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罪游戏》 第1章 脱罪游戏 作者:楚青晏特级牢房里关着一个年轻的死刑犯,俊秀、羸弱,有着一双忧郁如羔羊般的眼睛。众犯人都感到不解,为什么骑士团团长贺泷要将这样一个人单独扣押在特级牢房里。温驯老实如伽马很快成了整个监狱里所有雄性的肖想对象,众人逐渐明白,单独扣押是为了保护伽马的人身安全。后来,当伽马舔着匕首上的鲜血璨然微笑时,他们才幡然醒悟。当初的单独扣押是为了保护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再后来,精英贺警督发现自己抓错了人。当一款为犯罪者缔造乌托邦的app悄然问世,无人知晓,有人宁为千夫所指,也要还法律无上的公正。十项全能·腹黑·正道的光·攻vs邪魅狂狷·傲娇·精神分裂·受→1v1,he,非传统艺能无限流,主角虾仁有原因,没真犯法。→元素大乱炖,全是私设鬼扯,别考据!弃文勿告,感谢尊重。→相爱相杀,前期虐受,后期攻追妻火葬场,不爽不要钱。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无限流 相爱相杀搜索关键字:主角:严缙云,贺泷 ┃ 配角:预收求收《电竞团宠omega》 ┃ 其它:一句话简介:和副人格争风吃醋的那些日子立意:遵纪守法争当平安先锋!===========第1章 落网新纪年3000初春发生了一件大事,通缉排行榜top1的杀人犯伽玛落网了。在逃三月屠杀二十一人,号称犯罪史上最穷凶极恶的罪犯,在让全市乃至全国惶惶不安三月有余之后,终于被骑士团的特级警督贺泷抓获。网络上沸反盈天,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伽马本人编纂出了各种离奇荒诞的故事,有的说伽马是个喜欢吃人肉的猛汉,杀人是为了饱口腹之欲,有的说伽马是个变态的时尚精英,杀人是为了剥人皮制作好看的衣服。伽马今日将从普通监狱被押往辛德勒监狱,各大媒体闻风而至,苦苦等候了整夜想要一睹真容,结果只看到一个带着黑色头套的囚犯被按头上了印有最高警局徽章的警车——身量颇高,骨骼清瘦,和猛汉形容迥然相异。数量警车前后开道,浩荡出城。辛德勒监狱建在距离市区几十公里开外的深山内,岩壁陡峭,山势近乎原始,进出困难,设置在这样的地貌环境中是因为监狱本身的性质特殊——重刑犯聚集地。警车抵达时适逢餐点,囚犯们陆陆续续从矿场回来等候放饭,一双双厌世的眼睛难得迸出毒蛇样阴毒的光泽。“呸,姓贺的还没死。”二十七岁的贺泷生的俊朗昳丽,身高腿长,多年的素质训练让他肩背宽阔,手臂及胸腹肌肉都结实有力,无论是被拉去拍电影还是当男士内衣模特都绰绰有余。但他却不是个绣花枕头,辛德勒监狱里有好几位都是他的老熟人,被他亲手送进来,再没出的去。与贺泷一比,那个传闻中的变态杀人犯伽马则显得瘦弱许多,脊梁微微驼着,被贺泷拽下车,按着肩扯掉头套。“刷拉”伽马和他们想象的都不太一样,既不威猛也不狰狞,相反,俊俏的有些过分,那张细致的面孔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唇色惨白,透着一股病气。突如其来的光亮饱含刺激,伽马难以忍耐,猛地抓住贺泷的手臂。那群囚犯瞬间激动起来。“伽马发威了!”“打起来!打起来!干死姓贺的!”伽马僵了两秒,陡然“呕”一声。众囚犯:“……”旁边随行的警员也露出了些许不忍的神色,四十多分钟的环形山路,在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伽马就受不住直犯恶心,手指死死的攥着裤面,贺泷却熟视无睹,硬是一声不吭的让车开到底。犯人虽罪大恶极,但在处刑之前都享有基本人权,贺泷这种隐形的虐待就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得的私仇。足足十分钟,伽马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贺泷面无表情的撑着他,任凭他弄脏自己的警服。直到吐不出什么来,伽马才擦了擦嘴角。“对不起。”“没事。”贺泷漠然将脏外套折叠,搭在另一条手臂上对狱警道:“人我送到了,看牢他。”“好的贺警官。”“贺泷!”贺泷回眸,凌厉的眉一寸一寸轩起。“贺泷……”伽马又喊了他一声,欲言又止,忧愁裹挟着眷恋如同蒙蒙烟雨,笼在他秀气的眉间:“对不起。”“会不会抓错人了……”有狱警在小声嘀咕。贺泷的脸颊忍无可忍的抽动,他几步回头,揪着伽马的领子猛地将人摁在墙上,将硬实的衣领勒进青年苍白的皮肤里。“不准再叫我的名字!”他咬牙切齿:“严潇,在这里赎罪,别再动那些歪心思!”“你,你不要生气。”伽马难以呼吸,他艰难的哀求着,垂落的眼睫湿润战栗:“我会乖乖的,乖乖的改造……你不要生气。”贺泷的眼底晕开一片血色,他两腮咬的紧绷,似是恨极,良久才松开手。“哐当”监狱大门闭合,警车绝尘而去。伽马默然站立,久久的望着警车驶离的轨迹,直到狱警呵斥才离开。背后传来口哨声,伽马回眸,看见一个平头男和一个胖子在铁栏的另一端冲他笑。似是被吓着,他忙把头转回去低下,徒留一个白皙柔软的后颈轮廓。“真可爱。”老k用拇指按唇角:“佛陀,你觉得呢?”“这小子真是伽马?”佛陀鄙薄道:“瞧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贺泷别是抓错人了。”“姓贺的抓没抓错不知道,跟他有仇是真的。”老k幸灾乐祸的说:“倒是便宜了盖帽的,淦。” 第3章 老k微微咬牙:“我信了你的邪。”“我是为你着想。”伽马平静的走到花洒下:“天长日久他一定会忘记我,届时我是笼中鸟,逃不出你们的手心,又何必急在这两天?”老k瞅了他两秒,阴阳怪气的哼道:“你对自己的处境认识得很深刻嘛?”“识时务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伽马微笑。“可以。”老k拍了拍他的肩,猥琐的笑:“你一定会是个优秀的飞机杯。”脚步声远去,伽马的唇角落回原处,冷冷的打开花洒。过了时间就没有热水供应了,他囚服也没脱,用冰冷刺骨的水隔着衣服狠狠的搓洗全身,尤其是被老k触摸过的地方。“严潇啊严潇。”他低声自语,不知在同谁说话:“……就看你的魅力够不够了。”-佛陀是辛德勒监狱里的一个神人,总能从外面弄进一些玩意儿,他靠这些在监狱里盈利,同时赢得了许多尊敬。老k也不能免俗,几日前他问佛陀买了色情杂志和烟,今天终于到货了,佛陀给了他一个纸包,嘱咐他回去拆。老k迫不及待,在放风时间一路小跑,和望呆的伽马撞了个正着,手里的纸包落地。“对不起!”伽马慌张的弯腰去捡。“没长眼睛吗!”老k怒斥,目光在年轻人微微撅起的臀部掠过,语气立刻变味儿:“还是说……你寂寞了?”“不,不是的。”伽马规避着他的眼神,将那个破裂的纸包交还到老k手里,转身就跑。老k啐了口,不以为然。回笼后,老k张望了一下外面,确认狱警都没有来,这才转身背对着铁栏开始拆包装,那纸包裂开一个大口子,轻而易举被剥落,色情杂志的紫粉色封面露出来。老k比了比厚度,是实打实的两本,佛陀没坑他,便准备开撸,他刚翻开扉页,从夹层里掉出了一个小本子。是本日历。大约是佛陀运货的时候不小心夹带了,老k顿觉无聊,准备扔了垫床脚,忽的,他脑海里浮现出今天伽马的模样。俊秀文弱,像是吓一吓就要哭了的纯洁羔羊,让人想要搓扁揉圆。老k目光下滑,发现自己坚硬如铁。他躁动不安的想竟然还要等三十天这么久,就不能简单粗暴一点的把人先拿下——不能,因为他真的怕贺泷。两年前被抓到的时候,贺泷拆了他几乎整个肋排架子还踢碎了他半个膝盖骨,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想到这个老k瞬间萎掉。贺泷的心和脸一样脏!他磨了磨后槽牙,难耐的从枕下抽出一支圆珠笔,将那日历翻了几页画了个圈。倒数二十八天。借着这本日历,老k清清楚楚的记着伽马给他的期限,日日倒数,将一张日历纸画满并翻过一页后,贺泷却没有来,老k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翌日午餐时,伽马端着餐盘从他眼前过,年轻人比刚来的时候更瘦了,囚服的衣领宽松下滑,露出一小片白的晃眼的锁骨。伽马还心虚的瞄了眼老k,迅速把衣领扯回,加快步伐离开,这动作在老k看来无疑是勾引,也更加证明之前说的话都是圈套。老k怒气上头,饭也不吃了,追出食堂去堵伽马。伽马终究是没跑过,他在水泥墙和铁栅栏的死角摔了一跤,被老k狠狠的揪住揍了一拳。“妈的玩儿我!”老k冷笑:“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伽马脸色苍白,拼命往后缩,奈何背后是死角,老k一屁股坐在他精瘦单薄的腰腹上压紧,扯着他的头发扇了两个耳光又往沙地上一掼,血从伽马的唇角渗出来,他晕的睁不开眼,仰头躺倒,徒留虚弱的喘息。老k兴奋的解裤腰带,笑出一口烟牙,猛地俯下身。“太好了,终于不用玩儿盖帽的玩儿剩下的了!”在老k看不见的地方,伽马好似沉睡后苏醒,重新睁开的眼眸雪亮如刀,五指一寸寸蜷曲,捏紧一截从栅栏上拆卸下来的铁钢丝,下颌线随着唇角肃杀的神色而紧绷。就在这时,监狱的大门毫无征兆的打开。伽马眸光一动,立即松开了手上的武器,放开嗓子:“放开我!!救命!!贺泷!!救我!!”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k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拎着后衣领拖开,两记铁拳揍在鼻梁骨上当即折断,一口血呛进气道里。“咳咳咳……”“混账!”贺泷厉声怒骂,他余光瞥见老k解了一半的裤腰,抬腿碾过去,老k捂着子孙根杀猪般的惨叫。沙地扬尘,脏了骑士雪白的制服,骑士却浑然不觉,伽马抱臂蜷缩在角落里,面色恐慌却一眨不眨的观赏这一幕。贺泷发狠的模样令人心动。狱警将老k抬走,又驱散了围观的犯人们,监狱长在一旁搓着手似乎有话要说,却被贺泷用眼神击退。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泷横目望向伽马。仅一月青年就瘦了一大圈,本就冷白的肤色更是白的透明,衬的伤痕触目惊心,他大大的眼睛悲伤的低垂,宛如受伤的草食动物,流露出令人动容的脆弱无助。“严潇……”贺泷走近一步,低声。 第5章 “你先来犯罪研究所吧。”钟小闻犹豫了两秒,挥手拦车。-严缙云皱着眉拧开云南白药的扁盒盖子,他衣摆撩起咬在嘴中,暴露在空气中的苍白躯体遍布红肿淤青,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惨不忍睹,他也看不见背上的情况,就胡乱将药膏抹上去。他深知监狱里的潜规则,自身也很能忍痛,因而鲜少顶撞那些耀武扬威的狱警,但这几天不知为什么,那些狱警像是发了疯一样频频找他的茬,有时候更是连由头也不找,几个人一窝蜂就冲上来将他围住,拳脚加警棍一揍就是半个小时。他已经在特级牢房里待了三月有余,按理说贺泷就算对他有意见,派人找茬也不该是现在。这种接连不断的高强度虐待饶是严缙云自己也有些吃不消,每次只能堪堪护住要害,更不用提羸弱温驯的严潇,搞得严潇现在都不怎么出来了,这让严缙云很烦恼。于他而言挨打不算苦差事,克制才是,他肺都要憋炸了。指尖触及冰凉的铁皮,严缙云低眸一瞧,得,他的药膏又见底了。放风的时候佛陀来找他。“喏,这是新到的烟和红花油。”慈眉善目的胖男人不动声色的塞给他一个纸包。“我没要红花油。”严缙云说。“老熟人的赠送服务。”佛陀睨了他一眼,被他脖子上的累累伤痕吸引:“看来最近被欺负的很惨啊?”严缙云没说话,就地将纸包拆了,取了烟出来抽。“我记得你进来的那天既不叫冤枉也不为自己的罪行道歉,反而对贺泷说对不起。”佛陀感慨万千:“贺泷那种人的爱恨浓烈,他对光明有多么崇高的追求,对黑暗就有多么尖锐的憎恶,你不该招惹他的,看,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还在给你小鞋穿,可见多恨你。”严缙云不回应佛陀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的耸肩:“你抽的这么明火缭绕不怕被狱警抓包?”“很快就不用怕了。”严缙云吐出一口灰色的烟雾低声说,烟气袅袅弥散,藏匿在后方的年轻容颜颓唐而俊美。佛陀稍怔,觉得他话里有话。“冲这瓶红花油。”严缙云垫了垫瓶子,冲佛陀勾手:“告诉你个秘密。”佛陀附耳过去,慢慢睁大了眼。“你竟然——”他错愕。严缙云面无表情的拍了拍他的肩,“等我离开这鬼地方,这也是你的出路,但你至少得跟我岔开一个小时,否则咱俩目标太明显,容易被抓,明白吗?”他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住。“明白。”佛陀意味深长的笑起来:“万分感谢。”-很快,严缙云就因为这枚烟蒂又吃了一顿警棍,这次警棍不幸击中了他的头,他口鼻出血晕了过去,被送进了监狱医院。晚餐时分,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议论着这件事,佛陀却难得一声不吭,他迅速吃完饭,跟熟悉的狱警打了个汇报说自己胃疼,只身去到监狱医院。没有人知道监狱医院和废弃的锅炉房四楼公用一套管道系统,那些纵横交错的铁管在墙与墙之间构成了某种类三维的立体构造。在这些管道之间穿梭攀爬,一会儿像是走独木桥,一会儿像是做引体向上,佛陀身宽体胖,气喘吁吁,他终于从锅炉房的灶门钻出去,银色的月光从天窗漏进,俊美的年轻人正屈腿坐在堆积成山的废弃物顶端,手里把玩着一根从铁窗上拆卸下来的栏杆。“我不是让你一小时后再来吗?”他似笑非笑:“佛陀,你食言了。”这跟料想的不太一样,佛陀的表情僵了僵,干笑道:“你怎么还坐在这里,我以为你已经——”“我在等你。”严缙云将铁杆抛起来又接住,“哐哐”敲动窗缘:“你贿赂狱警反复搞我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这高光一刻?我猜……下头埋伏了不少人吧?越狱被抓我会死得很惨的你知道吗?”佛陀笑不出来了。这几年他改造态度良好,但距离减刑出狱还差一个立功行为。在监狱里能立什么功?除了检举重刑犯越狱。佛陀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在监狱里他可以像个文化人一样收钱带货,圆滑可靠,跟那些喊打喊杀的暴徒不同,当初只是一念之差,他不该被关在这里这么久。严缙云从高处跳下,像一只暗夜里的黑猫,落地无声,手里的铁棍淋着月光,转出一道道银色的弧。“我给过你机会。”佛陀忽的惶恐起来,他莫名想到了在医院里重伤不治身亡的老k,深究起来,根源是对伽马起了欲念。伽马用一百二十个自然日的时间给所有人制造了一个既定印象——他是曾经逍遥法外,但他能逍遥法外是因为有贺泷的庇护,他自身是无害的。可事实上,一个没有犯罪天赋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一条越狱的路呢?佛陀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可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他被严缙云闪电般的锁住喉咙,半截铁杆利索的穿入他的脑袋,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疼痛。严缙云将比他胖两三倍的佛陀扛到天窗口推下,同时拔出了铁杆,鲜血混着脑浆在空中飞溅,佛陀头朝下坠落,摔入狱警们的埋伏,刹那间楼下炸开了锅。“有人越狱!!”“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室内干干净净,严缙云坐着发了会儿呆,心底百味杂陈。越狱于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之后他再不能以真实的身份问世,一辈子注定要躲躲藏藏。要再遇到贺泷的话——他吐出一口气。尖锐的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严缙云猛地怔忪,这么晚了为什么会有警车来?!他直觉这是个巨大变数,说不准他可以不用越狱了。 第7章 钟小闻:“……”下属睡觉,自己要对着录音笔布置任务,这行为看起来不能再傻逼了。好在严缙云没睡太久,钟小闻只当了十几分钟傻逼他就睁开了双眼。青年茫然的扑闪了几下浓密的眼睫,眸光清润如水。“我们这算是认识了吗?”钟小闻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顾得上自我介绍:“哦,我叫钟小闻。”青年弯目一笑:“我叫严潇,潇洒的潇。”钟小闻莫名觉得伽马像是变了个人,和蔼可亲了许多。“地质研究局检测到白石坊附近有特殊的能量波动,会在明日上午八点左右达到峰值,我们要在此之前赶到。近一周全国检测到了三起类似的异常能量波动,都伴随着半径一百米范围内的人员失踪。”“失踪人员之间有联系么?”严潇问。“除了失踪时距离较近,目前没发现其他联系,所以才让我们去现场勘查。”“方便看一下档案么?”严潇指了指档案袋。睡了一觉的伽马文明指数蹭蹭上涨,钟小闻无法拒绝:“你看吧,别弄坏了。”-七点五十,白石坊街。适逢上班高峰,街上人来人往。“你是真的招人喜欢啊。”钟小闻看到好些对着伽马偷偷举手机的女学生撇嘴道。“是你的制服好看。”严潇说:“不过出外勤不换便服真的没问题吗?”钟小闻一惊:“啊呀,我忘了!”不远处煎饼摊前站着一个额头长黑痣的男人,神色惊恐的盯着钟小闻看,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屏幕上有个黑边红心的进度条。【脱罪app·副本生成ing】严潇注意到这个男人,男人在他的注视中微退一步。“四十岁,额头上有黑痣,拿着手机,似乎很怕钟小闻。”严潇拿起录音笔低声。“你在跟谁说话——”钟小闻正纠结着要不要回车上换衣服,闻声抬头。视野陡然漆黑,所有感官同时被截获,无边黑暗降临。-蓝色的全息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欢迎来到灯灯等凳大舞台,单关副本《生死时速》加载完成。戴罪者buff已发放,祝您出入平安。】眼前一晃,暴雨从天而降,将脚下的地打的泥泞不堪,夜色中耀目的红光乱闪,马达的震动声宛如猛兽咆哮。这是一片庞大的角逐场,一辆辆野地摩托在边缘围了一圈,金属车头像是某种赛博朋克的怪兽,吞吐着猩红的光。严缙云怔了怔,严潇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就自动陷入了沉睡,由他出来接管这具身体,他们总是会在彼此需要的时候出来顶缸。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十来个茫然失措的人们,他们密集的站在角逐场的中央。“这是什么地方?”“见鬼!我是不是做梦了!我明明在上班的路上!”“我怕黑老公!我好害怕!!我们回家好不好!”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叫:“我叫周洋,我是搞房地产的!我家在xx路xxx号!你们把我送回原处!我给你们钱!!”没人搭理他。天空中无形的巨幕再次浮现出晶蓝色的字。【生死角逐即将开始,胜利条件:获得金色徽章,倒计时,三、二、一!】刹那间所有的摩托车齐齐发动,像是捕杀猎物的猛兽般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冲进人群,惊慌失措的人们碰撞跌倒,泥地绊住他们的脚步,他们尚来不及挪动几米就被摩托的橡胶轮碾压撞击。场上车多人少,十几辆车追着一个人,一击不死,那断手断脚的可怜人就得遭受反复碾压,直到断气为止。引擎的轰鸣裹挟着暴雨雷鸣,将人群四散的惨叫声淹没。严缙云在车头照明灯交错的阴影里狂奔,他一眼看见钟小闻,后方一辆摩托飞跃而起,车前轮瞄准了钟小闻的头,利刃般要将钟小闻斩于马下!严缙云猛蹬地面扑上去,将钟小闻按到在地,泥浆雨水溅了满身,那摩托车从钟小闻的正上方越过去,落地前方,一个急刹掉头。“拔枪!”严缙云吼道。钟小闻懵道:“什么!”“开枪打他!否则我们都得死!”严缙云厉声道。钟小闻的手迟疑的摸向腰间。她接受的正统警训对开枪与否有严格限制,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开枪是要吃挂落的,她从前都是听从导师号令,现在她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命令她的却是她的猎犬,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大地都在引擎和轮胎的操控之下颤抖着。“砰”在摩托碾压过来的瞬间,钟小闻翻身开枪,骑手的头盔碎裂,接着摔下摩托。“枪法不错!”严缙云居然还有兴致称赞,他两步冲过去将那骑手的尸体踹开,长腿一迈骑上摩托:“上车!快!”“你要做什么!”钟小闻不假思索的跨坐到严缙云身后,她的视角拔高了些,愕然发现角逐场内已是尸横遍野,只剩下伶仃的几个人还在跑。几十辆摩托车在后方穷追不舍。 第9章 李威龙那两下铆足了劲,钟小闻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肉疼,贺泷捏着卷宗一隅却没翻动,眼神定定的附着在严缙云嘴角的淤青上。严缙云没看他。半晌,贺泷垂眼看卷宗:“之前有没有接触过可能搜集指纹的系统?”“……”“问你话呢。”“……”世界上可能只有伽马一个人敢把贺泷的话当屁放,钟小闻在一旁惊得脸都绿了,生怕贺泷发飙。贺泷却只轻轻嗤了一声:“犯事儿的时候拼命装无辜,现在又一声不吭,严潇,你挺有意思啊?”严缙云侧目看向他。“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怕你。”严缙云淡漠。“怕我?你心里没鬼怕我做什么?”贺泷反问。“又不止我一个人怕你。”严缙云耷拉着眼皮:“钟小闻也怕你,不信你问她。”突然被拉下水的钟小闻:“!”贺泷朝她看过来:“你怕我?”钟小闻求生欲爆棚:“我……我是敬畏!”“……”天聊死了。贺泷一撑桌面起身:“小钟你过来。”钟小闻:“!!!贺队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贺泷不予回应,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审讯室的大门关上,贺泷突然一转身,钟小闻吓得直接贴墙上了:“贺队请指示!”贺泷被她那怂样弄得有些没脾气,叉腰皱了会儿眉。“被害人在地下车库被一辆摩托冲撞反复碾压致死,行凶摩托的车头上有伽马的指纹,车库监控也拍到了伽马行凶的过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可伽马一直跟我在一块儿啊。”钟小闻急了:“他还救了我呢!”“救了你?”贺泷眸光微凝。“对,我们今天去白石坊是为了调查人员失踪的案子!”钟小闻心有余悸的回想着:“突然进入了一个角逐场,有点像真人vr游戏,有好多骑摩托车的人以撞人为乐,还有个系统说拿到金色徽章才可以赢得比赛。跟我们一起进去的有好多人,他们都被撞死了,我也差点死掉,是伽马救了我,还带着我去拿金色徽章。”贺泷:“……”“虽然我们好像没有拿到金色徽章,但是有人拿到了,我们就出来了。”钟小闻挠了挠头:“伽马如果真的杀人不眨眼,他完全可以看着我去死啊,那样他还能恢复自由呢!”贺泷盯着她看了许久:“真人vr游戏?”“嗯。”“伽马是你的‘猎犬’对吧?”贺泷抄起手沉吟:“如果他只是在履行‘猎犬’的职责呢?”钟小闻:“啊?”贺泷沉声道:“假定是真人vr游戏,游戏里的死亡不涉及现实,你们两个最终会回到现实正面接触,伽马并不能保证你不会因为游戏中的不快迁怒于他,所以如果我是他,我会选择救你。”钟小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贺泷微抬下颌,越过钟小闻盯着审讯室的门。“他就是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人。”他一字一句:“我反复告诫自己,他表现的越无辜,我就越要警惕。”“可贺队你刚才还问指纹搜集系统的事,如果不是想为伽马洗冤,你完全不会往那方面想吧?”钟小闻喃喃道。贺泷稍有怔忪。钟小闻异常坚定的抬眸:“现在我们的司法系统那么信任物证链,伽马又有犯罪史,他这次如果不是因为跟我待在一块儿岂不是百口莫辩了吗?总之这件事我站伽马。”字字珠玑,贺泷陷入了沉思。“李威龙就是想要迅速结案。”他低声说,眉峰下压:“你在门口等着,我找伽马单独聊聊。”-审讯室的门再次打开。严缙云回了下头,又面无表情的把头转了回去。贺泷走到他跟前复又入座,正色道:“回到之前的问题,有没有接触过可能搜集指纹的系统?”严缙云:“没有。”“坐牢期间有没有跟出狱人员打过交道?”“没有。”“得罪过其他人吗?” 第11章 严缙云:“……”钟小闻这个没骨气的玩意儿!“所以你现在是我的猎犬。”贺泷当着严缙云的面将那个指环慢慢的套在无名指上,微笑:“我是你的主人。”严缙云:“……”没骨气的钟小闻将这辆尊佛弄上车不容易,开车都不敢太颠簸,生怕他俩再擦出什么火花来。行车途中,钟小闻的车载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热点推送。《房产大亨周洋意外死亡,亿万家产闹继承风波》……“我叫周洋,我是搞房地产的!我家住xx路xxx号!你们把我送回原处!我给你们钱!!”……钟小闻一愣,脊梁骨窜寒气,她下意识的回头找伽马,却从后视镜里发现伽马在角落里缩成戒备的一团,睡着了。“伽——”她刚想叫醒青年,却被贺泷幽幽看了一眼,把嘴闭上了。“让他睡。”贺泷顺手将对着后面呼呼吹的冷气也拧上:“有什么问题问我。”钟小闻:“哦,我在想异度空间里的死亡是不是会影响到现实。”她给贺泷看了推送消息:“这个人死在了角逐场里。”“你有没有看过一篇研究能量起源的论文,和所有的燃料类似,人类活动也会产生能量,其中能量产率最高的两种行为是思考和意外死亡,尤其是意外死亡,人类会瞬间产生抗衡死亡的不甘情绪,其能量不亚于原子弹爆炸。能量超过一定阈值之后就能创造一些现象。”贺泷说:“你在骑士团待久了就会发现大部分的非自然事件都是围绕能量增减开展的。”“那贺队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从异度空间里出来后就要给人顶罪。”贺泷想了想:“没有。”-“哗啦”男人将一桶水泼在地上,凝成冻的血块被冲开了些许,他紧张的用拖把拼命拖,越拖范围却越大,冲鼻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他的脸渐渐扭曲,动作也越来越粗鲁,最终失去耐性,把拖把往地上狠狠一扔,踩着血泞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他拿过手机随意翻了翻,发现应用市场推送了一条新消息。“想脱罪吗?快来加入我们的游戏吧。”标语还挺应景,他心底轻嗤,手却鬼使神差的戳开了链接,一款黑底红字的app映入眼帘,方方正正的“脱罪”二字格外醒目。suv停在小区外。这次钟小闻记得换便服了,几人毫不起眼的下车,对上紧闭的门禁。钟小闻说:“坐标显示在小区内。”“那就进小区。”严缙云呵欠连天道。“可我们没有门禁卡呀。”钟小闻说。严缙云轻哼一声,不以为意的迈开长腿。钟小闻慌忙去看贺泷的反应,然而她的顶头上司只是挑了挑眉。路边有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在聚精会神的抽烟讲电话,严缙云与他擦肩而过,两人皆是若无其事。下一秒严缙云就玩转着一把钥匙刷开了小区门禁,大摇大摆的进入,又荡到了一旁金色的围栏边,手上一抛,那串钥匙穿过围栏的缝隙掉进了花圃。“喂。”他隔着围栏嚷嚷:“兄弟,那钥匙是不是你掉的?”男人愣了一下,循声回头,对上严缙云一张俊秀无邪的脸,严缙云伸手指了指花圃,男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露出恍然的神色。“是我的!哎呀!这丢了麻烦可大了!”他感激道:“太谢谢了小哥,你真是人帅心又善。”一旁目睹全过程的钟小闻:“……”贺泷:“呵。”严缙云生的漂亮,笑起来更是少年气十足,实在让人难以讨厌,这副皮囊在犯罪中占尽优势,此刻他在小区内部瞪着小区外的骑士二人组,那拽样,就差在脸上写“老子天下第一”几个大字了。钟小闻欲哭无泪:“贺队,我们怎么办啊?”贺泷面无表情的走到门卫岗亭,掏出证件。“骑士团,查案。”“……”门卫陪着笑把贺泷和钟小闻送进小区大门,贺泷收了证件好整以暇:“一句话的事,坑蒙拐骗你累不累?”严缙云脸色冻人。“您多有官威。”他冷嘲,几步走到前面,皱了皱眉。空气中有一股腐朽甜腻的腥气,很淡,淡到像一根细丝,却精准的触动了他敏锐的神经。别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比谁都清楚。“伽马!”钟小闻倏地惊叫:“你去哪儿!”贺泷抬起头,那清瘦漂亮的青年已经爬上了洞庭皇最高的枝丫,弓背屈膝像一只矫健的猫科动物,微微昂起的头颅朝向一扇窗户。“这就是挑选他们作为猎犬的原因,他们对于犯罪有着异于常人的洞察力,那种敏锐源自同类之间的心灵感应。”贺泷的瞳光深邃:“起初我还担心他有异心,现在看来……他为自己洗白的愿望比我预想的还要强烈。” 第13章 光头直接给磕吐了。他吐的室内一片死寂,十多秒后,那音响约莫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满意的往外蹦字儿。“丁丁传媒要倒闭了,采访白嫣然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白嫣然是偶像剧女王,采访她需要准备许多东西,半小时内准备好采访用品,注意你们的身份,出任何差错都将付出沉重的代价。”-钟小闻不得不承认,伽马这人要是没案底的话铁定是个万人迷。人群中的几个年轻姑娘都为他的仗义出手所折服,但伽马的热心肠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他缩进办公椅,两脚一蹬滑进角落,对姑娘们的秋波暗送视而不见。钟小闻凑过去道:“现在怎么办?”严缙云放空了两秒,没头没尾道:“有个大鼻头在看你。”钟小闻一愣,扭头,和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撞上视线。“他瞧上你了吧?”严缙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钟小闻着恼:“我们还在执行任务呢!”严缙云扬起眼尾,余光捕捉到那大鼻头眼镜男莫名敌意的眼神,轻飘飘的笑:“我是他的假想敌唉。”钟小闻:“……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大鼻头眼镜男猛地推了一下眼镜,扯着嗓子像是说给钟小闻听的:“各位,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钟小闻一愣,循声抬头:“哎?”不光是她,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年轻姑娘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这是个智力冒险类的真人秀!”那人说。钟小闻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下意识的看向严缙云:“是吗?”严缙云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当然不是——”他话音未落,那兄弟突然伸手指过来,横眉立目道:“我是医学法学双学位博士,曾被公派去美、韩留学,发表sci论文影响因子累计20分,敢问阁下是?”严缙云:“……?”他闭上嘴,比了个你继续的手势。首战告捷,博士哥得意洋洋:“我在国外留学时见过,主办方随机抽取不知情的玩家进入特殊场景,用整蛊的手段考验他们的临场反应能力。”周围的人居然信了大半。“在国外留过学啊!眼界就是不一样!”“双学位博士唉!听他的准没错!”“那付出代价是什么意思呢?”一个家庭主妇怯怯道。“就是节目效果。”博士哥言之凿凿,频频冲钟小闻递眼神,给小钟警官吓得战术性后仰,一步绕到伽马的椅子后面。严缙云伸出一根手指。博士哥立刻警惕道:“你又想说什么?”严缙云戳向他背后:“还剩二十分钟。”博士哥愣了愣,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墙上有个硕大的电子钟。00:19:57末尾两个数字跳楼似的变动。博士哥暂时放弃了求偶,领着一群人开始翻箱倒柜。“这里肯定装了不少隐形摄像头,咱们不能表现的太差,按照他说的做就行了。”“那采访女明星要带什么啊?”“女明星肯定要带化妆品给她补妆!还有本子,录音笔,这些都是访谈必备。”“不愧是王博,懂得就是比我们多。”严缙云游离在人群外,贴着墙角走,钟小闻跟着他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不是真人秀?”“人家可是留洋的博士,我一公大本科配么?”严缙云嗤笑。“你是公大的?”钟小闻一愣。作为全国最好的警官学校,公大每年会往首都的公安系统输送百分之八十的警务人员,而那些精英高层更是人均公大出身。严缙云噎了一下,不以为意道:“我说我是被社会机构供养长大的,你在说什么?”“啊,我可能听错了。”钟小闻挠了挠头,她实在没法把罄竹难书的伽马和公大出身的精英联系到一块儿。严缙云瞳光闪烁,口气仍是懒懒的:“不与傻瓜论短长。”傻瓜还很没有眼力见的刷了波存在感:“那谁!少跟妹子搭讪!大家都在忙就你在偷懒!去找个三脚架来!”严缙云:“……”他扭过头,单手五指收拢,指骨发出不耐的“咔哒”一声。钟小闻吓一跳。控制伽马的指环还在贺队那里!眼下贺队都不知道进没进来。 第15章 “他们是三胞胎吗?”钟小闻的恐怖谷效应来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吧。”严缙云居然还能笑出声:“你家三胞胎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他们讲话为什么不动嘴巴?”“那是因为……”“这叫腹语!”博士哥听到钟小闻发问,扭头插嘴道:“是一种用腹腔气息发音的特殊技巧,在欧美比较流行。”他语调微扬,略含挑衅的再次cue到严缙云:“没见过吧绣花枕头!”“……”钟小闻下意识的把绣花枕头的手臂往腋下一夹:“伽马!冷静!”严缙云吐出一口气,形状姣好的眼角收拢成刀锋般的一线,唇角却上扬。“你对我挺上心啊,我语调这么轻你都能听见,暗恋我啊?”博士哥的脸瞬间红成了个柿子。“你放屁你!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那不巧,我喜欢。”严缙云说。“!!!”博士哥脸都绿了,如避蛇蝎的把头拧回去:“变态吧你!”严缙云爽了,钟小闻却惊了。“你喜欢男人?!”“怎么?喜欢男人还犯法?”严缙云直笑。“这倒没有,我就是挺惊讶的。”钟小闻说。“你们贺队都不惊讶,你惊讶什么?少见多怪。”严缙云懒懒道,迈腿走上台阶。被这保安三胞胎死盯着看,任谁也受不了,众人抖抖索索的跟进剧院大门,大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台x线扫描仪和一架一人多高的安检仪。这是要验收上一轮的成果了!众人紧张的大气儿也不敢出,倒是那博士哥积极地张罗道:“快快快,把行李都搬过来。”大包小包挨个儿顺着传送带进扫描机,无事发生,众人松了口气,开始对博士哥交口称赞。“王博厉害啊!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多亏了王博指挥我们才能把东西带的这么全。”博士哥有些飘飘然:“小意思小意思。”“那我们现在可以过安检了吧!”“过吧,没问题。”博士哥说。钟小闻见他迈腿就要进安检机,忙将那一把工作证递过去道:“带上这个!”“这什么?”博士哥驻足。“工作证,证明身份用的。”钟小闻说。“你做的?”博士哥笑逐颜开。“我做的。”严缙云皮笑肉不笑的插一嘴:“您有事儿吗?”博士哥瞬间垮下嘴角,指着白纸上钟小闻努力放大的幼稚手写体嫌弃道:“你管这叫工作证?粗制滥造。”钟小闻:“……”说话的功夫,那暴脾气的光头已经率先冲到了队伍前方,浓雾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尚在,光头巴不得早点安顿下来。“你们不走我走了!”他骂道:“磨磨唧唧,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喂——”钟小闻刚要阻拦,光头已经冲进了安检机。刹那间,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检测到非法侵入。”保安三胞胎面无表情的说:“执行目标清除。”光头的表情渐渐惊恐扭曲。“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他退了两步掉头就跑。保安三胞胎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狼牙棒似的金属探测仪,动作整齐划一的朝光头追过去,几道红色的激光束射出,活像四十米的大刀,从不同的角度切进光头的身体。“砰”一声巨响,光头炸了。是实实在在的炸了,血肉横飞。霎时间人群中瘫痪了一半,尖叫声震耳欲聋。保安三胞胎垂下手,没事儿人一样列队而立。几块头皮组织掉落在博士哥的脚下,博士哥呆住了,不久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跟人保证这是个没有人身危险的真人秀,他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僵硬的从钟小闻手里接过了工作证。经历过《生死时速》的副本,钟小闻心里早有建树,她哀叹一声,忙把工作证一一分发下去。“带上这个就可以不死了吗!”有人哭着问。“我也不知道。”钟小闻虚弱的回答,她一扭头,发现严缙云已经双手抄兜,信步走向安检机。 第17章 严缙云:“能不眼熟么?鼻子的主人生前还跟你求爱来着。”钟小闻愣了半刻有点儿认出来了:“天呢……鼻梁旁边这镜框印子!是王博!”她的这一发现实在算不得什么惊喜。“那这嘴,这嘴岂不是——”“这嘴是刘大宝的呀!他常年害嘴角,疤还留着呢!”刘大宝就是那个光头。“哐咚”又吓趴好几个,这下大部队里站着的所剩无几。白嫣然好像对自己的影响力十分满意,又发话了。“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给各位媒体朋友们。”属于刘大宝的那张嘴一开一合:“我要结婚了哦。”“……”听着像是我要吃人了。这一个重磅消息还没消化完,白嫣然又叫唤了一声,逐渐变得惊慌失措:“可我的未婚夫呢!”???你他娘的还有未婚夫?!连未婚夫都没有你还敢结婚?!众人的表情如丧考妣。就看见白嫣然突然发了疯一样的在舞台上来回奔跑,边跑边急的大叫:“我的未婚夫去哪儿了!我找不到我的未婚夫了!怎么办啊!”聚光灯还追随着她,活像一出慷慨激昂的话剧,但在饱受惊吓的众人看来过于诡异了。钟小闻头皮发麻,干笑道:“她总不会让我们帮她找未婚夫吧?”严缙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这么乌鸦的嘴你不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下一秒白嫣然站定,面朝他们直勾勾的看过来:“你们必须帮我找到未婚夫!不然我要生气了!”钟小闻:“…………”白嫣然提着裙摆把舞台跺的邦邦响,宛如一个骄纵的公主:“嫣然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哦!”众人:“…………”你怎么还没气死呢!全方位立体音响都在公放白嫣然的声音,那程度不亚于一群尖叫鸡在搞万人大合唱,饶是钟小闻这样的老好人也生出几分要冲上去掐死这个白嫣然的欲望。“什么未婚夫啊!嘴皮子上下一碰就出来个未婚夫!上哪儿给她找未婚夫啊!”钟小闻捂着耳朵怒吼。霎时间,四面的几个安全出口同时打开,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撼动地面,一连串整齐划一的黑色人影涌入剧场,数量有百来个,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保安制服,身高统一,长得更是一毛一样。“妈呀!”钟小闻眼神好,一眼就看清了,san值又开始狂掉:“他们是会有丝分裂吗!”百来个保安人手一把金属探测仪,姿态各异的举起,密密麻麻的红色激光线顷刻间编织成一张蛛网,从四面八方铺陈过来。“我要未婚夫!你们把我的未婚夫弄没了!我跟你们没完!”白嫣然还在台上歇斯底里的鬼叫。刘大宝和王超的死相记忆犹新,众人对那杀人射线怕的不行了,原本还站的分散,此刻不得不互相靠拢。“快想想办法!找她的未婚夫啊!!”“什么线索都没有找什么找!”“光使唤人算什么事儿!你这么能你怎么不找啊!”“台上那女人是个妖怪!是神经病!你听她的!”“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包围圈寸寸缩小,众人乱作一团,绝望的嘶吼哭骂。这种时候钟小闻觉得身为警察的自己应该发挥一些作用,但怪力乱神的现象又实实在在的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伽马!”她章法大乱的一扭头,错愕的发现身边空了。严缙云不知何时已经顺着座位之间的过道冲了出去。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舞台有近五十米的距离,此刻尽数被射线网覆盖,那些赤红杀眼的激光束纵横交织,密度极高,留出的空隙巴掌大,连只鸟都飞不过去。钟小闻的心直往下沉,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不够狠,就算知道伽马是个十恶不赦的囚犯,还是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伽马去死。“伽马你回来!”她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会被大卸八块的!”严缙云充耳不闻,事实上他奔跑的动作太快,已无法在短时间内停止,青年漂亮的肢体已经和赤色的切割线近在咫尺!好几个姑娘吓得捂上了眼睛。“砰”枪声响起。钟小闻猛地一怔,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间——枪匣空了!又是一连串的枪响,严缙云瞬移、闪避、开枪,动作行云流水,就算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他硬生生把步枪点出了机关枪的气势,侧方的保安横倒一片,射线网被撕开一个缺口。“干的漂亮!”钟小闻忍不住为他喝彩,这时严缙云扭头吼道:“趴下!”所有人想都没想就集体趴下,一个男人慢了半拍,昂着的后脑勺被削掉一块,皮开肉绽,他惨叫着被钟小闻强行按倒,赤红色的射线自上方扫荡而过,海啸般拍向严缙云。下一秒,青年的身体拗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弧度,从射线网的罅隙中穿过,他灵敏的落地翻跳,一脚踩上椅背,从椅子上方健步横渡。 第19章 白嫣然竟还有些委屈,可怜巴巴对贺泷说:“亲爱的我不是故意爬墙的,是这个人勾引我的。”严缙云:“?”大姐你讲话良心都不会痛吗?贺泷却道:“可以理解。”他煞有介事的看了一眼严某人:“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证完全不落入他的圈套。”严缙云:“???”您有事儿吗?他给气笑了,瞪着贺泷道:“那个杀千刀的未婚夫该不会是你吧?”贺泷面不改色的回答:“是我,不然怎么叫多人rpg副本呢?”严缙云:“……”“怎么样?我跟他之间你做出选择了吗?”贺泷低头看向白嫣然,用一种监考老师在最后几秒要收考生卷子的恐怖口气问。白嫣然这小boss居然被问的有点儿怂。“当然是选你了,亲爱的。”贺泷横过狭长深邃的眼,眸光颇有分量的扫过严缙云的面庞:“现在可以松手了吗?”严缙云:“……”又想暴打贺泷的头了。姓贺的会不会入戏太深了!?还是单身太久憋出毛病来了!“你真打算跟她——”严缙云满脸乌鸡鲅鱼的指着白嫣然,下一秒,他看见贺泷举起另一只手,无名指微屈,亮出了那枚遥控指环。脖子开始痛了。严缙云一捂脖子,悻悻然松手。“亲爱的!”白嫣然抱住贺泷的手臂,女人的肢体又一次变成了那种诡异的粘冻液体,与贺泷的手臂无缝融合:“我们结婚好不好!”不好!严缙云在心底咆哮,贺泷跟你结婚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不!谁跟你结婚都是!贺泷似有所觉,斜过目光。对面那俊秀的年轻人紧紧的抿着嘴唇,薄而柔软的唇线几乎失了颜色,眼眶却瞪得泛红,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说一个“好”字这小东西就该气哭了。于是贺泷收回目光道:“好。”严缙云一口气吸进去没吐出来。“姓贺的!”他终于憋不住了,厉声怒喝,劈手去拆这俩人之间的连结。他的意图被看穿,贺泷利索的捉住他的手腕,炙热有力的反压回去。“别闹!”高大英俊的男人低声呵斥。严缙云挣扎不脱,干脆一步逼上前咬牙道:“你真要娶这个玩意儿?你脑子有问题吧!”“不然呢,大家一起变成今晚最美的烟花?boom……炸了?”贺泷的瞳色幽深,语气凛冽:“严潇,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恣意妄为的,我肩头有责任,这是我的使命。”严缙云的眼神瞬息变得空洞。……“严缙云,有的人生来就背负着神圣的使命……”“他们不同于一般人,拥有卓越的能力、高尚的情操……”“……你不得不承认自己应运而生,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份工作……”……那些感人至深的辞藻犹在耳畔振聋发聩,本质呢?本质是什么?无数的人为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付出了自己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最后寂寂无名的陨落,又有谁还记得这些曾经令人热血沸腾的谎言!严缙云的神色渐渐扭曲,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台下,怒极反笑,“我恣意妄为?是啊!但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姓贺的,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副精英的嘴脸,把牺牲当成义务!把送死当成光荣!凭什么!你凭什么为他们牺牲,你没有父母吗!你没有在意的人吗!你从来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吗!”他说到最后变成了怒吼,嘶哑的尾音带着回响,场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为他的发言而惊骇。贺泷握着青年的手,感觉手心里的肌肤一寸寸的变冷,就像眼前这个人冷酷蛮横的内心。这才是严潇最真实的一面。他忽而觉得可笑,看伽马的眼神多了些复杂。“你当然不能理解,反正也与你无关不是吗?”严缙云在下唇留下齿痕,冷笑出声:“是啊,关我屁事。”他试图抽回手,却没成功,贺泷的手劲可观,泄愤似的紧紧地扣着他。两个男人近距离的接触了挺久,就连身为npc的白嫣然也觉察到了不对。“亲爱的,你同意这门婚事了对吗?”她小心地问道。贺泷轻轻的“啧”了一声道:“是啊,但是我不跟没有脸的人结婚。”“……” 第21章 现在鲨了姓贺的还来得及吗!第11章 魅力大明星(5)房间门开,里面是两张床,一张有使用过的痕迹,一张没有。这房间好像贺泷一早就开好了,和自己设想的情形也不太一样,严缙云在没使用过的那张床的床尾坐下,警惕的四下打量着。贺泷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衬衣裤丢给他:“还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严缙云低眸看了看那两件崭新的衣裤,又瞄了眼贺泷身上档次颇高的西装三件套,轻嗤道:“这也是未婚夫的特权?”“你想多了,花钱买的。”贺泷淡淡道:“不知道具体怎么个rp法只能先把行头置办的像样点。”这回答太过严谨专业以至于严缙云都找不到地方杠,他烦了,一拍床垫站起来:“我饿了。”“餐厅在二楼。”贺泷说:“你先去,账挂在这个房间下,我待会儿过来。”严缙云:“谁要你过来,我才不要吃饭还对着你这张脸。”贺泷的眸光微微一动,见他将那两件新衣裳扔到床头,带着一身狼狈跟没事儿人一样出门。骑士团的行事风格上下一致,磊落高调,贺泷的身份很快被认出来,被奉为新神,大家看贺泷住在这个酒店里,于是一个个都在这个酒店办了入住,也不管价格高低,严缙云去到二楼餐厅就接二连三的撞到熟面孔。那些人不经意间和他对上目光,便立刻低头撇开,有的懒得回避,便朝天翻一个不屑的白眼。严缙云自顾自的找了张餐桌坐下,刚拿过桌角的菜单,隔壁桌的几个人便跟约好了一样起身换桌,仿佛临靠着个瘟神似的。这时贺泷走进餐厅,一群人闹哄哄的涌过去,满脸堆笑的打招呼,表示感谢,有几个小姑娘还撒着娇的要跟贺泷交换联系方式。贺泷表现的很淡泊,偶尔轻启唇角说几句“应该的”,但能看的出来,这群人安好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欣慰。一些不太和谐的窃窃私语却飘进严缙云的耳朵里。“贺警官怎么跟那种人待一块儿啊……”“同样是做人,品格差距怎么那么大呢……”“见死不救还要大家一起死,简直是没人性!”“白长这么帅了,我真瞧不起他。”“幸亏有贺队在,不然被他害死了呢!”严缙云扫了眼菜单,一张张精美的菜肴图片映在眼底,竟然索然无味,他“啪”的合上菜单,起身离开。“严潇。”贺泷刚走到桌边,扭头唤他。严缙云只做听不见,头也不回的走楼梯回房,一仰头倒在床上。时至今日,他越发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他和贺泷是截然不同的两路人。这么看来,贺泷厌恶他也是情理之中。等等,他在想什么呢?那群贪得无厌的人和伟光正的骑士团是一丘之貉,他自己明明也十分看不上眼。这样大家扯平了,他也没什么好羞愧的。严缙云翻了个身,骤然心累,疲倦的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刷卡的声音,门开。“睡了吗?严潇。”严缙云没吭声,肚子却非常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算起来从监狱出来到现在,他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虽然他比一般人能扛饿,但到底是肉体凡胎,也有扛不住的时候。眼前都是金花,严缙云难受的很,这时他听贺泷道:“他们的话你听听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你没有义务为他们做任何事,不要被他们道德绑架了。”严缙云低声冷哼:“那我也告诉你,我说的那些不是气话,我就是那种人,不会管他们的。”“我也不是在跟你假客套。”贺泷说。客房服务很快就送餐过来了,一道清蒸鱼,一道培根焗蜗牛,白饭外加几个烤的金黄的餐包,中式西式都有了。“过来吃饭。”贺泷冲床上的某位大爷喊。没得到回应。贺泷不慌不忙的将餐具依次铺开:“早知道你有饿死自己的计划我就不拦着你跟白嫣然牵手了,还算物尽其用。”严缙云“刷”的坐起来,冲姓贺的扔来一记眼刀,最后还是起身坐到贺泷对面。“为什么你能扮演特定的角色。”他板着一张棺材脸问。“和moba游戏一样,特定的角色都是要抢的。”贺泷递了干净的刀叉给他:“没玩过moba游戏?”严缙云默了几秒,没有接,从一旁抽了副筷子。贺泷的动作微微一僵,只得将刀叉放到一旁,用公勺给严缙云盛饭。“我记得你喜欢吃鱼,桂鱼没什么刺,你多吃点。”严缙云默然夺过碗,不知道哪儿排出一包白糖拆了,尽数倒进饭里。贺泷有点震惊:“你加那么多糖做什么?”“我喜欢。”严缙云冷冷道。 第23章 反正都是贺泷的福利,严缙云没什么所谓,把房号和姓氏报了,卷毛一边噼里啪啦的敲键盘一边快活道:“谢谢你啊,我叫盛星辰,你呢?”“严缙云。”“唉?你不姓贺啊?”盛星辰对着房客姓名愣了一下,后恍然道:“哦对,开房的是你男朋友吧。”严缙云差点被自己呛着。“他不是我男朋友!”“不可能吧,”盛星辰头也不抬:“他不是你男朋友为什么带你开房?还拉拉扯扯的,我盯着你俩一天了。”“那是因为——”严缙云语塞,心想总不能说他跟贺泷是杀人犯和警察的关系,只能朝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你家男朋友会给你带这种东西?”盛星辰瞧一眼过来,果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哦~~我知道了!他给你带项圈还让你喊他主人?”他用手肘拱了一下严缙云,满脸促狭的说:“你俩是字母圈的吧?”严缙云:“?”严缙云:“……”盛星辰感慨万千:“看不出来啊,你男朋友长着一张挺禁欲的脸,性癖竟然是这样的——”他忽然感到脊梁骨冒冷气,一扭头正对上严缙云一张美貌冻人的脸,忙赔笑道:“不说了不说了,那个,你初来乍到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我是万事通。”“附近有殡仪馆么?”严缙云面无表情,语出惊人。“……”盛星辰一度怀疑严缙云是在为字母圈的梗故意吓唬他。“殡仪馆没有哎,可你大晚上找殡仪馆做什么?”他惊悚道。“你说呢?”严缙云反问。盛星辰说不出来。严缙云看他的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幽冷,吊灯映在那浅色调的瞳孔里是张牙舞爪的白,犹如盛放的白骨之花。盛星辰的心脏乱跳,脊背上渗出冷汗,他隐约觉得自己问太多了,惹得严缙云不高兴。午夜的钟声敲响。严缙云倏地看向别处,淡淡的说了声“不知道算了”,一撑沙发起身。压迫感解除,盛星辰喘了两口气:“你等等。”严缙云没理他。盛星辰急了,抱着电脑起身嚷嚷:“殡仪馆这里是真没有,我不骗你,但是有坟场你去不去?”严缙云的身形微顿,回眸。“去。”-盛星辰还怪委屈的,他是个自来熟,看严缙云生的好看就想勾搭一下,没料到对方是这种性格。就刚才那种眼神,像是要把人刺穿剥开,搁一般人身上绝对受不了。“你看嘛!”他掀开笔电,规规矩矩的点开桌面上的一个map软件:“这一片都是服务区,真没有殡仪馆。”“你说的坟场在哪?”严缙云问:“有尸体的地方我都可以。”“……”这回盛星辰忍住了吐槽的欲望,搓了搓发毛的手臂,用鼠标在地图边缘圈出一块:“这个地方是坟场,但你最好别去吧!”“为什么?”“因为它在我的仿真地图上时有时无。”盛星辰结结巴巴的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按照盛星辰给的坐标位置,严缙云走出了步行街的范围,两道陈旧的铁拉门紧闭,后面是黑黢黢的山,一块石碑伫立于前。月光照出斑驳的几个猩红色的大字。洋槐山公墓。严缙云眯了眯眼。要是让那位根正苗红的贺警督知道他大半夜出来刨人尸体,如此有伤风化,指不定又要气成什么样。但一想到贺泷这么个精致的人儿落到女boss手中再被玩弄致死,怎么样都觉得不甘心,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至少得试一试。严缙云叹了口气,助跑后一撑一跃,翻进了公墓大门。落地的瞬间,严缙云感觉到起风了。山坡上浓密的树木摇曳晃动,地上枯叶翻飞,严缙云在满耳的沙沙声中回首,发现来时的路口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天盖地庐般的浓雾。严缙云轻轻一哂。——看来这是个隐藏地图无误了,他原本还有所怀疑,现在愈发确定这里有答案。风停,整个墓地重回寂静,一块块惨白的墓碑鳞次栉比,严缙云迈步走向山道,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电筒打亮。手电筒是问酒店前台买的,账自然又挂在贺泷名下。墓碑上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名字和照片,阴气森森,上方的洋槐树枝丫低垂,宛如重重鬼影,严缙云不得不弯下腰穿过,这时他听到脚下发出轻轻的“噗”一声,在寂静中分外渗人。 第25章 这么一说脖子确实有点儿疼。他抬起手刚要摸,被贺泷一步上前抓住手腕。“手干净吗你就摸!”“你手干净!”严缙云怒了:“都有人觉得我俩是字母圈的了!能不能跟我保持距离!”“至少我的手没有摸腐烂的尸体,还有,清者自清听过吗?”贺泷冷冷道:“拿手电筒打着光!”他另一手触上严缙云的脖子,温热的触感让青年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贺泷忙放轻力道,那里有一道裂伤,约莫是避开了血管,流血量不多,现在基本已经止住了,但皮开肉绽的模样仍是吓人。“行了你。”看贺泷的脸色越来越差,严缙云还是忍不住躲开他:“你这手被女妖怪碰过,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你怎么搞的?被个尸体吓成这样,它拉你进去你也不反抗?”贺泷吐出一口气,似是强压着怒火:“之前杀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啊!”严缙云:“我——”他顿住,茫然的看向旁边的棺椁。“我刚才……很害怕么?”他喃喃道:“那里面的人……长什么样?”贺泷有些淡淡的诧异,接过手电筒走到棺椁边朝里看了眼:“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严缙云:“……你废话!”贺泷:“那你想听什么?”“年纪,模样,特征。”“干成这样连男女都看不出来,你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贺泷屈指敲了敲棺材边缘。严缙云一愣。他试探性的靠近了几步,隔着个贺泷,壮起胆子朝棺材里瞧了眼。晦暗的光线下,蜡黄干瘪的皮肤,枯槁灰白的头发,是一具平平无奇的干尸。严缙云重重的松了口气。他刚才一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会在这里看到——“他手上哪儿去了?”严缙云指着干尸光秃秃的手臂问。“这儿呢。”贺泷从旁边的草里踢了个玩意儿过来,严缙云低头一瞧,是半个断掉的手掌骨。“怎么断了?”他问。“我打的。”贺泷面无表情道。严缙云伸手点了两下,震惊的憋出四个字:“有伤风化。”“一具有教养的干尸不会随便拉人进棺材陪,睡。”贺泷将棺材木拍的“砰砰”响,冷冷道:“他自找的。”严缙云非常虚伪的鼓了鼓掌:“……我现在知道钟小闻为什么那么怕你了,鬼见愁本愁。”鬼见愁横目过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严缙云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是来找你的。”贺泷说:“你的颈环有定位功能,想找到你不难。”看来外面的那片雾气是单向结界,可进不可出,严缙云陷入深思,贺泷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没良心的狗玩意儿!这种话用嘴是说不出口的,严缙云冷笑一声:“为什么?你自己不会想吗?”贺泷居然真的就开始思考。“白嫣然只能取死人的脸,你跳过杀人的步骤直接从尸体身上获取五官,投机取巧。”他不紧不慢的推测。姓贺的还不算蠢。“但是你昨天睡前明明还信誓旦旦的说要给我上坟。”贺泷话锋一转:“严潇,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急切的盼着我死嘛。”严缙云:“……”就真的还蛮想把贺泷按紧棺材里封封死呢……他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贺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封袋和一把瑞士军刀,长腿跨进棺椁,严缙云微微一怔,只觉得体面如贺泷跟这腌臜的死人棺材毫不匹配。“你做什么?”他伸手拦了一把。“取东西。”贺泷说:“取完好走人,你在旁边等我。”“你取?知不知道法律规定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行为,涉嫌刑事犯罪啊!”严缙云按住他的手腕,眸光掠过他手臂上青紫的痕迹,莫名的烦躁:“知法犯法?”贺泷的动作停住,转过脸来深深的看着他:“到底是谁在知法犯法?”严缙云:“。”贺泷朝棺材外的那只断手抬了抬下巴,语气中竟然带了些软和:“我已经给了尸体一刀了,再补几刀性质也差不到哪儿去,别闹了,听话。”严缙云张了张嘴,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嗓子眼儿,干的发疼。他要做就做好了,自己操什么心呢?真是找不自在。“随便你。”他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我不管你了。”贺泷不甚明显的笑了一声。 第27章 “对!”钟小闻用力点头。“他们走了多久?”贺泷的脸色微微发青。钟小闻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十五分钟吧,我没晕太久。”贺泷垂眼沉思道:“他应该是反应过来了,谁先实现白嫣然的愿望谁就是这场游戏的赢家。”“赢家?什么赢家?赢家会怎么样呢?”钟小闻捂着伤口茫然道。“如果是普通人的话也许不会怎么样,但如果是戴罪者的话——”贺泷顿了顿,下意识的转眸看向严缙云。“看我做什么?”严缙云趴在前台,头也不抬道:“这种事很随机的,不一定就是我,说不定就挑你顶罪呢贺警官。”他将两本登记簿“刷”的合上,转身上楼:“我找到这个王八蛋了。”钟小闻惊道:“这么快?”三人两阶一爬,几乎没花多少工夫就上了楼,严缙云走到一间房门前,从腰后拔出匕首,一抛一接倒了个个儿,正对着门锁要撬,被贺泷劈手拦住。“滴”贺泷变戏法似的从指缝间变出一张房卡,刷开了房门。“贺队你哪儿来的房卡!”钟小闻又惊呆了。严缙云扭头,看见走廊拐角处客房服务的保洁车悠悠推过。“保洁阿姨身上顺来的吧?”他翻目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偷鸡摸狗了贺警官?”“跟你学的,你刚才不是还顺了前台的身份证登记簿吗?”贺泷大言不惭的说:“我们一贯向先进靠拢。”“……”钟小闻觉得他俩好像又要掐起来了,不禁卑微道:“……所以这到底是谁的房间?”严缙云道:“你在丁丁传媒救过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你还记得吗?”钟小闻:“记得,我当时还觉得那个老爷爷好仗义好勇敢!”“现在想想会不会觉得他当时仗义勇敢的过了头?甚至有点儿过于积极了。”严缙云说。钟小闻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收音机说:发牢骚的员工都是糟糕的员工。彼时没有人在意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老头却十分刻意的解读成“他让咱不要发牢骚,那咱不发牢骚就是了”,似乎比谁都急切的想要加快游戏进度。“或许他就是一个细心的老人家啊,仅凭这点也不能断定——”钟小闻不解道。“我看了挂在他房号下面的餐厅发票,你知道那老头昨晚吃了什么吗?”严缙云打断了她:“新疆馕,风干牦牛肉,五香脆麻花。”他走到床边踹了一脚垃圾桶:“还有这半拉的核桃壳儿,我没见过哪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有这么好的牙口。”“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外形,但没那么容易改变生活习惯,不止是吃过的东西,所有他使用过的东西都会留下痕迹,比如这些——”贺泷附了一句,拿起床头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屏幕上开始续播中断的节目。一阵抑扬顿挫的“嗯嗯啊啊”响彻房梁。钟小闻瞳孔剧震。严缙云也愣了一下,遂幸灾乐祸的看向贺泷。果然,根正苗红的贺警官表情裂开,手一抖居然直接把电源掐了。屏幕上抱一块儿顶来顶去的岛国录像片戛然而止。房间里死寂了两秒。“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钟小闻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贺泷:“……”钟小闻似乎还想缓解尴尬,于是掷地有声的握拳道:“贺队,我又学到了!谢谢您!”贺泷的额角抽动了一下,缓缓抬手:“你!出去给我把房卡还了。”钟小闻:“……嘤!”贺泷:“记得跟人家道个歉再回来!”小钟警官挥泪而去,室内的尴尬值才稍稍降低了些,但严缙云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贺泷的机会,“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他阴阳怪气的笑道:“像个难得做爱却被女儿抓包的可怜老父亲。”“在小姑娘面前还是要注意一点……”贺泷无奈的解释了半句,突然意识到被调戏了,于是冷笑一声回敬道:“别忘了你是跟我一块儿被抓包的,至少我还是有自尊心的那个。”严缙云:“?”你在说什么壁画!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张了张嘴还想反驳,被贺泷沉声打断:“一堆人还在等着我们去救!别浪费时间!”严缙云翻目道:“你急个屁啊,根据我的经验,一个人临时起意想杀一群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的经验?”贺泷瞟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他现在至少还要再杀三个人,我们这个团体很特殊,人和人之间的熟悉程度不够,一击不成就容易被人注意,所以逐个击破目标是很蠢的,如果是我的话——”严缙云跳到床头,弯腰从柜子里抽出了一本服务区向导手册,“刷刷刷”翻动:“一定会找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烂尾楼或者是工地,把他们统统骗过去,一网打尽。”贺泷凑近,看到严缙云翻页的动作停住,一左一右的页码从24跳到了27。“缺了一页。”他说。严缙云当即翻回目录页,从顶端扫下来,25和26两页分别对应的是空港建设的缩略图和大图。“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贺泷的神色变得复杂。“这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严缙云挑起眉峰,唇角的弧度邪肆而昳丽:“我严缙云无论干哪一行都是最拔尖的。” 第29章 显然,这群人并不相信什么“有人扮作贺泷的样子”,他们被消费了一轮信任,现在个个都是惊弓之鸟,钟小闻怎么说都说不通,最终面红耳赤的踹了一脚门。“你们怎么这样啊!”她气急败坏的叫道:“就算你们不相信我!待在这里面最后不还是一个死字吗!”她这句话像是戳中了某个盲点,钢板后面寂静了两秒,一个姑娘突兀的哭出声来。“警官姐姐我相信你,我奶奶也相信你,你救我们出去吧!我们好饿好怕!”钟小闻猛然一怔,似是被灌注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你别怕!让你奶奶也别怕!我们这就想办法!”她大声安慰道。严缙云眸光下压:“你要管?”“我当然要管!”钟小闻开始在钢板上寻找突破口:“有人需要我,哪怕就只有一个人,我也要管!”严缙云的眼眸里多了些探寻意味,后轻轻嗤了一声,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嘲笑,起身离开墙壁。“这墙好厚啊!你们是怎么被关进去的?”钟小闻查了半天一无所获,急声问道。“我们刚进来那个贺队就在墙上拍了一下,这钢板就降下来了!”对面的姑娘颤声道。“墙上?”钟小闻回头,看见伽马已经蹲在了墙边,她隐约觉得伽马肯定又有所发现,于是凑过去一瞧。“密码锁?!”她对着那金属小盒里的九宫格,惊得脱口而出。“关门的时候拍一下就行,开门却要输密码,这堵墙不简单。”严缙云回眸瞧了一眼那厚实的钢板:“这应该是一扇防爆门。”钟小闻:“?!”她没听出个所以然,却直觉不好:“所以呢?”严缙云直接从密码锁跟前撤开,态度说明了一切。钟小闻哗然变色,结巴道:“伽马你……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呀!”防爆门的另一头有人听到了她的话。“早说不能指望这孙子救我们!上次在剧场就看出来了!”“他自己能活当然不会管我们了!这种人简直是禽兽不如!”这群人不遗余力的朝着伽马宣泄心底的怨怼,钟小闻很清楚,他们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怪天怪地怪所有让他们不顺心的人和事。但伽马的见死不救仍旧让她感到心寒,她想她应该采取些措施来约束伽马,但那枚控制伽马颈环的戒指在贺泷那里,贺泷没有留给她。这算是计划上的错漏吗?还是贺队给伽马的信任过了头?钟小闻彻底失了头绪,而此时的严缙云已经走出了山洞,一闪消失了。-坚硬的靴底碾在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贺泷终于还是产生了一丝不适感,他皱了皱眉将对方翻了个面,利索的摸出手铐,反剪了对方的手铐住。对方的牙被打掉了两颗,面容渐渐恢复了原状,是张平平无奇的老实人的脸,他“呼哧呼哧”喘粗气,连骂都没劲儿骂了,贺泷弯腰去拎他的后领,忽然手机振动。“贺队!伽马跑了!”钟小闻的声音迫切的响起。“跑了?”贺泷嗓音低沉:“什么叫跑了?你把话说清楚。”这时躺在地上的男人突然兴奋,狂热道:“你们还没把人救出来?哈哈!来不及了!爆炸了人头都算我的!都算我的!我会赢的!”钟小闻在电话那头错愕道:“他在说什么?什么爆炸?”被困的人群突然开始惊叫。“什么味道!好臭!你们谁放屁了吗?”“不是放屁!是这个管子!这个管子在喷气!”“是毒气吗!!快离它远点!!”“啊啊啊啊!这是液化气!泄漏啊!”贺泷举目望向远处,施工地高处一隅有一个巨大的液化罐,电光石火间他明白了什么,嘶声吼道:“钟小闻!是燃气管!那是个爆破山体用的气爆洞!立刻疏散人群!”钟小闻的心直沉到谷底,她旋身望着这扇纹丝不动的钢板门,手心开始冒冷汗:“贺队这门打不开啊!”“那就去关阀门!”贺泷吼道。“来不及了!”地上的男人快活的大叫:“阀门在天上!你们轻易上不去的——”他突然顿住,面色骤变。连通液化罐的管道伶仃架设在十几米高的陡峭土坡上,周围连个防护栏都没有,崎岖生锈的管道像是独木桥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此时一个人影正在独木桥上急奔,他连冲带滑,在一个高度差近五米的管道弯折处竟然直接一跃而下,稳稳着陆,身形都不带晃的,眨眼间的功夫,他已经在阀门处蹲了下来。“怎么可能……”男人的脸因为惊怒而变形:“他怎么上去的!他会飞吗!”贺泷没理他,目光死死的黏在严缙云身上,呼吸一起一伏变得剧烈。“钟小闻!你现在过来接我的班!我去找伽马!”他怒吼。那厢严缙云正一圈一圈的转动阀门,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管道在轰鸣震动,那些奔腾不息的易爆气体被旋紧的螺钮寸寸阻断,他用力将阀门拧紧后如释重负,两手一撑干脆在管道上坐下,悬空晃荡着两条腿。这个世界的天空竟然意外的澄净,他敲了几下酸痛的腿,享受着这须臾的安静。明明知道许多事不值得去做,许多人不值得去救,却还是不能彻底狠下心。倒也不是被逼着,仿佛只是担心会令某些或是某个特定的人失望。沦落到这般田地,他没有家人,没有自由,没有自我,恨又不知道该恨谁,报复更是无从下手,只能厌恶这个和仁慈沾边的自己,所以说严缙云这个人啊,有时候真是贱到骨子里了。当那份厌恶感开始涨潮,浓烈的困意也袭来,严缙云有经验,出现这种征兆大抵是严潇要出来顶替他了。他们总会在对方心生退却的时候出来顶缸。严缙云用力睁了两下沉重的眼皮,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远方直奔到下方。 第31章 跟《魅力大明星》的背景设定未免撞太多了,就跟人为设定好了的一样。贺泷直觉失踪案大多与这些奇怪的副本有关,而副本的输赢又会决定某些凶案的定论,但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缺乏证据。这时,洲际调查局的局长魏瑞明从会议室里出来。“还没走呢?”“魏局!”贺泷和岑然双双站直敬礼。魏瑞明端着保温杯走近,拍了拍贺泷的肩,语重心长:“贺泷,你的心态要放端正,这个世界里里外外都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现象存在,也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不能轻易下结论,你要知道如果你的推论是真的,那我们多年来基于物证链的侦察思路将被彻底推翻,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过去办的所有案件都有可能是冤案!那还得了?”“我知道。”贺泷颔首。“我对你的能力没有任何质疑,也不是在批评你。人类世界看似庞大,其实非常脆弱。事关重大,你们骑士团要不遗余力的查清楚,最近就不要再为一些鸡零狗碎的案件分神了。”魏瑞明说。贺泷和岑然点头。魏瑞明叹了口气,离开。-吃饭的时候,贺泷跟岑然大致说了情况。“还有这种事?”岑然惊异道:“简直是闻所未闻。”“我无法想象有一天所有的犯罪者都能通过这种方式逃脱制裁,拿无辜的人顶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贺泷低头搅了搅跟前的汤:“你手上现在还有几件案子?”“三四件,基本都收尾了,只剩个受贿案刚开始办。”岑然说:“真要听魏局的把这些都扔下?地方分局办不了才递上来的,再递回去?不能够吧?”贺泷:“那先办着,到时候再说。”岑然推了推眼镜,忽道:“听说这次伽马帮了不少忙?”贺泷的瞳光微微一凝,不动声色道:“是的。”“猎犬如果表现得当,在累积一定功勋之后是能获得刑事减免的。”岑然的镜片开始反光:“贺泷,经过这事儿你有没有想过……伽马可能是被冤枉的?”“叮咣”贺泷的叉子叉偏,落在盘子上。“我亲眼看到他杀人,应该不会。”他面无表情的说。“要我说你这个人心硬的跟石头一样,好歹也是初恋男友,居然一点动摇也无。”岑然往后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揶揄。“岑然同志,你清醒一点。”贺泷冷冷的掀起眼皮看他:“我就是心太软才拖了三个月一直抓不到人。”天被聊死了。吃完饭,贺泷跟岑然一同走出洲际大楼。路过大门前,岗亭处掀起一阵尖俏的音浪。“贺队!岑副队!”“天哪!是真人唉!!真人比照片帅好多哦!”“贺队腿好长,好长好长!”“我好喜欢骑士团的制服啊!!白色好好看!我也想去骑士团上班!”“岑副队看过来了!啊啊啊他在跟我们wink!”贺泷没回头,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岑然乐在其中,跟那群小女生眉来眼去完,几步跟上。“秘书部今年招的实习生颜值够高的呀!哎贺泷,你走这么急做什么?去营业一波以后还能忽悠她们帮你写材料呢。”“我要去看伽马,没空。”贺泷蹙着眉说,跟岑然暂时道别。-副本里的伤成功延续到了现实。多亏了经年累积的受伤经验,身体仿佛已经学会了自我保护,脏器冲击伤加多处骨裂,曾经的重刑犯如今的猎犬劳模伽马大难不死,在床上输了好几天营养液。在神智恢复清醒前,他最先恢复的是听力,于是每天都能听到钟小闻定时定点的床边念经。“伽马对不起,我之前以为你要逃跑,我错怪你了!我跟贺队都很担心你啊!你快点醒过来吧呜呜呜呜!”跟囚犯道歉的警察,钟小闻估计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严缙云有点心累。他很想继续装死,但是人有三急,他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钟小闻逮住。“伽马你醒啦!你饿不饿!我给你打了病号饭!”钟小闻欢天喜地的叫道。严缙云穿着松垮垮的病号服,整个人白的近乎透明,像个漂亮的游魂,他面无表情的飘了两步,冲钟小闻怀里的饭盒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哦好!”钟小闻掀开盖子,酱排骨肉炖烂面条鲜香四溢。“怎么样!我排队排了好久!”她满脸期待的说。严缙云慢吞吞的拧过头,尸体一样栽倒在床上。“不吃,你留着吃。”“……” 第33章 贺泷一口气没提上来,拳头都紧了:“你!”他盯着青年瘦削苍白的后颈,那里伤痕累累,化作利刃扎进他的心房。什么叫念至深,恨入骨。“严潇,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呼出一口子炙热的气,咬牙道:“但你好好的跟着我查案子,我会尽力为你争取刑罚减免的。”“那我先谢谢你了。”严缙云嗤嗤的笑着:“等我自由了我一定走的远远的,去一个没有你们这群警察的地方。”贺泷的瞳孔战栗收紧,最终还是归于克制。“你好好休息吧。”他起身离开。-接下来的几天,来送饭的都是钟小闻,贺泷没再露面。钟小闻被叮嘱给伽马带甜食,但又不能总是面包,于是成天在餐厅找糖醋口味儿的菜。今天的糖醋排骨和咕咾肉都让伽马很受用,趁着伽马吃饭的功夫,钟小闻小声道:“伽马,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说。”严缙云难得爽快的没有比比。“在《魅力大明星》的副本里,你应该很早就发现那个老爷爷不对劲了吧?”钟小闻斟酌着词句:“那你为什么一开始还帮我们解围呢?”严缙云咀嚼的动作缓了缓。“我脑子坏了。”“那你肯定跟我一样,特别不能看老年人受苦。”钟小闻没信他,自顾自的揣测:“我以前看到路边有老年人在乞讨心里都会很难过。”“差不多吧。”严缙云潦草的回答。餐厅给员工配的食量很足,严缙云拍了拍胸口感觉吃不下了,略苦恼的看着餐盒里最后两块咕咾肉。“没事,吃不下就别吃了。”钟小闻说。“这么好的食材,好可惜。”严缙云用筷子戳了戳咕咾肉上金黄的脆皮轻声说。钟小闻将垃圾袋清空,再一回头就看见伽马将那两块咕咾肉硬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喝了半杯水才咽下去,后他像是被噎着了一般,捂着肚子躺平,明显可以看出空荡荡的病号服前缘被填满了。这操作惊呆了钟小闻。“你这是干嘛呀!”她担心道:“不吃就扔了嘛!撑出病来怎么办?”严缙云露出一副可以瞑目的安详神态:“你不懂,等你在监狱里关几天也会对食物产生敬畏感的。”钟小闻:“。”至此她才发觉,伽马和传闻中的、以及她先前所设想的……都不太一样。走在回程的途中,钟小闻回忆起从辛德勒监狱领伽马出来的那天,犹在昨夕,比起“穷凶极恶”,她好像更多看到的还是伽马无意间流露出的“心软”的一面。就像是一个臭屁而叛逆的年轻兄长,会态度恶劣的教她知识,会叮嘱她保护自己,会在关键时刻救她的命。虽说有颈环的限制,可她和贺泷却从来没有真正采取过措施。伽马实在是太奇怪太矛盾的一个人。好像很拽,又好像很卑微。刚才他硬吃下那两块咕咾肉,看着都撑。那句解释,轻描淡写中又仿佛藏着无限的心酸。-夏末的夜晚渗入了秋的凉意。六道巷的运河是条老河,常年缺乏治理,某些狭窄的河道尽头水源不流通,水面上漂浮着满满的垃圾,发酵后隔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馊味儿。茂盛的树木遮住了月光,河畔一片漆黑,厚厚的垃圾蹭突然被顶开,从水底爬上来一个浑身湿透的人。那人带着浓浓的恶臭,面色如鬼,跌跌撞撞的往路边走,刻意避开了深夜出来晃荡的行人,直奔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回到家中,他一把抓过桌上的手机,本想看一眼时间,却发现应用市场跳出了一条推送广告。“脱罪app2.0全新改版,想脱罪吗?快来加入我们的游戏吧[微笑]!”这指桑骂槐般的老阴阳口气吓得他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一闭上眼,那溺死的浮肿的人脸就在他跟前打转,他横冲直撞的进到浴室,拧开淋浴头开始冲澡,半小时后他走出浴室,稍微冷静了些,饥肠辘辘,揣着手机出门。楼下有一片夜市,街上有些烙饼和做汤面的小饭馆,门面简陋价格低廉,他弓着脊梁找了个面店坐下,要了碗馄饨,等待的时候就再次将手机拿出来看。他明明记得刚才划掉了那条应用的推送消息,不知为何屏幕上又出现了。手指一颤,他鬼使神差的进入了下载界面,心脏狂跳。距离他十几米的另一个蓬摊下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虽然都只穿了简单的t恤和开衫,模样却各有出挑之处,活像偶像剧里的男一男二,女孩穿了件粉色的卫衣,看起来年龄不大,明明坐在两个帅哥对面,脸上却一点快活的表情也无,只有一种生无可恋。距上次从怪事连篇的副本里出来已经过了一个月,这是和平安稳的一个月,伽马的伤恢复的不错,成天拘在床上看天花板也无聊,于是钟小闻征得贺泷的同意后给伽马带了些报刊杂志,打发时间用。伽马对钟小闻精心挑选的《知音》、《文化之旅》毫无兴致,反倒从最底下翻出了一本夹带的小册子。钟小闻再来的时候,就看见伽马颓废的靠在床头,眼下两块熬夜熬出来的乌青,手里捧着本画着电眼美少女的粉色书刊。“《长耳王子的起司猫》。”小钟警官木着脸念出了那堪称爷青回的书名,瞳孔剧震:“你怎么在看少女漫画?!”“这叫少女漫画?”伽马兴致勃勃的捏着页脚:“挺好看啊,男女主刚告白就结束了,你有下册吗?”钟小闻:“……我不是给你买了很多文学书刊。” 第35章 严缙云努了努嘴,别扭道:“不冷了。”这些棉衣上散发着一股长久不见日光的霉味,但好在保暖效果不错,两人的身体都松快了些,推门而出。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白雪皑皑,枯树一簇一簇的长着,寒风裹挟着雪片飘飘扬扬的落下。“我们是被一个app带进来的。”严缙云说,他掏出那只山寨机,网络早就断了,但界面还停留在那黑红色的logo上。“脱罪app?”贺泷眸光一暗:“这是什么东西?”严缙云摇头,鼻尖被冻得嫣红。贺泷生出几分想把他按进怀里捂热的欲望,刚要动作,忽然背后远远的传来一声哭叫,迅速被风雪隐去。“那边。”严缙云指着一间大号的木屋说。两人在雪地里健步如飞的奔跑,贺泷冲在前面用肩撞开门,风雪瞬涌进去,壁炉的火苗随之颤动。“阿展你醒醒!!你别吓我!!妈妈不能没有你啊阿展!!”地板上躺着一个少年,被乌泱泱的围着,一个女人跪在旁边掩面大哭。贺泷二话不说挤进人群,女人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猛地抓住贺泷的手臂:“小兄弟你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他!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地上那少年脸色青白僵冷,眼睛紧闭,贺泷蹲身过去摸了摸他的颈动脉,转头对那女人道:“把他的手脚搓热,快!”他举臂握拳,一手垫在那人胸口用力的锤击下去。严缙云对救人没兴趣,抱臂旁观,他盯着阿展的脸看了会儿,挪开目光,改四下打量。片刻后,他不着痕迹的靠近一个站在人群最外缘的男人,用手肘拱了一下,若无其事的问:“你弟,为什么不救?”男人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谁说我不救?我只是不,不知道怎么救!”他结巴了一下。“哦。”严缙云点点头:“这也说得通。”那男人错愕道:“等等,你怎么知道他是我——”一阵剧烈的咳嗽响起,在贺泷连续的重拳锤击之下,阿展闭住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妇人喜极而泣,一边抱紧儿子一边连声对贺泷道谢。贺泷摆摆手起身,挤出人群,那男人趁机挤进去,严缙云用拇指戳了戳道:“同一个妈生的。”贺泷:“?”他回头,看见那男人已经跪在了阿展旁边,一口一个“弟弟和妈”,假模假样的嘘寒问暖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贺泷问。“长得像。”严缙云说。“见死不救?”贺泷皱了皱眉:“是那个人吗?”严缙云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贺泷在说什么。“啊,其实……”他抓了抓头说:“那人跑得太快,当时灯色又暗,我没看清他的样子。”贺泷:“。”“但我估计不是。”严缙云抬了抬下颌:“他们这应该只是单纯的豪门恩怨,比如遗产继承什么的。”“你又知道了?”贺泷斜眼。“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严缙云掐着嗓子模仿,轻轻嗤笑:“拿得出手的是钱,可能也穷的只剩下钱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仇富?”贺泷说。严缙云不答,转身张望:“钟小闻哪儿去了?”贺泷也觉得有点儿怪,他原以为这一堆人初来乍到会手足无措,谁晓得棉衣穿着壁炉生火,一切都井然有序。“你们在找谁?我说不定知道。”之前那女人安顿好儿子走过来。搓了搓手道。严缙云瞅了她一眼。虽然被裹在厚重的棉衣里,女人的穿着打扮依旧不俗,保养得当的脸不细看根本看不出真实年龄,还以为只有三十多岁。豪门富太,多半还是个续弦,严缙云眯眼。“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短发,个字大概这么高。”贺泷比划了一下。“哦,你说小钟警官啊,我们身上的棉衣还是她找到的,壁炉里的火也多亏了她。”女人腼腆道。“钟小闻出息了啊?”严缙云扬眉。贺泷:“她人呢?”女人:“她一个人出去找柴火了,刚走没多久。”“一个人?她胆真肥。”严缙云看了眼外面的天气,眉峰轻蹙。-天色莫名的暗了下去。风雪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严缙云和贺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荒原之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抹平。“奇怪。”严缙云说。“什么奇怪?”贺泷问。 第37章 说到“外聘顾问”时贺泷也深深看了严缙云一眼,满目无语。“哦,原来是一堆臭警察啊,我还以为是谁呢。”男人冷哼一声。钟小闻生气的鼓了鼓腮帮子,小声道:“他叫陈古,躺着的那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陈展,他们都是陈太太的儿子。”“喂,你们警察不是号称人民的公仆吗?去找点东西来吃啊?”陈古翘着二郎腿说。“阿古,注意你的态度。”陈太太皱眉道:“没有贺警官和严顾问你弟弟就死了!”“就是啊,警察哥哥又不是你家的保姆!”唐梦蕾大声道。提到陈展,陈古的脸色更差了些,他恨恨的看了眼贺泷,冷笑道:“真奇怪,我是在为你们说话唉?难道你们不饿吗?”周围一时无回应,但都开始捂肚子,肠鸣音三三两两的响起,郭橙趴在唐梦蕾肩头小声道:“小蕾我真有点饿……”陈展幸灾乐祸的等着贺泷的反应。严缙云拳头硬了,却被贺泷扯住。“找东西吃要紧。”“我又不饿,凭什么给他找!”严缙云没好气道。“你不饿是因为来之前我让你吃了二两风糖糕。”贺泷白了他一眼。严缙云噎住。的确,贺泷当时跟他吵完架还硬塞给他二两风糖糕,如果贺泷不是那么的宽容体贴,稍微心狠一点儿不管他,他现在多半也要饥肠辘辘。什么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严缙云底气泄了一大半,心里仍旧不太爽,他就是受不了别人对姓贺的颐气指使。而每次贺泷表现出那种包容奉献的精神,他就会觉得自己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外面风大雪大,来时除了枯树也没看到什么能食用的东西,外出觅食的计划被排除,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木屋里。严缙云很快发现了一个地窖。“灯给我。”他掀开盖门,转头道。钟小闻“哦”了一声,四下找油灯,反倒是沙发上的唐梦蕾从墙上直接取下灯盏,积极的跑过来道:“小严哥哥,这个给你!”贺泷正在翻找货架,听到这一句“小严哥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严缙云已经从唐梦蕾手中接过了灯盏,说了句“谢谢”就沿着楼梯往下走。唐梦蕾清脆道:“需不需要我跟你一块儿,我帮你提灯呀?”“不用。”严缙云头也没抬,几步已经下到了地窖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在上面待着就行。”“好!我听你的!”唐梦蕾乖巧道。钟小闻从不知道哪儿翻出了一包干瘪的浆果,正要呈给贺泷看,就看见她的顶头上司两手搁在货架上一动不动,目光停留在地窖口。“贺队?”她喊了一声:“您看什么呢?”贺泷如梦初醒,回过头来继续翻货架,但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钟小闻正纳闷,这时地窖里传出一阵剧烈的响动,一匹“马”疾风般冲出地窖,密集的马蹄声将整个木质的房子都震得颤动,扒在口处张望的唐梦蕾仰起头,她眼见着那匹马高高的翘起前蹄,张开一张布满三角形利齿的嘴,震天嘶吼。这吼叫声堪比虎啸狮咆,简直不像是一匹马。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吓呆全场,唐梦蕾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贺泷健步冲过去一把将唐梦蕾拖开,就见严缙云紧跟着爬出来,抓住“马”尾大力后扯:“别他妈跑!”那玩意儿吃痛,立刻向后尥蹶子,严缙云闪身避过,血盆大口却当头袭来,电光石火间严缙云揪着它长长的鬃毛翻上其背,硬生生将那颗乱甩的猛兽脑袋拧转方向。“都闪远点!”他在剧烈的颠簸中冲周围的人吼,一群人吓得撞翻了桌子椅子甚至躲到了沙发下面,愤怒的猛兽一口咬断了上方的吊灯,玻璃“哗啦啦”坠地粉碎,严缙云低伏身体,从后腰拔出匕首,银光在他的指缝间翻飞,“噗嗤”一声闷响,他将匕首插进那猛兽的侧颈,用力一走刀——鲜血狂喷。严缙云的确是割喉的行家,精准命中大血管,猛兽载着他竭力扑腾,没两下血就放干了,轰然倒地,脖子被割开半圈,露出里面红色的肌理和气管来。严缙云被血溅了一脸,神色却镇定,他胡乱用手擦了擦,顾盼间透出几分妖冶艳丽。“这啥呀!”钟小闻展臂护着一群人,感觉快虚脱了。“鲨齿马。”严缙云穿着粗气,弯腰去拔刀。“沙琪玛我听过,鲨齿马是什么呀!”钟小闻哭丧着脸。“它的牙跟鲨鱼类似,是一种食肉类的奇蹄纲目。”严缙云说:“那本书还在地窖里,等着我去拿。”他就这么又回了地窖,留下一群惊魂甫定的人面面相觑。“赶紧把这怪物丢出去啊!”陈古面色惨白的吆喝起来:“难道你们要跟这怪物一起过夜吗!”他起身推搡着几个男人去搬运庞大的尸体。这时严缙云又上来了,手上卷着本书。“喂!”他脸色不虞,几步上前对着陈古的屁股就是一脚:“人民公仆好不容易给你找来的,作死啊!”“什么玩意儿?!”陈古面色扭曲的回头看他。严缙云将手里那本书怼到陈古脸上,另一手指着页面上的一行字:“念!”“鲨齿马又名食人马,性情凶猛,靠捕食小型兽以及人类为生……”陈古吓得魂飞魄散:“它还吃人啊!!快跑!快跑!”“谁他妈让你看这个!你看下面!”严缙云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回来,不耐烦至极。 第39章 “这位大哥,你不喜欢吃馄饨啊?”严缙云换了个地方站,侧身切进他身边的缝隙,慢慢从他手里抽出了叉状的树枝。那人见过严缙云用刀,快狠准,不带一丝犹豫和怜悯,所有尖锐的东西到他手里都变成了危险的类匕首武器,十分吓人。那人联想到了什么,浑身僵硬,大冷天鬓角竟然在冒汗。“严潇,注意影响。”贺泷忽然出声。严缙云抬起眸子,和贺泷对上眸光的瞬间接收到了警告的讯息。他冷哼一声,不甘不愿的松开了手,滚回床边吹冷风去了。晚餐进行到后半段,陈太太忽道:“要不要给楼上的那位先生送份饭?他一天没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妈,我去送吧。”陈展说。“行。”陈太太叮嘱道:“有什么需要的下来跟我们讲,非常时期大家一定要团结。”“我知道的,妈。”陈展端着碗上楼。“楼上还有人?”贺泷略感诧异,轻声问钟小闻。“好像是有,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房间里了,所以我没看到是谁。”钟小闻说。贺泷“唔”了一声。他从钟小闻之前带回来的浆果包袱里挑出几个模样还算周正的,起身走到严缙云身边,“船员的故事听过没有?算了,估计你是没听过。”他板着脸递过去:“光吃面包没有维生素c会得坏血病的。”严缙云愤而扭头:“你特么——”他正要跟姓贺的对线,就见陈展疾步从楼上下来,笑着说:“妈,那个黑痣叔叔说他还好啦,就是困,没什么大事儿。”“没事儿就好。”陈太太一边洗碗一边嗔怪道:“什么黑痣叔叔,你这孩子有没有点礼貌呀!”严缙云猛然一怔,一丝破碎的影像闪过脑海,他刚要张嘴,“唔——”一个冰冰凉的东西被塞进嘴里,严缙云下意识的一嚼,酸甜的汁液涌出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咽了下去,吊起眼梢看贺泷。他这个受制于人的反应实在是可怜又可爱,贺泷忍不住拍了拍他被风吹的冰凉的脸颊,又塞了一颗浆果进他嘴,喂猫似的:“你又在想什么坏心思?”“你才想坏心思……”严缙云嘟嘟囔囔,他连吃了好几个浆果,一个没收住,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困了?”“困了。”严缙云难得老实。“那回去先睡一觉?”贺泷看了眼外面逐渐亮起来的天色:“也到了你这夜猫子睡觉的时间了。”“你才夜猫子,这里根本就不是二十四小时制好不好。”严缙云皱眉。贺泷轻笑,转而去跟钟小闻说了几句叮嘱的话,便领着严缙云回了他们的小木屋。和那间大木屋相比,这小木屋的空间就逼仄多了,还没有壁炉,贺泷旁敲侧击的询问过严缙云要不要留大木屋里打个地铺,严缙云表现的相当厌倦,贺泷嘴上没说,心里却有一些隐秘的欢喜。他也不想待在大屋里,而想跟伽马有私密的小空间。好在那间小木屋的卧室不漏风,里面有一张双人床,贺泷大致收拾了一下,某位大爷半句抱怨也没就直接躺了,侧卧朝外缩成一团。“真困了啊?”贺泷愣了愣,有些好笑。他在床另一端坐下,拉过床尾的被子,先给某位大爷盖严实,后再给自己盖上。被子硬冷,需要人体去捂热,贺泷两手枕在脑后,看着晦暗的天花板。外面冷风呼啸,凶猛的轰着窗玻璃,但贺泷的耳畔只能听到枕边人绵长柔和的呼吸声。明明环境这么恶劣,他却感到奇异的欣快。侧过脸,他对上伽马的后脑勺。以前伽马不仅不会背对着他,还会黏黏糊糊往他怀里钻,八爪鱼一样的搂抱住他的胸和腰。可那些时光都变得遥不可及了。贺泷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伽马翻身下床的动静。第21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4严缙云短暂睡了一会儿就睁开了眼,发现窗外的天居然又黑了。不到身体的极限绝不睡眠,将睡眠时间压缩到最短又能再次进入警觉状态,这已经是他多年修炼出来的高效率生存模式。他扭头看了眼沉睡的贺泷,男人的眉眼帅的条理分明,他心底微微一动,又强自按捺住,蹑手蹑脚的下床。夜于他而言其实更舒适,他溜到大木屋门前,用匕首挑开门锁,脚下无声的溜进去。屋里鼾声震天,严缙云在几间房门前附耳听了听,迅速确定了目标,正要开门,暗夜中忽然被人捉住了手腕。严缙云警惕全开,一肘撞过去,对方被迫松开桎梏,严缙云换手持刀横向挥斩。刀刃折射雪光一下子映出了对方的脸,严缙云霍然一惊及时收手,对方却得寸进尺的靠上来,揪着他的衣领拽至跟前。“刀哪儿来的?”“厨房里顺的,白天不是用过吗?你又不是第一次见!”严缙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气音:“你放手!”贺泷的面色雪白,眼神凌厉,口气却酸溜溜的。“来做什么?找唐小姐切磋刀功??”相比之下严缙云的反应就显得很无厘头了。 第41章 陈展在陈太太身后小声附和了一句:“妈妈,我也想回家。”这几句话催动了暗潮汹涌的情绪,众人都忍不住唉声叹气,陈古臭着一张脸,借机发难道:“贺警官,我们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贺泷想了想,如实回答:“无法确定,但外面的环境未知,目前待在这里最安全。”“安全个屁。”陈古叉腰骂道:“这些难吃的东西能吃几天啊?吃完了怎么办?等死吗?”“食物的问题我们会尽力想办法。”贺泷说:“各位请稍安勿躁。”唐梦蕾一眼看到了贺泷背后的严缙云,两颗粉色的桃心顿时在眼睛里“怦咚怦咚”,她趴在沙发扶手上小声喊了句:“小严哥哥,你是不是也会一直待在这儿啊?”严缙云潦草的“嗯”了一声。唐梦蕾露出开心的表情。“待在这儿也还好啦,就当是军训了!橙子你呢?”“外面好冷,我不要出去。”郭橙嘟嘟囔囔的说。“贺警官的团队肯定比我们有经验。”陈太太柔柔道:“我们还是耐心点,服从安排吧。”剩下的人都是墙头草,唯唯诺诺不语,陈古知道自己拧不过,不甘的磨了磨后槽牙,回房。房里一股难闻的怪味儿挥之不去,陈古愈发憋闷,对着个柜子踢了两脚泄气,顶端忽然滚下一个东西,“咚”的砸在地板上。——是个伸缩望远镜。陈古将倍数调到最大,百般聊赖的走到窗前,举到眼前眺望着远方。透过白茫茫的雪雾,他看到了一片冒着炊烟的村落,宛若世外桃源般的发着光。第22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5这种脆弱的安稳状态刚进行到第二天就被打破了。开饭的时候,陈古甩着一只望远镜下楼。“我有重大发现!”他颇具煽动性的大声说道:“咱们西面有个村子!”除了严缙云和贺泷,桌边众人都抬起头来。“村子?什么村子?”“就是那种有人活动,还有炊烟升起来的热闹村子。”陈古说:“我们与其在这儿干等死,不如去村子里借宿啊!”一群人的神色半信半疑,第一反应都是去征求贺泷的意见。陈古有些急了,指着唐梦蕾和郭橙道:“你看你俩这蓬头垢面的,难道不想找个地方洗热水澡吗?”他又指着几个中年人道:“你们一个个便秘都便出痔疮来了,难道不想吃点什么正常人吃的食物吗?再不济,问问当地人怎么回家去也好啊!”这几句话精准的戳中了众人的软肋,他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睛里都读出了动摇。“贺队……”陈太太求助似的看向贺泷:“要不我们……”“不行。”贺泷面沉如水,否定的很果断。“你凭什么拒绝!”陈古当即发怒,咄咄逼人的冲至跟前,指着贺泷的鼻子道:“你见过那个村子吗?”“我见过,第一天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在河对面。”贺泷扭头正视着他,态度不卑不亢:“那又怎么样?”“那你还让我们待在这里!”陈古瞪圆了眼睛:“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看我们像孙子一样求着你,心里特得意啊?”一个窝在角落里的中年人耷拉着脑袋小声说。钟小闻忍不住插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们也是为了你们好哎!这几天没少照顾你们吧!”“你们警察手里有权力,老百姓是弱势群体又不知情,还不是任你们宰割么?”那中年人也不敢跟钟小闻对线,目光躲闪的嘀咕。他的这些话成功诱发了众人几天积攒下来的诸多疑惑,看贺泷的眼神渐渐变了味。贺泷却很平静,掀起薄薄的眼皮,像在看一个弱智。“你就这么确定那里有个村子?蜃楼听过吗?”他凉凉的说:“退一万步讲,即便那里真的有个村子,你就那么确定村子里有活人?”"那你说,没有活人为什么会有灯光和炊烟呢?"陈古咄咄逼人。贺泷低声叹了口气,字里行间都带着对傻子的怜悯:“连我的重音放在哪个字上都听不明白。”陈古张了张嘴,面部肌肉松弛又紧绷。“你就是在借口!”“我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贺泷面不改色道。“那你打包票!我们呆在这儿一定不会有事!”陈古扯着嗓子嚷道:“你敢保证吗!你敢吗?”众人的脑袋风向标似的向左又向右,齐刷刷的看向贺泷。贺泷的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紧了些,他正要说话,严缙云却冷不丁笑了起来。“谁特么有空给你打包票?”青年苍白细长的五指轮流敲打着桌面,冷笑道:“你要去就去好了,没人拦你。不止是他,你们谁想去都可以去,只不过出任何事、有任何后果都自己担着。”说着他起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木门厉声道:“走吧!要走的现在就走!”寒风凛冽如万马奔腾,裹挟着冰雪灌入,吹的满屋人睁不开眼,却没人动弹。“我数一二三,没人走我就关门了,但我关门以后谁再敢提走这个事儿,不要怪我不客气!”严缙云一字一句的说,他手腕一别,那把匕首剁进了木制的门框深处。钟小闻轻轻的“嘶”了声,忍不住摸后脖子,只觉得那里“嗖嗖”直窜凉风。她想,伽马跟他们终归还是不一样的,发起狠来是浑身的邪气,让人不能不害怕。 第43章 严缙云还不肯罢休:“钟小闻你说!我分析的难道没有道理吗?”钟小闻接送命题已经接麻木了,直接苦巴巴的看向贺泷。贺泷扶了会儿额头,伸手把严某人rua到身边,无奈且咬牙切齿:“对女人脸盲的你……省省吧!”第23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6托严缙云的福,陈太太晕了小半宿。贺泷还是耐着性子领着钟小闻在木屋附近搜寻了一番,没找到半个人影,只能暂且放弃。众人本就不甚轻松的心情因此变得更加压抑了。邻近饭点,陈太太起不来,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唐梦蕾:“我只会杀猪不会做饭!”郭橙:“我连糖和盐都分不清……”钟小闻颤巍巍的举手:“我会煮方便面!”严缙云听到贺泷扶额长叹一声。真是想不到,最终竟然是贺警官卷起袖口下厨房。原以为贺泷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少爷,没想到干起活儿来还像模像样,严缙云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于是主动跑去厨房给贺泷打下手,结果他刚伸手去拿菜刀就被贺泷狠狠瞪了一眼。“站远点。”显然贺警官又担心他拿了刀具搞事情,严缙云的手僵在半空,后悻悻然收回去。他背着手退到墙角,还怪委屈的,于是开始没事找话题聊:“你还会做饭呢?”“会一点,没陈太太那么熟练。”贺泷架锅起灶。“要不要我把钟小闻喊进来帮忙?”“算了吧,不添乱就不错了。”贺泷无奈的说:“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去帮我盯着点,别让他们再乱跑了。”严缙云嘀咕了句“我才不心疼”,身体还是十分老实的迈出了厨房。他回到大厅,看到陈展正从陈太太的房间里出来。楼上只有一个大房间,住着陈太太和钟小闻,剩下还有三个逼仄的小单间,由于陈古和赵贵的离开,两间都空了出来。“小严哥哥。”唐梦蕾清脆的提议:“你跟贺警官不如搬过来跟大家伙住一起呀!”严缙云指着走廊尽头一扇紧闭的房门问:“那里面住着谁?”“哦,一个不能见风的大叔。”唐梦蕾说。“不能见风?”“嗯呢。”唐梦蕾快言快语:“他都在房间里憋好些天了,也不嫌闷得慌。”严缙云眯了眯眼。“搬过来是方便点。”他意味深长的说:“我跟贺警官商量一下,待会儿就搬。”-然而,没等严缙云和贺泷搬过来,陈古和赵贵居然回来了。天色将暗之时,两人叩开了大木屋的门,开门的是陈展,当即又惊又喜的大叫起来,所有人都循声而至。“诸位!”陈古兴奋的吆喝道:“我们从耶摩村回来啦!热情的村民们听说了我们的难处,特意让我们带来了粮食!”赵贵将几个小麻袋放在地上,一撑开口,有绿豆和小米漏出来,众人已经很久没见到人类的食物了,各个瞠目结舌。陈古又道:“村民们还十分欢迎我们去做客,他们说——”“你穿的是个什么东西?”严缙云突兀的打断他的话。众人这才发现陈古和赵贵身上的棉衣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件形制罕见的锗色长袍,袍摆曳地,从头到脚裹得严实。“这是村民提供给我们的冬衣,这袍子抗寒防风,比棉衣暖和。”陈古说:“诸位,我们早就应该去耶摩村了,那里有热乎的汤水,舒适的床和被子,简直是人间天堂一般——”“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他们村里人呢。”严缙云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陈古面色不自然的一僵,干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严缙云不再说话,贺泷也不表态,众人莫敢发言,只能先将陈古带回来的粮食拿去储存。晚上他们吃到了一顿绿豆小米粥,温和的流质食物让几个便秘的中年人眼眶湿润,陈古又趁机渲染了几句,欲语还休的众人终于按捺不住了。“我们去吧。”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率先说。“陈古和老赵不是都已经探过路了吗?且安全着呢。为啥不去?”“是啊,在哪儿等不是等,再这么耗下去,我门都要耗出病来了。”另有人跟着附和。这次唐梦蕾和陈太太也没有站出来反对,只是小心翼翼的觑着贺泷和严缙云的脸色。钟小闻被弄得紧张万分。她一方面希望贺泷坚持,一方面又担心大家会因为贺泷的独断而一拍两散。空气中流动的压力静止,像是绞成了紧绷的弦,一触即断。过了不知多久,贺泷终于开口:“去也可以。” 第45章 “哎哟我的妈呀摔死我了!”“我说你们轻点儿!别把冰层震碎了!嘶嘶嘶好冷!”贺泷回头冲严缙云伸出手。“抓着我,小心摔了。”严缙云没看他,也没碰他的手,漫不经心的嗤笑:“就你底盘稳,瞧不起谁呢。”贺泷怔了怔,看他从跟前过,一丝停留的意思也无,只好慢慢的收回手。风雪散去,天空中的云都是暖色调的,炊烟袅袅升起,一切都显得自然又生动。耶摩村像是上世纪的老城区,狭隘的砖砌街道两边挤着一些不高的居民楼和门面房,时而有人影穿梭其中,那些人穿着清一色的锗色长袍,模样和他们大差不差。众人越看越亲切,边走边热的把棉衣脱了,陈太太扯了扯陈古的袍摆关心道:“阿古你热吗?热就脱了——”陈古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忽然冲向街拐角的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瞬间挣脱了陈太太的手,陈太太尴尬的愣在原处,见陈古兴奋的大声道:“村长!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那好那好。”老头笑眯眯的扫了一眼众人,瞳孔炯炯闪烁:“房间都空出来了,快上去吧。”-严缙云一仰身倒在大床上,翻目道:“我怎么又跟你住一块儿?”“你有的选?”贺泷站在镜子前整了整领口。脱掉大棉套贺警官的颜值身材又恢复了常态,严缙云翻了个身,支着脑袋欣赏美色。“你要出去啊?”他问。“嗯,出去认认路,一起么?”贺泷回头。“我困了。”严缙云松手摔进被子里。“那你睡吧。”贺泷敛了眸光看不清喜怒,转身出门。严缙云听到关门声才重又睁开眼,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开始打量这栋房子。这一层楼的旅舍其貌不扬,内部设备却很齐全,对于吃糠咽菜多日的众人来说简直像是到了天堂一般。但天上哪儿有白掉的馅饼。只是他们都乐不思蜀了也就无人深究里面的古怪之处。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淡淡的奇怪的臭味儿,找不到源头,严缙云仰躺着,看天花板上彩绘的壁纸,那是些十分抽象的图案,扭曲回旋的线条在他看来非但欣赏不出美反倒显得狰狞。看着看着他觉得眼晕,困意随之袭来,他一歪头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贺队!伽马!不好了!”严缙云成功被吵醒,跳下床去开门:“你贺队不在!出去遛弯了!”门一开,钟小闻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傻眼道:“贺队不在?!”“不然你进来找找?”严缙云起床气未消,略显不耐。“那怎么办啊!”钟小闻又惊又急:“唐梦蕾和郭橙被一个黑店坑了!老板抓了他她们两个卖身抵债!”“哈?”严缙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呵欠连天道:“都什么年代了还卖身抵债?”顿了顿他才想起来,在这个异世界里他们连货币都没有,更别提能抵押债款的不动产了。“她们去赌了?”他扭头,幽幽发问。“没有没有!那是个咖啡店啊!”钟小闻看出他有要管的意思,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而且只是玩扑克牌,谁闲下来不会玩两局扑克牌呢?要是事先说好要赌钱,她们肯定也不会玩了!”严缙云被她拽着跌跌撞撞的出门,两人奔至楼下的一家咖啡店,一进门严缙云就又闻到了那股子奇怪的臭味儿,甚至盖过了咖啡豆的味道,他注意到这里的墙上也像旅舍里一般贴着彩绘的壁纸。钟小闻指着一个正在擦桌子的矮个男人说:“那个就是老板!他后厨有几个又高又凶的伙计,就是他们把唐梦蕾和郭橙绑走了!”矮个男人似有所感,一抬头看见钟小闻,竟然咧嘴笑了。“刚才让你逃掉了。”他用抹布擦着手一步步朝钟小闻走过来:“十三个砝码就是一百三十公斤的人,都是说好的!”“谁跟你说好的!”钟小闻脸色都变了:“你根本就什么都没提!什么人不人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啊!”老板满面奇怪的说道。他的笑容让严缙云感到不适,充斥着一种低级的贪婪,就在老板试图越过严缙云去扒拉钟小闻时,严缙云伸了一根手指抵着他的肩,将他一点点推开。“什么游戏这么好玩儿?带我一个呗。”钟小闻惊呼:“伽马!”严缙云没理她,用同样的职业假笑对着老板,老板看了看他,居然“吸溜”了一下口水。“打扑克,争上游。”“哦?筹码呢?”“我们这里都用这个当筹码。”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六角形骰子:“一局一颗。”“就是这个就是这个!”钟小闻在严缙云背后小声尖叫:“我们都以为是那种小饰品店里一抓一大把的玻璃零件!”“这是钻石。”严缙云说。“啊?!”钟小闻惊呆了。 第47章 严缙云:“?”老板的眼神流露出几分阴毒:“这次换我来洗牌!”严缙云的眉峰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唇线微抿,但他也没多做计较,耸肩道:“好啊。”老板气咻咻的将桌上的散排都拢进怀里,笨拙的将牌抄洗了好几遍,然后才谨慎的开始发牌。当两人都整理完自己手中的牌之后,老板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显露。那边钟小闻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儿。这回仿佛是欧皇睡着了,伽马的牌变得琐碎不堪,想凑顺子缺一张,想拆成对子又多余,这局他们没有任何优势了。老板开始出牌,一对、一夯,手里的牌迅速的减少,伽马捏着手里的牌按兵不动,瞳光却渐渐凝滞。钟小闻的心无限制的下沉,不可抑制的陷入了严肃的思考,她知道如果这局输了那她跟郭橙就得再留下一个,作为警察,她肯定不能让郭橙留下,那么……老板又走了一轮牌,点数依旧压过伽马一头,于是放松的后仰身体。“你是不是又不要?”他成竹在胸的问。严缙云没搭腔。他盯着手里仅有的一张小王,眉峰轻蹙。这小王跟他们平时见到的扑克小王也不一样,小丑的面容和服饰下面配了一双很大的脚。“你怎么不说话?”老板纳闷道,他发现严缙云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一处停住。“你在看什么?”老板居然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你的脚露出来了。”严缙云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老板:“?!”他一愣一惊,猛地把牌拍在桌上,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弯下腰去整理自己的袍子,他宽大的鞋子露出一个尖儿来,被他惊慌失措的遮掩上。遮完他又仓促不已的坐起,前后大约也就几秒钟的功夫,他连忙紧张的去看自己跟前的牌,牌没几张了,都在原处倒放着,看位置是没人碰过。老板松了口气。“你还要不要?”他又顺嘴问了严缙云一句。“要啊,为什么不要?”严缙云却慢慢的微笑起来。这个笑容让老板的心里“咯噔”一声。“三四五六七八同花顺。”严缙云开始放大招了。“三个夯。”“小王对子要不要?”“不要?一个四。”严缙云扔完了手里所有的牌。“……!!!”老板抓着仅剩的几张牌瞳孔剧震,似乎不能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严缙云还怪欠揍的挑眉:“发什么愣呢?快放人吧。”-唐梦蕾和郭橙两个人走出咖啡厅时还满脸的空洞。钟小闻不愧是个还算见过世面的,此刻一边安抚着唐梦蕾和郭橙,一边认真的回想着刚才逆风翻盘的全过程。“伽马你怎么那么厉害?”她满脸写着不可思议:“最后那把怎么突然之间就——”“你可以去数数桌上一共有几张小王。”严缙云懒懒的活动手腕:“我趁他低头的时候又拆了一副牌罢了。”“啊?!”钟小闻下巴落地:“我怎么没看见?”“我能让你看见?”“那你之前那些超好超大的牌——”“出千,出老千听说过吗?”严缙云的双手懒洋洋的枕在脑后:“我在赌场当马仔的时候你还在念书呢。”“你还在赌场当过马仔?”钟小闻又一次震惊。这小妞就是个十万个为什么,说得越多问题越多,严缙云及时刹住嘴,冲她挥了挥手,意思很明了——你可以滚蛋了。钟小闻get到了,撇撇嘴道:“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想随便逛逛。”严缙云说,他转头,背后是一家老式的电玩中心。……“游戏没玩过蜗牛没吃过,如果我是你我就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太土了。”……耳畔忽然响起了贺泷那天的话。严缙云的眼神逐渐陷入了一片空茫。 第49章 当转盘缓缓停止,地上已经积了一瘫血迹,老人头朝下挂在转盘上,已经被飞镖钉成了个筛子,其中一支穿喉而过,一支钉进了眼睛。死透了。村民们唏嘘着凑过去,七手八脚的将老人身上的飞镖拆下来,随后,他们开始剥老人的皮。严缙云呆住了,他亲眼看见那群村民按住老人的手臂,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的将人皮撕脱下来,血淋淋的里肉暴露在天光之下。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和恶心冲上他的头顶,他深吸了一口气憋住,用力推翻了跟前的衣架。霎时间,整个店里排布紧密的衣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的倾倒,发出“哗啦啦”的巨响,严缙云趁乱疯了一样的冲出去,刀刃在他的掌心舞出了寒泉般的白光,他奔至跟前,须臾割断了老人身上所有的捆绳,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背到背上,撞开了几个狂怒的村民往回急奔。“我带你回家……”他口中嘶哑的喃喃:“爷爷,我带你回家!”昏暗中,他居然找不到来时的路,眼前都是凌乱反倒的衣架,头顶的人体模特来回晃荡着,带着诡异的重影。他死死的握着手里的刀,掌心冰冷,那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所有力量的来源——“小云,不是说好要当乖孩子的吗?”耳畔忽然传来了老人轻柔的声音,带着湿凉凉的吐息。“把刀扔了,爷爷不喜欢你拿刀。”青年浑身僵硬,浅色的瞳孔中像是染上了一层蒙蒙雾霾。他依稀看见七八岁的少年站在杂草丛生的院落里,遍体鳞伤,倔强的昂着头,手中握着一把小裁纸刀。老人佝偻着背,干裂的嘴唇翕动,无声的说着些什么,时而伸手揉一揉少年的脑袋。耳畔,那催眠夺魂般的低语还在持续不断的重复着:“把刀扔了,爷爷不喜欢你拿刀。”我扔,我现在就扔。只要你肯回来……你说什么我都听!!他浓密的眼睫剧烈的颤抖不住,五指僵硬的松开。“哐当”刀刃落在他脚下。那一瞬间他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浑身脱力的跪倒,他看不到背后追逐而来的村民,看不到他们凶狠迫切宛如捕食者一样的表情,只剧烈的战栗着,用手抱住头。就在那一瞬间,有人从另一个方向披荆斩棘而来,他冲破了各种杂物障碍,一把将严缙云拖起,正拉着要跑。“爷爷!”严缙云惊觉,脱口而出,手中仍紧紧的拽着一个物事。那人匆匆扫了一眼,面露惊愕,当即捡起地上的刀将那物事砍成两段。“走!”他吼了一声,靠着体能优势将严缙云硬生生拖拽起来。大厅的边缘有些破旧衣柜,那人奔将过去随便拉开一个,连推带搡的搂着严缙云站进去,“哐”一声将衣柜门关上。黑暗袭来,逼仄狭小的空间里,腐木的气息暂时盖过了那些怪味儿。两人紧紧的贴着,严缙云凌乱急促的呼吸在渐渐的平复,可身体仍在不停的战栗着,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外头脚步声来来回回,渐渐远去。“严潇。”那人终于低低的唤了一句,环住青年的手臂不着痕迹的收紧:“你还好吧?”淡淡的蓝茶的气息像是菌丝一样在空气中滋生暗长。严缙云的身体僵了僵,停止了颤抖。仿佛被从某种幻境中抽离了一般,他缓慢的僵硬的扭过颈子,哑声道:“贺泷?”“是我。”贺泷的嗓音低沉稳重。严缙云又呆了两秒,小幅度的举起前臂,他的夜视能力还可,依稀看清了手里死死攥着的破碎物事,瞬间懊恼的骂了句脏话。“草!”“你终于意识到自己抱着的是个稻草人了?”贺泷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严缙云丢脸的不行,他又将那玩意儿举近了些,还是发现了异常。“不对啊,这外面裹着的是什么?”他纳闷的搓了搓手指尖,断裂的稻草外面裹挟着一层滑腻弹韧的质感。“是人皮。”贺泷轻声说。“?!”严缙云猛地一回头。由于他们两个贴的过于紧密,这个动作直接将他的小半张脸都送上门去,他感觉到贺泷温软的嘴唇羽毛般划过他的太阳穴、眼皮,最终落在他的眉心。严缙云当即又一次僵住不敢动了。不止是他,贺泷也须臾陷入了呆滞。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继续开口说话。“加勒比食人族,我们之前聊过的……你还记得……吗?”他似是艰难的后仰了一些,嘴唇离开了严缙云的脸颊,但因为衣柜里的空间实在有限,他湿润的吐息依旧喷洒在严缙云的脸上。明明距离聊这个学术话题才过去两天,严缙云却没立刻反应过来。贺泷的衣服太薄了……贴得太紧了……他几乎能凭借感官描绘出背后的属于贺泷的肌肉轮廓,硬实有力。他稍稍低下头,感觉心脏迁移到了头颅里在疯狂搏动,造成“笨咚笨咚”的巨响,这一刻他根本就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暧昧的氛围在衣柜里双向扩散,贺泷的呼吸也不经意的变得浑浊急促,他咬了咬牙,仿佛是想要把一切都推上正轨,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我们之前在图鉴上翻阅到的……那个摩耶大陆的王——”这次严缙云忍不了了,主动打断了他的话语,嗓音里带着浓浓的羞愤和恼怒。 第51章 贺泷的耐心好的吓人。“教化就是指给人植入是非观念,教会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比如我们从小就知道法律是高压线,是不可以违反的,所以我们会对违法的事情敬而远之……”他说着说着,瞟了一眼严缙云:“虽然这个例子在你身上可能不太实用,但就这么个意思。”严缙云:“……”他撇撇嘴:“哦,我大概懂了,他们也许从小就被植入了一个观念,吃人不能‘师出无名’,没有由头就不能行动,必须要让‘宰杀人类’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才能出手,哪怕整个过程是钓鱼执法。”贺泷点点头:“你理解的非常到位。”“这加勒比人听起来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严缙云轻哼一声,满脸乌鸡鲅鱼,顺手从衣架上拿了几件袍子带走,贺泷道:“你拿这个做什么?”“我发现他们挺擅长区别对待的。”严缙云说:“看你不是村民就想着法儿的给你下套,虽然都是些很弱智的伎俩,次数多了也吃不消。”他将今天在咖啡厅和电玩中心的遭遇说给贺泷听。“分辩是不是自己人全靠有没有穿袍子,就这也敢自称智慧种族,我真的服了。”说完严缙云还是忍不住嘲讽。贺泷:“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靠袍子?”严缙云撇撇嘴,丢了件袍子给他:“是不是的出去溜一圈就知道了。”贺泷接过袍子,看青年懒洋洋的走出门去,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仿佛刚才悬在生死一线、精神崩溃的不是他伽马。“严潇。”贺泷轻声唤他。严缙云走了两步才回头,像是堪堪意识到严潇这个名字是在喊他:“啊,什么?”“你刚才怎么了?”贺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严缙云的眼中掠过短短几秒钟的失神,后不以为意的的笑道:“什么怎么了?没怎么啊?”贺泷见他又打算和稀泥过,英武的浓眉下压:“你刚才一直在喊爷爷。”严缙云上扬的唇角不易察觉的颤了颤,骤然抿直。“爷爷是谁?”贺泷进一步逼问,连吐字都变得锋利。他身材高大,生的阳刚俊逸,认真看着谁时会充满了压迫和威慑,许多人光这么被他看着就会失去说谎的能力。严缙云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底像是有潮汐涌上,不轻不重的拍着沙岸,带走余沙,留下痕迹。“爷爷啊。”他勾唇笑着,像在说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爷爷就是养我的那个人啊,就跟你爸妈一样。”贺泷怔忪。青年潇洒的转过身,不带任何情绪的走出店门。-贺泷很快就见识到了严缙云所谓的“试试”指的是什么。“这些我全都要了。”严大爷在货架前大摇大摆的的搜刮了一圈,毫无心理压力的来到柜台前结账,他斜过身体靠近贺泷,小声比比道:“看,穿着这袍子都没吵着嚷着让我称体重。”“他们之前总让你称体重?”“是啊,不知道还以为在称猪肉呢。”严缙云翻白眼。“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贺泷扶了扶额。“二十骰。”前台的老板清算完说。贺泷斜眼看某人,一副“看你怎么办”的无奈表情。严某人一拍脑袋,眼神里的愧疚和害臊都体现的恰到好处:“啊呀对不住,我今天没带钱,能赊账吗?”“你把姓名住处登记下就行。”老板头也不抬的说。严缙云笑眯眯的在纸上写下几行字,潇潇洒洒的拽着贺泷出门。贺泷手里拎着一堆东西,走了半道还是没忍住:“你赊账就赊账,写我名字做什么?”“怕露馅了他们上门寻仇。”严缙云振振有词:“你比我厉害,填你更保险。”贺泷;“……”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无可奈何的瞪着严缙云:“行吧,你开心就好。”这种宠溺的味道是怎么回事?严缙云有点不习惯。他捏着下巴沉吟。贺泷道:“你又在想什么呢?”“我在想……”严缙云道:“赵贵的任务会不会是把我们引到这个村子里来宰掉?”贺泷想了想道:“有可能。”严缙云突然变得十分认真:“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贺泷被他突如其来的正气喷了一脸,顿了两秒,居然笑了起来:“嗯,你说得对。”严缙云低下眸子:“你手里的东西重不重?我帮你拎?”贺泷简直是受宠若惊,又清润的笑了两声,还是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不重,你不是说了么?我最厉害。”“我哪有说你最厉害,我只说你比我厉害。”严缙云撇撇嘴埋怨着,耳根略略烫了几分:“别在那儿混淆概念。”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拌着嘴,很快就回到了旅舍,严缙云把那身脏兮兮又神神叨叨的袍子扒了,往床上一倒,看着天花板嘟囔道:“要不给钟小闻他们送点吃的去?我猜他们仨小姑娘从咖啡馆回来就没敢再出门了。”贺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小严哥哥”绕嘴的唐梦蕾,心里像是长了根扎人的小刺,低头在货品袋里挑挑拣拣:“我去送。” 第53章 严缙云莫名其妙的被怼了一脸, 居然还感到有些委屈。后来他意识到这是贺警官身为大男人的自尊心被伤害了。在篝火晚宴的结束之际,村长终于亮出了他的底牌——称体重。唐梦蕾他们看到称重机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幸亏钟小闻在旁边撑着。大部分人都没进食, 顶多分食了两包压缩饼干, 上去称体重没什么大变化, 几个女孩甚至还轻了。村长的脸色不大好看, 这时那几个中年人酒足饭饱, 吆五喝六的从桌边起身, 顶着如出一辙的关公脸,痴笑着被女村民搀扶着去称体重了。钟小闻忍不住去凑了一眼。“五斤?!”她顿时惊呆了:“你们吃了什么啊一顿饭长了五斤肉?!”似是意料之中的, 严缙云轻轻“啧”了一声, 贺泷也没有表现的太惊讶。那几个中年男人讲话都大舌头了,自然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好在称完体重, 村长没再出什么后招,居然就这么放他们回去休息了。大部分人都饥肠辘辘,这一晚上于他们而言就是煎熬,唐梦蕾哭丧着脸直说“我以前减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意志坚定过。”严缙云和贺泷回到自己的房间, 拿出了他们白天“赊”来的零嘴, 预备分发下去, 严缙云点人头的时候发现少了个人。——是那个“不能见风”的男人。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宴会时的情形, 这个男人孤僻的坐在桌子的一隅,篝火温暖,夜间也无风,但那家伙依旧用布巾和帽子把脑袋包的只剩一双眼睛, 餐点也没碰。这哪里是“见不得风”,分明是“见不得人”。严缙云的眼角一点一点的收窄,眸光凌冽如刀。他倏地放下手里的东西, 从堵在门口的人群中挤出去,走到一扇门前用力敲响。“哐哐哐”“开门。”严缙云不客气的喝道。他动静挺大,惹得一群人瞩目,贺泷也听见了,推开人群道:“严潇你在干什么?”“在送温暖,献爱心!”严缙云拖腔拉调的回答,复又敲门:“同志,开开门,我们来给你送吃的了!”门里杳无回应,但严缙云清晰的听到了椅子拖动的声音。“砰”似是抵在了门上。这不是心虚是什么?严缙云冷笑起来,退了几步,飞起一脚就打算暴力破门。他腰间倏地一轻,着力点没了,整个人由潇洒的直踢沦落到在原地扑腾了一下,像个被家长制裁了的熊孩子,贺泷一手箍着他的腰,将他夹在腋下,冷冷道:“你到底要干嘛?”“我——”严缙云怒而语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我要给他送吃的啊!”“有你这么送的吗?是个人都不敢开门。”贺泷训斥道。“我们好心好意来给他送吃的,他把门锁着算什么事儿?把咱们当豺狼虎豹啊?”严缙云强词夺理道:“不识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吧?”贺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没瞎呢,看得明白事情原委。”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房门瞧了瞧,换了副口气:“你跟他有仇?”严缙云飞快的扑闪了一下眼皮。“没有啊。”“真没有?”贺泷半信半疑。“烦死了,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严缙云被他勒着难受,拼命挣扎:“不送了,他爱吃不吃,饿死拉倒!”说完他臭着一张俊脸回屋。贺泷回看着他,眸光深邃,这时钟小闻凑上来道:“贺队,不然这吃的我待会儿给他送进去吧?我是女的,他对我的敌意应该不会那么大。”贺泷想了想道:“成。”严缙云在门边偷听,等贺泷进来他立刻倒回床上,翻过身,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贺泷这回也有心性,没主动跟他搭腔,两人就这么开启了冷战状态。钟小闻在屋里吃完了自己份儿的小面包,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将那一包东西用袋子装好准备拎去隔壁,门一开,她发现伽马无声无息的杵在门口。“妈鸭!”她给吓得连退好几步。“嘘!”严缙云竖了一根手指在唇前:“小声点儿,别把姓贺的引来了。”“你们俩又吵架啦?”钟小闻无语子。“我俩不吵架才奇怪吧。”严缙云说。这对话有点说不出的怪。钟小闻:“贺队在干嘛?”“在给陈展做心理疏导呢,小孩子估计得留下童年阴影。”严缙云翻白眼,摸出一袋坚果塞进钟小闻手头的袋子里。“唉?你这是——”钟小闻刚要开口问,严缙云便抢答道:“我想起来之前给你装的那包被我拆过了,换一包!不许告诉姓贺的。”钟小闻:“……”她的眼神越过伽马的头顶,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严缙云偷梁换柱完,得意的拍拍手,刚准备转身,猛地被钳住了手腕,贺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脸色阴云密布。严缙云:“……”钟小闻默默捂脸。 第55章 严缙云把手铐晃得“叮咣”响:“就这!想不跟紧都难!”贺泷这回直接连理都不想理他,两人一前一后的踏上冰面。这冰层很厚,鞋底落下碰撞,发出实心的闷响,没走两步,整个冰层居然开始剧烈的震动。“咔啦”一声,可怕的裂响自远处的冰层传来,又断续变得连续,由远及近。两人都有应对危险的丰富经验,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忙退回到了岸边。“是地震吗?”严缙云警惕的四下瞭望。“应该不是。”贺泷的声音变得低微幽眇:“严潇,你过来看……”严缙云:“?”他循声凑过去,弯腰一瞧,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厚厚的半透明的冰层下方密密麻麻长满了眼睛。那些眼睛整齐的一眨一眨的,肉色的眼皮和黑色的眼睫毛栩栩如生,活人一样透过坚冰与他们对望。河面有多宽,这些眼睛就铺了有多远。刚才的水底震动就是这些眼睛集体躁动引发的。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到有些壮观,饶是严缙云也有些没眼看,他强忍着不适感道:“我们来的时候怎么没这些?!”“可能是因为……那次是白天?”贺泷揣测说,他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冰面,小小的光圈中“咕咚”一声,有几双眼睛惧光一般沉入水下,而当贺泷挪开光源,那眼睛又“咕咚”一声浮了上来,将空隙填满。“果然。”贺泷说。“难道要白天再来么?”严缙云无奈。贺泷沉默不语,他尝试着又一次踏上冰面,落脚时无事发生,但当他试着多走出一步时,那些眼睛闭合又睁开,受了惊一般齐齐开始互相碰撞拥挤,他们的躁动迅速蔓延开来,随之整个冰层都开始震动,远处再次响起了破裂的“咔咔”声。贺泷收回脚,眼神逐渐鬼畜。“你想干嘛?”严缙云警惕道:“你要作死可别连累我。”贺泷一语不发的把手铐打开了。严缙云一愣:“这么好说话?”他也没趁机作妖,就站在岸边看着贺泷,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担忧。随后严缙云就发现贺泷开始了他频繁在冰面上迈步的试验,只短暂的走一两步又撤回来,搞得河面持续性一震一震,那远处的碎冰之声也跟着断断续续,渐渐逼近。裂纹很快延伸铺到了眼皮子底下,整个冰层仿佛随时会崩裂,贺泷还在不懈的尝试,严缙云都想给他这种精神鼓鼓掌。“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严缙云说,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挖苦贺泷的机会,手肘支着掌心,一手托着下巴,“啧啧”感慨:“像一只——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的海鸟。”贺泷站直了,这回没有再动作,他长身玉立的模样不像严缙云口中的“海鸟”,更像是一只矜贵的“仙鹤”。“只要冰层上有动静,这些东西就会睁眼,如果在它睁眼的时候再次产生动静,他们就会试图震裂冰层,所以我们只要在他闭眼的时候迈步前行就可以了。”贺泷说。“他们那睁眼闭眼的频率跟有沙眼一样。”严缙云翻了个天大的白眼:“照你这要求,咱俩得先去练两年少数民族的竹竿舞。”“嗯。”贺泷平静的说:“我也不觉得你能跟上我的步伐。”他弧度优美的唇角慢慢的上扬,带着一缕蓄谋已久的恶意:“所以我决定抱着你过去。”第28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11)我决定抱着你过去。抱着你过去……过去……去……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做个人好吗!!严缙云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直接原地爆炸:“抱你二大爷!”贺泷:“那今天给你当一回我的二大爷。”严缙云:“……草。”他被贺泷见拆招拆的没脾气了,摆手痛苦道:“等等等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是还有个办法。”贺泷幽幽道。严缙云眼前一亮:“你快说!”贺泷:“你抱我过去。”严缙云:“……”还不如不说。两人在河边对峙了不短的时间, 最终还是严缙云败下阵来。“抱什么抱?背不行吗?”他揉着发烫的耳垂, 语气暴躁。“当然行。”贺泷说:“但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背?”严缙云:“……背背背!”贺泷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微微躬身:“来吧。”严缙云臭着一张脸, 挪了两步才慢吞吞的靠过去, 视死如归般往他背上一趴。两人身体贴合的瞬间, 贺泷便熟门熟路的捞住青年的膝窝,用力向上一托, 严缙云晃了几晃, 下意识的搂住了贺泷的脖子,耳尖的温度开始向脸颊蔓延。贺泷的背宽阔, 肌肉结实温暖。“喂!说清楚先,不是我要你背,是你非要背我的!”他像是要掩藏一些情绪,忍不住耍横。 第57章 “这一整个雪原根本就是加勒比人的捕猎网。”他霍然警醒道:“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人类追逐安逸的天性会使得自己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他们的村子!”贺泷的神色肃杀冷定。“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耶摩村,回到这里,等待回程通道的开启。”他斩钉截铁道:“走!”-两人赶回耶摩村时天才刚刚亮起,刚回到旅舍就被钟小闻拽住。“不好了不好了!”钟小闻顶着两个熊猫似的黑眼圈叫道:“昨天半夜……那个村长突然来跟我们算账!”“算什么账?”贺泷问。“算这几天的住宿费,还有昨晚的伙食费!”钟小闻满头大汗的说:“说要好几十骰!我们没有骰子,他们就说要用人抵债,然后就五花大绑的把那几个大叔带走了!”“果然……”严缙云冷笑起来:“又是这招!”贺泷皱眉道:“他们被带走多久了?!”“大半个晚上了。”钟小闻虚弱道:“我当时想拦,没拦得住……村长说他们几个加起来还不够,说过几天再来跟我们算余下的账。”贺泷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个人,各个都已经被吓得处在崩溃的边缘。有些话还是不能跟他们直说,贺泷想了想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他的这句话宛若巨石砸入海中,掀起千层浪,众人呆滞了几秒,精气神似乎回来了些许,争先恐后的问:“贺队!是什么方法!”“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贺泷沉着道:“但是还得在这里再待上几天,这几天大家不能出事,出了事就回不去了。”“我们都听你的……”陈太太抱着陈展含泪道。“你们暂且在屋里待着,哪儿也别去,村民们送来的东西千万别碰,钟小闻你看好他们。”贺泷说。“我会的!”钟小闻用力点头:“贺队、伽马,你们放心去吧!”“贺泷,我想到办法了。”严缙云倏地打了个响指,一把拽过贺泷的手臂将他拖进屋里。-“他们这么擅长钓鱼执法,那咱们就继续顺水推舟。”严缙云拿出了那两件耶摩村村民的袍子:“不是欠债吗?那把钱还清了咱们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走人了?”贺泷依稀品出了他画外音。“你打算去哪儿弄骨灰骰子?”严缙云没说话,一手捏着下巴似在沉思。“你该不会打算继续赊吧?”贺泷皱着眉头道:“我反对,你可别赶走了狼又引来了虎。”“瞧你说的,人要学会变通。”严缙云说:“不能赊咱们还能抢啊?”“……”贺泷沉默了片刻道:“在食人族的村子里抢劫食人族?你这个想法真不错,还有没有别的不用同归于尽的法子?”严缙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抢也不行赊也不行,你想一夜暴富?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贺泷吊起眼梢。严缙云吐出一个字:“赌。”贺泷抿了抿嘴唇,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这个我不擅长。”“你不擅长啊!”严缙云骤然得意,花孔雀似的开屏:“这个我超擅长唉!”贺泷感受到了他的鄙视,无语道:“……你还擅长这个?”“那可不!我以前在赌场当马仔的时候——”严缙云一拍胸脯,比了个大拇指刚要开始吹嘘,就接收到了来自贺泷的审讯目光。“你还在赌场当过马仔?”贺泷说:“什么时候的事?”严缙云噎了一下,一梗脖子道:“当然是认识你之前啊!”“你在认识我之前就开始违法乱纪了?”贺泷幽幽道。严缙云:“……”姓贺的怎么这么会抓重点!作者有话要说:  云云子:开屏开过头了。第29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12)好在姓贺的还知道轻重缓急, 仿佛只暂且在心里记了一笔,也没借题发挥就跟着严缙云一块儿出了门。严缙云先以物换物,用商店“赊”来的食物跟人换来了个把个骨灰骰子, 然后去到一个颇大的酒庄跟前对贺泷道:“待会儿请你帮个忙。”贺泷斜眼瞅他:“我说过我对这行一窍不通。”“这不是在教你么?”严缙云在他耳畔嘀咕了一番。 第59章 不对劲……不对劲!肾上腺素生理性的泵出,大脑突破了先前的混沌开始高速运转,他艰难的昂起头,看着那扇重又闭合的窗户,回忆着房间的位置。陈太太隔壁住的是陈展,陈展的隔壁是……是那个黑痣男……!!!犹如醍醐灌顶!!这盆蓄意倒下来的炭渣目标根本不是唐梦蕾!唐梦蕾只是个饵!“小严哥哥……严顾问!!对不起!!对不起!!”唐梦蕾吓坏了,哭着叫着上来搀扶他,严缙云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唇色丧失,尖俏的下巴颏上冷汗凝聚坠落。他强撑着唐梦蕾的手臂,一步步的往旅舍内挪动,唐梦蕾架着他明显吃力,于是放声大喊:“小钟警官!!救命!!救命啊!!”钟小闻正在屋里忙着将食物分堆发放,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吓了一跳,忙丢下手里的工作冲出门去,她在楼梯上遇到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唐梦蕾以及虚弱至极的伽马,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人从楼上倒煤炭渣子下来!”唐梦蕾语无伦次的哭道:“严顾问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钟小闻还算理智,架起严缙云的另一条胳膊大声道:“别哭了,处理伤口要紧!”-村长家的大门紧闭,贺泷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回应。大概来得不是时候,贺泷想,他右眼皮连跳了好几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严潇那家伙回去多半要发烧生病,贺泷到底放心不下,决定先回去看严潇,过会儿再来找村长,他沿途返回,发现自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严潇。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分开这么一会儿的短暂时刻都会觉得漫长难熬。“小混蛋。”他边急匆匆的走着,边骂了一句,懊恼中带着一丝无奈。当他重新回到旅舍时,他发现一群人乌泱泱的堵在他和伽马的房间门前。“贺队!您总算回来了!”钟小闻号丧似的扑上来,急的直跺脚:“伽马他他他他不开门啊!”“他又犯什么毛病了?”贺泷的右眼皮又很及时的狂跳了一下,皱眉道。“他背上受了好重的伤,但是他不许我们进去,谁进去他骂谁!”钟小闻说。“受伤了?!”贺泷霍然变色:“受的什么伤?什么时候的事?”“就是刚才。”唐梦蕾哭的眼睛都肿了,抽抽噎噎道:“严顾问是为了救我……”贺泷骤然间烦躁到了极致,他一时顾不上听唐梦蕾解释,转头去敲房间的门:“严潇!开门!”门里没动静,贺泷一股怒气上涌,抬腿直接朝门踹过去,“砰”一声巨响,门朝里打开,贺泷一步跨进去,反手将门又甩上,把一群试图挤进来围观的群众关在了门外。屋里悄无声息,不细看都看不到床上的被褥里陷着一个人,呼吸浅到几乎无法察觉,贺泷欺身坐到床边,床褥刚陷下去一点儿就听床上那具“尸体”有气无力的吼了一句:“滚,我不想说第二遍。”“是我。”贺泷轻声说。“你也滚。”贺泷的后槽牙磨了一下,这才发现青年背上一片狼藉,薄薄的t恤被烧穿,一个洞一个洞零散的分布,部分面料和背上的皮肉粘连在一起,湿乎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怎么弄的!”贺泷勃然变色,一时间都找不到地方下手:“这衣服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穿着?!烧烫伤的首要处理原则是清创你不知道吗!”严缙云微弱的呼吸着,脑袋小幅度的在被面上转了一下,换了个角度躺,没吭声。贺泷觉着不对,伸手过去探他的额头,严缙云试图挣扎避过,但贺泷的动作强势,愣是将手心罩在了他湿漉漉的额际。热度骇人。这是烧糊涂了。贺泷强忍住了骂他的欲望,寻思着这种时候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先治伤要紧,他起身将那耶摩村的长袍拿了,又带上几个骨灰骰子出了门。很快他就回来了,同时带回了一些药物。“严潇,严潇。”他将药物堆到床头,凑过去轻轻拍了拍青年苍白的脸颊,语气轻柔的像是在哄:“咱们先把脏衣服脱了,好不好?”严缙云的下巴在床褥上磨蹭了两下,像是在摇头,贺泷叹了口气,直接去洗手间打了盆水,然后坐到床上试着去揭青年的t恤。衣摆才刚刚被提起几寸,严缙云的身体就显而易见的绷紧了,凝固的血痂、皮肉与布料完粘在了一起,经不起一点撕扯。贺泷的心也随之一颤,像是有刀尖在心窝子里绞动一般,但他知道清创前暴露创口是必须要做的事情,不能忍也得忍。于是他俯身过去,聚精会神的凑近了,一点一点的替青年分离着伤口和衣料,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极为慎重,生怕手下太粗鲁将衣服连着皮肉一起撕下来造成更大的创伤。严缙云的身体虚颤,五指抠进了被褥深处,来回的摩擦,看来是痛的很了。他时不时发出一些低哼细喘,动静不大,在安静的房间里却莫名的显得暧昧诱惑。贺泷的心脏乱跳了一下,只觉得骨头都有一时半刻的酥麻,他用力晃了晃头,觉得自己疯魔了,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浮想联翩。青年单薄紧实的脊背逐渐暴露在空气里,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触目惊心,却又反衬的青年肩背与腰白而流畅,像是无辜被欺的羔羊。贺泷的手上动作不停,喉结却频频的上下滚动。他越克制,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画面就越多越密集,都是些残存的片段,像是摔碎的镜子,万花筒一般折射出那掩在被衾中的青年嫣红多情的眼角,绷紧的下颌线以及湿漉漉的性感胸膛……那时,严潇还没有暴露自己的本性。那时……他还很珍惜这份人生第一次拥有的感情。直到后来,他亲自将记忆的镜子摔碎,告诉自己不要再回头,就当是狠狠的跌了一跤,摔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他用毛巾沾了清水轻柔细致的替伽马将脊背上的伤口擦拭了一遍,然后拿了床头柜上的烫伤膏药,一点一点的涂抹上去。严缙云秀气的眉头紧蹙着,眼睛紧闭,汗水顺着鬓角滑落,贺泷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轻轻的替他吹着伤口,试图缓解他的痛苦。他过于全神贯注,以至于失了察觉,窗帘只拉了一半,在对面楼栋同楼层的窗户里,村长正架着一个老式的望远镜看过来。村长身边站着一个女村民,那女村民容貌丑陋,一张开嘴,上下两列三角形的利齿在夜里闪烁着凛凛寒光,凶狠又可怖,但舌头却断了半截,她“咿咿呀呀”的比划了半天,被村长不耐烦的打断。“听不懂,你还是写字儿吧。” 第61章 伽马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这也是一种强大掌控力的表现。这个犯罪天才的事迹不止一次的被警局当成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的教学案例到处分享展示,所有人都说他喜怒无常,残酷而变态,都是天生的。这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印象,导致贺泷现在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警惕。可现在的伽马却好像一台与主机断联的机器,失控了,坏掉了。爷爷,到底谁是爷爷?难道真的如伽马自己所说的是那个养育他的人,伽马他居然……也有过亲人吗?青年好似在梦魇中被困缚,情绪混乱又躁动不安,贺泷胸前的衣服已经晕湿了一小片,他感觉到心尖钝痛,忍不住施加了一点力道在青年的后脑勺上,将人压向胸前。“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一下一下的拍着青年的脑袋,有力且克制。“求求你原谅我……对不起……”“我原谅你了。”贺泷轻声安慰道:“睡吧。”他的安抚内容很枯燥,几句话来回的重复着,没什么花哨的修饰词,动作也简单,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青年渐渐的安静下去,紧蹙的眉峰松开了些许。贺泷护着他,等他的呼吸变得绵长安稳,自己才阖眸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敲响。“贺队!!伽马!!你们没事吧?大家都很担心你们!”“你们睡醒了吗?还是还在睡觉呢……那你们要是还在睡觉我就过会儿再过来……qaq”严缙云的耳朵尖小幅度的颤了颤,清秀的眉头又一次拧巴了起来,他眼睛仍闭着,却下意识的抱紧了身下温暖的人体垫背,含糊的骂骂咧咧道:“钟小闻怎么一天到晚就干这种傻逼兮兮的事情……”贺泷还是要比他靠谱许多,醒的干脆利落,但睁开眼后干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的小心至极的把胸前这个“障碍物”挪开平放到床上。“来了。”他低沉的应了一句,撑着床褥起身,一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呵欠连天的去开门。“开什么开……就让她等着。”床上的某人还不耐烦得很,大喇喇的翻了个身——贺泷刚开门和钟小闻对上视线,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惨呼。“啊……草!”严缙云直挺挺的坐起身,双手交错抱在胸前,疼得直发抖。他背上那些可怖的烫伤已经长出了些许粉色的新肉,薄薄一层,但看起来依然很可怕,只一眼钟小闻脸都绿了,贺泷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一把扶住严缙云的肩。“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转过去!”他一边强压着怒火责备,一边从床头拿了烫伤膏药,小心翼翼的为严缙云涂抹。严缙云不停的龇牙咧嘴,像是在倒抽冷气又像是在不出声的喵喵咧咧骂人,钟小闻缩了一下脖子,小声道:“对不起……”“尽说些没用的。”严缙云痛的脖颈处抻成一条直线。“你这到底是怎么——”贺泷刚想问话就被严缙云暴躁的打断了。“你跟村长谈的怎么样了?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别等到太阳下山了谁也走不了。”“啊对,贺队您之前不是说找到了回去的方法……”钟小闻一拍脑袋,跟着急巴巴道。贺泷想起了夜间冰层下的那些眼睛,形势确实不容乐观,他算了算时间对钟小闻正色道:“返程通道的位置就在河对岸的那片雪原上,我们来的时候应该有路过,那里有一个枯井,我待会儿给你画张示意图,距离回程通道的开启时间还有两天,我们可以在先前逗留的木屋里暂时借宿,等待通道开启。”贺泷说,他拧上烫伤药的盖子:“村长昨天晚上不在,我今天再去一趟。”“那你穿上那个。”严缙云朝放置在一旁的几件锗色长袍使了个眼色,皱眉道:“保险起见,最好所有人都穿上那个。”“哪个?”钟小闻茫然道。贺泷飞快的将示意图画好,想了想决定采纳严缙云的提议,他起身去拿袍子,和示意图一起递给钟小闻:“这个可以帮助我们伪装成这里的村民。”“伪装成村民?为什么?”钟小闻看起来更懵逼了。“简单来说,这里的村民是食人族,你只有伪装成他们的同类才能避免被吃掉。”严缙云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又吃痛般的“斯哈斯”。钟小闻简直是惊呆给惊呆他妈拜年,惊呆到家了。但她没呆两秒就回过神来,当机立断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监督他们换衣服,你放心贺队,我一定安抚好他们! 不会让他们产生骚乱的!”“钟小闻就这点好,不累赘。”严缙云冷不丁笑了一声。“你这是骂我呢吧!”钟小闻涨红了脸。“夸你呢,没听出来?”严缙云唇角的弧度蔫儿坏。“疼死你算了!”钟小闻跺跺脚被气跑了。贺泷有些无奈,他侧目看了一眼严缙云那伤痕累累的脊背:“你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你穿点宽松的衣服吧,省的又把伤口蹭坏了。”贺泷说。“我上哪儿找宽松的衣服去?”严缙云翻了个白眼道。话音未落,贺泷已经将身上的长袖t恤脱下来扔给了严缙云。“穿我的,然后再套袍子在外面,这袍子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挡一下也是好的,免得伤口感染。”严缙云盯着贺泷健美匀亭的胸膛看了两秒,舌头居然有点打结:“那你穿……穿什么?”贺泷看了眼严缙云自己的衣服。他俩体型差距还挺明显。“算了,无所谓的事情。”他低声说了句,直接将那长袍贴身套在了身上。 第63章 此刻他居然主动走出门来,脑袋依旧被包的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散发着浓烈的迫不及待。唐梦蕾被吼的眼泪汪汪,也不敢说话了,钟小闻叹了口气道:“行了别犹豫了,都听我的,把来时的棉衣都拿上,有什么事回到河对岸再说。”顿了顿,她补了一句:“再不济,贺队还有枪呢。”-这群村民粗手粗脚,动辄推搡他一下,难免碰到背上的伤口,严缙云被疼的直皱眉。贺泷看他薄唇抿的死紧,时不时鼓一两下腮帮子,估计已经在心里把耶摩村的村民辱骂了千千遍。前面的路口叠了一个高高的柴堆,顶端有两个钉成十字形状的木桩,宗教感十足,严缙云仰起头眺望了一眼,乐了。“哎哎哎贺泷,他们居然准备烧死咱们!”“你怎么看起来还怪高兴的?”贺泷的口气有些无奈。“喏,你看那边!”严缙云朝他使了个眼色。贺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人头攒动的村民队伍里,赫然有四张熟面孔,正是那四个之前被村长带走的酒足饭饱的中年人,他们穿着跟村民一模一样的长袍,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最肥的猪总是最先被宰杀。”严缙云意味深长的感慨道:“所以说少吃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贺泷沉默。严缙云横过目光,调侃道:“喂,你该不会在因为他们而感到愧疚吧?”贺泷没吭声,像是默认了。严缙云有些无语,冷淡道:“钟小闻肯定提醒过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们不听是他们的事,恶果自尝,你有什么好愧疚的?”“总归是意难平。”贺泷轻声说。“也没见你对我愧疚过……”严缙云轻轻嘟囔了一句。“什么?”贺泷没听清。“没什么。”严缙云说。行进队伍终于来到了柴堆下方,一群人吆五喝六的将贺泷和严缙云推上十字形的火架,用麻绳捆好,许多村民都从家中好奇的探出头来围观,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看着他们俩的眼神从艳羡逐渐变成了鄙夷。村长也跟着站到高处,清了清嗓子开始演讲,内容大抵是抨击他俩胡乱搅基的行为,说他俩不是被魔鬼附了身就是得了心理疾病。严缙云越听越乌鸡鲅鱼。“我赊账写你名字怎么了?这也能证明咱俩有一腿?”“你昨儿晚上那是逼老子吃药!咱俩又没干什么!”“我靠,腐眼看人基啊!我看他们有心理疾病才是真的!”贺泷木着脸打断他的哔哔赖赖。“可事实是咱俩确实有一腿。”严缙云:“??”贺泷:“曾经。”严缙云:“。”顿了顿,他不甘示弱的回敬道:“你也知道那是曾经。”贺泷显然对这个村长说什么内容不感兴趣,柴堆的这个高度非常可观,视野开阔,他可以清晰的看见钟小闻领着几个人一溜烟儿的往村口的方向奔过去。此时耶摩村万人空巷,都跑来围观这场大戏,因而钟小闻他们逃的十分顺利,没碰到任何阻拦。“我觉得差不多了。”贺泷说。“是嘛?”严缙云说:“我也觉得,我后背好疼,他们绳子绑的太紧了。”这时村长高举着火棒,威严的走到了柴堆边,一用力将火把丢进了柴火堆。火焰“腾”的膨胀燃烧,村长宛如一个惩奸除恶的英雄,振臂高呼,围观的村民们也附和着发出了正义的呼声。烈火冲天如幕,迅速的将柴堆顶端被缚的两个人吞没,炙热的灰烬在空气中蔓延、飘飞,耶魔村的村民们教徒一样开始载歌载舞。就在他们以为这场仪式会轻而易举的从开始走向结束时,那熊熊燃烧的火墙骤然间被从中央撕裂开来。火苗被切割成一小簇一小簇,往着不同的方向扭曲甩动,好似要逃窜远离,自那个形状崎岖的火焰窟窿里猛的扑出两个矫健的人影,一跃而至地面。燃烧的木柴宛若火流星般飞溅坠落,人群被冲散,村民们被烫的惊慌失措的尖叫。村长连退数步,难以置信的用拐杖指着那从地上缓缓直立站起的两个年轻男人。“居然没死……”他粗噶的吼道:“他们果然不是人!是被妖魔附身了!!不能放他们祸害我们耶摩村!!”“小心!”贺泷面色微变,他看见数十个人高马大的村民从人群外围冲进来,他们步伐迈的开,手持着锋利的冷兵器,五官奇大,面色狰狞凶悍,比之人更像是猛兽。贺泷二话不说填弹上膛,“砰”一声击中了一个村民的胸口,那壮硕的村民受子弹的推力往后退了几步,硬实的肌肉凹陷进去,居然没怎么影响行动,他吃痛又被激怒,朝天嘶吼。这么一吼,他的上下颌打开,露出了两列可怕的形状诡谲的三角形利齿。“吃肉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跟他一比你就是白斩鸡啊贺警官。”严缙云笑出了声,贺泷薄唇紧抿,又连开数枪,这次他瞄准了对方最脆弱的眼睛,几发子弹出去鲜血飞溅。“可以啊,打移动靶也这么准。”严缙云说,薄薄的刀刃在他的指尖颠倒旋转,舞出绚烂迷离的光。面前打开一条逃生的路,贺泷伸手去拉严缙云:“别废话了!走了!”他一抓却抓了个空。青年疾风般掠了出去。“严潇!”贺泷面色剧变,眼神直勾勾的锁着青年的背影,几个人影东倒西歪的撞过来遮掩他的视线,都被他大力推开。严缙云从人群里精准的揪出了一个女人。“嘿!让我来猜猜看——”他捏住那女村民的下巴,浅浅的扬唇而笑,瞳孔深处荡着精光:“我们的事,是不是你告的密?”那女村民面露惊恐之色,“呜呜啊啊”的怪叫,电光石火间,严缙云看见了她嘴里残破的舌头。 第65章 语言的压抑使得另一种无声的语言变成了更加澎湃的宣泄方式,像是要隔着厚重的棉衣传递体温一般,他们彼此肢体的接触愈发紧凑。两人心照不宣的慢慢的晃荡着,刻意将这一段路途的时间拉长,待到天色渐渐暗下去,他们才抵达那栋熟悉的大木屋。因为人员的减少,大木屋里的房间空出来好几间,陈太太热情的招呼贺泷和严缙云一同在大木屋住下。“上面的几间都是单人间。”陈太太说。严缙云立刻道:“单人间我可以!”“不行。”贺泷当即否决了他的建议:“我们需要双人间。”“谁要跟你住双人间!”严缙云一反常态的开始据理力争:“我需要独立的、私密的空间!”“你需要人照顾。”贺泷果断的说道,眸光如鹰隼般犀利的扫过来:“还是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严缙云:“……”姓贺的不愧是侦查专家,在这方面还真是敏锐的不得了……陈太太有些哭笑不得的上来打圆场:“双人间就双人间吧,有的,我跟小钟警官分开去睡单人间,那双人间就留给你们二位,严顾问这伤的不轻,也的确不方便一个人住。”“不出意外返程通道会在一天后开启,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你就委屈一下吧。”贺泷很认可这个安排,肃然对严缙云说。严缙云无话可说,心里却始终扎了根刺,他抬起头看向楼上,发现走廊角落里的房门悄然打开了,那个一直号称“不能见风”的男人居然悠哉悠哉的走出来,俯身趴在了走廊的栏杆上,朝下看。严缙云静静的和他对视着。男人也不闪躲,徐缓的摘下帽子和脸上一层层的围巾,露出额头上那颗粗大又突兀的黑痣,五官普通又略显得肮脏,却成功的让严缙云变了神色。男人怡然的微笑起来。上一次看到这个青年是在那片泥泞又危险的角逐场中,他的戴罪者buff是配套齐全的头盔和摩托车,本以为可以干脆利落的了结比赛,却差点被这个青年搅黄。他始终记得严缙云驾驶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如战神般的姿态,那种势在必得的坚定意志力非常可怕,也非常的让人恼火。好在最后得手的还是他,于是他在出去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行使自己的戴罪者权利,将罪行转嫁到这个自作聪明的年轻人身上。你不是喜欢出风头么?那就帮我顶罪好了,保准让你出尽风头。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后来他又犯了事,这个app如约而至,他一回生二回熟的点开,然后发现这次游戏的规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太顺了,一切都太顺了,他惊喜的想,这个app就是在给犯罪者们建造一个自由的乌托邦!可他万万没料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他没有事,严缙云也没有,两人在同一个世界里再次相遇了……他起初很惊慌,如惊弓之鸟般的竭力隐藏自己,但后来他逐渐意识到这个青年似乎没有办法随心所欲的行动,于是他选择韬光养晦,借着这群人的庇护苟活,终于艰难的走到了这一步……眼下,一切都要结束了,他也再没什么可忌惮的。这一次,没有头盔玻璃的阻隔,他可以清晰的欣赏到——这个无能狂怒的败军之将作何表情。严缙云眼中的波澜转瞬即逝,他收敛了眸光,似乎不太舒服,拧了一下清秀的眉就跟贺泷一块儿回了屋。贺泷在屋里安置了火盆,后关上门,示意严缙云脱衣服。青年背上的伤疤愈合程度不一,有的甚至刚结了薄薄的痂又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裂开,贺泷叹了口气,重新给他清理上药。“幸亏这里气温低,不然你非得感染性休克不可。”他说。严缙云没说话,背对着他,柔韧白皙的脖颈低垂着,好似受伤的天鹅,手心攥着床单时不时的揉搓,受气包一样。贺泷的眼皮掀起又落下。“楼上那个人……就是你一直找麻烦的那个。”他不动声色的说:“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你这个问题问的好色情啊?”严缙云漫不经心的回了句:“什么叫对我做过什么?”贺泷噎了一下,脸颊紧跟着红了红,低声且正经的补充道:“我说的是他有没有害过你,或者……”他的咬字加重:“做了违反法律的事情却逃之夭夭,让你成为了替罪羊。”严缙云的脊背僵了一瞬。贺泷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真的有类似的事……”他一边擦拭着青年清隽的肩颈一边沉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他送上审判庭,还你一个清白。”手下那紧绷如钢鞭般的脊梁倏地松懈了下去,严缙云哼笑了一声。“哦,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啊。”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但还是先跟你说声谢谢了。”贺泷:“你……”“药上好了没啊?冻死了。”严缙云仓促的打断了他的话,从床头拿过衣服披上:“骑士长大人什么都想管,也不怕忙不过来。”“我不怕。”贺泷说。“那看来你修过影分身啊!”严缙云挑眉玩笑,一翻身趴下,用枕头盖住脑袋:“困了,睡觉。”贺泷坐在床畔,略感无奈:“真睡了?”“不然呢?还要举办个趴体专门庆祝一下在这里留宿的最后一夜?”严缙云说:“大可不必。”贺泷攻不破他的防墙,只得轻叹一声,将东西收拾好,也跟着躺下了。他听到严缙云好不要脸的嘟囔了句:“珍惜最后能跟我同床共枕的机会吧!”第33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完)在这个异世界里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 众人就算一开始再怎么纤细敏感、如履薄冰,现在也变得神经大条能吃能睡了。 第67章 冰雪的棱角刀一样刺痛了他的脸,贺泷的心底凉透,他想不明白严潇为什么行事永远那么极端,仿佛从来不考虑前因后果,也不予以任何人信任。他们互相敌视了那么久,明明……明明昨晚自己都主动服软了,还将心窝子剖给严潇看,结果呢?什么叫自作多情?真心被对方弃之如敝履,自己也始终入不得对方的眼。这一切都昭示着他跟伽马至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曾有一时半刻碰头,彼此流连,但最终也是大路朝天走,一别两宽。贺泷的心痛的厉害。这时雪光裹挟着更加凌厉的寒光划过他的视野,他精准的捕捉到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影子,在距离那口枯井不远的地方,其中一个将另一个按到在地,刀锋在手,倒持高悬,哪怕化成灰了他也不会不认得。“严潇!!”他嘶声大吼。穿过重重风雪,严缙云的动作须臾停滞。黑痣男被掐着脖子,气喘吁吁的仰倒在雪坑里,嘴唇冻得青紫难看,眼中的惊恐与狂喜却在那一刻僵硬转换,他战栗嘶哑的叫道:“你没来得及……你还是没来得及!你不能杀我了!”雪花飘落在严缙云浓密的睫毛上,衬的他的神色冷峻不移。贺泷吃力的顶着风雪奔过来,他每靠近一步,肺里呼出的气体都灼的他肺腑疼痛。“严潇你冷静点!!听我说!”他声嘶力竭的吼着,语气里竟然带了些恳求:“杀了他或许可以解你一时之恨,但回去之后不就死无对证了吗!你没办法洗清你自己!你要一直给他当替罪羊!你愿意吗!”严缙云岿然不动。贺泷的牙关紧咬,他知道不能从道德层面要求伽马如何,自己这个人的看法更是无足轻重,只能替伽马分析利弊权重,他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每一个吐字音节里,慎重之又慎重:“我说过我一定会帮你,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成为你坚强的后盾,只要你相信我!……即便你不相信我,你也不能断自己的后路!”严缙云的眉宇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他高举着的刀锋出现了短暂的迟疑。黑痣男颤巍巍的怪笑了起来,“怎么样?你还是听警官的话放了我吧!我不是首测用户,我就是来蹭副本的,没有什么特殊任务,只要活着出去就行……你放心,我这次保证不挑你顶罪……我选别人,啊?你就当没见过我,怎么样?我保证我这是最后一次……”他贪婪的退让恳求,眼神幽暗怨毒,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严缙云的眼睛一寸寸的眯了起来。“以前我念书的时候就听人说过,有案底的人再犯案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二,老师说指望他们不受任何惩罚就洗心革面,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的事迹充分证明了这个论点。我无所谓别人怎么样看我,但绝不会放你这样的臭虫活着回去祸害别人。”他慢条斯理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冰冷的刀锋,微笑着说出最狠厉的判词:“受死吧。”黑痣男的表情骤然垮掉,刀刃像切豆腐一样割开了他的喉咙。贺泷情急之下开启了猎犬颈环上的麻醉射针,然而为时已晚,严缙云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开来,像是雪原上盛放的大丽花。麻醉剂的效用来的很快,青年的身形晃了晃,旋颈朝贺泷看过来,清浅的眸光里竟然含了一缕难言的无奈和歉疚。但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像一只苍然七情凄清的神鸟,倒在了皑皑白雪之中。贺泷狂奔而至。下一秒,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机械化的系统通知从井底传来。“灯灯等凳创世返程通道开启,十分钟后关闭,请幸存的诸位尽快返航。”第34章 黑寡妇(一更)海洋色的窗帘低垂漂浮, 房间里的光线迷离而晦暗,青年背对着他,秀气的肩膀微微内扣, 两手前撑, 身体起伏摇晃。和寻常的男人不同, 严潇的肤色像是自带光源一般, 莹莹素白, 他湿漉漉的颈首低垂, 弯出温柔美好的弧度。不够,远远不够, 仅仅这种程度的反馈远远不能满足他倾注的疯狂的爱意。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把控青年的腰。那年轻的腰身劲瘦, 结实柔韧,手感极佳, 在与腹部连结的侧面有一道弯曲如蜈蚣般的疤痕,从后方隐隐可见一些端倪。“你这疤……是怎么来的?”他并不觉得丑陋,反而觉得入目艳极,径直点燃了骨子里的兴奋。青年一心没法二用, 断断续续的回答:“我……我以前出过唔……出过车祸。”“做手术留下的吗?”他低声追问, 嗓音低沉, 杂糅了暗黑幽深的欲望:“严潇……你体会过失重感吗?”“没有, 我……我不行的!这样就已经很……”青年似是听出了他的画外音,诧然回眸,眼角流露出难得的慌乱与抗拒。“你行的。”他被诱惑了,像个独断专横的暴君, 不顾对方泫然欲泣的反应,用力的按下手腕:“你吃的下去!”短促的惊呼被后续排山倒海般的喘息声淹没,严潇被刺激的下唇紧咬, 眼眶也晕出血色,像个人世间的活妖精,要将自己连人带魂魄的吞噬进去。漫长的几个小时,他一遍遍的抚摸着这个人,将严潇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节反复的描摹,铭记,爱不释手。结束之后,连室内的空气都充盈着燥热和悸动,他掀了被子下床,随意的扯了条睡裤套上,去厨房倒了两杯冰牛奶,用粉色和蓝色的情侣马克杯装了端回床边。严潇被他折腾的精疲力尽,虚弱的连手指都不想动,他就耐心的将粉色的马克杯递到严潇的唇边,严潇就着他的动作抿了口牛奶,立刻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苦的……”他的嗓音虚浮软和,眉眼慵懒:“我要喝你那杯……”他啼笑皆非:“我那杯一样的,同一个牌子的牛奶怎么会一个苦一个不苦呢?”“我喝你那杯……”青年执着的重复着,带着点儿娇气。他只觉得心都要化了,这种时候大概严潇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摘,况且肌肤之亲都有过,换杯子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他没有任何防备的跟严潇换了杯子。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那么深刻的对一个人心动,一脚陷进去就完全沉溺了,却没料到这本质是一场演绎完美的欲拒还迎,更加没有料到有一个杯子里的牛奶下了两倍量的安定。如果不是他训练有素,身体对各种药物都存在一定的抗性,可能都接不到调查局的电话,不会知道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曾在腰间被人划过一刀,留有疤痕,更加不可能及时赶到犯案现场,亲眼见到严潇动手。青年的刀子玩的炉火纯青,从后方钳住被害人的脖子,割喉的动作利索熟稔,他的脸色平淡如水,甚至有些轻蔑,仿佛他只是在杀鸡宰羊,而不是在摧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血从大血管儿里喷溅出来,不可避免的溅在严潇雪白的脸颊上,妖冶的色泽裹挟着清纯,美的不可方物。严潇旋颈朝他看过来,浅色的瞳孔猫一样精明闪光,当着他的面,态度光明正大的将尸体扔在了脚下,连辩解也不屑于开口。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严潇眼中的形象,一个用来躲避警方追查偶尔可以用来找乐子的工具人尔尔……宛如被利剑贯胸而过,贺泷猛地惊醒过来,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衬衫,前胸撞在办公桌的边缘。这一撞撞得他整个肋骨都再隐隐作痛,不得不趴伏在桌案上暂做缓冲,他的瞳孔条件反射的一缩一缩,瞳光仍空洞的厉害,心脏在余悸中疯狂的撞击胸壁。 第69章 他乘了电梯下楼,中途遇到许多同事都跟他热情的打招呼。他一直都是圈内的名人, 父亲是洲际调查局的前任局长, 母亲是上流社会的名媛, 他从小到大都是班集体里的那个无瑕疵的优秀的存在, 年纪轻轻的又因为罪犯的抓获率极高而当上了骑士团的队长。回顾他以往二十多年的精英人生 , 履历清白完美, 算是乘风破浪般的顺遂。硬要说的话,伽马可能是他二十七年来唯一过不去的坎儿, 也是他一抹去不掉的伤疤。因为难得, 所以经久不愈,时时刻刻牵动情肠。贺泷若有所思的来到了拘留所。伽马所待的禁闭室有多重警报防护, 进进出出光过手续就要花不少时间,贺泷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跟父亲约定的午餐点多半是要延误了。反正都要迟到,迟五分钟也是迟, 迟一个小时也是迟, 贺泷索性把时间观念扔掉了, 不再想回家吃饭的事。通过重重关卡, 他终于来到了探视窗的跟前,透过透明的防弹玻璃,他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伽马。因为人没有意识无法进食,所以只能通过静脉输液的形式给予最基本的营养, 青年看起来似乎又瘦了,甚至有些形销骨立。每次他们产生矛盾,最终吃苦的都是势单力薄的伽马, 贺泷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痛、紧缩,他现在时时会产生担忧,生怕再这么一次次的冲突下去,某天这个人会悄无声息的从世界上离开也说不定。“贺队,犯人生命体征都很正常,您放心,有什么异常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的。”拘留所的警员说。贺泷轻轻的“嗯”了一声,仍旧目不转睛的望着。上一次从拘留所里出来,他还答应要赔严潇一整套的漫画书,可谁能料到一眨眼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不会食言的。也不知看了多久,贺泷恋恋不舍的转过身,对拘留所的警员道:“严禁所有无关人员的探视,务必保证伽马的人身安全,如果他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找不到我可以让骑士团的小钟警官给我递消息。”警员对贺泷唯命是从,连连点头。交代完这一切,贺泷黯然舒了一口气,这才离开。他走出拘留所,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循声回首,看到魏瑞明正端着茶杯和公文包从餐厅的方向走过来。“魏局。”贺泷忙敬了个礼。魏瑞明摆摆手笑道:“你爸不是喊你中午回去吃饭吗?怎么还在局子里乱逛?”“我……”贺泷扯了一下唇角:“工作还没忙完,所以……”“工作是永远不可能忙完的,年轻人,要学会顾家。”魏瑞明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谢谢魏局关心。”贺泷笑了笑,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份放在办公室的等待审批的案情总结,要等审批部门层层核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于是见缝插针道:“对了魏局,上次那个失踪案我们查出眉目了,文件还需要您审批盖章,怕回头找不到您给耽误了。”“哦?”魏瑞明眉峰一凛,正色道:“我现在正好有空,你尽快把文件送过来,我在办公室等你。”贺泷用力点了一下头,转身跑开。魏瑞明目送贺泷远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秘书拨了个电话。“把一点钟的会面推迟一小时,对,帮我跟高博士说声对不起。”-贺泷冲回办公室,急匆匆的拿了那份文件袋又赶往魏瑞明的局长办公室,魏瑞明果然在办公室等他,贺泷仔细的关上局长办公室的门,神色郑重的将文件袋递呈上去。文件袋厚厚的一摞,魏瑞明打开后将里面的纸质报告取出,一一查看。贺泷有条不紊的开始陈述:“市面上近期出现了一款名为《脱罪app》的应用软件,根据初步勘察,这个软件专门为犯罪者服务,以某种特定的高新技术,随机的将罪犯与附近的群众联合传送到异度空间。罪犯如果达成了app给出的既定条件,则可以挑选一名无辜群众为之顶罪,具体例子可见七·二四入室抢劫案。”魏瑞明翻过一页卷宗,皱眉道:“凶手怎么会是盲人?弄错了吧?”“是的,白石分局在此之前已经锁定了凶手,只差计划抓捕,但物证系统却突然出现异常,当时没有人能解释这是为什么。”贺泷说:“同理,七·三一摩托车撞人案,届时伽马人在几十公里以外的城郊,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也根本不可能去现场骑摩托车撞人。”“这个尸检报告是……?”魏瑞明指着卷宗上的一张照片,那是一具无头的男尸,倒在七零八落的小吃摊中间,全身的皮肤冻得遍布青斑,与九月末的时令格格不入。“这个人名叫赵贵,家住c湖路28号,是个环卫工人。九月八日晚因经济纠纷掐死了同值班的工友,抛尸湖中,这个案子c糊分局已经查的水落石出,人证物证俱全,详细报告我插在了后面的附录里。赵贵行凶后曾在住宅附近的馄饨摊吃夜宵,同时开启了《脱罪app》,但他没能完成app给出的生存任务,所以死在了游戏里。”贺泷说。“那这个人呢?也是在游戏里出意外死掉的?”魏瑞明指着另一份尸检报告,上面是一个额头上长着黑痣的男人,喉咙被层层割开,死相惊恐。“这个人……”贺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呼吸:“这个人叫罗广,是七·三一摩托车撞人案受害人赵香兰的丈夫,跟赵香兰常有不和,经常施以家暴,在赵香兰死亡后莫名失踪,于同天在距离赵贵两条街的小区外□□杀害了一个女学生。很巧,两人同时符合app甄选的目标要求,所以一起进入了游戏,但是……但是他不是出意外死掉的。”魏瑞明察觉了些许不对劲,狐疑的抬起头来:“贺泷,少吞吞吐吐的,作为公职人员最基本素质忘了吗?”“诚实”二字贺泷自然没忘,他咬了一下唇角,犹豫良久,道:“他死在伽马手里。”魏瑞明微微瞪大了眼。片刻后,他意味深长的用五指轮流的敲击着桌面。“你是想说,七·三一摩托车撞人案的凶手是罗广,罗广通过这个脱罪app将罪责转嫁到了伽马身上,所以这次……他是死于仇杀?”贺泷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推测伽马是担心罗广再次逃逸才临时出此下策——”魏瑞明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表情就仿佛在反问“你自己觉得这个假设有几分的可信度?”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贺泷只好继续道:“上一次您说我们缺乏有力的证据链,这一次,我们特意收集了所有幸存者的口供,这些证人的信息都经过核验,本人心理状态也健康,他们都详细描述了app与现实对接的流程,基本一致,您可以看一下。”魏瑞明一边看一边眉头紧锁,良久他才道:“贺泷,你好像很想替伽马洗脱罪名?”贺泷微微一怔,垂下眼帘:“我只想要追求事情的真相,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这次伽马杀人是板上钉钉的。”魏瑞明平淡的说:“退一万步讲就算罗广是七·三一摩托车撞人案的凶手,就算伽马是被他陷害的,那也该由法律审判罗广,轮不到伽马动手,怕罗广逃逸?我们警局那么多的精英督查会抓不到一个罗广?你扪心自问这是不是借口?如果人人都像伽马一样无视法律,自由伸张所谓的正义,社会就乱套了,懂吗?”魏瑞明拍了一下桌缘。 第71章 “我才刚把他打发走,这小子有点儿拎不清,我还急着回家。”贺泷揉了揉太阳穴道:“但是他是从我们那个空间的服务区里出来的,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你别太敷衍了。”“成,我知道了。”岑然说:“你大爷的,合着就是让我帮你照看熊孩子呗!”贺泷轻轻地哼了一声,将车从车库里倒出来,开上公路:“你可别小瞧了熊孩子,且厉害着呢。”岑然对他的警告不以为然,吊儿郎当的发笑:“哦?哪种厉害?”“让人想把他药哑了。”贺泷真情实感的说。岑然道:“我也很厉害,逢年过节都能把我们亲戚家小孩儿治的鬼哭狼嚎,放心,交给我摆平。唉!好像来人了,你挂电话吧。”贺泷正好停下来等红灯,就没立刻挂电话,他听见耳机另一头传来岑然非常官方的招呼声,斯文儒雅。“你好,我是骑士团的副队长岑然,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贺泷忍不住轻扬唇角。岑然这货跟他不同,是海外留学回来的,本人性格非常open,早年撩人不负责,感情史劣迹斑斑,刚来的时候总被上头点名批评要求整顿仪容和个人作风。经历过几次来自监管部门的毒打之后,岑然终于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能在工作时间对外摆出一副稳重乖巧的人模狗样。随后,盛星辰“嗷”一嗓子叫开了。“岑副队!我终于见到您了!活人唉!妈鸭!您还跟当年一样风流倜傥,不愧是能同时撩倒一年级十七个学弟学妹的风云人物啊!”岑然:“……”贺泷憋笑憋得很辛苦。“同时撂倒十七个学弟学妹?你是相扑社的吗岑然,我怎么不知道?”岑然:“……”幸亏办公室没人,不然传出去他又要被纪律委员会请过去喝茶写万字检讨。岑然心想自己已非当年吴下阿蒙,还能在一个小碎嘴这儿翻车,于是八风不动的回道:“小同学你说笑了,那都是谣传,其实我一直都醉心工作,并没什么时间谈恋爱。”贺泷:“嗯,顶多也就停留在撩骚的阶段。”那头盛星辰活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手舞足蹈:“真的吗?那岑副队,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岑然的声音还很平和:“你但说无妨,毕竟骑士团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公民解决困难。”盛星辰:“其实我是那十七分之一!”岑然:“……哈?”盛星辰:“学长!我暗恋你好久了!”电话那头一片死寂,传说中的熊孩子杀手岑副队像是死了一样。贺泷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他忽然觉得这种能大声说出口的光明磊落的爱意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不过的东西,自己阴错阳差的居然还做了件好事儿,于是心满意足的把电话挂了。-关于父亲突然发出的这场午餐局邀请,贺泷心里是存疑的,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父亲贺山打小就是个教科书版的严父,只会在他犯错的时候出面训导,实在是不常抒发什么家庭父子类的情怀,就包括工作了这么多年,除了特定节假日的家庭聚会,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非要有什么嘘寒问暖的要求那几本都是靠母亲姜瑜出面。多年的工作经验告诉贺泷,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他也有意拖延,最终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他原本以为等他到家这场饭局早就结束了,估计打开门就只能看到午休的爸妈以及把餐具都洗干净消了毒的家政阿姨,那一定是很和谐的画面,谁晓得他用钥匙把门一开就被客厅里那套华丽的欧式大吊灯给闪瞎了眼。大白天的,家里居然布置的金碧辉煌,贺泷犹豫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进错家门,这才小心翼翼的换了鞋。那张西式的长餐桌周围坐满了人,除了他的亲爹妈以外还有两女一男,着装都很正式,且一看就价格不菲,贺泷匆匆扫了一眼就确定这是来做客的一家三口。这一家三口跟贺山与姜瑜有说有笑的,贺泷耳聪目明,迅速从他们交谈的话语里提取出了关键词。这家人姓孔,孔先生跟自己的父亲贺山是老同学,孔太太又跟母亲姜瑜是同一家丝绸店的会员,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孔小姐倒像是第一次接触他们家,化了精致的妆容,一身衣裙也是崭新的,刚过了水的程度,总之是特意打扮前来,身边的座位空着,放着一套未使用的餐具。孔小姐好像对自己格外感兴趣似的,五句话已经问了三个与自己有关的问题了。“哎呀!我们家小贺回来了!”姜瑜穿了一身定制的旗袍,臂弯上裹着苏绣的丝绸披帛,风情万种的拍着孔太太的手背笑道:“看看看看,我儿子就算不修边幅也还是这么帅。”“那还不是遗传了你的好基因,你这幸亏是个儿子,要是个女儿啊指不定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女呢!”孔太太笑着打趣儿。“迟到了这么久,也有脸回来。”贺山坐在主位上,脸色却不太好。贺泷没吭声,他微微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串钥匙,钥匙上多了一个钥匙扣,是个淡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起司猫,这个钥匙扣是一对儿,还有一个是个粉红色的毛绒兔子,是他刚才买了一整套的少女漫画店家赠送的。孔先生在一旁忙着打圆场:“啊呀老贺你生什么气啊,年轻人工作忙顾不过来也很正常,而且小贺这工作性质特殊,为人民服务,光荣啊!”“是啊贺伯伯,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了,今天我看到贺泷哥哥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孔小姐脆生生的插嘴道。贺山面色稍霁,沉声道:“还不快过来陪客人坐着,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一点儿礼节都不懂。”孔小姐的坐姿不由自主的变得端庄,娇嫩的脸颊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嫣红。贺泷彻底看穿了这是个什么局,心底的烦躁隐隐升腾起来。“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等我,反正我也没答应你要回来吃饭。”他将钥匙换了个手拿,转身回房间。“你!”贺山几十年的暴脾气一点就要着,猛拍桌案就要发作。“哎——老同学,老贺!”孙先生急急忙忙的按住贺山,笑容略显尴尬:“别生气,想想你的血压,不都是你的暴脾气惹的,小贺肯定是工作累了,给他一个缓冲期嘛!再说了,咱们聊聊天不也挺开心的,反正已经等这么久了,再等等也无妨。”“他就是被我惯坏了!”贺山沉痛的拍了拍桌子。“拉倒吧。”姜瑜在一旁小声说:“你什么时候惯过儿子,从小到大你凶都凶死了,儿子是你的下属吗?临时约饭也不跟儿子打商量,跟下命令似的,要换做是我我也不听你的。”被现场拆台的贺山脸上有些挂不住,偏生又是个老婆奴,不禁咳嗽了一声,硬邦邦道:“吃饭吃饭,咱们吃咱们的,合着我攒局还攒出祸害来了。”孔小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她几次回头朝贺泷房间的方向看过去,若有所思。 第73章 “啊呀是记错了, 记错了。”贺山夸张的拍脑袋顶:“是贺泷, 是的。”他画蛇添足的又遮掩了一句:“那严缙云是倒数第一, 都是第一, 所以我记错了。”姜瑜又埋怨了几句, 贺山似是感到心虚, 于是便将这话题揭过了,贺泷却留了意, 缓缓的凝住了眸光。倒数第一和第一差距如此之大, 怎么可能记错?贺山一说自己记性好,一又说记错了, 俨然是前后矛盾。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说漏嘴了。贺山年纪大了,退休后许久没上过一线,所以对于许多敏感的话题,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难免生疏……那也就是说——公大五年前也就是自己的那一届, 有一个叫严缙云的学生。可是公大的学生走上犯罪的道路, 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走漏呢?早该被媒体宣扬的沸反盈天了!除非是被人压下来了。可即便是为了学校的形象特意压下来……像严缙云那么出色的人, 在公大就读期间怎么可能低调得无人知晓呢?以至于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贺泷使劲的回想也找不道一丝记忆的痕迹,他又找了几个近期还有联系的大学同学旁敲侧击的问,大家给出的反应都是一致的——完全不记得有严缙云这么个人。就仿佛……真的没有这么个人存在过一样。贺泷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突然响了起来。-3:00 p.m, 局长办公室。魏瑞明脸色阴沉的坐在办公桌后方,手中抱着保温杯一语不发,秘书满头大汗的进进出出, 频繁的接着电话。又过了十分钟,秘书颤声道:“魏局,高博士到了!我现在下去接他!”魏瑞明轻哼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吓得秘书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片刻后,秘书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进入办公室。男人油亮的头发精心打理过,整齐的后梳,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西装三件套,微笑道:“魏局长好。”魏瑞明靠在办公椅上冷冷的吊起眼睛,语气不善:“高博士真是大忙人,两点的约定拖到现在才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等过人了。”“论忙我可比不过魏局。”男人不愠不怒,语气维持着彬彬有礼:“一点的约定临时推迟到两点,凑巧,我也不喜欢等人。”魏瑞明自从当上了洲际调查局的一把手,每日都活在别人的恭维之下,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撞过,一时怒上心头,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小刘!送高博士离开,今天约定的会面取消了!”秘书胆战心惊的闯进门来,被那位高博士瞥了一眼,竟然有种遍体生寒的诡怖感,脚一缩又退回了门槛外,高博士不紧不慢的将门带上,旋即又看向魏瑞明。“你想做什么?”魏瑞明警惕的瞪起眼睛,他一直放置在桌上的手缓缓的挪到了桌肚里,拉开了下方的抽屉,那里面放着他的配枪。“你我都是大忙人,凑个时间见面不容易,别那么冲动。”高博士的瞳孔飞快的挪动了几寸,又归置回了原位,他像是没看到魏瑞明的动作一般,平静的拉了张椅子到桌子对面坐下,十指交叉搁置在桌案上。“我让你滚。”魏瑞明一字一句的说。“你现在一定在想,网络供应商那么多,各个都供着调查局这尊佛,完全可以不用在这儿跟我虚与委蛇,换一家就是了。”高博士慢条斯理的说道:“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魏局,你非我不可。”“我看你病的不轻。”魏瑞明冷冷道。高博士忽然推了一个档案袋过去,唇角携着淡淡的幽深的笑意。魏瑞明怔了怔,鬼使神差的放下了枪,狐疑的将档案袋打开。“这是我从一个小实习生手上截下来的,如果我没有这么做,这个时候骑士团的贺泷应该已经完成了签字授权,他们会进入到公职人员的人事系统里一一查找,你魏局受贿两个亿的是事就该公布于众了!”魏瑞明的额头上骤然爆出几条青筋,掐着文件纸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他记得他当时旁敲侧击的暗示过贺泷,让骑士团不要将线绳收的那么紧,暂时不要碰这个受贿案,可似乎……骑士团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合理的运转。魏瑞明竭力的想要展现出一些友善和镇定来,但嘴角扬上去又僵住,后槽牙矛盾的紧咬着,导致脸上的表情古怪又滑稽。他的手复又慢慢的伸向了抽屉。“纸质版你随意处置。”高博士轻松的说:“我已经在移动端保存了一份电子版,如果我晚上不能按时回去,电子版会定时通过邮箱寄往各地区的廉政办。”“你!”魏瑞明一口气淤积在胸口,气的几乎要呕出血来,他的手被迫从抽屉里抽出,搁置在桌面上,握紧成拳。“你想怎么样?”他咬牙道。高博士轻轻的“啧”了一声,十指轻点轻对,思忖片刻平缓道:“我想先见一个人。”“谁?”魏瑞明警惕极了。“他可是你们洲际调查局的宝藏。”高博士微笑道:“严缙云,魏局听说过吗?”魏瑞明的眼瞳里闪电般的划过一丝晦暗之色,却也很快消弭,他舔了一下唇角,慢声道:“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哦?”高博士若有所思:“他还有两个另外的名字,我说出来魏局或许会有印象,严潇,伽马。”魏瑞明的两腮纠结的拧巴了一下,僵硬的笑起来:“伽马啊,你早说这个我就知道了。”高博士也跟着笑了一声。魏瑞明唇角一垮,仍旧十分警惕:“你见他做什么?”高博士坦然道:“我跟他算是忘年交,听说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心中难免有所感慨,就想见见,顺便开导他两句。”这种鬼话魏瑞明一个字也不会相信。但他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境地——除了相信也没有别的法子,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说去拘留所一趟,又跟姓高的三令五申,出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的口气很糟糕,有些像是威胁,姓高的也不反驳,纹丝不动的微笑着,一副全盘接受的顺从模样,但魏瑞明心里清楚的明白,他色厉内荏,这家伙真正苟同的有多少,十分难料。两人一同去到拘留所。拘留所的警员正在吃盒饭,看到有人来当即想起了贺泷的嘱咐,放下筷子严肃的起身准备拦人,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了局里的一把手,吓得两手紧贴裤缝,木头人一样站了个笔直。 第75章 “钟小闻,我被魏局停职了呜呜呜呜!!”“停职?!”钟小闻大吃一惊,还不忘从兜里掏出纸巾给李罡:“你别哭你别哭,魏局为什么突然停你职啊?”“因为我笨,我连警局的上下级关系都搞不清楚,我刚才已经被师父骂过一顿了……”李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钟小闻却陷入了沉默。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训斥李罡“怎么连这点最基本的职场常识都不知道”,而是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兴许是跟伽马待的时间多了,她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程度也有了质的飞跃。魏局为什么会突然去找伽马,如果找伽马的理由正大光明,又为什么仿佛刻意避着伽马的直属监护人贺队?这说不通啊!“你别哭别哭,不是你的错,你就当回家放几天假嘛!”她费了半天劲先将李罡安慰妥当,转而走到僻静处,立刻给贺泷打去了电话。“喂?贺队吗!”钟小闻压低了嗓音,略感紧张:“我想伽马可能……有危险!”第38章 叛逃(二合一)禁闭室里, 青年在冷硬的床上蜷缩成一团,他一手被拷在床头的栏杆上,屈曲的肘将素净苍白的脸死死的掩住。“你是不敢面对吧?你的自负害死了你唯一的亲人。”高天纵俯身贴在他的耳畔低语, 貌似叹惋:“可惜了, 但凡你选择放我一马你爷爷也不会死, 但凡你不那么死心塌地的选择从警, 也不会走到这般田地……你爷爷他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一定也不会同意你报考公大的。毕竟他无所谓你是不是飞黄腾达, 只想让你健康平安的活着,对不对?”像是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 青年的身躯战栗的越来越厉害, 眼角遍布泪痕,高天纵的每一个字都在将他陈年的伤疤硬生生揭开, 那些血痂下面都是残缺未愈的肉,鲜血横流。“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不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高天纵凑的更低了些,撑着床头,像是老兽触碰幼兽一般, 用额头轻轻的撞了撞青年的额角:“其实没有你爷爷……你也不会想要当警察, 因为根本就不是当警察的料, 对不对?”青年沉默着, 像是死了一样。高天纵宛如一个哲学家,慷慨激昂的开导着:“人一辈子会遇到很多坎儿,你不能因为我的出现就被牵绊住,要学会跨过去, 学会淡忘,这样人生的前景才会更加开阔。像你这样的小天才埋没在公安系统里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跟我一起, 把这个玩弄你、支配你的体制掀翻!”他张开手臂,宛如拥抱:“给我当干儿子吧小缙云,你需要一个亲人。”“我不……我不是……他。”青年低微的吐出几个气音,浑身颤抖,艰难卓绝的呜咽:“他也……不会想……当你的——”高天纵连着听到几个“不”字,嘴角骤然一垮。“你说什么?”他直起腰,居高临下的垂眼,瞳色里尽是阴鸷:“长辈跟你说话你就是这种态度吗?你偏要跟我作对是不是?”他陡然伸手,粗暴的去摆弄青年脖子上的金属颈环,像是拽着一个带项圈的狗一样,看了两眼甩开,轻嗤道:“六代芯片啊,过时了,我们实验室连七代芯片都已经研制出来了,只不过还没上市。不过还是要告诉你一个七代芯片独有的优势,它的遥控器可以操纵六代芯片。”他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型的操纵板,按下了一个按钮。200v的高压电流如带刺的钢鞭般狠狠的抽在了青年的脖子上,猝然扼紧。“啊!!!”惨叫声回荡在隔音墙封堵的禁闭室里。高天纵退了两步,完整的欣赏着青年痛苦抽搐的模样:“不听话的孩子就是要吃教训才能学会听话,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给我当干儿子?”“我不是严缙云……”青年的神志陷入了模糊,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低声啜泣:“我不能代替他作主……咳咳咳……”“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跟我装糊涂是吗?”高天纵的脸色迅速的阴沉下去,他像个没有耐心的父亲,一言不合就暴躁的选择体罚。于是他又一次按下了鞭挞的按钮。青年像一条脱水的鱼,几乎从床上弹起来,奈何被手铐拷住,只能在床榻上扭曲挣扎,他的呼吸肌肉随着电击的作用痉挛,只能依靠张大嘴巴大口喘气,冷汗泉水一样往外涌。高天纵像是食髓知味般,一次又一次的按下按钮,电击的持续时间不长却足以让人痛到崩溃,宛如有几十根高频率运作的钉锤在折磨细嫩的皮肉。每电一次,高天纵就问一句“愿不愿意?”,像是在驯服一匹桀骜的野狼,青年的惨叫声逐渐变得嘶哑虚弱,他哆嗦着恳求道:“放过我……放过我吧!求你……我不行了……我受不了了。”他没有那么坚强不屈的意志,语无伦次的服着软,却始终不曾说一个“愿意”,仿佛是守在底线处的倔强在作怪,这让高天纵禁不住的怒火中烧。他长按了十多秒的施虐按钮,眼睁睁看着青年在床上僵直,从剧烈的战栗到不受控制的抽动,最终变得悄无声息。禁闭室里一片死样的寂静。高天纵皱了皱眉,心想不会真的死了吧?“小缙云?”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后慢慢的迈了一步靠近。电光石火间,他被暴起的人影猛地按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的磕在地板上,从天而降的铁拳砸在他的左眼眶上,几乎要把他的眼球砸爆,青年爆发出嘶哑凌厉的吼叫声:“不准你……叫我的名字!”明明被一副手铐牢牢的拷在床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时挣脱的,高天纵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险些没了半条命,他艰难的睁开眼,只对上两道冷锐骇人的视线,像是要把他彻底击穿撕碎。但事实上,这一拳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么长时间的营养缺乏再加上药物毒性和电击伤,青年的身形虚晃了一下,差点栽倒,高天纵揪准这一时机一拳捣在他的胸口,将他抡出去几米远,“咣”的撞在床头柜上。青年弓起腰背,呕出半口血来,眼神涣散,高天纵狼狈的爬起来,揉着肿胀的眼睛走过去。他的表情在隆起突兀的肌肉作用下看起来十分诡异,像是生气又像是在努力维持着优雅和体面,“你这孩子,看不出来还有两副面孔呢?”他咬着牙又朝青年补了两脚:“刚才哄得我差点儿就信了!”他边说边将高级定制的衬衫袖子一点一点的卷了起来,一直卷到手肘部,“其实这个像秃鹫一样狠的你,才是最真实的你!”“我不会放过你的……”严缙云的额头触地,嘶哑的喘息着,浅色的瞳孔缓缓的挪移,在狭长的眼缝处停留,阴冷狠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把你——”容不得他把这句话说完,高天纵出其不意的搬起了床边的那张沉重的床头柜,狠狠的砸在了他弯起的膝盖上。“咔啦”骨裂声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痛感冲上颅顶,严缙云连叫都叫不出来,眼前翻腾起一汪血色,红的发黑。他翕动嘴唇也只剩下了喘,什么叫生不如死。高天纵将床头柜挪开,蹲身过去揪他汗湿的头发,一副费解又舍不得的样子。 第77章 可他就是不想放弃。他总觉得伽马背后有苦衷,自己喜欢的人不是那些人心里所想的那样,更不应该被这么对待。一步踏错又怎么样呢?就要一直一直的在泥泞中沉沦下去吗?他就是想要把伽马拉回来,他就是想把世间所有的光明和美好都捧到伽马的眼前,然后告诉伽马人生还有另一种更加宽阔的模样。“贺泷,你今天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魏瑞明狠狠的说:“否则你别想这么离开。”贺泷闭了闭眼,他腾出一只手,朝着魏瑞明举起了配枪,心底有个格外坚定的声音在回响。【就算你被所有人厌弃,我也会披荆斩棘,将盛夏最后一簇玫瑰摘给你看。】第39章 通缉(二合一)骑士团团长贺泷爆破拘留所, 开枪击伤总局局长魏瑞明,重刑犯伽马窜逃在外,一警一匪内外勾结, 背叛公安系统触犯刑法条例。这每一件单拎出来戳破天的大事, 偏偏还都在同一时间发生了。整个总局闹得沸反盈天。魏瑞明和高天纵都被及时送去了医院, 两人一个伤在勒下, 一个伤在胸口, 但奇妙的是, 两发子弹都精巧的偏离了要害,魏、高二人经过急救处理后都很快脱离了生命危险。总的来说, 贺泷没下狠手。魏瑞明躺在病床上颇为感慨, 这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官方督查,即便是怒到极点也还有最起码的分寸和底线。其实当时的情况远没有外面传言的那般严重紧急, 那发子弹卡在魏瑞明的肋骨上,稍有疼痛却不致命。魏瑞明又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所以这点伤并不影响他行动。但他当时依然选择装死倒下。他也是在公大教过书的,带过无数的学生, 说是桃李满天下不为过, 与贺泷的关系密切, 既是上下级, 又是前后辈,贺泷也一度非常的尊敬他。现在全局都知道贺泷对他开了枪,这种行为无疑要遭受巨大的诟病。他就是要放贺泷走,要让贺泷坐实了这些罪名。像贺泷这样的精英一路走来太顺太顺了, 精英总有自己的清高孤傲,会不受控制。在贺泷没有停止调查贪污案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脱离控制, 反噬其主了。魏瑞明对此很不高兴,所以誓要给贺泷一点颜色瞧瞧。在医院住了一日多,魏瑞明那点伤就好的差不多了,能下地活动之后他就叫来了秘书小刘,备了份礼物,自己情绪复杂的去隔壁病房探望高天纵。与他相比,高天纵在胸口的枪伤承载了贺泷更多的愤怒,症候也就严重一些,据说才堪堪清醒过来。两人见了面之后,都心照不宣的把人屏退了,魏瑞明不动声色的替高天纵拿了一盒价格昂贵的进口牛奶,这服务态度相当到位,令高天纵十分受用。“魏局放心,只要我人还活着,你的那些秘密就姑且还守得住。”高天纵身体虽虚弱,眼神光仍精明幽深,一下就看穿了魏瑞明的来意,他也不多客套,从床头柜上扯了一份策划案递过去,“看看吧。”魏瑞明不明所以,皱眉道:“这是什么?”“你看看就知道了。”高天纵说。魏瑞明略感警惕,小心的翻动纸张,当他看到标题与摘要的内容时,他惊得脱口而出。“《脱罪app》?!”“魏局应该有所耳闻吧。”高天纵慢条斯理的搅动着杯子里的牛奶:“毕竟像贺警官那样的精英,真的想要查一件事,就不可能一无所获。”魏瑞明草草过目后定了定神,将纸张合上,态度冷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让我包庇你吗?”“您太幽默了,什么叫包庇?”高天纵依旧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让魏瑞明脸色寸寸铁青:“魏局连自己都包庇不了,哪能顾得上别人?我是非常诚恳的邀请魏局来成为我的合伙人的。”“合伙人?”魏瑞明疑声反问。“魏局位高权重,难道不会觉得法律有时候很多余吗?就像是一件好好的衣服,给不同的人穿就总会多出许多刺人的线头来。”高天纵说:“如果魏局肯加入我们的这个项目,我保证,魏局以后的生活会更加称心如意。”魏瑞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轻嗤一声:“你会有那么好心?”高天纵晃了晃手中的牛奶:“魏局这么有诚意,我当然不能辜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合作船就会划的更快,不合作就只能踹一个人下船淹死了。”魏瑞明知道不合作自己就会是率先被淹死的那一个,打一棒给个甜枣,姓高的真的很懂洽谈之道。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抱起了手臂。“我可以答应跟你合伙儿,但是你必须跟我坦白一件事。”“魏局但问无妨。”高天纵微笑。“你今天去找严缙云是因为什么?”魏瑞明的眉心沟壑纵横。极少有人能叫出伽马的真实名字,尤其这个人还是个警察。高天纵挑了挑眉,淡笑道:“看来魏局很了解他。”“少跟我绕弯子,我绝对比你更了解他。”魏瑞明冷冷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合伙人三心二意,成天想着借力打力的对付我。”高天纵也不生气,将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淡定道:“魏局,你不见得比我了解他,毕竟……我跟他很久之前就合作过了。”魏瑞明的眼瞳里迸溅出错愕震怒的火星子来。“原来我只是个备用选项?”高天纵竟还抽出手来安抚似的拍了拍魏瑞明的肩膀,“我承认,伽马是我合作的首选对象,毕竟我不拉拢他,他就会成为一个要命的绊脚石。”说着说着,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但是他是宁死也不同意与我合作,这么不识时务的年轻人,哪能比得上魏局半点好?”-骑士团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钟小闻局促紧张的坐在桌边,手指焦虑的来回搓动着。距离她给贺泷通风报信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现在是下午四点,邻近下班的时间了。正常情况下,这种时候会零零散散的回来不少同事,他们会将每天的各种文书报告汇总,然后一起拿给贺泷或是岑然签字盖章。可今天谁也没有回骑士团,办公室门可罗雀。钟小闻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不已,又坐立难安的过了片刻,她终于等来了人。来人没有穿着熟悉的明亮的白色,而是一袭蓝色的监察部门制服,几个肃着一张催命的脸,“啪”的将一张大大的通告贴在了骑士团办公室的大玻璃门上。 第79章 这家医院是岑然利用自己当年留学时架起的境外关系网找到的,是一家中外合资的民营医院,经营牌照不是当地签发的。贺泷担心公立医院会被总局监视统率,从而泄露伽马的行踪,所以特意联系岑然让帮忙找一家不在政府的管辖范围内的医院。这些都已经是他短时间之内能考虑到的极限,贺泷伫立在门外,汗湿的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流露出几分颓唐与狼狈。“急救中”几个猩红的大字亮起,映在他黝黑深邃的瞳孔里,一动也不动。青年在禁闭室内的惨状钉死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令他心痛难抑,那是他的爱人啊,他怎麼能狠得下心就把人扔在禁闭室里不管不顾呢!但凡他迟一点离开,但凡他工作的再积极一点,效率再高一点,也许严潇就不用受这些罪……如果严潇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贺泷的眼睛瞪的发疼,半晌都没有眨一下眼,五指忧戚的插进头发里,牵扯着,试图用肉体上的刺痛缓解心底的悔恨与伤痛。直到岑然赶到,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贺泷!”贺泷慢慢的转过头,疲倦使得他反应看起来略显迟缓,当他看到了被安全带回来的钟小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怎么样?”岑然递了瓶水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都一样。”“那我先说好消息吧。”岑然替他做了主:“钟小闻被监管部门提审过了,她不愧是号称实习生里最机灵的一个,把电话卡撅了,监管部门什么也没查到。”“坏消息呢?”贺泷低声问。岑然的笑容一滞,轻轻咳了一声:“坏消息啊……你被通缉了,魏局亲自签发的文书。”似是意料之中的事,贺泷淡然垂下眼帘,苦笑了一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的情绪传染了惊弓之鸟般的钟小闻。“为什么那么突然啊!我们又没犯事儿……为什么通缉贺队啊!还把我当犯人审……简直是莫名其妙嘛!”她越说越委屈,“呜呜呜”的开始抹眼泪。“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贺泷扭头,无意识的扫过那猩红的急救室字样,喃喃:“……是我的错。”“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都先别急着给自己揽锅。”岑然皱眉道:“我就不明白了,禁闭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闹成了这个样子。”八卦精盛星辰在旁边转了转眼珠子,讳莫如深道:“我听到一种说法是伽马在被提审的时候打伤了提审人员,贺队为了包庇他才跟魏局闹掰了。”“提审?我们没有递交任何的提审申请啊?”岑然震惊道。“是啊,而且你们官方审讯不是不许滥用私刑吗?”盛星辰又插了半句:“他们这么做不怕被举报啊!”“因为审他的不是我们的人。”贺泷低声说:“你们知不知道局里外聘了一个姓高的专家?”“没听说啊。”岑然摇头。贺泷蹙着眉,抬手捏紧山根,“魏局的态度太奇怪了……比起案底卷宗都明了的伽马,明显那个姓高的才最不应该出现在拘留所。”“是啊,我进拘留所都要申请临时权限!”钟小闻说。“但是魏局什么都不问,格外偏颇那个姓高的,好像生怕我把姓高的杀了似的。”贺泷低声说。“他们难道是亲戚吗?”岑然无语道。“这种情况……如果不是血缘纠葛,那通常就只剩下利益纠葛了。”盛星辰在旁抖机灵。此话一出,贺泷和岑然双双变了脸色。“我在研究犯罪心理学课题的时候发表过好几个case repoort,对犯案动机还是很有研究的。你们别嫌我说话难听啊!”盛星辰摆摆手,难得正经:“你们魏局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人家手上了?”岑然看了他两秒,对贺泷道:“这个我作证,他只要不八卦,讲的话还是很有含金量的。”盛星辰得意的叉了会儿腰。贺泷敛了眉目,倦色浓重。“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思想这些。”急救室的灯陡然熄灭。门开,中文不太利索的主治大夫探出头来通知道:“患者醒了,你们可以进来了。”贺泷瞬间变得精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冲了进去,钟小闻紧随其后。盛星辰在原地扯了一下岑然的袖子道:“学长,我能不能也去看一眼,我跟严哥……其实还挺熟的。”岑然木着脸道:“想去就去啊,不过你可千万别当着贺泷的面说你跟伽马熟。”“啊?为什么?”盛星辰愣了愣。“贺泷这个人吧,你别看他总是一副‘我莫得感情我最公正’的样子,其实……有时候很情绪化,占有欲特别强。”岑然抄起手臂叹气:“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伽马的喜欢到了一种什么地步,所以当初伽马骗他,他才会那么生气……”“啊?”盛星辰心虚的摸了一下鼻尖:“可是我上次说了哎……”“你说了?说你跟伽马很熟?”岑然诧异:“不能够吧?贺泷什么反应?”盛星辰捏着下巴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他让我还他五千多块的网费。”“……”第40章 法人雪白的病床上, 青年虚弱的半睁着眼,浅色的瞳孔虚晃空洞。贺泷和钟小闻一前一后的冲入病房。 第81章 盛星辰有点儿看傻了。“所以说我戴眼镜是为了别人好,让我看起来更善良。”岑然又将眼镜带了回去,懒洋洋的说。盛星辰用舌尖顶了一下腮肉,表示有被骚到。“走啊,跟我出去买饭。”岑然说。盛星辰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逃过美色的诱惑,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双肩包,欣然前往。夜色深重,岑然和盛星辰并肩而行,两人的打扮都低调非常,岑然将大衣的领子立起来遮住大半张脸,盛星辰穿着潮牌夹克附加一顶鸭舌帽。两人在路边的一家烧腊店点了几分套餐,在等待出餐的时候,盛星辰就在门口的塑料桌边坐下,又取出了笔记本电脑。这小子刚见自己的时候把自己吹的跟白月光似的,现在居然可以为了打电脑而无视自己,岑然有点儿不痛快,跟着坐到桌对面,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潜在的工作狂。”盛星辰没品出他学长大人的酸气儿,傻笑一声以示回应,十指翻飞不停,片刻后他一锤键盘,激动道:“我查到了!”“查到什么了?”岑然纳闷。“我查到这个《脱罪app》的法人代表了。”盛星辰双目炯炯:“等着,我这就把他的家底儿都刨出来!”岑然觉得这小子已经疯魔了,只能轻叹一声老实陪着,忽然,他看到一个红色的光点自盛星辰的头顶慢慢的挪到了眉心。作为一个老练的警督,岑然当即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小心!”他嘶吼一声,猛地伸手压下盛星辰的脑袋,大衣的衣摆掀起作为掩护,“噗”一声闷响,子弹击穿了衣料,击碎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电脑屏幕瞬间变得漆黑。“我的电脑!”盛星辰大惊失色。“别管电脑了!快走!”岑然吼道,他一手揽住盛星辰,撞开街头的路人狂奔。岑然在反追踪的方面经验丰富,他带着盛星辰在崎岖的小巷子里穿梭,良久,那种被人盯梢的感觉才消失,两人步伐减缓,最终停下,抵着砖墙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我们被人盯上了!”岑然说:“这个兆头不大好啊……”话音未落,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座机号码,岑然猛地变了脸色。“学长你等一下!”盛星辰用力的咽了口唾沫,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发射器,按亮了指示灯。“我暂时屏蔽了发射塔的定位信号,你接电话吧,不会被找到位置的。”他努力的平息着急促的呼吸,认真道。岑然点点头,这才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岑然。”他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丝毫也不像一个刚刚经历过夺命狂奔的人。盛星辰的心脏在不安的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接受问讯吗?可以,不过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已经躺平了,到总局还要花一些时间……”岑然絮絮地说着,抄在兜里的掌心渐渐握紧:“成,半小时后见。”他挂断了电话,慎重的看向盛星辰。“总局还不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刚才要狙你的人应该是另一波势力,他们害怕你通过电脑挖掘到更深的线索。”他意味深长的说:“星辰,你可能要一个人回医院了,帮我带句话给贺泷,我们不能被动挨打,一定要主动出击,等我摸清了总局的情况,会再跟他联系的。”盛星辰咬了咬牙,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不舍与不安,冲岑然道:“学长,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就是那个法人代表——”岑然回眸。“他姓高!”第41章 严潇贺泷接到了岑然最后发来的消息, 是建议他回趟家。的确,钟小闻和岑然都被提审了,他的父母应该也不能免俗。贺泷担心总局真的去找贺山和姜瑜的麻烦, 于是决定速战速决回一趟家看看情况。有了岑然和盛星辰的前车之鉴, 贺泷将全套装备都换了, 还携带了盛星辰给他的信号过滤器, 这才谨慎出行。骑士团团长被通缉是大事, 再加上他的证件照又拍的很端正漂亮, 一时间话题的讨论度火箭似的飙升,贺泷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 不少人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小姑娘都捧着脸唏嘘不已。他如履薄冰的打了辆车, 在三环外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敢回家, 但即便是如此,当出租车在红绿灯跟前停驻时,贺泷依旧看见了几辆挂着熟悉的拍照的车自他家的方向驶离。贺泷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让出租车停靠在路边, 他下了车改步行回家。他们家的房子虽然价格不菲, 但是也是他爸好几年前买的别墅区了, 所有的设施包括安保团队都不是目前最新最优越的, 贺泷作为侦查反侦察领域里的人尖儿,很轻易的就钻了空子,从侧门翻入。他悄悄的摸到他们家房子楼下,借着树木的遮掩, 仰起头。二楼的阳台上晕开暖色的灯,他的父亲贺山就立在那儿,像是在看夜景, 又像是在发呆,片刻后母亲姜瑜从屋里出来,拿了件针织的外套给贺山披上。两人絮絮的说了些话,后姜瑜轻叹一声回了屋,留贺山一人茕茕而立。贺山的肩背微微佝偻,又站了须臾,倾身靠在围栏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私藏的烟点燃。贺山退休之后,姜瑜担心他冠心病继续加重就把他的烟给禁了。淡淡的烟雾升腾起,又消弭在空气中,夜里的风不大,却吹的人心底透凉。贺泷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个角起来掐着,难受的很,阳台上的光模糊而旖旎,他却异常清晰的看见父亲的一侧鬓角,居然已经白了一半,恍惚间他意识到曾经雷厉风行的老局长,他的父亲,作为一个人,是的的确确的老了。儿女长成,双亲老去,家里掌舵的权柄适时交挪,这种时候他理当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为父母遮风挡雨了。可事实上呢?他却连累父母被总局的人当成犯人审问,还要担惊受怕,实在是不孝至极。贺泷落寞的垂下眼帘。他再一抬头时,发现阳台上空了,父亲不知道去了哪里。贺泷正心里发慌,忽的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83章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吧……毕竟他一直都对着严缙云喊我的名字。”严潇无奈道。盛星辰震惊到没朋友:“还有这种事?!那他喜欢的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啊?”严潇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知道。”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是盛星辰的八卦小探头还是积极的开始运作了:“那你们俩具体是怎么跟他处关系的?”严潇不疑有他,老老实实的回忆着答道;“我不知道耶,我跟贺队第一次见面就是被他当成被害人带到家里去的时候吧,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没什么印象?你怎么能没什么印象呢?”盛星辰无语子。“因为我胆子小,又很怕疼,所以那种时候都是严缙云在……”严潇用一根手指点着下巴絮絮的说道。“哪种时候?”盛星辰嗅到了非比寻常的味道,眼珠子泛起了黄澄澄的光。“就是打架?也有可能是吵架的时候?”严潇认真的回答说:“贺队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应该很容易生气吧?”没听到劲爆消息因而大失所望的盛星辰:“……你们的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呢!”“是吧?”严潇撇撇嘴,也不辩解,只将小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羞答答的求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啊?”“不告诉别人?为什么?”盛星辰不解道:“你们两个人做事风格差这么多,很容易被人误会吧?那行动起来岂不是很不方便?”严潇撅了噘嘴,看起来苦恼的很:“说了也很麻烦哪,万一被当成精神病怎么办?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盛星辰:“你这本来就是——”对上严潇那双温柔无害的眼睛,盛星辰就把“精神分裂症”几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严潇轻叹一声,为难的看着天花板:“主要严缙云他自己不想说,那还是别说了的好,这么长时间不也瞒下来了嘛。”盛星辰真是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你倒是挺关照他的,能评个五讲四美主副人格了。”“我跟严缙云一直互相关照嘛。”严潇笑了笑,眼眸忽闪忽闪,像是林间的可爱小鹿。盛星辰拍了拍头,陡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那我云哥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讲道理啊,他在我比较有安全感。”严潇没吭声,眉峰轩起,如云绕远山。盛星辰以为自己说的话唐突了,忙摆手道:“我不是嫌弃你不好啊,我是有点事儿想问问他,你们的记忆不共享对不对?”“我没生气,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严潇有些发愁:“但是他已经好久没出来了。”“啊?你不能把他叫出来吗?”盛星辰茫然道。严潇摇了摇头,抿了一下唇角:“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以前一般我想偷懒了或者害怕了他就会及时出来,但是这次……”“这次怎么了?”盛星辰着急的追问。“我在禁闭室里挨了高天纵好长时间的打,他都没有现身……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他应该冒了一下头,在贺队来了之后又走了……就一直到现在。”严潇吞吞吐吐了一会儿,踯躅道:“明明都已经没有危险了,可他就好像不准备再出来了一样。”第42章 卧底贺泷没有跟贺山聊太久就赶回了医院。他衣不沾尘的走到病房前推开门, 发现那病弱的青年居然自己下了床,缓慢的滚动着轮椅往阳台上过去。入秋后温度骤降,时时缠绵降雨, 浓重的湿气对有腿伤的人不友好, 医生叮嘱过的。“严潇!”贺泷的心一沉, 脱口而出, 但这个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陡然间变得艰涩陌生, 他生硬的改了口:“……严缙云。”青年愣了愣, 错愕的回过头。“你怎么自己下来了?”贺泷被他看的不大习惯,疾步走过去, 弯腰作势要抱他上床, 青年吓了一跳,身形后仰躲闪。“你……你别……”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吓到都有些结巴了。好在贺泷及时停住了动作,尴尬的扶着轮椅的扶手,无奈且心疼的歪了歪头,“好, 我不碰你, 你别害怕。”他低声安慰道:“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不用了, 刚才小钟警官给我带了饭了, 我吃饱了……”青年局促而乖巧的回答。“是吗?”贺泷笑了笑:“吃了什么?”“吃了……”青年老老实实的回忆了一番,掰了掰细而白的指尖:“有盐酥鸡,卤猪耳朵……”“你吃了这些?!”贺泷诧异道。青年被他一吓怯怯的刹住了嘴,小声询问, “啊……我吃太多了吗?”“不是,不是。”贺泷失笑,自嘲的摆了摆手:“我以为你会紧着甜的吃呢。”青年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游离, 片刻后他咬了咬下唇,嗫嚅道:“你之前……叫我什么?”“严缙云。”贺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浅色的眼睛说:“这是你的本名,对不对?”严潇的唇瓣微张,喉咙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滚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他无助又茫然的反应落在贺泷的眼里,降落在心上,宛如洒了一抔锋利的碎玻璃渣,闹得贺泷满心满肺的刺痛。他不禁想起了几个小时前他问贺山的那个问题,贺山斟酌良久,最终告诉了他有关“严缙云”的那个庞大而讳莫如深的故事。“其实早在几年前,你所说的这个《脱罪app》就曾经出现过,但形式有所差别,但是那个系统是通过将犯罪的人藏匿至某个异度空间,待到超过了警方立案的最长时限再放出来这样的方法让犯人得以逃脱制裁。后来司法系统变得一团糟,我们不得已成立了专项小组,派遣我们最优秀的人去到那个系统里面进行侦查。具部分知情人士透露,那个异度空间和现实世界一无二致,里面的人晨起而做日暮而息,三餐吃喝,甚至人与人之间还能互相交流作伴,如果不是因为知晓那不是现实的世界,他们根本无法判断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假,更不要提分辨出哪个是经过伪装的犯罪者并将人捉拿归案了……他们甚至开玩笑说如果没有任务,人能够在里面安稳的待上十几年,不出来也无所谓。”“后来我们不得已改变了战略,让我们的人干脆在异度空间里驻扎下来,融入那个世界,通过对周围人的长时间的行为观察,来判断哪些人是原住民,哪些人是外来者。这场将害虫从普通人中遴选出来的任务,我们称之为‘逆转录计划’。”“这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一来,那些异度空间的场景各不相同,想要融入进去不被发现非常考验卧底技能,二来,行为分析本身就不容易,需要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技术能够事先检验出谁才是真正的罪犯,这也就意味着你在里面抓住人处死,极有可能是误杀。”“即便是误杀又怎么样呢?异度空间里的人……只是npc罢了。”贺泷如是说道。 第85章 贺泷扶了一下额头, 将凌乱的额发捋到脑后, 喃喃自语。伽马疏离的态度让他感到落寞和苦涩, 似乎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伽马才不会回避他亲密的接触举动。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回想起他与伽马从初见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互相地试探、揣测、质疑,真心相待的情爱时光少之又少, 他又是一个无比信奉“眼见为实”的刻板的人,于是被所谓“物证”和“人证”蒙蔽了双眼,从来没有真切的想要了解伽马这个人, 但凡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一些,也不会让伽马出那么多的苦。无论是谁……就算是换做自己,也没有办法对一个总是伤害自己的“猎手”产生好感吧?说到底,是被伤的太狠了。他转出走廊去,在休息区看到了忙碌的盛星辰。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平板,通过自己临时组装起来的袖珍主机,连接了键盘和耳机,继续忙他的工作。贺泷走过去坐下,敞着腿,脊梁弓着,双臂颓唐的撑在膝头。“这里有吸烟区吗?”“没有,但是休息区也没贴禁烟标志就是了。”盛星辰说。“介意我抽支烟么?”贺泷问。“我无所谓啊,反正这里也没别人。”盛星辰耸了耸肩。贺泷闭了会儿眼,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点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仰起头,薄唇里吐出弥散的淡色烟圈。“岑然回去是不得已的。”他突兀的说。盛星辰仓皇的“啊”了一声,那点心事被点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我知道……岑副队是自愿回去的。”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摩挲了一阵子:“我就想知道他回去会被怎么样?”盛星辰是很认真地在问,灭掉的显示屏倒映出他的脸,镜片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担忧。贺泷想了想道:“应该会转正吧?”“啊?”盛星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以为呢?他可是骑士团的副队长,正队长没了,他不该最春风得意吗?”贺泷抽了张纸巾垫着,轻轻的抖落烟灰。“你是认真的吗?贺队……”盛星辰的表情看起来一片空白。贺泷哼笑了一声,脸上带了些戏谑之色:“当然不是了。”“那是哪样?”盛星辰的嗓音依旧紧绷着没有放松。“我已经被骑士团除名了。”贺泷淡淡道:“现在敌在明,我在暗,形式非常不利,但骑士团又不能就这么被解散,有太多的事务等着骑士团的人处理,所以魏瑞明一定会急切的想要找到一个新的管理者。”“那个人会是岑副队吗?”盛星辰担心地问。“岑然是副队长,按照正常流程如果我离职也应该由他接管骑士团,魏瑞明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但是岑然跟我的交往密切,魏瑞明一定对他充满了怀疑,所以势必会先提审他。”“那岑副队岂不是在水深火热里!”盛星辰冲口而出。贺泷摇了摇头,眉峰上挑:“只要他表现得好,有可以被策反的倾向,就能消除魏瑞明的怀疑,让魏瑞明把骑士团交给他管理。”“被策反?!”盛星辰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让岑副队变成你们魏局的傀儡人吗?”“怎么?你觉得岑然演不好傀儡?”贺泷夹着烟,偏了偏头:“那你可太不了解岑然了,他啊,老阴阳人了,演个双面间谍,绰绰有余。”盛星辰摸了摸鼻尖,还是笑不出来:“你们魏局那种老狐狸,不好糊弄吧?”“是不好糊弄,所以岑然得拿出点儿有分量的筹码。”贺泷说:“你有跟他留联系方式吗?”“哦,有的。”盛星辰说:“在总局大面积过滤信号比较麻烦,所以我给他留了个老式的小传真机,发送信息可能比较慢,但是也相对安全,小钟已经出去拖电缆了。”“他晚点肯定会跟你联系的。”贺泷说,他身体后靠,微有感慨:“骑士团不能随意的交托到别人手上,更加不能成为魏瑞明的私有势力,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你们魏局突然变成这样,你跟岑副队的心里肯定都不好受吧?”盛星辰轻声说。“嗯。”贺泷不置可否:“我们刚进总局的时候,还是被魏瑞明亲手授予的警徽……他当时说了很多很激励人心的话,也在我跟岑然困惑的时候教了我们不少东西,只是现在想起来,有点讽刺罢了。”他顿了顿,忽然有些好奇:“你小子看着不靠谱,其实还是很懂事的嘛,技术宅前途无量,为何非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盛星辰挠了挠头,眼角挂上了一丁点儿不屑:“因为之前做的课题都太没有挑战性了。”“哦?”“都是一眼能看到结果的东西,同样的套路翻来覆去,数据也可以造假,就为了发表文章,升职称,对于真正有实际意义却无从下手的内容,他们从来不会着手去碰。他们嫌我好高骛远,我也很看不起他们。”盛星辰皱了皱眉头道:“其实这种司法系统里的脱罪现象在几年前就有出现过类似的,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开题立意,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尝试着去探索过,表层网上能搜索出来的信息也很少。”贺泷的心里“咯噔”一声,盛星辰的这番话倒是跟贺山之前同他说的总局密案对上了。“所以我一定要做出成就来,打他们的脸。”盛星辰微微咬牙,坚定的说。“嗯,有志气。”贺泷赞了一句,一根烟已经抽到了末端,他将烟屁股按在折叠起来的纸巾里,又接着摸出一支,叼在嘴里未曾点燃,只空茫的注视着前方,几经奔波,他的下巴上不知何时已经冒出了一层淡青色的胡茬,更显得颓废了。他不说话了,偌大的休息区就一片死寂,盛星辰很想继续埋头敲电脑,但被这压抑的氛围整的挺难受,心底那份八卦的天性蠢蠢欲动,忍不住开口打破这寂静:“贺队你咋了啊?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似的,不会是跟严哥分手了吧?”听到“分手”这两个字,贺泷迟疑了一下,苦笑:“我跟严缙云后来就没再待在一块儿过,何来分手直说?而且……严缙云现在也不是很想见到我。”“严缙云?”盛星辰敏锐的发现了贺泷称谓的变化,他以前虽然做过类似的case report,但是身边人是真的双重人格的还十分少见,因此他一直对严潇的情况感到好奇,尤其想要知道他们双重人格切换的契机,贺泷不在那会儿,他逗弄了严潇半天也不见严缙云出来,于是想也没想就纳闷道:“云哥出来了吗?怎么出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这几个问句贺泷着实都没听明白,牙齿在烟嘴处咬了一下:“你说什么?什么出来了?严缙云不就在病房里哪儿也没去吗?”“乱讲,那是严潇,不是严缙云,他们两个——”盛星辰那嘴巴“叭叭”的不受控制,说了大半句话骤然变了脸色,慢慢的抬起手,捂住了这张筛子似的漏嘴。他心虚的盯着贺泷,接受着贺泷锋锐眼神的洗礼。“你在说什么绕口令?”贺泷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开始有了几分审讯犯人似的威严:“严缙云和严潇不是同一个人吗?你把话说清楚!”“是,是同一个人啊……”盛星辰被盯得浑身发毛,紧张的冒汗,大脑也停止了运转,编不出谎话来了:“但是他们……他们只是共用一个身体而已啊。” 第87章 如果严缙云是副人格,为什么贺山回顾过的最初考进公大的学生名字叫做严缙云而不是严潇……如果严缙云跟自己毫无纠葛,在处决罗广的时候又为什么会对着自己露出那种愧疚且无奈的眼神……如果从始至终跟自己产生过羁绊的人都不是严缙云,那他们这么久以来明里暗里碰撞出的暧昧与火花又算什么呢?贺泷的头在隐隐作痛。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碰上这些涉及到伽马自身的事情,事实与客观存在的真理都会与他的情感相违背。就像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人证与物证都在告诉他伽马是个罪无可恕的人,总局在竭力要求他将伽马送上审判庭,可他就是不愿意相信,就是狠不下心来。而这会子……盛星辰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严潇才是主人格,严缙云只是一个病态分裂出来的存在……可他……他又在想什么呢?心底像在被一把冰锥反复的刺穿、搅动,剧痛之余是深入肌理的寒冷。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的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枉他自诩正道的光,法律的执行者与捍卫者……如果严缙云这个副人格的存在是病,那么爱上这个病症的他,是不是也该是个疯子呢?倘若严缙云一定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或许他除了殉葬也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因为他本质上无能的厉害。这么算来,他会走到这一步也是命运使然呢。贺泷苦笑出声。病名为爱,病名为你,病入膏肓。第45章 宣战指尖又冰又僵, 失去了力气,贺泷完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病房的门。盛星辰明确的告诉他,可能是因为目前的处境并不算危险, 所以最近住在病房里面, 跟他们频繁接触的人格不是副人格严缙云, 而是主人格严潇。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解释了为什么这几天伽马都在紧张的回避他的亲密接触……但贺泷的心却没有丝毫的宽慰感。严缙云为什么不出来呢?真的是像盛星辰所说的那样……因为严潇很安全不需要, 所以他就隐忍不出吗?贺泷正胡思乱想着, 盛星辰和钟小闻两个人就腾云驾雾似的从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奔了过来。“贺队!贺队!”两人大呼小叫,瞬间打断了贺泷繁杂的思绪。“怎么了?”贺泷定了定神, 扭头道。“岑副队……岑副队来讯息了!”盛星辰挥动手里的纸张, 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贺泷瞳色一紧,从他手里接过纸张, 上下一扫,薄唇紧抿。“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是要转移阵地找新的安全屋吗?”盛星辰急声道。“伽马不是还有伤吗?就这么出院真的可以吗?”钟小闻的表情更是担忧极了。“而且一般的地方总局随便调一调记录就能查到咱们的踪迹吧?”盛星辰有点儿暴躁:”有没有那种一劳永逸的地方——”这俩崽子叽叽喳喳的吵闹,说出的这些顾虑贺泷又何尝不知,他拧着眉头, 沉着的思考了须臾, 忽的问道:“小盛, 你之前为什么会出现在服务区?”盛星辰愣了一下,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贺泷指的是什么:“哦,我就根据地质局的能量检测原理找到的定位……”“也就是说你能提前定位app即将出现的位置?”贺泷问。“是这样……”盛星辰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贺队,你该不会是想——”“跟现实世界比起来,异度空间和异世界反而更安全不是吗?”贺泷说:“而且, 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中调查出app的真相。”“可是贺队……”钟小闻弱弱的插了一嘴,纠结道:“之前都是你跟伽马两个人拖着我一个,现在伽马受伤了……再加一个小盛, 你岂不是要一拖三?很危险吧?”“你跟小盛不见得是累赘。”贺泷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儿,放在手心里捏着:“我们现在已经没有瞻前顾后的资本了,只能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小钟你要是害怕,现在可以回去投奔岑然,来得及。”“哎呀你不是说你是招考第一名吗?怕什么怕。”盛星辰用胳膊肘拱她:“你又能跑又能爬,我说不定还要靠你罩呢。”钟小闻急的涨红了脸:“我不是害怕啦,我只是担心帮不上忙。”“你不会帮不上忙的。”盛星辰立马席地而坐,把他的设备都搭建起来。“地质局的技术你也会?”钟小闻惊了,看他的屏幕上密密麻麻都是图表和变动的数据。“暗网里……有很多宝藏的。”盛星辰高深莫测的说。“暗网?”钟小闻的眉毛拧成一团:“那是犯法的吧?”盛星辰:“……你们骑士团是不是都有职业病?”钟小闻忍不住扭头看向贺泷。贺泷难得没有开口质疑,只叼了根烟点燃,他其实平时不太抽烟,因为行动力和掌控力强大,很少有能让他真正烦扰焦虑的事情……上一次抽烟是把伽马送去辛德勒监狱的前夜,如今……又是因为伽马。他发现很多事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有了!”盛星辰拍腿叫道。“在哪儿?”贺泷低头问。“在……”盛星辰犹豫着,对着立体的map软件挠了挠头:“在一个外地的附属县城里,离得稍微有点儿远。” 第89章 他时不时的通过车后镜观察着坐在后面的青年的表情。青年半倚靠在车后座上, 双手交叠搁在膝头, 姿态十分文雅娴静, 他一直扭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侧颜苍白忧郁,没有一丁点儿要说话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压根就在发呆。好像没什么异常。盛星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唉钟小闻——”他着实受不了这种静谧窒息的氛围,于是主动跟钟小闻搭腔, 谁料钟小闻当机立断的喝止了他。“你别跟我说话!我要开十个小时的车呢!我一定要细致细致再细致!不能出任何差错!”盛星辰瞅着钟小闻那紧绷到青筋暴突的太阳穴,长吁短叹,“十个小时呢……喂喂, 总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跟我聊吧?那我会憋死的!!”他悲催的叫道。“十个小时……这么远的路,贺警官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严潇出其不意的开口询问。盛星辰愣怔了一下,想起来这事儿他们谁都还没跟严潇通过气,严潇不比严缙云沉静缜密,怕是会受惊不宁,于是磕巴道:“贺队他……还有点事儿要处理,很快就会来跟我们汇合的。”青年终于正过面向来瞧他了,秀眉轻蹙,目光柔柔的,像个忧伤委屈的小动物。“真的吗?”盛星辰干笑了两声,被严潇这种眼神看得久了都会舍不得骗他,盛星辰一下子也编不出别的话来,干脆调转话题道:“你那个新手机的手机扣儿还挺萌的,少女范儿,谁送的呀?”严潇轻轻的“啊”了一声,低头拨弄着手里的东西,他穿着松泛的衬衫和长裤,口袋有点儿浅,他担心这手机放在里面会在颠簸中丢失了,干脆始终捏在手里。“贺队送的……”他老实回答。盛星辰登时噎了一下。……无论是送礼物的贺泷还是被送礼物的伽马,都跟这毛茸茸的兔叽挂坠儿毫不匹配。所以这俩人到底是谁……内心这么闷骚。“这手机什么型号的,你用的惯吗?”盛星辰频频踩雷,只要再次更换话题。“我也不知道……还没用呢。”严潇说,他按了一下锁屏键解锁,手机里所有应用的状态都还是默认的,他点开通讯录,发现里面只有贺泷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严潇望着联系人列表出了会儿神。贺泷这个人在感情方面的心思算不上多,却也很耿直简单,通常他在想什么,做出来的举动都已经透露的明明白白了。这意图难得的拐了一拐,足以见得他的小心翼翼。严潇忽然感到一些无奈,掺杂着几分心疼。-钟小闻一行人离开没多久,一行警局的车流就如同锁链般从几条不同的街道缓缓深入,将这所民营的医院包围。贺泷站在住院大楼顶层的天台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略显得闷而干燥的风将他凌乱颓唐的黑发吹的向后,露出悍利的额头。他转身下楼,从口袋里摸出最后一支烟点燃。一群配枪的刑警从几个侧门潜入,他们紧贴着大楼底端的墙壁,以雨棚和空调机做遮掩,在通讯频段内再三确认着围捕计划。这时,一根点燃的烟头从楼上飘落,火光明明暗暗,所有的刑警注意力都高度集中,十几道目光瞬息间聚焦在那根烟头上,顺着向上,随后,他们看到了倚在窗口的英俊男人。那场景宛如一幅陈旧的印象派油画,昔日体面又俊朗不凡的骑士团队长风尘仆仆的倚在落了灰的窗台边,静静的眺望着远处,似是在发呆,他没了器宇轩昂、没了意气风发,发梢在风的肆虐下支棱着,只剩下一种被生活凌虐欺骗过的颓然沧桑,他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尚且落寞的沉浸在自己凋零的世界里,愁眉不展。这场抓捕行动魏瑞明召集了警局里众多的精英,他们或多或少都抱着看戏的心态,想要看看这位一直一帆风顺,集荣耀与褒奖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如今为了一个杀人犯堕落成了什么样子,如今真的看见了,倒鲜有人能露出嘲讽的笑容,他们大多就只剩下了唏嘘。就像是将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沉入了泥潭。“岑队,你出头有望了。”有人在岑然身畔意味深长的恭贺了一句。岑然哼笑了一声,镜片微微反光,透露出一股精明的意味,他在通讯器里低低的说了一句:“发现目标!”密集的脚步声瞬间占据了安全通道的楼梯,他们最终在同一条走廊上集合,蓄势待发的朝着走廊尽头的那扇窗户奔将过去。就在他们疾步奔跑时,“咻咻”两声尖啸从走廊两侧的墙壁上传出,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白色的泡沫就从墙体里凶猛的喷射出来。瞬间所有人都宛如跨入了潘神的迷宫,视线内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呛入气管的刺激粉末。“不好!!!是灭火粉尘!!”“你们谁碰到灭火系统了!!”“咳咳咳咳!!”一群人一边剧烈的呛咳着一边嘶吼质问。“是贺泷!”岑然拔高了音调大吼,盖过了所有嘈杂的声音:“是他改装了灭火器!他可是能在拘留所里完成小型爆破的人,区区几个粉尘弹算得了什么!你们都给我注意脚下!”趁着大部队的进程滞留,“咔咔”两声,岑然填弹上膛,他的吆喝声中裹挟着一份逼真的迫切感:“姓贺的就在前面,我去缉拿他归案!”他从浓浓的白色烟尘中破出,一眼就看到了攀爬在窗台上等待他的贺泷。岑然几步上前去跟贺泷交握了一下手,短暂的按掉了通讯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多年合作的默契喷薄欲出。“我给你弄了辆车,还有一些必备品。”岑然语速飞快的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在骑士团替你盯着魏瑞明,高天纵的背景我也会继续调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贺泷看了眼岑然背后尚未消散的白雾,沉着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朝我开一枪。”岑然一惊:“什么?!”“让你开你就开。”贺泷说。岑然拧了一下眉,两腮紧绷:“真的要这样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贺泷说:“瞄准一点,让现场勘查找到子弹就太假了。” 第91章 严潇不可避免的跟那少年打了个照面。那少年呆住,随后惊恐万状的一撑水泥围栏就要跑。思绪在严潇的脑子里光速打了个转,阻止声脱口而出:“你别跑!”他下意识的要起身,奈何腿脚不便,上半身往前冲了一下,差点跌下轮椅,只能用力的握着扶手大喊:“你再跑我报警了!”那少年的步伐随之一滞,显然有被吓到,垂落的手心渐渐握紧,一个老旧的智能手机被他手心里的汗沾湿,屏幕上晕开透明的水渍。手机屏幕忽明忽暗,一条应用推送挂在屏幕的正中央,黑红的框和方正刻板的字好似蛊惑人心的魔咒。“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少年还没注意到手机上的变化,嗓音沙哑,喃喃自语:“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是他先犯错的!”严潇虽没有严缙云经验丰富,但依旧继承了这副躯体敏锐的六感,他听到了少年的话,心里一沉,继而大声道:“你下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想办法!”那少年的脊背僵直,一动未动。严潇艰难的滚动轮椅,壮着胆子挪到那尸体边缘。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脑袋已然摔瓢了,凝固的眼睛半睁不睁,没有生气,脏兮兮的衬衫上又是油渍又是血,裤子拉链没拉,那画面说不出是惨烈还是龌龊。严潇的胸口又开始翻腾作呕,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仰起头道:“他是你的老师对不对?”“他不是我的老师!”那少年骤然间暴怒,冲到走廊前对着他吼道:“他不配当我的老师!”“我知道!他禽兽不如!”严潇用力点头:“应该受到法律制裁的是他!不是你!你是正当防卫,你没有必要逃啊!”“可是谁知道我是正当防卫啊……”少年抬手用手背抹了一下猩红的眼角,恐惧和绝望压的他直不起腰来:“我杀了人了……他们肯定会把我当成杀人犯抓起来的……”“不会的不会的,警察都是讲道理的,你把事情说清楚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严潇声嘶力竭的劝阻道:“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少年陷入了犹豫,他用力的抽着鼻子,感觉到手心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明明没有打开任何的播放软件,手机的扬声器里却跳出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脱罪app》为您缔造光明人生。”少年呆滞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将手机翻了过来。严潇疑惑又担忧的盯着那少年,那少年看手机的模样极为专注,似有要渐渐沉溺进去的征兆,拇指悬在触摸屏上摇摇欲落。这几天,他也零零散散的听到了许多有关那个app的传言,纵然他没有参与调查的全过程,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严潇只觉得一股血飚上头顶,眼神一点一点的绷紧。“你不要点那个app!”他吼道:“你点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会变成真正的罪犯的!千万不要点!!”他的吼声响彻整个操场的上空,在狭隘的校园里跌宕回响,孤绝凄清。与此同时,钟小闻。盛星辰与贺泷集体奔至铁门外,他们无一遗漏的听到了严潇的这声呼喊。盛星辰的表情有些复杂。“这算什么……”他说:“我们可就指着这app逃难了,这趟不会真的白来了吧?”“你说什么呢!”钟小闻想跳起来敲他的脑袋:“难道你还真希望人人都用这app脱罪吗!当然是能不用就不用啊!”“可是——”盛星辰满头大汗:“贺队你说怎么办!”贺泷的呼吸粗粝深急,连夜的奔波和失血令他的面色难看至极,他咬了一下唇瓣,牙齿在下唇上留下一排印记,刺痛令他醒神,他猛地拉开铁门冲进去。严潇还在跟那少年对峙。他没有严缙云那么巧言令色,更不懂什么谈判技巧,生怕说多错多,刺激的那少年做傻事,此时急的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奔袭而至,站到他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将掌心里的热度和力量传递过去。严潇怔了怔,扭过脸,看到了晨曦映照下的贺泷的脸庞,俊美不可方物,像是永远炙热可靠的恒星。“孩子!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要对法律抱有希望!”贺泷的声音浑厚清朗,字字句句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切:“就算你曾经遭受过不平,但那不是法律的错,是人的错!是人没有让法律足够完善!那也需要人去改变!你不能将错就错,更加不能放弃!”那少年浑身一颤,手松开,那部老旧的手机坠落在地,“啪”一声屏幕摔碎了,光泽熄灭。严潇听到了那微末的裂响,心知他们的劝阻成功了,微微松了口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他抬头看了贺泷一眼,贺泷却没有看他,只是悠远的凝视着二楼的少年,不知在想些什么。严潇禁不住扯了一下唇角,心绪万千。适才贺泷的那番话已经彻底表明了立场。严缙云你听到了吗?有人是站在你这边的,有人愿意跟你一起扛,你可以不用那么心灰意冷……钟小闻和盛星辰姗姗来迟,两人踉跄的停下脚步大喘气,盛星辰痛苦的揪着头发:“完了完了,我又得开启新一轮的预测了是不是?真是的……这叫什么事儿啊。”“开长途车的是我哎,我都没有抱怨。”钟小闻撇嘴道:“有人能回头是岸,还是很激动人心的嘛!”“激动你个捶捶……”盛星辰骂骂咧咧,他掏出身上的仪器来检测能量波动,却忽然发现,图表上方的动态折线图里出现了一条陡峭的上升坡。“这是——”他陡然像是被雷击中,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瞬间,学校简陋的大喇叭里传来了机械化的通知声,携带着杂音。“灯灯等凳创世通道已开启,祝各位一路顺风。”第48章 诺亚方舟(1)这是一个古朴的黄沙飞扬的小城镇, 店铺、酒吧、居宅皆是泥砖土瓦,街道上的人们或步行,或骑着马, 或赶着马车与牛车, 没有任何现代化科技的影子, 甚至没有发达的机动车。身宽体胖的老板娘倚在店铺的台面上, 一边夹着一根青烟袅袅的香烟, 一边儿好奇的打量着台面外头站着的两个稀罕人。那两个稀罕人也十分尴尬的与她对视。 第93章 他话音未落,“砰”一声裂响,窗玻璃被击得粉碎,一颗石头做的弹丸破窗而入,擦着严潇的鼻尖过,将正对着窗户的衣柜击穿,露出一个拳头大的洞来。衣柜里的积灰飘散开来,呛得严潇直咳嗽,常海也惊得连连后退,背紧贴着墙,两人不约而同的转颈看向窗外,就看到对面的楼顶上站着几个小孩儿,那几个小孩儿头带着牛仔帽,脚踩着水泥墩,手上拿着弹弓,嘻嘻哈哈,分外顽劣地叫道:“怪人!怪人!奇装异服的怪人!”“咻咻”他们又发射了弹丸过来,有的打在墙上,有的飞入窗内,弹射在墙上,碎石飞溅,严潇和常海都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常海急声道:“他们都不怕打伤人吗?”“要么怎么说是熊孩子、熊孩子呢……”严潇无奈道,他的鼻尖蹭破了皮,有血色氤氲开来,火辣辣的疼,他看常海突然疾步奔到窗边,探出身体去张望。“危险啊!”他冲口而出。常海却笑了起来,欣喜若狂的指着窗户外面道:“是贺警官!”严潇一愣,艰难的挪动身体,从床头爬到床尾,伸长了脖子一张望,就看见贺泷居然已经抵达了对面的楼顶,英俊高大的男人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结实有力的臂弯,一手掐着一个熊孩子抵在半高的水泥护栏上,拎小鸡似的。那俩熊孩子半个身体都悬在空中,起初还扑腾着尖叫,但男人脸色肃杀,手上颇有力道,掐的他们纹丝不动,那俩熊孩子蹦跶了两下就蔫吧了。贺泷似乎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话,那俩熊孩子当即哇哇大哭起来,看起来活像要被吃了,随后就被贺泷拎下了楼,没过多久,严潇听到房门被敲响,常海奔过去开门,发现贺泷和那俩熊孩子一块儿站在门口。“对不起!”俩熊孩子整整齐齐的弯腰道歉,嗓门扯得贼响亮,还带着哭腔。严潇注意到从这两个孩子的衣领子里掉出两个项链坠子,上面都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铜制牛头,跟货币上印的牛头是同款。随后他发现,门把手上,床头正上方的装饰品等等等等,这个牛头随处可见。贺泷阎罗王似的堵在后面,那俩熊孩子吓得直发抖,偏偏还不敢大声哭,画面居然透着点儿滑稽感,常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贺泷在那俩娃的脑袋后面各推了一下:“来,问你们几个问题,问完你们就可以回家了。”那俩娃惊弓之鸟似的“哦哦哦”,双手贴着裤缝站的笔直,可怜巴巴的点头。贺泷绕到他俩正面,手臂环抱,居高临下。“知道哪里有可以造船的工厂吗?”那俩熊孩子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茫然道:“什么……什么是船?”贺泷:“。”严潇感觉贺警官的怒气值在拉满,他虽然不喜欢熊孩子,却也不喜欢暴力,顿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于是抢白道:“你们没坐过船吗?就是那种很大的可以在水上浮起来的交通工具。”俩熊孩子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难道你们平时都是游泳过河过江的吗?”严潇觉得很荒唐。“什么是河?”严潇:“……”常海还不明就里,认真的解释道:“河就是有很多水的大坑,还是说你们这儿都是用井打水喝吗?”“什么是井?”常海:“井就是……那你们这儿难道喝水都喝雨水吗?”“什么是雨——”“噼啪”贺泷把指骨捏响了。俩熊孩子吓得直接抱在一块儿了,瑟瑟发抖的哭道:“我们这里喝的水都是牛首神赏赐的呜呜呜!!”“牛首神?”严潇和常海异口同声的反问。贺泷凝神思忖了两秒,沉声道:“是那个建在路口的水潭里的雕像吗?”“对,那个就是牛首神。”俩熊孩子嘤嘤嘤个不停。贺泷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们瞧,半晌才善罢甘休,轻抬下颌道:“行了,你们可以走了。”俩熊孩子如蒙大赦,屁滚尿流的跑远了。贺泷从兜里掏出一袋儿钱币丢在桌上,似乎有些疲倦,抬手按着肩头。“这是他们的零花钱,正好,晚餐有着落了。”“啊?这样也行?”严潇跟常海面面相觑。“不然呢?砸坏那么多东西不用赔偿吗?”话虽这么说,严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这算是欺凌霸弱吗?”他小声问。贺泷轻哼了一声:“有人跟我说过,想要一夜暴富,要么赌,要么抢。我不擅长赌,就只能勒索了。”严潇:“???”说就说,盯着他看做什么?你还是那个把原则当标杆的贺警官?被附身了你就眨眨眼!严潇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讷讷的发问:“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把他们吓成这样。”“没说什么,正常讲道理而已。”贺泷淡淡道。严潇满脸都写着“我不信。”贺泷看了他一眼,眸光落在他受伤的鼻尖上,原本小巧玲珑的鼻子红彤彤的,像只雪地里奔跑的小麋鹿,贺泷的眼神波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创口贴丢过去,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示意他贴上,后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告诉他们不听话的孩子会挨打。”严潇正撕创口贴的包装,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打哪里?” 第95章 贺泷凝眸深思,良久他道:“我再想想,你们都先回去睡觉吧,这里民风奔放,你们睡前记得把门窗关好。”常海也跟着钟小闻和盛星辰离开了,屋里就只剩下了贺泷和严潇两个人,室内寂静了下去,严潇坐在床头,忽然有点儿紧张起来。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他的心脏“砰砰”乱跳,后背紧贴着靠枕,怯怯的盯着桌旁的贺泷。他知道贺泷跟严缙云曾经是情侣。那情侣之间会要做些什么呢?贺泷万一要求他履行那些严缙云需要履行的义务,他要怎么办?能拒绝吗?可拒绝有没有用呢?如果贺泷真的想要怎么样……他是肯定躲不掉的。严潇有挺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况且说出来又显得过于刻意矫情,他慌张的呼吸都乱了。贺泷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心思,在桌边又坐了片刻才起身,从那个被弹丸砸坏的衣柜里拿出了一床备用的褥子,抖开,铺在了地上。严潇愣了愣。“你……你要打地铺吗?”他试探性的问道。“嗯。”贺泷简短的应了一句,走到床边取了个枕头,丢到褥子的一端,径直躺下了:“早点睡吧,有什么事就叫我。”严潇张了张嘴,愣怔住,心底百味杂陈。他抬手熄灭了吊灯,裹着被子慢慢躺平了。黑暗中,两道呼吸交错着律动,都不甚平缓。严潇的眼睛瞪得老大,毫无睡意。他听到贺泷连着翻了好几次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磕着碰着了,呼吸滞塞而浑浊,夹杂着几声闷哼。严潇心里愧疚的很,“你……睡不着吗?不然,你上床来睡吧。”“不用。”贺泷肩膀上的伤疼的厉害,他不得已侧卧着,深呼吸放松着肩头的肌肉。“那你为什么睡不着呢?”严潇问。“我……我在想事情。”贺泷说。“可以跟我说说吗?”严潇有些不忍:“虽然我……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那头静悄悄了须臾,贺泷道:“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下过雨,也没有江河湖海的毗邻,这么缺水真的会有涝灾发生吗?”严潇抿了一下嘴唇,果然,他被问住了,他不是严缙云,他帮不上任何忙。贺泷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些,也没有太过惊讶,更没有责怪他,只是轻轻的笑了一声:“算了,你当我没问,睡觉吧。”严潇垂下眼帘,他攥紧了被角,心在一直往下沉。片刻后,贺泷冷不丁又开口道:“那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能跟他沟通吗?”严潇猛然一惊。他觉得通体都被凉意浸透了,仿佛被扒掉了所有的皮相,真实被暴露在天光之下。“谁?”他颤巍巍的问。“抱歉……我知道我不该问,我应该继续装不知道的。”贺泷背对着他,被肩上的痛楚折腾的心烦意乱,不禁苦笑一声:“还是没忍住。”严潇咬紧了下唇,他想,果然……果然是这样,贺泷这些天的态度转变不是毫无来由的。“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就是觉得……有些话没有跟他说清楚,很对不起他。”贺泷说:“严潇。”他的每一个字都那么谨慎、小心翼翼,和他历来强势的作风迥然相异。严潇的防墙被攻破,面对这样卑微的贺泷,他陡然就觉得自己藏不下去了,内疚使得他艰难的回答道:“严缙云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交流过了。”贺泷怔了怔,嗓音发涩:“那……你能让他出来见我一面吗?”“他如果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出来。”严潇的鼻尖莫名的发酸:“但他不跟我交流的话,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对不起。”贺泷静默了许久,话语的尾音带了些颤抖。“所以他是不愿意见我,是吗?”严潇没有出声。就像是一种默认,化作冰锥刺穿了深情者的胸膛。贺泷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夹杂着凄清苦楚:“我从来没想过会受到这样的惩罚……真的。”“你别这样……”严潇感到不忍,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同情贺泷还是该同情严缙云:“再等等吧,说不定他哪天想通了,就出来了。”“如果他永远都不出来呢?”贺泷问:“那算什么?”严潇呆了一下,这个他一直不想面对的问题再次被提到了跟前,血淋淋的需要面对。那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却让两个人的喉头都泛起了酸胀苦涩的血气“那大概……算是痊愈了吧。”第50章 诺亚方舟(3)寂静持续了很久, 好似坟墓。贺泷的舌尖僵硬到失去了知觉,良久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呼吸,只是胸腔里的疼痛像是被抽皮扒筋般让他难以忍受。 第97章 “你在未来的长期休假中是否有具体的生活规划?”“我想回一趟家,把我的老房子重新收拾整理,我也很想念我的乡亲们。休养生息后,尽快的回到工作岗位中去。”……“不那么回答,就要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了吧?”严潇漠然答道:“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连自由也没了,那真比杀了他还难受。”贺泷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受伤的后肩撞到墙壁上,疼的他浑身发麻。“总局没有给你们……补偿吗?”“补偿?你是说那笔封口费吗?”严潇凉凉的反问:“钱是不少,可对于一个没有消费欲望的人而言,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他甚至没有机会回到岗位上重新实现自己的价值。”是啊,这跟贺山说的一样,“逆转录计划”中牺牲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体现“总局无能”的证据,总局不可能允许他们继续在明面上活动。贺泷神色空洞的回想着。“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严潇深深的吸了口气,带了些怜悯的鼻音:“你们不会有同理心,顶多只会短暂的觉得他可怜,可同情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算了吧。”“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抵触警察了。”贺泷喃喃地说,酸楚的感觉如刨刀般反复的剐着他的咽喉和胸腔:“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他可以告诉我啊!”严潇觑了他一眼,眸光深邃幽静,欲言又止。“因为……你们不是一路人啊。”他淡淡的宣判着。“什么叫不是一路人?!”贺泷急切而铿锵的反驳:“他也是公大毕业的对吧?跟我是一届!他也是怀揣着一腔热血和正义感的天之骄子!我们理当是同袍!”严潇轻轻的笑出了声。“贺警官,你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二十多年,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么的一帆风顺,别说是严缙云了,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你的同袍啊!”他悲哀的说。贺泷咬紧了牙关。“你觉得我高高在上是吗?”他低声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严缙云是吗?”“我没有这么说。”严潇那些膨胀的尖锐的情绪收敛了些许,他略变得无奈:“要说配不上,也是严缙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在云端,他就在泥淖。”“那我就不断的往下跳。”贺泷斩钉截铁的说:“直到能够着他为止!”严潇一时无言,他抿紧了嘴唇,缓缓的躺下,将被子盖到胸前。“你要是早点说这些话就好了。”他意味不明的叹息,闭上眼。贺泷也陷入了沉默,他茫然的转头望向窗外,银白色的月光洒入窗台,像是重重幻影。他依稀记起了从前的无数个瞬间,人们对严缙云投去的鄙薄厌弃的眼神,还有那些道德绑架的窃窃私语,都像是飞舞旋转的刀片一样将那个外强中干的严缙云搅碎了。嘴上说的话再刻薄,又有哪一次是真的撒手不管呢?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这样好的人从怀里溜走了。第51章 诺亚方舟(4)翌日醒来, 严潇就后悔了。昨儿半夜贺泷突然跟他聊及严缙云,他意外的发现贺泷居然把严缙云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副人格。这还了得?如果把严缙云比成一棵树,那他严潇就是依附树干而生的菟丝子花。如果树的存在都能被否定, 那他作为附庸的存在岂不是更加没有意义?他对严缙云的情感很特殊, 既是心疼又有依赖, 所以他一时气不过就对着贺警官大放了一通厥词。事后严潇心有余悸的想, 贺泷居然没把他按在地上打?……一定是贺泷忘了。可现在贺泷睡醒了呀……严潇开始绝望了。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就是一大写的事后怂, 依稀听到贺泷起床后草草的收拾,然后开门又关门地离开了。并没有找他的麻烦。贺泷关上门后却没有立刻走远, 他背倚在门面上, 垂首发了会儿呆,昨夜的那些对话都还在他的耳畔萦绕不绝。他心里难受的很。但即便再难受, 该做的事还要做,该想的办法还要想,他们不能在这个世界里出事。于是他过去敲响了盛星辰和钟小闻的房门。-“造船图纸??”“怎么?我的中文难道说的不够标准吗?”贺泷抱臂立在那儿,微微蹙眉。他换了一身当地的衣服, 很像个年轻牛仔, 颇有点颓废不羁的帅气韵味。钟小闻是立刻被这眼神吓清醒了, 盛星辰跟常海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都还睡眼惺忪, 各自盘腿坐在床上打呵欠。“我可听说了,这里的小孩儿连‘船’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确定我们能找到造船图纸这种东西?”盛星辰摇头晃脑。“小孩儿不知道不代表所有人都不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图纸就没有办法造船,所以一定要找到图纸。”贺泷说:“你再打呵欠我就把灯泡塞你嘴里,等岑然给你取出来。”盛星辰:“……” 第99章 这神婆说的话倒是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好像也不是全然不靠谱。“有人替你完成了愿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钟小闻或是盛星辰已经问到了什么线索?“不管准不准,占卜的钱先给您吧。”他摸出几个钱币递给神婆。“不,我不要。”神婆推拒他的动作,淡然微笑:“你先去瞧瞧吧,若是准,再回来给钱也不迟。”-严潇撑着拐棍独自从旅舍里走了出来。他始终在琢磨着写在手臂上的那句话。……“冒犯最不能冒犯的地方会有收获。”……叛逆、不按套路来、做大死。这倒是很符合严缙云的行事作风。可是在这个地方什么最不能冒犯呢?他一边沿着街道慢慢的走,一边四处张望。那个铜制的牛首神真的随处可见,许多店面的墙上都会挂上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自动双手合十揖一揖,格外虔诚的样子。这时,他看到了一对中年母子吵吵嚷嚷的走过跟前,那中年妇女一边儿推搡着儿子的后脑勺一边训斥道:“三年没生养你这是要绝我们家的后啊!赶紧跟我去拜牛首神,让牛首神保佑你重振雄风,让咱家今年能抱上第三代!”那男青年似是觉得丢脸,将帽檐压的极低,奈何那胖胖的中年女人脾气暴躁,一手将他的帽子扯了,骂骂咧咧:“就是因为你不虔诚!牛首神才不庇佑你!搞得你现在这么不成器!要知道世界上再没有比牛首神更加威武强大的神祇了,对了,我给你找了块帕子,待会儿你早点去接牛首神的圣水,晚上睡觉的时候系在腰上,蹭蹭牛首神的阳气!”这里的人好像不仅仅是将牛首神当成创世神一样供养,还把牛首神当成一种至阳至刚的存在。他跟随着那对母子行至长街尽头。那座宏伟的铜制雕像赫然屹立,庞大狰狞的牛头。健硕赤裸的上半身,狂野原始的只系了一条布巾的下半身……严潇忽然就觉得盛星辰昨天流露出的那种被辣到眼睛的反应不是空穴来风了。那对母子倒好,直接走过去将牛首神腰间的布巾掀起来了一点儿,期待又羞涩的将新买的帕子托举到了那雕像的两腿之间……严潇觉得自己回去该长针眼了。他禁不止合上了双眸。要对一个被封为至阳至刚的力量之神做最羞辱最玷污的行为……那能是什么呀?严潇苦思冥想,脑海里划过一个荒唐的猜想。在这种情形下,越荒唐的事情反而显得越可靠。他撑着拐棍急急忙忙的绕到了那牛首雕像的背面,此时路口人不算多,魁梧的雕像在地上投下深色的阴影,严潇凑近了些,他的个头恰好抵到那雕像的大腿根部,一仰头就能看见那雕像布巾下方的构造。严潇觉得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这雕像居然真的光着腚!——这雕像的两瓣屁股中间居然有个拳头大小的正方形暗门!“不是吧……”严潇惊了,他松开一边的拐棍,艰难的伸出手去触碰那扇暗门,指尖轻轻一抠,那金属片儿居然就翻了进去,露出后方的孔穴来。严潇努力的踮起了脚,将手伸探进去,那孔穴里的温度居然温温的,不像是金属的那种冰凉质感,随后他摸到了一团绢布。果然是暗藏玄机!严潇的心底涌起一阵狂喜,他知道自己可能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要将东西拿出来!这时他余光一晃,错愕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包围了,几十个当地住民用几乎能把人烧穿的诡异目光看着他,愤怒的、惊恐的、难以置信的……严潇的脑袋“嗡”一声炸了,他用力吞了口唾沫,大概可以想见自己现在的这个动作在别人看来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这么蠢,这么耿直啊……就不会挑个没人的时候吗!?要是让严缙云知道肯定气也要气死了!严潇被盯的浑身发毛,艰难的扯了一下唇角,“那个……”他绞尽脑汁,十分勉强的解释道:“如果我说,我只是来给牛首神做个关键部位的检修……你们相信吗?”第52章 诺亚方舟(5)贺泷怀揣着一腔疑惑走在街头, 他始终在揣摩着那个神婆的言下之意。这时一个年轻人赶着牛车经过,大声吆喝道:“大事不好了!有个不怕死的冒犯了牛首神,他居然掏了牛首神的屁股!”贺泷:“?!”如果不是因为当地的住民们都的的确确表现出了滔天的愤怒, 他差点以为这是一个冷笑话。他对那个牛头雕像有印象, 很丑, 还是一种原始强劲的丑陋, 谁会这么无聊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干这种事!怎么下得去手啊!简直是荒唐。直到他看见了始作俑者严潇。那青年唯唯诺诺的被揪住后领子, 站在嘈杂的人群中央, 被无数的视线聚焦,下唇被咬的发白, 他一手还死死的拄着一个拐棍, 另一手却紧紧的贴在身侧,贺泷眸光一闪, 看到他指缝间露出了一点绢布的痕迹。“已经有人替你做了那件事。”神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贺泷猛的一怔。“是他冒犯牛首神!!”“他怎么敢对强大的威严的神做那种事!”这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不好了!牛首神生气了!” 第101章 马儿倒退了几步,避开了那孩童,随之发出尖锐的嘶鸣,孩童趔趄了两步到底不省人事。贺泷的心下焦急,他侧身张望着,手上微微脱力,那马儿受惊后开始疯狂的踢腾扭动,贺泷一个不慎被重重的甩下了马。他的脊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擦而过,火辣辣的疼,肩膀处未愈合的枪伤氤氲开一片热流,不知是不是裂了,贺泷拧了一下眉头,正要爬起来,就被几个黑洞洞的猎枪管抵住了下巴。贺泷的眼珠旋转,目光扫过那马腹下方的孩子,他一眼瞧见了那个铜制的牛首挂坠,居然隐隐泛着红光。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七手八脚的拽了起来,愤怒的住民们用捆绳将他五花大绑。“把他献祭给牛首神!!”“把他献祭给牛首神!!”贺泷一语不发的被人群簇拥推搡着出城,这群村民仿佛对“献祭”早有预案,连路线都了然于胸,没有人表现出疑惑和茫然。最终他被带上了一个山坡,七拐八绕的抵达了一个陡峭的悬崖边。这悬崖的高度说高也不高,摔死人却是绰绰有余的。有人在他的肩头用力一按,几乎陷进他的伤口里去,疼的厉害,贺泷眉头蹙起,听那人大喊道:“亵渎牛首神的人要以自身为祭,永生成为牛首神的仆从!供牛首神鞭挞驱使!!”住民们齐声吟哦,贺泷转头往悬崖下方一瞧,他看到了荒芜的石滩,碎石和沙砾中零散排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墓碑,渗人又诡异。他竟然不是第一个被献祭的人吗?“原来有这么多人曾经亵渎过你们的神吗?”他漫不经心的笑起来。这句话的激怒效果异常显著。“他们跟你不一样!他们是神明的伴侣!以后会成为神明的继承人!你就只配去给神明当奴仆!”贺泷挑了挑眉,还想说些什么,声音却淹没在群情激奋之中,他被强行按到悬崖边缘,悍利的风吹的他脸颊刺痛。周围的呐喊助威声愈发猛烈,就在这一瞬间,一支箭从遥远的人群之外射了进来。“咻”人群被这支箭撕裂,随后一辆马车轰然奔袭而来,车轱辘将山崖的地面撼动。驾车的居然有两个人,那两人手忙脚乱的控制着车头的方向,面色惊恐不安,而后方射箭的人却只有一个,他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如万军之将,拉弓上弦又是一箭。他不需要打倒谁,只需要吸引人群的注意力,给贺泷争取一个逃离的机会,此刻他大吼一声“卧倒!”,车上的几位想也没想就趴伏下了,猎枪的实弹贴着头皮飞驰而过。“日尼玛呀我们这是要翻车了啊啊啊啊!”盛星辰一边躲避着子弹一边死死的扯着缰绳,马车驾的是东倒西歪,悍然将人群冲散。与此同时贺泷却没有要逃的意思,他往后退了一步,脚滑一般,纵身坠下了悬崖。“贺队!!”钟小闻看到了这一幕,惊得脱口而出,下一秒,她跟盛星辰就被一前一后的踹下了车,青年探身接过缰绳猛地一甩,马车震荡着冲向悬崖,随后连人带车的跃了下去。第53章 诺亚方舟(6)朔风呼啸, 尘沙翻腾割面,贺泷跟伽马在地上翻滚,两人一个射出了带钩锁的绳子, 一个用弓箭驻地努力的减缓着坠势, 最终停了下来。贺泷仰躺着喘气, 那绳索在他的臂弯上缠了许多道, 绷的死紧, 勒出青紫色的痕迹, 他执着的要护着那紧跟着掉下来的青年,在滚落的途中又蹭了一身的刮伤。悬崖在高处, 依稀可见兵荒马乱, 那辆倒霉的马车在不远处摔得四分五裂,贺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微微侧头,跟青年对上视线,刚要说话就见伽马挣扎着坐起来,抬手给了自己一拳。这一拳相当实在, 贺泷被打的半边脸都麻了, 嘴里涌起一片血腥气, 他难以置信的扭过头, 就看到那青年气急败坏的扑过来掐自己的脖子。“姓贺的你想死我可以直接送你一程!用不着专门当着我的面跳崖!”贺泷愣了一下,试图挣脱,奈何伽马的腿脚不甚灵便,一下子被他顶倒在地, 他心疼的伸手去护,瞬间又挨了好几拳,他猛地仰躺在地上不动了, 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喘息,手臂仍圈在伽马的腰上。“你跟着一起跳下来才奇怪吧。”他咬着牙说。“我还不是怕你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又欠了你一笔债!”青年骂骂咧咧,他的眸光轻瞥,看见贺泷的肩下晕开一片浓重的血色。这地上碎石虽多,但刮擦伤也不至于出这么多血,他怔了怔,忙伸手去扒拉贺泷的衣服,被贺泷猛地钳住了手腕。“你是谁?”贺泷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我是你爸爸!”青年暴躁的吼了一句,甩开他的桎梏,一把将贺泷拽起来,粗鲁的去扯动他的上衣。眼下是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贺泷一时像是愣怔住了,停止了动作。兜领很轻易的就被拉开了,男人流畅的肩颈线条被崩裂开的枪伤模糊,严缙云撕了一条布料麻利的替他包扎着,缠了几道过后刚打完结,贺泷却突然伸手搂住了他,将他死死的锁在怀里。“你为什么现在肯出来了?”他的表情极为复杂,两腮咬的紧紧的质问。严缙云冷然看了他一眼,用力在他肩头一推,挣扎着站起来:“你是不是很生气很失望啊!毕竟我又把严潇顶下去了。”“你!”贺泷狼狈的再次仰倒,被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荒唐,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狂热的上脑的情绪,像是喜悦又像是震惊,滚烫的压倒了一切,甚至让他的语言系统错乱了,他不顾浑身的痛楚,撑地爬起来,去追赶严缙云一瘸一拐的背影。就仿佛只是为了确认一下贺泷死没死,仅此而已,严缙云扭头扭的很毅然,没走两步,他被贺泷扯住手腕拽回,他腿脚不便重心又不大稳,踉跄着又跌入了贺泷的阴影之中。“你他妈放手!”严缙云几乎是将所有暴虐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额角都爆出了跳动的青筋,贺泷也有些被激怒了,呼吸深邃凌乱,攥着他的腕子低声吼道:“你他妈凭什么认为我喜欢的是严潇!”严缙云的瞳孔细微的收缩了一下,转瞬即逝。“你他妈喜欢谁关我屁事,我就是不想见到你,可以吗?”他冷笑。贺泷怔了怔。他后面蓄积了许多的话想要倾诉,却在这一刻都被封死,堵在胸腔里炙烤着他的心脏,疼的厉害。“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他的喉咙口哽了一下。“是的,如果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来见你。”严缙云说:“现在可以松手了吗?”贺泷默了两秒,松开了手指。严缙云垂眼,不再看他,慢慢的转过身,跛着脚向前走,贺泷伸手去扶他都被几次三番的甩开,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石地上走着,走进了墓碑群。“我下来只是想查看一下这些墓碑的情况。”贺泷犹豫了片刻还是解释了一句,他调整着情绪,弯下腰去细看墓碑上的信息。 第103章 第54章 诺亚方舟(7)五指紧扣的瞬间, 贺泷指尖的炙热温度分毫不差的传递过来,灌入他的身体与心房,眼前风起云涌般的陈旧画面瞬间归于虚无, 严缙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看到什么了?”贺泷关切的望着他的侧颜, 手指不敢松弛片刻,生怕他又溜走了一般。“那个屏幕——”严缙云呆滞了几秒,一时没克制住心底的情绪,脱口而出。“那个屏幕怎么了?上面什么也没有。”贺泷看了一眼那些浮动的雪花片, 轻声说。严缙云用力咬了一下下嘴唇,“我知道”他的尾音在压制不住的发着颤。“你又看到你爷爷了,是吗?”贺泷轻蹙眉头,低声问。严缙云没吭声, 却像是骤然脱力一般, 一屁股坐进了剧场的软座椅子里头。贺泷在旁边静立了片刻,蹲身伏在座椅的扶手上,微微仰起头,哄似的:“能不能往里面坐一个?我也想坐下。”“你可以坐后面。”严缙云一手撑着额头嘟囔着。“我想坐在身边。”贺泷认真的说。严缙云这次没拒绝, 起身往里挪了一个位置,贺泷贴着他坐下,始终握持着他的手腕。“跟我说说你爷爷吧,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过亲人。”“人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严缙云别过脸去,语气听起来很是不高兴:“他死了, 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他想把手抽回去, 贺泷却不准,牢牢的抓着他,严缙云试了几次没成功就放弃了,“那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 你想听吗?”贺泷也不着急,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手背。严缙云沉默了几秒,生硬道:“你想说又没人拦着你。”贺泷扯了一下唇角,将笑意抿去,盯着前面的雪花屏幕淡淡道:“我今年整二十七岁,是公大xx级的学生,我在学校读书期间我爸还是总局的局长,他那个时候偶尔来学校里上公开课你知道吗?我妈是之前江景建筑集团的千金,她其实比我爸更开明一些,所以在我爸做任何强制性的决定时她都会在旁边劝阻,托他们的福,我二十七年过得顺风顺水直到遇见了你。”严缙云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没出声。“我最近睡觉也睡不踏实,总是能想起那天在拘留所禁闭室里的情形,我总在想如果我晚去了一步,会是怎么样难以负荷的可怕结果。”贺泷的嗓音渐渐绷了起来:“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开那两枪。”“你开枪打了谁?!”严缙云错愕道。“魏瑞明和高天纵。”贺泷淡淡的说。“你——”严缙云迫切的站了起来,奈何他一条腿还不能着力,趔趄了一下疼痛不已。“你是不是疯了?”他简直找不到别的话来形容现在的心情,只觉得天也塌了地也裂了。“你开枪打了魏瑞明?你的工作还要不要了!还有那个高天纵——”“高天纵怎么了?”贺泷慢慢道:“我连魏瑞明都不怕了,还怕他?”“不他比魏瑞明危险。”严缙云频繁的摇着头,声音像是一团火,翻滚在嗓子眼儿里:“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道行不够的道士收不了他还会被他吞进肚子里去。”“你就是那个道行不够的道士,是吗?”贺泷问。“我不是!”严缙云下意识的反驳,态度尖锐:“他们两个随便哪个人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毁掉!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一样把我当猎犬使唤?你会跟我一样变成阶下囚!你是不是蠢呢?”“我们都逃到这里来了?还顾虑那些吗?况且我早就不把你当成猎犬了!你感觉不到吗?”贺泷死死的盯着他,随后自嘲似的笑:“就我们俩这种互相了解的程度居然也能在一起待三个月,简直是奇迹啊”严缙云张了张嘴,瞳孔却骤然间收缩成了一个小点,宛如一下子被抽掉了脚下的挡板,他“咻”的往无底深渊里坠落,他恐慌的微微后仰身体,试图跟贺泷拉开距离。贺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执着的前倾逼近。“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在玩弄对方的感情?”贺泷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强行扒开了自己的衣服,皮肉,将内里展示给对方看:“我知道跟我待在一起三个月的人是谁,我也知道我真正喜欢的是谁,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爱的人,我敢于面对自己的过去,敢于认错,敢于弥补,可你呢?你可不可以给我哪怕一句真话!”严缙云被他轮番的质问给吓住,睫毛慌乱的颤动了几下。“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他喃喃地问。贺泷轻轻的吸气。他能感觉得到,严缙云始终在忌惮着他,这层忌惮是两人之间跨不过去的鸿沟、透明的坚实的壁垒,虽然他连被忌惮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相不相信我无所谓。”贺泷也释然了:“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看清我的心。”“别白费功夫了。”严缙云说:“不过刚才还是谢谢你,走吧。”贺泷跟着他一块儿起身,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纳闷道:“你好像每次进一个世界都会看到你的爷爷。”“tsd,多少可能有点,看到人死掉就会心里难受,这不是你们警察的职业病么?”严缙云不乏讥诮的说。贺泷皱了皱眉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好像有一只鬼手,刻意牵引着严缙云跨入一个陷阱,将所有他不想看见恐惧看见的统统呈现至眼前,要着意击垮他的精神。“我们之前一直说这些世界、通道、变化都是程序编纂的。”贺泷说:“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专门为了对付你,在这些代码里植入了一个补丁,这个补丁的作用就是让你在关键的时候看到你最不愿意见的软肋景象。”严缙云的步伐顿了顿。“谁会这么无聊?”他哑声说。“高天纵。”贺泷斩钉截铁的说。严缙云猛然一怔,回眸。“小盛查到过《脱罪a》的法人代表,是个姓高的人。”贺泷正色道:“而且高天纵这个人在禁闭室里一度想要至你于死地,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严缙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第105章 “我总觉得这里发洪水的可能性不大。”严缙云说。“难道船要我们建造,洪水也要我们发动吗?”贺泷沉吟着:“可是这地方有哪里能够出洪水呢?”严缙云眸光微微闪烁。“那我们可能又要做一些大不敬的事情了。”三天后,常海将那艘方舟造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全是石头焊接起来的船。”盛星辰喃喃地说:“你确定这在水里不会沉下去吗?”“我研究过,这里有种稀有矿石叫做浮石,密度跟木头差不多,在水里是可以浮起来的,我着重用它打造了船身。”常海颇为骄傲的说,他看向贺泷道:“贺警官,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去了?”贺泷点了点头。常海的笑容倏地一黯:“那我回去是不是就要被抓了我怕他们没有人给我作证,贺警官,你们到时候能不能去帮我说说理?”“钟小闻会陪你去的。”贺泷说:“相信她,她会为你据理力争的。”“那我们现在就上船等着发洪水?”盛星辰问:“我很怀疑,这里这么干燥,真的会发洪水吗?”“这就要看你们贺警官的炸药埋的好不好了。”严缙云坐在地上懒洋洋的说。“炸药?”几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对,就埋在那个该死的老牛的屁股下面。”严缙云恶意满满的说道。“贺队您干的?您什么时候干的?”钟小闻难以置信道。贺泷看起来很平静,仿佛半夜里跑去城里偷鸡摸狗的不是他正道的光。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轰”一声巨响,遥远的城内的那座醒目高大的雕像轰然坍塌,与此同时,大地在震动,就看见一汪蔚蓝澄澈的滔天水浪从城门的方向喷涌而出,形成垂直的瀑布灌涌下来。也不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闸门,干枯的大地龟裂出无数的缝隙,从缝隙里开始往外渗水,越来越多,从渗变成了喷涌,眨眼间水位就越过了脚踝,贺泷大声道:“上船!”几人手忙脚乱的往船上爬。四面八方都是水,像是大地堵那场面蔚为壮观,真有几分圣经里所描写的洪荒灾难的既视感,贺泷扶着严缙云的腰将其送上船舱,自己最后才爬进船舱,整个船已经开始悬浮晃动,他试着去关舱门,却发现舱门像是卡住了。“怎么关不上!”他被泼了一身的水,扭头叫道。“不会啊!我之前试的时候都好好的!”常海茫然失措的紧跟过来,跟贺泷一块儿拉动舱门,那石头做的门纹丝不动。“卧槽!”盛星辰对着那张图纸失声叫道:“这上面什么时候多了一行字!”“负载上限四人,否则舱门不闭。”钟小闻颤声念道。常海下意识的数了一圈人头,呆滞道:“我之前没有看到有这句话啊!”几人交谈间,外面的水已经涌进了船舱。“怎么办!这样下去船会浮不起来的!”常海急声道。严缙云的脑子里闪过几个寒凉的念头,然而还没容他来得及动作,贺泷已经一手将他按到在角落里,转而一步冲出了船舱。“贺泷!”“贺队!!”严缙云面色骤变,这种行为在贺泷身上发生再正常不过了,他的心脏开始无限制的下沉,踉跄着要去抓贺泷的手,奈何膝盖骨骤然间不吃力,他跪倒在一汪水泊里,此时的贺泷已经站在了外头,水位漫过了他的腰,还在迅速往上涨。“回去之后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往我头上推!”贺泷抓着他的手一寸一寸的压回去,水渍将他的面孔模糊不清,坚定无比:“关舱门!”“姓贺的!!”严缙云嘶吼。他没有拗过贺泷,石做的船舱门轰然贺泷,像是一个水浪打在船顶,整个船在震荡剧摇,严缙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肝脾肺都在一瞬间绞痛了起来。“放我出去!!!”他踩着水浑身湿透的去摸门阀,却几次三番的摔倒在地,在一瞬间他听到了那熟悉又恼人的系统提示音。“返程通道开——开奇——”“丝丝拉拉”的电流声让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扭曲而古怪,一瞬间周围那呛人的水和颠倒错乱的空间感都消失了,眼前白光亮起,刺目耀人。喧嚣声逐渐远离而去,背后是坚硬平坦的路面,严缙云呆了呆,用手背遮了一下眼睛,看到一片还算明净的天空。他们离开了那个世界。但是那个该死的a临了了摆了他们一道。他的心却沉像是被浸泡在冰冷粘腻的泥淖之中,被绝望和空洞所包围。贺泷真的是个白痴。“贺队!!贺队你醒醒呀!!”“哎呀你快去看看伽马!别跟我靠在一块儿!”严缙云愣了愣,猛地回过神来,这时盛星辰搭了他一把手关切道:“严格!你没事吧?”“贺泷呢?”他在盛星辰的搀扶下艰难的爬起,迫不及待道:“贺泷跟我们一起出来了吗?”“放心放心,一个不少。”盛星辰说:“贺队还没醒,应该是被水呛着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待待!”“这地方好眼熟啊!”钟小闻东张西望的叫道。“可不眼熟吗!这里是服务区啊!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盛星辰说:“又叫能量中转站,在出世界的时候卡准坐标就能传送到服务区里,免于被选中顶罪,我利用这个bug最长在a里待了三个月!”严缙云怔忪了片刻,一颗心才猛地掉回了肚子里。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惊恐到极致的感受了。 第107章 严缙云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眶里涌上一片湿润。“你轻,轻点儿”“你放松。”“你能不能别逼我!我我自己来就行。”贺泷抽出手指,指尖泛着水光,他轻轻的笑了一声:“好,不逼你。”严缙云背对着他,颤巍巍的下沉身体。刚入一点儿他就僵住了,撑着贺泷的膝盖直喘息。“下不去了,嗯怎么办?”他像是要哭了似的求助。贺泷的声线喑哑,抚摸着他的脸颊。“我又没有再长,你上次可以,这次也可以。”“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大手慢慢的圈上他的腰际,掐住。“所以上次也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别人,一直是你,对不对?”严缙云呆了呆。随后他又一次被贺泷按着深深的坐了下去。“啊!”像是细细的电流鞭挞在了精准的一个点上,他被激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全身细颤,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贺泷用手撑着他欺负,他呼出的气也变得炙热。“严缙云,你知不知道你骗的我好苦,我们本来也不用这样!”仿佛是为了延续曾经戛然而止的感情,又是在宣泄这么久以来的不甘,他们彼此用身体压榨着对方,不顾痛苦的寻觅着欢愉,不知过了多久,严缙云虚脱的平躺在床上,大汗淋漓,贺泷将他抵在床头又动了几下,捏住他的下颌来深吻。床单和空气都是潮湿温热。“你曾经拿我家的水果刀宰过一只黄鼠狼,是不是?”贺泷贴着严缙云细嫩的耳畔轻声说。“你怎么知道?”严缙云闭着眼,他的每个字都是气音,像是呻吟。“我见到的,那只黄鼠狼在欺负一只小狸花。”贺泷说。严缙云怔了怔,掀起眼皮。他浑身酸软,着实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喃喃道:“那你后来还收留了我那么久你不觉得我吓人吗?”“不吓人,只是心疼你。”贺泷柔声说:“你连这种事也要瞒着我,不累么?”严缙云哑然。原来他早就暴露了本性,可贺泷依然喜欢他。枉他一直以为贺泷喜欢的是天真纯洁的严潇,还一直那么努力的伪装想到此,他心底涌起一阵酸且涩的热流,忍不住挺起胸膛又去够贺泷的嘴唇。两人缠绵了一阵隐约又要擦起火来,严缙云却骤然间撑起了上半身。“怎么了?”贺泷略觉得扫兴,低声问。“我想起一件事。”严缙云说:“我现在要去找盛星辰。”说完他一翻身将贺泷推开,毫不犹豫的套上裤子下床。-服务区的一切都正常多了,盛星辰一直在尝试跟岑然建立联系,他试了很多种算法,好不容易将信息递了出去,他正激动着,贺泷和严缙云不知为什么突然来找他,而贺泷看起来气压还格外的低。盛星辰面对着这两个人战术性后仰,笑的尴尬而不失礼貌:“贺队,您还好吗?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他好得不能再好了。”严缙云凑到他身边坐下,认真的说:“是我有事要找你。”“严哥你有话可以直说,我能办一定办到。”盛星辰说。“我觉得高天纵可能真的在每个世界里都给我打了一个补丁。”严缙云思忖道:“我在想既然他能从老巢把补丁打进来,那我们有没有可能从那个补丁的位置出去直达他的老巢呢?”盛星辰过了好久,眼珠子才转了一下。“补丁?他居然还能在这个世界里植入补丁?太厉害了吧?!”他震惊道:“他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技术团队。”“怎么听你的口气还挺崇拜他的?”贺泷叉腰无语道。“乱讲。”盛星辰撇撇嘴道:“严哥的那个提议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操作的,打补丁的位置一定是能量缺口,只要回到打补丁的位置就行,但是万一我们一落地那里正好全都是人,那岂不是很尴尬?”严缙云沉默着捏住了下巴。盛星辰忽的激动道:“岑副队给我回消息了!”说完他迫不及待的去查看他的袖珍显示屏。第57章 完结此时的岑然正在陪魏瑞明和高天纵喝酒。自从他开枪打伤了贺泷, 又按照魏瑞明的嘱咐着意将几桩案件模糊化之后,魏瑞明终于体会到了他的“好用”之处,立刻将他扶正上了贺泷的位置, 后又带他见了几回高天纵,颇有几分要拉他上船的意思。 第109章 入眼的是一个书架,夹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个又一个的水晶球,在幽暗的室内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贺泷凑近了些,他发现这些水晶球里都安置了微缩景观,不同的场景之下都有个袖珍的可爱小人,这小人有骑着摩托车在赛场里飞驰,有的躺在空港高架的燃气管下,有的穿着斗篷站在皑皑雪地里。别人不知道,贺泷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严缙云。还有许多陌生的场景,是他无法识别的,有赌场,有矿场,这时他听到了有人在鼓掌,从后方走近。贺泷猛地拔枪回头。“这些都是他以前的经历,他告诉过你吗?看完这些你还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吗?”高天纵幽幽的说。贺泷没说话,面部肌肉绷紧,带着肃杀之气。“你不知道吧?《脱罪a》之所以能发展的这么好,是因为严缙云作为内测者在第一版世界里给我提供了大量的测试数据,换言之这个a的成就也有他一半的功劳,这些他没有跟你说过,对吧?”“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贺泷笃定地说:“是你害他。”“是,我跟他进行了一项交易,我给他一份脱罪之人的名单,他给提供足够的测试数据,这很公平。”高天纵说:“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他宁愿被你误会,被你抓进监狱也不愿意跟你完全坦白呢?”贺泷的喉结上下翻滚。“因为与我相比,他经历过更加不公平的事情。”高天纵说:“你真以为是我害了他吗?不,不是的,真正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逆转录计划’最初提议的优秀精英人选是谁?是你啊贺警官,就因为你爸爸害怕你受到伤害,怕你的履历上有污点,才着意调换了人,将这个草根出身没有任何背景的可怜孩子换进了计划组,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你交心坦白了吧?因为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他!”贺泷的呼吸渐渐急促。“我知道很多有关严缙云的过去,贺警官,我很欣赏你,只要你跟我合作,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有关他的过去,我知道你喜欢他,我们可以共同拥有他,你考虑一下——”他话音未落,贺泷出其不意的开了枪。这次枪子儿洞穿了高天纵的心脏,一分不偏一分不差。高天纵呆了呆,他始终觉得严缙云是贺泷的软肋,认为自己给出的条件足够优厚。然而贺泷竟然无动于衷。“我并不在意他的过去。”贺泷一字一句的说:“我跟他在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感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让我知道我还有多少需要弥补。”说完,他再也不看高天纵一眼,转身绕开了高天纵渐渐凉下去的尸体。他走出门外,发现实验所已经变成了一团废墟,而始作俑者严缙云正蹲在台阶上,可怜巴巴的抽着一根烟,不知道还以为被砸的是他家。贺泷心底一痛,慢慢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从他的指缝间接过了那支烟。“贺泷!”严缙云吓了一跳,就看男人将他抽了一半儿的烟嘴直接含进嘴里,薄薄的嘴唇微抿。“你去找过高天纵了?”严缙云的嗓音紧绷,看得出来他有点儿紧:“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贺泷的动作顿住,他像是忍无可忍了,忽的展臂紧紧的抱住了严缙云。“你这个白痴,为什么总要觉得愧疚,都是别人欠你的。”他的心被撕扯着痛:“高天纵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安全了。”“你把他”严缙云的手攀上他的脊背,下意识的搂紧。“我可以成为你的刀,你的支柱,严缙云,信任我吧。”贺泷说。“严潇……刚才来跟我道别了。”严缙云轻轻的说:“他让我少吃点甜的,实际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完全不需要吃甜的。日子已经很甜了。”“以后也是一样。”贺泷说:“我很感谢他照顾了你这么久。”天色将明,警车呼啸而至,魏瑞明从第一辆车上急匆匆的走下来,看到研究所的窗户里飘散出一些精密电子的硅尘,他忽然感到一阵报复的快感,他正打算说两句,就看见岑然晃着一份u盘走到他跟前。“魏局,我不光想拉贺泷下马,你也不例外,我们廉政办见。”魏瑞明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看着从研究所内部走出来的贺泷,着实想不通为什么贺泷会出现在这里。仿佛在攻克了一点之后,所有的事情发展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由贺山出面,请来了政法界已然退休很久的几大权威,连着召开了许多场研讨会,将这场荒谬的牵连甚大的案情进行了一场完整的梳理,他们震惊的发现这场案件迁延时间之广,魏瑞明的贪污案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环。严缙云的存在终于被重新安置到了天光之下。作为当初的知情人之一,贺山再次看到严缙云时,心底百味杂陈,愧疚占了上风,于是即便没有贺泷的叮嘱,他也几次三番的为严缙云正名。在贺山的力挽狂澜之下,这场案件终于归一大白,不仅是严缙云,常海还有最初的那个盲女也被肃清了案底,就连多年前的高天纵杀拾荒老人的旧案也被翻出重查。贺泷和岑然各归各位,忙的是不可开交,一直到来年的年关,这一切才逐渐平息。-“叮铃铃”贺泷的设定的闹钟准时响起,严缙云懒洋洋的在床上翻了两下,八爪鱼似的把正要起床的贺泷给压了下去。“再睡会儿严潇没出来吧?”“没有,你怎么总担心这个。医生不是说三个月不出来就是痊愈了吗!”贺泷的睡衣衣领被蹭的凌乱,宠溺的发笑:“喂,闹钟响了还赖床,你这可不像个合格的警察。”“我都好久没当警察了”严缙云闭着眼哼哼:“反正下个月才上岗,再赖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但是说好今天要去见我爸妈的,迟到不太好吧?”贺泷轻声说。严缙云倏地睁开了眼。他不声不响的从床上翻起来,开始格外认真的洗漱。“丑媳妇还要见公婆的。”贺泷一边整理床一边笑。“你闭嘴。”严缙云说,他顿了顿道:“我昨晚做梦了,贺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