二女,长子是霍灵儿父亲,长女是霍皇后,次女是楚璃的生母——淮南王妃。 所以这一次的搭救,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吗? 若在一个月前,她一定不信楚璃下水是为了救霍灵儿。但现在,经过了那么多事,她信了。这辈子许多事都与上辈子有所不同了,楚璃或许,也不再喜欢她了。 她其实该松一口气吧,他不喜欢她了,她就可以不用背着前世那个愧疚的包袱了,但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涌上一层失落。 霍灵儿前来给楚楠道谢,当然其实只想借机见楚楠一面,楚楠一点儿不愿搭理她,可一想霍灵儿表哥救了自己媳妇儿,自己还是别做得太难看的好。 楚楠忍住不耐烦,到院子里见了霍灵儿。 陆薇方才是呛了水才不省人事,并未受伤,醒过来便没事了。红蕊一直在马车里等她,她老不出去,也不知红蕊是不是在着急。这么想着,她决定告辞。 不过走之前,有必要与楚璃道声谢。 心思转过,她拉开了房门,门口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刚来,又似乎是来了许久,门打开的一霎,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福身行了一礼:“堂正。” 楚璃淡淡地嗯了一声:“要回去了?” 陆薇点头,瞄了瞄他,他目光淡淡地她脸上,却有如实质,叫她有些无所适从:“虽然你想救的其实是霍小姐,但还是谢谢你。”这次总没自作多情了吧。 楚璃定定地看着她,一句“没救错”生生卡在了喉咙。 楚璃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薇古怪地皱了皱眉,她刚刚没说错话吧?楚璃怎么好像生气了?有病啊!不就是救错了人吗?又不是她叫他救错的!他自己不认得自己表妹,怪她咯? 莫名其妙! 陆薇跺脚,抓起湿哒哒的书袋,气呼呼地走了。 楚楠刚应付完霍灵儿便赶紧回来找陆薇,半路碰到楚璃,叫了声二哥,二哥没理他,冷若冰霜地走了。他正纳闷儿呢,就见陆薇抱着书袋出来了,他笑着叫了声媳妇儿,结果媳妇儿也不理他,也臭着一张脸走掉了。 他:“……” 陆薇出了中府正门,最后一抹残阳也沦陷了,天际灰蓝一片,如压了一块密不透风的乌云。 广文堂不让带侍从上课,红蕊在外等了一天,在马车里热,不在马车里又晒,可蹉跎死她了。好容易等来自家小姐,终于能回府了,可小姐怎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啊? “小姐,你怎么了?”红蕊还不知陆薇落水的事。 当然陆薇不高兴也不是因为自己落了水,陆薇把湿漉漉的书袋递给红蕊,胡说道:“中暑了。” “啊?”红蕊一怔,“书袋怎么湿了?” 完全没注意到陆薇的那句中暑,索性陆薇也不是真的中暑,淡淡地道了句:“掉水里了。” “人没掉水里吧?”红蕊拉着陆薇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干的,幸好幸好! 陆薇却是不由地怔了一下,书袋如果是湿的,她衣裳也该湿了才对,难道有人给她换过了?不会是楚璃吧?不会不会,堂正居有侍女,一定是侍女换的。她可没忘记,她上次不过是抱了他一下,他就把她给丢出去了。这样的人,她怎么会认为他之前是在害羞啊?他肯定是讨厌自己碰他。 陆薇鼻子哼哼地上了马车。 “小姐小姐,奴婢上次有没有跟你说,你考上了奴婢就送你一样东西的?”红蕊笑眯眯地坐了上去。 …… 楚璃没上晚课,去了荣亲王府,不出所料,荣亲王正陪着楚芊芊在小花园疯玩。楚芊芊不知在哪儿开了眼,想学那平头百姓骑大马。荣亲王也不嫌丑,往地上一趴,驮着楚芊芊满院子溜达。 楚芊芊开心极了。 楚璃却看得瞳仁一阵缩紧:“芊芊。” 楚芊芊扭头,见是哥哥来了,笑着跳下地,张开小胳膊扑到哥哥面前:“哥哥,抱。” 她玩得满头大汗,小脸儿红扑扑的,显得眼睛格外透亮:“抱,抱,抱。” 楚璃弱弱地叹了口气,躬身将她抱了起来:“以后不许再这么玩了知道吗?三爷爷年纪大了,驮着你会很累的。”也不礼貌。他走到荣亲王面前,荣亲王已经在下人的搀扶下站了下来,他比楚芊芊的汗还多,喘着粗气儿道:“臭小子怎么说话的?谁累了?你三爷爷我宝刀未老,别说驮个孩子,驮你也是驮得动的!” 说话间,腰身一转,咔嚓,扭到了。 他疼得面容扭曲! 楚璃把妹妹放到地上,一手按住荣亲王的腰,一手抓住荣亲王的胳膊,用尽一扭,两道咔咔声后,荣亲王不痛了。 荣亲王慢悠悠地扭了扭腰、甩了甩胯,喜色一笑:“嘿嘿,没事了。” “王爷以后莫再胡闹。”楚璃牵着妹妹的手,进了一旁的凉亭。 楚芊芊知道自己让三爷爷累到了,很贴心地跑下去,扶住荣亲王的手:“芊芊,扶,三爷爷。” 荣亲王宠溺一笑:“芊芊真乖!” 祖孙二人进了凉亭,芊芊贴心地“扶着”荣亲王坐下。下人上了一壶清茶,并几分点心,道了句“奴才让人去准备晚膳”便退下了。 楚芊芊爬到石凳上,抓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双手捧给了荣亲王:“三爷爷,给。”又捧给楚璃,“哥哥,给。” 皇室的孩子,极少这般懂事,看得人心疼。荣亲王摸摸她脑袋,幽幽叹了口气,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呐。 “今儿没上晚课?”荣亲王喝了口茶。 楚璃把下午的事与荣亲王说了,荣亲王听完,险些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你不是挺不待见那丫头的吗?救她干嘛呀?” 楚璃顿了顿,面上掠过自己都不懂的神色:“不知道。” 荣亲王目瞪口呆:“你……你人都救上来了,却告诉我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救?” “嗯。”是真的不知道,那一瞬,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她捞上岸了。 荣亲王感情经验不算丰富,就娶了一任王妃,还没到一年便过世了。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小侄孙分明是对那姑娘有点那方面意思,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想起那姑娘,荣亲王的眼神闪了闪,撇开身份不谈,那姑娘今年还不满十四吧,看上去更小一些,总之,像个孩子。小侄孙迟迟不肯碰府里的丫鬟,原来是好这一口哇。 啧,变态,真变态! “既然你喜欢人家,上次干嘛还丢人家?”荣亲王撇嘴儿,我要是那姑娘,我非把你丢个十次八次不可。 楚璃道:“没喜欢她。” 楚芊芊看看荣亲王,又看看哥哥,我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荣亲王随手给了楚芊芊一块点心,接着问楚璃:“为什么丢?你就告诉三爷爷为什么把人家一小姑娘从马车里丢出去?” “我……”楚璃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耳根子微微有些泛红,半晌,才低低地道:“……有了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陆薇:凑流氓! ☆、宫宴 第一天就这么“轰轰烈烈”地结束了,陆薇没提自己落水的事,在学院受了委屈回家打小报告的行为,陆薇即便是上辈子也没干过,这辈子就不用说了。 红蕊送给陆薇的入学礼是个薄荷香囊,天气渐热,下午容易犯困,撑不住时闻一闻,提神又醒脑,好用极了。 上了五天课,广文堂休假,恰巧这日,皇后在宫里设了个百花宴,邀请女眷入宫赏玩。这是皇后用来笼络家眷的一种手段,虽言后宫不得干政,但时刻了解与安抚官员们的后宅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作为相国府的家眷,乔氏与陆薇也得到了邀请。陆薇蔫不拉几地哦了一声,全然没有预期的兴奋。乔氏明显发现女儿自打病了一场后便不爱往宫里走动了,以前多爱入宫的人啊,不是在皇宫就是在去皇宫的路上,可最近,她已经整整两个月,提都没提一句皇宫。 不算上次给太后报平安,女儿最后一次入宫是在二月中旬,难道那一次出了什么叫女儿不愉快的事吗? 乔氏耐心地问了女儿。 陆薇被问住了,她根本不记得二月份入宫干了什么,于娘亲而言,那才过去四个月,可对她来说却是十几年。她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玩腻了啊。再多去几天广文堂,我也会腻的。” “不许胡说!”乔氏嗔了女儿一眼,把这事儿揭过了。 母女俩准备了一番,带上绿珠与红蕊上了相国府的马车,马车刚驶出大门,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陆薇挑开帘子要去看,被乔氏擢住了小手。乔氏道:“卖宅子的,没什么好看的。” “隔壁的鬼宅吗?”陆薇问。 乔氏被她气笑:“什么鬼宅?听谁说的?”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红蕊当即白了脸,苍天可鉴,她可没在小姐面前嚼舌根子哇! 陆薇挑眉道:“二哥说的,那宅子闹鬼,把原来的住户吓跑了,之后一直没卖出去。” 闹鬼的传言的确是有的,不过乔氏并不信这种无稽之谈,点了点女儿脑门道:“就爱跟你二哥胡闹!” “一定是哪个外地来的倒霉蛋。”陆薇咂咂嘴,拿起一块奶酪塞进嘴里。她最近开始发育了,食量比之以往又大了不少,总饿得特别快。 她吃着奶酪,满车都是盈盈的奶香。 后宫有一处人工开凿的湖泊,名曰小太液池,湖心建了一座小岛,以供避暑之用,百花 宴便设在这座小岛上。岛上种植了不少奇花异草,远远望去,如一座在碧波上荡漾的花园。 陆薇与乔氏乘坐小船抵达小岛时,不少女眷已经到了。一些是乔氏认识的,乔氏便带着陆薇与她们一一打了招呼。得知陆薇也在广文堂念书,陈夫人携着女儿走了过来,笑盈盈地道:“真是巧呢,我家小五也在广文堂,她在甲班,陆小姐是哪个班呐?” 这时的陈大人还只是吏部侍郎,官职远在陆相国之下,对陆家不知多讨好。可只要一想到陆家落难后,陈家一门的嘴脸,陆薇就实在对陈夫人提不起兴致来。更别说她女儿陈珍那日还绊了她一脚,害她跌进水里,这笔账,她还没陈珍算呢! 陆薇装作没听到,转头叫住了对面的千金:“林姑娘,好久不见啊……” 是林家小姐吧?没叫错吧…… 陆薇就这么毫不客气地走掉了,气氛有些尴尬。不过乔氏是不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好教养便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女儿的,暗道了句回家给我等着,便挽着陈夫人的手去了那边的凉亭:“她刚入学,上丁班。我们去那边坐坐吧,你瞧,那儿的牡丹开得多好……” 乔氏与陈夫人说完话,在一处僻静的花丛前找到了女儿,微微沉了脸道:“你是怎么了?刚刚对陈夫人那般无礼。” 陆薇哼唧道:“我不喜欢她。” “陈夫人得罪你了?” “现在是没有,等哪天我们落魄了,她们可就不是这副嘴脸了。” “你这孩子!” 说起来,陈家也是聪明,在霍家与陆家之间游刃有余,谁都不得罪,等到夺嫡大战如火如荼时,突然跳出来站了霍皇后的队,还给站稳了,最后,陈大人顺理成章地取代她父亲,成为了新一任相国。 比起一开始便摆明了敌我立场的霍家,陆薇其实更不喜两面逢源的陈家,好歹霍家、霍皇后是在光明正大地与他们斗,陈家算什么?蛇鼠小人! “陆夫人,你和令千金在这儿呢。”又有人前来与乔氏打招呼了。 陆薇现在不耐烦应酬这些有朝一日会对她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人,道了声我要如厕便走开了。 这座岛并不小,只是设宴的地方集聚在花园儿里,显得人满为患。陆薇走出小花园,到湖边透气,没透气多久,便有人不嫌烦地追上来了。 陆薇摇头:“唉,怎么又是你们?你们烦不烦呐?” 霍灵儿春风得意地走到陆薇身边,炫耀地说道:“上次你我二人同时落水,楠世子救的是我,不是你,我想,楠世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陆小姐以后还是别再缠着世子了。” “霍灵儿你是不是有病啊?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缠他了?”陆薇最烦自己没本事,却去怪别人的人,别说她与楚楠什么都没有,便是有,那也不干霍灵儿的事。霍灵儿是楚楠的妻还是楚楠的娘?有什么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霍灵儿气得跺脚:“你就是缠了!你第一天就缠着世子带你去我表哥那儿吃饭!” 陈珍拉住她胳膊,阴阳怪气道:“算了灵儿,你何苦与这种人一般见识?没得降了自己身份。” 陆薇真不爱吵架,跟斗鸡似的,陈珍说完,陆薇只是白了陈珍一眼便转身离开了。陈珍以为自己吵赢了陆薇,正在沾沾自喜,哪知陆薇捡起一块石头,不着痕迹地往她脚边一扔,噗通一声,她跌下了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陆薇哼着小曲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荣亲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啧啧摇头:“小丫头真记仇,我仿佛已经能看到你被丢出马车无数次的画面了……” 楚璃看向哼着小曲儿、脚步轻快的陆薇,莫名的,心里打了个突。 陆薇回到小花园时,楚楠正在四下找她,他长得英俊倜傥,往花园一站,直把满园春色都给比了下去。千金们看着他,脸颊绯红。他却浑然不知,见陆薇一蹦一蹦地从湖边走来,笑着迎了上去:“媳妇儿!” 陆薇被唬了一跳,按住心口道:“谁是你媳妇儿?说了不许乱叫的。” 楚楠咧唇一笑,连阳光都不及他一分颜色:“马上就是了。”说完,不等陆薇瞪他,话锋一转道:“我母妃来了,在打牌,过去瞧瞧。” 陆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了一系宝蓝色华服、闭月羞花的庆阳王妃。庆阳王妃、淮南王妃、霍皇后年轻时曾并称京城三美,如今二十年过去,岁月虽在几人脸上留下了印记,但那种国色天香的美,依旧让后宫佳丽黯然失色。 庆阳王妃好打马吊,甭管到哪儿,一桌马吊少不了。霍皇后也知她习性,早早命人备了牌桌,只等她来开场。 她与霍夫人以及一位宗亲王妃已落座,陈夫人站在一旁,她如今的身份,尚不够坐到桌上去。 “还差一个呀,快去把皇后娘娘请来。”庆阳王妃对宫女道。 楚楠大踏步走到了庆阳王妃身侧,俯身,一把抱住了她,在她颈窝蹭啊蹭:“哎呀,母妃,才一会儿不见,我怎么就这么想你了呢?” 庆阳王妃抖了抖肩膀:“走开走开,还没断奶呢?” “是没断,快给我吃。”说着,楚楠作势去撩庆阳王妃的衣襟,庆阳王妃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怒笑道:“我怎生了你这没羞没臊的东西!” 一园子女眷全都笑了。 楚楠说了句“听说陆夫人挺会打马吊的”,庆阳王妃笑笑,着人把乔氏请了过来。 庆阳王府与相国府有婚约的事,在座一些人是听过的,只是两家都比较避嫌,坐在一个桌上打马吊,还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次。 陆薇不好意思过来,去河边看陈珍的热闹。楚楠就坐在乔氏身后,帮着乔氏赢他亲娘的钱,赢得乔氏手都软了。 作者有话要说:讨好了丈母娘的楚楠:媳妇儿媳妇儿我来啦!咦?媳妇儿呢? 楚璃【胜利笑】 推荐好基友【锦若流年】的现言宠文《极限宠爱》 季笑白是个帅气多金且冷漠的男人,向暖阳却觉得他骨子里就是个小痞子。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挖坑,敞开怀抱等着暖阳自己往里跳。 所以,正颜厉色的男人不一定是绅士,也有可能是色狼。 ☆、独处(加了结尾) 陈珍“意外”落水,不得已提前离开了宴会,陈夫人一边走一边数落女儿不当心,白白错过这么个巴结皇后的机会。陈珍委实委屈,她明明很小心的,不知怎的,踩到一块滑不溜秋的石头,脚一崴,身子便失去平衡了。 没了碍眼的陈家人,陆薇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心情大好地在岛上转悠了起来。前世她虽常入宫,却并不知有这样一座岛,想来也没今日这场岛上的百花宴会。岛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沿着河岸走得腿都酸了,居然还没绕回原点,倒是瞧见了一座长长的木桥。 木桥凌驾在碧波之上,从岛屿一路延伸到对岸,对岸风景萧瑟,想来是皇宫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难怪皇后让她们坐船上岛了,若是绕大半个皇宫走这座木桥,恐怕天都黑了。 正思索着,忽然袖子被人扯了一下。陆薇心口一惊,回过头来,以为是哪个宫女来喊她回宴会了,却见一个穿着红裙子、扎着红头绳的小豆丁站在她身后,仰起头,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不禁一喜:“芊芊?” 楚芊芊伸出了小胳膊,陆薇把她抱了起来,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气,似莲香也似墨香,很是好闻。陆薇在她小脸上香了一个:“你怎么来啦?谁带你来的?” 楚芊芊摇手一指,陆薇顺势望去,一眼看到了凉亭中执子对弈的楚璃。楚璃穿着月牙白长袍,身形修长,肩膀宽阔,头上戴着玉冠,那玉冠玉润清透,却不及他一分颜色。他什么都不做,只淡淡地坐在那里,就能像一幅上等的丹青画。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像是在谁身上见过。 楚璃对面是荣亲王,荣亲王看到了陆薇,朝陆薇招了招手:“丫头,过来!” 陆薇意识到荣亲王是在叫自己,有些犹豫,只要一想到她和楚璃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狗血的误会,她就一点儿也不想面对楚璃,可王爷的命令,她又不能不听,何况怀里还抱着个小豆丁呢。 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王爷,世子。”她行了一礼。 荣亲王爽朗一笑:“陆小姐坐吧。”对宫女,道:“上茶。” “是。”宫女倒了一杯凉茶,之后识趣地退到一旁。 楚璃自始至终没有看陆薇,也没有说话。陆薇用余光扫了楚璃一眼,心道,摆一副臭脸给谁看呀?当她乐意过来吗?有本事现在就让她退下呀! 不对,皇后设百花宴,邀请的是女眷,一下子来 这么多男人是做什么? 很快,陆薇想明白了。说的是百花宴,但事实上,极有可能是一场相亲宴。楚璃过来这边,指不定就是来挑选世子妃的。上辈子他没成亲,这辈子不一样了,许就真的看上哪家姑娘了。 陆薇哼了哼。 楚璃眉心微蹙。 见他蹙眉,陆薇觉得他又嫌弃自己了,越发不想待下去,揉了揉楚芊芊的小脑袋,对荣亲王道:“王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过去了,我娘还在那边等我。” 荣亲王的眼神闪了闪,道:“哎呀,这么着急做什么?筵席还没开始呢,你去了也是干坐着,会不会下棋?来来来,陪本王下一盘。臭小子你让一下。” 最后一句是对楚璃说的,陆薇觉得楚璃一定不会就范,她都准备闪人了,哪知楚璃乖乖地让开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干嘛这么听话啊? 陆薇唯有硬着头皮坐下,夏季衣衫单薄,她能感觉到凳子上残留的体温,这并不像坐在了凳子上,更像坐在某人的腿上…… 咳咳! 陆薇清了清嗓子,随手拿起一杯茶,咕噜咕噜灌了几大口,喝完,就发现荣亲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一怔,赶紧看向了手边的另一个杯子,发现那杯茶是满的,是宫女刚给自己倒的,而自己刚刚喝下的这杯……是楚璃的。 陆薇再也绷不住,小脸唰的一下红透了! 接下来究竟下的什么棋,陆薇一点印象都没有,反正就是不停地被荣亲王围攻,到最后,输得一败涂地。陆薇想,这下总该可以告退了。荣亲王又伸了个懒腰:“哎哟,累死我了,年纪大了不中用啦,坐一会儿就腰疼。楚璃,你替我一盘,我活动活动筋骨,下一盘继续。” “王爷我……”陆薇拒绝的话还未说完,楚璃已经在她对面坐下了。 陆薇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荣亲王带着楚芊芊,一步一扭腰,一步一甩胯,动得可规范了,慢慢地挪呀挪,挪呀挪,很快便挪不见了。 陆薇的棋艺本就不精,对荣亲王已经够吃力了,楚璃的棋艺却更在荣亲王之上,陆薇几乎从一开局,便一直在被楚璃碾压。偏楚璃又不一次性解决她,每次快把她围死的时候,又会放她一条生路,她赶紧逃到别处,他又铺天盖地压下来。这种不论逃到哪里,都逃不出他掌心的感觉,简直太折磨人了! 荣亲王没走远,就躲在树后,楚 芊芊也在,一大一小两颗脑袋从树后探出来。观察了半天,也不见二人有进一步的举动,荣亲王真是恨铁不成钢。 楚楠那小子连媳妇儿都叫上了,自家侄孙却连自己的心意都不知道,这么迟钝到底随了谁啊? 看来得放大招了。 …… 半刻钟后,荣亲王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不好啦!不好啦!芊芊不见啦!” 楚璃与陆薇同时站了起来! “在哪儿不见的?”楚璃问。 荣亲王“哭”着指了指身后的小木屋:“就是那里面,我和芊芊在玩捉迷藏,芊芊就躲在屋里,我假装在外头找到,突然听到她的叫声,我跑进去一看,她、她就不见了!” 楚璃忙赶到了荣亲王所说的屋子,那是一间储藏室,地面上有可以活动的木板,木板之下是一个存放冰块的地窖。 “芊芊,芊芊。”楚璃对着地窖叫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凉飕飕的冷气,他看向荣亲王,“你确定是在这间屋子不见的?” “嗯!”荣亲王点头如捣蒜。 “我下去看看。”楚璃将木板放到一边,顺着木梯走了下去。 荣亲王“难过”地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捶胸顿足,仿佛下一秒就得活活哭死。陆薇实在看不过去了:“我……我也下去瞧瞧。” 陆薇一下去,荣亲王便扣上了木板。 被算计的二人:“……” …… 地窖里放了冰,凉飕飕的。 陆薇身上还在冒汗,倒是不觉着冷,但她怕黑。地窖完完全全地浸在地底,一丝光亮都没有。冰块上散发出来的凉气,像是阴间爬出来的阴气,熏得她整个后背恶寒丛生的。 她不敢睁眼,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楚璃没有任何声音,她都怀疑楚璃是不是已经不在里头了。 “喂。” 没声音。 “世子。” “你叫我?” 原来在呀!陆薇暗暗松了口气,能听到活人的声音真是太好了:“王爷干嘛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指的误会是哪方面的误会?”楚璃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 “就是……就是……”陆薇被他打脸打多了,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敢再贸然猜测,只得含 糊不清道:“没什么。” 楚璃又不说话了。 陆薇本就看不见人,只听声音已经是底线了,现在连声音都不给她听,她真的会吓死的:“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你娘不是来了吗?等她发现你不见了,会派人来找你的。” 她娘在打马吊呀,赢钱赢得根本不记得有她这么个女儿了好吗?陆薇暗暗叫苦,最苦的是楚璃又不吭声了。总是她问一句,楚璃才答一句,她不问,他从不主动开口。真是的,多讲两句话会死啊? 陆小薇的心里已经哭开了,但又不好意思一直厚着脸皮缠着他说话,弄得自己多么热脸贴他冷屁股似的。 陆薇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怕得不行了,再这么下去,她这缕前世来的孤魂就要生生吓回阴曹地府了。 “咳咳!”陆薇清了清嗓子,“呀,我这里的冰块化了,地上都湿了。”她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挪了挪,“呀,这里也是湿的。” 她慢慢挪到了楚璃身边,轻咳一声道:“那边都湿了。” 楚璃没说话,陆薇坐下了。一开始陆薇还坐得十分有风骨,与楚璃之间间隔一臂之距,但楚璃一直不吭声,连呼吸都听不见,她又不踏实了。 楚璃到底还在不在呀? 陆薇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往地上一扔,清脆的声音在地窖内徐徐响起,陆薇道:“我簪子掉了,哪儿去了?” 她假公济私地在楚璃身上摸了一把,但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她摸的地方,有点不太对劲。 确定楚璃在身边后,陆薇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原地。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身上的暑气散去,陆薇渐渐感到了寒冷。这种情况下,男人不是应该吧外袍脱下来给女人保暖吗?怎么身边这木疙瘩一点表示都没有呢?是不是男人啊?是不是? 陆薇冻得发抖了,牙齿都在打颤,楚璃依旧纹丝不动,连呼吸都不可闻。 这人真是! 陆薇气得跺脚,却又拿楚璃毫无办法,总不能厚颜无耻地说我好冷吧?万一楚璃不理她,那她不是又在自己打脸吗? 这时候,她觉得楚楠都比楚璃好,如果是楚楠在这里,一定会把外袍脱给她,或者至少陪她说说话…… 不像现在,她没吓死,也快要冻死了。 陆薇心里一阵阵地难受,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突然,一只大掌探了过来,轻轻地搭在她肩上,那掌心极热,她能感觉到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她肌肤上,几乎要把她灼伤。她小身子就是一僵:“你……” 话未说完,被楚璃扣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o(n_n)o~有没有被撩拨到? 推荐好基友【锦若流年】的现言宠文《极限宠爱》 季笑白是个帅气多金且冷漠的男人,向暖阳却觉得他骨子里就是个小痞子。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挖坑,敞开怀抱等着暖阳自己往里跳。 所以,正颜厉色的男人不一定是绅士,也有可能是色狼。 ☆、拥抱 陆薇被带进怀里的一瞬就懵掉了,她觉得自己一定在做梦,楚璃怎么可能碰她呢?还碰得这么……这么的……暧昧。换谁都受不了,孤男寡女的…… 陆薇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地窖越发静了,只剩心跳在耳边擂鼓一般作响。 楚璃的怀抱很暖,不过也可能是地窖太冷了。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香气,合着他独有的男子气息,陆薇只闻了一会儿,便有些陶醉。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她被一个没有关系的男人给抱了,应该立马推开他才是,怎么会羞耻地觉得……舒服? 一定是地窖惹的祸,又黑又冷的,把她底线都吓没了。 等等,眼下的情况,她不是应该纳闷楚璃为什么这么做吗?老自责自己的感觉干什么? “那个……”陆薇尴尬地抿了抿唇,庆幸地窖无灯,看不清她红成一片的脸,“你、你这样很过分啊,男女授受不亲。” 楚璃仍是没有回应。 陆薇纳闷地眨了眨眼,小手贴在他胸口,轻轻地拍了拍:“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回应她的是一串均匀的呼吸。 陆薇更困惑了,困惑到都忘记去想,刚刚连他呼吸都听不到的,这会子怎么如此清晰、如此均匀了。她鼓足勇气,用柔软的食指轻轻戳了戳他胸膛:“世子,世子。” 睡着了?不会吧?这么快? 是不是装睡呀? 陆薇清了清嗓子:“世子,上门的木板好像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 没反应。 “真的,你看。” 就是没反应。 “你不走,我走了。”陆薇说着,缓缓拿开他圈住她肩膀的胳膊,从他怀里直了起来。楚璃仍是沉沉地睡着,完全没有起身离开的迹象。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那刚刚干嘛抱她呀?梦游? 陆薇小时候也梦游过,最厉害的一次是她走到了井边,差点跳下去,幸亏乔氏发现得及时,才把她给抱住了。陆薇自己都有的毛病,碰到别人有,便不觉得多么不可思议了。 “梦游啊。”陆薇弱弱地哼了哼,“还以为本小姐魅力大,你把持不住了呢!” 陆薇不想理他了,但独自坐了一会儿,又冷又怕的,还是厚着脸皮往他身上靠了靠。靠着还是冷,又掩耳盗铃地拉开他胳膊,钻进他怀里,一气呵成。 原来,被男人抱着的感觉是这样的,撇开个人恩怨不谈,陆薇想,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小小的享受。 这大概是每个女人都渴望的安全感吧?她一直以为自己不缺这种东西,原来啊,自己也不过如此。 整个世界都静了,心也落回实处,踏实而温暖的气息让陆薇有些犯困。陆薇打了个呵欠,缓缓进入了梦乡。陆薇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被丢进了一个大火炉,她想逃,但那火炉让她无处可逃,她快热死了…… 陆薇是被一阵细碎的谈话声惊醒的。 “多久了?” “回王爷的话,好像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嘿嘿,那应该差不多了,赶紧打开吧,再不开我小侄孙就要冻死了。” 陆薇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不知怎的整个人都窝进了楚璃怀里,屁股坐在他腿上,小手搂住他脖子……这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她死死地赖在楚璃身上似的。她明明记得一开始不是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会是她梦游的毛病又犯了吗?她不会还做了什么别的吧? 陆薇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朝楚璃看去,恰巧此时,顶上的木板被打开了,白炽的光线透了下来,正好落在楚璃的脸上。他本就俊美,被这凉凉的光束一照,更显得玉润清泽。他睫毛比女子的更长,但并不卷翘,漂亮中透着几分英气,十分好看。 突然,那睫羽颤了颤,他缓缓睁开眼来,眉心一蹙,朝陆薇看来,陆薇的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发现她占他便宜了吧?她不是故意的! 楚璃的眸光自陆薇身上淡淡地扫过,没有任何波澜:“不上去?” “……呃……上,上啊!”陆薇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这家伙好像没发现? “看我干什么?有事?”楚璃眯了眯眼,“你刚刚不会趁我睡着对我做了什么吧?” 陆薇瞪直了一双眼:“没没没没没!绝对没有!我……我能对你做什么呀?我有那么不要脸吗?” “阿嚏!” “阿嚏!” 楚璃与陆薇齐齐地打了个喷嚏。 …… 陆薇没敢追究荣亲王的责任,她追究不起,她家再有权也是臣,荣亲王再闲散也是君,更别说他们家还干了不少对不起荣亲王的事,只当这次是还债了。 回到小花园,筵席已经开始了,乔 氏刚从牌桌上下来,与庆阳王妃谈得好不投机。楚楠正四处寻她,冷不丁瞧见她出现在小花园,衣袍一动,来到了她面前:“你去哪儿了?到处看不到你人。” 荣亲王关我。 陆薇咬了咬唇,没好意思说出来,回忆起这次被关小黑屋的体验,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居然不是委屈,而是不小心占了楚璃便宜的羞恼。 “就随便逛了逛,刚刚陈珍落水你知道吗?其实是我把她弄下去的,谁让她上次绊我?我这回可算是找到机会惩治她了。”陆薇叽里呱啦讲了一大堆,以证明自己是真的干正事去了。虽然陈珍的事,她其实是想一辈子藏在心里的,可为了圆谎,她把自己都出卖了。 楚楠想了想,道:“下次这种事你别自己动手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陆薇含糊地嗯了一声。 楚楠深深地看着她,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蛋:“我媳妇儿真好看!” …… 开席时,霍皇后来了,她身边站着玉树临风的楚璃。霍皇后巧笑嫣然,与楚璃清冷的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但二人眉宇间确有几分相似,看得出是血亲。 霍皇后真真儿是对楚璃疼爱极了,到哪儿都把楚璃带着,不时介绍贵女与楚璃认识,楚璃淡淡点头,贵女们的脸全都红透了。 果真是相亲宴! 陆薇哼了哼。 那边,霍皇后朝楚楠招了招手。楚楠走过去,霍皇后笑着与他说话,他也笑容满面地应答着。霍皇后着人叫了几名贵女上前,给楚楠请安,这是让楚楠挑选的意思了。 楚楠笑着指了指陆薇。 陆薇有些傻眼。 霍皇后看了看陆薇,掩面一笑,点了点楚楠脑门儿。 陆薇差不多猜到二人在谈些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前世的她,其实不太喜欢霍皇后,母仪天下的人只能有一个,后宫的掌舵者也不能生出一对,恰恰姑祖母与霍皇后都是喜欢把权势拿捏在手里的人。她是姑祖母的娘家人,自然偏向姑祖母,觉得霍皇后是儿媳,怎么能与自己婆婆争呢?如今她放下了偏心与偏见,再一次审视这个辅佐了两个帝王的女人,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僭越的地方。 对丈夫,她至忠至贞;对婆婆,她至情至孝;对江山,她拿唯一的女儿平息了一场战火。可在圣上心里,妻子不如亲娘重要;在姑祖母心里,媳妇儿不 如儿子重要,唯一疼她的长公主,又被她亲手送去了匈奴。她付出多少也永远是个外人,她要把权势牢牢拽在手中,大概也是为了保住自己想要保住的东西罢了。 毕竟若是那场夺嫡之争她输了,以姑祖母的手段,霍皇后与霍家的下场,恐怕比陆家惨烈百倍。 想通个中关键后,陆薇看霍皇后便没前世那种不喜的感觉了。 霍皇后差人叫她,她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眉顺目:“娘娘金安。” 少女的声音细软清甜,如涓涓的溪水,听得人十分舒坦。霍皇后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显然是察觉到了陆薇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陆薇从前也恭敬,却只是做做样子,敷衍的成分居多,不像眼下,这股发自内心的虔诚,绝不是伪装出来的。 霍皇后笑道:“本宫才几个月没见你,你好像又长高了。刚到哪儿玩去了,楠哥儿一直在找你。” 这话,与前世的寒暄差不多。若是十几年前的陆薇,定然听不出差别,但现在,陆薇能感觉到霍皇后的善意。陆薇笑了笑,乖巧而腼腆地说道:“岛上风景极好,我去转了转。” 霍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璃哥儿没欺负你吧?” “啊?”陆薇一怔,茫然地望向了楚璃,他和皇后说什么了?不会已经告诉皇后他俩被关在一起的事了吧?那么丢脸,怎么讲得出口的…… “你碰到二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楚楠的小眼神特别幽怨。 “我……” 楚璃不动声色道:“我可不敢欺负陆小姐,三爷爷说与陆小姐下棋,比与我下棋有趣多了。” 霍皇后一笑:“荣亲王也来了?他人呢?” 话题被带偏了。 ☆、“真相” 入宫一趟,自然是要拜见姑祖母的。乔氏被霍皇后与庆阳王妃按在了牌桌上,陆薇便自己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后宫女眷与民间的亲戚到底是有所不同,不主动召见的情况下一般是不便打扰的,但陆薇是个例外,她往常便总屁颠屁颠地往慈宁宫跑,眼下都入了宫,不去坐坐有些说不过去。 重生后,她一共来过这里两次,每一次的心境都大不一样。上回给姑祖母报平安,她心里是怀着几分怨恨的,觉得自己那么敬重的人,为何到头来把自己给卖了呢?她恨姑祖母的无情,也恨自己的懦弱,她其实有办法阻止姑祖母的阴谋,她死了,姑祖母的计策也就落空了。可她狠不下心结束自己的性命。 如今又走在这条熟悉的宫道上,她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怨人不如怨己,哥哥们曾明里暗里地提示过她,别与姑祖母走得太近。是她自己不听啊,又怎能怪别人得了手? 再者,这一世,楚璃已经不喜欢她了,姑祖母也就不会再拿她威胁楚璃了。既如此,她又有什么好避讳的? 卸下心理负担后,陆薇坦然地走进了慈宁宫。 陆太后与前几月的变化不大,依旧是雍容华贵的样子,温和而慈祥,拉着陆薇的手,囡囡长囡囡地叫着。约莫是知道陆薇进了内学堂,没问陆薇为何一直没来看她。 先帝在世时,姑祖母并不是皇后,而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贵嫔,唯一的优势是诞下了皇长子,但不得先帝疼爱的皇长子,又能有多大优势?陆薇不敢说夺嫡是姑祖母的功劳,但能说服霍家把嫡长女嫁给圣上,姑祖母的能耐,可见一斑。 与这样的人相处,是不会感到不自在的。 但这才是问题所在,她都这么久没入宫了,就算亲祖母也生疏了,怎么偏偏与太后—— 很快,陆薇觉出味儿来了,太后终究是与她客套了,开始拿对待外人的那一套来对待她了,所以她才宾至如归,一丝不适都没有。 她自认为掩饰得极好,却忘了太后是何等火眼金睛,怕是上一次自己的表现就差强人意,又一别两月不入宫,在太后心里,自己早疏远了这个姑祖母。而骄傲如姑祖母,并不会放下身段把她哄回来。 自己是外人了,这个认知让陆薇心头一跳! 若非多活了一辈子,她绝不可能意识到姑祖母态度里的变化,那么前世的自己,是不是也不小心做了什么,才让姑祖母放弃了自己,使自己沦为夺嫡的筹码呢? 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从慈宁宫出来,意外地碰到了楚楠。 楚楠像是在外徘徊了许久,衣领都汗湿了,但他天生刚毅俊美,汗水自他脸颊淌下,也不过是让他平添了几分迷人的性感罢了。 陆薇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就有些发怔。楚家的男人,真不是一般的俊啊…… “媳妇儿!”楚楠幽怨地唤了她一声。 陆薇瞪他:“做什么又这般叫我?真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是的了,你是皇族,我是臣女,你想怎么来都是一句话的事。” 楚楠本想怼怼她,被她似娇似嗔的一吼,心登时就软了,低头,用脚碾着路边的小石子:“你干嘛要去见二哥呀?” 还揪着不放呢。陆薇看了他一眼,嗫嚅道:“没特地去见他,无意中碰到的。” 楚楠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我见他干嘛呀?”确实不是她要见的,她逛园子逛得正起劲,谁也不知会碰上楚璃与荣亲王。 楚楠被取悦了,好看的凤眸眯成两道月牙儿,像得了糖果的孩子,欣喜溢于言表。 陆薇被感染,心情竟也跟着好了起来:“我去见他你就这么紧张?他又不是见不得,他也是我师兄呢。” “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嘛?”楚楠嘀咕。 “诶?” 楚楠撇了撇嘴儿道:“我二哥有喜欢的人了,是个什么郡主,这些年他一直在找她,但她好像不是北梁人,二哥已经找到别国去了。所以你千万别对我二哥动什么心思,到时候难过的是你自己。” 真相……竟是这样吗?楚璃有了喜欢的人,所以不再像前世那样默默地守着她了。 “哦。”陆薇垂眸,声音轻若柳絮,微风一吹,散在了夜色里。 …… 此番皇宫之行,乔氏收获颇丰,回府的马车上,笑眯眯地数着从牌桌上赢来的银子。她牌艺不精,向来输多赢少,今儿却跟咸鱼翻身似的,叫她想不高兴都不行。 她当然明白自己的钱是怎么赢来的,因此,更高兴了。 马车抵达相国府,陆薇先跳下地,扶了娘亲下来。母女俩眸光一扫,便看到隔壁的“鬼宅”正陆续有人搬着行李。早上才卖出去的,竟然这么快就搬进来了。 休沐结束后,陆薇回到了内学堂,才一日不见,不知怎的,她竟觉得离开了许久,连课室与同窗 都变得有些陌生。 赵婉玉生性活泛,已经与女弟子们打成了一片,陆薇进课室时,她正与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几声惊讶的呼声。 陆薇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家都围成一团了,宁愿落单也不凑热闹的除了陆薇,便只剩后排的苏柔。 陆薇对这个格格不入的姑娘很是好奇,她觉得自己够不合群了,但苏柔似乎比她还要“独立”。她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苏柔:“苏姑娘,你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吗?” 苏柔不咸不淡地说道:“击鞠赛。” “击鞠赛?咱们班的?”陆薇问。 苏柔道:“算是。” “什么叫算是?” “赢不了。” “啥?”姑娘你能别这么惜字如金吗?陆薇突然有些理解赵婉玉为何不待见苏柔了,除了瞧不上苏柔的出身外,苏柔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子也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陆薇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讨论,渐渐明白击鞠赛是怎么一回事了,京城的学院之间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击鞠赛,男女弟子皆有。广文堂作为京城最大的学院之一,自然也具备参赛的资格。至于是哪些人去参赛,就看各学院怎么选了。苏柔的言外之意,丁班都是菜鸟,一场就得输掉,根本没人能被选中。 眼下是六月,再过两月便是她十四岁生辰,前世她生辰那天,的确观看了两场十分精彩的击鞠,也不知是不是这一次的比赛。 也正是那一日,她被姑祖母册封为安郡主,她只顾着高兴自己的郡主身份,对赛事的记忆反而不怎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离掉马不远了~ ☆、骑马 击鞠,又名马球,一项深受贵族青睐的活动,尤其前朝,更是到了皇宫都风靡的地步,皇帝们不仅爱看,而且会打,民间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无击鞠,不皇子。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前朝的皇子们确实个个儿都擅长击鞠。只不过,击鞠需要品质优良的骏马,这一条件限制了击鞠在民间的发展,导致它只能成为一项贵族的活动。相较之下,蹴鞠就容易多了。 陆薇想,若是蹴鞠,她应该有些把握,击鞠还是算了,她连马都不会骑。 上午第一堂课是《九章数学》,只要不是死记硬背的东西,陆薇就学得很快。钱夫子讲解了圆、弓与多边形的面积公式,大家听得一头雾水,只有陆薇听得津津有味,连做笔记都忘了。不过也不需要做就是了,这些东西她前世学得很好,这辈子再复习一下,比印上去的都深刻。 陆薇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她之外,苏柔也学得十分轻松。 第二堂课本是《五射》,击鞠赛的缘故,临时改了课,改成骑术。一群弱柳扶风的姑娘被拉到马场,看着一匹匹比她们还要高大的骏马,目瞪口呆得说不出话来。 陆薇瞟了一眼众人,心道苏柔诚不欺我,整个丁班会骑马的就没几个,拿什么击鞠?别人都进球了,这边还在上马。 草场的另一端,甲班的姑娘们也在练习骑术。不同于她们这些菜鸟,人家个个儿英姿飒爽、能骑擅射。看到丁班的师妹们被还没上马就给吓傻了,不由笑做一团。 笑什么笑?当自己没菜过似的?谁一来就会骑马?不都是学出来的吗?陆薇鼻子一哼,翻了个小白眼。 那边笑得更欢了。 “那个小师妹,还冲我翻白眼,太可爱了,哈哈哈……”甲班某师姐,笑得险些坠马。 陆薇个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皮肤细若白瓷,樱桃小嘴,面若桃李,一眼望去,就是个行走的陶瓷娃娃。陶瓷娃娃翻白眼是什么样儿,只有看过的人才知道,那是真能把人萌翻。 当然这些,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只觉得甲班的师姐们太可恶了!笑什么笑嘛?! 陆薇气得一巴掌拍在马屁上,马嘶嘶嘶嘶地嚎了一嗓子,陆薇吓得花容失色,倒退两步,一屁股跌在了草场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不行了……这小傻子……” 师姐们笑疯了。 霍灵儿刚从课室过来,见甲班笑成一片,纳闷地问陈珍:“她们怎么了,笑成这样?” “我也刚来。”陈珍就比霍灵儿早几步而已,大家已经开始笑了,她也觉得莫名其妙呢。她看了看丁班的方向,那边陆薇已经站起来了,并且背过了身子,甩了这些讨厌的师姐们一个大屁股!陈珍道:“大概是在笑丁班的师妹吧?” 一个个怂得要死,是够好笑的。霍灵儿淡淡地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刘玉四下张望:“廖老师怎么还不来?” 廖老师是她们的骑射老师,早年在西山大营做过将军,一次战役中伤了腰椎,再难习武,被广文堂聘回来做了武师。骑射课所占比重不大,整个广文堂也只有他一个武师,但如果甲班也出现在了草场上,廖老师要怎么教? 总不至于是把两个班合并了一起,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出现过,但那须是等级相近的班级,如丁班与丙班,甲班与乙班。一头一尾合班的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 哒哒哒哒,不远处传来苍劲的马蹄声。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马背上的人影,喧闹的草场瞬间静了,那是楚楠!外学堂甲一班的楚楠! 内学堂人少,只分了甲乙丙丁四班,可在外学堂,每一个等级又分了一到八班,甲一,是整个广文堂最优秀的班级,而作为成绩仅次于堂正的师兄,楚楠不可谓名声不大。 兼之比起神出鬼没的堂正,楚楠师兄总活跃在蹴鞠场上,迷他的人就更多了。 不知谁带头叫了一句楠师兄,之后,各个版本的“楠师兄”出现了。 陆薇围在一群疯狂的迷妹中间,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楠师兄故意地策马进了人群,又故意地停在了陆薇面前,却故意地没多看陆薇一眼,不给媳妇儿招仇恨,自己好棒呀! 楚楠朗声道:“廖老师身体不适,请了几天假,这几天,将由我来教授大家骑马和击鞠。” 丁班的姑娘们再也不怕马了,被踩死都心甘情愿了。 廖老师,求你多病几天吧! 正在家里喝茶的廖老师:“……” 廖老师既然请了假,甲班那边又是谁来上课呢?该不会……陆薇心中隐隐涌上一个猜测,听到另一边也传来了哒哒哒哒的马蹄声,悠扬而优雅,她定睛看去,果真是楚璃。 甲班也沸腾了。 但没沸腾多久,便被那 有如实质一般的清冷气质压得喘不过气来,甲班的师姐们很快就怂了,乖乖去上课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刚刚还笑她笑得半死的师姐,一个个都怂得不行,陆薇解气死了,哎呀呀,怎么都不笑啦?再笑一个呀!师姐们不是挺能笑的吗?这么快就怂啦? 楚璃转过脸来,淡淡地看了陆薇一眼,只一眼,陆薇也怂下来了。 …… 内学堂的马全都是精挑细选的,又被仔细驯化过,看着高大,实则温顺,克服了最初的心理障碍后,对于上马便没多少排斥了。 楚楠极有风度地站在一旁,护着姑娘们上马,每次都会虚扶一下,却并不曾真的碰到她们。饶是如此,姑娘们还是羞红了脸。 轮到陆薇时,楚楠依旧礼貌有风度,只是在陆薇坐上马鞍的一瞬,小声地喊了一声媳妇儿。 陆薇差点摔了! …… 楚楠讲述了一些骑马的要领,讲完,又鼓励众人道:“其实骑马不难的,你们都骑得很好,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就都能学击鞠了。” 楠师兄说什么都是对的! 坐在马鞍上,被马童牵着在草场绕圈的姑娘们骄傲极了。 楚楠骑着马,慢悠悠地在队伍前后来回地走,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十分周到,姑娘们心里暖死了,连最讨厌的太阳都觉得不那么刺眼了。 楚楠骑到陆薇身边时,突然对陆薇的马童道:“小六,你怎么了?脸这么白,是中暑了吗?” 小六愣了一下,随后十分配合地捂住心口:“是啊,楠师兄,我中暑了了!” 楚楠很是为(暗)难(爽)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接过小六的缰绳:“你歇会儿,我来吧。” 竟是亲自为陆薇牵起了马。 姑娘们看着自己的马童,心中狂叫:啊啊啊!你们怎么不中暑啊?! 楚楠目不斜视地牵着陆薇的马,像个虔诚地侍奉着公主的将军,那画面,美得炫目。 只有陆薇知道,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正小声地变换着语调,用十八种方言花样喊她媳妇儿,她好抓狂啊…… 这堂课可以说是姑娘们入学后上得最开心、最认真、最基情满满的一堂课了,钟声敲响的时候,她们简直想把那个敲钟的捏死! 与丁班沐浴在粉红泡泡中的欢乐氛围不同,甲班的姑娘们快要累成狗了,偏身上 还冒着冷汗,没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折磨啊! 别看堂正师兄长得这么帅,折磨起人来简直是个魔鬼。让她们一遍一遍地挥动球杆,一遍遍地练习跨栏,偷一下懒都不可以,装晕也不行,有个实在脸皮厚的姑娘来了句“我不方便”,聋子也听懂什么意思了,偏堂正师兄一本正经地问:“哦?哪里不方便?”那姑娘愣是吓得不敢吱声了。 内学堂的课本就松散,骑术更是走走过场便罢,廖老师又对姑娘们格外心软,大热天都是让姑娘们在树荫下坐着,听他讲些骑射的故事,谁像堂正师兄这么苛刻?早这样,她们个个儿都是女将军了! 甲班的姑娘们从来没有觉得钟声这么可爱过。 “堂正师兄,下节课……不是你了吧?”一个女弟子壮着胆子问。 众生祈祷:千万别是,千万别是,千万别是…… “是我。”楚楠微微一笑。 丁班的姑娘们笑得飞起,还能上楠师兄的课,真是太棒了! 另一边,甲班哀嚎一片。 …… 去膳堂的时候,甲班的姑娘们可以说是爬过去的,看着丁班的小师妹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像兔子,她们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个姑娘将霍灵儿围住。 “灵儿,堂正师兄好像是你表哥?” 霍灵儿道:“是呀,怎么了?” “你能跟他说说,别把我们往死里整吗?” 我也想啊,你们以为我不累吗?我也快成狗了!只是比你们能装一点而已!霍灵儿忍住浑身的虚弱,倨傲地说道:“孙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表哥也是为了我们好,马上就要击鞠赛了,你们难道想输给丁班那群菜鸟吗?” “我们不练也不会输啊!她们新来的,连马都不会骑呢。”孙小姐嘀咕。 众人连连点头。 霍灵儿清了清嗓子:“我表哥就是这个性子,向来说一不二,你们想偷懒,还是祈祷廖老师早些康复了回来吧。” 一个女弟子道:“我昨天还在长安街碰到廖老师了,他好着呢,怎么一晚功夫就病了?” 霍灵儿白了她一眼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晚上怎么了?一晚上就不能生病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女弟子被霍灵儿噎得够呛,却不敢与霍灵儿呛声。 陈珍 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其实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霍灵儿问。 陈珍看了看不远处谈笑风生的丁班师妹,小声道:“廖老师病了,让几位师兄给内学堂代课,其实不管是哪个师兄带我们都可以的吧?” 霍灵儿眼神一闪:“你是说……” 陈珍点点头:“你去和堂正师兄商量一下,让他去代丁班的课,让楠师兄来代我们的课,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既能折磨丁班那群小师妹,又能与楚楠近距离接触。 霍灵儿的脑海里自动浮现起楚楠的笑脸,以及陆薇累得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熊样,盈盈笑出了声:“好,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o(n_n)o~ 明天上架,应该是中午更新 ☆、第 25 章 第一天骑术课下来,寻常人能腰酸腿痛好几天,然而因楠师兄放水,只在马背上坐了一堂课的丁班姑娘们个个生龙活虎,感觉棒棒哒! 陆薇回到相国府后,乔氏十分担忧地走了上来:“怎么样?有没有摔着?累不累?晒疼了没?” 六月的日头确实毒辣,陆薇又是皮薄,晒个小半天就得红一整圈,回来就火辣辣地疼。今天得益于楚楠的悉心放水,隔会儿就让姑娘们到树荫底下坐坐,她一点不适都没有,简直没有比这更轻松的课了! “不累啊,我都学会了。”陆薇拍着小胸脯说,浑然忘记自己只是坐在马上被人牵着走,这是个人应该都能会的。 “娘,我饿!” 开始发育了就这点不好,老觉得肚子饿,时常上课上到一半,肚子就咕咕叫,而她的食量,明显比同龄开始发育的姑娘们大上许多。 乔氏吩咐小厨房传膳,陆薇盯着那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口水横流。乔氏又好笑又心疼:“快吃吧,以前没见你这么馋。” 她一直挺能吃,但绝不是像个饿死鬼似的,看到吃食能两眼放绿光,自打上了学,她就发现自己有点没有形象了。 不管了,能吃是福嘛! “爹呢?”陆薇吞了吞口水,再饿她也是知道等父亲一块儿上桌的。 乔氏道:“他有应酬,不回来吃饭,咱们吃吧。” 他爹最近忙得很呐,陆薇没放在心上,咂咂嘴,举箸开动了。她吃着家里的菜,不知为何,想到了堂正居的菜。她在那儿只吃过一次,后面便找个理由说要与同窗增进友谊拒绝了楚楠的邀请。现在,她有些后悔,堂正居的菜多好吃啊,比膳堂强千倍百倍,她干嘛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晚上,陆薇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夏天正是晒肚皮的好时候,陆薇穿着薄薄的淡粉色两件套亵衣,往床上一躺,晒起了肚皮。 自己的肚皮真滑呀,真软,真平,腰真细…… 她轻轻地摸着,合上眸子,唇角上扬,一副陶醉得不得了的表情,却不知这表情,带着一丝香艳艳的旖旎,落进了某个人的眼底。 …… 隔壁鬼宅终于卖出去了,卖宅子里的商贩长长松了口气。打宅主把房契交到他手中,至今已十年有余。这十年里,他不知忽悠了多少人到这边买宅,这宅子其实各方面都相当不错,比隔壁的 相国府大、比隔壁的相国府漂亮,还比隔壁的相国府高,只一点,它闹鬼。 它是真闹鬼,他自己都见过! 所以他更要把它卖出去了。 不卖出去,这宅子就一直得他收拾,他也就一直和那鬼纠缠不清。好容易碰上一个冤大头,他连好处都没要了,宅主开的多少他卖多少,一分没往自己腰包里揣。 就这样,荣亲王用十年前的价格,买下了一座又大物美价廉的宅子。 “王爷。”管家把行礼搬进了正院的上房,“你真的要住这边吗?要不还是等奴才收拾几日了你在过来吧。” 收拾是借口,他压根儿不想自家主子往鬼宅里住啊! 荣亲王双手负于身后,大踏步地走进去:“不是挺干净的吗?还收拾什么?” 管家为难道:“王爷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宅子呀,闹鬼,还就是夏天闹!” 荣亲王一本正经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书都读到牛肚子去了?何况本王七尺男儿,会怕那种东西?” 管家无法,只得退下了。 待管家一走,荣亲王便跳大神似的蹦到了行礼前,打开箱子,取出一尊观世音菩萨的雕像摆在了桌上:“阿弥陀佛。” 又取出一尊太上老君的雕像,拜了拜:“无量天尊。” 又取出一个钉着半裸男子的十字架,指尖在额头胸口双肩画十:“阿门!” 虔诚地拜完三尊大神,荣亲王感觉好多了。不管那鬼是哪里的,他国外的神都给请来了,应该是做不得妖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就这样坚持了一晚,第二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差人把楚璃叫了过来。抚育楚芊芊的缘故,楚璃从不住校,他直接让人去了淮南王府,楚璃未归,他想这更好办了,直接把楚芊芊抱了过来。 有楚芊芊在,不愁那小子不登门。 半个时辰后,楚璃如期而至。楚芊芊已经趴在柔软的虎皮上睡着了,她穿着衣裤,柔软的头发散开,手腕上缠着一根红头绳,肌肤是奶白色,脸蛋红扑扑的,像只温顺的小奶狗。 楚璃把她抱进怀里,就要离开。 荣亲王嘟哝道:“那什么……都这么晚了,你就住下呗。” 楚璃淡道:“地窖的事,我还没与王爷清算。” 荣亲王呛咳了两声:“我……我那还不 是为了你好?你小子和我说实话,那天没少站陆丫头的便宜吧?你浑身都是她的奶味儿。” 这话有歧义,事实是陆薇吃多了奶酪,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楚璃抱了她许久,自然沾染上了。楚璃也知道,正因为知道,才更想躲得远远的。 他。讨厌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如今荣亲王把宅子买到相国府附近,说不知他安的心都说不过去。 楚璃望向窗外悠远的明月:“王爷若真想帮我,就尽快找到人吧。” “一直在找啊……”荣亲王两眼望天,心道:老子给你找个屁?!从你生病失忆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谁知道那姑娘有没有嫁人?万一嫁人了,你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如陆家丫头呢,陆丫头多好呀…… 楚璃定定地看向他,他被看得一阵心虚,别看往日他总对楚璃“呼来喝去”,但内心,其实是有些忌惮这个小侄孙的。他清楚地记得小侄孙大病一场后,醒来那个嗜血的眼神,宛若地狱的修罗,让他莫名其妙闻出了血腥味…… 小侄孙从前不是这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他比楚楠还闹腾,成天笑嘻嘻的,没心没肺,让他念个书,他能把书房给你拆了。病愈后,他就跟变了人似的,陌生得荣亲王几乎不认识了。 恰巧那时,淮南王妃过世,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遭受了打击才变成这样。但荣亲王明白,他不是。 他醒来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哪里还知道王妃去世的事?不过荣亲王也不敢多问,一问这孩子就头疼。这么多年过去,淮南王与淮南王妃相继离开,他瞧兄妹俩可怜,免不得多了几分关照。如今楚璃成了人中龙凤,荣亲王觉得全都是自己的功劳,内心其实是十分自豪的。但再自豪也抹不去当初那一瞥带给他的震慑,所以他一边将楚璃看作自己的亲孙子,一边又不敢真拿他当孙子。 荣亲王清了清嗓子,道:“知道啦,会找的。” …… 楚璃把楚芊芊交给奶嬷嬷抱了下去,自己也准备离开宅子。撇开闹鬼的传言不谈,这儿的确是一处风景宜人之地。重峦叠嶂,绿树成荫,亭台楼阁,水木清华,还有一处筑于山坡之上的小木屋。 楚璃一时好奇,竟上小木屋走了走,这一走,却是把他整个人都懵了。 小木屋地势高,将方圆一里的风景尽收眼底,而西侧的轩窗,正对着蔷薇院的厢房。 陆薇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抚摸着自己 光滑而平坦的小肚皮,细若白瓷的肌肤,在粉若桃李的衣料下,春光流动。纤细的手指,抚过不堪一握的腰肢,整片春光都被撩拨了起来。 楚璃呼吸一滞,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原地。 翌日荣亲王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在宅子里转悠,转到小木屋时,想上前看一看,却被管家拦住了,管家道:“昨儿世子上去过,说闹鬼,奴才着人把它封住了。” …… 陆薇睡得饱饱,穿戴整齐,开开心心地上了学。比起第一天做任务时的心态,她如今是真觉得上学好玩儿了。 第一堂依旧是文化课,胡夫子讲了几则《女论语》,往日上她的课,大家都是昏昏沉沉的,今日却一个个儿把眼睛睁得老大,跟斗鸡似的,胡夫子讲得更卖力了,到钟声敲响也未有停歇之势,姑娘们却冲出了课室:“啊——可以上楠师兄的课啦!” 可惜让大家失望了,在草场上等待她们的不是温柔善良的楠师兄,而是冷面阎罗璃堂正。 “灵儿你真厉害,说把楠师兄换过来就真把楠师兄换过来了。”昨日抱怨堂正的孙姑娘,一脸幸福地恭维着霍灵儿。 霍灵儿得意一笑:“那当然,我表哥最疼我了,我说什么,他都答应的。”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霍灵儿也不知自己走的什么狗屎运,表哥挺一意孤行的一个人,在听了她几个师兄轮流授课的提议后,竟破天荒地答应了。不用遭受地狱般的折磨,还能见到楠师兄,真是太幸福了! 甲班的姑娘们兴冲冲地到了练习场,楠师兄人那么好,今天终于可以轻松了!万万没想到的是,的确是轻松了,轻松的却不是她们,而是楚楠。 楚楠往马背上一坐,笑得人畜无害:“昨天堂正怎么教的,今天还怎么来吧。” 媳妇儿都不在了,还指望我给你们放水?做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 26 章 甲班又在一片哀嚎声中度过了,甚至由于昨天的训练留下了十分酸痛的感觉,今日同等强度的训练于她们而言,实则是难受了好几倍。 草场的另一端,丁班也开始上课了。 本以为是楠师兄上课,大家都乖乖地候在自己的马旁了,她们争先恐后地挑选比较容易中暑的小六,因为小六中暑的话,楠师兄就会代替他牵马了,楠师兄真贴心,好想给楠师兄生猴子! 可楠师兄不在了,他抛弃她们,去甲班那边了。 看着一脸严肃的堂正,丁班姑娘们的腿都开始发抖了。 陆薇个子小,排第一,整好站在楚璃的眼皮子底下,她低着头,露出白天鹅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被烈日照出玉润的清透。楚璃的目光在她脖颈上逗留了一瞬,不经意地扫向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脑海里浮现起了什么,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今日,与大家讲讲击鞠的历史与规则。” 一堂课,就在树荫下、在楚璃低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中,飞逝一般地度过了。 楚璃的声音很好听,像涓涓的溪流,在燥热的盛夏,将浮躁的人心一点一点抚平。不同于楚楠带给她们的悸动与兴奋,楚璃则是更能让人安定,上完他的课,姑娘们满脸都是孺慕之情。 赵婉玉感慨道:“我还以为我们跟甲班的师姐们一样,死定了,没想到堂正师兄这么好……”比楠师兄还好,一直让她们坐在树荫下,太阳都没晒一个。 刘玉难得地附和了她一回:“昨天我看到甲班的师姐们连路都走不动了,都骂堂正师兄呢,说他凶,堂正师兄才不凶。” 陆薇心道,等你哪天被他丢一次就知道了。 陆薇一转头,瞥见了苏柔,苏柔正望着楚璃的背影发呆,那神情,若有所思。 …… 午时,甲班的姑娘们鬼哭狼嚎地“爬”去了膳堂,发现丁班的小师妹们依旧是活蹦乱跳,师姐们……集体崩溃了! 楚楠将陆薇约到了梧桐林,赖皮地说道:“媳妇儿,我想你了。” 自打被他用十八种方言花样喊了媳妇儿之后,陆薇是一听这三个字,头皮就发麻,幽怨地看着他道:“讲几遍世子才能听进去啊?别叫了。” 上辈子都没叫过,这辈子一口一个媳妇儿,当她白送上门好欺负吗?没名没份的,叫顺嘴儿了,哪天不小心传出去,她算是完蛋了。 楚楠俯下身,与她平视,微微一笑道:“又没别人,我叫叫怎么了?你难道不是我媳妇儿?咱俩可是有婚约的,等你及笄了我就上门下聘,左右你都是我媳妇儿。”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自己也知道没下婚书了,还叫什么叫嘛?陆薇瞪瞪他,发现自己还是拿他没办法,后退一步,行了个礼:“我去吃饭了,告辞。” “往哪儿走呢?”楚楠拉住她手腕,“我二哥正好不在,上堂正居吃。” 陆薇记起他下课后的确走得匆忙,随口问道:“他干嘛去了?” 楚楠道:“好像是芊芊病了。” …… 楚芊芊昨晚被抱到荣亲王的鬼屋,半路睡着吹了点儿风,早上便有些不对劲,临近中午时,发起了高热。楚芊芊平时好伺候,生起病来就变脸,饭也不好好吃,药也不好好喝,就哭着找哥哥。 楚璃是下课才得到的消息,立马赶了回来,不到三头身的小娃娃,坐在床上,嚎得嗓子都哑了。 荣亲王与奶嬷嬷守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 楚璃进屋,将楚芊芊抱了过来,擦着她脸上的泪水道:“不哭了,哥哥回来了。” 楚芊芊渐渐止住了嚎哭。 荣亲王摸了摸鼻子,难为情地说道:“这事儿怨我,我不该大晚上把她抱出来,都说小孩儿不宜走夜路,走多了会招不干净的东西。” 楚璃没说话,顿了顿,对奶嬷嬷道:“喝药了没?” 奶嬷嬷叹道:“不肯喝呢,灌又怕她呛着。” 楚璃着人端来药碗,舀了一勺喂到楚芊芊嘴边:“芊芊,喝药了。” 楚芊芊撇过脸,楚璃的勺子追着她小嘴儿,她逃了几次逃不过,又哇的一声哭了。 一屋子人的心全都揪了起来,小孩子生病本就难受,不知道怎么办,楚芊芊又说话晚,半天蹦不出一个词儿,这憋在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她撕心裂肺地哭,奶嬷嬷也跟着哭了起来,很快丫鬟们也红了眼眶。 荣亲王狠狠地捶了自己两拳,都怪他一时糊涂,把小侄孙女儿给害病了。 楚璃放下勺子,将楚芊芊搂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不喝药了,不哭了,哭多了嗓子疼。” 楚芊芊还是哭,像是惊恐,又像是难受,哭得楚璃心都碎了。 …… 下午原本是要接着练习骑术的,但楚璃请了假,又恢复了课程表上的《九章算术》。 陆薇做着算术题,有些心不在焉。楚璃请假,肯定是为了照料楚芊芊,府里仆从众多,何况撇开仆从不谈,还有长辈。长辈都在呢,做什么非得哥哥陪着?她哥哥够疼她吧,但她生了病,哥哥也是该上学上学,该从军从军,守在她床前的,唯有娘亲而已。 陆薇倒不是觉得楚璃不该回家陪楚芊芊,只是担心楚芊芊病得太重,弄得楚璃不得不撂下广文堂的担子。一想到这里,陆薇就担忧极了——该不会前世的厄运还是没办法扭转,小火娃还是早夭了吧? 陆薇把自己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好容易挨到放学,二话不说,让人把马车驶到了淮南王府。 得知陆薇是来探望楚芊芊的,奶嬷嬷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富丽堂皇的屋内,楚璃半靠在床头,楚芊芊就坐在他怀中,瞪大一双乌黑的眼睛,眼神空洞地发着呆。楚璃还穿着上午的院服,容颜憔悴。 这是第一次,陆薇看到了他们了光鲜背后的样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胸口有些发堵。 “世子。”她上前,行了一礼。 楚璃淡淡抬眸:“你来了。”低头抚了抚妹妹的脸蛋,“陆姐姐来了。” 楚芊芊茫然地看向了陆薇,她烧得厉害,脸蛋红艳艳的,眼神却十分呆滞。 陆薇心疼地摸了摸她额头,那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突突一跳。她定了定神,柔声道:“芊芊。” 楚芊芊有反应了,朝陆薇伸出了小胳膊。 陆薇一怔,屋子里的人也明显一怔。陆薇看了楚璃一眼,楚璃把楚芊芊往前一送,陆薇接进了怀里。 楚芊芊小手抱住陆薇的脖子,小脑袋耷拉在陆薇的肩上,乖巧得不行。 楚璃神色复杂地看着妹妹,奶嬷嬷眼神一闪,对楚璃道:“世子先去换身衣裳吧,这儿有我和陆小姐。” 楚璃去了。 奶嬷嬷吩咐丫鬟道:“把药再热一碗过来。” “是。”丫鬟退下,须臾,呈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过来。 奶嬷嬷道:“劳烦陆小姐给芊芊喂点药,她闹了一整天,一口药都不肯吃,再这么下去,怕是好不了。” 陆薇抱着楚芊芊在椅子上坐下,她抱孩子的手法不算娴熟,不过楚芊芊很乖,会自己寻找舒服的姿势,小屁股坐在 她腿上,往她怀里一靠,不动了。陆薇舀了一勺药喂她,她用舌头把勺子给抵出来,药洒了陆薇一身。奶嬷嬷忙用帕子去擦,陆薇道:“没事。” 陆薇又舀了一勺,自己先喝了一点,苦倒是不苦,就是加了橙皮与金银花,味道有点奇怪。她软软地哄道:“芊芊乖,来喝药了,喝了药病才能好。等你病好了,陆姐姐带你去逛花灯。” 楚芊芊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陆薇,陆薇又柔声哄了她几句,她犹豫了一下,把药给喝了。 药效发挥得很快,不到两刻钟,楚芊芊便发了一身汗,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高热因此退了些,楚芊芊不那么难受了,眼睛一闭,沉沉地睡了过去。 奶嬷嬷赶紧给她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她中途被惊醒了几次,睁眼看到陆薇还在,又闭上眼睡了。 陆薇身上都是药渍,奶嬷嬷抱歉地行了一礼:“不好意思,把陆小姐的裙子弄脏了,请陆小姐稍等,我为陆小姐取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不用了,嬷嬷……”陆薇话未说完,奶嬷嬷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陆薇坐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家伙,心疼死了。 奶嬷嬷捧着一套淡紫色的裙衫入内:“这是王妃生前定做的衣裳,一次都没穿过,我瞧陆小姐与王妃的身形差不多,应该能合身。” “多谢嬷嬷。”陆薇走到屏风后,换起了衣裳。 “陆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嬷嬷请说。” “天色尚早,陆小姐不如再在府里坐会儿,等吃了晚饭再走。” “谢嬷嬷好意,晚饭就不必了。”她是来看楚芊芊的,知道楚芊芊没有大碍,她也就放心了,留下来吃晚饭什么的。她上回吃了楚璃豆腐,躲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对着他吃饭? 陆薇换好衣裳,到书房给楚璃辞行。楚璃靠在椅背上,眼睛轻轻地闭着,陆薇叩了叩门:“世子,我走了。” 楚璃没动。 陆薇咬唇,缓缓走上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酒壶,这是……喝酒了?妹妹病成这样怎么还有心思喝酒?陆薇暗暗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他手里的酒壶拿下来,放在桌上。刚一放稳,一只手探过来,扣住了她手腕。 陆薇一惊:“世子?” 楚璃睁开了眼,看着她,轻轻一扯,将她扯进了怀里。 陆薇吓得心脏狂跳: “世子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喝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有一更 ☆、第 27 章 “嗯。” 嗯……嗯? 陆薇瞪大了眸子,哪有人喝多了自己会承认的?这、这分明是……没喝醉吧?可如果没喝多干嘛要抱她呀?他不是一直很讨厌她吗?都从不拿正眼瞧她的。 “世子你……” “别说话。” 楚璃的嗓音里透着淡淡的沙哑,听得陆薇心头一紧,果真不再吱声了。大概见惯了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冷不丁看到他疲倦的一面,竟让人不忍拒绝。 陆薇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竟也像是醉了。 后面楚璃是真的睡着了,陆薇一直清醒着,听到他呼吸平顺了,才缓缓坐直身子,想从他怀里起来。哪知他胳膊跟焊在一块似的,她怎么掰都掰不动。 楚璃鲜有睡得如此沉稳的时候,往日里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今天却真的睡了过去。陆薇下意识地不想吵醒他,但总这么坐在他身上也不是办法,等他清醒了,不记得自己酗酒,反怪罪她投怀送抱怎么办? 陆薇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探出手,轻轻抚上他后颈,抚了一会儿,他胳膊总算是松开了。 陆薇暗暗松了口气,不愧是兄妹,都吃这一套。 楚璃是真睡得沉,陆薇绊倒了一个凳子都没惊醒。陆薇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扶好,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房。一转头,发现奶嬷嬷候在门口,正笑盈盈地看向她,她心头一跳:“您……您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奶嬷嬷笑道:“我刚来,什么都没看到。” 陆薇:“……” 陆薇羞得恨不得找个缝儿钻进去:“那个……不是您想的那样……” 奶嬷嬷笑意更深了:“我明白,是世子喝多了。” 您不是说您什么都没看到吗?! 陆薇快羞死了。 奶嬷嬷知道姑娘家脸皮薄,也不逗她了,话锋一转道:“芊芊醒了,问陆小姐去了哪里。” “这么快就醒了?”还以为小火娃要一夜睡到大天亮呢。陆薇心里装着楚芊芊,暂时把尴尬事儿抛诸脑后了,随奶嬷嬷去了楚芊芊的屋子,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正拿着粥碗喂楚芊芊,楚芊芊不配合,任性地摇着脑袋。 陆薇是见过楚芊芊吃饭的,小小年纪,不用人喂,自己捧着勺子就能呼哧呼哧干掉一大碗,这要不是难受极 了,不会这么难哄。 陆薇走过去:“我来吧。” 丫鬟端着粥碗站到一旁。 陆薇在床边坐下,将那又软又小的小东西抱过来,楚芊芊也不说话,就小脑袋一歪,靠进了陆薇的怀里。陆薇摸摸她额头,发现刚降下去的温度又上来了,难怪不睡了。 “难受吗?”陆薇轻声问。 楚芊芊点头,小猫似的团在陆薇怀里。 陆薇揉了揉她后颈:“吃点东西,出点汗,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楚芊芊想了想,点头。 陆薇喂楚芊芊吃了小半碗白粥,又哄着她喝了一点蜂蜜水,发了一身汗,人精神多了。 楚芊芊光着小脚丫,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拉开自己的小柜子,把心爱的玩具全部抱了出来,要陆薇和她一起玩。 陆薇望了望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忍住了“我该回家”那句话。 楚璃还在睡,奶嬷嬷不好叫他,便先让人把晚膳摆到了楚芊芊屋里。陆薇推辞不过,坐下用了些。楚芊芊看着嘴馋,被陆薇连哄带骗地喂了半碗白萝卜汤。 一直到楚芊芊玩睡着了,陆薇才起身离开。奶嬷嬷千恩万谢,亲自把人送出王府,等到了府外,惊讶地看到楚璃站在一辆马车前,长身玉立,容颜俊美,眉宇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奶嬷嬷愣了愣:“世子?” 陆薇也赶忙行了一礼:“世子。” 楚璃看了陆薇一眼:“上车。” 陆薇的睫羽颤了颤,看向奶嬷嬷,奶嬷嬷掩面一笑:“陆小姐照顾了芊芊一下午,就让世子送陆小姐回府吧。” “不用了,我有马车。”话音一落,她再扫过空荡荡的街道,她马车呢? “我让他们先走了。”楚璃撩开车帘,转头看向陆薇,陆薇被他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 楚璃决口不提书房的事,陆薇也权当他喝多不记得了,体贴地不提。但狭窄的空间,两个人挨得这么近,连呼吸都好似纠缠在了一起,其实是有些不自在的。 为转移注意力,陆薇开始打量马车。她曾见过淮南王府的大马车,奢华至极,当初二叔被荣亲王抓了,就是被那辆闪瞎人眼睛的马车送回来了。当楚璃告诉她,是楚芊芊救了二叔时,她起先是有些不信的。不过与楚璃相处了几次,她 总算是看出来,楚璃行事低调,那种闪瞎人眼睛的东西真只能楚芊芊的手笔。 这辆马车外表看上去没有任何张扬之处,但内里设计得极好:柔软的地毯、宽敞的软塌、可折叠收纳的小方桌、描了彩画的暗格,顶上吊着几个彩玉穗子,随着马车的晃动折射出五彩的光芒。陆薇还发现,每个有棱角的地方都贴上了一层柔软的兽皮,这是怕楚芊芊不小心磕到碰到吧? 真细心。 她哥哥们可不会这样,她小时候,哥哥都是把她当男孩儿养的。 陆薇滴溜溜地观察着马车的内景,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掌覆在了她手上,她瞪圆了眼,看向楚璃,楚璃正望着窗外的风景,神色十分清醒。陆薇想着他的手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抽了抽自己的手,却被他给握住了。 这、这到底什么意思呀? …… 马车抵达了相国府,陆薇的手心早冒了好几层汗,手背上也有,不过却是他的。 “我到了。”陆薇低低地说。 楚璃拿开了手,先她一步下了车,挑开车帘,将她扶了下来。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 陆薇说不清自己是尴尬还是紧张,小心脏噗通噗通的,快跳出嗓子眼了。 回了蔷薇院,乔氏问了楚芊芊的病情,红蕊早陆薇一步回府,把知道的都禀报给乔氏了。乔氏倒是没想岔,那孩子与女儿投缘,女儿去瞧她也是应该的。 陆薇说了下楚芊芊的病情,乔氏很贴心地来了句:“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我要是不在了,你俩哥哥指不定把你照顾成什么样子……” 陆薇小脸一沉:“娘!做什么这么咒自己?” 乔氏笑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得空就去看看芊芊吧,我也挺喜欢那孩子的。” 陆薇就这么被亲娘给卖了…… 翌日,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大雨,骑射课被取消,恢复了文化课。 班上有三名女弟子请假,也是病倒了。 陆薇百无聊赖地听着胡夫子的《女论语》,昏昏欲睡。 第一堂课后,有个外学堂的小师兄冒雨送来一个小食盒,陆薇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奶香弥漫开来,竟是满满三叠雕花奶酪,精致到了极致。 姑娘们纷纷侧目,本就被奶香勾得食指大动,再一看那外观,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赵婉玉吞了吞口水道:“谁送的呀?” 那小师兄只笑了一下,离开了。 陆薇眨了眨眼,道:“应、应该是我大哥。” 赵婉玉羡慕地说道:“你大哥真是太贴心了,又给你开小灶,又给你送零嘴,这么精致的奶酪,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陆薇喜欢奶酪,但大哥不喜欢,也不会去买,这不是大哥送的。陆薇见姑娘们一个个两眼放绿光,大方地把奶酪分了,她自己也吃了一块,浓郁香醇,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绝不是外头卖的东西。 会是谁送的呢?楚楠吗?还是—— 时值正午,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姑娘们只得冒雨去膳堂,赵婉玉不知从哪儿借了把伞,拉住陆薇道:“我们三个挤一挤。” 不等陆薇开口,那送奶酪的小师兄又来了,笑眯眯地递给陆薇一个大食盒,顺便把先前的小食盒收了回去。 “天啦,你大哥也太贴心了吧?连饭都给你送来了!”赵婉玉打开食盒,怔住了,清蒸海蟹、麻辣虾球、贝肉蒸蛋、红烧牛肉、素炒芦笋、凉拌木耳、酱黄瓜,并一小盅红枣银耳羹,“外、外学堂的菜这么好的呀?” 外学堂的菜真这么好,楚楠就不会每天跑到堂正居蹭饭了。 “一起吃吧?”陆薇把最底下的饭碗拿了出来,“刚好三碗饭,我们一人一碗。” 连她交了两个朋友都知道,谁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今天更完啦,小天使们请放心享用~ ☆、第 28 章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到下午放学时,仍旧没能放晴,姑娘们只得抱怨着冲进雨中。 课室渐渐空了下来,就剩她们几个新生,苏柔住舍馆的缘故,倒是不急着回家,可以在课室中等一等。赵婉玉很大方地把伞递给了陆薇:“你拿去用吧。” 中午吃了人家一顿饭,加上先前的奶酪,赵婉玉不把伞奉献出来都不好意思。 陆薇摇头:“不用了,我等雨停吧。”她等下要去探望楚芊芊,倒是不着急回家。 赵婉玉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客气,坚持要把伞留给她,陆薇笑了:“行了,你们别跟我客气了,我才一个人,你们两个,伞还是你们留着吧。” “可是……”赵婉玉不同意,她话未说完,苏柔道:“我这儿有伞,待会儿我送陆小姐出去。” 赵婉玉想了想:“也行,那就拜托你了苏小姐。” 苏柔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婉玉与刘玉撑着伞离开了,课室里只剩陆薇与苏柔,苏柔看书,陆薇在做算术题,等了片刻,不料雨势非但不收,反而越下越猛。 陆薇开始收拾东西,苏柔也把书袋收好,拿出雨伞,与陆薇并肩走出了课室。 天地灰蒙蒙的,被细密的雨帘密密实实地缝合在一起,雨滴落在地上,溅起半尺水雾。水雾中,一双白色步履缓缓走来,素白衣袍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腿上,衬得一双腿笔直而修长。如玉精致的手撑着伞柄,伞端微微遮了他容颜,那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如竹。 他朝这边缓缓走来,在廊下站定,微抬起油纸伞,清冷的凤眸看向陆薇。 陆薇讶异地顿住了脚步:“世子,你怎么来了?” 苏柔的眸光落在楚璃身上,不经意地动了动。 楚璃目不斜视地看着陆薇,陆薇被看得头皮发麻,更别说一旁还站着自己的同窗,她简直不知道怎么与苏柔解释才好。陆薇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对苏柔道:“那个……我们……” “你先回去吧,我回舍馆了。”说完,苏柔撑开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陆薇感觉苏柔怪怪的,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陆薇硬着头皮走到了伞下,伞不大,勉强能遮住两个人,楚璃将伞往陆薇的头上稍稍倾斜了些,半片肩膀露在雨中,被雨水湿透。 内学堂的女弟子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但陆薇还是很紧张 ,与堂正走在一起,传出去,整个广文堂都要炸了。 “外学堂……不是没放学吗?”陆薇小声问。 “请假了。”楚璃淡淡地说。 “哦。” “楚楠也请假了。” “嗯?”陆薇瞪眼。 “圣上也染了风寒,楚楠在跟前侍疾。” 圣上也就是姑祖母的亲生儿子,他没有自己的皇子,一直拿楚楠当亲生的疼爱,他若是抱恙,楚楠去侍疾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楚璃与她说这个做什么?知道她与楚楠“关系匪浅”,向她透露楚楠的行踪?他才不像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人。 陆薇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忽然灵光一闪,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提示她,楚楠今天不在广文堂,所以那些吃食不可能是楚楠送的吧? 他是在变相地告诉她,那些东西是他送的吗? 天啦!要不要这么绕啊?! 她差点没听出来! …… 到了大门口,楚璃吩咐红蕊与相国府的车夫先回,说晚些时候他会亲自送陆薇回府。红蕊知道自家小姐是要去探望楚芊芊的,没说什么,与车夫回相国府复命了。 楚芊芊比昨日好了些,虽依旧有些发热,但没那么厉害了,只是开始咳嗽,咳得一张小脸通红。 陆薇小时候身子也老咳嗽,祖母有个偏方,盐焗橙子,就是把橙子切成两半,撒上几粒盐,不能撒多,再放锅里蒸一蒸。她吃过几回,不知是药效还是心理作用,果真不咳了。她与奶嬷嬷说了方子,奶嬷嬷立刻着人弄了来,陆薇喂楚芊芊吃了。先不说药效,能吃点东西都是好的。 晚饭依旧是摆在楚芊芊房中,这一次的菜式明显多了几道陆薇的口味。 吃过饭,奶嬷嬷给楚芊芊洗了个澡,楚芊芊从柜子里拿出画册版的《山海经》,爬上床后,让陆薇讲给她听。陆薇这么大的时候爱听《山海经》的故事,每晚都吵着她娘读个三五篇才肯睡。陆薇看着楚芊芊,不由想到了儿时的自己,但比起楚芊芊,自己实在幸运了太多。 陆薇给她讲起了《山海经》,她滚进陆薇怀里,小手抓住陆薇的衣襟,陆薇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她很喜欢,不多时,便打起了小呼噜。 天公不作美,到夜间,竟下起了暴雨,陆薇回不去了。 奶嬷嬷给陆薇安排住宿:“要不,就和芊芊一起睡吧,芊芊醒 来看到陆小姐,一定会开心的。” 楚璃淡道:“她睡相不好。” 陆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谁、谁睡相不好了?不就是在地窖占了你一点儿便宜吗?等等,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知道我睡相不好? 奶嬷嬷笑道:“也是,芊芊睡觉不老实,踢到陆小姐就不好了。” 陆薇的脸更红了,不是在说她呀? 楚璃眸光落在陆薇绯红的脸上:“不舒服?” 陆薇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没有!” 奶嬷嬷将陆薇安排在楚芊芊隔壁,也是十分精致的屋子,低调的奢华,让人感觉很厚重。奶嬷嬷道:“这屋原是世子住的,那会儿芊芊还小,不习惯一个人住,半夜醒了看不到哥哥会哭,就告诉她,哥哥在隔壁。她推门看了几次,哥哥果然在,便不哭了。” 是楚璃住过的屋子,难怪风格这么内敛。楚芊芊刚出生时,楚璃也就才十五六岁,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把一个小团子养大的。 奶嬷嬷让人取来干净的衣物,把陆薇换下的衣物拿下去洗了,晾在专门的晾衣房,里头有炭火,一晚上功夫便能烘干。 陆薇穿着凉凉的寝衣,黑亮的秀发披散在肩头,一直垂到腰际,她腰细她自己是知道的,再长两年也还是这么细。 她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书,准备关窗睡觉,走到窗前,透过厚重的雨帘,依稀看到一个身影,像是楚璃。他怎么也站在窗前? 陆薇看不清他是在做什么,缓缓合上了窗子。 一直到这边灯灭,楚璃才收回了视线。 丫鬟端着驱蚊的熏香入内,轻言细语道:“世子,该歇息了。” 楚璃缓缓转过身来,背靠着窗子,脚步却没动,眸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 丫鬟名唤诗画,是荣亲王送给楚璃的人之一,做什么的不言而喻,只是世子这方面兴致不高,她一直没等到机会。世子这样看着她,莫非是来了兴致吗? 诗画放下熏香,缓缓地走上前:“奴婢伺候世子就寝。” 楚璃就穿着一件寝衣,没什么好脱的了,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解开了自己外衣,露出雪白的肩膀,粉红的肚兜,以及肚兜下呼之欲出的雪团。 “世子。”她脸红地低下头。 楚璃探出手来,落在她白皙的肩上,她身子抖了抖,轻轻贴上楚璃的胸膛。她入府前受过嬷嬷教导 ,知道如何取悦男人。她低头看向楚璃的下腹,那里早早地有了反应。她觉得这反应是因为她自己,心中一阵欢喜,又软软地唤了一声世子。 楚璃的手臂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她暗喜,原来世子喜欢女人的腰?难怪她会中选了,她的腰是几人中最好看的。 她羞涩地解开了楚璃的衣扣。 楚璃却突然没了兴致,冷道:“退下。” 诗画就是一怔:“世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楚璃眉宇间掠过一丝烦躁,转身进了内室。 诗画抱着一团衣物,呆呆地怔在那里,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做的不对,世子明明来了兴致也不要…… 翌日,天空总算放晴,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气息,湿润而芬芳。 陆薇不择床,睡得饱饱,醒来气色好极了,脸蛋粉嫩嫩的,像扑了上等的胭脂。院服已经干了,她换上后去了楚芊芊的房间。楚芊芊早醒了,闹着要见陆薇,被奶嬷嬷拿玩具哄着。 陆薇把小家伙抱起来,额头碰了碰她的,喜色一笑:“好像不烧了。” 二人一起用了早饭,王府离广文堂进,坐车不到两刻钟,陆薇不着急,又陪楚芊芊玩了一会儿,一直到楚璃叫她上学。 她拿上沉甸甸的书袋,朝楚芊芊挥了挥手,随楚璃出了院子。 楚璃瞥了一眼她被书带勒得发红的手腕,将书袋拿在了手里。 诗画刚从莲池菜了晨脂回来,碰到世子与一个白衣少女并肩而行,她忙侧身至一旁行礼。当她余光瞄到少女不堪一握的腰肢时,似乎明白世子昨晚是怎么一回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还有一更 ☆、第 29 章 几次骑术课后,各班挑选出了自己的击鞠手,丁班是陆薇、苏柔、赵婉玉与张家千金张静,除这四人之外,为应付突发状况,令预备了三名替补。丁班挑不出几个能骑马的姑娘,就这七人都是瞎拼硬凑的,除了苏柔。苏柔的一身好骑术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击鞠也击得人心潮澎湃。 早先赵婉玉瞧不上苏柔的出身,事实上谁也不知道苏柔究竟是何等出身,关于来历,她不曾多提。赵婉玉断定她没钱也不过是因她住进了舍馆,但如果真如赵婉玉猜想的那样,苏柔不该拥有如此高的击鞠水平才对,不论前锋后卫,她都无懈可击。 陆薇偷偷观察过甲班的击鞠训练,觉得她们任何一个都比不过苏柔,只不过苏柔再厉害,也架不住身旁一群猪队友。作为猪队友之一的陆薇为不拖苏柔后腿,放学后总会在草场多练半个时辰。 霍灵儿作为内学堂最优秀的弟子之一,自然也被选入了击鞠队,看着陆薇从草场走来,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一届的丁班是怎么了?什么样的人都能往赛场上送,看来是不用打了。” 陆薇淡淡一笑:“打不打可不是你说了算,别把眼睛长在头顶上,摔了都不知道。” “到底谁会摔?连马都骑不稳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和谈这个?” “谁骑不稳了?” 霍灵儿恣意地翻了个白眼,走掉了。在她看来,整个丁班都是草包,而作为草包中的草包,陆薇连对手算不上。要不是有个做相国的爹和一个做太后的亲戚,陆薇根本连与她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可惜的是,陆薇自己意识不到她们的差距,那么这一回的击鞠赛,她会让陆薇深刻地认知到自己究竟有多糟糕。 与霍灵儿怼了一番之后,陆薇其实是有些心虚的,耍嘴皮子,十个霍灵儿都不是她对手,但击鞠……十个她也不是霍灵儿的对手。要是第一轮就抽签对上了甲班,毫无疑问,她会被霍灵儿修理得很惨。 若私底下修理也就罢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洋相,陆薇扪心自问,接受不了。陆薇咬咬牙,忍住腰肢酸软,返回了草场。 骑了一圈后,她挫败地叹了口气,霍灵儿说得没错,她根本骑不稳,再把鞭子换成更重的鞠杆,都不必等霍灵儿动手,自己就得摔惨。 经过几日调养,楚芊芊已经痊愈了,上次陆薇为哄她喝药,讲了句你好了我带你去看花灯,陆薇自己都忘了,楚芊芊却一直都记得。这不,刚一断药,便把淮南 王府那辆闪瞎人眼睛的大马车驾来了。 楚芊芊穿着红彤彤的束腰罗裙,扎双螺髻,脚踩一双红色小绣鞋,鞋面上镶着两个红艳艳的狮子球,一路奔来,开心极了。 “陆姐姐!” 她如今,已经肯开口唤陆薇了。 陆薇忙跳下马,把她抱进了怀里:“你怎么来啦?” 她歪着脑袋道:“看灯。” 看灯的意思是……陆薇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是的了,自己答应过小火娃要带她看灯会的。可这大热天的,哪儿有灯会呀?最近的也得等到七夕。 早知道孩子记性这么厉害,她就不瞎说了,讲个能实现的多好啊。 楚芊芊睁大黑宝石一般的眸子,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陆薇头皮发麻,这孩子和她哥哥一样,不说话,光是用眼神就能把人“杀”死,怎么办呐? 最后还是楚璃过来解了围:“灯会现在没有,先带你去骑马。” …… 淮南王府有一块面积比相国府还大的草场,淮南王生母是先帝的宠妃,穆皇贵妃。先皇后难产过世,之后,后位一直空置,作为位份最高的穆皇贵妃,当仁不让地统领了后宫。先帝十分敬重穆皇贵妃,赐给她儿子的府邸自然是众皇子中最大、最奢华的。只是为何,身份最尊贵的淮南王没能继承皇位,却让一个贵嫔的儿子做了当今圣上,其中的故事,着实耐人寻味。 陆薇前世不太理解姑祖母对楚璃的憎恨,在淮南王府走了几趟,渐渐明白个中缘由了。 淮南王府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全都名贵到了极致,不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先帝对穆皇贵妃的情意,这是姑祖母一生都没求来的东西,哪怕儿子当上了皇帝,先帝也已作古,她追不回曾经流逝的岁月,她始终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年轻时被穆皇贵妃压制得死死的,又怎么可能善待穆皇贵妃的后人?若楚璃碌碌无为倒也罢了,偏又跳出来与她争夺江山,她忍得下去她就不是陆月华了。 这辈子的楚璃已经与上辈子不一样了,或许夺嫡这种事,也就没有了吧…… 王府的马童牵了一匹枣红色小马驹来,楚芊芊兴奋地瞪起了小腿儿。 楚璃把她放到马鞍上,她娴熟地夹紧马腹、拽紧缰绳,楚璃吹了声口哨,小马驹欢快地跑了起来。 楚芊芊骑得极稳,尽管这是一匹只比小奶马 大一点点的小马驹,但楚芊芊才四岁,能坐着不掉已经是奇迹了。 陆薇叹了口气:“我还不如芊芊呢。” 楚璃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极淡的弧度,像没有过一样。他又冲马厩吹了声口哨,这一次的哨音比先前那个高亢一些,很快,马厩里跑来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其细颈高大,四肢修长,步伐轻盈,体型比寻常马匹纤细一些,但速度惊人,眨眼功夫它已奔至了楚璃面前。 楚璃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它脖子:“赤影。” “嗯?”陆薇眨眼。 “它的名字。”楚璃翻身上马,赤影开心地扬起前蹄,打了个呼呼,待它四脚站定,楚璃朝陆薇伸出手。 陆薇看着那只精致如玉的手,眼珠子动了动:“干嘛?” “上来。” “我……我才不要和你骑一匹马,男女授受不亲,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啊——” 陆薇话未说完,便被那只手抓到了马背上。她背靠楚璃而坐,赤影飞快地跑了起来,在郁郁葱葱的草场上尽情地驰骋。 陆薇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马,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去拽缰绳,缰绳却在楚璃手里。她吓得啊啊狂叫:“停下来啊!你干嘛啊?快停啊!吓死了!太快了!啊——啊啊啊——你慢一点啊!慢一点!救命啊——” 楚璃却好似没有听见,唤了声赤影,赤影奔得更快了。 陆薇的心脏都差点爆了,一个扭身,抱住了楚璃,死死地抱着,比落水那次还抱得紧。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哒哒的马蹄声,不知是不是吓傻了,陆薇还听到了头顶似有还无的笑声。 错觉错觉,这家伙才不会笑。 可是真的太快了,能不能停啊—— 不要了—— 陆薇嚎了一路,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楚璃才放过她,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小哭包,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陆薇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的,眼圈也是红的,看上去委屈极了:“你……你故意的是不是?” 楚璃道:“想赢甲班,首先得跑出这速度。” “谁……”陆薇下意识地想驳斥,话到唇边哽住了,红红的眼睛瞪向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赢啊?你偷听我和霍灵儿的谈话了?” 用得着偷听吗?每次和霍灵儿见了面都恨不得打起来的家伙是谁? 楚璃云淡风轻道:“只说你想不想赢,不想就算了,不勉强。” “想。”陆薇揪住了他袖子上小小的衣角,低下头,不敢看他,小耳尖红红的。 楚璃抬手,在她耳尖上顿了一下,又落了回来,道:“坐稳。” 陆薇坐正了小身子,楚璃把缰绳抵到她手里,她抓住了缰绳,楚璃从怀里拿出一副小羊皮手套,拿起她还有着婴儿肥的小手,一只只得戴了上去。手套是露手指的,不影响手的灵活性,却又避免了指腹与掌心的磨损。陆薇骑不稳马,很大一个因素就是手疼抓不紧缰绳,现在好了,她抓多紧都不疼了。 楚璃的手轻轻落在她腿上:“夹紧马腹。” 陆薇的身子像过电似的,唰的一下绷紧了。 楚璃捏了捏,陆薇一阵哆嗦,你、你、你怎么还捏呀? “不够紧。”楚璃道。 陆薇红着脸,又夹紧了些。 楚璃的手来到她纤细的腰肢上,陆薇明显感觉到他的手顿了顿,他掌心滚烫,隔着几层衣料都能感受那里传来的热度,陆薇的腰本就敏感,再被他这么一握,简直—— “放松,不要太僵。”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略略带了一丝沙哑,陆薇的身子更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陆薇:这家伙是不是在调戏我?在线等!急! 今天更完啦,小天使们明天见?(t?t) ☆、第 30 章 练了几圈骑术,陆薇腰酸腿软,才明白平时在内学堂都是小打小闹,连门都没入,不怪一直没长进。 天色渐渐暗沉,奶嬷嬷让人摆了饭,就在草场附近的一座水榭中。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水榭中却凉风清婉,风景宜人。 有婢女打了水来给三人净手,其中一个穿淡黄色裙衫的婢女,眉目清秀、腰细如柳,端的是梳云掠月、仪态万方。陆薇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她端着水盆跪坐在楚璃腿边,楚璃洗了手,她放下水盆,递过一方白帕。 约莫是感受到了陆薇的打量,她冲陆薇行了一礼。 她的礼数实在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便是宫中的女官也不过如此了。陆薇愣了愣,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轻地答道:“奴婢诗画。” 美人如诗、伊人如画,真是好名字。 吃过饭,陆薇回了府,累了一整天,泡完热水澡,往床上一趴便睡着了,乔氏赶过来想问问女儿近况如何都没问到,叹了口气,也回屋了。 圣上病倒,陆相国比以往更加忙碌了起来,两个儿子又一个住校一个住军营,唯一的女儿吧,也成天脚不沾地,人生寂寞啊。 天不亮,陆薇便踏上了去学堂的马车,随着训练的加重,她已经开始考虑暂时搬入舍馆了,这样,能节省更多的时间练习。但瞧着娘亲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爹和哥哥们整日不在家,她要再不回来,娘得寂寞死了。 到了学堂,时辰尚早,陆薇先到马厩领了马去草场练习,昨日被楚璃指(揩)导(油)了一番,也是有些收获的,起码能确保自己骑稳了。 到了草场,发现苏柔也在。苏柔住舍馆,比她早不奇怪,不过她没练习骑术,而是坐在那儿,望着东府的方向发呆。陆薇走过去,打了招呼:“苏小姐。” 苏柔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颔首:“陆小姐。” 陆薇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柔垂下了眸子,眸光一动,瞥见了陆薇牵着的马,“这么早来练习啊。” 陆薇嘿嘿一笑:“是呀,咱们班就你一人能拿得出手,我想着自己就算不能给你打配合,别拖你后腿就是了。” 苏柔低声道:“你一个人有什么用?” 陆薇鼓了鼓腮帮子:“慢慢来嘛,大家……也都在努力 。” 这话说得毫无底气,早先楚楠与楚璃给姑娘们上课时,姑娘们比嫁人还积极,后面廖老师回来了,看不到两位师兄了,姑娘们的兴致也就淡了。 陆薇轻咳一声,讪讪地撇过了小脸。 苏柔看了她一眼,道:“你上马吧,骑给我看看。” “好呀好呀!”陆薇喜滋滋地上了马,握住马鞍,踩上脚蹬,一个利落地翻身,坐在了马背上。 单是这上马的动作,便与昨日苏柔所见的大不一样,苏柔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讶,但没着急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陆薇在草场上驰骋了一个来回。 陆薇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薄汗,将马停在苏柔面前,气喘吁吁地问:“怎么样?” 苏柔点头道:“进步很大,你回家找人练了吗?” 还真是火眼金睛啊,一眼就看出有人教过。可这个有点不好说,恐惹人误会。陆薇摸了摸小鼻子:“我爹给我请了个很厉害的师父。” 苏柔不吝夸赞:“你师父教得很好,我昨天便想与你说了,你的腿不够紧,容易失去平衡,腰板太僵硬,捡球打球都会不灵活。今天看来,这些毛病好多了。” 被夸了,陆薇很高兴,苏柔说的问题与楚璃说的一样,看来楚璃昨天是真的有认真教她骑马,不是诚心吃她小豆腐。 “手套不错。”苏柔的目光落在陆薇的黑色软皮手套上。 陆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父送的。” 苏柔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有些悠远:“你师父真贴心。” 那家伙……好吧,全身都充满父性光辉的男人,这一点是没得挑了。陆薇看向苏柔,兴致勃勃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能拿球杆呀?” 苏柔想了想:“保持这个进度,应该就快了。” “苏小姐你真厉害,什么都懂。”苏柔夸了她,她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自然也要夸夸苏柔的,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道:“对了苏小姐,你是扬州本地人吗?” 苏柔垂眸:“不是,迁到那边的。” “哦。”陆薇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乐意多谈私事,没勉强她了,又拽紧缰绳,在草场上跑了几个来回。 虽不住舍馆,不过夏天太热,每次训练都出一身的汗,为方便更衣,陆薇还是在舍馆租了间屋子。洗了个澡,陆薇清清爽爽地去了课室,赵婉玉等人姗姗来迟。 赵婉 玉往桌上一趴,打了个呵欠:“哎哟,天天练天天练,累死我了,我腰酸背痛,一晚上没睡好,你看我这黑眼圈。” 陆薇心道,你就那偷懒似的骑了两圈,我可足足骑了两个时辰呢,咱俩到底谁疼?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的自己也是娇生惯养的,还不如赵婉玉,又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赵婉玉没嚎了,陆薇又道:“婉玉,咱们打个商量行吗?” “什么?”赵婉玉有气无力地问。 “以后早些来,一起训练。”陆薇道。 “还要练?”赵婉玉见了鬼似的瞪向陆薇,“你……你不会是当真了吧?” “什么当真?本来就是真的呀。” 赵婉玉扶额:“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要弄清楚啊,咱们是丁班,全内学堂最次的丁班,不是甲班,也不是乙班,连丙班都不算!比赛这种事,咱们也就是去走走过场,那么认真做什么?” 这要在几天前,陆薇就认了,可被霍灵儿挑衅之后,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丁班怎么了?谁不是从丁班过来的?再说了,咱们不还有苏柔吗?她比甲班的师姐厉害。” 赵婉玉哼了哼:“她一人能打赢比赛吗?” 陆薇急了:“那不还有我吗?” “你?”赵婉玉一本正经地看了陆薇一眼,随后,捶桌笑了,“……你还不如我呢!” 刘玉、张静,以及三名替补击鞠手与赵婉玉的想法如出一辙,全都是抱着必输的心态走过场而已,陆薇失望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那天就不和霍灵儿犟了,平平淡淡地输掉,总好过夸下海口被打脸。 第二堂文化课,击鞠队被拉出去训练。除了苏柔,大家一个个儿地垂头丧气着,苏柔古怪地看了看陆薇:“早上不还斗志昂扬的?” 陆薇耷拉着脑袋:“不行了,这回真的要输了……” “输什么呀?” 一道爽朗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响起,陆薇抬起头来,朝对方看去,一眼,就怔住了:“世子?” 楚楠骑着马在陆薇面前停下,温暖的目光在她脸上逗留了一瞬,随后扫过草场上的众人,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站得笔挺笔挺的。他笑道:“四个班的的学生同时训练,廖老师忙不过来,我又来给师妹们代课了,还请师妹们多多关照。” 击鞠队一眨眼的功夫便沸腾了。 楠师兄来了,楠师兄来了,楠师 兄来了! “你们很有潜力。” 对! “别班的训练我看过,没什么了不起的。” 对! “只要你们勤恳训练,不会输给她们。” 从今天开始,加倍训练! “要是第一局赢了,我还接着带你们,若是一开场便输了,那就得换老师了。”楚楠惋惜地说。 啊啊啊啊!不要换啊!死了都要赢! 陆薇浪费了一早上口水没激起来的斗志,被楚楠三言两语搞定了,看着一群像打了鸡血的姑娘,陆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训练的难度会比之前的大,十分的辛苦,但我会一直陪着你们。” 楚楠的温柔杀,把姑娘们杀迷得晕头转向,累算什么呀?只要楠师兄在,再累她们都不怕! 姑娘们翻身上马,像冲出桎梏的小野狼崽,在草场上极速地奔腾了起来。 陆薇戴上手套,也准备上马,这会子姑娘们跑到前边了,没人注意他们,楚楠便想扶陆薇一把,却惊讶地发现陆薇利落地坐上了马鞍:“……进步不小嘛。”说着,注意到了陆薇的手套,呢喃道:“是该给你配一幅手套的,这样就不怕伤到手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陆薇捏紧了缰绳:“我去训练了。” 楚楠幽怨道:“这么着急干什么呀?好久不见了,媳妇儿你就不想我呀?”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等下还要一更 ☆、第 31 章 陆薇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想你?” “你是我媳妇儿嘛。”楚楠理所当然地道。 陆薇拧不过他的赖皮劲儿,索性他只是耍耍嘴皮子功夫,不曾真对她动手动脚,瞪瞪他倒也罢了。 楚楠见陆薇黑着小脸儿,一副不理人的样子,权当她恼自己这么多天没来看她,解释道:“不是故意不来上学的,圣上病了,我老爹让我去侍疾,成天端茶倒水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 给皇上端茶倒水是荣幸,怎么能没意思?讲真话会死人的知道吗? 陆薇拿眼瞪他:“当心让人听见。” 楚楠暧昧一笑:“担心我呢,媳妇儿?” 陆薇小脸一沉:“你……”话未说完,赵婉玉骑着马过来了。 楚楠冲赵婉玉比了个大拇指:“赵师妹,骑得不错!” 赵婉玉羞红了脸,挥动马鞭,更快地自二人身边驰过了,之后,刘玉、张静和几名替补队员也飞快地跑了过去。被套圈的陆薇不想再与楚楠耍嘴皮子,夹紧马腹就要离开。楚楠拉住了她缰绳,玩味儿地说道:“先别走啊媳妇儿,跟二哥打个招呼。” 那边,楚璃走了过来,确切的说,楚璃只是路过,但楚楠硬把他拽了过来。 陆薇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 楚楠往陆薇马边一站,一只胳膊搭在陆薇的马鞍上,悠然自得地笑道:“我和陆小姐有婚约的事儿二哥知道的吧?我马上就要上相国府提亲了,到时候都是一家人,我若是不在广文堂,还请二哥多多关照一下陆小姐。” 一番客气的话,透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陆薇太阳穴突突直跳,忽然不敢直视楚璃的眼睛,她自己都不明白这种下意识的心虚是从何说起。她终究是忍不住,用余光瞄了瞄楚璃的表情,依旧是……没有表情。 所以在他心里,其实并不在意她与楚楠的关系,那些所谓的亲密,抱她也好,牵她手也罢,甚至亲密地教导她骑马,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吧? 他这样的身份,多的是姑娘自荐枕席,他是把她……当成她们其中一个了吧? 陆薇低下头,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楚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楠握住陆薇僵硬的小手:“媳妇儿。” 陆薇深吸一口气:“你故意的是不是?” 楚楠挑眉:“是啊,谁让你天天往二哥家里跑,我吃醋!” 陆薇倒抽一口凉气,堵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挣脱楚楠的手,狠狠地挥动鞭子,奔了出去。 这一幕,被草场另一端的霍灵儿看到了。楚楠数日不上学,作为他的仰慕者,霍灵儿自然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并且借着皇后姑姑的名义,也得以入宫探望了圣上,奈何楚楠看到她,像看到陌生人似的,连声招呼都不打。这次听说楚楠返院了,她立马放下手头的功课跑来见他,可她看见了什么? 楚楠竟拉了陆薇的手! 岂有此理! 对了,她想起来了,上次皇后姑姑设宴,楚楠便一直坐在陆夫人身后打马吊,那副亲密的架势,俨然是小婿在讨好未来岳母。 太过分了! 陈珍朝陆薇翻了个白眼,不屑嗤道:“她可真有本事,入学不到一个月便把楠师兄迷得晕头转向。眼下楠师兄又成了他们的击鞠老师,这是要把一群阿斗扶起来的意思了。” 阿斗?若真是阿斗倒也罢了,可才一晚的功夫,陆薇的骑术就仿佛提高了一个档次,照这种进度下去,陆薇赶上甲班的水平也不是天方夜谭了。她要的不只是赢过丁班,更要陆薇出尽洋相。霍灵儿的眸光凉了凉:“她怎么突然学得这么好?” “你还不知道吗?”陈珍一脸诧异。 霍灵儿身份在陈珍之上,但太过骄傲的缘故,涉猎不广,消息反不如陈珍的灵通。她看向陈珍,示意陈珍说下去。陈珍讥讽道:“她最近总去淮南王府,想来,是堂正师兄传授了她什么经验吧。” 霍灵儿眉头一皱:“她和我表哥有来往?” 陈珍道:“是啊,昨天楚小姐亲自到内学堂来找陆薇,我亲眼看见他们三个一块儿上的淮南王府的马车。” “你是说芊芊?” “嗯。”陈珍点头。 霍灵儿沉默了,楚芊芊她是知道的,她表妹,早产儿,出生时才两斤多,就比老鼠大一点儿,十分不好养活,几乎是药罐子里泡大的,三岁后才慢慢像个健康孩子。她长得倒是漂亮,可惜语迟,也不亲人。她居然来找陆薇了? 为什么她想法设法都接近不了的人,轻轻松松就被陆薇给迷住了?陆薇到底有什么好?! 陈珍看着她渐渐变冷的脸,开口道:“灵儿,不能再由着她嚣张下去了,她一边玩弄楠师兄的感情,一边又与堂正师兄 纠缠不清,她以为自己是谁呀?皇族世子,轮得到她挑肥拣瘦吗?” 霍灵儿迟疑了一瞬:“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陈珍淡笑道:“至少给她一点教训,让她明白自己的斤两,别再那么嚣张。” …… 训练完,姑娘们浑身都湿透了,陆薇带众人回她舍馆的住处沐浴换衫,临走时,楚楠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游离,她纳闷地问道:“干嘛老这么看我?” 楚楠伸出手指,隔空戳了戳:“媳妇儿你这里是不是长大了?” 陆薇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脸唰的一下红了:“流氓!” 楚楠欠揍地吹了声口哨,心情愉快地走了。 陆薇跺脚,楚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 内学堂的舍馆不大,胜在设施齐全,有专门的澡堂与浴池,众人先去泡了个澡,苏柔没泡,这家伙总是不合群,众人见怪不怪了。之后,大家又全部挤到陆薇的房间,换了衣裳。明日休沐,下午没课,众人也不打算在膳堂吃了,陆续回了家。屋子里只剩陆薇、赵婉玉与刘玉。 刘玉早早地收拾妥当了,赵婉玉还在梳头。 陆薇尿急,去了茅厕。 一个小师兄在门外喊陆小姐,赵婉玉放下梳子:“我去瞧瞧。” 她来到门外,见到的是与上次不一样的小师兄,困惑了一下:“又是陆师兄让你来的?” 小师兄笑道:“是楠师兄,他让我把这封信亲自交到陆小姐的手上。” “楠师兄?”赵婉玉的眼神闪了闪,对小师兄道:“行了你交给我吧,我是陆小姐最好的朋友,一定会转交给她的。” “这……”小师兄有点犹豫。 赵婉玉挺直了腰杆儿道:“不就是一封信,有人帮你给你还不乐意?得了,你等着吧!陆小姐还在收拾,半个时辰出不出得来。” 一听要等半个时辰,小师兄妥协了,双手捧着信件递到赵婉玉面前,“有劳这位师妹了,敢问师妹姓氏?” “我姓赵!”赵婉玉不耐地夺过信件,转身的一霎手心便捏紧了,待走到回廊上,她并未立刻进屋,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直勾勾地盯着信件看了一会儿,最终把心一横,拆开了! 楠师兄写的信,她必须知道写了什么!别是陆薇瞒着她们所有人,暗地里与楠师兄 有了来往! 信上几个清秀的大字——后山茅舍,不见不散,楚楠。 后山茅舍,那是位于中府梧桐林另一边一处已经荒废的院落,楠师兄把陆薇约到那儿做什么?平日里上课也没见楠师兄对陆薇特殊照顾啊,不对,今天楠师兄与陆薇在场上说了好些话,因楠师兄一贯一视同仁,她便没往心里去,难道……就是那时候,楠师兄已经看上陆薇了吗? 赵婉玉心痒痒,觉得务必得把此事弄个明白,对刘玉撒了个谎,说有东西掉课室了,之后出舍馆,溜进了后山。 陆薇如厕归来,见刘玉一人坐在窗前发呆,不由地问:“婉玉呢?” 刘玉道:“她去课室拿东西了,你是要走了吗?” “嗯。” 刘玉赶紧把自己与赵婉玉的东西拿在手里,陆薇摆手:“你不用走啊,你在这儿等呗,钥匙给你。”说着,从荷包里取出一把长长的铜钥匙,“你们走的时候帮我锁上门就够了。” “好。”刘玉接过了钥匙,她隐约感到了一股不安,却不知这股不安来自何处,因与陆薇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不好与陆薇说。 陆薇还不知自己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劫,她心脏也跳得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出了中府大门,右转拐入平日里停车的巷子,刚走了几步便被人一道白色身影拦住。她没抬头,便已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男子气息与香气,她睫羽颤了颤,往左一移,那人跟着她移,她往右,那人也右。 她顿住了步子,目光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让开。” 语气坚决。 对方不让。 她咬唇,一书袋拍在了对方身上,把对方往旁侧一掀,对方却就势扣住了她的手,弯下腰,抓住她纤细的腿,一把扛在了肩上。 她花容失色:“你干嘛?放我下来!” 楚璃将她扛上了自己马车,一把扔到软塌上,撞得她目眩头脑。 他逼近她,挡了她头顶光线,整个车厢都好似暗了下来:“喜欢楚楠?” 这声,冷到极致,六月天,叫人不寒而栗。 陆薇瑟缩了一下小身子,不敢抬眼看他,撇过脸,不悦地哼道:“干你什么事?” 楚璃掐住她下颚,迫使她转过脸来,她纤长的睫羽一阵抖动,眸光四下游离,就是不落在他脸上。 突然,他嗤的一声笑了:“你不喜欢。 ” 这还是陆薇这一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他笑,莫名地让人心头一紧,他前世便是如此,即便是笑,也充满了侵略性,陆薇心里一个咯噔,倔强地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喜欢……喜欢得很!” 楚璃的唇角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是吗?喜欢他什么?” 陆薇被他充满侵略性的气息弄得大脑发昏:“他……他什么我都喜欢,他什么都比你好,样样比你好,反正就是比你好!” 楚璃缓缓低下头去,唇瓣几乎要挨着她的,这姿势,暧昧得陆薇的脸几乎要滴血,又听得他轻轻悠悠地说道:“答了四句,三句都有我,陆小姐是想暗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今天更完啦 ☆、第 32 章 暗、暗示? 陆薇被楚璃一番话给弄懵了,她那就是随口乱扯的,哪里就藏了暗示呀? 这人!能不能别这么莫名其妙?想太多了好吗?! 陆薇气呼呼地瞪向楚璃,发丝在被楚璃扔到软塌上的一瞬就乱了,横七竖八地翘在头顶,再配上这副凶(可)悍(爱)的小眼神,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鸡。 楚璃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不同于之前那声嗤笑,短短的一声,让人不寒而栗。此时的笑,没有任何声音,唇角轻轻地勾着,眼眸微弯,不经意地闪过一丝温柔。 陆薇看呆了,心口像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给挠了一下,原来一个人可以笑得这么迷人,像夜光杯中的佳酿,只轻轻一晃,便让人熏醉。 他虚虚地压在她身上,一手掐住她下颚,一手撑在她身侧,她被他笼罩得死死的,无处可逃。刚刚还炸毛的小眼神,这会子飘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股呆愣,水润的唇瓣微微长着,隐隐能看见那糯米般的贝齿,以及贝齿下粉红柔软的小舌尖。 楚璃的眸色就是一深,笑容敛住了,那丝极淡的温柔也仿佛只是陆薇的错觉:“说,你想暗示本世子什么?” 陆薇的大脑早就是浆糊状态了,听到他的话,疑惑地嗯了一声,搜肠刮肚地回想,才总算把刚刚的思绪捡起来了。眨了眨眼,轻咳一声道:“我……我暗示你什么你不明白吗?我和楠师兄光明正大的,有名有份的,你就别瞎掺和了,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的!”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那四句里三句都有你的话,是在明明白白地拒绝你,你别再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了! 陆薇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这家伙或许不是真的喜欢她,不过又抱她又牵她,教她骑马还送吃的给她,种种迹象表明,他其实想泡她! 她看出他的花花肠子了,并且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这个解释简直是满分! 陆小薇为自己的突发状况找到了再合适不过的解释,小尾巴又翘起来了,眼神里一阵倨傲,顶着一个鸡窝头,成了一只骄傲的小鸡。 楚璃淡淡一笑,这一次,又是冷笑了,坐直身子,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看来咱俩这笔账,是得好生清算清算了,到底是谁先开始的。” 算就算!谁怕谁! 陆薇扬起下巴,恣意地看向了他,不过没坚持到一 秒,就在他那有如实质的眼神里败下阵来,怂兮兮地瞥向了一边。 楚璃淡淡地勾起唇瓣:“故意滚进我花圃,故意捡到我妹妹,故意挑我回府的时候送我妹妹回去,故意跑进我马车,故意压我,故意抱我,故意撩我,还有在地窖,故意挨着我坐,故意摸我,都摸哪儿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承认前面那些都是故意的了?” “我……” 陆薇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之前那一连九个故意像棒槌一样朝她敲下来,敲得她晕头转向,最后一个摸到哪儿了,更是暧昧得有如重炮,把她炸得理智全无,下意识便驳斥了一句,但这不代表她承认了前面那些啊! “你……你……你你你你……”陆薇气得都不能好好说话了,头上的一窝“鸡毛”抖得越发厉害,当然她自己是不知道的,她私心觉得自己生气也是很美的,她优雅地理了理云鬓,优雅地坐直了身子,努力找回了些理智:“你这人,简直自恋得无可救药。谁故意了?我摔下你花圃是因为我晕了,我捡到你妹妹是因为我心善,送她回去晚了是官府办事效率不高,那么晚才告诉她的身份!跑进你马车那回……我是被坏人追,不小心撞进去的。” 讲这话多少没有底气,虽然她真是不小心,但她之前见过楚璃的马车,以楚璃这种过目不忘的本领,恐怕认为所有人都该和他一样。但事实上,她真不记得了,就那么冲了进去。 “撞倒你也是意外,不是你非要把我丢出去,我才不会死缠着你!” 这话更没底气,那句“好了,别闹”,是在一种哄一只害羞爱炸毛的小奶狗心态下说出来的,她当时以为他喜欢她嘛! 楚璃淡笑着看着她,明显不信。 陆薇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别不信我告诉你!还有地窖的事儿,你也别赖我,我就是怕黑。” “编,继续编。” “谁编了?”陆薇炸毛了,“我说实话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承认地窖里我是故意的!但我一个女孩子,在那么黑的地方,叫你你不理,我吓死了啊……” 楚璃斜睨她:“吓死了,就能乱摸?” “说了不是故意的!” “你刚刚还说地窖里是故意的。” “这一件不是!” “颠三倒四,自相矛盾 ,陆小姐,你撒谎的技术,实在和你作弊的技术一样差。” 啊——啊啊啊啊——没法儿好好交流了!!!!! 所以这家伙一直以为自己在追求他吗?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在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上,一点都看不透呢?她真的没有撒谎啊!她明明与楚楠有婚约,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在楚楠打破婚约以前,跑去追求别的男人吗?她是不是不要命了?以为王府这么的这么好得罪的? “你很聪明,还知道傍上本世子,除了本世子,的确没人敢得罪庆阳王府了。” 打住!误会更深了好吗?她没有为了不嫁楚楠,故意找一个敢和楚楠对着干的人啊,这都什么跟什么? 陆薇欲哭无泪,怎么解释都没有,越抹越黑。 车厢内,忽然就静了下来。 陆薇不敢看他,低头绕着自己腰带上的流苏。 楚璃淡淡开口:“知道你摸哪儿了吗?” 还问! 陆薇瞪了他一个小斜眼:闭嘴! 楚璃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了两下:“陆小姐……” “陆小姐!” 两道呼声叠在了一起,逃避心理作祟,陆薇自动忽略了楚璃的,一把掀开窗帘望向巷口,比兔子的反应都快:“谁叫我?” 刘玉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顶着鸡窝头的陆薇,先是一怔,随后吞了吞口水,道:“陆小姐,婉玉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陆薇疑惑地问,“她不是去课室了吗?” 刘玉道:“她是这样与我说的。你走了之后,我在舍馆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她来,便带上东西到课室找她,但洒扫丫鬟告诉我,婉玉根本没去过课室。” 陆薇皱眉:“怎么会这样?她会不会先走了?” 刘玉急的团团转:“不会,婉玉一个人不敢回家的,她胆子其实特小,平时上哪儿都会与我说……” 陆薇拍拍她肩膀:“你先别着急,别的地方找了没?” 刘玉点头:“找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差东府,但我想,婉玉不可能到那边。” 东府是男子的外学堂,女弟子一般不会主动去那边,何况赵婉玉在东府也不认识什么人,更没理由去了。陆薇古怪地皱了皱眉:“我跟你再去找找吧。” 刘玉看了看她头发:“那个……你……要不要……” “要什么?”陆薇摸了摸自己发髻,觉着不大对劲,从书袋里掏出镜子一照,险些吓了一跳。怎么……怎么这么丑啊?刚刚自己就是顶着这样一蹙鸡窝头与楚璃对峙了大半天吗?整个人都不好了。 梳完头,陆薇红着脸下车。 楚璃也走了下来。 看到楚璃的一瞬,刘玉狠狠地吃了一惊,联想到陆薇先前的样子,隐隐明白了什么,不过她没多话,当做没看见,识趣地走在了最前头。 陆薇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刘小姐,其实我……” 楚璃一记眼刀子甩了过来,陆薇老实了。 …… 三人一块儿去了内学堂,楚璃让刘玉想想赵婉玉离开之前有没有任何异常,刘玉仔细回想了一番:“没什么异常啊,就是好像……挺兴奋的。” “为什么兴奋?”楚楠问。 刘玉摇头:“不知道,就是有个人来找陆小姐,她去见了人家,回来眼神就不一样了,我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一想,其实是有些不妥的。” 陆薇指了指自己鼻子:“找我?谁呀?” 刘玉若有所思道:“听声音像个小师兄。” “你派人找我了?”陆薇问楚璃。那一点不见外的语气,更让刘玉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楚璃淡道:“没有。” 陆薇摸下巴:“那是楠师兄?” 楚璃云淡风轻道:“不是他,他下课后,便入宫给圣上侍疾了。” 刘玉“会不会是你大哥呀,陆小姐?” 平时楚楠楚璃派来找陆薇的人,都被陆薇冠以了大哥的名义。 楚璃眸光微冷地看向陆薇,陆薇咳嗽了一声:“……我大哥今天没找我。” 楚璃四下看了看:“不在东府也不在西府,那就是在中府。”顿了顿,说道:“去后山茅舍找找。”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还有一更 ☆、第 33 章 后山茅舍位于梧桐林的另一面,早些年是做库房用的,后学堂改造,将库房挪到了东府,这里便空置了起来。楚璃的堂正居也在梧桐林,他不喜被人打扰,是以大多数情况下,大家不会贸然往梧桐林里钻。也正因如此,刘玉在找寻赵婉玉时,也忽略了梧桐林。 在她看来,任何人都是不敢闯这林子的,不管刘玉是自己走丢的,还是被人带走的,都该在什么别的地方。 可是她忘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梧桐林无人敢闯,出了事,那只能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人走进梧桐林,一株株参天梧桐遮天蔽日,凉若初秋,陆薇与刘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楚璃身后。刘玉心神不宁,被破土而出的树根绊了好几跤。 陆薇扶住她胳膊:“你没事吧?” 刘玉按住跳动不安的心口:“没事。” 陆薇点点头,继续前行,突然,一只大掌探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她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看了身旁的刘玉一眼,刘玉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并未注意到二人的异样。 陆薇捏了把冷汗,压低了音量,瞪他道:“干嘛呢你?” 楚璃没说话,在她手心轻轻地捞了一下,一股酥麻顺着手心传遍了全身,陆薇倒抽一口凉气,想狠狠掐他一把时,他识趣都松开了。 冷不丁被调戏了一把的陆薇:“……” 要命的是他表情还特严肃,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陆薇自己的错觉,他没对她不规矩,不过是担心她跌倒扶了她一把而已。陆薇跺脚,狠瞪了他一眼,绕到了刘玉的另一边。 之后,一路太平。 临近茅舍时,三人听到了女人的嚎哭声,刘玉第一个冲了过去。茅舍的院子大敞着,院落荒凉,杂草丛生,一扇大门紧闭,声音便是来自那里。 刘玉用力地拍着门:“婉玉!婉玉!是你吗?” 赵婉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急切地用拳头砸着门板,哭道:“是我!刘玉!是我啊!快放我出去……” 门被上了锁,刘玉打不开。 楚璃走到跟前,对着门板,淡淡启声道:“赵小姐,你退开一些。” 赵婉玉退到了一旁,哽咽道:“好了。” 陆薇把刘玉也拉到了一边,楚璃一脚踹开了房门,这还是陆薇第一次亲眼见到楚璃“动粗”,说 不上来什么感觉,小心肝儿颤得有些厉害。 姿势挺帅的,她想。 刘玉把赵婉玉扶了出来,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锁在这里,又是谁把她缩在了这里。赵婉玉不敢说自己是想代替陆薇来私会楚楠才遭此横祸的,其实在进入梧桐林时,她就有些却步了,因为堂正居就在这边,万一碰到堂正师兄,她可真不知道拿自己怎么办。但一想到能见楠师兄,她就什么都豁出去了。 但凡她存了一丝忌惮……都不至于被人关在里面。 “他们关了你,还有没有对你做别的?”陆薇关切地问。 赵婉玉吸了吸鼻子:“没有,我一进来,她们就把门锁上了。” 陆薇又道:“有没看清是谁?” 赵婉玉摇头:“没,就听到她们说话。” “她们说什么?” “说……”赵婉玉的眼神闪了闪,又不吭声了。 陆薇叹了口气:“婉玉,你这样我们没办法帮你。” 我们?这总不是指的她和刘玉,被亲切地划为自己人的某世子,神采有些飞扬。 赵婉玉死活开不了口,因为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顶替陆薇的事,当着陆薇的面、当着堂正师兄的面,她如何丢得起这个脸? 陆薇拍拍她肩膀:“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不勉强你,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敢在梧桐林里滋事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你得想想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们了,她们报复了你一次,还有没有下一次。” “我……”赵婉玉咬紧唇瓣。 陆薇看了她一眼:“你以后尽量不要落单了,都跟着我吧,放学我送你。” 赵婉玉的喉头一下子哽住了,陆薇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是脑袋被驴给踢了,才想搅黄了她与楠师兄的私会,其实就算她与楠师兄有关系了又怎样?楠师兄是皇族世子,陆薇是相国府千金,二人门当户对,反观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盐官之女,也敢在二人跟前碍眼,真是不自量力。 活该被教训了。 她握住了陆薇的手,哽咽道:“……她们想报复的人不是我,是你。她们说……你如果继续勾引楠师兄,就不止关一晚上这么简单了。” 陆薇眯了眯眼,又仰慕楚楠,又敢和她对着干的,她想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 “珍儿,你说咱们做真的不会有事吧?” 回到课室后,霍灵儿有些后怕地问陈珍,她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不太妙。 陈珍笑了笑,说道:“难有什么事儿啊?不就关她一晚上吗?死不了。” 霍灵儿又道:“吓出个好歹怎么办?我们……还是关一会儿就把她放出来吧。” 陈珍啧了一声:“关一会儿怎么行?都不够让她长记性的。咱们既然做了,就得做到一劳永逸,叫她以后见了你呀都绕道走,看她还有没有胆子和你抢楠师兄。” 霍灵儿心中始终不安:“要是……她告状怎么办?” 陈珍哼道:“那又怎样?她又没看清咱们的脸,咱们不承认就是了。” 霍灵儿沉吟了一会儿:“要是我表哥发现了呢?” 陈珍不以为意道:“堂正师兄早走了,怎么可能发现了?纵然发现了又如何?你是他亲表妹,他还了为了个外人找你的麻烦呀?” 二人说着,携手往外走去,刚一到门口,便被楚璃堵了个正着。霍灵儿眼神一闪,心虚地行了一礼:“表哥,你来啦。” “后山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楚璃的气质一贯清冷,却鲜少冷得人害怕,霍灵儿心里一个咯噔,表哥发现了吗?不会吧?这才过去多久?她强装镇定道:“什么后山呀?” 楚璃随手一抓,将一个男弟子丢在了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跑去内学堂舍馆给陆薇送“楚楠”亲笔书信的小师兄。 霍灵儿与陈珍愣住了,她们只顾着对自己的口供,却忘了外头有个行走的人证,还这么快被表哥给找到了。 霍灵儿的腿肚子一阵发抖:“表……表哥。” 楚璃淡淡睨了她一眼:“能耐了是不是,霍灵儿?” 他声音不大,可字字如冰,让人如坠冰窖。霍灵儿捏紧了帕子,颤抖着双唇道:“不、不是的,表哥,不是你想的哪有,我……我……我没……打算把她怎么样的,我只是……” 楚璃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只是怎样?给她一点教训?” 霍灵儿的额头冒出冷汗来:“谁让她明明和楠世子有婚约,还跑到王府去……勾引你,我是……替你打抱不平。” 楚璃的眸光动了动:“你也看出她在勾引我了?” 也?霍灵儿怔了怔,随后忍住眼神的闪烁,“义正言辞”道:“是啊是啊!我早看出来了!她看你的眼神格外不一样,总偷瞄你。说什 么去王府探望芊芊,其实是接近你,趁机勾引你!她已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珍儿你说是不是?”她给陈珍使了个眼色。 陈珍会意,不忿道:“是的,堂正师兄,陆薇的确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给骗了,她与楠师兄有婚约的事她自己也是知道的,她实在不该对你有非分之想。” 楚璃一脸严肃地问:“那你觉得她为什么还是有了?” 这好像不是重点吧?陈珍的眼珠子转了转:“或……许是情不自禁吧,恕珍儿直言,楠师兄虽好,可堂正师兄你,才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啊。” 多拍点堂正的马屁总没错! 楚璃冷笑,看吧,陆薇,你就是在勾引本世子,全天下都看出你对本世子梦寐以求了,就你还死鸭子嘴硬。 陈珍看着楚璃变幻莫测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发毛:“堂正师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楚璃点头:“你说的很对,我完全认同。” 太好了!逃过一劫了! …… 甲班师姐欺负丁班小师妹的事当日便在广文堂传开了,其中一人是堂正师兄的表妹,不过堂正师兄并未徇私枉法,而是严格按院规处置了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今天更完啦 ☆、第 34 章 罪魁祸首被惩治了,陆薇心情大好,觉得楚璃那家伙也好似没那么可恶了。不过回府的路上,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楚璃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地窖里摸了他,可自己摸他时,他不是没反应吗?不是睡着了吗?不是还梦游把自己给抱住了吗?如果他记得当时的事,那说明他根本没有睡着,也或许,没有梦游,那他是故意把自己圈进怀里的吗?他那时就想着占她便宜了? 那自己偷偷地钻进他怀里的事,他也知道了? 自己睡着了不老实,整个儿缠到他身上,他也知道了? 他干嘛不推开她呀? 流氓! 臭流氓! …… 六月三十,月底最后一日,广文堂开始了内学堂的击鞠赛,一共四个班级,由抽签决定第一轮的出场顺序,一对二,三对四。丁班抽到了二,甲班抽到了三,擦肩而过。 作为负责抽签的小朋长,陆薇小朋友的心情是雀跃的,避开了最厉害的班,运气不错。 霍灵儿看着兀自得意的陆薇,眸子里掠过一丝冷意:“别高兴太早了陆薇,就你们这群笨鸟,对上谁都只有挨打的份儿!” 陆薇切了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呀?赢不过别人就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怎么样?扫茅厕的滋味还好受吗?听说要扫满一个月,要不要我去堂正师兄那儿替你求个情,把你后面的责罚免了?” 提到这个,霍灵儿就来气,她堂堂霍家千金,堂正的亲表妹,却被罚去舍馆扫茅厕!她为此还跑到皇后姑姑那儿大哭了一场,可姑姑说,表哥是遵照院规处置她的,并未做错,错的是她。她告状不成,反挨了姑姑一顿训,真是气死她了! 当然更气的是,那天被关进黑屋子的人不是陆薇,而是赵婉玉。忙活了大半天却连陆薇一根手指头都没伤到,自己却因此遭受如此残忍的惩罚,她真想把陆薇撕了! “你别太嚣张,陆薇!” 陆薇挑了挑小眉毛:“我就嚣张怎么了?再吼大声点儿,信不信我让堂正师兄把你的惩罚加到两个月啊!” 霍灵儿气得眼圈一红:“你不要脸!” 陆薇嘚瑟地晃了晃小脑袋:“我就不要脸怎么了?楠师兄喜欢我,堂正师兄也喜欢我,大家都喜欢我,我好骄傲呀!” 她说完,一回头,就见楚璃与楚楠黑着脸站在身后…… …… 陆薇是逃回丁班的小阵营的,太丢脸了,那种话居然被当事人给听到了。她只想耍耍小威风,刺激刺激霍灵儿,绝不是肺腑之言,但现在,好像解释不清楚了。那两个家伙的脸黑得跟炭似的,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 呜,好可怕! “朋长,我们抽了几号?”问话的是张静,她比陆薇四人早两批入学,是几人中除苏柔外性子最沉稳的,但她比苏柔外向。 陆薇定了定神,道:“二号,甲班是三号,咱们第一轮,她们第二轮。” “一号是谁?”张静话音一落,听到了乙班传来欢呼声,原来是她们抽到了一号。 乙班是内学堂第二优秀的班级,她们也与其他班一样,害怕对上甲班,知道自己抽的不是四号,已经够欣喜了,再一看对手是丁班小菜鸟,简直不能更兴奋了。 其实丁班的弟子又何尝没心存侥幸?她们期望自己的运气好一些,对上实力较弱的丙班,那样她们或许还有一丝晋级的可能,可偏生抽中乙班,也是够倒霉的。 张静宽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陆薇瞧她士气有些下跌,拍了拍她肩膀,笑道:“怕什么?咱们也不差呀!楠师兄又不是白给咱们当教练的!” 提到楚楠,众人的信心增了些。这大半个月,楚楠毫无保留地陪着她们训练,早上半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有时晚上也会加训一个时辰,真算训练强度,丁班是最大的。这固然得益于楠师兄的致命吸引,但更多是,是她们自己的坚持。 陆薇的训练强度比几人还要大上一些,放学后被楚璃拉到王府密训,是以四人中,她的进步最大,苏柔做主击鞠手毋庸置疑,副击鞠手原是张静,但在看了陆薇近几日的表现后,张静主动提出换成陆薇。 陆薇反应灵活,爆发力强,耐力也不错,难能可贵的是她还特拼,丁班所有人里,就她打得最欢了,不换她做攻都有些说不过去。主传手是赵婉玉,张静后卫,死守风流眼。 这一次的比赛,外学堂也被邀请前来观看,西面的席位上坐着内学堂弟子,东面的席位上则坐着外学堂的弟子。 陆卿远远地朝妹妹挥了个手,眉宇间一片笑意。与皇族子弟不同,大多数外学堂弟子都是需要参加科考的,他们念书,是实打实放上了全部精力,所以即便同在一个学院,他与妹妹的接触也不多。但得知妹妹参加击鞠赛,他还是十分高兴,早早地便来这边看着了。 陆薇也冲哥哥挥了挥手,笑眯眯的。 不多时,楚楠走了过来,看也没看陆薇一眼,对众人道:“还有一刻钟比赛,大家做好准备,朋长,去抽签选场地。” 语气不大好,气呼呼的。 众人不明所以,古怪地交换了几个眼神,楠师兄多爱笑的人啊,怎么今天臭着一张脸? 陆薇心知他在和她置气呢,走过去,用讨好的语气小声问了句:“哪里抽签呀?” “自己看。”楚楠幽怨地翻了个小白眼,走掉了。 陆薇:“……” 抽签的地方就在东边线外正中间的小棚子里,陆薇撇撇嘴儿,径自走了过去,到门口时,恰好碰到楚璃,楚璃是堂正,也是观赛评委之一,与院长和夫子们同坐,正巧就在小棚子隔壁。 陆薇和他打了招呼:“世子。” “呵。”楚璃冷笑一声,也走掉了。 陆薇:“……” 她这是一下子把两个男人都得罪了吗? 哎呀太好了呀!快别缠着姑奶奶了!姑奶奶要一个人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哼! 陆薇跺脚,气呼呼地进屋抽了签,南。 乙班朋长抽到的是北。 “陆小姐。”临出棚子时,乙班朋长叫住了陆薇,“这次比赛,我会全力以赴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朋长恰巧是位熟人,楚楠的妹妹,庆阳王府千金楚瑶。 在对待未来大嫂的问题上,楚瑶一直坚定不移地站在霍灵儿那边,哪怕这回霍灵儿闹事出了糗,但对外,只宣称霍灵儿是欺负了赵婉玉,丝毫没提及陆薇在其中的利害关系,可这些事,霍灵儿又怎会瞒着楚瑶?所以在楚瑶心里,陆薇实在配不上她哥哥。 陆薇微微一笑:“我们也会全力以赴的,楚小姐,赛场见。” 楚瑶冷冷地瞥了陆薇一眼,头也不回地出了棚子。 南半场与北半场其实没多大关系,反正十二筹后,双方会交换场地。 击鞠一共有二十四面锦旗,每一旗称为一筹,赢的那一朋(队)将会得到一筹,三筹一小局,十二筹为半场。等二十四筹拔完之后,数量多的一朋获胜。若双方数量一样,则再加筹进行比赛,这种情况只在双方实力实在拉不开距离时才会出现。丁班与乙班,几乎不可能。 众人换 上轻便的劲装,翻身上马。比赛没有规定不能用自己的马,大家便都用的自己的。苏柔的是一匹纯黑色的蒙古马,体格不大,但身躯粗壮,陆薇看过它爆发时的速度,几乎能与楚璃的赤影相提并论。而且这匹马有个十分厉害的地方,特别沉稳,刀子砍下来都不惊不乍的。 外学堂有人认出它的品种,惊呼:“那个小师妹骑的是匹战马!” 此话一出,外学堂爆发出了阵阵惊叹,蒙古马多作战马用,因它生命力强、爆发力强、勇敢无畏又沉着冷静,不过它不如娇小的西南马灵敏温驯,姑娘家鲜少用它做坐骑。 苏柔赚足了眼球,乙班的师姐们冷笑了几声,各自骑着自己马出场了。 陆薇准备从马厩里牵出自己平时训练的马,其实她觉得内学堂的马也挺好的,当然比起赤影要差一些,赤影有灵性。正要选马,头顶突然探过来一马头,她吓了一跳:“啊!” 赤影打了个呼呼。 陆薇看清是它,眸子一瞪:“你怎么来了?” 小火娃迈着小短腿儿,笑嘻嘻地跑了过来:“陆姐姐!” 陆薇抱起她亲了一口,小脸蛋儿口感真好,亲亲,亲亲,再亲亲! “你把赤影带来的呀?” 楚芊芊兴奋地点头。 陆薇哦了一声:“还以为是你哥哥让你带过来的。” 不远处的楚璃:哼。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 35 章 陆薇骑着赤影上场了,赤影通体枣红,似一团徐徐跳动的烈焰,它仰着头颅,迈着优雅的步伐,气质逼人,有如王者。所有骏马在看到它的一瞬,都在原地不安地动了几下。其中,竟也包括苏柔的战马。 苏柔摸摸战马的脖子,朝赤影投去深深的一瞥,随后,她看向了评判席的楚璃,眸中掠过一丝复杂。 骑在赤影背上的陆薇还不知赤影把别人的坐骑都吓到了,看到那些马在原地动啊动的,权当比赛在即,大家都兴奋着呢,她也兴奋。 她捋了捋赤影的鬃毛,软软乎乎道:“赤影呀,待会儿上了场你别害怕啊,虽然它们比你高大许多,但只要你够快,它们是踩不到你的,而且我也会保护你的。” 赤影打了个呼呼。 陆薇:为什么我感觉它在冲我翻白眼? 锣鼓声响,第一轮的比赛开始了。 前朝的击鞠赛多用木鞠,本朝经改良后,换成了皮鞠,仅拳头大小,因是双门赛,以将皮鞠击入对方的风流眼为胜。 双方的主射手,苏柔与楚瑶站在草场的正中央,廖老师担任本次的骑马裁判,他将皮鞠高高地抛出去,苏柔与楚瑶同时挥起手中的球杆,企图拿下皮鞠。 虽说一共有二十四筹,但谁都希望“拔得头筹”。陆薇没见过楚瑶训练,不知她水平如何,但她相信苏柔。 果不其然,两个球杆伸向皮鞠的一霎,苏柔的马忽然蹦了一下,球杆成功勾到皮鞠。 众人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楚瑶出马,竟叫丁班的小师妹抢了球,丁班不都是一群小菜鸟吗?为何还叫楚瑶失了手? 抢到皮鞠的苏柔迅速传给了赵婉玉,与此同时,陆薇飞速地奔向了对方的场地,赵婉玉将皮鞠传给陆薇,陆薇接住,瞟了一眼渐渐追上来的苏柔,准备再把皮鞠传给苏柔时,突然冲出一名乙班师姐,将苏柔拦住了。 此人与赵婉玉一样,都是传球手,也负责干扰对手的攻击,苏柔被拦住的一瞬,楚瑶与另一位师姐追了上来,直逼陆薇。 陆薇从没有过任何实战经验,见两个高手杀气腾腾地冲自己奔来,吓得小心肝儿一阵乱蹦。她知道自己必须把球传出去,但张静守在南场的风流眼,苏柔被挡住了,赵婉玉又没追上来,她要传给谁呀? 赵婉玉懵了,她第一次参赛,一上场就浆糊了,把球传给陆薇之后,她想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 陆薇会把球传给冲上前的苏柔,苏柔一杆进球,完美!但她忘了乙班的姑娘如此凶猛,一下子就绊住了苏柔。 陆薇在北场的中央,孤立无援。 当然对方如此迅猛地发动攻击,劣势也是显而易见的。她们一共四人,就耗了三人出来阻击,剩下那个在守风流眼,导致陆薇前方大片的空场地,没自己人,也没对方的人。 陆薇眸光一动,把皮鞠往前一抽。 楚瑶探出来抢鞠的杆子扑了个空。 接下来就看谁先追到皮鞠了。 大家将降坐骑的速度提到了极致。但它们根本不是赤影的对手,赤影轻轻松松地甩开了她们。 眼看着楚瑶她们被甩在身后,守在风流眼前的师姐按耐不住了,策马朝皮鞠奔了过来。这一招十分凶险,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让丁班的师妹抢到皮鞠。 陆薇打出皮鞠时,其实有一些失策,她力道过猛了些,导致皮鞠滚啦滚的,居然离守门的师姐更近了! 天啦噜! 她的球! 就在守门师姐一竿子勾向皮鞠时,赤影纵身一跃,直把守门师姐的马吓得一个急刹,险些把守门师姐给摔出去。 赤影骄傲地落在了皮鞠身侧,陆薇侧身一勾,一竿子挥向风流眼。 进球,得分。 守门师姐懵了。 观众席上爆发出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不敢相信进球的是丁班,要知道这是第一个球啊,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丁班是怎么做到的?这实在……太出人意料了。 陆卿激动得站了起来,他家的小惹祸精,也有这么厉害的一面啊,真该让爹娘看看。 陆薇挥动球杆,朝大哥灿灿一笑,陆卿竖起了大拇指。 拿下本场第一筹,丁班士气大涨。 苏柔难得地夸了陆薇一句:“不错。” 这还是陆薇第一次听到她夸人,小心脏膨胀得满满的,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地笑了两声。 苏柔夸完她,又看向赵婉玉:“后面可不能像刚才那样了,这不是训练,不会传一次就到位。乙班综合实力很强,你要跑起来,随时提高警惕。” 赵婉玉汗颜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你。”苏柔看向张静,“乙班给我们做了错误的示范,你千万别学她们 的四号,撇开风流眼不管,跑去与击鞠手抢球。” 当时四号若是拦在风流眼那儿,陆薇打不打得进还两说。 苏柔又道:“她们刚刚是轻敌了,没用策略,接下来肯定没这么松散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苏柔话少不合群,一口气讲这么多,实在令人震撼。陆薇虽是朋长,却也明白,丁班真正的主导是苏柔,她和她的战马一样,都沉着冷静、有勇有谋。 之后的比赛果真如苏柔所料,乙班一改先前的松散,严密地组织了起来,接连赢得两筹,第一局结束。 众人回了各自的大本营。 楚楠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师妹们,挑眉道:“怎么?被第一个球弄得冲昏头脑,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你们原就不是乙班的对手,输给她们乃是情理之中,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 众人一想,对呀,她们本就是一群菜鸟,侥幸进了个球,就以为自己能与乙班平起平坐了不成?输了还委屈?还失望?真是好大脸哦。 输才是她们的常态嘛。 想通后,心里舒坦多了。 楚楠调整了一下策略,换张静打传球手,赵婉玉守门。赵婉玉紧张得厉害,被人一堵就怂了,确实不宜继续做传手。 张静与陆薇的配合打得极好,苏柔也渐渐掌握了摆脱乙班的诀窍,陆薇的马太快了,没人追得上,她只要把球传给陆薇,基本就能断了乙班的念想,缺点是陆薇准头不够。 第二局中,陆薇击了三次风流眼,一次未中。 苏柔击了两次,全部命中。 双方比分拉平,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丁班的座位上,起先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姑娘,打到第四小局时,全班到齐了。 比分一直咬得死死的,三比三,四比三,四比四,五比四,五比五……丁班像一只甩不掉的鳄鱼,死死地咬住乙班的屁股。比分死活拉不开,乙班有些焦躁了。 上半场快结束时,楚瑶发狠,夺了一分,比分终于被拉开了一小丢丢——七比五。 曾经打丙班都不曾如此吃力,这回虽暂时领先,乙班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对手的对手就是盟友嘛,丙班的姑娘们看乙班灰头土脸的,不知多乐呵,还特地跑来给丁班打气。 “早看乙班不顺眼了,她们以为自己是谁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上回比赛楚瑶碰了我的球杆,裁判居然没判她!有后台就是不一样,不过陆小姐也是有后台的人,不必怕她!” “师妹们加油呀,争取打进第二轮!” “你们也加油。”陆薇说。 “我们就算了,对手太强了,若是乙班,我们还能拼上一拼。” 丙班的师姐们离开了,在丙班心里,也曾侥幸地期待过碰上丁班,那样她们就能晋级了。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对上丁班,她们也未必有一丝胜算。 下半场,大家纷纷更换了坐骑,只有苏柔与陆薇的没换。苏柔的马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知道如何节省与恢复体能,而陆薇的赤影则是天生强悍,疯跑了上半场,气都不带喘一下,跟玩儿似的。 锣鼓声响,赤影牛逼哄哄地出发了。 下半场明显打得艰难了许多,上半场基本跑两个来回,就必会有一朋进球,然而下半场的第三局,她们已经跑了八个来回,却谁都没夺到射门的机会。 这个时候,体能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所有骏马的速度与灵敏度都开始急速下滑,除了赤影。 乙班的师姐传球给楚瑶,陆薇握紧缰绳,踩在脚蹬上,微微站起身,眸光一凛:“赤影!” 赤影扬起前蹄,闪电一般冲了出去!早先觉得赤影已经够快的人全都傻了眼,这他妈才是真正的速度啊,之前都是在好玩儿吗? 赤影快得只剩一个虚影,楚瑶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薇已经拦截到了皮鞠,一竿子传给苏柔,苏柔打进了风流眼。 第三局结束。 比分,十比十一,丁班十一,有史以来第一次领先了乙班。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今天更完啦 ☆、第 36 章 比赛到了第八局,这是最后三筹了,场上的比分是十比十一。 乙班的教练是已经毕业了广文堂师兄,极擅击鞠,曾带领广文堂赢得过全京城的第一,姓吴。 吴师兄本是抱着与甲班一战的决心接手乙班击鞠队的,哪知第一轮就遭遇了如此危险的情况,若这一轮碰上的甲班,有此成绩倒也罢了,偏偏是最末的丁班,实在有些让人无语。 他对众人道:“我建议,死防苏柔。陆薇的马太快,你们追不上,追上了也拦不住,你们的马一见她的马就怕!” 守门的姑娘嘀咕道:“这能怪我们吗?谁知道她的马那么凶啊?吴师兄,能不能别让骑这么厉害的马呀?” 吴师兄正色道:“这可不行,她的马又没伤人,按规定是不能罚下场的,除非她自愿换。” 守门姑娘委屈地哼了哼:“她怎么可能愿意?她都没换马呢。” 击鞠赛中,为了使马匹的状态达到最佳,一般用个几局就换掉了。上半场她们吃够了陆薇坐骑的亏,想着下半场她换个别的来,应该就没那么厉害,谁料她压根儿没换呀! 苏柔也没换,不过苏柔的马与她们的差距不大,她们倒是不怎么在意。 楚瑶凝眸道:“吴师兄,她那到底是什么马?为何耐力与爆发力都这么好?” 通常来讲,爆发力高的,耐力都不强;耐力强的,爆发力都不够。苏柔的马便属于后者,体能十分强悍,但奔跑的速度未必能甩开她们太多,这也是为何,她们阻击苏柔基本都能成功的缘故。 陆薇的马简直是个异类,爆发力一级,耐力一级,每一次你觉得它到了极限,它又能轻轻松松地刷新上限。 吴师兄道:“应该是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千金难求,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两驹,可楚瑶贵为王女,并非没见识过汗血宝马,从不曾觉得它们如此厉害呀…… 吴师兄想了想,神色凝重道:“人分三六九等,马也一样,那马不是普通的汗血,是汗血之王,它好像还没成年。”成年后,还会更厉害一些。 没成年便已如此厉害,不愧是汗血之王,传闻这种马十万匹汗血中才有一匹,楚瑶只在话本上中看到过,没想到是真的。可这么好的马,怎么被陆薇给得到了呢? 吴师兄心中存了同样的疑惑,汗血之王已经几百年没出现过了,居然会被一个相国府千金得到? 这其中的故事,他忽然十分好奇。不过眼下不是探索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结束比赛的好:“陆薇的马虽快,但击鞠的是人,不是马。陆薇准头不够,这是她的劣势。你们只要切断她与苏柔的联系,她自己是进不了球的。” 陆薇第一个开场球,完全是乙班失策,只要找人守住风流眼,陆薇就命不中。 楚瑶等人严格按照吴师兄布置的战略,由楚瑶与另一位马术厉害的师姐死守苏柔,果然不到两个回合,乙班就拿下一筹。 十一比十一,比分被追平了,只剩最后两筹。 楚楠叫了暂停。 楚楠换下了刘婉玉,让一名较为机灵的替补李月上场:“陆薇,你与张静换一下。她们想切断你与苏柔的联系,好让苏柔拿不到球。现在,由你掩护苏柔,张静与李月助攻,不守风流眼了,全面组织进攻。” 放弃风流眼,无疑是一招险棋,但倘若一直进不了球,她们守住阵地了也没用。若是打到最后,变成全员体力消耗战的话,丁班输定了。 更何况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再一次开局后,楚瑶又与自己搭档前来阻挠苏柔,赤影一杀过来,二人的阵型就乱了。她们的马根本不敢靠近赤影,赤影一个呼呼,它们吓得上蹿下跳! 楚瑶要不是技术好,只怕已经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她气得半死:“怎么这么没用啊?一匹幼马你们也怕?” 乙班最厉害的人都来阻击苏柔,结果却被陆薇给拖住了,还拖得死死的,怎么甩都甩不掉。张静拿到球,再次传给苏柔时,乙班已经没有能与苏柔抗衡的对象了。 苏柔一竿子将皮鞠打进了风流眼。 场上比分,十一比十二,只剩最后一筹了,丁班若能拿下这筹,胜利就是她们的了。 丁班的观众席上,姑娘们激动地欢呼了起来,不管最后赢不赢乙班,能把一场必输的局打成这样,够令她们自豪了。 评委席上,楚璃目光灼灼望着赛场的方向,楚芊芊窝在他怀里,一眨不眨地地,与他望着同一个方向。 乙班叫了暂停。 “必须拿下最后一筹,十二比十二的话,会有加赛。” 二十四筹打完还没分出胜负的情况实不多见,尤其在实力悬殊如此强大的情况下,别说乙班自己,就连甲班那边都震惊了。 陈珍古怪地皱起了眉头:“乙班今天是 怎么搞的?一个小小的丁班都打不赢,亏我们还把她们当做了第二轮的对手。” 霍灵儿淡道:“那个叫苏柔的,不是省油的灯。”当然,还有陆薇和她的坐骑,不过她不会承认就是了,“照这么下去,乙班输定了。” 陈珍顿了顿,笑道:“那可未必,其实她们这么厉害,不就多亏了陆薇和她那匹马吗?要是吴师兄聪明一点,应该知道怎么做。” “怎么做?”楚瑶看向吴师兄。 吴师兄捏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让陆薇犯规。” 犯规一次,另一朋(队)能得到发球的机会,犯规两次,就得被罚下场。 这法子有点阴损,可一想到即将输给丁班那群小菜鸟,众人心里更加接受不了。 锣鼓声响,最后一局开场了。 丁班依旧采取只攻不防的方式,但在此基础上,稍稍改进了些,直接由陆薇拖住楚瑶与楚瑶的搭档。出乎陆薇意料的是,楚瑶居然没着急地摆脱她,而是不紧不慢地与她跑着圈儿。 难道这家伙已经意识到自己必输无疑,所以干脆不挣扎了? 心头刚刚闪过疑惑,陆薇便觉着一道白光朝自己袭来,她本能地拿起球杆挡了一下,只听得一声惊呼,楚瑶的球杆飞出去了。 廖老师吹响了哨子,陆薇,犯规一次。 陆薇一脸大写的懵逼。 什么情况?她根本没碰到呀!怎么杆子就飞了? 是不是这家伙阴我?! 坐在陆卿身旁的弟子道:“陆卿,你妹妹怎么打人啊?” 陆卿眸光一凉:“她才不打人!” 楚瑶借位借得极好,除了当事人,谁都没看清陆薇其实没有碰到。但作为陆薇的哥哥,自然明白以妹妹的球品,干不出这种恶心的事来。 “怎么回事?”苏柔问。 陆薇瞪了一眼不远处的楚瑶:“她阴我!我没碰到她杆子!” 张静嫌弃地瞟了瞟那边:“赢不了就来阴的,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话说她真的是楠师兄妹妹吗?怎么人品差那么多?” 这话,不好接。 苏柔看向陆薇:“你小心些,她们是想打成平局,好让加赛。” 陆小薇炸毛了:“妈的!不让她加!” 众人一个没忍住,笑了。 丁班犯规,已经拿到皮鞠 的苏柔不得不终止进攻,将皮鞠给了乙班,由乙班开球。 楚瑶骑马缓缓走向草场,不经意地朝大哥看了一眼,楚楠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的一瞬,她明显感到了大哥眼神里的警告。 她任性地撇过了脸。 评委席上,楚芊芊看看炸毛的陆薇,又看看一脸冰冷的哥哥,奶声奶气道:“陆姐姐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楚璃没说话,轻轻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眸光深邃。 楚瑶开球,一开始攻势极好,但还没得意一会儿,便被陆薇杀气腾腾地截了胡。赤影也发飙了,在草场疯跑,把乙班的马都吓得四处逃窜。 观赛的弟子们哈哈大笑。 楚瑶勒紧缰绳,愤愤地瞪了陆薇一眼,握住球杆,又想故技重施一次。却刚举起球杆,便感觉腰腹一痛,半边身子都麻了。随后,球杆掉了,她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楚楠面色一变,施展轻功,跃入草场抱住了跌下马的楚瑶,再一个侧身,避过了身后奔腾而来的乙班骏马。 若是他再慢一秒,楚瑶就要被自己的队友踩死了。 乙班的队友们也是惊魂未定,刚刚发生了什么?她们好像差点踩到楚瑶? 楚楠冷冷地看向了评委席。 席上,楚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剥了一颗瓜子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大概是更完了 ☆、第 37 章 楚瑶身体受限,无法继续出赛,换了一名替补上场。 失去了楚瑶的乙班,有如群龙无首,陆薇骑着赤影一冲,便冲成了一盘散沙。李月一传到位,直接跳过了张静,将皮鞠送到苏柔杆下。 苏柔不负众望,一球击中风流眼。 丁班以十三比十一拿下本轮比赛的胜利,整个学院都沸腾了,丁班的小菜鸟能打出如此优异的成绩,在广文堂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这一届的丁班太棒了! 丁班的姑娘们围了过来,将击鞠小能手们团团围住。 “真厉害啊,真让你们打进第二轮了。” “就是,听说你们抽到乙班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看,回了课室。” “感谢我吧,是我把你们拉回来的!” 之后,是各种赞扬苏柔陆薇的话,苏柔百发百中,陆薇风驰电掣,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其余的小能手也被表扬了一番,毕竟丁班的团结,大家都看在眼里,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不可能获得如此傲人的成绩。 院长对此次比赛也十分的满意:“不错,很不错!丁班打出了自己的风采,胡夫子,你教导有方啊。” 胡夫子欠了欠身,谦虚道:“我只负责文化课,骑射非我之长,都是廖老师和两位世子的功劳。” 廖老师是骑射老师嘛,虽然这回基本没他什么事,不过他“病”了呀,不是他“生病”请假,两位世子怎么可能先后到内学堂授课呢。 璃世子一碗水端平,代过丁班的课,也代过甲班的,若这回两个班都胜出,那自然是要记他一功的。 至于楠世子,他就比较偏心了,直接做了丁班的教练。 在坐诸位都是在京城混世已久的人物,自是听说过十几年前那场“指婚”,也就明白楠世子这么做的目的了,彼此给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没再多说,笑嘻嘻地去给丁班姑娘颁发奖品。 没想到比个赛还有奖品,陆薇乐坏了,抱着手里的砚台,不可思议地看向笑容慈祥的院长大人:“院长,这真的是送给我们的吗?” 院长大人被陆薇又惊又喜的样子逗乐了,不是相国府千金吗?怎么像没见过砚台似的?真乖啊。 院长大人忍不住探出手,想摸摸陆薇的小脑袋,忽然感觉背后闪过凉飕飕,好似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盯上了一般。 他轻咳一声,抽回了手,一本 正经道:“不许骄傲,既然晋级了,三天后就还有一场,我等着你们看更精彩的表现!” 马上出场的是甲班与丙班,丙班可没苏柔这样的黑马,也没赤影这么牛气的汗血之王,想赢过甲班几乎是不可能。三日后对战的对象,不出意外是甲班无疑了。 陆薇深吸一口气,望向草场的方向,那边,霍灵儿率领自己的朋(队)友,在一阵欢呼声中威风赫赫地上了场。 苏柔曾说乙班综合实力很强,意思是乙班配合打得极好,但分开了去看,楚瑶最拔尖,明显抢过其余朋友。 甲班不同了,陆薇能感受到她们每个人的实力,不是靠打配合打出来的,而是本身就十分强悍。 “看出什么了?”苏柔走到了陆薇身边。 陆薇皱起小眉头:“总感觉她们没完全发挥。” 苏柔点头:“她们隐藏了实力,不论是训练还是现在对战丙班。” 所以她偷偷观察甲班训练的时候,觉得她们还不如苏柔,其实判断得并不准确吗?陆薇张大了嘴:“咱们全力以赴的情况下才堪堪险胜乙班,若是对上甲班,拼死了也是没用的吧?” 苏柔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很想赢?” “嗯。”陆薇讪讪一笑,难为情地挠了挠小耳朵,“我跟霍灵儿有点私怨,那天我不小心放了话,说会赢她……要是输了,我很丢脸的。” “整体水平再提一提,或许不会输得太难看。”她说这话,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落在陆薇的脸上,陆薇几乎是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小脸儿一红,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只给我一个人开小灶的,世……师父,我师父他吧……他性子有点怪。话少,孤僻,不合群。” 还爱耍流氓。 每次给她训练,都要吃点她的小豆腐,她觉得自己没把他一脚踹开完全是因为自己集体荣誉感太强了,为赢都牺牲色相了。 她不是没想过把大家一块儿叫到王府训练,可万一那家伙也吃别人的豆腐怎么办?她可是真心为小伙伴们的清白着想的,她不是想吃独食,不是想独占楚璃,一万个不是,绝对不是。 大家在棚子里休息,楚芊芊一蹦一跳地过来了,她喜爱红色,每天都是一身红,但若是细看会发现,即便是同一色系的衣裳,在她身上也从来没有重过样。 她朝陆薇伸出肉呼呼的小手。 陆薇把她抱了起来,她也不 嫌陆薇一身的汗,小脑袋一歪,靠在了陆薇的肩上。 姑娘们的视线瞬间被小萌娃给吸引了,白白的嫩嫩的,一袭红衣,眉间一粒朱砂,大眼睛如黑曜石一般,睫毛长得不像话,又卷又翘,密如月梳,小嘴儿红得像一颗新摘下来的樱桃。 哎呀,这孩子太漂亮了啊! 尤其她还软绵绵地靠在陆薇肩头,那副撒娇的小奶样儿,真把人心都给萌化了。 赵婉玉惊讶地叫了起来:“陆薇这你妹妹啊?好漂亮好漂亮!给我抱一下!小妹妹,给姐姐抱一下。” 楚芊芊给了她一个坏坏的小眼神,身子一转,抱住了陆薇的脖子,小短腿儿一阵乱瞪。 快跑快跑! 赵婉玉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哈哈地笑了。 张静也过来逗楚芊芊,楚芊芊回头,飞快地瞅了她一眼,又抱住陆薇,一阵扑腾。 一棚子人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苏柔没笑,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人群后,目光越过众人的肩头,投向陆薇怀里的孩子,微微动了一下。 楚芊芊疯出了一身汗,陆薇摸上她大汗淋漓的小脑袋:“不疯了,全是汗。” 赵婉玉想到了什么,古怪地问:“陆薇,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呀?你不是只有两个哥哥吗?” “这不是我妹妹。” “谁的呀?” 陆薇愣住了,要告诉她们芊芊是楚璃的妹妹吗?那如何解释自己与淮南王府的关系呀? “堂正师兄的。”楚芊芊奶声奶气地说。 众人一惊。 赵婉玉杏眼圆瞪道:“你是堂正师兄的妹妹?这……你……你不会弄错了吧?你知道堂正师兄是谁吗?” 楚芊芊掰着小手指,想也不想地说道:“臭流氓。” “咳!”陆薇呛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得晚,只码了这么多,大家凑活着看一看吧 p.s.这次是真的更完啦 ☆、第 38 章 最后一声锣鼓声响,甲班与丁班的对决落幕了,甲班以十六比八的成绩拿下本轮比赛的胜利。甲班一直都是众望所归,不过也大概正是因为如此,她们的比赛反而少了些许看点。相较之下,突然杀出来的丁班黑马——百击百中的苏柔、风驰电掣的赤影,更让人觉得过瘾。 陆薇抱着楚芊芊与朋(队)友们在小棚子里看完了比赛。 “甲班是不是放水了?”陆薇皱着小眉头问,丙班虽然也打得不错,但在她看来,这里的“不错”倒不像自己打出来的,更像是甲班成全出来的。丙班沉浸在兴奋中,兀自不觉,作为有经验的旁观者,还是看出了一丝古怪。 “应该是。”苏柔道。 陆薇眨了眨眼:“她们为什么要放水?不想丙班输得太难看吗?” 苏柔摇头:“不是。” 陆薇的小脸儿登时皱成了一团:“那是为什么?怕我们知道了她们的实力?可我们知道也打不过她们呀!” 苏柔用目光示意陆薇往观众席看:“看到角落里的几个生面孔没?” 陆薇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到了:“不像是我们内学堂的。” 苏柔道:“书凌院的女弟子。” 书凌院是排名仅次于广文堂的四大学院之一,它虽排名不如广文堂,但某些方面的实力不在广文堂之下。广文堂重文轻武,这也是为何大哥会进这里修习的缘故。书凌院的发展更为全面一些,更多的皇室宗亲就读于书凌院,足以证明书凌院的优秀了。 陆薇恍然大悟:“甲班是在防着她们呀!难怪不好好和丙班打了。” 全京城的击鞠赛是在一个月之后,若是早早知道了对手的实力与特点,便能针对性地进行训练。书凌院来此观看内学堂的击鞠赛,存的就是这样的心思吧。 “啊,刚刚我们可是全力以赴的,我们是不是暴露实力了?算了,暴露就暴露吧,反正也不可能真的和书凌院打。”她嘴上说要赢甲班,其实心里明白是赢不了的,她只希望届时别输得太难看就好。至于全京城的击鞠赛,她与前世一样,安安静静做个观众便罢。 陆薇很快把书凌院抛到了脑后,抱着楚芊芊回堂正居。 回去的路上,陆薇与楚芊芊谈起了人生。 “芊芊呐,以后不许再叫你哥哥臭流氓了知道吗?” “为什么?”楚芊芊问。 “因为……因为这个称呼不好,我以后也不会叫了。” 不会当着你的面叫了,陆薇心里补了一句。 楚芊芊哦了一声。 陆薇眼珠子动了动,问道:“你还听见什么了呀?” “嗯?”楚芊芊眨巴着眸子看向陆薇。 陆薇硬着头皮道:“就是……我和你哥哥说的话。” 楚芊芊的大眼睛一瞪—— “你干什么呀臭流氓?说了不许碰那里!” “你慢一点啊!我要掉下去了!疼啊!” “你停下!停下!给老娘停下!不然老娘发飙了!老娘不发飙你把老娘当病猫呀!啊——呜呜……我错了……” 楚芊芊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语气与表情都不差分毫,把陆薇听得一阵心惊肉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楚芊芊语迟,陆薇认识她时,她还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可这才半个月不到的功夫,把陆薇在马背上骂骂咧咧的话一字不漏地背下来了,还说得如此顺溜—— “我说的好不好?”楚芊芊睁大乌黑亮丽的大眼睛,萌萌地看向陆薇。 一不小心做了语言老师的陆小薇,脸蛋全部涨红了。 …… 把楚芊芊送回堂正居后,陆薇根本不敢与楚璃说话,脚底生风,一溜儿烟地跑掉了! 梧桐林树荫蔽日,凉风习习,却吹不散陆薇颊上的滚烫,太丢脸了,太丢脸了,太太太太太——太丢脸了! 一直到回了丁班的小棚子,她的脸还是红的。不过天气本就热,众人权当她是晒出来的,没往深处想。关于楚芊芊与她的关系,也比她想象中的简单许多。在她们眼中,她姑祖母是太后,时常出入皇宫,会认得皇族千金不足为奇,并未把她与云端高阳的堂正师兄联系在一起。 很快,她们就会发现自己错了。 “陆薇,有人找你!”赵婉玉拍了拍陆薇肩膀,指向外头不远处的一个外学堂师兄。那师兄身形清瘦、容颜精致、玉树临风、一身书香贵气,正是大哥——陆卿。 陆卿手中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笑着走到棚口:“我能进来吗?” “大哥!”陆薇兴奋地走过去,挽住了他胳膊,“你怎么来了?” 陆卿温声道:“我妹妹打赢了比赛,做哥哥的过来犒劳一下行不行?” “行行行!”陆薇盯着他手上的食盒,眼底大放 异彩,天知道她一下场就饿了,可惜没东西吃,又生生挨到现在,可以说是饥肠辘辘了!她吸了吸口水,对棚子里的朋友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 众人纷纷行礼:“陆师兄好。” 苏柔站在人群中,没说话,只淡淡地欠了欠身。 陆卿笑着给师妹们回了礼,眸光不经意地一扫,扫到了角落的少女。少女身形纤细,肤色如膏脂一般白腻,她什么也不做,就只是静静地坐着,便如同一幅上等的丹青画。只是神色清冷,似乎有些不合群。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别人的打量,她眉心微微一蹙,陆卿赶紧移开了视线。 陆薇打开了食盒,一个里头装的点心,一个里头装的冰镇甜汤,一小盅一小盅的。陆薇把甜汤一一分了,把点心摆在桌上,招呼大家一块儿过来吃。 赵婉玉喝了一口红枣银耳汤,舒畅地眯了眯眼:“陆师兄,你真是太好了!每天都给妹妹送吃的,我大哥要是有你一半疼我,我都舍不得离开家乡求学了。” 陆卿古怪地眉头一皱:“每天?” 赵婉玉道:“是呀陆师兄!不过你今天是不是换了店家呀?没昨天的银耳汤好喝呢!” 陆卿疑惑地看向了自家妹妹,陆薇大囧,恨不得找块胶布把赵婉玉的大嘴巴给缝起来!你说你吃东西就吃东西吧,乱说什么话呀? 陆卿神色严肃道:“陆小薇,你出来一下。” 陆薇放下喝了一半的银耳汤,可怜兮兮地跟着大哥出了凉棚。 “怎么回事?”陆卿的声线冷了下来。 陆薇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呀?” 陆卿冷哼一声:“少给我装蒜!谁每天给你送吃的?哪个混账!”她妹妹才入学呢,就被人盯上了,简直不要太过分!还有妹妹居然不向他报告,更过分! 陆薇被大哥唬得心肝儿乱抖,低下头,缩了缩脖子道:“……堂正师兄。” 陆卿一怔:“淮南王世子?” 陆薇抿唇,微微地点了点头。 陆卿更困惑了,他与楚璃同在甲一班,也算是认识已久,但楚璃非公事不与人交往,所以哪怕是同窗,他与楚璃之间也没说上几句话。 这样的人,居然不声不响地勾搭上他妹妹了? 陆卿擢住了陆薇的肩膀:“你们两个……背着家里都干了些什么?” 陆薇 道:“喂喂喂大哥,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背着家里干了什么?别说的好像我已经跟他有什么了似的!” “没有?” “当然没有!”陆薇的眼睛瞪得直直的。 她自己并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只要一撒小谎就会眼神乱瞟,撒起大谎则会把眼睛瞪得老直,这都是老二教她的。敢与人对视,才说明自己不心虚。 呵! 陆卿的嘴角抽了抽:“没什么他为什么送你东西?” “还……还能为什么呀?大哥你不记得我救过她妹妹了吗?他……他那什么,他是在感谢我呢。” 好拙劣的谎话,陆薇自己都听下去了。 陆卿冷笑。 陆薇渐渐败下阵来,小手揪着大哥的袖子道:“好了嘛,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你怎么舍得给我泼冷水呢?你相信我嘛,别问了。” 不问才怪了!陆卿想到了妹妹骑的那匹汗血宝马,若他记得没错,老二一直想要一匹汗血,奈何父亲一直没为他挑选到合适的:“你那马是怎么来的?” 糟糕,忘了那匹马! 要让哥哥知道赤影是楚璃的,更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是我的。” 楚璃淡淡地走了过来,楚芊芊迈着小短腿儿,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 陆卿与楚璃同窗这么久,还是头一回与楚璃正儿八经地站到一块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优秀得有些不像话,从容貌到才学,再到家世,没一处能让人挑剔的地方。 陆卿正了正神色:“堂正到底是什么意思?这种事,好像需要先征求家人的同意吧?” 楚璃看向身侧的小不点儿:“芊芊你同意吗?” 楚芊芊点头。 陆卿眼角一阵抽动:“我说的是我家!你追求我妹妹,应该问我们家同不同意!” 楚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没追求你妹妹,是你妹妹在追求我。” 而我家人,已经同意她的追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 39 章 可想而知这话说出来后,兄妹俩的表情有多震惊了。 陆卿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养了十三年(差一个月就十四年了哟)的妹妹,有种自己都没舍得下手的肉包子突然被别人给啃了一口的感觉,太气人了:“陆小薇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陆薇欲哭无泪:“我不知道啊,我说什么?” 楚璃淡淡地看向陆卿,警告地说道:“你不要吼她。” 陆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啊,你别吼我嘛……哎!你别凶我哥!”她瞪向了楚璃。 不等楚璃开口,陆卿眸光一凉:“怎么跟世子说话的?你们俩很熟吗?这副语气!” 陆薇委屈死了:“我什么语气了?我是在帮你啊!我怕他欺负你!” 楚璃道:“我对欺负你大哥没兴趣。” 陆薇:“你别说话!” 陆卿瞪圆了眼睛:“哎呀你还敢吼他?你知道他是谁吗?整个广文堂都没人敢这么大声和他说话!你要不是和他有什么,你干这样吗?” 楚璃的眸光染了寒凉:“我再说一遍,你别吼她。” 陆薇拿眼瞪楚璃:“要你管啊?” 陆卿拔高了音量:“你还吼上瘾了?秀恩爱是吧陆小薇?” “咳咳!”院长大人从后边走了过来,三人立刻收了声。院长大人故作深沉地扫了三人一眼,随后眉开眼笑道:“陆卿你在这儿呢,找你半天了。” 陆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瞪妹妹,敛起情绪,向院长大人行了一礼:“院长,您找我有事?” 院长笑了笑,说道:“明天就是外学堂的击鞠赛了,人手不够,有些准备工作想拜托你,你可有功夫?” 陆卿迟疑了一下,问道:“现在吗?” 院长的眼神闪了闪:“对啊,就现在,不现在我干嘛四处找你呢是吧?”冲陆薇挤了挤眼。 陆薇:感觉到了院长深深的不怀好意。 陆卿被院长“拐”之后,陆薇长长地松了口气,都说长兄如父,她其实是有些怕大哥的,大哥一般不生她气,可一旦生起来,着实叫她招架不住。 她不会承认,当着楚璃的面被大哥“修理”,她的小面子有点儿挂不住。 怪难堪的。 她挠了挠发红的小耳朵,不敢看楚璃眼睛,垂眸道:“那什么,今天多谢世子了。” 她原意是多谢世子把赤影借给她,楚璃自动理解为多谢世子帮我打发了大哥,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总算是知道谁才是自己人。” 这话接的,和她上一句有关系吗? 陆薇古怪地眨了眨眼,却是不敢细问了,刚刚丢脸丢太多,眼下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猫起来:“内学堂今天下午没课,我先走了,世子去上课吧。” 她说着,灰溜溜地走向了中府大门,一开始尚且迈着小碎步,一出门,便撒开脚丫子,一溜烟儿地奔向了自家马车!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红蕊站在马车前,看向她,欲言又止。 抱歉了红蕊,姐姐今天没心情跟你唠嗑儿,改天吧! 陆薇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在了软塌上,热死了热死了,什么鬼天气?她随手抓了把扇子,扇了会儿不解暑,抬手把外衫给解了。 还是肚兜凉快呀。 裤子也脱掉! 裙子里只剩一条小亵裤,整个人都凉爽了下来。 她惬意地躺在软塌上,拉出可折叠式的小方桌,打开暗格,取出一盒冰镇樱桃,咬了一颗在嘴里,酸酸甜甜的感觉,一直凉爽到了人的心坎里。 她合上眸子,享受地呼出一口气来。 呼完,忽然感觉到了某些不对劲。她掀开一只眼皮,瞅了瞅,再掀开另一只,一股强烈的冲击冲进了她大脑,她还没反应过来这股冲击到底在给她传递什么信号时,车帘被掀开了。 楚璃缓缓地走了进来,一凝眸,看到了软塌上的陆薇。 陆薇侧身而卧、单手支头,另一手拿着一颗樱桃,正往自己那红嘟嘟的小嘴儿里送。她上面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绣白莲肚兜,大片的腰肢露在外头,下面是广文堂所有女弟子都有的纱裙,纱裙盖及脚踝,她白嫩的小脚也露在了外头。在小脚丫子的另一端,一条白色的长裤松松垮垮地摆放着。 没、穿、裤、子! 楚璃只觉一股血气冲上头顶,眸色瞬间幽暗了,如乌云蔽日,厚重的云层黑压压地滚了下来,半晌,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难怪你跑这么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陆薇的内心有一千头赤影奔腾而过…… 她就说这马车怎么怪怪的呢?敢情不是自己的马车,是楚璃的。她用得可顺手啊!哪里有方桌,哪里有暗格,哪里有冰块……一 清二楚。 好想剁了这双爪子! 臭红蕊,干嘛不提醒她这是王府的马车啊? 等等,红蕊刚刚好像有话与她说来着? 红蕊其实是想告诉陆薇,相国府的马车坏了,不如就坐王府的车回去算了?不过自家小姐已经上去了,她就不用说了吧,反正小姐坐王府的马车已经坐习惯了。 她开心地坐到了外车座上,并不知自家小姐羞窘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得了。 陆薇手忙脚乱地用外袍裹住了自己:“你、你、你出去。” 楚璃的唇角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陆小姐,这可是我的马车。” 糗大了!果然没有最丢脸,只有更丢脸。这下,她别说黄河,银河都洗不白她了。 “你……你别误会,我其实……” “其实很感动,很想对本世子以身相许,本世子明白,不过。”楚璃顿了顿,轻轻地压过去,一手撑在她身侧,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本世子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 陆薇眸光扫过他裤子上十分可疑的形状,假装自己没看见。 你的确不是随便的人,你只是有一只随便的鸟。 …… 丁班赢得第一轮比赛的消息很快传回了相国府,乔氏高兴坏了,赶紧到老太太的翠竹院报了喜。老太太其实不大理解击鞠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有怎样的意义,不过听到孙女儿赢了,光是这几个字就够她乐呵好一阵了。 她亲自下厨,给孙女儿做了一大桌好菜。 陆薇不忘去探望了一番失宠许久的大白,大白冲她直翻白眼,个板板滴!还记得老子哟?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陆薇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回到蔷薇院晒肚皮:“娘,爹呢?” “最近圣上龙体欠安,他也不敢回来,一直在殿外守着。”乔氏叹了口气,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娘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吧?上学好玩儿吧?” “好玩儿!可好玩儿了!”陆薇往娘亲怀里一钻,笑嘻嘻地道:“以前是想随便玩玩儿,现在,我想好好玩儿了。” 乔氏还以为她说什么呢,竟是这个!点了点她脑门儿,低叱道:“你这孩子!” 陆薇就笑。 想到了什么,乔氏神秘兮兮道:“和璃世子处得怎么样了?” 陆薇 狐疑地看向娘亲:“什么……怎么样啊?” 乔氏嗔道:“少诓我了,这些天,天天放了学往淮南王府跑,当我不知道呢?” 陆薇哼道:“我是去陪芊芊的。” 乔氏白了她一眼:“编,你继续编。” 陆薇一把坐直了身子:“娘你怎么和楚璃说话一样啊?” 乔氏一脸惊讶:“楚璃?哟,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陆薇欲言又止,抬了抬手指,无可奈何说道:“不是……我……那个……你们……你们都想干嘛呀?为什么都觉得我对他有意思呀?” 乔氏眼睛一亮:“都?别人也看出来了是吗?” 娘你的表情别这么兴奋成吗?那个别人就是楚璃他自己。他误会我就算了,你是我亲娘你怎么也这么看我?我像是那么没出息的人吗? 陆薇第一次与乔氏说楚璃喜欢她时,乔氏觉得女儿是闷出毛病了,后面渐渐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女儿与淮南王府走得很近,她大概猜出女儿的意思了,不是楚璃喜欢女儿,是女儿钟情楚璃,想把楚璃追到手。 虽说女儿与楚楠有口头上的婚约吧,但这种事,她是尊重女儿意见的。 “加油,娘看好你。” “不是……” 乔氏拍拍女儿肩膀,给了女儿一个“我懂”的眼神,陆薇简直要崩溃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今天更完啦 ☆、第 40 章 翌日,外学堂击鞠赛,自愿观赛,不愿观赛的可在课室自习,击鞠队的人都去看了。 师兄们击鞠,更侧重的是个人技巧,对于马匹本身的质量要求似乎不太高,不过这也可能是他们的马本身就实力接近的缘故。毕竟像赤影这种汗血之王,已经不多见了。 下午,内学堂放假,明后两天也没课,大后天,也就是七月初四,她们会对战甲班。 甲班是真正的实力巨头,说没压力是假的。 毕竟赢了一场,心气儿与最初的菜鸟不一样了,就算不能胜过甲班,至少别输得太难看。几人商议后,决定这几天都不休息了,留在学堂集训。只是这几日圣上的病情反复,楚楠又被唤到了御前侍疾,所以她们只能自己练。 霍灵儿缓缓走到了草场,傲慢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你们就算不眠不休也是打不赢我们的。” 丁班都知道她欺负赵婉玉的事,不知多厌恶她,一个个愤愤地瞪着她,只是碍于她身份,也不敢真与她硬来。唯一不怕她的大概只有陆薇了。 陆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霍灵儿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居然跑来向一个小小的丁班耀武扬威。我们才刚刚入学,打不过你们是应该的。你是在外受了多少挫败,才会跑到我们这群菜鸟身上找存在感呀?” 这话没毛病,甲班与丁班的距离就好比大人与孩子,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霍灵儿如此讽刺丁班,说白了,掉的是她自己底。 陆薇玩味儿一笑:“你真有本事,就别窝里横,你敢跑到书凌院,跟她们的击鞠队说一句‘你们就算不眠不休也是打不赢我们的’,我敬你一声姑奶奶。” 噗—— 丁班的人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霍灵儿讥讽不成反被嘲,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张静怕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拍了拍众人:“行了走吧,咱们到那边去练。” “你们尽管练!”霍灵儿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什么人呐,真是!”赵婉玉翻了个白眼,“甲班了不起是不是?没上过丁班?我就不信她刚来那会儿没有输过!” “她还真没输过。”张静道:“她上丁班那一届,恰好对的是丙班,赢了。” 赵婉玉哼了哼:“她运气这么好!后来呢?第二轮总该是对上甲班了吧?” 张静说 道:“她病了,缺席了第二轮比赛。” 赵婉玉鄙夷地嗤了一声:“她一定是装病,我看她这人呐,压根儿就是输不起。咱不学她,咱拿得起放得下,能赢能输,能屈能伸。” 这话真励志。 陆小薇托了托腮帮子:“可是我想赢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赵婉玉咳嗽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也想,你们呢?” 谁不想?只是自知之明让她们不得不屈服现实,但内心深处对于胜利的渴望,从来没有褪去过。 赵婉玉想了想,道:“我们找楠师兄练练吧?” 张静道:“楠师兄请假了。” 赵婉玉皱眉:“啊?又请假了呀?他怎么老是请假?” 因为圣上老是生病呀,作为圣上唯一的中意的继承人,楚楠必须时刻陪伴在身边,做出一副至孝至亲的样子。 赵婉玉扯了扯陆薇的袖子:“朋长你有没有办法呀?你大哥不是甲班的吗?能不能介绍一个厉害的师兄陪我们训练呀?” 她现在正躲大哥呢,哪儿敢跑去找他?陆薇苦恼地揉了揉脸蛋,不敢直视大家的期待,谁让她是朋长呢?找教练这种事本就是她的分内任务。 “那什么……”陆薇抿了抿唇,“我……我试试。” 一刻钟后,她站在了堂正居的廊下,楚璃坐在阴凉的屋内,慢条斯理地喝着小厨房熬的银耳莲子汤。汤被盛在精致的白玉碗中,他修长的手轻轻地端着,指尖如玉,指甲如贝,竟是比玉碗还精致几分。 陆薇吞了吞口水:“世子。” “有事?” 声音也是迷死人的好听,陆薇更想咽口水了,挠了挠小耳朵,低低地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内学堂不是放三天假吗?两天半,我想训练。” “嗯。” 嗯什么呀?你能不能上道一点? 陆薇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好声好气地说道:“楠师兄不在,能请你帮我们训练吗?” 楚璃眉梢微挑:“他不在,才找的我?” 是啊,不然呢?他在我干嘛找你呀?他训练的时候老规矩了,才不像你乱吃我豆腐! 陆薇撇了撇小嘴儿,十分可怜地说道:“才不是这样呢,我是觉得楠师兄不如你教的好。” “还有呢?” 还有?陆 薇瞪圆了眸子,搜肠刮肚了半晌也没找出第二个借口:“没了。” 楚璃似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放下玉碗:“为了见本世子,连这种蹩脚的借口都用上了,真是无所不用极其。” 陆薇满面黑线。 …… 楚璃当然还是接受了陆薇真诚而又真挚的请求,派人将丁班的击鞠队接入了王府。广文堂的草场并不独属于丁班,训练时时常会碰到其余的班级,能占一半就算运气逆天了。王府则不然,一大片天然的草场,全是她们的。草场上,四名身穿玄衣的侍卫威风赫赫地骑在马上,手持球杆,神情冷峻。 “哇!” 姑娘们看傻了眼。 赵婉玉挽了挽陆薇的手:“你大哥太厉害了,居然能请动堂正师兄给我们训练!”还是到王府训练,天啦,她活了十四年,第一次进王府啊!有生之年能游王府一趟,死也值了! 陆薇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几人都是头一次进王府,好气地四下打量,苏柔也在看,但她的眼神并不像是单纯的好奇。 丫鬟走了过来,朝陆薇行了一礼:“陆小姐,膳房备了玫瑰露与莲子银耳汤、酸梅汤与绿豆冰,是现在呈上来吗?” 众人唰的看向了陆薇。 陆薇头皮发麻,你干嘛问我呀?我又不是你家主子!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问众人道:“你们渴吗?是先训练还是先喝东西?” 自然是先训练了,众人可没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她们此行的目的是训练,吃喝都不重要。 丫鬟得了令,施施然退下。 众人往草场走去,一路上碰到不少仆从,都恭敬地朝陆薇行礼。众人古怪地看向陆薇,陆薇一本正经道:“我和我大哥来过王府。” 赵婉玉感慨道:“你大哥和堂正师兄关系真好。” 陆薇硬生生扯出一抹笑:“那是……相当的好。” 为方便陆薇平时的训练,草场边上早搭了一处棚子,比起广文堂临时搭建的棚子,它可奢华了太多,众人进去换了衣衫,出来时楚璃已经骑着马在草场中央等她们了。 楚璃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戴白色手套,他手指修长,戴手套十分好看。众人不是第一次见他英姿飒爽的样子,却依旧被惊艳得不像话。 他策马走来,像个暗夜的帝王,浑身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众 人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谁叫了一句看他的马,众人定睛一看,这不是在赛场把乙班坐骑吓得上蹿下跳的小宝马吗?怎么会被堂正师兄骑着呀? 陆薇在心里泪流成河,王府那么多马,你不骑赤影不行啊?我快要扯不清了! 赵婉玉恍然大悟:“原来是堂正师兄的马,难怪那么厉害。陆薇,是你大哥找堂正师兄借的马吗?” 陆薇简直快成小怂包了:“必、必须是的呀!” …… 挑选了合适的坐骑后,众人开始训练了。丁班一共七人:陆薇、苏柔、赵婉玉、张静、李月、秦蓉蓉、郑如兰,后面三人是替补。 楚璃拨了一个侍卫给丁班,将丁班分成两组,正式队员一组,替补队员一组,分别与王府的击鞠队打了一场。他们的力量与技术,根本不是丁班这群小菜鸟能望其项背的,两场均以零比二十四惨败,丁班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陆薇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璃:“我要赤影。” 楚璃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你确定?” 陆薇一看他这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一阵打鼓:“我不要了!” 逃一般地溜掉了。 接下来的训练十分艰苦,楚璃没有丝毫放水,从握杆到挥杆,每个动作都重复了数百遍,大家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严苛的训练,其实是有些为难她们了。但她们心里憋着一团火,竟谁也没吭气,一直到暮色西斜,训练结束,才齐齐摊在了地上。 楚璃把赤影带回了马厩,回到草场时,那些姑娘已经横七竖八地摊在地上睡着了,只有苏柔还醒着,不过她也没力气站起来了,就那么躺着,看着这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走到一群狼狈不堪的姑娘中间,弯下腰身,把陆薇抱了起来,眼神里有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旁人一眼。 苏柔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轻轻地合上了眸子。 …… 陆薇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她看了看屋子里的陈设,认出这是楚芊芊的房间,而自己正睡在芊芊的床上:“我怎么在这里?她们人呢?” “回去了。”楚璃推开门,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陆薇在马车上的记忆还历历在目,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并看了看自己的衣襟,确定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楚璃冷笑:“以为本世子会趁你睡着占你便宜?本世子才 没这么无聊。” 说的好像你没占过似的。陆薇哼了哼:“我怎么会在芊芊床上啊?” 楚璃古怪地看着她:“不在芊芊床上,难道要在本世子床上?” 陆薇炸毛:“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楚璃淡淡扫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姑娘家,要矜持。” 陆薇坐到梳妆台前,照着镜子,一眼看到脖子上淡淡的红痕:“咦?这里怎么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有没有二更,先别等 ☆、第 41 章 不会是蚊子咬的吧?但蚊子咬的不该是个包么?这平平又红红的一片是啥? 陆薇对着镜子摸了摸,眸子一眯,该不会……是楚璃那个混蛋对她做什么了吧? 心思转过,陆小薇双拳一握,到书房找到了正在看书的楚璃:“老实交代,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楚璃翻了一页书,目不斜视道:“没有。” 陆薇给了他一个大斜眼:“你都不问我说的什么事,就回答没有?” 楚璃又翻了一页书,看得目不转睛:“因为什么事都不可能有。” 陆薇拉下了领口,指着自己脖子道:“那我脖子上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楚璃云淡风轻地看向了她:“陆小姐,我好像告诉过你,姑娘家,要矜持。别动不动把自己的身子给男人看,两天,两次,陆小姐是不是太急不可耐了些?我虽理解你内心的冲动,不过很抱歉,我没那么容易就范。” 陆薇简直咬牙切齿啊,什么叫我理解你内心的冲动?她内心什么冲动?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吗?哦,这个倒是有的。还什么没那么容易就范?陆薇想大笑三声。 “世子。”陆薇拉长了音调。 “何事?”楚璃依旧没看陆薇,专心地翻阅着手里的书。 陆薇扫了一眼快要被他翻烂的书,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两只手往桌上一撑,霸道又邪恶地勾起了唇瓣:“堂正师兄,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书……拿倒了?” 楚璃垂眸一看,神情僵住了。 …… 哈! 哈哈! 哈哈哈! 跟本小姐斗?楚大世子,你还嫩了点儿! 扳回一局的陆小姐心情雀跃地回了府。 盛夏的夜空,繁星闪烁,如一匹墨蓝的锦缎,镶满了细碎的宝石。无数璀璨的宝石下,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好不热闹。 陆薇哼着小曲儿跳下了马车,走几步蹦一下,走几步蹦一下,可以说是非常兴奋了。 突然,一道暗色身影毫无预兆地自侧面闪了过来,拦住陆薇的去路。 陆薇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啊!谁呀?” “是我。”楚楠定定地看着她。 陆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心口,说道:“是你啊,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还吓了 我一大跳?你找我有事吗?” 楚楠微微一笑:“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他笑容有些勉强,神色也十分疲倦,陆薇古怪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声道:“给圣上侍疾很辛苦吧?” 楚楠垂眸,脚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 他不说话,陆薇也不知该怎样续话,二人就这么尴尬地站在那里,身旁的下人来来往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私自打搅主子们的清净。 陆薇扫了扫身边的下人,不自觉地朝另一边挪动了步子。 见她走到了阴暗处,楚楠眸光一动,也跟了过去。 陆薇抿唇:“你倒是说话呀,大晚上的,跑我家门口来……就是要和我发呆呀?” 楚楠犹豫了一下,在陆薇面前,他甚少露出如此郑重的一面,他总是嬉皮笑脸的,一口一个媳妇儿,但今天,他一次都没喊:“抱歉。” “抱歉?”陆薇指着自己,眼珠子溜达了一圈,“和我说的啊?干嘛说抱歉?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妹妹她……”话到唇边,实在难以启齿。 陆薇眸子一瞪道:“对了,你妹妹没事吧?我看她从马上摔下来,有没有受伤?” 虽然楚瑶比赛时阴了她一把,她挺生气的,不过她都坠马了,她自然也就气消了。 楚楠的心头掠过一丝愧疚:“她没事。” 陆薇摸了摸下巴:“奇怪了,她马术那么好,怎么突然坠马了?” 楚楠没接话,而是道:“你第一次犯规的时候,我其实猜出来是她做的了,我应该那时就让她下场。” 楚楠的重点是不该包庇了自己妹妹,陆薇会错了意,连连点头道:“是呀,你早让她下场,她就不会摔了。” “你不怪她吗?”楚楠问。 陆薇不假思索道:“怪呀!不过她摔都摔了,乙班也输了,我好想也没什么可怪的了。” 楚楠顿了顿:“那我呢?” 陆薇睨了他一眼:“你?你是你,她是她,她犯的错,我不会算到你头上的。” 楚楠暗暗叹了口气:“我是想问你,我没有及时揭发她,你怪不怪我?” 陆薇讪讪地笑了笑:“人之常情嘛,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揭发她呢?我要是做了错事,我大哥也不会揭发我的。” 这个答 案非但没让楚楠高兴,反倒令他心头一紧。 这世上,没有爱就没有恨,没有期待,也就没有责怪。在她心里,从未对他存在过任何超越师兄妹的期盼,所以她不指望他在她与他妹妹之间做选择。 楚楠低低地问道:“如果是二哥这么做,你也不会怪他吗?” 陆薇两眼望天,鼻子哼哼道:“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我现在不想提这个人。” 楚楠微微一笑:“好,不提他。本来打算等你十五及笄了再上门提亲,我提前一些好不好?你下个月满十四,在北梁,这个年纪也可以成亲了。” “啊?”陆薇一怔,尴尬地看向他,“你……你真要提亲呀?那是我姑祖母的一句醉话,你其实不必当真的。我跟你说,她自己都忘了。” 是真忘了,上辈子楚楠到皇宫与姑祖母提她的婚事时,姑祖母还意外地问了句“哀家给你们指过婚吗”? “没有太后的指婚,我就不能上门提亲吗?” “这……” “还是必须有指婚你才肯嫁?” “我……” 不待陆薇说完,楚楠再度开了口:“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我这两天还要在圣上跟前侍疾,就不陪你们训练了。二哥那边,我会送去谢礼的,这几天,让他辛苦了。” 看着他转身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陆薇有种一口气堵在喉咙的感觉,这比前世的发展迅猛太多了,她才不到十四,楚楠就计划上门提亲了,这比前世提前了整整三年啊! “唉,可怜的楠世子哟。” 一道幽怨的声音蓦地响在陆薇身后,陆薇吓得一蹦,回过头来,看清来人后小脸一黑:“娘!你想吓死我啊!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乔氏神秘兮兮地一笑,拉开女儿的领口:“哟,进展挺快嘛。” 陆薇一把拿开娘亲的狼爪,握紧了领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 翌日清晨,众人按照约定在淮南王府集合,陆薇故意拖拖拉拉地拖到最后一个才到,其他人已经在草场上跑了一个来回了。众人看到她,停下步子围了上来。 张静道:“昨天真是丢死人了,我们居然在草场睡着了,幸亏王府的人把我们叫醒。你好些了没?” 陆薇尴尬脸:“好……些……”的意思是? 张静解释道:“堂正师兄说你训练完不太舒 服,去看太医了。” “啊。”陆薇摸了摸鬓角的发,“好多了,好多了。” 赵婉玉花痴地说道:“堂正师兄人好好哦,不仅留了我们用膳,还派人带我们逛了王府的园子,天啦,王府的花灯好漂亮,我死在里头也心甘情愿了!” 张静点了点她脑袋:“出息!” 陆薇暗暗嘀咕:想不到那家伙还挺会招待人的嘛,不过怎么不带她逛王府的园子呀? 张静看向陆薇道:“都是托了你大哥的福,堂正师兄那么高冷的人,若非是看陆师兄的面子,怎么会把我们照顾得如此周到?我们刚刚商量过了,等比赛完,就请陆师兄到京城最好的酒楼,好生酬谢他一番!” 陆薇慌忙摆手:“还是不要了。” 会露馅儿的。 “他学习忙,没空出去,再说了也不算什么大忙,举手之劳嘛,是吧?” 陆小薇,请注意你女主人的口吻哟。 苏柔看了陆薇一眼,垂下眸去,轻轻地擦起了球杆。 第二三日的主要是针对陆薇击鞠的准头以及张静、赵婉玉、另外几名替补的配合做了加强练习。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睛便迎来了七月初四,内学堂丁班与甲班的对抗赛。 陆卿专程到丁班的小凉棚中给她们打气,陆薇去茅厕了,他没碰到。不过他发现一个问题,大家看他的眼神格外热情。 “陆师兄好!多谢陆师兄!” “多谢陆师兄!” “多谢陆师兄!” 陆卿一脸茫然,谢他什么呀?他走到唯一没上前与他道谢的苏柔面前,问道:“苏小姐,你知道她们在谢我什么吗?” 苏柔面不改色道:“谢你上次的点心与甜汤。”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是怎么了?是得了不二更就不舒服斯基的强迫症吗? 我一定要把它治好! ☆、第 42 章 七月正是炎热的时候,连续数日的干燥,更是将气温推上了一个新的热度。不过由于丁班与甲班的对决在历史上史无前例,现场还是座无虚席。 草场南北两端没有设置坐席,东面坐着外学堂的弟子,以及几位评委;西面坐着内学堂的女弟子,并搭建了供甲班与丁班队员歇息的棚子。 两棚之间,间隔一丈,进进出出的,彼此都能瞧见。 甲班的师姐们其实是挺可爱的,认出陆薇就是上回冲她们翻白眼的小师妹后,还过来与陆薇打了招呼。陆薇不讨厌甲班,她讨厌的是霍灵儿与陈珍。 这一次的比赛中,从一号位到四号位,依次是苏柔、陆薇、张静、赵婉玉;甲班那边则是霍灵儿、杨小姐、钟小姐与陈珍。 自上回得知书凌院的女弟子有来观战后,陆薇便格外留意场上的观众了。她借着与丁班同窗挥手招呼的机会,可劲儿地把观众席浏览了一遍。果不其然,又在角落的位子,找到了两张熟悉的生面孔,这两张是上次见过的,在二人中间,还坐着另外一个姑娘。 二人小声与她说着话,态度恭敬的样子。 苏柔从陆薇身旁走过,陆薇拍了拍苏柔肩膀:“苏柔你看,她们今天来了三个人。” 苏柔抬头望了望,道:“中间那个是书凌院院队的队长。” 陆薇眸子一瞪:“你连这个都知道?对了我忘记问你怎么会认识书凌院的人了。” 苏柔就道:“她们比赛,我去看过。” 陆薇骇然:“啊?你也去当过细作呀?你其实对击鞠赛很上心的是不是?不过这么好玩儿的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呢?下次一定叫我啊。” 苏柔顿了顿:“好。” …… 另一边,击鞠赛的评委们也纷纷准备就绪了。场内的骑马评委依旧是廖老师与另一位男夫子,场外东面的评委席上,坐着院长大人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夫子,身为堂正的楚璃也在,而身为陆薇的小迷妹,楚芊芊自然也不会缺席。 天太热,她不坐楚璃怀里了,坐在自己的小孩椅上,看见别人的面前都有写了自己名字的牌子,坐哥哥腿上就算了,可她现在也是能自己坐的人了,为什么没有这个? 院长大人只得让人给她做了个牌子,她端端正正地坐好,表情严肃,俨然也是个小评委了。 今儿的评委席格外热闹,楚芊芊的另一边, 楚楠也来了,不请自来。 这意思太明显,院长大人清了清嗓子,又给楚楠添了个牌子。 楚楠暖如春风地笑了笑:“这几天辛苦二哥了,谢礼我已备好,今天就送到府上。” 楚璃面无表情道:“分内之事,无需你谢。” 楚楠笑了笑没再说话。 院长大人,众人:为什么感觉两位世子的气氛怪怪的? 双方朋长抽签定场地,陆薇抽的是南,霍灵儿的北,这与早先对战乙班是一模一样,陆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场就和上次,看来今天的运气也会那天一样呢。” 上次对战乙班时,她也选中了南半场,最后,丁班赢了。 霍灵儿哼了哼,冷冷地走掉了。 众人策马上了草场,分别分布在对方的场地,只得自己的朋长拿了球,传给她们,她们好尽量带球奔向对方的风流眼。 廖老师抛出了第一球,苏柔与霍灵儿同时挥出球杆,霍灵儿像是料到苏柔的马会纵一下,她的马居然先跳了,只是她没料到苏柔会抛出球杆,球杆勾到皮鞠后,又稳稳地落回了苏柔的手中。 这手玩得漂亮,场上响起一片喝彩声。 苏柔拿到球后,迅速给了张静,张静又给了直奔甲班风流眼的陆薇。 陆薇扬起鞠杆去接球,眼看着就要把皮鞠捞过来,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一根白色球杆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在距离陆薇不到三尺的地方把皮鞠截了胡。 陆薇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这一手也相当漂亮,观众亦为甲班的钟小姐喝起了彩。 钟小姐是甲班的三号位,主传球,她一杆子将皮鞠打向南半场,这杆子的力道究竟有多大,陆薇无法估量,但她打了这么多场球,从未见谁能把皮鞠传这么远。 二号位的杨小姐拿到了皮鞠,一杆子打进风流眼。 甲班,赢得头筹。 陆薇终于知道差距在哪儿了,同是二号位,她就没人家这种准头。她看看杨小姐,再看看霍灵儿,就见霍灵儿对杨小姐竖了根大拇指。 赢的一方开球。 霍灵儿拿到了皮鞠,缓缓走过陆薇身边时,莞尔一笑:“开局就和上次一样,看来今天的结果也会和那天一样呢。” 对战丙班时,甲班毫无悬念地打进第一球,最后,甲班赢了。 陆薇自己丢出去的话,又被霍灵儿扔了回来,气得牙痒痒。 甲班明显没有丙班那么容易对付,二者的实力隔得不止一个档次,赤影仍然对场上的马居然不俗的威慑作用,但甲班配合打得实在太天衣无缝,且走一步算十步,往往霍灵儿在发球的一瞬,就已经和队友们在不知不觉中达成了接下来十步的默契,这十步中甚至还包括了好几套补救方案。 就拿开场那个球来说,如果是霍灵儿拿到,那么钟小姐会以最快的速度掩护她,冲向丁班风流眼。倘若是苏柔拿到,钟小姐便会即刻放弃霍灵儿,直奔陆薇,因为她知道不论苏柔把球传给谁,最终都一定要经陆薇的手,所以,她压根儿不跟张静。 甲班把丁班每个人都算得死死的,且她们从不聚堆,每一次赤影跑来威胁她们的马时,她们都能敢在马匹失控前把皮鞠传出去。 赤影是快,可赤影不是神仙,它不能分/身。 这一招,很大程度上削弱了赤影的优势。 她们惹不起赤影,躲得起总行了吧? 第一小局下来,甲班三比零,压倒性地领先。 暂时休息小半刻钟,丁班在小棚子里,挫败得不行。甲班简直变态啊,个个挑出来都能抵一个苏柔。她们队有一个苏柔就已经够拉风了,想想对方是四个,多么可怕! 陆薇苦恼地揉了揉脸:“怨我,我没把赤影的优势发挥出来。” 苏柔道:“这怨不得你,她们观看过我们的比赛和训练,把我们每个人的套路都算得死死的,相反,我们却并不了解她们的作战方式。” 陆薇幽怨地点点头:“对呀,我明显感觉她们的打法和平时训练的方法不一样,和对战丙班那回也不同,她们藏得可真深呀!” “那咱们怎么办呀?”赵婉玉着急地问,“真就这么输掉了吗?” 苏柔想了想:“还记不记得我们这几天是怎么训练的?” 赵婉玉就道:“不停地练,不停地打……” 苏柔点头:“我们每个位子都练到了,也就是说,谁都可以做前锋,谁都可以做后卫。她们了解我的攻击方式,却并不知道我也可以防守。她们没防过陆薇进球,因为她们认定陆薇进不了。” 陆薇私有顿悟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苏柔凝眸:“下一局,我来守护风流眼。” …… 众人只知 苏柔进球进的好,却不知风流眼也能守得这么拉风。她做后卫后,甲班愣是一个皮鞠都没打进。她每一杆都挡下了对方的攻击,不仅如此,还成功将皮鞠传给了自己的队友。 陆薇以为钟小姐传球传得够远了,但见识了苏柔的,才知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你见过把对方攻击过来的皮鞠,一杆子打进对方风流眼的吗?横跨了整整一个球场,皮鞠在高空飞跃出一道亮丽的弧线,没有任何人的球杆能够截胡到它,它就那么出其不意地,砸进了对方那个小小的风流眼。 陈珍根本是懵的,从她的角度看去,那个皮鞠根本就打不进,所以她拦都没有拦。 可那个皮鞠,就是擦着风流眼的边框进去了。 喧嚣的赛场,唰的一下鸦雀无声。静默一瞬后,又突然爆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 赛场记住了这个叫苏柔的姑娘,这一届的丁班,当之无愧的传奇。 “啊啊啊,苏柔你太厉害了!”陆薇奔过去,坐在马上,抱住苏柔,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评委席上的两个世子:“……” 丁班得了一分,士气大涨。 这种打法对于丁班其实是非常有利的,甲班拿到球,不可能不去进球,而只要她们进球,就能被苏柔拦下,十个中八个都能化为己用。 这种轻松捞球的方式,简直比在场上强求容易多了。 “哎,苏柔,你之前怎么不这么干?那咱们赢乙班能容易许多呀?” 苏柔难得地弯了弯唇角:“我们也要隐藏一些实力不是吗?” 这还是陆薇第一次看到她笑,尽管是极淡的弧度,但赏心悦目极了。陆薇哼了哼:“你快别对我笑了,再笑我就要被你掰弯了。” 苏柔笑出了声。 哎呀,苏柔笑起来真好看呀。 陆薇也跟着心情大好。 甲班在见识到了苏柔的厉害之后,居然不急着和丁班强球了,一窝蜂地围过来,要对苏柔构成各种干扰,这时候,陆小薇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你们不聚堆,我拿你们没办法,凑一块儿,是等着吃我家赤影宝宝的蹄子吗? 赤影一声呼呼,惊得众马上蹿下跳。 都赶来这边,北半场就空了,苏柔把球传给赵婉玉,赵婉玉又传给张静。张静的准头本就可以,这几日的训练得楚璃亲自指导,又精 益不少,一杆子挥过去,那速度直叫陈珍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走走剧情~ 我说下午没二更,你们肯定是不会信的 望天 ☆、第 43 章 第二局时,丁班连得两筹,比分追至三比二,到了本局最后一筹时,苏柔依旧死守风流眼,而这一回击鞠的甲班居然玩了个虚招。 当钟师姐把球传到霍灵儿这边时,霍灵儿望着头顶的皮鞠,一杆子打了过去。但她其实并未击中皮鞠,那不过是个误导苏柔的假动作,真正击鞠的人是她右侧的杨小姐。 杨小姐用了个漂亮的反打动作,一杆子击中了皮鞠。 早在霍灵儿扬杆击球的那一瞬,苏柔便通过她的动作判定出了她可能打出的角度与方向,并迅速地调整出了准确的抵挡杆位。当苏柔看到霍灵儿的球杆与皮鞠“擦肩而过”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中了霍灵儿的“调虎离山”之际。她敏捷地调转了杆位,可惜为时已晚。 甲班不愧是甲班,无冕之王并非浪得虚名。 这一筹,丁班输得心服口服。 第二局结束时,场上比分四比二。 不过这种虚招,也就是迷惑苏柔一次而已,当苏柔对这种战术产生了警惕之后,再被迷惑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第三局开场后,不论甲班如何耍花招,都没能成功地将皮鞠打进风流眼。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丁班不得不慎重对待苏柔死守风流眼的重任。 那是苏柔在抵挡霍灵儿击过来的皮鞠的时候,皮鞠速度太快,又是个旋球,在苏柔的球杆碰到它的一瞬,它没按照苏柔预期的轨道进行“行走”,而是失控地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球砸中了甲班的杨师姐,苏柔因此被判了一次犯规。 本朝对于犯规的惩罚是相当严重的,犯规两次便会被罚下场,直至本场比赛完毕。这意味着,苏柔再犯规一次的话,就会被逼退赛。 楚楠与楚璃同时叫了暂停。 院长大人:你俩想干嘛?!啊!?干嘛?!!哪有裁判叫暂停的?! 楚楠挑了挑眉,一脸无辜地说道:“哦,叫错了。” 院长嘴角抽了抽,看向楚璃。 楚璃:“也叫错了。” 院长翻白眼:你俩还能更假一点吗? 廖老师那边不知评委席出了什么状况,为何叫暂停,但还是乖乖地让比赛暂停了。 两队选手各自回了自己的凉棚。 陆薇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苏柔也倒了一杯:“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是不是 在阴你呀?” 苏柔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球的确是我打出去的,也的确打到了杨师姐的身上。” 陆薇摇头:“我不是说她们像楚瑶那样做假,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是她们故意撞上你的球的。” 苏柔仔细回想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我也说不准,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陆薇问。 苏柔正色道:“不管这次杨师姐是不是故意撞上我的球的,但只要以后霍灵儿都发旋球过来,我就算是挡住了,也无法再把它化为己用。若单单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让她们进不了球,也算是一桩好事,怕就怕,我挡开的球又失控地撞到了谁。或者……她们故意撞上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柔决不能冒着再犯规的风险进行比赛,苏柔本就是丁班最大的筹码,她没了,丁班也就不堪一击了。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住苏柔的上场资格。 陆薇叹了口气:“想不到甲班真有两把刷子,如此的时间内就想出了把你逼出四号位的办法。” 她从前总瞧不上霍灵儿,真正对决了才发现,霍灵儿有骄傲的资本,尽管这法子有点阴损,但能想出这个法子,她也是个人才啊。况且那种能旋转的球,真不是一般人打得出来的。 看台上,书凌院的三名女弟子交头接耳了起来。 “丁班真有几分本事,把甲班逼得露了好几手绝招,真是不虚此行。”左边的圆脸弟子说道。 队长的表情没多少变化:“甲班终究是急躁了。” …… 甲班的凉棚中,陈珍给霍灵儿递了一方帕子:“灵儿,你怎么把旋球都用上了,不怕被书凌院的人学去吗?” 霍灵儿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不过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擦了一把汗道:“顾不了那么多了,不把苏柔逼下来,今天指不定天黑了还分不出胜负。” 暂停结束后,苏柔与张静换了个位子,由张静来守风流眼,苏柔做回一号位的主攻,陆薇也做回了二号位的副攻。 在一次次的较量中,不停改进战术的不止是甲班,丁班也在急速总结经验、调整战略。陆薇被截胡了几次,渐渐明白甲班的套路了,不就是爪子伸得比谁都快吗? 这好办呐! 陆薇玩起了乙班那一套,握紧缰绳一转,调头奔向了霍灵儿。防着她的人,也不得不跟了过去。如此一来 ,陆薇一人拖住了甲班两员大将。等霍灵儿与搭档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甩不掉陆薇了。 陆薇的赤影就如同鬼魅一般,将二人的坐骑拖得死死的。 甲班没了霍灵儿,没了钟师姐,杨师姐孤掌难鸣,苏柔一个人就能吊打她了,何况还有一个赵婉玉。二人配合着,进了一球。 尝到牛皮糖战术的陆薇,越发来了劲儿,下一筹开始后,依旧把霍灵儿与杨师姐缠得死死的。当初楚瑶缠苏柔,是二缠一,但以赤影的能耐,一缠二,毫无压力。 这种不要脸的打法,陆卿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霍灵儿被缠得焦头烂额,往东被堵,往西被阻,好容易传来一个球,还被陆薇吓得险些摔下马:“裁判!她犯规!她撞我!” 陆薇与霍灵儿之间的距离不到半寸,不过陆薇拿捏得很好,确定自己没有摩擦到。 廖老师表示自己没看到。 坐席裁判们呢? 楚璃:“不构成犯规。” 楚楠:“我同意。” 楚芊芊拍桌:“我也同意!” 院长大人:“……” 明明是侧对着这边的,你们是有透视眼不成?你们真的良心不会痛吗? 陆薇继续纠缠霍灵儿,笑料百出,观战的弟子们笑得肚子都疼了。霍灵儿几乎被急哭,丁班又连续进了两球。 不过甲班之所以强大,就在于它每个队员,不论替补还是正式队员都能够独当一面。甲班请求了暂停,将霍灵儿换下场,换了一名丁班完全陌生的师姐。 这位师姐姓周,她有一匹全甲班最胆小的马,但凡比它高一点的同类靠近,它都吓得撒腿就跑,而赤影这种汗血之王,隔着老远还没近身,它光是听马蹄声便逃命一般地跑开了。 陆薇:“……” 这样也行? 周师姐上场后,扳回一点比分,以七比五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众人回到凉棚,稍作休息。 楚楠看了一眼丁班的凉棚,站起身道:“我过去一趟。” 楚芊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你是要去找陆姐姐吗?” 孩子我能说不是吗?楚楠张了张嘴:“……是啊。” 楚芊芊伸出小胳膊:“抱。” 楚楠:“……” 楚楠抱着一 个超级软(碍)萌(眼)的小家伙去了丁班凉棚。 大家许久不见他,很是挂念,开心地与他打了招呼。他客气地一一回应,目光落在陆薇因运动而微微泛红的小脸儿上,有一瞬的晃神,很快,他意识回笼,爽朗地笑道:“你们今天打得很好,每个人都超常发挥了,其实结果怎样,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毕竟才上丁班,往后,有大把的机会证明自己。” 甲班的水平,因碍于书凌院观战的缘故,并未发挥到极致,丁班却是已经全力以赴了。在这样一种几近搏命的状况下,都只拿到了七比五的成绩,所以楚楠安慰的没错,丁班其实是没有胜算的。 楚楠又道:“把每一球打好,最重要的是积累经验,这一届的甲班是历届以来水平最高的,她们明年就结业了,与她们对决的机会不多,好生把握。” 众人点头。 楚楠看向陆薇:“陆薇你出……” 来我有话与你说。 这几字没说完,楚芊芊便捂着小屁屁在地上蹦了起来:“尿尿!尿尿!” 陆薇抱起楚芊芊:“你们先商量着接下来怎么打,我带芊芊去如厕。” 楚楠:是不是该让母妃再给自己生个小不点…… 陆薇把楚芊芊抱回了堂正居,一下地,楚芊芊就奔向了自己的闪瞎人眼睛的黄金恭桶。 陆薇站在廊下,热出了一身汗,小脸儿红扑扑的,脖颈修长,如白天鹅的颈项。紧束的劲装将她贴身的腰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纤细而玲珑。 楚璃灼热的目光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来回流连,脑海里闪过她在马背上弯折出的各种弧度,忽然很想知道它摸在手里的感觉,是不是也如同看上去的那般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好早呀 更完啦 ☆、第 44 章 陆薇正低头平复着暑气,忽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忙扭过头,一下子撞入一双暗涌流动的眼睛,她心头一震:“世子?” 世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像要吃人的小野狼似的。 楚璃敛了敛神色,缓缓走过去,行至她跟前时眸子里的暗涌已稍稍暗淡了些,只是依旧充满了侵略性。 陆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看他眼睛:“世子。” 她不撇过脸还好,一撇过去,粉嫩嫩的小耳垂就露出来了,她没打耳洞,耳垂又白又圆,带着淡淡的粉色,如同一片上等的羊脂美玉。 楚璃抬手,在她小耳垂上轻轻地捏了捏。 陆薇一个激灵,瞪圆眸子看向了他,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红耳朵兔子。 楚璃的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似有还无。 陆薇忙捂住自己的两只耳朵,狠狠地瞪着他:“你干嘛呀?” 小姑娘发起怒来是不可怕的,那柔软的声音和撒娇的小猫崽一样,不仅不可怕,反而特挠人。 楚璃原本不打算再捏了,可被她这么一挠,又非捏不可了。 陆薇见他的狼爪又朝自己伸了过来,往后蹦起一跳:“别过来!再过来我生气了!” 楚璃走过去,云淡风轻地看着她:“你生。” 陆薇:“……” “把手拿开。” “不拿。”陆薇捂得死死的。她看到楚璃张嘴,仿佛是说了什么,不过她把耳朵捂得太严实,一个字也没听到。 “那我当你默认了。”楚璃大手一伸,扶上了她柔软的腰肢。 这还是陆薇第一次正常状态下被他吃豆腐,之前在马上,因训练的需要,肌肤之亲她就忍了,可两脚都踩在地上还在她身上乱摸算怎么回事? 陆薇拿手去推他,他却先一步放开了陆薇。 “也没什么。”他道。 陆薇一怔:“没什么?你什么意思?” 楚璃漫不经心道:“就那样,看着还行,摸着没感觉。” 天啦,这是人话吗?占了她便宜,到头来却嫌弃她摸上去没感觉?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家伙? 楚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薇跺脚,再敢摸一下,剪了你! 楚璃回了屋,立刻关上了门,一直到 下半场开赛,他都没有出来。 …… 下半场的比赛,一开局便异常激烈,先是霍灵儿打进了一个球,再是陆薇抢到皮鞠,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击中了甲班的风流眼。 这可是陆薇今天进的第一个球,所有人包括丁班在内都觉得是运气,然而很快,她们发现似乎不少这么一回事。 陆薇打得格外猛,像心里憋了一团火似的,甲班的钟师姐又跑过来截胡她的球,哪知不等钟师姐伸出球杆,她便一杆子把球打了出去。 然后她也不缠着霍灵儿了,软萌软萌的小无赖,成了杀气腾腾的小恶霸,赵婉玉看着都怕。 趁着等开球的空档,小声问了问一旁的苏柔:“陆薇是怎么了呀?出去一趟回来,就跟谁欠了她钱似的。” 苏柔道:“不知道。” 甲班的杨师姐将球传到霍灵儿与陆薇之间,皮鞠明显离霍灵儿更近,霍灵儿已经伸出了球杆,这时候陆薇再挥杆便有风险,若是撞到,就是犯规了。 换做平时,陆薇肯定不冒这个险,但现在么,她一想到那家伙占了她便宜还嫌弃她的样子,就恨牙痒痒,恨不得把他当成皮鞠,一杆子打出去算了! 她换右手抓紧缰绳,右脚勾着脚蹬,整个身子离开马鞍,降到马的左边,看上去,像是与马平行一样。 这是个高难度的姿势,一般人做不出来,也就她腰肢够柔够韧,才做得又稳又漂亮。只是依旧风险太大,一不小心坠马的话,以赤影的速度,她怕是要摔断腿。 陆卿吓得站了起来,这丫头是要做什么? 楚楠也吓得不轻,他确定自己和二哥都没教陆薇这个随时可能摔死的动作,陆薇是自己领悟了某种窍门吗?她要不要命了? 刚从堂正居回到赛场的楚璃,一口气还没松过来,便看到了场上那惊险的一幕,骇得脸都白了! 场外的人看着陆薇的动作,是觉得惊险又刺激,而作为陆薇的对手,霍灵儿则是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她知道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大秀那些华而不实的骑术,陆薇是对皮鞠志在必得。 她的球杆明明已经伸了出来,即将触碰到皮鞠,却心颤地滞了一下。 就是现在! 陆薇又将身子降了降,看上去已经马上就要跌下来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自己却是感觉不到丝毫害怕,她的球杆贴着草地,一扫而过, 把皮鞠从霍灵儿的杆下抢走了。 这一击所带来的震撼,绝不亚于苏柔从自己的风流眼把球打进了对方的风流眼。 那柔软的身段、柔韧的力量、可怕的洞察力、冷静的策略,都让席上的弟子们大呼过瘾。 陆薇腰肢一个用力,坐回了马上。 楚璃如释重负的同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再泡一次冰水澡。 到下半场的第二局时,天气闷热得几乎透不过起来,一些观战的弟子们受不住了,躲到树荫下消暑。 击鞠手们长期锻炼,比一般人耐暑,但架不住如此高强度的消耗,第二局打到一半时,杨师姐中暑了。甲班换上了一名周师姐,但没过多久,陈珍也中了暑,又换上另一名替补队员。 丁班这群熊孩子倒是意料之外的没人中暑,但马热坏了几匹,忙换了马来。 院长大人坐在凉棚下都汗流浃背,一边打扇一边道:“这种高温几十年没遇到过了。” 楚芊芊小,把外衫脱了,穿个小肚兜、一条小短裤,晃悠晃悠地坐在椅子上。可即便如此,她也快热化了。 更别说场上那群姑娘。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苏柔问陆薇。 陆薇用袖子擦了汗:“可以。” 第二局的第二筹迟迟拿不下来,如此拼了一个四个回合,甲班叫了暂停。 众人回了凉棚,比赛时不宜饮用冰水,但众人实在太热,顾不得那么多,都含了一小块冰块在嘴里。 场上目前比分九比七。 比起之前的丙班,她们可谓是强了太多,一直死咬着甲班的屁股,甲班想把比分拉开,但死活打不破两分的差距。 陆薇看了一眼香汗淋漓的众人,正色道:“最后拼一把吧,把这个成绩保持到结束,我们就算是自己的赢家了。” 众人打起精神,信心满满地上了球场。成功没有捷径,训练了不到两个月的她们,想要赢过拥有几年资历的甲班,根本是不切实际的事。她们以胜利为目标,但绝不以胜利作为唯一的终点。 在抛开一切担子后,丁班的姑娘们反而发挥得更好了,尤其陆薇,她的准头一日千里,短短两局之内,竟进了三球,打到第三局结束时,丁班将比分追到了十比十一。 丁班十一! 十一! 她们超过甲班了! 真的超过了! 观众席上,丁班的姑娘们尖叫了起来。 陆薇几人激动得差点哭了,若说赢过乙班没什么值得骄傲的,那么甲班,能在无冕之王的头上坐上一坐,那是能炫耀一辈子的事。 尽管这一次的比分并未持续太久,第四局一开场便被甲班给追平了,但也够让人自豪了。 书凌院队长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她们真的是丁班新手?” 圆脸的师妹道:“倒也不全是新手,苏柔一看就不像,张静我是知道的,入学前便会击鞠。” “陆薇呢?”队长问。 “她是新手。” 队长不说话了。 比分被追平后,甲班试图尽快拿下比赛的胜利,打成这样的比分其实已经够丢脸了,还被丁班反超了一次,每个人都觉得颊上一片滚烫。 这时她们也顾不上书凌院的人在观察她们的实力了,再不全力以赴,就守不住无冕之王的称号了。 最后两筹,甲班放开了打,想一连夺得两分,以十三比十一赢得比赛。 只是她们小瞧了丁班的潜力,在最后一筹时,苏柔一杆漂亮的反手杆,将比分追至了十二比十二。 二十四筹打完了,居然又没分出胜负,这是最厉害的甲班,与最菜鸟的丁班的对决,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评委席给出了统一意见:加赛。 作者有话要说:谁赢比较好呢? ☆、第 45 章 加赛也就是一筹的事,谁拿下这一筹,谁就是本届击鞠赛的冠军,再不存在能够追平的情况。所以不论甲班或丁班,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甲班中再没谁去关注看台上的书凌院弟子,爱观察爱偷师随便吧,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只有一个字:赢。 锣鼓声响,廖老师抛出了皮鞠。 苏柔抢到了皮鞠,传给陆薇,陆薇又传给了赵婉玉,赵婉玉拿到皮鞠时,苏柔已经奔至了合适的进攻地点,赵婉玉一杆子把皮鞠打了过去。 苏柔拿到了球,她究竟还能否延续百发百中的神话,所有人都睁大了眸子,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最为精彩的一幕。 苏柔体力透支得厉害,大脑已经有了一点眩晕,她稳住身形,打出了本场最后一击。 可是她没有命中,被甲班守护风流眼的师姐拦截了下来。 看台上,甲班的姑娘们激动了,欢呼着,全体站了起来! 甲班师姐将球传给了霍灵儿,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霍灵儿双手握紧球杆,打出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一杆。 张静没能守住,皮鞠飞进了风流眼。 张静蹲下身,抱头痛哭。 甲班的姑娘们也激动得哭了起来,与书凌院对决时都没有如此失态过,这不像是一场胜利,更像是完成了某种难以坚守的使命。 明年今日,她们便不再是广文堂的学生,这一届的击鞠赛于她们而言,更像是一场告别塞,她们需要为自己数年的征程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所以她们不能输,丁班的师妹们输了今天,还有无数个明天,她们没有了。 只剩这一次了,所以一定要守住。 幸好,守住了。 甲班的师姐们哭成一团。 陆薇一行人围到了张静身边,张静泣不成声:“都怨我……我没守住……” 赵婉玉也难过地红了眼眶,她们离胜利那么近、那么近了,只要一闭眼,一切都还没发生似的,但它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她们栽在了临门一脚的地方。 陆薇不会承认,她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要是不忍一忍,没准儿已经哭上了。对胜利的渴望谁都有,尤其在触碰到了胜利的屏障后,与它失之交臂的感觉,简直像是生生从心里剜掉一块肉似的。可明明就在几天前,她们根本都没奢望过与甲班对战的—— 她吸了吸鼻子,拍着张静肩膀道:“哎呀,这怎么能怨你呢?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拿得起放得下,能赢能输,能屈能伸。” 这是赵婉玉说过的话。 苏柔点头:“嗯,真要怪,就怪我没有进球,如果进了,也没她们什么事了。” 张静哽咽道:“这不能怪你的,你已经尽力了。”她比谁都看得出来,今天每个人都是拼了命的。她们都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能拼成今天这样,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陆薇就道:“我们尽力了,你又何尝不是?” 张静破涕为笑,是啊,她也尽力了,虽然没能拦下霍师姐的进攻,可如果能轻松被拦下那就不是霍师姐了。霍师姐这些年声名在外,不是别人吹嘘出来的,是她自己走出来的。 “我吧,虽然挺讨厌霍灵儿那个人,我打小讨厌她,她也讨厌我,我俩就是那种一见面就恨不得把对方捏死的类型!但是对于她今天的表现,有一说一,她是真的厉害。你拦不住她没毛病,别自责了啊。”陆薇说着,朝张静挑了挑眉,却发现张静正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陆薇眨眼,“怎么了呀?” 张静看看陆薇身后,朝陆薇拼命地挤眉弄眼。 陆薇仍旧没领会她的用心良苦,一直到霍灵儿不屑地嗤了一声:“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看我的。” 妈呀!霍灵儿! 陆薇吓得从草地上弹了起来! 真是晚上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啊。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与霍灵儿一共过来的钟师姐、杨师姐见小师妹怂成这样,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霍灵儿也被陆薇那副小怂样冲击到了,唇角忍俊不禁地弯了一下,但很快,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倨傲地说道:“虽然你在背后说我坏话,不过我大度不和你计较了。” 陆薇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霍灵儿?” 霍灵儿一噎:“你……你有什么值得我使阴谋的?” “说的也是,我又不是男人,阴谋我了,也不能娶你。” 霍灵儿懒得与她耍嘴皮子,耍也耍不赢,这丫头东扯西拉的本事,比她的击鞠术厉害多了:“你也不差。”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薇抓了抓发红的小耳朵,她没听错吧? 霍灵儿大老爷地跑来找她,就是为了表扬她? 杨师姐笑道:“你们这群小调皮鬼呀,快把我们逼死了,书凌院还在那边观测我们实力呢,我们想藏点拙,硬是被你们逼到泄了底。” 钟师姐不可置否地说道:“是啊,好久没碰上这么厉害的师妹了。我们但凡晚入学一年,恐怕都不是你们对手。” 这是在夸奖她们的潜力比甲班还要强吗? 丁班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瞪大了眸子,没什么比对手的肯定更让人惊喜了,这一次尽管败了,却败得毫无遗憾。在每个人,包括甲班的心里,丁班其实已经赢了。 两位师姐过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表达对丁班的肯定。 杨师姐道:“苏柔,你有没有兴趣加入院队?” 丁班的姑娘们唰的看向了苏柔! 苏柔宠辱不惊道:“多谢师姐抬爱,但院队我还是不去了,我想多花一些时间在课业上。” 杨师姐遗憾地叹了口气:“既如此,就不勉强你了,不过你们几个的球真的很不错,有空的话,过来帮我们练习练习,我们也好在对战书凌院时多几分胜算。” 众人看向陆薇,陆薇是朋长,究竟要不要去给甲班做陪练,得朋长说了算。 陆薇这点集体荣誉感还是有的,输给甲班了没错,她却也希望甲班能够赢过书凌院,这样至少也证明她们是输给了真正的强者,输得不冤。 陆薇问了大家,大家的想法与陆薇一致。 继甲班的师姐之后,院长、胡夫子以及甲班夫子全都过来表扬了她们,丁班的姑娘们将她们围在中间,完全没有得了第二的挫败,大家脸上都笑盈盈的,十分自豪。 几人先回舍馆洗了澡,换上干爽衣衫各自回家。 楚芊芊把她那闪瞎人眼睛的黄金宝马香车停在广文堂的中府大门口,一蹦一跳地跑到陆薇跟前,先给了陆薇一个奖励的亲吻:“陆姐姐真棒!” 陆薇一笑,刮了刮她小鼻子:“怎么还不回家呀?” 她歪着脑袋道:“看灯会。” 陆薇怔了怔,灯会的事……不是用骑马给代替了吗? 是楚璃自己说的啊。 “灯会现在没有,先带你骑马。” 等等,他好像说了个“先”?那意思是,还有后?! 文字陷阱啊,她傻兮兮的居然没有察觉。 楚芊芊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看向陆薇,陆薇被看得心里一片柔软,捏了捏她水豆腐般的小脸蛋道:“今天有灯会了吗?” 楚芊芊兴奋地点头。 “那个……”陆薇瞅了瞅马车,小声道:“你大哥不在车上吧?” 楚芊芊摇头。 陆薇得意一笑:“早说嘛,就咱们俩,别说一次灯会,十次也没问题的!” 十次,楚芊芊默默地记下了。 陆薇第一次乘坐楚芊芊的王驾,真叫一个奢华啊,八匹骏马,每一匹挑出来都抵得上大半个赤影,又机灵又稳。车轮子不是普通的木轮子,外头不知包裹了一圈什么东西,特别防震。内里空间极大,楚芊芊能在榻上翻跟头。若是不想翻了,这榻还能折叠,就变成了一把长椅。 节省出的空间,从地毯下,看似平坦的地板上可以拉起一个桌子,暗格的数量是楚璃马车里的三倍,装着各式各样的零嘴与玩具。 去灯市的路上,陆卿光去研究楚芊芊的马车了:“哇,芊芊,你这马车谁设计的呀,真是……” “哥哥!”楚芊芊自豪地说。 陆薇死命噎住了喉间的字,嘴角一抽:“丑啊。” 七夕快到了,知音湖畔搭起了一长条灯市,这本就是文人雅士附风弄雅之地,平时便人满为患,而今添上花灯节,更是人山人海了。 楚芊芊的黄金大马车驶不进去,便停在了门口。 楚芊芊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兴奋,小眼睛简直快要放出绿光,一骨碌从台阶上爬下来。 陆薇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入人群。 此时太阳还未落山,灯笼正在陆陆续续地摆,陆薇左顾右盼的,不其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世子?”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果真是楚璃。 陆薇小眉头一皱:“世子怎么也来了?” 楚璃面不改色道:“我妹妹逛花灯,我当然要来,你又是怎么来了?” 刚才只问楚璃在不在,没问楚璃来不来。狡猾的家伙,故意在这儿等她的吧?芊芊你也是的,太不仗义了,说好了咱俩单独约会的…… 陆薇哼唧道:“芊芊带我来的。” 楚璃哦了一声,一副“既然是芊芊的客人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的欠抽样。 陆薇:哼! 击鞠赛消耗了 太多体能,陆薇其实有些走不动了。 楚璃抱着妹妹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陆薇怏怏地跟在后头,边走边打呵欠,眼泪都给打出来了。 他走过去,牵住了陆薇的手。 三人往人群中走去,人太多,楚璃把楚芊芊抱了起来,楚芊芊看到什么想要,便可劲儿地蹬她的小短腿儿,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陆薇羡慕得不行,一场击鞠赛下来,她身子都快散架了,在马车上坐着尚不觉得,一走路才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走不动了?”楚璃问。 陆薇眼神一闪,倔强地说道:“谁说的?我跑都没问题!” 楚璃微微勾了勾唇角,牵起她的手,走出了人群。 陆薇万万没想到楚璃会带她和芊芊坐船,确切的说,是一艘精致的画舫,两层楼,二楼有伶人弹着琵琶唱着小曲儿,宛转悠扬,煞是动听。 他们是这艘画舫上唯三的客人,舫主认得楚璃与楚芊芊,开开心心地迎了上来,在看到楚璃手中牵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时,眼睛倏然瞪大了。 陆薇难为情地抽回了手。 “世子,今天还是吃烤鱼吗?” 楚璃点头。 “小的这就去准备。”舫主说完,恭敬地退下了。 湖风清冽,吹得人身心舒畅。 楚芊芊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专属鱼竿,也不戴鱼饵,便把鱼钩撒进了水里。 “这能钓到鱼吗?” 画舫是游动状态,很难让鱼儿上钩的吧?更何况,楚芊芊的鱼钩上并没有饵。 楚璃低头,在陆薇耳畔轻轻说了几个字,隔得太近,那温柔的呼吸如火苗一般,烧得她耳垂发烫。她一边扒拉自己的小耳垂,一边尴尬地说道:“这样也行啊?” “要不要试试?”他说这话时,与陆薇贴得更近了,陆薇甚至感觉他的唇瓣在自己的耳垂上贴了一下,但很快又离开了,让陆薇怀疑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陆薇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还不放过她,着人拿了鱼竿来,站在她身后,把鱼竿放到她手里,他一手握着她握着鱼竿的手,一手按住她身侧的凭栏,她被他强势又温柔地圈进了他怀里。 他又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一个字也没听清,耳畔砰砰砰砰的,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渴好渴 ,好想喝点营养液呀! 今天的更完啦 ☆、第 46 章 他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站在她身后,她只需微微偏个头,鬓角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忘了后面是他的胸膛,她整个后背贴上去,羞得她脸都红了。 “你……你能不能……” “能不能怎样?”他在她耳畔轻轻地问。 明明是云淡风轻的语调,却生生叫陆薇听出了几分撩拨的味道,陆薇的脸皮再厚,也经不住他这般挑逗,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道:“能不能别挨得这么近呀?” 他唇瓣上浮现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不挨你近一点,怎么对得起你煞费苦心来这一趟?” “谁、谁煞费苦心了?”陆薇偏过头,拿眼瞪他,他眼神太深邃厚重,她看了一下,便缩回了脖子,望向粼粼碧波的湖面,小声嘀咕道:“说了是芊芊叫我来的,我以为你不在答应她的好吗?早知道会碰到你,我才不来呢!” “口是心非。”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生和你讲道理就是说不通。”陆薇快被楚璃急死了,跺了跺脚,哼唧道:“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对,是我在追求你,那怎么也没见你拒绝呀?你有本事就推开我呀!我是个女的,我又打不过你,比身份也比不过你,你一句令下,我绝不再来烦你!” “不要。” “为什么?” “我怕你想不开。” “我绝对不会想不开!” 求求你,拒绝我吧! 楚璃突然啊了一声,道:“鱼上钩了。” 你别岔开话题呀! 陆薇张嘴:“世子……” 楚璃看向楚芊芊:“芊芊,你的鱼也上钩了。” 陆薇瞪眼:“我还没把话……” 楚璃又道:“老刘,烧烤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 舫主老刘躬身一福:“好嘞,世子。” “自己把鱼钓上来。”楚璃说完,头也不回地坐到了烧烤架旁边的席位上,只留陆薇在原地目瞪口呆。 在流动的画舫上钓鱼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也就骗骗楚芊芊这种幼龄宝宝,真相是楚芊芊在画舫上钓,暗卫在水下往鱼钩上挂。托楚芊芊的福,陆薇也享受了一次暗卫的服务,钓上来一条三斤重的鲈鱼。 楚芊芊喜欢漂亮的鱼,不管好吃不好吃,反正最后也不是她吃。暗卫给她挂的是一条橙金色的锦 鲤,小小个儿,半斤不到。她把锦鲤钓上来后,娴熟地交给了舫主,舫主拿到厨房,清理干净之后用铁签串好,再拿回来让楚芊芊自己烤。 这真的是她钓上来的那一条吗?为什么陆薇觉得这根本是一条小鲶鱼呢? 三人围坐在烤架旁,烤架其实就是个铁丝网,下边是装着炭火的特殊材质的炉子,能隔绝炭火的高温,偶尔碰到炉壁也没事。 陆薇没烤过鱼,拿着刷子不知往哪儿下手,倒是楚芊芊,娴熟地拿起刷子,沾了油与佐料,把鱼里里外外刷了一遍,随后递给楚璃。 楚璃接过,放在了烤架上。 所以,她只用自己刷一刷,然后交给楚璃烤就行了是吧? 陆薇有模有样地刷了一遍,把鱼递到楚璃面前。 楚璃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不会烤嘛…… 楚璃把鱼放到了楚芊芊的小鱼旁边,慢条斯理地烤了起来。 大热天吃烧烤,陆薇醉醉的,不过湖风清冽,吹散了暑气,像是初秋一般,半点不觉着燥热。 鱼很快便烤好了,又嫩又鲜,辛而不辣,油而不腻,咸中微微带着一点甜味,吃起来很是爽口。若不是亲眼所见,陆薇绝不相信这么美味的鱼是一个皇族世子烤出来的。 陆薇一边吃一边偷偷地打量他,心道烤个鱼都这么赏心悦目,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顿鱼吃得饱饱,陆薇与楚芊芊在甲班上散步消食,散到一半时楚芊芊要抱,陆薇把她抱进怀里,她小脑袋往陆薇肩上一歪,睡着了。 顶着高温看了一天比赛,又逛灯市又钓鱼,累坏了吧? 陆薇把楚芊芊抱回厢房,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楚芊芊的睡相着实令人不敢恭维,一挨着枕头便摊了一个大字。陆薇拉过被子盖住她的小肚皮,一转头,发现楚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她愣了愣,说道:“芊芊睡了,是现在回去还是……” “等她醒了再走。”楚璃说道:“她醒了发现自己不在船上,会闹。” 陆薇哦了一声,见楚璃没有出去的意思,便站起身:“我去吹会儿风。” 她来到先前钓鱼的地方,扶着凭栏,湖风幽幽地吹来,清爽而惬意。 楚璃走到她身边。 她睫羽颤了颤,转身回屋。 楚璃拉住了她的手。 她幽幽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干嘛呀…… ” 楚璃抚上她白皙的脸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光如一泓月下的幽潭。陆薇一下子掉进潭水中,挣扎着想要起来,他却微微偏过头,吻上了她脸颊。 …… 一直到马车抵达相国府,那半边脸依旧滚烫一片。 陆薇垂眸,抿了抿唇道:“我先下车了。” 楚璃点点头,眸光幽深地看着她。 陆薇被看得越发不好意思了:“怎么还看呀……” “几号生辰?” “初一,八月初一,问这个做什么?” 楚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陆薇看不懂的意味,像是一种等待猎物的兴奋,又像是单纯的询问:“没什么。” 陆薇飞快地下了马车,奔回府里。 楚璃望着她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缓缓合上了车帘,一旁的楚芊芊正睁大一双眼,奇怪地看着他。 他道:“等过完生辰,陆姐姐就是大人了。” 楚芊芊似懂非懂地点头。 马车缓缓驶离相国府,一刻钟后到达了淮南王府,王府门前,停着另一辆奢华的马车。 楚楠掀开车帘,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掀开马车的窗帘道:“二哥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楚璃淡淡地看向他:“有事?” 楚楠往车窗上一趴,玩味儿地笑道:“无事不能找二哥吗?我听说二哥又去找陆薇了,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楚璃不咸不淡道:“我做什么需要向你汇报吗?” 楚楠一笑:“自然不是,不过我已经打算向她提亲,所以奉劝二哥一句,还是别去招惹她的好。” 楚璃睨了他一眼:“你提了她就得答应?” 楚楠托腮:“这么说,二哥是准备不让她答应咯?不过,二哥是在以什么样的立场干扰陆薇的亲事呢?二哥是已经放弃寻找那个什么郡主了,准备与我公平竞争么?” 楚璃的眸光凉了凉。 楚楠看着他,眉梢一挑:“啊,还没放弃郡主呢,那二哥到底想干什么呀?一边找自己的旧情人,又一边私会新情人?二哥是想享齐人之福?恐怕相国府不会答应吧?我言尽于此,二哥好自为之。” …… 陆薇哼着小曲儿回了蔷薇院,对战甲班的战况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回相国府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尽管没能 赢得最终回,可这样的成绩也足够让任何一个人骄傲了。 陆相国与有荣焉地笑道:“不愧是我陆栋梁的女儿,有出息!” 乔氏见女儿的气色比往常更好一些,权当女儿是沉浸在赛后的喜悦中,笑吟吟地道:“这才上学几天呐,都能打出这种成绩了,等再过两年,全京城都找不着对手了!” 夫妻俩把女儿从头到脚夸奖了一番,夸得好像丁班能赢全是陆薇一个人的功劳,陆薇不好意思告诉爹娘,苏柔才是真正的主力,而自己之所以能打出不俗的成绩,也全是靠了赤影。 提到赤影,陆薇猜想起来自己还没和楚璃说一声谢谢。 等等,说什么谢?那家伙吃她豆腐吃得还少吗?今天居然还亲上了…… 想到那个蜻蜓点水的亲吻,陆薇的脸颊又如同被火烧了一次一样,烫得自己都没法儿看。 争气一点啊陆小薇,别被他撩得不知东西南北了,他可没说会上门提亲。 不对不对,他上不上门提亲关自己屁事呀?怎么自己好像挺期待似的?太没出息了。一定是今天打比赛把她给打傻了,她怎么可能会看上这种傲娇又自恋的家伙? 他提亲也不答应,绝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目测又要打脸了o(n_n)o~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 ☆、第 47 章 却说楚璃等楚芊芊入睡后,并未立刻回屋歇息,而是前往了相国府隔壁的“鬼宅”。 所谓鬼宅,自然并非真的闹鬼,不过是一些坊间的无稽之谈罢了。 这座宅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中途经过几次翻修,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不过因其位于京城权贵云集的地段,倒是一直有人住着。 荣亲王对于楚璃的突然造访感到十分意外:“你不是上回来撞见鬼了吗?还敢来呀?” 说的是那个楚璃让人封住的小木屋。 “嗯,是看到鬼了。”楚璃不可置否。 荣亲王的心里毛了毛:“是……什么鬼呀?” 楚璃的唇瓣微微一勾:“调皮鬼。” 荣亲王被自家小侄孙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但瞧见小侄孙脸上那抹藏都藏不住的笑意时,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哎我说你……你是不是有点太坏了?人家小姑娘还没长大,你脑子里都成天想着什么?” “当初你把我们关进地窖的时候,没想过人家没长大?”楚璃反问。 “我……我那不是信任你的定力吗?我把你们关一块儿,是想让你们单独说说话,可没让你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啊!”荣亲王一本正经地说完,又眼神一闪,“话说你真做什么了?” 楚璃给了他一个大斜眼。 荣亲王嘿嘿一笑,把椅子搬到他身边,道:“你要真喜欢小的,我给你送两个怎么样?” 楚璃道:“王爷是不是就把精力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所以一直没找到安郡主?” 荣亲王摸了摸鼻子,不由地把椅子往旁边挪了好几寸:“我很认真地在找啊,你拜托我的事我能不放在心上吗?这回,我可是下了血本,把四国全都找遍了,真没找到符合你要求的人。倒是在南疆,有个郡主,她夫家姓安,她自己的封号是宁,南疆皇姓玄,所以她可以是玄郡主,也可以是宁郡主,却是无人唤她安郡主的。你看这个算吗?” “多大?” “五十八。” 楚璃清了清嗓子。 荣亲王挑眉道:“你看,我就说不是她吧?” 楚璃沉吟了一会儿,呢喃道:“可是怎么会没有呢?” “这得问你了,你说你预言了那么多事,怎么就这一件不准呢?”荣亲王端起茶杯,“好了,先别说这个,你就告诉我,若 是找到安郡主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吧?把她和陆家丫头一块儿娶过来?” 楚璃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谁说我要娶陆薇?” 荣亲王瞠目结舌——不娶你还撩人家? 楚璃严肃地说道:“她都还没向我求婚。” “噗——”荣亲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 简陋的内学堂舍馆中,楚璃神色凝重地看向身前的陆薇:“陆小姐,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谈一谈。” 陆薇乖巧地问:“什么事?” 楚璃顿了顿:“你……是不是很想嫁给我?” 陆薇低头,咬唇犹豫了半晌,轻轻点头。 楚璃不忍地说道:“可是你恐怕要失望。” 陆薇眼圈一红:“为什么?难道我还不够努力吗?” 楚璃叹了口气:“问题不在你,在我。你已经很努力了,只可惜我心里有个人,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有了,我也很无奈。” 陆薇小脸一沉:“谁?!” “安郡主。” 陆薇哼了哼:“郡主?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我漂亮吗?” 楚璃提笔,在纸上画出了安郡主的容貌。 陆薇看了一眼,捂嘴尖叫:“天啦!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 楚璃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我与郡主早已情投意合,所以抱歉了,陆小姐,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陆薇抱住他的腿:“呜呜……世子不要走……世子——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世子——” 楚璃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看了看,发现是自己在王府的房间。 在梦里,他画出了安郡主的容貌,可是一醒来,又完全没了印象。 奇怪,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是预言还是什么? …… 陆薇在家休息了一日便去广文堂上学了,早先答应过杨师姐会陪甲班训练,是以,她到的比上课时间早许多,苏柔她们也来了,已经在陪甲班练习。 陆薇迅速加入了她们,没了赤影,她速度受了些影响,但灵活度还在,总是能以最不可思议的弧度,从别人杆下抢球。 “就没过谁的身子比你软了,你是不是不长骨头的呀?”在陆薇横在马鞍上,双腿勾住马腹,向下弯 曲九十度之后,杨师姐实在忍不住感慨出了声。 训练了半个时辰后,陆薇回舍馆换衫,准备上课,一推门,见里头坐着一个男人,吓得把手里的球杆丢了过去! 楚璃稳稳地接住了球杆,黑着脸看向她,她拍了拍胸口:“世子?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楚璃正色道:“我有话对你说。” “那也不能到舍馆来呀?这里住着一大群姑娘,你这样会把人吓到的!”陆薇压低音量,从牙缝里咬出声音。 “没人看到。”楚璃淡定得不得了。 “陆薇!”外边传来了赵婉玉的叫声。 陆薇眉心一跳,一把抵上了门板,反手插上了门闩。 “咦?门怎么关了?陆薇不在吗?”是赵婉玉的声音。 张静道:“外头的锁是开的,是从里头锁的吧?” 赵婉玉拍了拍门:“陆薇,你在不在呀?我们来洗澡啦!” 陆薇面色一白:“我……我突然有点不舒服,你们去苏柔那边洗吧!” “你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赵婉玉问。 陆薇慌忙摇头:“不用不用不用,我没事。” 张静着急道:“你开门,让我们瞧瞧吧。” 瞧什么呀?瞧我在宿舍藏着堂正师兄吗? 陆薇急得冷汗都出来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来葵水了,在洗裤子呢,我害羞,你们就别进来看了!” 二人一听是葵水,没说什么,乖乖地去了苏柔那边。 待到一切平静下来,陆薇才意识到自己当着楚璃的面说了些什么,脸蛋唰的一下红了! 不敢看楚璃,忙岔开话题道:“你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楚璃顿了顿:“你……是不是很想嫁给我?” 陆薇差点噎死:“没有啊。” 和梦里的不一样,奇怪,他在梦境中看到过那么多未来的事,每一件到最后都发生了,且发生的过程与梦境中的分毫不差。怎么一碰上陆薇就—— 他定了定神,接着道:“可是你恐怕要失望。” 陆薇挑眉:“我不失望啊。” 这一句也不一样! 楚璃深呼吸,从容不迫道:“问题不在你,在我。你已经很努力了,只可惜我心里……” “装了个 人!”陆薇打断他的话,神秘一笑道:“我知道,就那什么郡主嘛!没关系,你不用管我,赶紧去找你的郡主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我看好你哦!” 楚璃:“……”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宝宝内伤了 ☆、第 48 章 楚璃压下火气:“收回你的话。” 收回了本世子就原谅你! 陆薇翻了个小白眼:“我干嘛要收回?” 楚璃一噎:“你别后悔。” “不后悔啊。” 陆薇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无辜的表情,生生把楚璃噎得肝疼。 楚璃冷冷地看了陆薇一眼:“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不后悔?” “后悔了怎样?你就会放弃你的郡主,和我在一起吗?”不等楚璃回答,陆薇赶忙说道:“安啦,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楚璃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答案,他连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都不清楚,是真的想验证一番梦境的真假,还是单纯地想来看看她…… 反正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她宿舍了。 就如同骑虎难下一般,他机械地说了那些话。 可眼下的状况,他更骑虎难下了。偏这气死不偿命的小东西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他简直一口气堵在了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或许真的不会再来找你了。” 陆薇眉梢一挑道:“好啊!” 楚璃面色铁青地走了。 陆薇回到久违的课室。 自从进入击鞠队后,便花了大量的时间在训练上,已经许久没连着坐在课室里上课了,感觉有些陌生。 胡夫子还算照顾他们这些击鞠小能手,没立马上新课,而是将前段日子的内容拿出来挨个复习了一遍。陆薇结合前世残留的知识印象,勉强理解了个七七八八。反正也不科考,慢慢来嘛,学渣们都是这么想的。 第二堂课是《诗经》,陆薇听得那就一个昏昏欲睡,训练时她羡慕坐在教室里凉快的,真坐回教室了,又觉得还不如在太阳底下训练呢。 说来也怪,击鞠队的人全都晒黑了一个色号,就陆薇还白白嫩嫩的,跟能掐出水似的。 陆薇偷偷地照了下镜子,明明就长得这么好看呀,楚璃是瞎了眼,非得惦记一个什么郡主。 哼! 中午,陆薇和队友们一块儿去膳堂吃饭,她们到底是怀念那段拼搏的岁月的,结束了仍旧舍不得分开,好像待在一起,就能触动击鞠场上的回忆,那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荣光。 但到底是有特例的。 苏柔。 击鞠赛时,大家以为她不合群的毛病得到根治了,哪知一结束,她就缩回了自己的龟壳,每日独来独往。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吃完了面前的饭菜。随后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膳堂。 “唉,我还说她‘病’好了呢。”赵婉玉叹气。 陆薇敲了敲她脑门儿:“什么病啊病的?内向些罢了,别乱说啊。” 赵婉玉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朋长,你最护着她了!” 陆薇笑了笑,没有反驳。 刘玉看着陆薇,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 众人吃过饭,回了课室稍作歇息。 刘玉悄悄把陆薇叫了一边:“陆小姐,我有话与你说。” 自上次,陆薇与楚璃帮她救出赵婉玉后,她对陆薇的印象便改观了不少,待陆薇也比从前亲厚。 陆薇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什么事啊,刘小姐?” 刘玉四下看了看,廊下时而有人路过,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她拉过陆薇的手,走出了内学堂,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小声道:“是关于堂正师兄的。” 刘玉亲眼看到过堂正师兄与陆薇从同一个马车里出来,陆薇又衣衫不整的,在心中,早已把二人理解为了不可言说的关系。当然她是个嘴巴紧的,又明白此事关于女子名节,是以连刘婉玉都没告诉。 前些天刘婉玉到王府训练,张口闭口,多亏陆师兄,堂正师兄才如此照顾她们,她差点没憋住,告诉赵婉玉堂正才不是看陆师兄的面子,是看陆薇的面子。 “陆小姐,你有听我说话吗?”她问。 陆薇回过了神,淡笑着说道:“他的事你和我说什么呀?” 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刘玉感觉到她似乎不太想提起堂正师兄,权当她在害羞,轻声道:“放心吧,你和堂正师兄的事,我谁都没告诉,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陆薇张嘴:“不是,我跟他……” 话未说完,一个师姐迎面走来,刘玉赶忙打了招呼:“李师姐。” 陆薇也行了一礼。 师姐回了半礼,与陆薇擦肩而过。 刘玉拉过陆薇的手,往中府那边走去:“陆小姐,你可得长点心,别看谁都是好人,别哪天不堂正师兄被人勾走了你都不知道。” 陆薇暗道 :他已经被勾走了啦。 刘玉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告诉你的,你若是不信,就当我在胡说吧。” 陆薇一头雾水,这个“你们”是谁她和谁? 刘玉拉着她进入梧桐林,梧桐林威名在外,若非为了陆薇,她是不敢进的。 陆薇无奈一笑道:“刘小姐,你要带我去哪里?” 刘玉神秘兮兮道:“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会子,她应该还在。” 陆薇发现二人走的方向就是堂正居,和楚璃刚刚“决裂”,她才不想见他呢,一个搞不好,他以为她是故意找上门去找他“复合”的呢,他就是这种自恋的家伙。 “刘小姐,我们……” “嘘!” 刘玉捂住了她的嘴,用眼神示意她往南边看。 陆薇的眼珠子一转,望了过去,就在一棵参天梧桐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背影的主人正在朝堂正居张望,小心地站在树后,似乎怕被人发现,又有些希望被人发现。 陆薇古怪地看向刘玉,是我理解的那个人吗? 刘玉点头,悄声道:“就是她,我也是无意中发现她进了林子,怕她是跟婉玉一样,遭人陷害,所以跟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了这一幕。” 陆薇拿开了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压低音量道:“她天天来?” 刘玉再次点头。 陆薇蹙眉:“她想干嘛呀?” 刘玉猜测道:“看上堂正师兄了吧?”堂正师兄那么优秀,大概没哪个女人不动心吧?只不过旁人都有自知之明,在心里欣赏一下就好,并不敢真的生出亵渎的心思,“亏你还拿她当朋友呢,她居然拿你当垫脚石!” 她与陆薇是一国的,陆薇又是楚璃“元配”,她自然不希望半路杀出一个苏柔,抢走堂正师兄。 陆薇却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苏柔仰慕谁是苏柔的自由,她无权干涉。楚璃接纳谁也是楚璃的自由,她已经与楚璃撇清了。 下午是算术课,赵婉玉不记得公式,问陆薇,陆薇也给忘了,赵婉玉让她问问另一边的苏柔。 陆薇把书一丢:“我又不是你的传声筒!要问什么自己问。” 赵婉玉一脸懵逼,怎么了呀这是?谁得罪你了吗? 刘玉拉了拉赵婉玉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 很快到了七月底,京城的击鞠赛拉开了序幕,广文堂外学堂的击鞠队在对战书凌院的男弟子时惨遭淘汰,内学堂却是一路厮杀,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决赛,另一个进入决赛的是书凌院的女子击鞠队。 决赛定在八月初一,地点在皇宫,与前世一模一样。 乔氏把女儿按在梳妆台前,给女儿簪上一支翡翠玉簪,宠溺道:“过了今日,就又大一岁了。看完比赛和你大哥早些回来,你爹在天香楼定了酒席,准备你庆生的。” 陆薇微微一笑:“知道了,娘。” 乔氏捧起陆薇的长发,一边梳一边道:“对了,有件事我想与说一下。” “什么事?”陆薇问。 乔氏温声道:“昨天,庆阳王妃喊了我们几个去打牌,无意中提到了当年太后赐婚的事,可能是打算向你提亲了,你自己是怎么个想法?” 陆薇眼神闪了闪:“我能有什么想法?婚约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和爹看着办呗。” “言不由衷。”乔氏点了点女儿脑门,“和楚堂正吵架啦?” “没有。” 乔氏不信:“少骗我,你是我生的,你想什么我能不清楚吗?最近回来得这么早,都不和‘芊芊’出去玩,没吵架才怪了。” 陆薇垂下眸子,暗道我们真没吵架呀,只是划清界限了。 作者有话要说:苏柔不是情敌,苏柔不是情敌,苏柔不是情敌,重要的事说三遍 ☆、第 49 章 北梁皇宫分为前宫与后宫,前宫又叫政宫,顾名思义,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御书房、金銮殿都在前宫的核心处。不过为更快速准确地上达天听,自先皇上任,便将六部与内阁等重要部分一并划入了政宫十九殿。 陆薇父亲贵为相国,有一处专属于自己的相国殿,陆薇小时候就常到相国殿来,玩腻了便去慈宁宫,晚上陆相国下班,她也跟着回家。 后面陆薇大了,再不便出入政宫,便没去了。 今日的击鞠赛在皇宫举行,因有外男,自不便到后宫举行,便将地点定在政宫的草场。 一个月前,这儿便开始搭建看台,比起广文堂的瞎拼乱凑,这儿规规矩矩地建了一整圈的环形阶梯坐席,顶上还搭了巨大的棚顶。 这些坐席主要是为官员以及参赛学院的师生们准备的。 广文堂因是夺魁的队伍之一,位子安排得极好,在南面的正中间,男女弟子无需分席。 陆薇一眼看到了陆卿,脸上迅速浮现起一抹灿灿的笑,正要朝大哥走去,却忽然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她往左,对方也往左;她往右,对方也往右。 如此反复了几次,她炸毛了,不耐地皱起眉头:“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呀?成心的是不是……世子?” 陆薇炸毛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回过神来后,怒眼一瞪:“你干嘛挡我路呀?” 楚璃微微拢了拢宽袖:“怎么是我挡你的路?这路是你的吗?” 陆薇两眼望天:“我先走的。” “我是世子。” 陆薇嘴角抽了抽,才几天不见,都学会拿身份压她了,世子怎么了?世子了不起啊? 陆薇翻了个小白眼,往旁侧一让:“世子请。” 楚璃捏着宽袖下的东西,眼皮微微一掀:“我突然不想走了。” 陆薇睨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什么?”他淡淡地问。 陆薇往自己一指:“故意找我茬!” 楚璃呵了一声:“陆小姐太看得起自己了,就你身上,还没有任何值得本世子找茬的地方,本世子又不闲。” 陆薇快气得无话可说了:“你不闲?好,你不闲,那你一直浪费时间和我说话干嘛?你找到你的郡主啦?人家同意你的提亲啦?还是你俩生米煮成熟饭啦? 说话呀!说呀!你要是有那么多事没做,就不要再跟我这个你根本瞧不上眼的人纠缠呀! 啊,我知道了,别是你找了一个月还没找到,觉得希望渺茫,所以又来拿我当替补吧?” 楚璃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埋在宽袖下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也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堪堪压下火气,冷冰冰地说道:“我没你那么无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陆薇眼珠子一瞪:“谁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了?你说你和楚楠吗?哈!我一直看楚楠没错,不过我可没、有、吃、过、你!” 楚璃挑眉:“你很遗憾?” 陆薇:“!” 楚璃望向他处:“不过可惜,遗憾也没用了,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接近本世子。就算本世子找不到郡主,也不可能拿你将就。因为……”他淡淡地勾了勾唇角,附身,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本世子对你……毫、无、兴、趣。” 毫无兴趣?那每次支小帐篷的家伙到底是谁?是鬼吗? 陆薇快这家伙的厚脸皮气笑了:“这可是你说的!” 楚璃凝了凝眸:“是我说的。” 陆薇咬唇:“那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反悔了是小狗!” “幼稚。”楚璃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走掉了。一直到离开草场,他才摊开紧握的掌心,露出那份为她准备的生辰礼。 …… 陆薇黑着小脸走到了陆卿旁边,一屁股坐下。 陆卿古怪地看了妹妹一眼,好笑地说道:“哟,我道谁呢?小寿星来啦?怎么臭着一张脸呀?谁惹小寿星不高兴了?告诉大哥,大哥揍他。” 陆薇冷漠脸:“亲王世子,你敢揍吗?” 陆卿讪讪:“开玩笑的是不是?” “是啊,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陆薇干笑了几声,撇过臭乎乎的小脸。 陆卿揉了揉妹妹脑袋:“真生气啦陆小薇?你不是跟堂正挺好的吗?才几天,就闹掰了?” 陆薇拿开哥哥的爪子:“谁跟他好了?大哥你可别乱给我扣帽子啊!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让我未来的夫家听见,我如何自处?” 陆卿摸了摸下巴,他好像没眼瞎啊?刚刚在草场边上,楚璃把自己妹堵得死死的,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应该是送妹妹的生辰礼吧? 不欢而散了呀…… 那边,丁班的姑娘们陆续过来了。 赵婉玉拉着刘玉给陆卿打了招呼:“陆师兄好!” 陆卿含笑点头:“赵师妹好,刘师妹好。” 二人在陆薇另一侧坐下,赵婉玉碰了碰刘玉胳膊,低声道:“刘玉,你觉不觉得陆师兄也很英俊?” 刘玉惊吓地看着她:“你不会又喜欢上陆师兄了吧?” “不行啊?”赵婉玉反问。 刘玉直言道:“你不是仰慕楠师兄吗?” 赵婉玉挠了挠脖子:“楠师兄和陆薇是一对儿,我是陆薇好姐妹,当然不会跟她抢男人了。”自从在小黑屋里被霍灵儿当成陆薇威胁一番后,她便猜出霍灵儿仰慕楚楠,而楚楠却心仪陆薇了。陆薇是怎么想的呢?肯定也喜欢楠师兄啊,毕竟楠师兄那么优秀的人,哪个女人会拒绝他的追求? 刘玉神色复杂地看了陆薇一眼,道:“陆小姐跟楠师兄没什么,你别乱点鸳鸯谱。” 赵婉玉不理她了,偷偷地打量陆卿,越看越欢喜,觉得陆师兄这么好,自己怎么没早一点喜欢上啊? 陆师兄的右边是空的,自己要不要坐过去啊?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陆卿站起来了,对着不远处正在挑选座位的苏柔道:“苏小姐,你到这把坐吧?” 他往右挪了挪,把自己原先的位子让了出来,这位子的另一边是挨着陆薇的,以陆薇与苏柔原先的关系,这种安排没有任何不妥。 苏柔愣了愣,看向陆薇。 陆薇不好显得太小气,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过来坐吧。” 就这样,苏柔坐到了陆卿与陆薇的中间。 赵婉玉酸溜溜地瘪起了嘴儿:“我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她晚点来,陆师兄看她没位子,也会给她让的。 陆薇没精打采都托着下巴,目光在草场上扫来扫去,就是不看一旁的苏柔。 苏柔垂了垂眸,轻声道:“你对我有意见?” 陆薇懒洋洋地说道:“没。” 苏柔不再说话了。 陆卿温声道:“她刚和人吵过架,心情不好,对我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柔客气地欠了欠身。 …… 桂嬷嬷迈着标准的宫步来到 陆卿身侧,笑着看向兄妹二人道:“太后娘娘请陆公子与陆小姐到观景阁观看比赛。” 观景阁是帝后与皇室宗亲们观看比赛的地方,楚璃楚楠都在场,一想到与那家伙欠抽的模样,陆薇就一百个不想去。 前世这场击鞠赛时,她与大哥也被邀请到了观景阁,在那儿,大哥邂逅了她未来的大嫂——太医院吴院首次女吴小姐。吴小姐对大哥一见钟情,事后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托人上相国府问亲。 娘亲对吴小姐的印象极好,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吴小姐是个十分温柔善良之人,嫁入相国府后,对公婆小叔小姑,全都好得不得了。 陆薇对这位大嫂印象不错,这一世,挺希望大哥能与她再续前缘的。 所以,尽管她不太想去,却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姑祖母了。”她站起身来,“走吧,大哥。” 陆卿却清了清嗓子道:“院长拜托我照看广文堂的弟子,我不方便走开,妹妹你去吧。” 陆薇目瞪口呆,我xx是为了谁才要去观景阁的?你却丢下我不管了?! 你确定是院长拜托你,不是你自己假公济私? 陆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苏柔。 赵婉玉忙道:“是呀是呀,陆薇,你自己去吧,我们初来皇宫,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冲撞到什么人就不妙了。还是让陆师兄在这儿照看我们吧!” 笨蛋! 以为我大哥留下你就有机会了?你是在给情敌制造机会! 陆薇气得小肝肝都痛了,早知道大哥会留下,她也不去了呀…… 桂嬷嬷灿灿一笑:“陆小姐,请吧。” 陆薇生无可恋地去了观景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作者元少用实际行动充分展现了本节日的意义,在这个大家都在剁手的大好日子,元少坚持奋战在码字最前线,d中央对这种奋力拼搏的精神,给予了高度赞扬。 【此处应有掌声】 ☆、第 50 章 观景阁是一座三层的阁楼,身份与楼层一样,由低到高,一楼坐着一些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二楼是宗室命妇,三楼则坐着母仪天下的皇后与陆太后,同在场的还有颇受帝宠的楚楠,以及楚楠的母妃庆阳王妃。当然,也少不得霍皇后的外甥兼侄儿,淮南王世子楚璃。 霍家姐妹,同嫁楚家兄弟,曾一度在北梁传位佳话。 那时,圣上不是圣上,淮南王也不是淮南王,一个是陆贵嫔的大皇子,一个是穆皇贵妃的四皇子,原本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两宫皇子,硬生生成了连襟。 在波云诡异的皇室,连襟可比手足亲热太多。 据说因着这层关系,穆皇贵妃待陆贵嫔与大皇子比原先亲厚了些。 以穆皇贵妃的身份,陆贵嫔与大皇子合该成为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助他荣登九五。 然而事与愿违,四皇子淮南王没继承大统,反倒是大皇子一飞冲天登上帝位,霍王妃也因此成为了北梁的皇后。 霍家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外人已说不清道不明。不过不管是大皇子继承皇位,还是四皇子继承皇位,皇后都会是霍家的女儿。 如此看来,霍家还真没必要在两个皇子中艰难抉择。 大皇子登基后,对一直坚定不移追随他的五皇子庆阳王委以重任,对他自己曾经追随过的淮南王依旧以礼相待。有人说,圣上不是不想办了淮南王,但因着霍家这层关系,他始终留了些余地。 霍家当然不能让圣上动淮南王府,霍皇后生养艰难,只得一个女儿,女子又不可继承帝位,圣上百年之后,这江山便不是由他们霍家的孩子掌控了。 照陆薇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极力拥护淮南王上位,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吗? 现在好了,霍皇后生不出儿子,圣上想立楚楠为储。 霍家现在才知道急了。 “太后娘娘,陆小姐到了。”桂嬷嬷进入厅内,向陆氏躬身禀报。 陆氏忙笑道:“快叫囡囡进来!” 陆薇依言入内,一股凉风迎面扑来,吹得她整个人都要酥掉了。 不愧是皇室观景阁,外头的太阳快把人烤化,这里头却秋天一样,凉爽宜人。 陆薇缓缓走上前,对着座上之人一一行礼:“给姑祖母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庆阳王妃请安。” 陆氏朝她招招手道:“好了好了,快起来。” 陆薇走到陆氏身侧,桂嬷嬷眼尖儿地铺了块小凉席垫子,陆薇坐下。 陆氏拉过她的手,往她身后瞧了瞧:“你大哥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来?” 陆薇暗道那家伙正沉浸在温柔乡呢,哪舍得离开? 陆薇恭顺地说道:“大哥受院长之托,要照顾广文堂的师弟师妹,让我代他向姑祖母请个安。”后面的话是陆薇自己加的,她大哥早就脑子里一片浆糊了,还记得把礼数做周全呢? 桂嬷嬷笑了笑,显然不预备拆算这个善意的小谎。 陆氏点点头,对桂嬷嬷道:“把镇好的酸梅汤给卿儿送一份过去,还有御膳房的点心。” “是。”桂嬷嬷恭敬地退下了。 陆氏拉着陆薇说话,言辞间丝毫没有多日不见的生疏,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任何人如沐春风。 陆薇听姑祖母说着话,时不时答上几句。 “淮南王世子到。” 太监话音一落,陆薇便看到楚璃抱着小火娃走了进来,与陆薇的眸光不期而遇,眼皮微微一掀,仿佛在说:就知道你会跟来。 陆薇:“!” 陆薇撇过脸不理他了。 楚璃给长辈们行了礼,抱着楚芊芊坐到一侧的看台上,楚芊芊还没睡醒,窝在哥哥怀里一个劲儿地打呵欠。 草场上传来喧闹声,应是比赛要开始了,楚楠笑眯眯地走过来,看向陆薇道:“到看台上看吧,这儿只管凉快,什么都看不清!” 是说这儿的坐席华而不实吗? 陆氏都被他气笑了:“泼猴儿!去吧,别把我白白净净的丫头晒伤了!” 楚楠赖皮地说道:“晒伤了我把自己赔给您。” 陆氏噗嗤一声笑了。 庆阳王妃看不过去了,拍了他一脑门儿:“皮糙肉厚的,倒贴钱都没人要!不害臊!” 楚楠冲母妃做了个鬼脸,拉着陆薇去看台观赛了。 所谓看台,其实就是凉台,不过工部的人设计得极为精巧,将之做成了两个推出去的半月形看台,每个看台上都置放了桌椅。 楚璃与楚芊芊占了左边的看台,楚楠便与陆薇去了右边那个。 宫女奉上点心与冰镇酸梅汤。 楚楠舀了一勺酸梅汤,喂到陆薇 嘴边:“媳妇儿,张嘴。” 陆薇倒抽一口凉气,身子往后一仰:“干什么呀?那么多人看着呢!” 楚楠挑挑眉道:“看就看呗,我喂我媳妇儿吃东西,管得着呀?” 他又把勺子往陆薇嘴边递了递,碰到了陆薇的唇瓣。陆薇轻轻地避开:“别叫人误会。”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却更像是一个娇羞的欲拒还迎。 楚璃眸光凉了凉,抱着楚芊芊的胳膊不自觉地收紧。 楚芊芊被勒疼了,迷茫地睁开眼,看见哥哥面色铁青,她不解地眨了眨眼,发现哥哥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她也扭头看了过去。 楚楠喂不着陆薇,把勺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陆薇脸一红:“喂!那是我……” 楚楠挑眉一笑:“你吃过的嘛。”闭上眼回味了一下,“真甜!” 陆薇很快也被这家伙给气到了,楚家的男人,果真没一个正常的,个个儿都是臭流氓! 楚楠逗得差不多就停手了,免得再逗下去,她与自己翻脸,那就得不偿失了。他放下酸梅汤,从怀里拿出一个玉镯,一本正经地道:“媳妇儿,生辰快乐。” 陆薇认得这个镯子,是昭仁太妃(庆阳王生母)的遗物,传媳不传子,前世她也得了这个镯子,不过比如今晚上三年,而且不是楚楠给她的,是庆阳王妃自己。 “这不会是你背着王妃偷出来的吧?”陆薇讶异地问。 楚楠弹了弹她脑门儿:“瞎说什么呢?这是我母妃亲手给我的,让我交给我她未来儿媳,这可是我亲祖母留下来的东西,传媳不传子的。你愣着干嘛?快收下呀。” 就因为是知道它的来历,才不敢贸然收下。一收,就等于接受了这门亲事。 前世与楚楠就没走到最后,这辈子能有所不同吗? “哎呀,你怎么……”楚楠拿起了陆薇的手,就要给陆薇戴上,楚芊芊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陆姐姐!” 陆薇心头一松,小火娃来得太及时了! “芊芊来啦?”陆薇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转头把楚芊芊抱了起来。 楚楠郁闷地看着这个碍眼的小家伙,怎么每次都跳出来搅黄自己的好事啊?上辈子又没欠你的。 草场上的比赛开始了。 霍灵儿率领着广文堂的击鞠队进入场地,裁判抛出皮鞠,霍灵儿策马一 跃,抢到了皮鞠。书凌院的人紧追不舍,在杨师姐拿到球准备射进风流眼的时候,一杆子将球抢了过来。 局面立刻发生了变化,所有人都奔向书凌院的北半场。 霍灵儿一个漂亮的回旋杆,旋球进洞,广文堂拿下第一筹! 陆薇拍手叫好。 楚楠望着聚精会神的陆薇,几番欲言又止,泄气地耷拉下脑袋,往楚璃那边一瞄,恰好,楚璃也在看这边,四目相对,楚楠挑衅一笑,伸出胳膊,轻轻地搭在了陆薇的椅背上。 远远望去,就像陆薇被他搂住了一样。 楚璃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 楚楠吹了声胜利的口哨。 陆薇回过头,古怪地看着他不老实的胳膊:“你干嘛呀?” 楚楠眼神一闪,两条胳膊抬平,做了个伸展运动:“我胳膊酸,舒展舒展。” 陆薇没理他了,继续抱着小火娃看比赛。 庆阳王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酸梅汤,美眸一转道:“母后,陆小姐今年满十四了吧?” 陆氏笑着点点头:“今天刚满。” “哟,这么说,今日是陆小姐的生辰?”庆阳王府一副惊讶得不得了的样子。 陆氏看破不说破,笑道:“你若不知便罢了,如今知道了,是不是得给点什么表示呀?” 庆阳王妃掩面一笑:“表示,表示,必须要表示!” 陆氏笑道:“你准备怎么表示呀?囡囡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寻常东西入不得她的眼。” “陆小姐是母后的心头宝,儿臣哪儿会拿些俗物糊弄她?”庆阳王妃坐到陆氏身侧,亲热地挽起陆氏的胳膊,“母后,儿臣送她个如意郎君可好?” 霍皇后喝茶的手一顿。 陆氏笑了,点点她脑门儿道:“好哇你,几时把注意打到囡囡头上了?” 庆阳王妃一脸委屈道:“母后,这可是您当初亲自赐的婚,您难道忘了?” “哀家赐的婚?”陆氏一怔,看向一旁的桂嬷嬷。 桂嬷嬷躬身道:“确有此事。” 庆阳王妃撒娇道:“母后,您别是酒后胡言,自个儿都给忘了吧?儿臣可是牢牢地记在心上,一天都不敢忘呢!楠儿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陆小姐长大,您说容易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 51 章 陆氏当真把当年指婚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被指婚的两家知道她是酒醉之后说出的话,并不一定是内心的真实想法。兼之王府与陆家对彼此都没有攀亲的意思,就更不敢凑到太后跟前儿问个真假了。 毕竟若是问了,太后金口玉言,假的也成真的了。 庆阳王妃张口闭口楚楠等了陆薇长大,其实若果真一直在等,又何至于这么些年来一点走动都没有? 陆氏不傻,一会儿便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酒后赐婚是真,这群人没把她的醉话当回事也是真,就不知怎么突然王府又想与陆家结亲了。 莫非是楚楠看上了陆薇?二人同在广文堂学习,碰到了有所交集也是常理,陆薇人美性子甜,会对楚楠产生吸引并不奇怪。 陆家显然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不然,陆相国总该会告诉她。 世上诸事,未必非得追因问根的,王府愿与陆家结亲是好事,她与圣上本就有意立楚楠为储,若是楚楠能娶陆薇做世子妃,陆薇便是未来的皇后,陆家出个皇后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呢? 心思转过,陆氏不计较庆阳王妃的小把戏了,无奈地笑了笑:“哀家是忘了,你倒想哀家如何补偿你?” 庆阳王妃道:“补偿就不必了,这不是儿臣想给陆小姐送个特殊的生辰礼吗?您代陆小姐点头就是了。” 这话讲得俏皮,庆阳王并非陆氏亲子,但庆阳王妃与陆氏的关系,明显比霍皇后与陆氏的关系亲昵一些。换做霍皇后,是断不会在太后跟前儿如此没轻没重的。 霍皇后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 陆氏看向她,和颜悦色道:“皇后怎么看?” 霍皇后笑了笑,温柔地说道:“一切单凭母后做主。” 陆氏笑道:“哀家不是问这个,是想问你,觉得两个孩子可般配?” 霍皇后的眸光动了动,笑意深深道:“一个是人中是凰,一个是人中之凤,自是般配的。” 以凤喻楚楠,并不算过分,毕竟在太后与圣上心中,早已将楚楠看作北梁未来的储君,只是陆薇的身份与资历,以凰喻之,有些抬举了。 可如果承认了楚楠是凤,那能般配他之人必定只有凰。这么一看,霍皇后的抬举又十分得当了。 陆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皇后都这么说了,哀家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庆阳王妃喜色一 笑:“多谢母后与皇嫂成全!” 陆氏又道:“先别谢得太早,这到底是囡囡的亲生,哀家一人说了不算,得他爹娘同意方可。桂嬷嬷,相国何在?” 桂嬷嬷答道:“在相国殿批阅奏折。” 圣上龙体欠安,奏折等事务都是交由几位肱骨大臣代劳,今日这般热闹的赛事,大臣们都无缘出来一观。 陆氏抬了抬手:“你去把相国请来,哀家想听听他的意见。” “是。”桂嬷嬷缓缓退下了。 赛场上,广文堂以五比七的成绩结束了上半场的比赛。 中场有两刻钟的休息,霍灵儿却并未老老实实地待在击鞠队商量如何反败为胜,而是沉着脸来到了观景阁。 …… “姑姑啊,你为什么要答应楠世子和陆薇的婚事?”更衣的厢房中,霍灵儿合上门,着急地问向霍皇后。 霍皇后按了按太阳穴:“不答应又能怎样?你以为太后真的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 太后把话语权交给她,是在给她皇后的颜面,并非真的指望她对陆薇的亲事指手画脚。 霍灵儿明白这个理,只是心里,终究有些不舒坦:“可是……可是如果姑姑你反对的话,他们俩的亲事也不可能这么顺理成章啊?” 霍皇后头疼:“唉,你这丫头,枉你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一遇上楚楠的事就如此不可理喻?你希望姑姑怎么做?当众打太后的脸吗?明知道太后属意这门亲事,本宫还作死地把它搅黄了,你真当本宫那么大本事?” 霍灵儿嘀咕道:“姑姑,你是皇后啊!你是后宫之主……” 霍皇后面色一冷:“皇宫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圣上!圣上的心在谁那里,谁就是后宫之主。我当初牺牲了唯一的女儿,才保住了自己与霍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让本宫为了你的一点私心,就把苦心经营的一切毁掉吗?本宫已经拿不出第二个筹码了!本宫唯有依附太后、依附圣上,才能继续下去。若是本宫后位不保,霍家也不长存不了,到时候,谁来保全你的小命?你告诉本宫,你告诉本宫啊!” 霍灵儿被皇后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眼圈渐渐泛红,不知是难过的,还是吓的:“可是,保全霍家最好的办法不是再出一个皇后吗?若我嫁给楠世子,霍家才有一线生机呀。” 霍皇后合上眸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当本宫不想撮合你与楚楠吗?但楚楠 是圣上选定的人,他的婚事还轮不到本宫来插手。 本宫想给自己娘家风光,太后就不想吗?圣上孝顺,事事以太后为先,这件事,本宫争不赢的。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楚楠不会以世子身份立储,必定是要过继到圣上与本宫名下,将来不论谁做皇后,本宫都会是太后。等时机成熟,本宫再许你妃位,你只要生下皇子,做不做皇后其实都不重要了。” 这是让她给陆薇做小的意思?她才不要! 她哪里不如陆薇了?凭什么陆薇做大她做小?若是非得都嫁给楠世子,她可以免为其难接受,但前提是,她做皇后。 她顿了顿,肃然了神色道:“姑姑,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 霍皇后揉了揉太阳穴:“什么事?” 霍灵儿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关于表哥的。” 霍皇后诧异地看向她:“璃儿?他怎么了?” “他喜欢陆薇。” 霍皇后神色一变:“不许胡说!” 霍灵儿倔强地说道:“我没胡说,姑姑若是不信,派人去表哥的府邸打听一番就知道了,陆薇进出王府的次数比我这个表妹都多,人人敬她如主母,表哥更是手把手教导她骑术。不仅如此,表哥还把心爱的坐骑送给她比赛。如果这都不能说明表哥的心意,那我无话可说了。” 霍皇后想起楚璃看陆薇的眼神,以及楚芊芊与陆薇的亲密,陷入了沉默。 霍灵儿正色道:“姑姑,当年霍家原是要支持二姑父登基的,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姑姑比谁都清楚。这是姑姑欠二姑姑的,也是姑姑欠表哥的。姑姑还不了表哥一个江山,至少还给他一个女人。” …… 霍皇后回到席上,陆氏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皇后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霍皇后摸了摸脸颊,干笑道:“大概是太热,有些中暑。” 陆氏忙道:“那就别看了,去歇会儿吧。” 霍皇后牵强一笑:“刚刚歇了一下,好多了。灵儿难得参加一次比赛,我不看完,灵儿得怪死我这个姑姑了。” 陆氏笑出了声:“那倒也是,你先喝点酸梅汤解暑,不过不可强撑,实在不行了,一定要下去歇息知道吗?” “是,母后。”霍皇后欠了欠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落座,看了一眼在看台上把楚芊芊逗得哈哈大笑的 陆薇,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陆薇虽是在逗楚芊芊,但耳朵竖得尖尖的,把几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她没料到这一世,庆阳王妃竟这么早便向太后提了亲,这比前世提前了整整三年,场合也不对,姑祖母的态度也不一样。 前世是在一次百花宴上,庆阳王妃说起了她与楚楠的亲事,太后一开始的反应也是十分诧异,她不记得自己给两个孩子指过婚,不过在确定了一切属实后,当场给她与楚楠赐了婚,并没有过问她父亲。 这一世,许是她与姑祖母的关系发生了变化,导致姑祖母不再毫无顾忌地干涉她的亲事。 这是……有点把她当外人了,那是不是说明,姑祖母不会册封她为郡主了? 前世她来观看击鞠赛,姑祖母一见面便说小寿星来啦,哀家可是给小寿星备了一份大礼呢。 那份大礼就是郡主的身份。 她是册封完郡主,才开始观看比赛的。 眼下,比赛都进行到一半了,姑祖母决口不提为她生辰之事,看来这辈子,她做不成郡主了。 “陆姐姐。”楚芊芊递给陆薇一颗荔枝,陆薇剥了喂进她嘴里,她含糊不清道:“我想去哥哥那里。” “那你得自己去。” “嗯?”楚芊芊古怪地看向陆薇,连荔枝都忘记吃了。 陆薇捏了捏她脸蛋:“你哥哥,大概不是很想看到我。” 楚璃:哼,算你有自知之明。 霍皇后自三人身上收回视线,静默了一会儿,笑着对陆氏道:“今儿是陆小姐生辰,王妃有所表示,儿臣也不能落后了。” 陆氏戏谑道:“哟,那丫头可赚到了。” 霍皇后端庄地笑了笑:“王妃送了陆小姐一个如意郎君,可惜我这儿没有如意郎君送,只得退而求其次,给陆小姐一点封赏了。” 陆氏微微一笑:“皇后想封赏她什么?” 霍皇后就道:“儿臣没如意郎君给她,就给个身份吧,母后觉得郡主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o⊙)】 ☆、第 52 章 郡主? 看台上的三人齐齐朝霍皇后看了过去,楚芊芊是不大明白郡主的意义,不过她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册封为郡主的,所以对这个称呼,她有些敏感。 楚璃与楚楠对称呼本身并不敏感,但如果这个称呼被安在了陆薇身上,那就由不得他们不多看一眼了。 楚楠知道二哥一直在暗中寻找一位郡主,据说在北梁境内没有找到,才将搜索范围扩大了异国,但会不会这位郡主就是陆薇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大哥找人在前,陆薇册封在后,除非大哥能预知未来,否则,他找的人绝不会是陆薇。 此时楚璃的想法却与楚楠的恰恰相反。 他能在梦境中看到一些未来的事,他见怪不怪了。他生病那年醒来之后,连自己姓谁名谁都忘了,唯一记得一个安郡主的称呼。 他迟迟找不到安郡主的人,会不会是因为安郡主根本就不在世上?确切的说,还没被册封? 他古怪地看向了陆薇。 陆薇此时正沉浸在即将被册封的震惊里,上辈子可不是这么发展的……太后没册封她,反倒是霍皇后要册封她?怎么会这样? 庆阳王妃一眼瞧见了陆薇的异样,噗嗤一笑:“瞧这孩子,是不是给乐傻了?” 陆薇是她准儿媳,身份越高越好,皇后要抬举她,自己断没不赞成的道理。 她朝陆薇招了招手:“过来。” 陆薇把楚芊芊放在椅子上,低眉顺目地走了过去。不论本性如何,装的还是挺淑女的。 庆阳王妃拉过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皇后要册封你为郡主,还不快谢过皇后?” 霍皇后笑道:“先别着急谢,这封号还没定呢。” 有封号的郡主与无封号的郡主,身份上是天差地别的。一如宫中的妃嫔,五品以下根本没资格要封号,而五品之上,也得看帝后够不够器重。同品级的妃嫔中,有封号者,贵之。 霍皇后封陆薇个郡主意思意思就够了,谁料还要拟定封号,可见皇后这次是给足了陆家面子。 陆氏和颜悦色道:“皇后想给囡囡什么封号?” 霍皇后认真地想了想:“母后觉得温淑郡主如何?” 陆氏呢喃道:“贤良淑德,温婉静柔,寓意倒是不错,就是这丫头,实在半点看不出半点温淑的样子。 ” 众人一笑。 霍皇后忍禁不禁地用帕子掩了掩唇角。 庆阳王妃笑道:“母后,儿臣倒是有个提议。” 陆氏道:“你说。” 庆阳王妃笑着道:“永恩。” “永、恩?”陆氏若有所思。 庆阳王妃点头:“是呀,这份体面是皇后娘娘赏的,是凤恩,是皇恩,也是母后的慈悲之恩,想必陆小姐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陆氏颇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但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王妃,选谁的名字都显得自己厚此薄彼,她笑了笑,说道:“你们的封号都取的好,哀家左右为难,罢了,哀家才不做这个恶人,把恶人留给皇帝去做。” 一屋子全都被太后逗笑了。 陆氏唤来一个宫女道:“笔墨伺候。” 宫女呈上文房四宝,陆氏将温淑与永恩的封号写在了纸上:“交给圣上,不许说哪个封号是谁取的,让他自己看着选。” 宫女一笑:“是。” 不论永恩,还是温淑,都不可能是安郡主。 楚璃看着陆薇,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不是她就好,毕竟已经撕破脸,如果是她,那自己可就—— 反正是要等封号,陆薇便先回了看台看比赛。 广文堂上半场落后两分,下半场一开局,霍灵儿便勇进两球,将比分追至七比七。她每进一球,都会朝楚楠这边看上一眼,可惜楚楠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落在她身上,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想进球了。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陆薇强,不论家世背景才是个人能力,她才是实至名归的庆阳王世子妃。 陆薇瞪了瞪楚楠:“喂,你好歹看人家一眼呀。” 楚楠手支在桌上,托住腮帮子,花痴地看着陆薇:“我在看你呀。” “我说的是霍灵儿。”陆薇指了指球场,“她都看你好多次了。” 楚楠玩味儿一笑:“怎么?你吃醋啊?” 陆薇一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就不能来个正经点的。” “谁不正经了?”楚楠站起身来,微微逼向陆薇,眯着眼问,“我二哥对你做不正经的事了?” “瞎想什么呢?”陆薇脸一红,生怕他看出异样,转过来逗芊芊去了。 楚楠一瞧陆薇 那副心虚的样子便知二人有猫腻,嫉妒得牙痒痒,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这小丫头按在腿上好生抽一顿屁股。 明明是他媳妇儿,居然敢跑去招惹他二哥。 二哥也不是好东西,他媳妇儿小不懂事,二哥却已经一把年纪了,他也不懂啊?还想老牛吃嫩草,真不害臊! 哼! 楚楠郁闷地往嘴里塞了颗荔枝,结果是个没剥壳的,刺得他舌头都麻了…… 前去请示圣上的宫女回来了。 “圣上选了哪个封号?”陆氏问。 宫女摇头:“圣上没选。” “没选?”陆氏一惊,看向两个儿媳,霍皇后与庆阳王妃也是一脸愕然。 宫女道:“圣上亲自赐了个封号,安。” 安,郡主。 安郡主。 楚璃听到了五雷轰顶的声音…… “我没有追求你妹妹,是你妹妹追求我。” “陆小姐,我好像告诉过你,姑娘家,要矜持。别动不动把自己身子给男人看,两天,两次,陆小姐是不是太急不可耐了些?我虽理解你内心的冲动,不过很抱歉,我没那么容易就范。” “你是不是很想嫁给我?可是你恐怕要失望。” “我或许真的不会再来找你。” “陆小姐太看得起自己,就你身上,还没有任何值得本世子找茬的地方,本世子又不闲。” “你很遗憾?不过可惜,遗憾也没用了,你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接近本世子。就算本世子找不到郡主,也不可能拿你将就。因为……本世子对你,毫、无、兴、趣。” 楚璃的脸色完全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第 53 章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尽管起点与跑道有所不同,终点却出奇的一致——十四岁生辰这天,她终于还是成了安郡主。 不是太后册封的,而是皇后,更离奇的是,封号居然是圣上给赐的。 不得不说,太后与圣上不愧是母子,在对待封号的审美上都完全一致。 原本能做郡主,陆薇没什么不高兴的。 只不过一想到这一点与前世的某个轨迹撞上,又忽然有点心虚——害怕自己与前世走得太近,导致之前好容易拉开的轨迹又与前世融合了。 “怎么了,囡囡?不满意这个封号啊?”陆氏笑着问向怔怔出神的陆薇。陆薇长得漂亮,浓眉大眼,小鼻子小嘴儿,发起呆来都与别人不一样,十分的养眼,不怪楚楠会看上。 陆薇眨了眨眼,意识回笼,甜甜地说道:“满意呀。” 陆氏莞尔:“那就这么定了。” 观景阁的宫人纷纷屈膝行礼:“恭贺安郡主!” 陆薇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膨胀,其实,那什么,做郡主也挺不错哒! 儿媳的身份提了,与自己玉树临风的儿子也就更般配了。庆阳王妃的眸子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一个是郡主,一个是世子,这桩婚事实在是天赐良缘!” 陆氏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都是皇后抬举。”看向陆薇,“囡囡,还不快向皇后叩头谢恩?” “是。”陆薇走到霍皇后身前,有宫女在地上铺了垫子,她折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多谢皇后娘娘抬爱!” 霍皇后温柔地笑了。 璃儿,别怪姨母无情,不替你争取与陆小姐的亲事,实在是陆小姐是楚楠看上的人,楚楠是未来的帝君,与他作对,你没好下场。 姨母都是为了你着想,但愿你明白姨母的苦心。 …… 陆相国被桂嬷嬷请到了观景阁,听说了女儿被册封为郡主的事,当即感到十分高兴。 因是圣上亲赐的封号,这意味着她并不会像民间那些有名无实的郡主一样,她将真真正正地拥有自己的封地。 霍皇后将围水郡赐给了陆薇,那可是一块极为富庶的地方,便是皇室的郡主,都不一定能有此殊荣的。由此可见,霍皇后已经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了。 想想也对,楚楠若是未来的圣上,那么陆薇便会成为 皇后,霍皇后既非生母,又如何能不把陆薇笼络好? 陆相国好生感谢了霍皇后。 封地一事着实出乎陆薇的意料,前世的安郡主可没有封地。事实上自北梁建国以来,就没有民间的郡主获得封地的先例。楚芊芊、楚瑶这样的皇室被封为郡主,才有资格获得封地的。 这一点与前世不同了,是不是自己可以不用担心历史重演的问题了? 这之后,陆氏又与陆相国说了庆阳王妃提亲的事。 圣上病情反复,陆相国作为心腹大臣之一,几乎日夜守在皇宫,楚楠端汤喂药他全都看在眼里,明白圣上心中,早已将楚楠看作了储君继承人。那么对于这门亲事,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女儿做皇后,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更何况楚楠本人也足够优秀,英俊潇洒,智勇双全,才德兼备,无不良嗜好,简直是个绝佳的女婿人选。 陆相国满脸笑意地答应了。 庆阳王妃难掩笑意地说道:“一个月后,我会在王府举办定亲宴,届时,咱们两家的亲事就算正式定下了。” 陆相国笑着拱了拱手:“承蒙王妃抬爱,臣不胜荣幸!” 楚璃的脸,黑成了一片…… 看台上,楚楠拉过陆薇的手,得意地说道:“终于是我媳妇儿了,这下总没叫错了吧?” “不是还没举办定亲宴吗?”陆薇又想把手抽回来。 楚楠使坏地握紧了,凑近她,帅气一笑:“两宫娘娘金口玉言,又是你父亲亲口答应,你觉得这事儿还有不成的吗?你瞧。” “瞧什么?”陆薇下意识地问。 楚楠朝长辈们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陆薇顺势看去,就见座上的四人,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与楚楠,她被强行抓手的样子只怕也落进他们眼中了,竟无人一人说道什么。 陆薇尴尬得小脸通红:“再胡来,我、我爹要生气了!” 楚楠玩味儿一笑:“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岳父大人。” 陆薇扭头一看,还真是! 爹你能不能争气一点啊?女儿被人占便宜了你都不管吗?! 陆相国: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追你娘的…… 楚璃看着“郎情妾意”的二人,埋在宽袖下的手一点点握紧了。 …… 楚璃走出观景阁后,荣亲王火急 火燎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听说……那丫头被册封郡主了?” 楚璃没说话,眼神冰冷得可怕。 荣亲王一瞧他这样子,八成是真的了:“难怪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敢情是还没册封啊!不过很奇怪,你很早就知道你会看上这丫头,所以一直找一直找的吗?” 这个问题,有点超出荣亲王所能理解的范畴了,楚璃预言过许多事,有些事是完整的,有些事是残缺不全的,只预知了一个封号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楚璃对安郡主的执着,不像是一种单纯的预知,更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事。 算了,他想不通,不想了。 “你呀。”他指了指楚璃,“你这回是死定了!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结果就是自己得罪过的人,啧啧啧,我都替你捏一把汗! 我之前是怎么劝你的?是不是劝你别去找什么郡主了?喜欢人家就好生和人家一起,你不听,非要把人家从头到脚得罪一遍!这下好了吧,我看你怎么把人追回来!” 不吃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自己作的,活该! 荣亲王白眼一翻,抱着楚芊芊走掉了。 楚璃一口浊气堵在了胸口,怎么会是那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 陆薇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下了观景阁,不其然地,在门口碰到了楚璃。楚璃看上去十分的挫败,眉头紧锁,一副又惊讶又窝火的样子,陆薇忍不住笑了。 “哎哟,这不是堂正师兄吗?没事干,杵在门口晒太阳呀?不是说不闲吗?”陆薇笑眯眯地眨巴着眼睛。 “你怎么会是安郡主?” 陆薇自动忽略了那个安字,理解为你这种草包怎么还会当上了郡主,哼了哼,恣意地说道:“我就是郡主怎么了?不服气呀?以为只有你的心上人才有资格做郡主啊?本郡主也可以呀!还有,本郡主如今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定亲什么的,好多事要做,我快忙死了,就不陪堂正师兄晒太阳了。” 楚璃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看着他吃瘪,想爆发却又不得不忍住的样子,陆薇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前些天被这家伙欺负得够呛,这下终于怼回去了!大快人心呐! 以后都不敢再欺负了她吧? 哈! 做郡主果然很好,好极了。 陆薇喜滋滋地出了皇宫,场上的比赛也已 结束了,广文堂获胜,前世赢的是书凌院,这一世有丁班这么厉害的击鞠队做陪练,不赢都说不过去了嘛! 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的陆小薇继喜滋滋地出了皇宫之后,又喜滋滋地踏上了马车。 陆薇已在车上等候多时了,瞧妹妹那嘚瑟的小样儿,忍不住戏谑道:“行啊,陆小薇,进观景阁一趟,出来就是郡主了。” 陆薇道:“是呀,我今天鸿运当头,谁让你不和我一块儿去的,说不定,也能被封个郡王当当呢!” “郡王就免了啊,我消受不起。”陆卿清了清嗓子,往妹妹身边靠了靠。 陆薇瞪眼:“干嘛?” 陆卿挑开帘幕,往外看了看,压低音量道:“你们班那个苏柔,她是哪里人啊?” 陆薇虚着眼看向他:“有猫腻啊大哥,平白向我打听苏柔,你想干嘛呢?” 陆卿眼神一闪:“哎,就问问。” 陆薇坏坏地哦了一声:“就问问呀,不追追?” 陆卿拍开她脑门儿:“你想到哪儿去了?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我擅作主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无法无天?” 陆薇眼珠子一瞪:“我怎么无法无天了?别转移话题啊,大哥,你是不是看上苏柔了?” 陆卿道:“你说你和堂正吧,一直就走得太近了。” 陆薇眯眼:“苏柔哪里好啊?你非得看上她?” 陆卿继续道:“从前你与楚楠的婚约没定下来倒也罢了,而今是真的有眉目了,你可再不许与堂正来往。” 陆薇小脸一沉:“每次都这样!一说到自己不爱说的,就东扯西拉!” 陆卿摸了摸鼻子,默默坐到另一侧,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翻看了起来。 …… 一家人在天香楼为陆薇庆了生,老太太知道孙女儿被封了郡主,很是高兴,更高兴的是孙女儿的亲事有了着落。 乔氏悄悄观察着女儿神色,见女儿半点瞧不出悲伤的样子,反而胃口大开,吃得特别猛,以为女儿是化悲愤为力量,用自己的方式在舔舐自己的伤口,不知道多心疼。 陆薇是乐的。 楚璃那副吃瘪的样子,能让她笑上三天三夜。 今天什么都好,唯独亲事吧,有点没顺她的意。 她才十四,一点都不想嫁人! 哎呀,能不能想法子把这门亲事给拒了呀? 不过……这辈子与上辈子不一样了,楚楠保不齐就当上皇帝了呢。万一楚楠做了皇帝,自己拒他的婚,会死的很惨的吧? 陆薇摸了摸小脑袋,还想多活几年的…… …… 皇宫速来藏不住消息,陆薇被册封为郡主的事当日便在击鞠队中传开了,翌日陆薇一到校,便被丁班的击鞠队堵了个正着,挨个向她庆贺。 与楚楠的婚事也不胫而走,队友们羡慕嫉妒恨地把她恭喜了一番。 回内学堂的路上,碰到了霍灵儿与甲班击鞠队的几名师姐。 丁班恭喜甲班赢了书凌院,甲班则是恭喜陆薇册封郡主、与楠师兄定下婚约。 霍灵儿的脸色十分难看。 陆薇在这件事情上,是很同情霍灵儿的,霍灵儿对楚楠一片真心,可惜始终等不到楚楠的回应。 …… 第一节课是胡夫子的《闺范》,陆薇居然很认真地听下来了。怎么说都是个有封地的郡主了,肚子里得有真才实学才行。不过到第二堂课时,陆薇还是撑不住,到梦里拜见周公去了。 陆薇是被赵婉玉摇醒的。 “陆薇,陆薇你看。” “看什么?”陆薇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帝、皇、蟹! 天啦!她最爱吃螃蟹了! 她瞬间来了精神,坐直小身子:“哪儿来的螃蟹?” 赵婉玉道:“你大哥送来的。” “我大哥?”陆薇皱眉,他大哥应该没这么豪吧? 赵婉玉笑着点头:“就是你大哥呀,又是叫上次那个给你送点心和午饭的小师兄送来的,我认得他呢。” 楚璃。 陆薇小脸一黑,把帝皇蟹塞回了食盒。 …… 内学堂放学早,外学堂还在埋头苦读时,她们已经收拾书袋走出了中府。 陆薇右拐,进入停放马车的巷子,一眼便瞥见了某人的马车,她哼了哼,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昂首阔步地走过去了。 楚璃捏了捏拳头,掀帘而出,追上陆薇。 陆薇漫不经心地斜睨了他一眼:“有何贵干呐,堂正师兄?” 楚璃的眸光动了动:“知音湖有灯会。” 陆薇 眉梢一挑:“知音湖的灯会关我什么事呀?堂正师兄和我说这个,是想约我去游湖吗?” 楚璃张嘴,欲言又止。 “哦,不是啊?那告辞了。”陆薇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是在约你。”楚璃从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陆薇停下步子,慢悠悠地倒走回来,瞥他道:“我是不是听错啦?堂正师兄居然在约我?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和说他对我毫无兴趣的?堂正师兄是想这么快就反悔吗?我好像也说过,反悔是小狗的。” 五脏六腑都气疼了,好想捏死这丫头啊! 楚璃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半晌:“汪!”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啦,肥肥的一章哦 ☆、第 54 章 陆薇觉得自己被劈到了,还是被雷给劈的。 她刚刚没听错吧?未来的千古一帝,居然当着她面……汪了?! 陆薇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朝后退了几大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楚璃叫完,耳朵就红了,白玉般的耳垂像扑了胭脂似的,掩都掩不住。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可以去看灯会了吧?” 陆薇心底的那个惊吓呀,简直是惊涛骇浪。为了约她出去看灯,就做了这么大跌颜面的事,这真的还是她认识的堂正师兄吗? “你……你……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陆薇惊悚地问。 楚璃的瞳仁就是一缩! 他都做到这份儿了,换来的只是她一句“你吃错药”?! 他冷下脸来:“陆薇你是不是……” “哦!”陆薇打断他的话,指着他,瞪大眸子道:“看看看看,这才是你!刚刚一定是中邪了吧?” 楚璃嘴角狠狠一抽,捏紧了拳头:“陆薇!” 本性暴露了!刚才果然是中邪! 她就说嘛,这家伙阴晴不定的,性子恶劣得很,怎么可能真的会跟她反悔呢? 多打脸呀,是吧? 陆薇挑了挑眉,瞥他一眼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先走了,灯会世子还是请别人去看吧,我没空。” 楚璃就想到了她说为筹备亲事而忙得不可开交的事,眸光又是一阵幽暗:“你还真想嫁?” 陆薇两眼望天:“我想不想关你什么事?堂正师兄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堂正师兄去上课吧,我回家了。” 楚璃往前一步拦住她:“我送你。” “送小薇回家的事就不劳烦二哥了。” 楚楠慢悠悠地从巷口走了过来,面上含着三分笑,很是帅气迷人。他走到陆薇身侧,不动声色地将陆薇挡在身后,笑着看向楚璃道:“从前承蒙二哥诸多照顾,以后不必了。” 楚璃眸光幽暗地看着楚楠,楚楠笑得花枝乱颤,楚璃面色铁青地离开了。 陆薇古怪地看了楚楠一眼:“小薇是个什么鬼?” “你不喜欢我叫你媳妇儿,我就叫你小薇咯?” 陆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楚楠玩味儿一笑:“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啊?果然更喜欢 我叫你媳妇儿,行,我知道了。” “你这人……”罢了,没办法好好沟通了,楚家的男人,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陆薇最终没让楚楠送,而是自己回了府。 …… 鬼宅的小木屋中,荣亲王与楚芊芊坐在里头啃冰镇西瓜,楚璃站在窗口,望着蔷薇院的方向。 天热蚊子多,陆薇把窗子关了,他只能依稀看到透射在窗纸上的人影。 荣亲王叹了口气道:“又被拒绝了吧?你就说说你是不是活该?啊?是不是?你当初要是听了我的,一心和人小姑娘好,现在还有楚楠什么事?” 楚璃没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盯着窗纸上的人影。 荣亲王啃了一口大西瓜:“我劝你还是放弃吧。”顿了顿,见小侄孙没反应,咂了咂嘴道:“不过若是你一定要把人追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楚璃唰的一下看了过来:“什么办法?” 他动作太快,把荣亲王吓得一抖,西瓜都险些掉了,白了他一眼,才道:“包在你三爷爷身上,不出一个月,保证让那丫头对你回心转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回必须什么都听我的,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我说东,你往西,我说西,你往东。” 楚璃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天蒙蒙亮时,陆薇在红蕊的陪伴下前往广文堂念书,她如今对广文堂已经非常熟悉了,不需要红蕊每日接送,况且广文堂内又不许把丫鬟带进去,红蕊的作用仅仅体现在马车上多份重量罢了。 陆薇就道:“红蕊,你明白不用接送我上学了,天气怪热的,你在屋里坐着吧,啊?” 红蕊闻言,脸色变了:“小姐,是不是奴婢伺候的不好啊?” 陆薇摇头:“不是啊,你很好啊,所以我才让你在家里歇息,别跟着我舟车劳顿了。”主要是劳顿了也没什么用,还大白天的坐在巷子里干等,多遭罪呀。 红蕊嗫嚅道:“小姐,奴婢的职责就是伺候您,您要是不需要奴婢伺候了,那奴婢大概也可以卷包袱走人了。” 在陆薇看来毫无意义的事,于丫鬟而言却是体现价值的大好机会。就算她每天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在学院门口等小姐,那也比闲在府里强太多。 “奴婢没有干等,奴婢在车上,都有给您做衣裳的。您看。”红蕊从车座下拧出一个绣篮。 陆薇:“……” 陆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辛苦。” 红蕊小声道:“可奴婢赚的就是辛苦钱,想不辛苦,就没工钱了。小姐生来就是主子,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下人最怕的就是闲下来。” 自己真是找虐啊,为什么要和红蕊说这些?陆薇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 课间,楚璃让人送来了一大盒点心,楚楠不知从哪儿了消息,也叫人送了一盒点心。 陆薇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实在忍不住,和大家伙儿一块儿把点心分了。 吃货有时候就是挺没节操的! 最后得出结论,楚璃的点心……比较好吃! 不过她是不会承认的。 放学后,楚楠早早地在内学堂门口等她,周围时而有女弟子经过,他都一一礼貌地打了招呼。 内学堂早已听说他与陆薇的亲事,对于他会出现在这里便不觉着奇怪了。 “芳园来了一个新戏班子,听说唱得极好,我已经订了位子,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开场。”楚楠笑着说。 陆薇还是蛮喜欢听戏的,不过她娘怕吵,所以相国府基本不请戏班子。 芳园的名号她也是知道的,是京城最有名的戏园之一,每月都有一两场新戏,全是他们自己的戏曲师父写的,生意特别火爆,一般人很难订到位子。她前世倒是侥幸订到过,但她娘不许她去,说芳园唱的都不是些正经东西。 眼下楚楠订到了位子,不去看看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小戏迷? 陆薇一个心痒,就给答应了。 芳园之所以出名,除了它戏曲确实好听,它的后台也十分过硬,据说与天家那位有点关系。因此,即便尊贵如楚楠,为了得到两张芳园的上等戏票,也是煞费了苦心。 芳园戏票分为上中下三种,上等票是在二楼的厢房,视野开阔,坐在看台上,能将一楼场地中央的戏台尽收眼底;中等票在一楼的前排,下等票在一楼的后排。 “公子,你们的票呢?”芳园门口,伙计伸出胳膊,挡住了正大摇大摆往里走的楚璃与荣亲王。 楚璃顿住,古怪地看着他:“票?” 伙计笑道:“是呀,公子,咱们这儿都是凭戏票入场的,请问您的戏票带了吗?” 楚璃不好声色,不懂民间娱乐,以为这种地方,就和京城任何权贵 之处一样,他刷脸就能进了:“我是楚璃。” “哦哦,是楚公子啊。”伙计作了个揖,“请楚公子出示您的票。” 楚璃:“……” 荣亲王将楚璃拉到了一旁:“芳园的主子是圣上,你可别胡来。” 皇帝表面德厚流光,背地里却是个沉湎声色之辈,这些事,寻常人不知,作为看着皇帝长大的叔叔,荣亲王还是多少了解一二的。 楚璃蹙眉:“我要进去。” “可票卖完了,怎么进?别的地方我就让你来硬的,可芳园随处是圣上的暗卫,苍蝇都飞不进去!”荣亲王苦恼地揉了一把脸,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的马车上走下来一名弱柳扶风的“姑娘”,说是姑娘,因为对方穿着花旦的衣裳,但对方一开口,荣亲王险些吓尿,男人? 半晌,荣亲王张大嘴:“那个……我……我好想有办法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愤怒脸】:你居然让本世子扮女人?!本世子怎么可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想都别想!哼! ☆、第 55 章 芳园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戏园子,一楼中间那个露天的戏台足足有小半个球场那么大,布景也极度奢华,光是背景幕就有十好几层。 楚楠定下的厢房在二楼的中间,正对着戏台的位子,厢房内精致典雅,一应黄花梨木打造的家具,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都是名家真迹。 陆薇感慨道:“我的天,一个戏园子的厢房比我的闺房还奢华。”她屋里都没几样古董呢。 楚楠一听闺房,眼睛便有些发亮:“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 “看什么?” “媳妇儿的闺房。” 陆薇瞪了他一眼,不理他,走掉了。 陆薇来到了看台上,奇怪的是,这儿的看台与观景阁的看台出奇的一致,都是推出去的半月形看台。芳园显然是先建的,莫非工部的匠师也到过芳园,所以模仿了芳园的设计? 不一会儿,有侍女呈上新鲜瓜果入内,侍女认识楚楠,热情地与他打了招呼:“楚公子好久不来了,今儿是怎么有了兴致?” 楚楠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我媳妇儿想看戏,我陪她呢。” 侍女微微一怔,朝看台上的少女望去,少女一袭白裙,身姿纤细,巴掌大的小脸儿,五官精致得恰到好处,气质甜美,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侍女给陆薇行了一礼:“彩屏叩见世子妃。” 陆薇的睫羽颤了颤:“还没成亲,你唤我陆小姐便可。” “是,陆小姐。”侍女笑吟吟地退下了。 不多时,又有几名富贵公子路过这边,看到楚楠,一一向楚楠打了招呼,自然也不忘见过未来的“大嫂”。 陆薇觉得楚楠是故意的,借着请她听戏的名义,把她介绍他那群“生死之交”。 楚楠是比较爱玩的,认识的朋友不少,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相较之下,楚璃就孤僻多了。 陆薇认识楚璃这么久,一次都没见他身边站过什么朋友。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里,大概是因为有个需要照顾的妹妹吧? …… “戏票。”芳园门口,伙计拦住了企图往里闯的荣亲王。这个伙计已非原先那个,故而并不认识荣亲王。 荣亲王指了指一旁的已经化妆化得爹妈都认不出的“妙龄女子”:“睁大你的眼看清楚,我们是来唱戏 的,不是来看戏的!” 伙计往这位青衣的身上瞅了瞅,虽说戏子上了妆,都是一个样,但这位青衣,格外与众不同些,个子高,气质斐然,眸光深邃,如一泓湖水。五官更不必说,美的令人窒息。 伙计看痴了。 荣亲王轻咳一声:“喂喂喂,再不放行,待会儿开了场没人唱,我们可不管啦!” 伙计二话不说地把人放进去了。 这么惊艳的花旦,平生仅见呐! 荣亲王得意一笑:“怎么样?三爷爷我厉害吧?是不是一下子就进来了?” 楚璃的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都有了。 荣亲王感受到了他的眼刀子,缩了缩脖子,道:“据我多年约会的经验,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楚楠定的厢房在二楼。” “不用你说,我已经看到了。”楚璃仰着头,眸光落在二楼正中间的看台上,陆薇靠着凭栏,手肘搁在栏杆上,掌心托着腮帮子,正好奇地打量着整个芳园。 她很快看到了楚璃,眸子就是一睁! 楚璃眉心一跳,背过了身子! 陆薇朝后挥了挥手,楚楠拍拍某朋友的肩膀:“你先去吧,我媳妇儿叫我。”那人离开后,楚楠走到陆薇身边,暧昧地说道:“找我有事儿呢,媳妇儿?” 陆薇惊艳地说道:“那个青衣好漂亮!” “哪个?”楚楠吃味儿地问。在芳园,演青衣的多是男子,放着这么迷人帅气的未婚夫不夸,居然夸个戏子? 陆薇往下一指:“那个……咦?人呢?刚刚还在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楚楠背靠着凭栏,双臂搭在栏杆上,看着陆薇道:“再漂亮有我漂亮吗?” “你又不是女的。” 楚楠:“……” 敢情媳妇儿以为这儿的青衣是女人扮的? 心里平衡了,夸女人嘛,自己和女人吃什么醋呢?要吃也是吃楚璃的,不过楚璃那家伙失算了,没料到自家会带陆薇来芳园吧。 他半个月前便开始订芳园的戏票了,消息捂得死死的,就为瞒着楚璃。不捂其实也没关系,楚璃又不出来玩,怎会知道芳园里的动静? 嗯,媳妇儿终于是他的了。 却说楚璃与陆薇对上眼的一瞬,以为陆薇瞧出端倪了,陆薇还喊楚楠来看他,他更觉得陆薇是 想确认一下,当机立断地闪进了一侧的屋子。 屋子里摆着几排戏服,并几个梳妆台,台子上凌乱地放着一些头饰与油彩,当然,也有正在试穿戏服与上妆的戏子。 假戏子碰上真戏子,楚璃心头一阵尴尬。那些人却根本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看了他一眼便匆匆地忙活自己手头的事情去了。 楚璃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为了不显得自己太不合群,他也走到一排戏服前,装模作样地挑了起来。 一个武生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往楚璃身侧一站,把后背露给楚璃道:“完了完了,我扣不上了,快帮我扣一下!” 是个姑娘。 这年头,怎么会有女人演武生? 让男人演青衣? 那姑娘□□着半边美背,楚璃撇过脸。 “干嘛呀,快给我弄一下啊!我要出场了!” 楚璃想说你找别人,又恐自己一出声便露了馅,嫌弃地蹙了蹙眉,闭上眼把带子给那姑娘系了。 “谢了啊小魏!”姑娘拍了拍楚璃肩膀,扛上一把大刀,虎虎生威地去了。 楚璃又在屋子里磨蹭了一会儿,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大摇大摆地出了屋子。 陆薇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没注意到了人群里的楚璃。 楚璃走上二楼的厢房,索性一路上没再碰到第二个熟人,荣亲王不知哪儿去了,不过这时也顾不得他了。 陆薇从厢房走了出来,回头说道:“我去如厕,这个你也要跟着吗?” 楚璃闪进了过道。 陆薇哼着小曲儿去了龚房,出来时,不记得自己是在哪间厢房了。她绕了半圈,东看西看,估摸着应该是眼前这间了,抬手,缓缓推开了房门。 楚璃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就等她满脸尴尬地出来。 突然,一个体面的伙计走了过来:“魏公子,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呀?爷等你半天了。” 楚璃警惕地看向他,他瞪眼道:“走啊!还愣着干嘛?” 陆薇知道自己走错了屋子,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尴尬地走了出来。她一眼瞥见过道中的楚璃:“诶?你是不是就是刚才……” 楚璃一把背过了身子,跟上了伙计。 陆薇挠头:“奇怪,总觉得这姑娘有点儿眼熟。” 楚璃被带进了一 间清淡典雅的屋子,墙边的银丝竹节香炉里飘出淡淡的熏香,与楚璃以往接触的香料不同,这种香气,有股香艳的味道。 在一扇山水屏风前,伙计停下了脚步,恭谨地禀报道:“爷,魏公子来了。” “嗯,进来。” 屏风后传来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年轻了,而且隐约有点熟悉。 楚璃不知陆薇离开没,恐此时出去被她堵个正着,犹豫一番后,绕过了屏风。 里头是一张宽敞的大床,坐着一个穿黄色亵衣的中年男子。男子拿着一本书低头翻阅着,沉稳而冷静,通身都散发着一股难掩的贵气。听到脚步声,他并没抬眼,而是招了招手:“小魏,过来。” 若说先前只觉得声音耳熟,那么现在,楚璃完完全全认出声音的主人了。 “怎么了?”男子轻轻一笑,扭头,露出了那张与楚璃有一两分相似的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走点剧情了~ 这个男人是谁咧?留言送小红包哟~ ☆、第 56 章 楚璃万万没料到会在这儿碰到皇帝,就在荣亲王与他说芳园是皇帝的地盘时,他都还没猜到其中会有这样的内/幕。 圈养戏子本不算多么惊世骇俗的事,但如果圈养的人变成皇帝,那就让人惊掉下巴了。 皇帝初登基时,曾饱受质疑,有传闻称,是他逼宫逼死了先帝,否则按先帝对诸位皇子的宠爱,该由穆皇贵妃之子淮南王继承帝位。 皇帝登基后,亲民听政,宵衣旰食,攘内安外,政绩斐然,除了无子这一项,几乎没有任何让御史们诟病的地方。而他缘何无子,又是因太过勤勉朝政,冷落了后宫之故。 这样忧国忧民的皇帝,御史们又怎好指着鼻子骂呢? 更别说为安抚匈奴,他把自己与皇后的女儿都献出去了,御史们就不能揪着皇帝唯一的不足不放了。 倘若御史们知道,皇帝之所以不去后宫,是另有隐情,不知将会在朝堂上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眼下不是忧心这个的时候,而是应该想办法离开此地,决不能被皇帝给认出来,否则楚璃相信,自己一定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皇帝没等到对方的动静,温和地笑了笑:“怎么?朕一个月没来,你生气了?” 这语气,竟是少有的宠溺与温柔,与那个不苟言笑的冰冷帝王判若两人。 楚璃步若千斤,堪堪朝前走了两步,便忽然躬身咳嗽了起来。 皇帝忙放下书,担忧地问道:“你病了?” 他说着,朝楚璃走了过来。 楚璃后退一步,摇摇头,示意皇帝别过来,以免染了病气。 皇帝宽厚一笑:“朕不怕,来,让朕瞧瞧。” 尽管知道皇帝是将自己当做了别人,但这种亲昵的口吻仍旧让楚璃的脊背漫过了一层恶寒。 他指了指自己喉咙。 皇帝道:“嗓子哑了?” 楚璃点头。 “行,那你别说话了。”皇帝目光温和地看向他,“过来。” 楚璃缓缓走到他身侧,他轻轻地揽过楚璃的肩膀:“朕怎么觉得你今日格外与众不同一些?” 楚璃“害羞”地低下头,轻轻咳嗽了几声,竟是拿着帕子掩住嘴,弱柳扶风、病如西子一般惹人垂怜的模样。 皇帝看得心都化了:“朕给你传太医来。” 楚璃摇头。 皇帝的脸凑了过来,楚璃恶寒得浑身的汗毛直竖,忍住异样,一把转过身,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着,一边往外走,一副要咳吐的架势,冲去了恭房。 在恭房冷静了一会儿,悄悄拉开门,走下了楼梯。 在过道,碰到了站在人群后,伸长了脖子看戏的荣亲王。 他将荣亲王拽到了无人的角落。 荣亲王一惊:“你在这儿呀,刚刚一回头你人没了,我正着你呢。怎么样?看到那丫头没?” 楚璃沉着脸把遇见皇帝的事与荣亲王说了,荣亲王听罢,目瞪口呆:“不、不会吧?你、你没认错?” “我连自己伯伯也能认错?”楚璃冷着脸问。 荣亲王渐渐白了脸:“我以为他开个戏园子就是为了听戏呢……坏了,你撞破圣上的秘密了,圣上要杀你灭口了……他认出你了吗?” 楚璃道:“没有。不过你刚刚绑的戏子,是皇帝的心上人。” 荣亲王吓呆了,他随随便便绑了个戏子,怎么就成了皇帝的心上人?这年头,连戏子都这么深藏不露了吗?若是被皇帝知道真相,那刚刚假小魏的事就瞒不住了,他与楚璃被挖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了。 “这下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荣亲王心急如焚。 楚璃沉吟道:“你去安抚住小魏。” 荣亲王指向自己:“我、我去?我能安抚住吗?他可是皇上的人!他一句话,我能掉脑袋的!” “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楚璃小声耳语了几句,荣亲王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不跟我一块儿去吗?” 楚璃望了望二楼的方向:“我还有事。” 荣亲王顺着他眸光一看,几乎□□:“你还敢上二楼?找死啊?” 楚璃凝眸:“别废话了,赶紧去找小魏,在皇帝起疑之前,将小魏带过来。” 荣亲王不敢怠慢,马不停蹄地去了。 楚璃身形一闪,上了二楼。 …… “到底在哪儿啊?”陆薇找了好几间厢房,都不是自己与楚楠的那间,芳园是环形设计,一整圈都是厢房,每间厢房的门都一模一样,除了门上的牌子。 可她一路被楚楠领进屋的,根本没注意到这一茬,出去如厕走得急,也没顾得上看,这下好了,找不着自己的“窝”了。 “对不起!” 再一次误入别人的厢房后,陆薇灰头土脸地退回了走廊:“哎呀怎么就是找不到呢?” 陆薇郁闷地跺了跺脚,来到另一个厢房前,门是虚掩着的,但鉴于先前碰了一鼻子灰的经验,陆薇决定先敲个门。 手刚一抬起来,便被人捉住,连同身子一块儿圈入了怀中,那人的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拽进了一间无人的厢房。 陆薇吓坏了,以为碰到恶人,在他鞋面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楚璃疼得闷哼了一声。 不知好歹的丫头,自己再晚来一步,她就该被皇帝的暗卫灭口了,居然还踩他?! 陆薇哪里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次?还在想,刚刚那间屋子没有喧闹声,静静的,指不定就是自己那间呢。这是哪儿来的家伙,竟公然把她劫持了! 陆薇: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楚璃:脚趾头全、都、肿、了! 陆薇挣脱了楚璃的一只手,扭过头,看清了他的容貌:“你是那个青衣?” 画了油彩的缘故,这张脸已没多少原本的样子了。 楚璃怔了怔。 陆薇眯眼:“咝,不对,我觉得你有点儿眼熟,我是不是见过你?” 楚璃把她的脸掰向前去,挤出一副外地口音道:“没有。” 陆薇眨了眨眼:“你声音也好熟啊。” 这也能听出来?! 陆薇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圈,忽然灵关一闪:“啊,你是不是……” 楚璃想也不想打断她的话:“不是!” “你就是!” “就不是!” 她还没说他是谁呢,他就这么急着反驳,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陆薇已经有九成的把握了:“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你喜欢扮女人啊?” 楚璃十分凶狠百分恶霸地喝道:“说了我不是,我打劫的,再唧歪,我杀了你!” 陆薇顿了两秒,哈哈哈哈地笑了:“你杀呀。” 楚璃:“!” 陆薇又学着风尘女子的调调,妩媚又撒娇地说道:“杀手大哥,敢不敢卸了妆让奴家看一下啊?” 楚璃下腹一紧,该死的女人,居然勾引他! 外边传来嬉笑声,楚璃眸光一动,抱着陆薇进了 衣柜。 衣柜是双门,从外拉开的,合上之后有条狭长的缝隙,从里能依稀看到外面的景象。 陆薇看到了一个贵公子带着一个侍女走进来,那侍女她认得,正是先前向她与楚楠打了招呼的彩屏。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还跟一个公子哥儿在一起。 彩屏笑盈盈地坐在了贵公子腿上,拿起一颗葡萄,喂进他嘴里:“公子好久不来瞧我,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胡说!我忘谁都不会忘记你是不是?”公子笑着,在彩屏脸上亲了一口。 陆薇目瞪口呆,彩屏居然是这样的,第一眼明明觉得她与红蕊一样,是个正经丫鬟呀…… 彩屏娇嗔地瞪了公子一眼:“公子就这样撇下新婚妻子,跑来芳园找彩屏,不怕夫人生气吗?” “让她气!她哪儿有彩屏重要啊是吧?” 之后的事,便有些难以言说了。 偏二人口味独特,不肯到床上,就把桌子上的东西掀了,然后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陆薇前世活到二十几,连《春宫图》都没看过,更惶论这种现场版的了。 彩屏的身材真好,凹凸有致,皮肤白,胸部莹润丰满,至于那位贵公子,就有点…… 陆薇正朝贵公子的某个不可言说之处看去,就感觉两眼一黑,竟是被某人在柜子里调转了个姿势。 他背对着柜门,她整张脸贴进他怀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还捂住了她耳朵。 捂她耳朵干嘛呀?不让看还不让听吗? 不过二人的叫声实在是有些大,耳朵被捂住了也没用。 陆薇尴尬地红了脸,跟个男人听活春宫,真是……一言难尽。 柜子空间狭小,陆薇就坐在对方腿上,一开始不觉着有什么,时间长了有些受不了。 陆薇想挪挪屁股,用手一撑,撑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楚璃【霸道脸】:女人,自己点的火,自己灭。 ☆、第 57 章 陆薇一开始不知道这东西是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还当自己撑到的是他的腿骨,一边挪动着屁股,一边又撑了几下。 一直到…… 她感觉那块骨头越变越大,还似乎会搏动,她才仿佛、好像、大概、可能……意识到了什么。 她唰的一下红了脸!连忙抽回手,却被楚璃使坏地按住,楚璃凑近她耳畔,悄声说道:“撩了就想跑?” 撩、撩什么了呀? 我又不知道那是您的啥啥啥! 我一开始摸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呀!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陆薇脸都气红了,因楚璃腾出手来抓住她的缘故,她一只耳朵得到了解放。彩屏与贵公子的声音更刺激猛烈了,她听得小心脏一跳一跳的,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这三人一起埋了! 楚璃受到的冲击也不小,逼仄的空间,光线昏暗,听觉触觉变得格外敏感。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萦绕在他鼻尖,肉嘟嘟的小屁股自他薄薄的衣料上摩擦而过,小手又在他那处本就肿胀的地方乱摸,他能不着火? “你你你、你放开!”陆薇瞪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狠狠地瞪着他。 她却不知,她早已红了耳朵红了脸,这副模样,不过是徒增几分娇嗔与妩媚罢了。 楚璃的眸光刹那间幽暗了下来,缓缓逼近她。 陆薇被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吓得连连后退,但一下子就抵住了柜子,再也无路可退。 楚璃按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地覆在了某处。 啊啊啊! 陆薇简直要炸了! “还敢不敢耍流氓,嗯?”他咬着她耳朵,低低地说。 我是无意的,你却是故意的!到底谁耍流氓啊! 终究是躲在柜子里,楚璃不敢做的太过火,怕万一真的控制不住要了她,那后果就有些难以预料了。只是拉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摸了几下。 陆薇从来没有摸过男人的这里,只觉得尺寸大得令她害怕,还特别地烫,摸到后面,陆薇已经不记得害羞,只顾着发抖了。 那边终于没了动静,楚璃把吓得不清的陆薇抱进怀里,一摸她脸蛋,发现她居然哭了。 楚璃当即怔住:“你……” 话未说完,被陆薇狠狠一 推,从柜门里栽了出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陆薇都躲着楚璃,原本按她的性子,应该打破砂锅逼到底,逼楚璃承认自己就是那天的青衣才对。可她实在太害怕了,一想到那个骇人的东西,她就觉得自己一定要远离楚璃,不然她会死得很惨。 苏柔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舍馆也找不到她人,问胡夫子,胡夫子说大概是她家人来了,前几天有个人上门给她办理退学。不过因未见到苏柔本人,胡夫子并未答应。 陆薇觉着奇怪,苏柔学得好端端的,为何要退学?不会是她与刘玉这几日冷落她,让她心里不舒坦了吧? 陆薇愧疚了一晚上。 七月中旬,南疆使臣抵达京城,皇帝在政宫的麒麟殿设宴为友国使臣们接风洗尘。 是的,此时的南疆与北梁还算交好,贸易往来很是频繁,可是在陆薇的印象中,这一年南疆并未造访北梁。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她刚被册封为郡主不久,南疆那边便差人送来了贺礼,这自然是对太后的示好,也埋下了日后太后勾结南疆陷害楚璃的隐患。 为什么会来了使臣?总不会是来给她庆贺册封之喜的。 很快,陆薇便知道了答案。 接风宴,陆家也收到了邀请,与后宫女眷的宴会不同,这是奉圣上的名义,乔氏让陆卿请了假,一家四口盛装去了麒麟殿。 陆卿已经知道了苏柔退学的事,神色恹恹的。 “囡囡的亲事都定下了,卿儿的可有眉目?”陆相国问妻子。 乔氏温声道:“我瞧那吴家小姐,温柔娴静,才貌双全,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吴小姐,她前世的大嫂,这辈子就算没与大哥一见钟情,也还是阴差阳错入了娘亲的眼。 就像太后没册封她,她也还是做了安郡主,命运之神奇,妙不可言。 陆相国赞同地点头:“那孩子我见过,确实不错。” 陆卿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听到。 陆相国与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叹了口气。 麒麟殿是专门用来接待外国使臣的地方,共一正殿、二偏殿、三花园,偏殿多为使臣们的居所,今日的宴会设在正殿的大堂。 堂内金碧辉煌,以汉白玉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四根盘龙金柱拔地而起,稳稳地撑住房梁。金龙雕刻栩栩如生,每一片龙鳞的纹路细致到了极致,犹如自然生长 的一般。金龙以黑曜石为目,口含夜明珠,气势逼人。 正对着大门的尽头,拾阶而上,中央为帝后宝座,两旁稍下的位子为南疆皇室的宝座,而其余的使臣们,则与北梁的一样,坐在台阶下方两侧的席位上。 陆薇等人到这边时,殿内已经热闹非凡了,不少千金们坐在席位上窃窃私语,眼神瞟向台上的方向。 陆薇顺着众人目光望台阶上看去,帝后已经到了,皇帝与一位年纪相仿的南疆皇室相谈甚欢,霍皇后则是客气地与身边的妙龄少女说着话。 那少女虽换上了南疆的服饰,可陆薇仍是一眼认了出来:苏柔。 陆薇万万没料到苏柔竟是南疆人,还是个皇室,难怪那么优秀。 陆薇再看向大哥,发现大哥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大哥以为苏柔是个没有后台的小女子时,愿意放下门楣去追求她,可如果对方是南疆的皇室,他就有些配不上了。 陆卿眸光暗淡地移开视线,与家人入了席。 霍皇后让人把陆薇请了上来,拉着陆薇的手道:“你们是同窗吧?” 陆薇看了苏柔一眼,点点头:“是,苏小姐……呃……就坐我旁边。” 霍皇后笑道:“我听公主说了,你待她极好。” “公……公主?”陆薇瞪大了眸子。 苏柔略一欠身:“南宫柔,之前多有隐瞒,请陆小姐见谅。” 陆薇忙起身,回了一礼:“公主殿下言重了,你微服私访,隐瞒身份也是应该的。” 自己甩了她几天脸子,她不会记仇啊? 陆小薇的心里有点儿打鼓了。 前世她没去广文堂上学,不认识南宫柔,也不知南宫柔进了广文堂没,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冒冒失失地把人得罪了。 “哈哈,小女顽劣,给大哥添麻烦了!”那位南疆的中年男子抱拳说。 他既唤南宫柔小女,想必就是南疆的现任皇帝了。陆薇前世到南疆时,这位皇帝已经过世,是他的嫡长子继承皇位,所以她未曾见过他。 皇帝拍了拍南疆王的肩膀,笑道:“郴(音同陈)弟是把朕当了外人吗?侄女儿来朕这里别说玩几天,就是一辈子住下又有何不可?” 敢情苏柔,不对,南宫柔进广文堂的事,皇帝是知道的。 想想也对,北梁好歹是军事大国,若叫一个异国公主悄无声 息地混入帝都,就太让人耻笑了。 南疆也不会这么干,让人觉得他们是在往北梁安插细作就不妙了。 陆薇告别霍皇后与南宫柔,回了自己席位。 陆卿的情绪不大对,喝了两杯酒,喝到第三杯时,陆薇拦住了他:“干嘛呀,大哥?想借酒消愁,还是想以酒壮胆呀?” 陆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她早知苏柔是个公主,打死她都不会给苏柔甩脸子好吗?不过奇怪呀,她前世嫁到南疆皇宫,怎么没见过苏柔呢?是苏柔已经出嫁了,所以不在宫廷了吗? “南疆的公主可真漂亮呀。”隔壁的一位夫人感慨道。 北梁皇室的容貌已算十分出类拔萃了,但就女眷而言,还真没哪位成年的公主或王女胜过她,倒是楚璃长得太妖孽,姿容在她之上。但楚璃是男的,谁会把一个男的拿去与女子比美? 陆薇问陆相国道:“爹,南疆皇室来干什么的?” “据说是七公主在北梁玩得流连忘返,南疆王亲自来逮女儿回去的。” “那南疆王挺宠爱七公主的嘛,她生母是谁呀?” “南疆的皇后。”陆相国道。 原来是皇后的女儿,难怪南疆王亲自来逮人了,嫡出的公主,可不是庶公主们比得上的。 “皇后来了吗?”陆薇又问。 陆相国一笑:“我发现你对七公主的事很感兴趣啊?” 我感兴趣个什么?我是在替你儿子刺探“敌情”!陆薇哼了哼,吃了一颗荔枝道:“她是我同桌呀!我俩在内学堂可好了,还一起进了击鞠队呢。” 陆相国显然已听说了七公主以苏柔的身份进入内学堂的事,没生出疑心,说道:“皇后来是来了,不过舟车劳顿,路上又病了一场,不知会否缺席今日的晚宴。” “哦。”陆薇朝大哥挤眉弄眼,丈母娘也来了,好生表现哦。 南疆的苏皇后终于还是来了,穿着一件天青色的华服,内着一条杏色曳地长裙,暮光自她身后射来,照得她如一只振翅的青鸾。 她姿容妍丽,身姿婀娜,半点瞧不出是个孩子的母亲,岁月不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美得张扬、艳惊四座。 只是若细看,不难发现她的容貌,似乎与霍皇后的有三两分相似。 霍皇后惊到了,徐徐地站起身来 。 陆薇看向一旁的爹娘,竟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再看其他人,除了南疆的使臣们,唯一还算镇定的就是皇帝了。 殿内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 苏皇后迈着优雅的步子,拾阶而上,先与北梁帝后见了礼,随后坐在南疆王的身侧,南宫柔见到她,很是高兴,乖乖地坐到了她旁边。 皇帝清了清嗓子,向众人介绍了苏皇后,之后,命尚仪局奉上歌舞,殿内刹那间热闹了起来。 陆相国感慨:“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薇眨眼,瞥了瞥皇座上的几人:“苏皇后吗?她是挺像皇后娘娘的,不过也没爹说的那么像。” 陆相国摇头:“不是像皇后娘娘。” 陆薇挑眉:“那是像谁?” “淮南王妃。” ☆、第 58 章 陆薇对淮南王妃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传闻上,真正见面是不曾有过的。陆薇时常在宫里听人说淮南王妃又在床上躺了多少多少天,是个身子骨弱的,乃至于生下楚芊芊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所以父亲说苏皇后像淮南王妃,陆薇是无法想象究竟有多像的,只不过刚刚大家都一副震惊无比的样子,想来与父亲的感觉一样,都被这种相似度吓到了。 什么人能这么像呀?又不是双生子,别是—— 唉,怎么可能是? 圣上都说对方是苏皇后了,那对方就一定是苏皇后。 陆薇喝了一口果酿,观看歌舞去了。 楚璃与楚芊芊是在宴会开始了一刻钟后到场的,许是苏皇后太像从前的淮南王府,是以,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楚璃,想知道他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让大家失望了,楚璃牵着妹妹的手步入大堂,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他一贯清冷,不谙世事,对帝后也不过分亲热,想来南疆使者,亦引不起他半分好奇吧。 众人略有些失望地移开了视线。 楚璃一袭白衫,窄袖,紧束玉带,看得出身材极好,极富力量,却又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大块头,十分迷人与耐看。他容颜精致自不必说,殿内有国色天香的苏皇后、倾国倾城的七公主、妩媚多姿的舞姬,无一人压得住他的容貌。 只是,谁能料到这么“冰肌玉骨”的人,居然长了一个那么吓人的大凶器呢?! 陆薇不由地想到了那日的羞窘,掌心又开始隐隐发烫。 楚芊芊穿过正在热舞的人群,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给所有人都行了个见长辈的礼。 乔氏温柔一笑:“真乖。” 陆薇如往常那般,想捏捏楚芊芊的小脸蛋,刚一抬手,想起这只摸过某人的大凶器,赶紧换了一只手。 楚芊芊爬到她腿上坐好,拿了一颗荔枝递给陆薇。 陆薇剥了壳,把又白又滑的荔枝喂进她嘴里。 “那位是……”苏皇后看向相国府的席位问。 南宫柔轻声道:“我同窗,陆薇,前几天刚册封了安郡主,芊芊很喜欢她。” 苏皇后端起茶杯,不再说话了。 楚芊芊吃了几颗荔枝,捂住小屁屁:“尿尿,尿尿!” 陆薇忙 抱起她,走出了大堂。 麒麟殿什么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恭房太远,陆薇抱着楚芊芊,绕了半天也没绕到,陆薇觉得自己是迷路了。真够丢脸的,活了两辈子的人,居然在皇宫给迷路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以前虽常出入皇宫,可大多在后宫,再不济就是政宫的相国殿,麒麟殿是专门款待外国使臣的,她一次都没进过。 “安郡主是迷路了吗?”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得让人想沉溺的声音。 陆薇抱着楚芊芊转过了身,就看到一袭青衣的苏皇后在一个侍女的陪同下徐徐走来。少了在大殿上的张扬气度,此时的她,反而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陆薇给她行了一礼:“皇后娘娘。” 对于苏皇后能认出自己,陆薇并不感到诧异,苏柔就坐苏皇后身边呢,能不给介绍自己吗? 苏皇后温柔地点了点头,看向陆薇怀里的楚芊芊,眸光微动:“这位是淮南王府的千金吧?真可爱。” “芊芊,这是南疆苏皇后。”陆薇示意楚芊芊给对方打招呼。 楚芊芊陌生得看着苏皇后,无动于衷。 苏皇后轻轻地走了过来,眸光有些激动:“能不能让我抱抱?” 陆薇是没什么意见的,可楚芊芊认生,一头扎进陆薇怀里,半点不让抱。 陆薇干笑了两声:“芊芊有点认生,您别见怪,等玩熟了,她就会让您抱了。” 苏皇后垂眸笑了笑:“小孩子都这样,本宫怎么会见怪?本宫还有事,先告辞了。” “您慢走。”陆薇行了一礼,目送苏皇后离开,一直到对方消失在花园尽头,陆薇才古怪地吸了口凉气。总觉得苏皇后好像有点失望呢,为什么呢?就因为芊芊不让她抱吗? 还有,她前世在南疆,没见过苏太后。是苏太后已经薨逝了,还是单纯地没召见她? 不懂。 陆薇挠挠头,不想了,抱着楚芊芊去了恭房。 纾解完的楚芊芊很兴奋,提着裙裾,在园子里欢快地跑了起来,东看看,西瞅瞅,后面发现了一个秋千架,便更不愿回大堂了。 陆薇在后面推她,将她推得高高的,她喜欢得尖叫。 玩起来倒是胆大,陆薇心想。 不知玩了多久,陆薇累了,坐在一边的草地上歇息。 楚芊芊精 力旺盛,自顾自地玩。 此时夜幕完全降了下来,星光在穹顶闪烁,辉映着人间的灯火,大堂内传来鼓乐声,喧闹而遥远。 陆薇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还是家乡好啊,星空都比南疆的美。 正欣赏着,忽然一道暗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凝眸一瞧,竟是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白皙如玉的肌肤,五官硬朗,桃花眼里精光闪烁,唇角大大地咧着,像是在笑:“小美人~” 一听这声,陆薇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南疆王! 不对,现在应该叫南疆太子。 前世姑祖母就是把她嫁给了这个男人。单论容貌,南疆太子是挑不出错儿的,身份也够尊贵。给他做宠妃,其实也不算亏待了自己。只是一想到自己是被“卖”过去的,她便说不出的膈应,一直到死,都没与南疆太子圆房。 此人的人品也有些一言难尽,尤其在男女之事上—— 陆薇的面上闪过一丝警惕,想赶紧起来,却被他虚虚地压着,他一手撑在她腰侧,另一手扣住了她要去推他的手。 “太子殿下请自重。”她低喝。 南宫珏挑起她下巴,邪魅一笑:“哟,知道孤呢。” 陆薇一把推了过去,却再次被他及时抓住,他笑得莞尔:“都说北梁水土养人,孤原是不信,如今见了,才知自己错了。这等标致的小美人,放眼整个南疆,也挑不出一个来呢。” 这才是入宫的第一天吧,人都没认全,便敢随意调戏良家千金,不愧是南疆太子,这一点倒是与前世出奇的一致。 陆薇的心头掠过一丝恶寒:“太子殿下想怎样?” 南宫珏恣意地说道:“孤看上你了,你说孤想怎样?” 不要脸! 陆薇没好气地说道:“太子就不问问我是谁吗?是你招惹得起的人吗?” 南宫珏耸了耸肩:“你便是公主又如何?孤要你,你们皇帝还会不给吗?” 皇帝本就是个为了友邦能奉献女儿的人,皇后的女儿都被他拿出去送人了,如今宫里剩下的都是庶公主,就更不值一提了。 陆薇定了定神,正色道:“我不是公主,但招惹我,会比招惹公主更麻烦。” “哦,怎么麻烦?”南宫珏显然不信。 “这种麻烦 。”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南宫珏瞳仁一缩,不等做出反应便被人从后面提起来,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他痛得大叫,两名贴身护卫冲了上来,因皇宫不许带刀,他们便挥着拳头砸向了来者。然而他们根本没碰到楚璃的衣角,便被楚璃击中软麻穴,死狗一般地趴在了地上。 南宫珏勃然变色:“你是谁?” 楚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说话,眸光冷若寒潭。 南宫珏被看得心里一阵打滚:“我是南疆太子,啊——” 楚璃一脚踩断了他左手骨。 像踩着一颗白菜,冷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陆薇惊得捂住了嘴,印象中优雅清冷的堂正师兄,原来也有如此暴力的一面,这才一个照面呢,他就把南疆太子的手给打断了。若不知对方是谁倒罢了,可南疆太子明明自报了家门,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璃的眸光阴翳如修罗,缓缓踩上了南宫珏的右手:“这只,碰了没?” 南宫珏失声大叫:“没没没!我这只手绝对没碰她!放开我!放开我!啊——” 南疆太子的惨叫惊到了附近的宫人,宫人连忙禀报了皇帝,两国帝后神色匆匆地赶来。 看到儿子与护卫们全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南疆王面色就是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珏“哭着”把楚璃控诉了一遍:“儿臣根本没有招惹他,他就把儿臣给打了!父皇,儿臣的手已经没有知觉,八成是断了!” “你胡说!”此时的陆薇已经从草地上站起来了,被楚璃挡在身后,听到南疆太子血口喷人的话,忍不住走了出来。 南宫珏没料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尽有胆量在两国帝后站出来,果真与南疆的女人不同。他心头冷笑,嘴上却赖皮道:“我没胡说,我的手就是断了!被他打断的!” 陆薇眉头紧皱:“那也是因为你调戏我,世子他为了救我,才与你们起了冲突!” 南宫珏嗤了一声:“我几时调戏你了?” 陆薇眸子一瞪:“你不承认?” 南宫珏冷笑:“你说我调戏你,有证据吗?” 陆薇目光扫了扫秋千的方向,楚芊芊不见了,刚刚应该就是芊芊发觉不对,才悄悄把楚璃叫过来的。楚璃把楚芊芊留在了内堂,肯定是不愿她牵扯其中,莫说楚璃 如此,便是她,也不愿将个孩子扯进来。 陆薇掀起袖子:“我的手腕被你捏红了。” 南宫珏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捏你!” 陆薇气得跳脚:“你这人……简直无赖!” 南宫珏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碰过陆薇,两个侍卫也信誓旦旦,一时间,倒叫旁观者不知该信谁的好了。 陆薇气不打一处来:“你没做亏心事,世子干嘛要打你?他疯了不成?” “是啊,他干嘛无缘无故地打我呢?我根本从来没有见过他,你知道为什么吗?母后。”南宫珏意味深长地望向了苏皇后。 苏皇后的睫羽颤了一下。 霍皇后温声道:“侄儿顽劣,我代他向南宫太子赔不是了。” 南宫珏显然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妥协。 这倒不是他不肯霍皇后面子,实在是一国太子被个世子揍了,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皇帝看了楚璃一眼:“你断了南宫太子的手骨,便折了自己的手骨赔给南疆太子赎罪吧。” "皇伯伯请慢。"楚楠自夜色深处走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陆薇与楚璃一眼,冲皇帝行礼道:“刚才的事,我看到了,确实是南宫太子羞辱安郡主在先,二哥事出有因,还望皇伯伯宽恕二哥。” “你真看到了?”皇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知道欺君之罪的后果吗?切莫为了袒护你二哥,就编造谎话来骗朕。” 楚楠福身:“侄儿不敢。” 南宫珏哼了哼,想说楚楠一派胡言,被南疆王狠狠一瞪,闭了嘴。 楚楠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他的地位与南疆太子是同等的,南宫珏可以质疑楚璃,却最好别对楚楠不敬。 皇帝淡淡地牵了牵唇角:“南宫太子想必只是与安郡主开个玩笑罢?” “那是那是!”南宫珏连连点头。 皇帝又道:“那就是淮南王世子自己误会了,罢了,断手就不必了,自己去领一百军棍。” 一百军棍打下来,谁受得了啊? “皇……”陆薇刚一开口,被霍皇后拉住了手,霍皇后微微摇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再求情,反而会适得其反。 “一场误会而已,意思一下就够了。”苏皇后握了握南疆王的手,温柔地说道:“臣妾听闻柔儿在广文堂时,颇受璃世子照顾。” 南疆王点头,反正他也不是故意要针对楚璃,楚皇帝表足了态,他顺手推舟替七公主还个人情也未尝不可。 他正要替楚璃减轻些刑罚,楚璃淡淡地开了口:“一百军棍,楚璃领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完啦 ☆、第 59 章 政宫地下有一处小型的水牢,传闻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那时前宫还不叫政宫,并不是六部官员们行政的场所,前宫的主要职能是皇帝给上朝与处理公务所用。那座水牢原也不是用来囚禁外头的罪犯,而是作为犯错的御林军进行处罚的地方。 到了今朝,政宫不再是皇帝一个人的政宫,那么多官员进进出出,时不时听到地牢里传出惨叫,文官们都瘆得慌,联名给皇帝上了折子,具体哪一任皇帝陆薇不记得了,反正据说是十分体恤官员们的心情,下旨把地牢给封了。 今天为了杖责楚璃,牢门竟重新被打开了。 陆薇站在牢门外,数着里头的响动,一棍又一棍。 楚楠捂住她耳朵,她把他的手拿下来:“我数数,免得他们打多了。” 楚楠心头一涩,却根本无法反驳什么,今天的事,是他们欠了二哥的。 一百棍打完,楚璃被两名侍卫架了出来。 二人的脸上都有些不忍,其中一人道:“对不住了,楠世子,安郡主,圣上下令,我们不得不从。” 今天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璃是无妄之灾,如果说殴打别国太子是罪,那轻薄本国郡主难道就不是?凭什么不罚南宫珏,只罚楚璃?侍卫都明白的道理,皇帝又如何理不清?不过是他心里,从未想过要把这一碗水端平罢了。 楚楠不便言圣上的不是,叹息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把人交给我,你们退下吧。” 二人把已经晕厥的楚璃递到楚楠手中,楚楠搂住他,担忧地唤道:“二哥!” 南宫珏带着四名贴身护卫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先前两名已经去疗伤了,这四人都是新面孔。 南宫珏不知从哪儿弄了把折扇,把玩着它,邪魅一笑:“哟,这就打完啦?没少打个几十棍吧?” 陆薇恶狠狠地瞪着他,少打几十棍,她倒是想呢,但可能吗? 南宫珏的左胳膊吊了个绷带挂脖子上,他把扇子往绷带里一放,腾出右手来,要去摸楚璃的鼻息。 楚楠扣住了他手腕,双目如炬道:“南宫太子不想这只手也废掉,就乖乖地拿回去。” 南宫珏被楚楠的力道钳制得无法动弹,挣扎了几下,知道怕了,悻悻地翻了个白眼:“你倒是松手啊。” 楚楠冷冷地松开了他,他赶忙抽回手甩了两下,确定完好无损,才轻咳一声,傲慢地说 道:“我想看看这家伙死了没有,要是没死,你们给我带句话给他,这一百军棍只是孤的开胃菜,折断了孤的手,孤不会这么轻易地算了的!” 楚楠冷笑:“正好,我也有话想告诉南宫太子。你轻薄我未婚妻,这笔账,我也不会轻易地算了!” “未、未婚妻?”南宫珏瞪大了眼,看看陆薇,“你说这丫头是你的……” 楚楠凑近他,在他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危险的声音道:“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北梁未来的皇后,南宫太子,恭喜你,你踢到板子了。” 南宫珏整张脸都白了。 “你是公主又如何?孤要你,你们皇帝还会不给吗?” “我不是公主,但招惹我,会比招惹公主更麻烦。” 当时他觉得这丫头在诓他,但如果她是楚楠的未婚妻,那就的确是下一任的皇后。 皇帝能卖女求荣,美其名曰和亲固邦,但皇帝绝不会卖掉自己国家的皇后啊! 难怪这丫头那般顶撞自己,皇帝都没训斥她一句,敢情这丫头的身份大着呢! 楚楠把楚璃送回了淮南王府。 园子里的事,陆家已经知道了,对那狗屁太子简直鄙视到了骨子里,因而也格外感激楚璃的挺身而出,才使得女儿幸免于难。当陆薇提出要去淮南王府探望楚璃时,几人没有任何犹豫地应允了,陆相国还把太后赐给小儿子的伤药拿给陆薇,让她一并带去。 临行前,乔氏突然叫住了女儿:“你记得也看一下芊芊,我瞧那孩子被奶嬷嬷抱走时情绪不大对。” 陆薇点点头,去了。 这件事受伤最大的其实是楚芊芊,她从小不知道爹娘长什么样,与哥哥相依为命地长大,哥哥在她的生命中,既是哥哥,也是父亲,她对哥哥的依赖,与寻常孩子对父亲的依赖并没有任何不同。而陆薇的出现,尽管她自己没意识到,但确实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弥补了母亲的角色。 一日之间,“母亲”当着她的面被男人欺负,“父亲”为救“母亲”被打成重伤,她吓得在屋子里尖叫。 陆薇赶到那边时,她已经把嗓子都叫哑了,奶嬷嬷无计可施,坐在一旁无声垂泪。 陆薇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没事了,芊芊,没事了,我回来了,哥哥也回来了,我们都好好儿的。想去看看哥哥吗?” 楚芊芊怔了一下,没尖叫了,看着陆薇,半 晌,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陆薇把楚芊芊抱到楚璃的屋子,楚楠刚给他上完药。芊芊的尖叫他也听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以往看到芊芊,芊芊都是与二哥在一块儿,虽不爱说话,但挺安静的,没想到闹起来这么可怕。 二哥带芊芊,挺不容易的吧。 他自己没经历过这些,他妹妹又是在爹娘庇佑着长大的,所以他不明白一个孩子到底是心里难过成什么样了才会闹成这样。 不过幸好,哄住了。 他站起身,把床前的位子让给了二人。 陆薇抱着芊芊走过去。 楚芊芊看着哥哥昏迷不醒,又想哭了,陆薇忙抚摸着她后颈,轻轻地道:“哥哥没事,哥哥是睡着了,明天天一亮,他就会醒的。” “那哥哥疼吗?”她哽咽着问。 陆薇红了眼眶,鼻子微微地发酸:“不疼,哥哥很勇敢,不怕疼。” 楚芊芊似乎是释然了,小手圈住陆薇的脖子,小脑袋埋进了陆薇颈窝。 陆薇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很让人安心。 陆薇抱着楚芊芊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楚芊芊睡着了。 今天的事给她带来的伤害太大,她睡得不安稳,小身子一会儿抽一下,有时还会睁开眼,看到陆薇还在,又闭上眼睡了。 陆薇放不下心来,让红蕊自己回了相国府。 “楠世子也请回吧。”她看向楚楠。 楚楠哼了哼:“媳妇儿在哪儿,我在哪儿。” 陆薇垂眸,绕了绕挂在腰间的流苏,低声道:“楠世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世子!世子!王妃让您回去!”楚楠的侍从匆匆走来,打断了陆薇的话。 楚楠皱眉道:“你去回禀母妃,我今晚留下来照顾二哥。”又凑近陆薇,“媳妇儿你要和我说什么?” 不待陆薇回答,侍卫又急急地说道:“不是啊世子,您再不回去,恐怕就见不着王妃了!” 楚楠面色一变:“出了什么事?” 侍卫道:“王妃喝多了点酒,从台阶上摔下来,脑袋都摔破了!” 楚楠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怎么会这样?” 侍卫挠头:“好像……好像是被南疆太子的事气到了,所以多喝了几杯,世子,人命有关,您赶紧回去看看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楠不得不离开了,他担心二哥不假,希望陪着陆薇也真,可那是他生身母亲,她出了事,他无法坐视不理:“我看过母妃了再来。” 陆薇点点头,目送他出了院子,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才不信庆阳王妃会真的不小心。 楚楠回了王府,一进院子便火急火燎地往庆阳王妃屋子冲:“母妃!母妃!” “别叫了,别叫了,在呢,吵死了。”庆阳王妃慢悠悠地打了帘子出来,面色红润、毫无无伤。 楚楠就是一怔,随机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凉,转身就走! 庆阳王妃厉喝:“你给我回来!明知圣上忌惮你二哥,与他撇清关系都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往前凑!你是想造反吗?! 他把南宫太子伤了,你与他走这么近,是想告诉天下人,你讨厌南宫太子吗? 你想干什么?破坏两国邦交吗? 我警告你楚楠,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门,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 下半夜的淮南王府,冷清得有些寂寥。 陆薇不困,陪了楚芊芊一会儿,到对面去看楚璃了。 圣上下令,侍卫不敢轻慢。那一百军棍,每一棍都实打实地落在了楚璃的身上。 二哥是混军营的,曾给她说过,有些军棍虽然打得人皮破血流,却骨肉不伤;而有的但见皮肤红肿,却大受内伤。 不知楚璃是属于哪一种。 她在床前缓缓地坐下,楚璃的脸苍白得一丝血色,上半身穿着一件白色亵衣,薄薄的衣料贴在肌肤上,隐约露出背肌的轮廓。他下面盖着一块大大的纱布,不知是不是挨了板子的缘故,屁股挺翘的。 陆薇想揭开纱布瞧瞧他的伤势,又觉得不大方便。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趁他昏迷把他“裤子”扒了,大概又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误会了。 陆薇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忍不住,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揭开了他身上的纱布。 “陆小姐!有人来看世子,说是您的朋友。” 门外突然响起奶嬷嬷的声音,陆薇吓得赶紧把揭了一小半的纱布盖了回去! 奶嬷嬷入内,温声道:“陆小姐,可要把人请进来?” 陆薇拍了拍怦怦跳动的心口,差一点就被奶嬷嬷抓了“现行”,太险了太险了! 陆薇定了定神 ,语气镇定地问道:“是我的哪个朋友?可说了名字?” 奶嬷嬷答道:“她说自己姓苏。” 苏,苏柔吗? 想到苏柔对楚璃的种种关注,陆薇觉得苏柔不上门探望才叫奇怪。她叹了口气:“请进来吧。” ……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出一个精致的下巴,又白又光泽,是个姑娘家没错。 “七公主,你来了。”陆薇站起身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缓缓合上门,摘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来的却并不是苏柔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谁呢谁呢? 一更 ☆、第 60 章 陆薇万万没料到会在淮南王府看到南疆的苏皇后,瞧苏皇后的穿着打扮,应是不愿让人认出来。一个他国皇后,深更半夜地进入宗亲府中,传出去,的确有些不像话。 可是,她为什么要冒险过来呢? 压下心头的困惑,陆薇恭敬地行了一礼:“是七公主拜托您过来的吗?” 苏柔心悦楚璃,想来探望看看的伤势,但自己又被父皇管得太紧,因而拜托了母后,这么想好像……勉强说得过去? 苏皇后微微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过来的,世子还好吗?” 陆薇讶异地看了苏皇后一眼,不太理解苏皇后的意图,但还是客气地回答她道:“多谢苏皇后记挂,世子杖责完便晕过去了,一直没苏醒,听大夫说,要看看这几日会不会高热,若是不高热便问题不大。” 意思是还没度过危险期。 苏皇后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我能去看看他吗?” “这……”陆薇张了张嘴,硬生生在苏皇后期盼的眼神,把把那句楚璃没裤子呢,您就这么进去看他合适吗压回了肚子,“您请吧。” 苏皇后进了屋。 陆薇也打算跟进去,犹豫了一下,把脚抽了回来。 苏皇后在里头待了一刻钟,出来时没有任何异样,一身优雅的气度,像是天生的凤凰。她冲陆薇颔了颔首道:“有劳安郡主照顾世子了,不知道楚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今天吓到了吧?” 也很关心芊芊呢。 陆薇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避重就轻道:“芊芊受了惊吓,回来后哭了一会儿,现在已经就睡下了,您要看看她吗?” “好。” 苏皇后在楚芊芊的屋里也坐了大约一刻钟,这次出来时,鼻尖有些红,她迅速戴上斗笠的帽子子::“我来过之事,还望安郡主不要声张。” “我明白。”陆薇没多问什么,送她出了王府。 苏皇后离开后,陆薇回到楚璃的屋子,发现桌上多了一瓶金疮药,应该是苏皇后留下的。陆薇扒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比她的与大夫开的都浓上许多。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大半夜的来看楚璃已经够蹊跷了,还留了一瓶上等的金疮药。陆薇决定等明日大夫验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给楚璃用。 …… 天蒙蒙亮时,楚璃从昏睡中 醒来了,恢复意识的一瞬,如火烧一般疼痛席卷而来,他眉头微微一皱。睁开眼,看到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发髻已有些凌乱,珠钗上的金流苏轻轻地贴在白皙的脸蛋上,另一侧的脸蛋压在手背上,被挤出一小坨肉,粉嘟嘟的,小嘴儿张开,有晶莹的口水流了下来。 就这么睡了一整夜吗? 楚璃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融化,不由地勾了勾唇角,抬手,抚上她脸蛋。 陆薇半梦半醒,感觉脸蛋痒痒的,抬手扒了扒。 楚璃微微一笑,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握在了掌心。看她脸蛋红润润的,忍不住凑过去香了一个。 脸上又痒痒的了,陆薇再次抬手去挠,抬了几次没抬动,忽然就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楚璃面含微笑地看着她,俊美得不真实的脸上隐隐浮现出几丝苍白,眼神里是少有的温柔。 陆薇呆呆地看着,心跳都漏了一拍。 楚璃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睡得好吗?” 陆薇机械地点头:“呃……好、好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楚璃的笑意越发深邃了,拿着她柔软的小手,枕在了自己脸下。 冰凉的肌肤贴上手背的一瞬,陆薇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他给握住了,也不知他握了多久,难怪她想挠个脸都挠不成。 陆薇打算把手抽回来,楚璃轻轻一嗯:“别动,疼。” 那声音透着淡淡的慵懒,仔细回味,又仿佛有那么一丝撒娇的意味。 陆薇果真不动了,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楚璃与她横,一百个她都挡得回去,可他忽然这般温顺,她反而不知拿他怎么办了。 如此静坐了良久,陆薇的眸光扫过他身上的纱布,那纱布其实很大,连他的脚都罩住了,可只要一想到纱布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陆薇就尴尬得不行。 他若睡着,不知她在,倒还罢了,偏眼下他已经醒了…… 陆薇的眼睛简直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楚璃轻轻勾起唇瓣:“害羞了?” 陆薇的小耳朵红透了,低下头,嘀咕道:“你没穿裤子。” “哦,你知道的呀。”楚璃玩味儿地看着她。 见惯了他一本正经地耍流氓,冷不丁弄出这么暧昧的调调,倒叫陆薇好生不习惯。 陆薇飞速瞄了他一眼,见他唇角 勾着,眼底全是笑意,心里不平衡了,没穿裤子的人又不是她,她害羞个什么劲儿呀? 陆薇坐直了小身子,盯着那只被他压在脸下的手,心道自己纯粹是可怜他是个病号才没一巴掌扇飞他的。 楚璃今天的笑容好像特别多:“就这么守了我一整夜?” 他刚醒,声音犹自带着一丝沙哑,其实是非常撩人的,再配上那迷死人的笑意,陆薇觉得就算是个和尚,这会子怕也要俗念大动了。 陆薇赶紧撇过脸,不再看他那张惑人的容貌:“我是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守着你。”事实确实是不小心睡着的,不过不小心睡着的前提是,她担心楚璃夜半高热,所以在屋子里坐得久了一点。 楚璃仿佛是信了,轻轻地嗯了一声,那淡淡的鼻音,听得陆薇心都酥了。 已经决定不再看他的陆薇又不小心瞟了一眼,他大概是嫌热,微微扯了扯亵衣的领子,从陆薇的角度,恰巧能看到他精致如玉的锁骨,锁骨往下,是一片紧实而健硕的胸膛…… 陆薇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这男人,怎么哪儿哪儿都好看呀? 楚璃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暧昧一笑:“还要看吗?”他边问,边抬手去解扣子,趴着的缘故,解起来并不方便,但这样,反而多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陆薇窘得手都不给他握了,连忙背过身子:“谁、谁、谁要看你了?” 不多时,楚芊芊醒了,第一件事便是来看哥哥,她抱着一个小布偶,光着脚丫子,站在了楚璃床前。 “哥哥。”她脆生生地唤他。 楚璃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流氓气息,露出干干净净的笑容来:“嗯,在呢。” “你好了吗?”她抱着布偶问。 楚璃轻声道:“快好了。” “疼不疼?”她眨巴着眸子。 楚璃宠溺一笑:“不疼,哥哥不怕疼。” “陆姐姐也说你不怕疼。”楚芊芊彻底相信陆薇的话了,上前在楚璃额头上亲了一下,“哥哥要快点好。” 楚璃温柔地点了点头。 楚芊芊抱着布偶,由奶嬷嬷带下去洗漱。 早饭后,陆薇差人到广文堂请了假。 王府的丫鬟像是一日之间全都人间蒸发了似的,给楚璃喂药是她、喂楚璃吃饭是她、给楚璃擦脸是她,就连上药,也差点成了她。 提到药,她把苏皇后的金疮药递给了楚璃。 楚璃看了看药瓶,眉心一蹙:“南疆秘药?谁给的?” “你只看瓶子就能知道南疆药啊?”陆薇把苏皇后深夜乔装打扮来探访的事儿说了,“……她走后,我就发现桌上多了一瓶药,应该……是她给的吧?” 楚璃懒懒地嗯了一声,随手将药丢到了桌上。 陆薇看看他,又看看险些明显被嫌弃的药瓶,纳闷道:“这药有问题吗?” 楚璃没有说话。 陆薇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清了清嗓子,问:“你说她为什么会来看你呀?是不是她儿子把你害成这样,她过意不去啊?” 楚璃冷笑:“又不是她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呀。”陆薇摸了摸下巴,“你昨天仔细看了她没有?” 楚璃淡道:“我看她做什么?” 陆薇就道:“我爹说,她和你娘长得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我觉得这种猜测很荒诞,但有没有那么一丝可能,她其实是你娘……的孪生姐妹呀?” “孪生姐妹?”霍皇后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贴身女官点头:“没错,除了孪生姐妹,还会有谁长得那么像?” 霍皇后哼了一声:“本宫是霍家长女,霍家有没有双生子本宫会不清楚吗?霍冰明明就是单胎,何来双生?” 女官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可是她们真的太像了。” 霍皇后剪了一朵牡丹,□□花瓶:“是像,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言之过早。” 御花园中,苏皇后坐在花团锦簇的牡丹中,悠闲地剪着花,她穿着一袭金色华服,华丽美艳到了极致,端的是人比花娇。 霍皇后的眸子眯了眯,扬起笑脸,缓缓走了过去:“原来苏皇后也喜欢牡丹,和本宫那位已经过世的妹妹兴趣一样呢。这片御花园的牡丹便是当年穆母妃在世时,为本宫的妹妹种下的。” 苏皇后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淡笑着说道:“是吗?霍皇后把当年的事记得如此清楚,想来是与妹妹的感情十分要好了,那昨日妹妹的孩子被无辜杖责,怎不见霍皇后出面,帮自己侄儿一把?” 霍皇后在她身边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究竟是谁?” 苏皇后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扬了扬手,宫女们放下篮 子退下了。她一边挑选着牡丹,一边道:“我能是谁?自然是南疆的皇后了。” 霍皇后神色一肃:“不可能,本宫不信世上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你是霍冰。” 苏皇后慢悠悠地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姐姐?”霍皇后狐疑地看向了她。 苏皇后剪下一朵牡丹,放进了地上的篮子:“我丈夫叫你丈夫大哥,我难道不该叫你姐姐吗?或者,你更喜欢大嫂?” 霍皇后定定地看着她:“你口中的丈夫,是指曾经的淮南王,还是如今的南疆王?” 苏皇后扭过来,莞尔一笑:“有关系吗?谁不都是把你丈夫叫大哥?” 霍皇后猛地倒退了两步:“你是霍冰!你就是霍冰!你没死!你做了皇后!” ☆、第 61 章 霍皇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御花园的,尽管早在心中有了那样的猜测,可真正被证实的一瞬,还是让她如同被惊雷给劈到了一般。 死了五年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世上?还变成了南疆尊贵无比的皇后。 她不知道自己该震惊霍冰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还是震惊霍冰是怎样俘获了南疆王芳心的。 当年,她亲眼看着霍冰下葬,这怎会是假的呢? 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霍皇后带着疑惑,奔向了皇帝御书房。 皇帝正在与陆相国商议南疆使臣的要事,看到霍皇后神色匆匆地进来,陆相国识趣地告了退,皇帝把手中的折子放到一旁,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后来御书房,可是找朕有要紧事?” 皇帝的声音异常冷静,将霍皇后衬托得越发狼狈。 霍皇后定了定神,难以置信地说道:“圣上,臣妾的妹妹没死!” 皇帝淡淡地拿起那个被自己放回去的奏折。 霍皇后被他的无动于衷弄得一愣:“圣上,臣妾的妹妹,淮南王妃,她还活着,就是南疆的苏皇后。” 皇帝翻开了折子,声音比先前低沉了几分:“南疆时辰要在北梁参加完楠儿与安郡主的定亲宴再走,皇后若是无事,多想想定亲宴的事吧,切莫再出现上一回的冲突了。” 皇帝的反应太冷淡了,冷淡得出乎霍皇后的意料,霍皇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心中,忽而涌上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测:“圣上,您……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皇帝顿了顿:“那是南疆的苏皇后,不是北梁的淮南王妃。” 若是皇帝不是与她打了一圈太极才说的这番话,她或许就信了。 霍皇后到底是霍皇后,片刻的功夫便已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端庄地行了一礼:“臣妾思妹心切,让圣上见笑了。定亲宴,臣妾一定会全力准备的。” 圣上,您不承认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验明她的正身。 …… 楚璃年轻,底子好,没出现大夫担忧的高热症状,修养几日后已能勉强下床。 陆薇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他光明正大地将搂住陆薇的肩膀,半边的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陆薇被压得胸闷气短:“你……你是不是还是不能走啊?” 他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不是 走得好好的?” “你这是走吗?是我在走好不好?”陆薇快被压死了,“换个人行不行?” 楚璃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哦,我这是为谁受的伤?” 死穴,妥妥地点了她的死穴! 陆薇咬牙,把不甘咽进了肚子,一手拉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手揽住他精壮的腰身,承受着他的“压迫”,在花园艰难地前行。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仿佛难耐的喘息声,听得楚璃浑身燥热。 楚璃握住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陆薇察觉到了肩膀上的异样,顺势看了看他的手:“怎么?你是不是不舒服了?那今天就先走到这儿吧?大夫说你不用操之过急,还是得以静养为主。” 言罢,未得他回应,陆薇朝他的脸看了过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却是把陆薇的小心肝儿都吓抖了。 这、这、这什么眼神啊?像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你……”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发现因走路拉扯的缘故,自己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大半,大片的肌肤露在外头,肚兜里春光乍泄。 她忙捂住了胸口,低叱道:“你往哪儿看?!” 楚璃收回了目光,一本正经地说道:“已经看完了。” 陆薇气得跺脚:“流氓!” 楚璃低头,唇瓣碰了碰她粉嫩嫩的小脸蛋。 陆薇炸毛得跳了起来:“你干嘛?” 陡然失了支撑,楚璃险些栽倒!稳住身形后,脸色都白了一圈,随机瞠目看着陆薇,微微露出一抹笑来:“耍个流氓。” 陆薇:“……” 受伤之后的楚璃变得让陆薇难以招架,以前好歹是闷骚,死鸭子嘴硬,她还能与他怼上已怼。如今倒好,又无耻又无赖,还各种无辜温顺小绵羊,她就算是怼他,也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极了。 要不是她一直守着楚璃,确定楚璃没有发烧,她几乎要怀疑楚璃是烧坏脑子了。 楚璃伤了屁股,不能坐,吃饭都得趴着,陆薇端了粥来,一勺一勺地喂他。 今天厨房熬的是红糖薏米粥,这种粥不浓稠,一勺勺得特别干净,可每一次陆薇喂楚璃时,楚璃都会含着勺子舔一舔,粉红的舌尖在白玉小勺上轻轻地扫过,说不出的撩人。 陆薇觉得,就算是女人, 也不能把一碗粥吃得这么撩人。 “好苦。”楚璃突然皱眉。 “哭吗?怎么会?红糖熬的呀。”陆薇嘀咕完,下意识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的呀。” “我再尝尝。”他迫不及待地说。 陆薇忙舀了一勺喂给他,他吃完,餍足地舔了舔唇瓣:“甜的了。” 终于反应过来被占了便宜的陆小薇:“……” 下午,陆薇被霍皇后的贴身女官宣去了皇宫。 “灵芝姑姑,你知道皇后娘娘宣我去做什么吗?”该不是发现了她在淮南王府照顾楚璃的事,所以要向她问责吧? 灵芝莞尔一笑:“安郡主不必紧张,娘娘是想问问璃世子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没别的意思。” “娘娘……知道我在淮南王府呀?”陆薇低低地问。 灵芝笑道:“娘娘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娘娘是世子的姨母,世子有人照顾是好事,娘娘只会高兴,不会苛责。”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她与楚楠虽未正式定亲,不过在不少人眼里,已将她看作庆阳王妃未来的世子妃,这个风口浪尖儿上,她实在不宜与楚璃来往。只不过楚璃是为她伤成这样的,芊芊也需要她的照顾,她又得了爹娘的应允,才每日放学后往淮南王府去。 可这是她的立场,不是霍皇后的。 霍皇后既然想讨好楚楠,就不该在这种事情上犯楚楠的忌讳。 她却好像支持自己与楚璃来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陆薇猜不透霍皇后的心思,只得老老实实随杜女官进了凤禧宫。 霍皇后正跪坐在茶室的地板上插花,她面前摆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整齐地罗列着几捧新鲜牡丹,并一些满天星与剑兰。 陆薇脱了鞋,桌素白足衣缓步而入,给皇后行了个礼:“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平身吧,坐。”霍皇后笑着指了指对面的垫子,陆薇跪坐在垫子上,霍皇后捡了一朵牡丹插进掐丝珐琅花瓶中:“郡主喜欢插花吗?” 陆薇恭谨地说道:“不太精通。” “本宫像你这么大时,也不大喜欢。” 陆薇睫羽颤了颤,没说话。 霍皇后和颜悦色道:“本宫有个会种牡丹的妹妹,她种的牡丹能让孔雀开屏。” 陆薇眨了眨眼,孔雀开屏不是为 了求偶么? 霍皇后好似没注意到陆薇的疑惑,又剪了一朵牡丹道:“她插花插得很好,本宫跟着她学,慢慢地也就会了,郡主觉得本宫的花插得怎么样?” 陆薇觉得挺好看的,就点了点头:“很有意境。” 霍皇后笑了笑,垂下眸去,选了一朵剑兰:“世子伤势如何了?” 陆薇答道:“能下床走一会儿了,大夫说,月底就能好得差不多。” 霍皇后把剑兰剪得不大满意,扔了,又拿起另一朵:“本宫拜托过行刑的侍卫,让他们手下留情,破的是皮肉,未伤及筋骨。” 陆薇欠了欠身:“原来是娘娘的恩德,娘娘慈悲。” “本宫的妹妹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本宫照顾他一些是应该的。”霍皇后叹了口气,“本宫的妹妹走得早,本宫心里一直都很难过。对了,郡主应该没有见过淮南王妃吧?” 陆薇摇头。 “妹妹她身子骨弱,不常出来走动,不怪你见不到她。”霍皇后对杜女官道:“把淮南王妃的画像取来。” “是。”杜女官躬身退出,片刻后,拿了一幅画像回来。 画中的女子穿着天青色长裙,坐在房中,静静地修建着牡丹的花枝。 女子靡颜腻理,优雅娴静,唇角微微地勾着,似一抹青涩又妩媚的风情。 陆薇的目光停留在女子的面容上,惊艳又复杂。 霍皇后笑着问:“郡主可也觉得淮南王妃美?” 何止美?简直是国色天香。 但陆薇震惊的不是她的美,而是那张几乎与苏皇后一模一样的脸。 若非霍皇后一口一个本宫妹妹,陆薇大概会以为霍皇后是错拿成了苏皇后的画像。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爹娘的震惊,的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霍皇后不动声色地拿起了一朵牡丹:“世子被罚的那晚,苏皇后来向本宫打听淮南王府的住址,说南疆太子胡闹,害世子受了责罚,她想上门给世子赔个不是,不知后面去了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走剧情呀走剧情 ☆、第 62 章 陆薇抚摸着画册的手一顿,讶异地看向了霍皇后,霍皇后正垂眸修剪着牡丹,好似方才只是随口一问。 若是苏皇后不曾提醒她,别将她暗访淮南王府的事说出去,她恐怕这会儿也随口一答了。 她挠了挠小耳垂,很是诧异地说道:“苏皇后上门给世子赔不是了吗?什么时辰呀?是不是我去淮南王府之前?” 那晚,楚璃是先与楚楠回了淮南王府,而她是禀明了爹娘后才上的马车,自然比楚楠要到的晚,楚楠是在她到了之后才走的。 如果苏皇后是在她抵达王府前拜访的楚璃,那么,楚楠一定见到了她。 可事实上,楚楠并未见到。 陆薇这个回答,等于在告诉霍皇后,她也没有见到,她第二天才离开的王府,所以苏皇后那晚不可能去过王府。 霍皇后温柔地笑了笑:“那可能她又决定不去了吧。” 陆薇装模作样地抱怨道:“唉,苏皇后也真是的,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我大哥二哥要是敢在外头那么放肆,早被我爹娘打断腿了!” 霍皇后噗嗤一笑,摇了摇头:“你这孩子……” …… 从凤禧宫出来,陆薇觉得自己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前世,因为姑祖母的缘故,她不喜欢霍皇后,这一世她摒弃了偏见,发觉霍皇后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女人,对她也好,相处起来,有种娘亲的温柔味道。 然而就在刚才,那一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生生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才知道,霍皇后温柔的气质下,藏着一颗凌厉又冷静的心。 她不信苏皇后会向霍皇后打听淮南王府的住址,这种小问题,随便问个宫女都能知道,根本不必捅到霍皇后面前。 霍皇后明显是在诈她,霍皇后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到底想查证什么? 陆薇闷头朝前走,路上有宫人向她行礼,她全都没瞧见,满脑子都在回忆自己方才的言行,是否露出了一丝一毫的异样。 怎么说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纵然不能变聪明,至少也得谨慎些,否则,就活该再死一次了。 事出蹊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楚璃知道,或许他能猜透霍皇后的心思。 她着急去淮南王府,然而有时你越急着做什么,越是做不了什么,她刚走出宫门,便碰到了仿佛一直在等她的庆阳王妃。 庆阳王妃掀开帘子,示意她上车。 陆薇大概猜出庆阳王妃找自己干嘛的了,硬着头皮上了车,坐下后,欠了欠身:“王妃。” 庆阳王妃淡淡地笑道:“最近忙着给你和楠儿张罗定亲宴,倒是许久没与你说体己话了,在广文堂还习惯吗?” “习惯。”陆薇正襟危坐。 庆阳王妃亲自给陆薇倒了一杯茶:“别紧张,我找自己儿媳说说话,又不是要吃人。” 陆薇干笑,接过茶杯饮了一口。 庆阳王妃道:“难得我今日有空,你也闲着,一起去给你挑一套首饰吧。” 无缘无故地买什么首饰啊?跟长辈逛街什么的,真的好尴尬。 陆薇讪讪地笑道:“王妃的好意,我心领了,首饰就不必了。” 庆阳王妃又递给她一盘点心:“你是我儿媳,我想给你送点东西,难道都不行吗?” 陆薇拿了一块蟹黄酥:“我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你今天没空?”庆阳王妃问。 “我……” 不待她答,庆阳王妃就道:“又要去淮南王府吗?” 果然来了。 陆薇放下杯子与点心,难为情地站了起来,像个犯了错等待训斥的孩子。 庆阳王妃的脸色好看了些:“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我也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我知道你与淮南王世子是清白的,但你既已与王府有了婚约,就该像个有婚约的样子。 这一次的事,楠儿与我说了,楚璃是因为你才受的伤,你过去探望他是应该的,我不怪你。 芊芊年幼,又无爹娘疼爱,你过去照顾她,也属情有可原,我也不怪你。 不过,凡事都得有个轻重缓急,有个度。楚璃既已度过了危险期,芊芊也没什么大碍了,你也就不必再每日往淮南王府去了。王府那边,我会送上厚礼,感激楚璃的相救之恩。” “好一个送上厚礼,难道在庆阳王妃眼中,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只值一点所谓的厚礼?” 车外,陡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似是带着笑,却令人不寒而栗。 车帘被从外掀开,楚璃的身影映入了二人的眼帘。 他坐在轮椅上,素白衣衫,如玉如云。 庆阳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下马车,淡笑一声道:“是 璃儿啊,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就出来了?伤势痊愈了吗?” 楚璃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说道:“我倒是不知淮南王府几时那么穷酸了,竟劳烦五婶给我送东西。” 庆阳王妃的眸子紧了紧,笑道:“淮南王府富甲天下,自是不缺我那点东西的,婶婶也是想尽点心意而已,上次在麒麟殿的事,婶婶还没来得及好生谢你呢。” 楚璃面无表情道:“这都过去七八天了,五婶是在忙什么没有来得及?” 这不是就是一句客套话吗?谁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庆阳王妃皮笑肉不笑道:“没去看你是婶婶的不是,你别生婶婶的气。你来皇宫是有什么事吗?那婶婶不打搅你,晚些时候一定登门去看你。” 楚璃道:“五婶有事就先走吧,安郡主留下。”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陆薇就是一怔。 庆阳王妃牵了牵唇角:“璃儿,你找安郡主有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 楚璃毫不客气地道:“我为什么要说给你听?” 庆阳王妃极少被人如此冒犯,气得险些绷不住,印象中,楚璃虽然冷冷清清不理人,却也不曾咄咄逼人,今天,当真好生让她下不了台来。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安郡主是我未过门的儿媳,你说呢?” 楚璃冷笑:“哦,还没过门啊,那五婶怎么把她当个受气包来训?她欠了五婶不成?” 庆阳王妃眸光一凉:“楚璃!” 楚璃微微欠身:“五婶慢走。” 庆阳王妃揉了揉快被气炸的心口:“郡主,上车。” 楚璃淡道:“我说过,她留下。” 庆阳王妃终于绷不住了:“楚璃你不要太过分!” 楚璃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一天没正式定亲,她就一天不是庆阳王府的人,五婶没资格管束她。” 庆阳王妃不想与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计较,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可他光天化日之下,抢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实在让她咽不下这口气。 “你是不是一定要带她走?” “是。” 庆阳王妃走近楚璃,俯下身,看着他眼睛道:“璃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薇是楠儿的未婚妻,而楠儿是未来的国君,你父王已经这样了,别步你父王的后尘,明白吗?” 楚璃握紧了拳 头,淡漠地看着她:“五婶,慢走。” 庆阳王妃最终还是离开了。 陆薇的紧绷的身子终于舒展开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早上还疼得走不了路的楚璃:“你怎么来了?” 楚璃没说话。 陆薇蹲下身,趴在他轮椅的扶手上,巴巴儿地望着他道:“你伤口不疼啦?” 楚璃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陆薇挠了挠小耳朵:“疼你还来呀。” 楚璃推着轮椅转过去,陆薇狗腿地握住手柄:“我来推我来推!” 楚璃沉吟了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陆薇挑眉:“谁呀?” “去了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要崛起啦 今天的更完啦 ☆、第 63 章 玉峰山,又名大峰山,位于京城以东十里之外的地方,层峦叠翠,郁郁葱葱,钟灵毓秀,半山腰处有一座玉峰寺,寺庙不大,却香火鼎盛。 几个月前,陆薇便是慕名而来,想到玉峰寺上一炷香,结果半路无聊,溜达到后山抓袍子玩儿去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一次地回到这里。 马车停在陆薇曾经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地方,一处清净的、花香四溢的别院前。 陆薇走进去,怔怔地望着满园花圃:“你当初就是把我从这里丢出去的呀……” 她这么漂亮,晕在一堆牡丹之上,多国色天香啊,这人是冷血还是怎么,居然舍得把她给丢出去?! 不过这至少说明他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没了分寸的男人。 看在他还算“正经”的份儿上,原谅他了! 楚璃伤势未愈,走起路来十分艰难,陆薇没上前搀扶他,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说不上来为什么,从一踏上马车,他的情绪就不对劲了,半点没有往日的无赖与流氓,忍着屁股痛,规规矩矩地颠簸了一路,眼神都没在她身上乱瞟一下,更惶论对她动手动脚了。 他正经得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人。 走过花圃,是几间清净别致的屋子,与外头的小别院并无二致。陆薇不知道楚璃要带她来此处见什么人,每间屋子都转悠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古怪地挠了挠小耳垂:“世子,你不是说要带我见个人吗?是谁呀?是不是还没来?” 楚璃朝她伸出手,她愣了一下,抿抿唇,把小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楚璃牵着她走进书房,这间书房空荡荡的,除了一张书桌与一排书柜,别的什么都没有,连把椅子都看不到。 楚璃在柜壁上按了按,书柜竟然缓缓地向右移开了,里头是一个漆黑而狭长的通道。 陆薇张大了嘴:“密室啊!” 楚璃带着陆薇进了通道,书柜门沉沉地合上,完全暗下来的一瞬,过道里打开了几扇石窗,每个窗子里都放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过道里有了清润的光亮。 借着光,二人一路前行,七万八绕的,地势越走越低,气温越来越冷。 陆薇捏紧领口,不自觉地往楚璃身上靠了靠。 楚璃眸光微动,捏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不知 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过道的尽头,进入一间仙气缭绕的石室。 墙壁上,镶嵌着八个金龙的脑袋,每条龙的嘴里都含着一颗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这样的龙,陆薇在麒麟殿也曾见过,但麒麟殿金碧辉煌,并不显得狰狞,这儿光线幽淡的缘故,竟生生让人生出了几分可怖的感觉。 陆薇怯怯地抱住了楚璃的胳膊。 楚璃拍拍她的手,轻声道:“过来。” 陆薇随着他走了过去,这才看见石室的正中央居然有一个巨大的玉石棺材,那些“仙气”便是从棺材里散发出来的,里头躺着一个男人,与楚璃的容貌极其相似,却比楚璃年长,穿着一件青色道袍,双手交叠平放在肚子上,他面容安详,看上去,就如同刚刚睡着一样。 “这是……”陆薇看向楚璃。 楚璃道:“我父王。” 陆薇讶异地张大了嘴:“你父王?” 前世她是见过淮南王的,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姑祖母寿辰,淮南王前来向姑祖母贺寿,她向前给淮南王请了安。 淮南王的样貌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十分的随和爱笑。 后面淮南王妃过世,淮南王先是一蹶不振,之后撇下年少的儿子与尚在襁褓的女儿云游四海去了,再也没回京城。 一直到楚璃登基,到她死,都没听说过淮南王的消息。 却原来,是早已躺在了这冰冷的玉棺中。 “我听说王爷是游历山河去了,还曾对他颇有微词。”陆薇的心里掠过一丝自责,想问王爷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又恐挑起楚璃的伤心事,强忍着没问,改为道:“王爷他看着像是睡着了,他还活着吗?” 楚璃淡淡摇头:“不知道算不算活着,有呼吸与脉搏,却永远无法醒来,像个活死人。” 陆薇听得一阵难过:“王爷这样多久了?” “五年。” 五年。 这么说,芊芊出世的那一年,他就变成活死人了,那一年,恰巧也是淮南王妃过世的一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呢? “帝后知道吗?”陆薇小声问。 楚璃点头:“知道,皇室的人都知道。” 陆薇张了张嘴:“那他们怎么没让你继承王位?”一般来说,只有上一任王去世,世子才能继承王位,但淮南王情况特殊,明显没有苏醒的可能,应该立即让楚璃 继承他父王的衣钵才对。 想到了什么,陆薇问:“芊芊不知道这件事吧?” 楚璃顿了顿,点头。 如此,陆薇就明白了。如若继承王位,势必要公布淮南王的消息,比起淮南王是个再也醒不过来的活死人,楚璃更愿意让楚芊芊相信父王在外游历山河。 王爷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薇心中有一百个疑惑,却一个都不敢说出口。 楚璃想告诉她,自然会告诉她;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又何必逼他? 陆薇抿了抿唇,看向楚璃道:“你要不要和你父王单独待一会儿?我去那边等你。” 楚璃松开了陆薇的手,陆薇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走进了过道。 不是她怕死人,事实上淮南王也算不得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死人,她只是很害怕那样的楚璃,浑身都被一种巨大的悲痛笼罩,她也被传染,心会跟着他疼。 她找到一个角落,背靠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 楚璃定定地看着玉棺中的人,附身,理了理他的衣襟,将他袖口的褶皱抚平:“父王曾说过,我若是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带她过来看你。是相国府的千金,我知道你不喜欢相国府的人,不过没关系,你喜不喜欢我都不在意。 芊芊前段日子生病了,是她照顾的。她照顾得很好,比你和霍冰都好,你们没能为芊芊做的,她为芊芊做到了。芊芊很喜欢她,我也喜欢。 青龙令我拿走了,我等了这么多年,一直在等你醒过来,但现在我等不下去了。 父王曾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却觉得,退一步万劫不复。 如果没有你当初的一味忍让,又何来淮南王府如今的艰难? 我不想像父王那样,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 楚璃从父王怀中取出了青龙令,自此,世上再无淮南王楚峥,只有淮南王楚璃。 …… 夜深,风凉,政宫内一片静谧。 陆相国处理完公务,自相国殿出来,路过摘星楼时,仰头瞧见顶楼站着一个人,似乎是钦天监的李监正。他笑着打了招呼:“大半夜了,李监正还不回府,又在观星呢?” 李监正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困惑地摇头:“怪,怪,怪啊。” 陆相国一笑:“怎么怪了 ,李监正?” 李监正缓缓地走下摘星楼,对陆相国拱手一福:“相国大人。” “不必多礼。”陆相国扶了扶他的手,望向浩瀚的星空道:“李大人适才可是又观测到什么奇怪的天象了?” 李监正道:“紫微星暗淡无光,而天枢与瑶光闪烁其华,成争辉之势,实在是有些古怪啊。” “何解?”陆相国虚心请教。 李监正望向星空道:“紫微星是圣上的星宿,紫微星亮,则龙气盛;紫微星暗,则龙气弱。天枢、瑶光乃北斗七星中的贪狼星与破军星,此二星一首一尾,相生相克,平时有紫微星压制,只能成诸侯之势,而一旦紫微星弱下来,压不住天枢与瑶光,那此二星宿的主人,便也有了帝王之气啊。” 陆相国的面色就是一变,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是说……” 李监正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再说了。 …… 八月底,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便是淮南王世子楚璃继承王位,淮南王重病不治的消息也渐渐不胫而走,京城炸开了锅一样,很是热谈了一阵子,一直到第二件大事发生,楚璃与前任淮南王的舆论才慢慢淡了下去。 八月三十一号,庆阳王世子楚楠与相国府千金陆薇定亲,在王府设定亲宴,邀请了帝后、南疆使臣以及亲朋家眷前来赴宴。 得知妹妹定亲,陆铭特地快马加鞭,从军营赶来参加妹妹的“喜宴”。 “还是嫁了那混小子啊!”陆铭捏了捏妹妹的脸蛋,他是练家子,力气大,随手一捏便把陆薇的脸上捏出了几道红印子。他看看妹妹的脸,又看看妹妹胸前鼓起的小包包,突然意识到妹妹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他能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小哭包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陆薇画上精致的妆容,着粉色束腰罗裙,外面是一件正红色的牡丹透明纱衣,头戴青鸾玉珠冠,阳光一照,玉润珠明。 乔氏看着仿佛从年画上走下来的女儿,高兴得合不拢嘴儿。 陆薇在由乔氏与哥哥们的陪同着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真是卡死我了,抱歉抱歉,现在才写完。 今天的更完了,小天使们明天见。 推荐基友安然一世古言甜宠文《重生贵女养成》有兴趣的去看看! 【简介】 前 世穿成贵女,一手好牌被她打成了烂牌,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再世重生,一切回到了起点。 世家豪门,爹娘疼爱,哥哥宠溺,还多赠了一个空间。 这样的好日子哪里去找? ☆、第 64 章 楚楠与陆薇的定亲宴选在庆阳王府举行,为表达对这门亲事的看重,皇帝与霍皇后皆莅临了现场。这次宴会是由霍皇后与庆阳王妃联手准备的,尽管眼下楚楠是个世子,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在不久的将来,甚至更快,楚楠便会被过继到霍皇后名下,成为她与皇帝唯一的嫡子,这一次的宴会,权当是生母与继母的一次交接了。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二人交接得还不错。 此次定亲宴可谓是权贵云集,南疆使臣也在应邀的行列。事实上,离开南疆之前,众人便得到了安郡主与庆阳王世子定亲的消息,算得上是有备而来。 定亲宴设在王府的明月殿。明月殿与麒麟殿的布景类似,坐席也与麒麟殿的一般无二,两国帝后与南疆太子、七公主坐在台上,其余人坐下台下两侧的席位上。 不得不说,两国皇室的容貌都相当的出众,不过若真严格论起来,女眷中,苏皇后最国色天香,而男人中,则以楚皇最为出色,毕竟楚家出美男,历代便是如此。传闻前任淮南王在世时,拥有天人之姿,艳绝天下,皇帝虽比不上淮南王,但相较于南疆王,还是强了不少。 这可惜这位帝王不爱流连后宫,简直让三千佳丽哭碎了芳心,就连霍皇后贵为他发妻,所得到的也不过是几分疏离的敬重而已,真正的情爱,从未自他身上感受过。 相较之下,苏皇后就幸福多了。南疆王一双眼睛全长在她身上,殿内的舞姬个个儿花容月貌,他愣是连瞅都没瞅一下,一会儿为苏皇后剥荔枝,一会儿喂苏皇后吃点心,把她宠得跟自己女儿似的,不,确切的说,他女儿都没这般受宠过。 “嗯。”苏皇后皱了下眉。 南疆王关切道:“怎么了,梓潼?” 苏皇后闭紧唇瓣,难受地嗯了两声,南疆王一看便懂了,宠溺地笑了笑,把手伸过去,苏皇后将咬破的荔枝核吐在了他手上。 这一幕落进霍皇后眼中,霍皇后再也没了吃荔枝的心情,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仙尊一般的丈夫,烦闷地喝了一口酒。 此时的京城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苏皇后在殿内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便到外头走走。 宫女要随侍,被她拒绝了。 她独自漫步在开满白色木芙蓉的小道上,人比花娇,美如壁画,满园秋色都成了她的陪衬。 霍皇后慢悠悠地走来,含笑说道:“这么多年了,妹妹还记得王府的路呢。” 苏皇后捏起一朵木芙蓉,笑了一声没有理她。 霍皇后也不气恼,走到她身边,看着一簇簇娇艳的花蕾道:“妹妹还在为当年的事怪我吗?” 苏皇后莞尔道:“姐姐问这话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吗?” 霍皇后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神色镇定道:“我是霍家长女,我才应该嫁给未来的皇帝。只是楚峥他没有选择我,他选择了你,我唯有嫁给圣上,但是霍冰,本该嫁给圣上的人是你。” 二十多年前,穆皇贵妃与陆贵嫔同时向霍家提亲,谁都知道四皇子楚峥是最有可能问鼎帝位的,霍家便想将嫡长女霍妍嫁给楚峥,而将嫡次女霍冰嫁给大皇子。 这种事,大皇子没得挑,以他母妃的身份,霍家愿意嫁个女儿给他就不错了。可他不挑,不代表楚峥不挑,楚峥直言非霍冰不娶。后面楚峥成功娶到霍冰,而大皇子则娶了嫡长女霍妍,便是如今的霍皇后。 苏皇后冷笑:“道士说我天生凤命,姐姐就是不信,非要和我抢,抢不了楚峥就抢楚峥的皇位,到头来,姐姐得到了什么?助纣为虐的霍家又得到了什么? 是,本该嫁给圣上的人是我,该承受这一切的人也是我,但楚峥选了我,姐姐,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 你不甘心,你说服爹娘暗投你丈夫,你要抢走我的命格,我只问你,你可满意你得到的?” 霍皇后怔怔地站在原地,浑身犹如坠入一个巨大的漩涡,瞬间被钩心的涌流淹没。 苏皇后回到殿上时,相国府的人到了,陆相国被一群大臣围在中间,轮番祝贺,乔氏与三个孩子坐在相国府的席位上。陆薇今日的装扮格外惹人注目,大红色纱衣笼罩在素白长裙上,如一朵娇艳欲滴的芍药,美得不可方物。 苏皇后笑吟吟地走到相国府的席位前,乔氏忙带着孩子们起身行礼,几人中唯有老二未曾见过她,然老二也未曾见过淮南王妃,因而并不觉得奇怪,只暗道此人生得甚美,如月宫的仙子。 “今天是郡主的大好日子,我略备了薄礼,还望郡主不嫌弃。”她说着,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牡丹玉佩,亲手给陆薇戴上,“这是我夫君送给我的新婚礼物,是从三生石上凿下来的,郡主戴上它,一定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 这块玉佩只有一半,但做工十分的精致,陆薇欠了欠身:“多谢皇后娘娘。” 苏皇后回了自己的席位上,不多时,南宫柔与 南宫珏也走了过来。 陆薇已经知道二人并非苏皇后的亲生骨肉,不过俨然南宫柔是真心敬重苏皇后,而南宫珏则有些不好说了。苏皇后宠冠后宫,又还在能够生养的年纪,万一诞下一儿半女,南宫珏的地位怕是要受到威胁。南宫珏一边要防备苏皇后,一边又不得不孝顺苏皇后,这个太子,其实是做得有些憋屈的。 “郡主。”他拱手,打了个招呼。 陆家人全都警惕地看着他,陆铭更是站起身来,将妹妹挡在了身后。南宫珏轻薄妹妹那日,他虽不在场,可事后听家人提起来,也是气得不轻。 这家伙要是胆敢再打他妹妹注意,他便是豁出一条命,也要给他一点教训! 南宫珏拍了拍手里的折扇,说道:“上次的事是个误会,孤唐突了,特地来给安郡主赔不是,还请安郡主看在小七的份儿上,原谅孤一回。” 陆薇是不想原谅这家伙的,不过大哥喜欢七公主,他只当是给大哥面子了:“看在七公主的份儿上,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南宫柔微微地笑了笑。 陆薇把南宫柔拉到身边:“你坐吧,我都好久没与你说话了。” 南宫柔挨着陆卿坐下,陆卿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南宫珏笑着看了众人一眼,对陆薇道:“那时孤不知道郡主就是楠世子的未婚妻,若是知道,孤一定不与郡主开那些玩笑了。为聊表歉意,孤特地为郡主与楠世子的定亲宴备了一份大礼。”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大,几乎整个殿堂都听到了,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他,他爽快一笑,对门外拍了拍手:“抬进来!” 两名南疆的侍卫抬了一个巨大的金笼子进来,笼子里竟然是一对丹顶鹤。 丹顶鹤在民间被喻为仙鹤,是仅次于凤凰的一品鸟,其地位比青鸾的还要高,毕竟青鸾虽好,与凤凰一样,都只存在于传闻中罢了,而丹顶鹤却是实实在在能被人捕捉到的神鸟。 仙鹤是吉祥、尊贵与长寿的象征,只是北梁仙鹤少,几乎没人能捕捉到,南宫太子一送便是一对,可见真的有心了。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南疆王夸道:“不是我夸珏儿,他为了捕到一对仙鹤,还在山上受了伤呢。” “哦?是侄儿亲自捕获的?侄儿有心了。”皇帝的笑意更深了。 南疆王笑道:“未来太子 与太子妃定亲,珏儿不敢马虎。” 皇帝敬了他一杯酒,笑着没有说话。 楚楠在外头被年轻的公子们灌了一大圈酒,进殿时,脸上红艳艳的,他一眼看到了席位上的陆薇,眼神就是一亮,快步走了过去:“媳妇儿!” 陆薇被他弄得一怔,一旁的人全都笑了。 楚楠赶紧给乔氏与两个哥哥打了招呼,岳母、大哥、二哥叫得老亲热了。 陆薇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你喝酒了。” 楚楠带着醉意,一笑:“他们老灌我,不过你放心,我只喝了一点点,我清醒着呢,我等下还要和媳妇儿点吉祥灯的。” 吉祥灯是北梁皇室特有的祭祀习俗,一般用于帝后大婚、立储、新帝登基,楚楠如今还不算北梁太子,没资格点吉祥灯,除非有帝后的首肯。看来对于这次订婚宴,帝后二人都寄予了厚望。 前世她可没点吉祥灯,这辈子点了,说不定真的要做皇后了。 但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呢? 她甚至想逃,但帝后的赐婚,不是她说不要就不要的,公然抗旨的罪名,陆家担不起。 …… 楚璃是在仪式开始的前一刻带着楚芊芊过来的,他如今已贵为淮南王,除帝后外,众人纷纷向他行礼,他的坐席也被安排在了离帝后最近的位子。 他伤势已痊愈,从陆薇面前走过时,看都没看陆薇一眼。 陆薇垂下眸子,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楚芊芊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爬进她怀里:“陆姐姐你要嫁人了?” 陆薇点点头。 “是嫁给我哥哥吗?”楚芊芊天真地问。 陆薇沉默了。 殿内的歌舞撤下,开始摆放吉祥灯,众人好奇地围了上去,陆薇胸口有些闷,缓缓地走出了大殿。 “小姐。”红蕊跟上来。 陆薇淡道:“你别跟着了,我就随便走走。” 陆薇走到了偏殿的花园中,望着满园怒放的木芙蓉,说不上来为什么,胸口堵得慌。 楚璃走了过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有如实质,落在她身上,压住她本就发堵的胸口,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撇过来:“你来干什么?” 楚璃淡道:“来恭喜你。” 混蛋! 流氓耍得那么好 ,关键时刻,一点本事都没有,只会认怂! 陆薇捏紧了帕子:“多谢王爷,我也恭祝王爷与郡主早日修成正果。” “借你吉言。”楚璃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陆薇气得哭了。 …… 大殿中央,四条盘龙玉桌上,一盏精致的金色吉祥灯挂在四龙中央,楚楠携了陆薇的手,定定地站在吉祥灯前。 皇帝自高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面带喜色地看了众人一眼:“今日,是庆阳王世子楚楠与相国府千金定亲的大好日子,这桩婚事,是太后亲自下的懿旨,朕与皇后亦十分赞同,点完吉祥灯,这桩婚事便成了。在仪式开始之前,朕有一个重大决定要宣布。 诸位爱卿都知道,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忧心国事,冷落了后宫,致朕已至知天命之年,仍子嗣单薄,未免江山后继无人,朕决定将淮南王世子楚楠过继到皇后名下,以我北梁嫡皇子之名,立为储君。” 陆相国带头跪地:“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早对楚楠继承太子之位心知肚明,压根儿不感到突兀,有陆相国带头,后边响起了一大片万岁千岁的声音。 楚楠笑容满面地捏了捏陆薇的手:“媳妇儿,等点了吉祥灯,你就是太子妃了。” 皇帝对太监点了点头,太监朗声道:“点吉祥灯——” 有宫人将专用的香烛递给楚楠,楚楠与陆薇一起握住了香烛。 楚楠冲陆薇灿灿一笑,陆薇垂着眸子,手突然一松,楚楠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手紧握住香烛。 谁知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笼子里生龙活虎的仙鹤,突然狠狠撞向铁笼,巨大的声响压过了殿内的一切声音,众人纷纷朝铁笼望去,仙鹤撞得头破血流,几名胆小的千金吓得尖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南宫珏忙跑到了笼子旁,让人打开了铁门,他想控制住仙鹤,奈何为时已晚,在铁门打开的一瞬,两只仙鹤便已经在笼子上撞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所有人瞠目结舌。 南宫珏一脚踹翻了看守笼子的庆阳王府侍卫:“到底怎么搞的?好好的仙鹤怎么自己撞死了?” 侍卫跪地:“奴才不知,请南宫殿下恕罪啊!” 婚宴上见血腥本就是件不吉利的事,何况死的还是一对仙 鹤,这简直是大大的凶兆,但因仙鹤乃南疆太子所增,在场之人并不敢妄言他的过错。 南疆王的脸色沉了下来:“珏儿,你的仙鹤到底怎么了?” 南宫珏急道:“儿臣也不清楚啊,父皇,刚刚儿臣将仙鹤交到郡主手上时还好好的。” 陆薇忙道:“我没碰仙鹤。” 陆铭拦在妹妹身前,将众人质疑的目光挡了回去:“南宫太子将仙鹤赠与妹妹以做订婚贺礼,但妹妹根本连碰都没碰一下,直接交给了庆阳王府的侍卫。” 侍卫也没动过仙鹤,他不过是给安排了一个地方儿摆放笼子,他自己则一直守在三尺之外的地方。 楚璃淡淡地开口了:“南宫太子,今日乃我北梁太子与未来太子妃的订婚宴,你让一对仙鹤暴毙在婚宴上,究竟有何企图啊?你来皇宫的第一日,便意图对安郡主不轨,不会是你一直到现在都没对安郡主死心,所以想破坏她与北梁太子的亲事吧?” 南宫珏的脸勃然变色:“你别血口喷人!又不是我把它们弄死的!我送来时,它们明明好好的!” 楚璃不紧不慢道:“可在场所有人,只有你和你的护卫碰过仙鹤,如果不是你们提前做了手脚,仙鹤为何突然在笼中自杀?” “我怎么知道它们为什么自杀?我……我……”南宫珏百口莫辩,他是真的没对仙鹤动任何手脚,鬼知道仙鹤怎么就那样了,从南疆到这儿的途中,仙鹤一直乖巧得不得了,真是见鬼了! 众人虽不敢像楚璃那样直言南宫珏的居心,可在他们眼中,仙鹤的暴毙必然与南宫珏脱不了干系。 南宫珏平白惹了一身骚,跳进黄河洗不清,气得脸都绿了。 他哀求地看向了自己父皇,希望父皇能出面替自己澄清这个错误,可惜他失算了。 仙鹤暴毙,若不是南宫珏干的,那就是北梁人干的,这个时候,若是南疆王公然袒护南宫珏,就等于在说仙鹤是北梁人自己弄死的,却嫁祸给了南宫珏,一来二往的,怕是要激起整个北梁的公愤。 南疆王走下台阶,走到南宫珏面前,一巴掌甩了过去:“没用的东西!养两只仙鹤都养不好!这下好了,出丑了吧?!” 将责任归咎于南宫珏无能,总比承认南宫珏居心叵测强。 但这样就能万事大吉了吗? 楚璃漫不经心地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既然南疆 王认下了责任,又教训了南宫珏,皇帝不好继续揪着不放了,忙让人把这晦气的东西搬了出去。 仪式继续,楚楠与陆薇继续点吉祥灯,但令人感到晦气的是,不论二人怎么点,都无法把吉祥灯点燃。 “怎么回事?”霍皇后伸长了脖子。 杜女官道:“回娘娘的话,好像是点不着。” 吉祥灯之所谓谓之吉祥灯,便是因为它寓意着祥瑞,点燃了便是顺应天命,洪福齐天,祥瑞满堂,反之,则是逆天而为,要遭到天谴。 自北梁开朝以来,还从未出现过点不燃吉祥灯的情况。 霍皇后忙走下了台阶,吉祥灯是她亲自督造的,若是出了事,她就有些说不清了。 霍皇后叫来工匠检查了吉祥灯,灯芯是好的,没没人动过手脚,可就是怎么点都点不上。 南宫珏大快人心地笑了:“哈,这回总不是孤的问题了吧?仙鹤死了你们可以赖在孤的头上,但你们北梁自己的吉祥灯也点不着,是不是这桩亲事根本老天爷就不同意啊?” 苏皇后拢了拢宽袖:“霍姐姐,我听说这盏灯是你亲自督造的,也是你身边的宫人将它摆进王府的,现在它点不燃了,不会也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霍皇后面色一变:“本宫没有!” 苏皇后淡淡一笑:“刚刚仙鹤死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本宫的珏儿的。” 南宫珏一贯讨厌苏皇后,但这一刻,却十分赞同苏皇后的说法:“我母后说的对!凭什么孤送的东西出了问题,就是孤捣乱!你送的东西出了岔子,你就能摘得干净?” “我……”霍皇后被噎得面色发紫,望向皇帝,“圣上,你相信臣妾,臣妾真没对吉祥灯做手脚!这盏灯是好的,工匠也检查了,的确是好的呀!臣妾不知道,它为什么就是点不上!” 如果灯是好的,却点不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天意。 再结合先前仙鹤的横死,这种猜测几乎是最有说服力的答案了。 南宫珏挺直了腰杆:“这下你们该相信孤了吧?孤没对仙鹤动手脚,孤的仙鹤是好的!它们之所暴毙,是因为今天的事,老天爷不同意!” 殿内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 楚璃悠然地捏了捏下巴:“说起来,今天发生了两件大事,不知道老天爷不同意的究竟是哪一件。”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楚璃 。 楚璃不疾不徐地说道:“是不同意楚楠被册立为太子,还是不同意楚楠与安郡主的亲事?” 一到天雷,炸在了楚楠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天啦噜,太难写了,这一段,我从下午两点一直写到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 大家看完了早点休息,晚安,么么啾~ ☆、第 65 章 庆阳王妃的头疼病忽然犯了,楚楠将她送进偏殿的厢房歇息,谁都知道这是一出权宜之计,母子二人入内,怕是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没人诟病什么,毕竟事关重大,作为主人的他们的确应该拿出一套令所有人信服的方案。 “我要娶陆薇。”楚楠斩钉截铁地说。 庆阳王妃就是一愣:“你说什么?” 楚楠凝眸看向她,神色里是从未有种的郑重:“如果一定要让一件事应验不吉之兆,那我选……” 啪! 她话未说完,被庆阳王妃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庆阳王妃所有的力气,刚一打完,庆阳王妃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我看你是被情爱冲昏头脑了!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原本,我不想舍弃陆家丫头的,可眼下看来,非舍弃不可了。” 楚楠眸光一颤:“母妃!” 庆阳王妃捶着胸口道:“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我忍痛将你割爱给别人,自此再不能听你叫一声母亲,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你能成为北梁最尊贵的人!你倒好,如此轻易地便将我的心血付诸流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父王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圣上的感受?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丫头,便把你迷惑成这样了,你为了她,皇位都可以不要,那将来为了她,是不是连命也可以不要?!” 楚楠沉默。 庆阳王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滚的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懂,我跟你父王都是过来人,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爱得天昏地暗,心里除了彼此,什么都装不进去。但是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发现,女人是享用不尽的,皇位才是唯一的。你父王当年口口声声地要与我白首不相离,后来还不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小妾?你喜欢陆薇那样的,母妃就多给找几个那样的,听母妃的话,不要再傻了。” 楚楠并不认为这是自己冲动之下做的决定,倒不是说他不想做皇帝,而是他想了一下失去皇位,与失去陆薇,貌似后者更让他难过。 他垂眸,低低地说道:“母妃,你不要再说了,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克灭吉祥灯、克死吉祥鸟的,一定是我非上苍之选,没资格做北梁皇帝。” 言罢,他走向了大门。 庆阳王妃厉声一喝:“你给我回来!你敢选那丫头,信不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楚楠捏紧拳头:“母妃!你何苦逼我?” 庆阳王妃将他扯进屋:“是你在逼我!一个女人罢了,你想要多少要不到?等你做了皇上,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 楚楠难过地说道:“但她不可能是了。” 若是承认这门亲事违背天意,那么即使日后他做了皇帝,也不可能再让陆薇嫁给自己。 庆阳王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她她,你满脑子都是她!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父王?你父王病得下不来床,要是听说你为个女人连皇位都不要了,他不得活活气死?你做太子是圣上的旨意,你辞去太子之位就是在抗旨!你让圣上的脸往哪儿搁?你是想告诉全天下,圣上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圣上会放过你、会放过庆阳王府吗?你不疼惜你自己,也为庆阳王府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想想!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楚楠转身往外走,庆阳王妃拔下头上的簪子,一把扎进了自己肩膀。 楚楠感受到了异样,赶忙转过头来,就见自己母妃肩上鲜血淋漓,他当即吓白了脸…… 两刻钟后,庆阳王妃在楚楠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她换了套衣裳,步伐优雅,妆容比先前更浓艳了些。 她走到大殿中央,推开楚楠的手,缓缓跪下:“臣妇有罪。” 帝后二人彼此看了一眼,皇帝问道:“王妃何罪之有?” 她忍住肩膀的疼痛与排山倒海一般朝她涌来的虚弱,愧疚地说道:“臣妇隐瞒了楠儿与安郡主八字不合的事情。” “什么?”霍皇后惊讶地捏紧了帕子。 庆阳王妃道:“当初臣妇找了道士给二人合庚帖,道士与臣妇说,此二人都是极贵之命,却并不相宜,不适合婚配。臣妇当时不太相信,觉得定是那道士胡言乱语,央人把他打发了。眼下看来,那位道长并未妄言,都怪臣妇不好,没听道长的劝告。” 有时候,说法比真相重要,有个差不多能下来的台子就够了,谁也不傻。 皇帝皱起眉头,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庆阳王妃几句,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以示惩戒,顺带,解除了楚楠与陆薇的婚约。 订婚宴变成退婚宴,事情转变得太快,打得众人措手不及,已经送出去的礼金又挨个儿地领了回去,人群渐渐地散了,众人同情又惋惜地看了一眼穿着订婚礼服的陆薇,摇摇头,出了明月殿。 被太子“未娶 先休”,以后整个北梁怕是都没人敢要她了。 乔氏险些背过气去,陆相国的脸色十分难看,牺牲她女儿来保全太子之位,楚楠,你好,你很好! 陆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从军营请假,开开心心地来参加妹妹的订婚宴,看到的却是妹妹遭受这样大的委屈! “楚楠你个王八蛋!” 陆铭一个健步迈过去,一拳砸向了楚楠,楚楠没有躲闪,结结实实挨了他一下,被巨大的力道打趴在地上,半边脸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周围的人全都慌了神。 陆铭一脚踹在楚楠的腰上:“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欺负我妹妹的,啊?” 又一脚踹在楚璃的肚子上,“我妹妹惹你们了,啊?当初太后赐婚,你们当太后说的醉话,装聋作哑地不理我们!好哇!那就不理啊!为什么又上门提亲了?提亲了又当众退亲!你们把我妹妹当什么?!” 他对着楚楠拳打脚踢,楚楠被生生揍吐了血,一次也没有还手。 庆阳王妃呵斥道:“你们都傻了吗?还不快拦住他!” 侍卫们又哪里是陆铭的对手?来一个被陆铭撂倒一个。 皇帝也没吭声,今天的确是对不住陆家,陆家不把这口气出了,便是到了太后那边,他也没法儿交代。 “二哥!”陆薇抱住了陆铭的胳膊,着急道:“你别打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陆铭双目发红道:“出人命就出人命!大不了,我把这条命赔给他!” “那我哪里舍得?我已经没了未婚夫,难道还要我再没了哥哥吗?”陆薇这话说得甜,陆铭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狠狠地瞪了楚楠一眼,“你小子以后给离我妹妹远点!我管你是不是太子,敢再欺负我妹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楚楠难过地看向陆薇,陆薇却没看他,挽住二哥的胳膊,低头走出了明月殿。 皇帝清了清嗓子,在陆家人离开后,吩咐贴身总管给楚楠请了太医,安抚了庆阳王妃几句,先行回宫向太后“请罪”去了。 楚璃松开了捂在楚芊芊眼睛上的手,牵着她,朝殿外走去。路过楚楠的身边时,楚楠拉住了他的下摆:“……二哥。” 楚璃冷漠地看向他,他苦涩一笑,嘴角又溢出了血丝来:“如果今天换成二哥,二哥会怎么做?是会放弃皇位,还是放弃陆薇?放弃皇位对吗?反正也没人逼你要皇位。 ” 楚璃面无表情地说道:“有没有人逼是一回事,自己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想要的,谁也不能逼我,我想要的,谁也不能夺走。” 楚楠的唇瓣颤抖了数下:“要是……所有人都反对呢?” 楚璃沉吟片刻:“那就杀光所有反对的人,直到再无反对的声音为止。” 楚楠……不寒而栗! …… “庆阳王妃也太过分了,怎么能隐瞒八字不合这种事呢?幸亏老天预警,不然日后真成了婚,还不知会出什么岔子。”回宫的马车上,杜女官小声地抱怨。 霍皇后眼下已经回过了意来,先前太慌张,没察觉到其中的端倪,在马车里冷静一想,便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回头仔细排查一下,看谁接触过吉祥灯,全都严刑拷问一遍。” 杜女官脸色一变:“娘娘,您是怀疑……” 霍皇后眯了眯眼:“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巧、太巧了,别与本宫说什么天谴,哪儿那种东西?一定是让人动了手脚!” “会是谁呢?”杜女官呢喃。 霍皇后淡道:“端看谁最想得到安郡主了。” “淮南王?”杜女官纳闷道:“那奴婢就想不明白了,就算他能买通咱们身边的人,在吉祥灯上做了手脚,可那对仙鹤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他也买通了南宫太子的人吧?” “他不行,但有人可以。” “您是说……苏皇后?” 霍皇后按着太阳穴,合上了眸子:“看来本宫有必要面圣一趟了。” …… “所以皇后是想把自己撇干净吗?”御书房中,皇帝听完霍皇后指控楚璃勾结霍冰的指控,冷笑出了声。 霍皇后不解,柳眉一蹙:“圣上,您何出此言?”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霍冰是你妹妹,她的儿子做皇帝,比楚楠做皇帝,更让皇后满意吧?” “圣上!”皇帝的话杀伤力太大,乃至于,盖过了亲口承认苏皇后是霍冰所带给她的震惊。 皇帝的面上带着笑:“朕这么多年,只顾着帮扶陆家,对霍家多有怠慢,皇后心里,也是埋怨朕的吧?” 霍皇后面色一白:“臣妾没有啊,圣上!” 皇帝的笑意更甚了一分:“皇后一招,就断了陆家对楚楠的扶持,以后楚楠就只能靠霍家了吧?” 霍皇后赶忙低下头:“臣妾没有这么想过!” 皇帝却是不信她的话,笑着喝了一口茶:“皇后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其实不论是重振霍家,还是扶正楚璃,朕,都不会不同意,但皇后万万不该擅作主张。朕还没死,皇后就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了,朕要是死了,这江山,到底姓楚,还是姓霍呀?” 霍皇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妾冤枉!臣妾绝无勾结楚璃与霍家图谋江山之意!请圣上明鉴!” 皇帝意味深长地问道:“那么,在仪式开始之前,霍皇后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是去偏殿见了谁呢?” 见了……霍冰! 但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看霍冰落了单,单纯想奚落霍冰一番罢了! 她膝行到皇帝跟前,抱住了皇帝的腿,泫然欲泣道:“圣上,你我这么多年夫妻,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清楚吗?我怎么会背叛您呢?” 皇帝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你当初为了皇位,可以背叛最心爱的妹妹,如今为了皇位,也可以背叛自己的丈夫吧?” 霍皇后的心口蓦地被插了数百刀:“圣上!在您的心里,就是这样看待臣妾的?” 皇帝语重心长道:“朕知道,朕对不起霍家,对不起你妹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朕与你的女儿,你会恨朕也是应该的,朕不怪你,但朕也不想再见到你,把凤印交给太后吧,以后没什么事,不用再出凤禧宫了。” 霍皇后简直如遭晴天霹雳,她万万没想到,一把在庆阳王府订婚宴上燃起来的火,会莫名其妙地烧到她的身上! 她又惊惧又委屈,连连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圣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臣妾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楚璃!是霍冰!他们母子联手算计了我们啊,圣上!你相信臣妾!臣妾是站在您这边的!” 皇帝摆摆手,刘总管上前,将她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夺嫡大戏,正式上演~hiahiahia ☆、第 66 章 夜深人静,相国府却灯火通明。 陆相国与妻子并三个孩子坐在蔷薇院的正厅,几人在大街上兜兜转转了大半夜,一直到老太太睡着了才进的府。老太太看起来心挺大,可真要把她刺激到了,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几人捉摸着,明天天亮了,该怎么和老太太说这件事。 “要不……就说定成功了?”陆薇说道。她想的是,她还小,这一年半载的,不会成亲,先瞒着老太太,等哪天自己真的要嫁人了,再告诉老太太真相,不过那时有嫁人的喜悦在,老太太应该已经无暇顾及几年前的退婚了。 陆铭瞟了她一眼:“得了吧陆小薇,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好糊弄呢?祖母就是不识字,懂的却比谁都多,一眼就能瞅出不对劲儿!不对啊,陆小薇,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别的女儿家被退了婚,这会子都该哭死了。” 陆薇瞪他:“那我哭死给你看?” 乔氏嗔了儿子一眼:“铭儿!” 陆铭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他其实是担心妹妹,她大哭大闹还好,偏偏平静得像被退婚的人不是她似的。不管她爱不爱楚楠,这样的反应,都太不正常了。 他拳砸在茶几上,不忿地说道:“庆阳王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陆家的千金是他们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陆卿蹙眉道:“事出蹊跷,庆阳王府也是不得已。” 陆铭冷声道:“什么不得已?不就是死了两只仙鹤,又点不燃吉祥灯吗?摆明是有人在暗中作梗!他们不立马查凶手,反而推妹妹出去挡箭,真是好不要脸!” 陆卿叹了口气:“关键就是查不出,所以才会让人相信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指示。”老实说,他是读圣贤书的,不太信鬼神之力,但今日之事,着实蹊跷,弄得他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陆铭不赞同地看向自己哥哥:“好,就算是天谴,那又凭什么是陆小薇和楚楠的亲事?楚楠还是不是男人了?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江山,他保得住吗?” “给我闭嘴!”陆相国一记冰冷的目光瞪向了小儿子,“都进军营历练了这么久,还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祸从口出,你迟早给我摊上事儿!” 陆铭吊儿郎当地撇过了脸。 乔氏心疼儿子,就道:“铭儿又没说错,一个男人,为了皇位连未婚妻都能舍弃,那将来为了自己的命,是不是江 山也能弃?” 陆相国语重心长道:“夫人,你怎么与孩子一块儿胡闹起来了?”与妻子说话,他总是温柔些的。 “老爷。”管家躬身走了进来,在陆相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陆相国点头,“我知道,此事先不声张,你退下。” “是。”管家退出了正厅。 众人齐齐望向了他,他叹了口气道:“皇后被禁足了。” 众人大惊! 圣上与皇后的关系,实则谈不上恩爱,圣上不是沉湎声色之辈,对后宫兴致缺缺,更别说早已暗淡无光的皇后。这些年来,皇后与太后也处得有些微妙,毕竟,一个想保住霍家,一个,想打压霍家,从而扶持陆家。圣上在两个女人之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生母,如此一来,皇后在宫里的地位就尴尬了。 但由于皇后会做人,在弄清了自己的处境后,渐渐朝太后靠拢,如此也得了圣上几分看重。今天的事,按理说,皇后监管吉祥灯不利,的确有错,可既然将一切归咎为了天谴,那么明面儿上,就不该追究皇后的过错。 除非—— 圣上认为,皇后的确有错。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一把在庆阳王府燃起来的火,竟然烧到皇后头上了! 真不知幕后黑手是谁,竟打的如此一手好牌! 要说皇后完全没有动机,也不尽然,皇后还有个亲外甥楚璃呢,保不齐她是想把皇位给楚璃留着。 但她会这么愚蠢,在自己监制的吉祥灯上做手脚吗? 又或者,她有足够的资本收买南疆的太子吗? 一屋子人里,只有陆相国知道,皇后其实是不太可能为楚璃铺路的,因为当年大皇子与四皇子夺嫡时,皇后做出了对不起四皇子妃的事,楚璃心中难免不在记恨着皇后,他若登基,比楚楠登基更让皇后的日子难过。 这一点,想必圣上也是明白的,圣上为什么还是处置了皇后呢?他是掌握什么证据了,还是……另有打算呢? “老爷。”门外,响起了管家的禀报声,“南宫太子求见。” 一刻钟后,全家人移步外院的花厅,在那儿会见了南宫珏。 南宫珏的手还没痊愈,脖子上扔挂着纱布,他右手摇着折扇,傲慢地笑道:“孤这人不喜欢绕弯子,开门直说了吧!孤今天来,是代表南疆向安郡主提亲的。” 陆薇一口 茶水喷了出来,瞪他道:“南宫太子是在说笑吧?” 南宫珏晃了晃扇子,他还不太熟练,一不小心,把扇子给晃飞了。侍卫忙给他捡了回来,他轻咳一声,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现起丝丝恣意:“孤从不与说笑,孤今日来,就是向你提亲的。你刚被你们北梁太子休了,据孤所知,整个北梁都没人敢娶你了。倒不如嫁给孤,孤保证,一定比那个楚楠对你好!” 陆铭冷笑:“跟楚楠半斤八两,还想娶我妹妹?我妹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跟你!” 南宫珏哼道:“做一辈子老尼姑吗?那有什么意思?你们没去过南疆,不知南疆有多富饶吧?孤和你们打赌,你们去了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回来。” 抱歉,在南疆的时候,我天天都想回来。 陆薇垂眸,把玩着手里的花生:“南宫太子想给我个什么位份呢?” 陆铭眉头一皱:“陆小薇!” 南宫珏心里乐开了花儿,小美人就是上道!他喜欢! “侧妃,如何?待他日孤继承大统,便封你做皇贵妃。”他挤眉弄眼地说。 “啊,妾呀。”陆薇漫不经心地将花生丢进了盘子,“我大老远地跟你去南疆,你却只让我做妾,这不太好吧?” 南宫珏切了一声:“你还想做太子妃不成?你都没人要了。” “谁说我没人要?”陆薇扬了扬下巴,是以南宫珏往后看,南宫珏转过身,一眼瞥见门口的楚璃,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自从被楚璃修理了一顿之后,他对楚璃便有种无法控制的畏惧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挺丢脸的,赶紧爬起来,踹了一脚凳子,“什么破凳子?坐都坐不稳!” 乔氏憋住翘起来的唇角:“绿珠,给南宫太子换个座儿。” “是。”绿珠与红蕊合力搬来了一把大太师椅。 南宫珏往椅子上一座,翘起二郎腿,不(胆)屑(寒)地看着楚璃道:“大半夜的,淮南王不睡觉,跑到相国府作什么来了?” 楚璃根本理都懒得理他,径自从他面前走过,当擦身而过的一瞬,他本能地亮出了扇子,挡住天灵盖,一直到楚璃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他才睁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剥了一颗花生,把花生米扔了,花生壳塞进了嘴里…… 陆相国站起身行了一礼,拱手,很是客气地说道:“淮南王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对他,比对南宫珏客气百倍。 南宫珏目瞪口呆,他堂堂南疆国的世子,居然还没一个王爷受待见! 楚璃没受陆相国的礼,侧身避开了,之后,欠身回了一礼:“晚辈来,是想向郡主提亲的。” 不是说退了亲的女人没人要吗?怎么一天还没过完,就来了两个人上门抢着要? 陆相国怀疑自己听岔了:“王爷……刚刚说什么?谁向谁提亲?” “晚辈,楚璃,想娶您的千金,还望您应允。” 嗒! 陆薇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流了一桌,她忙拿了帕子去擦,边擦,手边抖,瞎子也看出点问题了。 陆相国眉梢一挑,缓缓坐回了椅子上,缓缓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拿腔拿调地说道:“王爷也想求娶小女呢,巧的很,南宫太子刚刚也表达了和王爷一样的意思,南宫太子好像是说……要娶小女做……做太子……正妃还是侧妃?我耳背,没听清。” “……正妃!”南宫珏猛地一拍扶手,输人不输阵,用侧妃已经诱惑不到陆家了,对手太强大,他必须拿出更强大的筹码! 陆相国又道:“那淮南王也是想娶小女为正妃?” 楚璃点头:“正是。” 呵,看吧,楚楠,你不要我女儿,多的是人要! 楚璃看了南宫珏一眼:“太子的东宫已经有三个侧妃,四个姨娘,十八个舞姬,不知道郡主嫁过去,还有没有地方住。” 南宫珏翻了个大白眼,干嘛揭他老底啊?不玩女人很了不起吗?不嫌右手酸呐? 他没好气地道:“干你屁事?我东宫大得很!” 陆铭眯了眯眼,一股危险的气息自他身上迸发而出。南宫珏一不当心对手了陆铭的眼神,小心肝儿没来由地打了个突。 陆相国心里得意,面上却状似为难道:“哎呀,太子殿下与淮南王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嫁给谁都是小女的荣幸,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谁呀,这样吧,二位先回,容我考虑几日再给二位答复,不知两位殿下意下如何?” ☆、第 67 章 入秋的相国府,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桂花香,陆薇漫步在种满桂树的小道上,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楚璃居然上门提亲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 正思量着,突然一抬头,在桂树下看见一个人,穿着月牙白长袍,长身玉立,修长的胳膊随意搭在树干上,慵懒而优雅。 陆薇装作没看见他,转身往另一条小路走。 他站起身来,走到陆薇身后,拉住了陆薇的手臂:“故意的?” 陆薇掰开他的狼爪:“你干什么呀?大半夜的跑到相国府的后宅来,让我爹知道了,把你当采花贼抓起来。” 楚璃轻轻勾起唇角:“那我可得先采朵花,不能浪得虚名。” 陆薇像头一次认识他的,蹙眉瞪大了眼:“你这人,怎么越来越无赖了啊?” 楚璃笑了一声没说话,如玉精致的手抚上她鬓角,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青丝,轻轻地拢到她耳后。 陆薇被这亲昵的小动作弄得一阵面红耳赤,但这很奇怪不是吗?她应该感到愤怒才对。 她深吸一口气,一脸愤怒地瞪向了对方,她天生一副娃娃脸,瞪起来人半点杀伤力没有,偏她自己不知道,还瞪得老带劲儿了:“我警告你,别以为我如今没有婚约在身,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楚璃也不吭声,就那么看着她,唇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陆薇被看得心里一阵阵地发毛,她有婚约时,他都总吃她豆腐,如今婚约解除了,自己那番话不像是威胁,倒像是一种变相的邀请。 想通这点后,陆薇迅速机智地岔开了话题:“白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 陆薇一怔:“我都还没说哪件事呢!” “哪件都是。” “……”陆薇被噎得哑口无言,要不要这么直白?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承认起来也太随便了吧?! “你……你……”想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可话到嘴边,又记起他上辈子谋朝篡位的事,胆子不大才怪了。就是平时看着太云淡风轻了,一副对什么事都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很多人都看不出他其实是个心眼子特别多的人。 “那你干了那些事,晚上就跑来找我提亲,就不怕宫里那位怀疑到你头上吗?”陆薇嘀咕。 “ 你担心我?”楚璃道。 陆薇小眼神一闪:“谁担心你了?我……我是怕你连累我!” 小丫头撒谎的技术一点长进都没有,楚璃忍住笑意,说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是不是早期待着我去搅黄你们的婚宴?” “没有!” “嘴硬。” 陆薇的大眼睛瞪得直直的:“你才嘴硬!” 楚璃忽的低下头,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轻地啵了一下:“硬吗?” 陆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真是好气呀!这家伙怎么能又吃她豆腐呢?! 关于为什么他这么急着提亲难道不怕引起怀疑的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楚璃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确切的说,是半块,做工精致,玉质有些奇怪,却也十分好看就是了。他解开红绳,替陆薇戴在了脖子上:“生辰那天就想给你,一直拖到了现在。” 陆薇的唇角翘了一下,他的手绕到她脖子后,像是把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发顶,那一片都开始滚烫。 戴好了,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因此而与她拉开距离。 陆薇拿起玉佩看了看:“咦?” “怎么了?”楚璃问。 陆薇从领口下扯出另外一根红绳,绳头吊着半块玉佩,与他送的这半块合在一起,正好是一朵娇艳的牡丹:“奇怪,你的玉佩怎么会和苏皇后的是一对?苏皇后的是南疆王送的,你的又是哪儿来的呀?” 苏皇后的原话是她夫君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陆薇理所当然地把这个“夫君”理解为了南疆王。 楚璃没答话,抚了抚她软红的唇瓣:“陆薇,不论我做什么,你信我。” “嗯?”陆薇古怪地看向了他。 她眸光澄澈,睫羽纤长,月光好似尽数落进了她眼底,亮出一片星海。 楚璃心头一动,在她唇上落下一枚轻吻,本只想轻轻地碰一下,可唇瓣相触时,那一霎那的柔软,几乎酥到了他的骨子里。他忍不住扣住她小脑袋,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唇瓣紧紧地贴上去。 她惊呼了一声,檀口微微张开,他像是感受到了无穷的吸力,舌尖一滑而入,侵入了她的领地,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她的舌尖,吸允着她的津甜,毫无章法,带着一种原始的狂野与霸道,好似压抑了两辈子的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陆 薇被吻得晕头转向,舌尖总被他缠绕着,无处可逃,呼吸也被夺走,大脑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被欺负了多久,分开时,她头重脚轻的,嘴唇都肿了,眸子里水汪汪的,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楚璃见她眼泪都快被自己吻出来了,不禁有些愧疚,舔了舔唇瓣,意犹未尽地说道:“抱歉,没忍住,太喜欢了。” 陆薇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刚被滋润过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瞪起来有三分青涩的媚态。 楚璃一笑,沙哑着嗓子道:“再瞪,我又要忍不住了。” 陆薇捂住了小嘴儿。 楚璃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立马把额头也捂住。 楚璃又在她脸上亲了亲,使坏地看着她:“捂呀。” 嘤嘤嘤,没手了…… 楚璃心情大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将她两只嫩白的小手拿开,圈在自己精壮的腰身上。 陆薇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那么僵着小胳膊。 楚璃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也不勉强,低头在她红肿的唇瓣上吮了一口:“等我。” …… 陆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桂园的,唇上火辣辣的,脑子是晕乎的,深一脚浅一脚,如同踩在了棉花上。 “喂,陆小薇,你都绕了三圈了,到底想干嘛呀?不回去睡觉了是吧?” 甫一听到男人的声音,陆薇唬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去,就见二哥双手插抱胸前,斜斜靠在一颗槐树上。 陆薇耷拉下脑袋,绕了绕肩上的秀发:“二哥,是你呀。” 这失望的小语气! 陆铭摇头,腰肢一个用力,直起身来,缓缓走向陆薇:“不然你以为是谁?刚才那家伙?” 陆薇小鼻子哼了哼:“二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陆铭敲了敲她脑门儿:“装,接着装,也不想想你这装傻充愣的本事是谁你的,关公面前耍大刀!” 陆薇摸着被他敲痛的地方,幽怨地瞪着他。 陆铭挑眉道:“刚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高兴得绕着园子跑了三圈儿?” 陆薇两样望天:“我什么时候跑了三圈儿?别含血喷人。” 陆铭啧了一声:“爱说不说,反正我也看见了。” 陆小薇脸色一变:“你…… 你都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看见了。”陆铭故意看了看她红肿的唇瓣。 陆薇慌乱地背过了身子。 丢死人了,这种事居然被二哥给看到了,楚璃也真是的!武功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她二哥在这儿,他居然没发现呀! 陆铭一瞧妹妹的样子便知妹妹在想什么,哼,那家伙能不知道吗?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盯着,说不定已经把这只可口的小肥羊吃干抹净了! “难怪被退婚了,一点都不难过,原来你喜欢淮南王呀。”陆铭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薇挺直了小胸脯,义愤填膺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没看见我是被强迫的吗?” 陆铭附身,与她平视:“完、全、没、看、出、来。” “……” 陆薇撇过脸:“我不和你说了,我困了,回蔷薇院了,这件事,你不许告诉爹娘和大哥,你要是敢说,我就把你的秘密也捅出去。” 陆铭斜睨着陆薇,拉长了音调:“我的秘密?我有什么秘密呀,陆小薇?” 陆薇眉梢一挑:“很大、很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她上辈子无意中发现的,全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二哥隐藏得极好,一直到她被嫁去南疆都没有东窗事发。 陆铭狐疑地将妹妹打量了一番,陆薇拍拍他肩膀,扬起下巴道:“相信我二哥,比起我被楚璃强吻,你那个秘密,更让爹娘瞠目结舌。” 这丫头……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不会吧?他应该没露出任何马脚吧? 陆铭眯眼,摸了摸下巴。 “二哥晚安,我走了!”陆薇哼着小曲儿,连走带蹦地回了蔷薇院。 …… 陆薇在订婚宴上被退婚的事很快在房间传开了,大家纷纷同情这位不满十五的千金,觉得一小姑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退了婚,一定难过死了。 “未婚夫成了太子,她理应是太子妃,一眨眼,什么都没了,你说她怄不怄啊?”茶楼里,有人替陆薇抱不平。 “怄有什么用?谁让她命里带煞?克死仙鹤,又克灭吉祥灯?”也有人落井下石。 吉祥灯从最初的点不着,传到民间已经变成被克灭,而陆薇与楚楠单纯的八字不合,也被歪曲成了陆薇命中带煞,谁娶了她,谁就要倒八辈子血霉。 一半人同情陆薇,一半人咒骂陆薇, 相较之下,楚楠被册立未皇长子兼太子一事,反而没在民间引起多么大的热议。 也是,皇室太高高在上了,老百姓高攀不起,也不怎么爱提,还是陆薇这种未嫁先休的小八卦更容易让人“津津乐道”。 足足半个月,陆薇都“站”在风口浪尖,为怕她遭到人排挤,陆铭去广文堂给她请了个长假,军营那边他也着人打了招呼,他暂时不回去了。 而楚璃与南宫珏高调求婚的事,也纸包不住火,很快泄露了出去,民间一片哗然,之后,有骂两个男人脑子进了屎的,有骂陆薇红颜祸水的,也有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总之,这位相国府的千金,在短短一个月之内,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成了北梁家喻户晓的存在。 陆薇火了,火得大江南北可以不知道太子是谁,却一定晓得陆薇的名讳。 啪! 光线昏暗的御书房,皇帝一把将折子扔到了桌上:“陆爱卿,你近来鸿运当头啊,不论是南疆太子,还是北梁亲王,都争着给你当女婿。” 陆相国福下身,诚惶诚恐地说道:“微臣惶恐。” “你惶恐什么?这是喜事,原本太子退了那丫头的婚,朕挺过意不去的,正想着怎么给她再择一门合适的亲事,算作补偿,可巧,就已经有人在打抢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白天出事,晚上就上你家提亲,这俩人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这……”陆相国皱起了眉头,“也有可能啊,那日的事太过蹊跷,微臣早先便怀疑过,好端端的仙鹤,怎么会无缘无语暴毙,吉祥灯又是因何百点不燃?仙鹤是南宫太子的,他虽嘴上不承认,但他动手脚的可能还是最大的;至于吉祥灯,这是皇后准备的,皇后又是淮南王殿下的姨母……” 陆相国话里话外全都在表达自己对南宫珏与楚璃的猜忌,觉得那日定是他二人联手算计了楚楠。 二人既都对陆薇动了心思,那就都有作案的动机了。 他若开口替二人开脱,或说自己不敢妄加揣测,皇帝或许就怀疑到他头上,认定他与幕后真相是一伙儿的了。 但他如此直言不讳,连皇后都怀疑了进去,倒是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贼喊捉贼的戏码,不是吗? 皇后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爱卿可想好了,把郡主嫁给谁呢?” 肯定不能给淮南王,皇 帝已经猜忌上了淮南王,若自己把女儿嫁入淮南王府,无疑是在表明立场,自己是支持楚璃的。给南疆太子也不妥,毕竟南疆太子许的是太子妃的位份,他从北梁的国丈,一下子变成南疆的国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有什么狼子野心,谁能断定呢?至少皇帝不能完全放心。 陆相国就道:“小女顽劣,微臣实在不敢把她婚配出去,打算过几年,等风头过去了,便找个合适的男儿入赘陆家。” 这答应,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但很让皇帝满意。 皇帝的神色缓和了些,语重心长道:“上次的事,天谴也好,人为也罢,为大局着想,太子不得不有所取舍。太后已经骂过朕的,说那是她最疼爱的丫头,她可以不要朕,却不能不要郡主的。” 这话有些夸张,听听就好了,不必当真。陆相国一脸感动。 皇帝又道:“朕是当真有心与爱卿结为亲家的,朕的儿子虽无法娶你女儿,但朕还有公主,朕记得陆卿还不曾婚配吧?” 陆相国眸光一顿:“不曾。” 皇帝笑道:“朕的三公主,今年十七,品行端正,才貌过人,与卿儿算得上良配,不知爱卿可满意这门亲事?” 陆相国不假思索地跪下:“臣,谢主隆恩!” …… 走出御书房,陆相国抬头看了看一望无垠的蓝天,摇头一叹,没想到啊,圣上连他都疑上了。 陆相国进了一趟宫,回来,陆府便多了驸马,然而作为当事人的驸马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吃饱了,回房看书了。”陆卿放下几乎没怎么动的碗筷,起身向爹娘行了一礼,走出了膳厅。 陆薇与二哥交换了一个眼神,二哥无奈地摇头,陆薇也只能摇头,这辈子变数太大,本该娶吴小姐的大哥,居然生生成了驸马。 可大哥喜欢的是苏柔啊…… 乔氏其实也不想给公主当婆婆,他们家一不缺钱、二不缺势,用不着卖儿子来走上人生巅峰,公主嫁进来后,到底是公主伺候她呀,还是她伺候公主? 她一人倒也罢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刺儿头,万一冲撞了公主,该怎么办?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乔氏问。 陆相国叹了口气:“姑姑那边应该是同意了,不然圣上不会与我们摊牌的。” 乔氏也放下了筷子:“你们吃吧,我饱了。” 现在唯二还吃得下饭的就是陆薇与陆铭了,俩人是天塌下来都得先把肚子填饱吃完再去死的人,把一桌子饭菜干光了,才各自回离开。 陆薇没回房,而是去了大哥那边,陆卿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蜡烛也不点,看得她心疼死了。 她握住大哥的手,愧疚地说道:“大哥,对不起,都怪我。” 陆卿笑道:“这怎么能怪你?” 陆卿低下头道:“就怪我,要是我嫁给楚楠,皇帝就不会逼你尚公主了。” “又不是你故意不嫁的。”陆卿握了握妹妹的手,“幸亏你没嫁,如果咱们一定要有人被塞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情愿那个人是我。” 陆薇听得难受死了,抱住大哥道:“我会想办法的,大哥你相信我。” 淮南王府,楚璃正在书房帘子,奶嬷嬷笑道:“王爷,郡主来了。” 楚璃放下笔:“请她进来。” 片刻后,陆薇站在了楚璃面前,耷拉着小脑袋,手指交握着,欲言又止。 楚璃淡笑:“有话直说,还是你想就这样站一夜?” 陆薇飞速地看了他一眼,抿抿唇,走上前,主动给他斟了一杯茶:“王爷请用茶。” 楚璃古怪地看了看,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茶我喝了,说吧。” 陆薇挠了挠小耳垂,难为情地把大哥的事情说了。 楚璃哦了一声,缓缓坐到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所以你想让我帮你解决掉陆卿与三公主的亲事?” 陆薇点头。 楚璃看着她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诶?”陆薇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 楚璃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父亲刚刚拒绝了我的提亲,还说以后都不会把你嫁给我,我帮你,也不过是另一个男人做了嫁衣,你觉得我像那么大公无私的人?” 不像,一点儿都不像,您老睚眦必报,便宜必占,无利不往。 陆薇就是知道他的性子,才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来到这里,没想到真被他给拒绝了,这家伙!占了她那么大的便宜,还这么小气! 那晚她碰到的一定是个假楚璃! “你别忘了,我大哥会弄成这样,你也有份的!不是你搅黄了我与楚楠的婚事,我大哥也不可能被逼着尚公主!” 楚璃道:“说的好像 你不满意退婚一样,世事安能两全?” 陆薇又被堵得哑口无言了,这家伙,分明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他却一直没告诉她。如果她的自由需要用大哥的幸福来交换,她宁可不要。 陆薇深吸一口气,倔强地说道:“你不会是根本做不到,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搪塞我的吧?不行就算了,我去找南宫太子!只要他能解除我大哥的婚约,我就跟他去南疆!” 楚璃突然撑着书桌跃了过来,干脆利落地拦住了陆薇的去路,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而危险:“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试试?” ☆、第 68 章 陆薇被他危险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打鼓,他极少发怒,至少不曾在她面前露出过如此骇人的一面,陆薇实在不知自己哪句话戳中他痛脚,竟让他反应这般大。 “再说一遍,嗯?”他掐住了陆薇下巴,很快,娇嫩的肌肤上便浮现出了几道红痕。 陆薇疼得嘶嘶直叫,掰开他冰凉的手指:“干嘛呀你?弄疼我了!” 楚璃目光冰冷地看着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再不小心,他怕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陆薇揉了揉被他掐疼的下巴,幽幽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不帮我啊?我都这样拉下脸来求你了,你还摆出一副与我划清界限的样子,那你叫我怎么办嘛?讲两句气话还不行了?” 楚璃其实也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他不理解自己为何对这件事如此的深恶痛绝,只知道在听到她要随南宫珏去南疆时,心脏就像猛地被箭矢给射中了一样,那种难受的感觉,仿若真实地发生过。 陆薇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渐渐败下阵来,揪住他一片小小的袖角,软软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就当帮我一次吧,我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就把我大哥推进火坑。” 楚璃低下头,靠近她:“那你有没有想过,这坑已经挖了,总得有人把它填满,不是你、你大哥,或许就是我。” 陆薇的眸光狠狠一颤! ……不要。 楚璃直起了身子,正色道:“如果你一定坚持这么做,我可以为了你大哥,把我自己填进去。” 陆薇摇头,眼圈慢慢有些变红。 楚璃眸光一动:“都不问问我是怎么填?” 陆薇哽咽道:“怎么填都不要。” 楚璃嗤的一声笑了,看着已经快哭出来的某人,忍俊不禁道:“就那么舍不得我?” 陆薇吸了吸鼻子:“我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善良!” 楚璃险些绷不住,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看在你这么善良、这么舍己为人的份儿上,本王就大方地帮你一次好了。” “我不要你把自己赔进去。” “嗯。”楚璃挑眉。 陆薇渐渐会过了意,睁大眼看向了他:“你真的有办法?” 楚璃微微俯身,指了指自己脸颊。 陆薇小耳朵一红,抿住差点翘起来的唇角,在 他脸上飞速地香了一个。 楚璃得寸进尺地将嘴唇送了过去。 陆薇站不住了,小脖子缩了缩,避开他惑人的气息,眼神慌乱地说道:“再这样我生气了。” 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还软绵绵的,直让人想咬上一口。 楚璃唇角一勾,在她软红的唇瓣上吮了一下,没敢深入,怕自己控制不住,之前在她家,他多少有些顾忌,如今在王府,若是被撩上了火,他不保证自己还能让她完完整整地走出去。 但她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还悄悄地舔了舔被他亲过的地方,当他是瞎子看不见呢? 楚璃下腹的邪火瞬间被点燃了,将她腰肢一扣,压在书桌上,含住她唇瓣,狠狠地亲吻了起来。 不尝不知道,尝了才发现,怎么就这么甜呢? 楚璃享用着自己的小点心,都忘记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了,一直到有人在他屁股上戳了两下,他才身子一僵,扭过了头。 楚芊芊抱着布偶,歪着小脑袋,定定地看着他俩:“哥哥,你和陆姐姐在玩什么?” 陆薇一把推开了楚璃,从书桌上起来,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水蜜桃,一边擦着唇瓣,一边慌乱地整理着被不知何时竟被某人揉乱了的衣裳。 真是丢脸,这种事居然被小孩子看到了!刚刚应该一脚踹开他才是,怎么能一点反抗都没有呢? 她一定是太想救大哥,想到都牺牲自己的色相了! 楚璃一眼看到了她纠结的小眼神,心里有些暗爽,面上却很是严肃地说道:“我跟你陆姐姐在交流感情,这是大人交流感情的方式,小孩子不要模仿。” 楚芊芊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问:“那……我会有小弟弟吗?” 陆薇险些栽倒! 这孩子,是不是懂得太多了? 楚璃面不改色道:“不会。” “啊?”楚芊芊很失望,她上次听丫鬟姐姐说,两个人亲亲就会有小宝宝呢,哥哥和陆姐姐亲亲了,为什么不能有小宝宝呢? 楚璃蹲下身,揉了揉她发顶道:“我是你哥哥,所以我和你陆姐姐生的孩子不是你弟弟,是你小侄儿。” 陆薇微微一愣,是哦,是侄儿,不是弟弟,她刚刚刚脑子进水了么?居然没反应过来。 不对不对不对,她干嘛要想这个? 她才不要跟他生孩子! “那我会有小侄儿吗?”楚芊芊问。 楚璃宠溺一笑:“会。” 陆薇:“……”一定不是和我生的! 得到保证后的楚芊芊心满意足地走了,等哥哥和陆姐姐有了小宝宝,就有人陪她玩了。她会保护小宝宝的,像哥哥保护自己一样。 有些事被打断了,再继续起来便不那么容易了,陆薇机灵地与他拉开了三尺的距离,贞洁手按住胸口,轻咳一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送你。” “不要!”陆薇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我的意思是不用,你忙正经事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楚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怎么?怕我吃了你啊?” 陆薇瞄了他一眼,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楚璃失笑,挑起她下巴,在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瓣上亲了一口:“就送送你,不做别的。” 还算守信,一路上,果真没做别的。 陆薇不知道楚璃打算怎样解决大哥的亲事,楚璃没说,她也没问,但她相信,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言出必行。 有时候,陆薇会觉得,楚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把她大哥推进火坑,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上门求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求与不求,他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变数。 “陆薇,不论我做什么,你信我。” 好,我信你。 …… 陆薇继遭太子在婚宴上退亲后,又接连被两位位高权重的殿下争相求娶,一时间,风头大盛,整个北梁都知道了这位传奇的安郡主,然而没过多久,便传出消息,相国府拒绝了两位殿下的求亲。 关于陆相国的决策,民间也是热议纷纷。 “肯定是不敢得罪太子嘛!太子休掉的女人,那还是太子的,据说太子对安郡主余情未了,陆相国要是把女儿许配给别人,太子会生气的吧?”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呀,圣上有意将三公主许配给安郡主的哥哥为妻,圣上这是在拉拢陆相国呢,太子敢与陆相国叫板吗?陆相国想把女儿许配给谁,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话题莫名其妙地跑偏儿了,有人道:“三公主要与陆大公子定亲?” “没有吧?你听谁说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 相国府近日大事不断,真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陆家的热度,一直持续到了九月上旬,一名流浪的道士路过一间热闹的茶楼时,掌柜的好心送了他一碗茶,他说了一番稀奇古怪的话,才彻底了把陆家的热度给压下去了。 “此话当真?”御书房内,皇帝面色阴冷地望着一众焦头烂额的文官。 陆相国身体不适告了假,回话的是一名姓张的阁老。 张阁老摇头道:“犬子那日就在茶楼,确实听到道士说,皇宫上方被一团黑气笼罩,若十日内,黑气不散,将会引来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那是比仙鹤暴毙、比吉祥灯不燃更让人恐慌的事,毕竟,仙鹤的死也罢,吉祥灯的蹊跷也罢,都多少具备人为的可能,便是不明真相的民众之中,也有一些胆大的猜测是谁对二者做了手脚,并不全归咎于天谴。 日食不同了,那是无论多厉害的人,都不可能操控的事情,所以它的出现,必定是上苍的预警。 而预警的对象多是皇帝。 只有在皇帝德行有亏,朝纲不振,礼乐崩坏的情况下,才可能招来天狗食日。 皇帝自己也明白这一道理,是以,听说了那道士的胡言乱语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李监正,你怎么看?” 李监正前段日子夜观星象,便已察觉到紫微星有衰弱的迹象,若此时又来日食,恐怕真是大凶之兆了。 他道:“圣上,此乃大凶之兆。” “朕不是问你吉凶,是问你,十日之内,可当真会有日食?” 李监正犹豫了一下,道:“有,但……是不是十日之内,微臣测算不出。” 本朝计算日食沿用的是张龙祥的《正光历》,此历法计算起来较为复杂,也存在着一定的误差,所以时间上,李监正并不能计算得非常精准。 皇帝冷声道:“道士都算得出来,你怎么算不出来?” 李监正拱手:“微臣才疏学浅,请圣上责罚。” “哼!”皇帝冷冷地甩了甩袖子,“既有日食,为何不上报?!” 李监正是有自己的顾虑的,他初学习历法时便听老师讲过一桩前朝有名的大洪寺冤案,说的是一位精通天文历法的主持,测算出了日食的具体日期,将之上报给朝廷,以便让朝廷做好应对之策。 大师的本意是希望朝堂能提前安抚好民心,哪知朝廷没先安 抚民众,反而起了内讧。皇帝沐浴斋戒自是不提,某些有心人以拿日食为借口,诬陷了不少忠良之辈,民间也一度陷入极深的惶恐。 更可气的是,到了住持所的那日,日食并没有发生,皇帝一怒之下杀掉了“妖言惑众”的住持。 五年之后,一位南疆来的使臣与前朝的皇帝说起了日食之事,皇帝细问下才知,住持算出的日子的确出现了日食,只是,没出现在北梁的上空罢了。 由此可见,观测角度的不同,能看到日食的几率也有所不同。 李监正不上报,就是怕报了,又没有看到,徒增恐慌罢了。 皇帝气闷地捶了捶桌子:“把那个道士给朕抓来!” 李监正忙道:“圣上!不可啊!” 皇帝没好气地道:“有何不可?说朕的皇宫被黑气笼罩,这是在诅咒朕呢?啊?还妄言十日内黑气不散,便会招来日食,他想干什么?如此妖言惑众之辈,当处凌迟之刑!” 那日见过道士的人不少,画师根据众人的描述,依稀绘出了道士的模样,是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老道士。 官府几乎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与与画像相似之人,可据京城守门的侍卫称,未见哪个道士离开过京城。 许是易了容。 皇帝一怒之下,把京城的道士全部抓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第 69 章 皇帝大肆抓捕道士的事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不满,京城住着不少道观的信徒,然而现在,除了女道观还开着,男道观已经找不出几位道长了。 正所谓空穴来风,皇帝如此反常,必然有他反常的道理,很快,日食与皇宫笼罩着黑气的事情在坊间不胫而走。 茶楼,速来是消息传播得最快的地方,几乎是皇宫那边一撕开口子,茶楼这边便有了动静。 一个书生道:“哎,你们还记得仙鹤与吉祥灯吗?愿以为是被安郡主给克的,现在看来,恐怕是圣上吧?” 一旁的老者瞪他:“别胡说,圣上乃真命天子,哪儿那么容易带煞?” 书生挑眉:“没说圣上不好,你别曲解我意思,我是觉得圣上吧,他可能是做了什么错误的决断才招来日食的?” 一个壮汉问:“啥错误的决断?” 书生却不不说话了,其实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圣上近期只做了两个重大决断,一是立储,二是将三公主指婚给陆家大公子陆卿。 退朝后,楚楠追上了准备回御书房的皇帝:“父皇,儿臣有话说。” 皇帝缓缓看向了他:“什么事?” 楚楠顿了顿,凝眸道:“儿臣恳请父皇停止抓捕道士,并且把先前抓来的都放了。” 皇帝眉头一皱:“你说的轻巧,放了他们,朕上哪儿找那个妖言惑众的人?” 楚楠语重心长道:“父皇,流言止于智者,皇宫笼罩黑气,本就是无稽之谈,纵然真会有日食,那也无关父皇、无关国运。” 皇帝的面上掠过一丝怒意:“你的意思是,让那妖言惑众的道士继续逍遥法外?继续诅咒朕的大好河山?” “儿臣不敢。”楚璃忙拱手福了福身,恭谨道:“儿臣是想,他能咒,我们难道就不能解吗?父皇,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民间寻找高人,碰巧,在大姚山寻到了一位真人,他的道法之精妙,定在另一人之上。” 皇帝如同在荒漠中找到了一小片绿洲,眼底不受控制地露出渴求的神采来。 是夜,楚楠便带赵真人入了宫。 赵真人的年纪比那位在茶楼大放厥词的道士更为年长一些,花白的胡子与头发,身形纤瘦,一袭灰白道袍,仙风道骨。 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就不知本事如何。皇帝不咸不淡地掸了掸宽袖:“道长你可看出了皇宫上方有黑 气笼罩?” 赵真人不以为然地一笑:“皇宫有真龙庇佑,什么黑气敢盘踞在真龙的头顶?” 皇帝闻言眼睛就是一亮,又听得赵真人不疾不徐地说道:“不过,贫道夜观星象,圣上的紫微星的确有光弱的迹象,这绝非什么吉兆。” 皇帝倒抽一口凉气:“为何会如此?” 赵真人道:“自然是小人作祟。” 皇帝长长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什么也没干呀,怎么就给皇宫招来黑气、给北梁招来日食了? “道长可有办法化解这次危机?”皇帝期待地问,此时的语气,浑然没了先前的轻慢。 赵真人轻蔑地笑了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圣上稍安勿躁,容贫道施法,定能化解厄难、驱除日食!” “驱除日食?”陆薇听了二哥从父亲那儿探回来的消息,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日食是天象,能随意驱除的吗?” 陆铭耸耸肩,剥了颗花生:“这就不清楚了,反正那姓赵的道士立了‘军令状’,若是不能驱除日食,便以死谢罪。” 这么说,赵真人的确有几分把握了?陆薇挠了挠头:“可是……”她明明记得这一年有日食的,那些人还拿她郡主的身份做了文章。不过因日食都是预警皇帝,而她是太后册封的,扯在一块儿未免牵强,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是什么?”陆铭问。 陆薇摇头:“没什么。”人家道长这么信誓旦旦,也许是她记错了,道长总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才对。 赵真人在皇宫开坛做法,皇帝携文武百官从旁膜拜,表情甚为虔诚。一个时辰后,赵真人扬言厄运已被驱除,不会有日食发生。 皇帝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了妖道士所说的第十日,果真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丝毫不见日食的影子。 一场“皇帝德行有亏”的戏码就这样离奇地被平息了,文武百官大呼神奇,皇帝的欣喜也溢于言表,不仅赏了赵真人一座奢华的府邸,还命人在政宫建了一个小清音观,以供赵真人修炼之用。 这是要重用赵真人的意思了。 赵真人自然十分高兴,越发卖力地替皇帝“鞍前马后”。 “真人,朕最近有几事烦心事,拿不定主意。”小清音观中,皇帝盘腿坐在团垫上,目光真挚地看向对面的道长。 赵真人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圣上,可是在烦心太 子与三公主的事?” 皇帝的瞳仁就是一缩:“真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呐!” 赵真人一笑:“非也,非也,是圣上最近只发生了这几件大事,贫道揣测而已。” 皇帝眼底的欣赏余越发浓厚了,一般人蒙对了还要说是自己道行深算出来的,赵真人却直言不讳地道破自己的“伎俩”,如此不贪功、不求誉的实诚人,实在是不多见了。 皇帝微微颔了颔首,轻声问道:“朕没有儿子,便从朕的五弟那儿过继来了他的长子,五弟家中还有次子,朕这般做倒是不算绝了他的香火。只是朕依旧不知这个决定是不是足够正确,太子他,能否担得起北梁的山河。” 赵真人含笑说道:“圣上请放心,太子有真龙之相,将来,必会成为一代明君。” 皇帝舒了口气:“真人如此说,朕就放心了。只是不知……三公主与陆大公子之事,真人有何高见?” 赵真人给皇帝倒了一杯茶:“这原是一桩美事,圣上何来问贫道?莫非圣上是担心相国府不同意?” 皇帝双手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放下后,说道:“那倒不是,朕下的旨,还没人敢不同意,朕是担心他不愿意,反而因此怨上了朕。” 赵真人笑了:“圣上多虑了,以陆家的资历,自是不稀罕尚公主的,不过贫道看过三公主与陆公子的面向,此二人命中有一段注定的姻缘。” “此话当真?”皇帝坐直了身子。 “贫道不打诳语。”赵真人说完,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肃,“但,二人命里也有一次劫数,还望圣上早日替二人完婚,免得迟则生变。” 出小清音观后,皇帝立马宣来李监正,让他呈报了几个黄道吉日,之后拿到慈宁宫让太后挑选。 太后道:“还选什么?赵真人不是说宜早不宜迟吗?就下月初八吧。” 距离下月初八只剩不到二十天的日子了,时间上不免仓促,可既然是赵真人的吩咐,那还是照办吧,就是委屈三公主,嫁得寒酸些了。 皇帝不想太亏待了这个女儿,即刻让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公公给三公主送去一箱子赏赐,哪知赏赐没送达,总管太监的人先回来了。 他慌慌张张地顿在门口:“圣上,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最近皇宫的事一件接一件,那件不是大事?都不带消停的。 皇帝不耐地问:“何事?” 刘公公结巴了半天,总算把事情经过说完了。御书房骤然冷寂了下来,空气有如凝固了一般,让人呼吸艰难。刘公公偷瞄着皇帝的神色,心道这下完了,整个后宫怕是都要遭殃了。 皇帝揉烂了亲笔书写的婚帖,面色阴冷地去了惠嫔的昭仁殿。 惠嫔是三公主的生母,位份不高,也不受宠,平时在皇帝跟前儿说不上话,在皇后那儿也没多少恩宠,是个性子弱的,能在后宫安身立命这么多年,全赖对人没威胁。 这次由于皇帝的大女儿、二女儿相继出嫁,实在找不出年龄上与陆卿更合适的,才把好事落到了三公主头上。 与陆卿订婚的消息一传出,门可罗雀的昭仁殿便人声鼎沸了。 三公主从未享受过这种待遇,玩心大起,时不时在昭仁殿办个小宴,起先怕父皇与太后责怪,不敢闹得太过,后面慢慢的,她发现自己怎么闹腾都没人管,胆子便大了,请的人也多了。 这次她将宴会设在了小太液池的孤岛上,便是上一次霍皇后举办百花宴的地方。她不仅另外几位公主,也邀请了南疆的公主,后面打听到陆卿就在政宫的相国殿,就顺带着让人把陆卿也请了过来。 未婚夫妻碰个面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难就难在,陆卿一上岛,眼睛便长在了南宫柔的身上,这令三公主感到十分的嫉妒。 三公主跑去质问陆卿究竟是何意,陆卿直言:“我喜欢的南宫柔,我不会娶三公主的,这对我不公平,对三公主更不公平。” 这话换别人来说,三公主当场就能把他处死,可偏偏,他是太后的侄孙,太后一贯器重陆家,对陆家的孩子比对她们几个亲孙女更好,若陆卿真的执意退婚,太后又岂会不答应? 三公主头上的两个姐姐,一个远嫁匈奴和亲,一个被赐给因战致残的将军,她以为自己的命运会与姐姐们一样,谁料会碰上如此优秀的陆卿? 不能嫁给陆卿,她如何甘心?如何?! 三公主的猪队友,某贴身宫女兼智囊,给三公主出了个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三公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考虑到陆卿为人正直,轻易不会受到迷惑,猪队友特地从那些老宫女手中买来了烈性媚药。 这事儿若成了,三公主就高枕无忧了,可又偏偏,她药错了对象,没药到陆卿,反而药倒了南宫柔。 面对就要□□焚身而死的南宫柔,陆卿的选择 ……他没有选择了。 据说苏柔是被抬回麒麟殿的,不知陆卿使了多大的劲儿,硬是把人折腾得如同在暴风雨里残存下来的残花一样,南疆王与苏皇后又愤怒又心疼,但说到底,怪不得陆卿。那种情况下,陆卿不出手,等待南宫柔的就是个死,真要怪起来,就怪那给南宫柔下了虎狼之药的三公主。 南疆王亲自到后宫找皇帝要说法,南宫柔是元后之女,亦是南疆王唯一的嫡女,她在南疆王心中的分量,不是普通人能够比拟的。 一个不受宠的三公主把她祸害了,可想而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大哥,这次别怪小弟翻脸不认人,实在是你们欺人太甚了!我女儿的清白,就是我整个南疆的清白!大哥你看着办吧!” 皇帝是又惭愧又恼怒,将三公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又好声好气地向南疆王道歉。 南疆王冷哼道:“三公主是你女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追究了,但那小子,他欺负了我女儿,必须死。” 皇帝的面色就是一变:“贤弟,这事怪不得陆卿啊!” 南疆王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他也是好心,但我女儿是公主,他玷污了我女儿,他就该死!” 陆卿可死不得,他是陆相国的儿子,自己还太需要陆相国的支持,陆薇的事已经对不起陆家了,若是再把陆卿害死了,他可真没脸见太后与陆家人了。 皇帝按住南疆王的胳膊:“贤弟,你先冷静,这件事,我会让相国府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第 70 章 陆卿与南疆公主的事很快传回了相国府,陆相国把儿子劈头盖脸一顿骂,之后拿出家法,将陆卿抽得遍体鳞伤,到后边是乔氏看不过眼了,才夺了陆相国手中的戒尺。 陆卿被弟弟扛回房间,一挨着枕头便晕了过去。 陆相国是下了死手,玷污姑娘家清白这种事,他们老陆家十几代人都没有做过,不管当时是不是别无选择,陆卿都不该这么做。 乔氏抱着晕厥的儿子,眼泪簌簌滑落:“你是想逼死我吧?下这么重的手……他有错吗?又不是他给南疆公主下的药……你为什么算在他头上?” 陆相国语重心长道:“夫人,对方是南疆公主啊,玷污了公主的清白,他还有活路吗?”这也是为何他不支持儿子蹚这趟浑水了,若是个身份低些的,娶回家来做媳妇儿也就完事儿了,以相国府的背景,整个北梁还没有陆卿娶不起的姑娘。但对方是南疆王的掌上明珠,这关乎到整个南疆的颜面,难以善了啊。 “但也不能见死不救……”乔氏倔强地说。 陆相国冷眼瞪了瞪晕厥的儿子:“他是真的不想见死不救还是自己存了私心?你等他醒了问问他,若是换个别的姑娘家,远的不提,就换三公主,你看他救不救!” 不救。 乔氏心中不假思索地涌上了答案。 儿子对苏柔的心思,瞎子都能瞧出来了,但凡苏柔出现的地方,儿子的眼睛都死死地长在苏柔身上,得知被赐婚的那晚,他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里,静坐了一睁眼。 这一次与其说儿子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策,倒不如说是深思熟虑之后,明知死还要为之的结果。 乔氏心疼地抱紧了儿子:“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陆相国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希望陆家还有点用,圣上看在陆家、看在太后的份儿上,替卿儿求点情吧。” 光线昏暗的御书房,寂静一片,皇帝气闷地坐在一堆奏折中央,手边刘公公的茶,已经换了几次,他一口都没有喝。 他对面,是面色凝重的楚楠,与神色悠然的赵真人。 他疲倦地呼了口气:“有什么想法,如实说吧。” “父皇。”楚楠拱了拱手,“依儿臣之见,陆卿的性命是一定要保住的,这件事非陆卿之过,实在不该迁怒到陆卿的身上,不若,放弃陆卿与三公主的亲事,让陆卿求娶南宫公主。” 这件事,罪魁祸首就是三公主,若非她心存歹念,企图药倒陆卿,又怎会阴差阳错地成全了陆卿与苏柔?剥夺她嫁入相国府的资格,算是她咎由自取。 至于南疆那边,杀了陆卿也挽回不了苏柔的清白,倒不如让陆卿娶了苏柔,陆卿又不差,与苏柔亦又有同门之谊,这门亲事,不说天作之合,至少也是非常登对了。 皇帝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便问赵真人道:“真人觉得呢?” 赵真人神色凝重地捋了捋胡子:“不妥,不妥啊。” 皇帝的面色微微一变:“有何不妥?” 楚楠亦看向他:“是啊,大师,哪里不妥了?” 赵真人掐指算了算,说道:“贫道曾与圣上说过,陆公子与三公主之间有一段注定的姻缘,但,过程诸多阻挠,为防迟则生变,因今早完婚。眼下看来,还是迟了一步。可若是因此就取消这门亲事,于皇宫、于陛下、于北梁的国运,大大的不妙啊。” 楚楠正色道:“一桩婚事罢了,如何就牵扯到了大周的国运?真人慎言。” 赵真人行了一礼:“贫道不打诳语。” “你……”楚楠狠狠地噎了一把,赵真人是他找来的,起先就是为了驱除日食,后面日食果真没有发生,在外人眼中,这显然是赵真人的功劳,而他因为举荐得当,也得当了皇帝的嘉奖。若此时,他开口驳斥赵真人的能耐,无疑是在让皇帝怀疑他当初举荐的诚心与目的。 楚楠压下火气:“如果陆卿不娶南疆的公主,等待陆卿的就是死,赵真人难道是希望陆卿就此没命吗?” 赵真人惋惜地说道:“为了圣上,为了整个北梁的国运,恐怕他该受此一劫。” 楚楠气得险些暴走:“你们这些神仙,不是最见不得凡人受苦吗?怎么还讲出如此狼心狗肺的话?圣上的江山是靠一条无辜的人命换来的吗?北梁的国运是靠区区一个士子昌盛的吗?不死陆卿,我北梁就会亡国吗?” 赵真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沉了下来:“太子慎言。” 皇帝拉长了脸:“太子——” 楚楠凝了凝眸,道:“父皇,据儿臣所知,陆卿本就对南宫公主一往情深,是不得已才接受了与三公主的亲事,如今出了这样的岔子,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吗?还望父皇顺应天意,让陆卿求娶南宫柔。” 皇帝最近被一连串的古怪现象弄得疑神疑 鬼,楚楠与他谈论道理,他未必听得进去,反倒是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诚惶诚恐。 他犹豫地皱起了眉头。 赵真人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利用天意蛊惑圣上,贫道明白你想拉拢陆家的决心,但此事关乎江山社稷,还望太子以大局为重。” 皇帝看向楚楠,眸光微微闪了一下。 楚楠厉声道:“你不要满口胡言!陆卿是圣上的侄儿,圣上连自己侄儿都不管不顾,传出去,怕是要令朝臣寒心!令百姓寒心!” 皇帝内心终究是倾向于保住陆卿一命的,抬手制止了越吵越凶的二人:“罢了,这件事,便照太子说的办吧。太子,由你亲自去向南疆王提亲。” 赵真人忙道:“圣上不可呀!陆卿与南宫公主命中并无婚配之命,那南宫公主的身上萦绕着一股巨大的金气,与圣上的龙气相克,会削弱您的运势呀!” “竟有这种事?”皇帝的面色都白了。 赵真人点头:“圣上最近紫微星弱,也是受到南疆皇室的龙气影响,不过这些是暂时的,待他们回国便没事了,只是切记,陆卿不能娶南宫公主。” 不能娶,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皇帝舍不得陆卿,可在自己与整个北梁面前,他又不得不牺牲陆卿,这或许会引起陆家的不满,可此时,他顾不上了:“那就依赵真人的吧!” 楚璃愤愤不平地走了。 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善良了些,做皇帝,哪儿能有这么多妇人之仁,有时救一个,背地里需要牺牲无数个,他还不懂啊!” 赵真人道:“太子殿下还年轻,慢慢教就是了。” 皇帝苦涩一笑:“但愿真的只是因为年轻。” 赵真人笑笑,没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作者无话可说 ☆、第 71 章 楚楠气闷地出了御书房,回往太子府,太子府离庆阳王府不远,他顺道回了一趟家。 是的,在他心里,这依然是他的家。 楚瑶许久不见大哥了,兴奋地迎了上来:“大哥!” 楚楠温柔一笑,揉了揉她脑袋。 还是与从前一样的动作,可楚瑶总觉得怪怪的,狐疑地望着大哥的脸:“大哥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楚楠牵了牵唇角:“没有,是刚下朝,有些累。你最近功课怎么样?” 楚瑶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功课当然好了!你就等着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甲班吧!不过……”她顿了顿,眸光暗淡下来,“大哥不在广文堂,师兄们也不怎么玩蹴鞠了,草场上空荡荡的,怪冷清。” 她没告诉大哥的是,陆薇那小丫头最近也不惹事了,偶尔碰一面,她怼上两句,陆薇竟然不把她怼回来,真是无聊啊! 庆阳王妃侧面的小路上走了过来,看到儿子,眼睛就是一亮,但很快,面色沉了下来,瞪了女儿一眼道:“瑶儿,怎可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还不快给殿下赔罪?” 楚瑶哼了一声,不肯就范。 庆阳王妃加重了语气:“瑶儿!” 楚瑶抱住楚楠的胳膊:“他是我大哥!” 庆阳王妃冷声道:“他现在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不是你大哥!” 楚楠本就有些疲倦,听了母亲的话,喉头掠过一丝苦涩,勉强一笑,说道:“这是在家里,又没外人,母妃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庆阳王妃正色道:“礼不可废,殿下如今在朝中如履薄冰,正是该万事小心的时候,可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楚楠的眸光微微暗了一下:“连您也要与我……” “殿下。”庆阳王妃深深地看向楚璃,眸中的提醒与警告不言而喻。 楚楠无奈地转过了脸,在皇宫,在御书房,在赵真人那儿憋的一口气,一瞬间翻了好几倍,胀得他胸口发堵。 庆阳王妃看出了他的难过,有种上前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但她不能。她拽紧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仿佛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堪堪唤回她的理智:“殿下突然莅临王府,可是有事?” 这是他的家,他不高兴的时候最想回来的对方,本想像从前那样,拉着母妃的手,说些没羞没臊的话,可如今 看来,不大可能了。 他只觉眼眶有些发热,拼命地忍住,语气如常道:“没什么事,路过,进来瞧瞧而已。” 庆阳王妃眸光闪动,隐忍着,恭谨地欠了欠身:“多谢殿下记挂,殿下日理万机,若没什么事,还请早些回到太子府处理公务,替圣上分忧。” 分忧分忧,你心里就只想着要我做个合格的太子,有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 楚楠双目发红地看着面前像个仆妇一般卑微的女人,胸口的闷气忽然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扎得他一片血淋淋的疼痛。 庆阳王妃始终低垂着眉眼,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采。 “孤告辞了,王妃保重。”楚楠冷冷说完,甩袖离开了王府。 一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庆阳王妃才抬起了满是泪水的眼睛。 她终于把她疼爱的孩子送了出去,送上了他父王一辈子都没能爬上的高位,他身上承载着的是他父王毕生的梦想,但为什么,她一点也不高兴? 楚楠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如果硬说成为太子后他学会了什么,那就是隐忍。 他召来几位幕僚,把赵真人的事与众幕僚说了,幕僚们纷纷叹气。当初他们找来赵真人,只是为了安抚不停抓捕道士的皇帝,他们问过李监正了,李监正说日食是有,但未必能被观测到,他们决心赌一把。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只是他们万万没料到,这阴差阳错找来的赵真人,竟然是个白眼狼,得了皇帝的赏识,便想过河拆桥。 他们真有些后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出这种馊主意。 “孤觉得,这个真人有问题。”楚楠若有所思道。 一位姓杨的幕僚道:“殿下的意思是……怀疑他背后有人?” 楚楠蹙眉:“孤只是猜测,找人留意一下他的动静。” 杨幕僚点头:“是。” 当晚,楚楠的人便探听到了赵真人异乎寻常的动静。 “殿下,我的人跟踪赵真人,您猜他去了哪儿?”杨幕僚冷笑着问。 楚楠正在批阅奏折,听到他的话,笔尖微微顿了一下,好笑地说道:“可别告诉我,他去了青楼。” 杨幕僚笑着摇头,颇有一丝抓到对手小辫子的快意:“虽不是青楼,不够也不是个道士该去的地方。” “哦?”楚楠来了兴趣,眼皮子一掀,看向了杨幕僚。 杨幕僚一字一顿道:“芳、园。” 芳园是个鱼目混珠的地方,它以唱戏为主,但暗地里,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亵玩戏子、吸食五石散,不过是没深入那个圈子,并不了解罢了。 楚楠也是当上太子之后,才晓得自以为单纯听戏的地方,竟藏了那么多腌臜,就连在他眼中清纯如白莲的侍女彩屏,竟也不动声色地与他的某位已有家室公子朋友暗通款曲。 那日,他实不该带陆薇去芳园,幸亏陆薇没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正是那一次无心的芳园之行,改变了他这一生的命运。 他如今贵为太子,弄到芳园的票就容易多了。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芳园的柜台,丢出一锭金子,掌柜的拿了金子,两眼大放异彩:“这位公子,请问您是来听戏的,还是来找乐子的?” 楚楠四下看了看,趁人不备,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画轴,放倒了掌柜面前:“我找人。” 掌柜的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开画卷:“公子就是找他?” “你见过他?” “见过,他在二楼的玉兰阁。” “一个人还是……” 掌柜的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楚楠又丢给他一锭金子,他一把将金子塞进了怀里,凑近楚楠,小声道:“和一个男人,那人的样子我没看清楚,只是瞧着像是与公子差不多年纪。” 和他差不多年纪? 楚楠的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答案,唇角冷冷地勾了勾,问掌柜道:“还有呢?” 掌柜挑眉,看向了楚楠的钱袋。 楚楠打开钱袋,将剩余的三锭金子全部倒在了他桌上,他像饕餮见了肉似的,口水都差点掉了下来,呼啦啦扫进怀里,压抑住兴奋道:“哎呀,一瞧公子就是个正经人儿,没听过那些腌臜事儿,我这么与公子说吧,他们关了门,不许我们的人进去打扰,公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楚楠又不是三岁孩子,如何不明白?万万没料到一个修真之人,背地里竟干出这种龌龊的勾当!被他自己逮住,算他倒霉。 若是把这事告诉圣上,想来圣上不会再轻信于他。 不过,此人在圣上跟前甚为得脸,干掉他,不 如控制他。 一番权衡后,楚楠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压下心头隐隐跳动的火苗,对掌柜道:“我来打听消息的事,不要与旁人提起。” 掌柜识趣地笑道:“我今天,压根儿没见过公子呢。” 楚楠走上二楼,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玉兰阁。 他凝神静气,用内力听了听里头的声音,果真是不堪入耳,他狠狠地恶寒了一把,若不是为了抓到某人的把柄,他还不愿意如此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忍住干呕的冲动,一脚踹开了房门,他动作太迅速,乃至于藏在隔壁的暗卫根本没能反应过来。 床上颠龙倒凤的人儿听到一声破门的巨响,惊得身子就是一僵,随后,是一声冰冷的暴喝:“谁这么大胆子?来人!” 这声……怎么如此…… 熟悉。 楚楠脑海中辨认出声音的主人了,可惜已经晚了,他的脚已经绕过了屏风,他的眼,已经看到了床上的男人。 而床上的男人,也看到了他,震怒瞬间被震惊取代,瞬息,又涌上无尽的羞恼,到最后,全部归于宁静。 死一般的静。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小萌货,被算计啦 ☆、第 72 章 楚楠第一次见到圣上时,圣上还不是皇帝,他也未册封世子,就屁颠屁颠地跟在父王身后,到定北王府拜见大伯。 他对定北王府印象最深的事就是孩子少,他满院子找啊找,想找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玩伴,却只找到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堂妹。 小堂妹如今已远嫁匈奴,但他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那是他头一回觉得小姑娘比小子可爱,后面之所以有了楚瑶,多半也是他总和娘亲要妹妹的缘故。 他陪小堂妹玩了许久,小堂妹睡着了,他无聊,在府里乱跑,无意中钻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园子,他小小个子,窝在花丛里,没有人能发现,可是从他的角度往外看去,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时,他还小,不懂那样的事究竟代表着什么。后面他长大了,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事了,却又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自己看错、或者记错了。 毕竟之后的那么多年岁月里,他再也没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大伯是个严于律己、道德高尚的男子,怎么可能压着另一个男人,做那种羞于启齿的事? 然而今天的发现,让那些已经模糊在脑海中的画面,蓦地一下清晰了。 所有的不确定,这一刻全都变成了肯定。 他不用抬头看对方的脸,也知道那张脸上的表情恨不得杀死自己。 “还不出去?!” 皇帝一声厉呵,楚楠如梦初醒,红着脸退出了房间。 合上门的那一瞬,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赵真人私会男子,这就是一个局,专门诱他上钩的局。 赵真人早知道自己会派人盯梢他,所以故意跑来芳园,故意买通掌柜,故意诱惑他“抓奸”。 其实在听说了这一消息时,他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去抓赵真人,而是通知圣上,让圣上亲自瞧瞧赵真人的德行。如果他这么做了,就会知道圣上并不在皇宫,一来二去的功夫,圣上这边也结束了。他依旧会发现圣上的秘密,可圣上不会发现他,一切都是完美的。 但偏偏,他没这么做。他选择了一种近乎贪婪的方式——控制赵真人,为他所用。 贪婪的结局,就是自己落入了敌人的陷阱。 不得不说,那个幕后黑手实在是太会揣度人心了,竟把他的贪婪都算得分毫不差。 不过,他有一点感到非常奇怪 ,他贵为太子,都不清楚皇帝与小戏子的事,那个暗中算计他的人,又是如何打探到这一秘辛的呢? 楚楠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 如今闯了大祸,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善了,他得尽快做好应对之策才是。 楚楠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以为照皇帝的性子,皇帝至多叱骂他几句,然后警告他闭嘴,别将此事外传。谁料不过一夜的功夫,民间便兴起了一些风言风语,什么“圣上多年无子,乃因他有断袖之癖”,“圣上与皇后貌合神离”、“圣上养了一帮男戏子”,讲得有鼻子有眼睛,好像一个个全都亲眼瞧见了似的。 一时间,关于仙鹤之死、关于吉祥灯不燃,又有了新的解释。 皇帝表面上没有苛责什么,一副清者自清的样子,可暗地里,却对楚楠冷淡了许多。 皇帝用脚趾头想想,也该明白楚楠不会拿此事做文章。楚楠是皇帝新册封的太子,根本没有二心,纵然有,眼下根基不稳,还需要皇帝的扶持与庇佑。树倒猢狲散,皇帝垮了,对他没好处。 “圣上为何就信了?”楚楠百思不得其解。 杨幕僚是庆阳王妃派给楚楠的心腹,他所知道的皇室秘闻,自是比寻常人多上一些,他捋着胡子,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圣上是有心魔,所以众人皆魔。” “先生的意思是……”楚楠古怪地看向杨幕僚。 杨幕僚点头,望向窗外的明月,似叹非叹地说道:“太子殿下可知前淮南王是如何变成活死人的?” 楚楠道:“不是说生了一场大病吗?” 杨幕僚淡笑:“大病是真,可怎么病的,才是个中关键。” 楚楠拱了拱手:“请先生赐教。” 杨幕僚正色道:“淮南王是被圣上活活气成那样的,他知道了圣上当年的所作所为,跑去找圣上质问,圣上承认了,他怒急攻心,大脑溢血,才成了个活死人。” “什么……所作所为把四皇叔气成那样?” 杨幕僚一点也不愿意回忆起那段往事,按了按眉心,无奈地说道:“这还得从先帝的嫔妃说起。先帝在世时,皇后去的早,没留下嫡子,嫔妃们百放齐放,一共为先帝诞下七个皇子。” 楚楠眉头一皱:“七个?等等,不是只有六个吗?” 杨幕僚摇头:“为世人所知的是六个,还有一个,在出生时便被送往大周了。那 个孩子,才是先帝最中意的继承人。” 楚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我皇爷爷不是最宠爱穆皇贵妃吗?还差点立了她儿子为太子。” “非也,非也。”杨幕僚说道:“穆皇贵妃只是个箭靶子,用来转移后宫与朝堂的注意罢了,先帝最宠爱的女人其实是明妃娘娘。” “明妃?”楚楠对爷爷的女人不太清楚,只知道几个皇叔的母妃,但那几人中并没有一个叫明妃的。 杨幕僚说道:“明妃遭人陷害,生下儿子也不敢将其留在宫中,便将人送了出去。起先,先帝不知道这件事,以为明妃的儿子一出生便死掉了,一直到明妃过世前,才把真相告诉了先帝。先帝即刻派人去大周寻找第七子的下落,这件事不知怎的,被还是大皇子的圣上给知道了。 圣上一边暗中阻挠了先帝的人,一边偷偷派人去寻找并刺杀第七子。先帝也非省油的灯,很快便知道了圣上在从中作梗。先帝一怒之下,就想废了圣上,圣上不甘心自己辛苦拼下的基业,就这么付诸流水,于是把先帝给逼死了。具体用什么法子逼死的,恐怕只有圣上自己知道。” 楚楠闻言,整个人如坠冰窖:“你说圣上他……弑父?” 杨幕僚麻木地点点头。 楚楠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圣上他这么贤明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杨幕僚没有说话。 楚楠一屁股跌在了椅子上:“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杨幕僚摇头苦叹:“关于圣上,殿下还了解的太少。王妃原本不希望殿下知道这些,知道了,对殿下没好处……” 楚楠凝眸道:“你是说,我母妃她也知道圣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幕僚怔了怔,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我母妃为什么要把我过继给这样一个人?如果他真的逼死了他父亲,又逼‘死’了他弟弟……”后面的话,楚楠有些说不下去,胸口堵得厉害,仿佛头一天才认识那个严厉又贤明的大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才不要给他当儿子!” 他是可怜他大伯,一辈子无子,母妃说,过继一个儿子,才能让他的香火得到延续。 他信了,他真的信了。 他觉得大伯很好,他愿意帮他延续香火,然后还有皇帝可以做,怎么算自己都不亏。 但万万没想到,表 象的背后,竟藏着如此残忍的真相。 杨幕僚知道他心中必定万分难受,有些后悔自己把真相告诉了他,可如果不告诉,他根本看不出眼前的形势:“殿下,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圣上自己逼死过亲生父亲,所以在他眼里,你也可能会像他当年一样。” 楚楠眸光一颤:“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杨幕僚语重心长道:“殿下,您宅心仁厚,可圣上不是这么想的。他会觉得您撞破了他的秘密,一定以为他会杀了您,您不想死,那就必须把他给杀了。当务之急,不是纠结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是想想怎么化解眼前这场危机啊。” 楚楠颓然地笑了笑:“他都已经疑上我了,我还能怎么办?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可不是无妄之灾吗?他们是倒的什么霉,居然招惹了赵真人这种煞星,一步步,把自己逼入了无法翻身的田地。 杨幕僚愧疚道:“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看出赵真人的奸计。不过殿下,如今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了,圣上多疑,为了一盏吉祥灯,把皇后都发落了。您以为他为何发落皇后?真的不清楚皇后是冤枉的吗?他清楚,可是他不敢赌,他怕外边的诱惑越来越大,皇后曾经背叛过自己妹妹,保不齐哪一天也会背叛他。” 楚楠面色就是一沉:“他简直疯了!” 杨幕僚拍拍他肩膀:“您的事,比皇后的严重百倍,您是太子,但凡他有个三长两短,受益者都是您。他既然疑上了您,就不会给您活路了,殿下,做决定吧。” 楚楠看向他:“你要我做什么决定?” 杨幕僚道:“殿下心里清楚的。” 楚楠捏了捏拳头:“我去告诉他!我是被人算计的!我没有要撞破他的秘密,我也没散播这些谣言……” 杨幕僚拉住他的手:“殿下,圣上不会信的。” 楚楠痛苦地说道:“那你让我怎么办?逼宫吗?” ☆、第 73 章 芳园,某个典雅别致的厢房内,楚璃有滋有味地品着茶。 一楼的大戏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喝彩连连,掌声不断。 一名侍卫推门而入,走到楚璃身边,小声地禀报了几句,楚璃缓缓放下杯子,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男人,摇头一笑:“这个四弟,太容易上当了。” 男人拱了拱手,笑道:“那是世子的计策好,算无遗策。” 楚璃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也是真人的演技好,滴水不漏。” 赵真人哈哈地笑了。 侍卫退了出去。 楚璃拧起茶壶,给赵真人倒了一杯茶:“真人若是饮酒,此时该痛饮三杯才是。” 赵真人看着楚璃的动作,流露出满意而又受宠若惊的笑容来:“酒也好,茶也罢,痛快就够了!太子府中一共十三名幕僚,最受器重的当属杨志高。此人是庆阳王妃的心腹,有勇有谋,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以他的性子,不太可能任由太子坐以待毙。” 楚璃淡淡一笑:“那就再好不过了,不怕他们出手,就怕他们按兵不动。” 赵真人胸有成竹地说道:“贫道在此,提前恭祝王爷建成大业!” 楚璃笑了笑:“眼下谈大业还言之过早,有几件事,需要真人鼎力相助。” 赵真人忙道:“王爷请说。” 楚璃微微倾过身子,在他耳畔小声地吩咐了几句,他点头道:“王爷请放心,贫道定不辱使命!” 从芳园出来,楚璃心情大好,步伐轻快地上了马车。 车夫道:“王爷,是回府吗?” “去广文堂。” 秋高气爽,蓝天如一汪倒扣的海洋,几只白鸽浮掠而过,似在浪尖觅食的鸥鸟。 吧嗒,一坨鸟屎从天而降,落在了陆薇的头顶。 陆薇恣意地挑了挑眉,拿下顶在头上的扇子,冷哼道:“幸亏反应快。” 言罢,随手将扇子扔进了路旁的竹篓。 陆薇心情不错,哼着小曲儿出了广文堂的中府大门,像往常一样,拐进右侧的巷子,准备坐马车回府,刚走到一半,被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拦住了去路。 南宫珏侧身而站,穿着一身骚包的大红色,模样倒是俊朗,就是那“撩人”的摆姿,有些让人吃不消。 陆薇睨了他一眼:“干 嘛呀你?阴魂不散呐?” 南宫珏甩开了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扇了扇,他鬓角特意留了两条龙须刘海,这么一扇,还挺仙气飘飘的:“孤在知音湖定了画舫,不介意的话,今晚陪孤赏赏月吧。” 陆薇哈了一声:“今天是月底,下弦月,有什么可赏的?” 南宫珏眉头一皱,困惑地问:“什么弦什么月?” 陆薇啧啧摇头,果真是和前世一样草包!这种人,也就是命好,投身在了元后的肚子里,有个强大的外公,又有个不算太糟糕的父亲,才在那么多优秀的皇子堆里,奇迹般地当上了太子。 陆薇懒得理他,绕开他往前走。 南宫珏后退一步,伸出胳膊,拦住了陆薇的去路:“孤在邀请你赏月,你敢拒绝孤?之前孤让着你,是因为你是北梁未来的皇后,但现在你不是了,你觉得孤还会怕你吗?” 陆薇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望着他,忽然莞尔一笑:“南宫太子真的不让吗?” 南宫珏被她的笑容晃得眼前一花,呼吸都漏了一拍:“除非……除非你答应陪孤去赏月。” 陆薇笑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南宫太子准备来硬的?” 南宫珏倨傲一笑:“那当……” 他话未说完,就被陆薇抬脚,狠狠地踹中了裤裆! 那可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饶是陆薇是个弱女子,也够他受的了,何况陆薇不是白在击鞠队训练了那么久,腿部的力量尤为强大,这一踹,把南宫珏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南宫珏弯下身,捂住裤裆,痛苦而又愤怒地看向陆薇:“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踹……孤?” 陆薇眉梢一挑,古灵精怪地说道:“哦?我踹你了吗?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踹了?” 南宫珏一噎:“你……” 陆薇望向不远处的红蕊与车夫,装模作样地问道:“你们俩看见我踹了他吗?” 二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南宫珏气得面色发紫:“你……无赖!” 陆薇微微弯下身,玩味儿地看着他:“我就无赖怎么了?你当初不也这么无赖我了么?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警告你,这是北梁的地盘,你这种南蛮子,还是老实些的好!” “你不怕孤杀了你?”南宫珏疼死了。 “那你来杀呀。”陆 薇一丝惧怕都没有。 与小女子计较实在是一件非常有损风度的事,饶是南宫珏的品行能打出负分,肚量也没这么小。当然他不会承认,他从来没有杀过人,蚂蚁都没杀过,好丢脸…… “孤……孤是男人,孤不和你计较!”南宫珏像是为了找回男人的尊严,凶狠地说道:“你的账就算到你大哥头上!孤……孤一定会杀了他!” “你要杀谁?” 一道冷笑的声音响在身后,陆薇下意识地回头,就见自家二哥双臂交抱胸前,闲庭信步地走来。他本就俊朗,如今这副闲适的模样,更是添了几分潇洒。 陆薇眼睛微微一亮,跑过去抱住他胳膊:“二哥!” 南宫珏不想在同类面前丢脸,忍住剧痛直起身来,倔强地瞪向陆铭。 陆铭对妹妹道:“去车上等我。” 陆薇怜悯地看了南宫珏一眼,惹到她二哥,自求多福吧! 陆薇哒哒哒哒地上了马车。 陆铭缓缓走向南宫珏,带着一股独属于的杀伐之气,强势而又霸道地将南宫珏逼退到了墙角。 南宫珏瞪大眼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孤警告你,孤的侍卫就在附近,你敢动孤一根汗毛,孤让你……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铭冷笑:“你为了方便和我妹妹约会,好像一个手下都没带吧。” 南宫珏:“!” 陆铭缓缓逼向他,强悍的男子气息,兜头兜脸地朝他扑来,将他笼罩得密密实实,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你想干嘛?” 陆铭单手一撑,撑在了南宫珏身侧的墙壁上,南宫珏个子在男人中算高的了,可与他比起来,仍是矮了大半个脑袋。南宫珏的气场不知不觉间弱了三分,轻咳一声,嚷嚷道:“给孤滚开!不然孤治你死罪!” 陆铭探出另一只手,捏了捏他光洁的下巴:“别动我大哥,更别打我妹妹主意,听明白没有?” 南宫珏长这么大,还没被哪个男人“调戏”过,虽然这家伙一定不是调戏他的意思,但这姿势,是他常用的调戏姑娘家的标准姿势啊! 娘的! 居然被一个男人用在他身上了。 为了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南宫珏吼得特别阳刚猛烈:“孤凭什么听你的?孤是太子!” “不听……”陆铭低下头,“就……了你。” 南宫珏一 开始没听出那个字是什么意思,一直到他看见陆铭眼底那股意味深长的暗涌,才一个激灵,恼羞成怒:“陆铭!我□□你大爷!” 那边,陆薇听到了南宫珏声嘶力竭的怒吼,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掀开帘子,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箍住了腰身,胳膊的主人轻轻一扯,将她从马车上拽下来,抱进了怀里。 陆薇吓了一跳:“你……” “是我。”楚璃按住她险些尖叫的嘴唇,望了望忙着收拾南宫珏的陆铭,拉着陆薇,不着痕迹地从巷子另一头溜了出去。 陆铭看妹妹看得太紧,这些天别说南宫珏了,连楚璃都没机会接近陆薇,楚璃又不可能真与小舅子撕破脸,这不,好容易等到机会,自然是先把人“掳走”再说了。 红蕊与车夫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失明。 溜出巷子后,二人上了楚璃的马车。 一上车,楚璃便将她压在了榻上,呼吸有些粗重,不知是跑的,还是忍的。 陆薇个子小小的,在他高大的身躯下,犹如一只没有长大的小奶猫儿。 他没着急做什么,而是定定地看着陆薇,从眉毛到嘴唇,就没有一处不让他满意的地方,他在她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亲:“想我没?” 陆薇被亲得痒痒的,在肩膀上蹭了蹭:“肉不肉麻呀你?” 楚璃见她把自己的印子蹭掉了,又凑过去亲了一口,非常响亮:“想了没有?” 陆薇的脸红了:“没有。” 楚璃一副受伤不已的样子:“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陆薇压下翘起来的唇瓣,一本正经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假没有。” 楚璃心口顿时像被羽毛挠了一下,又酥又麻,忍住把她吻到岔气的冲动,逗她道:“不信。” 陆薇舔了舔唇瓣,在他颊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楚璃一颗心都要化了,他的小薇,怎么可以这么好、这么好呢? ☆、第 74 章 陆薇被他罩在怀里,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尽管他只是虚虚地压在她身上,但那火热的气息还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陆薇轻轻点了点他肩膀,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你先起来一下。” 楚璃使坏地往下压了压,整个人毫无缝隙地贴在她身上,却又并不会让她承受太多的重量。 陆薇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上辈子懵懵懂懂地过了,几时与男人这般亲密过?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正透过衣料穿来,像是一只撩人的手,在她肌肤上缓缓地游走。 她整张脸红透了。 楚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逐渐涨红的脸,眼底的笑意渐渐变得深邃:“紧张啊?” 陆薇就是一只激不得的小斗鸡,听了他的话,眸子霎时一瞪:“谁紧张?” 楚璃轻轻一笑,撩开她搭在眉间的发丝:“谁应就是谁咯。” 还学她说话! 哼! 陆小薇郁闷地撇过了脸。 这个动作,让她雪白的脖颈彻底暴露在了某人的眼皮子底下,看着那清透的肌肤下隐隐跳动的血管,楚璃眸光一暗,一口咬了下去。 “啊!”陆薇被咬得一个激灵,抬腿被朝他□□顶了过去。 楚璃可不是南宫珏那种草包,陆薇要伤到他,还差得太远。 楚璃一把按住了她的腿,扣在自己腰侧,冷笑一声道:“怎么?想谋杀亲夫?” 陆薇不是有意要伤他的,纯属是下意识地反应,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什么,等反应过来时,腿已经被他给捉住了。她嗫嚅了两下:“你干嘛咬我?” 楚璃看着她脖颈上的两排小齿痕,满意一笑:“盖个章。” 陆薇瞪他:“幼稚!” 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故作不懂:“什么?” 陆薇动了动腿:“放开呀!” 楚璃唇角一勾,大掌顺着她膝盖往上游离,一路摸到她大腿根部,从前只知她腰细,却不知她腿也这般纤细—— 陆薇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说不上来是吓的,还是羞的,水汪汪的眼睛无措地望着他,连骂他都忘了。 楚璃到底只想逗她,并非真要侵犯,见她吓成这样,忙收了手,将身子抬高了些,轻轻搂住她腰身:“碰见你就有点忍不住,别怕了,不 欺负你了,嗯?带你去吃东西。” 陆薇一脸不信地看着他:“吃什么?” 楚璃在她软红的唇瓣上轻轻碰了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先去王府,把楚芊芊接到了车上,之后,楚璃让马车一路往东,自东门出了京城。 楚芊芊很乖,坐在车上把玩自己的黄金布偶,并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拿着玩具便自言自语个不停,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非常安静的。 她给布偶扎完辫子,一边抚摸着布偶一边看向陆薇的肚子:“陆姐姐。” “嗯?怎么了,芊芊?”陆薇笑着问。 楚芊芊严肃地说道:“你肚子里有小宝宝了吗?” 陆薇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擦了擦唇角,放下茶杯:“当然没有,我都还没成亲呢。” “要成亲了才会有小宝宝吗?不是亲亲就会有吗?”楚芊芊眨巴着无辜的眸子问。 陆薇摸上唇瓣,又羞又囧地瞄了气定神闲的楚璃一眼,心道都怪这家伙无时无刻不在发情,那么羞人的事竟被芊芊给看到了! 你倒是解释呀! 陆薇拿教踢了踢他的腿儿。 楚璃慢悠悠地放下书本,对楚芊芊说道:“亲亲不会有小宝宝。” “那怎样才会有?”楚芊芊坚持不懈地问。 楚璃想了想:“要成亲。” 说来说去,话题又绕回来了,面对楚芊芊这个执着的好奇宝宝,陆薇与楚璃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索性马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有美食后,楚芊芊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了。 陆薇以为楚璃带她来吃饭的地方,不说一定有多么奢华,起码也像画舫那般精致惬意,可万万没料到,只是卖个羊肉串的! 陆薇嫌弃地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摊子,小嘴儿一撇,道:“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楚璃笑了一声没说话,上前与那摊主交涉了几句,说的是陆薇听不懂的方言,陆薇竖起了耳朵,当楚璃朝她看过来时,又装模作样地望向了远处。 楚璃与摊主说着话,摊主朝陆薇看了看,对楚璃竖了个大拇指。 这个摊子摆在官道附近,往来人多,生意倒也不错,其中不乏楚璃这样专程赶来的回头客,可没谁像楚璃、陆薇与楚芊芊这般扎眼,一家三口,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一刻钟后,楚璃拿到了 羊肉串,给了楚芊芊两串,楚芊芊一只小手一串,左右开撕,吃得老香了。 楚璃把剩下的羊肉串拿到陆薇面前:“真不吃?” 陆薇一般是不爱吃羊肉的,因为大多数人做的羊肉都要么不够鲜美,要么膻味过重,可这一家的烤串不同,摊主也不知用了什么调料,黄橙橙的,撒着一点红色辣椒粉,并一些芝麻与葱花,完全掩盖了羊肉的膻味,闻着特香。 肉是肥瘦交叠的,还在嘶嘶地冒着油,看上去肉质鲜美,肥而不腻。 陆薇咽了咽口水,倔强地说道:“我才不吃路边摊的东西,脏死了。” 楚璃看着她那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暗暗发笑,憋住了,一本正经道:“那我吃了?” “哼。”陆薇翻了个小白眼,两眼望天。 楚璃咬了一口,闭上眼,享受地嗯了一声。 陆薇知道他是故意的,可肚子还是不争气地叫了,她忙捂住肚子,小脸一沉道:“有、有你这么吃东西的吗?你还当不当自己是个王爷了?芊芊都比你有吃……相。” 楚芊芊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几乎是狼吞虎咽,嘴巴上、鼻子上、衣服上、手上,满满的全是调料与油。 这么看来,楚璃还算斯文了。 有这么好吃吗? 陆薇揉了揉肚子,有些后悔自己拒绝得太快,现在要说吃,根本下不来台。 咕噜。 肚子又叫了。 陆薇舔了舔唇瓣,可怜兮兮地看着被楚璃一串串消灭的羊肉串,差点就忍不住扑上去了。 楚璃的手中还剩最后一串,放到嘴边,张开了唇瓣。 陆薇呆呆地看着,也跟着张开了嘴。 楚璃的唇角微微一勾,将羊肉串喂进了她嘴里。 陆薇生怕楚璃反悔,迅速地咬了一口!老大一口了,半串肉都被她的小獠牙咬进了嘴里,咬完,见楚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挺直了小身板儿,鼓着腮帮子,像只小胖松鼠,含糊不清地说道:“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啊,我已经吃过了,拿走拿走!” 肉痛地推开了那剩下的半串肉。 好吃极了,又香又嫩,咸咸的,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用牙齿一咬,那鲜嫩的肉汁儿能在嘴里爆开。 孜然,芝麻,流着肥油的羊肉…… 陆薇都舍不得把它们吞下去了。 楚璃把被她咬剩的肉,毫不嫌弃地解决了。 陆薇:“……” 你还真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饿咕~~(╯﹏╰)b ☆、第 75 章 楚璃瞧她一副憋屈不已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强行压下唇角的弧度,转身走到摊子前,取了十串羊肉过来:“好像点多了怎么办?又不能浪费。” 陆薇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她发誓她真的不是一个爱吃羊肉的人,可刚刚那股子味道,好吃得她恨不得把舌头一并吞下去。再看这一串串的美味,她还忍得住她就不是陆小薇了。 陆薇优雅(毫无)斯文(形象)地把一盘串串干掉了,吃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还要。 楚璃拿出帕子,擦了擦她油乎乎的小嘴儿与下巴:“留点肚子,带你去吃别的。” 言罢,牵了她小手。 看在羊肉串的份儿上,她就不计较他占她便宜了,她手指动了动,一滑,从他指缝中滑了出去,他默契地扣紧,二人十指相扣了。 陆薇的心有些飞起,果然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被他占便宜占到一点都不觉着羞耻,反而十分享受…… 总的占一点回来才是。 陆薇也紧了紧手指。 楚璃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再看看她一副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唇瓣浮现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是一个城外的集市,夜里非常热闹,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小贩的吆喝声分外嘹亮,掺杂着各种方言,听得人啼笑皆非。 陆薇与楚璃把臂同游,一个美,一个俊,端的是郎才女貌,惹得路人频频回头。 楚璃神色如常,陆薇却有些不好意思,几次想把手与楚璃的分开,都被楚璃扣得死紧,陆薇不禁想起了第一天见他的情景,云淡风轻,芝兰玉树,隐有几分禁欲的气息。 事实证明,第一印象都是不靠谱的,这家伙哪里禁欲了,分明是个处处发情的小流氓。 楚璃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地挠着,一下,一下,挠得陆薇心口酥软,小腹如过电一般,有奇异的感觉四处流窜。 陆薇被撩得面色绯红,忍不住想狠掐他一把的时候,楚璃松开了她的手:“到了。” 陆薇:“……” 这次来的地方不是摊子了,是一家简简单单的店铺,堂中摆了四张小方桌,每一桌都坐了人,靠右里侧的一桌只坐了一个农夫,楚璃带着陆薇与楚芊芊走了过去。 农夫像是刚从地里回来,裤腿儿上全是泥,脚边放着一些陆薇在祖母的院子见过却叫不出名字的工具, 实在有点有碍观瞻。 陆薇踌躇了一下,就见楚璃没有丝毫嫌弃地坐在了农夫左侧的凳子上,楚芊芊有学有样,爬上了农夫右边的凳子。 别看她人小,却也知道坐长凳不能坐两边,她稳稳当当地在中间坐了下来。 陆薇有些不可思议,进这种不入流的店子吃东西已经够让她“大开眼界”了,如今竟与一个农夫同桌而食,且看二人轻车熟路的样子,不像是一次两次了。 “愣着干什么?”楚璃朝她投来一瞥。 人家王爷与王女都坐了,她一个臣女娇气什么? 陆薇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农夫埋头吃着碗里的东西,根本没抬眼看桌上的人,不过他闻到了好闻的香气,知道十分名贵,不由地把脚边的工具往桌子底下收了收,呼面条的动作也慢了些。 店小二笑着走上前:“三位客官想吃点什么?” 楚璃道:“来三碗凉虾。” “好嘞!”店小二笑眯眯地退下了。 陆薇听到凉虾,便以为真的是虾,还在心里琢磨是龙虾还是海虾,龙虾凉拌不好吃,海虾凉拌起来不知为何如何……一直到那一碗白白的小东西摆到她面前,她才瞬间傻了眼:“虾呢?” 她用勺子在碗里拨弄了半天,别说虾了,一粒小虾壳都没看见。 楚璃轻轻地勾起唇角,舀了一勺:“这就是了。” “啊?”陆薇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大“白米粒”,“这是虾肉做的呀?” 楚璃不是个爱笑的人,却总她逗得绷不住:“你尝尝就知道了,这是薄荷凉虾,很清甜的。” 陆薇将信将疑地吃了一口,那小小的一粒一粒的东西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但绝不是虾,虾才没这么爽滑、这么娇嫩,不用咬,放嘴里一抿就化了。 糖水的味道又清又甜,似乎还放了一点薄荷,恰巧抵消了羊肉串的油腻,几口下来,浑身都舒畅了。 “你那是什么味的?怎么颜色和我的不一样?”陆薇的是白色,楚璃的有点深。 楚璃把碗推到她面前:“尝尝就知道了。” 又卖关子,陆薇噘了噘嘴儿:“你吃过的,我才不吃你的口水!” 农夫已经结账走掉了,桌上就他们三个,楚芊芊埋头“苦干”,丝毫没注意到二人在说些什么。 楚璃似笑非笑地看向陆薇: “亲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陆薇噎住了。 楚璃把自己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凉虾与她的交换了一下,她的已吃了大半,楚璃的还是满的。 陆薇轻咳一声,将鬓角的发拢到耳后,尝了一口,原来是红糖味的,难怪颜色这么深。红糖的味道不如白糖的清淡,但别有一番浓醇的滋味,陆薇干净利落地吃完了。 回去的路上,陆薇依旧在回味凉虾的味道,甜甜的,滑滑的,冰冰的,一吸就化了,真想再来一碗。 “吃饱了?”楚璃突然附过身来,在她耳畔轻轻一问,沉浸在回忆中的陆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朝后一仰,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悄无声息的?真的会吓死人的。” 楚璃暧昧地捏了捏她脸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陆薇舔了舔唇瓣:“没什么。” 楚璃看着她粉红的小舌尖在柔软的唇瓣上轻轻扫过,画面有些诱人,他眸光一深,捏住她下巴,偏过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刚吃过凉虾的唇瓣,残留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陆薇闭上了眼,觉得自己好像又吃到凉虾了,凉凉的,软软的,有一丝甜味,她难得地勾住了他舌尖,轻轻都吮着,像把每一丝清甜都吞进肚子。 楚璃禁不住她这般撩拨,大掌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在那诱人的曲线上来回揉抚,随后,抱着她,紧紧地贴上自己。 陆薇有些喘不过气了,水汪汪的眸子里蒙上一层雾气,白嫩的小脸泛出浅浅的胭脂色。 楚璃的大掌滑入她衣内,揉捏着她纤腰,他控制着,没往更深的地方去,可即便如此,也已让他浑身都着了火。 他松开她唇瓣,另一手拉过她小手,覆上了那早已胀痛得如磐石一般坚硬的地方。 陆薇打了个机灵,就要抽回手,他却将她按在了榻上,咬着她敏感的耳垂,蛊惑地说道:“帮帮我。” 陆薇的脸红透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车内的气温,一点点地升了上去。 ☆、第 76 章 他怎样对她耍流氓她都忍了,但为什么要她也变成一个小流氓? 这么大,握都握不住,还烫。 啊,它还动! 陆薇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挖个动,把这耍流氓的家伙埋进去…… “芊芊……芊芊还在呢……”她喘着说。 楚璃亲吻着她精致的锁骨:“她睡着了,她睡觉雷打不醒。” “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恶魔般的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楚璃吓得险些举不起来!一把捂住芊芊的眼睛,从陆薇的身上下来。 陆薇忙坐直了身子,离楚璃远远的。 楚璃也坐了起来,拿过枕头盖住某个不可言说之处,语气严肃道:“怎么还没睡?” 楚芊芊打了个呵欠,无辜地说道:“我睡了呀,可是你们好吵,都把我吵醒了。” 陆薇瞪楚璃,说好的雷打不醒呢? “哥哥你干嘛呀?”楚芊芊眨巴着眸子,不理解哥哥捂住自己的眼睛做什么。 楚璃一本正经道:“时辰不早了,让你闭上眼好好睡觉。” “哦。” 快睡快睡快睡快睡…… 楚芊芊伸出了小胳膊:“陆姐姐,抱。” 楚璃:“!” 有熊孩子捣乱,楚璃想干点什么羞羞人的事无异是天方夜谭了,别说抚慰他的“大将军”,就是拉拉陆薇的小手都变得格外不容易。 等楚芊芊终于在陆薇怀里再一次地进入梦乡时,马车又已经抵达了相国府。 楚璃的脸色简直不能更难看了。 陆薇抿唇偷笑了一下,怕给他发现,很快便压下了唇角,将楚芊芊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说道:“我走了,今天多谢王爷招待。” “哼。”楚璃撇过脸。 陆薇斜睨了他一眼,凑近他,小声道:“真生气啦?” 楚璃不理她。 陆薇有些忍俊不禁:“可是也不能怪我,又不是我不……那什么,是芊芊醒了嘛。” “这么说,你自己是愿意的了?”楚璃迅速捕捉到了某人话里的“重点”。 陆薇一噎:“我可没这么说!” 楚璃深深地看着她,眸光如有流星闪过,潋滟得不像话:“反正我听见了,今天的账先 给你记着,等下次没了这烦人的小家伙,看我怎么连本带利找你要回来。” 陆薇脑补了一下那个所谓的“连本带利”的画面,心里打了个突,为怕这家伙现在就向她实施“讨债”,她赶忙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楚璃不禁笑出了声:“躲的倒是快,怎么?怕我在你家门口吃了你?” “咳!咳咳咳!”陆薇咳嗽。 “放心,本王没那么急不可耐,不像某个人,把自己扒光了,躺在本王的车里,勾引本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陆薇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楚璃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话落,掀开帘子一看,霎时怔住了。 相国府花厅,几案上的紫罗兰全都盛开了,冷艳瑰丽,芳香阵阵。 陆相国端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下首处坐着楚璃,楚璃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却一口都没喝。 楚璃斜对面,是一个小小的碧纱橱,陆薇与二哥坐在里头。 陆铭敲了敲陆薇脑门儿,咬牙道:“扒光了勾引别人,陆小薇,你真做得出来啊?” 陆薇揉了揉被敲疼的脑门儿,嗫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误会了。” 陆铭冷笑:“扒光了总是真的,上了人家的马车也是真的。” 陆薇急道:“我那是以为……” 陆铭打断她的话:“以为什么?以为那是你自家马车?你连自己的马车与人家的马车都分不清楚,是你傻呀,还是你坐人家坐多了,习惯成自然了?” 陆薇百口莫辩,一边在心里把外头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骂了千百遍,一边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 “明人不说暗话,王爷也是爽快人,微臣就直说了。”陆相国放下了茶杯,漫不经心地拢了拢宽袖。 楚璃正襟危坐:“岳父请讲。” 陆相国抬手:“王爷慎言,微臣担不起。小女与王爷清清白白的,还望王爷莫要自作主张,坏了小女清誉。” 楚璃静静地听着。 陆相国又道:“微臣已经明确拒绝了王爷的亲事,不知王爷究竟是何用意。” 楚璃顿了顿,神色肃然道:“我想娶令千金,还望相国成全。” “唉。”陆相国瞟了楚璃一眼,叹了口气,“不是微臣非要拒绝王爷的提亲,实在是小女的事情 有些复杂,王爷当日也在场,应该清楚小女是如何被太子退婚的。被太子退过婚的女人,微臣不敢再将她嫁入皇家呀!” 楚璃正色道:“我明白相国的担忧,皇宫那边,我会处理妥当,决不让相国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陆相国的心头掠过一丝动容,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不咸不淡地说道:“空口无凭,微臣不能轻信王爷。” 楚璃点头道:“相国不用信,等我消息便是。” 这口气,分明是十拿九稳的。陆相国深深地看了楚璃一眼,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铭儿,时辰不早了,带你妹妹下去歇息。” 这是要陆薇回避的意思了。 陆薇巴巴儿得望向二哥,陆铭无可奈何地摇头,陆薇无法,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大堂中央的楚璃,与二哥一块从偏门出去了。 陆相国给仆人丫鬟们打了个手势,众人退下,偌大的花厅只剩下他与楚璃。 二人的神色都在一瞬间起了变化,陆相国神色凝重地问到:“王爷若诚心求娶小女,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请王爷不要隐瞒微臣。” 楚璃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了陆薇在场时的谦逊,浑身都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相国请问。” 陆相国犹豫了一瞬,凝眸,看向他道:“小女被退亲一事,是否是王爷所为?” 楚璃不假思索道:“是。” 饶是心中早已有了这般猜测,亲口听他承认时,仍旧是狠狠地讶异了一把。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还当着南疆使臣的面,他就不怕败露了,不得善终吗? 这胆子! 实在有些令人胆寒。 陆相国的瞳仁微缩:“你能在吉祥灯上做手脚,我并不感到奇怪,可南宫太子的仙鹤又是怎么被哪个给控制了?”不待楚璃回答,他自己跳过了答案,“你与苏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楚璃定定地看着他:“相国心里猜测的那种关系。” 陆相国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果然,果然呐! 他就说怎么会那么像。 陆相国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猜测的是什么。” 楚璃淡淡一笑:“就是知道。” 陆相国愣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把自己的秘密与弱点承认得如此爽快,就像是毫不介意别人知道似的,到底是信任他 ,还是根本就不畏惧他?不得不说,不论出发点是哪一种,这个人都不容小觑。 想到了什么,他笑容一收,沉下了脸:“我儿子的事,又是不是你干的?” 楚璃想了想:“是,也不是。” “何解?”陆相国问。 楚璃说道:“我的确安排了宫女去给三公主出主意,但我没想到三公主会笨到药错了对象。” 他的本意,只是让三公主买药“行凶”的事情曝光而已,有了这个丑闻,陆家就能光明正大地拒绝这门亲事了,就算皇帝不肯,太后也会答应。毕竟太后需要掌控陆家,不会容许这种太有心机的人成为陆家长媳。 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陆卿没喝那一杯酒,反倒被苏柔给喝了。 先是算计太子,再是算计公主,这家伙……简直胆大包天! 陆相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问道:“我要是不把女儿嫁给你呢?” 楚璃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相国有两个选择:同意,或者,没有机会不同意。” 这话听起来十分矛盾,但若细细一品,便能觉出他的含义了:同意把女儿嫁给我,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我就来硬的,让你再也没有机会说一个不字。 陆相国眸光一沉:“你威胁我?” 楚璃直勾勾地看着他,半晌,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女儿,值得我这么威胁你。”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好基友【锦若流年】的现代幻言文《巨星超模是大神》,欢迎收藏! 【内容简介】 以前有人说,林薇这个超模空有其表,只能当花瓶。 后来,林薇得了影后宝座,打了他们的脸。 随后又有人说,演员也不过是个戏子,胸大无脑。 后来,林薇获得最高文学奖第一名,成功掉了马。 模特界哗然、娱乐圈震惊、文坛界雀跃! 所有人都觉得,林薇的人生,简直如同开了挂一样传奇! 神秘人v:恭喜老婆大人走上人生巅峰!@林薇 众人:???什么情况??? ☆、第 77 章 陆相国回到蔷薇院后,先去看了陆薇,陆薇猜到父亲要找她“谈话”,早早地躺到床上“睡了”。睡没睡着只有她自己知道了,陆相国叫了两声囡囡没反应,没再逗留,转身回了屋。 门被合上的一霎,陆薇缓缓睁开眼,长长地松了口气。 陆相国这口气却一直堵在嗓子眼,到了安寝时也没能散掉。 屋子里熄了灯,乔氏静静躺在他身侧,听着他辗转难眠,担忧地探出手来,轻轻搭在了他肩上:“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陆相国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囡囡与淮南王的事?” “你指哪件事?”乔氏轻声问。 “淮南王今日又向我提亲了。”陆相国颇为无可奈何地说。 乔氏侧身面向他:“这不是好事吗?你已经拒绝他一次了,他还愿意上门提亲,说明他对囡囡是真心的。” 陆相国听着妻子的语气不大对,眉心蹙了蹙:“你不反对这门亲事?” 乔氏轻轻一笑,动了动身子,靠向他,他顺手张开胳膊将乔氏搂进怀中,乔氏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当然不反对,郎才女貌的,多登对呀。” 陆相国弱弱地吸了口凉气,古怪地看向妻子:“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儿?” 乔氏嘴硬道:“哪儿有?” 陆相国不信:“你怎么好像挺喜欢他的?” 因为你女儿喜欢。 乔氏道:“我喜欢那孩子,上进,聪明,沉稳,内敛,最重要的是,懂照顾人,咱们女儿嫁了他呀,一定被疼得像个宝似的。你没见女儿与芊芊也投缘吗?女儿嫁到谁家,能摊上这么好的小姑啊?又没公婆需要她伺候。我是运气好,遇上了娘这么好的婆婆,不拿我立规矩,可换别家,未必了。女儿这性子,还就非得淮南王这样的,才能事事顺心。” 陆相国知道妻子所言不虚,以女儿那三天两头闯祸,连南宫太子都敢打的刁蛮劲儿,在婆家吃顿规矩,怕是得把人家的瓦给揭了。从这一点来看,人口简单的淮南王府的确是亲家的不二人选。 只是,一想到楚璃那个人,他又有些犹豫。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乔氏问。 陆相国叹道:“他本身就是四面楚歌的处境,偏又好像生了野心,我怕女儿跟了他,福祸旦夕不可料啊。” 乔氏没太明 白,试探地问道:“你是怕太子会介意吗?” 陆相国就道:“太子也是一方面,订婚宴那日的事你我都看到了,太子是不想放弃囡囡的,只是为了皇位不得不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心里,并没有断掉对囡囡的念想。而今是风头浪尖,他与圣上都不好朝令夕改,可他日他若继承大统,囡囡的去留,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乔氏眸光一冷:“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既然选择了皇位,就不要再来招惹囡囡,囡囡不是他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你就是担心这个,才要把囡囡一直留在家中的吗?那万一他迟迟不登基,把囡囡等成了老姑娘怎么办?到时候,他又嫌弃囡囡人老珠黄怎么办?” “我当然不全是因为这个。”陆相国轻轻抚了抚妻子的肩膀,让她激动的情绪一点一点平复下来,“楚璃,不甘其位。” 乔氏惊讶地捂住了嘴:“你的意思是……” 陆相国点点头:“我不敢确定他要得到囡囡,究竟是真心喜欢,还是只想为自己的大业谋得一分筹码。” 陆家真论地位,不算最高的,兵力更是没有,文官中略有一些亲信,但并不是不可摧毁。皇帝想重用陆家,是因为陆家是太后的外戚,他需要借陆家,打压曾经的霍家,还有无数个皇帝不满意的世家。 说白了,陆家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杆银枪,他用着顺手,还想继续把它磨亮。 这把银枪是在皇帝手中,是离皇帝最近的兵器,但如果它突然调转方向,要来对付皇帝,皇帝是防不胜防的。 就是怕楚璃是存了这等心思,才非要与囡囡纠缠不清。 “他要是真心喜欢呢?”乔氏定定地看向了丈夫。 陆相国迎上她期盼的眼神,道:“女儿和姑姑,我会选谁,真的很难猜吗?” 乔氏感动地笑了,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姑姑也好,圣上也罢,他心中最在意的始终是家里这几个长不大的孩子。 “要是女儿和你,那就不好选了。”陆相国突然说。 乔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夜太深,她其实看不起他表情,只能看到他深邃的眸光。 他抱住她道:“我好像,还是喜欢你多一点。” 乔氏羞得在他怀里转过了身。 寂静的秋夜,撩起了一丝春/色。 …… 今日是朝廷命宫休沐的日子 ,陆薇特地比平时早起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赶在父亲起床之前离开相府,她猫着腰,打开房门,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往走廊里左看两下,右看两下,确定无人,抱着书袋,悄悄地跨出了房门。 她蹑手蹑脚地在蔷薇院内穿行,好容易出了大门,她便脚底抹油似的,飞奔去了大门口! 红蕊早早地去准备马车了,她跑出府时果真看到自己马车孤零零地杵在大门口,她喜色一笑,冲红蕊比了个大拇指。 红蕊低着头没说话。 “啦啦啦啦……”陆薇哼着小曲儿上了马车,车里坐着一个男人,与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她就知道楚璃与自己心有灵犀,昨天没占够便宜,一大早肯定会来接她上学的! “怎么不点灯呀?”她笑眯眯地坐过去,抱住他胳膊,“我昨天走了以后,我爹是不是训你了?你别放在心上啊,他那人就是这样的,特别啰嗦!特别爱摆谱儿,特别心机重。他是知道你非我不娶,故意晾着你呢,你要是和他认真你就输了,知道吗? 还有,我爹不知道我俩好上的事儿,你可别再像昨天那样说漏了嘴,要是让我爹知道你吃了我那么多豆腐,他一定不会把我嫁给你了。” 陆薇一边说,一边还拿小脑袋蹭楚璃的胳膊,蹭的那叫一个温顺,活像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儿。 陆薇听到了拳头被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腮帮子一鼓:“你怎么了?”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掀开了帘子! 灰蒙蒙的光斜斜地透了进来,照在那人的脸上,让他的五官如明月一般微微地发亮。 陆薇瞬间看清了他长相,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爹!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陆小薇好久没打脸了2333333 推荐好基友【锦若流年】的现代幻言文《巨星超模是大神》,欢迎收藏! 【内容简介】 以前有人说,林薇这个超模空有其表,只能当花瓶。 后来,林薇得了影后宝座,打了他们的脸。 随后又有人说,演员也不过是个戏子,胸大无脑。 后来,林薇获得最高文学奖第一名,成功掉了马。 模特界哗然、娱乐圈震惊、文坛界雀跃! 所有人都觉得,林薇的人生,简直如同开了 挂一样传奇! 神秘人v:恭喜老婆大人走上人生巅峰!@林薇 众人:???什么情况??? ☆、第 78 章 陆相国心中的熊熊怒火已经可以烧掉一整片森林了,他双目如炬地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忽然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特别啰嗦?特别爱摆谱儿?特别有心机?陆小薇,你心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陆薇被自己亲爹的怒吼震得心肝儿乱颤,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奈何她身后就是车厢的内壁,她退无可退,只得瑟缩着小身子,硬着头皮,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小耳朵:“您一定是听错了,我……我怎么会……这么说您嘛?在我心里,您一点都不啰嗦!一点都不爱摆谱儿!一点都……从不耍心机!您老惜字如金了,老平易近人了,老老实善良了。” 陆薇狗腿得,自己都快把自己鄙视死了。 这种拙劣的谎话,也就自己这笨女儿讲得出来!陆相国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脑门儿道:“哼!油嘴滑舌!你去广文堂念书,就给我念了这些东西回来!” 陆薇揉了揉被父亲戳疼的脑门儿:“爹,我在广文堂学了很多东西的。夫子教的《九章算术》我全会了,四书五经那些也马马虎虎,不信您考我!” 陆相国这会子哪儿有心情考她?烤她倒是可以试试! “别给我转移话题!你那点伎俩,在本相面前根本不够看!” 陆薇小声嘀咕:“那您还说您心机不重?” 陆相国眉头一皱:“你嘀咕什么?” 陆薇慌忙摆手:“没没没,我说您怎么那么聪明,一眼就看穿我了?嘿嘿……” 陆小薇那点伎俩,想把话题带过去,基本不可能。陆相国冷冷地睃了她一眼,严厉地问道:“你与淮南王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 陆薇尴尬得无所适从,盘腿坐在地板上,揉捏着自己的衣角:“……没什么呀。” “没什么你说他吃你……” 后面两个字,陆相国竟然说不出口! 这是他女儿,不是外头什么不相干的女人,这种污言秽语用在女儿身上,他自己都嫌臊! 陆薇鼓了鼓腮帮子,轻咳一声,坐直了小身板儿道:“这可是您让我说的,您别待会儿听不下去。” 陆相国反手就是一巴掌,陆薇吓得抱住了脑袋。 这一巴掌终究是没舍得落下去,狠瞪了女儿一眼,又气又尴尬:“你们……你们……生米煮成熟饭没?” 陆薇抿了 抿唇,眉梢一挑,斜睨着父亲道:“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是……呕——” 话未说完,陆薇捂住胸口,神色恶心得干呕了起来。 陆相国骇然失色:“你……你……你们……你们……你们……” “爹我……呕——”陆薇又是一阵干呕,随后捂住嘴,“对不住了爹,我忍不住了,先下车吐一会儿!” 言罢,掀开帘子跳下车,跑到墙角,哇哇哇哇地“吐”了起来。 陆相国的脸色瞬间幽暗了。 因这一次呕吐事件,陆薇被迫取消了上学的行程,“虚弱”而又“害怕”地随着自家爹爹回了蔷薇院。 乔氏刚从老太太那边请了安回来,正要与小儿子一块用早膳,就见女儿被他父亲灰溜溜地“拧”回来了。 她眉头一皱:“发生了什么事?才这么早,囡囡你怎么就……”她指了指陆薇身上干净又整洁的院服,“你是昨天没回来,还是刚刚已经出去了?” 陆薇闷不作声。 陆相国冷着一张脸道:“夫人,让绿珠去请个大夫来。” 乔氏不解:“请大夫做什么?谁病了?囡囡?” 陆薇冲娘亲摇头。 陆相国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唰的一下扭过头,陆薇赶紧低下头去,把玩起了自己的书袋。 乔氏看看一副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女儿,又看看怒火中烧的丈夫,眸光动了动,笑道:“交给我吧,你先去陪铭儿吃早饭,我陪囡囡换身衣裳就来。” 转头吩咐绿珠道:“拿我的帖子,把周大夫请来。” “是,夫人。”绿珠进屋,拿了乔氏的帖子,快步出了门。 乔氏拉着女儿的手,冲丈夫微微一笑,将女儿进了屋。 合上门后,她插上门闩,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薇把自己作死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我不知道那是爹啊,爹休沐的嘛,总要与你多缠绵一会儿的嘛,谁料到他起这么早?还在马车上守株待兔。” 乔氏打了打女儿的手背,嗔怒道:“再满嘴胡言,休怪我不理你了!” 陆薇忙抱住了她胳膊,哀求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娘你别不理我,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你不帮我,我就会被淹死了。” 乔氏点了点女儿脑门:“你那么编排你父亲,他没揍你一顿我都 觉得是奇迹了!居然假装自己怀了孕,你是不是找死?” 所有路家人都爱点陆薇脑门儿,陆薇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天庭饱满也真是个奇迹。 “你不会真有了吧?”乔氏忽然看向陆薇的肚子。 陆薇忙捂住肚子,挡开了她的视线:“娘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我这么做都是被爹给吓的,我把爹得罪成这样,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与楚璃的亲事,我这不就是想……想……奉子成婚吗?” “你呀!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乔氏啧啧摇头,“你这么为了他自毁名节,他知道吗?他会领情吗?你确定他是真喜欢你这个人,还是只想要你背后相国府的支持?” 陆薇就道:“我当然知道,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一个相国府,他捏都捏死了,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没见他嫌弃我。” 乔氏古怪地打量着女儿:“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薇也不知道怎么与娘亲解释自己重生的事:“哎呀,总之你相信他就是了。” 乔氏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楚璃对女儿是不是真心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女儿是完完全全看上楚璃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信他有什么用?得你爹信才行啊!你这假肚子,瞒不了你爹一天,等周大夫过来,你一准得露馅儿!” “能不能收买周大夫呀?”陆薇坏笑着问。 乔氏呵呵道:“在你爹的眼皮子底下?” 陆薇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好基友【锦若流年】的现代幻言文《巨星超模是大神》,欢迎收藏! 【内容简介】 以前有人说,林薇这个超模空有其表,只能当花瓶。 后来,林薇得了影后宝座,打了他们的脸。 随后又有人说,演员也不过是个戏子,胸大无脑。 后来,林薇获得最高文学奖第一名,成功掉了马。 模特界哗然、娱乐圈震惊、文坛界雀跃! 所有人都觉得,林薇的人生,简直如同开了挂一样传奇! 神秘人v:恭喜老婆大人走上人生巅峰!@林薇 众人:???什么情况??? ☆、第 79 章 周大夫早先便是相国府的府医,初到相国府时陆薇才两岁,之后长达八年,都在相国府兢兢业业,直到陆薇十一岁那年,他乡下的母亲病重,他才辞去了相国府的府医一职。 陆相国念在他为相国府操劳多年的份儿上,在京城为他置了一座宅子(虽然是贪污来的),不过好歹让他继续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他母亲的病情稍有起色后,周大夫在家做起了郎中,相国府的病,也仍大半交给他来看。 陆相国对他有再造之恩,所以在陆相国的眼皮子底下收买他,几乎不可能。 周大夫来得很快,绿珠直接将他请进了蔷薇院的明厅,那儿,陆相国、乔氏、陆铭与陆薇已经“严阵以待”了。 陆薇看着周大夫那张严肃的面孔,心口噗通噗通直跳,她不会承认,与楚璃亲亲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她当时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居然想了出假怀孕的戏码,这下好了,要被拆穿了。 拆穿之后,不仅她与楚璃的亲事会黄掉,她也会被他爹胖揍一顿的。 陆薇的内心是崩溃的。 乔氏忽然握住丈夫的手:“真要看吗?还是别了吧,许就是吃坏了肚子,有些反胃也说不定的。” 陆相国冷冷地看向陆薇:“当然要看!她休要再瞒我任何事!” 陆薇的脖子缩了一下,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二哥。 陆铭无奈摇头,装什么不好,非得装怀孕,等着被胖揍吧! 连二哥都不帮她了,她真的死定了。 周大夫打开医药箱,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走到陆薇面前,欠了欠身,就要将帕子搭在陆薇的手腕上。 陆薇腾地一下站起来! 众人唰的看向了她,她挠挠头,表情严肃地说道:“我要小解。” 陆相国皱眉看向自己女儿,陆薇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憋不住了,真的!” 陆相国看看眼观鼻鼻观心的周大夫,又看看一屋子死命憋住笑的下人,嘴角一阵猛抽:“快去快回!” 陆薇去了一趟恭房,耗了将近两刻钟才回,见亲爹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辩解道:“刚刚突然有些拉肚子。” “要不要再给你上一壶茶、一盘点心?”陆相国没好气地道。 陆薇灿灿一笑:“茶就不要了,我上回吃的凉虾不 错,要是能配点儿羊肉串……”说着,眸光一扫,扫到了父亲铁青的脸色,悻悻地缩回脖子,“挺饱的,其实。” 咕噜~ 肚子叫了。 乔氏看不下去了,忙叫绿珠上厨房做了一碗香辣羊排面,撒了葱花与香菜,并一点豆芽、芝麻,好吃得陆薇恨不得把盘子给舔了。 这一吃,又是小半个时辰。 眼看着就要中午,陆相国道:“吃也吃了,喝了喝了,茅厕也去了,现在可以看诊了?” 真的逃不过去了。 横是一刀,竖是一刀,来吧! 陆薇咬紧牙关,鼓足勇气,伸出了手。 周大夫将帕子搭在了她皓腕上,她另一手突然抓住二哥的手,小声对二哥道:“二哥,待会儿父亲要是打我,你能不能带我跑啊?” 陆铭微微一笑,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的手指。 陆薇黑了脸。 周大夫三指搭上陆薇脉搏,陆薇屏住了呼吸,反正是要死的,就死得痛快点好了,不就是被揍一顿吗?揍完了,十八天后,她又是一条好汉! “这脉象……”周大夫迟疑。 陆相国忙道:“老周,这丫头究竟怎样,你照实说。” 周大夫抽回手,冲陆相国行了一礼,一脸尴尬道:“大小姐……大小姐这是……喜脉!” 晴、天、霹、雳! 霹在了除陆相国以外,所有人的头顶。 乔氏目瞪口呆地看向女儿,一字一顿道:“你有了?” 陆铭揪住妹妹的鞭子,咬牙道:“什么时候的事?” 陆薇的震惊可不比二人少,她与楚璃……根本什么都没做啊,只是亲亲摸摸而已,难道这都会怀孕吗?前世的嬷嬷不是这么说的! 难怪芊芊一个劲地追问她肚子里是不是有了小宝宝,原来亲亲真的会怀小宝宝?! 啊! 天啦! 陆薇一下子吓哭了。 陆相国早在陆薇“呕吐”的一霎,便猜到她是有了身孕,这会子从周大夫口中得到证实,反而是明厅内最冷静的一个。 原本按照他的脾气,该把这不知羞的女儿拧起来狠狠修理一顿,可既然怀上了孩子,那就打不得了。 陆相国站起身,冷冷地离开了明厅。 周大夫 尴尬地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乔氏按住心口,深吸了几口气,对周大夫道:“你确定是喜脉?” 周大夫无比郑重地点头:“我确定。” 乔氏听到了天塌下来的声音,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你们出去,都给我出去,我有话单独与大小姐说。” 陆铭将周大夫与下人带出了明厅,贴心地为母女俩关上门。 乔氏一巴掌拍在桌上:“陆小薇!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太令我失望了!” 陆薇自己都吓死了,一边哭一边道:“我真的没干什么呀……我们就是亲了几下,怎么我就怀上了?” 乔氏气闷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骗我?” 陆薇一怔,听娘亲的口气,亲亲抱抱不会怀孕? 那她怎么会有喜脉呀? 她擦了泪,一脸茫然地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有……我们两个是清白的。” 乔氏见女儿的神色不像在撒谎,眸光一顿:“难道是他趁着你睡着对你做什么了你却不知道?” 陆薇摇头,她又不是死猪,怎么会连被侵犯这种事都不知道呢。 楚璃也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怎么会趁她睡着对她行那样的事? …… 明厅外,周大夫辞别了陆铭,拧着医药箱走出相国府大门,他没上回往自己家,而是往右一拐,上了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 “王爷,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可以放了我家人了吧?”他害怕地问。 楚璃翻着手里的册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周大夫拱手作揖:“多谢王爷!” …… 陆相国终究是谨慎的,在周大夫离开后,又暗中找了几个他信任的太医给陆薇把脉,这些人的诊断结果全都与周大夫的一致,看来女儿是真的怀孕了,他没当爷爷,反而先当上了外公。 陆相国的心情可以说非常复杂了! 自明厅一面后,陆薇再没见过自己亲爹,她被“软禁”在了自己闺中,最近是自己的床,最远是自己的门,她连蔷薇院都出不去了。 怎么会有人撒谎就撒出个孩子?让那些不孕不育的妇人怎么活? “夫人,您给小姐定的冬装到了。” “这么快?我不是前天才下的单子,她说要半个月才 能做好吗?” “这奴婢就不清楚了,翠云阁让人把衣裳送来了,夫人您看放哪儿?” “放小姐屋里。” “是。”绿珠得了令,叮嘱四个孔武有力的小厮把两大箱子衣裳搬进了陆薇闺房,“小姐。” 陆薇现在哪儿有挑选衣裳的心情?不耐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却猛地看到一个人头,吓得一个哆嗦,尖叫出了声! 绿珠与红蕊不约而同地走过来:“小姐,怎么了?” 陆薇嘭的一声合上了箱子!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道:“太好看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换上了,你们出去,我要更衣!” 红蕊笑着道:“我伺候小姐更衣。” 陆薇眼神一闪:“不必了,你在外头等着吧,我自己换。” “可是……” 陆薇挑眉,斜斜地看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给我更衣,你都盯着我占便宜。” 红蕊一怔:“小姐我哪儿有?” 陆薇用下巴指了指门:“出去。” 红蕊满腹委屈地出去了。 “还有你。”陆薇扬起下巴看向绿珠。 绿珠为难道:“夫人吩咐奴婢看住小姐的。” 陆薇一脸威胁地说道:“我娘让你看住我,还是让你看光我?” 绿珠脸一臊:“小姐!” 陆薇瞪眼道:“我又没长翅膀,你们守着门,我还能飞了不成?出不出去?不出去我脱了啊,你们有几颗脑袋,竟敢看光我身子!” 丫鬟服侍小姐,看光身子是常有的事,可若是小姐不让,丫鬟也是不能硬来的。 绿珠逃一般地出去了。 陆薇一把插上了门闩,得意一笑,拍了拍手,回到箱子前,打开了箱盖:“出来吧。” ☆、第 80 章 却说陆相国回到房间后,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北梁的民风较他国的开放,不至于有姑娘家为了失贞一事而被浸猪笼,但终究不体面,怕是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夫家。 难道真把女儿嫁给淮南王吗? 那小子对他女儿做出这种不齿的事情来,他如何甘心?! 自始至终,陆相国都没想过打掉那个孩子,以将这件事悄无声息地压下去,说到底,他是疼女儿的。 当然他不会承认,他其实非常期待那个小外孙! 陆相国清了清嗓子,冷下脸来,给楚璃写了封信,约楚璃到相国府一叙。 只是信送出去了,陆相国在书房左等右等,迟迟不见楚璃上门。 门窗紧闭的闺房内,陆薇笑盈盈地托着腮帮子,看着一旁的楚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楚璃剥了一颗龙眼喂进她嘴里,忍俊不禁道:“还要这么看到什么时候?” 陆薇吃完龙眼,咂咂嘴道:“看到你走。” 楚璃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陆薇也觉得自己挺肉麻的,不过这不能完全怪她,以前见面多容易,她想一个人清净呢,他非得在她面前晃,现在她被禁足了,见一面多难呐,这才觉着时间宝贵了。 楚璃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一片柔软,用帕子擦了手,捏住她下巴,偏过头在她唇上吮了一口:“真甜!” 陆薇也甜,舔了舔唇瓣,红着小耳朵道:“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大夫都说我是喜脉?你不会……真趁着我睡着对我做了什么吧?” 想想她在他身边睡着的次数委实不少,训练时在直接累趴在草场上,醒来就在他房里,脖子上还有莫名其妙的吻痕,这是一次。 芊芊生病,她留在王府照顾,又是一次。 他被打了一百军棍,她又留在王府照顾,又是一次。 不能忘记,还有在地窖,她也在他怀里睡着了的。 这么细细算来,他“作案”的时机实在太充分了。 楚璃好笑地看着她,戏谑道:“你真不记得了?” 陆薇闻言就是一怔:“你真做了?” 楚璃缓缓凑近她,用蛊惑人心的柔软语调道:“真不记得了?” 陆薇心口砰砰直跳,抱紧了双臂,躲着他惑人的 气息,道:“你……你什么时候……那个我了?” 楚璃压下翘起来的唇角,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真忘了,不如,本王帮你回想一遍?” 陆薇的心跳更快速了,往旁侧的凳子上挪了挪:“你坐好。” “偏不。”楚璃挪到她身侧。 她再挪,他再贴上来,到最后,绕着圆桌挪了一圈,挪得楚璃险些绷不住了,一把拧起她,“扔”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之后,不等她做出反应,整个人压上来,将她禁锢在了自己身下。 陆薇紧张得差点叫了,好容易压下心头的慌乱,小手拍着他肩膀道:“你、你干什么?” “帮你回忆那一次的事啊。” 楚璃使坏地在她耳畔吹了口热气。 陆薇浑身上来没有哪一处敏感,耳朵与腰肢最甚,他一边朝她耳朵吹起,一边抚摸着她柔软(此刻应该是僵硬的,她浑身都是僵硬的!)的腰肢。 “想起来了吗?”他轻声问,每个字都透着一股挑逗的意味。 陆薇被撩拨得身子心都酥了大半,僵硬的身子也在他温柔的触碰下一点一点变得柔软。 他吻上她软红的唇,舌尖撬开她贝齿,滑入她温润的领地,攻城略地一般在她檀口中吸取着她的津甜。 陆薇发誓她内心是拒绝的,但身体是不听使唤的,违背主人的指令,开始羞耻地迎合起他来。 这简直是烈火烹油。 楚璃扣紧了她腰肢,努力加深了这个吻。 陆薇被吻得晕头转向。 楚璃的大掌滑入她衣内,触碰着她白瓷般滑腻的肌肤。 楚璃一开始没想过真把她怎么样,只是见她笨,想逗逗她,可逗到最后,浑身都着了火。 他的腿挤进了她腿间,大掌将她上衣推高,露出粉色绣了白莲的小肚兜。 他隔着薄薄的衣料,吻上了她的小柔珠。 “喜欢吗?” 陆薇红着脸,喘息着点点头。 喜欢,喜欢极了。 楚璃的手滑入她罗裙,小宝贝情动了,真可爱,他再次吻上了她娇嫩的唇瓣,陆薇圈住他脖子,承受并回应着他的亲吻。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但陆薇确定自己没有经历过,太美好了,即便在睡梦中,陆薇也相信自己会兴奋得醒过来。 骗子。 陆薇咬了咬他唇瓣,楚璃吃痛,却没有松开她,而是更霸道地,如同暴风雨一般将她卷进了自己的欲望。 嘎吱—— 窗子被打开了,一个人影从外头跨了进来,刚跨到一半,另一条腿还挂在外边时,他看到了床上亲吻得难舍难分的一对身影,动作僵住了。 楚璃与陆薇都听到了动静,连忙分开,各自坐了起来。 楚璃将陆薇挡在身后,红着脸,尴尬地看向爬窗子爬到一半,卡在了窗台上的某人。 陆铭冲他灿灿一笑,目光越过他肩头,望向小老鼠一半躲在他身后的陆薇:“看样子,应该不需要我偷偷带你出去了。” 陆薇尴尬得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陆铭莞尔:“你们继续,继续。”腿一跨,跳出了窗外。 人都消失了,又突然冒出一颗头来,“头三个月不能同房,悠着点。” 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陆薇抬起手背,擦了擦红肿的唇瓣,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楚璃。 刚刚是情到浓处,大脑发昏,都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眼下冷静了一回想,真够脸红的。 陆薇清了清嗓子,低低地说道:“时辰不早了,你……你先回去吧。” 楚璃看看陆薇,又看看自己昂首挺胸的小将军:“这么回去?” 陆薇飞快地瞟了一眼,心口砰砰的,耳朵也红了:“你……你自己想办法。” 楚璃拉过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我自己可不行。” 陆薇深吸一口气,他一国王爷,为了自己都钻进箱子了,不就是替他那个那个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陆薇硬着头皮—— “对了,我爹在找你,说你再不出现就把我妹嫁给南宫珏了。”陆铭恶魔般的小脑袋再次从窗口探了进来。 楚璃面色一变。 陆薇看了一眼瞬间阵亡的小将军:“现在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2333333 一更,二更上午十一点 ☆、第 81 章 皇帝已连续数日没早朝了,就坐在政宫为赵真人建造的小道观中感悟天道,他褪下了明黄色龙袍,换上了青灰色道袍,盘腿打坐,在袅袅沉香中,听赵真人念完一段《度厄经》,随后身心像是受到了洗礼似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圣雅高洁的迷光。 皇帝呼出一口气,享受地说道:“真人,朕舒服多了,浑身都轻快不少。” 赵真人扬了扬拂尘,满意道:“恭喜圣上,步入小成境,圣上诚心向道,假以时日,必能步入大成境,修得圆满。” 皇帝闻言龙心大悦:“真人,你给朕的金丹炼好了吗?” 赵真人欠了欠身:“已经好了圣上,您是要现在服用吗?” 皇帝眼神骤亮:“快拿上来!” 赵真人起身去了里面的炼丹房,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个精致的银制锦盒:“此金丹,每日服用半颗,可保圣上长生不老。” 皇帝的面上掠过一丝激动,却又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世上果真有长生不老之术吗真人?” 赵真人被质疑了,也不慌张,不恼,而是平静地说道:“圣上觉得贫道多大年岁了?” 皇帝看着他:“五十?六十?” 赵真人笑着摇头:“非也,非也。” 赵真人的头发胡子虽然全都白了,但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也没有明显的老年纹,皇帝猜测他五六十,还是听了他的问题,故意往大的猜的,但瞧赵真人的回答,莫非自己还猜少了? 怎么会呢? 六十以上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谁像赵真人这么年轻? 赵真人道:“贫道已九十有八了。” 皇帝目瞪口呆。 赵真人淡淡一笑:“贫道就是服了这金丹,才得以延年益寿,贫道并非真龙天子,都能得次命数,圣上您,还怕不能长生不老吗?” 皇帝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瞬间被点透了,当即不再废话,切下半颗金丹,和水吞服了。 …… “什么?圣上开始服用金丹了?”太子府中,楚楠惊愕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幕僚叹了口气。 楚楠浓眉一蹙:“圣上怎生如此糊涂?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不过是那些妖道士为了富贵前程,随便调来糊弄人的毒物罢了!” 为了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金 丹中往往会掺入令人亢奋的五石散、铅、丹砂,这些都是慢性致命的东西。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就是这么死的,圣上难道忘了吗? “不行,我要去阻止圣上,我不能再让赵真人继续为虎作伥下去!” 杨幕僚拦住了楚楠,语重心长道:“殿下,您赶过去也没用,圣上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圣上了,您也不是他心目中疼爱的孩子了,圈养戏子的谣言虽被压了下来,可在圣上心里,这件事没有过去。这种形势下,您贸然告发圣上最器重的赵真人,圣上真的会相信您吗?真的会感激您吗?他只会认为您想阻止他长生不老,想让他快些死去,您要能够继承大统。” 楚楠捏紧了拳头:“我没有!” 杨幕僚叹道:“我知道您的孝心,宁肯被圣上猜忌,也绝不肯做出对不起圣上的事,但是殿下,您如今自保都难,还是别管圣上的闲事了。圣上就差一个借口办了您,您可不能把这个借口亲自送到他手里呀!” 楚楠冷声道:“难道我就真的这么眼睁睁看着圣上被害死吗?” 傻孩子,他被害了,你才可以得救啊。 一个已对你起了杀心的人,何必留他在世上? 仁慈,是一个帝王最需要也最不需要的东西。需要伪装仁慈,心中却绝不可装有半分仁慈。 那把座椅,是血洗而生,是累建在万千白骨之上,坐上去的人,哪个的手中没有沾满鲜血?哪个的脚下没踩满尸骨? 想干干净净,那是不可能的。 杨幕僚拍拍楚楠的肩膀:“殿下,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因果。当年,他害死了他父亲,又害惨了淮南王府一家,苍天饶过谁呢?”杨幕僚望着无边无际的苍穹,时值正午,他却好似从蔚蓝的天空看到了漫天繁星,“紫微星弱,天枢与瑶光闪烁其华,成争辉之势,殿下,圣上大势已去,您别再白费苦心了,与其操心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天枢瑶光之争,您与淮南王,谁是天枢,谁是瑶光,尚不得知,但能变成紫微星的只能有一个人啊。” 凤禧宫,皇后落寞地站在庭院中,望着无声掉落的枫叶,神情苦涩。 “太子还没有入宫?”她淡淡地问。 杜女官摇头:“娘娘,没有。” 霍皇后扶住树身,手指深深地抠进了树皮中:“他怎么可以这样?圣上被赵真人骗得服用金丹了,他竟然无动于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然是在想怎么除掉一个对手了。” 宛若天籁的声音自右侧方传来,这声音的主人化成灰她也认得,她的好妹妹,霍冰。 霍皇后收拾好一脸狼狈,倨傲地转过身来,看向了珠光宝气的苏皇后。 苏皇后穿着金色华服,戴着九尾凤冠,国色天香,明艳动人,最重要的是,满脸都洋溢着被人宠爱的红润,与之一比,失宠已久的霍皇后简直憔悴得不像话。 霍皇后难堪地捏了捏袖子。 苏皇后眼尖地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莞尔一笑:“姐姐不必觉得难堪,反正妹妹有过更难堪的时候,姐姐忘了吗?” “你来做什么?”霍皇后警惕地问。 苏皇后笑道:“来给姐姐指条明路啊,妹妹当初走投无路的时候,姐姐没能帮衬妹妹一把,妹妹至今记得那种绝望,实在是不太好受呢。妹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你是我姐姐,我永远都记得的,不会把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还到你身上。” 霍皇后嘴角直抽。 苏皇后给身后的宫女打了个手势,宫女忙搬来一把椅子,让苏皇后坐下,一点儿没把这当成霍皇后的寝宫,反倒像自己家一样。 苏皇后抬手,宫女又忙从内殿端出霍皇后的水果点心,苏皇后拿起一颗龙眼:“啧啧啧,姐姐你这儿的龙眼都干了,要不要妹妹给你送点新鲜的过来?你说你一国皇后,怎么还没我这个使臣吃得好呢?” 谁不知道南疆王宠爱苏皇后?为了苏皇后,把后宫都遣散了,如此重要的使臣,宫人敢轻慢吗? 内务府也是一群拜高踩低的狗东西! “当初姐夫把我送上南疆人的床,我求姐姐把我放走,姐姐不干。那个时候,姐姐在想些什么?是想着比你漂亮、比你聪明、比你讨人喜欢的妹妹,终于没有在你面前骄傲的资本了,还是想着你终于在一件事上赢过我了?” 苏皇后笑着剥了一颗干瘪的龙眼。 “从一而终?哈。”苏皇后笑出了声,“妹妹这不洁的身子,还能当上一国皇后,姐姐失望吗?” 霍皇后撇过脸,擦了不小心落下的眼泪。 苏皇后嫣然一笑:“别哭啊,姐姐,我又没说要报复你,别吓成那样。” 霍皇后吸了吸鼻子,淡道:“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你要做什么,我无话可说。” “视死如归了 是么?”苏皇后剥龙眼的手一顿,“不在乎自己死活,不在乎圣上的死活,那你女儿的呢?” 霍皇后眸光狠狠一颤:“你要对芸儿做什么?!” 苏皇后漫不经心道:“做当年你们夫妻对我做的事咯。” “霍冰你敢?!” 霍皇后疯了似的冲过来,却还没碰到苏皇后一个手指,便被苏皇后身旁的宫女一个过肩摔,撂倒在了地上。 宫女死死地锁住她,让她的脸紧紧地挨着地面。 苏皇后掸了掸纤尘不染的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不敢?” 说着,抬起右脚,缓缓踩在了她脸上。 霍皇后的脸被踩进泥里,疼得让她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好似被剥离了一般。她想反抗,却使不出半分力道,她想叫人前来救命,奈何他们全都被苏皇后的人用匕首架住了脖子。 这还是那个柔弱温婉的妹妹吗?是那个起夜都不敢一个人非得拉上她的胆小鬼?是那个说话都从不大声的霍冰? 苏皇后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几乎连同她的鼻子一块儿踩进了泥里,不屑的眼神像看着一只蝼蚁:“实话告诉你霍妍,你女儿的丈夫,匈奴二王子,早就玩腻她了,我只用两个舞姬,就把她换了过来。照我说的做,我就把你女儿放了;如若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霍皇后屈辱又疼痛地说道:“你要我做什么?” “弑,君。” 作者有话要说:走一下剧情~ ☆、第 82 章 陆铭将楚璃“带”出了相国府,之后,又装模作样地带了进来。 他如今身份敏感,自是没资格进入内宅,蔷薇院更是想都别想,陆相国将会面的地方定在了外宅的花厅。 花厅中的紫罗兰被撤下,换上了几盆西府海棠,海棠开得娇艳,倒是比紫罗兰更明媚一些。 陆相国面色沉沉地坐在主位上,楚璃“不知道”怀孕一事,自然是底气十足地坐在了下首处,气场十分强大。 陆相国扫了一眼这个曾经把他给威胁得心肝儿乱颤的家伙,肚子里好一阵冒火:“铭儿,你先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陆铭挑眉:“是,爹。” 吹了声口哨,在陆相国恨不得劈了他的眼神里,转身出了花厅。 楚璃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不知相国大人突然找我来,可是想通令千金与我的婚事了?” 陆相国气闷地看了楚璃一眼,这还没答应呢,他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了,若是叫他知道女儿怀了身孕不得不嫁给他,他还不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他这个岳丈放在眼里? 陆相国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滚烫的茶水:“我听说圣上开始服用金丹了,这件事,王爷可知道?” 楚璃淡淡地嗯了一声:“知道。” 陆相国拿着杯盖的手顿了顿:“前朝的杨帝便是服用金丹中毒而亡,对此,王爷怎么看?” 楚璃淡道:“前朝还有数不尽的宫妃服用膳食而亡,可见有问题的不是食物本身,而是是否有居心叵测之人。” 陆相国拉长了音调:“那依王爷之见,圣上的身边可否有居心叵测之人呢?” 这话问得犀利,只差没说赵真人究竟是不是你的人了。 楚璃一笑:“自然是有的,莫说圣上,相国的身边,也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端看相国分不分得清忠奸了。” 这回答也着实犀利,陆相国不可能听不出他含沙射影的对象,陆相国原先与他扯政事,不过是为了暂时不开亲事的话题,可现在,他忽然真的来了几分兴趣。 撇开这小子对他女儿做的混账是不谈,的确是个足够聪明的后生,又敢做敢说,换一般人,还真讲不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陆相国也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接着先前的话题道:“圣上的金丹若是出了问题,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太子殿 下。我想不通,在一国皇帝与王爷之间,我为何要把女儿嫁给你。” 楚璃淡淡笑道:“所以相国只是想要一个后位?” 陆相国缓缓地扯出一抹笑:“我女儿难道不值得这个后位?” 这个台阶给的,陆相国自己都觉得漂亮,他才不是因为女儿怀了对方的孩子才不得不嫁给对方的,他是想让女儿做皇后。 完美。 楚璃点了点头:“她当然值得,希望相国记住自己的话,不要出尔反尔。” …… 楚璃离开后,陆铭走进花厅,古怪地看向自己父亲:“就这么放他走了?没揍他呀?起码也得臭骂他一顿吧?” 陆相国瞪了儿子一眼:“真以为人家让着你,就是怕了你了?” 紫微星弱,天枢瑶光成争辉之势。 这是李监正亲口对他说的话,紫微星是陛下的星宿,紫微星弱,就意味着陛下大势将去。 早先他并不信李监正的“谗言”,然而当他知道圣上连续数日不早朝,只顾着修仙问道后便开始动摇了。而今,圣上开始服用金丹,他更是对此深信不疑了。 如果说圣上是即将陨落的紫微星,那么太子与淮南王势必是成争辉之势的天枢与瑶光。 太子对女儿的情意,他已经足够了解,且太子心善,待他登基后,必有陆家一片风光。 楚璃则不同了,他太过锐利冷血,若是继承大统,一定会铲除陆家这块绊脚石。 值得庆幸的是,他对女儿还有些情意,不论这份情意是真心还是利用,他都要把握时机,为陆家制造一条退路。 若楚楠登基,皆大欢喜。 若楚璃登基,女儿做了皇后,一时半会儿,陆家也垮不了,届时,再慢慢地从长计议。 至于那个孩子,陆相国忽然觉得暂时不要告诉楚璃的好,万一将来楚璃做了皇帝,想卸磨杀驴,他也好提前把楚璃杀了,扶持自己外孙登基。 不得不说,陆相国的如意算盘打得挺长远的。 陆相国“答应”亲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蔷薇院,陆薇兴奋地在床上打滚,乔氏端着一碗药入内,一见她那副在床上撒欢的样子,吓得面色就是一变,赶紧合上了门,走过去,捏着她耳朵道:“不要命了,才装了多久,就想露馅儿了吗?” 陆薇嘿嘿一笑,坐直了小身子:“太高兴了,没忍住。” 看向她手里的药碗道:“这是什么呀?” 乔氏在她身边坐下:“安胎药。” 陆薇皱眉道:“娘,不是和你说了,我没怀孕吗?那些大夫都是被楚璃给‘收买’了才撒谎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经跟我炫耀五遍了,楚璃天不亮就在门口等你,没等到你,却先等来了你父亲,他就藏在巷子里,把你那些不要命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然后,大发慈悲地帮你圆谎了!你可以歇会儿了,我耳朵都长茧子了。”乔氏无奈摇头。 陆薇得意地笑。 乔氏被她弄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好了,快把药给喝了。” 陆薇连忙躲开:“不行啊,我没怀孕,喝什么药!” 她最讨厌喝药了,真病了也不喝,何况根本都没病! 乔氏嗔道:“娘哪儿有那么笨,真给你喝安胎药?这是调理气血的补药而已,做戏做全套,赶紧喝了吧,免得被你爹发现,又不让你嫁了。” 陆薇果断把药给喝了。 ☆、第 83 章 是夜,霍皇后叫来了楚楠。 “母后,出了什么事?”楚楠看着她脸上的面纱,“您戴这个做什么?” 霍皇后一脸难为情地侧过了身子:“我的脸没事。” “没事您干嘛要戴面纱?”楚楠走到霍皇后身边,抬手揭了面纱,看到她满是淤青与擦伤的右脸,浓眉狠狠一皱,“这是怎么弄的?” 霍皇后把面纱戴好,撇过脸:“你别问了。” 杜女官端了茶进来,看了太子一眼,语重心长道:“娘娘,您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要隐瞒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是您唯一的指望了,您别再什么事都自己扛了,您扛不住的。” 楚楠狐疑地看向杜女官:“杜姑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女官放下托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低声说道:“殿下,苏皇后下午来过,娘娘的脸就是被她弄的。” 楚楠越发不可思议了:“她为什么这么做?” 杜女官为难地看向霍皇后,霍皇后望向窗外的蓝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退下。” “是。”杜女官退下了。 偌大的殿堂只剩“母子”二人,楚楠再无顾忌,上前一步说道:“母后,苏皇后就是四伯母对不对?” 霍皇后闭上眼,痛苦地点了点头。 “果真是她?她没死?她去了南疆,当了皇后?”楚楠的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怎么会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霍皇后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和所有人一样,都以为她是真的死掉了,一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麒麟殿……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我依旧不敢相信是她活着回来了。要不是她亲口承认,我大概……到死都以为她与我妹妹没有关系。” “她为什么这么对你?” “或许,是在为二十年前的事记恨我吧。”霍皇后叹了口气,“你想必是知道的,当年霍家原本是想扶持淮南王继位,我暗中求了我爹娘,让他们改为支持你父皇。这么多年过去,我以为她放下了,谁料竟是没有。” “四伯母诈死离开北梁,是为了复仇吗?”楚璃问。 霍皇后又是一叹:“或许是吧。” “我还以为,她是被四伯伯的事打击到了,才悲伤过度,撒手人寰的。” 楚峥成为活死人的事是上 个月才公布的,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以为楚峥是云游四海去了,楚峥与霍冰素来恩爱,他外出,竟没带上霍冰,当时便有人称他是厌弃霍冰了。 楚楠自己也信了这一说法,认为四伯母是郁郁寡欢致死的。 前不久他知道了四伯伯“云游四海”的真相,觉得这个比厌弃四伯母还要严重,难怪四伯母生无可恋。 但现在,皇后告诉他,四伯母没死?她做了南疆的皇后—— 这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霍皇后忽然揪住了楚楠的袖子:“楠儿,她恨我!她想毁了我!毁了圣上!毁了一切!” 楚楠握住她的手:“母后,你先别激动,她对你说什么了?” 霍皇后咬了咬唇瓣:“她给了我一瓶□□,让我……弑君。” 楚楠瞠目结舌! 霍皇后紧紧地握住楚璃:“芸儿在她手里,我若是不照她说的做,她就要杀了芸儿……太子,我该怎么办?” “什么□□,给我看看?” 霍皇后从宽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声道:“别叫人瞧见,宫里不许有这东西。” 楚楠拔掉瓶塞闻了闻:“鸩毒?” 这可是比□□还厉害的东西,前朝的宫廷有以鸩毒赐死妃嫔的案例,今朝废黜了此刑,皇宫是没有鸩毒的。 楚楠盖上瓶塞,难以置信地说道:“四伯母竟变得如此狠心?” “娘娘!娘娘!刘公公来了!”门外,突然传来杜女官的声音。 楚楠忙将瓶子收入袖中,与霍皇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平静地坐回了各自的位子上。 霍皇后与其如常道:“若兰,快把刘公公请进来。” 杜女官将刘公公请入殿内,刘公公给座上之人行了一礼,笑眯眯地说道:“圣上听说太子入宫给皇后请安了,特召太子前去叙话。” 楚楠就道:“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我马上去。” 刘公公灿灿一笑:“那奴才先去复命了!” 楚楠点头,刘公公笑眯眯地退下。 待他走远,霍皇后抬手,为楚楠正了正衣襟,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圣上受奸人挑唆,已对你有所不满,你要小心行事,别什么话都敢说,别得罪他。还有那个赵真人,他正得宠,你别与他正面杠上,在你父皇面前,多夸赞他几句。金丹一事,你也别讲一个不字 。先稳住你父皇,回头我们从长计议” 楚楠沉吟了一会儿:“我明白了,母后。” 霍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去吧。” 走出凤禧宫,楚楠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楚楠很快去了乾清宫,圣上自打求仙问道开始,殿内便处处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沉香味。 楚楠不喜地皱起了眉头,想起霍皇后的叮嘱,又缓缓舒展开来,神色如常地进了内殿。 出乎意料的是,赵真人不在,偌大的寝殿一个人影都没有,皇帝孤零零地躺在床上,静得有些可怕。 楚楠的步子顿了顿:“父皇?” 皇帝淡淡地掀开了眼皮子:“你来了?” 楚楠暗暗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行了一礼:“儿臣来探望父皇了,父皇近日可好?” “嗯。”皇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楚楠感受到了皇帝态度上的变化,心中不禁微微失落,就在不久前,他还有着疼爱自己的母妃与父王,有任性粘人的妹妹,有慈祥可亲的皇伯伯,他唯一没有的便是太子之位。 而今他当上太子了,那些他所珍惜的东西却好似永远离他而去了。 他咽下心口酸涩,挤出一抹牵强的笑,说道:“父皇,您的气色看上去很好,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皇帝的眼神微微亮了亮:“朕的气色真的很好?” 眼窝深陷,眼袋浮肿,面部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这样的气色,实在是看不出半分康健。 楚楠垂眸,微微地笑道:“当然了,这是今年我见到您气色最好的一次。” 皇帝开心地笑了:“都是赵真人的金丹奏效啊!朕才服了半颗,便觉精神抖擞!” 效果越快,毒性越大。 楚楠忍住唾骂赵真人的冲动,语气和暖道:“赵真人真乃神仙转世,父皇随他修道,定能功德圆满。” 这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里,皇帝看向楚楠的眼神柔和了许多,指指桌上的水道:“给朕倒杯茶。” 楚楠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皇帝。 皇帝喝下后,难得的与楚楠说了会儿话,楚楠今日格外恭顺,专捡了皇帝喜欢的话说,把皇帝逗得龙心大悦。楚楠临走时,皇帝叫住他:“明日,朕会在道观打坐,你也一并过来吧。” 楚楠温和地笑了笑:“好,父皇。”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楠转过身,眸光黯淡下来。 异状就发生在这一瞬,刚刚躺回龙床上的皇帝忽然身躯一震,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黑血! 楚楠听到动静,忙踅步回了床边,扶住口吐鲜血的皇帝,勃然变色:“父皇!父皇!” 刘公公端着晚膳入内,瞧见这一幕,吓得盘子都掉在了地上。 楚楠忙让他传召太医,太子给皇帝诊断后,断定皇帝是喝了楚楠递过去的那杯茶才中的毒,茶壶里的水也有毒。 由于楚楠与皇帝会面时,周围并没有宫人服侍,所以没人可以证明楚楠的清白,当然也没谁瞧见楚楠投毒。 只不过,他确实把有毒的茶递给了皇帝。 所以从作案时机上来,这毒有可能是他下的,也有可能是任何一个接触过茶壶的宫人下的。 刘公公忙问:“敢问太医,圣上是中的什么毒?” 太医惋惜地说道:“鸩毒。” 楚楠变了脸色! 他终于想起在离开皇宫寝宫时,自己忘记什么事了,他忘记把皇后给他的药瓶还给皇后,而那瓶子,就装着鸩毒。 ☆、第 84 章 搜遍了乾清宫,只在楚楠的身上发现了“来不及处理”的鸩毒,楚楠毫无悬念地被关了起来。 大理寺介入此事,大理寺卿亲自审理了楚楠。 “圣上的毒不是我下的!” “殿下如何解释你身上的鸩毒?” “鸩毒不是我的。” “但它在你身上。” “在我身上就是我的?”楚楠挑眉,扫了一眼大理寺卿的衣襟,一个健步迈过去,把药瓶塞进了他怀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大理寺卿瞠目结舌地看向楚楠:“殿下?” 楚楠靠上椅背,意态闲闲地望着他:“你谋害圣上,还嫁祸我。” 大理寺卿无可奈何地摇头:“殿下,不要无理取闹。” 楚楠道:“我没无理取闹,鸩毒在你身上,你才是罪魁祸首。” 大理寺卿沉下脸:“殿下,您的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来的。” 楚楠指了指周围的衙役:“现在你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来了。” 大理寺卿扶额:“他们都看见是您把鸩毒放到我身上的。” 楚楠眉梢一挑:“哦,原来还需要人证啊。” “是。” 楚楠摊手:“那有人能够证明是我给圣上投的毒吗?有人亲眼看见吗?” 大理寺卿无奈地看着他:“殿下。” 楚楠不与他耍花腔了,神色一肃,小声地说道:“你听好了,这瓶鸩毒不是我的,是皇后给我的,我只是忘记还给她。” 大理寺卿古怪地皱了皱眉:“皇后?殿下您是指控皇后唆使您给圣上下毒?” 楚楠眸光一颤:“当然不是!是苏皇后给我母后,逼迫我母后毒害圣上的!” 大理寺卿半信半疑:“苏皇后为什么这么做?” 楚楠叹道:“因为她不是真正的苏柔,她是已经过世的淮南王妃霍冰,她记恨圣上与皇后,因为一些大人和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她回来复仇了。” 大理寺卿迷惘地张大了嘴—— “复仇?不可能吧。”霍皇后拿起一颗饱满的龙眼,看向前来凤禧宫问话的大理寺卿,古怪地说道:“本宫妹妹死了那么多年了,大理寺卿是想告诉本宫,本宫的妹妹死而复生了?还来找本宫复仇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本宫与妹妹姐 妹情深,她若真活过来了,也只会是来找本宫叙旧,而不是复仇。” 大理寺卿迟疑道:“可是……太子殿下声称那瓶鸩毒是苏皇后给您,让您毒害圣上,您又把它放到了太子殿下手里。还说,您的脸也是苏皇后弄的。” 霍皇后惊怒:“苏皇后有这么禽兽吗?还敢动本宫的脸?本宫的人是死了,任由一个异国使臣欺负本宫?本宫的脸是过敏,恐有碍观瞻才戴上了面纱。” 大理寺卿张了张嘴,点头。 霍皇后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道:“徐大人,你应该清楚,苏皇后胁迫本宫的事是不可能的。本宫虽然不明白,这些话是你故意诈本宫的,还是太子真的如此说了。” 徐大人忙道:“微臣不敢擅自……” 霍皇后比了个手势,打断他的话:“本宫承认,本宫对于太子的某些做法不甚认同,在他四处散播了圣上圈养戏子的谣言后,本宫与圣上都曾明里暗里敲打过他:如果他不能胜任储君之位,那么多的是人想坐上这个位子。本宫没想到,就因为这么点‘善意’的提醒,他便怨恨上了本宫,怨恨上了圣上!” 大理寺卿:作案动机也有了。 当楚楠从徐大人口中听到霍皇后的证词后,便知自己被算计了,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 事情闹得纷纷扬扬,自然也传到了慈宁宫,陆太后先是到乾清宫探望了圣上,太医告诉她,鸩毒无解,圣上凶多吉少。 陆太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轰然坍塌! 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先帝过世时,她都没有如此痛彻心扉过,当然,先帝是被她儿子逼死的,她多少也投了赞成票。 不论如何,她这一生,从最低等的妾侍,一步步坐上贵嫔之位,又最终打败了最强的两个劲敌:明妃与穆皇贵妃,当上北梁的太后,个中艰辛,只有儿子知道。 在她心里,儿子是她唯一的寄托,也是她全部的生命与信仰,她无法接受儿子在她前面离世。 桂嬷嬷缓步走进黑漆漆的寝殿,迎面感到一股难言的压抑,心痛地摇了摇头,禀报道:“太后,相国求见。” 陆太后头发都没梳,就那么颓然而狼狈地会见了陆相国。 陆相国知道自己的姑姑在人前有多风光亮丽,她已过六旬,却如同四十的妇人一般,端丽优雅,可圣上出事后,她如同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低沉地唤道:“姑姑。” 陆太后无力地靠在床头,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案子查清楚没有?凶手是不是楚楠?” 自然不是,楚楠要是有这副铁石心肠,早把楚璃干掉了,至于等到今天? 陆相国能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主要归功于楚璃对他的坦白,楚璃把自己的野心、苏皇后的身份、未来的打算,几乎毫不保留地暴露给了他。 楚楠对大理寺卿说的那番话,大理寺卿不信,他却是毫不怀疑。 只不过,他不可以把自己的怀疑公布与众,就连对至亲的姑姑,也必须有所保留。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踏上了楚璃这条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与姑姑背道而驰了。 他原本想在楚楠与楚璃之间左右逢源,但楚楠出了这样的事,除非他肯出面替楚楠澄清,否则,楚楠是与皇位无缘了。 但他怎么可能出面替楚楠澄清呢?这不是等于把楚璃给卖了吗? 他想左右逢源是基于谁都不得罪的情况,如果非要得罪或舍弃一个,那个,绝不会是楚璃。 小外孙呐,外公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了。 你出世后,一定要更亲近外公知道吗? 敢喜欢你爹多过外公,外公削了你! “八九不离十,是太子殿下了。”他“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 陆太后痛苦地闭上眼,指尖深深地□□了肉里,身子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他为什么这么做?圣上对他不好么?丧心病狂的东西!” 她嘴上这么问,心里,却不指望任何人给她回答。 当初她丈夫就是这么被她儿子逼死的,她与圣上一样,都不觉得这种弑君弑父的行为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他是等不及要做皇帝了是吗?他是看圣上即将修成长生不老之术,所以怕了,是吗?” 陆相国嘴角一抽,不愧是母子,这种毒术全天下都不信,就你们深信不疑。 陆太后面露凶光道:“杀了他!我要他给我儿子偿命!” 陆相国张了张嘴,轻咳一声,道:“姑姑,现在不是讨论如何处置太子的时候,应该尽早把储君之位定下来。” “你什么意思?”陆太后眉心紧蹙。 陆相国道:“姑姑,我知道您很难过,我心里其实也不好受,但我们不 能被悲伤蒙蔽了眼睛,看不清当下的时局。” 陆太后给了他一个继续往下说的眼神。 他道:“圣上的病,恐是治不了了,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还是早些做决定吧。” 陆太后按住太阳穴:“我只恨圣上没留下几个儿子,这个时候了,上哪儿去找合适的人选?”陆太后烦躁地皱起了眉头,“你可有主意?” 陆相国沉吟了一会儿:“侄儿……觉得淮南王尚可。” 陆太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他:“楚璃?你疯了吗陆栋梁?你不知道我和圣上与淮南王府有何过节?” “正是知道,才劝姑姑立他为太子。”陆相国压低了音量,道:“他手中,持有前淮南王留下的青龙令,此令可号令三十万穆家军,若是他举兵造反,姑姑觉得有几分胜算?” “他敢?” “圣上在世,他自然不敢,可一旦圣上走了,就有些不好说了。再者,圣上无子,只能从亲王中过继,而放眼整个皇室,还真没几个人比得过他。若是挑选一个不能令人信服的,他造起反来,呼声反而更高了。” 陆太后明白陆相国所言不虚,楚璃那家伙,看似不谙世事,实则野心极大,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先帝。至于他的才学,也确实无人能出其右。若非与淮南王府的过节,她心中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应该会是楚璃。 楚璃振臂一呼,追随者必定不会少了。 陆太后头疼地说道:“他做了皇帝,会怎么报复哀家,怎么报复陆家,你应该很清楚。” 陆相国点头:“正是因为清楚,才要将他笼络过来,我们以礼相待,至少明面上,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只要争取足够的时间,届时,再伺机而动。皇宫是姑姑的,姑姑想在自己的地盘对付一个人,难道还不容易吗?” 陆太后眯了眯眼:“没错,与其让他出兵,不如把他哄在宫里。栋梁,他是不是对囡囡有意思来着?” 陆相国面色一变:“姑姑!您不会是想……” 陆太后意味深长一笑:“只要囡囡做了他的皇后,想要控制他,就易如反掌了。” 陆相国一副惊吓得不得了的样子:“不可啊姑姑!囡囡对楚楠一往情深,这辈子已决定非楚楠不嫁,早先楚璃与南宫珏上门提亲,全都被囡囡拒绝了!” 陆太后沉下了脸:“楚楠是将死之人,囡囡难道想为一个死人守活寡吗?” “姑姑!”陆相国撩开下摆,跪在了地上,“我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求别把囡囡搭进去!” 陆太后掀开被子,光着脚走下地,轻轻扶起他来,语重心长道:“我也是为了陆家,为了你姑父的江山,才不得不委屈囡囡,你要明白我的苦楚啊。” 陆相国“沉痛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陆相国:私心觉得本相也该封个帝。 小太子:影帝么?外公←_← ☆、第 85 章 楚楠谋害圣上一事证据确凿,只是他自己死活不认罪,他身份特殊,衙役们又不好滥用刑罚,弄得大理寺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结案与否,只是给外界的交代,并不妨碍太后废黜楚楠的太子之位。 陆太后与霍皇后、陆相国“坑壑一气”,以弑君之罪废了楚楠,又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君不可终日无后为由,改立楚璃为太子。 事发突然,恐难以服众,陆太后与陆相国全都做好了与朝臣们唇枪舌战的准备,谁料颁布诏令的那一日,金銮殿一丝反对的声音都无,好似这位太子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他们早就期盼已久。 陆相国怀疑是楚璃私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才让朝臣们如此乖顺地就了范。不过这些他无从查证,也没有精力去查证,因为就在楚璃被册立为太子的第二天,相国府便接到了太后的赐婚懿旨,赐婚对象是陆薇与楚璃。 陆太后一心拉(控)拢(制)楚璃,恐迟则生变,将婚期定在了下月。 这倒是与陆相国的期许不谋而合,毕竟女儿肚子里有了他的小外孙嘛,早点成亲是对的,若是等到肚子藏不住了再举办婚宴,就被太后瞧出端倪了。 连续两次被指为太子妃,对象是不同的男人,陆薇再一次被推上舆论的风口。 “我以为安郡主这辈子嫁不出去了。”茶楼里,一个富家公子摇头说。 一旁的书生打趣他:“怎么?她嫁不出去你想去做上门女婿?” 富家公子道:“做陆家的上门女婿怎么了?不比驸马差呀!做驸马还不能入仕,不如相国府女婿呢!” 陆家出了一个太后,又将出一个皇后,端的是满门显贵,不输王室。 富家公子又道:“太后娘娘厉害啊,不论谁做太子,太子妃都必须是她娘家的。” 书生不赞同地说道:“我怎么听说是淮南王特别中意安郡主,上门提了好几次亲,才把对方求娶到手的呢?” 富家公子一扇子拍上他脑袋:“淮南王会要一个被退过婚的女人?别傻了!他那是做样子,做给太后看的!没有太后的支持,他怎么能当上太子呢?” 被前太子退过婚的女人,又被指给了新一任太子,这种事带来的冲击之大,将皇帝中毒的风头都给盖了过去,偶尔谈起皇帝,也是楚楠到底是不是毒害了皇帝的元凶。 市井流言渐渐传到了庆阳王府,庆阳 王妃气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让她儿子当上太子,她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只差跪舔帝后的脚趾,到最后,连母子亲情都斩断了,结果?她儿子屁股都被坐热,就被人从太子之位上赶下来了。 一定是楚璃,一定是他! “王妃,太子殿下求见。”丫鬟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禀报。 庆阳王妃眼睛一亮:“楠儿出狱了?我就知道他是无辜的!等等,他一直都是无辜的,但他一直都被关着……”呢喃着,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柳眉一蹙,“哪个太子?” 丫鬟害怕地说道:“璃、璃太子。” 庆阳王妃目眩头摇,支撑不住身子,跌在了椅子上。 丫鬟吓得面色煞白,慌慌张张地走过去:“王妃,你没事吧?王妃!” 庆阳王妃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见他,让他走!让他走——” 楚璃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瘫在官帽椅上的庆阳王妃,面上露出一个与苏皇后神似的笑容:“抱歉让五婶失望了,我是奉了圣上口谕,前来给五婶带几句话,五婶不想见我也得见。” 他身后,跟着几名想阻拦却没胆子阻拦他的护卫,众人难为情地看了庆阳王妃一眼,庆阳王妃理了理鬓角的乱发,端庄地坐直了身子:“你们都退下。” “是。”丫鬟与护卫们退下了。 庆阳王妃没起身给他行礼,只冷冷地掀了掀眼皮子:“你来做什么?别和我扯那套有的没的,圣上昏迷不醒,哪儿来的口谕?” 楚璃掸了掸宽袖,不请自坐:“我来,自然是看五婶的笑话。” “你……”庆阳王妃一噎。 楚璃漫不经心道:“当初在皇宫门口,五婶是怎么‘告诫’我的,五婶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璃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陆薇是楠儿的未婚妻,而楠儿是未来的国君,你父王已经这样了,别步你父王的后尘,明白吗?” 她威胁楚璃,不许打陆薇的主意,因为陆薇是她儿子的女人,而她儿子,会是未来的皇帝。 然而不到三个月,楚璃就把她的脸狠狠地打了回来。 庆阳王妃怒不可遏地看着他:“圣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楚璃就那么淡笑着看着她,并不说话。 庆阳王妃惶恐地摇头: “是你对不对?我儿子没有撒谎,苏皇后就是霍冰,她威胁了皇后,你们……你们串通一气,谋害圣上,嫁祸我儿子!你们不得好死!” 楚璃摊手:“五婶没听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儿子和我,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我要告诉太后!你才是真正的凶手!我儿子是无辜的!该被处罚的人是你!” “你尽管去告诉,如果,你不想让你儿子活命的话。” 庆阳王妃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闻言身子一僵。 楚璃趁热打铁道:“我的人已经在大理寺了,你可以试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手下的刀快。又或者,即便你赶在我前面向太后告密了,太后就一定会信你吗?” 是啊,霍皇后已经站到他这边了,有霍皇后极力证明苏皇后不是霍冰,太后又会不会认为她的指控,只是为了替楚楠脱罪而捏造的事实呢? “你究竟怎样才肯放了我儿子?我可以答应你,绝不再让他再去与你争夺皇位。” 楚璃无动于衷。 庆阳王妃隐忍着,放低了姿态:“你若是不放心,我带他去封地,再也不回京城。” 楚璃依旧无动于衷。 庆阳王妃着急地咬紧了唇瓣,在脑海里拼命地搜刮着楚璃的喜好,她不信楚璃真的只是为了看她笑话才费心走这一趟,他一定是想得到什么,而这个东西,是自己能够给他的。 “你父王与圣上的争斗,我知晓的不多,也从没参与过,如果你还是不解气,我可以把我的命赔给你,只求你放了我儿子。” 楚璃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庆阳王妃能想到的都说了,但好似没有一样打动楚璃的心,这个男人,到底想要什么? “娘。”楚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女不知愁的天真,多了一丝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郁。 她进屋,给楚璃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二哥。” 楚璃淡淡地抬了抬手。 她直起身,神色恭谨地看向楚璃道:“我哥不会再纠缠安郡主了,请二哥放心。” 楚璃终于有了反应:“口说无凭。” 庆阳王妃一愣,这家伙,大半夜的跑到她府里来,难道就是为了—— 楚瑶轻轻地说道:“我哥很快就要成亲了,届时,还请二哥与二嫂赏脸,出席我哥的 婚宴。” 庆阳王妃又是一愣:“瑶儿,你哥几时……” 楚瑶打断她,对楚璃欠了欠身:“时辰不早了,我送二哥出府吧。” “不必了,我自己走。”楚璃潇洒地站起身来,阔步走出了明厅,在跨出门槛的一霎,他扬了扬手。 楚瑶看懂了,十天,他给的期限。 十天之后,她哥再不成亲,就会死于非命。 庆阳王妃讶异地唤道:“瑶儿……” 楚瑶落寞地垂下眸子:“母妃,给哥哥准备婚事吧。” 庆阳王妃惊道:“那么短的时间,我上哪儿给你哥找个妻子?” “那是母妃的事,不是我的,当初我不想陆薇和哥哥在一起,母妃没听我的,现在,也别来问我意见。”楚瑶淡淡说完,转身出了屋子。 七日后,一场寒酸的婚礼在大理寺的牢房内举行。 霍皇后与楚璃作为证婚人,出现在了现场。 趁人不备,霍皇后拉住了新娘子的手:“过了今晚,楚楠就不再是皇室了,只是一介庶人,你也不再是霍家千金,你跟着他,只有穷日子过,姑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要嫁他?” 霍灵儿跪下,给霍皇后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多谢姑姑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蛋蛋的忧桑~ ☆、第 86 章 月黑风高。 红蕊鬼鬼祟祟地溜进相国府的后门,一路左看右看,非常小心地回到了蔷薇院。 她心脏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呼吸也有些粗重。她站在院子门口,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仰起头,一本正经地跨过了门槛。哪知脚还没落地,便被一堵人墙堵了个正着。 她惊得一跳:“啊!” 楚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眼底的威慑,有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瞬间弯下腰来。 “姑、姑爷,您来啦?”她声音发抖。 楚璃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交出来。” 红蕊的心里一阵咯噔,支支吾吾道:“交、交什么呀?” 楚璃语含威胁道:“我对你家小姐是很有耐心,但不代表对你也一样。” 红蕊的冷汗一瞬间冒了出来,后背都湿透了,肩膀开始发抖。但她仍然没有动作,就那么硬着头皮僵持着。 “我数到三,一……” “我交!”红蕊连二都等不及,便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真的不能怪她,实在是姑爷的气场太可怕了,像拿着一把屠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她稍微反抗一下,就会脑袋搬家了。 楚璃接过来一看,是一封信。 红蕊低声道:“姑爷,您……您千万别怪罪小姐,小姐与楠世子……不,与楚楠没有什么,她只是念在旧时一场的份儿上,让奴婢去给他送个行。楚楠给小姐回了一封信,以示感谢,仅此而已。” 楚璃看着信封上“陆薇亲启”四个大字,眸子里掠过一丝彻骨的寒意,随后,他看也没看,打开灯笼的罩子,将信放在蜡烛上烧掉了。 红蕊看着那团一点点变大,燃到极致,又一点点暗下去,直至完全熄灭的火苗,害怕地绷紧了身子。 楚璃看着她:“你知道该怎么说。” 红蕊点头如捣蒜! 楚璃掸了掸宽袖,给了她一个过去的眼神,红蕊逃一般地进了院子。 小花园中,喜儿、雀儿、鸳鸯在修建花枝,秦妈妈在晾晒衣裳,王妈妈在洒扫庭院,每个人都有条不紊地做着手中的活计,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刚才发生在她与姑爷之间的事一样。 红蕊的心里毛了毛,她们原本是相国府的家奴,但现在,全都是姑爷的人了。 不能得罪姑爷,不能得罪姑爷, 不能得罪姑爷…… 红蕊在推开房门的一霎,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陆薇正趴在床头拨弄珠子,这些都是楚璃让人从东海买来的夜明珠,可亮了,还有不同的颜色。 “小姐。”红蕊行了一礼。 陆薇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瞪大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她:“你见到楠世子没?” 红蕊吞了吞口水,摇头,不会撒谎的她,一想到出了岔子脑袋便有可能搬家,简直面不改色了:“奴婢赶到王府时,楠世子已经离开了。” 陆薇的脸色沉了下来,幽怨地问道:“和霍灵儿一起吗?” “是的,小姐。” 陆薇郁闷地踢了踢脚边的凳子:“走那么急,都不跟我道个别,亏我一直拿他当朋友,太不够意思了。东西给我。” 糟糕,东西已经送给楠世子了! 红蕊的冷汗又哗啦啦地冒了一层:“……奴婢……奴婢不小心落在王府了,和庆阳王妃打听楠世子下落的时候落下的,奴婢这就去要回来。” “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陆薇顿了顿,说道:“或许,王妃会寄给楠世子的吧?” 红蕊灿灿一笑:“一定会的。” 屋外忽然传来丫鬟与妈妈们请安的声音:“姑爷!” 陆薇眉心一跳,坐直了小身子道:“别告诉楚璃我让你去见楚楠了,他会生气的。” 姑爷已经知道了…… 红蕊识趣地把退下。 楚璃进屋,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在了桌上,淡淡的酥香从食盒里飘出来,陆薇食指大动,吸了吸口水,两眼发光地问:“是什么呀?” 楚璃轻笑着打开了食盒,拿出一盘冒着热气的羊肉串,一碗冒着凉气的薄荷凉虾。 陆薇惊喜得合不拢嘴:“我最爱吃的!” 楚璃轻轻一笑,拿起一串羊肉喂到她嘴边,她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天啦,太好吃了! 楚璃抬手,抚去她不小心沾上唇角的芝麻,眼神里满是无法掩饰的宠溺与温柔。 陆薇被看的不好意思了,拿起一串喂给他:“你也吃。” 他直勾勾地看着陆薇,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神色暧昧。 陆薇觉得他吃进去的不是羊肉,而是她…… 一顿宵夜下来, 谁也没主动提起楚楠的事,陆薇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楚璃对她这么好,又是即将与她结为连理的男人,她是不是不应该瞒着他呀? 可是,告诉他了,他万一生气怎么办? 可是,不告诉他,他自己发现了又怎么办? 纸包不住火,他又火眼金睛,她又不擅长演戏,时间久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吧? 那要不……还是坦白从宽? “怎么了?你好像有心事。”楚璃抚了抚她鬓角,将垂下的一缕青丝拢到她耳后。 陆薇低下头,咬了咬唇,道:“我……好像做了一件事,你可能会不高兴。” 楚璃把她不停掐自己的小手窝在掌心:“是吗?说来听听。” “你……你不许生气。” “好,我不生气。” 陆薇忐忑地望进他眼眸,那里的温柔几乎能把她溺毙,她鼓足勇气,低低地说道:“我去找楚楠了,不是我亲自去的,我还在禁足呢,去不了,我让红蕊去的。” 楚璃垂眸,不让她看见自己眸子里的暗涌:“如果你爹没禁你的足,你是不是就自己去了?” 陆薇傻乎乎地点头,很快,又拨浪鼓似的摇头,怯怯地看着他:“我只是想和他道个别。” 他遣散了眸中的冷意,温柔地看向她:“喜欢他吗?” 陆薇想了想,摇头。 她其实挺喜欢楚楠的,当然是朋友之间的喜欢,像她喜欢苏柔一样,但她猜,楚璃的喜欢不是这个喜欢。 “是不是觉得我过分?”楚璃问。 上辈子你更过分,直接和我说要杀了他,让我做守活寡。 这辈子不同的是,他身边多了一个霍灵儿,我身边多了一个你。 楚璃又道:“我以为你会替他求情。” “我求了,你就会宽恕他吗?”陆薇怔怔地问。 楚璃深深地看着她:“会。” 陆薇挑眉:“哦。” “没了?” “没了。” ☆、第 87 章 陆薇是知道好歹的,哪怕没有重活一世,对楚璃的手段没有见识,她也明白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为楚楠求情。 一是不能,二是不愿。 这或许就是生在皇族的悲哀,夺嫡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每为楚楠多争取一分自由,就是在让楚璃多上一分危险。谁又能保证楚楠登基后,不会如此对待楚璃?就算他自己不愿意,但他背后的家族呢?庆阳王与庆阳王妃呢? 他当初也不愿舍弃她,结果还不是舍弃了? 这是他的身不由己,而不为他求情,也是陆薇的身不由己。 况且陆薇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求情,怜悯还是愧疚?如果是怜悯楚楠不需要她的怜悯;如果是愧疚,楚璃的做法也没有需要她去觉得愧疚的地方。 他没有做错。 陆薇轻轻地靠进了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儿:“我是有一点点难过,你陪陪我,我就会好了。” 楚璃抱紧她,亲了亲她额头,握住她微凉的小手,声音里,是难得的宠溺与温柔:“我会陪着你,一直都陪着。” “嗯。”陆薇乖乖地点头,小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呼吸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与男子气息,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楚璃在蔷薇院待至夜深,如今二人连“孩子”都有了,陆相国也不好再反对什么,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小外孙和他爹娘一家团聚。只是心里还是会有点不舒坦,生怕小外孙生下来,只认爹,不认外公。 就在陆相国犹豫着要不要找个由头把碍眼的女婿撵走时,皇宫的周公公来了。 周公公是楚璃安排在乾清宫的内线,一直在刘公公手下做事,没事的时候总与刘公公叽歪几句楚璃的坏话,没人知道他早已投靠楚璃。 “出了什么事?”楚璃在相国府外见到了周公公。 周公公神色复杂地蹙了蹙眉:“殿下……赶紧回乾清宫一趟吧!” 乾清宫经过楚璃的一番“清洗”,已换了大半的血,但不妨碍留有一些皇帝身边的老人,如刘公公之流。那日在茶水中给皇帝下毒,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刘公公支开的。 刘公公一开始的确以为楚楠的凶手,但这么些年冷眼瞧着,大概还是觉出那么一丝不对劲儿了。只是可惜皇帝已回天乏术,他又没机会离开乾清宫去向太后禀明。 楚璃也知道他的心思,为 不让人起疑,暂时没动他。 谁知今天,他就险些酿出大祸。 楚璃走进内殿时,内殿已呼啦啦地跪了满地奴才,正中央,对着龙榻的地上,刘公公被人五花大绑地禁锢着,脸也肿了,发丝也乱了,看得出吃了些苦头。 有太医跪在龙榻边,见楚璃入内,给楚璃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楚璃径自从刘公公身旁走过,看也没看刘公公一眼,来到龙榻前,看着榻上已面如死灰的皇帝,问道:“没气了?” 太医自责道:“微臣医术浅薄,请殿下恕罪。” 楚璃淡道:“怪不得你,能拖延这么久,已是难得了。” 但比计划中的早了一些,太医的额头有些冒冷汗。 楚璃从皇帝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了狼狈的刘公公。 周公公有眼力地说道:“他发现圣上薨逝了,想去给太后报信,奴才们给拦住了。您看……要发丧吗?” 楚璃冷漠地说道:“暂不发丧。” 发丧就意味着昭告天下,皇帝的死非比寻常,国丧与守孝加起来,起码三年成不了亲,楚璃怎么会允许自己一直等下去? “那……怎么处置他?”周公公看了看刘公公。 楚璃原先留着刘公公一命,是不想惹人起疑,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绝不是怕了他。 楚璃道:“杀了。” 十月十五,太子与相国府千金大婚前一晚,乔氏将女儿的手帕交请到了府中,待女儿嫁人后,便不可再入广文堂学习,她希望女儿好好地与她们告个别。 被逼着入学的情景历历在目,作弊被抓包也恍如昨日,一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她都要嫁人了,再也不能坐在课室里打瞌睡,不能骑在马背上打马球。 突然就很舍不得。 赵婉玉与刘玉也挺舍不得陆薇,陆薇身份高,性子刁蛮,但不虚伪不做作,心直口快又仗义,实在是很难得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嫁出去的。”赵婉玉叹气,“我娘把我送进广文堂,就是想让我吊个金龟婿的。” 哪知看中的人一次比一次难吊,楠师兄离开京城了,陆师兄与苏柔,不,七公主纠缠不清了。 刘玉也叹气:“我还是怀念咱们一块儿击鞠的时候,楠师兄与堂正师兄都在,大家都好好儿的。” 一眨眼,怎么就全 都变了呢? 堂正师兄不再是堂正师兄,楠世子也不再是楠世子,就连她们的小朋长,都摇身一变,成了北梁未来的皇后。 淡淡的忧桑。 不过,她们这种商女,能与皇帝、皇后相识一场,不枉来京城一趟了。 这么一想,又不免有些兴奋。 刘玉说道:“苏柔也会来的吧?” 陆薇摇头:“我娘给她下了帖子,来不来……就不知道了。” 她大哥与苏柔闹出那种事,苏柔肯踏足相国府才怪了。虽然她内心,其实非常非常想见苏柔一面。 念头刚一闪过,门外便响起了红蕊的惊叫声:“苏小姐!你来啦!” 陆薇眼睛一亮,忙打开门去找苏柔,哪知她动作快,有人却比她还块。 陆卿在出事后被陆相国狠狠揍了一顿,断了几根肋骨,一直在房中静养,吃饭都没出来过,这会子堪比闪电,噼啪一声冲到了苏柔面前。 陆薇隔得远,听不清二人说了什么,就见苏柔低下头,面色有些发红。 陆卿拉过她的手,被她挣开,她朝陆薇看过来,陆卿会意地笑了笑,对妹妹说道:“我有话与公主说,先把公主借我一会儿,等下还你!” 言罢,抓着苏柔的手进了屋。 陆薇跟过去,不放心地望着二人道:“大哥你别乱来。” 陆卿瞪着妹妹道:“你把大哥想成什么人了?上次的情况是身不由己,我又不是禽兽,怎么会逮住她就乱来?我就是和她说几句话。” 一刻钟后,屋内传来了令人羞耻的声音…… ☆、第 88 章 红艳如浆果,将白茫茫的世界衬出了几分明艳而喜庆的颜色。 厨房的最先有响动,灶台咝啦一声点着了火,锅底被烧得发红,一勺猪油一把姜蒜,屋子里冒出了香气。 昨夜几个小姑娘说着小话儿,一会儿打趣苏柔,一会儿打趣陆薇,愣是过了夜半才睡下,就感觉眼皮都没闭多久,便被红蕊与绿珠叫了起来。 人生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尽管几人困得不行,还是在第一时间找回了精神。 苏柔三人的洗漱比较简单,由绿珠带着得力的丫鬟伺候着,很快便穿戴整齐了,倒是陆薇这边慢一些。 眼下是深秋,不比夏季爱出汗,但穿着凤冠霞帔,一日繁琐流程走下来,少不得汗流浃背。 陆薇泡了个澡,扑了些凉爽的香膏,整个人香喷喷的,如同从香蜜中捞出来的一般,那股介于少女与少妇之间,青涩而诱人的香气,让一旁的红蕊都忍不住红了脸。 从里衣到嫁衣,一应的红色,红得亮眼,红得妩媚,整个闺房都似是为之一亮。 赵婉玉惊讶地张大了嘴,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惊艳与艳羡,她在家时,并非没见过嫁衣,但没谁的能被穿出光芒万丈的感觉,许是这衣,又许是这人。 “别羡慕了,你没这命的!”刘玉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赵婉玉弱弱地瞪了她一眼:“我就想想还不行?”嘟了嘟嘴儿,哼道:“回头我让陆薇把做嫁衣的绣娘介绍给我,我也做件一样的!” 刘玉嗔道:“和太子妃穿一样的嫁衣,活腻了!” 赵婉玉吐了吐舌头,就是想想嘛! 苏柔的面上也掠过一丝欣赏,走上前握住了陆薇肉呼呼的小手,她人瘦,手指纤长,手背上却有一点婴儿肥,肉肉的,很是可爱。 苏柔温声道:“明明你最小,却是最先嫁的。” 陆薇扫了一眼她尚且平坦的肚子,戏谑道:“但我一定不是最先有喜的。” 苏柔一开始没明白陆薇说什么,待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才意识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唰的一下抽回了手。 陆薇嘿嘿一笑,追上去,贴着她耳朵道:“原谅我大哥了吧?” “没有,我父皇还是要杀他的!” 陆薇使坏地摸上苏柔肚子:“小宝宝,你外公是坏蛋,他要杀了你爹。” 刚走 到门口的陆相国,听到这话,就是一个趔趄,险些撞到门上! 女儿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会这么说?自己明明隐藏得很好啊…… 还是说,自己已经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了? 惶恐,惶恐至极! 陆相国灰溜溜地走了。 不多时,乔氏便领着十全奶奶进门了。 十全奶奶,俗称好命婆,是人生风顺、家庭和睦之人,按北梁习俗,每个女人出嫁当日都必邀请一位十全奶奶为之上妆梳头,十全奶奶可以是亲朋好友,也可以是从外面挑选的妇人。 这一位梁夫人正是乔氏娘家的一名远亲,专程从述洲赶来为陆薇备嫁。 梁夫人身材微胖,双下巴,圆脸,面色红润,笑起来眉眼弯弯,如一对小月牙,唇红齿白,十分喜庆。 她一来,屋子里的笑声就多了,她给陆薇开了脸,上了妆,梳了头,一番吉祥话自是不提。 陆薇娇气,开脸时哇哇哇哇地嚎了两嗓子,到戴凤冠时还泪汪汪的,泪珠挂在她纤长的睫羽上,如晨间的露水,晶莹剔透。 梁夫人笑道:“哎哟哟,真真儿是个水做的姑娘!不过你下点小雨就好了,发大水你这脸盆子可兜不住,状都花了。” 陆薇破涕为笑,开开心心地戴上了凤冠。 天刚破晓,距离迎亲的时辰还差整整一个时辰,楚璃便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招摇过市地抵达丞相府了。 就没见过谁这么猴急的! 陆铭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跳了起来,跑进大哥房里,将大哥从暖烘烘的被子里捞了起来:“来了来了!去堵门!别叫那小子进了!” 陆卿兴(回)奋(味)了一整晚,刚合衣躺下,却根本没几分睡意,当即将被子一掀,脚底生风地奔了出去。 他跑得太快,仿佛身后有野狼在追赶似的,将练家子陆铭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陆铭心道,散漫大哥难得有这么积极的时候,果真是疼妹妹的,那小子想趁他们被睡醒便把人“接走”,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哪知念头刚闪过脑海,陆铭便看到自家大哥奔到门口,推开堵门的小厮,一把抽出门闩,打开了大门! 陆铭:“……” 陆铭:“我□□大爷的!陆卿你个叛徒!” 这会子,陆铭也顾不上找大哥麻烦,赶紧止住了步子,拔腿便往回跑 ,守住了二进门! 陆卿拍拍楚璃肩膀:“大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楚璃也拍拍他肩膀:“多谢大哥,请大哥放心,你与七公主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咚咚咚! 二进门被叩响了。 陆铭呵呵道:“指望我给你开门?做梦呢!当我是我大哥那么好收买吗?”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陆铭浓密就是一蹙:“南宫珏?” 南宫珏着急地拍着门:“你快点儿啊!再不开楚璃就过来了!” “我干嘛要给你开?”陆铭问。 “我帮你堵门儿啊!” 南方人,讲起儿化音,能把人笑岔气。 陆铭笑着打开了一条门缝,南宫珏还傻兮兮地往里瞅,就见一只有力的打手忽然伸到眼前,抓住他肩膀,像拧小鸡仔儿似的,把他从门缝里拧了进去,随后,插上门闩,将他按在了门板上。 “干嘛帮我堵门呢?”陆铭似笑非笑地问,他生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铁骨铮铮的气质,带着一丝杀伐与果决,偏唇角的笑,意味深长,有一点痞气与邪气交织的味道。 南宫珏整个后背都贴在木板上,陆铭一只胳膊扣住他腰肢,另一手撑在他身侧,这姿势,像是把他禁锢在怀中,暧昧得不得了。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你让开啊。”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落在南宫珏的脸上,南宫珏的舌头打结了。 陆铭一双手本就比寻常人大,又常年习武握兵器,力道惊人,扣在南宫珏的腰肢上,像是一个巨大的铁钳,还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的,一片滚烫。 南宫珏想动动,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吞了吞口水,瞪圆眸子,凶悍地说道:“孤……孤命你让开!” 陆铭丝毫没被吓到,捏了捏他软腰,笑道:“自己送上门的,还让我让开,这么口是心非呢?” “谁口是心飞了?!”腰都软了……呜呜…… “腰真细。” “陆铭!” “在呢。”陆铭扣住他腰肢的手缓缓上移,捏住了他下颚,“看在你这么主动的份儿上……” “怎样?!”南宫珏咆哮!本太子好生气!腿也气软了! 陆铭温柔一笑:“这样。” 言罢,偏过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蜻 蜓点水般的吻。 南宫珏整个人都呆住了。 陆铭离开他唇瓣,暧昧看着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喜欢吗,太子殿下?” 南宫珏炸毛了,一个跃起,蹦到了三尺之外:“你你你你……你轻薄孤?你怎么可以这样?孤是男人!” 陆铭挑眉,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南宫珏暴喝。 陆铭回过头。 南宫珏傲娇地说道:“孤从来不吃亏的!孤要轻薄回来。” …… 楚璃轻松通过大门,到陆铭这儿便没那么容易过关了,更别说眼下又添了个与楚璃有过节的主儿,愣是从天不亮堵到日上三竿。 后面还是陆薇等不及了,让红蕊催了好几十遍,陆铭才勉勉强强点了头,只道唱段黄梅戏便作罢! 黄梅戏…… 楚璃长这么大,连给妹妹哼摇篮曲都未曾有过,还黄梅戏呢! “唱不唱呀?不唱今儿就给我耗着了!吉时过了别找我。”陆铭漫不经心地说。 门那边静默了一会儿,突然——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从今不再手那奴役苦, 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耕田来我织布, 我挑水来你浇园,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夫妻恩爱苦也甜, 你我好比鸳鸯鸟, 比翼双飞在人间……” 又唱男又唱女,音调跑出天际,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原来是个音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南宫珏趴在地上,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陆铭极力地绷住,却还是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蔷薇院也听到了楚璃毫不着调的歌声,一屋子人笑得东倒西歪! 陆薇脸上的一斤粉起码笑掉了八两,梁夫人一边哈哈,一边给她补妆,笑得太厉害,手一抖,眉毛都给画歪了……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楚璃总算进了蔷薇院。 陆薇戴上了盖头,从头到脚,红艳艳的,只一双玉手,白得清润,白得剔透,白得让人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 楚璃忍住心头悸动,将小娇妻抱上了花轿。 陆相国与乔氏送别了女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想到辛辛苦苦养了十五年的女儿,转眼就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乔氏的心里就不是滋味儿,尤其女儿是嫁入皇宫,日后想回趟娘家,都得请示圣旨,太难了…… 陆相国一脸严肃地看着女儿。 乔氏碰了碰他胳膊:“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有什么好难过的?不就是嫁个人吗?我正不耐烦看到她呢!”陆相国冷哼着说完,转身回了蔷薇院。 一关上门,他便抱住他的小花枕,哇哇哇哇地哭了起来…… 太子府尚在休憩,婚礼在淮南王府举行,霍皇后与南疆使臣都莅临了现场。皇帝不在,霍皇后邀请苏皇后坐上了另一个高堂的位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苏皇后的眼底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洞房中,陆薇百无聊奈地坐着,楚芊芊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小荷包里揣着几块已经压碎的点心,她拿出一小块:“陆姐姐,吃不吃?” 陆薇在轿子里,一路偷吃过来的,一点都不饿,但还是尝了一小口:“多谢芊芊。” 楚芊芊蹬掉鞋子,爬到床上,捡起一粒花生,递给陆薇。 陆薇剥了壳,把花生仁喂进她嘴里。 她吃完,才弯下身,从底下往陆薇的盖头里望去:“你真的是陆姐姐吗?” 看着不像呀! 陆薇微微一笑,冲她眨了眨眼:“我当然是,昨天是你压的床吗?” 楚芊芊点头! 原本不是她,是一个小堂弟,不过她把小堂弟赶跑了,然后就是她啦! 陆薇知道压床多用男孩儿,但她很喜欢芊芊,要是能生个和芊芊一样呆萌的女儿,也很不错! 二人说了会儿话,苏皇后来了。 楚芊芊坐在一堆花生枣仁上,愣愣地看着朝满脸笑意的苏皇后。 苏皇后伸出手,想抱抱楚芊芊,楚芊芊往陆薇背后一躲,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苏皇后心中一痛,苦涩地笑了笑,拉过陆薇的手道:“我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吧?” 陆薇点头。 苏皇后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下定了 很大的决心,才离开他们兄妹,去南疆复仇。皇帝为了自己的皇位,不惜把我卖给南疆的将领,让他们挑起战事,让驻扎边关的穆家军无暇顾及皇城的情况。” 陆薇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苏皇后拉过她微微发凉的手:“后面,我逃回了北梁,才知道楚峥为了找我,放弃了皇位。楚峥问我去了哪里,我不敢把实情告诉他。我不敢报仇,我怕闹大了,楚峥会不要我。但楚峥还是知道了……” “王爷的病就是这么来的吗?”陆薇小声问。 苏皇后点点头:“今日是我丈夫,他日或许就是我的孩子,他要将淮南王府逼上绝路,我没有退缩的余地。但楚璃并不希望我这么做。” 楚璃再坚强,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少年,父亲倒下,他不能再失去母亲,何况芊芊还这么小? 前世的芊芊在两岁那年溺水而亡了,不知道苏皇后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 陆薇找不到答案。 可是说来也怪,她前世嫁入南疆时,宫中是没有太后与七公主的,七公主可以解释为远嫁了,可霍冰呢?她去了哪里?也和芊芊一样,不幸遇难了吗? “我给他写了许多信,他一次也没回我,我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一直到去年,我带着小七出海游玩,出发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告知我海上会有风暴,让我别去。”苏皇后温柔地笑了笑,“我认得他的字,是他写给我的!他还关心我!” 等等,楚璃一个北梁人,是怎么知道南疆会有风暴的? 未卜先知吗? 苏皇后笑道:“不是他那封信,我和小七,或许就葬身大海了。” 上辈子,霍冰与七公主不会就是这么没了的吧? 幸好幸好,这辈子与上辈子不一样了,不然,她就没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子,这么温柔的婆婆,与那么“情投意合”的同窗兼嫂嫂了。 陆薇从脖子里拿出两块玉佩:“这一半是楚璃送的,这一半是您送的,合起来刚好是一块完整的牡丹玉佩。” 苏皇后道:“我新婚之日,楚峥送给我的,我走的时候,将它切成两半,一半戴在身上,一半给了楚璃。我想着万一哪天我客死他乡了,凭着这块玉佩,他还能带我回家。” 前世你葬身大海,楚璃说不定还真是通过这块玉佩认出你的。 苏皇后将玉佩塞回了陆薇的衣领,握住陆薇的手, 柔声道:“我这个做娘的没用,让他吃了太多苦,希望你好好待他,给他和芊芊一份完整。” 陆薇的鼻尖微微一酸:“我会的。” 楚璃醉醺醺地回到婚房时,苏皇后已经离开了,楚芊芊正呈大字睡在一堆花生枣仁中,香甜地打着小呼噜。 床头坐着一袭红衣的新嫁娘,夺目的光彩,将整个婚房都照亮了。 楚璃迫不及待地拿起玉如意挑开了盖头,看到那张白皙而艳丽的脸,双手就是一抖:“啊!鬼呀!” 陆薇正“含羞带怯”地低着头,冷不丁一盆冷水泼下来,瞬间黑了脸:“你才是鬼呢!” 楚璃闷闷一笑,一屁股坐在她身侧,巨大的力道,震得楚芊芊险些弹了起来。 陆薇不理他,朝一旁挪了挪。 楚璃凑过来,揽住她纤细的肩膀,醇香的酒气徐徐蔓延开来,有一股诱人的味道:“我是什么鬼?嗯?” 那声嗯的调调微微上扬,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慵懒。 陆薇的小心尖像被羽毛给轻轻挠了一把,痒痒的,又麻麻的。 楚璃在她泛红的小脸儿亲了一口,吐了吐舌头:“怎么都是面粉!” 陆薇噗嗤一声笑了,看着他已醉得东倒西歪,却还板着一张脸的严肃样子,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撅起红润的小嘴儿:“还有猪油呢,要不要?” 楚璃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要!” 吧唧! 重重的一口! 陆薇甜得要飞起,与他喝了交杯酒,随后拍拍他肩膀:“去洗澡。” 楚璃不怀好意地一笑:“一起?” “想得美!” 楚璃小鼻子一哼:“那我不洗了。” 陆薇眸子一瞪:“满身酒气,你……你还不洗了?” 楚璃像个拧巴的小包子,盘腿往床上一坐,撇过脸,气呼呼地道:“媳妇儿不给我洗,不洗不洗就不洗!” 陆薇:“……”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楚璃吗?是不是给换芯子了? 楚璃喝太多,看人都是糊的,坐也坐不稳,只觉天旋地转,人像是飘在云中,还被风吹得一浪一浪的。 陆薇都担心他朝后一栽,把楚芊芊给压成肉饼,忙推着他去了浴池,又唤人入内,将楚芊芊抱回房。 一进浴池,楚璃便将她抵 在了池壁上,狠狠地吻上了她唇瓣。 大手撕扯着她的衣裳,一件件抛入水中,只剩最后一件肚兜时,陆薇捉住了他的手,气喘吁吁地看着他:“我是谁?” 他迷离地看着她:“陆薇。” 陆薇上下打量着他,他分明已经醉了,一双眼都像散落了细碎的星光,迷醉地晃动着。一直压在心底,想问却不敢的问题,眼下借着他的酒劲,竟赫然道了出口:“你真的不找你的郡主了吗?我警告你,我心眼很小的,你要是敢背着我找别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楚璃熏上头顶的酒劲忽然就散了三分,探出精致如玉的手指,饶有兴致地捏起了她下巴:“吃醋了?” 陆薇被他冷不丁变得邪魅的眼神,看得心里打了个突,倔强地说道:“是又怎样?你还找不找嘛?” 楚璃意味深长道:“我……按理说,已经有了你,就不该再找了,可是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陆薇瞬间炸毛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控制不住你自己?她有我漂亮吗?!” 楚璃挑眉:“有啊。” 陆薇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有我聪明啊?” “有。” “有我这么……这么厉害的身世吗?” 楚璃挑眉:“有。你有的,她全都有。” 全都有……那她还和那人比什么呀? 以前就怕听到这样的答案,所以不敢问他! 可现在看来,还不如早早地问呢!也不至于大婚了,无法挽回了,才被一刀捅到底。 陆薇气得眼泪哗哗的:“你混蛋!明明心里有了别人,还跑来招惹我!我不嫁了!我要回家!” 若说先前只醒了三分,眼下便是醒了大半了,楚璃抱住她往外爬的小身子,拢进怀中,抚去她眼睛的泪水:“傻瓜,除了你,还会有谁让我牵肠挂肚?孟婆汤都忘不掉,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不论喝了多少孟婆汤,还是在午夜轮回,一遍又一遍地梦到你。” 陆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楚璃亲了亲她柔软的小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辈子没能带你回家,很抱歉。不知道把这辈子赔给你,还来不来得及?” 陆薇的眼圈唰的一下红了。 前世所有的错过,只为今生遇见你。 …… 真元二十一年,真 元帝驾崩,太子楚璃即位,封太子妃陆薇为后,尊霍皇后为太后,陆太后为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痛失亲子,忧伤成疾,每况愈下,一月后,追随先帝而去。 霍皇后受赵真人感悟,搬入京城以东的清妙观,长伴青灯。 这一日,风和日丽,陆相国心情大好地入了后宫,如今后宫仅他女儿一个主子,他也就没什么好避嫌的了。 哪知他刚走到凤禧宫门口,便看到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盆衣物,“鬼鬼祟祟”地走出来。 这小宫女面生,应是新来的。 与陆相国擦肩而过时,陆相国眼见儿地瞥见了布料上的血迹,眉头就是一皱:“这谁的衣裳?” 小宫女道:“回相国的话,是皇后娘娘的。” 陆相国大骇:“她受伤了?” “没有,她是来葵水了。” “葵水?她流产了?!”陆相国的腿都要软了…… 耿直的小宫女道:“没啊,娘娘没怀孕啊!” 没、怀、孕? 陆薇正躺在藤椅上,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忽然脊背窜过一层寒意,她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就见自家爹爹拿着一把大刀,杀气腾腾地朝她冲来。 “陆小薇!老子的外孙呢!” 妈呀!穿帮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啦,好开心呀! 接下来先充电一个月,再通话两小时23333 言归正传,这篇文开的匆忙,之前想的是一个文案,但因为担心驾驭不了,所以临时换了故事。这个故事的框架太小,矛盾不多,□□也不多,不如《暴君》精彩。所以真的特别感谢追文的小天使, 新文《花开锦绣》预收已开。 简介如下—— 【一胎两宝,狗血带球跑】 某年某月某日,傻白甜小太子不堪学习重负,毅然离家出走,碰上一伙儿打劫的—— 小太子:宝宝只有四岁!不要杀宝宝/(ㄒoㄒ)/~~ 小劫匪:为什么这小胖头鱼跟我长得好像?(⊙o⊙) 收藏收藏收藏,o(n_n)o~ ☆、番外 天和十二年,南宫珏登基了,他登上皇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安排使臣前往北梁,将远嫁北梁的七公主接回南疆小住,当然,不能白让人家跑一趟,打算册封七公主南宫柔为护国公主。 虽然自家妹妹与护国完全搭不着边儿,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南宫珏将几位肱骨大臣叫到了御书房,一脸踌躇地问:“诸位爱卿觉得……此次朕应当派哪位大臣前去比较妥当啊?” 他一边问,一边不忘朝太傅挤眉弄眼。 太傅是人精,一接到自家主子发来的讯号便明白主子是什么意思了,当即捋了捋胡子,神情严肃道:“臣以为,此等重任非国师大人不能胜任也。” 整个御书房,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站在皇帝跟前儿,唯独国师大人高人一等地得地坐在椅子上,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茶,没有发话的意思。 南宫珏轻咳一声,道:“太傅何出此言呐?” 太傅道:“国师大人是北梁人士,理应趁此机会回乡探探亲,再者,七公主是国师大人的大嫂,由他前去传旨,不是更合适吗?又再者,此番前去,路途遥远,恐遇上穷凶极恶之徒,而放眼整个南疆,找不出比国师大人更英勇的神将了!” 这番马屁拍的,南宫珏只差给他拍手叫好了! 南宫珏整理好表情,看向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侍奉朕数年,一直未能与家人团聚,朕心有愧,就借此机会,恩准国师大人回乡一趟吧!” 陆铭淡淡地勾起唇角,眼尾挑起一抹不经意的魅惑:“皇上的美意,臣原不该推辞,不过,兹事体大,还请皇上容微臣细细思量一番。” 思量个屁呀?你他妈快给老子走哇! 一个北梁人,如何就做了他南疆的国师,说起来真是一段血泪史。 七年前他与父皇母后出使北梁,原本是另有目的的。他母后苏柔其实是北梁前任淮南王楚峥的妻子,这一点,他父皇从见苏皇后的第一面便知道了。不过他父皇的确喜爱苏皇后,忍痛接纳了她,还封了她做皇后,只是,他父皇也没被美色迷惑得失了心智,还知道防范她,喂她喝了一碗绝子药,以免她生下龙种,将南疆的江山变成她与楚璃的天下了。 得知苏皇后要回北梁替楚璃争夺皇位,他父皇便起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寻思着,等楚璃与北梁王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南疆再出兵,把北梁一举吞 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的是,紧要关头,他父皇心软了。 一辈子防范着一个人,又何尝不是一辈子在关注一个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究竟是真的处于防范,还是一种习惯,已经没有答案。 父皇不愿负他,也不忍再负苏皇后。 这些事,他也是后来才知道。 可是楚璃发现破绽了,他可半点不感激父皇的心慈手软,竟秘密联络胡人在南疆边境挑起战事。 他御驾亲征的途中被胡人抓走,是陆铭深入敌营救了他,且帮他击退了胡敌。 大概是那晚的夜色太美好,他没把持住,在哼哼唧唧目眩头摇的时候,封了陆铭一个国师之位。 那一晚,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他忍了七年,实在忍不下去了,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把陆铭送回北梁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群臣离开后,太监们也十分有眼力地退下了,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他们二人,南宫珏瞪眼看向陆铭:“国师大人,朕好不容易才同意放你回北梁的!你可别不领情!错过这次机会,朕以后,都再不许你还乡了!” 这副凶神恶煞的小模样,倒是与他妹妹如出一辙,都是只会干嚎的纸老虎。 陆铭朝他招了招手。 南宫珏撇过脸:“哼~” “过来。”陆铭淡淡开口。 南宫珏哼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让朕过来朕就过来?” 陆铭勾唇一笑:“不想让我回北梁了?” 南宫珏乖乖地走过去了。 陆铭拍了拍自己的腿,南宫珏装作没看见,陆铭也不急,就那么与他耗着,最后,还是南宫珏耗不起了,咬牙,一屁股坐了下去! 只要能把这尊瘟神赶走,让他做什么,他都是乐意的! 南宫珏不矮,只是陆铭更高,南宫珏坐在陆铭腿上,恰巧与陆铭的视线齐平,耳畔是陆铭温柔的呼吸,腰间是陆铭温柔的手,就连鼻尖,也全是陆铭的气息,好闻得让人心猿意马。 陆铭的手在他窄腰上细细流连,语气轻柔而暧昧:“珏儿又不乖了是不是?” 南宫珏怕擦枪走火,赶紧从他身上站了起来:“朕是皇帝了,陆爱卿切不可像从前那般放肆了。” 陆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那么想送我走?” “你爱走不 走!”南宫珏气呼呼地说道,根本不敢看他眼睛。 陆铭也不废话,站起身来,一把将面朝下扣在了书桌上:“上面的小嘴儿不说实话,就让下面这张嘴儿来说。” 南宫珏心头一阵乱跳:“陆铭你……你个喜欢男人的大变态!” 他叫得越狠,陆铭就撞得越重,一直到他哭哭啼啼的,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陆铭很小便察觉到了自己与旁人不同,当别人都在谈论哪家的千金更貌美如花时,他却只想看看哪家的公子更玉树临风,他的梦境中,从未出现过任何女子,他不是没想过去医治自己,只是,当美丽得不可方物的青楼花魁扒光了站在他面前,他却依旧毫无反应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这辈子是无药可医了。 但可悲的是,他喜欢上的男人,并不喜欢男人。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瞧,嘴上不要不要,身体不是诚实得很吗? 南宫珏被折腾了一整晚,嗓子都叫哑了,眼泪哗哗的,小脸儿如雨后的桃花一般,泛着玉润般的粉色。 陆铭只是看着,险些又把持不住,但终究怕伤了他,堪堪忍住了。 陆铭抱着他入浴池清洗:“喜欢吗?” 南宫珏点头,喜是喜欢的,就是……太激烈了,多得有些受不了。他宠幸女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这家伙的体力呢? 陆铭趁热打铁,咬着他耳朵道:“还让我不我走了?” 南宫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又拼命地点头! 这关乎他男人的尊严!他必须把陆铭送走! 陆铭眸光一暗,又将他按在池子里狠狠地要了一回。 南宫珏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太监禀报陆铭已经启程离开滇都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珏儿【严肃脸】:我不失落,真的,真的不失落! ☆、番外(二) 被陆铭“镇压”多年,“荤腥”不沾的,南宫珏早如饥似渴了,眼下这尊瘟神终于被送走,压在南宫珏头上的那座大山好似呼啦一下挪开了!南宫珏只觉浑身为之一松,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他决定,把这七年缺失的遗憾统统地补回来!而这头一件儿啊,就是去看看他冷落多时的小美女儿! “小德子!” 贴身太监小德子利落地走上前,行了一礼,谄媚地笑道:“皇上,您叫奴才?” 南宫珏斜靠在美人榻上,吃了一颗葡萄,吐出葡萄籽儿,优哉游哉地说道:“朕的那些妃子呢?都在哪儿啊?给朕叫来!” 说来气氛,他贵为一国皇帝,曾经也是贵为太子,却连身边有几个女人都不清楚,陆铭那个混蛋,每天都把他压榨得干干的,让他看见女人都提不起兴趣! 现在好了,陆铭那个大混球不在了,他终于可以重振雄风了! 小德子瞧自家主子得意洋洋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泼他冷水,岔开话题道:“皇上,您这几日都未上朝,御书房的折子堆积如山,您看……是不是先把折子给批了呀?” 南宫珏不耐道:“批啥折子呀?快给朕把人叫来!” 小德子为难地低下头:“叫……叫哪位小主啊?” “全都叫来!” “是。” 小德子硬着头皮去了。 半个时辰后,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小德子的带领下,激动万分地走进了皇帝的宣德殿。 “皇上吉祥!” 众人施施然,福身行礼。 南宫珏一听那温柔似水的声音便觉着骨头都要酥掉了,女人,他多久没碰女人了?简直是天籁之音啊! 他赶忙睁开眼,去看被他冷落多时的妃嫔,却被吓得从美人榻上摔了下来! 妈呀! 这些肥头大耳、满脸黑痣、鼻孔朝天、胡渣满脸……的丑八怪真的是他后宫的妃嫔?! “小德子!” 他暴吼,房梁都抖了三抖。 小德子忙将他扶了起来:“皇上……” 南宫珏抓紧他衣领,拖到一旁的屏风后,压低音量,咬牙切齿道:“到底怎么回事?朕的美人儿呢?” 小德子颤声道:“都、都在这儿了呀!” “都在这儿了?就那些……那些那些?”他都难以启齿! 小德子委屈地点头:“嗯!” 南宫珏初登基,未举国选秀,没有新人也是正常的,但他还在做太子时,东宫便已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女眷,这几年他虽未碰过任何人,可他父皇时不时,愁苦他膝下无子,也叫苏皇后为他挑选了不少女子,为何……都变成了这般模样?! 南宫珏想了想,道:“朕记得东宫有个瑛贵人,朕十七岁,她便服侍在朕身边了,人呢?” “瑛贵人出宫了。”小德子答道。 南宫珏眸光一沉:“她出宫了?何时?朕怎么不知?” 小德子挠头,一脸懵逼:“不是您的手谕吗?” 他的……手谕? 南宫珏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在好几年,有一次他喝多了酒,缠着陆铭耍流氓,陆铭使坏地就是不给他,硬逼着他摁了个手印儿,他当时□□焚身的,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事后陆铭没刻意提起,他以为陆铭是闹着玩儿的,自个儿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敢情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混蛋! 罪不容恕! 这要是他南疆人,他早把他大卸八块儿了! 不过人家是北梁皇帝的小舅子,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容贵人呢?” 容贵人比瑛贵人入宫晚,不如瑛贵人美貌,却也是一朵难得的解语花,所有姬妾中,属她最温柔、最善解人意。 小德子清了清嗓子,讪讪道:“容贵人……也放出宫了,您的手谕。” 南宫珏一把坐直了身子,瞪大眸子道:“柔姬呢?” 小德子:“也……出宫了。” 南宫珏又问了几个东宫的老人,全都与瑛贵人一样,被“他”的手谕放出东宫了,他难受得心抽抽,他千挑万选的美人儿啊,就这么没了、没了…… 小德子没忍心告诉他,那些人出宫时都老高兴了,太子虽好,但太子好男风,与其一辈子在宫中守活寡,不如拿上一笔丰厚的“安家费”,出宫另觅良缘。走的那几位美人中,除了柔姬身子骨弱未能再嫁,其余人全都儿女绕膝了。 “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南宫珏恶寒地看着不堪入目的后宫妃嫔。 小德子低声道:“她们都是国师大人为您精挑细选的嫔妃 ,个个儿才德兼备。” 他是皇帝,要那么多才德兼备的女人做什么?长得好看就行了啊! 南宫珏看得倒胃口,让她们全都散了。 不过,好容易才重获自由,他才不会轻易地妥协呢,宫里没漂亮的,难道宫外也没有? 是夜,南宫珏带上小德子,微服私访进了滇都最大的青楼——天香院。 天香院不愧是南疆首屈一指的销魂窟,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人间绝色,那纤细的腰肢、那丰腴的酥胸、那白皙的美腿……啧,真他妈勾人! 南宫珏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大厅。 老鸨笑眯眯地迎上来,摇着粉红的丝帕,媚眼如丝:“哟!这是哪儿来的俊公子?头一次光临天香院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告诉妈妈!妈妈一定给你挑最好的!” 浓郁的脂粉味儿熏得南宫珏打了个喷嚏,南宫珏毫不在意,风流地笑道:“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姑娘叫上来!” 老鸨嗔道:“最漂亮的?您是要胖点儿的,还是瘦点儿的?” 南宫珏挤眉弄眼道:“都要,都要!” 老鸨捂嘴一笑,朝楼上挥了挥帕子:“翠儿啊,去通知胭脂姑娘与豆蔻姑娘,有贵客来啦!” “是,妈妈!” 南宫珏给了老鸨一定金子,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儿,立马将他带上了三楼。 不像一楼与二楼的喧闹,三楼静得不闻人声,若非是打下头走上来的,南宫珏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走出青楼了。 “怎么这么静?”他狐疑地问。 老鸨笑道:“这是我们的贵宾区,一晚啊,只接待一位客人,是以没有下边儿闹腾,只是这价格嘛……” 南宫珏给小德子使了个眼色,小德子甩给她一个钱袋,她打开一看,全是金子! 她受宠若惊地推开一扇房门:“公子快里边请!胭脂和豆蔻马上就到!” 房间的布置十分清雅,墙壁上挂着历朝名师的画作,多宝阁陈列的也非金银玉器,而是年代久远的古董。 南宫珏挑眉,俨然对环境很是满意,他蹬掉鞋子,往贵妃榻上一歪,看向静默在一旁的小德子,唇角勾起道:“今儿挺识相啊,没劝阻朕。” 小德子干笑,心道您知道我为什么不劝阻您吗? 南宫珏揪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另一手在大腿上打起了拍子, 享受地哼了一段小曲儿。 不多时,胭脂与豆蔻便来了,一人紫衣,一人白衣,一个似那林中魅,一个宛若月上仙,美得时间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南宫珏傻呆呆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二人噗嗤一笑,端着酒菜进了屋。 南宫珏多久没碰女人了啊,看到两位天仙似的姑娘,立马忍不住了,将二人搂进怀里,左摸一下,右揉一把,实在是过足了风流瘾! “公子,别着急嘛,先喝了这杯酒。”胭脂捉住南宫珏伸入她衣内的手,将酒杯送到南宫珏唇边。 南宫珏着急吃肉,但美人的美意,也不能拒绝,他很给面子地喝了。 豆蔻娇嗔道:“公子偏心,只喝胭脂姐姐的,不喝我的。” “喝,我都喝!”南宫珏又把豆蔻喂过来的酒喝了。 这酒尝着清甜,却有些上头,南宫珏甩了甩已经开始晕乎的脑袋,抱着美人儿站起来,走到床上,将两个都按倒了。 紫衣的是胭脂,白衣的是豆蔻…… 他喜欢豆蔻,也喜欢胭脂,更喜欢胭脂,胭脂丰满,跟个妖精似的。 他朝胭脂扑了过去。 胭脂轻轻一笑,指尖按住他吻下来的唇瓣,给豆蔻使了个眼色,豆蔻抬手一挥,打出一道掌风,灭了烛台上的油灯。 南宫珏眉头一皱:“干嘛把灯关了?” “人家害羞嘛~”胭脂将南宫珏往身旁一推,跨坐在了南宫珏的腰上。 南宫珏先是一怔,随即坏坏一笑:“自己动?我喜欢!” 烈酒上头得越发厉害,南宫珏的身子有些酸软,迷迷糊糊中,他感觉一双修长的手解开了他的衣扣,抚上他精瘦的腰身,力道不大不小地揉捏着,他舒适地哼了哼。 那手似乎了解他一切敏感,在他身上煽风点火,他难耐地动了动身子,口干舌燥,微微张开软红的唇瓣。 一张柔软的唇压了上来。 熟悉的味道,甜美而清凉,像山涧的泉水。 南宫珏的身子轻轻一颤,不自觉地想索要更多,含住了对方的舌尖,拼命地汲取着那□□人的甘甜。 那只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手,扣紧了他腰肢,他隐约感觉自己贴在了一片健硕的腹肌上,但又像是在做梦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敢找上青楼,小南宫,感觉你要三天下 不来床了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