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日》 第1章 审判日[无限] 作者:十权文案:世界崩塌,审判日来临。这一天,谢行吟在游戏里捡到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一刀斩断鬼怪的脖子,他抹掉脸上的血渍,对着漂亮小少年陆焚笑了一下:“不用怕,哥哥保护你。”【鬼怪们】不好啦!全队最难搞的戏精大佬陆焚要通关了!收拾不了陆焚怎么办?那就从他那个小白脸新人队友下手吧!——诶?等等!那位小新人你是怎么单手举起40米大砍刀的?!我擦快跑啊!救命啊!杀鬼了——!!被捶得屁滚尿流之后,鬼怪们:……谁特么说这好下手的!?【某一天】谢行吟一觉醒来,发现怀里的小可怜竟然变成了个野男人。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陆焚才是真·大佬。——这家伙真身是个比自己还高的成年人,根本不需要他保护谢行吟:???谢行吟:我草!那你为什么往我怀里钻??!扮猪吃老虎的戏精年下攻vs淡定混血大美人受⊙强强无限流。⊙有点恐怖/正剧冒险向/非金手指纯爽文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无限流搜索关键字:主角:谢行(xing)吟,陆焚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捡来的小可爱变成了野男人立意:热爱生命,在困境中锤炼自己作品简评:谢行吟意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游戏世界,在这里他了解到了当年父亲在审判日里失踪的缘由。在和白昼公会会长陆焚并肩作战,经历了无数的惊险闯关考验后,他发现身世神秘的陆焚似乎一直隐瞒了什么,而游戏背后更不为人知的秘密也在缓缓揭开……本文人物形象鲜明,行文生动风趣,用流利的文笔塑造出了一个奇幻刺激的游戏世界,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惊险和幽默并存,扣人心弦,值得一看。第1章 进塔森林深处传来乌鸦凄厉的啼鸣和受惊扇动翅膀的声音。谢行吟站在三人合抱的梧桐树上,手里紧紧地反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高处的风把他浅亚麻金色的头发拂动起来,清晰地露出颇具混血感的深邃五官。他身上的象牙白衬衣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破了,凌乱不堪,衣角上沾着的殷红血迹触目惊心。谢行吟已经在近十米高的树枝上蹲了很久,久到太阳几近落山。就在他脚下不远处的树底,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然不成人形。——半小时以前,那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脚踩成了滩挤扁的肉泥。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即将散尽,谢行吟不太确定那怪物是不是真的离开了。他紧紧地抿着唇,望着远处看不见边际的密林和群山。眼前这片森林相当古怪,就像是怎么走也看不到尽头。对于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谢行吟其实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是在睡梦中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然后和那东西对峙了许久。之所以管它叫“那东西”,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它——那东西的体型相当大,勉强能看出人形轮廓,在它的身上有一颗头颅和大量的残肢断臂。谢行吟感觉它看起来像是由腐败的人类肢体拼凑而成的,有几只手上还涂了指甲油。它似乎不吃尸体,只是以杀戮为乐。森林里的风又大了起来,夹杂着枯枝砂砾打在脸上,让人险些睁不开眼。谢行吟揉了揉被吹得干涩的眼睛,打算下树了。树上的风太大,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吹得他后颈飕飕发凉。“滴答——”很轻微的声音。但是非常近。谢行吟微微一愣,看见有什么粘稠的东西滴在了他的脚边。红黑色的,只此一滴就散发出强烈的腥臭味,像是被氧化了的血迹。“滴答——”又是一滴。从头顶上滴下来的。谢行吟心脏一紧猛地抬头,眼神撞见了头顶笼罩着一个巨大的黑影。那丑陋的肢体怪物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头顶的树冠上,无数双手扒着摇摇欲坠的枝丫,用那对漆黑空洞的眼窝死死地盯着谢行吟。谢行吟在心里“卧槽”了一声。没给他反应时间,那剔骨削肉的利爪毫不客气地狠命抓过来,谢行吟条件反射地仰头躲避。腐烂的爪子上生着修长锋利的指甲,险险地擦着他的喉咙抓过去。也幸而他反应快,如果是被那刀刃似的指甲刮破了颈动脉,保准当场血溅三尺。——更别说那玩意儿不知道几千年没洗手了,被它抓伤没准还会感染。一击未中,那东西凄厉地怪叫一声,完全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脚并用直直朝谢行吟扑了过来。它移动的时候就像是黏在树干上一样,同时用数条胳膊爬行,飕飕带着风。转眼间谢行吟已经能看见它黑洞洞的眼窝和咧开的嘴角了。就在它怪叫着将要扑上来的同时,谢行吟把重心一歪整个人直挺挺地从树上跌落下来,猛地栽进了树下厚厚的灌木丛里。按理说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和自杀没区别,但他坠落点的灌木丛里全是层层叠叠的藤蔓,比想象中的还得要柔软。 第3章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床头的瓷瓶插着一束蔷薇花。也不知道是谁从森林里把他带出来,帮他换了身衣服还包扎了伤口。原来是梦。如果这里还有其他人,就会发现此刻谢行吟仰面躺在床上,面色疑惑的望着空白天花板发愣。从睁开眼的那一刻,他眼前的画面就变得有些奇怪了。眼前浮现着一扇荧光屏,有点像全息游戏的操作界面。左上角写着他的姓名和编号,而右上角则是一个显眼的倒计时栏。【剩余生存时间:6天02小时25分00秒】24分59秒。24分58秒。57秒,56秒,55秒……眼看着生存时间一分一秒地倒退着,谢行吟脸色微变。没人告诉过他生存时间变成0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毫无疑问,倒计时的尽头是死亡。看起来他的时间不多了。荧光屏左右有几个排选项图标,谢行吟发现用意念力就能选择,于是挨个点开看了一眼。其中有个商店功能,里面只解锁了一样东西:【通天塔普通门票】票价:1天生存时间通关奖励:5-15天生存时间*注:每日限购一张,有效期24小时。请在有效期结束前登塔。谢行吟不知道这门票该怎么用,但是他看着右上角的倒计时,忧心忡忡。剩余的生存时间不多,不断倒退的秒数像是在催命一样。—夜色正浓。白昼公会基地顶层露台上,一个身着银黑色制服的年轻男人靠着雕栏抽烟。他修长的指尖夹着烟,扎起的半长黑发散落了几缕。烟雾缭绕间,露出小半张近乎完美的侧脸。没有亲眼见过陆焚的玩家绝对不可能想的到,大名鼎鼎的白昼公会会长竟然这么年轻。——传言中的修罗恶煞,长了一张很让人想入非非的俊美面孔。身后寂静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叮”的脆响,像是空酒瓶倒地的声音。露台的门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女人。女人大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头酒红色的长卷发,黑色的紧身制服包裹着凹凸有致的火辣身材,眉眼凌厉得像是外国电影里的冷血女特工。“哟,您不是带人出城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女人踢开空酒瓶,抱着胳膊走了过来。“有点事。”陆焚靠着栏杆,懒散地抖了一下烟头。“什么事能比狩猎要紧……”她边拿起摆在一旁的酒瓶,往空酒杯里倒:“我刚听夜行他们说了,你从禁林里带了个人回来?”陆焚面无表情,只是盯着手里烟头上一点火光。“他受伤了,带回来让你看看。”女人失笑:“我说呢,陆会长从不管闲事,有这么好心给新人当保姆?原来是要支使我。”“……”陆焚终于挑起眼皮看她。“开个玩笑。”女人笑得像狐狸,目光灼灼盯着他看。“我是真的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新人能让你在狩猎中途特意跑回来——那得是多大来头?”“没什么,你少听他们鬼扯。”陆焚把烟递到唇边,懒得再接茬。他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显然心情不错。“娜塔利。”过了片刻,陆焚叫了女人的名字,“帮我个忙。”“嗯?”名叫娜塔利的女人应道。陆焚把烟头摁灭:“我还要去一趟禁林,这几天你照顾一下他。”—娜塔利端着餐盘上了基地顶楼。在此之前,她几乎从没进过陆焚的房间。说实话她还真挺好奇,陆焚这王八蛋带了谁回来。 第5章 “审判日”这个词的原义是世界末日来临前,上帝审判世人的日子,由此被恰到好处地赋予了新的含义。——毕竟如此大规模的失踪案,除了是上帝的手笔,没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原来是这样。那些失踪者都来到了这里。从小听到大的“审判日”怪谈太有震撼力,谢行吟一时缓不过劲来。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神正好落在对面墙上的一副挂历上。挂历上画着被圣光普照的十字架,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神爱世人。”阳光下的圣母像笑得慈祥。室内明明不冷,但是他生理性地打了个哆嗦。“那,我们还能回去吗?”娜塔利摇头:“不知道,或许吧。”无需她再说下去,谢行吟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忽然间出现在这里,无论接受与否,这显然已经超出科学的范畴了。有超自然力量在作祟。而那数万的失踪者一定就代表了失败者的命运。“别想太多,现在你首先要做的是活下去,想办法活下去。”娜塔利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在这修养,餐盘就要走时,谢行吟忽然叫住了她。“请问,这里有没有档案所之类的地方?”—档案所里。谢行吟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谢昇确实参加过审判,并且在七年前去世了。但是你确定另外一个人是叫‘陆玠’吗,身份证号有没有报错?”坐在电脑后的男人推了推眼镜。“该用户不存在,我没有查到任何有关资料。”“不存在?”谢行吟沉默了片刻,确认了身份信息无误。最后他叹了口气:“好的,谢谢。”可能是他自己猜错了。电脑后的男人点点头,冲他身后喊道:“下一位。”—“谢昇是你的父亲吗,那另一个人是谁?”出门以后,娜塔利问他。“我弟弟。”谢行吟表情在走廊昏暗的光影下晦暗不清,“不是亲弟弟,是我父亲带回来的男孩。十年前他也在审判日里失踪了。”但是这里查不到关于他的信息,可能谢行吟弄错了,他的失踪压根就和审判日无关。娜塔利听了也惋惜地点头:“你别太难过了。既然他不在这里,或许在现实世界活得很好。”谢行吟仰起头:“但愿。”这些年,谢行吟没少了解有关审判日的传说,可惜真正参与到审判日之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死人没法告诉他们答案,所谓传言秘闻都只是捕风捉影罢了。现在真正参与到其中,谢行吟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禁林里出来,谢行吟受了点皮外伤,但他同行的这一批新人只有他一个人死里逃生,相比较来说算是相当幸运。谢行吟在公会里休息了两天,一直没见到传说中的会长。等到生存时间还剩下两天时,娜塔利叮嘱他把门票买好。“明天去登塔。”娜塔利宽慰他,“你不用太紧张,普通门票的难度应该不大。你是第一次进塔,我希望你能顺利回来。”谢行吟淡笑:“但愿。”翌日,谢行吟消耗了1天生存时间,买了张门票。吃过早餐后,他就和娜塔利一同出门了。沿街一路走去,谢行吟注意到这里和现实世界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街道两边都是熟悉的建筑布局,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珩城。商业街的尽头还有一个宽阔的广场,和珩城中心广场布局几乎一模一样。“你看。”娜塔利的眼神亮了起来,“这里就是主城的中心——通天塔。”谢行吟抬头望过去,看见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高塔。通天塔。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建筑,就像是一座巍峨陡峭的山峰,高耸的塔尖宛如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感。任谁看了都得忍不住喟叹一声,简直是鬼斧神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在广场上卖报纸,蹦蹦哒哒地朝他们跑了过来。“先生,买一份《新手登塔指南手册》吗?”谢行吟望着塔下排着的长队:“登塔?”卖手册的小女孩一听,笑了:“先生,你果然是新来的,还没登过塔吧?”“登塔就是进塔去做任务。”娜塔利给他解释说,“用你的生存时间在商店里兑换门票,完成任务以后会获得更多的生存时间奖励。” 第7章 谢行吟慢下脚步,在那人消失的位置站住了。他抬头看着落了灰的门牌。忘川路11号,门票给的提示就是这里。被杂货铺簇拥着的忘川路11号门面上挂着牌子,写着大大的“忘川侦探事务所”字样。事务所的门虚掩着,还在轻微晃动,昭示着刚刚那人进去了。从外面看起来,这事务所不过是一所平平无奇的两层楼房。谢行吟眸色微沉,踏上门前的台阶,拉住了门把手。拉开门的同时,谢行吟在心里诧异了一下。这间不起眼的侦探社的大厅内部异常开阔,竟然比从外面看起来的面积大了许多倍,有种诡异的空间折叠感。一楼大厅里聚集了不少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在谢行吟推门进去的时候,那些人纷纷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继续自说自话了。“……忘川路,什么鬼名字!”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抱着胳膊在和她的两个伙伴吐槽,“这里到底是忘川河还是黄泉路啊。”“呸呸呸,别瞎说。”她的同伴吓坏了。谢行吟反手带上门,视线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注意到大厅里已经聚集了十来个人。谢行吟知道这些都是登塔的玩家。其中似乎有好多个像他一样的新手,表现得有点失态。果然,他排队时遇见过的黑发小少年已经坐在了长沙发上,沉默不语,依然玩着魔方。看来没走错。谢行吟松了口气,正想走过去找那孩子说句话,衣角却忽然被勾住了。一回头,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面孔。谢行吟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脑袋,才发现拉住他的是个年轻的姑娘。那姑娘慌里慌张的,一见他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抱住谢行吟的胳膊不放。“帅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这就是塔的世界?这也太太…太恐怖了!”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有点奔溃。大厅里的每个人都处在焦虑之中,哪有人会有耐心安慰她。看着谢行吟推门进来,她似乎笃定了这小哥最像个好人,上来就抱着他胳膊不放手。谢行吟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可是看着她一副要哭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直接把她推开。“抱歉,我也是新手。”谢行吟说的是实话,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我,我叫黎薇,这还是第一次进塔。”黎薇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粘着他。“小哥,你叫什么名字?”谢行吟无奈:“……谢行吟。”“那,谢哥,你真的第一次登塔?”黎薇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她看起来是不相信谢行吟的说辞,因为和其他人相比,谢行吟表现得过于冷静了点。“嗯。”谢行吟确实是新手。黎薇像是有些丧气,走到长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到底怎么才能出去啊,我一点也不喜欢这地方。”看着姑娘眼里泛着泪光像是要哭了,谢行吟挺绅士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完成任务就可以出去了。”“谢谢。”黎薇狠狠地醒了一下鼻涕,鼻尖红红的。“……怎么还不开始?”戴金项链的光头大哥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看时间,“都快等半小时了吧?”“再等等,还有人没到。”一个穿西装戴金属镜框的精英男说。两分钟后,有个一对中年男女匆匆忙忙推门进来。“请问这里是——”没等他们说完话,大门就嘭地合上了。“现在到齐了。”精英男看着周围表情茫然的几个人,笑笑,“看来这次副本里的新手还不少。”一楼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谢行吟的视线在房间里迅速扫了一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短暂的等待后,内侧角落里一扇木门忽然动了起来,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来了。”顿时众人的神情都警觉了起来。伴随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摩擦声,木门被用力推开。长年累月积落的灰尘伴随着“砰”一声巨响扬了满地。大家纷纷循声看去,只见角落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一双浑浊不堪的灰白眼睛,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僵尸。“人都到齐了吗?”那对灰白眼珠子微微转动着,它的主人往前走了一步,原本匿于黑暗的面容暴露在了灯光下。“到齐的话,任务就要开始了。” 第9章 “不是怕死,是不想死。”谢行吟说。他还没活够。老侦探不和他争:“……人面犬案件的资料在那边的文件柜上,第二个柜子三层,对就是那个,把文件夹拿出来,会有用的。”笨重的老式三层文件柜就立在谢行吟身侧,木门上镶嵌着积灰的玻璃。离得最近的谢行吟走过去打开了柜门,果然在最顶层找到了贴着“人面犬”标签的文件夹,取了下来。钢笔写的人面犬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了,文件夹里面夹着几份调查报告,还有些老照片、证词信件之类的东西。谢行吟打开飞速地扫了一遍,然后递给了身边的精英男传阅。大部分资料和图片都有些残缺和破损,有些照片还是黑白的,不过还能看得清大致的意思,多数内容和他们刚才看过的新闻报告叙述大同小异。“谢哥,什么意思?”黎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探头看着他。“……忘川公寓是本地一座单身公寓。”谢行吟知道她不敢看那些血腥的资料照片,给她解释,“记者惠子就住在忘川公寓14楼,她发表文章声称自己遇到了人头狗身的怪物“人面犬”。”“文章发表后,越来越多的忘川公寓住户声称目击了人面犬,然而这些目击者在写下举报信件后都离奇死亡。”“半年后,忘川公寓被全面封闭。传闻这是一栋被人面犬诅咒的公寓……”“真…真的有这东西吗?”听他说完,黎薇倒吸了一口气。“刚才那老头说什么来着,要我们去找人面犬,我们也会死吗?”“呸,死什么死!你说什么不吉利的呢你!”金链大哥破口大骂。谢行吟瞪了他一眼,金链大哥这才骂骂咧咧地扭过头去。老侦探没搭理他们,操纵着轮椅到墙边,去开灯。谢行吟往窗外看去,聊天的功夫没注意,天已经昏暗了。老侦探开了灯,操纵着轮椅扭过身来:“时候不早了,带你们去入住吧。”“我们今晚要住在哪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女孩抬头看了一眼通往二楼的阶梯。那上边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但老侦探没打算让他们住在侦探社里。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摸出来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跟我来。”他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今晚你们就住忘川公寓。”—众人跟着老头走出了侦探事务所,沿着大街一路往南。夜晚的街上竟然没有路灯,商铺橱窗里黑洞洞的,挂在门口的灯笼依然飘飘忽忽地闪着红光,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从背后灌过来的北风带来刺骨的凉意,所有人都排成队列跟紧,生怕被落在这鬼地方。走在谢行吟前面的是个算命的神棍,穿了件破烂长褂,留着两撇山羊胡子,鼻梁上墨镜,背后插的旗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算命500币一次”。他拉住身边一位女士,煞有介事道:“……贫道昨日夜观天象,认为这是一起邪祟作乱的灵异事件。女施主不必惊慌,我看你印堂发黑,要不要算上一卦?”穿着脱色假貂皮大衣的胖女人一听,好像生怕他要强买强卖坑自己五百块钱似的,蹬着高跟鞋皱眉往旁边挪了两步,挽住了她老公的胳膊。“哪儿来的要饭的?!不算不算,滚边儿去。”女人骂道。谢行吟回头一看,走在人群最后方的是那个少年,模样依然是病态苍白又矜贵。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金链大哥都快吓尿了,这小朋友心大得不行还在埋头玩魔方。“来,别掉队了。”毕竟是个孩子,谢行吟有点担心的拉住了他。小少年起抬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听话地把魔方放进口袋,但漂亮的小脸上还是没表情,也不说话,就用那双盛满了碎光的深邃眼眸盯着他。看他不抗拒,谢行吟牵着听话的小少年往前走,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拐小孩的怪大叔。算命的神棍就走在他们前面,不知道兜里揣着的是铜板还是什么,走起来叮当作响,灰蓝色的布包里还露出来半本残破的书籍,上面写着《周易》二字。这条街不很长,走了没一会儿就过半了。心不在焉地走着走着,黎薇忽然发现谢行吟不见了,也放慢脚步到队伍末尾来找他们。“谢哥?”谢行吟正低声和小少年说着什么,黎薇默默地在旁边盯着他看。这个男人有着偏浅的亚麻金发色,眼眸深邃看得出有点混血,但是相貌五官并没有显得太凌厉,反倒透着浓郁的东方美人气质。黎薇好奇问了一句:“谢哥,你头发是染的吗?”谢行吟摇头:“不是,像我妈妈。”“噢,浅亚麻金很好看。等出去了以后我也要染一个。”黎薇摸着自己微卷的发尾,眨眨眼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不吭声了。“谢谢。”谢行吟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弯,“我们会出去的。”现实世界现在是冬季,除了谢行吟这样窝在家里沙发上吹空调的,就黎薇穿得最少。她穿着学院风的制服,藏蓝背心和百褶短裙下是过膝长袜和圆头皮鞋,走路的姿态很端正。这个陌生环境里气候温和,像是处于春夏之交,他们前面那位穿貂皮大衣的女士已经把衣服脱下来拿在手里,露出浑圆的两个肩膀。谢行吟默默地别开眼去,反正他永远不懂年轻女孩的喜好。 第11章 “砰——”重物砸到地面上的声音。声音是从公寓大门的方向传来的。谢行吟瞳孔收缩了一下,心里暗想不好,也追了过去。走近一看,彪哥手足无措的站在大门前,面色慌张。内侧那扇厚重的防盗大铁门已经砰然合上,像是监狱的牢笼,把他们有人都困在了里面。见其他人下意识地都盯着自己看,彪哥慌慌张张地把双手举过头顶以示无辜:“不是我关的门!这是谁干的,谁关的门!”离得近的其他人也看清了,那铁门分明是自己落下来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这老哥是个暴脾气的,发现门打不开顿时就急眼了,还以为有人捉弄他呢,不由分说地就“啐”了一口,抬腿就往门上踹去。可他刚踹了两下,忽然停了下来。“……不对啊!咱们刚才都在这儿,那是谁关的门?”“大、大哥,这门打不开啊!”上前查看情况的结巴小弟脸色煞白。其他人也慌张起来,纷纷探头看过去。“这铁门……开关好像是在外面吧?”精英男观察了片刻,也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他们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老头就是在外面打开的铁门。“我操,那死老头想害我们?!”彪哥嚷嚷起来。“这里面不会有……有鬼吧!”鸡冠头慌张地叫起来。“鬼个屁的鬼,你怎么也结巴了。别他妈自己吓自己了,肯定就是那死老头故意整咱们的!”但其他人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好看起来。如果那老头锁门真的是为了害他们,恐怕在这栋楼里有更大的威胁等待他们。天逐渐黑了,狭长的过道里只有一盏惨白昏暗的声控灯亮着。整栋公寓楼里一片死寂,别说老鼠了,就连绕着灯罩乱飞的小虫都没看见。除了他们这倒霉催的一行人,整栋楼里干干净净再没有其他活物。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彪哥和两个小弟对着大门连撬带砸,使了几记连环飞踹,可那铁门就像有金刚不坏之身一样,砸得“哐哐”作响但门上连条刮痕都没留下。“我劝你们省点力气吧,没完成任务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精英男看着他们砸门,没有上去搭把手,像是司空见惯了。“走吧,去看看老头给我们分配的房间。看上去我们接下来七天都得在这公寓楼里度过了。”其他人听了他的话,顿时都把这位老手当成了精神支柱,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呸,”彪哥提了提裤腰,“不就是找条狗吗,老子最爱吃狗肉了,等找着了看我不炖了它。”天色已晚,大家商议后还是决定先上楼去老侦探给他们安排的住处看看。电梯位于左侧长廊的尽头,谢行吟注意到整个楼层只有这一台电梯,旁边有一个应急楼梯通道。老头给他们的钥匙全是十一楼的。按下电梯键后,电梯门应声打开了。电梯厢内部整洁光亮,在明亮顶灯的照射下隐约还能映出人影。“我们走楼梯还是乘电梯?”谢行吟看着电梯迟疑了一下。身边的彪哥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口,哆嗦了一下。“那边连盏灯都没有,走电梯吧,走电梯吧!”他二话不说就迈步往敞亮整洁的电梯里走。但是没等他走进去,站在他身后的老梁忽然脸色煞白,大吼了一声死命地拉住他,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都别进去!”听了他这话,谢行吟也后退了半步,抬眼重新审视了面前的电梯厢。在他背后,刚伸出半条腿的彪哥也瑟缩了一下。模样太过滑稽,引得背后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了一声,让他很没面子。但是谢行吟警惕地看着电梯壁上模糊不清的影子,静静等了片刻,什么都没发生。“你别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啊我告诉你!”彪哥觉得丢了面子,于是指着老梁骂道,“刚才还没进门的时候就想说了,你再阴阳怪气的信不信老子抽你。”但是老梁懒得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圆片墨镜,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电梯里死过人。”他抬起头来对谢行吟说。谢行吟往电梯里看去,正好望见金属内壁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冷飕飕的寒意顺着地上的缝隙从电梯井里灌出来,顺着脚底钻进裤腿。“可以乘电梯吗,不会掉下来把我们全摔死吧?”黎薇小心翼翼地问。毕竟封闭的电梯是恐怖片最著名的闹鬼景点之一,光是看着就瘆人。“走楼梯也可能遇上鬼打墙把我们全困死,”精英男耸肩,“现在谁都不知道哪边安全,选哪边都是赌。”“那要不然兵分两路?至少不会团灭。”老梁提议说。彪哥像是要把刚才丢掉的面子找回来似的,把老梁提溜起来:“我说,你个臭瞎子就别装神弄鬼地吓唬人了!想走楼梯你们走,老子要坐电梯。”他率先迈步进了电梯,嘴里还在嘀咕着:“电梯里有什么东西,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一惊一乍的自己吓自己,有毛病?”他动手按下了11楼的按钮:“要乘电梯的快点上来,想走楼梯的就去走楼梯吧。”说着,他狠狠地瞪了老梁一眼。 第13章 谢行吟立刻抬头,电梯厢里的顶灯果然没了灯罩。“没气了。”精英男上前探了他的鼻息,站起身来,“被掉下来的灯罩砸死的。”没了灯罩的灯泡闹鬼似的闪了闪,很快重新通上了电,稳定持续的发着光,电梯也“叮”地一声响,缓缓运转上升。彪哥吓得干呕起来,拼命按开门键,扒着电梯门。电梯恢复正常运转,被他按停在了二楼。门一打开他慌不择路的就跳了出去,说什么也不肯再进来了。彪哥顾不上鸡冠头的尸体了,慌慌张张地招呼他仅剩的另一个小弟:“我们走楼梯去,这破电梯不能坐。”和一具满脸是血的尸体待在一个电梯间里,着实是件不太愉快的事。还有其他人犹豫着也想下去,却被精英男抢先按下了关门键。“走楼梯未必更安全。”他说。谢行吟瞥了他一眼,没作声。恐怕精英男他自己也未必能确定哪边更安全。不过留在电梯里的人越多,轮到他自己死的几率就越小。算盘打得不错。电梯重新运转,众人尽可能远离鸡冠头的尸体,把电梯的那一角空出来,陷入了持久的沉默。鸡冠头的死绝不是个意外这么简单,刚才灯灭了以前他明明站在最外侧的角落里,正中央的顶灯灯罩怎么偏偏就会不偏不倚砸到他头上,还直接就把他砸死了?谢行吟知道那种灯罩,根本没多少分量的。他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电梯铭牌上,忽然心口一紧。铭牌上沾染着黑红色血液,那血液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迅速褪去,这才逐渐露出一行小字。“电梯荷载十二人。”分明他们刚才进电梯的时候还没有这行字的。黎薇胆子小,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了鸡冠头一眼,“呀”了一声连忙别开脸去,害怕地拉住了谢行吟的袖子。狭窄的电梯里避无可避,大家都尽量贴着墙角,远离倒在地上的尸体。谢行吟挡在姑娘们的面前,看着老梁蹲下身去看鸡冠头的尸体。老梁一低头,墨镜顺着鼻梁下滑,一双眼睛从墨镜后露出来。一只眼珠子乌黑透亮,另一只瞎眼却是灰白色的,看着有些瘆人。“这瞎子怎么知道电梯有问题的,难不成这家伙真有阴阳眼?”黎薇低声说道。谢行吟摇摇头,他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向来是不太感冒的。“叔叔,这样戴着墨镜能看得清吗?”一直沉默的小少年忽然出声。“当然看得清。”老梁宝贝他的眼镜宝贝得不得了,用袖子擦试着。“我有点害怕。”黎薇又往谢行吟身侧靠近了一点,低声说,“鸡冠头死得太蹊跷了,就那么个破灯罩怎么能砸死人。”谢行吟望着铭牌上的“荷载十二人”,低声道:“十三个人,死一个就是十二个了。”说起来他还有点后怕,如果不是黑发少年忽然拉着他进电梯,最后一个进电梯的可能就是他。不过好在,这也说明现在他们安全了。“叮——”电梯到了11楼。谢行吟和精英男从走廊上拉了块破窗帘,把鸡冠头的尸体裹了,抬到外面的角落里。老梁站在楼道口,从布包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罗盘看了起来。罗盘的指针正在疯狂转动着,好像里面有什么被封印的恶鬼想要挣脱出来。“嘿哟,”老梁一笑,“真够邪性的。”他刚看了两眼,鼻梁上忽然一轻。他的眼镜不见了。一抬头,那个病弱的漂亮少年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他的宝贝眼镜,毫不客气地“咔哒”拆下来一个圆圆的镜片,拿在手里抛着玩。“借我玩玩。”老梁见是他,立刻叱喝道:“哪儿来的小屁孩,我这眼镜可宝贝着呢,弄坏了叫你妈妈来也赔不起!还不快给我。”说着,老梁伸手就要去抢,却忽然哑了声。他感觉到腰间抵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咽了咽口水缓缓地垂眸看去,那小少年手里的魔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拼装手枪。那把闪着漆黑的光泽,根本不像是玩具枪,是把沉甸甸的真货。少年依然是那般病弱苍白的模样,但是梁辛却在那双眼中看见了某些让他后背发凉的东西。刚才还叫嚣着要找他妈妈的老梁直接吓得魂飞魄散,“我操”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小少年拆了他一个镜片,把剩下一个镜片的眼镜丢给他,抛着他的镜片悠闲地走了。等他走远了,跌坐在地上的老梁才回过神来啐了一口,骂道:“嘿,这死小孩……”没被鬼收拾,差点被个小孩给收拾了。—因为刚才电梯里发生的事,彪哥坚决不肯乘电梯了,一路爬楼梯上来,过了好几分钟才气喘吁吁的赶到。鸡冠头的尸体已经从电梯里搬出来,用衣服盖住摆在了楼道一边,蜿蜒流出来一小滩黑色的血迹,弄脏了地板。彪哥还在骂骂咧咧,用粗话给自己壮胆:“他奶奶的,天都快黑了,一路爬上来没看见一个楼层开着灯,黑咕隆咚的吓死爷爷了。” 第15章 如果是白昼的人,那他们惹不起,如果不是,那他们更没必要管了。谢行吟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对这个所谓的公会的了解,真的还没有贾鸣他们多。六个房间这样就算是分配好了。黎薇把额发往耳后捋了了一下。她之前提议和谢行吟一起被拒绝了,有点不甘心,但也没办法。黎薇看着钥匙,开门的时候忽然说:“那老头还说不能有空房,咱们来的时候是十三个人,怎么会有屋子空出来,除非……”她忽然被掐住了喉咙一样说不下去了。除非他们中间有人死了。而且老头这么说,证明他很有把握很快就有人会死。老侦探转身离开前露出的那个诡异的笑容,在脑海中扭曲浮现,显得毛骨悚然起来。“床头朝北睡死人。”老梁盯着敞开的房门,幽幽地说了一句。—像资料上显示的那样,忘川公寓是一所大型单身公寓,大部分的住户都是单身女性。每个房间都是酒店的单人间大小,带一个独卫,房里只有一张1.5米的单人床和一副桌椅。床头就像老梁说的那样,朝北。谢行吟原本不太讲究这些,但横看竖看总觉得怪怪的。这所公寓里的一切规格布局都和正常情况相悖。位于房门右侧的卫生间大约五平米,没有淋浴间,只有一个简陋的莲蓬头,以及马桶和带镜子的盥洗池。谢行吟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小少年坐在床上摆弄从老梁那里抢来的镜片。“玩什么呢。”谢行吟看出来那镜片是老梁的了,摇头笑笑。没想到这孩子还挺皮的。谢行吟在床头柜里发现了两把便携式手电筒,还在储物柜里找到了食物。里面有一袋子压缩饼干、十几桶泡面和半箱纯净水,甚至还有一小瓶维生素,看不见生产日期,也不知道过期没有。食水是足够两个人用七天的分量,如果省着吃还能坚持更久一些。谢行吟刚才检查了卫生间的水龙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很干净,拿热水壶烧开了就能喝。有充足水源的情况下,他们在这里多生活几个星期也不是问题。不过想来可能没有意义了。那老头说七天,他们肯定也就只有七天时间。谢行吟接了水,插上电水壶的插座。他看了一眼窗外,雾蒙蒙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天空,连星星也没有。—收拾好了房间,谢行吟拉开门打算出去看看,问问老梁知不知道关于那个公会的事情。一出门,他发现彪哥和贾鸣他们几个都站在走廊上。“怎么了?”谢行吟问道。“来,帮把手。”彪哥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一个灭火器瓶子,用它砸着对面房间的门锁,“我们把其他房间的锁砸开看看。”谢行吟挑了一下眉梢,望着那些紧锁的木门死气沉沉。“不是要找狗吗,我看外面这些房间神神秘秘地上着锁,肯定有古怪。”“就是,这里的房门到处都上了锁,它还能躲哪儿去?狗肯定就藏在哪个房间里,咱们快点找出来,早点回家。”刚刚目睹了鸡冠头被砸死的惨状,谢行吟总觉得这不是好主意。“现在就砸不太好吧。”谢行吟迟疑着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你们都先回房间去。真有什么想法我们明天再说。”其他人似乎也觉得有道理,沉吟片刻罢了手。“行吧,那就先回去休息。大晚上的就算找到了也不方便抓。”等众人都散了,谢行吟看了一眼走廊尽头。鸡冠头的尸体还在那里,身下的一小滩血迹已经干涸了,在白瓷地板上凝结成黑红的污垢。虽然和鸡冠头素不相识,但是他的尸体却强烈地提醒着所有人,这是真实的死亡游戏。违反游戏规则的失败者,鸡冠头就是下场。—谢行吟果真从老梁那里打听到了,高级玩家都会自行组成玩家公会,而白昼公会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厉害归厉害,在游戏里遇到他们绝对不是好事。但是白昼公会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尤其是他们的会长。”老梁似乎对此挺避讳,压低声音说,“听说他连自己的父亲都杀了。”谢行吟心头一凛,老梁却不再说下去了。“我看谢老弟你挺有胆色的,要是哪天成了高级玩家,别和他们打交道,见了他们的人千万记得绕道走。”谢行吟再次回房间的时候,水壶已经烧开了,小少年沉默地坐在床头玩魔方,暖色的灯光洒在他身上,微微洗去了几分苍白,多了几分精致和漂亮。开水沸腾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家的感觉,谢行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他泡了两桶泡面,放在桌上和那小少年一起吃了。谢行吟一边吃一边思考,今晚开门就是死亡条件。他大概也没那个闲心半夜出门看月亮。他的视线在不大的房间里扫了一圈,心里却想着:不开门,那开窗行吗。谢行吟吃过了饭,走到窗边掀开灰绿色的窗帘看了一眼。玻璃外面是防盗窗,铸得相当坚固。不过即使没有防盗窗,谢行吟也不认为在十一楼高的地方爬窗户是个好主意。 第17章 谢行吟侧过身示意她进来说,但是黎薇没动。“谢哥,你看窗外。”谢行吟拉开窗帘,顿时愣了。明明已经是清晨,窗外竟然还是夜色幽深,圆月高悬。“这座公寓里,好像没有天亮。”谢行吟心头一凛,这地方果然邪门。黎薇紧皱的眉迟迟没有舒展开,指了指走廊外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件怪事,我一早起来发现鸡冠头的尸体不见了。”谢行吟表情严肃了一些,看向墙上的钟。清晨六点刚过五分。他给还没睡醒的小陆捻好了被子,跟着她出去看。走廊尽头,原本用白布裹好的尸体果然不在了,地上只剩下血迹干涸的红褐色痕迹。“尸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谢行吟表情严肃。他余光注意到其他房间的门都还紧闭着。“不太清楚,看样子是昨晚。”黎薇愣愣地蹲下身,盯着那滩血迹,“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一晚上没睡着觉。等门禁一解除我就跑出来找你,看见尸体不见之后敲了你的房门。”谢行吟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太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人把尸体弄走了。“要我说的话,最不好的猜测……你知道我们是来找人面犬的。”谢行吟说着蹲了下来,侧着脑袋借着光影看地上的脚印。昨晚搬尸体的时候他们留下了不少脚印,凌乱地分布在周围,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谁的。他知道黎薇的意思,如果没人动过尸体,那只可能是别的东西了。“或许就是那个怪物干的,它就在我们附近。”如果人面犬是个吃人肉的怪物,那他们的处境就危险了。“我先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事吧。”黎薇见这边看不出什么线索,摇摇头站起来。谢行吟“嗯”了一声,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没动。他清楚地记得,昨晚他最后进屋的之前还看见过鸡冠头的尸体。既然夜里没有人出来过,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背后传来黎薇敲门的声音,她挨个地敲开了其他房间的门询问。谢行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其实要他说来,真正有作案时间的反而是黎薇。不过这想法太夸张了。忽然间,谢行吟余光忽然瞄到了什么影子。抬眼一看,发现是小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睡醒了?”谢行吟冲他笑笑。“嗯。”小陆眨眨眼,忽然把什么东西递到了谢行吟眼前。是老梁的眼镜片,他看见小陆昨晚拿着玩过。谢行吟原本想让他别闹,但是透过漆黑的镜片,他竟然瞥见地上干涸的血迹散发着幽幽绿光。谢行吟伸手接过了镜片。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打算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第7章 大凶按下电梯按钮,正停在十一楼的电梯门随即打开了。透过那枚镜片,谢行吟清楚地看见电梯厢内壁布满了凌乱斑驳的荧光蓝色的血手印。荧光色流淌在整个电梯厢里,像是流淌在冥界发着幽绿光芒的暗河。显然这些荧光也代表着血迹。但是拿开镜片,电梯厢里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看见了什么?”小陆也凑过来看。谢行吟把镜片递到他面前,让他看那些蓝绿色的东西。“这些是什么?”小陆不害怕,反而好奇地问。“应该是血。”谢行吟说,“……刑事侦查时会用鲁米诺试剂检验犯罪现场的血液痕迹,检验到血液的时候,被氧化的鲁米诺就会散发出蓝绿色荧光。”小陆漂亮的眼睛看着他,似是而非地点头。谢行吟摸摸他的脑袋:“这种检测方式非常有效,能检测到被稀释成百万分之一的血,哪怕是被清洗过后肉眼完全看不出来的血痕。”小陆“哦”了一声,像是听懂了:“所以算命的昨天说电梯里死过人,是因为看到了这些血迹?”“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行吟点点头,“看这里满地都是荧光,这么大的失血量足够致死了。老梁这眼镜片具体是什么原理我不清楚,不过透过它能看到血液,可以充当鲁米诺试剂的作用。”这东西非常有用。借此他们可以看到血液痕迹,试着还原这所公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谢行吟拍拍小陆的肩,把那镜片收好。—等到八点半的时候,其他人陆续都起床了。大家都发现了天不会亮这件事,贾鸣愁眉苦脸地说:“走廊里有声控灯,房间里也有。我们尽量待在有光的地方,节约手电筒。”过了一会儿,彪哥顶着两个黑眼圈跑出来,像是一整宿都没睡好,一出来就慌慌张张地抓着其他人问:“你们,你们昨晚听见什么声音没有?!”他那个结巴小弟更是疯疯癫癫的,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着:“敲门……鬼,鬼啊!有鬼啊!”谢行吟正要摇头,就听见身边的貂皮大衣女士慌忙附和:“昨晚是有人敲门,你们都听见了吗?” 第19章 实打实的一整面砖墙,直接把整个房间完全砌死了。这墙砌得也太蹊跷了,就好像后面有什么绝对不能放出来的东西。谢行吟抬手,用指节在墙砖上叩了叩,声音回荡在静谧的走廊上,像是在敲门。墙砖很厚。这么敲了几下,谢行吟也没听出来这墙后面是空的还是实的。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被这古怪的水泥墙给吸引了去,探头探脑地绕着门转。老梁脸色不太好看,抖着手慌慌张张又开了几扇门锁。一连开了六扇门,门后全是一模一样的砖墙。“我我……我操!”老梁盯着那面墙嘴唇颤了老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吓着了,他表情惊恐屁滚尿流就往后逃,被彪哥一把揪住后领子拎了回来。“不就是面破墙吗,砸了不就完了!你整天在这咋咋呼呼什么呢你!信不信老子揍你啊!”老梁“呸”了他一脸口水。“你懂什么!”说着,他扭头朝谢行吟喊道:“先把门都关上!快关上!”他脸上的惶恐太有感染力,谢行吟下意识地照做了。等门砰然合上,瞎子才舒了口气。他鼻梁上的墨镜只剩下右眼一个黑色镜片,模样十分滑稽。“怎么回事?”谢行吟挑眉问他。“呼——”瞎子摆了摆手,“在风水上,只有那种大凶的凶宅,符水桃木统统不管用,连阎王爷都镇不住了才会拿砖给砌死,不让里面的东西出来。也不知道这公寓里有什么东西,非要把房间全封死了才行!”“整栋楼那么多房间全给砌死的,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一回,在湘西的深山老林里。”“年轻人不信邪,那次我们进去了十多个大男人,然、然后……”他不知道回忆起什么来了,声音哆嗦起来,表情是难以言表的苦涩,“反正最后……进去十二个人,就我一个人活着出来了。”“我的左眼就是那时候瞎的。”瞎子说着,摘下墨镜掀起自己的眼皮,直接把他的左眼球摘了下来,空荡的眼眶处留下一个可怖的黑红窟窿。“我的一只眼睛直接就被那东西剜了,现在这个是仿生的假眼球。”彪哥缩了缩脖子:“你你你快、快安回去,你丫这没眼珠子的样子比鬼还吓人。”瞎子不紧不慢地把假眼球安好,重新戴上墨镜。其他人都不再觉得他的样子滑稽了,相反还觉得有点恐怖。“要拆墙你们拆,谁不怕死谁就拆吧,反正我是不会进去的,我可就剩一只眼睛了。”老梁平时怂归怂,这会儿的态度异常坚决。贾鸣问:“现在怎么办?”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刚才提议开门砸墙的彪哥也怂了。“打开看看吧。”最终还是贾鸣说,“游戏不会提供无用的场景给我们,没准这里面有线索。”谢行吟也点头:“最重要线索总是在最危险的地方。找不到线索七天到了一样是死。”虽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蹊跷的东西下必定有古怪。人面犬未必会自己送上门来,他们得主动去找线索。“那我们就投票决定吧。”贾鸣说。除去还在房间里休息的黎薇和神神叨叨的老梁,剩下的人一起商量。谢行吟倾向于砸开看看。他一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不怎么感冒,只想快点解决问题——毕竟这里的泡面和压缩饼干太难吃了,还不如魔鬼藤炒肉。小陆,彪哥和结巴小弟,一个短发的女生,还有贾鸣也都赞成砸开看看。另外两个高中生和貂皮大衣夫妇倾向于不砸开。“那就准备拆墙吧。”贾鸣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谢行吟再看那边普通的砖墙时,总感觉墙砖上好像透着种诡异的色泽,艳红得不像话,像是渗饱了血的风干腊肉。两个高中生姑娘像是害怕了,靠在墙根处小腿发抖,回房间也不是,待在这里又害怕。见状,谢行吟体贴地说:“我们还得砸一会儿,你们要是害怕就回房间去。”剩下几个人各自去找趁手的工具敲墙,彪哥找不到家伙,还拆了个椅子腿。在场这么多人,要砸开一面墙不是什么大问题。等砖墙被敲得破碎松动了,小陆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一把刀,对着墙砖敲了几下。“咦,小朋友,水果刀砸墙可不行啊。”彪哥笑话说。谢行吟循声看过去,一眼就看出来那通体漆黑的刀身不可能是切水果用的——虽然和水果刀尺寸挺相似。那是把卡巴军刀,一种多用途战斗刀具。ka bar的名字本意是kill a bear,即用这把刀甚至可以杀掉一头熊。从二战起被沿用至今,至今仍被美国海军陆战队广泛使用。对着走廊上的光看了几眼,谢行吟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这把刀刃似乎和常见的军刀材质不一样。小陆专注地站在那面墙前,用刀刃沿着砖缝抠挖起来。破裂的砖块之间缝隙不很严密,马上快就有一块砖松动了。“先把砖抽几块出来。”贾鸣说,“也不知道墙里面是实的还是虚的,如果一屋子都是砖我们就算是白砸了。”小陆将沾了灰的刀身在衣服上蹭了蹭,重新入鞘。那刀刃果然是特殊材料做的,这么粗暴使用过后刀身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划痕。谢行吟怕小陆力气不够,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后退,自己来拆墙砖。 第21章 “一个带着孩子的成年女人,身上有手机,真的这么容易被困死吗?”再不济,难道没有邻居发现他们失踪了吗?“我也是这么想的。”贾鸣不知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赞许道,“这不像是简单的人为报复。”“把其他房间也砸开来看看吧。”谢行吟说。彪哥很快出去了。剩下两人在房间里仔细翻找了一圈,没发现能用得上生活用品。大衣柜里倒是还有些衣物,但是死人的衣物他们也不敢穿。谢行吟注意到鞋柜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双鞋,是属于那对母子的。显然,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手脚的。他们临死之前究竟遭遇了什么?他们搜索了一圈,依然没什么头绪。唯一有价值的是在床边找到的一本日记本,像是女主人在精神狂乱的状态下写的。“听说昨晚住在十一楼的小怪胎死了。死得好,上次澄澄被她吓得哭了一整晚。”“公寓里又有孩子失踪了,今天上楼的时候看见忘川侦探所的野田先生也来了。怎么搞的,这已经是第五个了。”“最近压力太大失眠了,每晚都听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我家的门。过几天找心理医生看看。”“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我看到她了……她会报复我们吗……”“出不去了,出不去了……救命!快放我们出去!!我们不是怪物!我们不是怪物!!!”写到后来,那字迹狂乱得几乎要从纸页上飞出来,似乎是在精神极端崩溃的状态下写成的。但是某一天,日记上的记录戛然而止了。日记本的主人失去了双手,没法再记录了。谢行吟看向倒在墙角的孩童尸体,叹了口气。“啧,什么深仇大恨。”谢行吟叹气说。屋里的光线很暗,他把日记本放进了包里,打算出去再看。那个小男孩的尸体大概就是女人的儿子澄澄。想必被封死在房间里,他们绝望地扒着墙想出去,可是没手没脚的连抡东西砸墙的能力也没有。小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蹲在墙边,盯着地上的尸体看。谢行吟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带着他出去了。他们又如法炮制地砸开了相邻的两个房间,房间里面的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死在被砖墙堵住的门边。除了这对母子,公寓的单身住户更多,独自被活活困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绝望。这并不是老梁说的那种砌墙镇邪。忘川公寓里的住户并没有搬走,全都是活活被封死在里面的。怪不得没人能帮忙了,因为这座公寓里的所有人都被困住了。想到一墙之隔就是这些,貂皮大衣扶着她老公剧烈地干呕起来。贾鸣显得有点丧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里少说有个六七百房间,一天敲一百面砖墙,挨个敲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人面犬?”“人面犬也未必就在房间里面。”谢行吟说。一整个早上都在撬锁砸墙,体力消耗不小。彪哥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件汗衫,抬手一抹额头上的汗:“太累了,都歇会儿吧。”谢行吟看向窗外:“行,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事下午再说。”众人蹲在走廊上吃泡面。对着女尸吃泡面真不是件愉快的事,彪哥让小弟把它弄回了原本的房间里。谢行吟独自走到窗口,往楼下看。外面是那条叫忘川路的商业街。天依然没有亮,路上看不见行人,不远处是乌压压的群山遮挡,再远就看不清了。“下午我们去楼上看看。”吃完饭以后,谢行吟把泡面桶收了,“我想去发现人面犬的女记者房间看一眼。”午饭后,谢行吟从贾鸣手里把资料拿了过来。老头给的文件夹里的线索很繁杂,除了真正的有效信息之外,其中还有大量无用的干扰信息需要他们自己分辨。看着面前厚厚的一叠a4纸,谢行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一张配图吸引了。资料里竟然配了一张惠子自杀现场的血腥配图,他潜意识里认为这张照片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线索。谢行吟仔细地盯着这张照片看,照片里的只拍出了惠子的半身,从胯部到脖子的一段,没露脸。惠子穿着很普通的格纹裙子,割了腕,血流了满地。盯着这张图看了一会儿,谢行吟觉得她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但是资料里的黑白照片有点难分辨,他勉强看出了那是几枚硬币之类的东西,其中有一枚从手里掉了出来。被血染红的硬币上依稀能辨认出印着戴橄榄枝的男人头像,应该是某种外国纪念币。“这谁?亚,亚里什么多德?”彪哥凑过来说。“凯撒。”谢行吟盯着图上的硬币看。凯撒是罗马共和国时期的独裁者。但凯撒和人面犬又能有什么联系?—黎薇在房间里躺了一上午,情况依然没有好转多少。温度计一测,高烧到39度了。照顾她的高中生姑娘们喂她喝了点水,勉强吃了点压缩饼干。“留下点人照顾她,其余的人下午去其他楼层找找线索吧。”谢行吟说。但是黎薇却拒绝了。 第23章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淌着浓稠的荧光蓝色,幽暗的绿光像是通往阴曹地府的忘川河。不难想象,当时房间里血液的厚度怕是能淹没脚踝。除了地板,房间的四面墙壁上都有喷溅式的蓝色血迹,像是被咬断或是砍断了大动脉造成的。更夸张的是,连天花板上都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荧光色。简直是灭门惨案现场!可是资料显示,惠子她一直都是独居,没有亲戚,连朋友也没几个。房间里哪儿来的这么多血?谢行吟脸色微沉,拿着镜片的手垂了下来。在肉眼之下,房间的地面瓷砖依然光洁如新,看不出丝毫异样,正常得仿若风平浪静的海面。但谁也不知道究竟这表象之下潜藏着怎样的暗潮。“哥哥,看到了什么?”小陆踮起脚凑过来,好奇地想看。“血,很多血。”谢行吟抢先一步把镜片踹回了口袋。“乖,别看。血腥暴力是限制级,有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谢行吟总觉得这房间不简单。影视剧里,暗室通常都是藏在书架后之类的地方。于是谢行吟的目光落在了墙边的书架上。但是眼前的书架实在是太小了,高度堪堪及腰,根本藏不下什么暗门,所以谢行吟进门后没有急着去搜。他抓着小书架的左右两角,试着使劲往外拉动,看上去重量不大的书架却纹丝不动。仔细观察后,谢行吟注意到木板和墙壁完全是钉死的,用蛮力也拉不开。谢行吟缓缓直起腰来,双手撑在木板上,眉间疑虑未消。如果没有透过镜片看到异常,这个房间很有可能会被人忽略。但是现在,谢行吟已经非常笃定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定是关键。整个14楼的氛围都有些古怪,时间也不早了。谢行吟潜意识里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先带着小陆下楼。可是一回头,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小陆不见了。谢行吟一愣。厕所里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连忙走过去,看见小陆正踮着脚站在洗手台前洗手。谢行吟松了口气。“走吧,我们先回去。”小陆甩了甩手上的水,乖乖牵起他的手,跟谢行吟下楼了。—从十四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间。谢行吟先是敲响了隔壁的房门,想看看生病的黎薇。但是敲了有足足半分钟,并没有人开门。于是他试着推了推门把,却发现门是反锁着的。这时候,和黎薇同住一间房的短发女孩忽然从她两个同伴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她也知道谢行吟是来看黎薇的。“小薇的状况还是不太好。体温比昨天稍微低了一点点,38.4c。”黎薇兴许这会儿还在睡,谢行吟没再打扰。他拿出从1404房间带回来的报纸,将检查报纸信息的工作分配给了三个高中生,让她们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回到房间里,谢行吟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小陆忽然低着头推开卫生间的门进来了。谢行吟把毛巾挂回架子上,让出洗手台前的位置给他。“怎么又在发呆?”谢行吟顺口逗他。这两天接触下来,谢行吟发现这孩子怪有意思的,一开始挺高冷,熟悉了以后话也挺多的。小陆没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谢行吟笑笑,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在公寓里无所事事这么些天,恐怕是被闷坏了。“你在看什么?”谢行吟把手搭上他的肩。小陆并不回答。谢行吟顺着他的眼神低头看去,也不知道卫生间有什么好看的。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十四楼的时候,小陆独自跑到厕所里去,也是在看什么东西吗?—这一天,贾鸣回来的最晚。他回来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走廊上吃泡面。“一楼有什么发现吗?”谢行吟问他。贾鸣状似遗憾地摇头。“什么也没有,公寓铁门还是锁着。”说到底,人还是喜欢群居的动物。在走廊里闲聊待到很晚,大家才各自回房间去。和贾鸣擦身而过的时候,谢行吟无意中瞥见他肩胛骨偏后的位置上沾着一抹红油漆。贾鸣自己肯定看不见自己衣服后面脏了。“哎——”谢行吟正想提醒他的时候,面前的房门已经砰然关上了。—第二天门禁一解除,谢行吟带上小陆,顺手拎走了还在打哈欠的老梁,再次踏进了电梯里。虽说是清晨,天还是没有亮,走廊上的光控照明灯还亮着。月亮悬挂在半空中,又圆又亮,大得瘆人。 第25章 “哎——!”谢行吟和老梁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但是小陆的动作出乎意料的灵活,谢行吟连他的脚腕都没抓到。眼看着小陆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黑暗中,谢行吟和老梁面面相觑。“我呸!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疯了吗??!”老梁破口大骂。谢行吟也瞪着眼睛,不明白小陆为什么就这样钻进去了。他一手扶着墙,对着洞口往里面喊。“小陆?小陆!你爬里面进去干什么!”谢行吟冲着洞口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他头皮针扎似的麻了一下,心里多了一个吓人的念头。小陆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回忆这些天,谢行吟也没怎么怀疑过他。小陆这孩子相当讨人喜欢。事情还不明朗,可让他就这样不管这小朋友了,谢行吟也做不到。他望着那黑黝黝的洞口,最终把心一横,回头对梁道长道:“我先进去看看,万一里面有什么情况你就下去叫其他人。”“哎你等等——”梁道长跟在他屁股后面喊。谢行吟没管梁道长的喊叫,也跟着钻了进去。幸好卫生间里的抽水马桶只是个摆设,没什么难闻的异味。谢行吟这么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在逼仄昏暗的洞里爬行起来很是艰难,远不如小陆灵活。贴地爬行的姿势让他的腿部基本使不上劲,几乎是用手扒着粗糙的地面挪着往前爬。没一会儿,膝盖已经被摩擦得火辣辣的疼,也不知道裤子剐破了没有。谢行吟憋着气往前爬了四五米的距离,眼前的一片黑暗中骤然亮起了电灯光。谢行吟被闪到了眼睛,下意识地闭了下,然后加快了动作,艰难地从那个通道里钻了来。他一脸嫌弃地从狗洞里爬出来的时候,小陆就站在他面前。他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还伸手拉了谢行吟一把。谢行吟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蹭到的墙灰,打量着周围。他们现在位于墙壁另一边的小房间里。这验证了他们的猜想。两个房间被打通了,墙果然是后来重建的,为掩人耳目。狗洞那头的梁辛看到了灯光,也喊起来:“小谢,小兔崽子!你们没事吧?”“没事,我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先等等。”谢行吟回答完,微冷着脸看向小陆。“小陆。”谢行吟礼貌性地教训了他一句,“你今天怎么回事。”小陆却好像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拉住谢行吟的手。少年镇定的语气反而像是在哄他。“我不知道,我看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看着他这副模样,谢行吟实在说不出什么狠话来,有什么气都只能往肚子里憋。“以后别这样了,都不知道有没有危险就敢往里钻。”小陆一直挺懂事的,可刚才的行为实在反常了,谢行吟简直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可来都来了,谢行吟想着还是先看看这密室里有什么。密室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只有头顶的一盏白炽灯。比起外面的房间,眼前的隔间要小了许多,说是个放拖把的杂物间都不为过,宽度只有堪堪两米,长度六七米。谢行吟发现这里面空空荡荡,除了墙角斜斜靠着的一个梯子,什么也没有了。他朝着墙角走过去。那梯子上的油漆还未干,伸手一摸,指尖立刻就沾上了粘稠的红油漆。谢行吟情不自禁地蹙眉。他总感觉这油漆的颜色看着不太舒服。仔细一闻一捻,好像又不是油漆,散发着淡淡的腥味,像是有点干了的血。第10章 人脸谢行吟忽然想起昨晚贾鸣是最后一个回来的,行迹鬼祟。他衣服上沾的那一抹红油漆难道是这个吗?“哥哥,你觉得那个梯子是干什么用的?”小陆抱着胳膊,忽然开口说。眼前放了个这么大的梯子,肯定不可能是当摆设的。谢行吟下意识地抬头。这个地方狭窄压抑得像是个方形的旧棺材,把他们全埋在了里面。天花板只有两米多高,谢行吟一抬手就能摸到。他试探着沿墙角摸索了一会儿,果然发现墙角有一块天花板是松动的。伸手一敲,木板后传来脆生生的回音。“这里。”谢行吟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隔板拆下,天花板上扑漱漱地落下来点灰。白色的天花板上露出来一个正方形的洞,通往上面的阁楼。谢行吟把小陆往后拉了一些,自己上前两步,用手电往阁楼里照了一下。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照明的可见范围很有限。谢行吟把墙角梯子搬了过来,让小陆替他扶住。“我先上去看看,你在下面帮我扶住梯子。”那架木梯相当破旧,踩上去“嘎吱嘎吱”地响。谢行吟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油漆粘腻的手感有点恶心,谢行吟尽可能地忽略了它。 第27章 谢行吟透过缝隙悄悄往外看。借着月光,他看见一只白色的手探了上来,五指根根分明。白影一闪而过。片刻后,有什么东西踏上了阁楼。谢行吟看过资料,这公寓是二三十年建的,有些陈旧了。阁楼的木板不太结实,稍微重一些的东西踏上去就会颤抖着嘎吱作响。漆黑的衣柜里,谢行吟感觉小陆往他身上靠了一点。十二三岁的男孩身量已然不矮,超过了谢行吟的肩膀。谢行吟怕他害怕叫出声,一只手拉着柜门,另一只手轻轻捂着他的嘴。小陆乖乖地让他捂着,谢行吟总感觉他好像牵动了一下嘴角偷笑了。阁楼上的脚步声不停,从梯子那边缓缓靠近,一路挪到了床边,然后停了下来。谢行吟抹了把冷汗。还好还好,他们这会儿不是躲在床底。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杂音,那东西在床底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目标,又悻悻地离开了。谢行吟听到它转而往鸡冠头尸体的方向去了。脚步声一路走到鸡冠头尸体的位置,绕着尸体转了几圈,大概是发现尸体被人动过,怪声嚎叫了起来。它的叫声实在难听,像哭又像笑,让人毛骨悚然。谢行吟听得牙根发酸冷汗直冒,忍不住想用手去捂耳朵。怪物像是知道有闯入者,绕着偌大的阁楼转悠了起来。鸡冠头身首分离的尸体还丢在地上,死了两天的尸体腥膻味很重,很好地掩盖住了他们留下的活人气息。那怪物就像个瞎子一样在房间里,好几次路过衣柜门前,转来转去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鸡冠头的尸体前。听他走远,藏在柜子里的三个人皆是松了口气。老梁紧张得脸色发青,仰着脖子喘气,额角和鼻尖上挂满了汗珠。他刚喘了口气,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又白了下来。黑暗中传来令人汗毛倒立的咀嚼声音,像是在嚼什么酥脆美味的东西。谢行吟听得出那是利齿在啃咬骨骼。它在吃东西。不用说也知道它吃的是什么了。谢行吟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怪物在外面吸髓吃肉,他们三个大活人就躲在离它不足五米的衣柜里。窗外的光正好打在那怪物身上,谢行吟透过门缝往外看,正好能看清地上趴着的东西。那怪物浑身长满了毛,正趴在鸡冠头的尸体上大快朵颐。它的体型四肢都和人极为相似,姿态却像只动物,看着挺惊悚。等它抬起头,谢行吟看见它的脸,心脏猛地一紧。那东西长了一张人脸。它全身上下只有那张脸上没有长毛,面部扁平完全不似犬类,潜藏在黑暗中的五官看起来很模糊。确确实实是一张人的脸。这多半就是他们要找的人面犬了。谢行吟五官微微扭曲了一下。他不知道在哪本心理学杂志上读到过,由于恐怖谷效应的存在,这个似人非人的生物会给人带来强烈的恐惧感。就像害怕做得太像人的洋娃娃一样,这种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人的潜意识里会把它看做类似于病态的同类,恐惧并且远离危险。有了唯物主义的光环笼罩,谢行吟倒是没那么害怕了。但怪物的威胁是实打实存在的,怎么逃出去还是个大问题。他估量了一下,那东西吃人,就凭他们三个手无寸铁的弱鸡,现在跑出去马上就可以立地成佛了。舍身喂狗,大无畏精神堪比释迦摩尼割肉喂鹰。于是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绷紧了脊背贴着衣柜生怕发出声音。谢行吟转念一想,他们进来的时候人面犬不在。既然它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这里的,等它吃完了东西应该会离开,他们就可以趁机溜走了。他心里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听着外面咀嚼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人面犬像是快吃饱了,啃咬的怪声也轻了不少。衣柜掩护了他们活人的气息,怪物完全没有理会他们,把鸡冠头的尸体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等它终于吃饱了,四脚支楞着站起身来,像是要走,谢行吟紧绷了大半天的心弦终于松了一点。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身侧吓到几近瘫痪的老梁忽然倒吸了一口气。谢行吟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身侧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嘹亮的屁声。“噗——”的一下子在昏暗寂静的空气中炸开来。第11章 女人“……”闯大祸了。谢行吟皱眉盯着那罪魁祸首,只见老梁面露羞涩地看着他,用唇语道:“不好意思,实在太害怕了没兜住。”谢行吟:“……”小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外面的东西也听见了这声音,警觉地一回头。谢行吟连忙收回窥探的视线。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快向衣柜奔来了。完了完了,瓮中捉鳖。 第29章 但是等了三秒钟,只感觉到一阵刺骨凉意从天灵盖穿过脊椎,直击他身后。谢行吟听见身后人面犬凄厉的惨叫了一声,松了爪子。那白色女鬼的声音和怪物的叫声混战成一团。谢行吟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感觉到脚腕上力道松了,连忙挣脱出来,拼了命地往前爬。他正要爬出去的时候发现小陆竟然又折回来找他了,感动之余赶快推着这傻孩子往外跑。他们从狗洞爬出去以后没见着老梁,走到门口才发现老梁正站在门外,手里抖抖嗖嗖地捏着张符纸。原来他看谢行吟半天没爬出来就明白事情不对,那人面犬跑得实在是太快了。情急之下,老梁疾病乱投医把门口那张镇宅符纸扒拉下来,还以为那个对人面犬有用,想进去跟它拼了。等谢行吟拉着小陆出了门以,“啪”地回手把门关上了,用后背抵着门板。老梁抖着手把符纸又贴了回去,几乎在同时,他们听见了女鬼的惨叫声。“快跑!从电梯下去!”以人面犬的速度,跑楼梯他们基本凉凉。门锁也不知道被顺手丢到哪里去了,坏就坏在眼前这扇门是往外开的。人面犬虽然不会开门,但只要往外一撞门,就开了。果然,女鬼的声音弱了下去,人面犬咯咯的怪笑声又回荡起来,似乎占尽了上风。谢行吟心里琢磨着,人面犬似乎不受镇宅符的影响,那符咒八成是对付女鬼的。那女鬼显然是人面犬的对头,但它毕竟也是鬼,谁也不能保证她伤不伤人,谢行吟没敢冒冒失失地再去撕符纸把她放出来。少了女鬼的牵制,人面犬很快就撞开门跟了出来。它破门而出的时候,谢行吟他们正好跑到电梯口。三人进了电梯,老梁表情狰狞脸皮都快绷不住了,一通狂按关门键。电梯门缓缓闭拢,人面犬的奔跑脚步声越来越近。老梁急得直冒汗,无用功地拼命按着关门键,只恨电梯为什么没有一键关好门设置。门合拢的前一瞬,人面犬的脸出现在门缝里,随即被挡在了门外。死里逃生的三人舒了口气。看着那该死的电梯门终于合拢,老梁顿时像是被抽去力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第12章 讣告“我靠……”老梁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惊魂未定的尬笑了一下,正想和谢行吟搭话,忽然发现另外两人都是脸色煞白。他一愣,在本能驱使下僵硬地扭过头去,就听见电梯门外“叮”的一声脆响。明明是轻快的提示音,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坏了。老梁的喉结艰难地滚了了一下。他刚才一心只顾着关门,忘了按楼层键。电梯顶灯闪烁了几下,忽地灭了。刚刚合拢的电梯门在他们面前又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门缝里,人面犬微笑着的脸越来越大。老梁一颗心已经凉了大半,大起大落间就好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他屁滚尿流地抬手去按关门键,但是心下却明白来不及了。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要命了。人面犬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孔近在咫尺,老梁两眼一翻,差点就要给自己念往生咒了。谁料眼前忽然白光一闪,刺眼的强光在黑暗中迸射开来,毫无防备地穿透墨镜闪到了他仅剩的一只独眼。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外面的怪物也痛苦地嚎叫了起来。“关门!!!”老梁听见谢行吟在喊,也顾不上看按到的是哪个楼层,噼里啪啦一通乱按,反正先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再说。电梯门再度合拢,终于缓缓运行起来。老梁重新睁开有些刺痛的眼睛。原来刚才是谢行吟忽然打开了手电光,直接调到了最大的功率。犬类的眼睛保留着夜行动物的特点,暗视力非常敏锐,在黑暗中瞳孔会张开到极大,因而瞬间的强光对它的伤害也就远超人类。刚才的手电光那一下子的伤害对它而堪比闪光弹,直接把它双眼闪到爆盲,他们这才得以虎口脱生。老梁暗自庆幸,要不是这小子机灵,估计他们现在已经凉透了。电梯缓缓下行,小陆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把已然出鞘的锋利匕首又塞了回去。还有些惊魂未定的老梁靠在电梯箱上,“哎呦”“哎呦”地无病呻吟着。电梯下行到十一楼。出了电梯厢,谢行吟累得直接往地上一坐,老梁则是瘫在地上完全站不起来了,手脚并用地才从电梯里爬了出来。电梯的位置停留在11层没动,人面犬没有再追下来。谢行吟顺手把安全通道的门先锁了。他隐约摸到了一点人面犬的行动规律。人面犬在这一层楼活动应该是有什么限制,不能随便下来大开杀戒,只能趁着门禁以后跑过来偷尸体吃。要不然以它的凶残程度,他们早死光了。“你们看见通道里那只女鬼了吗?”谢行吟抬头问老梁和小陆。 第31章 “1404。”存于警惕,谢行吟没告诉他暗道和阁楼的事情。但哪怕有老梁作证,贾鸣看上去依然不太相信。“我去过1404房间三次,没看到任何问题。”这语气显然是不信的。“好心提醒你,你有什么好不信的?”老梁暴跳说。“道长,我可以相信你,但我不太相信他。”贾鸣说话毫不留情面,“谁知道妖魔鬼怪是不是他引来的。”谢行吟懒得争论,只给了他一个看傻逼的眼神,扭头走了。反正他已经提醒过,仁至义尽了。—谢行吟回到房间里,老梁还跟在他屁 股后面叽叽歪歪地问:“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把逃生通道锁了?”谢行吟才说:“当然不只是防止人面犬下楼,通过电梯楼层还可以监控其他人的动向。”“你……”老梁张了张嘴。谢行吟点头:“其实我有点怀疑某个人。”“贾鸣吗?”见谢行吟没有回答,老梁自顾自地说,“那我帮你盯着他一点。”等老梁离开以后,谢行吟拿了个枕头靠着,正打算睡一会儿,忽然看见小陆拿着酒精走过来,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床沿上。小陆伸手把他的裤管撩起来,谢行吟这才想起自己爬行的时候,膝盖磨破了。小陆拿酒精给他消毒,动作很轻,然后从衣服上撕了条干净的布给他包上。那熟练的架势就像是经常给自己包扎伤口的特种士兵。只是一些不太严重的皮外擦伤,谢行吟没把它当回事。小陆很快帮他弄完,然后闷声不响地一头栽到他怀里。谢行吟哭笑不得。这孩子像是后知后觉地被吓到了,一直把脑袋埋在他颈间,不肯出来。谢行吟由着小陆坐在他腿上,一边揉着他柔软的头发安慰他,一边把惠子的日记本拿出来看。黎薇的身体状况不妙,他迫切地想找到真正的任务是什么。老侦探给的那一堆资料他全看过了,其中最可疑的就是惠子自杀时的照片,但是那张照片莫名其妙被截去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多少线索了。谢行吟打开了手里老旧的日记本。日记本是用羊皮封面包着的,粗糙的纸页微微泛黄卷起,扉页写着日记本的主人的名字。谢行吟仔细地翻看起来。日记中,惠子用娟秀的字迹叙述了她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讲述了这件事的始末。记录的字数很多,但是真正有用的内容有限。一连三个月没有交出能吸引眼球的新闻稿,惠子面临着被报社辞退的危险。当她看见住在隔壁的残疾小女孩趴在地上和她的狗玩耍,亲如一人,惠子灵光乍现编出了一个人面犬的故事。起初她是忐忑不安的,但是当这个劲爆的新闻成功吸引了大众的眼球,她作为“人面犬的第一个目击者”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这条新闻也拯救了濒临破产的忘川报社,报社不仅没有辞退惠子,很快还给她加了薪。但是从某一天起,事态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又有人自称目击到了人面犬。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自称遇到了人面犬。惠子开始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笔下的故事成真了。发展到最后,惠子不堪心理压力,割腕自杀了。日记到此中断了。后来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了,惠子自杀了。谢行吟轻轻用指腹刮过纸页边缘,感觉缺了点什么。惠子的故事听起来很离谱,又有点讽刺。毕竟假新闻缔造者名利双收,甚至获得普利策奖也不是新鲜事了。惠子说有关人面犬的这一切传闻都是自己胡乱编造的,为了博眼球。至于后来人面犬真的出现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谢行吟皱眉。真是很耸人听闻的一个解释,挑不出什么破绽但是又很奇怪。惠子撒谎了吗?人面犬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他们已经见过了。谢行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重要线索,但是这条线索似乎又中断了。—傍晚的时候,小陆悠悠转睡醒了。谢行吟烧水煮了泡面给他吃,自己坐在床边啃压缩饼干,顺手拿起小陆的魔方把玩。小陆好像很宝贝这玩意儿,但是谢行吟到现在也不知道这种六面同色的魔方是怎么玩的。他猜测多半是把上面纹路拼成图案,但是转来转去也没弄出名堂来。果然挺难的。玩了一会儿,谢行吟把魔方一丢,颇有些挫败地仰面躺在床上。 第33章 谢行吟无奈地挑了一下眉,把信封还给小岩。虽然他不知道这是谁干的,不过真是个充满恶意的把戏。倘若是给把刀让人去捅死别人,大部分人是做不到的。但眼下只需要把死符轻轻地贴在别人身上,自己就能获得相对的安全,这种杀人方式的心理负担极小了,相信在刺激之下,有不少人都会选择这么做。纵使谢行吟不会去杀人,但他们这些人之间本就不太牢固的信任,此后更要岌岌可危了。门禁的铃声响起。于此同时,其他房间里的人也都发现了同样的一封信。—结巴小弟站在马桶前,一边放水一边歪着嘴哼着小调。门禁的铃声响起。他提起裤拉链往外走,走到玄关处时脚步一顿,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地上有一个信封,像是从门缝塞进来的。结巴小弟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捏起信封的一角,确认不是什么危险物品,随后放心地拆开来看。拿出一枚符咒的瞬间,他脸色骤变,偷摸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抠脚的彪哥。彪哥对此毫无察觉,背对着这边,头也不抬地嚷嚷着:“嘿,撒泡尿要这么半天?都到门禁时间了。”“来、来了来了。”结巴小弟殷切地回应着,手里偷偷地把信封塞进了自己口袋。这天半夜里,敲门声如约而至。彪哥和结巴小弟两人都睡不着,正蒙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被他们身形顶起来的白色被单看上去很滑稽,像是两只颤抖的鬼魂。然而,今天的敲门声和以往都不太一样。“开门。”有人在门口喊着。彪哥和小弟一前一后从被子里钻出来,面面相觑。那是谁的在说话?为什么有人门禁以后还在外面?敲门声又响起了,一声一声催命似的。彪哥实在是受不了了,胡子拉碴脸色白得比鬼还难看。他粗腿一伸,就把结巴小弟踹下了床去。“你去看看。”彪哥料定结巴小弟平时畏畏缩缩习惯了,向来不敢忤逆他,这会儿就把他先退了出去。结巴小弟从地上爬起来,略一犹豫,在彪哥的催促之下壮着胆子往门边走去。他屏住呼吸俯身往猫眼外看。刚看了一眼,心口猛地一颤。竟然看见已经死去的鸡冠头回来了。脸上都长尸斑了,显然不是人了。“大、大大大……大哥!”结巴小弟叫了起来。他越是害怕,话越是说不利索。彪哥见他被吓得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了,紧张地脸色发青,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沫:“你看到了什么?”结巴小弟明明想跑,但是两腿发软不听他使唤了,眼珠子也像是被黏住一样。视线里全是透过猫眼看到的鸡冠头扭曲的脸。按理说猫眼外面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门外的鸡冠头却好像能看见他一样,对着他仰起脸诡异地一笑。鸡冠头就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一样,很寻常地对他们说这话。“怎么还不开门呀。”这声音有点不男不女的,夜里听来格外刺耳。结巴小弟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听见了外面传来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那东西要进来了!他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手里忽然摸到了藏在口袋里的那个信封。信封,对了!符咒!听着鸡冠头放浪的笑声,结巴小弟再也忍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恶向胆边生。只需要贴一张符,只需要把这张小小的符咒贴在别人身上,他就安全了,不用忍受这些妖魔鬼怪了……黑暗中,结巴小弟脸上挂着狰狞的表情,哆嗦的手里持着符纸,走到了彪哥身后。受够了。这些天他真的是受够了,没睡一天的好觉。金彪这孙子以为自己是谁啊。凭什么总是使唤他踢他踹他,遇到危险就把他往外推……彪哥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把脸蒙在被子里。他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感觉背上被人拍了一下。他吓得一抖,还以为是鬼来了。但是定睛一看发现了一行提示,比鬼还令人心凉。【死符已生效。青年侦探金彪将于2小时内死于恶鬼索命】彪哥愣住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目眦欲裂地看着他背后的小弟,额头青筋暴起,眼白通红像是血管爆了。“你了干什么!”他愤怒地咆哮起来!金彪一把揪过结巴小弟的领子,老鹰抓小鸡似的把他瘦小的身体一把拎了起来,两眼泛红满是血丝:“艹你奶奶的,老子把你当兄弟,这么多年来亏待过你吗?你居然敢害老子!”他气得浑身哆嗦,嘴里念叨着:“行——那行,你也别活了!别活了!都他妈别活了!”在生存面前,什么道德情义全是狗屁。全他妈是狗屁。狗屁的兄弟,狗屁的义气。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乌压压的云层中闪过一个惊雷,惨白的电光打在窗框上,照亮了整个房间。 第35章 他感觉眼皮格外的沉重,实在没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第14章 十三谢行吟一早起床时,小陆已经不在床上了。门外传来嘈杂的争执声,不知道在吵什么。等谢行吟整理好衣服出门,一眼就看见走廊地上躺着个人——彪哥的那个结巴小弟。一动不动的,已经死透了。昨晚突如其来的死亡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尸体是贾鸣先发现了,他正蹲在地上翻看检查尸体的口袋。尸体是他在电梯厢里发现的,循着滴滴答答的血迹寻过去,打开电梯门,就看见结巴小弟脸色灰白的躺在里面,已然断了气。再到他们房间里一看,彪哥也耷拉着脑袋跌在地上,没了气。“这两个人衣服上都有符纸燃尽的灰。”贾鸣摘下手套,站起来说。他的视线绕着周围环顾了一圈,所有人都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现在他们只剩下十个人了,包括重病的黎薇,三个女高中生,还有未成年的小陆。小陆站在人群里面,谢行吟也挤了进去,把胳膊搭在他肩上。面前一个叫阿雅的高中生正在哭诉着描述昨晚的事。“他好像……好像在躲什么人,我听他喊的是那个鸡冠头的名字……好像是叫他不要过来……”“你说谁,鸡冠头?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老梁一听,瞪大了眼睛。其他人一听,也纷纷逼问她“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女孩本来就害怕,这会儿简直快急哭了,眼眶通红。“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人都没看见!那个结巴,喊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话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贾鸣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昨晚刚出现了生死符,就开始死人了。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去想。这时候,贾鸣开口了:“想必各位也都拿到了生死符,那我们就把话敞开了说吧。”说着,他从躺倒在地的结巴小弟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我刚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信封还在,生死符果然不见了。”闻言,其他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如果女孩说的是真的,彪哥他们临死前真的遇见了鸡冠头,那极有可能就是死于“恶鬼索命”——即是被死符害的。如此看来,他们两人的死亡就更不正常了,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为了获取生符,不择手段,杀人灭口。“但是熄灯以后没人能出去。”小岩弱弱地说。“那老头说的是不能开门,可没说不能整晚留在外面。”贾鸣冷笑说,“果然,自相残杀是塔里那些东西最喜欢的戏码。”其他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了。毫无疑问,昨晚那封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信,彻底摧毁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在生死存亡的危机考验下,“绝对安全”的承诺一定是所有人都会贪恋的。这样的安全保证,没有谁真的不想要。只不过君子之不端在于做梦,小人之不端在于行动。谢行吟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条件很诱人。如果条件不是让他杀人这种太恶意的,或许他也会想试试。但是让他杀人那肯定是不行,从一年级开始小谢就是三好学生,共产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的祖国花朵。“但是如果真的要害命,挑谁都一样。为什么要专挑他们下手?杀这么两个大男人可并不容易。”老梁扶了扶眼镜,提出了自己的疑点。其他人也点头称是。没错,两个年轻力壮成年男人显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扪心自问,如果真的要选个好下手的,肯定是选择重病黎薇和小岩,再不济也是选另外的那两个女孩。“那个老头说过,不能留空房间。”谢行吟琢磨了一会儿,开口说。“如你所言,要是有人在外面过夜,为了保持‘没有空房间’这个条件,一个人在房间外时,另一个人就必须留在房间里。”贾鸣点头:“同伴晚上在不在房间里,自己不太可能不知道,八成是两个人串通好的。”“一个人要对付两个确实困难了点——当然也不排除四个人串通合伙,但是这种可能性更小。”贾鸣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这是何意。“你想说什么?”彪哥他们的一对生死符,加上作案者的一对生死符,杀两个人能换到两张生符,这样合伙的动机和可能性都很大。谢行吟眼神在其他人之间来回移动时,其他人也戒备地盯着他。一个人没回来,同房的人势必知道。如果要收买,他身边那个小少年无疑是很容易的。还有貂皮大衣,他们是夫妻。女高中生们不太可能把彪哥吓成那样。“没什么,”谢行吟手插着口袋,“我认为谋杀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贾鸣眉头一皱,完全不认可:“不是别人杀的那是谁杀的?”这时候,貂皮大衣女士也出声声援他:“早就觉得你们可疑了,声称看见过人面犬的只有你们,其他人毛都没看到。”一听是两人合伙,跟丈夫同住的女人急于甩锅。谢行吟瞥了她一眼,心里知道贾鸣进过密室,他很有问题。但是眼下他也不能说出来。 第37章 小岩则是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手足无措。谢行吟无奈,举起双手站远了一些。现在的信誉度真的骤降到了谷底。那边黎薇病得一天比一天重,基本整天就在昏睡状态。今天虚弱的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模样特别可怜。她这场病着实奇怪。不像是感冒,也没有其他症状,单纯就是持续的高烧,浑身发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谢行吟只能嘱咐小岩帮她用酒精擦身降温,换个时间再来找她。上午的谈话不欢而散,加上昨晚一次性死了两个人,大家都有戒心,各自躲在房间里。临近傍晚时分,大家才重新聚集起来,但是每个人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们必须重新商量晚上房间分配。老头说过不能有空房间,必须得有人住进彪哥他们那个刚死过人的房间去。剩下五个房间里的人都是两两住着的,这也意味着必须有一对拆开。一个人住一个房间,还是挺可怕的。话音落地,没有人回答。谁都不愿意住刚死过人的房间。谢行吟不放心小陆,也没有说话。贾鸣神情复杂地说:“算了,我住吧。”老梁一听有人自告奋勇,刚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那是他的室友啊!贾鸣搬出去那他也得一个人住!老梁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差点哀嚎起来。谢行吟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贾鸣身上。六个房间。他们还剩下十个人,不能有空房。必须赶在死太多人之前完成任务,要不然可能用不着七天,他们也得死。—老梁神色慌张地进门来找谢行吟的时候,就看到那姓陆的小兔崽子趴在谢行吟怀里,睡得正香。“哎呀老谢,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老梁的神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慌张。外面人多眼杂,谢行吟把他拉进来,压低声音问他:“慌慌张张的,怎么了?”老梁把手一拍,一脸痛苦地告诉谢行吟:“我刚才打听到了一件事儿……”“嗯?”“你知道贾鸣为什么这么提防我们不?他他他……他说普通门票最多、最多只可能有12个登塔者,没有例外。”谢行吟本来还以为他是在无病呻吟,可听完他对话,自己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最多十二个登塔者?那为什么他们是十三个人?老梁一脸衰相:“我是没什么经验,不知道这些。贾鸣那家伙好像也是个什么小公会的成员,有点小经验。”“现在想想,我之前遇到的人物确实没有超过12个人的。13这个数……确实不太吉利。”在基督教里,13被视为不详的数字。因为最后的晚餐是十三个人,日期也恰逢13日。多出来一个的不是人,那是什么东西?谢行吟抿着唇:“你的意思是说,人面犬可能就混在我们中间?”第15章 开门说实话,谢行吟一开始并没有特别往这个方向想。“不、不至于吧?”老梁突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难道它还能化成人形不成?”他尬笑了两声,表情还是很僵硬。还真是有可能。那天不在场的人太多,嫌疑人是谁已经无从考证了。如果非要说可疑,那可疑的人还真不少。贾鸣他自己就挺可疑的。“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回去了,谁知道跟我睡一个屋檐底下的是人是鬼。”老梁“哎呀哎呀”地乱叫起来。如果贾鸣说的是实话,那情况就相当离谱了。他们中间真的有谁不是人,竟然一直没有人发现。老梁也煞有介事,脸色凝重地说。“如果有,那一定是他!”谢行吟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看见坐在他腿上的小陆。小陆仰起脸,嘴角耷拉了一点,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很委屈地看着谢行吟。谢行吟:“……”“这小兔崽子可不对劲了!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老往小谢身上蹭蹭抱抱的。别拿你怕鬼那套假话来哄人,馋人家身子你还委屈上了!”老梁嚷嚷说。谢行吟蹙眉。小孩子怕鬼有什么不对,老梁这话说的就他妈离谱。“行了行了,你跟他计较什么。” 第39章 “谢哥,快跑!”那声音很急切,一边敲门一边说。谢行吟一惊,面前的门被人“笃笃”地敲着。他连忙往猫眼中看去,等看清门外的人,又是一愣。门口的站着的竟然是小陆。小陆神情慌张,缥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感觉很遥远。小陆急切地敲着门。“谢哥,谢哥你快出来,这个房间有问题!”谢行吟脊背一凉。小陆不是刚刚还睡在床上吗,怎么一转眼跑到外面去了?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谢行吟强压下慌乱,缓缓回头。——原本背对着他睡在床上的少年,已经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姿势扭过头来,冲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小陆”重重地拍着门让他快跑。但是谢行吟透过猫眼再仔细一看,门口站着的哪里是小陆啊——熟悉的脑袋以下连接着的竟然是狗的身体!小陆,难道有问题的人真的是小陆?谢行吟明知道他不能开门,但是右手却像不受他控制一样,缓缓搭上了门把手……“谢哥!你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喊声有些炸耳,谢行吟猛地睁开了眼——当他看见自己手已经搭在门把上时,顿时冒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三点。谢行吟缓过神来定睛看了几眼,眼前这个小陆非常正常。所以刚才……是幻觉?当他再次往猫眼外看时,外面空荡是走廊里乌漆麻黑,什么东西也没有。“谢哥你没事吧?”小陆扶着他的胳膊。谢行吟摆摆手,迈着发麻的小腿走了两步,远离了那扇要命的房门。“没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幻觉。”等反应过来,他有点后怕。幸好小陆及时发现了异常,要不然倒霉的可不止他自己了。“难不成人面犬还能造成幻象?”谢行吟想起彪哥他们临死前看见“鸡冠头”回来了,恐惧之下慌乱地开门,应该也是一种幻觉。谢行吟坐回到床上,用手背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被骗着开门了——”要不是小陆及时阻止,门一开不仅他玩完,还得搭上小陆。“要不然你把我的手绑起来吧,这样就开不了门了。”谢行吟有点自暴自弃,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一句。小陆挑了一下眉梢,竟然真的顺手扯过一条毛巾把他的手腕绑起来了。松松垮垮的缠在偏瘦的手腕上,明明绑的不紧,但是对方却无法挣脱。真是莫名的有情趣。陆焚想起在那天禁林里遇到谢行吟的时候,他就是那样被魔鬼藤缠紧了,脸上露出一种倔强隐忍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那真是很美。—翌日早晨。众人在电梯厢里发现了貂皮大衣和她老公的尸体。“怎么又死人了,一死就死了两个。”老梁顶着两个黑眼圈嘀咕着。他看起来一脸苦相,显然是没睡好。谢行吟悄悄把遇到昨晚的事和他说了。“……大概是人面犬在我这边没得手,后来又去了貂皮大衣那里。”“怪不得。”老梁也压低声音说,“既然人面犬能制造出可怕的幻象,彪哥他们那天晚上可能在幻象中看见了鸡冠头,所以被吓个半死。”说完,他又沉默,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你说……”老梁咽了咽口水。谢行吟点头。“如果人面犬真的有幻化的能力。如果幻化成人的样子藏在我们中间,我们可能也发现不了。”—这一回的尸体上没发现符咒的痕迹,贾鸣总算是没办法把责任往谢行吟身上推了。貂皮大衣夫妇死了,如此一来又多出来一个空房间。谢行吟不得不和小陆分开,搬过去住。小陆看上去不太情愿,谢行吟只好安慰他:“马上就是第五个晚上了,今晚估计会很危险。看起来人面犬已经盯上我了,你和我分开住也好。”等大家各自散了以后,黎薇难得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的脸色依然很差,嘴唇干裂路都走不稳了,需要小岩扶着她的胳膊才能站稳。看着她苍白脆弱的面孔,谢行吟叹了口气,安慰她。 第41章 ullcoznnkxnkgj这些字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组成有意义的单词。谢行吟皱眉:“乱码?”“啊,乱码?不会吧?谢老弟你是不是不懂洋文?”老梁抓抓脑袋,回头叫小岩,“哎,那什么,小姑娘你们读高中要学洋文的吧?你看得懂吗?”小岩也怯怯地摇头:“这个看不懂。”谢行吟看着那串乱七八糟的字母,直摇头:“肯定是乱码,要不就是外星语。”“嘿,怪了。”老梁抓抓脑袋说,“真的就是没什么意思的一行字母?那贾鸣这孙子把它撕下来干什么……”谢行吟说:“倒也不一定就没意思,就是内容被加密过了。”“加密?”老梁抓起字条横看竖看,放弃了,“老谢你能解开吗?”谢行吟皱眉:“够呛,起码得先知道它是什么类型的密码才行。”“贾鸣知道吗?那一会儿等贾鸣回来,我们埋伏他一手,把他抓了严刑拷打?”老梁还在出馊主意。小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前面来的,忽然出声说:“凯撒。”谢行吟一听,眼前倏忽一亮。对,凯撒密码。这张纸是惠子日记本里撕下来的。惠子自杀手里握着凯撒头像的硬币,这应该就是惠子留给他们的暗示。凯撒密码是一种非常简单有效的加密方式,据说古罗马帝国的独裁者凯撒曾用这种方式对重要军事信息进行加密。其加密方法是按照字母表顺序,将需要加密的文字以固定数目为偏移量,往后置换成其他字母,作为密码。例如当偏移量定为3时,a在字母表上的位置往后3位是d,那么就用d来置换a。把a写成d,b写成e,c写成f,以此类推。老梁听完,云里雾里似懂非懂:“那你们知道偏移量是几吗?”惠子手里硬币的数目应该代表了偏移量,但是就那么一张年代久远的照片,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清她手里到底有多少个。那不是白搭吗。老梁有些泄气。“确实不知道。”谢行吟说,“但如果真的是凯撒密码,不用知道偏移量也行。”凯撒在战场上的敌人大多是目不识丁,把这种加密过的信息当成了读不懂的外国语言。而实际上这种加密方式的安全性很一般,对此稍有了解的人完全能暴力破解。字母表的偏移量最多也就25,用枚举法挨个尝试,找到有意义的组合方式就能解开。谢行吟抓起笔,开始逐个尝试。1不对。2不对。3也不对……当他试到6的时候,纸面上终于列出了一行有点像样的字母了。“应该是这个了。”老梁探头过去,只见纸面上工整地写了一行字母。offwithherhead“我不懂洋文,这什么意思啊?”老梁问。“红皇后的名言——砍掉她的头。”谢行吟垂眸盯着泛黄的纸张。“不是,这是要砍掉谁的头?人面犬到底是贾鸣还是黎薇?”老梁还是云里雾里的,正要追问,门外突如其来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啊——!”四人纷纷转身冲出去看,只见小岩的那两个女同学神情惶恐地站在电梯厢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无人操作的电梯门又缓缓合上了。谢行吟拨开其他人上前,按下开关。电梯“叮”的一声开启。电梯里,贾鸣瞳孔灰白涣散已经死透了。他手里还捏着1404房间门口的那张镇宅符纸,脖子上有两个血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喉咙。谢行吟神色一凛:“不好!”他转身冲到另一个房间外,这次不等敲门直接破门而入。黎薇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的,明明应该躺在房间里休息的“病人”,不见了人影。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遮挡着月光。谢行吟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风吹了进来。竟然没有防盗窗。从这扇窗户能轻而易举地爬出去,跳到外面的平台上。谢行吟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就走。老梁看他脸色不太好,忙拉住他:“等等,你这就确定是黎薇了吗,要不我们再观察一下?”但是谢行吟却说:“不用了,我忽然想起来,我们还有个人没问过。”“谁?” 第43章 谢行吟解释说:“听说过四角游戏吗?”第17章 惠子四角游戏是一种传说能召唤出鬼的恐怖游戏。游戏需要甲乙丙丁四个人来进行,四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拐角处,然后从其中一个人甲开始,按逆时针方向沿着墙走直线,走到最近的一个拐角处里,拍到站在那里的乙的肩膀后停住,再由乙接力沿墙根走到丙的位置,丙走到丁的位置……如此循环不断移动起来的时候,房间肯定有一个角落是没有人的。但是当你走着走着,猛然回头发现房间的四个角落都站满了人的时候,鬼就在你们中间了。小岩听完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好,那我们试试。”房间里必须要绝对足够暗才行,他们合上房门,关掉了灯和手电,把厚重的窗帘拉紧,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开始了吗?”老梁站在距离卫生间最远的一端,扶着墙壁,听见了自己紧张到咽口水的声音。“先说好,走得慢一些。只要我没说停大家就一直走,中途不要随便停下来。”谢行吟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那我们开始吧。”谢行吟沿逆时针往距离他最近的角落里走去,他尽量放慢了脚步。十秒钟后,他拍了一下小岩的肩膀。谢行吟停了下来。小岩颤了一下,然后迈步沿着墙壁继续走,走到老梁那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梁走向小陆,拍了他的肩。小陆又走回到谢行吟身边……身陷于黑暗中,站在其他墙角处的同伴看起来莫名很遥远。每当走动起来的时候,就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且孤立无援的境地。谁也不知道鬼什么时候出来、会在哪里出来,只能神经紧绷地走向下一个墙角,喘口气,继续下一轮的接力。渐渐的,谢行吟也数不清他们究竟转多少圈了。室内空气沉闷。或许是走得累了,大家都脚步也不自觉得放慢了下来,喘息也加重了。一片寂静中,无事发生,几乎能听见他们四个人的呼吸声。谢行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或者这个方法根本不奏效。但是他现在不敢停下来。现在停下来就前功尽弃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走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四个人不断地循环往复着,走到心里扛不住地厌倦了。但是谢行吟提醒过大家,他不叫停谁都不能擅自停下来,所有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老梁用手背抹了一把额角上的汗,拖着僵硬地腿走到小陆身边,伸手拍了他对肩膀。小陆闻声而动,又走过来拍了一下谢行吟的肩。此时,谢行吟已经走得有点麻木了,感觉到有人在他肩上一拍,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迈步往前走。可走了几步,他忽然错愕地抬起了头。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间凉了下来,这种冷意不同寻常,仿佛是从脚底传来贯穿脊背,能把他的灵魂都冻成细碎的冰晶。谢行吟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当他再抬眼时,房间的四个角落里都站满了人。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墙角边有个长发披散的人影周身散发着惨淡的绿光。寒意就是从那里逸散出来的。惨淡幽暗的绿光像是磷火,把那一片墙角都照亮了。面前那人影说不出的古怪,谢行吟确定不是他们中间的人。看背影是个女人。惠子吗。谢行吟壮着胆子往前走了几步,随后脚步一顿,定在了原地。那个人影动了动,谢行吟看得清楚了一些。身穿白衣长发披散的女人正背对着他们,像是感觉到他在靠近,脑袋动了一下。和无数恐怖片里女鬼一样,她正背对着遇见她的倒霉蛋们,只等着有人上前然后缓缓地转过脸来吓人一跳。谢行吟也不知道面前的女鬼转过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直觉告诉他不会太好看,还是不要靠近为好。但是他一抬眼,竟然发现女鬼肩膀颤抖。她在哭泣。随着这抓心挠肝的哭声,谢行吟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起初是微弱的抽泣,充满幽怨气息。随后那哭声越来越响,像是疾风暴雨在砰砰拍打着玻璃窗。见此情状,老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差点就要尿裤子了。小岩姑娘比他坚强点,但是脸色苍白,要扶着墙壁才能站稳。他们紧张地看着谢行吟朝着那鬼影走去,不敢动更不敢逃,甚至连大气都不太敢出。谢行吟咽了咽口水,有些进退两难。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的衣角。一偏头,原来是小陆站到了他身边。虽然小陆还是个孩子,但并肩站在一起,谢行吟还是稍微定下了心来。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问题。这时候,女鬼已经停止了哭泣。那绿莹莹的影子动了一下,像是要转过来了。谢行吟警惕地拉着小陆后退了半步。果然,那女鬼歪着脑袋,像是慢动作镜头一样,缓缓地把脸朝他们转了过来——谢行吟能感觉到,比起上次见时,她的行动速度慢了很多。这只鬼像是受伤了,气场也大不如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当她把那张脸全转过来的时候,众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她的五官还算清晰,两只眼睛完全凹陷了下去,只留下两个漆黑的眼窝。脸色瓷白微微泛青,有点吓人,仔细一看脸上竟然还挂着泪痕。透明的,不是用来吓人的血泪。她真的在哭。 第45章 谢行吟咬牙从地上爬起来,问那女鬼:“你就是惠子吗?”女鬼冲他点点头。难怪他们翻遍这个屋子也没有见到惠子的尸体。她的身体被别人化用了,本身怨气就很大,所以有人用了门口的符咒来镇她。女鬼一双眼窝空洞,但是谢行吟知道她在盯着自己看。她的眼眶里缓缓流下了两行血泪,她似乎在哭诉,但是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女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比划了几下。谢行吟感觉她在说:小心……在看你们。女鬼缓缓朝伸出手,摊开了手掌。她手心里是六个硬币,硬币上残存着红褐色的血迹。果然是六个。“砍掉她的头。”这才是他们隐藏的任务了。他们要想杀了人面犬,必须用砍头的方式才行。所以不管这个“她”究竟代指人面犬还是惠子,其实都是一个意思。人面犬占用了惠子的身体。—四人匆匆下楼的时候,就看见黎薇和两个女高中生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一看到他们,两个女孩神情都有些古怪,往后退了一点。小岩见两个同伴还和“黎薇”混在一起,差点没吓昏过去。她心里急坏了,但是面上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生怕“黎薇”发现事情败露暴起伤人。“小艾,阿雅,你们能过来一下吗。”小岩不善伪装,神色焦急地喊着她的同伴。其中一个女孩没动,另一个叫阿雅的胖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低着头走到了小岩身边。黎薇和另一个女孩儿没有拦她,甚至都没有出声劝阻。老梁远远从电梯厢里跟出来的时候,顿时瞪大了眼睛。——那个叫阿雅的女孩阴着脸,手里攥着死符,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毫无防备的谢行吟背后。老梁吓得眼球都颤了两下,连声斥责:“干什么干什么!”阿雅顿时慌乱起来,面色一狞,用力将那张死符往谢行吟背上按去——然而片刻后,她非但没能碰到谢行吟,反而忽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喊叫,双膝“咚”地一下跪倒在地。“啊啊啊啊!!”手腕被捏住,五指一松,那张死符缓缓飘落在地。阿雅颤抖着抬起头,看见面前的少年面色冷峻毫无血色,眼神里的冷意像是能刺透她的灵魂,一只手正毫不怜香惜玉地死捏着她的手腕。明明是个孩子,手劲竟然大得恐怖。被抓着的手腕上传来剧痛,痛得她脸色发白直飚眼泪,捂着手跪在了地上大叫起来。等那少年一松手,阿雅的右手腕软趴趴地瘫下来,看起来险些就要断了。另一个女孩见状,表情也慌了,但是依然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连句话都不敢说。谢行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黎薇反绑了那个叫小艾的女孩的双手,手持一张死符在她背后,用来威胁她和她的同伴。小岩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也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她从来的那天起就和黎薇住在同一个房间,哪里想得到那个柔柔弱弱的面具,底下竟然是这样恐怖的一面。这样陌生的感觉太可怕了。小岩本来哆哆嗦嗦地想去扶她朋友,却被老梁按住了。“小心点,别乱动。”黎薇知道她手里这女孩顶多能用来胁迫她的小伙伴,其他人与她素不相识,根本不会受威胁。见她没用了,黎薇眼神里逸出一股浓浓恶意,嘴角露出一点笑,手掌一推直接把死符按在了面前那个女孩的背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根本没人能插得上手。当死符起效的通知出现在眼前,女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瞪大了眼睛惨叫起来。很快,她两眼泛红,小腿发抖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她眼前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忽然疯疯癫癫地一转身,在走廊里发疯似的乱跑起来。经过黎薇身边时,被她毫不在意地踹倒在地。“小艾!”小岩一着急,差点就要冲过去,老梁一把按住了她,在她耳边说:“冷静小丫头!冷静一点!死符两个小时才会起效,我们只要想办法在这之前杀了人面犬,带你的朋友出去。”小岩听了冷静下来,抿着唇点头,眼神愤怒地盯着黎薇。只见黎薇嘴角还挂着点柔和笑意,慢慢地走了过来。但这笑容在她的脸上,其实很惊悚。谢行吟望着她,眉毛也皱了起来。黎薇身上还穿着漂漂亮亮的短裙,和寻常姑娘没什么两样。可这时候细想,谢行吟发现她从一开始就很古怪。黎薇自称第一次登塔,也就说明她是和谢行吟差不多时间来到审判日世界。同为新人,貂皮大衣女士都穿得那么厚实了,可她还穿着和冬季完全不合时宜的短裙。谢行吟本以为是女孩爱漂亮,现在想来,应该是因为这个世界里正值温和的季节了。明明其他新人都慌得要死了,黎薇初来乍到时还敢在一个古怪的侦探社里随便喝水。细想老侦探和她的关系,更像是因为她爱喝柠檬水,特意准备的。就好比他们这批人,也是因为孙女要吃,老侦探才准备的。其余的人见黎薇过来,也都心怀戒备地一字散开,挡住了她的去路。 第47章 谢行吟手里没有其他武器,身上只有一个手电筒。但是走廊里的灯光明亮,他没办法故技重施弄瞎她。大家绷着脸,冷汗悄无声息地顺着脊背往下流。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我有点饿了。”黎薇说,“你们把我的食物藏起来了,我好饿。”黎薇狞笑着逼近他们。他们这一行老弱病残,谁也没把握能出奇制胜,只好缓缓往后退。一个进,一个退。这么一来二去,眼看就要退到走廊尽头退无可退——谢行吟偏头说:“我挡一下,你们找着机会先溜。”“哥哥!”谢行吟忽然听见小陆的喊声,随后一个黑色的物件朝他飞来。谢行吟当空接住,原来是他之前用过的那把军刀,通体漆黑刀身闪着锐利的寒光,映出他的半张脸。看得出来这刀有相当的威力。就在谢行吟抬头看黎薇的同时,她忽然对谢行吟暴起发难。人面犬速度极快,身形鬼魅,谢行吟刚险险避开挥过来的利爪,又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利齿。显然单凭蛮力他不可能是这怪物的对手,光是被动防御不被她咬到都够呛,哪里还能抽得出手去反击。她面目狰狞就好像从十八层地狱油锅里爬出来的恶鬼,还在咯咯咯地笑,这笑声让人头疼欲裂。缠斗间,谢行吟尝试着往她的要害处攻击,可是尖锐的刀锋刚刺穿了她腹部,人面犬忽然一闪身又出现在了他身后,诡异一笑,张开血盆大口又照着他的脖子猛咬下来。这些鬼物从某些方面来说和人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东西,就好像高维生物对低维生物的绝对碾压,普通的武器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刀穿过她的身体,人面犬浑身上下就好像没有实质一样,触碰不到,就是拿出四十米大砍刀也捅不伤她。这人面犬身形如同鬼魅,浑身上下都没有破绽。交手了两三个回合后谢行吟就已经掂量清了,这东西比他在禁林里遇到的那只怪物还要凶悍。谢行吟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的目光迟疑着落在了人面犬的脖子上。希腊传说里阿喀琉斯刀枪不入,只有脚踝是弱点。人面犬一定也有弱点。既然要砍掉她的头,那么人面犬的弱点就是脖子。她的人头和犬身的衔接处看上去不怎么协调。片刻分神思考的功夫,黎薇又是横空一爪劈来,谢行吟下意识地抬手阻挡还是被划伤了小臂,衬衣上顿时留下了三道暗红的血痕。血很快顺着指尖往下淌,滴在地上,谢行吟右手脱力很快意识到撑不住了。这时候走廊里竟然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是谁开的枪。虽然枪弹对人面犬也没有实质伤害,但她还是被这阵仗吓得愣了片刻,原本险些要刺穿谢行吟脖子的利齿和尖牙一松,被他奋力挣脱了。谢行吟从地上爬起来,衣衫凌乱有点狼狈。但是看着眼前的人面犬,他感觉到了一点端倪。人面犬的速度和声势都很吓人,但是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对他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人面犬完全可以咬死他,为什么不?谢行吟知道这当然不是黎薇手下留情想放过他。她那个态度,就好像目的不是要杀他们,而是想把他们赶到哪里去。后面……谢行吟一扭头,看见了敞开的电梯厢,贾鸣的尸体还耷拉着脑袋坐在里面。眼看着撑不住了了,老梁已经在电梯口招手准备让大家撤退了。“别进电梯!”谢行吟一偏头躲过还挂着血迹的利爪,脸颊上还是蹭出了三道浅浅的血痕,反手一刀劈过去被挡下,继而被她猛地一下摔到了墙上。脊背重重地撞到了冷硬的砖墙,谢行吟眼冒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嗓子一甜差点吐血。那边老梁听了他的吩咐,又赶忙把其他人从电梯里拉了出来。想必忌日未到,人面犬还不完全强盛,不能随意杀人。哪怕身份被戳穿了,她行动也得和之前一样需要条件。想起他们好多次都是在电梯里发现的尸体,她多半是要借助电梯才能杀人。而刚才她之所以能随便对小艾动手,也只是因为她身中死符。想明白以后,谢行吟松了口气,既然人面犬不能杀他,那就没什么顾虑了。这时,他余光里什么东西一闪,竟然看见小陆冷着脸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人面犬背后。谢行吟这才看见他手里拿了把枪,心里一惊。刚才开枪的人竟然是小陆。谢行吟虽然感谢他的好意,可枪弹对人面犬毫无杀伤力,他这样是没用的。他拼命眼神实意小陆躲远点,忽然看见小陆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一看到那个东西,谢行吟一愣,心领神会。“谢哥别怕啊。”面前的“黎薇”毫无察觉异常,还在笑,“让我把你吃了,我就能变成你的模样了。我喜欢你的皮相,把它给我好不——”话没说完,她忽然僵硬了一下,一脸古怪地扭过头去。也不知道谁这么胆大妄为拍了拍她的背,定睛一看是个孩子。趁她压制着自己的爪子松了一瞬,谢行吟抓住机会整个人往下一倒,从底下挣脱了出去。等在地上打了个滚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离她两米远了。背后的小陆垂着眼眸,又在谢行吟背上拍了一下。从黎薇的角度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也看不清自己背上有什么东西。谢行吟用衣袖抹了一把侧颊上渗出来的血,咬牙道:“普通符咒对你没用,那生死符对你有没有用?”老侦探口中的十三人、电梯厢的荷载人数……任务显然是承认黎薇作为“人”的身份的。【死符已生效。青年侦探黎薇将于2小时内死于恶鬼索命】“黎薇”愣了一下,背后贴上死符的地方微微焦灼起来,她的显然是没想到。但随即,她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更为阴险的笑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又怎样。厉鬼索命,我就是这里最厉害的厉鬼,你以为这里还有哪只鬼是我的对手,谁能索我的命?”但是谢行吟丝毫不慌,黎薇隐隐觉得有点不妙。 第49章 “确定,我拉着他的手一起出来的。”老梁“噢”了一声,像是放下心了:“那应该没问题,可能是他先走了吧。”先走了吗?谢行吟迟疑了片刻,他不明白小陆为什么会不和他打声招呼就走。“没事,看起来那小子对这里的情况比你熟悉多了。”老梁没再和谢行吟争论那姓陆的小兔崽子有多奇怪,因为他知道说了谢行吟也不会信。“那我们再等一会儿,如果还不见人咱们就自己走吧。”“你打算去哪儿?”谢行吟问他。“先找个地方住去啊,难道你不是吗?”老梁拍拍自己身上的破布包,这就是他全身的家当了。“你之前是住在哪儿的?有没有房租便宜点的地方推荐?”听他这么问,谢行吟想起老梁好像也对白昼公会有点忌惮,就没告诉他自己那几天都在白昼公会的基地里,直说:“我从禁林出来的时候伤得不轻,有人帮了我。”如果被老梁知道真相,他肯定要跳脚了。谢行吟心里打定了主意,还是跟老梁一起去外面找个地方住。毕竟他也不是公会的人,无缘无故的不好再麻烦他们。“咱们现在有生存时间了,可以去租房子住。”老梁介绍说,“这里的租房大多是酒店制的,基本上按日结,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谢行吟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生存时间。十五天。说多肯定是不多的,还得付房租,这使本就不富裕的钱包更是雪上加霜。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门打开了。谢行吟心里惦念着小陆,几乎是立刻就看了过去。但来人却不是小陆,而是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日落时分,夕阳在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辉。背着光影,谢行吟不太能看清那人的脸,但目光还是被吸引住了。就如人们常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哪怕看不清脸,也能感觉到对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度。年轻人游刃有余般随意推门出来的一瞬间,着实散漫且优雅,不光是落日斜阳,天地万物都被他甩在了身后。其他人从塔里出来都连滚带爬那么狼狈,他却气定神闲,好像只是在约会中途去了趟洗手间。但谢行吟盯着他倒不止是因为好看,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人一定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然而这种感觉和在塔下初见小陆时一样,像指尖漏过的抓不住的轻纱。谢行吟知道自己绝对不认识眼前的人,却不知道这种冥冥之中的笃定是从何而来的。偌大一个广场哪里不能走,那人出了门,竟然偏偏朝他这边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谢行吟鼻尖嗅到了淡淡熏香味。那香味很特别,不像是任何他所知道的男士香水,倒像是盛开的曼陀罗花,冷淡强势却不过分浓烈,透着危险的性感,醉人微醺。谢行吟晃了片刻神的功夫,等再抬眼时,对方已经走远了。果然脸也是好看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谢行吟心里隐隐升腾起一种预感。他们还会再见的。“老谢,老谢!”梁辛叫了他两声,谢行吟才回过神来。“看什么呢你?”谢行吟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老梁是个24k纯直男,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就算是神仙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也跟睁眼瞎似的。登塔的人群早已经散了,偶尔还有寥寥几个从塔里出来的人,也都和他们一样狼狈。后来路灯亮起来了,连出塔的人都没再看见了。三人又在塔下等了好半天,小陆仍是不见踪影,眼看着最后一抹天光将要消散,老梁一手搭上谢行吟的肩膀,和他商量:“老谢,要不咱们也走吧。我看那小兔崽子肯定是早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害我们白等半天。哎呦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站不住了……”他们在塔里待了这么些日子,确实已经累得够呛了。谢行吟最后看了一眼他们出来的那扇大门,叹了口气。“那走吧。”他们往广场外围走去,沿路只有几个散步的。卖手册的小女孩也早已经走了。快要走到马路边的时候,谢行吟远远的就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女人。竟然是娜塔利。“这么快就出来了?”娜塔利朝他们挥了挥手。她没穿制服,老梁他们也不认识她,只把她当做谢行吟口中那个救助过他的人。谢行吟他们比既定时间早了一天出来,也不知道娜塔利是怎么特地找过来的。谢行吟向她道了谢,告诉她自己打算和老梁一起租房子住,不再麻烦他们了。他看见娜塔利的表情迟疑了一下,像是觉得棘手。“怎么了吗?”谢行吟礼貌地问。“啊,没没没。”她摆摆手,“那你们定好住要在哪里了没有?正好我有个朋友在租房子,房租的价格不高。”谢行吟偏头看了一眼老梁和小岩:“我们……”“没关系,能住得下。”娜塔利好像生怕他跑了。谢行吟还要说什么,只见老梁却挺有兴趣地问:“你们那儿房租多少钱?”娜塔利不假思索地说:“一周一个银币。”一个塔兰特金币相当于一天时间,折算成银币能换一百个。“这么便宜?!”老梁登时眼睛都放光了,一周房租只要一银币。天呐,还有这种便宜可捡? 第51章 这不是……谢行吟眼中顿时流露出点疑惑,抬眼看向陆焚的身影。这魔方和刀不是小陆吗。谢行吟这时才想起来,怪不得他看陆焚有种微微的熟悉感。不是因为他见过陆焚,而是因为他的眉眼和小陆有些相似。再加上他们同姓陆,谢行吟在心里琢磨着:难不成小陆就是陆焚的弟弟吗?那边,陆焚从衣柜里找出了几件只穿过一两次的衣物,递给了谢行吟:“哥哥试试看,可能有点大了。”陆焚年纪比他小,但比他还高了近十公分。谢行吟比划了一下,尺码确实有大了一点,但也还勉强能穿得了。出门的时候,谢行吟看着陆焚随手合上房门,然后问他:“你是有个弟弟吗?”没想到陆焚对他一笑:“小陆跟我说过你。”果然。谢行吟点点头,询问了几句,知道小陆并没有被留在塔里面,终于放下了心。陆焚也就顺着他话说下去,捏造出了一个自闭儿童的形象,冲谢行吟眨了眨眼睛:“我这个弟弟,胆子小还黏人,多谢哥哥照顾了。”—在来到这里之前,谢行吟根本没想到一银币一周的房租竟然还能包衣食住行。偌大的餐桌上摆满了盛着饭菜的碗碟,每个人面前放着一套银质餐具,中间还摆了个瓷瓶插花,看起来极为正式。老梁捧着碗拿着筷子已经乐得要上天了。在忘川公寓里啃了这么久的压缩饼干和泡面,终于吃到正常的食物了。谢行吟悄悄观察了一下,没有诸如魔鬼藤炒肉之类的黑暗料理,放下心来,也拿起了筷子。他至今怀疑那个魔鬼藤炒肉只是白昼公会的特产,毕竟谁有那么彪悍能随便弄到那种东西。小岩会做饭,刚才一直在厨房里给他们帮忙,这会儿戴着手套把最后一盆汤也端了上来,也在空座上坐下了。“教会过两天又要提高赋税了。”老梁对谢行吟说,“你要不要早点兑换金币?”谢行吟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倒另一边的陆焚听到了这话,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里把玩的酒杯,冷淡地骂了一句:“那帮蝗虫。”见有人起头,梁兴也跟着大骂教会。“就是,同样是神棍,怎么我老挨人白眼,外国神棍就高贵了!”谢行吟初来乍到对主城里的事知之甚少,陆焚便给他解释。原来教会掌握着银行和兑换机构,任何人要把生存时间兑换成金币,他们都要收取赋税提成。谢行吟也觉得这不合理,皱眉道:“不可以绕过他们交易吗?”“私下黑市里也能交易,不过不安全,经常听说闹出人命。”陆焚说。谢行吟点头。在这里时间就是生命,私下交易确实很危险。但他有一点不明白:“可是教会为什么能管理银行和兑换机构?”原来,在审判日之初,于是主教利用教会之名摄取权利,人们在恐慌之余都盲目相信了这是神的旨意,代神来传达旨意的教会也享有了无上的权利。直到后来城市的建设步入正轨,各种各样玩家公会和管理机构的诞生,教会的权威逐渐被削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教会仍然有相当一部分追随者,也依然保留着税收的特权。“收手续费都算好的了,”陆焚笑得有点冷,“前些年教会权利只手遮天的时候,他们还敢打着所谓神的旨意,要求所有人上供纳税购买‘赎罪券’。”“真的有人愿意交钱啊?”老梁嘀咕着说:“总有那么些蠢蛋,喜欢上赶着送钱送死……”冷静地看来,这些教众似乎很愚蠢,相信了教会的规划。但是仔细想想,谢行吟又觉得可以理解。人们忽然陷入了未知的恐惧,总是需要用信仰来安抚自己,试着给自己一些希望。“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漫山遍野起别墅,我们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老梁愤愤地用刀叉切着一块肉,随后反应过来陆焚在看他,“啊,陆兄我不是说你啊。”陆焚点点头表示不介意,老梁也就放心下来,问他:“不过我挺好奇的,陆兄看你年纪也不大,这房子……”“是从我父亲那里继承的。”陆焚倒也爽快,“他是主城里的最早一批玩家,前些年去世了。”“最早一批玩家……”老梁眼里难得露出一点钦佩,毕竟最早的那些人都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之中,谁也没见过资历那么老的玩家。“哎,谢老弟,你不是说你父亲也是十年前就在审判日里失踪了吗,那他应该也是最早那批玩家之一。那时候人少,没准你爹就和他爹认识呢。”谢行吟也看向陆焚:“我父亲叫谢昇,十年前失踪了。最近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到了这里。”陆焚点头,微微垂眸。他的情绪控制控制得很好,很少会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抱歉,当年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其实也难怪,谢行吟的父亲十年前失踪,七年前就去世了,现在主城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可能认识他们。如果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只能问在这里七年以上的老玩家里。可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吗?“十年前的老玩家啊,我倒是听人说过几个……”老梁别的不会,八卦知道的不少。“听说白昼公会的会长就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不过没多少人见过他,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谢行吟听了也有点诧异。那个在禁林里救过他的人竟然在这个世界里待了这么久,可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那是个年轻男人。“会长怎么可能是年轻人,起码得是四五十岁饱经风霜的老男人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陆焚已经撂下刀叉,坐在旁边喝茶,眼底一片波澜不惊,对他们的议论半点反应也没有。第20章 星空谢行吟临睡前洗了个澡, 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衣篓。 第53章 主城里的大多数人,比如老梁,一直都是采取苟且偷生的策略,不拖到最后一天绝不进塔,所以一直在低级任务里转悠。“有三十天以上的生存时间就能购买高级门票登塔。高级门票的票价也是1天时间,但是奖励最高有10-25天不等。”陆焚说。完成得好的话,相当于一次性就能赚一个月的生存时间。“如果哥哥有兴趣,可以攒攒时间去更高级的副本。”陆焚给他分析说:“很多新人总是拖到最后一天才去登塔,一进里面就负责划水逃命,拿到个保底的5天生存时间,然后很快后再进下一个任务。但这样的效率其实并不高,只能更频繁地进塔,多半活不长。”谢行吟点头,心里赞同了他的观点。看来他也应该去试试更高等级的副本。“我这几天做任务去了,刷出了几张特殊门票。”陆焚倚着门框,“哥哥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特殊门票的难度不算大,最高奖励生存时间却能翻倍。不过这种门票无法购买,只凭运气掉落的,比较特别。谢行吟不太清楚陆焚的底细,不知道他登过多少次塔了,只道他是运气好,正好刷出了特殊门票。看谢行吟有些迟疑,陆焚问:“你和梁辛约好了一起是不是?”谢行吟“嗯”了一声。陆焚说:“那也没关系,把他也带上吧。”果然,谢行吟把这事和老梁一说,老梁也心动了。他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但是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是有些见识的。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带上也无妨,不需要他们操心。“十天生存时间足够了,等我们完成任务回来,正好还能陪着小岩丫头去登一次塔。”这样,三人约定好了进塔时间。进塔后要好久才能出来,理论上要退房省钱。但是他们交的租金太低了,退不退都没什么差别。临行前,陆焚故意一回头把谢行吟堵在了房门口,凑近低声问:“出来以后哥哥还住我这儿?”像是生怕他跑了。谢行吟“嗯”了一声,感觉略微别扭。明明就是租个房子,好像他们在密谋什么似的。第二卷 寻找伊甸园第21章 仙药三人来到塔下时已经是黄昏, 排队进塔的队伍一眼就能看到头。第二次进塔,谢行吟比初来乍到时适应了不少。不过在无际黑暗和时空扭曲感相继侵袭而来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黑暗中, 他指尖好像触碰到了谁的手臂……【载入中。】【特殊任务“寻找伊甸园”即将开启——】【公元前26世纪,乌鲁克城邦的勇士们奉国王之命, 前往“日落之地”寻找传说中的不死仙药……】眼前出现了一点灯光。那灯火的光芒越来越亮, 很快将谢行吟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国王塔庙顶层的大殿里,耳边传来悠扬热闹的歌舞声, 还有酒杯餐具碰撞的声音, 正是喧闹的宴会现场。面前的桌上摆满了美酒和佳肴, 国王正慷慨款待他们的勇士。谢行吟的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这光亮,眯了眯眼睛。等视线重新对焦,他发现自己正站在穷奢极华的大殿中央。谢行吟一低头, 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陆焚的手腕。左右两边的长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那些人看见他们忽然手拉着手出现,不知谁起哄吹了声口哨。谢行吟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赶紧松手,学着其他登塔者的样子入席乖乖坐下。陆焚和老梁分别坐在了他左右两侧。老梁一坐下就对着谢行吟挤眉弄眼:“老谢, 乌鲁克在哪个省啊。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说过?”谢行吟小心地伸手拿起面前一个造型精美的容器端详。“……乌鲁克是五千多年前两河流域的城邦, 就是现在中东阿拉伯那一带。这些城邦算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古巴比伦的前身。”这个任务背景有点意思,比起忘川公寓那种阴间任务, 他更喜欢这种有点文化底蕴的。另一侧,陆大少爷坐在垫子上, 两条长腿无处安放, 只好随意屈起一边膝盖。他垂着眼眸,没急着动桌上那些食物,反而用手撑着下巴, 盯着谢行吟看。老梁可就没这么高的政治觉悟了,看着满桌子的菜肴点心乐开了花。华美的大殿之上,国王的眼皮子底下,忽然传来了“吸溜吸溜”声。谢行吟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往旁边瞄了一眼:“老梁你没吃午饭吗?”老梁这会儿说话含糊不清,但振振有词:“谢老弟,你是没经历过在塔里三天吃不上饭的日子……现在有得吃,不吃白不吃……”谢行吟不想管他,就是担心老梁在国王面前如此失礼,身后的侍卫会不会把他叉出去,扔进幼发拉底河喂鱼。金碧辉煌大殿里的装饰充满异域风情,站在他们身后的一排侍卫装束奇特,腰间裹着卡乌拉凯斯腰衣。谢行吟认出这是典型的苏美尔服饰,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些都是在博物馆里才能见到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一排侍女顶着盛有水果的瓦盆鱼贯而入。她们头戴着繁琐漂亮的头饰,缀满了金箔做成的叶片,身上挂着色彩缤纷的流苏串,腰上也挂着极细的一圈金色圆环。 第55章 老梁有样学样往骆驼肚子上踢了三下加速,屁股底下的骆驼顿时像脱缰的野狗一样飞出去,扑面而来的风险些把他脸皮都掀飞了。骆驼队排成一字出发,背后的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满了假人,挂着僵硬的假笑在向他们挥手告别。有个胖老板回头一看,二百多斤的身子差点没吓得从骆驼背上掉下来。随着骆驼队渐行渐远,他们走进了荒漠,远处的城邦很快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骆驼一晃一晃的,陆焚闭目养神,似乎对外界的事不甚在意。谢行吟则手捧着一块泥板研究——那是临行前智者给他们的,上面刻画着一些符号,极为抽象。符号周围还有一些简单的楔形文字,作为标注。谢行吟花了点时间,大概看懂了,这是一张地形图。右下角几条弯曲的线代表着河流,几个三角形代表着河流沿岸的城邦,而左上角画着太阳。太阳下面有一颗张牙舞爪的大树,想必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了。从地图上来看,从城邦到日落之地的沿途中,他们得翻过几座山。离河流越来越远,代表着草木的符号也越来越稀疏,最后变成了代表沙漠的无数小点。要翻山越岭还得穿越沙漠,这日落之地真够难找的。这次的任务特殊,大家虽然不至于第一天就撕破脸,但是也都沉默地走着,谁也没打算率先交流自己的想法。谢行吟只能和陆焚交谈,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他。陆焚睁开眼,接过泥板看了几眼,很快又还给了他。谢行吟把泥板仔细收好,斟酌着低声说:“我进塔次数少,只知道第一次任务有时间限制。但是这次竟然没有。是因为任务特殊的缘故吗?”“说没有限制,其实也是有的,只是时间界限没有那么明确。”陆焚指了指装干粮的那个口袋,“我们的食物和水不多,我不觉得荒漠里能找到水。”谢行吟点头。没错,他们的物资储备确实不容乐观,省着点喝水,顶多也就能撑三四天。陆焚说:“不过我们要找的日落之地,应该是类似沙漠绿洲的存在。到了那地方或许能找到水资源补给。”两河流域的城邦多是依水而建,他们骑着骆驼逐渐远离河流,往远处灰秃秃的荒漠走去。神话传说里,吉尔伽美什曾翻过七座大山,他们此时也正往群山的方向走过去。一开始,地上还有零星的草皮和碎石。当他们越走越远,干涸土地上的裂纹也越来越多,许多色彩不一的灌木丛穿插其间,远远看着有点像长满毛发的人头。谢行吟听见前面有人问:“咦,这地上这么多灌木,我们干什么还要背这么大袋干草给骆驼吃?”领路人听了,摇摇头说:“沙漠里的灌木都有毒,骆驼吃了会死的。你们也不能吃。”谢行吟和陆焚对视了一眼。还真的一点多余的食物都不给他们,连草都不能吃。荒漠里的昼夜温差大,午后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节。大家虽然是骑在骆驼背上,不需要用两条腿走,但很快也被晒得汗流浃背了。行军了一上午,就在领路人打算让大家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前方不远处横七竖八地出现了几个白色石柱。石柱的造型简谱又古老,不知道堆放在这里多久了,已经被荒漠里的风刮得倾斜,底下的阴凉处正好能遮一遮太阳。众人一致同意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喝点水。老梁踉踉跄跄地下了骆驼,锤了锤自己的老腰:“哎呦,骑了一上午骆驼,屁股麻了。”陆焚低头从布袋里取出水壶,递给谢行吟。谢行吟接过来,只抿了一小口。他们的水不多,得省着点喝。就在谢行吟转头想叫老梁喝水的时候,忽然发现他表情古怪,正盯着那几根石柱看。眼神直勾勾的,就像被黏住了一样。第22章 出发“嘶。”老梁眼神诡异, 忽然盯着那几个柱子说,“不是,你们真不觉得这雕像很猥琐吗?”听了他的话, 谢行吟抬头一看,这才意识到那些圆柱不是柱子, 而是神像。远古时候的神像崇拜并不少见, 世界各地都有发现,不过眼前这几个雕像有点怪怪的。它们是柱形的, 底下的长条圆柱形是身体, 头部雕刻着一张人脸。那张人脸上两个椭圆形的眼睛眯缝着, 鼻子狭长得吓人,嘴角带着笑,有点像山村恐怖故事里的狐狸精。但是老梁说它猥琐, 当然不是因为它样子吓人——这些雕像的整体形状谜之像丁丁。谢行吟站了起来,围着眼前这几个丁丁人雕像转了两圈,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巴力神了。老梁觉得它们像丁丁,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思想龌龊。远古时候的人们有生殖崇拜,这种雕像被特意做成了这样。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都坐在丁丁人雕像下面乘凉, 有说有笑。胖老板搂着个年轻女人,在远处的一根雕像旁坐了下来。他们身后跟了个保镖似的壮汉, 一身皮衣墨镜,额角有一刀七八厘米长的刀疤。胖老板和女人说了一会儿话, 便抬头问道:“咱们后天就得进沙漠, 你们谁有沙漠探险经验?”和老梁骑一匹骆驼的那个男生站了出来,他有一米九二高,运动短裤下的腿毛浓密。这个人肌肉发达却没什么心眼, 别人一问就全盘托出了。“我是体育系的大学生,爱好探险,去年和探险队一起横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无人区。”胖老板一听,笑吟吟地把手一拍:“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第57章 夜晚的山脚有点冷,谢行吟把外套脱了盖在身上,和陆焚并排躺在一起。外面的风声逐渐大了起来,灌进岩壁上的洞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类似雅丹地貌魔鬼城里的哭声。谢行吟听着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有点担心夜里帐篷会不会被那鬼哭狼嚎的风吹跑。“……翻过这座山,后面全是荒地和沙漠,一路上会越来越干旱。”陆焚关掉了手电筒,“我们起码要两三天才能到地方,现在多休息节省体力吧。”谢行吟微微诧异。陆焚只看了一眼泥板,已经把后面的地形记住了。谢行吟下午在骆驼上打了个盹,现在躺在帐篷里反而睡不着了。他和陆焚挤在同一顶狭小的帐篷里,胳膊几乎要贴到一起。篝火的光透过帐篷的布料,黑暗中映出了对方侧脸的轮廓。谢行吟翻了个身,没想到陆焚也没睡,睁开了眼睛。“还不睡,哥哥在想什么?”陆焚问。他的声线低沉,却还有一点尚未褪去的少年感。黑暗中,谢行吟侧脸对着他:“我在想,苏美尔文明和伊甸园完全不是一个神话体系的。我们的任务主题为什么叫寻找伊甸园?”“伊甸园。”陆焚也若有所思,“我们要去的日落之地,难道就是伊甸园吗?”陆焚在主城里的时间久,想来没多少时间学习历史,对苏美尔文明知之甚少,谢行吟就给他解释:“我记得昨晚在大殿里,那个智者提到过他们国王的名字——吉尔伽美什。”陆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谢行吟就继续说下去,顺便也是给自己理一理思路。“吉尔伽美什是公元前26世纪乌鲁克城邦的一位国王,也是苏美尔神话里的英雄。叙述他英雄传奇的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史诗。”“——我想我们这次任务的主题就和史诗里的故事有关系。”“《吉尔伽美什史诗》的第九、十、十一块泥板,讲述了吉尔伽美什面对挚友的死亡后,寻求长生不老之术的故事。”陆焚好像挺有兴趣:“最后呢,他找到了吗?”“找到了。但是很可惜,他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仙药被蛇给偷吃了,吃下了仙药的蛇也由此学会了蜕皮。”“那可真够倒霉的。”陆焚感叹说。“是啊。不过那都是很古老的神话传说了,没法考据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仙药。”谢行吟说。“——不过,我刚才想起来,两河流域恰好就是圣经传说中的伊甸园。这两者之间还有一个关联。”“伊甸园的传说里,也有贪婪邪恶的蛇。而除了亚当夏娃偷吃的善恶禁果外,伊甸园里还生长着另一种生命果。”“想必这就是门票给我们的提示,长生不死的仙药——也就是生命果,就生长在伊甸园里。”—谢行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刚亮。他一动,身侧的陆焚跟着睁开眼。谢行吟掀开布帘往外看了一眼,心头隐隐压着一种古怪的感觉。外面太安静了,安静到有点过了头,什么声音也没有。第23章 入夜过于寂静的氛围使人心底发毛,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陆焚也立刻坐了起来:“出去看看。”两人穿好衣服,出了帐篷,发现营地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篝火已经灭了, 昨晚守夜的那个人不见了踪影。谢行吟奇怪道:“昨晚守夜的人呢?”守夜的人不应该擅自离岗,昨晚负责守后半夜的是充数的低级玩家之一。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不见人影, 去其他帐篷里一问, 果然都没有。谢行吟赶紧把还在睡的老梁拉起来。“怪了。”老梁抬头看岩壁上那些孔洞,“会不会躲进洞里去方便了?”“怎么可能。”大家听说有人失踪了, 很快都从帐篷里出来。昨晚守夜那人的同伴忽然失声叫了起来。“哎——我们的水和食物怎么不见了!”其他人一听, 赶紧检查自己的东西还在不在。还好, 他们的食物都还在。有个矮个男人抱了一捧干草,正在喂骆驼:“那家伙不会是拿了食物甩下我们,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吧。”“不可能吧, 他连骆驼都没骑走,难不成想凭两条腿穿过沙漠?”“那也有可能是不想找了,回去了呗。谁知道呢。”矮个男人耸耸肩。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不可能的。放弃任务就等于死。食物和水是重要资源, 眼下丢了东西,大家不免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杀人独吞物资, 还是另有原因?守夜人的同伴声称物资不见了, 但只是一面之词,大家还是免不了怀疑是不是被他偷偷自己藏起来了。那个大块头李铁锋性子最刚烈, 他坚持要每个人都把包拿出来搜查。所有人的包裹里都没有多余的东西,那一份食物就是丢失了。老梁低声嘀咕着:“难道不是我们中间的人干的?”陆焚抬头看着岩石峭壁上密密麻麻的山洞, 沉声说:“未必。” 第59章 倒不是因为他想吃野牛肉。他们的食物份额有限,多一点补给也好。陆焚却神色稍变,轻咳了一声:“最好不要吃这个。”谢行吟没问他原因,想来是因为那头野牛长得实在是丑,看着就有点倒胃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很快,两人重新回到了地面上,谢行吟把下面的事情告诉了老梁。三人下了山,回到了在营地附近,在沿途周围找了找,果然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一块沾了血的大石头,棱角锋利。谢行吟抬眼和陆焚对视,两人心里都已经了然。证据确凿,这就是凶器了。回到营地,李铁峰迎上来问他们有什么发现,谢行吟看了一眼他背后探头探脑的那几个人,只摇头:“没有找到。”其他人听了,跟着起哄:“找不到那就走吧,肯定是被野兽叼走了。马上就到中午了,耽搁太久我们也得死在这里。”守夜人的同伴丢了食物和水,大家只好不情不愿地各自匀了一点出来给他。众人继续启程,沿途绕过山峰,很快就进入了一片更加干枯的荒漠。这片荒漠比来时的还要荒凉,连那种毒灌木都很少了,满眼看去都是土色。地面上的干裂纹像树杈一样蔓延,分裂出无数的小裂纹,像凸起的鱼鳞,远看参差不齐好像落叶。路上,谢行吟无所事事地帮陆焚擦刀,忽然一只手从他腋下穿过,把一块布塞进了他怀里。谢行吟偏头,就看见陆焚把下巴轻轻搭在了他肩上。“刚才没时间仔细看,哥哥再看看山洞的石壁上写的是什么内容。”谢行吟接过来一看,发现陆焚竟然把山洞里看见的内容一模一样地写出来了。连不认识的语言都能复述出来,那真的不能只用记性好来形容了,陆焚可能真的是过目不忘。眼下,谢行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研究这些文字了。他花了点时间,把这些内容破译了出来。原来刻下那些文字是城邦里的一位贵族,他也是去日落之地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这位贵族按着古老的传说找到了生命之树,但是生命之树的花朵需要痛苦的灵魂浇灌,才能长出生命果。他心地善良不肯害人,于是放弃了,但是好人没好报,他们一行人回来的路上被吃人的怪物芬巴巴所害了。谢行吟诧异地看着那些内容。原来刚才那个洞穴就是传说中怪兽芬巴巴的巢穴。看来他们运气不错,没遇见芬巴巴。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那怪物是不是还存在。谢行吟再仔细一看。“黄色的怪兽芬巴巴,长了牛角和长长的犬齿……”等一下!什么芬巴巴,这不是他们在洞里见过的那只奇丑无比的小野牛吗?谁把吃人的怪兽给杀了!?第24章 困境谢行吟忍不住偏头看陆焚, 这位陆小少爷正靠在他肩上,用那双淡漠无辜的桃花眼盯着他。“怎么了?”质疑的话卡在喉咙里,忽然又说不出口了。算了。谢行吟摇摇头, 省略了关于怪兽芬巴巴的内容,把关于生命之树的部分告诉了陆焚。陆焚神色稍变:“痛苦的灵魂浇灌?”谢行吟心里也正疑惑:“我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意思, 痛苦的灵魂……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石像吗?”“嗯。”那些丁丁人雕像。“那些雕像应该就是他们信仰的巴力神。尽管在其他宗教兴起后, 两河流域地区对它的信仰渐渐就没落了,但中亚草原和蒙古草原一带对巴力神的崇拜却长久地保留了下来。”“生殖崇拜在远古时候很常见, 比如我们甲骨文的‘且’字也是指代那个形状, 衍生为祖先的‘祖’字, 代表着万物的起源……而原始苯教,也就是萨满教,继承了这种巴力崇拜, 他们认为灵魂是通过父亲的xx进入到婴儿身上的。”陆焚也是聪明人,于是一挑眉毛:“哦,所以痛苦的灵魂有可能指的是——”谢行吟神情悲壮地点点头。“欲练此功, 宜先自宫。”—当天晚上,大家在荒漠上安营扎寨。老梁守前半夜, 谢行吟陪着他在篝火旁坐了一会儿, 和他说到了“痛苦的灵魂”这件事。“嘶,那可真够痛苦的……”老梁听了两眼一瞪, 一脸惨痛。“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儿七个男的呢, 应该不会轮到我吧!”“……”“早知道这样, 咱们说什么也得把那守夜人尸体背回来!”老梁一脸懊丧地抱怨,净出些馊主意:“哎对了,我们可以把那个领路的抓来剁了不?反正他也不是真人。”谢行吟安慰他:“到万不得已再想办法吧, 这只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种猜测罢了,对不对还不一定呢。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今晚会发生什么。”昨晚杀死守夜者的凶手还在他们队伍之中,那人很可能还会动手。谢行吟主观认为凶手不会急于在前半夜下手,否则容易被轮班的发现,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又嘱咐了老梁几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谢行吟也知道老梁不太靠谱,所以和他调换了一下,主动要求守后半夜。“前半夜我会盯着的。”陆焚轻描淡写地说,“哥哥一会儿还要守夜,先去睡吧。有情况我叫你。” 第61章 骆驼死了,物资丢了,他们必须自己用腿穿过沙漠,走到日落之地去。原本骑骆驼两天的路程,徒步起码得翻个倍。眼下的境况着实糟糕。对于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气愤,但也没办法挽回了骆驼没了,他们还得继续上路,矮个已经抢在他们前面出发了,要是被他抢先拿走了仙药,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剩下八个人有了共同的敌人,竟然难得的团结起来。现在连日落之地的影子都没见找,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甚至连侯老板都舍得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食物和大家均分了。谢行吟也知道眼下物资的不平衡容易造成剧烈冲突,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也妥协把东西都拿了出来。即便如此,所有人都把食物放到一起,也就勉强够一天的量。“我们还有一天的食物,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大不了就挨两天饿。”李铁峰说,“大家都省着点吃吧,吃完了就得喝西北风了。”那侯老板一看就是常年坐办公室的,走几步就“哎呦哎呦”地直喘气,浑身冒汗。干涸的土地上全是裂纹,有些裂纹比脚掌还宽,一不小心落脚就会卡进去,这大大影响了他们前进的速度。如此前行了一整天,这天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到了沙漠和荒野的交界处。“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好好休整,明天就要进大沙漠了。”领路人说。进入沙漠以后,一切都不会再和先前一样。如果说这些天他们在荒野里跋涉辛苦,那接下来要进入的沙漠可是真正的死亡区。在那里他们不会看到任何植物,不会看到除毒蛇毒虫以外的任何活物,也找不到任何食物和水源。眼前只剩无边无际的黄沙,还必须忍受着炎阳的炙烤和干燥穿行。当晚轮到李铁峰和侯老板守夜。领路人看了一眼天空,月亮已经被厚厚的乌压压的遮住了。“今晚要起大风了,入夜以后谁都不要出营地。”领路人郑重地告诫他们。众人回到了帐篷里休息,步行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很疲惫,没一会儿营地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全都睡下了。果不其然,入夜以后风沙就大了起来。这四周都是平坦的沙地,不容易形成回声,但从帐篷里听起来风声呼呼,势头很足。风带动着帐篷轻微晃动起来,被陆焚吊在帐篷顶上的手电筒也跟着一晃一晃的。谢行吟双手抱着脑袋随意地躺了下来,偏头看着陆焚坐在他身侧,晃动的手电光打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小半张脸。谢行吟自下而上看见这晃动的光影中,陆焚小半张脸藏匿于阴影中,但是鼻梁挺直漂亮得像是能反光了。他正随意坐着屈着一条长腿,用一块绢布擦拭着他的刀。陆焚的指节修长有力,动作散漫却透着点莫名的优雅,一下一下地用柔软的布擦拭过寒气逼人的锐利刀锋。谢行吟也疲乏了,看着陆焚的动作,眼皮发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了眼睛。到后半夜,风声更大了起来。那声音大得有点吓人,像是夏夜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不过现在是旱季,沙漠不可能降雨,有的只是飓风和沙尘。帐篷外的风声愈来愈响,谢行吟也被这声音惊醒了。他一睁眼,看见陆焚没在睡觉,而是坐了起来,神情凝重地看着帐篷外面。“出什么事了?”谢行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对,连忙也坐了起来。陆焚轻轻地掀起门帘,风声顿时灌了进来。他示意谢行吟往外看。“哥哥,你看那边的沙丘上。”狂风把沙尘铺天盖地掀了起来,漫天风沙之中,能见度非常低。谢行吟往陆焚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稍稍眯起眼睛。——远处的沙丘上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和背后的沙漠黑夜融合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险些就漏过了。第25章 陷阱惨白的圆月高悬在一望无际的荒凉沙漠之上, 把人影照映得分明,呼呼风声卷起漫天风沙掠过。谢行吟盯着远处沙丘上的那个人影,心里微微有点发毛。“这么晚了, 是谁在哪里?”那人影的身形隐藏在黑暗中,远看轮廓有些模糊, 但是的的确确可以辨认出那边的沙地上蹲了一个人, 悄无声息,形如鬼魅。谢行吟脸色不太好, 抬头看见陆焚也是神色凝重, 不知道他有什么发现。“你能看得清那是谁吗?”谢行吟问他。陆焚摇摇头, 顺手抓起了军刀掀开了帘帐:“太远了,我出去看看。”侯老板正在外边守夜,饥肠辘辘地望着篝火, 肚子叫个不停。眼看着风沙越来越大,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帐篷里避避风时,忽然看见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帐篷里溜出来。“你们——”侯老板一惊, 差点就要叫破喉咙喊保镖,却被陆焚抢先一步放倒。“别喊。”谢行吟示意他小声:“得罪了。侯老板你别出声, 否则会把那东西吓跑了。”侯老板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登时也是脸色一僵,一双小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是、是谁在那里……这荒郊野岭的, 哪儿来的人?!”侯老板显然也是有点慌了。“那个人影是刚刚才出现的?”谢行吟问。“我不知道啊,这黑咕隆咚的你们不说我都没看见。”侯老板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显得十分后怕, “我在这儿守了大半天了,除了你们两个,根本就没见有其他人出来过。”那肯定就不是他们中间的人。谢行吟默默地盯着远处的影子,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动静。他们在明,那人在暗,想来应该早已经发现他们了。可那人从刚才起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相当沉得住气,看样子也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有没有可能是昨天逃走的那家伙?”谢行吟说。 第63章 那家伙此刻就在大石块后面,他是追还是不追。谢行吟生怕这是个陷阱,但是眼看着人就在眼前,不能功亏一篑。反正让矮个跑了也是死,倒不如过去看看,他有武器在手,未必收拾不了对方。谢行吟这么想着把刀紧紧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往石块那边摸过去,时时刻刻注意着脚下是不是有陷阱。但是等一路顺遂地走到了巨石旁边,无事发生。石块后面静悄悄的,谢行吟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刀横在身前,猛地往那大石块后面探去——面前人影一闪,谢行吟差点就一刀捅过去了,却听那人忽然喊了一声:“哥哥。”原来差点迎面撞上他的是从另一端冲过来陆焚,谢行吟险些没收住刀。怪了。他分明看着对方躲进了石头后面,可是这石头后面却只有他和陆焚两人。于是谢行吟慢慢地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陆焚”,一脸警惕。“陆焚?”他试探着叫了一声。他只怕那人不是陆焚,而是一些别的东西。“哥哥。”陆焚知道他在想什么,应了一声,“别怕,真的是我,不信你摸摸看。”摸……摸什么摸啊。谢行吟一听,这样说话的除了陆焚还能是谁,松了口气。“行了,你就别逗我了。”谢行吟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这就敢确定我是谁了?”陆焚简明扼要地吐出两个字:“感觉。”谢行吟手里的军刀依然紧攥着,生怕刚才那人从天而降。“我刚才明明看着那个人影跑到石块后面来了,怎么又不见了?”两人围着石头绕了几圈,上上下下都看遍了,愣是没发现任何地方能藏得下人。那个人躲到石头后面,忽然之间却又蒸发了。此时两人已经离营地很远了,陆焚望着眼前漆黑的沙漠,语气难得的严肃:“哥哥,这里危险,我们先回去。”“好。”两人神情警惕,并肩往回走。谢行吟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回头往后看,总感觉背后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看,如芒刺背。陆焚见他有点紧张,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谢行吟一愣,感觉到他的手还是那么凉。他潜意识里能感觉得到,陆焚是个相当靠谱的人,这种感觉把他不安的情绪压下去了大半。陆焚往身后的黑暗中一瞥,拉着谢行吟往前走:“走吧哥哥,别看了。”—等两人回到营地,天都已经蒙蒙亮了。“我的祖宗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侯老板看见他们一起回来,松了口气。“怎么样,那个人是谁,抓住了没有?”“跑了。”谢行吟摇头,“还不太确定是谁,你就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天亮以后,风沙渐渐停了。大家陆陆续续地醒来,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谢行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从帐篷里走出来的人,除去一直在帐篷外面的侯老板和他们自己,总共五个人,一个也没有少。过了一会儿领路人也走了出来,看起来还不知道他们昨晚偷跑出营地的事。众人都对昨晚发生的怪事一无所知。老梁蹲在地上神情凄惨,含泪把最后一片干粮当早餐吞下了肚,现在他的布袋里连半点食物残渣都没有了。不光是他一个,大家装食物的袋子基本都空了,只能忍着饥火烧肠继续上路。侯老板胃口大,昨天守夜时就饿得受不了了,一直止不住地胃疼。眼看着一群人东倒西歪要死要活的,别说走到日落之地去,这样下去能活过两日都够呛。李铁峰经常参加探险,也曾经不止一次地陷入过险境。他知道食物缺失是多可怕的事。现在大家只饿了一天不到,基本还能维持理智。但如果他们再找不到食物,等人饿疯了兽性的本能也就会暴露出来了。在遇难的探险队里,因为缺乏食物而发生人吃人的事情并不稀奇。生存本能面前,人和野兽无异,道义算不了什么。可这样下去要么饿死要么吃人,只是迟早的事。那个侯老板的保镖手里有枪,还一脸凶相,逼急了要杀个把人恐怕不是难事。李铁峰叹了口气,还是安抚大家说:“沙漠里应该能找到仙人掌,仙人掌里面水分多,切开来吃可以解解渴。”口干舌燥的众人一听,顿时有了点干劲。仙人掌就算不好吃,也可以润润他们快冒烟的嗓子。“走走走,找仙人掌去。”就这样,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前行一上午,到处张望寻找仙人掌的踪迹。一开始大家还精神抖擞,眼神放光生怕错过或者被别人抢了先,可眼见着快到中午了,他们连一颗仙人掌都没看见。有时候远远看见了的影子,兴奋地走近一看才发现都是碎石块。一来二去的,侯老板有些沮丧:“妈的,这沙漠里怎么连棵仙人掌都没有?”想当年他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懒得动一动筷子,如今想吃个仙人掌解解渴都没机会。“再找找吧,应该是有的。”李铁峰也觉得很奇怪。 第65章 “是、是啊,”老梁艰难地说,“老谢,我怎么感觉这个红衣服的人有点眼熟啊……”“眼熟?”“对啊,这那好像是第一晚死了的那个守夜的啊……”老梁嘴唇颤抖,冷汗蹭蹭地沿着脊背往下冒。“怎么可能?”谢行吟大惊,陆焚也神色一凛。他们明明检查过了,守夜人早已经死透了,尸体就扔在在山洞里,怎么可能会一路跟着他们?难不成守夜人没死,和那矮个合伙演了他们一出?谢行吟抬头看向那个人影,心里有种更不妙的感觉。守夜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找到的时候尸体都冰冷僵硬了,怎么可能还活着。老梁脸色煞白,连忙去摸自己口袋里的平安符:“难道是尸变了?不会啊,这么干燥的地方他还能尸变……?”话虽如此,大家隐隐都有点预感了。那个人影不是寻常的人类,但是不走进看过也不能确认。老梁抖抖擞擞地摸出他三元一个的平安符,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壮胆:“那些五花八门的幸运符咒未必真的有作用,但是用来画符咒的鸡血和朱砂对那些鬼东西是真有用的。大公鸡每天早晨都对着太阳打鸣,它的血阳气最足,黑白无常见了都怕三分。”山坡上的那人影好像很警惕,在山坡上蹲了好半天,终于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堆物资前,没伸手去拿,反而蹲下身,张着嘴直接从地上把东西叼了起来。冷白的月光下,谢行吟这回是看得真真切切了。那人影真的穿着红衣服,看身形绝不是那矮个子。真是活见鬼了。几乎在人影拿起东西都一瞬间,身侧的陆焚忽然抓着刀一下子从帐篷里冲了出去。那人影吓了一跳,甩下东西转头就跑。陆焚的奔跑速度已经很逆天了,但是肉眼可见地还是相对慢了一截,很快就追不上了。谢行吟和老梁也急忙跟了出去,两人追到沙丘上的时候,陆焚正站在那里,沙丘下面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人影又一次消失了。老梁拿着他的罗盘端详,好像放心了不少:“这个距离罗盘足够起反应了,但是刚才指针半点没动。我怀疑刚才那个东西可能不是鬼,也不是僵尸……”谢行吟问:“不是鬼也不是僵尸,那还能是什么东西?”这附近全是黄沙,别说藏身之处了,连块稍大点的石头都没有。也不知道对那个人是怎么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老梁摇头:“不知道啊,反正不是鬼,大概是我们弄错了吧,可能是沙漠野人什么的?”沙漠野人,这话说出口连老梁自己都不信。而最早追出去的陆焚则十分笃定地说:“我看清楚了,刚才就是那个守夜人。”—死去的守夜人回来了,知道这件事后,大家都心神不宁。老梁连赶路的时候都疑神疑鬼地回头看,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侯老板前天就把水都喝光了,渴了一天一夜两眼涣散,半死不活的样子像一条脱了水的咸鱼。他一看见老梁沉甸甸的水壶,眼睛里顿时都快发光了,二话不说摘下手上那块几十万的百达翡丽就缠着老梁要换这一壶水。但一块表再值钱哪有命重要,老梁当然没傻到肯和他换,宝贝似的把自己的水壶抱在怀里。谢行吟远远地看着,心里正疑惑呢——大家的水壶早都空了,老梁一夜之间哪来的满满一罐子的水?那侯老板纠缠了半天,眼见骗不过来,又渴的厉害,软的不行来硬的。他悄声对他那人高马大的保镖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脸阴险地看着他的保镖朝老梁走过去。保镖二话不说,径直走到老梁跟前,上手就把他怀里的水壶抢了过来。老梁没他那么大的力气,眼睁睁地看着保镖抢走了他的水壶,还假装不小心就把他推地上了。保镖耀武扬威地拿了水壶给侯老板,后者拿到了水壶,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盖子。老梁甚至没得及阻止他,他已经仰着脸“咕嘟”一大口下肚。三秒钟后,侯老板脸色刷的绿了,拼命地咳嗽起来。他表情嫌恶扭曲,怒而大吼道:“神棍!你这壶里装的什么东西!”“哪儿他妈还有水啊,那是老子的尿!”老梁一把将水壶重新抢了回来,十分气愤,“老子应急用的,被你喝了一口我还心疼呢。”“……”刚才还眼巴巴地站在侯老板身边,等着老板喝剩下赏自己几口水喝的保镖,默默地理了理衣襟,扭过了头去。侯老板偷水不成蚀把米,非常恼怒。他堂堂一方大富豪什么时候吃过这个憋,怒气冲冲地走到队伍最后面去了。老梁“哼”了一声,把那个水壶又宝贝似的揣了起来。一行人继续赶路。傍晚时分,大漠斜阳把人影拉的很长,慢悠悠地在沙丘上晃荡而过。大部分人都已经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一屁股坐地上歇息,又怕被其他人丢下,不得不咬着牙跟上。体力较好的李铁峰走在最前面带路,谢行吟和陆焚在队伍后面断后,看着面前的侯老板“哼哧哼哧”喘气。“那是什么东西?!”前方忽然传来喊声。看热闹是人之本性,纵使累得要死要活了,众人还是纷纷往前看了过去,连侯老板都抻直了脖子。在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趴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些白森森的骨架,已经有一大半被黄沙掩盖了。谢行吟眯起眼睛,看那些骨架很大,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兽。他们上前走近了一看,地上果真是两具骷髅。其中一具很明显是人的骨架,另一具较大的像是骆驼。 第67章 这天一早, 老梁起床以后发现有水喝了,还以为自己又做梦了,高兴地差点扇自己两巴掌。他喝到了水, 幸福地快要冒泡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老谢!我还以为再找不到水可就真得喝尿了……”其他人发现他们竟然凭空弄到了水, 非常惊异, 很快也都学着他们的样子接水。接下来的两天里,众人白天辛苦赶路, 到了晚上都学着谢行吟的方法搭起支架, 等着黎明来临的时候接露水解渴。虽然一次能接到的分量不算多, 但是足够活命了。到后来大家索性四五个人挤一个帐篷睡,只为多弄点布来接露水,好多喝两口。这天早晨出发之前, 谢行吟坐在帐篷里,估计了一下他们在地图上的大概位置。他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那棵张牙舞爪的大树已经非常近了。“如果走得快的话,今天日落之前就能到地方。”“总算快到了,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辈子都没走过这么长的路……”老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骑了两天骆驼, 而后又步行了整整四天, 眼见着终于要到日落之地了,大家也都被耗得没了精力。一行人中也就陆焚状态还好, 剩下的人包括李铁峰和那个壮汉保镖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其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都是互相搀扶着行走。侯老板一开始还有心情骂骂那个弄死骆驼的傻逼, 走到后来骂人的力气也没有了,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谢行吟体力绝对不差,但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长途跋涉, 也累得够呛,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地往前走着,只能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还在动,其余的肢体部位全都没知觉了。陆焚走在他旁边,两人跟在队伍的最末尾走着。谢行吟看着前面东倒西歪的一群人,忧心忡忡地说:“还没到日落之地,全都累成狗了。真的到了地方该,怎么办……”“到了地方只会更危险。”陆焚眯了眯眼睛说,“长生不老药肯定不是这么容易拿的。”“没错。所以我们今天傍晚前就能到日落之地,最好还是先别进去,先晚上在外面休息一天保存体力。”谢行吟说。可是就在这时侯,前方不知道是谁忽然兴奋地喊了大一声:“到了!”众人的情绪也被这一声喊叫激荡起来,纷纷抬头向前看去,只见远处竟然有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那绿洲之中长满了结着鲜果的树木,各色鸟类在树叶间穿梭,还有一汪闪着粼粼水光的湖泊,时不时有肥美的鱼跃出湖面——“水!那里有水!”不知是谁在叫喊着,一时间所有人都跟魔怔了一样,齐刷刷地欢呼着往那片绿洲冲过去。刚才半死不活侯老板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竟然冲在了第一个。所有人都不管不顾地往绿洲里跑去,就连刚才“哎呦”乱叫的老梁也跟着跑。他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片绿洲,就好像航行途中听见海妖歌声的船员们,被曼妙的歌声所勾引蛊惑,不管不顾地闷头那边跑过去。这些人竟然跑得飞快,谢行吟甚至都追都追不上。“等一下哥哥,有点奇怪。”陆焚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日落之地,这绿洲是什么东西?”谢行吟刚才也迷迷糊糊的就想过去,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心智。猛然被陆焚点醒,他也顿时觉得有古怪。按照地图上的标识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怎么忽然之间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绿洲。这地方真的就是日落之地了吗?谢行吟仔细打量起来。眼前忽然出现的这片绿洲怎么看都颇有点可疑,虽然看上去生机盎然的,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整个场景的色调过于浓艳,不像是真实的树木和湖泊,倒像是浓墨重彩的油画,专门用来吸引人眼球用的。但是其他人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撒丫子就往那边跑,很快就只留下了兵荒马乱的一地脚印。看着已经跑远的那些人,谢行吟说:“还是先过去看看吧。泥板的地图是纯手工画的,比例不一定准确,有点小偏差也不奇怪。”再不济,如果那绿洲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让大家空欢喜一场罢了。可是还没等两人走近,远处的那片绿洲已经不见了。前方欢腾的笑声散去,转而变成了惊恐纷乱的求救。“谁来救救我——!!!”“我要沉下去了,快拉我一把!”“救命!救命!!!”谢行吟定睛一看,只见刚才冲过去的那些人全都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下半身陷进了一片巨大的流沙坑里。那沙坑里的沙子正在缓缓搅动着,陷在里面的几个人逐渐被流沙吞噬和沉了下去。那绿洲竟然真的是个陷阱!奔它而去的人非但没有他们渴求的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半个身子都已经陷入了流沙坑。他们这群人就好像去西天取经,眼看着要地方了,结果兴冲冲地进了个满是妖怪的假大雷音寺,一时间全都乱了阵脚。侯老板体重最重,已经大半个身子都进去了,流沙淹到了他的胸口,只能仰着头挥舞着两只胖手朝他的保镖大声喊道:“救命!救命!”他那保镖身手敏捷,刚才一脚踩下去就发现不对了,迅速退了出来,这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阱流沙坑里。见老板求救,他从行囊里翻出了一根帐篷支架,让侯老板抓着,用力把他从沙坑里拖出来。但是侯老板这体重在平地上拖动都难,更别说还陷在流沙坑里了,他那保镖累得满头大汗还没把他拉出来。谢行吟走进的时候,就看见老梁在流沙坑里沉浮,下半个身子都已经陷了进去。好在他跑得慢,位置离岸边较劲,谢行吟伸手就拖住了他,阻止他继续往下陷。他一个人拉不动老梁,正想叫陆焚来搭把手,却发现陆焚正蹲在流沙坑边缘,神情严肃地不知道在看什么。“沙坑里有东西。”他说。陆焚拔刀出鞘,盯着那缓缓翻涌搅动的沙,找准时机闪电般出手一挑——他把刀尖从沙坑里抽出来的时候,上面挂了一只黑色的甲虫。谢行吟一眼就认出那只甲虫和昨晚在帐篷外面捡到的虫子一模一样,挥舞着一对大颚,顿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道这搅动的流沙坑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虫子。“老谢!”老梁忽然之间惨叫起来,“救命!有、有东西抓着我的脚脖子了!”他一紧张,往下沉的速度就更快看,谢行吟差点拉不住他。“没人抓你脚,沙坑里都是虫子!你别乱动了,再坚持一下,一时半会人它咬不死你。”陆焚把那虫子扔开了,过来搭了把手。他的力气相当大,和谢行吟两人各自抓着老梁一只胳膊,拔萝卜一样地把老梁从沙坑里拖出来。 第69章 又或许凶手是想继续杀人的,但是第二夜陡生了变故——矮个抢先动手了。“有没有可能,因为第一晚守夜人的死,矮个知道了团队里有人在趁乱杀人。”谢行吟说,“凶手能悄无声息地杀死守夜人并抛尸山洞,肯定是个身手厉害的人物。”“——矮个不知道凶手是谁,但凭他那个小身板肯定对付不了,与其留下来任人宰割,不如干脆先下手为强。他抢走食物一个人骑骆驼跑了,反正其他人没了骆驼,谁都追不上他。”而这时候,那个真正的凶手轻易得到了双份物资,还有逃走的矮个直接帮他背下了这个黑锅,使他免于被怀疑,他也就没必要再动作了。“凶手是谁都有可能。”谢行吟叹了口气说,“接下来的路谨慎一些吧。”—沙漠的边缘和荒野交界的地方,沙漠景致逐渐消失,漫漫无垠的黄沙被甩在了身后,背后的沙丘越来越远,脚下松软的沙地逐渐变成了硬实的泥地,还出现了一些稀疏的灌木。这天下午,他们终于顺利走出了沙漠,重新踏上了荒野的土地。随着地上的干裂纹越来越浅,灌木和草皮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他们这沿途走来看见的的一切景色都像是中心对称的,从荒野走到了沙漠,又穿过沙漠回到了荒野。一切生态条件的好转都证明着水源就在前方。临近傍晚的时候,前方的路上出现了几根颀长的白色石柱,影子被午后倾斜的日光拖得很长。走近一看,原来又是丁丁人石像,和他们来时路上所见过的那些一模一样。日落之地将近,看着石人雕像再次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谢行吟低声和陆焚说说:“看起来这石像果真和日落之地有什么联系。”如果芬巴巴洞穴里得到的信息是真的,用来浇灌生命之花的“痛苦的灵魂”一定是要害人才能得到的。那位贵族不愿害人,因而放弃了生命果。但在场的其他人愿不愿意害人可就说不准了。为了以防万一,谢行吟留了一手,除陆焚和老梁以外的人都对此毫不知情。认识楔形文字的人少之又少,在场也不太可能有其他人能读懂了,所以在这次任务里谢行吟有着绝对的优势。众人在石像下休息整顿片刻,很快又继续往前。行至傍晚时分,远处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座岩石山丘。那山丘上竟然立满了那种石人雕像,大小长度和粗细不一,像雨后新长出来的蘑菇。在那座山丘的顶端,矗立着一个石头垒砌而成的神庙建筑。神庙被无数微笑的石像团团环绕着,看上去气氛莫名地庄严而有点诡异。这时太阳正在缓缓下落,乍一看就好像滑进了那山的后面。领路人走在最前方带路,抬头望着远处渐渐落下的太阳,神情肃穆地感叹说:“日落之地就要到了。”翻过那座山,他们马上就要找到传说中的日落之地了。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惦念着那仙药,一时间都亢奋起来,争先恐后地纷纷冲着那山丘跑过去。那横在面前的山丘并不算高,但是纯岩石构成的山体坡度有点陡,只能手脚并用以攀岩的方式爬得上去。李铁峰走在最前面,第一个爬上山顶。等他站起来之后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沉稳如他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众人都纷纷爬上了山丘,往被山挡住的另一侧往下看去,皆是眼前一亮。谁都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翻过山丘,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处云雾缭绕的大裂谷。巨大的裂缝盘踞在大地中央,像是被上帝用石斧大力劈开了,深深的裂谷往两侧蔓延至看不见的天际。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大裂谷,一时间都被眼前这副壮阔的自然景观震撼了,光顾着惊叹,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回过神来,一拍脑袋说:“完了完了,这峡谷这么深,连座桥都没有我们该怎么过去?”那裂谷极宽,站在这边甚至看不清对面的岩壁,更别说到对面去了。就在他们抓耳挠腮的时候,领路人开口了。“不用过去,已经到地方了。”众人抬头,只见领路人站在山顶的最高处,屈膝朝着峡谷的方向跪下来。鹅黄的阳光罩在他的肩上,领路人郑重地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手心朝上摊开,对着日落的方向行几个了很奇怪的大礼。等他重新整理了衣袖站起来后,郑重地告诉其他人:“日落之地就在你们眼前。”此时夕阳已经沉坠大半,只剩最后一抹红光。他们站在山丘上,视线被峡谷里缭绕的云雾遮蔽着,看起来太阳就好像真的藏进了深深的峡谷里。果然是日落之地。“你是说我们要到这峡谷下面去?”有人犹豫了。大家站在那大裂谷边缘,纷纷好奇地低头往下看去,随后又纷纷腿脚发软地后退。那峡谷实在太深了,摔下去肯定是死无全尸,光是站在这边上往下看都觉得腿脚发抖。谢行吟也低头往下看去,只见峡谷里云雾缭绕的,完全看不见浓云密布的谷底有什么。侯老板好像有点恐高,自己独自背着手和兰蕙一起站在远处,让保镖捡了块石头扔下去,石头瞬间就被云层吞没不见了。他仍然不死心,又拿了块更大的石块丢下去。那大石块急速下坠很快变成了一个极微小小点,再次被云层悄无声息地吞没了,连一丁点落地的声响都听不见。众人站在峡谷边缘面面相觑,没人能摸得清这山谷底下有多深,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深不可测的无底洞。“嘶,老谢,这有多深啊?连云都有了!”老梁双手扶着眼镜低头往下看,对着谷底的云雾奇观啧啧称奇。“说不好,可能有上千米深了。”“上千米?”老梁瞠目结舌。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哈利法塔也就八百多米。上千米的高度相当于三四百层的高楼,这要是摔下去能摔出一个大坑,估计骨头都得碎成粉末。 第71章 “没翻译错吧?”有人忍不住问。谢行吟说:“没有。”文字的字面意思很清晰, 抽象的是谜语本身。侯老板是个老奸巨猾的生意人, 总觉得谢行吟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实话告诉他们。于是,趁着其他人走开的时候, 侯老板笑呵呵地凑过来递了一支烟套近乎。“小谢兄弟有什么头绪吗?”谢行吟不抽烟, 摆手没接, 侯老板便转而递给他身侧的陆焚,后者接下了。这谜语太奇怪了,既然谢行吟一个人捉摸不透, 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来想。“其实所谓的‘神明的花园’也好,日落之地也好, 伊甸园也好,这些名字毋庸置疑都指代着同一个地方——也就是我们要去的这峡谷底下。”谢行吟说。“……而通往‘神明花园’的天阶, 想必指的也就是通往谷底的路。”“这个谜语就像是在说, 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我们在找的这条路就会出现。”侯老板点头称是:“小谢兄弟这么说不错, 所以现在我们急于想要知道的,就是 ‘石人相遇之时’是什么时候。”这个谜语和他们目前的境遇息息相关, “石人”很好理解, 显然指的是这些石像。但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些互不接触的石像才会相遇?“快看看,石像上有没有藏什么机关?”侯老板说。他的保镖马上动手去推那些石像。这些高大的石像一个起码有好几吨重, 底座和地面牢牢固定在一起,就像是天然生长在这里的。无论使用什么手法,石像纹丝不动。除非用暴力方式,否则没办法把放到一起。“完全推不动,除非把它砸了。”谢行吟摇头。暴力拆卸肯定是不行的,这个“石人相遇之时”肯定有什么特指的意义,把石像拆下来强行摆放到一起明显是牛头不对马嘴。其他人都在大殿里找机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摸来摸去。大家把每一根石像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遍,老梁还试着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石像眼睛的洞洞猛戳,还是一无所获。谢行吟没动,站在原地抬起头看那些石像。没头没脑地就上去一通乱摸,可能答案就在眼前也看不出来。“再想想,到底什么时候石人会相遇?”谢行吟的本来是想让大家一起出主意的,但是大家想来想去都没找到什么靠谱的点子。夜色浓郁,淡淡的星月光辉下,那些石像们笑得愈发阴森了。侯老板咽了咽口水:“这些石像长得这么邪门,不会需要什么活人祭祀才能启动吧?”大家一听,都有点害怕,不自觉的离那些东西远了一点。受到侯老板启发,其他人也都开始天花乱坠地猜测了。什么石人的位置对应天上的星象,什么石人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会偷偷移动……各种说法五花八门,玄之又玄。甚至还有人开始列方程计算这些石人和地面倾角之间的关系。“这些人怎么比我还迷信。”老梁被抢了生意,嘀咕说。讨论完以后,众人依然是一头雾水,又到神庙外去搜索了一阵。神庙外的石像都立得端端正正,比里面的石像要高大,也更难爬。可是好不容易爬到顶上,他们却发现外面的石像上没有任何提示。“算了,都下来吧。”李铁峰看了一眼幽暗的天空:“来两个人跟我去捡点灌木生火,我们今晚先在这神庙里凑合一晚。”—岩石山丘下有一大片荒地,长满了灌木。很快,李铁峰他们抱着一大堆枯枝回来了。枯枝被整齐地堆放在殿外的石阶下,李铁峰用火石打出火星引燃,篝火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光轰然照亮了这所不知在此屹立了几千年的神庙。“留一个人守夜,剩下的人都去休息吧。”前几日大家在沙漠里风餐露宿,只能靠帐篷露营。现在有了神庙遮风挡雨,纷纷把遮风布都布铺在地上当垫子睡。大殿里那些石像潜藏在阴暗中,表情诡异,看着实在令人不舒服。老梁犹豫片刻,抱着行李想到外面去睡,但是一只脚踏出庙门才想起来外面的石像更多,只好又折了回来,挑了个大殿外侧的角落睡下。带来的干粮差不多都吃完了,大家忍着饥饿睡去,祈祷着明天就能到日落之地,找到食物。谢行吟不知道是因为饿还是因为有心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睁开眼睛盯着庙顶看。神庙门外,被微风吹动的火苗闪烁跳动着,光影打在那些石像上,仿佛表情在细微地变动着。谢行吟偏头,看见陆焚闭着眼睛躺在他身侧,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于是谢行吟悄无声息地掀开盖在身上的布,绕过横七竖八睡了满地的人,走出了神庙。守夜的人躺在角落里,打着轻微的呼噜。谢行吟看了一眼,没叫醒他,自己在最低一级石阶上坐了下来。眼前的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谢行吟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一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用树枝在泥地上写写画画。石人相遇之时,到底是什么意思。要是今晚想不出来,他恐怕就睡不着觉了。茫茫荒漠之上的夜空幽蓝如洗,勾勒着点点银白星光。这是属于五千多年前的璀璨星空,现代城市中已经很难看见这样的夜景了。 第73章 只有在一天之中太阳最烈温度最高的某个时段内,峡谷中的云雾散去,通往谷底的石阶也就显露了出来。“走吧走吧!”看见石阶出现, 所有人都神情激动,眉眼中满溢着兴奋之情。经过一路的艰难波折, 通往日落之地的路终于就在他们眼前了, 怎么可能不激动。李铁峰卷起了袖口,把裤带鞋带勒紧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现在就下去。峡谷里的雾气很快还会再起来, 等大雾一起来我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其他人跟着他纷纷行动起来, 折回到神庙里收拾随身行李。通向谷底的石阶非常陡峭艰险,且他们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长。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减轻负重。“留下两组帐篷支架, 其余的全扔了吧。遮风布占不了多少重量和体积,可以多带上一点。”李铁峰指挥说:“火石之类的重要物品都贴身放置好,千万不要弄丢了。你们再看看还有什么可以扔的, 没必要的东西就都扔了。”众人分拣了物品,轻装上阵, 把不需要的重物都丢在了神庙里, 只带着必须物品重新回到了峡谷边。领路人慢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他这一路上陪着众人穿过沙漠,现在送他们走到峡谷边缘, 却说不跟下去了。领路人说:“日落之地已经到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最早带着仙草回来的人会拿到应属于你们的奖励。”“拿了仙药回到这里就行了, 不需要返程?”不用再穿越一次炎热的沙漠,老梁看起来挺高兴。“别急着高兴,我们还不知道这峡谷下面有什么呢。”李铁峰望着幽深的谷底, 神情凝重。下去的时候是八个人,也不知道等回来的时候还能剩下几个活人。领路人兜着手站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忽然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小心,伊甸园里住着魔鬼。”“……?”其他人面面相觑。“魔鬼?”可是不等其他人追问,领路人就匆忙转身离开,跑到神庙那边去了,似乎对这峡谷避之不及。“算了算了,那老头总是这么神神叨叨的。我们快点下去,等真的遇到魔鬼了再说吧。”眼看着仙药就在这下面,侯老板简直等不及了。看着领路人匆忙离去的背影,谢行吟心疑惑。领路人明明对日落之地表现出了相当的敬畏,又是跪又是拜的,可现在却不肯跟他们一起下去了。这其中缘由,极有可能就是伊甸园里住着的“魔鬼”。他们此前在芬巴巴洞穴里发现的记载中,那位贵族也有提到过“魔鬼”。虽然没有具体说明它是什么东西,但想必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东西,贵族说他们的队伍死伤惨重,最后用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才活了下来。时间紧迫,大家不愿意再耽搁了,开始行动起来准备先到石台上去。连通天阶的石台距离他们只有两三米远。如果是平地,直接跳下去也没问题。可眼前的石台太过狭窄,长度大约有十几米,突出崖壁的宽度却只有一米左右。光是站在上面看着都觉得心惊肉跳,一不小心就会摔到万丈深渊里去。谁都不敢直接往下跳,于是他们拿出了遮风布,紧紧地拧作了一团,将两块遮风布栓在一起接成了一股绳子。李铁峰试了试那绳子的牢固程度,觉得没问题了就说:“……你们在上面拉着绳子,我先下去探探路。”上面的几人合力拉住绳子,李铁峰把绳子在小臂上绕了两圈,然后慢慢退到峡谷边缘。他背对着峡谷,一手攀着岩壁,一手拽着绳子,脚踩着崖壁慢慢往下。崖壁上的岩石常年被雾气环绕着,长了不少光滑的青苔,才上去容易打滑,有点难落脚。两三米的高度,李铁峰小心翼翼地足足爬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完成。看着他终于顺利落在了石台上,大家都松了口气,打算换下一个人。“下一个谁来——?”然而李铁峰下去以后不知道看到什么了,一站起来就猛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半步差点就一脚踩空了。碎石块哗啦啦地坠落,掉进浓密的云层中消失了,好在李铁峰反应不慢,及时调整了重心重新站稳了。上面的人不清楚为什么会突发状况,都跟着心一紧:“怎么了?!”片刻后,底下传来李铁峰的回应:“没事,这里有几具干尸,下来的时候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着了……”在座的基本都不是新手了,尸体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几具干尸本来算不上什么,但毫无防备地乍一下和他们脸贴着脸,还是挺吓人的。大家商量了一下,很快依然按照原计划,一个接一个地下那到石台上去。李铁峰在下面指挥,其余的人依次往下。侯老板最重,他先下,剩下六个人合力拉着他。等侯老板一落地,他的情人兰蕙还有他们带来的保镖也紧随其后。再是第一晚死去那个守夜人的新手同伴,然后是老梁。眼看着六个人都已经顺利地下到了石台上,谢行吟拽了拽那条绳子,回头问陆焚:“我先下去的话,你怎么办?”如果谢行吟走了,等陆焚下来的时候就没人帮他拉绳子了。……要不让领路人帮忙拉着?谢行吟看向领路人离开的方向,正要说点什么,陆焚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拍拍他的肩让他放心。“哥哥放心下去就是了。”谢行吟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迟疑片刻后没再多问,毕竟陆少爷的身手比他强多了。 第75章 这天阶比他想象得还要难走, 建造者采用了类似于栈道打桩的方式,先在悬崖峭壁上打一个洞,然后把方形石阶嵌进去。单块石板的长度在一米左右, 宽度大约半米,它们一半被插在岩壁内部,另一半在岩壁外作为作为阶梯, 每隔一段距离就嵌有一块石板作为落脚点,相互之间的距离和落差也是半米。在那个科技水平约等于零的年代, 古人竟然用自己的智慧征服了这悬崖峭壁。这种话方法既减缓了台阶的坡度, 又节省了材料,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体验不好——一低头就能看见白茫茫的谷底, 死神站在你家门口的感觉实在是过于刺激了。谢行吟想起某些旅游景区的天阶经常打出什么“中国最长”“亚洲最陡”的噱头,可是和眼前这真正的天阶比起来, 那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大家光是看着这天阶都有点腿脚发软, 但是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没办法,众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出于安全考虑, 所有人在前进时都相互保持着一个台阶的距离,尽可能分散开来行走,以免两人同时踏上一个石阶,使石阶承重过度。李铁峰打头,剩下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上了台阶。老梁看着面前那狭窄的石阶,悄悄回头对谢行吟说:“不用怕,老谢。反正我们这里侯老板最重,有他在前面当小白鼠,我们应该、应该挺安全的……”他这话不知道是用来安慰谢行吟还是安慰他自己的。“行了,注意脚下。走慢一点不会有事的。”谢行吟虽然没得恐高症,但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心里也止不住有点闷得慌。那种不踏实的感觉就像是心脏被掏空了一块。和恐怖谷效应的原理类似,人站在高处时会生理性地产生害怕的情绪。恐惧感轻重不一,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这种本能产生的恐惧可以促使人们远离坠落的危险。不过他们现在有任务在身,非但不能远离,还必须负重前行。这份恐惧感也就由警示变成了负担。谢行吟刚安慰了老梁两句,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被什么东西勒住了。低头一看,原来陆焚正贴在他背后,双手悄无声息地环过了谢行吟的腰,把一根绳子套在了他身上。谢行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看着陆焚动作迅速,修长的十指干脆利落地舞动着,在他腰间打了个漂亮的死结。紧接着,陆焚又把另一端缠在了他自己腰上,也牢牢打了个结。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人就被死死地绑在了一起,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谢行吟忽然被他绑住了,莫名地看着陆焚,叫了他一声:“陆焚?”“……哥哥放松一点,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掉下去。”陆焚言简意赅地说着,拔出那柄军刀将多余的部分切断了。那条绳子长度足够,挂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并不会影响活动。谢行吟低头检查了一下被他缠在自己腰间的绳子,绳结看上去相当的牢固。虽然陆焚没有明说,谢行吟也知道他用意了。他们两个人像这样紧紧拴在一起,如果其中一个不小心滑倒,另一个可以拉住他,不至于直接从悬崖上坠落。“你就不怕我们两个人会一起掉下去,适得其反吗?”谢行吟尽可能放松地笑笑。“不会。”陆焚冲他眨眨眼,也不知道那信心从何而来,是对他的还是对自己的。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知怎么的,谢行吟莫名有点轻松。他们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四体不勤的人,只要不同时滑倒,拉住对方的力气还是有的。“……谢谢。”无论怎么说,谢行吟知道陆焚的身手比自己强,愿意和他绑一块儿基本属于主动扶贫了。谢行吟挺感激他的好意。前面的老梁已经哆哆嗦嗦走上了石阶,谢行吟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他腰间拴着的那根绳子连着陆焚,就好像攀岩时系的安全绳一样,同时在他生理和心里上两方面提供了一层安全保障。沿途石阶陡峭,呈45度倾角向下,那些台阶相互之间的高度落差足有半米,一级的跨度能抵得上普通台阶的三级。走在上面与说是在走台阶,不如说更像是走梅花桩,每一步的下脚都得小心翼翼,以免不慎坠入万丈深渊。纵使看不清这天阶究竟有多长,谢行吟知道这山谷的深度绝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摔成肉泥。影视剧里经常有坠入深渊恰好掉进水中活下来的桥段,但是现实中是根本不可能的。先不说水够不够深,里面有没有礁石,光是从数百米高空坠落,人体拍在水面上承受的瞬时压力和拍在水泥地上没什么区别。总而言之,要是掉下去,很快就可以去阎罗殿门口排队了。一行人在万丈悬崖之上攀爬,就像古丝绸之路纪录片里那些在峭壁之间穿行的人一样。甚至他们所处的位置还要高,脚下的石阶还要陡。这天阶建造的年代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想必曾经这附近也有过繁华热闹的村落,后来渐渐没落了,变成了荒无人烟的沙地,台阶也没人定期保修了。偶尔有些石阶微微松动了,踩上去摇摇欲坠,并不是很牢固。谢行吟用手扶着内侧的岩壁,遇到险峻的地方,就把刀插到侧边的岩壁里,以此维持平衡。他目不斜视,只盯着眼前的路,尽量不去看脚下的云层。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行。渐渐的,峡谷里的大雾重新升腾了起来,四周都变成了白蒙蒙的一片,能见度显著降低,两个台阶以外的东西就看不见了。石阶狭窄,所有人都只能紧贴着岩壁行走,恨不得像壁虎一样黏在上面。有时候崖壁的岩石凹凸不平,石阶的位置也跟着忽左忽右,走起来异常艰辛。前面的老梁每次遇到松动的石阶,就咽着口水念叨什么阿弥陀佛,然后哭爹喊娘地狠心跨过去。如他所说,侯老板最重,走在石阶上也就最害怕,空旷的峡谷里回声嘹亮,屁滚尿流地叫了一声,整个峡谷方圆百里都回荡起来。“还好不是在爬雪山,要不然按他这个叫法立马就雪崩了,把咱们都埋底下。”老梁抱怨说。谢行吟笑笑,攀着崖壁抬头看了一眼红云遍布的天空。峡谷里缭绕的云雾被夕阳染红了。他们足足走了有三个小时,这天阶竟然还没走到头。此时大家已经进入了云层最厚重的地方,四周能见度极低,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谢行吟再抬头时,已经看不见走在前面的老梁了。浓浓白雾里只有一个黑糊糊的轮廓,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第77章 谢行吟看过不少关于丛林探险的电影和纪录片,但是亲身进原始丛林是第一次,并且还是在装备极其简陋、物资极端匮乏的情形之下。李铁峰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经历,皱起了那对浓黑的眉毛说。“热带丛林里的水和食物都不会缺,但是毒虫毒蛇特别多,还会传播各种急性传染病。”通常探险队进丛林都会带上驱虫剂,可惜他们现在没那条件。“你们尽量把衣服扣子都扣上吧,穿短袖的把防水布拿出来遮一遮裸露的部位。”侯老板穿着一身成功人士标配,衬衫衣摆塞在黑西裤皮带里。刚才爬天阶的动作太大,他衬衫最下面的两颗纽扣崩开了,听李铁峰这么一说,侯老板就挺着个啤酒肚努力地想把它们扣上。兰蕙看他扣得有些吃力,就想上前去帮他,可是忽然间不知看见了什么东西,对着侯老板背后慌乱喊叫起来:“谁在那里!!”其他人顿时警觉起来,纷纷往后看去——只见树丛后面果然藏着一张怪笑的人脸,正冷不丁地暗中窥视着他们。侯老板吓得一屁股从石头上摔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保镖几乎是瞬间就开枪了。他手里那把mk23威力很足,子弹出膛后“砰”地一声响——好像不是打到了活物身上,而是打在了什么硬物上。树丛后的那张脸顿时消失不见了。“这人怎么瞎开枪啊。”老梁小声抱怨道,“万一是个活人怎么办……”“这里除了我们,怎么可能还有活人。”“怎么办,过去看看?”众人商量着,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把武器攥紧在手里,兵分两路悄悄地往那树丛后面摸过去。他们走近以后,拨开那片树丛一看,吊着的一口气霎时间又松了下来。树丛后面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座倒在地上的小石像,脑袋已经被mk23打碎了大半。“……是谁把石人放在这里的,吓老子一跳。”侯老板用胖手拍着胸口顺气。峡谷里竟然也有这么多石像。谢行吟蹲下身检查了那座石像,造型和之前看到的无异,几乎和人等高。“那边还有!”不知是谁高声说道。只见密林深处还有立着的石像,都挂着诡异的笑容,躲在远近不一的树丛后悄悄看着他们。其他人看了都觉得瘆的慌,想离它们远一点。可谢行吟却说:“跟着石像走,石像可能是用来指路的。”他们根据石像的指引找到了天阶,或许现在也能跟着石像找到长生不老药。峡谷里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苍天古树,谁也不知道他们应该去哪里找仙药。商议之后,大家一致同意跟着石像走试试。这片峡谷里终年云雾缭绕,无人打搅,长满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树,枝桠间挂着大大小小的蛛网。林间的地上落满了枯枝败叶,脚踩上去发出一阵破碎的“咔咔”声,躲在叶子下面的蜘蛛四散而逃。谢行吟讨厌虫子,于是找了块防水布蒙在脑袋上。除了各种毒虫,丛林里还生长着大量杂草灌木,有些足足有齐膝高,荆棘倒刺生长其间,一不留神裤子就会被划出一道口子。李铁峰在最前面打头,他手里拿着把一臂长的刀,把沿路的荆棘枝桠劈开,为后面的人清理出一条道来。众人跟着石像指引,一路穿越丛林,艰难跋涉。大约走了半个钟头,谢行吟耳边听到了水声。是那条河。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草木逐渐稀疏,露出一片较为平坦的土地,缓缓流淌而过的河水深不见底。众人在沙漠里连着喝了好多天露水,眼看着面前出现了一条河,眼神都变得亢奋起来,纷纷冲到河边喝了个痛快。“这水好凉啊!”侯老板和兰蕙都蹲在河边,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泼。他们那保镖倒是很沉得住气,在不远处站着,只是看着他们喝。时至午后,谢行吟也感觉口干舌燥。他从行囊里找出了空水壶,正要去河边盛水,却被陆焚拦住了。陆焚瞥了一眼河边喝水的众人,把自己的水壶塞进了谢行吟怀中。“哥哥先喝这个吧。”那水壶里还有一小半的水。谢行吟听了他的话,就先喝壶里的水解渴,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喝过了水以后,谢行吟仔细地观察了那条河。越是观察,就越能感觉到它的不寻常。河水非常深,深不见底,往下只能看见一片混沌的黑暗,完全看不见河床是什么样子的。谢行吟心想,怪不得陆焚这么的谨慎。这里的动植物都靠这条河灌溉滋养,河水虽然不见得有毒,但谁知道浸过什么东西,能少喝还是少喝一点好。众人喝过了水,准备继续赶路。他们循着石像来到了河边,可是线索到这里就断了。李铁峰问:“没有石像了,接下来我们要往哪边走?” 第79章 看他说得恳切,大家相视一眼。“不、不会有野人吧?”老梁嘀咕了一句。“这种荒郊野岭的鬼地方, 说不准真的有野人。”“但是野人追着他干什么?”“废话,你没看过电影吗!当然是要抓回去绑起来烤了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人的恐慌情绪感染了,都忍不住离那森林远了一点。谢行吟手电筒往森林外围照了照,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你刚才听见有几个人说话?”他问。“就一个。”就一个人,那他们应该能对付。如果不过去看一眼,他们今晚别想安心睡了。谢行吟对陆焚使了个眼色,询问他的意见,后者会意点头。有陆焚在,收拾个把野人应该不是问题。两人一起往那片林子里走去。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都跟了过来。森林被浓浓的黑暗和雾气笼罩着,幽暗可怖得像魔鬼的巢穴。遮天蔽日的巨树化作了高大的黑影,把月光挡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泄不出来。一行人举着火把,壮着胆在漆黑的森林里前行,这一幕活脱脱像是恐怖片里的场景。火把的光芒驱赶着黑暗,众人行走在这幽暗的林间,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夜晚“呼呼”的风声,还有脚下踩到枯枝落叶的“咔嚓”声。他们就这样小心翼翼地一直往前走了几分钟,什么也没发现。森林里除了风声和鸟叫声,一片沉寂。见状,老梁挺直了腰杆,问那新人:“小兄弟,哪儿有野人啊,你是不是听错了?”“不、不可能,我真的听见了……”那人直摇头,似乎从进这森林起,浑身紧绷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他哆嗦得很厉害,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谢行吟觉得这事实在有些蹊跷。如果真的有野人,怎么他们一来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这一路走来,半点可疑的痕迹都没发现,别说野人了,连脚印都没有一个。谢行吟原本还想跟那新人核实一下他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太紧张了,什么都说不清楚,只好作罢。老梁悄悄问谢行吟:“会不会又是那些圣甲虫在装神弄鬼?”谢行吟摇头:“甲虫不会说话。”众人在原地停了下来。陆焚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些漆黑巨大的树冠还有张牙舞爪的树枝。古树枝叶茂密,看不清树上有什么东西。“算了,森林里不安全。先回营地吧。”—虽然没有找到任何野人的踪迹,大家还是被这件事弄得心里毛躁躁。森林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他们先在水边生火过夜,等天亮了再做打算。李铁峰坐在外面守夜,在其他人进帐篷休息前叮嘱他们:“半夜别随便跑出去,要解手的也尽量忍一忍,小心野人把你们抓去烤了吃。”四下一片寂静,河水潺潺地流淌而过。谢行吟独自在帐篷里坐着,小心翼翼地卷起了左袖口,露出一截白净细瘦的手腕和小臂。丛林里遍布着的荆棘,刚才夜里看不清楚,一不留神蹭到了哪里,袖口被倒刺剐花了不少,手臂上也留下了几道凌乱的粉红色的印痕。谢行吟仔细检查了一下,还好没有破皮流血。丛林里不少植物的刺都有毒,万一蹭破皮那就棘手了。他正要把袖口拉下来的时候,陆焚手里拿着两个水壶,掀开帘布进来了。他一眼就看见了谢行吟那白得晃眼的一截胳膊,还有上面横七竖八的刮痕。陆焚把水壶放下,在他面前蹲下来,不由分说地捉住了谢行吟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小臂拉到自己眼前。“怎么弄的?”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着,此时凑得极近。谢行吟微微抬眼,眼前是陆焚的脸,挺直漂亮的鼻梁和浓黑的睫毛都清晰可见。“没事,刚才蹭到了一下。”谢行吟看他有点紧张,安慰他说,“我就是这样的体质,随便一捏就容易留下印痕,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陆焚看了两眼,果真没什么大碍,终于舍得松开他的手腕了。谢行吟的皮肤很白,刚才手腕被他捏过的地方果然有了一点浅粉色的痕迹,看起来有些暧昧不清。“谢——”两人一愣,扭头就看见了目瞪口呆的老梁,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外边探了一个头进来的。陆焚原本是蹲着的,从他的角度看,却像是坐在谢行吟腿上,两个人几乎鼻尖都要贴到一起了。帐篷里面的两人懵逼地看向老梁,老梁也一愣,然后扭头就同手同脚地往外走。“我什么都没看见……”被老梁重新放下来的帘帐晃了晃,不动了。谢行吟眨了眨眼,迟疑道:“他怎么了?”“谁知道。”陆焚无畏地耸了下肩,把刚才带进来的水壶递给谢行吟。“哥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喝这里的水。”谢行吟接过水壶。看得出来,陆焚行事风格相当谨慎。其他人大多下午就喝过了河水,现在半天过去了,那些人都没事,陆焚才去接水。 第81章 陆焚眼中流露出一点得意,把自己刚才捉住的东西给他看。只见他手里拎着一只鸟, 通体漆黑,只有嘴和眼睛周围是黄色的, 体型中等, 看起来有点像乌鸦。“树上全是这种鸟。”陆焚说。他微微一用力,那只鸟就怪声大叫起来。……这鸟叫声好像有点耳熟。谢行吟眯起眼睛,仔细分辨后发现, 这可不就是他之前听到的说话声吗!“是它!”谢行吟恍然大悟。陆焚说:“没错,这种鸟像鹦鹉一样,可以模仿它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所以森林里根本没有野人,说话的声音就是鸟发出来的。……不,不对。根据之前发现的雕像,谢行吟确定这里曾经是有人的,可能是神明花园的守卫者。但是千百年过去,那些人早已经死光了。这些鸟学会了他们的语言,一代传一代,时至今日依然在这里吓唬着擅闯神明花园的人。—谢行吟和陆焚一起回到营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醒了。“老谢,陆哥?”一早起来发现这两个人都不见了,老梁急的团团转。“哎呦喂,你们跑哪儿去了,大半夜的钻小树林里干什么!”“……”谢行吟好像听见有人憋不住偷笑,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睛。陆焚把刚才在树林里的发现告诉了其他人,大家终于放下了心来。“怪不得,原来是鸟啊。”他们吃了好多天干粮,嘴唇都快起泡了,这会儿盯着陆焚手里的这只大乌鸦直流口水。“我们把它烤了吃吧,烤鸟肉应该不错。”那个新手馋得不行了,第一个提议说。老梁和侯老板他们一听,也纷纷附和起来。好久没吃肉了,他们想换换口味,尝个鲜。然而那只鸟很通人性,似乎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忽然尖声怪叫起来,口出人言。“#%&@*……!”大家看着这么一只会说人话的鸟,忽然又感觉吃不下嘴了。陆焚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们一眼:“这种鸟是吃腐肉的,不好吃。”吃腐肉的鸟,鬼知道它们有没有吃过死人肉。众人一听,都有些倒胃口,这才作罢。“那这鸟呢?”那新人还是有些不甘心。“放回去吧。”谢行吟说。这些动物都有些邪门,能不杀最好还是别杀。陆焚说过,树上还有不少像这样的鸟,弄死了一只,谁知道其他的同伴会不会来寻仇。其他人也觉得他说的有理,就把那鸟放归山林。—一大早,众人重新背好了行李帐篷,继续沿着河逆行而上。明明是白天,山谷里却云雾浓重,光线昏暗。河里有现成的水,他们不愁吃喝,行进速度快了不少。森林里能吃的东西挺多,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一些果树,鲜红饱满的果子把树枝都压垂了。树底的背阴处还长着大量的蘑菇,形态各不相同。据说颜色鲜艳的蘑菇都有毒,颜色朴素的大多可以吃。他们偶尔也会找到一些浅棕色或者白色的蘑菇,菌盖肥硕,炖汤一定很鲜美。可惜谁也说不准到底有没有毒,没敢打它们的主意。越往前走,谢行吟越发清晰地意识到,这片裂谷呈“〈〉”形——中间宽,两头窄。他们从峡谷中部最宽的地方出发,循着河流往边沿走去。越是深入,峡谷就越窄。两端岩壁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就只剩下了数百米宽度。峡谷从开阔变得逐渐狭窄,谢行吟越发确定它是有尽头的了。——想必他们要找的东西,也就在这峡谷的尽头。大家走着走着,前方似乎有了什么发现。在前面带路的人忽然停下了脚步。谢行吟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事,没留神差点撞到陆焚身上,这才回过了神来。 第83章 这蛋是他刚才在河边捡到的,比普通鸟蛋大了不少,轮廓也更狭长一些,看着更像是鹅蛋。他已经将近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绿。上午就是他第一个提出要把那乌鸦烤了吃的,但陆焚说那鸟食腐肉之后他就怂得没敢。现在老天爷怜悯他,让他在河边捡到一个鸟蛋,终于可以偷偷填一填肚子了。鸟蛋只有这么小小一个,他可不想再让其他人分一杯羹,便偷摸藏了起来,等一个人的时候再吃。那人搓了搓手,把那大鸟蛋放在了篝火里旁边,隔着火慢烤。看着火舌轻轻地舔舐着那枚蛋,明明应该是温暖的,可他恍然间却感觉到后脖子有点冷。好像有一阵阴风贴着他的脊背吹过。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四处看了看,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样。大概是太饿了,所以觉得冷。吃点东西就好了。他眼神贪婪地盯着那枚鸟蛋。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就可以吃了……“滴答。”忽然间,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他脖子上。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脖子,抬头一看,只看见一片黑漆漆的树冠。他疑惑地把沾着液体的手拿到眼前来,是透明无色的,好像是水。奇怪,树上怎么会突然滴水了。他把手凑近了一些,吸了吸鼻子,隐约好像嗅到了一点腥臭的味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这时候,放在篝火上烤着的那个蛋忽然有了动静。他连忙扑过去看,只见那蛋壳“咔咔”作响了一阵,竟然咔嚓裂开了一条缝。蛋裂开了,这应该是熟了吧。他饿得厉害,也顾不得蛋壳烫手了,流着口水把那枚蛋捡起来捧在手里,对着它吹了吹。“咔嚓”一声,那条缝裂得更大了。他往里面瞥了一眼,看见的却不是预想中白色的蛋白,而是什么黑色的东西。那人一愣。他总不至于是捡着了个皮蛋吧?……不对,怪了!这个蛋…这个蛋里怎么好像在动?!等他终于意识到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了。那人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蛋裂开了一个口子,随后一条黑白相间的细长条从那缝隙里滑了出来,糊了他一手腥臭的粘液。——蛇,是蛇!那根本不是什么鸟蛋,而是个蛇蛋!那小蛇花纹鲜明,一看就有剧毒,那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那枚蛇蛋往远处甩开了去。蛋壳和小蛇一起落在了草丛里,滚了两下,看不见了。他拔腿就想跑,可是两条腿止不住发软,刚跑了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绊倒在了地上。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头顶是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爬过了满地的杂草和枯枝……—“救命——”“救命啊救命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当谢行吟被求救声惊醒,掀开帘帐冲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新人痛苦地趴在地上,下半身隐在黑暗中。“救命!救命!救救我!”他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他,正把他往黑暗的河边拖过去。那人拼命地挣扎,十指奋力地抠住地上的草皮,奈何拖着他的东西力气极大,大片草皮被连根拔起,仍然没能阻挡那股力量。很快,那人的身影一晃,湮灭在了黑暗中。谢行吟看不清他身后究竟有什么东西,只觉得那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滚动着。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纷纷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但是一看见外面的场景都傻了眼。刚才那人一旦被拖进了水里,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谢行吟攥住腰间的刀拔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动一步就被陆焚拦住了。“哥哥!退后!”第35章 篝火陆焚一个晃身挡到了他面前,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这让谢行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冰冷的寒意丝丝缕缕从黑暗中散溢出来,几乎要把人冻僵了。“操, 到底是什么东西……”侯老板的声音微微发颤。 第85章 谢行吟盯着窸窸窣窣扭动的蛇群,浑身冒冷汗,感觉密集恐惧症要发作了。四面八方全是毒蛇,甚至还有一条从树上垂下来,差点搭在他肩膀上。乍一下对上了不怀好意的狭长蛇瞳,那双蛇瞳在暗中闪着诡谲的绿光,仰着头做出攻击的姿态——但它还没来得及付诸实现,就被陆焚狠狠一把拍死了。那条蛇掉在地上,脑袋开了花,丑陋的蛇身还在扭动着。谢行吟强忍着剧烈的反胃感把它踢开。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这些蛇是魔鬼撒旦的化身,果然不假。谢行吟决定收回关于魔鬼不如本土鬼恐怖的言论。怪不得领路人那贼老头死活不肯下来了,要知道这下面有这么多蛇,他也不想下来。谢行吟脑海中浮现出了领路人那神神秘秘的表情。伊甸园里住着魔鬼……领路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告诉他们遇到魔鬼时该如何脱险。早知道会弄成这样,说什么也得抓着他多拷问几句了。但是现在后悔也完了,只能另想他法。谢行吟脑想起了石壁上的记载,关于遇到魔鬼后是如何脱险的,那位贵族只说了一句话。遇到魔鬼的时候不要眨眼。眨眼。谢行吟如梦初醒,忽然大喊道:“所有人都不要眨眼!”其他人听了,皆是一愣。“为什么不能眨眼?”“照做就是了。”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眨眼和摆脱困境有什么关系。甚至连谢行吟自己也没搞明白不要眨眼是怎么回事,但眼下情况危急,无论这方法靠不靠谱,只能暂且试试。于是众人都照做了。当他们所有人都停止眨眼的时候,蛇群的进攻速度果然慢了下来。谢行吟发现,明明自己就站在它们面前,但离得最近的几条蛇都迟疑地扭过了脑袋,四处张望,就好像凭空失去了目标。果然是这样,谢行吟眼前一亮。当他们不眨眼的时候,这些蛇就像暴盲了似的看不见他们。看起来它们不是通过视觉和嗅觉定位,而是通过“眨眼”来判断他们位置的。人们常用“放电”来形容勾人的眼神,其实不假。有时候别人在看着你的时候,哪怕你没看见,有时也能感觉到。这是因为人体在眨眼的瞬间可以释放大约6毫伏的电流。这些蛇的感官比人类的感官更加敏锐,或许它们就是通过人眨眼时释放的生物电来判断他们的位置的。不过谢行吟觉得,还是应该确认一下,它们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方式来辩位。他悄悄地蹲下身,从地上摸了一块石头,猛地往远处扔了出去。石块撞上粗糙的树干,“砰”的一声响。没有蛇理会,它们依然还是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所以这些蛇没有视觉,也没有听觉。蛇群的进攻满了下来,众人刚缓了口气,但很快又出现了更为棘手的问题。眨眼是为了保持眼球湿润的,如果人超过一分钟不眨眼,眼球就干涩得厉害,毛细血管充血涨红,像是要爆掉了。大家坚持了一会儿,很快就撑不住了,侯老板满眼血丝,崩溃喊道:“不行啊!不眨眼撑不住啊!”“那就闭眼!”谢行吟喊道。说着,他立刻闭上了眼睛,往旁边退了一步。脚下有蛇涌动着往他刚才站的位置去了,但是没发现就站在一步之外的谢行吟。其他人都有些犹豫,闭上眼睛那就意味着他们就完全抓瞎了,怎么看怎么像是自杀行为。但是眼球干涩难忍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在危急关头,他们只好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寄希望于谢行吟说的方法有效。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沉静了片刻,没人出声。“嘿,管用啊。”老梁说,“真的没事了——哎呀妈呀妈呀!它爬到我脚背上了!”“你别动它,它没发现你。”谢行吟说。“乖乖啊,你爬快点……”老梁痛苦地倒吸着凉气,感觉到冰冷黏糊的蛇身慢慢地从他脚背上游走过去,这过程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小心点,不要踩到他们,闭着眼睛慢慢走到外面去。”谢行吟说。众人发现这方法有用,于是纷纷硬着头皮,摸黑往外走。营地外满地是蛇,众人犹犹豫豫不知道改如何落脚,生怕踩到了哪位蛇老爷,一生气回头给他们一口。“大家找准方向,往树林深处走。别往河边去,那是它们的老巢!”谢行吟闭着眼睛往前迈了一步,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地面上游走,缓缓蹭过他的脚脖子。那种冰凉黏糊的感觉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87章 谢行吟睁开眼,看见的是一片浓郁的黑暗。他们已经进入了密林深处,巨树的枝叶遮天蔽日,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失去了篝火照明,他们睁眼还是闭眼几乎没差别。谢行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知道他们已经离开营地很远了。四周静悄悄的,显然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的人走散了。陆焚说:“食物和行李都还在营地里,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等天亮以后蛇群散了再回去拿东西。”谢行吟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但是刚走了半步脚下一软,忽得跪了下去。陆焚眼疾手快把他捞了起来。“怎么了?”谢行吟没吭声,但是两个人都能感觉得到他的小臂在颤抖。刚才神经过于紧绷,谢行吟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伤口上,现在回过神来才觉得疼了。不仅疼,还浑身发冷。陆焚看他的表情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在谢行吟面前蹲了下来,把他背上。“那些植物的刺不像蛇毒那么致命,但还是有一点毒性的。陆焚说,“哥哥先别睡,跟我说几句话吧。”谢行吟也不知道那毒性到底有多强,生怕自己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就趴在陆焚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了天。他们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小陆了,于是谢行吟就问起了小陆的事。谢行吟趴在陆焚背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好像在笑。“他很喜欢你。”陆焚一本正经地说。谢行吟也跟着笑笑:“我也挺喜欢小陆的,他很像我弟弟。”“……上次听说过你父亲的事,原来你还有个弟弟?”陆焚好似不经意地问。谢行吟沉默了片刻。其实他和陆焚认识还不到半个月,但是眼下的氛围实在太好了,他把那些很少对其他人提及的事都和盘托出了。“我父亲叫谢昇,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陆焚点头:“知道,谢教授是‘通天塔计划’的总负责人。”谢行吟对他的回应并不感到意外。如果要评选出22世纪最著名的科学家,那毋庸置疑谢昇一定位列其中。谢行吟叹了口气说:“陆焚你年纪小,可能不记得了,就是二十年前那场全球能源危机的事。”那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所遇到过最严重的一场浩劫。地球资源耗尽,人类文明遭受到了灾难性地毁灭,生存空间被严重挤压,地球人口锐减80%。小玠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生下他的,并且很快就去世了。为了获取能源,拯救人类文明的命运,各国首脑联合签署了协议,启动了一个名为“通天塔”的秘密计划。——而谢行吟的父亲谢昇,就是当年“通天塔计划”的总负责人。在谢昇的指挥下,这项计划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奇迹般地解决了能源危急。不仅如此,人类还因此获得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使得社会的发展飞速跃进了数百年。“小玠的父亲是‘通天塔’计划的最先提出者。”谢行吟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但是通天塔计划几年后,他就死了,是自杀的。陆叔叔是个好人,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的父亲都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他们惺惺相惜,亲如兄弟。”“陆阿姨怀孕的时候,我爸就开玩笑说,如果生了女孩就跟我定娃娃亲,生了个男孩就给我当干弟弟……”“然后就有了小玠,小玠是个男孩。陆叔叔不在了以后,我爸把小玠带回了家,我们两个是一起长大的。”“再后来,审判日来了。他们就都不见了。”谢行吟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很郁闷。“……十年了,你还记得这么多?”谢行吟看不见陆焚的表情,也察觉不到他的情绪,靠在他背上摇了摇头:“快忘掉了。”提起这些往事,谢行吟的情绪波动并不大。这大概是某种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大脑会把过于痛苦无法承受的记忆删除。其实有很多事情谢行吟都想不起来了,他甚至不起来弟弟长什么样子,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拼凑,还有别人口中的讲述。他只知道小玠如果还在,应该也和陆焚差不多大了。—陆焚把背着的谢行吟放了下来,让他坐在了一棵大树下。他们已经离营地很远了,不用担心那些毒蛇。陆焚去附近捡了点柴火,生起篝火。谢行吟借着火光一看,裤腿已经刮花了一片,上面还沾着点细细的草叶。他裤子上被尖利的刺刺穿了一个小洞,晕染出了一片红褐色的血迹,已经快凝固了。果然不是蛇咬的。谢行吟如释重负。“那种植物的汁液能麻痹神经,古人有时候把它们当麻药使用。”陆焚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可能有点不舒服,但不会有生命危险。”谢行吟点头。这么点伤算不了什么,死不了就行。 第89章 谢行吟前倾了一点凑上去,一边喝水一边抬眼看着陆焚,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非要细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陆焚这个人太好了,好到和眼前糟糕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他这样年轻漂亮的人,如果不是在这种可怕的地方,他一定会过上很好的生活。也许会是个明星或者模特,坐在超跑和豪宅里,每天被数不清的玫瑰、摄像灯光和爱意环绕——至少不是在这个鬼地方,风吹日晒,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危险和杀戮。—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谢行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陆焚肩上。怪不得后半夜睡得安稳了,原来是多了个人肉垫子。陆焚早已经醒了,发觉谢行吟动了,就问:“哥哥,感觉怎么样?”谢行吟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腿上的伤口不疼了,被麻痹的四肢也已经灵活多了。不过坐着睡了一晚上,还是腰酸背痛,他要扶着树干才能站起来。“能走吗?”陆焚问。谢行吟点头。“没什么大碍了。”腿上的伤口很小,那种植物的毒性除了能暂时麻痹神经,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用处。谢行吟松了口气,算他命大。本来差点以为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昨晚情况紧急,他们没能顾上其他人。现在两人打算先回营地去。“东西还在营地里,他们应该不会走得太远,我们回营地附近找找。”谢行吟说。果然,他们在原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侯老板三人。侯老板他们也正打算回营地去拿东西。太阳高悬在天空,营地附近的蛇群已经全散了,徒留下一地凌乱的爬行痕迹,把地上的杂草全压垮了。“动作得快一点,把帐篷也拆下来。”昨晚那些蛇只卷走了一个人,压根不够填肚子的,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再回来。谢行吟望着河边。现在是白天,那些昼伏夜出的蛇大概都回到洞里去睡觉了。周围恢复了寂静,就像他们刚来时一样。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谁都没想到这些危险的生物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众人把帐篷都收了,东西重新打包好各自的。就在他们收拾完东西,准备去找失踪的老梁和李铁峰,不远处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一看到他们就大喊:“老谢!”来人正是老梁和李铁峰。谢行吟看他们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连路都走不稳了,连忙迎过去。“你们没事吧?”“我还行,他情况不太好。”老梁说。李铁峰好像瘸了,老梁是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一路搀着他过来的。他独自拖着比他还高大半个头的李铁峰相当费劲,涨得满脸通红,脖子上鼓胀的血管都能看得见。其他人上前搭了把手,把李铁峰就近放到了一棵树下,老梁这才喘了口气,直起腰来擦了把汗。李铁峰尽可能压抑着表情,但是眼神里还是有几分痛苦,看得出来状况不妙。“……昨晚上跑路的时候,他闭着眼睛一脚踩空滚下山坡了。”老梁解释说。此时李铁峰的脚腕已经肿的一塌糊涂,足足比正常粗了一圈,单凭自己的力量完全站不起来了。“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们一起走了……”李铁峰知道自己走不了路了,自己也不想拖累其他人,“你们先走,等我腿好了会赶上去的。”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到底能不能赶上来。他这腿不知道有没有骨折,就算没骨折,少说也得休养个两三天的。“不能真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吧……?”老梁最开始还嫌弃李铁峰打呼噜,现在压低声音和谢行吟商量,看起来是不太想把他丢下。谢行吟想了想,李铁峰现在这样子是真的没办法和他们一起走了。越靠近长生不老药,肯定就越凶险,李铁峰现在的样子如果遇到什么危险,连逃都逃不了了。非要上他的话,说不准还会害了他。“这片树林远离蛇窝,看起来还算安全。”谢行吟说,“我们给他留下水和食物,让他先在这里等着,等拿到仙药返程的时候再回来接他吧。”这确实是最完全的方案,既可以保证他们前行的进度不受影响,不出意外的话李铁峰也能活命。侯老板也连声附和。“是啊,就让铁峰兄弟先留在这里休息吧。”李铁峰对这个方案也没意见,于是他们就这样决定了。大家已经进入了伊甸园,仙药肯定也不远了。他们每人都带上了足够的食物和水,还有少量的随身物品,其余的物品都留下来,让李铁峰帮忙看管着。临行前,老梁不大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独自留在树林里,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众人告别了李铁峰,一路走走停停。原地歇息了一会儿,正要继续赶路的时候,谢行吟忽然发现侯老板身边的那个保镖不见了踪影。“侯老板,你那位保镖怎么不见了?”谢行吟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好似不经意地问。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四处张望,怕他是被什么野兽给叼走了。 第91章 “我怎么感觉这东西好像下在看我们……”老梁打了个寒噤。“别扯淡了, 它眼睛那么小。”谢行吟说,“看起来外面那些石像就是仿造这个巨型神像建造的。”“嘶, 比老美那自由女神像还大!”老梁忍不住对着巨大的丁丁人神像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连陆焚都忍不住斜睨了他一眼。一进入沼泽地,那条河流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这证明了他们已经到达了河流的发源地——伊甸园内部。“这里的草怎么这么高啊, 跟电线杆子似的!”沼泽地里潮湿泥泞,笼罩着白蒙蒙的雾气。老梁一边走, 一边惊叹:“看, 蘑菇也那么大!”谢行吟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沼泽里生长着几棵蓝色的蘑菇,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它们的外形看起来平平无奇, 体型大得有点离谱了。比人还高的蘑菇,感觉是童话幻想里才会有的。老梁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忍不住走过去戳了戳:“肥猪赛大象……这么大的蘑菇能不能吃啊?”陆焚瞥了一眼:“这是尸菇,只长在尸体上。”说着,他弯下腰用刀在那蘑菇根部的位置轻轻一挑,勾住了一片黑色的布料,里面似乎还有些可疑的骨架。下面果然有尸体。老梁顿时露出有点反胃的表情,陆焚就跟看不见似的,还故意用刀戳了戳那巨型尸菇,热情地问老梁:“尝尝吗?”老梁慌忙摆手:“不了不了……”陆焚眼角的笑意未散,看了一眼谢行吟。谢行吟看着那泛着蓝光的蘑菇,也吓得一哆嗦,但陆焚已经很老实地把刀收起来了。“有点奇怪,”陆焚说,“这里的尸菇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大?”“你们有没有发现这片沼泽地里的生物都特别大?”老梁也不知道看到什么了,朝谢行吟背后的方向指了指。“看那里——”只见泥地里有一个拳头大的洞,正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着气泡,似乎有什么生物在呼吸。三秒钟后,泥地碎裂开,一只足有脸盆那么大的甲虫从地下钻了出来。眼睁睁看着那只大甲虫从面前爬过,谢行吟愣愣地说:“好像是从我们遇见那个巨大的石像开始的,我们在这片沼泽里看到的一切生物都大的不正常……”不光是草和蘑菇,甲虫的体型竟然也膨胀了无数倍。老梁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会是我们变小了吧?”“你童话故事看多了。”陆焚无情地揭穿他,“不是我们变小了,只是这里的东西变大了。”谢行吟却凝视着沼泽地里的浓雾,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我们快要找到长生不老药了。”他忽然说。“怎么说?”老梁被他这云里雾里的一句话弄晕了,谢行吟的思路总比他快半拍。“你们看,这些巨大的生物就能证明,这里确实存在某些突破生命极限物质的象征。”谢行吟指着那屁颠屁颠爬走的甲虫说。“一般生物体的大小都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长大——比方说我们人类,根据海夫利克极限,人体细胞会在分裂56次后主动死亡,以此维持平衡。”“一旦体细胞不受控制了,开始无限增殖,那成了癌细胞。癌细胞既不会衰老也不会死亡,在合适的条件下可以永远分裂下去。”“这种失控的复制会造成宿主死亡,但可控的无限增殖就意味着——永生。”“或许攻克癌症的那一天,就是人类找到永生钥匙的那一天。”他说。死亡与永生,从来都只有一步之遥。老梁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是长生不老药的原理吗?那跟巨型生物又有什么关系?”“细胞大量增殖会引起生物体型的膨胀。”谢行吟解释说,“这些巨型生物就是长生不老药确实存在的证据。”“所以说我们真的就快到了。”老梁搓搓手,“那我们得快一点,别被姓侯那孙子抢了先了……接下来往哪儿走?”“哪里的生物大就往哪儿走。”谢行吟说。“诶,可是这样会不会有点危险?”老梁说。“没关系。”陆焚忽然开口了,“再凶猛的恶兽也不会去猎食一只蚂蚁。”三人专挑苇草高的方向走,很快眼前的苇草就比学校操场上的旗杆还高了。陆焚说的果然没错,他们还不如只虫子大,沼泽里的大部分猎食动物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前方的雾气渐浓,浓重得有些不正常。“砰——”浓雾之中毫无征兆地传来了一声枪响,三人一愣。毫无疑问,肯定是侯老板他们开的枪。谢行吟神情警惕了起来;“过去看看?”陆焚却抬手拦住了他们。“无缘无故地为什么要开枪。”前面肯定有危险。片刻后,女人的尖叫声穿透浓雾,直击耳膜。是兰蕙。谢行吟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浓雾之中一定有什么东西。 第93章 但是现在想什么都迟了, 那绿色的蛇毒还在追赶他们。有陆焚拖延时间, 谢行吟拉上老梁循着高大的苇草一路狂奔, 直至终于甩开了那绿色的毒雾——“看!”沼泽地上方云雾缭绕,谢行吟一眼就注意到前方缥缈的云雾之间有一棵巨大的树——或者说它其实是由无数棵树组成的。大量的古树紧紧拧成了一股,组成了一棵更为庞大的树, 直冲入云!在满眼单调棕灰的沼泽地中,唯独巨树那一抹亮眼的翠绿,让人很难忽视。谢行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浮士德》里魔鬼说的一句话:一切理论都是灰色的, 唯独生命之树长青。“是这棵树没错了,生命之树。”他抬头仰望那树顶, 只见高耸的树顶完全湮灭在了云层之上。“我们要到那上面去。”两人朝着生命之树飞奔过去, 很快遇到了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侯老板和兰蕙。他们也刚从巨蛇口中险险逃脱,不住地喘气。保镖生死未卜, 谅侯老板二人手无寸铁,也没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谢行吟没说什么, 打算等会儿找个机会再把他们甩开。他们很快来到了生命之树跟前。刚才远看只觉得这树高大, 走近以后才有了更为直观的感觉。眼前这棵生命之树的树干比任何一栋摩天大楼都要粗壮。那些组成生命之树的小树像拧麻花一样死死地纠缠着,拧在一起,这给了他们落脚的余地。谢行吟观察了一下那凹凸不平的树干, 徒手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走吧。事不宜迟,先上去再说。”谢行吟回头看了一眼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浓云,不知道陆焚那边怎么样了。“老谢,难道这里的守卫只有那条蛇吗?”老梁撸起了袖子准备爬树,嘴里嘀咕着:“我怎么感觉太容易了点?”“……你别乌鸦嘴啊。”谢行吟拔出军刀,用布条绕了几圈紧紧绑在手里,“快点上去,说不好那条巨蛇还会再回来。”谢行吟把刀尖捅进了树干里,试了试牢固程度。他站在树下刚抬起了一条腿,正准备借力爬上去的时候,感觉脚腕一痛,另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他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几根丑陋的树枝,缠住了他的脚腕。谢行吟甩了两下没甩开,正要用刀割的时候,忽然神情一凛——勾住他的哪里是什么树枝啊,那分明是一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干尸手!那埋在地下的干尸已经从土里钻出半个脑袋来了,就在他脚边上。谢行吟一愣神的功夫,地面已经剧烈地震颤起来,环绕生命之树周围一圈的土地尽数碎裂而开,紧接着冒出了乌压压的一大片干尸头。那些干尸漆黑的眼窝里空荡荡的,但是脑袋却全都对准了他们,显然是在看他们。“跑!”谢行吟大吼一声,锋利的军刀利落地斩断了挂在他脚腕上的干尸手。脚边干尸立刻怪声叫起来,就好像一条导火索,牵动着所有干尸都发出了喑哑的叫声。它们的叫声着实恐怖难听,听得人浑身血液倒流,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谢行吟反应迅速,眼看着情况不妙,回头攀住那树手脚就并用地开始往上爬,老梁也慌慌张张地跟了上来。趁着干尸还没彻底从地里爬出来,他们逃命似的往上爬了四五米。谢行吟回头一看,那群干尸已经像拔萝卜似的,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里钻了出来。这些干尸手里拿着武器,正是伊甸园的守卫。他们生前忠诚,死后也竭尽其职,在此看守生命之树。干尸们不懂爬树,但是胜在数量多,相互踩踏着,叠罗汉似的踩着其他干尸往上爬,很快就冲撞到了谢行吟脚下。谢行吟用军刀插着那树身固定,干脆利落地一脚把一个干尸踢翻下去。坠落的干尸跌进了尸山尸海中不见了,很快又有别的干尸手脚并用地朝他们冲过来。“快点上去!!”谢行吟冲着下面的人喊道。兰蕙体型比较轻盈,勉勉强强地跟着他们往上爬。但是侯老板体型矮胖,手脚都不太灵活,爬起树来相当费劲,两条短胖腿蹬了好几下也没能爬出多远。听着干尸们的喊声越来越近,侯老板急得脑门上直冒冷汗。谢行吟咬着牙在树干之间穿梭,顺着那树往上迅速爬,很快把那干尸的怪叫声甩在了身后。他低头向下看,此刻他们已经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了,从高处看着有点眩晕。老梁就在下方不远处,在他脚下的那些干尸像猴子似的往上冲过来,其中一只猛地一个弹跳,尖利弯曲的指甲竟然正好勾住了老梁的裤带。老梁登时脸就绿了,咬着后槽牙拼命踹它肩膀,可惜那干尸根本没有痛觉,态度极其顽固,无论他怎么踹都不肯放手。“卧槽你妈的放手啊,老子裤子要掉了!!”一怒之下,老梁使出一记暴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硬生生把它的脖子折断了。紧接着又是抬腿一脚,那丑陋的干尸头直接掉了下去——没了脑袋的干尸六神无主,却依然不肯放手,从高空坠落的时候手里还执拗地抓着老梁外裤。老梁只感觉下半身冷飕飕的,低头一看已经没了裤子,整个人只能穿着一条红裤衩扒在树上。谢行吟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忍直视地别开了眼睛。老梁一边朝他爬过来,一边崩溃喊道:“本命年!”两人好不容易脱离了干尸的攻击范围,继续沿着生命之树往上爬。侯老板他们攀爬的速度有点慢,但是也脱离了干尸的包围,眼下正是甩掉他们的好时机。于是谢行吟和老梁相视一眼,两人加速攀爬了起来。顺着树干一路往上,就好像童话故事里爬着豌豆藤一样,一直爬进了云层里。不过这片云端上没有巨人的城堡,只有一条巨蛇。当他们爬到云层以上,比那巨蛇还高的时候,云层上方盘旋的巨蛇就清晰地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那蛇把脑袋扎进云层中间,不知道在寻找什么,长长的蛇尾则露在云层之外,正缓缓地抽动着。没有了云雾的遮蔽,只要那巨蛇一抬头就会发现他们。看见这蛇,谢行吟有点担心陆焚那边的情况。现在他们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只能先尽快拿到仙药再去找陆焚。“快点,就快到了。”生命之树的树冠已经近在眼前,两人奋力爬行,想在那巨蛇发现他们之前怕到树顶上去。然而事不遂人愿,当他们就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蛇就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蛇身毫无征兆耳朵扭曲了一下,然后整个从云层中整个冲了出来。 第95章 坏就坏在放在棺盖上刻的是图案,不是文字,侯老板不动声色地瞄了两眼也看懂了。——他终于明白刚才自己掉进来之后,老梁眼中一闪而过的开心是为什么了。现在的场面虽然是二对二,但是他和兰蕙在武力值上显然处于劣势。谢行吟和老梁应该是一伙的,如果非要推下去一个,绝对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沉默了片刻,垂在身侧的手指敲了敲膝盖,随后抬头对谢行吟他们说。“两位兄弟,现在的情况我也知道了,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瞒着我。”侯老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必须选一个人来祭祀,其他人才能活着出去。”无疑,今天这个局面,死的不是他就是兰蕙了。侯老板说着,悄悄地看了兰蕙一眼,后者好像预见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小臂。“你不许去!”但是侯老板却露出了一点看破红尘的表情,缓缓摇头,叹了口气。他拍了拍那棺盖。“麻烦你们两位一定要把兰蕙带出去。”谢行吟和老梁都有些发愣。看不出来,这侯老板还是个情种?不过有人自愿当这个替死鬼,老梁可巴不得。“行,侯老板,我们一定替你照顾好——”老梁的话音卡了一下,与此同时,谢行吟忽然发觉侯老板的眼睛有些发绿。“等等,拦住他!”但是侯老板已经站在了石棺边上,等他们想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侯老板表情狰狞,一手伸进了石棺里,捏住了那朵已经有些发蔫了的生命之花。“妈的!”老梁破口大骂起来。“都不许动!”侯老板神情疯狂,“把你们的武器都放在地上,踢到我这里来。否则我就把这破花给拔了,你们谁都别想活!”侯老板的表情看起来极为吓人,发绿的眼球凸起着好像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几近癫狂的模样比那些死尸还丑。生命之花的花茎纤细,在他粗糙的胖手中看起来岌岌可危,看起来只要他再用力一些,生命之花就要断了。生命之花没了那就完蛋了。看得出来侯老板现在情绪波动很大,逼急了可能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谢行吟和老梁只好不情不愿地把刀具都拔 出来,放在了地上,踢到一边。侯老板对着兰蕙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进去,我们就能活命了。”兰蕙犹豫了片刻,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走过去替他把刀捡了起来。侯老板接过了刀,更是有恃无恐了。他的眼神在对面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指了指面前那具石棺,露出了一个毛骨悚然的虚伪笑容。他温声道:“好了,现在你们谁进去呀?”没人回答。侯老板又露出了更加诡异的笑容,掂量了一下谁更好拿捏,然后把刀尖冲着老梁一指:“你,过来。”老梁有点愣神,就看见侯老板掐着那朵花大叫:“快点,别磨磨唧唧的,马上过来!”“妈的。”老梁在心里叫苦不迭,但也只能乖乖过去。侯老板手里拿着刀,老梁一过去就被他用刀刃抵住了脖子。“快点,你们两个谁进去?”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谢行吟面上不动声色,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周围。他瞄了一眼头顶那个树洞,倒霉就倒霉在这洞里没地方能跑,眼下他们四人都被困在这里了,可能要等祭祀完成以后才会出现出路。“再等等。”谢行吟用口型说,“等陆焚回来。”石棺里的生命之花逐渐枯黄,刚才还白皙的花瓣,似是缺少养分一样变得皱巴发黄了。侯老板看这两个人磨磨唧唧的,一定是想拖延时间,顿时大怒,手里的刀用力了几分,老梁脆弱的脖子顿时就破皮了,滑下来一滴血痕。“快点,谁进去?要不然你们两个一起下去!”侯老板面目狰狞,手里的刀刃眼看着就要割到老梁的气管了。连一旁的兰蕙都露出了一点不忍的表情。但似乎谢行吟还是没动。壁画里的奴隶是活着扔下去的,现在谁也说不准把死人扔进去有没有用,侯老板绝对不敢贸然对他们怎样。要是死人没用,他就得自己躺进去了。眼下谢行吟和老梁没了武器,侯老板持着刀,但他们也未必没有胜算。谢行吟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忌惮着生命之花还在他手里。想必侯老板自己也知道自己拼武力值毫无胜算,也不敢贸然把老梁往石棺里推。他希望的是这两人反目,但如果一不小心把人逼急那就麻烦了。祭坛上陷入了一个僵局,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打破这个局面。谢行吟不知道陆焚那边怎么样了,但是眼下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如果生命之花枯萎前陆焚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只能硬拼一把了,看看鹿死谁手。这是一场心理战,谢行吟悄悄地观察着侯老板的动作表情,注意到后者忽然间表情微变。片刻后,有个人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在了谢行吟身侧。“哥哥。”“陆焚。”谢行吟顿时松了口气。现在的局面,侯老板真是半点胜算也没有了。只见陆焚抱着胳膊,慢悠悠地上前去。侯老板见这家伙如此肆无忌惮,也有些慌乱:“你别过来,退后退后!不然我杀了他!”说着,他作势要用刀抹了老梁的脖子。但是陆焚神情竟然毫无波动,似笑非笑地又靠近的一步,把侯老板吓得直哆嗦。“你傻了吧,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陆焚说。侯老板一愣,随即听见老梁抗议道:“嘿,不熟就不熟,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大概是陆焚的表情过于淡定了,侯老板摸不清他的虚实。眼看着这家伙已经晃晃悠悠地走上了祭坛,马上就要走到他跟前俩了,急得直冒冷汗:“别别别……这样吧,你把枪放下,咱们两个人一人40天时间好不好?”可是陆焚就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又往前走了一步,侯老板这才看清他手里还拎着把枪。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一直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才是真正难啃的骨头。侯老板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要和他均分一人40天都不肯,这人怕不是想把这里的人杀光,独占100天时间? 第97章 脱了皮的侯老板几乎变成了一个肉条,最离奇的是他的四肢也不见了,靠着那具石棺才勉强没有倒下去。眼前的场景过于诡异,谢行吟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瞳孔放大。他回想起了棺盖上蛇的图案。传说吉尔伽美什拿到仙药后被蛇偷吃,吃下仙药的蛇就成为了世界上第一条蜕皮的蛇。而现在,侯老板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蜕皮的人。蜕了皮的侯老板痛苦地挣扎起来,石棺里的那些根茎褪去,露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干瘪尸体。刚才还活生生的兰蕙变成一具干尸,侯老板忽然发出了痛苦的喊声。他脸上流下来的不知是血还是眼泪,也不知道他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悔恨,这眼泪是为他自己还是为兰蕙。侯老板哭嚎着看着石棺里那具枯槁得不成样子的干尸,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是只能发出几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他扭动着想凑近去看看什么,可是失去了双腿无法行走,重心不稳整个人一头摔进了石棺里,奄奄一息地抽搐了几下,也不再动弹了。目视着这副场景,谢行吟沉默了良久。“蛇代表着贪婪。”“现在该怎么办,长生不老药也没有了。”老梁愁眉苦脸地说,“难道这生命果根本就不能吃?那吃了它就能长生不老的传说到底是怎么来的?”祭坛的石板上淌满了凌乱不堪的血迹,谢行吟凝视着这一切的混乱。“……这种果子根本不能让人长生不老,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但他们完全是按着棺盖上的记载来操作的,应该没有疏漏。难不成长生不老药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可是那样的话他们该用什么来交差呢?谢行吟望着那沉甸甸的棺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再次走上去祭台去。他站在石棺前,仔细地把那棺盖上的四幅画又看了一遍。末了,谢行吟盯着画面最后那条蜕皮的蛇,沉声说道:“好像搞错了。”“你发现什么了?”老梁一愣,连忙跟着凑过来看。“你们看这几个人。”谢行吟指着第一幅画面上,“仔细看这些围着篝火跳舞祭司的人,是我们看见过的邪神的信徒吗?”老梁眯着眼睛,顿时也反应过来了。戴鬼面具,拿长矛,围着篝火跳舞……可不就是他们在崖壁上见过的那十具干尸,邪神的信徒!“……所以邪神就是魔鬼,魔鬼就是蛇。信徒们信奉的是邪神,使用的自然是邪神教给他们的方式,通过献祭活人的方式把仙药献给毒蛇,让它蜕皮获得新生。”谢行吟说,“但是侯老板却把这些果子吃下去了。人脱皮非但不能永生,而且必死无疑。”“所以说这是个骗局,长生不老药根本就不存在?”老梁目瞪口呆。谢行吟也想不明白。临行前智者交给他们的任务非常清晰,让他们去寻找长生不老药。领路人说他们把长生不老药带回来就算完成任务。但如果长生不老药的存在根本就是个伪命题,他们遇到的就是一个必死的骗局?真的会存在无法完成的任务吗?谢行吟现在不确定。如果塔只想置他们于死地,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布置这么多呢?陆焚见他面色凝重,似乎看出了谢行吟在想什么。“不会的,塔的目标不是杀死我们,不可能给我们无法完成的任务。”陆焚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了解得比他们加起来都多。听他这么说,谢行吟稍稍定了心。“来搭把手。”谢行吟摸着那沉重的棺盖说,“把它翻过来看看。”问题的关键很有可能还是在这石棺上。三人合力把那沉重的棺盖翻了过来,谢行吟眼前一亮——只见那石棺盖的背面果然有东西。棺盖背面刻画的依然是祭祀仪式,但是内容和外侧的完全不一样。内侧的画面上没有活人献祭,石棺边趴着几个人,正在用眼泪浇灌着生命之花。眼睛是灵魂的窗户,眼泪代表痛苦。“……棺盖内外的刻画手法不一样,好像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谢行吟摸了摸那些雕刻的条纹,“外侧的图案极有可能是邪神信徒后来刻上去的,而内侧刻画的才是这具石棺最原本的献祭仪式,只需要眼泪,不需要杀人。”怪不得,用错误的方法,拿到的就不是长生不老药了。传说伊甸园里有两种果子,一种是亚当夏娃偷食的善恶果,另一种是使人长生不老的生命果。生命之花结出的不仅是生命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是善恶果。用善来祭祀的方式,拿到的是善果;用恶来祭祀,拿到的只能是恶果。善恶就在一念之间。谢行吟感觉有些心惊。要不是侯老板误打误撞吃下了恶果,他们可能就拿着错的果子回去,等待他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现在只缺痛苦的眼泪了。”老梁说着,用手揉了揉眼睛。他不是影帝,酝酿了半天,也没法说哭就哭。“需要的是真正痛苦的眼泪,你那样哭的太不真诚了。”谢行吟正琢磨着如何能流出“痛苦的眼泪”的时候,忽然听见老梁嚷嚷道:“不,现在不缺了。老谢,你看!”此时已经面目全非的侯老板躺在石棺里,奄奄一息。在他身侧是已经不成人形的兰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侯老板大概是后悔了。痛苦的泪光混杂着血,点点滴进了石棺里。侯老板悔恨的血泪比他们能流出来的眼泪痛苦千万倍,滴进石棺后迅速起了作用。生命之花的白色根茎再度暴长了起来,比上一次的长势还要迅猛,疯狂生长的根茎瞬间将棺材里二人吞没了,鼓胀起来犹如坟包。真正痛苦的灵魂,也浇灌出了真正的生命果。生命之花重新绽放,在温暖炫目的金光中迅速成熟,花瓣凋谢,重新结出了一颗果子。 第99章 那时候的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的第二次任务会和陆焚一起。“啊——!”旁边有人看着这边, 忽然间面色羞红地尖叫起来。这叫声当然不是被陆焚迷晕了, 而是因为老梁正推门走出来, 只穿了一条红内裤,满脸羞涩。伤能复原,丢失的裤子不能复原。老梁老脸一红, 脸上挂不住了,躲到谢行吟背后,催促着他们快走。还好现在天色已晚, 只要走到离路灯远一点的地方,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谢行吟他们一共四个人完成了任务。根据规则, 每人得到二十天的生存时间。谢行吟看着自己的总生存时间变为成了二十七天。距离开启高级副本还差一些, 再完成一次普通任务就可以达到条件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要休息几天, 这一趟风餐露宿走得实在是太累了。除了生存时间以外,谢行吟这一回还有了其他的收获。他打开了道具栏, 眼前白光一闪, 手里凭空出现了一串佛珠手串。【特殊道具:紫檀木佛珠】【说明:释迦摩尼转世第一千三百八十八代大弟子智恩法师亲手开过光的佛珠】谢行吟把那串佛珠在手里,额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这份说明怎么看怎么像地摊货吹水的说辞,比老梁那个五百元算命还离谱。“我看看。”老梁好奇地说, “特殊任务里掉落的道具应该挺厉害的。”这串佛珠的形态与普通的佛珠无异,用红绳把紫檀木珠串成手环,缀了个流苏。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串佛珠的每颗珠子上都刻有一张人脸,表情神态迥异。数了数,一共是十八颗珠子。“这十八罗汉怎么都闭着眼睛?”老梁觉得稀奇。两个人纸上谈兵,琢磨了半天看不出什么来。谢行吟觉得八成还是得实践操作一下才能知道它的作用,于是先把佛珠收了起来。“佛珠能辟邪,戴着壮壮胆子也好。”—告别了李铁峰后,谢行吟和老梁又回到了陆焚家。等他们回去以后,发现小岩竟然不在,而娜塔利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再一问,原来是他们完成任务的时候耽搁了,穿过沙漠的时间太久,小岩时间不够等不了了,就自己先进塔去了。老梁听了有点内疚,本来他们说好要一起的。“没关系,有人陪着她,出不了什么问题。”娜塔利说。既然娜塔利都这么说了,他们担心也没用,吃完了饭各自上楼去了。谢行吟正要上楼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拦住了陆焚。他现在和陆焚熟络了一些,了解了陆焚脾气,敢问之前不方便问的事了。“陆焚,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是不是也是白昼公会的成员?“谢行吟说。因为陆焚认识娜塔利,而且身手挺好的,他不免有点这样的猜测。但意外的是,陆焚却轻松地笑了笑:“不是。哥哥为什么这么问?”看来是猜错了,谢行吟移开了视线掩饰情绪。“……没什么。”陆焚斜靠着墙,把手里的打火机抛着玩了两下,也没再追问,只是说:“哥哥,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陆焚带着谢行吟往城外走,他们前方是一堵高大的城墙。荷枪实弹的卫兵站在密不透风的高墙边,阻止民众随意出城。谢行吟原本以为他们会被拦在卡点,没想到陆焚对他们说了什么,两人竟然直接被放行了。谢行吟跟着陆焚登上了城墙,高耸的城墙上边竟然一个人都看不见,连巡逻的卫兵也离他们很远。城墙外侧有一道结实的铁栏杆,防止巡逻的卫兵坠落。陆焚慢慢走过去,手肘搭上那护栏。“现在审判日在现实中波及到的范围仅限于珩城。”陆焚说。“目前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来自珩城,并且除了人少一些,主城的布局几乎可以看成是另一个珩城。”“怪不得……”谢行吟想。怪不得主城里的广场,教堂,还有其他布局都和珩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有通天塔。他在珩城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高塔。谢行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这样?”“谁知道呢。”陆焚耸肩,“或许这里是平行世界吧。” 第101章 “这枪是你们的吧?”仇邢铁青着脸拿起桌上那把枪, 检查了枪口,然后递给了身侧的一个侍者。“陆会长, 我想你是误会了。”他的笑容愈发虚伪了,“我们教会一向有意和你们白昼公会交好, 我怎么可能有害你们的意思呢。”“哦?那你找人跟着我干什么?”对他的虚与委蛇, 陆焚是半个字都不可能信的。仇邢微微眯起眼镜:“我只是有一点点好奇。”“好奇?”陆焚挑起眼皮看他。仇邢微微倾身向前,低声说:“……你是怎么能和他和平共处的?”听了这话,陆焚的神情终于有了点波动。“谁?”仇邢见他语气终于有了点波动, 暗自窃喜。“那是谢昇的儿子吧?长得和他父亲很像。”仇邢慢慢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外袍拖地朝着他走过来:“你杀了他父亲,现在你却想保护他。或许这算是一种……赎罪吗?”见陆焚没说话,仇邢露出一点失望的表情,随后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弄死了那个老家伙,然后当上了大主教,而你也杀了把你养大的谢昇……”陆焚沉默了片刻说:“你明知道谢昇不是我杀的。”“谁知道呢。当年你们上百个人私闯禁林,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一回来就接替谢昇坐了这会长的位置,不是你还能是谁?”仇邢耸肩。“……其实吧,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有什么要紧,所有人都觉得是,那就不是也得是了。”仇邢双手搭在椅背上,缓缓凑到陆焚耳边。“——要是我告诉他是你杀了谢昇,从他手里拿到了公会大权,你猜他还会不会相信你。”白昼真正的创始人是谢昇,当前的陆焚也只不过是个小毛孩罢了。仇邢在他耳边鼓动了半天,令人失望的是,陆焚竟然没什么反应。他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坐着,像是有一堵无形但又坚不可摧的防线隔在他和其他人之间。“你到底想说什么?”陆焚冷淡地说。仇邢拍了拍手,笑道:“时间不多了,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告诉我,你们当年去禁林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语速逐渐加快,似是有些激动。陆焚挑眉,随口胡诌了几句:“谢昇想考察一下魔鬼藤的生长情况,研究把它作为粮食作物大规模生产的可能性,以此大赚一笔。”仇邢听了一愣,随后大笑起来:“开什么玩笑,谁会想吃那种东西。”“谁知道呢,可能是他脑子有问题,或者是你脑子有问题。”陆焚耸了耸肩,随手抓起了自己的外套,站了起来,“大主教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等等。”仇邢慢条斯理地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陆焚看向他。只见仇邢用指关节敲着桌子,慢悠悠地说:“我听说,十年前你是自愿代替另一个人进来的……是,还是不是?”—谢行吟一觉醒来,那颗蛋还好好的在他怀里。除了摸起来变得暖和了一些,它几乎没有什么要孵化的迹象。谢行吟洗漱完后坐在床上,把那颗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在阳光的照射下,蛋壳的纹路闪烁着暗蓝色的光泽,看起来特别漂亮。不知道陆焚为什么要送它一个蛋,但是谢行吟觉得这个蛋肯定很特别。从形状上看,谢行吟暂且把它认定为一个鸟类的蛋,因为陆焚应该不至于送他个蜥蜴蛋或者乌龟蛋,那可太不浪漫了。谢行吟把玩了一会儿,把蛋贴身揣进口袋里。一拉开门,差点和人鼻尖贴上鼻尖。原来是陆焚站在门外,正准备敲门。冷不防和人贴上脸,谢行吟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一下,被陆焚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把他往怀里带了一下。“陆焚?”谢行吟看清了来人,微微疑惑。他从醒来开始就没听见过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陆焚似乎昨晚根本没去睡,刚从外面回来。陆焚“嗯”了一声,似是有点疲惫,谢行吟也没有再多问。他们一起下楼的时候,其他人都围着餐桌正在吃饭,娜塔利也在。“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下一次进塔?”娜塔利一见他们就问。“过几天吧。”谢行吟拉开了椅子。他们打算先休息几天,等小岩回来后再去下一个任务。如果不出意外,等完成了下一次任务,谢行吟就可以参加更高级的任务了。据娜塔利说,小岩是和他们的另外两位租客一起去的。谢行吟一直住在三楼,还没有见过其他租客,就有点好奇地追问了两句。就在这时候,谢行吟口袋里的蛋好像忽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了。谢行吟赶快把那颗蛋拿了出来,娜塔利看见了,忽然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从墙角抄起了扫把。“快放下!”“退后!这里有危险生物!快退后!” 第103章 这时候,卫生间的门“咔嚓”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来人是陆焚,谢行吟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校服的样子,冷不丁愣了一下。忘川中学的校服不难看,还有点学院风,穿上后给人凭添了几分少年感。陆焚穿着干净的短袖衬衣,脖子上挂着耳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包裹在银灰色的长裤里,像是不知道哪里冒来的漂亮学弟,还朝着他坏笑了一下。谢行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悄悄挪开了视线。“舍长给你们发游戏地址了吗?”徐乐乐拆开了一包薯片,坐在桌子上边吃边问。张超和徐乐乐本来也报名了练胆游戏,但是他们胆子小,临阵打了退堂鼓。“唉,反正我也劝不住你们了。”徐乐乐叹了口气,“去哪里都行,反正千万别去后山。如果他们让你们去后山练胆,那你们就赶快回来吧。”“后山为什么不能去?”谢行吟请教他。“咱们学校就是从后山搬迁过来的。那里有片坟场,附近十里八乡死了的人都抬到后山来,随便找个地方一埋,一来二去就成了乱葬岗。墓地上阴气太重,前些年闹出了不少怪事,我们学校就搬迁了。”徐乐乐神神秘秘地说。“后来政府说要把那块地改建商业用房,其他楼都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唯独有一栋实验楼没拆掉。”“——据说那座实验楼在拆迁的时候闹鬼了,疯了七八个工人。这事太邪乎了,也没人敢去拆那栋楼了,再后来这件事就耽搁下了,学校隔三差五会请几个道士去做做法。”谢行吟皱眉:“既然学校里闹鬼,那我们干什么还要去玩练胆游戏?”徐乐乐“嘿嘿”地笑,神神秘秘地说:“别装了谢哥,我们不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吗?校花说她喜欢胆子大的男生,要从这次赢得练胆游戏的同学里面挑一个当男朋友!”“……”谢行吟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怪不得这些男生都这么积极了。不知道那尚未谋面的校花是怎么把一群男生迷得七荤八素的,徐乐乐口水都快流出了来了。徐乐乐擦了擦口水,正色道:“没事,校园怪谈都是吓唬人玩的。过半个月我们就毕业了,再说了,我们之前半夜翻墙去网吧的次数还少吗,从来没出过什么事……”这时候谢行吟兜里的一部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来看,收件箱里有一条新消息。发来短信的是一个署名为“社长”的联系人,短信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后山实验楼,一个人来。】一个人来?谢行吟和陆焚对视了一眼:“每个人参加练胆游戏的地方不一样吗?”陆焚拿出自己的手机,他收到的信息地址是在男生公寓四号楼。他们必须分头行动了。“谢哥,陆哥,你们加油。”徐乐乐给他们各扔了一瓶矿泉水,还有一块巧克力。“害怕的时候就吃点甜食。”—寝室阿姨在房间里看电视,大声外放着狗血爱情剧,完全没有注意到谢行吟悄悄溜出了寝室门。后山就在寝室楼的后面。谢行吟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山上的台阶。他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往下一看,正好能把整个校园景色收之眼底。风水布局里的“前朱雀后玄武”,指的是背靠着山,前面傍着水。这学校后面是山,前面是人工湖,按理说风水很不错,可不知为什么却隐隐笼罩着点黑气,有点邪门。谢行吟远远地看见了学校外面的一栋公寓楼,楼里面还亮着灯。那楼他很熟悉,是忘川公寓。谢行吟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他们在忘川公寓见过的那个学校,他还和老梁开玩笑说过“学区房”。有些不太好的记忆涌上心头,谢行吟不由加快了脚步。就说这地方邪门,好好的学校为什么要叫忘川中学。带“忘川”这两个字的多半都是阴间地方。如徐乐乐所说,后山是片坟场。谢行吟沿途走去,看见小路两侧立满了孤坟。这路不知道多久没人走了,杂草丛生,丢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谢行吟循着上山的小路走到底,很快就来到了一座鬼气冲天的实验楼外。这座楼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打理了,墙壁上遍布着道道裂纹,墙砖剥落。实验楼周围杂草丛生,看样子往这里抛个尸都不会有人发现。一阵冷风吹过,谢行吟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社长”给他发来了详细的游戏规则。【欢迎来到练胆游戏。本游戏将于午夜12点正式开始,参与者必须找到藏在任务地点的洋娃娃。在天亮之前找到洋娃娃并返回的人获胜。ps:游戏失败的人会被鬼吃掉哦。】就在这时候,手机时间正好从23:59跳到了00:00。新的一天到了,手机上自动弹出了亲切的问候信息。【今天是农历六月初六,鬼节。夜晚切记不要出门哦。】谢行吟看了一眼面前那幢漆黑的实验楼。 第105章 他拨弄着那串佛珠,也不知道佛珠忽然睁开眼睛意味着什么。刚拨弄了两下,谢行吟就听见一声惨叫。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佛珠上的罗汉在叫。仔细一听,那叫声却是从影壁墙后面传来的。回荡在走廊里的叫声尖锐可怖,那种血淋淋的叫法绝不可能是正常人发出的。谢行吟下意识地捏了捏那串佛珠,然后拔出了军刀攥在手里,一手举着手机照明,慢慢地往那影壁墙背后探过去。眼前白光猛地一闪,谢行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他眼皮子底下一晃而过,迅速地往远处奔逃而去。那白影逃窜的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一般生物能办得到的。谢行吟匆匆忙忙地追了过去,很快它就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处。虽然只是一晃,谢行吟已经大概看清了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他手心里冒出了一层冷汗。不是什么老鼠。那是个白色的小孩。谢行吟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壮着胆子朝它消失的拐角处走过去。拐过转角,他看见了一部电梯,电楼层指示灯竟然是亮着的,还有电。那小孩的影子不见了。在谢行吟靠近的瞬间,面前的电梯门自己打开了,像是在邀请他进去。谢行吟望着电梯厢里惨白的灯光,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忘川公寓的经历,他对电梯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更何况谢行吟现在是孤身一人,进电梯之类的幽闭空间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谢行吟打量了那电梯几眼,还是转身离开了,打算去找找个楼梯。他进门之前数过了,这幢实验楼一共有四层。如果动作快一点,他完全可以在天亮以前把每个楼层都搜索一遍。虽然话是这么说,谢行吟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怕就怕这楼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那洋娃娃藏在什么很隐秘的地方。循着安全通道的荧光指示牌,谢行吟很快找到了楼梯。楼梯间里黑漆漆的没有灯,他把手机灯光照明开到最大,然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就在谢行吟松手的瞬间,背后沉重的防火门“砰”地一声合上了,把他独自留在了这暗无天日的楼梯间里。楼梯间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壁上零星长了些霉斑,看起来是一片一片的黑影。谢行吟用手机往上照了照,上面一段台阶上什么也没有,再往上他就看不见了。他硬着头皮往上走了几步,听见头顶隐约传来了一点声音,像是婴儿的哭声。实验楼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谢行吟想起了刚才看见的那个白色小孩,八成就是它在作祟。它刚才想引谢行吟进电梯,也不知道是什么企图。谢行吟偏偏没有遂它的愿,沿着台阶一路往上,很快看见了二楼的防火门。就在他准备拉开门的时候,忽然间背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匆匆上楼梯来了。谢行吟顿时一个激灵,反手抓紧了军刀,举着手机照明灯往背后一闪。没看见人,那脚步声也同时消失了。他正要松口气,一低头忽然间瞄到身后有一双鞋。谢行吟下意识地反手握刀转身捅过去,竟然扑了个空——原来他背后只有一双鞋,却没看见有人。谁也不知道这双鞋是怎么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谢行吟咽了咽口水,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感,匆匆拉开了那扇通往二层的防火门。他走进了二楼走廊,关门之前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双鞋的鞋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过来,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对着他。谢行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砰”地一下合上了那扇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二楼的走廊里。二楼的走廊布局和一楼基本一样,只是二楼不再有玻璃墙,站在栏杆旁边往下看,可以直接看到中央花园里的东西。谢行吟走到栏杆旁往下看了一眼,表情逐渐凝重。那桃树上的红色像是泼上去的油漆,又像是喷溅的血迹,红得无比异常。这鬼地方果然有问题。谢行吟有点后悔,没听徐乐乐的劝告,一个人到这鬼地方来了。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开联系人,想给谁打个电话。但是刚点开徐乐乐的通话栏,谢行吟又默默地关掉了。这地方可能不会让他如愿的,如果那通电话真的拨出去了,谁也不知道对面和他讲话的到底会是徐乐乐还是什么东西。手机电量还有65%,谢行吟打算速战速决。他强打起精神沿着二楼的走廊转了一圈,在所有能打得开的教室里都找了一遍,甚至连那个乌漆麻黑的卫生间都没放过。二楼也没看见什么洋娃娃。谢行吟不得不回到楼梯那边,再次打开门走了进去。刚才那双奇怪的鞋不见了。谢行吟可不想它再追上来了,几乎是用跑的冲上了三楼,冲出去关上了门。三楼的布局依然是一模一样的教室房间。谢行吟搜索了一圈,全无收获,手机电量还剩55%。这破手机太费电了。谢行吟可不想在这鬼地方摸黑抓瞎,不得不把亮度调暗了一点。 第107章 看起来小岩和老梁来得比他还早,那实验楼的大门就是他们打开的。“楼下的大门不见了。”谢行吟简单地给他们解释了一下现在的境况,“我是从下往上,一路从一楼找上来的,下面四楼都没什么发现,你们在五层也没找到什么吗?”“五层?”老梁和小岩同时露出了一点迷惑的表情,“这里不是四层吗?”看他们两个人一头雾水的表情不像是装的,谢行吟也愣了一下。他想起来自己刚才放在四层电梯口的矿泉水瓶,就往垃圾桶上看了一眼。没看到他放的水瓶。这里确实不是刚才的楼层了。谢行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多出来的一层楼,把它称之为五层或许也不完全正确。明明这实验楼只有四层高,天知道这第五层是哪里冒出来的。谢行吟认为这凭空出现的“第二个四层”很可能有问题,他们要找的东西或许就在这里。“那我们分头再找找吧。”谢行吟和老梁小岩一起往走廊里面走。好不容易遇上了同班,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这地方有点古怪。”谢行吟说。他走出电梯厢后只感觉冷飕飕的,刺骨的寒意像刀刃般锋利,仿佛能把人的血管都冻住。谢行吟看着自己小臂上起了薄薄的一层鸡皮疙瘩。佛珠上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挣开了一颗。“这里太阴森了,我们搜完就早点走吧。”老梁也打着寒噤说。他们三个人开了两个手机照明。谢行吟注意到走廊两侧每隔几米就挂了一副写真画,大概是名人肖像之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这些肖像的眼神都在跟着他们。“我们分头找吧,等会儿到电梯口汇合。”谢行吟举起手机对着门牌照了照,发现这些教室标着的门牌号果真也是4打头的。他推开了4006的标本室,和角落里立着一个人体标本对上了眼。谢行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走了近去。这个房间似乎是一个标本室,比普通的教室还要大一倍,中间立着两排一人高的柜子,都是用来存放各类标本的。谢行吟一手举着手机,翻箱倒柜地把那些抽屉挨个拉开。当他拉开一个木质抽屉的时候,竟然真的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洋娃娃。果然在这里。谢行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身手把那个洋娃娃取了出来。可拿到手里之后,他刚才的兴奋劲却一扫而空,眉头也不会自觉地皱了起来。这个洋娃娃只有三十厘米长,挺迷你的大小,长得着却实不怎么可爱。洋娃娃的身体的比例夸张,五官却完全是仿着真人的模样制作的,怎么看怎么不协调,乍一看还有点吓人。谢行吟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感觉它的分量不算轻,感觉里面不只有棉花填充,可能是塞了不少碎麦壳。更讨厌的是,洋娃娃好像也不是布做的,摸起来像是皮一样的材质。谢行吟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某些恐怖童谣,颈后发凉,就好像有人在他背后吹气似的。谢行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把那洋娃娃拿在手里想走。一回头,他顿时头皮都炸起来了——那个人体标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背后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谢行吟差点就一拳挥过去,破坏校园公共财产了。他硬着头皮用灯照了两下,看那标本没有动静,只好慢慢地退后,拿着娃娃迅速转头跑了出去。走出标本室的门以后,谢行吟就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地回了一下头。只见那人体标本正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后,半遮半掩,好像在偷窥他。四面都是不透风的墙壁,谢行吟却感觉阴风一阵阵地从走廊尽头吹过来,拼了命的往他的领口裤腿里灌。这地方还真不讲道理,说闹鬼就闹鬼。幸好他找到了洋娃娃,否则再这样待下去,不是吓死就是冻死。谢行吟活动了几下肢体,转头去找老梁他们。走廊里四处静悄悄的,发出一点动静都能听得很清楚。谢行吟一边走一边叫着老梁和小岩的名字,让他们出来。可是连着喊了好几声,竟然没有人应答。走廊里太安静了,只有谢行吟自己的声音不断回荡着。恍然间,他甚至有一种荒谬的感觉,遇到老梁和小岩的事都只是幻觉。但是这种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刚才老梁和小岩是真真切切地出现过。四处都不见人,谢行吟隐隐感觉不妙。他明明记得老梁就在他隔壁不远处的房间里,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了?难道他们遇上什么可怕的事了?谢行吟迅速沿着这一层楼转了一圈,把那些房间挨个打开看了看。这层楼里大多是生物实验室,堆放有很多看起来不太美妙的东西。谢行吟硬着头皮找了半天,甚至豁出去生平第一次闯女厕所,半点人影也没找着。绕了一整圈,谢行吟又重新回到了电梯口。 第109章 小岩实在是太慌张了,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刚开始我们分头进房间里找东西,然后我一个人待了一会儿感觉有点害怕,就出来想找你们去。她的经历和谢行吟刚才的颇有些相似。”但是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走廊里没人了,我有点害怕,就喊了你们几声,没人应……”“我想你们不可能丢下我跑了的,就到处找你们,最后在一个墙角找到了梁哥,他背对着我蹲在那里。我就觉得很奇怪,梁哥他蹲在地上干什么,我刚要喊他,手电筒的灯光往那边一照,差点把我吓死!我看见他没有影子!”小岩的脸上写满了心有余悸的后怕。听她这么说,谢行吟也一愣,下意识地就低头去看他们的影子。他和小岩脚下都有影子。刚才的实验室里一片漆黑,老梁又蹲在书柜下面,谢行吟也没注意那个“老梁”到底有没有影子。小岩还在瑟瑟发抖地讲述着。她四处都找不到谢行吟,实在是太害怕了,这才找了个借口跑下来的。谢行吟原本就疑心刚才那个老梁,听她这么一说,更是脸色凝重。“我再下去找找。如果楼上那个老梁是假的,那真的老梁又到哪里去了。”谢行吟说。“谢哥,我跟你一起去吧。”小岩自告奋勇说。此时谢行吟已经走进了楼梯间,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借着泛红的月光,他发现这个小岩的脚下是悬空离地的。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对劲,还在无辜地看着谢行吟。谢行吟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看才发现她脚下的影子也不对劲。面前这个小岩的确有影子,但是她脚下那影子颜色太深了,黑得不自然,就连动作也和她完全对不上。“……不用了,你在这里帮我把风,我找到了老梁马上就回来。”谢行吟强作镇定地和她交代,实际上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小岩”缓缓点头:“那你要快点回来哦。”“好。”好你个鬼。谢行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沿着楼梯迅速下楼。他一边跑一边想,最开始他遇到的老梁和小岩挺正常的,后来的那两个简直漏洞百出,很明显中途换人了。谢行吟不由担心起来。真正的老梁和小岩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出事了吧?他边走边想,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差点和人撞个正着。定睛一看,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正是老梁。这个老梁走路姿势懒散,骂街的方式都和本人毫无二致。“嘿,老谢!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亏得我还到处找你们……”老梁一看见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这回谢行吟很警惕,先看他的脚和影子,确认没什么问题。于是他试探性地把一些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老梁,然后后者目瞪口呆地:“怎么回事?”老梁的经历和他也大同小异。谢行吟从电梯里上来之后,他们在“第五层楼”相遇,然后各自进房间里找东西,一出来其他人就没影了。“我下楼来找你们了,到处都找不着人。”老梁说。因为刚才的遭遇,谢行吟不得不谨慎一些。让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待在身边,光是想想都毛骨悚然。“老梁,把你的墨镜给我戴一下。”谢行吟说。那些东西能够假扮老梁,但是不会有老梁的墨镜。那墨镜可是个独一无二的特殊道具。“怎么,你也瞎了吗。乌漆麻黑的还要戴什么墨镜……”老梁嘀咕着,但还是摘下墨镜给了他。谢行吟接过墨镜,拔出军刀在自己指尖轻轻划了一下。那刀刃很锋利,划过的地方立刻渗出了浅浅的一道血痕。谢行吟用墨镜对着一看,只见指尖出血的地方果然冒起了淡淡的蓝光。直到这时,他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把那些疑念给打消了,将墨镜还给了老梁。谢行吟把自己刚才的遭遇仔细地给老梁说了一遍,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后怕。“所以楼上的那个小岩是假的,那真的小岩呢?”老梁一个劲地拍着胸口,“我从一楼一路找过来的,没看见她的。”谢行吟也忍不住蹙起了眉毛。奇了怪了,这么一个大活人能藏到哪里去?“咱们要不要还是回五楼看看?说不定小岩根本就没下来过。”老梁提议说。谢行吟在“五楼”搜得很仔细,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漏过的。不过“五楼”现在可不是正常情况,假老梁就在那里,说不定是他把小岩藏起来了。就算老梁不说,谢行吟也打算再上去看看。“那些东西”没有趁谢行吟毫无察觉的时候对他下手,多半是有所忌惮。现在谢行吟已经有所察觉到了,它们想下手就更难了。“你不能跟着我去。”谢行吟说,“那个假扮你的东西还在上面,你不能过去。”如果对方发现自己穿帮,那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于是谢行吟让老梁留在三楼接应,他独自一人上楼。途中遇到了四楼的那个“小岩”,谢行吟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和她打了声招呼。等谢行吟乘着电梯上了五楼,果不其然,假老梁的身边正站着另一个小岩。 第111章 黑暗中,老梁看不清那两人是谁,还以为是鬼来了,没来得尖叫就被他们撞进了电梯里。“干什么干什么!”电梯的灯光下,老梁看见冲过来的是他们两个,一头雾水。但是谢行吟没时间理会他,追着他们的那东西爬的速度极快,凄厉的鬼叫声已经近在咫尺了!谢行吟扑过去按电梯关门键,危急关头,他觉得自己的手速简直可以打破世界纪录了。在那尖叫声到达他们面前的前一秒,电梯门合拢了。惨白的怪脸一下子撞到了冰冷的电梯门上,险些被夹住,但是她已经无法从门缝里钻进来了,只能发疯似的对着缝隙怪叫,不甘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一层的按钮亮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被关在了门外,耳边归于沉寂。电梯启动,开始缓缓下行。谢行吟还没从惊魂未定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伸手扶在电梯门门上,狠狠地松了口气。他把自己的想法对老梁他们说了:“我们先去一楼,看看大门还在不在。如果还是找不到门,只能再想别的办法出去了。”电梯缓缓运行着,从三楼下到了二楼。谢行吟低头一看,他手腕上的佛珠又有一颗睁开了眼睛。不太对劲。谢行吟现在已经隐约摸到了一点门道。似乎这佛珠每次睁眼,都会有不太好事情发生。这部电梯的设计很古怪,但并不是每次进电梯佛珠都会睁眼的。一定有哪里出问题了。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谢行吟偶然一抬眼,瞥见电梯厢的倒影里,背后的老梁和小岩都把头扭过一个不正常的角度看着他。正常人看东西是动眼珠子瞥就可以了,他们俩眼睛只能直勾勾地向前看,仔细一看,他们的眼眶几乎被黑色眼珠填满了,像是被水泡发了的死人,以一种很古怪的姿势直接拧过脑袋来看着谢行吟。谢行吟感觉自己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心里那根刚松开的弦,又被死命地拉紧了。完了,大意了。这两个人又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这时电梯缓缓地停了下来,一层到了。背后的两个“人”还在看着他,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在等着看他的反应。谢行吟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抓住了军刀的握柄,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滑过了脸颊。一层已经到了,但是谢行吟不知道面前这扇电梯门还会不会开。短短的几秒钟却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谢行吟在心里想着,如果开了他就夺路而逃。如果不开,那他就算完了。片刻后,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门开了。但是之后的局面却是谢行吟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陆焚站在门外。看见他,谢行吟脑子变得一片空白。陆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电梯里的小岩和老梁不是人,电梯外的陆焚也不一定是人。他现在夹在中间,前有狼后有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陆焚却没给他选择的机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谢行吟拽出了电梯厢,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跑,竟然一点解释都不给。他拉得很紧,谢行吟实在是挣脱不开,干脆也跟着他撒丫子跑起来。反正小岩和老梁肯定不是人了,拉着他这个陆焚还有一半概率是本人——如果不是那就算他倒霉吧。两人走廊上奔跑,经过了两个拐角,谢行吟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甩掉他们了吗。”这时候前面的陆焚忽然急刹车停了下来,谢行吟差点撞在他身上。谢行吟闻到了一点熟悉的木系香水味,悬着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些。鬼应该没有能力模仿气味。谢行吟的目光越过陆焚的肩膀,往前方看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借着手机照明灯光,他们能看见前方的拐角后面藏着个人影。那些东西故意绕了一圈,在前面守株待兔呢。幸好他们没冲过去。谢行吟正想看得仔细一些,手机提示音响突然了一声,然后黑了下去。手机没电了。不巧,前面的东西也听到了这动静。借着月光,谢行吟看见面前的墙角处探出来两个脑袋——只有脑袋没有身子,是抻长了脖子从墙后面伸出来的,那两张脸正是老梁和小岩,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谢行吟,你要到哪里去?”那两个脑袋的脖子越拉越长,越拉越长,以一种正常人做不到的姿态拐过墙角朝他们追了过来。陆焚的反应速度极快,拉起谢行吟扭头就往回跑。谢行吟手里还抓着那部没电的手机,险些就掉在了地上。周围的空间似乎变得扭曲了,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尖声撕叫着,拖拽着他们。要不是陆焚拉着他往前,谢行吟感觉自己就要被那股无形的力拖进黑暗中去了。一楼的大门依然不见踪影,陆焚拉着谢行吟往楼上跑。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四楼,陆焚竟然翻身爬到了栏杆上,踩着水管上了屋顶,然后伸手来拉谢行吟。这时候背后追赶的那些东西已经到了谢行吟脚下,纷纷伸手就想拽他,险些就要抓住谢行吟的脚腕了。“砰”的一声枪响,不知道是谁的爪子被打烂了。陆焚把枪丢在一边,用力把谢行吟整个人都拉到了屋顶上来。下面的那些东西依然还围在栏杆边缘不肯散去,像是闻到了他们的味道。“现在怎么办?”听着脚下骚动的声音,谢行吟心有余悸,生怕那些东西再追上来。“没事,那些东西上不来的。”陆焚说,“它们不能离开这座实验楼。” 第113章 那些东西真的无法离开这座实验楼,连手都不能伸出窗外,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瞪着他。谢行吟下到了一楼,从水管上跳下来,整个人还有点神情恍惚,惊魂未定。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先前情况紧急,他甚至来不及回想,现在回过神来开始后怕了。谢行吟打了个寒噤,随后感觉到有人凑上来抱住了他。是陆焚。谢行吟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并不想挣开。陆焚没有太越界,只是揽着他的腰,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谢行吟恍然间感觉自己有好久没见到活人了,在那阴森森的实验楼里吹了半天冷风,陆焚的体温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慰藉。颈间温热的皮肤交贴在一起,那热量一路传导过来,像是要把他给点着了。谢行吟感觉到了陆焚的心跳声,他自己的心跳也很快,两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分明不同却有种微妙的和谐。如果他们是情人,估计接下来就该在月色下接吻了。但是不行,陆焚只是礼貌性地抱着他。“走吧。”陆焚很快就松手了,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下山的时候,谢行吟总感觉这里和来时的记忆有点不一样了。道路两侧的荒坟格外的多。那些坟头胡乱堆放着,墓碑都破损得很厉害,已经看不清是谁的了,还有几个冒着烟。谢行吟看见右手边的坟头上坐着个小女孩,正把自己的脑袋抱在手里。还有几具骷髅就跟磕了药似的,在自己坟头蹦迪。一蹦跶身上就掉下来一堆骨头渣子,最后把自己跳成了一堆碎骨头,瘫在地上不能动了。陆焚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就好像没看见这些怪像一样。谢行吟犹豫着喊住了他:“你看见那些东西了吗。”陆焚顺着他示意地方向看过去,对着那片荒坟望了片刻。“什么?”“没什么,可能是我的幻觉。”谢行吟怔怔地说。他大概是刚刚脱险,有点神经过敏了。“不一定是幻觉。”陆焚说,“可能是那串佛珠让你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谢行吟低头看着手腕上那串佛珠,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佛珠上的纹路,把它小心地藏进了袖子里。两人回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已经快到五点了,天边出现了第一抹亮光。寝室的大门被阿姨锁了,他们只好从走廊里的窗户翻进去的,摸黑上楼找到了自己的寝室房间。谢行吟发现寝室门口贴了张条子,还以为是什么线索,结果就是张扣分单。寝室房间里,徐乐乐和张超已经睡下了,黑暗中传来不知道是谁的轻微的呼噜声。谢行吟他们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躺下。陆焚就睡在他对面,黑暗中能听到对方的动静,好像也躺下来。谢行吟闭上了眼睛。他很累了,一下子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谢行吟是被徐乐乐吵醒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谢哥!谢哥!我的天哪你们回来了呜呜呜……”徐乐乐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了。张超无奈给他解释,徐乐乐昨晚在阳台上看见谢行吟往后山去了,着急坏了,喊他回来,差点把整个寝室楼都惊动了。宿管阿姨还蹬着拖鞋上来给他们贴了张扣分条。可是谢行吟一上了那后山,就好像听不见声音似的,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徐乐乐着急又害怕,等到半夜也没见他们回来,累得睡着了。早上爬起来发现谢行吟他们已经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我没事。”谢行吟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这会儿困得要死。他皮肤白,眼眶泛着红,看起来还有点懵,柔顺的浅金色发梢垂下来有点挡住了眼睛。谢行吟一抬头,就发现陆焚也醒了,正在盯着自己看。昨晚睡觉的时候,谢行吟感觉勒得慌,就把前襟的扣子全解开了,现在坐在床上衣衫不整,晃晃荡荡的露出一片白皙粉润的锁骨和皮肤。他很久没经历过这种一大堆人挤在一个宿舍里的合宿生活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是不穿衣服都没关系,但合宿还是得讲文明,谢行吟乖乖把扣子扣上了,下了床。他原本以为可以走到教室去补个觉,没想到所有学生涌出寝室楼之后竟然奔向了操场。可恶,可怜的高中生们还要晨跑!和一群鬼怪追逐了一整晚,只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被迫爬起来绕着操场跑圈。谢行吟感觉自己在猝死的边缘反复横跳。晨跑完了吃早饭,谢行吟一口都没吃下去,跟着其他人一起进了高三(1)班的教室。他们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里。第一节 课上课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谢行吟听到同学叫他李老师。所有的任务参与者都在这间教室里碰了头。经过了昨天的事,谢行吟感觉自己看到老梁都要抖三抖了。他一问,老梁和小岩果然从头到尾就没有去过实验楼,当时在别处被些妖魔鬼怪追的鸡飞狗跳呢。等上课铃声一响,老梁就“哟”了一声:“这次怎么才五个人?”除了谢行吟他们四个,就只有一个叫陈清的年轻女兽医。陈清摇摇头:“我刚才打听过了,这忘川中学的怪谈一共有六个。我们只回来了五个人。” 第115章 他们从抽屉里找到了一瓶胶水,陈清花了将近一整节课的时间,试着把那些骨头大致拼了起来。半小时后,桌面上出现了一个婴儿骨架的大致轮廓。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初生儿的骨头会更多一些。但事实上他们东拼西凑之后,眼前这具骨架还缺少了一只手臂,最关键头骨也不见了。老梁说:“啧,缺了只手和脑袋……这些骨头肯定就在那第六个怪谈里。”但是陈清仔细观察之后却说:“婴儿的右臂可能是先天性残缺,肩膀附近的骨架看起来也有些畸形。”婴儿的手臂可能残疾,但是头骨肯定是被人藏起来了。很可能就在剩下的最后一个洋娃娃里。这个“社长的秘密”的关键点很有可能就在这婴儿身上。陈清已经彻底地检查完了一遍,然后把那些骨架重新拆散,装回了密封袋里。这么大个婴儿骨架,万一被其他人看见不好解释。“大概是个刚初生的婴儿,体格偏小,有可能是早产。”陈清说。老梁皱眉说:“难道孩子的爸妈一看,生出了个畸形的婴儿,缺了一条手臂,就把他给弄死了?”“也不一定。骨架上看不出明显的伤痕,有可能是闷死发或者溺死的,或者生产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陈清说。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想要弄死这么个小婴儿,并且不留下痕迹的方式可太多了。谢行吟又想起了他在实验楼里看见的那个小孩影子。现在想来它太小了,说是出生的婴儿也不为过。难道这洋娃娃里藏着的就是它的骨头吗,所以它才引着谢行吟去寻找?“这校园怪谈里有没有什么死去的女性?”谢行吟问。“是这两个。”陈清把写着“湖中人影”和“坠楼女鬼”的其中两张纸片捡了出来。“坠楼女鬼”这个怪谈的发生地点在女生1号寝室楼。传说午夜十二点熄灯后不能站在阳台上从楼上往下看,否则会看见跳楼而死的女鬼。据说有不少人都亲眼见过。徐乐乐拍着胸脯打包票说说:“不骗你们。我见过,这个我真的见过。”而“湖中人影”这个怪谈发生在学校的人工湖边。人工湖里有个小岛,没有桥也没有船可以上去。一天,有位班主任走夜路不慎落水溺死,从此以后湖中心的小岛上经常能看见白色的人影。“你知道这两件事吗?”谢行吟问徐乐乐。“知道啊。”徐乐乐胆子虽然小,但是一讲起校园怪谈就如数家珍,甚至还有点兴奋:“那个坠楼的女孩叫郑冉冉,喏,就是咱们班长郑新伟的表妹。”谢行吟抬头看向郑新伟,只能看见一个平整的后脑勺。“……你说巧不巧,那个落水的班主任正是冉冉当时的班主任,在冉冉跳楼半个月后死的。”徐乐乐压低了声音说。“这件事当初闹的沸沸扬扬的,有些没考证的流言蜚语我就不和你们瞎说了——如果想知道更详尽内幕,可以问问他去,他们家属应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部消息。”说着,他冲着郑新伟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天中午课后,谢行吟在楼道尽头拦住了郑新伟,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那些事。但是郑新伟明显地对这些事情讳莫如深。“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想打听什么?”这件事对他而言显然是件伤心事,是旁人不该戳的痛处。“当时事情你们都知道的吧,寝室楼失火,冉冉被困在了阳台上,无可奈何之下从五楼跳了下来。”五楼太高了,即使郑冉冉摔到了草地上,还是当场毙命了。“冉冉的班主任?班主任我没见过几次,只知道她姓夏。”郑新伟回忆说,“好像是有这事,那位夏老师有天晚上掉到人工湖里淹死了,后来校方通报说是她走夜路不慎落水。”“那这位夏老师结婚了没有?”谢行吟问。郑新伟似乎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愣了一下,然后回忆说:“夏老师刚刚参加工作不久,冉冉他们是她带的第二批学生,应该是没有结婚吧。有没有男朋友就不知道了……”“那请问,”谢行吟尽量想让措辞不那么突兀,但这个问题怎么看都很突兀,“冉冉有没有男朋友呢?”话一出口,郑新伟显然迟疑了一下,表情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把谢行吟打量了一遍,似乎在审视着什么。“我们换个地方聊。”郑新伟忽然压低了声音说。第51章 校花郑新伟带着谢行吟到了走廊尽头, 这边远离教室无人打扰。“冉冉的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郑新伟扭过头来,语气似乎有些激动。谢行吟揣测着他的语气, 就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但是要让郑新伟配合, 还是得诈他。“可能猜到了一点, 但是不太确定。”谢行吟含糊其辞地试探说,“冉冉的死没那么简单, 对吗?”郑新伟听了这话, 并没看他。正好这时候铃声响起, 所有人都涌向了教室,走廊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你为什么会在意这个。”半晌,郑新伟说。为了套话, 谢行吟早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一个舔狗人设——他一直暗恋郑冉冉,冉冉的意外死亡令他悲痛欲绝,时至今日还在苦苦寻求真相。但是郑新伟瞥了他一眼, 似乎并不太买账:“我怎么不知道冉冉认识你?”“不认识。”谢行吟说,“是我单方面对冉冉一见钟情。”“……” 第117章 晚自习铃响之前,陈清她们也回来了。根据她们询问得到的结果,班主任夏老师一直是单身。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老师,社会结构也非常简单,在学校里师生关系也非常融洽,不像是得罪人了。由于她的死亡现场是监控死角,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伤痕,所以她的落水只能被认定为意外事故。自习下课后,小岩和陈清她们先回了女生寝室。谢行吟把徐乐乐也赶走了,和陆焚、老梁两人留下来打扫卫生。等他们打扫完整个教室以后,已经接近门禁时间了。谢行吟抬头往窗外看去,只见对面楼所有教室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整个教学区仿佛一片寂静无人的黑色死海。陆焚从谢行吟手里接过了垃圾袋,三人一起走出了教室门。老梁看着漆黑的走廊,心底有点发毛,搓了搓一身的鸡皮疙瘩,边走边问:“这边的教学楼里应该没什么怪谈吧?”“有啊。”谢行吟打着手电筒说。“别别别,有也别告诉我。”老梁急忙捂住了耳朵。三个人出了教学楼,沿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孤零零的一排路灯亮着。老梁显得有些心虚,一边打拳一边走夜路。“不对啊,这不是去我们寝室的方向。”他幡然醒悟。“我们要去看看其他的怪谈。如果你不想跟着,可以先回去。”谢行吟说。但是老梁后悔也晚了,门禁的铃声已经响了。在他们背后,年久失修的路灯像闹鬼似的一闪一闪,老梁不想一个人走回去,只好认命地跟着谢行吟他们俩。走着走着,当身后的寝室楼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时候,面前的密林里有一道手电光刺破了黑暗。循着灯光看过去,他们看见林子里走出了一个身穿制服的保安。不好,他们门禁之后还在校园里晃荡被逮到,又要扣分扫地了。老梁拉了拉谢行吟的袖子,正想提醒他们开溜,却发现谢行吟愣愣地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再往前方树林那边一看,那个保安并没有朝他们走过来,而是用一种僵硬古怪的姿势晃荡着,像是瞎子在巡逻。“什么情况,他中邪了?”老梁探头说。陆焚打开了自己的手电光,对着前方照了照,说:“校园怪谈之一,无脸的保安。”这时候,那个保安就好像感觉到他们在议论自己似的,猛地一下子拧过头来。他竟然直接把脑袋拧了180度,用一张白板似的脸对着谢行吟三人。他那张脸上一样五官也看不见,看着一阵恶寒。那个无脸保安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死了似的,只顾拿着个手电筒晃来晃去,尽职尽责地巡逻着校园。但是他没有五官,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手到处摸索,一不小心就“咚”的一声撞在了树上。而他挡住的方向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三人不得不从他身边绕过去。第52章 男寝“别管他, 我们绕过去。”谢行吟举起手电筒,照了照。那无脸保安没有五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整个人反应反应迟钝又笨拙。按理说他已经没法辨认出方位了,不难对付。三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尽量屏住了呼吸, 避免惊动他。无脸保安是小岩得到的任务, 对付它比对付实验楼里的那些东西简单太多了,似乎任务也是有难以之分的。谢行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 或者是是有什么别的计算方法。如果任务难度是根据自身实力分配的, 陆焚昨晚估计不会太好过。狭路相逢, 就在三人快要和无脸保安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东西忽然一伸手搭上了老梁的肩。他不会说话,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嘶哑怪声。谢行吟见状, 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东西能够判断他们的位置,它刚才是装的!“跑!”三人拔腿就跑。那保安连五官都没有,谢行吟也不能确定他是怎么判断出其他人的位置。难道仅仅是根据他们行动时带动的气流?三人拔腿往前跑, 一直跑到整条路的尽头时,保安终于不追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幽怨的嚎叫, 但是站在对面就是不往前半步, 像是在忌惮着什么。谢行吟这才意识到,原本的篮球场不见了, 取而代之矗立在他们前方的是一栋寝室楼。月光下黑漆漆的建筑,那栋楼就像是艘幽灵鬼船, 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无脸保安害怕的似乎就是这栋楼。疑虑间, 陆焚已经往那边走过去了。这就是他昨晚来的地方,失火的男生寝室,据说它只在月圆之夜出现, 走近它的人能听见窃窃私语。谢行吟和老梁对视了一眼,率先跟了上去。三人走近了那幢寝室楼,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老梁赶快用袖口掩住鼻子。“什么味道这么臭。”他们闻到的不止有烟熏味,还有蛋白质烧焦的味道。不用说也知道这么大量的蛋白质是从哪里来的了。三人打着手电筒走进了这栋寝室楼,走廊狭长阴暗,弥漫着难闻味道。寝室门上有个小窗口,谢行吟对着一扇门看了几眼,阴暗中看不分明,只能隐约看出几个黑乎乎的轮廓。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赶紧退开了一步。那几个立着的黑影是烧焦碳化了的尸体,失火的时候他们被困在房间里没能跑出去。 第119章 那是一个坐着的人。毫无防备地看见这么个人影,谢行吟吓了一跳直接撞在了陆焚身上。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床的徐乐乐坐起来了。徐乐乐正面朝着他床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失眠还是梦游。路灯光从阳台照进来,逆着光影,谢行吟看不见他的脸。“……你睡不着吗?”谢行吟试探性地问了一声。黑暗中,徐乐乐一声不吭,安静得像是个幽灵。谢行吟感觉哪里怪怪的,还想再问一声,却看见那个人影重新倒头躺了下去,打起了呼噜。可能真的是梦游了吧。谢行吟才松了半口气,正要闭眼睡觉,忽然感觉到腰上一痒。一双手搂上了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他整个人拉到了怀里。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陆焚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哥哥一直往我怀里撞,我能睡得着?”第53章 梦游陆焚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谢行吟听完表情僵硬了一瞬,心想: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醒的。对方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态度似有些轻佻, 就像是在感受他的腰肌够不够紧致,还有点往下滑的趋势。谢行吟被这阵仗吓得懵了一瞬, 一把抓住了陆焚的手腕, 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是干什么。明明之前独处的时候,陆焚什么也不做, 偏偏先在房间里睡了五个人, 他反而动手动脚了。倒也不用这么追求刺激吧?愣神间, 对方指尖一挑,那只微凉的手已经摸进他衣襟里来了,谢行吟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一瞬。他是谢行吟, 又不是柳下惠,被陆焚这么瞎摸了几下,充血发热了的可就不止有脑子了。黑暗中, 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陆焚此刻一定在盯着他看。“哥哥。”耳边极近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谢行吟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表情, 躺尸一样由着他摸, 既不迎合也不反抗,逃避性地不敢看陆焚的眼睛。在塔下第一眼看见陆焚的时候, 谢行吟的呼吸就断了一瞬。毫无疑问,陆焚对他有相当的吸引力, 但是在这种危急的环境下, 他一直没能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有一点是很确定的,陆焚能给人带来安全感。有他在的时候,谢行吟会放心很多。原本谢行吟认为, 陆焚大概率是对他没什么兴趣,也没理由对他感兴趣。但现在……这又是什么回事。谢行吟悄悄地把视线往旁边瞄,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了。可一抬眼,隔壁的徐乐乐竟然又坐起来了。这也太诡异了。大半夜的这是在做仰卧起坐吗。要不是被陆焚拉着,谢行吟可能就要忍不住去问问他了。今天一个两个都表现得怪怪的,就连陆焚都有点不太正常,松开了放在谢行吟腰上的手,一个翻身就压到了他身上,膝盖顶开了他的腿。黑暗中,谢行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近,唇齿间传来了微凉柔软的触感。有点酥麻,但是很舒服。那个吻顺着他的唇一路往下,沿路吻过他的下巴和脖颈,一路来到他的锁骨和前襟。谢行吟瞪着眼睛,陆焚的脑袋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弄的他脖子痒丝丝的。这个角度他只能干瞪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问号。陆焚到底想干什么?很快,陆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想干什么。黑暗中传来金属拉链的声音。谢行吟老脸一红。就在他以为今晚就要摆脱处男之身的时候,隔壁床徐乐乐的脑袋忽然掉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谢行吟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发现陆焚一直都规规矩矩地躺在他身边,隔壁床的徐乐乐正在打呼噜,脑袋也还在他自己脖子上。原来都是梦。谢行吟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不知道是应该松口气还是怅然若失。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谢行吟长出了一口气,侧过身来看着陆焚的睡颜。梦里那种唇舌纠缠的感觉太真实了,柔软得简直就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那么活色生香的一个春梦,竟然是以那么惊悚的场面收尾的。谢行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陆焚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而后睁开了眼。一睁开眼睛,两个人几乎是脸贴着脸,陆焚没什么温度的漂亮眼眸里露出了一丝迷茫。谢行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凑得太近了,还一直盯着人家看,好像想趁陆焚睡着了干点什么似的。可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能告诉陆焚自己做了什么梦。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任谁听来,都会觉得是他潜意识里对人家有过非分之想,才会做这种梦。谢行吟越想越觉得羞耻,不好意思面对陆焚,干脆下床洗漱去了。走进卫生间,谢行吟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一点。 第121章 谢行吟一愣,忽然发现桌面玻璃模糊的倒影中,他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第54章 溺水谢行吟心口一紧, 回头却发现背后什么也没有。这里是八楼,学校里没有比综合楼更高的建筑,往窗外看出去只能看见远处群山黑色的剪影。周围安静得可怕。谢行吟以为是自己神经太敏感看错了, 硬着头皮没出声,把5012的寝室名单誊抄了一份。他关了电脑打算出去找陆焚的时候, 但是一推门, 竟然推不开了。谢行吟用了推了几下,却发现门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住了。“陆焚?”他整颗心顿时就凉了下来。是谁锁的门?这综合楼里除了他和陆焚, 难道还有别人。眼前这扇门似乎不是用正常的方式反锁的, 谢行吟无论怎么努力也打不开它。他喊了几声, 还是没听见陆焚的动静。这时候,谢行吟闻出了空气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是烧焦的味道,混杂着刺鼻的汽油味。谢行吟瞳孔放大了几分, 只见门缝外隐隐透出了火光,浑浊的汽油顺着门缝汩汩地流了进来,流到了他的脚下。有人在外面放了火。谢行吟心知不妙, 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然后加速跑了几步, 使出了吃奶的劲一脚踹在了门上——综合楼的设施比较陈旧, 门都是木板门。按常理说,照他这种踹法, 门锁早该被踹坏了。可偏偏眼前这扇门死活也打不开。明摆着有人想置他于死地。谢行吟的目光在偌大的资料室里绕了一圈,然后停在了窗户上。窗户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可是这里是八楼, 爬窗户太危险了。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听起来情况不妙。谢行吟闻着那股焦味,想起了郑冉冉在火灾中坠楼的事。同样的手法, 不像是巧合,更像是人为的。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隔壁忽然传来了窗户玻璃破裂的声音。三秒钟后,有个人影从窗口里跳了进来。“走!”陆焚从窗户里翻了进来,一把拉起了谢行吟的手腕。谢行吟站在床边,低头看着都觉得心惊。这可是八楼,摔下去必死无疑。但是门已经被封死了,谢行吟只好跟着陆焚翻窗,手扒着窗台,脚踩着空调机箱,爬进了七楼的窗户里。等两人匆匆爬楼梯回到八楼的时候,走廊里空空荡荡,半点人影也没有,只剩下滔天的火光。火舌顺着淌了满地的汽油蔓延开来,蚕食吞噬着一切。谢行吟在走廊入口处找到了一个灭火器,拔了栓对着火焰根部猛喷。实验楼里存放着不少的重要资料,如果火势得不到控制,明天学校一定会查监控。然而谢行吟一抬头,这才发现监控摄像头已经被人破坏了。看起来对方真是有备而来。两人彻底把火扑灭以后,谢行吟来到了他刚才所在的资料室门口。只见门把手被人用红绳缠住了,情状非常之诡异。如果是用麻绳缠住,谢行吟还不会觉得稀奇。离奇的是为什么缠上了细细的一根红线,门怎么就打不开了?谢行吟对着门板打量了片刻,很快发现了原因。门上不显眼的地方有几道乱七八糟的血红色符咒,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现在谢行吟已经能把事情的经过推测出个大概了。这事绝对和5012男寝里住的人脱不开关系。现在他们只是查一查那个男生寝室,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对他下手了。“你知道我在隔壁发现了什么吗?”陆焚拿着谢行吟抄出来的那份5012寝室成员名单,慢条斯理地说,“这5012寝室有四个人,除了郑新伟,剩下三个人都在那场大火中死了。”谢行吟感觉自己的心猛地沉了一下。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下郑新伟。如果郑冉冉所谓的“没人见过的男朋友”就是郑新伟,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每天都和郑冉冉见面的郑新伟,没人能想到她和她表哥有那么一层关系。谢行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说:“糟了!”—晚自习课还没下课,在教学楼一楼狂奔的谢行吟二人迎面撞见了教务主任。这两人非但没有减速的意思,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跑了。教务主任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受到了蔑视,怒而大喊:“晚自习时间瞎跑什么,你们两个哪个班的?”但是谢行吟头也不回,把教务主任的喊声抛之脑后,散步并做两步急匆匆上楼,直奔高三(7)班而去。一进门,校花没在座位上。谢行吟抓着她的同桌一问,才知道她根本就没来上晚自习。两人回到(1)班一看,果然郑新伟也不见了。老梁他们正在斗地主,看见谢行吟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手一抖牌差点掉了:“老谢,出什么事了?”谢行吟把刚才的事情和他们一说,其他人赶紧跟着一起出了教室,四处去找郑新伟和校花。如果郑新伟还藏在学校里,他们还能找一找,一旦出了学校,那就是大海捞针了。 第123章 果然,餐厅已经开始“营业”了。此刻大厅里还没什么人,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影。谢行吟往身侧瞥了一眼,只见坐在他们隔壁的男人瘦骨如柴,肚子上破了个大窟窿,肠子都淌出来了。他就像个饿死鬼似的,狼吞虎咽地吃着一碗面条,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刚从嘴里吃下去,面条就从肚子里漏出来,怎么也吃不饱。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饿死鬼就抬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你们想跟我打听事情吗,只要请我吃东西就可以了。”谢行吟没答话。这家伙肯定不知道他们要问的事,还是得找个当事鬼。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想要的答案,饿死鬼觉得没劲,低头继续吃了起来。从午夜十二点餐厅开始营业起,门口陆陆续续就有“人”走进来。眼看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这个餐厅就坐满了。“怎么这么多人?”老梁好奇说。饿死鬼探头说:“不是人,深夜餐厅里全是鬼。因为死在校园里的鬼都要在这里用餐。”谢行吟点点头,心想:既然如此,那他们等着郑冉冉来就是了。一旁的饿死鬼看着老梁的脑壳舔了舔嘴唇,老梁慌忙捂住了脑袋,大叫:“你…你别乱来啊!我可没问你,是你自己抢着回答的!”饿死鬼似乎有些失落和不甘,盯着老梁又咽了咽口水,终于坐了回去,继续慢慢吞吞地吃他那碗面条。等到餐厅终于坐满了,不再有鬼从外面近来了。大家分头早起餐厅里搜寻起来,最后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郑冉冉。她被火烧伤,又从高处坠楼,现在的模样比一般的鬼都要惨烈,特别的好认。被烧成这样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看见东西了,陈清唏嘘了一声,把那个残缺不全婴儿骸骨递给她,低声说了什么。郑冉冉拿着那具骸骨,空洞的眼眶像是在盯着看一眼,片刻后流下了两行血痕,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她说什么?”老梁没听清。陈清叹了口气:“她说她不想吃我们的肠子,只要我们帮她把儿子的骸骨拼凑完整。”那个婴儿果然是郑冉冉的孩子。谢行吟本来以为婴儿尸骸缺失的脑袋会在这第六个怪谈里,没想到竟然不是。现在他们还得去别处找那个头骨。那么婴儿的头骨会藏在哪里呢?—这天夜里,谢行吟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废弃实验楼里。他站在中央的花坛里,看到的那个小婴孩就站在桃花树下,头顶满树的桃花开得鲜艳。他不由自主地被迷住了,想要上前一赏芬芳。可是仔细一看,那树上开的哪里是桃花啊,全是血红色的婴儿手印。谢行吟受惊之下,猛地睁开眼。他还没从噩梦里缓过劲来,随即又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他余光瞥见有个人站在他床头,似乎正在看着他。不是陆焚,陆焚正好端端地躺在他身侧。谢行吟感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像是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煤气罐。他原本还以为是噩梦没醒,但是偷偷咬了一下舌尖,刺痛感却是真的。谢行吟咽了咽口水,缓缓地把发僵的脖子扭过来,果然美看见一个人正贴脸看着他。虽然没看不清脸,但是从体型上判断应该是徐乐乐。谢行吟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徐乐乐的梦游症是越来越厉害了,之前只不过坐起来,这回直接站到他床头了,差点吓死个人。然而这时,月光穿破云层照过来的时候,谢行吟发现徐乐乐眼睛是睁着的,眼球黑白分明。两人一对视,谢行吟颤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一拳挥出去,肩膀被什么人按了一下。随后他感觉到背后的陆焚坐了起来,一个翻身从他身上过去,跳下了床。谢行吟被他压得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往下看,只见徐乐乐已经被反拧着胳膊控制住了。谢行吟顺着梯子也爬了下来,两人把徐乐乐押进了厕所。这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偷窥谢行吟,值得严刑逼供一下。但是被他们抓住之后,徐乐乐却好像很害怕。“有,有人要杀我!”他浑身颤抖,脸上亮晶晶的也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语无伦次地说。谢行吟捏了捏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别急,你慢慢说。”过了好一会儿,徐乐乐的情绪才稳定下来,抽噎着一五一十把事情老实招来。“有人要杀我。”徐乐乐说,“我没有想害你们,我只是……只是想知道是谁在搞鬼,才半夜爬起来观察你们的。”原来,徐乐乐也曾经参加过夜谈社的活动。但是两天前,有人在他的零食罐子里放了老鼠药。“为什么会针对你?”谢行吟觉得奇怪。徐乐乐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参加夜谈社的上一次活动,是什么人要对他下手。可徐乐乐却哭着说:“你们……你们忘记了吗,因为那次我们找到了不该看见的东西。”“什么东西?”谢行吟顿时扭过头来盯着他看,连陆焚的眼神都不易察觉得变了一点。“我们玩寻宝游戏的时候,挖到了……”徐乐乐颤颤巍巍地说,“挖到了一个婴儿头骨。第56章 赎罪 第125章 身后火势猛烈,眼看着就要蔓延到隔壁了。两个女孩摇摇晃晃地站上了阳台的护栏,往隔壁阳台翻过去。谢行吟被这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呛得眼睛疼,跑到走廊外面去找灭火器的时候,差点撞上藏在角落里的郑新伟。郑新伟一看见他,做贼心虚地扭头就跑。“站住!”谢行吟怎么可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朝着他追了过去。慌不择路间,郑新伟转头就往楼梯上跑,谢行吟追着他,两人一路你追我赶冲上了天台。郑新伟在天台低矮的护栏边猛地刹住车,回头就看见已然追上来了的谢行吟。他退无可退了。“你才是夜谈社的社长吧?”谢行吟见他不跑了,依然不敢放松,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所以逼死冉冉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夏老师落水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哦对了,还有那个保安?”郑新伟盯着他,不答话。谢行吟上前了一步,继续说:“那天在综合楼里想防火烧死我们的,也是你吧?”直到这时候郑新伟还不打算承认,狡辩道:“冉冉和夏老师的死是意外,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那你告诉我,刚才的火是谁放的?”谢行吟往前走了一步,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悄悄地握住了刀把。“别装了,我们昨天半夜去了餐厅。郑冉冉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郑新伟的脸色终于倏忽白了,嘴唇颤了颤。他没有再否认,也由不得他否认了。他双手颤抖,在谢行吟走近之时,手中忽然翻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在近乎发狂的状态下,他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幸而谢行吟早有防备,扭打一番后还是将郑新伟制服了。此时的郑新伟双目赤红,几乎陷入了癫狂,嘴里不断地嘶吼着:“她也有错,明明她也有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掐死的!”在郑新伟惊呼癫狂的喊叫声中,谢行吟脑海中已经大致把事情的经过串联起来了。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早恋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对郑新伟来说这却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秘密。因为他早恋的对象是他的近亲表妹。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一对关系亲密的表兄妹,时常有机会独处。一来二去,不知道是因为谁的疏忽,郑冉冉意外怀孕了。未成年人堕胎需要家长签字同意,可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让他们的父母知道。由于怯懦,他们一拖再拖,不小心拖过了时间。郑冉冉在六个月的时候早产了,生出了个右臂缺失的畸形儿。两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一起亲手把新生的婴儿掐死在襁褓之中。等到冲动褪去,他们才意识到这么做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掐死婴儿,这是杀人。郑新伟竞赛成绩优异,早早保送名校,前途无量。这事绝对不能暴露。两个人谁也没告诉,趁着夜色把婴儿埋在了废弃教学楼里。可是这件事却被夜间巡逻的保安撞见了。郑新伟当时什么也没说。可是第二天,郑冉冉就听说后山发现了一具尸体。她担惊受怕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向其他人打听,这才知道那具尸体不是婴儿,而是个成年人。尸体烧掉了脸和指纹使尸体无法辨认,抛尸野外。后期调查结果发现,正是撞破他们秘密的那个保安。这件事发生后,郑冉冉终于和郑新伟起了正面冲突。在经历了无数次噩梦后,郑冉冉终于受不了了,冲进男生寝室去找郑新伟,告诉他自己要自首。郑冉冉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也劝不住了。郑新伟生怕她自首会牵涉到自己,为了掩盖秘密,反锁了寝室门,放了把火,让郑冉冉连同寝室里其他的可能发现真相的室友们一起葬身火海。这些事不知是被哪个多事者放大了,成为了被人津津乐道的“校园怪谈”。再后来,郑新伟干脆就匿名论坛开办了夜谈社,把一切对校园怪谈和背后秘密感兴趣的学生、一切可能发现他秘密的人都推入了地狱。被大火活活烧死的一寝室男同学,两年前晚自习下课后失足跌进人工湖溺死的班主任,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他脱不了干系。在谢行吟等人接近他的秘密时,“夜谈社社长”又发布了新的任务,把他们往死亡的深渊里推去。可是这一回,他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拿着布娃娃活着走出实验楼。……郑新伟忽然爆起似的挣开了谢行吟,发疯一般往天台的边沿冲过去。谢行吟还没来得及阻止他,郑新伟已经从天台上一跃而下。不远处,郑冉冉就站在对面的寝室楼下远远地望着这边发生的事,面无表情。郑新伟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看见了他们,神情竟然无比轻松。原本只剩一个星期,他就要从这所中学毕业了。他以为他可以从此奔向光辉的前途和未来,永远都不会有人再追究他的那些阴暗的过去。可他不知道的是,沉重的十字架一旦背上,终其一生都要赎罪。第四卷 最后的审判第57章 出城 营地两天后, 谢行吟坐在客厅里看着拉斐尔玩的时候,小岩回来了。小龙拉斐尔长得很快,半个月前只有巴掌那么点大, 现在已经近乎有小奶狗那么大了。两只翅膀虽然不能飞, 但好歹也没那么弱不禁风了。小岩没想到几天不见它就长这么大了,一时间没忍住惊讶叫了一声。谢行吟听到的惊叫不止一声这才发现小岩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正是娜塔利口中的“其他租客”。谢行吟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是广场上卖手册的小女孩, 另一个陌生的男人没见过。娜塔利介绍说,小女孩叫夏笙,另一位是她的哥哥夜行。夜行穿了一身炫酷发机车皮衣, 发型还挺帅,就是整个人看起来莫名神经兮兮的, 一直嬉皮笑脸。小女孩没见过小龙, 跑过去跟这个小龙玩,把她哥吓了一跳, 提着领子把她拉到了一边。“主城里怎么会有龙?”娜塔利面不改色地怒了努嘴, 把锅推给了一旁不说话的陆焚:“喏, 问他去,他的儿子。”“儿子?和谁生的?”夜行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目光在整个房间里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唯一陌生的谢行吟身上。谢行吟脸上的表情顿时有点挂不住了, 因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个蛋还真就是他孵出来的。 第127章 “怎么。”陆焚不动声色地瞟了他一眼,“你想他了吗?”见谢行吟点头,陆焚眼神里闪过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神情。谢行吟来没来得及捕捉到那点微妙的神色,就听见他说:“正好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处理,过几天就让他来陪哥哥吧。”陆焚站起身,转身走近营帐之前,背对着谢行吟忽然低声说了句:“哥哥。”谢行吟抬头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陆焚依然没有回头,指尖悄悄地攥着一摆,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如果你觉得你对我有什么想法的话……不用在意那个。是吊桥效应而已,你不会喜欢我这种人的。”显然他其实对谢行吟的那点心思并不是毫无察觉的。谢行吟愣了一下,不知道陆焚这话什么意思。他看到的陆焚很好很好,可是撕开光鲜亮丽的外衣,下面却仿佛是血淋淋。但是陆焚没有再给他发问的机会,伸手掀起了帘帐,径直进了帐篷。第58章 神父 通天塔谢行吟本以为陆焚就是随口一说, 却没有想到他口中的“过几天”来得这么快。第二天两人重新回到主城以后,谢行吟在房间里睡了一下午,陆焚有事先离开了。接近傍晚天黑的时候, 谢行吟醒来正准备下楼吃晚饭, 这时忽然就听见了敲门声。他原本以为是老梁来找他了,没想到一拉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小陆。这孩子还是像之前一样淡定, 见到谢行吟打了声招呼,深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了一点腼腆的笑意。谢行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他了,有些惊喜, 聊了两句就带着他下楼吃饭。今天赶得凑巧,除陆焚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在场, 这时饭桌旁已经围了整整一圈人。谢行吟拉着小陆从楼上走下来, 夜行一看到他们,忽然憋不住“噗嗤”笑出声。谢行吟一头雾水, 完全没看见小陆的眼神有多吓人, 只知道晚餐的饭桌上, 小陆不知道是怕生还是怎么样,几乎不怎么说话,就连谢行吟追问他这些天在干什么都只给了几个笼统敷衍的回答。等谢行吟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上楼了。拉斐尔一看他们往楼上跑, 也屁颠屁颠地抖着翅膀,爬上台阶,跟着他们上了楼。小陆倒是不怕龙, 弯腰把它抱了起来。这天晚上,谢行吟是和小陆躺在一张床上睡的。小陆把门给反锁了,进了门以后话就多了不少。谢行吟坐在窗边, 低头看着小陆逗弄拉斐尔,不止怎么得就想起了陆焚。“小陆,你和你哥哥的关系怎么样?”话一出口,谢行吟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惦记起陆焚了。小陆倒是也挺实诚的,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谢行吟很快就把陆焚大致的喜好摸了个透。但其实他还有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卡在喉咙里,有点说不出口。望着窗口犹豫了半天,谢行吟想着除了小陆也不能问别人了,于是咬咬牙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那……你哥有女朋友吗?”这时候小陆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了,似乎有些诧异,但还是说:“没有。”谢行吟还没来得及再追问,就听见他补充说:“不过听他说,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听了这话,谢行吟能感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僵硬了片刻。喜欢了很久的人,他和陆焚总共才认识了没多久,甚至都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陆焚,那么说的就肯定不可能是他了。谢行吟不太好描述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沉默了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把话题转向别处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谢行吟一直没看见陆焚。他的房门一直紧闭着,似乎压根就没有回来过。谢行吟对老梁说起了那天出城的事,搞得老梁羡慕不已,一拍大腿:“哎,那禁林外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我前些天还听说了呢,白昼公会又正在准备下一次远征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个月就出发。”谢行吟听了微微蹙起眉。这件事似乎相当危险的样子,也不知道娜塔利他们会不会去。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小陆也离开了,谢行吟无所事事地一觉从中午睡到了傍晚,下楼以后发现大厅里只有一个老梁,正面对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手足无措。谢行吟走过去一看,夏笙不知道怎么了,坐在沙发上哭。“怎么了?”小姑娘已经哭得说不清楚话了,含糊不清地说哥哥不见了。她那哥哥也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这么玩还不回来。谢行吟不擅长哄小朋友,拿餐巾纸给她擦了擦眼泪,有点束手无策,只能尽可能温柔地哄她:“别哭好不好,你哥哥平时经常去哪里?我带你去找找……”哄了半天,夏笙这才擦了擦眼泪,跟着他们出门。谢行吟和老梁牵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跟着她左拐右拐,终于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口停了下来。巷口深处传来杂乱的歌声,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有点晃眼——是间酒吧。谢行吟想了想,让老梁带着夏笙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酒吧。绕了一大圈,谢行吟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夜行。听一旁的酒保说,这家伙喝得醉醺醺的,在这儿睡了一天了。谢行吟本来想把他付出去,但是这家伙比他还高,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要怎么把人抬走。谢行吟想了想,尝试着扛起夜行的一条胳膊,咬牙想把他拽到自己的背上。但是喝多了的夜行全身软趴趴的,很难扶稳,谢行吟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撞到了隔壁的桌子,不小心把隔壁桌的杯子碰倒了。感觉到酒水洒了出来,谢行吟连忙扭过头,正要道歉的时候和隔壁桌的人对上了眼。两个人面面相觑,有点眼熟。隔壁桌坐着一个留着络腮胡须的外国老头,神情有些疲惫,看到谢行吟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很快,谢行吟就从这张满是胡须的面颊中认出了他。此人正是当年他家附近教堂的德国神父,在他小的时候,他信奉基督教的母亲每周日都会带他去那个教堂里做礼拜,因此他们一家和神父也很熟络。时隔多年,神父和他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脸上不仅多出了络腮胡,模样似乎也苍老了许多。其实外貌的变化倒是次要的,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得出来,只是谢行吟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穿得这么随便,坐在一个破旧吧里喝酒。在这里遇见看见谢行吟,神父也很诧异,不过显然他也是认得谢行吟的。神父不知道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事,冲他高声说了句什么。他的语速太快,中文讲的也不够标准,谢行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神父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话想对他说。正好谢行吟也拖不动夜行,就把那家伙就地放了下来,要了杯醒酒茶灌下去,打算等他自己醒来。神父给他要了一杯酒,示意他坐下聊聊。“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神父说,“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谢行吟微微有些诧异:“您最近见过我父亲?”按理来说,谢昇失踪是在十年前,神父起码也有十年没见过他了,怎么还能记得他长什么样。没想到神父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从神父的口中,谢行吟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神父进入主城大约是四年前,那个时候谢昇还在。他们有一位共同的老朋友,就是当年参与通天塔工程的一位外籍物理学家。通天塔计划原本是个需要严格保密的一级机密,但是事已至此他们都朝不保夕了,保不保密也没什么要紧的了。这位老朋友也觉得没有必要把真相带进坟墓里去,也许其他人知道了这些事情的原委,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用他的原话来说,审判日的出现和通天塔计划很可能是有关系的,这其中的联系概率没有十成也有八九成。 第129章 看娜塔利的神情就知道,夜行似乎是个惯犯了,由不得她不信。娜塔利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是的,陆焚就是我们的会长,那天就是他从禁林里把你带回来的。”“带我一起出城,我认识路。”谢行吟说。娜塔利原本不想这么做,可是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只好带上谢行吟一起去。留在基地里的这一部分人其实都没多少出城经验,近期只有谢行吟一个人和陆焚去过营地,大概认得路。事不宜迟,这事很快就这么拍板定了下来。当晚众人去市场买装备和补给,谢行吟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把先前见过的那面镜子也买下来了。很少有人会在夜晚进入禁林,守卫的士兵们也吓了一跳,但是仔细盘查后还是放他们出城了。一出城,一行人便开始疯狂赶路。夜晚禁林的气氛其实是相当恐怖压抑的,卷席的冷风中充斥着不知名的怪声,前后左右全部是浓郁可怖的黑暗,那夜色中不知潜藏着什么样的生物。好在所有人都处在焦虑的情绪之中,着急赶路,惶恐情绪反而没那么强烈了。众人点着火把,出城以后凭着谢行吟的记忆一路往北,还真的找到了几个记号。然而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在距离营地不到五公里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一批人忽然停了下来。“等等,前面好像有队人。”谢行吟往密林深处看去,只见远处竟然依稀有些星星点点的光亮,似乎在那里有一队人。他第一反应以为是陆焚的队伍,喜上心头,但是转念一想却不太对。对方用的并不是和他们一样用火把照明,而是用了相当先进的照明设备,以至于谢行吟这么远就能发现他们。显然对方人手中多有恃无恐,一点也不畏惧引来禁林里莫名的生物。一定不是陆焚,陆焚他们不太可能还有那么大量的照明设备。娜塔利略一思索,一挥手:“熄灭火把,所有人先上树,不要发出任何动静。”很快,几个火把就被熄灭了。远处的那些火光晃晃悠悠,由远及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他们跟前。谢行吟蹲在树上,悄悄从枝丫间隙中往外看,只见那些人都穿得很严实,全副武装,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人,但绝不是他们公会的人。等到那队人马走远,他听见一旁有人骂了一声:“妈的,原来是教会的这帮孙子,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娜塔利的表情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闪身就跳下了树,然后神情严肃地招呼其他人:“快走。”—半小时后,众人抵达了营地。他们在帐篷外的篝火堆里发现了焚烧的痕迹,谢行吟蹲下身挑开木炭,发现内层的木炭还是温热的,这说明最近一定有人使用过。刚才教会的那一队人不知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他们有相当充足的照明设备,肯定不需要长时间点篝火来照明。娜塔利说:“他们返程的途中应该路过了这里,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所有人分头找找,天亮前赶回来。”夜晚的禁林危机四伏,所有人分配了武器和物资,都三五成群地分了组,围着营地开始分头搜索。举着短火把走进密林深处以后,谢行吟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于某种有节奏的敲击声,十分微弱。“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这声音其实不大,但是在一片死寂的密林中被放大了许多,显得十分空灵。同行的人听了似乎有些慌张:“什、什么声音?” 毕竟在这鬼地方,谁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鬼东西,任何反常的响动有时候都有可能是要命的。谢行吟也皱着眉,只听见那声音时断时续的,但是响起来的时候很有节奏,似乎在勾引着人过去。“怎么办,它好像想让我们过去啊。”同行的人纳闷说。“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等一下,我们还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让你去你就去,不就着了道了吗?”“嘘,小心点,我们绕一圈从背后摸过去看看。”其他人正小心地商量着,只见一旁的谢行吟不知怎么的忽然拔腿就朝着声音的来源跑过去。“哎——!”其他人都不明就里,但是看他中邪似的往那边跑,只能纷纷抄起武器跟上。谢行吟一路狂奔,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枯枝败叶噼里啪啦地裂开,锋利的杂草划破皮肤也没感觉到。往前跑了一阵,他听见那种奇怪的声音愈发的明显了。“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三短三长三短。任这林子再古怪,也不可能有妖魔鬼怪会敲求救信号玩。前面肯定是个活人。很快,谢行吟就穿出密林跑到了一片空地上。那敲击声不止怎么也消失了。剩下的人都赶了上来,众人听他一解释,立即分头寻找起来。谢行吟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只见身侧是一片高耸的石壁——他们似乎在某个悬崖的下方,崖壁上挂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和小灌木,有些漆黑的凹陷不知道是不是某些动物的洞。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这里!”谢行吟立刻循声跑过去,只见两三个人围在崖壁下方,正小心翼翼地把什么人扶起来。举起火把看清那人脸的一瞬间,谢行吟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他一眼就认出了陆焚。很快,其他人把陆焚扶到了一边,有人伸手试了试他的脉搏,道:“大概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心跳还算稳定。”也不知道他掉下来的时候是不是拽住了悬崖上的藤绳缓冲,这么高竟然都没摔死,确实命大。谢行吟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公会的银黑色制服,深色的布料看不出血迹,把他扶起来才看见地面上有一些深色的血痕,似乎在坠崖之前就已经受了伤。他们把陆焚带回到营地后,在附近搜索的其他人也陆续回来了。其他人都没什么收获,虽然在周围也找到了一部分陆焚队伍里的人,但是大多都已经死了,尸体都快僵了。谢行吟听完其他人的汇报以后脸色凝重。不知道这批人在返程的途中遇到了什么,竟然死伤这么惨重。当天夜里,谢行吟没有睡着。虽然陆焚隐瞒了他不少事,但是看着他的样子,谢行吟还是相当忧虑的。心里惦记着陆焚,于是谢行吟轻手轻脚地走出帐篷,想去隔壁看看他怎么样了。还没走进帐篷,他就听见了里面有交谈声。从缝隙往里一看,陆焚好像醒了,娜塔利神情严肃正在和他说话。“……你们发现什么了?”娜塔利问。陆焚状态不是很好,咳了一声:“城市。我们发现禁林以外,还有无数和主城一样城市。”门口的谢行吟骤然瞪大了眼睛。 第131章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他明白了陆焚为什么不肯明说。谢行吟悲伤地意识到在这种环境下,两情相悦也不是绝对快乐的事。不爱的话或许会轻松一点。不过现在,他不想要这份轻松了。第61章 和解 是不是男人陆焚拉着谢行吟上了阁楼。房间里没开灯, 借着朦胧的月色,谢行吟看见了一架钢琴。“来。”陆焚在那架钢琴前面坐下了,招呼着谢行吟过来。谢行吟原本想坐到他身侧, 却被陆焚轻拽着手腕拉到了自己这边, 让他坐到自己腿上。谢行吟还在忌惮着他的伤,担心压着他,可是陆焚已经翻开曲谱, 要他弹。谢行吟瞥了一眼。《仲夏夜之梦》,这曲子是婚礼上常放的。坐在陆焚腿上弹琴,谢行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紧张, 感觉指尖都是颤抖的。偏偏陆焚还不老实,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慢慢向下, 拨弄着他衬衣的扣子, 最后勾住了他的裤链。谢行吟能清晰地感觉琴键在指尖震动,但是他偏偏不能停下来腾出手去阻止对方的煽风点火。一曲弹罢, 他的裤链已经彻底被扯散了, 重重的尾音和滑开去的指尖, 琴声掩饰了难耐的呼吸声。这倒影映在了陆焚眼中,一如从前。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如何看着星月光辉下弹琴的哥哥。朦胧月光像婚纱,漫天星河是钻戒,满室繁花作鉴证, 哥哥是他的梦里走出来的新娘。现在谢行吟正坐在他腿上,弹着同样的曲子。偌大的别墅三层再没有别人,朦胧的夜色掩护, 谢行吟也顾得上什么好不好意思了。两个人影在钢琴前交叠在一起,谢行吟的皮带被丢在了一边。陆焚大概也是会弹琴的,修长漂亮的指尖慢慢地滑进了谢行吟的衬衣下摆。谢行吟能感觉到来自他指尖的热度, 心跳砰砰加速。那手自腰线一路往上,蹭过腹部和肋骨,谢行吟的衣摆已经被完全撩开了,流畅的腰线暴露在这月色之中。他颤抖地感觉着那手的动作,轻轻地拨弄着,仿佛那才是琴键。意识到自己没有抗拒的那一刻,谢行吟就知道自己彻底完了。他太喜欢陆焚了,喜欢他对自己的占有和触碰。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怎么样他都无所谓。乐声再次响起。陆焚揽着谢行吟,只用单手着弹琴。沉重的呼吸间,谢行吟能听得出来他弹的是《卡农》,单手简化版的曲谱。陆焚一心二用竟然也能弹得很好,谢行吟已经浑身无力任人拨弄了,一边仰着脸,近乎是无意识地在思考着他双手弹会不会更好——不过现在不行,他那只手现在忙得很。很快,谢行吟就没有心思欣赏琴声了,耳边的乐声几乎被愈发粗重的心跳和呼吸声完全覆盖了。在哀恋的钢琴曲中纠缠着,却有种诡异的和谐。吻落在谢行吟的颈上,锁骨上,下巴上,滚烫而有侵略性,一路往上最后衔住了他的唇。陆焚的气息笼罩在周围,那种香水特有的冷感似乎散去了一些,似乎增添了一点温度和柔情。潮水般的洪流散去,谢行吟这才意识到那乐声仍旧没有停。陆焚从背后抱住他,将他困在自己和流淌着乐声的钢琴之间。谢行吟偏过头,看见对方望着他的眼睛深邃漂亮,饱含着隐忍。谢行吟在那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还有强烈的欲念和求而不可得的哀怨。这是不是乐声让他产生的幻觉,谢行吟想。尽管陆焚没有亲口说过爱,他知道陆焚是在乎他的。要谢行吟来说,这一定是喜欢。但他不知道陆焚还有没有爱别人的能力。陆焚的心是冷的。……琴声流淌不止,那一瞬间谢行吟有些失神。陆焚毫不在意地用手帕随意地擦拭了一下,低声问他:“高兴了?”谢行吟耳根微红,软趴趴地靠在他身上。陆焚不免觉得有趣,谢行吟平时嘴上挺不老实的,但是挺容易害臊。这么想着,陆焚眉尾微微挑了一下。“满意吗哥哥?我这是第一次伺候人。”谢行吟从来不知道他脸皮有这么厚,还非要假惺惺地管他叫哥哥。但是羞愧之余还有一种隐秘的刺激感,让感觉自己几乎要发疯了。“为什么弹这个。”陆焚抱着他下楼的时候,谢行吟哑声说。可陆焚只是说:“好听,随便弹的。”听他这么回答,谢行吟心里隐隐有点空,确实好听。或许陆焚并不知道卡农这首曲子的意义,他只是随便弹的。陆焚抱着他,踹开了房门,把谢行吟丢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贴了上来。谢行吟感觉到他的发梢蹭在自己脸颊和脖颈上,痒痒的。两具年轻漂亮的身体紧靠在一起,谢行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他的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好像感觉到了,陆焚的心不完全是冷的,此刻正因为他而滚烫着。那种炽热,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一簇绽放的烟火。……………谢行吟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烫了起来,于是翻了个身把自己塞进被子里,抗议道:“好了好了,睡觉。”陆焚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抱进浴室里洗了个澡。谢行吟浑身无力懒得动弹,但其实兴奋得根本睡不着,只好闭上眼睛装睡。陆焚从背后抱住了他,谢行吟很久没这么放松了。第62章 审判 山雨欲来第二天, 两个人睡到中午还没起床,最后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娜塔利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相当错愕,毕竟陆焚平时很难睡着。陆焚伤得不重, 主要是些皮外伤, 并没有伤筋动骨,休养一段时间后很快就好的差不多了。谢行吟挺担心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时间还有多少。不过据陆焚所说, 他其实不缺时间。不过谢行吟的时间就没那么宽裕了。比起从前,他已经长进了不少,完全可以独立完成一般的任务了。但是在陆焚的坚持下, 他们还是一起进塔。陆焚以为他不知道,其实谢行吟心里很清楚是为什么。 第133章 从他们的表情看来这绝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再追问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说了,谢行吟只能作罢。这天晚上十一点,列车熄灯后所有人都躺下休息了。谢行吟晚上躺着,想事情。这次任务的主题叫“日落之后”,肯定不是简单的让他们旅行一次,应该和时间有关。日落之后会发生什么?谢行吟感觉越来越冷,手脚冰凉,全身的血管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酸麻,不住地打着寒噤。那种冷意不止是物理上的,还有点心里发毛的感觉。谢行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车厢里非常黑,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少许月光。他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不太安心地往上铺看了一眼,却发现老梁不见了。原本睡在他们上铺的两个人都不见了。过了一刻钟,他们都没有回来。谢行吟觉得奇怪,他几乎没有睡着,有动静一定能听见,可是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时候出去的。谢行吟还是觉得不太安心,在塔里一旦发生了奇怪的事,多半就代表着有危险。思来想去,谢行吟还是决定出门去看看。他动作很轻地挪到床边。然而谢行吟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余光瞥见了什么,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借着暗淡的月光,他看见了对面床底下有个人影。谢行吟极为缓慢的咽了咽口水。毫无以为,此时此刻他的床铺底下多半也有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上铺失踪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谢行吟睡觉的时候把刀藏在了枕头下,这会儿悄悄伸手抓住了刀把。然而等了好半天,那两个人影还是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丝毫没有动静。这两个人影虽然看着吓人,但是目前来说谢行吟不太能确定是不是有危险。谢行吟正斟酌的时候,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滩深色的污垢。墙上、门板上都有一些喷溅式的斑点,更为惊悚的是,他们睡着的床铺上——包括床垫和被子上都有大量这种血迹凝结产生的痕迹,活像是个曾经的凶杀案现场,谢行吟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血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用手电光往床铺底下照了一下。果然床下面的两个人正是上铺那两人,他们都已经死了,瞪着眼睛表情扭曲。谢行吟下床,看着一阵反胃,后悔先前没用镜片看看。他以为没到目的地,现在在火车上还算安全。老梁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平时没有梦游的习惯,谢行吟担心他,于是拉开隔间的门走出去,能看见车厢连接处的门已经打开了,远远地张望了一下发现那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他悄悄从门缝里看其他隔间,几乎全是那样的惨状。死气沉沉的列车像是载着满车的亡魂尸骸开往阴曹地府。怎么回事,整节车厢的人一夜之间全死了?谢行吟想着老梁是不是半夜尿急才出去的,便小心翼翼地走到车厢连接处的卫生间。敲了两下,没人回应。拉开门一看,谢行吟一低头就看见地上倒着个人。他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去检查。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不是老梁,身上和他们穿的衣服一样,不过颜色是黑色的。谢行吟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过直觉认为可能是某种阵营的划分。谢行吟缓缓地站了起来,这人已经断气了,但是身体还没有僵硬,看上去刚死不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谢行吟直觉危险,立刻返回到了包厢里。过了一会儿,老梁哼着歌回来了,一开门就被谢行吟一把按倒。“你干什么去了?”谢行吟问。老梁一脸迷惑,原来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竟然完全没发现床底下的尸体,走到卫生间上厕所发现有人,就往更前面的车厢去了。“你是说你当时敲门,那个人还回应你了?”“对啊。”老梁一头雾水,也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谢行吟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算你运气好。”卫生间里的那个人穿着和他们颜色不一样的衣服,这肯定不是巧合。不同的颜色肯定有什么含义,对方显然毫无察觉没有袭击老梁,反而不知道被谁害了,也是个可怜人。这车厢不太对劲,谢行吟本来没打算睡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睁眼天都亮了。只见老梁一脸严肃地坐在他旁边。谢行吟迷茫地一抬眼,着实吓了一跳,只见车厢里忙忙碌碌挤满了行人,他们上铺的那两个人正坐在旁边吃泡面,就好像昨晚只是一场噩梦。明明昨晚看见这节车厢里全是死人,可是天一亮这些人都活了过来。谢行吟想起这次主题叫日落之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白天和夜晚,你们说我们看见的哪一个是真的。”老梁听了他的表述,脸色发白:“那我希望是白天吧。”谢行吟想了想,忽然站起来,从不知道谁的行李箱掏出来两件衣服,丢了一件给老梁,自己立刻开始换衣服。“干什么?”老梁嫌弃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如果真如谢行吟所描述的,这车厢里是一车死人,他们现在有好好的衣服不穿,非要穿死人的衣服。但是谢行吟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老梁咬咬牙还是跟着换上了,一边换一边念叨着:“希望到了晚上这衣服不要突然变成寿衣……”这时候,列车的破喇叭里忽然冒出来一句提示音:“列车即将到达癸市,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那导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告诉他们要下车了。导游从腰间灰绿色的老式挎包里拿出了一沓手册,分发给他们。谢行吟接过手册,草草翻了几下,注意到这是一份旅行指南。里面有景区的地图和各种路线。“这是癸市的旅游手册。这次行程我为你们安排了癸市最着名的地福山风景区,你们将会依次进入景区各个景点参观。在参观完毕后,所有人必须要回到站台凭票上车。”谢行吟往窗外看,只见列车的速度已经放缓,终于要到站了。好不容易挨到了站,车厢门自动打开了。谢行吟抬头看天,这时候光线暗淡,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奇怪的事只有他们这一节车厢门打开了,其他车厢都没人下车。这么长的车厢,不太可能吧,难道这辆车上真的就只有他们?这么想着,谢行吟拉了拉老梁的袖子,示意他过去看看,这辆列车也很古怪,他们最好不要错过任何细节。可是刚走到前面的车厢,只听见老梁“妈呀”了一声,腿脚发软差点掉到站台下面去。谢行吟抬头一看,顿时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什么东西!”只见车厢里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不,称他们为人也许不那么合适,准确地说应该是尸体。那些尸体全腐烂程度不一,正咧着嘴角表情诡异地望着他们,脸紧紧地贴在玻璃窗上,就好像如果没有这些玻璃窗挡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脑袋伸出来,一口把站台上人的脖子都咬断。好在这时候,车门上红灯闪烁,缓缓关闭了。列车载着那一车的尸体缓缓驶向了远方。谢行吟愣了,不知道和他们通行的这一车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时候导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背后,他举着一面小旗子,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面对着那节古怪的列车却视而不见,只是招呼着大家都过来集合。直到这时候,谢行吟终于在站台上看见了其他人,包括陆焚。他们似乎是从其他车厢上下来的,显然大家也都想到了这一层,大部分人都已经换了衣服。谢行吟和陆焚对视了一眼,就假装不认识地挪开了视线,实则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一,二,三……”导游清点完人数,这才露出了一点像是满意了的微笑。谢行吟不动声色地张望片刻,意识到这里只有八个人。 第135章 可是他们刚跑出土地庙,那两个人的身影在惨白的月光下急速扭曲,最后竟然活生生的变成了狐狸。嘴里的惨叫声也逐渐变了味,最终变成了狐狸的叫声,在这深山老林里听起来凄厉异常。那个大和尚大摇大摆地从庙里走了出来,提起那两只狐狸回后殿去了。老梁也“啐”了一声,暗暗骂了一句:“终于知道这破庙里那么多死狐狸是哪来的了。”听了他的话,众人默不作声。估计他们一觉睡到天亮,怎么死都不知道,明天就和这些狐狸尸体一样了。大家睡意全无,就这么醒着挨到了天亮。第二天一早,队伍里少了两个人,导游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兴高采烈地在前方挥舞着旗子,指挥着剩下的人。“走吧,我们得赶快去下一个景点。”—导游口中的下一个景点,是一条河上的一座桥,上面挂满了灯笼,打眼看去好像是悬在空中的,有点瘆人。“这是什么桥啊?”老梁问了一句。谢行吟没听见其他人的回答,注意力全被那些灯笼吸引过去了。仔细一看,他发现那个灯笼是人头骨做的,眼窝里面燃着绿色的鬼火,当做照明灯。他心里纳闷,觉得这桥一定有什么问题,正想和其他人商量的时候,一扭头却发现周围的人全不见了。分明他只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周围那么多人全都凭空蒸发了,只剩下谢行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了桥上。谢行吟一时间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寻找,可是这周围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奇怪,不可能啊,明明刚才他们还在这里。其他人不说,陆焚和老梁肯定不会一声不吭地丢下他不管的。谢行吟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相当奇怪的境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就在这时候,他低头往水里看去,吓了一跳。之间水中的倒影映出的并不是他,陆焚、老梁还有导游和其他人都在冲着他焦急的挥手,似乎谢行吟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叫他赶快过去。可是谢行吟身边明明是没有人的。谢行吟感觉到心脏剧烈地砰砰跳起来,他们怎么会到水中的倒影去了?还是说是他自己不小心着了什么道。就在他犹豫着,差点就要往河里跳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哥哥!”谢行吟猛地清醒过来,就意识到陆焚正拽着自己,而他自己已经站在河边,鼻尖几乎贴着水面,做出了一种马上将要跳下去的姿态。谢行吟回过神来,一下子和水里一张惨白的怪脸对上了,吓得立刻往后一倒。一屁股倒在地上,看着陆焚,他随即反应过来。刚才的……全都是幻觉?还等开口,谢行吟已经听见了扑通落水的声音,有人跳下去了。不等其他人来得及捞,跳下去的人就被什么东西拖着沉入了水中。“那些是什么东西?!”老梁往水里一看,顿时心惊肉跳差点一个没站稳掉下去。只见那水里飘荡着一些灰白色的东西,像是有生命一样,围着这座桥晃荡。谢行吟看不清它们有没有眼睛,但是毫无疑问,如果有的话它们此时此刻一定正在注视着桥上的人。“是水鬼。”陆焚垂着眼眸看那些东西,“溺死之人不能投胎,除非找到替死的,否则只能永生永世地在这河里当水鬼。”水鬼们晃晃荡荡地在桥下等待着,等着桥上的人掉下去。“小心一点,不要看那些头骨灯的眼睛。”第65章 鬼村 买命钱导游举着旗子又开始催他们走了, 众人小心翼翼地过了桥,来到了一个山坡之上。“你们所失去的东西,都能在这里找到。”导游说。可是谢行吟抬头看见那山坡上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段阶梯, 上面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有什么。他们沿着石阶往上走,却发现这阶梯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直通云霄。谢行吟心中不免觉得奇怪。如果这里有这么高的建筑,为什么他们刚才在远处没有看见?虽然疑惑,他心底却隐隐有些期待, 似乎在这高台之上有什么东西等候多时了。谢行吟沿着台阶又往上了一段,就看见了一扇高大的石门, 约有两层楼那么高, 造型有些仿古,但是看不出是什么时期的建筑。石门之上挂着一块牌匾, 上书“望乡台”三个大字。谢行吟伸手触碰, 没想到看似沉重的石门竟然一下子就开了,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做梦都想不到的仙境般的景色。这是一座悬浮在天空上的古堡,花园里的美人鱼雕像正在喷着水,晚宴的餐桌已经铺好,摆满了金银制的碗筷。可是没有食物, 谢行吟心想。他没敢吃庙里的食物,现在有点饿了。就在下一秒,桌上的餐盘里变戏法似的涌现出了大量的食物, 琳琅满目摆了满桌。谢行吟愣了一愣,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可吃不完。再下一秒,餐桌两侧坐满了人, 他看见了陆焚、老梁、娜塔利……甚至在长桌是尽头,坐着一个熟悉中年男人。那是他的父亲。父亲端起了银质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留下来吧。”父亲说。“留下来吧。”陆焚也说。“留下来吧。”所有人都这么说。望着面前的人群,谢行吟一愣。留下来吗……?回头看着那扇来时的大门,越来越远,正在渐渐合拢。看着父亲和弟弟殷切的眼神,谢行吟忽然间站了起来,不顾身后人的呼唤,扭头往门的方向跑去。那不是他的父亲,父亲的愿望绝对不会是让他留下来,而是让他出去!脱离幻境的一瞬间,谢行吟猛地坐在了地上。他发现自己正跌坐在一截石阶下,而那段石阶分明只有七八节,根本不是他刚才看见的那样走不到边。他站了起来,绕道了石阶的另一侧,发现下面倒着两个人。分明只有两米的高度,这两个人竟然活活摔死了,脸上还带着心满意足地陶醉笑容,似乎死前做了个美梦。谢行吟沉默了片刻。至少这种死法还算快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第137章 他试着咬舌,但是力道不对,从口角渗出血。陆焚立刻变了脸色,“松口!”谢行吟坚持咬着不放,想让自己失血过多死掉,感觉自己下颌都快被掰断了也不松口。陆焚用一个吻撬开了他的牙关。“你不用自责。实话告诉你,我保护你从来不是为了补偿。”陆焚眼神忧伤。陆焚走了,谢行吟拼命挣扎,哭得几乎要晕过去。他知道陆焚真的是他的弟弟。父亲在凛冬时节里把他带回来的,被冻的瑟瑟发抖的男孩,那么小的个子,不爱说话。小男孩独自经历那么多可怕的夜晚,因为他知道哥哥怕黑。但是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害怕。夜行拉住谢行吟,谢行吟看着陆焚的身影一步步远去,直至背影被丑陋漆黑的长夜吞噬,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踏入无尽深渊。那路的尽头将是死亡。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无力回天了。他眼眶泛出水雾。—谢行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基地,娜塔利在照顾他。看她脸色惨白好像刚刚哭过,谢行吟心里一梗。既然他出来了,那陆焚就出不来了。窗外,通天塔摇摇欲坠,塔顶的石块不断坠落。谢行吟连鞋都没顾得上穿,发疯似的跑到通天塔脚下。守卫认得他,看见他脸色惨白身上血迹未干,犹豫了一下但没有拦。随着越来越多高墙轰然倒塌,天际的浓雾逐渐散开。云开日明,万顷烟波蒸腾而上。至此,被遮挡了整整十二年的湛蓝天幕,终于重现世人眼前。那一刻,整个世界沸腾了。自此,通天塔倒坍,再也没有审判日了!眼前的巍峨高塔倾倒瓦解,掀起的灰尘洋洋洒洒,有遮天蔽日几丈高。但谢行吟没有躲,砸在他身上的残垣断壁却无实质,还没落地就已经飘散成灰,被风捻成了虚无。远处的教堂里传来了礼拜的钟声。没有人知道,在整个城市陷入疯狂欢腾庆祝的时刻,只有一个人跪坐在满地狼藉的废墟之间,捂着血迹斑驳的脸无声地哭了起来。太阳出来了。刺眼的阳光穿破厚重的暗金色云层,万丈光芒倾泄在头顶,谢行吟抬手遮了一下眼。漫天扬尘之中,他仿佛看见了父亲牵着满身血污的少年,逆着光影从废墟中走出来。那少年笑吟吟的,向他伸出来一只手。第67章 完结 曾经沧海谢行吟再次醒过来, 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床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老梁跟个老妈子似的坐在他床边给削苹果,一看见谢行吟, 惊喜地说了一声:“醒啦?”谢行吟立刻往窗外看去, 老梁拉住他:“老谢,我们出来了!他妈的我们终于出来了!”但是谢行吟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陆焚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老梁不说话了。谢行吟闭上了眼睛。—出院以后,谢行吟从律师那里拿到了父亲的遗产, 相当大一笔钱。但是他在继承书上签字的时候却没什么表情,转手就把这些钱全捐了,惹得老梁心疼得滋儿哇乱叫。“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老梁问他。谢行吟看看天。“不知道。”陆焚不在以后的日子, 别人问起来,谢行吟却什么都不说, 表面上一切都很正常, 就是心里空缺了一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正常工作。但是有一天, 他忽然消失了。谢行吟什么都没带, 独自踏上了旅程。先前的经历恍然如梦, 有时候他也不太确定陆焚是不是真的在这世上存在过,还是只是他臆想出来的。他们幼时玩耍的地方早已经变成了废墟,老屋也被封禁等待拆除。他找不到任何有关于陆焚的痕迹,快要分不清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 还是说他只是一场梦,一场不可企及的梦。那么美丽,可是风一吹就散了。曾经的第一次亲吻, 恍如昨日,又好像很遥远。不可能再有人给他那样的刻骨铭心。谢行吟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个朝圣的僧人,跟着他一起步行去了冈仁波齐峰。他站在海拔六千米的高原上听着狂风呼啸。梦里有无边风月, 眼前是无际风雪。……半年后,谢行吟回到了珩城,再一次见到了老梁。“老谢!”老梁一看见他就满眼放光,激动地差点在他脸上亲一口,“你到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去……”说着说着他就哽咽了起来。老梁没往下说,他也知道老梁想说的是什么。曾经他也想过,但是他明白陆焚一定更希望他好好活下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他对生活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