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界教书育人》 第1章 第二个人 “他为什么要画一个红色的箱子？” 白色的纸上用红色蜡笔笨拙地涂抹出一个方块，方块带着不协调的投影和线条，看起来像是一个红色的箱子。 下午布置的作业是画出“天堂”，大部分孩子画的都是天使和城堡，而程小虎的“天堂”却让陆御有些不理解。 但毕竟是孩子，想法天马行空，陆御没有在意，收拾好文件后下班回家。 像往常一样，陆御走过狭窄破旧的弄堂，杂乱的电线悬在头顶，腐烂的怪味和沿路的饭菜香气混杂在一起，角落里几只流浪猫撕扯着烂肉，发出刺耳的叫声。 踩着水泥台阶进入公寓，电梯最近在维修，陆御提着电脑往五楼走去。 声控灯亮起，陆御站在家门口翻找钥匙，将钥匙插入门锁后，陆御转动锁头，一阵“嘎吱嘎吱”的摩擦声响起，门锁好像坏了。 反复尝试了十来分钟，陆御总算是打开了木门，看来改天得找人修理一下。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臭味刺入鼻腔，陆御皱了皱眉。 “什么味道？像有什么肉烂掉了。” 陆御四处翻找，最终在柜子里发现一只死去的老鼠，老鼠的半截身子臃肿发臭，血红的眼球挤出眼眶，带着经脉半吊在脸上。 “吃了药的死老鼠？” 旧小区里常常有老鼠和虫子，陆御习以为常，小心翼翼处理完死老鼠，又将柜子整个擦拭消毒一遍。 起身整理衣服时，陆御发现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一直亮着。 他明明记得自己关了屏幕，带着好奇走到手机面前，在看到屏幕上的一行文字时，陆御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彻底被手机屏幕吸引： 屏幕上是一道选择题，题目只有六个字： 家里门锁坏了？ 陆御环顾四周，带着试探心点击答案“是”。 回答正确，第二题很快刷新： 柜子里有一只死老鼠？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题目，陆御四肢有些僵硬，一股凉意顺着脚踝爬上后背，但陆御很快做出反应，他从橱柜里拿起一把菜刀，接着将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没有别人，也没有摄像头。 整个屋子和平常一模一样，难道是手机上装了什么东西？ 陆御反复检查自己的手机，一切如常，但是手机只能答题，无法关机也不能退出答题界面。 自己的大部分信息在手机卡和内存卡里，或许已经被影响，但保险起见，陆御还是将两张卡从手机里取出放好。 题目没有改变，还是之前的问题：柜子里有一只死老鼠？ 手里紧紧握着菜刀，陆御眯眼盯着屏幕，这个突然出现的题目大有蹊跷，他必须要搞清楚。 点击答案“是”，第三题很快刷新：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刚刚里里外外检查过，很确定屋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理所应当选择“是”。 点击答案后，手机突然发出“吱吱”的电流声，屏幕上赫然出现一行血字：回答错误，累计错误次数1。 提醒：错误次数超过三次，将自动触发惩罚，处罚内容可能危及生命，请宿主认真回答。 “错误？怎么可能！” 他已经检查过了，就连床底和衣柜也没有放过，难道说屋子里的第二个人，是用肉眼看不见的“人”？ 陆御暂且没有继续答题，而是从笔筒里悄悄拿出一把美工刀，刀虽小，但是方便携带利于偷袭。 不动声色将其装进衣兜，接着调整角度，让自己后背半靠在墙上，斜着身子看向四周，这样能观察到屋子的大部分角落。 此时厕所门紧闭，透过上方玻璃窗看去，厕所里面漆黑一片，似乎有虫子爬动的“窸窸窣窣”声从厕所里传出，应该是心理作用，漆黑的厕所让人不自觉去怀疑和害怕。 答题还在继续，陆御将视线转向手机屏幕，却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愣住，仅仅是一行字体便让陆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第四题：厕所里有别的“人”吗？ 题目仿佛是看破了陆御的心思，他刚刚还在担忧厕所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题目内容便转向了厕所，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中暗藏着更加渗人的真相。 上一题的答案很明显，而这一题的题目特意把人打上双引号。 难道说，屋子里的真的有一个怨念产生的诡异体？ 陆御从小便喜欢诡异相关的故事和电影，虽然看过无数诡异题材的电影，还梦想成为一个恐怖漫画的大师，可这真正的灵异事件，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陆御尽量保持冷静，他心里没有多少把握，只好按照猜测选择“是”字。 回答错误，累计错误次数2。 错误？厕所里没“人”，那这个所谓的“人”在哪里？ 陆御深吸一口气，继续看下一个题目：它们能看到你吗？ 它们？这屋子里还不止是一个“人”？ 陆御忽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正紧紧贴在自己头顶。 他们是否能看到自己？陆御依旧不确定，犹豫片刻在屏幕上打下“是”字，答案正确。 陆御手指用力，将水果刀攥地更紧了几分，即使是背靠着墙壁，他也依旧感到不安，窗外老旧破败的居民楼零星亮着几盏灯，滴答滴答的闹钟声成了四周唯一的声音。 答题还在继续，可以错误的次数只剩下一次。 提醒上清楚写着，三次错误会触发惩罚，惩罚内容很可能危及生命。 面对这个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文字，陆御只能选择信任，因为除此之外他不敢贸然进行其他行动。 但是这题目却越来越诡异，就像是有意让陆御答错一样。 第六题：程小虎所画的天堂是什么？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陆御呼吸渐渐急促，这道题目居然和自己辅导班的学生有关，而且对于这个答案陆御并没有把握。 现在是十二点十五分，陆御从抽屉里取出兴趣班预留的家长电话，他有些犹豫，毕竟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对方的家长很可能已经熟睡。 但这一题如果答错会不会发生更加难以预料的事？ 手机用不了，陆御在网页看明白电脑打电话的流程后，最终还是咬牙将电话播了出去。 电脑的屏幕比手机更大，看着图标闪动，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比以往更加煎熬。 嘀嘀嘀...... “喂，谁啊？” 电话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这么晚对方居然真的接了电话？陆御心中觉得奇怪，但来不及细想，而是按照先前想好的理由问道：“请问是程小虎的家长吗？” “是，有什么事吗？” “您好，是这样的，我是育美绘画班的老师，我今天在教室捡到了一张银行卡，我怕孩子和孩子家长担心，这才逐个打电话想问问你们？” “我家孩子没拿银行卡。”妇人似乎有些不耐烦。 “那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今天我们绘画班上课要求的作业是画出天堂，但是程小虎画的很奇怪，就像是一个红色的箱子，我怕孩子心理上有些不健康，所以想问问您这个红色的箱子到底是什么？”陆御尽量用客气温柔的语气阐述。 对方沉默了很久，就在陆御以为对方已经挂机的时候，老人忽然开口骂道： “我孙子没病！听见没，我孙子好好的，我看你们才有病！你们才有病！” 伴随着一声声咒骂，陆御隐约从电话里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 嘀嘀嘀...... 电话被挂断，陆御看着屏幕上的图标一阵发寒。 第2章 逃离 可惜打电话并没有得到答案，陆御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问题：程小虎所画的天堂是什么？ 这张画他已经看了很久，现在根本找不到准确答案，陆御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打出“箱子”。 回答错误，累计错误次数3。 不是箱子？ 陆御彻底警觉起来，他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等待着题目所谓的“惩罚”。 没多久，屏幕里便闪现出一句话：愚笨的宿主，三次机会与你失之交臂，惩罚是逃离公寓。 备注：隐藏在黑暗中的诡异一直存在，而今天的你将和他们正式见面，做好准备了吗？离开公寓到达一层将结束惩罚。 隐藏在黑暗中的诡异一直存在？ 陆御握着手机的五指有些僵硬，在他生存的华国里，人死后产生的怨念称之为“诡异”，诡异流传在口头间，成为了都市传说和影视作品的素材，但是诡异一直是传说，没被证实过，也没多少人相信诡异的存在。 毕竟人死后便是一堆黄土，怎么会产生诡？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正在刷新陆御的世界观，他迅速将手机装好，起身便准备往外跑，但头顶的灯泡却像是垂死的鱼一般，“啪啪”挣扎两下后，便彻底报废。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原本的家具在黑暗里像是一个个黑色的窟窿，陆御动作加快，直冲到门口准备夺门而出。 “咔嚓！咔擦！” 门打不开？ 陆御扬起菜刀砍向门锁，但是四周太黑了，陆御一连砍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想要打开手机看清四周，但是手机仿佛消失了一样，原本装在衣兜里的手机怎么找也找不见。 桌子上还有台灯，或许可以用。 陆御转身准备回去拿台灯，眼底余光落在玻璃窗上，屋外的光线让窗户能大致照出人影，但是这次照出的人影却多了一个。 通过玻璃窗的倒影，陆御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正爬着一个女孩，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女孩的脑袋正歪歪斜斜贴在陆御的头顶，回想起之前头顶莫名其妙的发麻感，原来其中一个“人”一直就趴在自己身上。 女孩的脑袋歪斜严重，就像是出了车祸后脖子被整个撞断。 呼吸声和心跳声在黑暗里被放大，脚底仿佛生了树根般难以挪动。 陆御的眼睛一直盯着窗户，他很明白自己这样做只会增加恐惧自乱阵脚，但是眼睛仿佛不受控制的零件，根本改变不了凝视的方向。 倒影里的女孩一直贴在后背，她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变形的雕塑。 会不会在下一秒，女孩的歪斜的头就会滚落在地？ 不行！必须冷静！ 陆御用力咬向自己下唇，刺痛带着血腥味刺激大脑。 疼痛让人清醒，发麻的手脚已经开始恢复知觉。 应该只是过了几秒钟，但这短短的几秒却格外煎熬。 这个女孩已经在自己肩膀上趴了有一会儿了，她似乎并没有恶意，现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公寓，至于头顶的东西，只要对方老老实实的便无关紧要。 三两步走到桌前，陆御翻找到台灯后迅速打开开关，一道冷光照向四周，柜子突然发出“吱嘎”一声怪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溜进了衣柜。 视线扫过半开的衣柜门，手心里早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紧攥着菜刀柄，这样能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窜进柜子里的是什么？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现在没有时间去浪费，不必要的好奇心往往会导致恶性后果。 灯光照向木门，木门把手的左侧有三道裂痕，看来刚刚真的砍错了方向。 紧紧攥着菜刀，对准门把手用力砍去。 出租屋的门质量一般，恐怕要不了一分钟门锁就会彻底报废。 “咚咚咚！” 一阵古怪的拍打声突然从身后传来，陆御砍门的手顿在半空，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看。 玻璃窗裂开了一条缝隙，玻璃窗外有一个干瘦的男人正在用头撞向玻璃。 “咚咚咚！” 男人发黑干瘪的头一下接着一下撞向玻璃窗，不到两秒钟的时间，玻璃窗彻底裂开，男人伸出干瘦如柴的四肢，从裂缝里爬向屋内。 能撞碎玻璃还能被肉眼看见？ 陆御眉心颤了颤，经历了刚刚的事情，现在的他，对这个怪诞的环境适应了不少。 他扫向四周，立即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瓷碗朝男人扔去。 瓷碗重重砸在男人的胸部，男人剧烈抽搐了一下，一股黑血从他的胸口缓缓流下。 看来物理攻击有用，陆御松了口气。 男人扭动着四肢继续往里爬，陆御咬牙冲到男人面前，他盯着半掉在窗户上的男人，干瘦的脸皮紧紧贴在头骨上，眼球萎缩成两个窟窿，一股难闻的尸臭味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这模样就像是电影里的僵尸。 如果不解决这个僵尸，那么逃离公寓的进度会影响很多。 “老兄对不住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话音刚落，陆御便对准僵尸干瘦的脖子砍了下去。 可能是第一次砍人没有经验，陆御落刀有些偏差，刀刃斜斜砍在了僵尸的左耳位置，一大片干肉带着脓血掉在窗口，男人尖叫起来，干瘦的利爪迅速抓向陆御手臂。 没想到僵尸手臂移动的速度这么快，陆御握刀的右手被僵尸紧紧抓住，右手臂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刺痛。 力气好大！ 陆御一时半会挣脱不开，但是灼痛感让陆御更加清醒，现在的僵尸心思全在右手和右手的菜刀上，他并没有注意到陆御的左手。 陆御悄无声息从衣兜里掏出美工刀，借着台灯光亮，陆御对准僵尸的颈部用力划去！ “噗呲！” 一股黑血溅了一手，僵尸吃痛，扭动着脑袋想要看清武器。 见僵尸反应有些迟钝，陆御朝着对方脖子又刺了几刀。 疼痛让他的力气小了五六分，陆御乘机抽出右手，还没等僵尸反应，他便抄起菜刀直勾勾剁向僵尸后脖颈骨骼衔接的位置。 只听“咔嘣”一声，僵尸的脑袋重重砸向地面。 脑袋滴溜溜滚了一圈后停在了桌角处，萎缩成窟窿的眼球里发出古怪的撕扯声，就像是脑袋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撕开脸皮钻出来。 陆御是个很果断的人，他没有理会半死不活的僵尸，而是继续砸门。 几十秒后，不堪重负的门锁被整块砸落，陆御打开破烂不堪的木门，面前是漆黑狭长的走廊。 楼道里的声控灯失去了作用，整个走廊里唯一的亮光是绿色的标识，不知道是不是手机软件的作用，建筑物像是腐败的尸体，地面和墙壁上散发着烂肉的臭味，脱落的墙皮像是皮肤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没过多久，手中的台灯也开始闪动，陆御大口呼吸着，看准楼梯向下跑去。 第3章 死尸蛊 楼梯的拐角处是视觉盲区，灯光照向眼前台阶，却照不到拐角后的位置。 四楼，三楼...... 就在三楼到二楼的拐角处，台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黑暗再次席卷，一向冷静的陆御也浑身一凉，仿佛忽然间坠入深海，四周都是让人窒息的冰冷海水。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头顶似乎有东西正在拖动身体向自己靠近。 当真正置身于恐怖片的环境后，人对于未知的本能恐惧便开始发酵，和屋子里的僵尸不同，能看到的东西远远不如幽闭漆黑的环境让人恐惧。 陆御是一名资深的诡异爱好者，他半夜刷过恐怖片，去过废弃医院，画过骨架和各种诡异，看过人体解剖……但今晚经历的一切，远远比过了之前的所有。 人的恐惧源自未知，黑暗里可能存在任何东西。 楼道里好像有什么臭味？ 像是放了几天生满蛆虫的烂肉。 刺鼻的气味毒蛇般缠绕在鼻腔和咽喉，陆御有些呼吸困难。 哒哒哒！ 脚步声好像多了一个，身后似乎跟着一个人？ 冷静！冷静！ 陆御握住楼梯扶手，继续往下走，没有灯光看不清台阶，陆御不敢直接向下跑，他只好扔掉台灯，扶着把手握着菜刀，快步向下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它和自己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进！ 头顶的拖动声也没有停止，他甚至能听到有粘稠的液体滴到地面。 要是换做别人恐怕会拼命向下跑，但是陆御很清醒，他明白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里，一个失足便会摔下楼梯，越是紧张越是危险。 他继续往下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不知道是不是恐惧产生的错觉，陆御感觉头顶上越来越重，像是有好几个“人”正踩着自己头皮。 虽然之前就有一个歪头女孩趴在头顶，但是现在的压迫感明显要更重。 二楼和一楼拐角。 陆御默数，只需要一节台阶惩罚就结束了。 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这个楼道的台阶是八级，陆御默数着级数。 第七，第六，第五，第四...... ——“啪” 陆御肩膀晃了晃，他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撞到了一个人！ 这么晚了，楼梯里怎么可能站着一个人，而且不开灯不说话。 陆御极力压制内心的恐惧和好奇，不予理会，继续往下走：第三，第二，第一...... 就在双脚踏向一层地面的时候，走廊灯光忽然亮起，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陆御眼睛有些不适应，他眨了眨眼，回头去看自己走过的楼梯。 楼梯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惩罚结束了？陆御检查自己的右手手臂，手臂上有一道道手指粗的伤痕，看来惩罚产生的伤痕是真实存在的。 看着恢复正常的楼道，陆御深吸一口气，他从衣兜里摸索两下，果然在兜里找到了手机，看来惩罚期间手机确实是自动消失了。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已经自动刷新： 惩罚“逃离公寓”结束，完成度100%。 获得隐藏道具：死尸蛊（低级死尸的脑中蛊虫，可操控尸体活动，一次性蛊虫） 宿主能力：夜眼10级（） 饲养诡异：无 备注：惩罚结束，相信你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认识，那么亲爱的宿主，请遵守游戏规则，不要妄想逃避，遵守游戏规则能让你改头换面，违背规则你就是诅咒的源头。 在此之后，屏幕上写着一个家庭地址，以及一男一女两个人名。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因为地址是自己父母的家庭住址，而两个名字则是陆御父母的名字。 陆御父母才搬家没多久，这个地址就连自己的发小都不知道。 这是在威胁他？陆御强忍住砸掉手机的冲动，点开了屏幕左下方的游戏规则。 仔细浏览了一遍规则，反复检查确定没有疏漏后，陆御点击“已浏览”。 界面闪动，原本被题目所侵占的手机屏幕恢复如常，陆御检查了遍手机功能，除了手机卡和内存卡已经被取出之外，其他功能一切正常。 只是手机界面上出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app，血红的底色上是一个漆黑的“x”标志。 游戏规则里有写道：新任务在旧任务结束后的次日十二点刷新。 看来自己平平无奇的人生彻底发生了改变。 陆御身体有些发软，太多不敢想的东西在今晚遇见，尽管一路保持清醒，但他毕竟是一个普通人，整个骨架像是重新组建了一般，又软又酸。 陆御休息片刻后往家中走去。 当回到五楼公寓，眼前破烂不堪的木门和碎裂的玻璃让他脸色一变，这东西是真的被毁坏了，早知道轻一点砸，说不定门还能修回去。 看着把手处的大窟窿，陆御仿佛看到自己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咚咚咚！” 屋子里传来皮球砸向地面的声音，陆御往窗口走去，正好看见一个脑袋正一蹦一跳想要逃离屋子。 陆御心里正难受，一看到这个干瘪恶心的僵尸脑袋，心中怒气上涌。 要不是这个僵尸，玻璃也不会碎掉，自己也不至于那么着急把门砸个稀巴烂。 似乎是看到了陆御出现，这个脑袋突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装死。 “想离开吗？”陆御声音温和，透过眼镜镜片能看到他丹凤眼里善意的微笑。 脑袋轻微晃了晃，似乎是在点头。 陆御不说话，斜拿着菜刀，像是拍蒜一样用力朝僵尸脑拍去！ 这僵尸是邪物，如果放他离开邻居也很可能出事，他这样做也是在为民除害。 “我帮你离开好吗？” 陆御声音温和，手上动作却格外残忍，刀面一下接着一下拍向脑门。 地上流了一地黑血，闻起来很奇怪，像是腐烂变质的脑浆，没过多久，脑袋的眼窝里便爬出一条通身紫黑的虫子，虫子在接触空气后瞬间石化。 而僵尸脑也彻底腐败，成了一堆白骨。 看来是只蛊虫控制了尸体，尸体本身就是死物，因为蛊虫的存在才能活动。 死尸蛊是任务奖励，似乎“x”猜到了自己会砸烂头骨放蛊虫出来。 用卫生纸捡起蛊虫，陆御将蛊虫装到塑料袋里包好，处理妥当后，他看着地上白骨陷入沉思。 无论有多困难，他必须要找到“x”背后的势力，这个左右生死的游戏越往后恐怕越困难，最重要的是，这个游戏还会牵连家人朋友。 第4章 合同 早晨六点半，公寓门外。 陆御递给修理工一根烟：“实在是麻烦你了，这么早叫你来修门。” “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回事，昨晚打架把门拆了？”修理工接过香烟，说话语调是浓郁的本地腔。 “嗯。”陆御点头，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和善的微笑。 修理工对陆御的印象很好，也没怎么为难他，收了钱后便满意离开。 大学毕业后，陆御应聘了一家美术培训班，收入还算稳定，但是自己大部分的钱都寄到了父母手中，自己的生活费并不多。 看着自己所剩不多的余额，陆御眉头不由自主皱起。 虽然忙碌了一晚上，但工作还得继续，收拾收拾后陆御坐公交到了辅导班。 现在是早上七点，画室里来的学生只有零星几个中考生，他负责的幼儿兴趣班还很空荡。 进入办公室，陆御接了杯水便坐到电脑前开始画漫画。 这是他的梦想，成为一个恐怖漫画大师。 只是陆御的漫画并没有多少人喜欢，一个月只有几百块的收入，读者少得可怜。 “小御，又画漫画呢？收入怎么样？听说画漫画可赚钱了！”同事阴阳怪气道。 “没有，画着玩玩而已。” “这男人得实际点，没钱就算了，干点别的正事，你这样下去可怎么娶媳妇？你今年28了吧，再老点可就没人看得上了。” 陆御笑了笑，没回话。 他的视线对准屏幕上的半成品诡异，忽然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x”的存在不能让旁人知道，但是自己经历的事情却可以，真实的经历无论如何都比虚构的更惊悚！艺术作品如果有现实作为参考，那么代入感和恐怖程度或许是之前的几倍！ 心中有了灵感，陆御手下速度快了几分，他将自己昨天的经历和感觉表达在画面之上。 原本平平无奇的诡异，逐渐变得更加真实和惊悚，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窒息感跃然纸上。 八点五十，幼儿班的学生基本到齐，但是三排靠窗的位置一直空着。 这个没来的学生正是程小虎。 程小虎请了病假，但陆御很清楚，这个沉默寡言的学生，可能经历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陆老师。”一个穿着花裙的女孩将一沓子画纸递给陆御。 “陆老师，这些画上写了程小虎的名字，他可能放错位置了，我在我的书桌里找到的。” 陆御接过几张画，温柔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谢谢胡月同学，老师收到了，你继续去画画吧。” 女孩点点头，蹦蹦跳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画，陆御脸上表情越来越凝重，程小虎一共留了三张画，但这三张画里都有一个红色方块。 第一张画上有床，床上躺着一个黑色的小人，孩子的绘画手法有些抽象，但是根据枕头被子等特征能判断出这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人，床下画着一个奇怪的红色方块。 第二张应该是在洗澡，陆御看到了歪歪扭扭的花洒和蓝色的喷水，黑色小人站在花洒下洗澡，浴室角落里也有一个红色方块。 第三张有些奇怪，因为第三张画面里除了红色方块之外还有一个红色的长条，而且这张画十分混乱，黑色和红色的乱线相互交织，小人扭曲变形，像是一场没有具体形态的噩梦。 艺术源于生活，一个孩子并不会无缘无故画出奇怪的东西，特别是这个红色方块出现了四次，并且成了“x”的题目。 或许这件事还会成为“x”的任务，陆御用手机将三张照片拍好，接着传到电脑里保存了备份。 下班已经是晚上九点半，目送最后一批孩子离开后，陆御收拾好电脑和文件，坐公交回了公寓。 到家没多久，发小王岳便打来了视频电话。 看着视频里越发富态的王岳，陆御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他和王岳穿一条裤子长大，看到王岳总有一种亲切感：“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是御哥了解我，无事不登三宝殿。”王岳挑眉一笑：“我今天遇到了一单买卖，这个买卖要是做成了可是这个数！” 王岳伸出五根手指：“猜猜？” “五千？” “格局小了。” 陆御推了推眼镜，不慌不忙道：“五十万？” 王岳竖起大拇指：“这就对了，五十万啊，你就说馋不馋？” “什么买卖？别被骗了。” “十拿九稳，因为这次金主是个灵异论坛的老总，有一个午夜直播项目一直没人敢接，但是这个项目的投资人催的很紧，我看了下合同，虽然直播地点有点远，是国外京都，但违约金一万，直播失败不用付钱，合同很人性化。” “我还是托关系才打听到的，你和我小时候还住过废弃医院呢，对这方面也感兴趣，我看这个买卖很不错，就是直播地点和时间劝退了不少人，你平常不是总看这些东西嘛，我就想问问你的想法。” 灵异论坛？ 陆御想到了昨晚所经历的一切，这个世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安全，那些都市传说或许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看还是别接了，这么好的合同没人签，说明直播地点真的出过大事。”陆御表情严肃。 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王岳劝说道： “你不是一直画漫画没收获嘛，这次直播可是难求的流量，说不定漫画也就带火了，你的家境我也清楚，钱都寄给爸妈，自己也凑不出彩礼钱，你看我们就赌一把，准备时间有一个月，我们找些高人学学，说不定啥事没有名利两收。” 陆御沉默，自己确实急缺钱和流量，只是“x”的出现让陆御戒备不少。 “不如这样，你暂时先别签，但是注意一下合同动态，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商量。” 完成“x”的任务能收获一些好处，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自己的能力会大有提升，到时候再去接手直播也不迟，何况机会以后可以再有，命只有一条，没必要冒险接单。 王岳明白陆御的性格，他做了决定那是怎么劝都没有用，何况这事本来也没想过现在就接。 “我看可以，对了直播地点是京都的三年前发生火灾的阳光私立孤儿院，你可以先搜搜看，唉，等等，我这边来电话了，是灵异论坛老总的！我接一下。” “喂，李总好。” “小王啊，有个直播平台大v也想接这个单子，他本人就是靠灵异直播火起来的，粉丝有一百多万，按理来说我应该直接让他接手才合情合理，但是碍于你爸和我的关系，我想给你们一次机会，只是要看你想不想把握这次机会。” “我和大v商量好久他才答应，大概就是你们和他一起直播一次，地点是度江市有名的凶宅，在凶宅里我们会事先藏好道具，先找到道具的就能成为这个单子的合法签约人，我先把他的资料发你，你看看有没有信心。” “大v？那我问问我兄弟。”王岳挂断电话，将李总说的规则又和陆御重复了一遍。 王岳将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战书都下了，不能让人看不起啊！这谁输谁赢是一回事，还没比就退缩不得被他粉丝背地里笑话？” 陆御有些动摇：“是哪个大v？” “长阅网的我是大佬x，有一百多万粉丝，我看视频是挺唬人的，估计也就是装神弄鬼拍下的。” “我是大佬x？”陆御单手扶额，看着王岳发来的资料陷入沉思。 或许是巧合，这个大v的名字居然也带着x，但是从他拍摄的视频看并不像是真的，毕竟昨晚自己见过真正的诡异，所以视频里白衣飘飘的女诡显得格外虚假。 直播签约后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在此期间自己能完成“x”的多次任务，这个直播的五十万可以说把握极大，至于这个大v提出的凶宅任务，真的他都见过，何况是假的？ 无论是金钱、流量还是“x”的有关线索，接这个单子确实很有必要。 抬起头看向王岳，陆御嘴唇上扬，习惯性露出微笑：“凶宅直播的任务，我接了。” “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第5章 窥视 “什么条件？”王岳凑到屏幕前，小眼睛瞪圆了几分。 “和大v的凶宅直播要等一周后。” 一周的时间能完成“x”的部分任务，同时也能加深对诡异的了解，赢的把握更大。 “就这？我还以为什么呢，白激动一场。”王岳摆摆手：“这还不简单，我跟李总说说就行。” 商量的差不多后，因为王岳急着打游戏，二人没聊多久便挂了视频。 东郊区的高档公寓里，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在皮质沙发上，眯眼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王岳还真接了这个单子，听说和王岳一起的是一个美术老师，拿画笔的手会拿刀吗？输定了吧。” “老大，到时候我们像往常一样动些手脚，肯定能把他们吓到哭爹喊妈，一个是百万大v一个是穷酸老师，我看直播的时候观看人数绝对不低，我们这几天就好好宣传宣传，保证能赚个盆满钵满。”身边干瘦的男人分析道。 比赛的时候七八成是自己的人，何况对方还是个文弱老师，他稍微动些手脚，甚至有把握把他当场吓晕。 西装男点头，做了几年的灵异直播，他很明白惊吓点在哪里，到时候对方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垫脚石罢了，这到手的鱼，他可没有理由放过。 与此同时，简陋的出租屋内，陆御大致搜索了一下京都阳光私立孤儿院，这所孤儿院就是合同里的直播地点。 网络界面上出现了大量火灾后废墟的图片，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文本介绍： 多人恶意纵火，着火点十处以上，失踪人数高达16人（其中包括院长和两名雇佣修女。） 将网站大致浏览了几遍后，陆御关掉界面，认为这件事确实不能急于一时，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应该可以。 打开电脑，陆御继续完成漫画进度。 估计是熬夜的原因，陆御停笔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脱发有些严重，希望自己的掉发能换来梦想的实现。 释然一笑，陆御起身活动活动脖颈和四肢。 没多久，手机便传来提示音，陆御解锁屏幕，消息是“x”发来的。 已经十二点了？陆御感叹，时间过的还挺快。 打开“x”，新的任务已经刷新： 任务：窥视（他总感觉有东西在窥视自己，直到有一天，他堵上了最后一个缝隙。） 任务难度：一星 任务是否强制：否 任务奖励：剁骨刀，抽奖次数1 隐藏道具：未知 诡异体能否饲养：能（具体规则暂略） 任务时间：两天（两天内未完成任务将自动取消，新任务在次日刷新，新任务很可能是强制执行，请宿主谨慎选择。） 任务难度一星？这估计是新手任务，后期的任务应该会越来越难，虽然这次不是强制任务，但只有不断增强自己的能力才能在后期任务里存活，陆御点击“确认接受”。 画面刷新，陆御看到了任务的细节介绍： 窥视：生活中总是存在各种各样的缝隙，漆黑的缝隙里或许挤着一双眼睛，如果是你，你会堵住这个缝隙吗？ 地点要求：浴室 任务要求：通过招魂游戏找出程小虎父母死亡的真相，程小虎母亲的诡异可饲养，请注意与其保持好感度。 招魂方式：招魂游戏“镜”，午夜一点五十分，在一米五高的长镜前摆上四根蜡烛，人坐在镜子前默念数字“4”，镜中出现诡异后证明招魂成功，招魂成功后吹灭两根蜡烛（切忌多吹和少吹），之后便可以向镜中诡异提问，可提问两个问题，提问结束后吹灭全部蜡烛，闭眼数十下，招魂结束。 提示：招魂不急于一时，搜集到死者的相关信息或许对你有帮助，抽象的画作不是笑谈，而是孩子内心深处难以揭露的恐惧和绝望。 看完全部介绍后，陆御心中感叹，没想到第一个任务真的和程小虎有关，而且程小虎的父母已经出了意外，那么程小虎就是这次任务的突破点。 看来明天得去一趟程小虎所在的公寓，应该能用老师的身份进行家访。 将任务细节熟记于心后，陆御倒头睡去。 早晨七点被闹钟叫醒，陆御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在陆御脸上，又到了新的一天。 洗漱完后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餐，幼儿绘画班的上班时间多集中在星期天和假期，今天是星期一，早上没课，下午和晚上有两节初升高艺术生的助教课，相对而言比较清闲。 平常的安排都是画漫画，但是这几天比较特殊，因为有新任务等待陆御完成，所以他打算去一趟程小虎所在的东郊丽水小区。 虽然是一星任务，但这毕竟和诡异有关，自己不能马虎，在去往丽水小区之前，陆御准备了几把美工刀，顺便带上了任务奖励的死尸蛊。 沿途常常留意路边有没有占卜算卦的老头，常说大隐隐于市，说不定还真能遇见一个懂行的。 步行路过立交桥，陆御远远瞧见桥下有一个算命老头，看那老头风尘仆仆，席地而坐，颇有一些高人的样子。 带着试探的心态朝老头走去，一开始老头还没什么反应，就在陆御离他十米左右的时候，老头身子忽然一颤，接着一把拎起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见诡似地跑了。 “我有这么恐怖？”陆御看着算命老头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老头看上去应该知道些什么，陆御快步追了上去，但这老头跑的比耗子还快，也可能是钻进了某条巷子，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老头的人影。 看来下一次不能从正面走，遇到这种看起来靠谱的，还是从后方悄悄靠近更为稳妥。 陆御没有继续留恋，毕竟这次任务有一条关键的线索，那就是程小虎。 到达东郊丽水小区已经是九点三十，陆御走到保安亭向里看去，保安亭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桌上是登记册和一些文件。 “干嘛的？” “您好，我是丽水小区住户程小虎的老师，是来这里和程小虎家长商量学费问题的。” “成，你打电话让她下来接你，人到了登记就行。” 陆御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程小虎家长的电话：“喂，您好，我是育美绘画班的陆老师，因为程小虎的学费显示有错，特地来核实一下。” “怎么又是你？学费是我亲自交的，我确定没有纰漏...... 哎！别进去！你要是再敢进去一次今晚就等着挨打！给我放下来听见没.....滴滴滴......” 电话被挂断，陆御还没弄清楚对方要做什么，便听到一阵责骂声，难道说程小虎又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事？ “什么情况？打通没？”保安盯着陆御。 “对方出了点事，我等会儿再来。”陆御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询问： “你是，陆老师？” 陆御转身后对上了一张富态白皙的脸，看打扮应该是个富太太，保养很好，穿着时尚，陆御平日里会见到很多家长，他有些脸盲，一时半会对不上人名。 见面叫不上名字是陆御的常态，他礼貌微笑，不由自主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第6章 一样 “陆老师，我是孙琦月的妈妈，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你，我家女儿说你教的很好。” 孙太太十分面善，黑色的风衣让她显得干净利落有气质，说话也很客气。 “谢谢，孙琦月很好学，在绘画方面也有天赋。”陆御顺着话茬回道。 孙太太看了眼保安，多少猜到了几分：“陆老师这是要去找人吗？要是在丽水小区我可以带陆老师去，我就住在这里。” “那就多谢了。” 遇到这种事也算运气好，陆御没有理由拒绝，上楼时陆御主动帮着孙太太提东西，孙太太满脸笑意，或许是因为她女儿的缘故，孙太太对陆御印象很好。 她是丽水小区的住户，说不定知道程小虎家中的情况。 “冒昧问一句，孙太太认识程小虎的家长吗？” “程小虎？你是要去程小虎的家里？”孙太太语气有些奇怪。 “是。”陆御没多说，等着对方接话，从刚刚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确实知道些什么。 “陆老师，我听说他们家里昨晚出事了……”孙太太说话时眼神飘忽，似乎担心周围有人在窃听。 “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不过他们家里好像经常发生奇怪的事情，我知道我不该嚼舌根，但我还是劝陆老师小心一些。”说完后，她又四处张望了几眼，显得十分警惕。 意料之中的答案，能被选作任务目标的家庭，肯定出过事。 不过这个回答让整个事件有了范围，也就是说程小虎的的异常并不是突然产生的，而是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告别孙太太后，陆御进入电梯，按下数字八，在学生档案里，程小虎在802号房。 电梯运行到一半时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像是电梯刮蹭到什么坚硬的物体。 好在并没有出什么意外，到达八楼后电梯门打开，陆御扫了眼手表时间：九点五十二。 打开手机，打通了王岳的电话：“辛苦你帮我做件事，要是我一个小时后没有给你回电话，你就打报警电话，地址我现在就发给你。” “啊？不是，你要干嘛？” “不用多问，有时间我自会解释。” 挂断电话，将所在地址发给王岳，目前电量充足，应该足够。 五分钟后，陆御站在802前有些犹豫。 从两次通话可以看出程小虎的家长脾气很不好，如果按照之前的理由很可能会被赶走，他必须找一个不得不留下来的借口。 按照之前“x”给出的提示，可以判断程小虎的父母已经意外去世，而程小虎现在的异常行为很可能和自己父母的诡异有关，如果对准这一点下手或许有机会。 心底默默组织好语言，他先是检查了遍兜里的几把美工刀和包好的死尸蛊，确认无误后，伸手敲了敲门。 急促的脚步声停在门前，防盗门并没有打开。 老妇人透过猫眼向外看去，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长相文质彬彬，带着眼镜，身穿浅蓝色衬衫。 “怎么是你？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点羞耻心，我都说了学费没问题，是我亲自检查的！” “实在是打扰了，但我并不是因为学费来找你的，我是为了程小虎，上课的时候他经常提到自己父母就在身边，可他周围没有任何人，而且据我所知，接送程小虎的一直都是您。” “我不知道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是程小虎的老师，我希望我的学生可以健康成长，或许，我可以试试帮助你们。” 说完这句话后，老人沉默了很久才将防盗门打开一条缝隙，透过门缝可以看到老人的精神状态很差，眼白里爬满了红血丝。 “我孙子真说过这些话？”老人转动着眼珠，直勾勾盯着陆御。 “说过，而且他最近的画都有些奇怪。”说着，陆御拿出手机，将拍下的照片一张张翻给老人看： “这或许有些冒昧，但我很想帮他一把，程小虎还是个孩子，他的童年应该是美好和光明的，而不是活在阴暗里，他的画作就是沟通的窗口，我希望下次他笔下的事物可以充满希望和欢乐。” 陆御试图说服老人，他观察到老人脸上的神情有变，似乎有些动容： “能允许我试试看吗？我毕竟是他的老师。”陆御的声线温和舒适，听者感受不到恶意和压迫，很容易放下戒备。 “进来吧，不过一旦发生变故，我可不会留你。” 防盗门打开，陆御进入屋内。 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看了一遍后，陆御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说不上来。 仔细想想后，他发现屋子里的东西很多，或者换一种说法，桌子上的东西很多，甚至还多买了一个大桌子用来摆放物品。 他家里好像没有柜子？书柜，抽屉，好像都没有。 “我孙子就在里面。”老妇人拿着钥匙拧开反锁的门。 “多谢。”陆御收回思绪，轻轻推开木门，他看到了坐在床头的程小虎。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程小虎抬头看向门口，原本面无表情的程小虎突然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十分兴奋地指向陆御：“他也有！他和我一样！我看到了！我们是一样的！” 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表现，陆御有些意外，但这个孩子也成功让他警惕起来。 “看来，我们真的可以聊到一起，让我试试可以吗？”陆御看向老人，老人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很快恢复正常：“你们聊，我出去给你倒杯水。” “谢谢。”陆御微笑，目送老妇人离开后，他径直走到程小虎面前。 程小虎似乎很开心，即使是之前的兴趣课上，这孩子也没有露出过这种笑容。 “能告诉老师，我们哪里一样吗？”陆御半蹲下来，这样能让自己正对着程小虎的脸。 “陆老师看不到吗？”程小虎眨了眨眼。 “看到什么？” 程小虎笑眯眯看向陆御身后，语调稚气未脱：“你身后的人啊，从进门开始，她就一直站在老师身后，嘿嘿嘿，姐姐还对我笑了，和我妈妈一样。” 陆御愣了愣，他侧身去看，后面空无一人。 “老师看到了吗？姐姐也在看你呢，你看到了吗？” 这几句话让陆御浑身一凉，他想起了前天晚上的歪头女孩，难道说，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第7章 头 冷汗从额头滑下，陆御手指摸向美工刀，坚硬的刀柄和死尸蛊让他安心很多。 这个孩子十有八九能看到诡异，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转身对上程小虎的脸，陆御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温柔平和：“能不能告诉老师，你的父母也在屋子里吗？” 程小虎指了指床头：“妈妈一直陪着我，爸爸今天不在，陆老师能看到我的妈妈吗？” 顺着程小虎的手指看向床头，陆御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为了拉进和程小虎的“距离”，他只好试探性回道： “你妈妈看起来真有气质，五官和你有些相似，很温柔。” 说完这句话后，程小虎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老师你在骗我。” 程小虎盯着陆御：“你看不到它们，看不到我妈妈。” 陆御有些诧异，难道说他被一个孩子套路了？程小虎的妈妈根本就不在床头，他只是借此试探自己而已。 “陆老师不可能看到我妈妈的五官！” 程小虎指着床底，软糯稚嫩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诡异：“我把我妈妈的头装到了箱子里，妈妈没有头也没有脸，陆老师看不到我妈妈，我妈妈的头被我装到了箱子里！” “为什么陆老师看不到，陆老师明明和我一样，为什么你看不到？”程小虎几乎要哭出来。 场面一度失控，陆御凑到程小虎面前，立即握住程小虎的手。 他的手异常冰冷，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手。 “听我说，我虽然看不到，但我亲眼见过诡异，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父母一直存在，有什么难处就和老师说，就算别人都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程小虎大口呼吸着，喉咙里好像含着一块痰，发出古怪的蠕动声。 这孩子的情绪很不稳定，就像一颗随时会失控的炸弹。 “老师相信你，别怕。”陆御继续劝说，他握着程小虎的手，尽量让他感到安全和善意，随着时间的消逝，程小虎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门被推开，老妇人端着一杯果汁放到桌面，她看了眼陆御：“我有话对你说，你先出来一下。” 陆御拍了拍程小虎的肩膀：“等着老师，老师马上就回来。” 程小虎乖乖点头，看样子他已经恢复了冷静。 跟着老妇人走到阳台，阳台上摆着一排盆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的楼遮住了阳光，几盆花草都有些枯黄干瘪。 “小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还是对一个外人。他虽然也在对你哭喊，但这并不常见，平常我打他骂他，他也很少说话，只是不停地哭。” 老人眺望对面的楼层，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她脸部的肌肉已经松弛长斑，这个电话里的暴躁妇人，看起来有些苍老虚弱，如同阳台上枯黄的花。 “这些年，我试了很多方法，去看过十多个心理医生，但是没有用，我想着攒些钱带他去看国外的医生，可我一个老婆子哪里去凑那么多钱，就算我把我卖了也凑不出，可我就这一个孙子。” 妇人的声音有些哽咽，这和电话里的表现形成了很大反差。 “陆老师，不怕你笑话，程小虎的父母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小虎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他开始自言自语，对着空气说话，对着空气笑，但是对待其他人就像是哑巴了一样，上学的时候可以一坐一整天，老师同学叫了也不理，就自己干自己的，我真怕他出什么事。” “后来我发现小虎开始喜欢上了画画，我给他买了油画棒，看着他有了兴趣爱好，我心里总算看到点光亮了，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他的画越来越古怪，就像是……” 妇人用双手捂住脸，深吸一口气：“他的画就像是凶案现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他才九岁。” 老人的肩膀开始颤抖，陆御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 “阿姨，我会帮你们的，你也看到了，我可以尝试和程小虎交流，我大学时选修过心理学，我试试和他交流，这或许对小虎有帮助。” 陆御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这样的回答更有说服力。 “只是我需要更多的线索，只有充分了解到背景后，我才能顺着线索解开程小虎的心结。” “线索？”妇人沉默很久，眉头一直轻微皱着，她似乎并不愿意回忆起两年前发生的事。 陆御见她神色有异，没有继续追问：“没关系，阿姨如果不愿意说的话，即使是提一小部分也可以。” 老人摇头：“并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放在身前的手指攥地越来越紧： “我只能说我所见到的，我不知道陆老师你能不能接受，我怕陆老师听到这些事后，会彻底放弃对小虎的帮助。” 陆御皱眉，听她话里的意思，难道说怕吓到自己？ “阿姨放心，我说到做到，就算是听到再离谱的事情，我也不会放弃的，我是他的老师，我会对小虎负责。” 老人将头垂的很低，但她的眼珠却在向四处张望，似乎惧怕周围会躲着一个人。 “两年前的夏天，我接到了一个视频电话，当时我从没想过，家里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视频电话是邻居打来的，他们说那几天总是闻到我家屋子里有一股臭味，敲门也不开，迫不得已才叫来物业来开门，我从手机屏幕里看着他们打开门锁，屋子里很黑没开灯，邻居说臭味的源头就在里面。” “但是臭味到底是哪里来的？” “屋子里很暗，所有的窗户都贴满了报纸，几个人撕开报纸后四处翻找，屋子里很混乱，地上都是碎裂的酒瓶，方便面桶堆砌成山，有个人顺着气味找到冰箱，他感觉冰箱的周围聚集着一股臭味，他打开冰箱，冰箱门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冰箱好像被人砸过，已经有些破损。在冰箱门被彻底打开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头，邻居一直在和我视频，我能清楚看到视频里有一颗已经青紫腐烂的人头，惨白的皮肤下冻出大片淤青，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睛里瞳孔放大，像是极其恐惧地死去。” “那颗头就像是尊雕塑，安安静静地放在冰箱里，但是只有一颗头，他们一开始并没有找到女人的身体。” “我知道她是我儿媳，有人将她的头砍了下来，脖子的砍痕十分不规则，法医说，凶手是一点点将头切下来的，刀子刺入肉里摩擦的时候，她还有意识……” 第8章 柜子 妇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口述这段杀人案的时候，心底的恐惧几乎爬满全身，自始至终，她都紧攥着双手。 “冰箱里只放着一颗头，他们继续寻找身体，但是根本找不到，而且整个屋子里也没有找到其他人，邻居选择了报警，就在他将视线放低后，他发现冰箱的底部塞满了黑色的东西。” “担心破坏现场，几人没有继续搜查，而是等着警察赶到现场，法医用铁钩扯出冰箱底部的东西，暗红色的肉沫从黑色的塑料袋里流出，当时我也在现场，我真的不敢相信到底是怎样一个疯子，才会在杀人后那么冷静地处理尸体。” “后面他们告诉我，冰箱底部的东西，就是我儿媳的尸体……” 老人捂着嘴，她的肩膀有些颤抖，这段回忆在脑海里重演，她仿佛又回到了案发现场。 “至于之后的事情……” 老人眉间的皮肉拧在一起，她似乎并不想继续回忆下去，胸口开始发闷，呼吸越来越吃力： “天很快暗了下来，警察还在搜集证据，他们从屋子里发现大量报纸，报纸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缝隙，柜子后面，床头，甚至是洗澡间的排水口……” “我看着幽暗发臭的屋子，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我想我需要冷静，因为我儿子程建和小虎都还生死未卜，或许还有希望。” “程建家住在顶楼，他多花了一份钱将顶楼的杂物间买下，后来杂物间被改成了小书屋，我想上去看看。” “当时已经八点半了，我握着手电照向楼梯，顶层平时很少有人去，但我却隐约听到一阵低语，就像是台机器不断重复某句话一样。” “而且我越往上走，空气里的腐烂气味就越发浓郁，这种臭味和楼下屋子里的一模一样，我很清楚，这是死人的尸臭味，但是呢喃声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上面的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四周很黑，我往上层看去，直通顶楼的台阶显得阴森恐怖，本来想直接离开，把这件事先交给警察，但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上层楼里的呢喃声很熟悉，语调好像在某个地方听到过。” “那是孙子程小虎的声音，我有些不敢相信，原本的恐惧开始减弱，我快步朝顶层走去，当时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孙子还活着，他还活着！” “踏入顶层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扇半掩的铁门，铁门有些生锈，上面还溅着已经干枯的血迹，门缝内漆黑一片，里面没有开灯。将手电光照向铁门，我听到了孙子的声音，那个不断重复的呢喃声此刻变得清晰了许多，我能听出来，他一直在重复一句话：被看着。” “将铁门推开，手电光照向小屋内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诡异的一幕……” “狭窄的屋子里血迹斑斑，地上是一大滩半凝固的血液，小虎的身体被绑在椅子上，他嘴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被看着，被看着……被看着’，眼睛顺着手电光移动，在小虎的面前，是一个小书柜，书柜里有一个四十厘米的柜子，而柜子里塞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的骨节戳出皮肉，整个人挤压变形，躯体像是被硬生生折断，头部挤出柜子，像只乌龟一样伸向外面，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很奇怪的微笑，我形容不上来，但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的眼睛就正对着小虎。” “我几乎发疯，那硬生生把自己塞进柜子里的男人，就是我的儿子。” 老人的呼吸有些异常，她在衣兜里翻找着什么，干瘦的手指不停颤抖。 陆御看到她从兜里掏出一盒镇定剂，然后抖出一粒药片，她开始环顾四周，似乎在找水。 “阿姨，别急。”陆御从屋子里端来一杯凉白开递给老人。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陆老师你……”老人的声音似乎比刚刚更加虚弱和苍老。 “怕我一走了之吗？”陆御摇摇头：“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全力的。” 老人脸上的褶皱微微舒展，她将陆御的手紧紧握住，浑浊的眼睛看向陆御：“我，我该怎么报答你？我该做些什么？这两年里积蓄都用来看病，我之前还对你大喊大叫……” “阿姨客气了，这是我自愿的，如果阿姨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帮忙宣传一下我的兴趣课就行。”陆御微笑。 “不过我时间有限，就先不陪着阿姨了，我想去看看程小虎。”陆御看了眼手表，他已经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多小时。 进入程小虎屋子之前，陆御先是翻出了手机里的备用照片，照片里是程小虎的几张画。 画面里有黑色的小人和红色的箱子，有一张里还带着红色的长条，他大致能猜到红箱子和长条是什么。 黑色小人应该就是程小虎自己，而红色的箱子很可能是他死去的父亲，一个被硬生生塞进柜子里的人，浑身是撕裂的伤口，浸染周身的血液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红色的箱子，而压在冰箱底部的肉沫，则是画面里红色的长条，也就是程小虎的母亲。 当时的课上作业是天堂，对于程小虎而言，他的三观还没成型，他应该把死亡和天堂画上了等号。 画面里的方块出现次数更多，这也能从侧面说明，死在柜子里的父亲，对他的刺激更大。 再次见到程小虎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自言自语，或者更准确些，他正对着床头的诡异说话。 从老人的陈述可以判断，程小虎很可能亲眼见过自己父母死亡的过程，甚至还和变形的尸体待在一个屋子里，他的大脑应该受到了刺激，在高强度的刺激下，程小虎的眼睛能看到诡异，而他内心也变得畸形阴暗。 听到声音后，程小虎转身看向门口：“陆老师，我和妈妈都在等你呢。” “是吗，小虎在和你妈妈聊些什么？” 程小虎摸了摸后脑勺，思考了片刻：“我妈妈想请陆老师帮个忙。” 一个诡异让活人帮忙？陆御有些意外，他想到了“x”里有一栏提示，大概意思是程小虎母亲的诡异可以饲养，要与其保持好感度。 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的话，也就是说她可以为己所用？或许饲养成功后还可以操控被饲养的诡。 无论结果是什么，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你说，只要老师能办到，我都会竭尽所能的。” 第9章 盒子 “现在还不能说，妈妈在晚上就会告诉你的。” 程小虎坐在床头，他的姿势和眼神有些奇怪。 似乎在之前的兴趣课上，程小虎也露出过这种表情，只是当时的他并没有去在意。 今天进一步了解程小虎后，陆御忽然意识到，他的行为和表情，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商场里的仿真娃娃。 从他的画里可以看出，程小虎经常和诡异待在一起，或许他的行为已经渐渐被影响。 “陆老师，我给你看，我给你看……” 程小虎从床上跳下来，弯下腰将半截身子探进床底，片刻后从床底翻出一个纸盒：“陆老师过来看，这是我藏起来的，是我妈妈的头，妈妈身体不在的时候，我就会和它说话。” “陆老师你过来，过来看啊，我把它放到了箱子里。”程小虎笑嘻嘻盯着纸盒：“我借给老师，老师晚上的时候就能见到我妈妈了。” 纸盒不大，是鞋盒的一半，陆御很确定，盒子里不可能放得下一个人头。 走到程小虎面前，陆御看着纸盒：“它只有晚上才会说话吗？” “嗯，妈妈说晚上就会告诉你。” 程小虎一点点揭开黑纸盒的盖子，纸盒里似乎装着一个滚圆的球体。 但这个球体只有七厘米左右的长度，因为纸盖遮挡的缘故，所以只能隐约看出球体表面凹凸不平。 纸盒被整个揭开，盒子底部静静躺着一个塑料人头，人头的材质很劣质，塑料的颜色并没有模拟出人脸的肤色，而是形成一种古怪的粉红色。 人脸的鼻子向外凸起，没有鼻孔，嘴巴和眼睛则是用画笔画上去的，人脸的五官十分简单，但却有一种古怪的逼真感，即使是人头静静躺着，也似乎能听到从红唇里发出的笑声。 这是丧葬用的人偶，一个孩子居然会有一个丧葬人偶？ 难道说，它真的是活物？ “能告诉老师，这个人偶是怎么来的吗？” “妈妈给我的。”程小虎说完后便小心翼翼将纸盒盖住，接着递给陆御：“它很好看，对吗？” 陆御冷静下来，他伸手摸了摸程小虎的头：“是，很可爱，谢谢小虎把它借给我。” 接过塑料人头后，陆御看了眼时间，距离下午的助教课还有两个小时，他还需要买一些上课用的画材，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 告别程小虎和老人，陆御走到电梯前，按下下楼的按钮。 等待电梯的期间，手机里传来提示音，他打开屏幕，手机里是王岳发来的信息： “御哥，你还活着吗？快一个小时了？” “我很好，正准备去上课。” 回过信息，陆御发现手机上的博客多了好几条消息提示。 他经常会把自己的漫画过程和练习发到博客里，总共有一百来个僵尸粉，平日里基本上不会收到消息，这还是第一次受到几十条集中的留言。 原本紧绷的神经又一次被拉紧，他很在意自己漫画的成绩，如果说这些博客内容和漫画有关，他今天怕会兴奋到彻夜难眠。 点开留言，第一条信息就让他神色一冷： “就是你和我们家大v约定比赛的吗？还非要推迟到一周后，等着出丑吧你！” 留言的人并没有关注陆御，很显然，这些是灵异主播我是大佬“x”的粉丝，他的粉丝有一百多万，估计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博客信息。 继续往下翻，留言有十多条，基本都是恶意谩骂。 “为了赚钱还真是什么都敢接。” “你不是我们‘x’的粉丝吧，也难怪会接，我是大佬x的三年老粉了，他的视频质量很棒，他本人的胆子也很大，全国有名气的恐怖屋都去过，凶宅直播更是数不胜数，以我之见，到时候观看直播的人数不低，你输定了，为了面子，还是奉劝你退出比赛吧。” “虽然你参赛和我无关，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人要有自知之明！” …… 大致浏览了一遍，消息虽然只有十多条，但都是最近发布的，自己的信息应该刚刚被泄露不久。 之后的几天里，这种消息轰炸很可能会越来越多，经常看这种信息甚至会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没有理睬留言内容，陆御点击博客界面，选择卸载。 眼不见心为静，这段时间正是完成“窥视”任务的关键期，他的思绪不能被这种留言所影响。 深吸一口气，陆御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头，一周后，他必须要赢下这场比赛。 整理好思绪，他将视线重新转移到电梯上，刚刚的几分钟里电梯门一直都没有开，他还以为是楼层停留的次数过多，但再看的时候，才发现下楼按键并没有亮。 或许是按键出了故障，陆御重新按下按钮。 一分钟后，电梯门打开，电梯内空无一人，周围没有风，但感觉气温降低了几度。 现在这个点并不是高峰期，陆御没有在意，进入电梯顺手按下关门键。 就在电梯门关到一半的时候，电梯门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忽然向两侧打开。 感应问题？按理来说，只有电梯门前站着人时，关到一半的电梯才会打开，但是现在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陆御警惕起来，伸出手又尝试着关掉电梯门，但是铁门在关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又一次打开。 电梯前没有任何东西，但是电梯却感应到了有“人”的存在。 陆御扫视一眼四周，能被电梯感应，说明对方是实体，但是看不见的实体究竟能不能进行物理攻击？他对诡异的了解太少了，短时间内无法做出判断。 不过最简单的判断就是直接实践。 从衣兜里抽出美工刀，陆御将刀刃对准电梯门口用力划去，美工刀直划向底部，并没有受到任何遮挡。 既然美工刀没有被遮挡，那人应该也可以直接过去，陆御没有犹豫，立即朝电梯外冲去。 就在陆御转身的时候，他看到电梯门开始缓缓关闭，而在电梯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男人的站姿有些奇怪，腿部弯折，身体僵硬。 电梯门的缝隙越来越小，电梯内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站在电梯里。 一阵凉意爬上后背，难道说刚刚之所以美工刀没有停顿，是因为它已经趁机蹿到了自己的身后？ 因为他进入电梯的时候，电梯里空无一人，而这个四肢僵硬腿部弯折的西装男，很明显不是活人。 腿部有些发麻，看着紧闭的电梯门和不断下降的层数，陆御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一阵提示音，陆御调整好呼吸后取出手机，他发现“x”居然发来了一条任务提示！ 第10章 失控 不得不说，你是幸运的，恭喜宿主触发“窥视”的支线任务：凝视倒影。 任务：凝视倒影（电梯故障，在幽闭狭窄的空间里，男人的精神开始失控，他用钢笔一点点戳进了自己的后腿腘窝，扭曲弯折的手指开始畸形，他到底从电梯金属面的倒影里看到了什么？他仿佛被控制，最终割喉自杀死在了封闭的电梯内。） 任务难度：半星 任务是否强制：是 任务奖励：被诅咒的钢笔 隐藏道具：无 诡异体能否饲养：电梯男可饲养 任务要求：今晚凌晨两点，进入丽水小区三号楼，在电梯内凝视自己的倒影十分钟，凝视结束后找到电梯男并带他离开至一层，听说午夜单独乘坐电梯时凝视自己的影像，持续五秒钟以上就会见到可怕的东西。 备注：十分钟凝视时，无论从电梯金属面里看到什么都不能转移视线。 任务时间：今晚两点至三点（该任务强制执行，宿主一小时内未完成将获得未知惩罚） 提示：他是个孤独的人，你或许可以尝试和他交朋友，但切记，他可能会把你当做恋人。 浏览完新的提示任务后，陆御注意到这个任务的难度只有半颗星，也就是说要比“窥视”更加容易。 该任务完成后会获得奖励，而且还能饲养电梯男，如果今晚就完成该任务的话，“窥视”任务会不会更有保障？到时候“招魂”如果出现意外，他说不定还能抵御一下。 而且新任务“凝视倒影”是“窥视”的支线任务，按照逻辑来说，二者之间应该存在某些联系。 这个支线任务是强制执行，看来他必须要趁早准备。 下楼之前，他又回头走到802前敲了敲门。 晚上来小区还是不要打扰他们比较好，如果可以，希望能直接借到门禁卡。 老人的态度比之前改变太多，听到陆御想借门禁卡，她简单问了几句话便取来门禁卡递给陆御。 “谢谢阿姨，明天下午小虎来上课的时候我就还给他。”陆御收好门禁卡后礼貌道谢。 十一点二十分，陆御告别老人离开公寓，朝丽水小区不远处的公交站点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听着都市里的喧嚣和吵闹，陆御感受到了舒适的烟火气，在公交车上短暂放松思绪，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现在对漫画的剧情和画面又有了新的灵感。 下午的课程很顺利，晚课请了假，因为想着凌晨要完成新任务，而且程小虎给的人偶还可能会产生变化。 沿途回家，刚到弄堂的时候，便瞧见坐在凉亭下的王岳。 “你怎么来这里了？”陆御走到凉亭内，顺势坐到王岳对面。 王岳身材中等，脸部微胖，在陆御记忆里，一年前的他还和自己一样是个瘦子，后来跟风做了几个月的吃播，可惜粉丝没长多少，身上的肉却越来越多。 “御哥，你博客有人私信骂你吗？”说话间，王岳给陆御倒了一杯啤酒。 “有。”陆御皱了皱眉，眼中视线落在漂浮的啤酒沫上：“不过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御哥，毕竟他可比我们有经验，我们这几天要不要锻炼一下胆量？比如去个恐怖屋试试水？听说长丰路新开了一家恐怖屋，是和国外联名的，整体氛围很强，还吓晕了好几个人，名气还不错的样子。” “可以，过两天吧，这几天有事抽不开身。” 王岳点头，他对陆御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陆御看上去斯文腼腆，其实做过不少狠事。 拿出手机正想叫陆御玩把游戏，余光扫过陆御背包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陆御身边的背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御……御哥，你背包里装的什么？” “嗯？”陆御垂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背包居然在不停晃动，很明显，背包里有一个东西想要出来。 拉开锁链，陆御发现书包里的纸盒正在不停向外撞击，这个纸盒是程小虎给的，里面装着一个塑料人偶头。 不是说晚上才会说话吗？怎么回事？ 陆御伸手按住纸盒，但是纸盒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里面的人偶依旧反复撞击。 “什么东西？”王岳凑近一看，隐约从他的背包底部看到一个小纸盒：“这里面装了只兔子吗这是？可真有活力。” 陆御没回话，他感觉人偶头的力气很大，单单一颗人偶头的力气，居然有之前僵尸力气的七分以上，这足以判断，程小虎母亲的异能要比死尸高出一个档次。 它好像要出去？ 继续这样按着也不是办法，陆御干脆顺着人偶将它从背包里取出，纸盒被取出后，里面的人偶立即向街道冲去。 陆御顺着人偶牵扯的方向也朝街道跑去，在王岳看来，陆御整个人被纸盒所牵引，模样即诡异又滑稽。 人偶似乎有固定目标？它绕过几个路人，直直冲向路灯下的一个中年女人。 就在距离中年女人一米左右时，手里的纸箱猛然冲出手掌，陆御一愣，他想抓住纸盒，但纸盒的速度很快，根本不给陆御反应的机会。 他刚刚并没有想到人偶会突然加大力度，原本的平衡点被被打破，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纸盒砸向对方。 ——“啪！” 装着人偶头的纸盒撞在女人腰间，接着重重摔向地面，而里面的人偶头也在坠地的一刻从盒子里滚出。 一个粉白色的丧葬人偶头滚到路边，陆御心中一凉，立即弯下腰去把头重新装好。 “它，它！”女人发出低沉的呢喃声。 “对不起，刚刚急着去追人，脚下没稳住这才撞上你的。”陆御装好人头，起身向女人道歉。 站起身与她对视的时候，陆御脸上表情微微一变，他刚刚没注意，现在正对着女人他才发现，这个中年女人的脸色很差，她并没有化妆，但皮肤却透着一种青白色，眼窝深陷，眼底有很重的黑眼圈，而且脸皮干瘪，几乎紧贴着脸部骨骼。 女人惊恐地盯着陆御手中的盒子：“又有一个了，外面也有，为什么，为什么到处都是，为什么……” 女人捂着头，她没有叫出来，而是十分僵硬地转身，然后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陆御发觉女人状态不对，而且是人偶头主动找上女人的，于是快步追了上去：“等等，你认识程小虎吗？” “程小虎？”女人停了下来，她说话给人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 “程小虎……程小虎……”女人的反应有些迟钝，她在嘴里反复念叨这三个字，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几秒钟后，女人猛然瞪大眼睛，身体颤抖不止：“程小虎的爸妈死了，很快我也会死的，我也会死的！” 第11章 它没有离开 女人不断呢喃着，眼睛慌乱地向四处看去，干瘦的面部有些扭曲。 “你别怕，告诉我程小虎的爸妈死了，为什么你也会死？”陆御细细打量着女人，发现女人的衣服有些歪斜，扣子也没系好，很可能是慌慌张张出的门。 “为什么我也会死？”女人重复了一遍，脸上表情越来越狰狞。 “不要跟着我！不要跟着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女人忽然情绪激动，她挥起手里的包重重砸向陆御。 陆御一直警惕着女人，看包挥起的时候，他伸手一把抓住朝自己砸来的包，女人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小，和她的声音一样，极其虚弱无力。 “别激动，要是你这么激动我可怎么帮你？”陆御将包放回女人手里。 女人并没有冷静的意思，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身体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离开。 这个女人和程小虎父母之死必然有联系，他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 陆御往前一步站在女人面前：“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或许可以帮到你。” 女人不说话，她身体朝四周移动，恐惧使她的四肢和表情越来越不协调。周围多了几个看戏的路人，王岳也凑到了陆御身边。 “御哥你在干嘛？我看你们吵起来了，你这样泡妞可不行，很没经验啊！”王岳正想接着调侃，他扫了一眼女人，在看到她干瘦青白的脸之后，王岳将嘴边的玩笑收了回去，转而拍了拍陆御肩膀： “你这，是在收集灵感吗？”王岳小声嘟囔，“她的脸和你平时画画的审美还挺搭……” 陆御不予理会，他期待着女人的答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女人惊恐地看着陆御，而且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营养不良的脸，让周围人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男的家暴了？” “这哪里是家暴，我看分明是在搞囚禁，这女的脸皮都蔫了，精神状态这么差，虽说这个眼镜男斯斯文文的样子，我看啊保不准是个变态。” “你们俩小声点，还有，这男的明显比女的小十多岁，怎么可能是恋人？” “大叔，现在小十岁都不是问题，思想不能太保守。” “作为一个五好市民，我已经准备好报警电话了，要是男的当众打人，我就立刻拨号！” “这两人墨迹什么呢，要撕快撕，哥等着直播撕逼现场呢！” …… 女人依旧没有回话，但从她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可以看出，她有些惧怕陆御。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人嘴里低语，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御手中的纸箱，她的精神濒临崩溃，难以进行正常的交流。 没多久后，女人往后退了几步，接着迅速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跑去。 陆御没阻拦，周围有太多路人，如果自己再继续质问下去，很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看着女人越来越远的背影，陆御心底像是积着一块石头，看来程小虎一家所遭遇的事情，远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告别王岳，回到家后已经是八点半。 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陆御端着鸡蛋面坐在桌前，接着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打下一行字： 诅咒是怎样传播的？ 一页页浏览下来，整个网站真假参半大部分不可信，不过这些答案里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诅咒往往要借助某个物品进行传播，例如录像带、凶宅、仿真娃娃之类。 程小虎一家应该也是不小心招惹了某些东西。 但陆御却觉得还可能会存在第二种方向，那就是诡异主动“招惹”活人，诡异如果也有思想的话，那便和人一样存在贪欲，一个有贪欲的生命体拿活人性命取乐，其实不无可能。 收拾好碗筷后，陆御转身时发现纸盒里的人偶头滚在了电脑后面。 按照程小虎的嘱咐，这个人偶会在晚上和自己说话，难道说现在的它已经被“附身”了？ 走到桌前拿起人偶，粉白色的人偶脸上画着僵硬的五官，毫无生气的眼睛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仿佛都在盯着自己。 不过陆御平日里见过不少怪东西，他拿着人偶头并没有感到不适，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人偶头并没有说话，不过他发现这个塑料头的后脑勺位置，裂开了一条缝隙。 这是今天摔的？ 这东西和诡异有关，用普通胶水粘应该不靠谱。 将人偶头重新翻回正面，陆御脸色微变，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人偶黑色眼珠的位置发生了变化，刚刚黑眼珠还在正中间，现在已经转移到了左侧位置。 这个用毛笔勾画出的眼睛，居然产生了变动。 陆御想了想，对着人偶脸开口：“你是程小虎的妈妈对吗，你认识今天下午遇见的那个女人？” 屋子里一片寂静，并没有任何回应。 “请问，你在吗？”陆御对着粉白色的丧葬人偶继续说话。 长久的沉默让出租屋里的气氛显得诡异。 就在陆御准备放弃询问时，他看到人偶的眼球像是活人一般开始转动，只是转动的过程中发出了微弱的“嘎吱”声。 人偶眼球最终转向电脑屏幕，原本安静的电脑键盘开始自动敲打，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控制键盘。 随着键盘的敲打声，屏幕里渐渐出现一行字： 它没有离开，我和丈夫死后，亲眼看到它趴在了我妹妹身后…… 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陆御大致清楚之前女人就是程小虎妈妈的妹妹，而害死他们的诡异因为某种原因跟在了她妹妹身后。 正在陆御思考时，电脑键盘又敲出一行字：救救她，它还没有离开，它还想害死我妹妹，它没有离开…… 伴随着句子的重复，陆御手里的人偶也开始颤抖，陆御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按住人偶的额头。 他一开始挡住中年女人，只是为了得到线索，并没有说必须要解决掉她所遭遇的事，而且从这几天的情况可以判断，程小虎母亲口中的诡异并不简单，他那不是冒险，是送命。 看着手里的人头，陆御解释道：“请冷静一下，首先我只是个普通人，至少暂时很普通，其他事或许还能商量，但这次我不一定能帮得了你。其次，你和你丈夫也是诡异，为什么不能直接对付它？” 听到陆御的解释后，人偶并没有恢复如初，它依旧抖地像个筛糠，而键盘敲动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在看到屏幕里新的内容后，陆御眼里闪过一丝惊愕： “你对付不了它，但你身后的女孩可以。” “我们恨极了，但我和丈夫的本体不能离开东郊，我妹妹在南郊，我们去不了，求求你，帮帮我们……” 第12章 凝视倒影(一) 第一次被诡异求助，陆御感觉这件事并不划算。 不过这两句话也让陆御得到了三条线索：身后的歪头女孩果然还在，而诡异分级别和种类，且部分诡异不能离开固定场所，最后，有些诡异确实可以思考。 看着屏幕上的两行字，陆御将人偶放在桌前，自己则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人偶五官： “抱歉，我身后的女孩不归我管。” 话音刚落，陆御想起了“x”的提示，要与程小虎的母亲保持好感度，想到这里，陆御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我现在不能帮你，或许以后可以，毕竟我不能为了帮你而送命。” 对方沉默了很久，大约在一分钟后，屏幕上多出了一行字：我看到你和她的灵魂正在相融…… 看着电脑屏幕上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陆御压在胸口的石头重了几分，相融是什么意思，他被诅咒了？对方正在侵蚀自己的灵魂？ 按理来说，一个诡异一直跟着自己确实有点奇怪。 陆御对着人偶头又问了几句，但人偶里的诡异像是消失了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究竟是对方不知道原因，还是具体原因的后果过于严重？陆御让自己平静下来，等完成“窥视”任务后就能饲养程小虎母亲的诡异，到时候再问也不迟。 凌晨两点准备完成支线任务“凝视倒影”，到时候夜半三更很难打到车，为了不耽误时间，陆御事先预订了一辆一点的出租。 对好闹钟时间，陆御早早睡下。 被闹钟叫醒是十二点四十，擦了把脸，陆御拿起背包准备带些工具： 手电筒，手机，门卡，几把美工刀，一把菜刀，还有死尸蛊……想了想，陆御把人偶头也装进了背包，程小虎的母亲还想让自己帮忙，到时候出现意外，她应该会出手相助。 确定没有落下东西后，陆御锁好门走到楼下。 远处的高楼依稀亮着几盏灯，喧嚣的城市在此刻显得有些清冷，绕过狭长的走道，陆御瞧见一家烧烤店前停着一辆出租。 走上前看了眼车牌号，确实是自己预定的出租车。 见有人凑近，烧烤店里休息的司机对着陆御招手：“小伙子，你手机尾号5062是吗？” “是，去丽水小区，辛苦了。” 司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话不多，看起来很老实。 陆御很欣慰这个司机不是话唠，并非必要情况的话，陆御并不喜欢与人交谈，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车他很满意。 东郊这边是老城区，到十二点以后人流车辆都会减少大半，这个点不会遇到堵车的状况，出租车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原本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在二十分钟出头就到了丽水小区。 下车时陆御顺手拿起背包，但背包的拉链好像挂住了什么东西，拉链被扯开，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司机向后看去，车里的灯是开着的，他在驾驶位能大致看到散落一地的杂物：一把菜刀，三四把美工刀，还有一个粉白色的丧葬人头…… 司机渐渐瞪大了眼睛，握着方向盘的手冷汗直流，半夜出门还带凶器的，他这是碰到了罪犯吗？ 看着散落一地的工具，陆御一边捡一边不慌不忙解释道：“别怕，我是好人，这些东西是做雕塑用的，我是个美术老师。” 司机：“……” 做雕塑要用菜刀吗？司机不敢吱声，看着对方把东西收好，最后还转身对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这不笑还好，他一笑起来司机更害怕了。 “我真的是好人。”看司机满头大汗的样子，陆御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看着出租车仿佛逃命似的越开越快，陆御皱了皱眉，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三更半夜拿几把刀防身也很正常，而且人偶确实是民间艺术…… 没继续深究，现在的时间是一点二十六，陆御借用程小虎家的门禁卡进入小区内。 任务里要求的地址是三号楼，也就是程小虎家所在的位置。 小区外的路灯偏暖，暖灯照出的路面给人一种老旧的错觉，踏过人行道，陆御刷卡进入三号楼内。 声控灯亮起，左侧是步行台阶，右侧是电梯，电梯旁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垃圾桶，垃圾桶里堆积着一些快递纸箱，没多久后，陆御发现垃圾桶里发出古怪的翻动声。 这栋楼一直不干净，陆御警惕着，从包里拿出菜刀握在手里。 断断续续的翻动声并没有停止，纸箱的间隙里漆黑一片，黑暗让人忍不住去联想，这纸箱底下会不会有一个孩子的诡异？ 这个高度，刚好能装下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啪！” 一个高处的纸箱从垃圾桶里掉出，陆御盯着垃圾桶，手中的刀对准前方，就在大脑高度戒备的时候，有一道黑影迅速向外蹿出，陆御定睛一看，是一只黑色的野猫。 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几天的遭遇让他的思维方式也变得离奇了。 陆御看着时间，打算在一点五十八分进入电梯，此刻的电梯还停留在一层，这个时间点通常没有人会乘坐电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数字由一点五十七变作五十八时，陆御背上背包，走到电梯前按下开关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没有任何人。 进入电梯按下关键，他靠在电梯墙面开始等待，进入电梯不按楼层键，电梯就会在原地待命。 将四周大概扫视一遍，整个电梯的照映效果中等往上，人脸能勉强看清，部分金属面有剐蹭痕迹，身体照出来也因为刮痕而显得扭曲模糊。 到达一点五十九分后，陆御对准眼前的金属面站好，防止出现时间上的误差，陆御准备提早一分钟开始凝视，按照任务要求凝视时间是十分钟，他打算加到十二分钟，以防因为时间误差导致任务失败。 手机闹钟已经提前定好，但开始凝视后，陆御心底也开始默数。 午夜两点，在电梯里看着自己的倒影，这种感觉很奇怪。 电梯的金属面并不是镜子，它照映出的人脸有些模糊，只能依稀看到凹凸不平的五官，在倒影里的眼睛，并没有细节，看上去像是在脸上挖出了两个梯形的黑洞。 “1、2、3、4……” 陆御心底默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四周的温度好像比刚刚低了许多。 在默数完六十秒后，电梯上方传来了剐蹭声，断断续续的剐蹭声并不清晰，但在寂静的电梯里，却能捕捉到这种细微声音，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头顶，陆御感觉有个人正在用指甲反复剐蹭头皮。 但是，电梯上方怎么可能有人？ 第13章 凝视倒影(二) 按照任务要求，十分钟凝视时，无论从电梯金属面里看到什么都不能转移视线。 这一点其实很难，因为在凝视的过程中看不到身后，看不到头顶，甚至看不清左右两侧，局限的视野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在默数到一分半后，头顶的剐蹭声消失，四周又一次陷入了寂静。 但是不安感并没有消失，陆御看着金属面上的倒影，倒影里的自己越看越不对劲，明明是自己的影子，但陆御依旧感到怪异，仿佛他也在看着自己。 不能乱想，在这种环境里，往往最恐怖的是自己吓自己，陆御心中暗骂，拉回思绪继续默数时间。 时间过去了三分多钟，就在即将四分钟时，电梯上方的灯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下一秒，电灯熄灭，四四方方的电梯里陷入了一片黑暗。 电灯熄灭在陆御的意料之中，诡异似乎更喜欢黑暗的环境，他事先准备好了手电筒，任务开始时就放在书包左侧。 眼睛盯着前方，陆御将手指伸向背包左侧，握住手电筒后陆御将手电筒往外抽出，就在手电抽出一半的时候，手背上传来酥麻的触感，陆御心脏被猛地一揪，这种触感他很清楚是什么，他的手背上方有一簇人的头发往下垂落！ 自己身边有人？是之前头顶上方的怪物爬到了电梯里？还是自己身后的歪头女孩？ 没有停顿手里的动作，陆御迅速打开手电筒，一束亮光驱散黑暗，原本垂落的头发似乎消失了。 深吸一口气，将手电光照向面前，金属面上站着一个倒影，但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看了一秒钟后，陆御后背发麻，仿佛有一根根细针扎入表皮，身边的温度更加阴冷。 电梯的倒影里并不是正面而是反面，倒影里是自己的后背！ 衬衫、长裤、背包，这个背影分明就是自己。 回想起之前的任务背景，陆御记得电梯男是精神失常后自杀，也就是说电梯里的倒影很可能会蛊惑心智，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 但是金属面上的背影有些奇怪，他似乎开始动了。 陆御咬咬牙，继续默数时间，现在是五分三十秒钟，时间只过了一半。 “嘎吱！嘎吱！嘎吱！” 电梯里传来骨头扭动的声音，声音距离自己很近，似乎就在面前。 他一直盯着金属面，发现倒影的头部正在一点点转动，而骨节错位的声音正是从眼前倒影里传来的。 身体不动，“陆御”的头部正在一点点往后扭动，骨头被扭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骨头的碎裂声越来越大，他几乎能看到“自己”的头部已经转了大半。 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了冰窖，冷汗顺着额头滑下，陆御手指有些轻微颤抖，但是眼睛却依旧盯着倒影。 但他很清楚，倒影里的根本不是自己。 那个怪物的头部已经转了大半，但陆御没有看到五官，倒影里的怪物，正面背面都没有五官！ 脖子上的骨节已经扭断，脑袋向一侧歪斜，这让陆御想到了身后的歪头女，但这要远比歪头女更加怪异： 歪斜的脑袋还在转动，它没有脸，头部转到另外一个后脑勺时，骨节扭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耷拉在肩膀上的脑袋突然开始晃动，原本柔软的脖子突然像是一尊干裂的泥质雕塑，大量血液从脖子断痕里流出。 “咔嚓！咔嚓！” 无脸头从脖子上重重砸到地面，陆御眼底余光看到自己的脑袋居然滚在了金属面外！ 握着刀柄的手有些湿润，陆御盯着眼前的无头男倒影，它至少对自己没有威胁，恐惧的画面很可能只是幻觉，现在必须要冷静。 距离任务结束还差三分半，只要熬过三分钟，这次任务就成功了一半。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原本停靠在一楼的电梯开始向上移动。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自己并没有按下层数，要让电梯移动，必须是外面有人按动了电梯按钮。 这个时间点还会有活人吗？ 电梯开始逐层上升，金属面上的无头男也开始挪动，他四肢扭曲，似乎想要爬出金属面进入电梯内部。 最后的三分钟了，电梯里的异常到达极致，四周充满了危险，几秒钟后，电梯停止运行，他能听到电梯门在缓缓打开。 电梯外没有人进来，楼道里一片漆黑，到底是谁按的按钮？ 电梯男？ 陆御深吸一口气，眼睛直视前方。 “好害怕，帮帮我，我好害怕……” 楼道里突然传来微弱的求救声，电梯门没有关，声音越来越近。 “我好害怕啊……” 不管他，还有两分半，陆御咬牙，身体一动不动站在电梯里，长久的站立让他四肢有些发麻，但在这种环境下，陆御不敢大幅度挪动，只是轻微转了转手部和脚腕的关节。 楼道外的声音开始逼近，金属面里的无头尸也爬出了半截身体。 陆御大口呼吸着，脸部忽然有些冰凉，像是有双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或许是风，也可能是靠近的怪物，手电筒的光照范围有限，而且自己不能移开视线，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着什么。 阴冷感越来越清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自己脸上，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陆御浑身一颤，像是有人用牙齿咬下了自己脸上的一块肉！ 什么情况？ 陆御缓缓举起菜刀，另一只手扔下手电筒，往身后的背包探去。 但他的手才伸到一半，便听到自己背包上的拉链自己开了，里面有什么东西好像滚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响动。 脸部的冰冷感开始消失，电梯门也缓缓关闭。 “滋滋”的电流声再度响起，电梯上方的灯一个个亮起，四周的黑暗被驱散，探出金属面的无头尸也消失不见，空荡的电梯内只剩下陆御，以及金属面上恢复正常的倒影。 在金属面的倒影里，陆御看到自己脸上流下了一行血痕。 没多久，手机里定的闹钟响起，陆御默数的时间也差不多是十二分钟。 身体放松下来，陆御深吸一口气，转身时看到了地上的人偶头。 是程小虎的母亲赶走了电梯男和倒影里的怪物，或许是因为他的本体也在这栋公寓，陆御没想到程小虎的母亲也挺厉害。 捡起地上的人偶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这次谢谢你，等我能力变强一定会帮你救下妹妹。” 装好人偶头，陆御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两点十二分，他还得找到电梯男带他离开。 任务里提到电梯男很孤独，并且死在发生故障的电梯内，刚刚求救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电梯男。 将十七层的按钮都按了一遍，陆御打算一层层寻找电梯男。 十五分钟后，电梯将十七层都停了一遍，但陆御并没有找到电梯男的影子。 如果半个小时内还是找不到他的话，任务很可能失败。 回想起之前的任务提示：他是个孤独的人，你或许可以尝试和他交朋友，但切记，他可能会把你当做恋人。 陆御皱了皱眉，他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刚刚的诡异就是电梯男，因为自己的脸应该就是被他用牙齿咬破的…… 握刀的手紧了几分，陆御脸色有些难看。 第14章 电梯男 他是诡异，死在电梯里，按理来说应该可以直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或许换一个思路，让电梯男主动找自己应该更靠谱。 对着空无一人的电梯，陆御心底暗自组织了下语言： “我知道你死前很痛苦很孤独，但我其实也一直是一个人……我的性格并不讨喜，我渴望有一个朋友，我从小喜欢诡异题材的影视剧，所以，其实我很想和你认识，很想有一个和你一样的朋友。” 没人回应，陆御推了推眼镜，他回想起了任务提示，只得换一种方式继续说道： “我知道刚刚凑近的人是你，当时我不是有意要赶走你的，我只是迫不得已，其实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就在期待，因为我很想认识你，很想和你成为朋友，这是真心话。”陆御的脸上满是真挚的情感。 还是没人回应，四周一片寂静。 陆御想了想，将手里的菜刀装回背包，然后身体靠在电梯上，调节好情绪后，他揉了揉眼角，声音哽咽道： “对不起，我不该惹怒你的，求求你见我一面好吗？你不是说自己很害怕吗？没关系，我保护你。你孤独？没关系，我陪着你……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真的想和你交朋友。” 哽咽的声音加上哀痛悔恨的表情，他很用心地去表演，就在几秒钟后，陆御察觉到十层的按键自己亮了。 看来有效！ 陆御长舒一口气，演戏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吃力。 电梯开始向上层移动，手中的菜刀放进了背包里，他感觉手里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好在衣兜里装了几把美工刀，希望能派上用场。 电梯停在十层，电梯门缓缓打开，漆黑的走廊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远处站着一个双腿骨折的人影。 “你肯见我了？”陆御表情欣喜中透着哀伤，像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朋友： “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我今晚来这里，就是为了带你离开这个满是痛苦回忆的地方，我忍受着电梯里的怪物，就是为了带你离开，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怎么可能半夜跑来这里？” 人影开始移动，它在朝自己靠近。 “帮帮我，我好孤单，帮帮我……”远处的人影发出低哑的声音。 做任务时听到的也是这个语调，果然是刚刚咬自己脸的诡异，陆御感叹。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你孤独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的，到这里来，我们将是永远的朋友，我会带你离开的。” 陆御眯眼一笑，对着人影伸出了左手： “我们将是最好的朋友，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去外面的世界！” “朋友，我们是朋友，朋友……”电梯男一点点往前挪动，陆御也渐渐看清了它的脸。 电梯男穿着黑色西装，脖颈处被刀刃划出见骨的伤口，左腿向外弯折，走动时基本靠另一条腿，左腿则被拖在身后，它离电梯越来越近，陆御发现电梯男的眼球有些发白，身体青紫僵硬。 不过陆御能确定，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 等他进入电梯后，自己就诱拐他到一层，陆御心中思索。 “在一起，在一起……” 电梯男惨白的嘴唇一动不动，声音却从他的喉间发出，陆御看到了他嘴边还带着血迹，那应该是自己脸上的血。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电梯男已经完全站在了电梯内，可惜他的身体正好把按键给完全遮挡，看来只能让他主动去一楼。 “对，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我带你离开。”陆御笑了笑，往电梯男面前走了一步。 说完这句话后，电梯男忽然沉默，他只是一直盯着陆御，不知道是不是陆御的错觉，他总感觉电梯男的眼神有一点奇怪，或者说，有些暧昧，而且越来越暧昧。 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陆御有些难受。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要把你融入到我的身体里，这样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电梯男嘴唇上扬，露出一个诡异十足的微笑。 不对啊，它什么意思？陆御脸色微变，尝试继续劝说：“我这么晚来找你足以证明我的诚意，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电梯男往陆御身边凑了过来，它比陆御高一些，但电梯男腿部弯折，这也导致电梯男的脸刚好对着陆御的脸。 “永远在一起，我要把你融入到我的身体里。” 话音刚落，电梯男张开了自己的嘴，陆御能清晰看到它嘴里有一排尖锐的牙齿。 “在一起，在一起……” 它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喊叫，布满尖牙的嘴已经凑到了陆御的面前。 陆御往后一退，迅速从衣兜里掏出美工刀，接着对准电梯男脖颈位置划去，美工刀直穿过男人的脖颈，就像是一刀切在了水里。 这只诡异无法进行物理攻击！ 陆御脸色一沉，看来自己带的菜刀也没用，视线扫过四周，陆御向外冲去，但还没跑出电梯便被电梯男一把抓住，电梯男的力气并不小，加上他似乎有控制电梯的能力，原本张开的电梯门忽然一点点关合。 “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电梯男嘶喊起来，手上的力气也重了几分。 “不，不是，你别误会。”陆御后背靠在电梯门上，他回头时忽然发现电梯男的左腿上插着一根钢笔。 这是任务奖励一栏里的：被诅咒的钢笔？ 普通的刀刃伤害不了他，但是这根钢笔说不定可以。 陆御握住电梯男的手，眼里满是自责和哀痛：“我的错，是我不该欺骗你。”陆御身体下弯，半跪在地上：“请你务必惩罚我，我对不起你，只有跪着死去才能弥补我的背叛。” 下一秒，他感觉头皮一阵冰冷刺痛，电梯男似乎已经等不及了，他的头已经靠在了自己头顶，而尖锐的牙齿已经刺破了血肉。 就是现在，陆御伸手将电梯男膝盖后面的钢笔用力拔出，只听“噗呲”一声，发黑的血溅在了金属面上。 拿到钢笔后，陆御手腕向上一转，将钢笔硬生生刺入了电梯男小腹。 电梯男吃痛，钢笔拔出后他的身体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陆御握着钢笔似乎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实体，可能是物质产生了某种交换？就像是结冰的水。 陆御后背靠在电梯门上，双脚借助支撑点往前用力一踢，电梯男左腿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倒在了电梯内。 陆御立刻站了起来，按下电梯开关将电梯门打开。 他能控制电梯，这里面可是他的主场。 电梯打开后，陆御握着钢笔朝电梯男的脖颈刺去，它尖叫起来，四肢开始扭曲。 扯起电梯男的领带，陆御用力将它扯出电梯，电梯男双手抓在电梯门的位置，陆御有些吃力。 “你不松开，我帮你好吗？” 见它没有放松的意思，陆御惋惜地摇摇头，拿起钢笔对准电梯男的手背划去，手指全是骨节，并不像肚子和脖颈容易戳破，他只好对着手背外皮划出一道道的焦黑的血痕。 十几秒后，电梯男停止了挣扎，被陆御硬生生拖到了电梯外。 看着腿部扭曲浑身黑血的电梯男，陆御有些无奈：“要是你刚刚听话多好，我是个老师，很讲道理的。” 第15章 浴室 电梯男的身体渐渐变轻，陆御拖着他下楼并不费劲，走到五层后，电梯男干脆自己站起来跟在后面，顺从乖巧的模样让陆御想到了犯错的学生。 手里扯着电梯男的左臂，陆御尝试和他交流：“你为什么要自杀？你死前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自己殴打的原因，电梯男现在的智商似乎降低了不少，陆御反复问了好几遍，他才断断续续说出几句话： “它一直跟着我，跟我进了电梯。” 听到电梯男的回答后，陆御联想到了程小虎家里离开的怪物，会不会之前的那个怪物回来过？ “它为什么会跟着你？”陆御继续问，他感觉电梯男的身体在抖。 没有回应，电梯男走动时骨节发出错位的“咔嚓”声，他的身体越来越轻，似乎格外痛苦。 “别怕，我不问了。”陆御回过头对着电梯男微笑：“我会带你离开的，以后再告诉我也不迟。” 将电梯男拖到一楼后，手机里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窥视”支线任务“凝视倒影”结束，完成度100%。 获得道具：被诅咒的钢笔 宿主能力：无 饲养诡异：电梯男（诡异等级：地煞／弱） 备注：死后一直困在电梯里，你的出现让他获得了自由，当然，自由也要付出代价。 浏览完界面后，陆御发觉电梯男的身体变得虚无缥缈，最终化作白烟飘入了手中的钢笔内。 饲养成功了？应该以后也可以召唤出来让自己控制。 饲养一栏里还有等级区分，要是主线任务“窥视”完成后就能饲养程小虎的母亲，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程小虎母亲的诡异等级应该比电梯男更高。 握着手电看向四周，除了自己脸上和头顶的伤口外，和诡异有关的痕迹都在任务完成后全部消失。 就在陆御打算抬脚离开的时候，一道手电光射在了陆御身上。 陆御身手去挡，身体往旁边侧了侧，他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保安。 “大晚上的，你在干嘛呢？”保安手里拿着防御棍：“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别乱来啊，这里可全是监控！” …… 站在保安厅外，陆御很耐心地和保安解释：“我其实，是一个恐怖漫画的画手，我刚刚是在找灵感，并没有任何的坏心思，没想到这么晚打扰到你，实在对不起。” “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要不是我起夜看见监控里的怪事，说不定你现在就出不来了！” 保安像是家里的长辈一样对陆御进行了一通思想教育。 “我下次不会了。”陆御保证。 保安从柜子里取出一盒碘伏和棉签递给陆御：“拿去用，大半夜的可不好找医院。” 手里拿着医用品，陆御心头一暖，告别保安后，边走边等大约半个小时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三点五十五分，陆御回到了出租屋，处理好伤口后倒头睡去。 清晨的阳光渡在窗边，陆御准备在电脑上搜索程小虎父母死亡的案件报道，这种事不好明面问，最好顺着老人给的线索自己往下顺。 这起杀人案残忍血腥，所以并不算难找，没多久，陆御便找到了相互对应的几篇报道： “入室凶杀案：妻子李某被塞入冰箱底部，丈夫程某死在了书柜！” “消失的凶手，诡异的作案手法，两年悬案至今未破。” “案件侦破一波三折，南姜市最大悬案……” 将一篇篇报道浏览一遍，陆御大概清楚整个案子的进展程度： 程小虎母亲的尸体并没有完整找到，虽然在下水道找到了一部分尸骨，但还缺少半截手臂和两条大腿骨，凶手并没有留下证据，虽然说是入室杀人案，但门锁窗户都完好无损，甚至还被贴满了报纸。 程小虎的父亲也是他杀，因为一个正常人无法把自己塞到柜子里，这必须要借助外力，但是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杀人者很可能是诡异，也就是程小虎母亲口中的怪物。 其实任务要求里最重要的并不是找到凶手，而是找出二人死亡的真相并顺利完成招魂任务。 为什么诡异要杀他，这才是难点。 而且按照平常影视剧里的套路，招魂并不稳定，因为你无法确定镜子会不会招来别的东西。 昨晚的半星任务其实也很危险，如果没有人偶头的帮忙，自己的脸大概要被电梯男啃掉一半，“窥视”是一星任务，其实陆御心中有些不安。 出租屋里并没有浴室，陆御是个挺穷的人，平时洗澡都在楼下的公共浴室，但很明显，这次的招魂任务不可能去公共浴室完成。 想了想，陆御打算去二层的一间废弃浴室里做招魂任务。 旧浴室是几年前房东家的私人间，后来这栋楼被转手卖给了现任房东，此后浴室便彻底空闲下来，废弃浴室里还有浴缸，可以说很符合网络上对“浴室”的定义。 借钥匙时房东劝阻几句，说浴室荒废了几年，里面恐怕住着不干净的东西。 陆御有些无奈，他也不想大半夜在浴室里做招魂游戏，但程小虎一家的悲剧也让陆御警惕不少，“x”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诅咒，他需要让自己变强。 用生锈的钥匙扭开浴室门后，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地板、家具、浴缸都落满了灰尘，发黄的浴缸底部长了一层暗黄色苔藓，掉漆的书桌柜上爬着一只细腿蜘蛛，整个浴室的环境很脏乱，好在地方不小。 花费了半小时简单打扫了一下浴室地板，陆御从屋外将一米五的镜子搬入屋内。 选了个合适的角度放下，确认无误，陆御锁好门窗，离开了公寓。 下班后是晚上八点半，陆御在沿途想到了直播，如果自己在任务过程中出事，说不定还能让网友帮忙报警，而且距离和大v的比赛越来越近，他或许应该尝试用“镜头”去交流？ 虽然新人直播不一定有流量，但也算多了一份保障。 现在的直播门槛很低，有个手机就行，画质无所谓，灵异类直播不需要高清画质。 时间往后推移，陆御将能想到的东西都装进了背包，刀具、被诅咒的钢笔、人偶头，招魂用的蜡烛，他甚至还带了包糯米，虽然不确定民间偏方有没有用。 整理好东西，陆御拿起手机打开直播间，在直播之前陆御为这次直播取了个名字： 浴室招魂：废弃的浴室内传来怪响，听说进行招魂游戏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第16章 招魂(一) 第一次直播，陆御有些不太习惯，将摄像头打开对着眼前台阶，老旧的公寓灯光昏暗，台阶有些破损，墙上贴满了各式广告。 因为光线和像素原因，手机里录播出的画面比肉眼可见的更加阴冷诡异，蜿蜒而下的阶梯被黑暗吞噬，仿佛一个失足就会被暗中潜伏的手指扯下地狱。 没想到手机呈现出的效果还不错，陆御感叹，他忍不住截了几张图片，下次的漫画场景可以用这个当素材。 走到三楼拐角时，手机屏幕传来提示音，居然有几个网友进入了直播间。 陆御有些意外，他甚至觉得今晚会单机到任务结束。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没想到这个点我居然撞见了灵异直播！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做到晕厥，求主播务必吓醒我！” 学习使我阿巴阿巴：“氛围不错啊，求吓醒加一。” 学霸竟是我自己：“我就进来看看，灵异直播哪有学习香？才一点而已，我甚至能再写五套卷子！” 毁灭吧赶紧的：“我好困啊……” 看样子是高三考生为了“吓醒自己”顺手点进来的，陆御无奈一笑，他也去过高中任课，这让陆御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调整好摄像角度，他添油加醋编了一段说辞： “晚上好，现在是午夜一点二十分，直播地点是废弃浴室，我正在前往二楼公寓的路上。” “这栋楼很老，被转手卖过两次，听说五年后就会被拆迁，这几晚，我总是听到二楼浴室里发出古怪的拖动声。那种声音，就像是有一个浑身湿透的人蹭着地板来回爬动，但浴室已经废弃很久，所以我决定通过招魂游戏来找出真相。” 学霸竟是我自己：“根据我所学到的物理学、生物学、化学等知识，我判定主播的精神层面出了问题，建议别去招魂，直接拨打急救电话。”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虽然我知道这是假的，但我还是希望主播能吓到我，我还差一套卷子，但人已经在周公门口了。” 毁灭吧赶紧的：“我还是好困啊……” 学习使我阿巴阿巴：“困的那位，爸爸这里有圆规，需不需要来个‘锥刺股’？” 看着屏幕上的几条弹幕，陆御紧绷的神经有些轻微缓解：“各位别着急，我会用实际向你们证明的，马上就到浴室了，这个老旧木门里面就是废弃浴室。” 打开浴室门，按下灯光开关，这个浴室虽然废弃了很久，但电路是连接主电闸的，所以电灯还能用。 冷光照亮浴室后，陆御移动手机，将浴室全貌呈现给众人：锈迹斑斑的水管、长着黄色苔藓的浴缸、脱落的墙皮和蜘蛛网，以及崭新的一米五长镜。 “再过二十多分钟，也就是一点五十分时，我会坐在镜子前招魂。” 陆御按照任务要求在镜子前摆了四根蜡烛，地上被打扫过不算很脏，他盘腿坐下，将背包放在自己面前。 对着四周景物来了一次特写，崭新的镜子和蜡烛与废旧浴室格格不入，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场景不错啊，有内味了！” 玛卡巴卡：“好家伙，谁拉我进来的？我敷的面膜差点没被吓掉！” 毁灭吧赶紧的：“手指已经刺破了，但我还是好困啊，可作业还没写完呜呜呜，我太难了，我上辈子肯定是道数学题。” 观看直播的人数正在一点点上升，再有十来分钟就要开始招魂了，陆御将手机靠在不远处的柜子上，这样能正好对着自己。 “各位。”陆御看向屏幕：“我不确定这次招魂会发生什么，如果我做出什么异常举动，我希望有人能帮我报警，这里是南姜市东郊永安公寓二楼，浴室就在二楼拐角处的隔间，我先提前谢谢各位了。” 玛卡巴卡：“哇哇主播出镜了！主播长的还挺温柔，没有灵异主播的样子啊。”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主播还挺入戏的，表演的不错，刷个礼物给你，以表尊重。” 陆御看着网友的吐槽有些无奈，但只要他们还在，那也就多了一份安全保障，招魂开始之前，陆御将程小虎家里的事情以改编的方式讲述出来，他平常画漫画也是自己整理的文稿，所以简单改编一个案子并不难。 没说几句话，时间便到了一点四十八，陆御调回视线，将面前的四根蜡烛点燃，昏黄的烛光摇曳镜前，陆御看着自己的脸，他有些紧张，脸上的伤口还在，这让他回想起了昨晚的任务经历。 “招魂开始。” 陆御语气平静如常，但他能听到自己开始加快的心跳。 “招魂”任务规定：人要坐在前默念数字“4”，镜中出现诡异后证明招魂成功，招魂成功后吹灭两根蜡烛，之后便可以向镜中诡异提问，可提问两个问题，提问结束后吹灭全部蜡烛，闭眼数十下，招魂结束。 将规则默默回想了一遍，陆御看着镜中的自己，小声念出数字四。 “4，4，4……” 寂静的浴室里，只有陆御一个人的声音，念诵的次数多了之后，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嘴里念出的到底是“4”还是“死”。 嘴里机械地重复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越看越怪异。 四周好像有风？陆御后颈位置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像是有一双手悄无声息贴在自己后颈，冰冷的触感让他警惕起来，但是周围并没有任何变动。 “4，4，4……” 陆御继续默念，废弃浴室里的腐朽气息混合着蜡烛燃烧的气味，陆御感觉鼻腔有些发痒。 默数的时间持续了很久，长镜前的蜡烛开始晃动，但是门窗紧闭，四周根本没有风。 “咔嚓！咔嚓！” 什么声音，陆御看向身后，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咔嚓，咔嚓”的声音还在继续，他确定这个声音就在自己身后。 回过头看向镜子，当视线落在镜面时，陆御眉心微颤，右手渐渐摸向背包，背包里的工具能让他安心不少。 镜子和现实似乎是两个世界，他能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门把手正在一点点扭动，外面好像有东西想要打开浴室门。 几秒钟后，门把手被彻底被扭开，木门推开一条缝隙。 一股腐臭味从门外传来，有一个脑袋从门缝里缓缓探出，那是一个男人的头，青白色的脸，细长诡异的脖子，而他的身体也一点点往屋内挪动，那是个浑身骨折的男人，他的身体硬生生折成了一个方块，双腿扭曲，脊柱戳出后背，骨架带起了一大片倒翻的白肉。 第17章 招魂(二) 看着镜子里扭曲的诡异，陆御知道他是程小虎的父亲程建，名字是下午向程小虎打听的，他母亲则叫李月。 程建死时被塞进柜子里，他的灵魂也呈现出一种变形扭曲的样子。 衣兜里的钢笔轻微颤抖，寄存在其中的电梯男似乎想要离开，难道说电梯男害怕程建？ 陆御将钢笔按紧，正是关键时刻他怎么抖个不停？ 身后的诡异越靠越近，它最终站在了陆御背后，脊椎折断，头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坠在胸口，满是血丝的眼球肿胀僵硬，正像个木偶一样盯着前方。 镜中见到诡异之后证明招魂成功，陆御吹灭镜子前的两根蜡烛，蜡烛吹灭后就可以向诡异提问两个问题，“窥视”的任务要求是找出程小虎父母死亡的真相。 看着镜子里骇人的画面，陆御缓缓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想知道，你和李月是怎么死的？” 就在陆御问出这句话后，四周的温度突然下降，原本正常的镜面开始出现漆黑的裂痕，陆御的四肢也逐渐不受控制。 他看到身后的程建已经贴在了自己后背。 什么情况？身体失去知觉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并不是浴室的灯关了，而是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或者说感受不到四肢和五官的存在，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意识。 他在招魂，难道说招魂后会被诡异带到另外一个世界？ 黑暗中好像有什么声音，陆御想要听清楚，似乎是一个孩子的说话声。 “我感觉她有些不一样了，爸爸，她还是我妈妈吗？” 四周传来孩子的疑问，陆御很确定，这个说话的人正是程小虎。 在声音出现之后，原本漆黑的视线也开始恢复，他看到了一间卧室，卧室的大部分区域都十分模糊，聚焦点集中在卧室门口。 床前站着一个男人和孩子，孩子七八岁大小，男人似乎就是程建，他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眼睛直视前方，陆御的视线和程建重叠，这应该就是程建脑中的记忆。 卧室门板上有几行抓痕，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扣出的，反锁的门并不能给人安全感，程建往后退了几步，靠到了程小虎身侧。 “别怕，爸爸在。” 他伸手拍了拍程小虎的肩膀，握刀的手轻微颤抖。 “妈妈会进来吗？”程小虎捂着嘴巴，“妈妈为什么要吃生肉？为什么要拿刀对着我们？” 程建没说话，他抱起程小虎，三两步走到衣柜前，衣柜不大，只能藏下程小虎一个人：“听爸爸说，你乖乖藏在里面，外面有谁叫都别出来知道吗？” 话音刚落，门外便突然传来一阵碰撞声，但听声音的强度判断，那根本就不是敲门，而是用身体重重撞在了门上。 “嗵！” 剧烈的撞击声还在继续，程建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督促程小虎钻进衣柜，将手机塞到了他怀里： “明天，明天要是没人给小虎开门，小虎就拨打报警电话知道吗？” 程小虎点头，过度的惊吓让他看起来眼神呆滞，肢体僵硬。 关好衣柜门后，程建拿着刀向四周看去，屋子里有一张双人床，床是实心的，藏不下人，床头有几张旅游照片，卧室里没有窗户。 进退两难，也没有藏人的地方。 几秒后，门外的撞击声戛然而止，撞门的人像是离开了。 四周突然安静，但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铁质品的碰撞声有些刺耳，对方或许正在找刀。 程建的呼吸声越发粗重，他正对着门，仿佛在等待即将锁命的恶魔。 翻找声停止，脚步声越来越近。 “嗵！嗵！嗵！” 木门传来被猛力劈砍的声音！ 本就普通的家具门开始裂出一条缝隙，缝隙在劈砍之下越来越大，门外有张脸挤在了缝隙里： “你们在里面吗？在里面吗？” 惨白的一张女人面孔朝卧室看去，她的眼睛血红一片，像是往眼眶里塞进了一块凝固的鲜血。 “快开门啊！我看见你了！” 女人面目狰狞，直勾勾盯着程建。 “不开门吗？”女人嘿嘿一笑，举起手里的剁骨刀接着劈砍。 程建握刀的手颤抖不止，他眼前的门缝越来越大，女人的脸正对着程建，血红的眼睛也盯着程建。 她的上半身一动不动，但她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下下砍向木门，快速重复的动作像是一台机器。 “我要进来了哦……” 女人发出咯咯咯的怪笑，脸上的表情和商场里的模特一样僵硬。 她将头对着门缝伸了进来，但是门缝的大小只能勉强探出一个脑袋。 女人的脖子被卡在缝隙里，木片刺入皮肉，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血红的眼珠盯着前方，嘴里发出“咦”的惊叹声。 “咯咯咯……”女人怪笑了几声。 就在怪笑过后，她突然开始扭动脑袋，原本被卡在缝隙里的脑袋来回刮蹭，脖子被木门裂开的木皮划出大片伤口。 她像是发疯一样，一边怪笑一边利用开裂的缝隙割破脖颈。 程建双手颤抖，往前几步走到女人的脑袋面前，那个怪笑的脑袋也跟着程建一点点转动。 “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程建的声音断断续续，他握着手里的刀，对着女人脖子用力砍去。 一片血红溅满眼前，这段画面突然戛然而止。 血红转化成漆黑，大片的黑暗将原本的画面覆盖。 当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程建戴着手套，手里拿着剁骨刀，他的面前则是一个洗手池，而洗手池里放着一个女人的脑袋，橱柜边则是一具四分五裂的尸体。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声。 程建看向四周，卧室的门完好无损，砸门的女人消失了，程小虎晕倒在厨房门口。 屋子里到处都是塞满报纸的空隙，窗户上贴的严严实实，昏暗的光线下，程建看到冰箱底部是黑漆漆的一片，里面似乎藏着一双正在窥视的眼睛。 而原本应该在女人手里的剁骨刀，现在却被程建握着。 刚刚仿佛是一场幻觉？那现在还是幻觉吗？ 看向洗手池前的镜子，程建的脸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但他并没有受伤，血不是他自己的。 “我……我杀了人？我杀了我妻子？不对……我不是在卧室，我……” 程建拍打着自己的脸，头发也被抓乱。 几秒后，镜子上渐渐浮现出一句美加利语： “here''sasurprise！” 血红的字迹流畅清晰，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 “给你一个惊喜！” 第18章 招魂(三) 粘稠的血液顺着镜面一点点下滑，看着镜子里程建的脸，陆御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甚至嗅到了四周的血腥味。 在程建准备转身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一顿，斜斜站在了镜子前，石化一般，一动不动。 屋子里隐隐多出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有双眼睛躲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灵魂产生本能的恐惧感。 “有东西正在靠近？” 镜子里程建的脸开始模糊消失，一条条漆黑的裂痕从镜面四周向中心蔓延，陆御的视线无法移动，他只能盯着镜子，随着漆黑裂痕越来越多，陆御发觉镜子中心渐渐汇聚出了一张人脸。 人脸越来越清晰，窒息感也越发浓郁，但糟糕的是，陆御甚至都不能转移自己的视线。 在这场记忆里，他突然成了待宰的羔羊。 陆御心底尝试召唤电梯男，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不安感太浓郁了，那个镜子里漆黑的脸正在盯着自己。 但是电梯男并没有出现，镜子里的脸已经完全成型。 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五官深邃，瞳孔血红。 紧接着，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镜子里的黑色裂痕如藤蔓一般向外迅速延伸，涌出的藤蔓越来越多，像是扑面而来的漆黑洪水。 黑色藤蔓猛然间刺入胸口，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压制与冲击，没有疼痛，却有一种近乎诡异的窒息感，就像是脚下突然踩空，灵魂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 他的意识被困在黑暗里，一点点沉向深渊。 离死亡很接近，思想被黑气削弱，他什么都做不了，但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死去！ 意识拼命挣扎着，如同溺在深海里的船夫，他想找到自己的渔船，但是雷雨交加海浪汹涌，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似乎看见了什么？ 陆御看到面前渐渐出现了一片光亮，那是什么？ 双眼看着前方，他想伸出手去试探，但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浸泡在诡异世界里，只剩下一双无法转动的眼睛。 光亮后面好像是一个女孩，她穿着雪白的碎花裙，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她是谁？好熟悉的背影，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看不清她的脸，她被光亮包裹着，周围的黑暗也被渐渐驱散。 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光大盛，四周的黑暗彻底破碎，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散向四周。 陆御头顶忽然传来剧痛，他猛然睁开眼睛，自己正站在一米五的长镜前，镜面上方布满了裂缝，像是被头硬生生撞出来的。 镜子里的陆御脸色惨白，后背上趴着一个女孩，女孩的脑袋歪歪斜斜贴在陆御肩膀上，乱糟糟的头发和凝固的鲜血将她的上半张脸遮盖，而她的嘴里还残留着一段漆黑藤蔓，趴在背上的歪头女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点点将最后的“食物”吞噬干净。 歪头女孩？ 她嘴里的东西似乎就是幻觉里组成人脸的黑色“裂痕”，是她救了我？ 陆御心中思索，他眉间被撞青了一块，冷汗黏着发丝贴在额头。 刚刚距离死亡太近了，陆御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彻底抹除，他将会成为黑暗的一部分，没有任何知觉和思想。 身后的歪头女渐渐消失，镜子里只剩下陆御一个人。 陆御的手脚有些冰冷，衣服被汗水浸湿，镜子前的蜡烛还在幽幽摇晃。 “招魂不能继续了。” 陆御半蹲下身，将剩余的两根蜡烛全部吹灭，按照任务要求，他闭上眼睛默默数了十下。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拿起地上的背包看向四周，他看见浴室拐角处蹲着一个男人，男人身体轻微骨折，身穿一件黑色西装。 电梯男？他蹲在那里做什么？ 陆御朝他走过去，走近些才发现电梯男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怎么回事？”陆御看着电梯男。 “来了，回来了……”电梯男嗓子里挤出不明不白的一句话。 陆御也蹲了下来，他看到电梯男的手臂上流出了大片黑血，看伤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撕咬出来的。 “别怕，现在很安全。” “它，跟着我，它回来了……”电梯男已经表达不清楚，嘴里也无法说出连贯的话，只能断断续续回答几个词语。 在说完这句话后，电梯男化作雾气渐渐飘入地上的钢笔中，陆御拿起钢笔看了一眼，他发现钢笔上多了一条裂痕。 电梯男受到了袭击，自己也在程建的记忆里受到攻击，杀死电梯男的怪物，莫非就是杀死程小虎父母的怪物？ 可以判断，记忆里的黑影很大概率就是凶手，在程建的记忆里，怪物让程建产生幻觉，导致程建失手杀了妻子李月，怪物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或者说以捉弄活人为乐趣。 虽然黑影现在已经离开了，但陆御不确定它已经消散，很可能只是被歪头女重伤而已。 至于歪头女，她的能力应该在黑影之上，只是她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这一点让陆御十分不解。 未知的事物太多了，黑影的来历、歪头女、“x”的源头、甚至还有自己看见的白裙女孩，他必须要尽快搞清楚其中的原因，今晚的历经让他更想好好活着。 最重要的是记忆里出现的黑影，它很危险，今天得罪了它，以后也不会安全，必须要尽快处理干净！ 额头还有些隐隐作痛，陆御稍作修整，转身走到手机面前，直播还在继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希望能录到点什么。 看向手机的一瞬间，陆御表情一变，直播间内的人数居然从刚刚开始的五六人涨到了一百多人，而且弹幕数量居然有五百多条。 “我去，主播你终于回来了！天哪我差点就拨打报警电话！这三更半夜的，魂给爷吓没了！” “我不敢去上厕所了，敲你妈！刚刚镜子里的那是什么东西？” “主播你是老师吗？我怎么好像在课堂上见过你？” “我知道是你把我拉进来看的，你完了！我手里的四十米大长刀已经准备好了！” “我刚刚才进来，谁给我解释一下，视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没什么，就是主播半夜用头撞镜子而已，小事情，不仅仅不恐怖反而有点滑稽，建议主播发一遍回放，这种有趣的视频要让更多人看到。” …… 扫了几眼屏幕，看来直播真的拍到了什么，这个软件有回放功能，他第二天早上应该就能导出今晚的回放了。 “谢谢各位网友的支持，视频到此结束，我以后还会有别的视频和直播，希望感兴趣的网友能赏个关注。” 陆御对着镜头微微一笑。 关掉直播后，陆御打开“x”，虽然这次任务并不顺利，不知道“x”会怎么定义，带着好奇，他打开了app的界面。 “x”的任务提示一栏里已经刷新，屏幕上出现几条数值： “窥视”主线任务“招魂”结束，完成度60%。 获得道具：剁骨刀 宿主能力：夜眼20级（） 饲养诡异：任务完成度未达标，暂时不可饲养 备注：完成度达到80%以上可饲养诡异李月（异能等级：地煞／中），完成度达100%有机会获得隐藏道具并附赠一次抽奖。 第19章 招魂(四) “完成度只有60％？看来自己调查的方向有问题，任务要求是找出程小虎父母死亡的真相，他的父母被黑影杀死，难道说必须要查清楚黑影的来历才算完成任务？” 陆御心里将这几天的遇到的线索大致梳理一遍： “黑影并没有放过程小虎一家，他甚至去找了李月的妹妹。目前看来，黑影似乎是在有意针对程小虎一家，但是黑影却没有伤害程小虎和程小虎的奶奶，而是舍近求远去找李月的妹妹。” “李月和程建对黑影构不成威胁，黑影甚至能入侵到程建的记忆里，所以黑影并不是因为害怕夫妻俩才舍近求远去妹妹家里的。” “难道说程建、李月和李月妹妹之间有什么联系？而这个联系是程小虎和程小虎奶奶所没有的。” “或者大胆猜测一下，应该是四个人有联系，也就是李月、程建、李月妹妹和电梯男，假设电梯男的死不是黑影顺手杀死的，而是有意害死，那么四个人之间肯定存在某条相互串联的线。” “现在要做的就是：调查四人的相似点，四人是否得罪过同一个人，是否去过同一个地方。” 陆御并不擅长推理，他只能勉强把得知的线索整理出来，看来明天还得去一趟程小虎和李月妹妹家里，找出黑影的来源说不定也就能直接对付它了。 伸了个懒腰，僵硬的四肢得到了轻微缓解。 回到公寓后陆御感觉身后的背包重了许多，打开拉链一看，发现背包里多了一把剁骨刀。 剁骨刀的形状有点像缩小号的斧头，刀刃处有几条裂缝，蜿蜒而上的裂痕里积满了发黑的血迹。 “看起来煞气很重的样子，这应该就是程建分尸用的剁骨刀。” 明天出门就带上它，再遇到黑影说不定还能反抗。 陆御想了想，黑影万一还在公寓楼里怎么办，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虽然只是猜测，但陆御不敢掉以轻心，他把任务奖励的剁骨刀和钢笔放在枕头下面，看着微微鼓起的枕头，他才稍微踏实点。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沉沉的，大团乌云压在城市上空，窗外麻雀低飞，屋子里闷热潮湿，似乎是要下雨。 陆御看着窗外画面，他的心情也和天气如出一辙。 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但他现在也睡不着，未知的危险让陆御很不安。 距离昨晚直播结束已经有六个小时，回放应该可以导出了。 点开app，惊讶发现自己的账号上涨了将近一百个粉丝，看来直播的流量还挺高的，等处理完黑影后，陆御决定加快完成手头上的漫画，到时候就用直播引流。 拉回思绪，点开直播回放： 前面一切正常，只是老楼的氛围让视频有些渗人。 当陆御坐在镜子前开始招魂时，回放的画面开始显得怪异，镜子里的倒影总是出现卡顿的现象，就比如陆御转身去看身后时，镜子里的影子停顿了几秒才跟着转过去。 陆御反复看了好几遍，这应该不是拍摄问题，镜子里的自己要慢上一秒左右。 视频继续播放，按照时间来说，他身后站着程建，自己已经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视频里录不到程建的诡异体，只不过身后有一团微弱的白光，如果不是陆御刻意观察，还真不会看到。 到此为止都还算可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御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前倾，他的脸也变成了不正常的冷白色，手臂上青筋凸起，身体距离镜子越来越近。 大约过了五分钟，陆御身后多出了几缕黑烟，黑烟融入了陆御脑内，本来紧贴着镜子的陆御猛然往后一倒，身体僵直地杵在长镜前，冷白的脸上出现了一片片青斑。 看这青斑的样子，陆御想到了死人身体上的尸斑！ 难道说，在他灵魂下沉的过程中，身体也正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死去？ 陆御为自己捏了把汗，而视频内容也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他的身体突然像个不倒翁一样，僵直地撞在镜子上，头部一下下的撞击让镜面开始碎裂，通过视频，陆御发现镜子里似乎有一双漆黑的手。 陆御衣兜里突然有一个东西甩到了浴室拐角，速度太快，观看者可能不会在意，但陆御明白这个黑影就是电梯男寄存的钢笔。 陆御皱着眉，继续往下看，镜子里手正在向外延伸，正对着陆御的心脏位置！ 视频里的陆御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他双眼圆睁，身体一下接着一下撞向镜面。 就在黑影距离陆御胸口十厘米时，黑影突然抽搐了几下，接着被硬生生拉入镜中。 黑影消失，陆御直直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 视频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十几秒后，镜子里突然窜出一道黑影，黑影移动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个眨眼间闪过了陆御身侧。 黑影窜出没多久，陆御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眼睛也有了对焦。 之后的事情和亲身经历的没有什么不同，大致浏览了一遍，将视频起好标题后传到了主页。 回放到此结束，陆御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黑影重伤后逃走并没有被歪头女杀死，而自己最好趁着这几天解决掉黑影，免得夜长梦多。 将枕头下的剁骨刀、钢笔、以及人偶脸装进背包，陆御准备现在就去丽水小区调查一次。 时间拖的越久，产生的变故就越大。 坐出租到达丽水小区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他提前给程小虎奶奶打了电话，下车后便瞧见站在保安亭外的老人。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她应该是很久没有笑了，脸上硬扯出的微笑有些僵硬。 “阿姨，辛苦你下来一趟。” “不碍事。”老妇人对陆御的态度好了不止一点。 二人沿路往小区内走去，几分钟后，老人扭开门锁，领着陆御进了公寓。 “小虎去上课了，多亏了陆老师，小虎这几天的行为看上去要正常很多。”老人给陆御倒了杯水。 “他是我的学生，我帮他是应该的。”陆御轻笑一声：“其实在这个世界里，正常只是标准，如果标准一变，任何人都可以是疯子。” 第20章 相同点 老人一脸茫然，她并不能理解陆御话里的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陆御笑笑：“方不方便问阿姨几件事，和小虎的父母有关。” “小虎的父母？”老人放在胸前的手不自觉攥在了一起，她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这栋楼的电梯里是不是死过一个男青年，他和我差不多年纪，我想知道小虎的父母认不认识这个死在电梯里的人？” 她没想到陆御会问这个，一时之间有些惊讶：“不是很熟，那孩子是我们这边的住户，小虎和他爸妈是住在其他小区的，不过这个孩子也是可怜，死后没人来认领尸体就草草火化了，听说他是个孤儿，一直一个人。” “孤儿？”陆御没想到电梯男还挺惨的，孤儿也就算了，性取向也和大众不同，想必受到过不少的白眼和排挤，看来以后要对他温柔点。 “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什么熟人和朋友？” “这……”老人有些为难：“名字好像是叫于效，但朋友我确实不清楚，他是在一年前死的，如果不是邻居经常聊到他，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嗯，没关系，那说说小虎的父母吧，能借一张纸和笔吗？我画个图方便理解。” 老人从桌子上翻出来一张白纸，他们家里没有柜子和抽屉，这应该和程建的死有关。 “李月的妹妹叫什么名字？”陆御拿着笔，抬眼看着老人。 “她叫李倩梅。” 陆御点头，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名字：李月、程建、李倩梅。 “我想问问阿姨，这三人之间有没有共同得罪过谁？而这个得罪的人已经死了？” 她有些跟不上陆御的思路：“你的意思是罪犯是三人的仇家吗？但为什么是已经去世的仇家？” “阿姨只管回答就是。”陆御没办法解释清楚，毕竟他要是实话实话恐怕也会被当作疯子。 “嗯，其实出事后警察已经调查过这个方向，我们家里人一向老实本分，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确定没有？” 老人摇头：“当时调查了很久，就算是已经死去的仇家也没有。” “明白了。”陆御面不改色，接着问道： “那他们三个人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是一起去的，你和程小虎没有去。怎么说，可能他们去的地方有些破旧，比如什么老楼，古董展览馆，废弃医院之类的。重点在于，他们三人去了，你和小虎没去。” “这方面警方也有调查，但没什么收获。”老人的语气有些落寞：“不过她们三个确实出去过一趟，当时我儿子公司里有事休假一周，他们夫妻俩就想去国外旅游，本来也要带上小虎的，当时小虎感冒严重，也就没跟着一起去，因为票买了三张，所以就带着李倩梅一起去了……” “去过国外？” 陆御提起了精神，他突然回想起一个细节，在招魂时他进入了程建的记忆里，房间的柜子上确实放着几张旅游照片，而且黑影在镜子上写下的并不是华文，而是美加利语“here''sasurprise！”。 “具体去了去了什么地方？方便说说吗？这很关键。”陆御心跳有些加速，语调也提高了几分。 “去了r国京都，警方也怀疑是去国外惹的事，但他们查过，并没有发生意外，这次的案子应该和旅游无关。”老人眼里视线有些涣散，回忆起两年前的案子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也没去什么地方，当时是四月，他们就跟着旅游团去看樱花，还拍了许多照片。” “不过我儿子心眼挺好的，他打算去一家私立孤儿院资助些钱，但运气不好，到的时候才知道孤儿院在一个月前发生了火灾，已经成废墟了。” “发生火灾的孤儿院？”陆御意识到事情的关键点：“是不是京都阳光私立孤儿院！” “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这家孤儿院就是五十万合同里的直播地点，当时他查出的情况就是孤儿院失火，而且京都私立孤儿院是r国和美加利一起建造的，孤儿院里甚至还有修女。 难道说黑影就是从京都私立孤儿院里逃出来的诡异？ 看来是三人无意间招惹了黑影，最后黑影以某种方式寄存在几人身上，漂洋过海来到了华国。 陆御回想起之前看的恐怖电影，似乎国外不怎么讲究因果循环，往往是踏进了某个宅子或者拿到了某件物品就会被诅咒，诅咒不因为地点的转移而改变，人到哪里，诅咒就会跟到哪里，直到因此而死。 “阿姨，你知道李倩梅的电话号吗？” 黑影既然是诅咒体，那么它很可能就是依靠诅咒杀人变强的，如今黑影受了伤，最危险的人就是李倩梅。 “知道是知道，只是倩梅最近也受了刺激，如果陆老师想打听什么事的话，可能会有点困难。”老人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家里是遭了什么罪，疯的疯死的死。” “放心，会结束的。”陆御决定今天就除掉黑影，黑影一消失，诅咒产生的影响应该也会消失。 “劳烦阿姨说下李倩梅的电话号码，我想确认一件事。”陆御取出手机。 按照号码拨通电话后，电话对面陷入了长久的拨号中，几分钟过去，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难道已经出事了？”陆御皱眉，李倩梅很可能是黑影最后的关联对象，如果李倩梅出事，再想找到黑影就是难上加难。 拿起沙发上的背包，陆御起身向老人告别：“阿姨我去找找李倩梅，麻烦阿姨把她家地址发我，谢谢。” “好，我马上发给你，陆老师不准备多留会儿？中午我做水煮鱼。” “不了谢谢，改天再来，我现在有点急事。”陆御朝老人挥挥手，拧开房门，急匆匆走到了电梯前。 按下下楼按钮，陆御从背包里翻出钢笔。 现在能确定他们三人去过私立孤儿院，但电梯男于效还没搞清楚，他虽然看起来智商不高，但好歹还能勉强交流。 走进电梯按下一楼键，陆御将钢笔放在手掌正中：“你叫于效对吗，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去过京都的阳光私立孤儿院吗？如果去过就移动钢笔。” 十来秒的时间后，于效寄存的钢笔并没有动静。 陆御皱了皱眉，眯眼盯着手中钢笔：“现在时间紧迫，我希望我们可以互相帮助，如果成功杀死黑影，也算是在帮你报仇。你要还是不愿意说的话，我随时都可能折断这只钢笔。” 听了这句话后，陆御手心内的钢笔才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真是欺软怕硬。”扬唇一笑，将钢笔装回背包，陆御看了眼手机，程小虎的奶奶已经把李倩梅家的地址发了过来。 “南郊区彬水小区？”陆御推了推眼镜，他有些不安，李倩梅家确实挺远的，就算是打出租车也得一个小时才能到。 希望她别出事。 陆御心中祈祷，跑到小区外叫停了一辆出租：“司机，麻烦去一趟南郊彬水小区，钱好商量，希望别绕远路。” 第21章 还有一个 “你确定没问题？”李倩梅的表情很奇怪，下凹的眼球四处转动，说话的时候总是东张西望。 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灰白长袍，手里拿着几张黄符：“放心，没问题的。” “张大师，贴这些东西，它真的会被困住吗？”李倩梅一直朝身后看去，不安感并没有消失：“它跟着我，一直跟着我……你能体会到吗？” 李倩梅突然扯住张斯的衣袖：“它就挤在柜子后面的缝隙里，趴在天花板上，站在我的身后，你能体会到吗？”李倩梅软塌塌的手打在张斯肩上，她力气小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没问题的你放心。”张斯安慰道：“这符咒我卖你两百一张是我好心，你看看啊，这扇门上贴了九张符，九九归一，汇九方阳气，所以消灭恶灵不在话下，要是你呢，再往这里贴几张符咒，保证百邪不侵。” 张斯说的有声有色，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花钱消灾，舍小财来大福。”张斯从兜里取出几张黄符：“怎么样，要不要再贴几张保命符？” “真的有用吗？”李倩梅盯着张斯，她的脸青白干瘪，看起来十分怪异。 “有用，祖传的符咒，别说一只诡异，就算是两只诡异也不在话下。” 李倩梅往四周看了看，她佝偻着背，一点点往张斯身边移动：“真的有用吗？”她又问了一遍。 “你要是担心没用，我这里还有压箱底的佛玉，两千到手，别说是……” “嘘！”李倩梅打断了张斯的话。 “你听，他来了……他又回来了！他果然不肯放过我！”李倩梅身体开始颤抖，她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 “听什么？”张斯有些不耐烦，他感觉这个女人疑神疑鬼的八成是疯了，如果不是为了钱，他还真的不愿意来女人家里。 李倩梅一言不发，她一点点伸出手臂，指向卧室的位置。 顺着李倩梅手指的方向看去，卧室门紧闭着，门上贴着一张黄符。 张斯本想着编上两句话继续坑点钱，但李倩梅不说还没什么，她的手指向门口后，张斯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卧室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有人打开了视频，然后将视频声音调小外放。 “屋子里是你的手机还是电脑？好像没关……”张斯看着李倩梅，他发现李倩梅越来越不对劲了，她的呼吸很急促，像是缺氧一样。 “没有，它来了，它以前就会打开我的电脑，在半夜的时候……”李倩梅整张脸都白了：“午夜两三点，我电脑自己打开，我去看，它的脸就在电脑的后面藏着……” “那是桌子啊，它是怎么藏在电脑后面的？只有一颗头吗？” 张斯被李倩梅这么一说也有些后怕，他往四周看了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水果刀。 “别乱说，我看就是你没关好电脑，接触不良自己打开是很正常的事情。”张斯握着水果刀，一步步往卧室走去。 距离卧室近些之后，张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他发现屋子里除了视频播放的声音外，还有摇椅晃动的“吱嘎”声。 应该是摇椅，木制摇椅在地上摇晃时产生的声音很独特。 “不应该啊……”张斯凑到门口想要听清楚，他混迹社会这么多年，可从没见过诡异，也不相信有诡异的存在。 他将脸贴在门上，想听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几秒后，张斯感觉头顶有些烫，他抬起头去看，在看到门上方的画面后，张斯僵在原地，后背突然凉飕飕的像是灌进了冷风。 他原本贴在门上的黄符居然烧了起了！单薄的符纸很快烧成灰烬散落一地。 “自燃了？” 张斯脸都吓白了几分，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准备赶紧跑路。 视线转移到门口时，张斯的心都凉了半截。 门口站着李倩梅，但她的样子很古怪，李倩梅站的笔直，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脸上挂着微笑，整个人像具干尸一样站在门口。 “李女士？”张斯尝试和她交流，他手心里出了一把冷汗。 “我能出去一下吗？李女士？” 张斯往前几步，李倩梅依旧一动不动，不说话，甚至不眨眼。 ——“吱嘎……” 身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张斯浑身一颤，眼皮跳了几下。 刚刚那是……门开了？里面的东西是不是要出来？ 张斯一点点扭动脖颈，将视线转移到了卧室门口，卧室门此刻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不对啊…… 张斯咽了咽口水，他发现有一点不对劲，这个门缝是并不是全黑的，门缝上方有一块白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张斯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却一直盯着门缝上方的白色东西。 时间一点点推移，张斯忽然发现门缝上方的东西动了动，紧接着他看到白色物上长出了五官，那是一张西方白人的脸！ 人脸挤在门缝高处，他的身体呢？ 张斯的四肢有些僵硬，浑身都被一股凉意包裹着。 门缝上的人脸还在活动，他看到有一只手从门后伸了出来！ “什么东西……” 张斯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玉佛，但是玉佛好像并没有用处。 门口还站着四肢僵直的女人，身后则是一个挤在门缝里的怪物。 他感觉李倩梅比较好对付。 做好决定后，张斯朝门口跑去，路过茶几时，张斯发现茶几上李倩梅的手机正在振动，有一个陌生来电。 电话！张斯忽然看到了希望，他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 “喂喂！有人吗我撞诡了！两只啊……救救我！我在南郊彬水小区四号楼1102号，你能听到吗？” “你是谁？李倩梅呢？” 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温柔，感觉不到三十。 “李倩梅？”张斯看向门缝，门缝里的怪物已经探出半个身子了！而李倩梅依旧直挺挺站在门口。 “她就堵在门口呢！你人在哪里？我感觉我要凉了你明白吗？” “我能理解你，你别慌，保持冷静。” “不是，这怎么冷静，门缝里的男人要出来了我去！” “我就在楼下，马上就来，你先冷静冷静，屋子里有诡异对吗？你尽量拖住诡异别让它跑了！比如你可以用自己当诱饵，事成之后我给你三百！” “啊？” “千万别让它跑了！”电话对面又重复了一句。 张斯脸色煞白，身体发软，他是不是又遇到了一个疯子？ 第22章 上面 张斯脸色十分难看，现在进退两难他只能选择相信外面的人，就算对方是疯子，也总好过屋子里的怪物吧？ “你能快点吗？它已经出来了！” 张斯后背贴在墙上，目不转睛盯着门缝里的诡异，他感觉诡异移动的速度正在加快。 “别慌，我到五楼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把李倩梅推到别的地方，门要是能打开的话，你也有条退路。” “我试试……” 张斯摸了把脸上的汗，他的世界观已经完全崩塌，脑子里空落落的。 现在李倩梅还是以原本的姿势站在门口，他应该怎么做？直接把她推开？ “试试看吧。”咬咬牙，张斯走到李倩梅面前，离得近些他才发现李倩梅的脸上了出了一层汗，身体也在轻微抖动。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移一下你的身体，人都是想活命的……” 张斯双手合十对着李倩梅拜了拜，小心翼翼将双手搭在李倩梅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冰冷僵硬，根本不像活人。 张斯手臂用力，想要将李倩梅从门口移开，但是李倩梅的脚下却像是生了树根一样，他试了好几回都没能挪动她的身体。 紧咬牙关，张斯加大力度，身体倾斜全身使力，将李倩梅狠狠一推，李倩梅的身体晃了晃。 “可以了？” 他继续用力，几秒钟后总算是把李倩梅推到了旁边。 张斯伸手扭动门锁，门好像打不开？ 木门一动不动，张斯又试了几次。 他发现门明明是开着的，但怎么推也推不开，就像是外面也堵着一个人。 周围突然传来一股怪味，张斯脸色一白，立即回头去看：卧室的门半开着，地上散着黄符碎屑，四周很安静，他发现门缝里出来的诡异不见了。 “走了？” 四周的怪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郁，怪味闻起来像是烧过的墙皮。 他握紧手里的水果刀，又将屋子大概扫视一遍，没有看到诡异，它似乎真的离开了，张斯嘴唇颤了颤，紧绷的神经得到了缓解，整个人如释重负：“太好了，我得救了……” 但是打电话的人让他看住诡异……如果他来的时候发现诡异已经离开，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管他呢，干嘛要听一个疯子的话，现在溜了啥事没有！” 张斯拍拍裤子，实在不行就把门撞开。 转过身时，张斯发现李倩梅的表情有些轻微变化，她的眼睛原本是正对着前方的，现在却朝上方看去，她白眼球里爬满了血丝，脸部的肌肉也有些扭曲。 李倩梅好像看到了什么？ 但他刚刚检查过一遍，并没有从天花板上看到诡异。 指尖颤抖，张斯的心跳猛然加速，他站在地面斜看向天花板，眼睛的范围有限，头顶的位置根本看不到！ “它在头顶？” 张斯头皮一阵发凉，怪味有些刺鼻，味道的源头就是头顶！ 一点点移动脑袋，张斯的眼睛不由自主向上翻动，随着视线的转移，有一个惨白的手臂映入眼帘，紧接着便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男人四肢贴在天花板上，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勾勾对着张斯。 头皮发麻，一股凉风顺着头顶灌入四肢百骸。 张斯从包里掏出李倩梅的手机，带着哭腔道：“大兄弟，你人呢，你在几楼啊，它就在我头顶，我是不是要完了，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在头顶？你不能让他在你上方，这很被动，你快跑！往其他地方跑，我在十楼，还有一层，我马上就到！” “啊？” “别愣着，快跑！” “好好好……”张斯慌慌张张往贴着九张符纸的房间跑去，天花板上传来关节扭动的声音，它跟过来了。 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扯住，张斯“啪”一声摔倒在地。 回头去看，怪物发白的脸对着张斯扑了过来！ …… 陆御从电梯内跑出，直奔向李倩梅的1102号房间。 几秒后，陆御站在房门前，他扭了扭门锁，从外面打不开，虽然这是别人家的门，但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耽误。 陆御从背包里掏出剁骨刀，他对准门锁方向用力砍去。 剧烈的劈砍声有些刺耳，这是陆御第二次砍门，准确度要比第一次进步许多。 “还好她家没有防盗门，要是有，门砍开人都凉了。” 任务奖励的工具和平常的普通工具有些不一样，陆御感觉很顺手，而且有一种奇怪的能量体包裹着剁骨刀，他对准门锁猛砍几刀，锁头断裂，“哐啷啷”砸在地面。 将木门踢开，陆御握着剁骨刀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感觉兜里的钢笔有些轻微颤抖，难道说在钢笔里的电梯男在惧怕屋子里的诡？ 来不及细想，陆御迅速扫视四周。 门口旁站着李倩梅，一扇贴着黄符的门前有一个浑身惨白的诡异正在吸食着什么东西。 听到门被打开，诡异在看到陆御的一瞬间脸色大变，紧接着身体突然变作半虚幻的状态，逃命似的朝窗外跃去！ 地上的男人在诡异离开后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吐出了一团黑色的液体。 顾不得地上的人，陆御攥着钢笔追了上去，就在诡异半截身子探出窗户时，他扬起手臂，将钢笔对着诡异的身体狠狠刺去： “它杀了你，现在正是你报仇的机会！”陆御喊道。 钢笔周身出现一条条血红的雾气，染血的笔头如同利箭破空，直刺前方。 探出窗户的诡异被钢笔刺中，紧接着，钢笔里幻出一个单腿骨折的男人，男人咧开嘴，露出一排排尖锐的牙齿。 于效扯住它的衣袖，张嘴对着它的手臂咬去，手臂被牙齿撕咬过后变作一团黑雾迅速消散。 它尖叫起来，手指如同一把把刀刃，疾风般扫过于效的身体。 于效被一道黑雾击中，如同被甩出的沙袋，重重砸在地面。 就在这时，陆御从于效身后蹿出，手里紧握着剁骨刀狠狠砍向诡异，诡异的精力全在于效身上，它根本没想到身后还会蹿出一个人。 刀刃直劈而下，黑影来不及反应，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腿部被一刀砍中。 这把剁骨刀能伤到诡异，陆御甚至能感受出黑影腿部的骨骼。 眯眼一笑，陆御再次举起剁骨刀，对着刚刚的方向二次劈砍，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诡异的半截腿被硬生生砍断，断腿迅速化为黑影消散，趴在窗户上的诡异发出一阵尖叫。 倒地的于效颤颤巍巍爬起身，他双眼血红，死死盯着黑影。 “于效别愣着，把它扯下来！快！”陆御扫了眼身后，大声喊道。 第23章 我是老师 听到指令后，于效朝黑影冲来，他扯住黑影半残的下肢，身体后仰，全身发力。 这个黑影被歪头女重伤后依然比于效要强，要是没有歪头女，恐怕这个新手任务会直接送命，陆御心中感叹，手上力度也加大了几分，趁着现在，他必须要解决掉黑影。 它死死抓着门窗，手指化作黑色雾气插进墙内，惨白的脸上出现了一条条漆黑的裂痕。 陆御对着黑影后背猛砍几刀，它浑身一颤，被于效猛然间扯进屋内。 于效被后力冲击摔倒在地，黑影也重重瘫在地上，一旁看戏的张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他脸色煞白，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地上的诡异半个身体都化作黑雾状态，它挣扎着想要起身，好不容易爬起一半，退路便被手握剁骨刀的陆御堵死。 “因为你，我这几天都提心吊胆的，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陆御居高临下看着黑影，镜片下的眼睛微眯，手中的剁骨刀高高举起：“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我今天就勉为其难教教你，什么叫杀人偿命，什么叫罪有应得！” 剁骨刀砍向它的脖颈，黑影凭着最后一口力气往旁边躲去，刀刃擦过黑影侧脸，削下了一层黑雾。 “别担心，我会对准的。” 黑影抬起脑袋，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陆御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手臂用力，一刀将黑影的脑袋砍下，干净利落。 只听“咔嚓”一声，它惨白的脑袋滚落在地，断裂的切面上黑雾弥漫，一股墙皮烧焦的怪味涌入鼻腔。 它的身体也迅速消失，黑气盘旋在天花板下，如同一层下压的黑云。 黑气消散极快，十来秒后，整间屋子归于平静。 僵直站立的李倩梅身体一软，半个身子跪在了地上，诅咒被消除，李倩梅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呼吸着，黑气从她的口眼鼻耳里溢出。 “结束了？” 陆御看向四周，不远处的于效身体虚化，飘入了陆御手中的钢笔。 擦了擦脸上的汗，陆御将剁骨刀装进了背包。 转身去看墙角的张斯，陆御温和一笑： “你没受伤吧？抱歉，我来迟了。” 张斯发麻的手无处安放：“小，小伤吧，大哥，你是专业驱邪的吗？好牛啊……” “我不是专业驱邪的。” “那……大哥你这……”张斯感觉大脑昏昏沉沉的，眼前仿佛还在重复刚刚发生的事情。 陆御走到张斯身边，他从兜里拿出手机： “我是个老师，给个二维码，那三百块钱是我答应给你的。”陆御的声音很温和，这让张斯有些跟不上节奏，他怀疑刚刚发生的残忍画面是自己的幻觉。 “老师？体育老师？” “不是，我是美术老师。” 张斯：“……” 为什么一个美术老师会拿着砍刀追着诡异？他甚至砍掉了诡异的头？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张斯感觉自己需要抽根烟冷静一下。 从怀里掏出手机，张斯手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他脑子里还在回放“诡”脑袋被一刀砍断的画面，想了想还是把手机收了回去。 “不，不用了，我什么也没做就让你给我三百块钱，这不是占你便宜嘛。” 陆御摇摇头，微笑时上扬的丹凤眼，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温顺的狐狸：“我呢，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这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 看他坚持要给，张斯也不敢不收，他只好乖乖掏出手机。 门边的李倩梅已经恢复了正常，长久以来的诅咒让她虚弱不堪。砸坏的门依旧半开着，这个点大部分邻居都在上班，刚刚砸门的声音暂时没有引来外人。 走到李倩梅身边，陆御半蹲下身，一点点扶起倒在地上的李倩梅：“实在对不起，刚刚我不是故意砸门的，当时情况危急，我只能出此下策，你看这个门需要我赔钱吗？” “不，不用，你救了我，是我该给你钱……” 她的嘴唇干裂，说话时有气无力，像是一盏风中摇晃的蜡烛。 “我扶你进屋吧，钱不用给我。”陆御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几天你精神状态很差，要是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也不迟。” 李倩梅点头，长久被诅咒压制，她就连简单的点头动作也做的十分吃力。 陆御回过头看了眼张斯：“今天辛苦你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先离开，以后尽量小心点，像你贴的这种符咒效果微弱，很容易出事。” 看着礼貌温柔的陆御，不知道为什么，张斯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点点头急匆匆跑出了屋子。 推开卧室门，卧室里的窗帘被遮得严严实实，里面黑漆漆的。 扶着李倩梅坐到椅子上，陆御将窗帘拉开，屋外开始下起了小雨，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排排高楼，看上去十分压抑。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李倩梅感觉头昏脑涨，隐约记得之前好像见过他，诅咒解除后，大脑开始自主地忘掉了有关诅咒的很多东西。 “我叫陆御，我们之前的确见过。” 陆御点头，但是他现在不打算说清楚之前的事，说太多只会让李倩梅的精神更加崩溃。 “你现在就打电话找一个朋友来陪你，我下午有课……”他的视线扫过周遭，突然捕捉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大团盛放的樱花，樱花前站着四个人：程建、李月、李倩梅……还有一个是…… 陆御皱眉，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钟，这张照片里的另外一个男人明明就是他的二叔！ 但是这不可能啊，他的二叔在三年前就出车祸去世了，他亲眼看着自己二叔下葬的，但是李倩梅他们去旅游是两年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遇见自己的二叔。 “这张照片是你们去两年前京都旅游时拍的？”陆御看向李倩梅，语气有些急促。 “是啊，怎么了？” “你身边的这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 李倩梅愣了愣，她想了片刻才摇摇头道：“真名不知道，他让我们叫他三吴，当时在京都看到华国人我们都挺激动的，然后他也要去阳光私立孤儿院，我们几个就一直一路同行。” “三吴？确实不是真名。”陆御表情严肃：“他为什么要去孤儿院？” “我记得好像是……”李倩梅感觉有些头疼，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他要去孤儿院取个东西，当时孤儿院已经被烧成了废墟，但他还是进去了，说那东西很重要……后面我就不清楚了。” “去孤儿院废墟取东西？”他盯着照片看了十几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只是长得相似？” 将照片用手机照了张备份，陆御又问了几个问题，但没什么收获，看来这件事要等到之后去调查，五十万合同的地点就是阳光私立孤儿院，这座孤儿院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感觉事情的朝向越发复杂，说不定自己“x”的秘密也和孤儿院有关。 告别李倩梅，陆御走出彬水小区，他下午还有一节助教课，要是继续缺勤这个月的工资就会少五百左右，他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坐在公交车上，陆御看着手机里的三百转账，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第24章 吴落甜 上车没多久后，他发现“x”发来了一条提示消息： 宿主的持之以恒值得敬佩，恭喜“窥视”完成度增加至80%。 饲养诡异：李月（诡异等级：地煞／中） 备注：剁骨刀上溅满了她的血液，被解剖冲散的肢体堵塞在水管底部，她渴望自由却又甘愿留下，或许爱的方式有些怪异，但人偶头上寄存的不止是灵魂，还有对孩子的思念。 饲养成功了？ 陆御打开背包，他隐约从人偶头上看到一丝血红雾气。 任务完成度不是百分之百，但是诅咒体黑影已经杀死，难道说还得找出黑影的源头才能达到百分之百？ 关掉手机界面，陆御揉了揉太阳穴。 李月的成功饲养让他安心很多，同时也意识到这个诡异等级中，地煞的等级是不是无法离开死后的一定区域？ 于效和李月都是地煞，饲养之前，于效无法离开三号楼，李月无法离开东郊。 而黑影和歪头女明显不受地域的限制，目前能判断的只有一小部分，还是了解的不够多，陆御感叹。 一个小时后，公交车到达站点，他朝绘画班的方向走去。 今天来的不算早，进到办公室时屋子里已经来了两个老师，陆御漫不经心看了眼二人，视线扫过吴落甜时，他发现吴落甜今天戴了一个帽子，这还是她第一次戴帽子。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神经紧绷的缘故，他感觉吴落甜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生怕被别人看到的感觉。 没深究，回到自己的办公位，掏出电脑和数位板。 他手头上的漫画“逃离公寓”的进度差不多在百分之八十，等下次直播的时候就可以贴在首页下方。 吴落甜就在他对面，就算陆御不想看也总是能观察到她的一些动作。 他发现吴落甜好像确实有点古怪。 她一直在断断续续拍打自己的脸和头部，就像是脑子里装了什么东西，她想要通过拍打的方式把脑子里的东西逼出来一样。 用力晃了晃脑袋，吴落甜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掏耳勺。 掏耳朵本来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但吴落甜侧着脸掏了好几次。 她似乎很烦躁，皱着眉，脸部肌肉紧绷，看上去很不自然。 几分钟后，吴落甜再次拿起掏耳勺，她将掏耳勺伸进耳朵内部，手指握着掏耳勺缓缓往里推，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她手指轻微颤抖，脸色煞白，掏耳勺已经插入耳道大半，手指抖的也越来越厉害，但手里掏耳勺依旧在往里伸。 “嘶……” 吴落甜咬牙，脸色越发青白。 一丝血液顺着耳垂往下流，吴落甜慌慌张张掏出纸巾擦去耳边的血迹，掏耳勺像根钢针一样插进了她的耳道。 吴落甜一点点将耳勺拔了出来，耳勺上似乎扯出了什么东西，出血量变大，她急忙抽出几张纸巾捂住耳朵，站起身朝厕所方向冲去。 隔壁座位的王立也发觉有些不对劲，他停下手里的工作，视线落在桌面染血的纸巾上。 “她怎么了？”陆御抬头看向隔壁桌的王立。 王立耸耸肩：“不知道，我看她昨天还挺开心的，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就黑着张脸。” “好，谢谢。”陆御扶额，视线移回电脑屏幕。 手机怎么亮了？ 放在数位板旁的手机屏幕亮起，陆御拿起手机发现“x”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不同以往，这次只有几句话： 检测到周围有诡异体能量，宿主可自行探索。 备注：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魅力，你无法判断下一步是死亡还是宝藏，没有提示和方向的任务你会选择去做吗？ 周围检测到诡异体，难道说吴落甜身上有只诡？ 最近刚刚饲养了李月，他还不清楚李月的实力究竟怎么样，何况距离直播比赛的日期就差三天，自己应该尝试去了解下诡异的世界，现在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如果一直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会很被动。 到时候先稍微探探路，调查一下，要是难度大撤离就行，陆御心中暗暗盘算着。 没想到自己的同事也会撞诡，是这个画室风水不好？ 几分钟后，吴落甜从厕所里走出，她半张脸都湿漉漉的，隐隐约约能看到耳朵边缘还有血迹。 一整个下午，吴落甜都心不在焉的，而且脾气也变得易怒，就因为一个初中生画错了静物的结构，她便一把扯下画板上的素描，当着众人的面指指点点。 “你画的什么鬼东西，这里的结构有个转折点，我刚刚讲的清清楚楚，你没听懂吗？” 女初中生双脸通红，手扯着衣角，眼泪在眼眶内打转。 吴落甜好像根本没在意学生的颜面，依旧大声责骂，甚至把女学生的素描整张撕烂，大片碎开的白纸被扔在地上，女学生捂着脸大哭起来。 “吴老师，别伤了和气。” 陆御走到女学生面前，初中班是互通的，没有特定的班级划分，老师也是轮流代课，陆御在另一侧发觉吴落甜越来越过分。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她的思想很可能受到了诡异体的侵蚀，如果继续放任不管的话，这个女学生会很危险。 “她画错了，改就可以，你当众责骂还撕画是什么意思？” 吴落甜狠狠蹬着陆御，她布满血丝的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鼓出来。 “别难受，不要因为画不好而毁了心情。”陆御轻轻拍了拍女学生的肩膀，脸上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从衣兜里掏出纸巾，陆御递给女孩：“再画一张就行，老师帮你裱纸好吗？” 女孩接过纸巾，她看着陆御弯下腰取出素描纸，又扯下纸胶带整整齐齐裱好，每个动作都很温柔。 “谢，谢谢陆老师……” “应该的。”陆御微笑，他转身离开时拍了拍吴落甜的肩膀，低声说了句：“克制一下，别太急躁了。” 这句话只有吴落甜能听到，他想稍微提醒一下对方，现在的吴落甜有些不太对劲。 这件事后，吴落甜的脾气有所收敛，但她的表情依旧很怪异。 六点半整，画室下课，吴落甜拿起手提包准备离开。 “吴老师等等。”陆御挡在她面前：“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要是有什么困难我或许可以帮你的，我是说，一些特殊的事情我也能处理。” “帮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你这几天一直请假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看你不务正业的样子，我是真心为你着想，空闲的时间还是找个靠谱的工作吧，想帮我，你就别装模作样了。” “我装模作样？” “别挡路，我还有事。” 吴落甜挎起包，踩着高跟鞋大步离开。 第25章 脑内 打车到了中心医院，吴落甜看着医院狭长的走廊，眉心不自觉皱在了一起，她伸手摸了摸头顶的帽子，脸色越发难看。 看着挂单号，吴落甜朝大脑神经内科走去。 周围满是消毒水的气味，白墙上贴着肿瘤知识宣传图。 扫过一张张图纸，吴落甜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口腔涌上来一股酸气，吴落甜对着垃圾桶干呕了起来。 几分钟后，她擦了擦嘴角的酸水，走去卫生间简单漱口。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脸色很差，但依旧掩盖不住精致立体的五官，吴落甜拿出口红给自己补了个妆。 临走时又看了眼购物网，她点开界面，上面一片灰白，中心写着一行醒目的字： 该店铺不存在。 仰头重重叹口气，她对着天花板暗骂了几句。 走出卫生间，吴落甜进入精神内科。 白大褂的男医生看着吴落甜，拿起圆珠笔：“平时有什么病症？” 吴落甜抿了抿唇，她似乎想缓和自己的情绪，但是紧绷的面部和僵硬的微笑，让她看起来十分怪异： “我，我感觉我脑子里有个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动，它有时候还会爬到我的耳道里，还会有蠕动感和‘嗡嗡’的怪叫，而且昨天晚上，我昨天晚上两点多的时候听见耳边有人在小声唱歌，声音很轻，不断重复着一句歌词，我听不清楚。” “而且……”吴落甜整张脸都白了，她将头顶的帽子缓缓取下，帽子绷着头发，即使她很小心在往下取，但还是带落了大片发丝。 帽子上粘着大团黑发，她的头顶有些稀疏。 原本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少女，但医生看到她稀疏的头顶时还是惊愕地瞪大了眼。 吴落甜将帽子重新带好，她低垂着眼，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前几天在购物网买了一瓶洗发水，好评很多，真的，而且价格并不低不像是假货，看上去养发的效果也很好，一开始使用也没什么副作用，我甚至感觉头顶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就昨天晚上突然开始脱发，而且脑子里也有东西在动……” 她双手紧紧攥着皮包，眼眶里有一些湿润：“医生，我这是长了个瘤子吗？还是我精神出问题了？” “别太担心，不一定就是瘤。耳鸣感觉有东西在动这种症状，也可能是血管神经异常而造成的，等会先给你做个ct图。至于脱发，你可以再挂个皮肤科看看，我觉得可能是头皮受了什么刺激，你也别太慌。” “好。”吴落甜心里还是不踏实。 “能给我看看你买的洗发水成分吗？” “可以，我来之前特意拍了照片。”吴落甜打开手机相册：“你看就是这个，但是购物网的店铺已经不见了，他们就是一群疯子！骗了钱还不够吗！”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大，瞪圆的眼睛里爬上了一条条红血丝。 “女士，冷静一下，激动暴躁的情绪对病情的恢复很不好，另外你这个洗发水的成分其实本身没有问题，但我怀疑瓶子里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按照这个配方来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吴落甜皱着眉，手指攥紧皮包，越来越大的力气几乎把皮包扯到有些褶皱和变形。 做完ct图后还需要等待一个半小时，吴落甜走出医院，她准备去病栋下的花园里走走。 等待是煎熬的，虽然这次加了急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出结果，但吴落甜依旧觉得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脑子里的东西好像还在动，发出了蜜蜂振动翅膀的“嗡嗡”声。 走在石板路上，两侧灌木开了大片纯白的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跟在了吴落甜身后。 吴落甜侧身去看，视线里的男人不到三十，身穿淡蓝衬衫和黑裤，戴着方框眼镜，后背背着一个黑色书包。 “陆御，你怎么在这里？” 他往前一步，贴在吴落甜身侧，故作轻松道：“好巧啊，我来这里挂个号没想到会遇见你。” 说完这句话，陆御脸上表情不变，漫不经心从兜里掏出手机： “你看看我是这个单号，我们是一个楼吗？” 吴落甜有些无语，她正想甩开陆御赶他离开，但在看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她的身体顿时一僵。 屏幕上根本不是医院挂单号，而是一句话： “嘘，别暴露自己，有人一直跟在你身后！” 陆御微笑，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对了，你看看这些评价，好像这个医院的食堂餐很不错。” 他嘴里说的是食堂餐，但翻出的照片却全部都是吴落甜的在大场景里的背影，很明显可以看出有一个黑衣人一直跟在吴落甜身后。 第一张照片是吴落甜走出画室去新建路打车，当时黑衣人就鬼鬼祟祟站在指示牌后面，侧着脸盯着吴落甜。 第二张照片黑衣人紧跟着吴落甜上了下一辆出租车。 新建路这边多以住宿制学校为主，上下班的人流量并不是很大，空闲的出租也比较多。 陆御坐在后续的车上，他一直拿手机朝前方拍照，虽然距离有些远，但陆御特意用红色标明了两个车辆，后面几张照片都是黑衣人乘坐的出租一直紧紧跟着吴落甜所在的出租车。 照片继续往下翻，在下车之后，吴落甜走到了医院门口，黑衣人就站在花坛后面。 楼梯间里，黑衣人紧随其后。 出了精神内科，吴落甜坐电梯下楼，朝花园的方向走，黑衣人依旧紧跟不舍。 …… 照片到此结束，陆御打开聊天界面，当着吴落甜的面给她发了条消息：“我不是有意要跟踪你，我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容易疑神疑鬼，在看到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动作和表情后，我怕你出事，毕竟我们同事一场。” 吴落甜手有些抖，她不敢往四周看，咬咬牙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拿出手机，吴落甜用聊天界面给陆御回了一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不会是变态跟踪狂吧！” “别慌，我们尽快绕出花园，前面就是广场，广场人多我们会相对安全。”陆御敲下一行字。 “好。” 吴落甜小心翼翼举起手机，打开摄像模式，翻转界面。 屏幕上除了她自己的脸之外，不远处的花坛旁还站着一个假装接电话的黑衣人。 他还在！ 吴落甜呼吸急促，她急忙关掉手机，不自觉往陆御身边靠了靠，没想到她一直看不起的陆御，会在今天救她一次。 第26章 跟踪 没走多远，吴落甜忽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的温度有些下降，吴落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几秒后，吴落甜皱着眉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肚子有点难受，我想去个卫生间，陪我到广场后你就别跟着我了。” 陆御不动声色扫过吴落甜，视线移向身后的花园，不远处只有几个散步的老人，并没有见到黑衣人的身影，但是身后的背包传来了轻微的抖动，李月寄生的人偶头似乎在提醒自己，黑衣人并没有离开。 “广场旁边的病栋就有卫生间，我知道位置。”吴落甜看着陆御，她像是在一瞬间忘记了被人跟踪的事，这很奇怪。 陆御也装作一切正常，微笑朝吴落甜点点头：“好，我陪你到广场就走，我也准备坐车回家了。” “行。”吴落甜点头，她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僵硬，像是被操控的人偶。 陆御看着吴落甜，这个相处一年多的老同事，给他一种陌生感。 就在刚刚，他隐约看到一股黑烟融入了吴落甜的后脑勺，如果不是他一直在留意吴落甜，也很难发现这一点。 应该就是这股黑烟控制了吴落甜，能控制人的黑烟，陆御不禁有些好奇。 跟在黑衣人后面时，他让新饲养的李月偷偷观察过，李月的表达能力比于效要好太多，至少能进行简单的逻辑交流。跟踪吴落甜的黑衣人身上也有一只诡，看来吴落甜和黑衣人之间有一层联系。 漫不经心看了眼四周，黑衣人并不在附近，他应该是按照原路回到了病栋内，因为这周围只有一条路，陆御从兜里掏出钢笔，看准机会插进了吴落甜的扣式皮包里。 于效应该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按照李月的说法，这个黑衣人身上的寄存的诡比较弱，属于残念，而于效属于地煞，地煞比残念的等级要高，正因为这个原因，于效和李月在使用诡异力量之前，他们的存在都不容易被黑衣人发现。 当然，如果二人使用诡异能力的话，残念就会产生本能的恐惧。 走到广场后，陆御目送吴落甜离开。 一路以来他一直在留意身后，黑衣人在病栋内并没有出来，他捕捉到黑衣人就站在病栋的门后，陆御打算从小路绕到病栋后，这样就能从后方观察到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东郊中心医院他来过几次，对地形还算熟悉。 借助植被和雕塑的遮挡，陆御沿着小路朝病栋后方位置走去，差不多三四分钟后，陆御瞧见二十米左右的病栋外，黑衣人正握着吴落甜的手前往旧楼方向。 这栋中心医院是旧楼，市中心转移到北区后，这所医院就荒废了一部分楼层，花园后方的病案楼就基本废弃。 “他去旧楼做什么？”陆御心中疑惑：“难道说他想找个隐蔽的位置对吴落甜下手？” 陆御躲在灌木丛后面偷偷观察，在看到二人拐进老旧病案楼的时，陆御也悄悄跟了上去。 …… 老旧的病案楼前，张建紧握着吴落甜的手，他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抬头看了眼病案楼，老楼的墙皮有些脱落，雨水的冲刷下，楼顶的一行字已经严重褪色。 “这地方真够阴气的。” 张建感叹一句，转身扫了眼身边的吴落甜：“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妞，要不是老大急用女尸我还真舍不得给你下蛊，瞧瞧这漂亮头发掉的，马上秃顶了吧。” 张建捏了捏吴落甜的脸，细小的眼睛和窄长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精明的老鼠。 扭了扭脖子，张建往楼内走去。 “做走尸还得开脑，开完还得操控你自己走出来，可真够麻烦的。本来打算跟着你回家的，要不是那个眼镜男中途插一脚，我也用不着提前控制你。”他吐了一口烟圈，暗暗骂了几句。 吴落甜双眼无神四肢僵硬，直勾勾盯着前方电梯门。 张建按下四楼，电梯门打开，长时间的荒废让电梯内有一股发霉的气味，电梯金属面上不知道是谁用小刀刻了几道白痕，白痕胡乱交错，像是一条条指甲的抓痕。 电梯门缓缓关闭，他感觉衣兜里有东西在动。 轻轻拍了拍衣兜里的凸起物：“宝贝别着急，等到了四楼你就有新的血可以喝了。” 电梯开始上移，他衣兜里的凸起物依旧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他发现兜里的东西有些异常，抖的这么厉害，不像是激动，倒像是在害怕什么。 电梯内的气温也开始下降，张建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明明是闭合的电梯，但他总感觉身边吹过了一道冷风。 “什么情况？”张建扫视四周，封闭的电梯内只有自己和旁边的女人。 电梯还在继续向上移动，他看着电梯金属面上的倒影，总感觉倒影里的自己有些奇怪，越看越烦躁，张建吐出叼在嘴里的烟，对着冒火星的烟段狠狠踩了几脚。 “怕什么，自己身上就有只诡，来之前调查过中心医院，这里根本没有诡异。”他从兜里拿出一把美工刀，这是他饲养的一只残念，死在阳台上的一名学生，她割腕自杀，身体浸泡在半凝固的黑血里。 美工刀上还带着干枯的血迹，一股暗红的雾气萦绕在刀刃四周，他隐隐还能听到女孩的哭声。 张建握着刀，看着电梯层数一点点上升。 1层、2层、3层……4层…… 张建愣了愣，他盯着越来越高的层数，又看了看自己按下的四层键。 难道说电梯坏了？就算楼上有人按电梯也不可能在四楼不停。 对着数字又按了几次，所有的按键都像是失灵了一样，只有四层亮着，但电梯并没有在四层停靠。 10层、11层…… 13层，13.5层……13.5层。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电梯停靠在了13.5层！ 封闭的电梯内温度骤降，张建手中的美工刀抖个不停，一条条血痕顺着刀刃向上蔓延，刀身上绝望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嘎吱……” 电梯门缓缓打开，横在正中的是一条磨损严重的墙面，下方漆黑一片，一股冷风带着腐臭味窜上鼻腔，张建握着刀，直直盯着下方。 “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能帮我吗……”电梯下方传来男人沙哑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27章 你刀不错 张建瞪大了眼睛，他双手握着刀横在胸前，整个人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不是说医院里没诡吗？玩我呢？” 几秒后，一个脑袋从电梯下方探了出来，惨白的脸上有一双猩红的眼，眼球转动，视线停留在张建的脸上。 男人继续往前爬，张建握着刀砍向男人的脸，男人反应很快，他一把握住刀刃，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怪笑，他握住刀刃的手流下了一丝黑血，这个残念附着的美工刀确实有用。 但效果并不好，电梯下的这只诡异等级明显在残念之上！ 张建一脚踢在男人的身上，但他的身体仿佛是液体一般被穿透。 电梯下的男人已经彻底站了起来，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体僵硬，脖颈处有一道深邃的伤口，左腿向外弯折，身体有些轻微歪斜。 “帮帮我，我好孤独，好想把你融入到我的身体里……”他嘴唇不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 紧接着，男人张开了自己的嘴，他嘴里有一排尖锐的牙齿，布满尖牙的嘴已经凑到了张建的面前。 冷汗顺着额头下滑，张建骂了一句，举起刀对着男人再次刺去。 ——“轰隆！” 电梯内突然传来一阵怪响，原本平稳的电梯开始极速下坠，张建眼前一片漆黑，如同梦境里一脚踩空，身体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坠落和黑暗持续了三十秒左右，下坠时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耳边嗡嗡作响，等坠落感停止时，眼前的黑暗也迅速消散，张建站在电梯内，他目光涣散双腿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大口呼吸着，慌张地向四周看去。 封闭的电梯内只有他一个人，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吴落甜不见了！ “我去，管她去哪里，这地方不能继续待了！” 张建摸了把脸上的汗，恐惧感还没有完全消退，他腿有些发软。 抬眼看向电梯按键，张建愣了愣神，电梯居然停在了四楼。 尝试着按下电梯门的开建，伴随着细微的摩擦声，电梯门一点点打开，电梯外站着一个长相斯斯文文的男人。 张建皱眉，这不是坏了自己好事的眼镜男嘛！ “呦，好巧啊。”张建把美工刀插进裤兜里，他挥了挥拳头，往前走了一步：“诡我对付不了，你小子我还打不过吗？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陆御低头一笑：“抱歉，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缓缓举起藏在身后的剁骨刀，刀刃上血迹斑斑，一股怨气萦绕在刀刃四周：“你刚刚说想打我？” 在看到他手中斧头般的狰狞刀刃时，张建的脸顿时一白，他慌慌张张按下电梯的关门键，电梯门开始闭合，电梯外的男人面带微笑，并没有要追进来的意思。 看着电梯门彻底闭合，张建靠在金属面上大口呼吸：“遇见疯子了？而且他身上好像也有诡异！” 张建捂着脸，按亮一楼的按钮。 电梯开始向下移动，张建从兜里掏出手机，电梯内没有信号，他重重叹口气，一拳砸在金属面上。 “算了，先逃出去再说。” 电梯停靠，张建转身看向显示屏，在看到层数的时候手指抖了抖，整个人如坠冰窖。 电梯根本没有移动，现在停留的位置还是四层。 “好巧啊，又遇到你了。”电梯外的陆御直挺挺站在门口，他脸上笑容温和，手里的剁骨刀正对着张建大腿。 张建往电梯内退了几步，他咬咬牙，正准备反攻的时候，他看到了有史以来最恐怖的一幕： 眼镜男身后渐渐走出来一只诡异，而这只诡异分明就是刚刚在电梯内遇见的西装男！ 完了……张建双腿一软，有些站立不稳。 ——“啪……” 一把美工刀在张建后退的过程中掉到地面，陆御扫向地上小巧的美工刀，笑容不自觉深了几分。 “你刀不错。”陆御眯了眯眼睛，相比较剁骨刀，他还是喜欢这种小巧轻便的美工刀，笑盈盈看着黑衣人，陆御语气温和：“请问我可以拿走它吗？” 黑衣人脸都吓白了，他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道：“这……这还用请问？” “我呢，是个讲礼貌的人，总不能硬抢吧。”陆御将剁骨刀插回背包里，朝张建走进了几步：“我是真的挺喜欢你这把刀的，我是个美术老师，还是用美工刀最顺手。” “老……老师？” “是啊，我在高中带过课，按照我同事的说法，你擅自拐卖妇女是要进行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的，都是要坐牢的人了，这把刀可不会让你带到监狱去。” 陆御从地上捡起美工刀，顺手塞进了背包里：“别急，我们还能继续聊聊，警察可能还得十分钟左右才到，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陆御递给张建：“放轻松，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看着面前的香烟，张建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接，犹豫片刻，还是颤抖着把烟拿到了手里。 “我，我就是个小人物……”张建苦笑一声：“大哥你就别为难我了……” “不会为难你的。”陆御声音平静：“我想知道和你一起进来那个的女人，你是怎么控制她的？” “这，大哥你身上也有诡，应该也清楚这世上有僵尸吧。” “嗯，我知道。”陆御点头，他回想起了第一次做任务时遇见的死尸。 “就是用僵尸蛊和特殊熏香控制的，但是我也说了，我就是个小人物，其他细节我可不知道。”张建脸色很差，说话时语调忽上忽下很不平稳。 “你确定？”陆御看着对方。 “我都这样了，我骗你干嘛，而且你也看到了，我身上就只有一个残念，真是小人物。”张建双手合十：“大哥，我都是要坐牢的人了你就饶了我吧。” 陆御点头，低声喊了句：“于效出来。” 话音刚落，一道白烟从陆御背包里散出，迅速形成了一个身穿西装，腿部骨折的男人。 张建忽然觉得大脑嗡嗡直响，眼眶里也有些湿润：“好，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好不好？大哥，把他收回去吧！” 第28章 街 陆御满意点头，身后的于效也化作白烟飘回钢笔： “早这样不就好了，能口头谈明白的事情，我不希望借助武力。” “是，是吗？” 张建回想起他拿在手里的狰狞刀刃，这眼镜男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吧，他心里发虚，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说说看，把你来的的目的、原因都大概说一遍。”陆御看着对方，张建的话里肯定真假参半，陆御并不信任他，但事已至此能套出多少算多少。 张建原本想点根烟，但想了想手里的烟可是眼镜男给的，有点担心烟里藏毒，不敢点烟，只好盯着医院走廊分散注意力：“我是两年前来的南姜市，本来是在便利店里打工为生，谁知道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细节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和36街扯上了关系，36街是东郊郊区的一个组织，组织没有固定地点，也可能有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具体分工我也不清楚，我负责的是开颅和运送活尸。” “今天的女人是我的第二单生意，这一行是在死人嘴里捞钱，实打实的晦气，所以一单生意的开价很高，能挣个两三万的样子，我就是36街的一个打工仔，老大的脸我都没见过，关于那女人，她脑袋里被种了蛊，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蛊虫，能活养她的身体。” “这个活养的意思呢，就是借用蛊虫饲养活着的‘尸体’，因为僵尸的形成得靠地脉养，土里的尸体要是‘养’的好才能成为僵尸，成功概率很小，而借用这个特殊蛊虫，就能直接把活人变成僵尸，用活人的身体加上特殊蛊虫，养尸的成功率会很高。” “养尸？”陆御皱眉：“你们组织养尸的目的是什么？” “大哥，你看你又高看我了，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要养尸，就知道每年36街都要杀四个人，一季一人，两男两女。” 陆御点头：“我懂了，你的美工刀也是36街给的？” “是。”张建低着头，手插进裤兜里。 “那你知道她脑袋里的蛊虫怎么拿出来吗？这要是放任不管她会怎么样？” “不知道。” “不知道？”陆御盯着张建，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真不知道，这是我的第二单买卖，第一单挺顺利的，我开颅取出特殊蛊虫后就带着活尸到了36街。”张建揉了揉头顶的乱发，叹口气：“大哥，这事我真不知道。” 陆御沉默了几秒，点点头：“好，辛苦你告诉我这么多，警察快到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还需要你在电梯里待上一会儿。” “啊？啥意思。” “电梯故障，嫌疑人被困，我救下吴落甜后侥幸逃脱，这里没有监控，希望你按照我说的录口供。”陆御微笑：“不过就算你说实话，警察也不相信诡的存在吧，到时候你去的可能就不是监狱，而是精神病院了。” “希望你出狱后改邪归正。”看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陆御由衷嘱咐道。 确认电梯已经意外故障后，陆御转身朝走廊内走去，在于效控制住张建时，他把吴落甜从电梯内拉了出来。 吴落甜的精神状态很差，她很快晕了过去，身体上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带上晕倒的吴落甜很不方便，陆御只好把她锁进了一间档案室，为了保证吴落甜的安全，他将李月寄存的人偶脸放到了吴落甜身边。 走廊上有些碎纸屑，空气里是淡淡的霉味，这所老楼废弃了两年左右，但是墙面上还有油性笔胡乱写的句子，句子下标着人名和时间日期，看来这所废弃老楼成了灵异爱好者的探险地，似乎“我是大佬x”也来这里直播过。 扫过一间间半开的木门，门内都是爬满蜘蛛网的铁架和落灰脱漆的桌子。 看起来渗人，但这所废弃老楼里并没有诡异。 陆御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诡异和僵尸的形成条件是什么？ 36街能制作活尸，那诡异是不是也能通过人为的方式制造出来？只要达成某种条件便可以进行物质交换？ 胡乱一想，陆御没放在心上。 走到吴落甜所在的病案室，陆御扭开生锈的门锁朝里走去。 吴落甜还没醒，她倒在椅子上，身边的人偶脸也安安静静躺着，拿起人偶脸拍了拍灰，陆御对着李月道了声谢，接着将她从人偶脸里召唤出来。 无头女站在档案室内，破旧的衣服下隐约可以看到她皮肤上开裂的伤口，李月站姿古怪，像是随时会散架一样。 “你知道怎么取出她脑子里的东西吗？” 李月沉默了很久，她似乎并不知道，看来想救吴落甜还挺困难。 看着她青白的脸和瘫软的四肢，陆御感觉很头疼，蛊虫背后是36街，得罪张建已经有了一定风险，他要是接着帮助吴落甜恐怕会被36街的人盯上。 但同事一场又不能太绝情，先看看“x”今晚刷新的任务再说，如果“x”的任务与吴落甜相差很大，他可能没办法顾及别人。 毕竟“x”的任务一不留神都有丧命的风险，陆御可不想让自己腹背受敌。 几分钟后，警笛声响起，张建被押到了警车内。 按照计划录好口供并将手头上的照片交给警察，吴落甜则因为身体原因先被送到了急救室，一个长相清瘦的警官坐在驾驶位上，他摇开车窗冲陆御招手： “进来吧，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用警车送你回去。” “辛苦了。” 陆御打开车门坐进车内，第一次做警车他稍微有些紧张，主要是担心警察要搜查自己的背包，背包里的剁骨刀要是被发现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发生意外，东郊医院距离陆御家并不远，大约半个小时后，警车停靠在弄堂外： “你住这里啊？这里的安保措施并不完善，你晚上一个人一定要注意安全，一旦出事立刻报警，明白吗？” “放心，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警车渐行渐远，陆御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后背，转身回家。 晚十点半，中心医院住院楼内。 三号病床上的吴落甜悠悠转醒，她扫视一眼四周，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伴随着脖子一点点转动，吴落甜直勾勾看向旁边床上的病人：“你好，请问哪里可以洗澡？” 隔壁床躺着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女人，她腿部打了石膏后背靠在枕头上看书，突然被旁边的吴落甜问话，她吓了一跳，按书的手一抖，翻开的书“哗啦啦”合在了一起。 “小姑娘，你刚刚在说什么？” 吴落甜脸上的表情不变，依旧僵硬地盯着中年女人： “你好，请问哪里可以洗澡？” 第29章 头皮 吴落甜的眼神让人发寒，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就像是商场橱窗柜上的人偶。 “洗澡？”妇人心里发虚，拿起手机点开屏幕，现在是十点三十二分。 “小姑娘，大半夜的还是别洗了，医院是公共浴室，这个点人不多的，要是实在想洗找个人陪你或者明天再去。”她好心劝说道。 吴落甜掀起被子，从床上走到女人面前，她眼睛像是塑料制成的球体，瞳孔停在眼球正中，一动不动盯着前方。 “在哪里？” “什么……什么在哪里？”女人有些不安，她往旁边挪了挪，手指紧握着手机。 “公共浴室在哪里？我要洗澡。”吴落甜的声音越来越大。 中年女人手指颤了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吴落甜好像很恐惧，可是她脸上表情完全没有变化，眼皮也不眨。 “在一楼。”女人不敢隐瞒，自己的腿骨折打了石膏，根本下不了床，她一旦失控最危险的就是自己。 在听到答案后，吴落甜转身朝门外走去。 看着吴落甜越走越远，大约两分钟过去，中年女人按下病房呼叫器，电话接通，女人立马对着医生道：“今天搬来的那个小姑娘，她有点奇怪，这个点硬说要去洗澡，而且她的眼睛也不转，我担心发生什么意外，这里是508号房。” …… 走廊里声控灯并没有亮，吴落甜走路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就在黑暗的长廊里机械地向前走去。 四周好安静，病房里传来各种细微的声音，老人的咳嗽、虚弱的喘息、在床铺上翻动的声音……黑暗里的窸窸窣窣声像是蚂蚁一样爬入她的耳中，她好想捂住耳朵跑回病房，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就连眼睛也无法正常转动。 太黑了，房门上只有一扇极小的窗户，里面微弱的光线将天花板照亮，天花板上好像也有怪声。 冷汗浸湿后背，她的身体已经走到了电梯前。 不要，不要下去！ 为什么身体根本控制不住？她眼睁睁看着手臂举起，接着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按键亮起，红色的标识仿佛血染一般让吴落甜恐惧。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吴落甜内心嘶喊，她拼命想要发出声音，但嗓子里只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呜呜”声。 电梯门打开，身体自己往里走去。 一分钟左右，电梯停靠在一层，吴落甜继续往前走，她的身体像是被丝线牵动的木偶。 空气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还有劣质沐浴露和污垢混杂产生的怪味，公共浴室门口立着标志，字标泛着微弱的黄光，光照下，吴落甜能看到砖缝间的污垢和堆砌在角落的头发。 推开公共浴室的门，感应灯自动亮起。 浴室分了隔间，在吴落甜眼中，每个隔间都像一具半开的棺材。 地面有几块瓷砖破损，发黑的破孔里有几片输液用的胶带，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胶带中心带着淡化的血迹，明明是浴室，但依旧有一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 不安感越来越浓郁，吴落甜把浴室门反锁，走进一个隔间内，扭开了花洒。 冰冷的水淅淅沥沥洒在吴落甜身上，她盯着面前半开的门，木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像是门外有人正在推动把手。 冷水将头发和身体彻底打湿，衬衫黏贴在皮肤上。 在冷水的刺激下，头皮突然传来一阵难耐的瘙痒，她的手也开始扣着头皮抓挠起来。 好痒啊，怎么回事！感觉头皮上爬着无数只虫子，蠕动的虫身正困在头发里来回扭转。 好痒！好痒！ 她的手越来越用力，抓挠头皮的摩擦声越来越重。 还是不够！ 吴落甜直愣愣盯着木门，她双眼爬上了一条条血红丝线，如同游走在白眼球里的血虫。 好痒！ 手指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指甲缝里，应该是头皮上的肉。 空气里散出了血腥味，地面上是带着碎肉的大团黑发，吴落甜整个头顶都烂了，像是被硫酸泼过一样。 但是疼痛根本抵不过瘙痒，剧烈的发痒感让吴落甜发疯，她开始撕扯头皮，像是撕开水果的外衣，扯去外衣就能看到里面鲜红湿润的果肉。 粗重的喘息声和老人久病垂死时的呼吸一般无二。 身体如同崩坏的机器，她又疼又痒，但是依旧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是身体，而是自己的灵魂正被吊在半空，漆黑的深渊如同怪物长大的巨口狠狠刺激着灵魂，她从没有如此清醒过。 “好痒！好痒！” 吴落甜内心大叫起来，不在头皮上，她盯着地上的碎肉，瘙痒感并没有消失！ 花洒里的水像是一根根钢针刺入头顶，水流带着血液流在浴室的瓷砖上。 她盯着血水，脑中传来“嗡嗡”怪响，脑子里有东西爬来爬去，那细长的触须扫过耳道。 脑子！瘙痒的感觉不在头皮，在脑子里！对，它在脑子里！ 要把它取出来，一定要把它从脑子里取出来！ 吴落甜整个身体颤抖不止，她拼命想要找到一个东西，找到一个能取出自己脑子里虫子的东西，充血的眼球扫过浴室，视线落在隔间拐角处。 拐角是一个三角形。 三角形…… 吴落甜站到拐角前，她的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像是一台机器一样，重重撞在三角形的拐角上。 “嘭！嘭！嘭！” 后脑磕在墙角，一下接着一下。 反复的碰撞让头骨开始碎裂，吴落甜的力气出奇的大，她用头撞在墙角，墙角旁的瓷砖有些碎裂，烂肉挤入瓷砖的缝隙里，腥味让人作呕。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停在了浴室门口，吴落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想取出脑子里的东西。 取出来，必须要取出它。 “咔嚓！” 头骨裂开了一条缝隙，一股粘稠的液体滑向脖颈。 她瞪大了眼球，整张脸煞白一片。 “可以了，取出来，我要取出来……”吴落甜将磨烂的手指伸向后脑，她摸索着裂缝，裂缝不大，她将手指拼命往里挤。 湿润的大脑里有东西在蠕动，是虫子！ 她抓住了……她能感受到虫子在手指间蠕动，带着脑内液体的温热。 门外突然传来锁子扭动的声音，外面的人很快就要进来。 吴落甜僵在原地，她手里攥着肉虫，眼珠转向浴室窗口的位置，窗户外面站着一个干瘦的男人。 第30章 失踪 “吴落甜失踪了？” 接到电话的陆御放下手中的压感笔，电话对面的周队开始解释事情经过： “接到病房里有人报警，医务人员到公共浴室之后就听到浴室里有剧烈的碰撞声，但是门被反锁打不开，去找钥匙有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等打开门锁后，吴落甜已经失踪，浴室里有很多碎肉和血液，法医正在取样调查，窗户被暴力破开，我怀疑这个张建有同党，你一定要小心，门窗都锁死，一旦发现可疑的人立马报警。” “有监控吗？监控里能不能捕捉到嫌疑人？” “没有，很奇怪，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医院一层和广场处的监控都黑屏了，不过有一段门口的监控因为特殊原因可以尝试恢复，只是需要一定时间。” “好，我明白了，辛苦周警官。” 挂断电话，陆御盯着电脑屏幕陷入沉思：吴落甜的消失绝对和36街有关，没想到36街的人下手这么快，这让陆御心里有些发虚，他手头上的诡异还不足以面对36街，要是一旦碰面指不定命就搭上了。 和自己无关的事，以后还是尽量少管，这次的吴落甜就是血淋淋的教训，想救人没救回却反给自己惹了麻烦。 捂着头叹口气，陆御心里的不安感越发浓郁，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他往喉间灌了几口，冰冷微麻的触感让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着急没有任何用处，他必须要先一步了解36街。 36街每年都会杀四个人，他可以先从这方面下手，退出ps界面，陆御打开电脑上的浏览器。 看着浏览器上的数据，陆御有些惊讶，南姜市大约有一千多万人，每年失踪人口是三千多，失踪人口的占比虽然很小，但具体成数字之后还是让人感到后怕。 “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失踪？” 这样调查有些困难，数字背后是复杂的关系网，没有警察的帮助，他这样盲目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看来这几天得加强戒备，明天一早就去警局问问情况。 调查分析对陆御而言还是有些为难了，他对这方面并不擅长只能慢慢推敲，身边要是有个擅长推理的朋友，或许就会方便很多。 揉了揉太阳穴，陆御打开手机，马上就是午夜凌晨，“x”的任务很快刷新。 打开app界面，空白的屏幕上居然出现了两条任务提示。 不知道是喜是忧，点开其中一条，屏幕上出现了一行暗红的字迹： 任务：拼凑（人体是万物的尺度，也是艺术家眼中最完美的作品，但完美不一定是优秀，残缺的作品才值得回味与珍藏） 任务难度：一星半 任务是否强制：是 任务奖励：夜眼10（），体力10（0100），格斗技巧10（0100） 隐藏道具：未知 诡异体能否饲养：能 任务要求：5月8日晚两点整，到达传世民宿内，找到染血的八音盒，并在六点之前拿着八音盒带离开民宿。 提示：小心你的身后。 看完这个任务后陆御有些诧异，传世民宿就是两天后和“我是大佬x”进行直播比赛的地点，从之前的“窥视”和这次的“拼凑”可以看出，“x”的任务似乎和自己周围有关，仿佛它无时无刻在监视着自己。 不过也好，这样能减少和现实生活的一定冲突，比如这个传世民宿，就算“x”没给出任务，他为了比赛的胜利也会事先去一趟。 5月8日就是明天晚上，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只不过传世民宿在度江市路程有点远，看来明天下午又要请假。 关闭“拼凑”界面，点开另外一个任务，这个任务有些特殊，只有简单的几行介绍： 恭喜触发隐藏任务“失声”。 “午夜杂物间外总是传来敲门声，你不想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吗？” 要求：凌晨三点十五进入蓝田公寓，在一楼杂物间附近找出敲门的人，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开口说话（该任务无奖励，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或许会来找你） 备注：两天内未选择该任务将自动取消。 “这个“失声”的任务地点就在不远处的公寓楼，任务提示里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或许会来找我，什么意思，难道说蓝田公寓有一只随机杀人的诡异？” 不敢贸然行动，这个任务时间是两天，陆御打算先完成“拼凑”后再去蓝田公寓了解情况，这样安全性也会高很多。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半，陆御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防止发生意外，陆御将冰箱堵在门口，又将瓷碗摔碎放在窗口，心里还是不踏实，36街和诡异有关，陆御将背包放在床头，剁骨刀干脆握在手里。 确实无误后，躺在床上，熄灭台灯，几日的疲惫让陆御很快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陆御被周队的电话吵醒。 打开手机接听电话，周队的声音十分严肃： “门口的视频恢复了，嫌疑人是名男性，他带着浑身是血的吴落甜坐上一辆黑色无牌车辆，车辆行驶的方向就是你家的位置，老楼的居住区附近监控稀少，只能看到几小时后有一辆无牌汽车进入了你家所在的公寓外！我们马上就到，你千万要小心！” “他什么时候停在公寓附近的？” “从监控上来看是四点三十六，中途的四个小时黑色无牌车绕过监控死角进入了东郊郊区，警方已布网，暂时还没有线索。” “四点半？” 陆御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是早晨五点整。 要是按照时间推测的话，嫌疑人应该已经到自己家门口了，陆御警惕起来，握着剁骨刀走到窗口，从玻璃窗朝下看去，杂乱的电线对视线的遮挡有些严重，他大致扫视一遍街道，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车辆。 草草洗漱一遍，他背着背包先将冰箱推到一侧，冰箱并没有被移动过，看来暂时是安全的。 当木门被推开时，陆御发觉门口放着一张白纸折成的千纸鹤。 千纸鹤正对着门口，陆御肉眼判断纸鹤的位置基本上是门槛二分之一处，而且纸鹤的折叠朝向尺寸都十分严密，就像是利用精密仪器画出的图纸，给人一种十分古怪的严谨感。 掏出钢笔在纸鹤面前晃了晃，钢笔没有反应，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拿起纸鹤后迅速展开，随着弯折区被拆平，陆御看到白纸上写着一行字： “我猜的没错，你果然住在这里。” 黑色字体工工整整，一撇一捺都很讲究，是标标准准的打印宋体。 第31章 拼凑(一) “有人来过我的家门口，他是怎么判断出我家位置的？” 陆御盯着字迹出神：“这人是有强迫症吗？纸鹤叠的整整齐齐也就算了，就连威胁自己的字迹也写的和打印的一样，还挺讲究。” 扫视四周，门口除了纸鹤之外并没有留下其他线索，他什么意思，挑衅自己？ 这种被人捅到老窝的感觉很憋屈，陆御手里的剁骨刀越握越紧，他不过是稍微插了一脚而已，这36街的人什么意思，还真不依不饶了？ 陆御将字句拍了一张照片，在app上备份成功后陆御特意加了一栏“36街”，他打算吧以后36街相关的线索都放到这个文件夹里，自从手机里出现“x”之后，手机就仿佛自带导航，就算是出门不带手机，手机也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衣兜里或者附近。 用一个甩不掉的手机记录线索，也算是合理利用。 一大早将自己所在的五楼大致搜查一遍，就连杂物间也翻了翻，可惜并没有留下其他线索。 警察到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十三分，陆御将剁骨刀装进背包，乖乖站在门口看着警车越来越近。 下车后几名警察开始四处搜捕，周队和陆御简单聊了几句，周队在看到纸鹤上的字句时也是一愣，他提议这几天陆御可以住到警局，这样也安全些。 但陆御还是委婉拒绝了，毕竟这几天都要外出完成“x”的任务，警局可不是随意进进出出的地方，再加上36街的主要危险在于诡异，诡异和平常的罪犯没法一概而论。 纸鹤是唯一一个有用证据，陆御留了备份，原样交给了警局。 告别周队是早晨七点多，整个弄堂被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下午正准备请假的陆御接到通知，因为吴落甜的失踪，所以绘画班在两天内暂时停课修整。 有了空闲的时间，陆御将漫画“逃离公寓”收笔，接着上传到漫画网站，审核需要一天左右，等审核通过他就把链接复制到自己直播号的主页。 晚十点整，陆御开始准备前往传世民宿的工具，传世民宿是一星半任务，陆御不敢马虎，他把能想到的东西都装进了背包，甚至还带了充电宝、打火机和一些绳索挂钩。 传世民宿有三层，万一被困在高处也能借助绳索爬下来。 看着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陆御慌张的情绪稍微得到缓解。 担心堵车等问题，陆御一早便预约了出租，出租车司机在看到陆御装满的背包后，忍不住问了一句：“探险吗这是？我看你备注的地点是传世民宿，那地方邪气的很。” “嗯，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坐进出租内，车辆很快启动，度江市距离南姜市有些远，即使是出租车也得两个半小时以上，一路上陆御都在搜索传世民宿相关的资料。 传世民宿已经废弃了一年半的时间，原本的一家三口被杀，尸体至今都没找全，唯一一个较为完整的尸体是一个青少年，但完整也仅仅限于躯干和四肢，看报道说凶手割下了死者的五官，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卷在凉席里。 被发现的尸体是一个高中在读生，他的眉毛、鼻子、嘴唇全是一片白色，按照法医解释，人在死后将不会继续供血，他是躺在凉席上的，后背朝下，脸部失去供血后，伤口位置惨白一片，就算是割他的脸部皮肤也不会有血流出，白森森的，就像白切肉一样。 凶手对脸部结构也有一定了解，他割下的眉毛、鼻子和嘴唇都十分完整，警方怀疑凶手很可能是个外科医生。 一年半的时间凶手并没有找到，这所民宿在调查结束后也成了一座凶宅，周围的其他店铺全部搬走或者拆除，现在的传世民宿周围都是荒草和建筑废墟。 陆御继续往下翻，他发现有一对探灵爱好者在传世民宿里失踪。 一男一女留下的只有一个背包，背包是被附近的居民发现的，当时一个灰色背包挂在树上，路过的清洁阿姨远远闻见了一股臭味，臭味的源头就在背包里，当时以为背包里装着死老鼠，用木棍挑下来打算扔进垃圾桶时，背包侧兜里掉出了一张身份证和一张纸条。 身份证就是几天前失踪的探险者，一个二十五左右的男性，而纸条上写着一行字：背叛让你的嘴脸丑恶，上帝将给予你应有的惩罚，而我将是你的上帝。 清洁阿姨意识到不对立马报警，警察将背包打开，打开后才发现背包里装着一双男士球鞋。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球鞋里有两只断脚，可以看出是用专业仪器锯断的，锯痕整齐，血液还没完全干透。 经过法医鉴定，断脚就是失踪者之一，也就是身份证的主人：邓春健。 无论是凶手回到了杀人现场，还是有人模仿作案，总之，这座度江市的传世民宿怪事频发，确确实实称得上度江第一凶宅。 只不过有用的信息还是太少，这次的任务是一星半，“窥视”是一星难度，难点在于黑影，这次的难点会不会就是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态杀人狂？ 好在任务只要求找到八音盒，但只找到八音盒显然不能达到一星半的任务高度，难道说八音盒就在罪犯手中？ 没有实地调查过，不好进行判断，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抬头摇下车窗，一股凉风吹入车内，陆御感觉大脑清醒了很多。 车窗外的风景往后推移，他的视线也扫过一栋栋建筑物，越往里走，建筑物越发稀疏，大片的树丛灌木涌入眼中。 午夜十二点十三分，出租车停靠在路边，司机冲陆御道：“再往前就得加钱了，上面凶的很，我这都是破例送你过来的。” “我明白，辛苦师傅了，我走上去就行。” “行，你也别待太久，人多还好，你这个点一个人进去很危险的，这里也不好搭车。”司机冲陆御挥挥手，嘱咐两句后便开车离开。 黄色出租车带着尾灯渐渐走远，黑暗笼罩四周，空旷狭长的公路两旁杂草丛生，参差不齐的枝干像是一根根干瘦的手指。 空气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陆御发现气味的来源正是左前方，也就是荒废后的传世民宿。 不知道是风大的原因还是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握着手电朝前照去，一座荒废的建筑被杂草遮蔽了大半，远远看去废弃宅院显得阴气森森。 步行十几分钟，陆御瞧见了传世民宿的大部分轮廓，这是一座三层私宅，但三层并不是工工整整的三层，中间有一部分断层，从外部形态来看，宅子像是字母“l”。 第32章 拼凑(二) 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十二点三十五分。 任务显示是两点到达传世民宿并在六点前找到八音盒离开，看似时间宽裕，但一星半的任务不可小觑。 握着手电扫视四周，传世民宿用的是老式铁门，铁门周围杂草丛生，能隐约看到杂草下的石质花盆，荒废后盆景无人搭理，花束枯死，杂草藤蔓顺着生锈发黄的铁栏向上蔓延。 铁门半开着，并没有锁，陆御绕过铁门进入民宿内，他发现民宿的地板开裂，缝隙里长着杂草。 手电光扫过干枯的歪树，杂草的遮挡下，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待仔细观察时，陆御的心跳开始加快，那灌木丛后面像是站着一个人！ 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有人？ 陆御立刻关掉手电，侧身躲到了拐角的墙后，在黑暗里灯光的源头无疑会成为活靶子，他从背包里拿出了剁骨刀，想了想又将美工刀插进裤兜里。 “如果那东西真是人的话，对方肯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但是四周十分安静，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正常情况下，对方应该会有所行动才是。” 陆御心里暗自猜疑，等了一分钟左右，周围依旧静悄悄的。 身上的诡异不敢随意放出，这个任务是一星半的任务，李月和于效是他的底牌，陆御打算先搞清楚这栋房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实在不行再借助诡异的力量抗衡。 留一手能让对方做出错误判断，在敌人放下戒心的时候，就是最好的反击时刻。 握着剁骨刀又等了一分钟，没有人移动的声音：“难道说刚刚的人影也是诡异？” 探出头朝走廊下看去，陆御夜眼的等级并不高，他只能勉强看出灌木丛后有一道白影。 “它还在原来的位置。” 皱了皱眉，陆御从地上捡起一块小型石子，对准白影下半身的方向扔了过去。 ——“嘭！” 远处传来一声脆响，那白影依旧一动不动，如果是活人的话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如果是诡异将会穿过身体达不到伤害的目的，但他刚刚听到了一声脆响，难道说白影是一具僵尸？ “算了，先过去看看，不解决这个东西心里也不踏实。” 陆御心想，他轻手轻脚绕过围栏，视线在脚下和白影身上不断切换，越靠近白影陆御觉得越不对劲，这白影并不是穿了白衣服，倒像是浑身刷了白漆一样，联想起刚刚听到的响声，陆御恍然大悟。 这东西怕不是一具人形雕塑！ 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他能勉强看出白影的头部也是白色，看来是雕塑没错了，松了口气，打开手电照向前方白影。 树丛面前是座站立的女性雕塑，雕塑断了一只胳膊，整体呈现“s”曲线，绕到雕塑面前，陆御才发现这里有两座雕塑，一男一女，男方半蹲在地，女方站立，雕塑身体上白皮脱落，形成了大片大片烫伤般的灰黑色疤痕。 陆御大学时选修过泥塑，虽然是一知半解，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这座雕塑的人体结构和刀法都很扎实，甚至十分专业。 断臂的女性雕塑从姿势和特点上来看，作者应该是借鉴了维纳斯雕像，只不过断臂维纳斯给人一种神圣和优雅感，但这座雕像却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从两个雕塑的面部表情上可以感受到，作者似乎有意雕刻出了“恐惧感”。 逼真的五官塑造更让“恐惧”这种情绪惟妙惟肖。 敲了敲雕塑，听声音应该是中空的，盯着两座雕塑，陆御心中思索： “八音盒会不会就藏在里面？要不要把它敲碎看看？” “这样会不会太鲁莽了，毕竟自己也有一定的艺术情怀，总不能直接毁坏别人的成果。” 犹豫片刻，陆御暂时放下了砸碎雕塑的念头，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先四处找找看，要是实在找不到再回来砸碎也不迟。 视线扫过周围，夜风呼啸，随着时间往后推移，陆御感觉这所民宿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就像是黑暗深处有东西即将苏醒过来。 “应该是自己太紧张了。” 叹口气，打算转身去左侧的民宿房时，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男性雕塑原本对着女性雕塑的眼睛，此时发生了偏移，看向了陆御所在的方向，它的眼珠似乎产生了转动。 被一座白森森的雕像盯着，陆御心里有些发寒。 他盯着雕塑又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这座雕塑不对劲，一座雕像要花费的时间很久，肉眼可见这两座雕像很接近真人，但却被随意扔在了凶宅里，作者舍弃这两座雕像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说作者也发现雕像有古怪，比如说眼珠流血位置挪动之类？” 走到雕塑面前，陆御高高举起剁骨刀，本想直接砸碎看看情况，但还是收了手，他看了眼寂静阴森的民宿，心道： “砸碎雕像会发出很大的声音，万一惊醒宅子里的东西得不偿失，这是个一星半的任务，民宿内部很可能有一只和黑影差不多的诡异。” “何况自己身上的诡异并没有反应，就算雕塑里有诡，估计连美工刀里的残念都比不上。” 算了，陆御叹口气，先熟悉环境再说。 这所宅子很大，八音盒又很小，真要藏起来还挺难找的。 握紧剁骨刀，陆御朝民宿房的位置走去，这一层的民宿房有五间，房门正中的位置有一排洗手池，洗手池上落满了灰，绕过洗手池，走到一扇破损的窗户前朝里看去。 屋子里只有红漆刷的柜子和一张床板，地上没有垃圾，应该是被警方清理过。 这一层的民宿内基本没什么东西，陆御挨个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看来八音盒不在这里。 转身走出屋子，沿着走廊继续往上。 两点十五分，陆御从一间偏房走出，沿着长廊又走回了地面一层的铁栏门口，铁栏对面有一扇紧闭的门，陆御决定进去看看。 凑到门口看了眼门锁，门锁斜挂着，陆御用力推了推，伴随着“吱嘎”一声怪响，门被推开，拿着手电筒照向四周，这里应该是民宿的接待厅，正对面就是一个柜台，周围堆砌着椅子和杂物，墙上有挂着几幅山水图。 朝柜台走去，柜台上的一张全家福吸引了陆御的注意，全家福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母站在两侧，中间有一个十七八左右的青少年。 看着照片里的青年，陆御心中暗暗思索： “按照案件的描述分析，这个青年就是唯一一具被发现的尸体，从照片里可以看出他的五官很立体，有点偏西式，眉骨和鼻梁都很高，也不知道罪犯是出于什么心理，是嫉妒还是单纯的变态？居然吧他的眉毛鼻子嘴都完完整整割了下来。” 拿出手机将全家福拍了张照，保存之后陆御看了看身后，门还开着，屋外寂静一片。 “任务提示说要自己小心身后，目前来看并没有危险，应该是还没遇上。” 转身时视线扫过全家福，陆御发现照片里的女人有些不对劲，他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女人原本紧紧闭合的嘴现在张开成了“o”形，嘴里暗红一片，像是塞着凝固的黑血。 她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惊恐地嘶喊。 第33章 拼凑(三) “它要表达些什么？” 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是想向我求救？还是说好心提醒我？” 陆御心想，背包里的诡异并没有异动，倒是裤兜里的美工刀有轻微的颤抖，看来这照片里的东西是残念，等级应该比美工刀里的残念高。 盯着合照又看了半分钟，合照没有其他变化，不打算继续等，他干脆把照片拿起倒扣在柜子上，眼不见心为净。 继续翻找着柜子里的东西，就在他把最后一个抽屉合住后，楼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东西被挪动的声音。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又仔细听了听，等了十几秒，楼上又传来了挪动声。 “老鼠？还是有人？放在衣兜里的于效没有异动，上面的不是诡，如果是人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对方很可能熟悉这座宅子，抓自己就是瓮中捉鳖啊……” 陆御心想，他关闭手电，借助夜眼拿起桌上的瓷杯，起身小心翼翼朝门口走去，门还半开着，陆御藏在门后，将手里的瓷杯朝雕塑附近的走廊扔去，瓷杯摔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碎裂声。 扔出瓷杯后，陆御藏到门后，他握着剁骨刀，在木门的遮挡下静静盯着屋外。 “如果真的有人，他听到声音应该会有所动作，到时候对方一露面，先观察情况，一旦发觉不对就唤出于效拖住他，背包里还装着绳子，到时候就把他绑起来逼问情况。” 陆御心中计划着，视线一直看向屋外。 夜风将灌木丛吹得东倒西歪，阴冷气息如同蔓延的雾气将人笼罩其中。 眼镜下滑到鼻梁，陆御伸手推了推。 “不能太紧张，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手里有诡还有工具，大不了冲出去硬刚。” 正在思索时，楼上又传来了微弱的求救声，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陆御能勉强听懂她说的是：“救救我……” 现在是深夜两点四十分，他在凶宅里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呼救声？不是诡异，难道说上面的人是被杀人犯挟持到此的？ 陆御心中思索片刻，他决定先上去看看情况。 转身出了屋子，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还没走几步他便意识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怪味，像是半生不熟的肉，顺着气味往周围看了看，台阶拐角处似乎放着一团不大的东西。 打开手电，照向前方位置。 地面上躺着一只被啃食大半的烤鸡，烤鸡并没有完全烤熟，而且是带着内脏一起烤的，啃食一半的鸡胸位置露出了部分带血的内脏，用剁骨刀翻动鸡肉，上面撕咬的痕迹并不大，看着有点像人或者猫狗用牙齿咬出的。 “半生不熟的鸡肉？这里真的有人来过，或许从我刚刚进民宿起就被发现了，察觉有人后他就躲在了暗处一直注视着自己？” 手心出了层冷汗，陆御转身继续朝上走，楼上的哀求声没有停止，说不定能从女人口中套出些什么。 一路往上，走到二楼位置时，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有一扇半开的门。 握着手电扫视四周，左右无人，其余的门都紧闭着，身体靠在外侧一点点往前移动，靠近半开的木门后，陆御借助剁骨刀将木门完全推开，门后没人。 往前走了几步，他朝里看去，这是一件杂乱的卧室，一侧堆满了各式垃圾，有个女人正被绑在床前。 女人面前是一条黑布，应该是刚刚绑在她嘴前的布条。 借助手电光，陆御能看清女人的样子，她看起来二十五左右，长着一张娃娃脸，皮肤白皙，嘴巴附近有布条的勒痕，勒痕很淡，看样子绑住嘴的力度并不大。 “带我走，求求你……”女人慌张地挪动身体，一双葡萄似的眼睛里水汽汪汪。 “嘘，别出声。”陆御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如果你继续发出声音我就立刻离开。” 女人哽咽着，渐渐闭上了嘴。 陆御微笑点头，他检查了遍周围，又凑到围栏处看了看楼下和楼上，确认没人之后，陆御进入屋子关上房门，然后把桌子旁的床头柜推到门口。 堵住房门能防止有人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偷袭。 拍拍手上的灰，陆御走到女人面前。 “谁绑你到这里来的？别激动，说话声音小点。” “是，是个三十多的男人，他是个疯子，他还养着一个怪物，怪物马上就会醒过来的，带我出去，带我出去好不好？” 女人表情恐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还养着一个怪物？什么怪物？”陆御意识到了重点。 “来不及解释了，你帮帮我，求求你帮我离开，他要是回来了我们都得死！”女人抽泣起来，她长的很精致，偏向小巧可爱的类型，现在哭得梨花带雨很让人心疼。 但是陆御不为所动，前不久吴落甜的死让他警觉不少，何况现在离开任务就失败了。 “你别着急，先回答我的问题，搞清楚情况我才敢救你。” 女人柳叶般的眉毛一点点蹙起，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但是，但是我们真的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我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他是个疯子！你明白吗？” “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被他抓来，抓来有五六个小时了，我真的想离开……帮帮我，求你……” 陆御点头：“已经五六个小时了？既然如此也不差这几分钟。” 听到这句话后，女人的脸白了几分，表情也有些僵硬。 “对啊，不差这几分钟……”女人垂着头，黑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几秒的沉默后，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咚咚”的怪响，响声越来越近，直奔这间卧室而来！ “他来了，他回来了！我就说要快点离开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现在我们都别想跑了，完了，全完了……”女人身体颤抖，声音从嘶喊变成抽噎。 陆御心里发慌，他握着剁骨刀躲到门后，双眼透过窗户直直注视着屋外。 第34章 拼凑(四) 窗户上蒙着灰尘，屋外无灯。 漆黑的环境下陆御隐隐约约看见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走姿有些奇怪，看起来很笨重。 摸了摸包里的钢笔，于效有些轻微的颤抖，他应该是感受到什么，屋外的不是人？但看起来又不像是诡，陆御心中思索：“他应该是个僵尸。” 外面的“人”越靠越近，他的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九五左右。 脚步声停在窗户前，男人的脸贴在窗口朝里看去，陆御躲在门口，他的视线并不能看到陆御。 举起剁骨刀，他调整好呼吸，门口堆着床头柜，门被打开后暂时会被柜子卡住，趁着他推门的功夫再从后方攻击，到时候带着于效合力困住男人，如果有些吃力再召唤出李月。 心中做着盘算，视线被门外的人完全吸引。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男人没有推门，而是拿起了手中的铁棍开始敲窗户，“咚咚咚”的敲击声十分刺耳。 “他为什么要敲窗户?他的个子很高，就算是窗户被敲开也进不来啊。”陆御心中诧异，越想越觉得奇怪。 “难道说他在利用撞击声掩饰什么？” 陆御脑海中突然回想起了任务提示里的一句话：小心你身后！ 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去看床头的女人，他瞪大了眼，刚刚绑在床头的女人现在正站在自己身后！ 女人白森森的脸上带着纯洁的笑容，手里的刀急速朝着陆御刺来。 速度太快，他只看到一道冷光扫向脖颈，就在刀口即将直刺咽喉的瞬间，陆御的上半身迅速偏移，刀刃斜斜划过颈部，带起了一条血痕。 “该死！”陆御脚腕一转，侧着身子后退几步，“嘭”一声撞在了木门上。 “哟，躲过了？有趣，真有趣！”女人握着刀，笑起来眼眸弯成了月牙。 扫过女人的手，她手腕处还绑着绳子，但很显然这是活结。 被骗了！要是刚刚去解她的绳子会怎么样？怕是靠近女人的一瞬间就会被刀刃刺破喉咙。 “于效！”陆御喊道。 一道白影从钢笔内飘出，腿部骨折的西装男站在陆御身侧，四周温度骤降，空气中也浮现出了淡淡的腐臭味。 在看到于效的一瞬，女人脸上的表情越发喜悦，她像是看到了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眼里满是惊异和赞赏：“你身上有诡异？你也是异类我也是异类……” 女人笑眯眯盯着陆御，甜腻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养僵尸，你养诡异，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我想把你尸体留下来，只属于我一个人！” 她鼻子和嘴小巧精致，眼睛水灵灵的，咧嘴笑起来也很可爱，脸上还带着两个小酒窝，但在陆御看来却越发诡异，他感觉这女人是个疯子，不做犹豫，伸手朝前指去：“于效！困住她！” 黑影蹿出，于效攻击的速度很快，但女人也不太对劲，她脚尖一跃，很轻松地躲过了攻击。 女人身上的刀子上寄存着诡异，她下手很快，于效的胳膊流出了一道黑血。 看情况有些不对劲，陆御也不犹豫，干脆唤出李月。 一身破烂长裙的李月站在屋内，她无头的身体歪歪扭扭，一股压迫感笼罩四周，空气中的血腥味刺入鼻腔，李月身体扭曲，阴森压抑的声音从背包人偶里传出：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我没有头，把你的头借给我好不好？” 她的身体出现了一条条裂缝，整个人像是要散架一般：“把你的头借给我，把你的头借给我……” 阴冷的声音化作了一条条血红的丝线，血线缠绕在女人身上，女人的四肢开始变形，她死死盯着李月：“你居然有两只！” 说话间，门外的僵尸已经开始撞门。 门上的房梁惊落大片灰尘，不过几秒的时间木门已经被完全撞塌。 一米九五的男人手握铁棍站在门口，陆御扬起剁骨刀砍向僵尸，僵尸将铁棍横在面前挡住刀刃，他的力气出奇的大，和之前遇见的死尸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于效，过来挡住他！”陆御喊道，他握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于效的反应有些迟钝，他愣了几秒才朝僵尸冲了过来，陆御侧身去看的时候，那女人的表情有些怪异，她的四肢被李月血丝勒出血槽，但她的脸上却依旧笑眯眯的。 “她到底在笑什么？”陆御心中暗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再纠结，将注意力转回僵尸身上，按照之前遇见的死尸推测，僵尸主要是靠脑子里的蛊虫控制，如果想办法砍下他的脑袋，也就事半功倍了。 扫视四周，左侧有一堆杂物，踩着杂物跃起应该能直接砍到他的脖颈。 正准备把僵尸引到左侧时，陆御脖子位置突然传来一阵瘙痒，紧接着便是深入骨髓的刺痛，刺痛让四肢有些麻木，腿部像是没了知觉一样开始颤抖。 身后传来少女的笑声，陆御转身，他看见女人浑身是血，但脸上却依旧笑得很开心。 “我的刀上有毒的，十分钟内必死，要是没有药剂的话，我死了你也要陪葬。” “什么？” 陆御脸色发白，他眼里的画面已经开始扭曲变形。 “收回你的诡，我或会考虑给你注射药剂。” 陆御直勾勾盯着女人，心中暗想：“现在处于弱势，如果能要到解药最好，要是她不给就唤出李月把她撕碎，按照她的意思，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李月、于效……”陆御咬牙，他撑了十几秒，才十分不甘心地将李月和于效收回背包。 血丝消失，女人身体有些摇晃，她扶着墙往前走了几步： “你的五官也很漂亮，做成雕塑一定很棒。” 陆御尝试要了几次药剂，但女人并没有要给的意思，反而笑盈盈开始评价他的身体和五官，就像是在评价一件商品。 视线有些模糊，陆御手指摸向身后的背包，就在他准备召唤李月杀死女人时，身后的温度突然开始剧烈下降，原本的眩晕被寒冷代替，像是有一双冰冷的手正一点点将他拉出深渊。 毒素得到缓解，陆御的体力开始恢复。 只是脖颈处的寒气并没有消失，他感觉有一块冰正顺着伤口融入体内。 “是身后的歪头女救了自己？” 陆御有些心神不宁：“歪头女行事比较随缘，要是这次她不救的话，那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毒素产生的发麻感并没有消退，必须要尽快解决掉她。” “现在召唤诡异有些来不及，而且高大的僵尸就在自己身侧，女人一旦发现不对离开会让僵尸进攻自己。” 看了眼渐渐靠近的女人，陆御假装毒素上涌，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左手被身体压着，陆御悄无声息掏出兜里的美工刀。 “呦，已经不行了吗？” 女人走到陆御面前，她的眼睛仔细打量着他的五官。 倒在地上的陆御一直眯眼观察，在女人靠近后，他调整手掌的角度，接着支撑起上身，美工刀对着女人腹部用力划去！ 鲜血喷溅，她惊愕地尖叫起来。 第35章 拼凑(五) 被刀划伤后，女人往后退了几步，她捂着鲜血外涌的腹部开始大叫。 陆御摇摇晃晃站起身，他重新拿起剁骨刀，眯眼轻笑一声：“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没事。” 话音刚落，又将李月和于效召唤在身侧。 “挡住它。”陆御指了指身边高大的僵尸，二诡领命，朝着僵尸方向冲去。 女人也不废话，她扬起手里的刀，短刀脱手甩出，寒光一闪，陆御侧身躲过。 “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管用了。”说话间，陆御已经提刀冲了过去， “你敢！”女人大喊：“杀了我你就是罪犯，你根本没有证据！” “谁要杀你？正当防卫而已。” 陆御没有犹豫，握着剁骨刀对准女人的腿部砍去，大腿位置出现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外涌，女人倒在地上。 她还想爬起反抗，但无奈伤口太多，大量的失血让女人的身体开始发虚。 陆御立即从背包里掏出绳索，三两下将她捆绑在床边。 “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看了眼床头五花大绑的女人，陆御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原本的僵尸也被两只诡异放倒，他暂时没有理会，而是蹲下身看着地上的女人： “别怕，我问你一件事，这所民宿里有没有八音盒？如果你知道的话，告诉我位置。” 他一边问话一边将女人腿部的伤口利用碎布简单包扎了一下，要是真流血过多死了，他还得处理尸体，这种事情陆御还是希望交给警察。 听到八音盒这三个字时，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几秒后又恢复正常： “你大半夜就是来这里找八音盒的？”女人浅笑：“我知道八音盒的位置。” 陆御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女人会直接承认。 她刚刚脸上表情也有些不对劲，陆御心中思索，恐怕她在隐瞒什么。 看了眼时间，经过刚刚的折腾，现在已经是三点四十左右，六点之前就要将八音盒拿出民宿，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和纠结。 “能劳烦你告诉我位置吗？”陆御表现的十分礼貌，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我可以控制僵尸带你去，另外，这间民宿可不是三层，而是四层。” “四层？” “对，地下还有一层，我就住在地下一层，这间民宿是我朋友设计的，不过后来我杀了他，改了图纸，所以只有我知道地下一层的走向。”女人微微仰起下巴，仿佛杀人对她而言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总觉得这女人精神有点不正常，陆御不继续深究，干脆点头表示明白。 她指了指被李月于效控制的僵尸道：“我可以控制他带你去地下一层。” “好，我明白了，谢谢你。” 收回于效和李月，陆御跟着僵尸走出屋子。 被它带路陆御心里并不是很踏实，每走几步都四处看看情况，没多久，陆御又走到了一开始遇见的雕塑面前，扫了眼灌木丛中的雕塑，陆御回想起了女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你的五官也很漂亮，做成雕塑一定很棒。”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这雕塑也留不得了。 做出决定后，陆御靠近雕塑，举起剁骨刀将两座雕塑硬生生砸碎，剧烈的破碎声十分刺耳，雕塑被砸碎后，他看到碎片里有一个黑漆漆的东西。 用剁骨刀翻开碎片，纯白的雕塑底部是一个黑色相机，黑色相机上带着丝丝缕缕血红雾气，显然有个残念附着在上面。 看来之前雕塑的眼睛转动，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拿起相机，陆御转身追上不远处的僵尸。 绕过大片的灌木丛，渐渐走到了建筑后方，踏入建筑背部的瞬间，陆御意识到这里的温度更低几分，荒草的腐朽味中还杂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建筑后方有一个暗门，暗门的设计很巧妙，如果不是特意寻找，很难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地下通道的暗门。 开启暗门后僵尸一动不动，陆御看了眼高大的僵尸，渐渐握紧了手里的刀，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僵尸就是那女人的替身。 “留他不死就是在断自己后路。” 陆御心想，他往后退了几步，深呼吸，助跑冲起，刀口“咔嚓”一声砍在了它的脑袋上。 一连砍了几分钟，它的身体才摇摇晃晃倒在地上。 开裂的脑袋里黑血流出，蛊虫石化后僵尸的尸体也开始腐烂变质，陆御从包里掏出上次奖励的死尸蛊，备注里提到死尸蛊是一次性蛊虫，这次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将自己手里的死尸蛊按回僵尸脑中，原本快化作白骨的僵尸重新长出活肉。 等它再次站起身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守住门，一旦出事立刻提醒我。”尝试给僵尸下达命令，僵尸僵硬地点了点脑袋。 看来已经被控制了。 确认无误后，转身朝地下室走去。 踏着台阶往下走了几步，空气中刺鼻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他感觉这种气息似乎在医院里闻到过。 拿着手电照向四周，墙面上的字迹让陆御有些心惊。 扫过一面面墙，上面写着娟秀的字体，明明是赏心悦目的字迹，但上面写的内容却让人感到惊悚： “用你的头，拼接他的身体，又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么漂亮的五官，为什么不给我呢？墙上的浮雕太让人乏味了，如果拼上你的五官该有多么惊艳？” “你们根本体会不到切割人体肌肉的快感，我生活在天堂，而你们却在地狱的淤泥里。” “她的眼睛也太漂亮了，为什么，我不能忍受如此美丽的眼睛老去，只有死在当下才能永远保存下去！” “想跑？为什么你没有脚还想跑？你可真有趣，是这几天来最有趣的猎物！” “爬快点！看看这个台阶，我好想知道你会死在哪一层？” …… 看着一句句丧心病狂的话，陆御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这个女人，有一张温柔可爱的脸，但她腐烂的比僵尸更彻底，从灵魂开始坏死，最终遍布全身。 “真是一个疯子！” 走到里层，在光照下陆御看到了一扇门，门上用刀子刻出了四个字： “永恒乐园。” 第36章 拼凑(六) 门上的划痕有粗细和深浅变化，她很在意细节，就连简单的四个字也写出了艺术感。 她既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 砸开门锁进入屋内，踏入房间的一瞬间，怪味像蛆虫一样挤进鼻腔，陆御捂着嘴干呕了几声，这味道太奇怪了，是一股强烈刺激性气味。 等集中精神看向四周的时候，陆御才明白过来，这个气味就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狭长的屋子里零零散散摆放着透明的罐子，罐子里用福尔马林浸泡着各种尸体和器官，扭曲成团的无眼婴儿、臃肿的半身、纠缠成结的大肠……而在这些器官和尸体的旁边，放着各式各样的雕塑。 整体画面错落有致，雕塑和尸体之间似乎存在着呼应，怪异与美感并存，如同葬礼中精心布置的花圈。 打开灯的开关，陆御推来一座石膏堵在门口，石膏不大，但是有人进来一定会发出声音。 一边翻动雕塑一边朝里走去，陆御发现有些雕塑就是按照死者的面部雕刻的，而且很有可能，她就是直接用真人的脸部当做模具，雕塑和真人的过于相似会给人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面对死人。 翻找了半个小时，就在陆御准备去另一面时，视线扫过了不远处的镜子。 “这面镜子？” 陆御发觉镜子里的倒影有些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朝镜子看了眼，镜子很大，能照出一个人的全貌，现在的镜子里并不是只有陆御一个人，在陆御身后隐隐约约有两道半透明的影子，是无头的李月和腿部弯折的电梯男。 而且美工刀和剁骨刀的周身也有淡淡的血气萦绕。 除此之外，在陆御的脖颈位置还多出了一个女孩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垂在两侧，女孩的眼睛正对着陆御的侧脸。 寒意顺着脖颈爬上头顶，陆御心跳有些加速。 “有些不对劲……” 陆御盯着镜子，显然，这面镜子可以看到带在身上的诡异，但是在镜子里的歪头女很奇怪，陆御一时之间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到底缺了点什么？ 看着脖颈上斜斜靠着的歪头女，陆御的感觉自己的四肢一直紧绷着，视线在镜子上停留了几秒，陆御渐渐瞪大了眼睛。 “她缺的是腿，歪头女的腿呢？” 镜子里的女孩斜靠在陆御的肩膀上，她穿着一身血迹斑斑的白裙，但是白裙下空荡荡的，而且她的身体也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陆御的腰部扭去。 “她没有腿吗？还是说藏在了自己身后？” 身体一点点挪动，伴随着视线范围变广，陆御的呼吸也越发急促，他感觉自己的胸腔正被外力一点点挤压，整个身体都被冻结。 手指颤抖起来，镜子里的歪头女正紧紧贴在陆御身后，但是她贴的太紧了，肉眼可见，歪头女的腰部位置已经完全和陆御的身体黏在了一起，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先天畸形。 “镜子里的歪头女，根本就是从自己腰部长出来的！” “或者说，是她融进了我的体内！” 李月说的相融，就是这个意思吗？要是继续放任她“相融”下去会怎么样？ 陆御不敢细想，他咬紧牙关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找到八音盒，任务失败会有相应的惩罚，与其纠结无用的不如加快完成任务，歪头女的存在暂时没有威胁，先走一步算一步。 不过这面镜子能看到诡异，如果能带出去一部分能起到很大作用。 陆御心中盘算着：“等找到八音盒就把这面镜子砸碎，到时候还能观察身后的歪头女。” 继续在屋子里翻找八音盒，屋子很大，但其实能存放东西的地方并不多，大部分位置都被雕塑和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占据，他挑了几个中空的雕塑砸碎，但依旧没有找到八音盒。 想了想，陆御从背包里掏出相机，想看看相机里有没有八音盒的线索。 陆御低头摆弄相机，屋子里里突然多出了一股刺耳的电流声。 有点像古早电视机电流卡动的“滋滋”声，顺着声音看去，电流是从刚刚的镜子里传出的。 “里面有东西？” 身上的诡都很安静，镜子后面的东西不是诡异？ 走到长镜面前，伸出手敲了敲镜子，里面也是中空的！ 难道说八音盒就在里面？陆御转身看了看门口，门口没有异动，如果出事可以直接冲出去。 陆御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五点二十三，如果继续犹豫下去任务就会失败。 “要不现在砸碎镜子看看？身上的诡异没有反应，里面的东西应该不强，但是女人明显隐瞒了什么，这八音盒肯定有它的特殊之处，来不及了，先砸碎再说。” 扬起剁骨刀，重重砍向镜子。 伴随着镜子一点点开裂，他发现破碎镜面上的诡异倒影越来越清晰，原本模糊的李月的于效现在就像两个大活人站在自己身边，但是陆御自己的身体却开始模糊，甚至越来越扁平。 “什么情况？我产生了幻觉？” 陆御看了眼自己的身体，肉眼看到的身体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镜子里的身体却有些虚幻。 紧接着，陆御发觉镜子里的歪头女也产生了变化，她的身体扭动，原本垂落的手臂陷入了他的肩膀中，血肉相融，她的身体和左手化作了大团的血红丝线，她露出的腰部已经彻底融入了陆御体内。 几秒钟的时间，歪头女就只剩下一颗斜靠在陆御肩膀上的脑袋，还有一只煞白干瘦的手臂。 就在歪头女将自己的部分身体融入到陆御体内后，镜子里陆御虚幻的身体开始恢复。 “什么情况！”陆御感觉大脑内嗡嗡直响，心跳也越发急促。 手机传来提示音，现在已经到五点三十，陆御咬牙，忽略镜子中的变化，对准镜子再度砍去。 伴随着一声“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镜子彻底开裂，而在镜子后面有条一米左右的漆黑裂缝，裂缝外围放着一个悬在半空的木马八音盒。 八音盒上满是暗红的干枯血迹，其中有一只旋转木马的头被锯断，生锈的铁面上雕刻着花纹。 裂缝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就像是空间被撕裂出一个口子，里面是没有尽头的深渊和黑暗。 第37章 千纸鹤 拿着剁骨刀在八音盒附近晃了晃，刀刃并没有卡顿现象，陆御伸手拿起八音盒。 正准备转身离开，缝隙里便传出一阵低沉嘶哑的男音。 “留下来，留下来帮我找找我的身体……” 缝隙里渐渐探出一张青白的脸，他的漆黑眼珠正一动不动盯着陆御：“你看到我的身体了吗，帮我找找我的身体……” 陆御万万没想到八音盒后面会出现一张脸，他往后退了一步，没有理会缝隙里的人脸，转身就往外跑，时间不多了，他没必要纠结这些细节。 身后的声音紧追不舍，古怪的声音越来越多，墙后像是有手指在抓挠墙壁。 “留下来，帮我找找我的身体……” 不予理会，砸碎门口雕塑直接往上冲。 台阶两侧的墙壁上字体发黑扭曲，像是活过来的蛆虫一般，整个地下室的氛围正在极速发生变化，黑色的液体从天花板往下蔓延滴落，刺耳的抓挠声越来越近。 现在给陆御的观感有点像第一次任务“逃离公寓”。 似乎在露出裂缝拿走八音盒后，整个屋子就产生了变化，如同沉睡在黑暗里的怪物被惊醒。 跑到拐角时，一只惨白的手紧紧抓在了陆御脚踝。 “留下来，陪陪我，留下来……” 陆御握刀回头去看，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刺骨的寒意直上头皮。 台阶上趴着一个无头诡，他四肢骨折浑身青紫，而在他的身后还一连跟着好几只诡异，圆滚滚的脑袋在台阶下怪笑，没有四肢头部的躯干如同活鱼般在地面拼命挣扎…… 而一米左右的黑色裂缝里，还有一只满脸眼珠的怪物正朝前爬了过来。 “我去！什么情况！” 陆御骂了一句，刀刃砍断诡异的手，他不敢继续停留下去，跌跌撞撞冲向地面。 好不容易走到入口处，后面的诡异也追了上来。 陆御看到了入口旁边的僵尸，他心中暗喜，对着僵尸大声吩咐道： “快！堵住它们！” 高大的僵尸朝入口走去，它刚刚踏入第一层台阶，身体便被几只诡异狠狠扯住，僵尸和几只诡异扭打起来，陆御赶忙找关门的按钮。 依照记忆在草丛里左右翻找，在看到暗门开关的一瞬间用力按下。 “咔嚓嚓！” 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开始闭合，高大的僵尸也缠着几只诡异朝下滚去。 也不清楚这样能不能堵住诡异，陆御心乱如麻，只是任务在身无暇顾及，拿着八音盒便朝门口跑去。 他大口呼吸着，四肢已经麻木，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在看到铁门的一瞬间，陆御几乎是整个人扑了过去，冲出铁门后他扶着墙大口呼吸着，旋即瘫坐在地上。 自从遇见疯女人，陆御就一直在消耗体力，地下室又在后方，民宿占地也不小，后期的冲刺让陆御回想起了大学时期的一千米长跑。 擦去脸上的汗，看了眼现在的时间：五点五十六分。 深吸一口气，陆御扶着额头，他感觉事情发展的方向越发不受控制： “差一点就失败了……要是中途稍微出现一个失误，这次任务根本就没法完成，如果今天疯女人不在，我怕是找都找不到民宿后面还有个地下室暗门，这任务真是越来越离谱，稍不留神就可能丧命，还是实力不够的原因，如果手上有一只能控制的强大诡异就会轻松很多，到时候遇见低等诡异直接碾压……” “身上的歪头女虽然很强，但她却很不正常，不知道任务之外诡异能不能直接驯服？” 坐在地上休息了几分钟，手机也很快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拼凑”主线任务结束，完成度100%。 获得道具：相机 宿主能力：夜眼20（），体力10（），格斗技巧10（） 饲养诡异：相机诡（诡异等级：残念／弱） 备注：该相机诡是稀有厉鬼，午夜时分，它或许会自动生成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浏览完任务奖励，陆御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体内仿佛有一股暖流自上而下融入经脉，原本的疲惫和困意缓解大半，眼睛也清亮很多，在黑暗中能看清的距离也扩展了不少。 关闭手机，将相机装到背包里，陆御起身，拍拍衣服上灰尘。 任务既然已经完成，现在还需要去看看三楼的疯女人和地下室的入口。 握着剁骨刀走回民宿，他顺手把八音盒塞到了前台柜子里，沿着台阶往上走，到达三层进入屋内后，陆御脸色一变。 疯女人不见了！ 而且地上多了一只放在半凝固血滩里的千纸鹤。 雪白的千纸鹤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整整齐齐的折痕和千纸鹤规整的朝向让陆御心跳开始加速。 “这是36街的纸鹤！36街主要是制造活尸，疯女人的活尸莫非也是36街的产物？她是36街的人？” 带着疑惑，陆御将血滩里的千纸鹤拿起。 纸鹤被展开，里面果然工工整整写着一句话： “你是个有趣的人，我很想知道，你是喜欢现实还是喜欢虚幻，我们做个游戏怎么样？不要报警，你是个聪明人，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报警的话，游戏脱轨可就不好玩了。” 整整齐齐的字迹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压在陆御胸口，他原以为吴落甜的事情已经很糟心了，没想到差点被自己杀死的疯女人居然和36街有直接关系。 扫了眼手机，陆御有些呼吸困难。 关于报警，确实没必要，疯女人被36街的人带走，警察也一直在追踪36街的罪犯，找到36街的罪犯也就是找到了疯女人，何况36街明显和普通罪犯不一样，想要对付36街，还得依靠诡异的力量，外加警察的辅助。 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进程，电话铃声突兀地想起。 看向屏幕，来电的是王岳，他是个睡懒觉的主，现在才六点多就打电话有些奇怪。 “喂，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陆御接通电话。 “御哥，你可急死我了，我跑去你家找你来着，结果家里没人，明天晚上不是要和张峰直播嘛，张峰就是那个大v，我跟你说，他不讲武德……”电话对面的王岳滔滔不绝。 陆御叹口气，默默听完了他的唠叨：“我了解，然后呢？” “然后就是张峰现在要去传世民宿，我听的小道消息，感觉他要去事先布好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跳呢。” “传世民宿？我现在就在传世民宿。” 陆御看向屋外，树丛间隐隐约约可间车灯亮光渐行渐近：“我已经看到山腰上的车灯了。” “什么，你说你在哪里？” “我在传世民宿。” “牛啊，御哥你小道消息比我还灵通。” “巧合而已，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他们马上就到，有时间聊。” 挂断电话，陆御握着剁骨刀看向渐渐靠近的车辆，等会检查一遍地下室入口他们估计也就到了。 沿着台阶往下走去，心中的愤懑无处发泄。 “36街的人我惹不起，陪你们玩玩倒是绰绰有余……” 第38章 他是谁 往下还没走几步，陆御顿足，他忽然想起来屋子里的血迹还没清理。 如果张峰他们发现三楼有新鲜血迹大概率会报警，警察要是真过来调查，这满屋子的指纹可都是陆御自己的。 外加门窗都被僵尸砸碎，新鲜的裂痕很容易让人怀疑。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看来不能让这几个人去三层，干脆就在一楼吓走，发现有诡异的存在，他们应该不会继续作死把直播地点定在这里，而且这座民宿很古怪，在这里直播风险太大了。” 陆御心中思索，计划好后握着剁骨刀下楼。 走到民宿后方，暗门的位置并无异常，里面很安静，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又去暗门开关处看了看，石质开关左侧上雕刻着符文，符文看着有些奇怪，陆御拿出手机将上面的符文雕刻拍了一张照。 李月虽然能勉强进行交流，但她大部分时间依旧是一言不发。 问裂缝暗门和歪头女的问题，李月似乎也不清楚，只是一动不动站着也不说话。 不做纠结，车灯的亮光已经照向了公寓门口，他们来了。 朝四周看了看，陆御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视线对准门口，他静静看着车上下来的几人。 …… “老大，这地方阴气真重。” 宋三跟在张峰后面，他长相贼眉鼠眼，头上顶着抹了发蜡的偏分头，说话的时候带着本地腔调。 “阴气越重流量才越高，钱来的也就越快。” 一个长相高挑的女人说道，她是张峰的姐姐张子娜，也是这次直播比赛的主策划。 “李总那里我已经联系好了，比赛要求找的木偶由我们负责摆放，到时候木偶直接放张峰包里就行，道具就在我们手里，这比赛结果应该没有悬念。”张子娜将计划简要复述了一遍。 “到时候想办法把他困在一间屋子里，关灯后砸窗户之类的，把他的意志消磨的差不多了，放出来再接着吓，之前的人皮、断手什么的尽量用上，让小洁扮鬼的时候就按照以前的流程，离远一点，若即若离的感觉才吓人。” “我看可以，下午道具组在这块放团头发，这氛围是真不错。”张峰朝四周看了看。 “张姐。”宋三凑到了张子娜身侧： “你说他为什么要接这个单子？也不想想现在流量为王，灵异论坛也就是给了王岳面子，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李总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接合同。”宋三挑眉，嘴里哼哼了两声。 “我调查过，他叫陆御，挺穷的，估计是为了钱。” “不过你们也别太自信，我看过他的直播，还真有点意思。”张子娜淡淡开口。 “姐，你也太把他当根葱了，那直播里招魂撞镜子的把戏都是我们用剩下的。”张峰冷哼：“我们的灵异直播最起码有百次了，就他那视频的质量，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 张子娜无奈摇头：“张峰你这性格要吃亏，我看还是多点防备心比较好。” 几人一边说一边朝里走去，铁门正对着接待厅，接待厅半开的门在晨风中轻微摇晃。 张子娜将半开的门整个打开，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把手处，却在一瞬间身体一僵，木门上满是灰尘，但是把手的位置有几道手指印，不久前有人来过？ “张姐，你堵在门口干嘛？” “这门口有手指印，新鲜的没落灰，很显然不久前有人来过。”张子娜往里走了几步，退后看向房梁，微风中房梁上还会落下细小的灰尘。 “我怀疑是陆御和王岳来过，我们能想到提前来熟悉环境，他们也不傻，估计已经逛过一遍了，一个人来应该不可能，这种死过不少人的凶宅，正常人都不会独自进来。” “不过他们来没来过都无所谓，木偶在我们手里。” 张子娜轻笑，她看了看四周的物品，不久便注意到柜子上倒扣在桌面的相框。 顺手拿起相框，相片上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我之前查过资料，他们就是民宿的原主人，灭门案的死者。” 将照片重新放回桌面，张子娜饶有兴味地四处观赏：“破旧的家具，落灰的照片和墙上碎裂的油画，以及骇人听闻的几起杀人案，这屋子氛围真挺不错的，感觉稍加修饰就能吸引很多人观看。” 张峰点头：“之前民宿一直被警方封锁，半年前的时候才解封，这里确实比其他地方夺眼球。” “老大，张姐，我肚子有点难受。”宋三揉了揉小腹：“刚刚冰镇饮料喝多了，我去去就来。” “去吧。”张子娜拍拍宋三肩膀：“小心点，别走远。” “好嘞！” 走出屋子，宋三跑到拐角下的灌木丛旁，他深吸一口气，搓搓手，解开了腰带。 “也不知道这回能赚多少，要是能分个几万也够好些日子了……” 心里想着，不由得喜上眉梢笑出了声。 “嘶……哪来的风，怎么突然有点冷。”宋三掏出手机正准备刷视频，身后却传来了鞋子踩碎落叶的声音。 宋三挑眉，他有些郁闷：“我去，你们怎么出来了？我还没穿裤子呢！” 无人回应，冷风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擦过脖颈，周围的灌木被风吹出“沙沙”的轻响，天色微明，四周的景物只能看清大概。 宋三咽了咽口水，侧过脸朝身后看去，远处的槐树后面站着一个人影，看形态是个男人，他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体型和张峰差不多。 “老大？”宋三叫了声。 男人一动不动，依旧站在树下。 “是不是站太远了听不到啊……”宋三打开手机，进入和张峰的聊天界面： “老大，你站在树后面干嘛？”宋三给张峰发了条消息。 “听张姐说这民宿的灭门案凶手还没抓到，他会不会回来？”宋三越想越心慌，他迅速穿好裤子站了起来，再次看向身后，树下的男人已经消失了。 擦了擦手心的汗，手机提示音响起，张峰已经回了消息：“没有，我和张子娜一直在屋子里就没出来过。” 看着屏幕上的一行字，宋三毛发倒竖，恐惧如同千万只蚂蚁爬上四肢百骸。 “我他妈，那刚刚的是谁啊！” 宋三嘴唇一颤，是谁无所谓了反正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正准备跑回屋子的宋三，突然发现柱子后面露出了一条煞白的腿，腿上血痕遍布，就像是被砍断后硬生生拼接上的。 “卧槽！”宋三身体彻底僵硬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怪异的腿部，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他根本就移不开视线。 而柱子后的人也在一点点往外移动，破烂的裙子上血迹斑斑，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但她的身体也和腿部一样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散架一样。 “你看到我的头了吗？把你的头借给我好不好……” 宋三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个女人的脖颈处暗红一片，而她根本就没有头！ 极度的恐惧无法抑制，宋三大声尖叫起来，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第39章 真的有诡 暗处的陆御将李月召回，他皱眉看着倒地的宋三，心中嘀咕： “怎么晕了，心理素质有点差啊，看来吓唬张峰他们要把握分寸，都吓晕了我还得开车送去医院。” 屋子里的张峰和张子娜也听到了外面的喊声。 “什么情况，我去看看。” 张峰还没走几步，木门便无风自动朝里闭合，闭合的速度快的惊人，一两秒的时间后，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接待厅木门彻底关闭。 二人皆是一愣，张峰的脸更是吓白了几分。 “有问题，撤！”张子娜喊道，她跑到门前对着木门狠踢几脚。 木门纹丝不动，就像外面被什么东西顶着。 “姐……姐……”身后传来张峰颤颤巍巍的声音，他的声调很小，似乎是怕惊醒什么东西一样。 张子娜意识到事情不对，她立刻转身去看，在视线转移到张峰身上时，她发现张峰正石化一般指着桌上的合照。 合照上的女人嘴部大张，撑开的大嘴里塞满了暗红的血污，她像是在尖叫，脸部都要被撕裂一样。 张子娜愣神，她清楚记得刚刚照片上女人的嘴还是闭合的。 难道说照片上的脸自己动了？但是这怎么可能？ 她紧皱眉目，一把抓住张峰的手：“别愣着，砸开门赶紧跑！” 张峰虽是灵异主播，可视频都是人为的，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也是心乱如麻。 “嘭嘭嘭”的砸门声响起，大片的灰从房梁上洒落。 “姐……”张峰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觉得屋子里有股淡淡的臭味……” “发现了。”张子娜的脸色很差。 木门很快被砸开，锁子从外脱落，二人也不犹豫，推开房门直往外跑，张峰侧脸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画面让他脚下一顿，差点摔倒在地。 屋子里面，站着一个单腿骨折脸色青白的男人，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深邃的血痕，结痂的伤口上有新鲜的血液外涌。 “有诡！真的有诡！” 张峰浑身像散架一样，但意志却如同一根绳子硬生生扯着他往外跑。 看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宋三，两人也没时间观察，干脆抬着宋三就往铁门外冲去。 张峰从包里掏出钥匙，哆哆嗦嗦插入车门，他一边扭动锁头一边朝身后看去，生怕后面会多出一个人来。 “别慌，插准拧开，一会儿我开车。” 张子娜表面上冷静，但是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张峰慌慌张张打开车门，看宋三已经晕了过去，几人没有逗留，开着车奔向医院。 “这栋宅子不干净，直播地点换成备选方案。”张子娜语气冷淡。 “姐。”张峰脸上的冷汗将头发黏在额头，他嘴唇发白，心脏怦怦直跳：“我们，我们之前账号里的视频，会不会也是真的？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诡的话，那……” “别说丧气话，这几年过来我们过得好好的，大不了结束灵异直播，至于这些视频，过几天找人删了。” “删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峰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眼里爬满了血丝。 张子娜沉默很久，才慢慢开口：“去寺庙道观试试看。” 车子一路往下，很快消失在了传世民宿所在的视野内。 看着车子化作黑点消失在交叉路口，陆御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血迹斑斑的脖颈和衬衫，他有些担心待会儿来的出租司机会不会被吓跑？ 脖子上的伤口不大，但是冷风吹过还是火辣辣疼，看来还要去趟医院，顺便让李月他们看看中心医院里有没有吴落甜失踪的线索。 传世民宿的位置太偏，陆御走了半个小时才等到约好的出租车。 司机看了眼陆御的打扮，不由自主往后靠了靠：“大，大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伤的严不严重？不远处就有个诊所不如去看看？” “不严重，去东郊中心医院，有劳。” 陆御没打算继续搭话，他坐进后座，掏出了手机。 漫画在一个工作日内审核，现在应该没问题了，打开“百川漫画”的app，原本只是看看漫画有没有审核通过，结果主页里居然收到了几条评论。 这是新马甲下的漫画，陆御没想到刚刚审核通过的新人作品居然有几名读者在看！ 打开评论界面，陆御一条条翻过： 最爱纸片人：“宝藏啊！看封面画的不错，点进去一看直接惊为天人，我就问问，大佬你的翅膀是在哪家医院做掉的？” 干饭人：“前面的，你确定是做掉翅膀而不是做掉犄角？这tm就是阴间来的大佬吧？” 人在坟堆，有事烧纸：“顶你个仙人板板，画手牛人啊，这画诡画的和真的似的，大早上的吓我一跳。” 初音未来我老婆：“谁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一大早会刷到这本漫画，现在肚子难受但不敢去厕所，谁知道画手家里地址，刀片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直男，有老婆：“兄弟，这漫画完本必火。” …… 陆御一一回复了消息，眼里忍不住露出笑意，从高中开始他就想成为一个漫画家，但一直没什么天赋，外加上家境也一般，平常养家糊口也就挤时间画几页，断断续续完结过两本，漫画费时费力，这两本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 看着几条评论，心底的喜悦有些抑制不住，他还依稀记得几年前贴在自己床头的一句话： “人的一生很短暂，有一个看得见出路的爱好，或许是上天最珍贵的恩赐。” 看向车窗外掠过的风景，树丛和建筑相互映衬，斜斜渡来的阳光被树枝切成碎金散落一地，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城市的上午，也挺美的。 没多久，手机传来提示音，陆御打开手机，他发现“x”触发了新的任务界面？ “什么情况？” 点开app，简洁的任务界面多了一栏面板，面板下有一行备注：“惊吓值收录。” “惊吓值收录？什么意思。”带着好奇心打开面板： 恭喜宿主触发全新界面，检测到宿主通过漫画获取的惊吓值可以直接作用在诡异身上，获取足量的惊吓值，相对应的诡异也会变强： 目前收录：惊吓值6（6无上限） 饲养诡异：无头女李月（地煞中，需1000点惊吓值可晋升） 电梯男于效（地煞弱，需100点惊吓值可晋升） 备注：惊吓值会以平均的方式作用在诡异身上，“x”饲养栏之外的诡异不可获取惊吓值。 第40章 轮到你了 通过漫画获取的惊吓值可以作用在诡异身上？ 陆御盯着屏幕反复确认，如果“x”真有这个能力的话，自己在后期任务里存活的概率也会大很多，可惜现在新漫画才刚刚开始连载，效果微弱，等人气上去之后或许会有惊喜。 因为36街的游戏警告，看来近期要加快连载速度，最起码凑足于效的一百点惊吓值。 心中规划着，出租车也很快到达了中心医院。 等买了药处理好伤口后，陆御站在三楼朝下看去，一层公共浴室的位置已经被警方拿警戒线隔离，几名警方站在黄线外，黄线内的窗户碎了一大半，玻璃渣上还带着血丝。 浴室内的案发现场被便携式警戒隔离围挡，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从兜里掏出李月附着的丧葬人偶，拿着人偶等了几分钟，她也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这里没有留下什么诡异的能量体，至于其他线索，陆御摇摇头，警察要比自己更专业。 明天晚上就要直播，但“失声”的任务还没完成，今晚三点五十还得去一趟蓝田公寓，时间太紧了。 感叹一声，正准备将手里的人偶脸装进书包，他突然发现外科门口有一个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他的额头缠着绷带，白色绷带上还带着血迹，黑眼圈很重，眼睛像是不会转动一样一直盯着陆御。 “他在看什么，难道说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诡异？”陆御心中暗想，迅速把手里的人偶装进了背包。 背好书包，整了整皱起的衣服，抬起头时他依旧盯着陆御，只是陆御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比刚刚进了一点，他往前走了几步。 “有点奇怪了。”陆御扫了一眼，没继续纠结，转身朝楼下走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他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现在的陆御也没心思去管。 进入电梯，就在电梯门开始关闭的时候，男人朝电梯冲了过来，狭窄的电梯内，头缠绷带的男人就站在陆御身旁，他身子直挺，头部偏移，眼珠直勾勾盯着陆御的脸。 陆御面不改色，单手插进裤兜，默默握住兜里的美工刀：“请问，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 说话时，陆御一直和绑带男对视，他发现绷带男似乎很兴奋，嘴角有些轻微颤抖，眼里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 “找到了，找到了……” 他干涩的嗓音从喉咙里传出，手指颤颤巍巍抬起，就在男人的手指快要摸到衣兜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一僵，举到半空的手臂重重垂下。 与此同时，陆御发觉衣兜里的美工刀有些颤抖，残念感到了压迫和害怕，这个男人身上有一只残念之上地煞之下的能量体！ 不敢轻举妄动，陆御依旧静静和他对视。 但是自从刚刚重复了两句话后，绷带男就一直紧闭着嘴，身体也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比刚刚表现出的状态更加僵硬，先前的兴奋消失不见，男人的表情变成了恐惧和恳求。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陆御皱了皱眉，先一步走出电梯。 这里是医院，就算要动手也很不方便，而且今晚还有任务在身，陆御希望尽快甩掉这个古怪的人。 走到地铁站，他发现绷带男就站在人群后面，而眼睛的朝向依旧是陆御所在的位置。 “什么意思，昨天吴落甜被跟踪，今天又是自己，难道他也是36街派来的人？”手心出了一层冷汗，36街的人不好对付，如果今天就开始报复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急匆匆上了地铁，陆御选择了一个繁华的商业街下车。 人多眼杂他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大不了耗着，耗不过再引到巷子里逼问。 现在正是中午，商业街的人流量很大，陆御随便找了家冷饮店坐了进去。 “来杯柠檬茶，加冰少糖，谢谢。”扫过二维码，陆御端着冷饮坐到了窗口位置。 扫视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似乎并没有男人的身影。 喝了口冷饮，冰凉的茶水让陆御的思绪清晰很多，绷带男不在屋外，会不会趁着自己扫码溜进了屋内？毕竟冷饮店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他完全可以借助旁人身体的遮挡一起进来。 这个想法一出，陆御便往冷饮店四周看去，这家店的人流量中等，没有满座，空位占了一半左右。 在视线落向身后时，陆御的身体不由自主僵了僵，绷带男一直就在自己身后。 一转身就能对上绷带男的后背，刚刚几分钟里，陆御和他正背对背坐着，两人的距离不过二十厘米。 后侧的座位上，男人的上半身笔直靠在椅子上，他额头上还带着绷带，身体周围的温度比其余地方要低一些。 拿起桌上的冷饮，陆御也不犹豫，干脆站起身坐到了另一侧的位置。 几秒后，绷带男也站了起来，他绕过椅子，坐到了陆御对面。 四目相对，气氛越发怪异。 喝了口柠檬茶，陆御扬唇一笑：“跟了我一路了吧，你不累吗？我呢也不希望动手，要不要我替你点杯饮料？” 抬起头，镜片下的丹凤眼微微弯起：“我们坐下来，一边喝一边聊怎么样？” 绷带男不说话，他的眼球有些充血，冷汗浸湿了衣领。 “还是不说话？”陆御歪头盯着对方：“我只问最后一次，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十几秒的沉默，对方仍旧一言不发。 正当陆御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绷带男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黑白照片，他把黑白照放在桌面。 陆御低头去看，桌上的照片分明就是陆御自己的脸，绷带男身上有一张陆御的黑白照片！ “轮到你了……” 绷带男起身，他对着陆御说出了四个字：“轮到你了……” 话音刚落，陆御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绷带男便发疯一样冲向屋外，他推开玻璃门，奔向马路的位置，正在此时，一辆货车正开过马路，而绷带男居然直挺挺地撞向了大货车！ 绷带男的身体在一瞬间卷入了车轮里，鲜血和肉沫喷溅一地，大卡车急转弯，车轮碾过马路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以及半条碎裂的胳膊。 轮到你了…… 他干涩的嗓音在陆御脑海中回荡。 第41章 一楼 街道上传来路人的尖叫，血液和碎肉在阳光下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混乱的人群蜂拥在四周，拍照的，叫喊的，还有几人退到垃圾桶旁一直干呕。 一股凉意浸透手指，陆御回神，刚刚手指太用力，柠檬茶的包装杯被捏扁，冷饮流了一手。 擦了擦手上的水，陆御对着照片陷入沉思。 刚刚还坐在陆御面前的绷带男，转瞬之间就成了一滩肉泥。 心脏像是受到了外力的挤压，他捂着胸口调节气息，这还是陆御第一次亲眼看到活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捂着脸，回想起之前的经历： “绷带男是被诡异控制自杀的，他在电梯里的时候似乎是想摸衣兜，而衣兜里就是自己的黑白照，当时绷带男很兴奋，或许是以为找到了替死鬼，结果诡异并没有放过他，男人的身体再次被控制，并且彻底成了牵线木偶，正因如此，他的表情才会突然发生转变。” “现在的情况再清楚不过，我已经被盯上了。” 陆御心中思索，相比较其他方向而言，他怀疑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也是36街。 盯着照片足足看了十来分钟，这张黑白照像是抓拍，人脸上的斑点应该是血迹，身后是大片的树叶，有些像传世民宿内的槐树，看照片里的人脸和天空明暗对比的效果，拍照时间应该是早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刻。 照片整体色调偏暗，人脸的清晰度也不高，如果不加滤镜的话，这不可能是白天拍摄的。 假设拍照地点就是传世民宿，那么黑夜也能排除，传世民宿内没有路灯，陆御是通过手电照明，但照片整体的受光都很均匀，不像是手电光下拍的。 而拿到传世民宿的千纸鹤也是清晨六点多，这只诡应该就是在陆御拿到纸鹤后抓拍的。 “难道说，纸鹤里所写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耳边是屋外的议论声和警笛渐渐靠近的声音，陆御推了推眼镜，将杯子里的柠檬茶一饮而尽，冰凉酸涩的触感刺激着神经，陆御站起身走出冷饮店。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耽搁，回到弄堂已经是下午四点半。 先去了一趟蓝田公寓调查一楼杂物间的线索，他断断续续问了七八户人，得到的线索少的可怜。 蓝田公寓的一楼已经废弃，废弃原因是排水通道在修建时就出了问题，所以一楼无人居住，而杂物间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询问到了五点五十，陆御才折回自己的公寓。 推开房门，门口地板上的照片突兀地出现在视线之中，垂头看去，照片上是一座老旧建筑物，而这栋建筑就是不远处的蓝田公寓，也就是今晚的任务地点。 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出现在地面，是系统给的提示？ 身上的诡异没有反应，陆御拿起照片。 左右翻看了一下，陆御视线被照片吸引，他发现照片背面工工整整写着一句话：“它就在里面。” 字迹是字帖里的宋体，一笔一捺，方方正正。 这是36街放在这里的黑白照片！ “以诡异作为帮凶，就算搬家也没用吧……”陆御脸色有些难看，关键是就算去外面住他也没钱。 联想起之前的任务提示：该任务无奖励，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它或许会来找你。 很显然，“x”的这次随机任务和自己有关，而这张照片明显是36街的人留下的，“x”早在之前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给出任务要求？ 这完全是预知未来的走向，陆御扶额，拿着照片坐到了床头。 “x”给的任务并不是那么简单，它每次给出的走向总会得到一个点，如果能顺着点找到线，那么“x”的秘密或许就能揭开。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36街的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等有时间再去寺庙和道观看看，36街的战力以诡异和僵尸为主，运气好些说不定还能受到高人的指点，虽然概率很小，但试试看也没错。 将所见所闻整理到手机文件夹里，确认备份到云盘后，陆御打开电脑开始今晚的工作。 新的漫画进度要加快完成，回想着之前经历的一切，陆御将原本的故事改编后呈现在画纸上。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就会在潜意识里过的很快。 完成一页的线稿，陆御活动活动肩膀和脖颈，已经是晚上九点十七分，为了任务的顺利进行，他有必要保障每天的睡眠时长。 抱着背包躺在床上，包里的刀和诡给他一种安全感，长期的精力消耗让陆御很快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高度的紧张和戒备的缘故，陆御在闹铃响起之前就睁开了眼。 将闹钟关闭，用冷水简单洗遍脸。 背上书包，锁好房门，陆御拿着手电朝蓝田公寓走去。 街道上还有几家烧烤店和ktv开着，斑斓的灯光映照在地面的水潭上，越往里走，灯光越少，漆黑的街道里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 老旧小区里的安保措施并不完善，进入蓝田公寓并不需要刷卡，但也因为人少的缘故，一栋老楼里的保安往往眼熟住客，陆御自然是生面孔，防止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陆御趁着保安走神，沿着花坛溜进了公寓内。 一楼的走廊狭长而漆黑。 夜眼的等级有所晋升，就算是没有手电光，陆御也能大体看清四周的布局。 一层有两面区域，一面是正常的走道，走道尽头有一扇狭窄的窗户。 另一侧的排水管道从地表水泥里向外凸出，高悬的管道如同建筑物裸露在外的血管，地面上有些积水，内部时不时会传来水滴滴落的声音。 管道下积攒的水潭如同圆形的漆黑镜子，微弱的白光在水面掠过，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杂物间在正常走道的一边，走道两侧全是刷满红叉的屋子，蜘蛛网绕在门顶，紧闭的房门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因为门的设计很巧妙，在没有猫眼的情况下，敲门的人不知道屋内是谁，推门的人看不见屋外人的脸。 即使是紧闭的房门，也没有绝对的安全感，因为在各种诡异电影里，诡常常会突然从屋子里冲出来，或者把门推开一半，露出漆黑的缝隙。 扫过一间间房门，视线最终落在左侧的杂物间上。 杂物间的周围明显要干净很多，有人进进出出的，门上没什么灰尘，上方挂着一个写了“清洁用具”的铁牌。 按照任务提示来说，杂物间外会传来敲门声，而敲门声的时间，应该和任务里要求的时间点差不多，也就是凌晨三点十五分。 杂物间对面往上有个楼梯，陆御打算藏在走廊的拐角处等待“敲门人”。 目前是三点十分整。 从包里掏出剁骨刀，陆御走上楼梯，他选了个合适的角度静静站着，目光则冷冰冰盯着杂物间方向。 第42章 敲门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和陆御的心跳混合在一起，漆黑的走道里，纸屑被风卷着四处翻飞，如同坟地里一片片散落的纸钱。 视线被墙壁遮挡大半，视觉盲区给人一种极度的不安感。 “要来了吗？” 聚精会神盯着木门，手指攥紧，瞳孔微缩。 几分钟的等待后敲门声并没有响起，自从刚刚的怪风扫过，走廊里再度陷入长久的寂静。 “哐哐哐！” “哐哐哐！” 寂静过后，敲门声突兀地响起，陆御眉心一颤，发麻感直上头顶。 哪里来的敲门声？杂物间的门前根本就没有人！ 攥紧手中的刀，这段时间的经历让陆御很快冷静下来，这敲门的应该是诡，诡异在特定情况下才能被肉眼看见。 但这看都看不到还玩什么？ “让于效和李月出手？”陆御直接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样太鲁莽了，现在了解到的线索还是太少。 陆御盯着门，走廊里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从一开始的隔几秒敲一次变成了急躁的砸门。 “哐哐哐！哐哐哐！” 整个杂物间的门都颤抖起来，但是门外的保安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分多钟的砸门并没有引来其他人，心中思索着，陆御忽然意识到一点： “这个鬼拼命砸门的目的是什么？门里有它想要的东西？但是它没有选择直接开门，莫非门里有更为强大的诡异存在？别无选择，它只能尝试敲门，但是门依旧没有开，于是它恼羞成怒开始拼命砸门？” “可这有一点并不成立，如果门内的诡异更为强大，它这样砸门明显是在拉仇恨的作死体现。” “当然，敲门也可能是无意识的本能。” 心中暗自思索，砸门声还在继续，陆御往身后看了看，他感觉周围的温度有些下降。 视线落在木门上，陆御忽然想起自己收到的两张照片，这只诡异以照片为媒介，会不会也能通过摄像看到对方？ 心中有了想法，陆御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将镜头对准杂物间的方向。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陆御一点点睁大了眼。 在手机屏幕上，有一个身体扁平血肉模糊的人，他的衣服缠绕在烂肉和白骨之间，双腿则扭成了麻花，挂在脊椎上的脑袋歪歪斜斜，而头顶上正缠着一条血迹斑斑的绷带。 他是下午死在卡车下的绷带男！ 屏幕里的画面在注视下发生了变化，绷带男的身体像是短路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几秒过后，绷带男的身体变得完好无损，而他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 绷带男穿着一个格子衬衫，头戴黑色的帽子，手里拿着一个相机，而他的脚则不停地踹向木门。 “哐哐哐！” 门被踢到震动，而后，门锁也发生了扭转，杂物间内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锁。 ——“吱嘎……” 木门露出一条缝隙，门缝里伸出了一只微胖的手，手上带着镯子。 男人也不犹豫，扬手便将木门推开，但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身体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而后重重摔倒在地。 地上的男人很快消失，门前依旧站着死去的绷带男。 但他面前的木门也是打开的，门缝内漆黑一片，有一只白森森的手渐渐从屋子里伸了出来，手腕上带着镯子，微胖，这明显就是刚刚画面里的手。 但刚刚的手还是正常肤色，现在的手则和死人无异。 缝隙中苍白的手一把扯住了绷带男裸露在外的骨节，紧接着，只听“卡嚓嚓”一阵脆响，绷带男从腰部折断，身体成了“7”形，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便被手掌扯入了杂物间内。 身上的诡异开始颤抖，就连背包里的李月也发生了变化。 杂物间内的这只诡异很强！ 半开的木门上还带着斑斑血迹，里面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 冷汗浸透手心，当再次看向手机屏幕时，手机的摄像镜头突然翻转，陆御的脸出现在屏幕之上，而在他的脸旁边，则是一缕缕黏贴成一团的黑发，一点点转移镜头，他的头顶之上，是一个女人干瘦的脸，她的皮肤破烂不堪，煞白的嘴唇被几根黑发缝合。 “咯咯咯……” 她嗓子里发出怪异的叫声，被黑发缝合的嘴扯出一条条血痕。 刚刚的冷意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陆御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她的手臂上，女人的手臂干瘪发白，并没有刚刚看到的镯子。 她不是杂物间里的诡。 来不及犹豫，陆御狠狠扯住女人的头发，接着身体翻转下移，手中剁骨刀顺势甩出，刀刃一顿，似乎是砍到了什么东西。 借助屏幕看向面前，屏幕里的女人脑袋歪斜，剁骨刀正准准砍在了她的脸上。 “咯咯咯……咯咯咯……” 她发出痛苦的怪叫。 抽出剁骨刀，女人开裂的脸上满是惊恐，黑血顺着裂缝流入脖颈浸透衣领。 杂物间里发出了一阵阵阴森森的笑，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汹涌的海浪席卷而来，寒意顺着脚踝爬上头顶，那里面有一只李月之上的诡异。 此地不宜久留！ 没有理睬面前的诡异，陆御拿起剁骨刀转身就跑。 漆黑的走廊里怪味从杂物间里传出，木门越开越大，白森森的手从门缝里一点点往外伸展。 笑声就像是融入了墙体之中，没有特定的方向，在耳边、在身后、在眼前…… 她阴森森笑着，仿佛下巴被割破，笑的时候还会灌入一股带血的风。 汗水浸湿后背，如同第一次任务时经历的恐惧感。 黑暗里隐藏着看不见的诡物，腐臭从四周开始蔓延，活人成了狩猎对象，死人的狂欢即将开始。 远处交错的水管间，像是站着好几个皮肤苍白的人。 它们有男有女，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御，每一个诡的嘴唇都带着血迹，上下唇似乎是被黑发缝合黏贴，和楼梯里的女人一样。 “怎么这么多？” 耳边嗡嗡作响，他扫视四周，前面就是进公寓的入口，陆御加快了速度，单手推开铁门，接着“嘭”一声将铁门紧紧锁住。 笑声在铁门闭合的瞬间消失，窒息般的压迫感也渐渐散去，陆御扶着门把手，胸口剧烈起伏着，嗓子也难受地干咳起来，他感觉胃里像是吸入了带血的冷气，咳嗽的时候，喉头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嘎吱……” 门被推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御迅速举起剁骨刀，警惕地看向身后。 “你你……你……” 保安站在不远处的亭子外，他推开了岗亭的门，惊愕盯着陆御。 保安拿着手电照向陆御，就在他看到陆御手上拿着的剁骨刀时，顿时脸色一变，双手开始慌乱地摸索警棍，哆哆嗦嗦的身体往后退了几步，接着嘭一声撞在了玻璃门上。 陆御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力的微笑，他将剁骨刀放回书包，对着保安扬手道： “你别怕，这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第43章 疑虑 保安靠在岗亭一动不敢动，明显是被吓到了。 陆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让自己尽量显得亲切温和：“这真的是个误会，我是一个恐怖漫画的画手，晚上来这里取材的，刚刚太投入情节了，其实我手里的刀是道具，我呢是一个老师，在南姜八中和育美教育都代过课……” 见他不信任，陆御从包里拿出了名片。 “这个是我在育美教育的工作证，我是隔壁公寓楼的，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找灵感。” 陆御一连解释了十来分钟，保安才慢慢放下戒备。 “你找灵感素材可以，但前提是不要打扰到别人……”保安对着陆御一顿思想教育，陆御点头附和。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今晚的经历让陆御有些后怕，下午时就打听过，蓝田公寓这片并没有人自杀，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好隐瞒，所以这只诡异很可能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 李月和于效都是地煞，地煞不能离开死后的一定区域内，如果不是“x”饲养的原因，李月和于效估计还徘徊在之前的小区和电梯。 按照这个标准来说，今晚杂物间的诡异十有八九就是地煞之上的诡异。 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漫画获取的惊吓值，打开电脑，放好数位板，他揉了揉肩膀和手腕，开始继续完成新章节进度。 陆御一边铺底色一边思考杂物间里的相关线索，目前可以得到以下几点： 第一点，诡异为女性，身材微胖，如果身体没有扭曲的话，可以初步判断她的左手腕带着一个玉镯子。 第二点，摄影和相片很可能是她死亡的重要因素，照片出现的次数很多，而且她周围的诡异也只能通过“摄像”才能看到，再者，绷带男转化后手里也拿着一个相机。 第三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御感觉之前站在自己身后的女诡，似乎很怕杂物间里的诡异，虽然一楼的诡异众多，但很明显，除去杂物间内的之外，其余的诡异并不强，有没有可能，杂物间里的诡异有意识？其余的低阶诡异是被杂物间里的女人强制留在身边的？ 感觉可以顺着这些线索找到相关案件，诡死之前说到底还是人，如果能摸清她死前的关系网和死亡原因，说不定有些帮助。 可惜网站的消息太杂，陆御一边画漫画一边浏览，时不时停笔截图记笔记。 约六点多，警局的周队打来了电话： “是陆御吗？”周队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出。 “周队好，我是陆御。” “嗯，我今天有一件事需要向你核对一下，就在昨天下午三点四十分南桥路发生了一起车祸，死者是主动撞向卡车的，根据监控显示，死者自杀前就坐在你对面？” 陆御之前也猜到了警方会调查他，他不慌不忙陈述道： “我怀疑死者和36街有关，自从出医院后他就一直跟着我，我尝试过和他保持距离，但他明显精神方面有些问题，而且在他手中还有一张我的照片，监控里也可以看到，我也尝试和他交流过，只是效果很差……” 沉默片刻，陆御尝试去解释：“他的表情一直很奇怪，我怀疑他生前遭遇过不同寻常的事情，或许也曾受到过某方面的精神刺激。” “没想到你面对这种超出常理的事情，还能这么镇定，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推论过程是什么，不过有一点你确实猜对了，死者在生前确实受到过精神方面的刺激，他的妻子已经核实，至于其他，我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太多。” “我了解，辛苦周队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你要注意安全，手机切记保持通讯状态。” 周队挂断电话，陆御看着屏幕皱了皱眉，虽然周队在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毕竟是老警察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他必定发现了蹊跷之处。 “不过也好。” 他手指轻敲桌面：“警察如果暗中调查的话，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给自己的安全加了一层保障，说不定在紧急关头还能帮我一把。” 不再继续纠结，陆御继续赶稿。 漫画的进度必须加快，直播的时候再往漫画上拉一波热度，到时候热度和流量有了，惊吓点估计也能加倍。 忙碌到了中午十二点多，活动活动肩膀，陆御为自己做了份普通的盖饭。 单身久了，有些技能自然不在话下。 打开手机，王岳把晚上的直播要求都打包发给了陆御，随后还附着了一条信息： “御哥，你准备怎么样了？下午四点就要和张峰他们会合，我们这回是不是有点悬，你瞅瞅，直播地点改成南郊的计同附中了，附中的实验楼之前出过事，细节我待会儿就发给你。” “不过现在的首要目的是，我们根本没去过计同附中，这怎么玩？他们临时换地址不摆明了玩我们呢？” 陆御扫过信息，简单回了句：“你放心，我有把握赢，我三点就过来找你。” 等了几分钟左右，王岳便将计同附中的资料传了过来。 打开资料，陆御靠在椅子上仔细浏览： 计同附中是计同大学的附属高中，后期建造了新校区，这栋老楼便基本废弃，因为周围居民和规划图未出的缘故，计同附中虽然荒废了一年半，但是并没有及时拆除，就整体而言，计同附中和其余初高中一样，总有一些奇闻异事，但大部分都没有依据。 不过就在一年前，计同附中的实验楼里总是传出怪响，还有打骂声和哭泣声时不时传出。 怪声就持续了两个晚上，第三天第四天都很安静，就在众人以为没事之后，学校实验楼里就多出了一股腐臭味，臭味吸引了周围居民，因为实验楼距离几栋老宅子很近，所以怪味和响声才会被居民发现。 后来胆大的几个人进去一看才发现，地上都是些野狗野猫鸟类的尸体，尸体堆砌成了一座二十多厘米的小山，粗略看来有一只狗两只猫和几只鸽子。 附近居民打算观察一晚就去报警，于是等到第二天，几人又搭伙去了一趟实验楼。 进屋之后众人都傻眼了，尸体倒还在，但这尸体的数量少了大半，野狗和两只猫都消失了，地上只剩下几只有些腐烂的鸽子。 第44章 太文弱了吧 至于尸体的去向，资料里并没有详细的介绍，但自从发生过这件事后，计同附中的拆毁计划就提前到今年的下半年。 以上是官方信息，后面还有些琐碎的杂文，其中有一个说法吸引陆御的注意。 文章的大概意思就是计同附中里有一面可以许愿的墙，把愿望写在墙上，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实现，但如果愿望没有实现，就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论坛里甚至有一个人表述，他有个邻居就向这面墙许过愿望，但愿望并没有实现，男人还变得暴躁易怒，时常殴打自己九岁多的孩子，但在几天后，这个邻居就搬家了，到现在也没见过。 “可以许愿的墙？” 陆御联想起之前的动物尸体，与其说有一面墙可以实现愿望，他更愿意相信，墙里有一只怪物想借此诱导人上钩，然后控制其灵魂。 看来这个计同附中里大概率也有诡异，陆御心中思索着，如果附中里的诡异不强，他或许可以强行饲养？ 拿起书包，将能想到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画到一半的漫画上。 “我好像还有平板……” 陆御眼前一亮，电脑虽然带不了，但他也可以用平板接着完成漫画，充满电后最起码能用好几个小时，到时候随时可以继续，速度快点说不定今晚就能完成新的章节！ 翻出平板，插上充电器。 两点后，平板满电，背包里有刀具，他干脆拿在了手里。 坐车到王岳家里已经是三点十五分，车门一开，便瞧见小区门口的王岳，他也背着一个大包，手里还拿着两柄一米左右的桃木剑。 “御哥！”王岳晃着桃木剑走到陆御身边，他凑近些才发现陆御侧脸和脖子都有伤口。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王岳的眉心皱在了一起：“你这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怎么回事？给人打了？一周前还好好的啊。” “小伤口，不碍事。” “怎么弄的？” “嗯……下雨天不小心摔的。” “我去，摔的？”王岳拍拍对方肩膀：“以后小心点，你这样让爸爸我怎么放心的下？” 陆御也不介意对方贫嘴，点头微笑：“好，不过我们也得赶去汇合地点了，要是路上堵车恐怕会有延迟。” “车我已经定了，现在还没来，然后呢，这个你拿着，我找大师求来的，七星紫气桃木剑，保准百邪不侵！本来想拉着你一起买结果你这几天都失踪一样，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王岳把桃木剑递给陆御，露出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接过桃木剑，陆御摇摇头：“没有。” “你这桃木剑花了多少钱？”陆御左右翻看，即使是衣兜里的美工刀也对这把桃木剑没有抵触，很明显是假货。 “啊，一把一千。” 陆御手指一僵，沉默几秒：“下回买这种东西叫我一起……” “好，你这表情看着不对啊，是不是不信任我……嗯，上车聊，车来了！”王岳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 坐进轿车十几分钟后，王岳盯着陆御有些无奈，自从坐进车里，这厮就掏出平板开始画画，虽然他之前也总这样，但毕竟是要去凶宅的，他居然不紧张吗？ “我发你的资料你看了没？那附中看着怪事频发，挺凶的。” “嗯。”陆御没抬头，正在专心致志描绘漫画里“程小虎”的形象。 王岳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 休息站里，张峰和张子娜坐在椅子上，宋三和另一个名叫果子的青年靠在墙上抽烟。 宋三才刚从医院出来，他脸色看上去有些发白：“老大，我现在都还有点心慌啊，这附中会不会也出事？” “慌什么，传世民宿死了那么多人，附中也就多些奇闻怪谈，我打听到附中里十年内也就死了一个人，到时候别走分散就行，何况还有两个垫背的。”张峰语气冷漠。 “也是。”宋三吐出烟圈： “我看过他的视频，我有预感，那叫陆御的小子要是见到诡绝对直接晕倒，他长相文文弱弱的一看就捉急，我晕倒主要是那女诡凶的很，而且还没脑袋，要不然我会晕倒？” “我也觉得他挺一般的，长相太文弱了。”另一边的果子附和。 “那王岳也不行，一看就是个没头脑的富二代。” 听了这话，张子娜突然眼前一亮：“差点忘了这茬，王岳可不能随便吓唬，他还是有些关系的，到时候还是把主要对象放在那个老师身上。” “还有，他的视频说到底还是有些奇怪，我看该有的戒心还是要有。” 说罢，张子娜掏出手机给已经到达附中的演员发了消息，大概内容就是让这些演员找准对象。 “张姐说的是。” 宋三拍了拍果子的肩膀：“如果到时候他被吓晕，你作为摄影师一定要尽职尽责。” 果子点头：“我明白，峰哥跟我说过，要捕捉到他惊吓时的‘丑相’。”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靠在路边，张子娜咳嗽两声，看向宋三：“管住嘴，有些话尽量别往明面上放。” 宋三做了个明白的手势。 张子娜点头，她整了整衣服，朝着轿车停靠位走去。 她之前也看过陆御的视频，只不过视频是用手机拍摄，像素很一般，所以他本人的样貌并不清晰，看着从车里走出的陆御，张子娜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陆御背着一个黑色书包，手里还拿着桃木剑和平板，长相斯文，个子中等，确实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气质却有一种冷静内敛的感觉，与其说他像老师，倒不如说他像一个医生。 保持微笑，张子娜走到二人身前：“幸会，我是项目策划，你们叫我子娜就好。” “我王岳，这位陆御。” 几人相互介绍认识，大概熟悉后便上了前往计同附中的大巴车。 大巴车是张峰提供的，后备箱装着直播器材和各种工具，甚至还有速食食品和水，投资方由网站出，因为张峰业务能力要更强，所以大部分事项都由张峰及其团队负责。 但这对陆御王岳二人并没有好处，过多的空白区会很被动。 其实这也算网站的内定，网站所说的这场比赛不过是给了王岳面子，实际上早已经选好了结果，比赛只是走个过场而已，甚至还能以此为看点，一个大v一个老师，这种身份上的冲突足以吸引大部分观众的眼球。 计同附中距离东郊并不近，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能瞧见破败老旧的计同附中。 “到了。”陆御停下手中的电容笔，抬头看向窗外。 第45章 开始直播 一条马路通向计同附中，附中对面有一排排沿着山腰而建的民居。 附中周围种满了柳树和灌木，染灰的警戒线在门前拉扯缠绕，脱皮的白墙上写着鲜红的“拆”字。 天色开始转暗，几人下了车开始整理直播工具。 “你叫陆御是吗？”张峰说话时眼睛斜斜瞟向陆御，神情有些睥睨。 “嗯。”陆御保持微笑。 “好，我们暂时是一起直播，需要找到的木偶被事先放在了实验楼里，到达实验楼后就分组行动，分组时你们的摄影由果子负责，我们由宋三负责，能听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直播互动用手机，点开我发的网站链接直接进入就行。”张峰表情冷漠，他对着果子招招手：“可以了，直播开始。” 摄影师果子把镜头对准了一身名牌的张峰，张峰直播不下百次，早已经习惯了万众瞩目的感觉，他表情大方谈吐自然，再加上优秀的外表和独特的直播题材，坐拥百万粉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次的比赛暗地里宣传很广，早就有粉丝蹲点了，直播一开始，人气就一直在往上涨： “开始了开始了，我来看看业余和专业的差别，怕是新来的要被吊打吧，吃瓜。” “差别大了去了，我峰哥可是灵异界扛把子，那老师来干什么，直播上课吗？恐怖如斯，我刚刚从叮叮的噩梦里爬出来。” “别给我家峰峰拉仇恨，就算是竞争对手，峰峰也是很有礼貌的。” “谁是你家峰峰？” “所以你们扯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新来的老师和富二代是谁呢。” 看着网友的评论，果子往后退了几步，把摄像距离调远。 几人在镜头前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即使是简单介绍，网友的评论和攻击也没停过： “就他们两个，灵异直播？” “我靠，这种小白脸我能打十个，长相还行吧，就是看着温温柔柔一推就倒是怎么回事？至于旁边富二代，都是富二代了我还评价个寂寞，摆明了来体验生活的。” “就是就是，趁早散了吧，比赛结果毫无悬念。” “长的温柔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们粉丝应该公正看待，说不定真人不露相呢。” 直播间里吵成一团，张峰看着网友的评论，心中暗自感叹，比赛结果确实毫无悬念，需要找的木偶就在自己包里，何况他并不看好这两个新来的。 “好了，我们现在就准备进入计同附中，这所计同附中是计同大学的附属高中……” 张峰一边朝里走一边介绍附中的背景，顺便还讲了几个惊悚的校园传说。 “就在这栋宿舍楼里，听说发生过一件事。” 摄像镜头对着灰蒙蒙的宿舍楼，生锈的栏杆和铁链连在一起，窗户破碎，远远看去，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几年前，有个女生开学时提前一天到达学校，但下了车已经是十点多，她沿着走廊回到自己所在的宿舍502号房，当时楼道里漆黑一片，就像是整栋楼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张峰走进校园内，他踩着地上的落叶，说话时语气有一种阴沉低哑的感觉，再加上昏暗的校园坏境，给人的代入感很强。 “就是左侧的那栋宿舍楼，她住在五层，如果我们回到当初的话，或许还能听到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女生拿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宿舍里和之前没有差别。” “整理好床铺和桌子上的杂物后，她打算去洗个澡，毕竟奔波一天了，身上也全是粘糊糊的汗水，这所附中的宿舍是自带洗手间的，确实是挺方便。” “二十分钟左右，洗澡结束，她擦干身体穿上了新衣服，就在她清洗旧衣服的时候，女生听到宿舍门开了，她想会不会是自己舍友回来了？” “擦干手上的水，她打开手机，进入聊天界面，她没想到打开界面后，自己的舍友已经发来了几条信息。” “女生一条条看过消息内容：都快十二点了，你还没到宿舍吗？我买了好吃的，差点忘了和你说了，我们几个也提前回来了。” “‘我已经到了，我在卫生间洗衣服呢。’女生回复她的舍友。” “几秒后，她也收到了舍友的一条消息：‘没有啊，卫生间没人，而且也没看到你的行李。’” “看到这句话，女生浑身一凉，因为她明明就在卫生间，为什么自己的舍友说不在呢？正想接着问什么情况时，舍友就给她发来了几张照片，照片里的卫生间里空空荡荡的，她的床铺和桌面也没有整理。” “而就在这时，卫生间外传来了敲门声，女生透过木门底部的百叶窗看去，底部的百叶窗外根本就不是脚，而是一张全无血色的，死人一般的脸……” 在废弃的学校里讲这种故事，网友评论直接炸开了锅，人气也在不断上涨：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也只有峰哥敢在凶宅讲诡故事了，再加上峰哥独特的嗓音，我去邪了门了真是。” “我他妈，我宿舍就是503！！” “好刺激，大半夜的给我听出一身鸡皮疙瘩，还好有漂亮女友陪我。” “醒醒，你没有女朋友。” “我感觉我耳边有首歌在回荡：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我觉得这个直播很不错，我已经分享给了自己的好兄弟，兄弟开心坏了，给了我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在这种地方讲鬼故事，主播会不会把自己吓晕？或者把鬼吓醒？” “前面的新来的吧，这是我们峰哥的特色，不然你以为一百多万粉丝是摆设吗？” “这是计同附中吗，我的天，我就是计同附中毕业的，我们学校确实邪门的很，听说花园里还有一棵刻着符咒的桃树，而且鱼池里的金鱼也经常死一片，白森森的鱼肚皮飘在水面上可吓人了。” “我们学校还建在坟场上了，哪个学校没点怪事？耸人听闻罢了。” “兄弟姐妹们，我看旁边的那个老师也挺冷静的，看上去并不害怕，甚至很从容。” “装的而已。” 看着网友的评论，张峰转移视线，将手电光照向陆御：“你怎么看待这个故事？” “我？”陆御习惯性推了推眼镜：“很显然，这个女生是误入了诡异所在的世界，不过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 第46章 宿舍楼 陆御指了指宿舍楼，楼下有几株高大的树木，高度基本上都在五层左右。 “诡已经在门外了，犹豫只会更加危险。” “她只能打开房门直接往外冲，如果被诡异挡住，就需要注意该诡异的特点，可以先尝试和诡进行交流。” “如果交流无效，就找找诡身上有没有杀死它的工具，比如插入心脏的刀之类的，如果有就可以利用诡异身上的工具对付诡异。” “要是没有就只能试试周围的工具能否有用，毕竟女生所在的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 “只要能拖延住诡异，直接往外跑就行，假设在楼道里遇见鬼打墙，可以直接砸碎窗户顺着树往下爬，而从故事里可以看出，女生的手机并没有受到异界的影响，她或许可以把手机当做切入点，尝试逃离异界。” “其实诡总会有弱点，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最差不过就是死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如果因为惧怕而无动于衷，那肯定就没有任何生机了。” “当然……” 他看了眼张峰，丹凤眼弯成了月牙：“有些事情，如果不付诸实践的话只能是空谈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陆御说话时语气很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很普通很正常的事情。 张峰原本想借机让他在直播间里出丑，却不想陆御的思维方式很奇特，甚至想到了利用诡异身上的东西对付诡异，这已经不算是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了。 这一段对话也让弹幕再次刷屏： “他是什么意思？找到诡异身上的刀然后拔出来反杀吗？” “好家伙，听诡故事还能带入情节，一本正经解释怎么逃跑，这新人有点特别啊，爷爱了！” “胡说八道，还真把诡故事当真了，哗众取宠、胡编乱造，真要遇到这种事情，不被吓晕才怪，还和诡异交流？想什么呢，最恶心这种表面君子了，说的一套一套的，就是故意引人注意的吧！” “他哗众取宠关你屁事，我看新人挺好的，我之前看过他的直播，感觉还不错。” “他有视频？什么名字！” “就在长阅网，视频名字叫‘浴室招魂：废弃的浴室内传来怪响，听说进行招魂游戏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以上链接，直接点开就行。” “前面吹彩虹屁的够了哈，我看他就是嘴上功夫，真看不起这种人。” “好笑，你连嘴上功夫都没有吧，酸！” …… 直播间里吵成了一片，矛盾的激发也让直播间人气持续增长。 但张峰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他身边的宋三更是白了陆御一眼：“就你这？诡都没见过还好意思说怎么对付诡？算了吧还是。” “宋三！”张子娜使了个眼色，现在正直播呢，要是宋三继续这样口无遮拦很容易被媒体捕风捉影夸大其词，想要维持观众的好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张子娜指着宿舍楼：“现在这个点也差不多了，进去看看吧，大家先在宿舍楼熟悉熟悉氛围，逛一圈后就去实验楼分组行动。” 几人沿着小道朝宿舍楼走去，地上有些碎裂的玻璃和脱落的墙皮。 王岳碰了碰陆御肩膀，左手暗自做了个“鄙视”的手势，手势对着张峰，他凑到陆御耳边：“御哥，瞅瞅他那张脸，瞬间就难看了。” 陆御点头：“人之常情，另外你进宿舍楼后尽量不要乱碰东西，要是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尽快告诉我。” “哟，还整的挺专业。” 想了想，陆御从兜里掏出了一支钢笔，钢笔染血，黑漆有些磨损脱落。 “装你兜里，这个也是我求来辟邪的，很管用。” 王岳接过钢笔看了看，钢笔周身的温度很低，外加上笔头上的斑斑血迹，他忍不住吐槽：“你确定这能辟邪，看着有点阴间。” “以毒攻毒。” 王岳笑了几声，默默把钢笔放到了衣兜里。 几人走进铁门一看才发现，拴住门的铁链是挂在栏杆上的，而且门口的把手上几乎没有灰尘。 “有人来过这里？” 陆御拿着手电筒细细照了照，摄影机也对准门把手来了个特写：“很可能是附近居民或者别的探灵者来过。” “什么？”宋三凑了上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默默思索起来“怎么又有人来过？应该不是扮鬼的演员，按理说演员应该在张姐的吩咐下藏在了实验楼。” 心里有些发慌，宋三回头看了眼张峰他们。 “走吧，路上小心点就行。”张子娜也想尽快结束这次直播，她一把推开铁门，长期废弃的铁门在推动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手电光照去，铜匾上的“学生宿舍”四个字严重脱落，斑驳的铜面下方，不知是谁一点点写下了“求你原谅我”五个字，陆御凑近去看，应该是用油性笔写上去的。 是谁写了这句话？有什么目的吗？ 陆御拿出手机，对着五个字拍了一张照片。 张子娜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发现陆御似乎很熟练，虽然没有刻意和观众互动，但陆御自从进入学校后就很自然地融入到“破案解密”的过程中，但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 心里多了几分戒备，张子娜拿出手机给演员发了几条消息：“掩盖好自己来过的痕迹，扮鬼就别让旁人看出来是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就是张姐，你们什么时候来，我们觉得实验楼里气氛怪怪的。” “小心点，手里的符别丢了。” 回过消息，张子娜抬起头跟在了几人身后。 推开正门，走廊里一股冷风卷着腐败味扑面而来，陆御看向四周，楼梯对面就是一面残破的窗户，也难怪打开门会有风窜出来。 张峰又接着讲起宿舍楼里的怪事，这应该是他的个人风格，借助环境和氛围来让诡故事的惊悚程度加倍，也会使得探灵的过程不至于太无聊。 不予理会，陆御四处观望希望得到些诡异的线索。 走到三楼后，空气里多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塑胶味，陆御嗅了嗅这股怪味，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加快脚步向上层跑去。 果然，在四层的墙壁上，陆御发现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黑色字体。 而每一句都只有五个字：“求你原谅我！” 字迹从左侧开始一直向走廊口蔓延，书写的笔画越来越潦草，根据还未挥发的气味判断，潦草的字体是最近写的，书写者的心态似乎越来越急躁愤怒，写到最后，就连简单的一横一竖也画的歪歪扭扭。 第47章 锁子 明明只是普通的油性笔写出的字迹，但在这种特定环境下，却犹如一个个暗红的血字。 楼下传来脚步声，王岳最先跟了上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刚刚以为你……”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墙体上密密麻麻的字体，字体像是镶嵌在墙上的虫子，歪歪扭扭爬满了四周。 “我靠！什么东西啊！” “油性笔写的字。”陆御往后退了几步，将墙面照了几张照片。 “这边的字迹还是新鲜的，油性笔特殊的气味还未消散，而且门口的把手上也没落灰，这栋楼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四处找找看，对方或许会留下新的线索。”陆御收回手机，对着王岳招招手。 “先进屋看看，沿着四楼的宿舍找找，他既然在四楼墙上写了那么多字，应该有一定原因。” 看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王岳的脸皱在了一起：“不是，御哥，你搁这儿探案呢？我们不准备报警吗？” “暂时还不能报警，其一是正在直播，而且墙体上的字并不能证明什么，与其说他是罪犯倒不如说他更像一个精神病人，其二是我想搞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至于张峰，他们为了钱也不急于一时，等直播结束再报警也不迟。” 说话间，张峰他们也跟了上来，摄影设备对着走廊和几人浏览一圈。 陆御指着墙面向几人解释： “直播结束再看看情况，这可能只是恶作剧造成的，但大家还是小心为上，你们带刀具了吗？”看着几人惊愕的神色，陆御问道。 张峰默不作声，张子娜则拍了拍斜跨包：“刀具绳子信号弹，能想到的工具我们都拿了。” “陆御……”张峰突然开口：“我知道你这是好意，但我们探灵直播不下百次，该怎么做不用你教，在很多方面你还只是个新手。” “新手？”陆御也不生气，微笑点头：“在某方面确实是新手。” 看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张峰也没继续说话，他眼睛斜看四周，上挑的嘴唇带着一丝不屑和轻蔑。 网友的评论始终都没停过： “峰哥这样说也很正常，班门弄斧难道还要惯着吗？” “好意提醒也没有班门弄斧的意思吧，我看新人挺好的，他的视频我也看了，要是数量再多点，出名只是时间问题。” “好笑，我家峰峰也用你教？” “你们关注点能不能放在他们身后的墙上，你们瞅瞅墙上的字，看着有点惊悚啊！” “虽然我知道主播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凶宅了，但我还是有一种组团作死的感觉，希望人没事。” 一条条弹幕在评论区滑过，一开始一边倒的倾向逐渐有了缓和，零星有几个人站在了陆御这边。 张子娜不在意，他们的底牌在实验楼，何况输赢早定，根本没必要去和他争辩。 陆御和王岳顺着走廊一间间的检查，一连看了好几间宿舍，基本上都是可以直接扭开的门，应该是学校已经彻底废弃，离开的也仓促，门也就没必要全部锁死。 大部分宿舍内只剩下空荡荡的床架，铁架和白墙接触的地方还生出了大团的霉斑，以及缠绕成片的蜘蛛网，有些房间还堆砌着杂物和垃圾。 用桃木剑翻了翻杂物，里面没有可疑的东西。 “这个门上锁了！御哥，锁子居然是新的！”屋外传来王岳的声音。 “新锁？” 陆御拿着手电照向四周，王岳正站在最里间的宿舍门前。 凑近去看时，木门上的的确确多出了一把新锁，不过这新锁也应该用了一段时间，上面有些轻微磨损和脱漆，这种老式锁子只能从外锁死，由此可见，屋子里的人应该已经离开。 听到动静的张峰几人也走了过来，果子把七成新的门锁拍了下特写，张峰则对着门锁缓缓讲述： “刚刚墙面上的字迹和新锁都在告诉我们，这所废弃的附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当然，也可能是重新回到学校的学生，他死在学校里，死后也和往常一样住在宿舍，说不定还会去教室上课，去自习室、去厕所……” 听着张峰低哑的嗓音，陆御的神经也渐渐紧绷起来。 倒并不是因为张峰的讲解内容，而是张峰思考的方向，张峰在把这件事往诡异身上追究，但其实诡异不可能会安装新的锁子，这里面住的是人，一个在废弃附中里住了一段时间的人，还能是普通人吗？ 要知道，这所附中里很可能真的有诡。 他能在宿舍楼平安住几天，这说明诡异有极大几率是被人为控制的，就像传世民宿的疯女人一样，这个世界或许也存在其他的御诡者。 “把门砸开看看，你们有工具吗？”陆御看向张子娜。 张子娜点头，她从包里翻出一把撬锁用的工具：“灵异直播经常会遇到撬锁翻窗的情况，对于这方面我也算轻车熟路了。”说话间，张子娜已经走到了门锁前。 她扎着高马尾，垂头开锁的时候黑发下坠，陆御透过头发和肩膀处的缝隙能大致看到，她的手法确实干净利索，不消片刻，铁锁就被完整打开。 张子娜从包里拿出小刀，她将小刀挡在面前，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将木门一点点推开。 随着门缝越来越大，一股方便面混合着酒精的味道从里面发散而出。 光束照向屋内，黑暗被驱散，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简陋的床铺，床铺就是学生用的上下铺，只是这次的床铺不光有铁架，还有被褥，奇怪的是，被褥高高隆起，就像是被子里躺着一个人一样。 门明明是从外锁住的，这里面怎么可能还有人？ 而且刚刚几人的动静很大，就算屋子里有人，他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也很不正常。 张子娜愣在原地，她咽了咽口水，转动手电，又将周围的布置照了一遍。 这间宿舍里堆砌着很多速食品的包装，地上还有好几瓶啤酒，大片的纸屑满屋都是，床头放着几个儿童玩具，住在这里的人似乎还有自虐倾向，垃圾堆的位置有大团带血的纱布。 氛围有些诡异，直播间里的网友更是发起了“弹幕护体”。 陆御最先冷静下来，他走进屋内，停在了距离床铺一米多的位置，手中的桃木剑戳向隆起的被褥，利用剑身缠住被子，陆御手腕用力，将被子向上一扬。 被子甩出的一瞬间，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出现在视线中。 定睛一看，陆御发现这被子底部的居然是满满一袋玩具，各式玩具被黑色塑料袋包裹，袋子开口处还露出了跑车玩具的车头。 第48章 墙 看着裸露在外的玩具，陆御没有放松警惕，他又握着桃木剑戳烂了塑料袋，直到整个被子底部都检查清楚后，他才转身去看身边的王岳。 站在陆御身后的王岳有些愣神，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帮我一件事。”陆御凑到王岳耳边，压低了声调。 “拿着我给的钢笔站在门口，不用做别的，注意楼道有没有动静就行，我怕我们几个在里面翻找，回头时门给堵住了，这屋子里的人很可能还在宿舍楼里，你一旦听见远处有响声就立刻提醒我们。” “小事情，我这就去。”王岳绕过一脸懵逼的果子，径直站在了门外。 张子娜看了看门口背对众人的王岳，心中已知晓大半，在屋内的人往往看不到屋外，极易遭到偷袭和门反锁的现象，这也是他们扮诡的演员经常使的手段。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老师吗？” 张子娜皱眉，默默看着对方，陆御刚刚用桃木剑反复检查被子也是个细节，在这种环境下，他不仅仅没有慌张，反而十分警觉。 她越想越觉得人心隔肚皮。 几人也不继续闲着，在确认被褥下的不是活人后便四处翻找起来，探灵废宅里有活人居住，这一点的出现让直播间里的观看人数涨了不少。 陆御从玩具堆里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账单，账单正是这些玩具购买的时间和店家，他默默扫过账单内容： 收件人叫崔元，收件地址就是附近的驿站。 崔元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他一次性买这么多玩具做什么？ 陆御一边思考一边拍了张照片，上面还有收件人的电话号码，等会儿出了宿舍楼可以直接打给对方。 扫了眼对面，张峰他们也有新的发现，桌子旁的碎纸屑上写着字，字迹和屋外墙上的字体基本相似，初步判断是一个人写的，可惜纸张被撕的散乱一地，零零散散拼凑出的的句子有些奇怪。 陆御站在几人身后看着，扫了眼上面勉强能看懂的几句话： “原谅我，可是你今天也没有原谅我，还是不肯见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个畜生，我不该打你的，原谅我，不疼了，爸爸给你买了新玩具，回来吧，求求你回来……”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听话？” 除去这几句话外，其他的纸张上基本都是恳求原谅的话，以及反复出现的一个字：“墙。” “墙”这个字很特殊，这个字体和其他字体都不一样，其他的字体虽然潦草但笔画很熟练，但这个“墙”字却像一个孩子写的，一撇一捺都很笨拙，就像是刚刚学会写字没多久一样。 从撕碎的纸张上能看出，原主似乎在看到“墙”这个字后很愤怒，因为其中有好几个“墙”字都被胡乱地涂抹画叉。 陆御脑中渐渐出现了一副画面： “男人住在这里一直寻找自己丢失的孩子，每天怀着自责和愧疚，买一堆送不出去的玩具，喝着酒，把自己的痛苦和郁闷写在纸上，但他还是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他回家时发现自己的日记上莫名其妙多出了‘墙’这个字，而男人很清楚，‘墙’这个字就是他孩子写的，而之后，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事，也可能什么都没发生，总之，男人还是把本子撕碎，扔了一地。” 回想起之前的资料，陆御意识到之前论坛上的故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所学校有一面可以许愿的墙，男人许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他反而变得暴躁易怒，天天殴打自己的孩子。” “住在宿舍楼里的，就是他吗？” “甚至可以往之前的背景去想，学校外的居民听到的殴打声和责骂声，会不会就是从小区搬到学校的父子？而楼里出现的动物尸体，则是男人献祭给‘墙’的食物？只是后来失控了，‘墙’不止需要动物的尸体，更需要活人做祭品，而最好的祭品就是童子。” “也正因为人和‘许愿墙’之间的微妙关系，所以他们住在宿舍楼才会一直平安无事，当然，也可能只是表面上的‘平安’。” 陆御心中组织着线索，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但一切也只是猜想而已，现在的关键就是找到崔元，也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如果能找到他，一切就会好办很多。 又四处翻了翻，陆御站在窗户前朝外看去。 这栋宿舍楼就在实验楼对面，实验楼里寂静一片，漆黑的窗户如同一个个黑色的墓坑。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王岳的声音。 陆御回头去看，他发现王岳正对着自己招手，他呼吸急促，手指指着右方。 “怎么回事？”陆御跑到门外，他顺着王岳手指方向看去。 右方是一扇窗户，透过窗户能看到不远处的实验楼。 “御哥，你看最左边的那扇小窗户，有两条绳子垂下来了，你看到了吗？” “嗯，我看到了，不过看的不是很清楚，暂时不能确定那是绳子。” 王岳嘴唇发白，他说话时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窗户：“我刚刚，就在刚刚，你给我的钢笔抖了一下，然后我就觉得隔壁楼阴森森的，转身去看的时候，我也是看了半天，半天才看到那扇小窗户里面有根绳子……” “肯定就是绳子！因为我看到有个人就吊在绳子上……他上半身还一晃一晃的，脸白森森一片根本不是活人，脑袋也越来越歪，但是就几秒钟，现在已经消失了。” “你确定我给的钢笔也抖了？它抖的严重吗？” “啊，这……就抖了一下，不严重。”王岳被问住了，他没想到陆御问问题的角度这么刁钻。 陆御点点头，他给王岳点了根烟递过去： “抽根解解压，这支钢笔你一定要拿好，另外记住一点，从现在开始，你对所有人都要保持一定的戒心，如果发现异常，一定要及时试探，包括我在内，要是实在不方便通过提问试探，就直接对着钢笔喊‘于效’两个字，明白吗？” “不是，御哥你这？” 王岳吐了口烟圈，惊慌的思绪有所缓解：“御哥我懂你的意思，就是这诡吧，不一定有，说不定我刚刚就是眼神不好看错了，而且喊‘于效’啥意思，新时代新咒语？” 陆御看了眼窗户里模糊的两条绳子，沉默几秒，还是拍了拍王岳肩膀：“这个你照喊就行，喊了没反应，直接借助钢笔头攻击也可以，小心点总是好的。” 第49章 见诡 “行。”王岳也不多问，将钢笔重新塞进了衣兜。 刚刚的变故让所有人心里都警惕不少，在场的几人也都算直接或间接见过诡，该有的敬畏心和惧怕还是有的。 张峰他们也想早早结束这场直播，这栋楼的探险干脆到此结束，也不打算继续往上走。 沿路回到了一楼，张峰在宿舍楼下分配了队伍，果子成了陆御和王岳的摄影师，之后的直播是双向屏幕同时进行，一面是陆御一面是张峰，对比更加明确，比赛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木制玩偶就藏在实验楼里，谁最先找到玩偶，谁就是最终赢家，如果天亮前都没有找到，则是平手。” 张峰对着屏幕解释了游戏规则，接着调整设备，将原本的单向屏幕调成了双向屏幕。 处理好程序，张峰转身扫了眼陆御，淡淡吐出一句话：“听说你急用钱，祝你好运，我还挺希望你获胜的，毕竟你比我更需要那五十万。” 他说话时眼角上挑，仰头打量着陆御，语气多少有些讽刺的意思。 陆御面不改色，始终保持微笑：“多谢。” 没有继续交谈，两队人相继进入了实验楼内，实验楼入口左侧就是一片露天鱼塘，水已经干枯，瓷砖上积淀着腐败植物，像是皮肤上生出的疮疤。 陆御和王岳走在前面，果子则跟着二人进行拍摄。 看向四周的布局，陆御心中思索： “玩偶就在张峰的背包里，张峰他们很明显是怕诡异的，这种情况下，不用着急拿到木偶，毕竟借助诡异能直接让他们认输。” “现在首要的目的就是找到实验楼里的诡异，如果能控制住该地的诡，也算是为自己增加了一张底牌。” “诡异和住在宿舍楼里的崔元应该有直接关系，现在手头上有他的电话号码，直接打电话有可能打草惊蛇。” “可以先去刚刚出现诡异的屋子里看看，多些线索多些把握。” 心中斟酌片刻，陆御看向果子和王岳。 “现在不着急找木偶，我想去刚刚的那间屋子里看看，就是有绳子的那间。” “啊？”王岳朝四周看了看，他现在脑子里的吊死诡还挥之不去：“你刚刚说你要去有绳子的屋子里看看？刚刚我看到里面好像有个死人！” “对，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可以在外面等，我一个人进去。” 看着二人的反应，陆御又补充了几句：“诡就在实验楼里，如果不搞清楚情况的话，任何地方都不安全，这个时间点也很难打到车，总之你们能选的路并不多。” 王岳胆子也不小，他咬咬牙，深吸一口气：“御哥，我跟着你。” 果子表情有些僵硬，他盯着陆御看了好几秒，才磕磕绊绊问出一句话：“不是，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没用，现在时间很紧，所以你去不去？” “我，不是我……我是摄影师，我肯定要跟着你……”果子瘦瘦高高的，说话的嗓音却和蚊子一样。 “好，你们也小心些。” 三人接着往里走，王岳侧眸打量着陆御，手电光外都是黑漆漆一片，行走在实验楼里，就如同坠入了深海。 “御哥……”王岳看着对方，陆御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王岳握着钢笔，额头出了层汗。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住废弃医院吗？”王岳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 “嗯？”陆御扫了一眼紧张兮兮的王岳，暗自笑了笑：“当时高三刚刚毕业，年轻气盛，想着住在医院里找灵感，好一画成名，我身上也没几块钱，亏你还陪我住了好几天，吃着泡面，喝着劣质白酒，烟抽到最后都舍不得扔……”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跟着我来体验生活了，豪宅不住，陪我探险睡旧楼。” 侧过脸看着王岳，陆御笑起来像是一只温顺的狐狸：“放心，我是真的陆御，没有被诡上身，也没有被替换。” 王岳绷着的脸终于松散下来，他“噗呲”一声大笑起来： “好家伙，刚刚吓死爸爸我了，你从进实验楼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一说话就说要去诡宅，我还以为你被刚刚那个吊死诡上身了呢！” “没有，不过你的警惕是对的。” “御哥，话说这世界上真的有诡吗？我的知识储备不允许我相信这些东西……”王岳嘟囔起来。 “不好说。”陆御模棱两可道。 “等等，不太对劲。” 视线落在脚下，陆御顿足，落灰的地上有两道交汇的手电光，以及两条被拉长扭曲的影子。 “三个人，应该有三个影子才对！” 摄影师没有跟在后面，陆御意识到不妙，迅速转身，手电光照向不断延伸的走廊，破碎的窗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而摄影师果子就站在不远处的门前，木门半开着，门栏位置是大片絮状的污垢。 果子的背对着二人，他头部低垂，高瘦的背影僵硬而笔直，如同一根插入地缝的竹竿，一动不动。 他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楚。 “小心你身后，我去看看他是什么情况。”陆御的手指伸向背包，他熟练地扯开拉链，然后在王岳的注视下，拿出了一柄血迹斑斑的剁骨刀！ 王岳瞪大了眼睛，心里原本的恐惧在看到这把刀的一瞬间消散了大半。 心里感叹了几句，一瞬间也有了底气，他侧着身子，一边看向身后，一边跟着陆御往前走。 距离背影越来越近后，他才意识到摄影师根本没有说话，刚刚听到的怪声，是摄影师粗重而怪异的喘息声。 他的嗓子里像是卡着一口痰，古怪的嘶鸣声从喉头挤出。 身上的诡异没有反应，陆御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冲到果子面前时，果子原本搭在摄像机前的手，一点点扭动，最终指向了屋内。 “里面……有，有诡……” 顺着手指方向看去，门缝里露出了一架破旧的钢琴。 缝隙太小，看不清楚其他东西。 站在果子身侧，陆御借助桃木剑推开木门，伴随着缝隙变大，他看到钢琴旁边有一道白影。 “吱嘎……” 破败的门发出刺耳的响声，一只长腿蜘蛛从门底爬了出来。 “御哥……御哥……”王岳呼吸越发急促。 他看到屋子里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的白裙上布满了暗红的干血，她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五官，手臂白的吓人。 陆御面不改色，镜片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有实体的诡异可是地煞，她既然已经出现了，那美工刀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而且这只诡异居然还有影子。 是张峰的演员吗？ 陆御瞥了眼摄影师，他的摄影方向果然对着自己，也难怪是百万主播，手下的员工演戏演的真好。 握着剁骨刀，陆御将木门整个推开，而他自己则毫不畏惧地往里走去。 “御哥！”王岳扯住了陆御肩膀：“你干嘛？” 陆御回过头，他看了看王岳，又注视着脸色发白表情即将失控的摄影师：“我还是第一次见诡呢，不砍一刀岂不是亏了？” 摄影师咽了咽口水，唇角颤了颤，他本来想说句什么，但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第50章 这操作不对啊 挣脱王岳攥紧的手，陆御握着剁骨刀，面不改色朝里走去。 就在往前走了几步后，女孩的脑袋突然晃了晃，她嗓子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垂满头发的脑袋突然一顿，接着“咔嚓”一声斜斜歪去。 脑袋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坠在胸口，就像整个脖子裂开了一样。 “有点不对劲。”陆御心中警惕了几分。 “她不像是诡异，但脑袋却折成了正常人不能做到的程度。”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和肩膀位置，陆御思索着，调整角度，从斜侧方向看去。 果然，女孩肩膀处有一块不正常的球形凸起，而她宽大的衣袍也遮住了下移的手臂。 摄影师紧张地握着设备，刚刚脑袋歪斜的瞬间，他的身体都忍不住一抖，在这种环境下，是个正常人都不敢继续往前走吧。 然而，陆御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依旧不慌不忙地朝前走去。 距离“女诡”越来越近，陆御看的也越来越清楚，他发现这个道具做的确实不错，乱糟糟的头发上也带着血污，她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看着半吊的脑袋，陆御揪住下垂散乱的头发，紧接着，用力一扯。 “撕拉！” 猝不及防，脑袋上的假头被摘了去，女孩半个脑袋藏在衣服里，一双大大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 不过这名演员依旧有着非常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过硬的职业操守，即使已经被看穿，她还是很快镇定下来，并且缓缓将惨白的双手伸到陆御面前，哑着嗓子喊道： “头，把头还给我……” 陆御拿着橡胶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朋友，你这个年纪没有读书吗？年纪轻轻就要好好读书知道吗？大半夜来这里扮诡很不吉利啊。” “啊？”女孩的头整个探了出来，她染血的衣服下滑，松松垮垮套在了身上。 “我，我大学了，来兼职的，长的，长的矮而已……”女孩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陆御点头：“那就行，另外别待在这里，一个人很危险，你可以跟着我们也可以去对面找张峰。” “我，其实我……” 她抓了抓头发，吓人不成反倒跑回去，这不得被张峰他们骂一顿？但是她明明已经很用心在扮演诡，演之前还特意学了电影里女诡的“咯咯”怪叫。 “算了，怕你迷路，头还给你，也别犹豫了，跟我们走吧。” 女孩接过塑料人头，一脸懵逼地跟在了陆御身后。 门口的王岳和摄影师都僵在了原地，特别是摄影师果子，他目瞪口呆盯着陆御，手里的设备也跟着轻微颤抖。 见摄影师脸色有些难看，陆御拍拍对方肩膀，安慰道：“别怕，恶作剧而已。” 果子皱眉，看了看扮鬼的小洁，又看了看陆御，他现在慌得一批，都快哭出来了，这根本就不是剧本的内容啊，脸上表情基本崩溃，果子咬牙挤出几个字：“我，我不怕……” 经过刚刚的变故，直播里的弹幕大片大片扫过，人气也翻了一番： “卧槽，牛爷爷！我下巴惊掉了！” “不是，谁来解释一下刚刚主播在干嘛？这是演戏吗？虽然我知道直播里的诡都是人扮的，但自己戳破自己的演员是什么情况？” “从峰哥那边过来的，新人的操作秀我一脸。” “新人手里的刀是什么情况，像我妈厨房里剁骨头用的，我去，我刚刚好像看见刀刃上有血痕？” “看到这里我总算知道了，新人就是摆明了背地里阴人，找演员演反套路，就是为了吸引流量吧？恶心，真要遇到诡，哪个正常人会去把诡的头扯下来？做作！假！有本事握刀去看砍诡啊！装什么装。” “刚刚画面好怪异，就算是演的我也不敢直接过去啊！新人牛逼！” “前面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演的你敢去吗？恐怖屋里的诡也是人演的，你们还不是被吓得嗷嗷叫唤。” “新人手里的刀怎么还拿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把刀比诡要恐怖多了。” …… 看着屏幕上突然上涨的人气，陆御干脆把自己漫画的链接放在了主页下方，并且附上一行简介。 希望惊吓值能涨一些，陆御收好手机，继续看向眼前。 “御哥你牛，你怎么看出来诡是假的？”王岳到现在还有些发蒙。 “手电光照去，她有影子，诡是没有影子的。” 王岳竖起大拇指，然后凑到陆御耳边，小声嘀咕道：“这演员是张峰派来的，可惜没派上用场，直接笑死！” “先别戳穿，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绳子上的诡影。” 王岳做了个明白的手势。 按照当时的记忆来看，那间屋子在三层楼的最里侧，几人握着手电朝上层走去。 实验楼的墙壁上贴着各种海报，时间让这些海报褪色发白，人脸融化成扭曲的色块，大片变形的字迹像是一团乱糟糟的头发。 墙上的大部分海报都有变形褪色的人脸，它们注视着来者，像是有了生命一样。 两侧都是实验区，里面的器材被搬走了大半，剩下的杂物堆砌在角落里。 扫过一间间教室，走到最里侧的屋子往里看去，这间屋子的窗户和之前的窗户不同，而且并没有看到有绳子，陆御愣了愣，回头去看王岳：“你确定没记错？” “确定没有。”王岳发誓：“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也记得没错，但不是这间屋子。” 陆御拿着手电照向四周，他忽然发现两侧的墙有些不一样，最里面的墙面要更白一些，而且做工粗糙，很多地方都没有抹平，里墙和左侧墙衔接的位置还有一条裂缝，这应该是赶工建的一面墙。 伸手敲了敲墙面，陆御身体一点点挪动。 走到中间位置时，敲墙的声音发生了变化：“这墙里面好像是空的。” 王岳也敲了敲，他点头：“确实像，难道说这里面有个屋子？” “砸开看看再说。”陆御看了眼身后：“你们离我远点。” 几人闻言退后了几米，陆御确认他们几个安全后，双手紧握着剁骨刀，高高扬起手臂，接着对着白墙狠狠砸去。 这把刀是任务奖励的刀，很耐用，而且聚力的效果也很可观，再加上十分的格斗技巧和体能奖励，陆御“砰砰砰”砸了十几秒左右，白墙上开始出现一条条漆黑的裂缝。 甩了甩发酸的手腕，陆御对准裂缝位置继续砍去。 “砰砰砰！” 一大片白墙砸到地面，空隙后面是一道退后墙面十厘米左右的木门。 “果然，封起来了？” 加大了力度，断断续续用了两分钟的时间，陆御将门前的墙壁整个砸烂，里面是一扇灰白色的门，门口贴着封条，门面上用红漆刷着几个字：“闲人勿入”。 第51章 好运 墙被砸开，几人也凑了上来。 “墙里真的有扇门，还特意封了起来，这里面肯定出过大事，刚刚我看到的吊死诡十有八九是真的。”王岳从兜里掏出一面三角符，二话没说便塞到了陆御兜里。 “嗯？”陆御侧眸扫了眼符纸。 “花钱买个心安，我去庙里求来的，你一个我一个。” 陆御将符纸放好，接着看向摄影师和女演员：“现在我准备进去看看，里面不一定安全，你们守在门外拍摄就行，切记，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提醒我。” 回过头砸开门锁，陆御将剁骨刀放在身前，一点点推开木门。 手电光照向屋内，两条系结的麻绳垂在正中，麻绳系结处有些黑红的干血，而绳子下方的瓷砖颜色偏深，暗红色的污垢渗进了地砖里，即使是清理过也能看出不同。 “这一大片的颜色都不对。” 陆御扫过周围：“瓷砖的缝隙间还带着暗红色的污垢，这里很可能堆积过大量的血液，但吊死的人为什么会流这么多血？” 顺着绳子照向上方，一条铁质管道穿过天花板，大片灰尘在光束下犹如纷纷扬扬的白雪。 麻绳沿着管道下垂，绳子底部距离地面只有一米二左右，十六岁以上的正常人，只有弯腰才能让下巴接触到绳子低端。 “有点奇怪，这绳子好低……” “这个高度吊不死人，但是你看到有人挂在绳子上晃动？” 陆御注视着长条状的窗户，沉默几秒：“目前来看，有三种可能，第一就是死者很矮，年纪也不大，所以他可以把脖子挂在低垂的绳子上。 “第二就是他人谋杀，死后再把死者挂在了绳子上，而地上的血液，就是他杀时留下的伤口产生的。” “还有第三种可能，结合地上的黑血来看，死者或许没有下半身，他的双腿截肢，自杀时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如果没有腿部的话，他的下巴挂在绳子上，就能成功自杀。” “像这样……”陆御指了指麻绳。 “头吊在绳子上，濒死前本能地挣扎晃动，腿部的伤口在挣扎时撕裂，鲜血外涌，而他的头刚好对着窗户，眼睛注视着屋外，残缺的身体像风铃一样左右摇晃。” 王岳吸了一口凉气，狭窄的空间和幽暗的环境让人有些压抑。 “御哥，你别吓我……” “别太紧张，四处找找有没有线索。” 这间屋子并不大，看样子是个堆砌杂物的地方，手电光照向四周，二人在屋子里左右翻找起来。 没多久，屋外的果子看了看屏幕，犹豫道：“陆，陆老师，你看看评论区，有人发来了一条关于死者的消息。” 陆御抬头，拿出了兜里的手机，果然在直播页面下有一条置顶消息： “主播，我是附中之前的学生，我听说过关于死者的一些杂谈，发生这件事是在搬离学校前不久，死者好像是一名高二四班的女学生，听我同学说，她根本就不是自杀，她的死因很邪乎。” “我舍友和她的舍友是同学，大概是在她‘自杀’的一周前，她的运气都非常好，这个女生的成绩原本很差，但期中考试却一跃前十，她爸爸还因此给了她好几千的零花钱，后来还被好几个男生表白，总之，就是运气邪门的好。” “好运持续了一周左右，就在星期天的时候，她就出了车祸，听说她的腿都被车轮碾烂了，后来被送去医院也神神叨叨的。” “也就是住院的第三天晚上，她就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医院距离附中打车都要一个小时，但第二天一早，她居然死在了学校的杂物间！” “而且监控里什么也没拍到，太奇怪了，这个案子也成一起悬案。” “我也不是危言耸听，主播，你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听说死人最不喜欢被打扰，万一，万一她还在学校呢！” 看着一行行字迹，王岳冷汗都滑到了脖颈。 陆御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变化，想了想，他对着摄影机开口道：“谢谢网友的提示，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这所学校里有没有一面能实现愿望的墙？只要把愿望写在墙上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实现，但愿望如果没有达成，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我想知道，这面墙的具体位置。” 直播间里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刚刚的账号也回复了一条信息： “主播，在附中上学的时候我也听说过这个，但确实不清楚方位，我还是那句话，求求主播别作死了，这所学校真的和其他地方不同。” 陆御面不改色，简单回了一句话：“多谢提醒，我会把握分寸的，如果可以的话，辛苦你帮我问问墙面的具体位置。” 扫过屏幕，陆御捕捉到弹幕里的几条消息： “峰哥那边过来的，瞅见了新人下面的置顶，好家伙吓我一跳，峰哥正在往教学楼走去，眼看就要到高二的楼层了，这死者是高二四班的，她会不会回来上课？我不行，我不敢继续想了！” “我刚刚去打了把游戏，什么情况，峰哥去教学楼干嘛，玩偶不是在实验楼吗？” “教学楼和实验楼连层，要不是看到班级牌子，我都分不清楚是实验楼还是教学楼……” “这两栋楼连层？估计是为了教学做实验更方便吧。” “峰哥怎么还在往前走，峰哥果然不是盖的，灵异扛把子名不虚传！” “卧槽，刚刚什么情况，峰哥的屏幕怎么闪了好几下？” “邪了门了，峰哥屏幕怎么一直断断续续的黑屏？这是真出事了吗？我要不要报警？” “报什么警？演戏而已，当真你就输了。” 看着一条条弹幕，陆御意识到张峰很可能出事，虽然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要是出了人命就糟了。 “果子是吗？现在立刻，给张峰打电话，让他从教学楼出来！” “啊？”摄影师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掏出手机打通了张峰的电话。 见果子拿着手机断断续续说不清楚，陆御干脆把手机抢到了手里，对着电话直入正题：“张峰是吗，诡很可能就在教学楼，想活命的话，立刻从教学楼里出来！” “陆御？你什么意思啊，现在直播呢，你故意来砸我场子的吗？” “砸场子？”陆御轻笑，“我挺忙的，没兴趣砸你场子。” “我不想和你争论，灵异直播我做了不下百次，就算是真的诡我也见过，就这种小场面我会慌？新人果然是新人，就这种学校我们团队去过好几个，经验远比你要丰富。”张峰的语气依旧不冷不热。 “张峰，你的命你自己都不珍惜，可就没人珍惜了。” “我心里有数，班门弄斧还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电话便出现了卡顿的电流声，张峰的声音被延长撕扯，最终变成了一段不知所谓的“滋滋”怪响。 第52章 姐姐 电话里的人声已经彻底模糊，几秒的时间后，电话挂断，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 “陆，陆老师，什么情况？”果子缩着脖子，说话的声音又尖又小。 将手机塞回了摄影师衣兜，陆御沉默不语，心底将利弊简要分析一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张峰在教学楼遇见的就是无腿女。” “无腿女第一次出现时，钢笔有轻微颤抖，但是程度不大，这只诡异和于效的实力估计半斤八两，无腿女的死和‘墙’有关，不能直接撕碎她，但或许可以尝试在她身上寻找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如果放任不管，张峰一旦出事，也就会牵扯到警方，警方介入这件事那自己就免不了各种调查。” “可以先去看看情况，至于能不能赶上，那就要他自求多福了。” 心中大致思索了十来秒，陆御低声道：“先去看看张峰，直播关了吧。” “啊？”果子没跟上陆御的思路，他一向反应迟钝，这一连好几件事已经让他有些精神疲惫。 陆御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输赢早就定好了，继续直播还有意义吗？” “果子哥，关了吧，张峰那边已经黑屏了！出事了！”女演员小洁扯了扯果子的衣服，眼巴巴盯着他，语气急切：“这地方真的不对劲，我发誓，再犹豫下去峰哥就没了！” “啊？好好好……”果子对着屏幕说了几句话，草草关闭了摄像设备。 …… 教学楼二层，狭长昏暗的走道里，高三四班的门前亮着一片手电光。 张峰和宋三站在班级门口，就刚刚修理黑屏摄影机的几分钟，原本站在二人身边的张子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教室内，而她现在正一个人站在黑板面前。 “姐，你在看什么？”张峰将手电光照去，她不说话，身体也不动。 “姐，你说句话？”刚刚陆御的电话让他有些心虚，前天在传世民宿见到的诡异从脑海中闪现，他身体有些发僵，转身去看宋三。 “什么情况，你去看看？” 宋三头摇成了拨浪鼓，脸色惨白：“我，我刚从医院里出来……” “那你守着门口，发现不对我们立马离开。” 张峰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接着用手电扫视一圈室内，教室里一排排延伸的桌椅在黑暗里犹如窟窿，仿佛椅子背后或者抽屉里会藏着一张脸，一双断手。 那是他亲姐姐，一手拉扯自己长大的，张峰深呼一口气，咬咬牙，缓缓朝里走去。 “姐？”又叫了一声。 教室里寂静一片，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黑暗里被放大，离得近些他才突然发现张子娜的站姿有些奇怪，她的身体看起来很不自然，就像是很久没有站立过一样，腿部歪斜，身体也不协调。 刀柄握在手里也没有任何安全感，他暗自打气，多少凶宅诡屋都去过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教室外。 宋三看着张峰朝里走去，他突然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扭了扭脖子，头部转动的时候，宋三眼睛扫过走廊，走廊拐角处好像有个圆鼓鼓的东西。 往前走了几步，宋三拿着手电颤颤巍巍照过去，他恐惧地咧开了嘴，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尖叫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了低哑的“啊啊”声。 那走廊拐角躺着的人，分明就是张子娜！但是张子娜就躺在这里，黑板前面的是谁！ 身体开始颤抖，破旧的教学楼和昏暗的环境把恐惧一点点放大，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整栋楼里只有这里亮着灯，黑暗里会不会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而且，张子娜怎么晕了，被砸晕吗？谁把她砸晕的？ 他有些崩溃，正准备跑去找张峰时，脖颈处突然有一阵发凉的刺痛，伸手摸了摸，脖子上居然插着一根短小的针头。 发麻感从脖颈蔓延周身，他的四肢散架一样沿着墙面下滑，就在眼睛几乎闭合时，他看到上层的阳台上，探出了一张男人的脸，男人僵硬地笑着，紧接着晃了晃手里的针管。 而这根针管没有针头。 “外面什么声音？”张峰心惊，转身看向屋外，他发现原本站在门口的宋三不在了。 要过去看看吗？ 张峰心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他便听到身后的张子娜低声说了句什么。 转过身，她依旧面对黑板站着，身体歪斜。 “姐？”张峰低声喊了句。 张子娜身体颤了颤，她一点点伸出手指，她的手指比以往要更白更瘦，而她手指指的方向就是黑板。 “好看……” 她说话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就像喉咙里有一大片粘膜，说话时都带着撕扯声和迟钝感。 “什么？什么好看？”张峰往前走了几步，他握刀的手已经出了层冷汗。 “她的好看，好看……” “姐？”张峰感觉他的姐姐说话声有些奇怪，而且一直重复一句话。 手电光照向她的背影，张峰一点点往侧面挪动，渐渐的，他发现黑板上居然用鲜血写着一个字：“腿！” “好看，好看，好看……”她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只剩下听不清的呢喃声。 而女人发白的手仍旧指着黑板上的血字——腿。 ——“咔嚓，咔嚓……” 她身体发出骨节折断的脆响，以及血肉被撕扯的声音，肉眼之下，女人的上半身歪折了九十度，她的左腿带着带着碎肉被撕裂，最终“嘭”一声滚在讲台上。 女人只剩下一只腿，而她的上半身还在不停弯折。 但在这一刻，张峰愣愣地站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酸麻感让整个身体都如同雕塑一般，握刀的手在发抖，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的四肢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全身只剩下眼球可以转动。 ——“咔嚓，咔嚓……” 粘稠的血腥味挤入鼻腔和咽喉，他喉咙里发出了低哑的干呕声。 手电光集中在女人身上，她的上半身已经彻底折断，只听一声闷响，女人的身体砸在了地面，地上的两条腿化作血雾散去。 无腿女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爬了起来。 她手臂弯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慢慢挪动，最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准了张峰。 而她的身体则怪异地蠕动着，披散的黑发让脸显得更加苍白。 “啊……啊啊……”低哑的叫声从喉咙里传出，女人挪动时在地面拖出了一条狰狞的血痕，血痕里还带着细碎的肉沫。 身体根本动不了，张峰嘴唇全白，眼睛却怎么也移不开女人发白的眼球。 第53章 不完整 几人急匆匆下了实验楼，没走几步便瞧见了二楼昏暗的灯光。 陆御看向教学楼下的操场：“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指了指跑道内侧：“这个角度能看到两栋楼的大部分情况，一旦有不对也能立刻发现，要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对着楼大喊就行。 “站位的话，最好你们三个人各占一面呈三角形，这样能避免大部分视觉盲区，明白我的意思吗？” 果子和小洁齐齐点头，王岳则愣愣看着陆御，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御哥，什么意思，你要一个人去？” “对，人越多反而越不方便，我给你的钢笔你一定要拿好，如果它开始抖动，不要犹豫，先想办法联系我，再按我之前教你的做。” 陆御对着几人又重复了一遍，他态度坚决，明明是一张文弱书生的脸，但此刻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不要跟着我，也不要乱跑，时间来不及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该做什么都清楚。” 说完这句话后，他握着剁骨刀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黑暗里的光亮最容易暴露自己，陆御关闭手电，借助夜眼视物。 达到一楼拐角时，他放缓了脚步，后背贴着墙面一步步朝二层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看向四周，漆黑的走廊里传出微弱的拖动声，声音源头应该是二楼的教室，也就是张峰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会有拖动声？是无腿女在爬行，还是说张峰已经遇害？” 走到二层后，他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扔着摄影机，这是宋三的摄影机，他和张子娜也进了屋内？ 陆御步子很轻，吸取之前的经验，他时不时看向四周，包括头顶和脚下。 这栋楼里的灰尘垃圾并不多，像是有人会定期打扫一样。 “一开始所有的指向都在实验楼里，会不会墙的位置并不在实验楼，而在相通的教学楼内？” 心中思索着，距离高二四班也越来越近。 空气中开始出现臭味和血腥气，教室里微弱的手电光照向屋外，破旧的教室门和歪歪斜斜的班级牌若隐若现。 后门没关，陆御小心翼翼走到门口，他把剁骨刀对着面前，身体呈现出高度戒备的状态。 背包里的李月没有动静，衣兜里的美工刀却是有些颤抖，这也说明屋子里的诡异并不强。 在诡异使用异能量时，相对应的诡就会做出反应。 类似于本能的预测。 躲在墙后，陆御悄无声息看向教室内。 一排排胡乱摆放的桌椅前，是一面溅着鲜血的黑板，而张峰就直勾勾站在黑板面前，他握着手电，浑身僵硬，周身隐约被血雾缠绕，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张峰腰部的一张脸，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女人，正紧紧贴着张峰身体。 无腿女突然扭了扭脑袋，白膜覆盖的眼球极速转动，最终直勾勾对上了陆御的眼睛。 四目相对，寒意顿生。 陆御也没有继续隐藏的意思，他喊了句李月，握着剁骨刀踏入教室。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散发而出，血气从背包里涌现，一个女人出现在教室正中，她身体歪歪扭扭血痕遍布，脖颈断口处血液不断渗出。 “封锁这间屋子！” 话音刚落，一条条血丝从李月周身散发而出，血丝移动速度极快，而半开的教室门也“砰砰”两声全部锁死。 无腿女发出一声低吼，她放开张峰，发疯一般冲向门口。 然而血丝已经将木门彻底锁死，无腿女重重撞在了门上，她扭曲着手臂，像蜘蛛一样沿着墙壁爬行，而爬行的朝向就是陆御的位置。 “嗯？这么着急？” 陆御对着李月挥挥手：“绑住她！别让她死。” 血丝利箭般刺来，无腿女苍白的手指抓向陆御，就在手指距离陆御脸部十厘米左右时，她身体便顿在半空，紧接着被李月身体里的丝线瞬间缠绕。 ——“嘭！” 无腿女重重摔在地面，就在她砸向地面的瞬间，僵直站立的张峰也像是脱离了禁锢，他腿部一软，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 “不会死了吧？” 陆御凑到张峰面前探了探鼻息，“没死？看来只是晕了。” 不再理会张峰，陆御握着剁骨刀走到无腿女面前，她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半截身体蠕动时犹如脱水后挣扎的活鱼。 “无意冒犯，我只是想问你几件事。” 陆御半蹲下来，直视她黑发间露出的眼球：“这所学校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诡吗？” 她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啊，啊”声，陆御等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她依旧一言不发，像是根本无法交流一样。 就在陆御纠结要不要砍断几根手指做威胁时，无腿女的身体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怎么回事？” 陆御拿出手机，他打开了摄像功能，手机能记录下她的变化，陆御想尽可能了解诡异的世界。 她的身体越来越白，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无腿女便化作了一滩血水，两颗眼球和大团头发还浸泡在血水里，眼球滚动，但没过几秒，球状体也成为了脓水的一部分。 甚至黑发也溶解不见。 难闻的怪味从脓水里飘向四周，血雾弥漫，地上的脓水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挥发消散。 仅仅是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无腿女就像从没来过一样，与她有关的痕迹也在迅速消失，包括黑板和讲台上的血迹。 如果不是手机记录了这一切，陆御甚至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几秒钟后，李月以一种十分古怪的姿势走到了黑板面前，冷意四散，黑板上渐渐出现了一行血字：“她不是完整的诡。” 陆御盯着黑板上的字迹有些诧异，他第一次知道诡还有完整和不完整之分。 “刚刚那个女孩不是完整的诡？为什么？” 一分多钟的等待，李月一动不动，黑板上的字迹也没有变化，不过地上的张峰却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他晃了晃脑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书桌前的陆御。 借助手电光，张峰发现陆御手上握着一把狰狞的刀：“你……你怎么？” 他头昏昏沉沉的，在记忆里，自己的姐姐好像变成了女诡，女诡的腿部折断，拖着身体一点点爬到他的面前。 女诡呢？是幻觉？ 张峰环顾四周，就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自己身侧站着一个浑身血痕的女人，她的腿部像是拼接的一样，身上穿着血迹斑斑的衣裙，身体对着黑板，脖颈上面只有参差不齐的肉面！ 声音卡在喉咙里，张峰连滚带爬冲到了门口，但是门锁怎么也拧不开。 “陆御！你愣着干嘛，傻了吗你！快过来帮忙！快跑啊！”张峰大吼起来。 陆御皱了皱眉，他握着剁骨刀，不慌不忙走到了李月身侧。 看到陆御和女诡站在一起，张峰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浑身颤抖，又一次看到了陆御手里拿着的剁骨刀： “都，都是诡？” 陆御眼眸眯起，笑盈盈盯着张峰：“我是人，而且我还清楚记得，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心里有数？而且你说你很有经验？” “没，没有！” “我没数，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你，你放过我，我给你钱，你放过我！” 无头女离他越来越近，他感觉浑身的血脉正在冻结，一股寒意和刺痛爬上全身。 张峰一边哭一边大喊，双手死命地扭动门把手，脸上的表情完全失控。 第54章 痕迹 看他几乎崩溃的样子，陆御感叹一声：“你动作轻点，要是把门锁拧坏了多不好。” 张峰：“……？” 这他妈是门的问题吗？这是大半夜见诡，半个身子入土的问题！肯定是出现幻觉了吧？怎么可能，陆御为什么不怕诡，好像这只诡还听他的话？ 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是！ 张峰感觉大脑嗡嗡作响，他手指不停颤抖，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湿哒哒贴在了身体上。 “别慌。”陆御往前走了几步，他对着李月挥挥手，原本站在讲台上的女诡化作血气飘入背包：“张峰，她已经离开了，你先冷静，我们到楼下操场再说，这里不安全。” “你……你别过来……” 张峰后背紧紧贴在门上，他握着手里的刀，刀刃直勾勾对准陆御。 昏暗的手电光下，他的视线依旧无法从陆御手里的剁骨刀移开，这把血迹斑斑满是裂痕的短刀，在它的周身，仿佛也散发着冤魂的哀嚎。 看他惊魂未定的样子，陆御默默将剁骨刀藏到身后，脸上露出微笑： “刚刚的无腿女诡是真实存在的，是我救了你，别担心，我刚刚就是开了个玩笑，毕竟你之前的语气确实让我感到不适。” 陆御说话间便想伸出手拉他一把，张峰腿抖的厉害，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你别过来！别过来！就保持这个距离，有话直说，别往前走！” “那我也不耽误了。”陆御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子娜和宋三已经失踪，拖走他们俩的是人是诡目前还不清楚，你现在别出声，跟在我身后就好。” 看着陆御的背影，张峰手里的刀一点点下移，他紧绷的身体松散了几分，心中涌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明明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怎么让陆御出丑，可现在却只能眼巴巴跟在他身后。 手电光照向四周，陆御顿足，回头看了眼张峰：“嘘，手电关了，周围这么黑，你是想成为活靶子吗？” 张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关闭了手电。 他跟在陆御身后，摸索着往前走，借助月光，他隐约看到扔在地面的摄像机，心头的焦虑越来越重，黑漆漆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轻飘飘的棉花上。 走到拐角时，面前的陆御突然停了下来。 他握着刀扫视四周，又走到台阶上仔细看了看，但周围黑漆漆一片，张峰什么也看不清楚。 几秒后，陆御从台阶上轻手轻脚走了下来。 杂物间里的诡异在李月之上，真要硬碰硬的话根本没活路，但如果搞清楚计同附中“墙”的秘密，他或许就能借助“墙”的力量为自己加一份筹码。 虽然这件事有一定风险，但对比杂物间里的女诡，明显更容易些。 他打开手机，将屏幕调到最暗，然后在备忘录上打下了一行字：“你自己下去和果子他们汇合，下楼的时候打开手电，脚步声重一点，我现在要去楼上看看，然后呢，你把张子娜和宋三的电话号码都发给我。” 张峰掏出手机，急急忙忙打出一句话：“我姐失踪了，我必须跟着你一起去找她！” 陆御有些无奈，用备忘录回复：“你很碍事，带着你并不方便。” 张峰：“她是我姐，凭什么你救！” “如果带走你姐的是诡，你有办法吗？下楼后直接报警吧，没时间纠结了，你赶紧下去！” 看着屏幕上的字迹，张峰僵直站在原地，他感觉耳根一阵发烫。 陆御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晃了晃张峰的肩膀，张峰身体一颤，愣愣盯着陆御。 “尽快下去，记得发我他们两个的电话号码。”陆御又打出十来个字。 这会儿，张峰才不情不愿打开了手电，按照之前的要求大步朝楼下走去。 脚步声在寂静的教学楼里十分明显。 陆御回过神看向自己手指，他手指间有一抹血迹，但这血并不是陆御自己的，而是蹭在地面的血。 通往三楼的台阶处有血迹，血迹没有干枯，是新鲜的，但出血量很小。 看血迹的分布判断，有人被拖着上了三楼。 而最引人注目的一点是，地上的血迹有好几片反复擦拭的痕迹，就像滴下几滴血后，又用毛巾蹭了蹭。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张子娜和宋三之中有一个人受伤了，假设受伤的是张子娜。 那有人先拖着她上了楼，所以地上会留下血液。 虽然上半身流血，拖动时，下半身也会蹭到血迹，但很明显，台阶上的蹭痕有些严重，不是一次就能产生的效果。 所以很可能，第二轮的擦拭是由宋三产生的。 再加上台阶正中比其余地方要更干净，基本能判断他们俩已经被拖到了上层。” 陆御心中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轻手轻脚朝三楼走去。 他尽量尝试分析和推理，因为“x”的出现，有些知识他不得不去尝试接触，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做。 假设拖走张子娜和宋三的是人。 而这栋楼里，最有可能的就是住在宿舍楼里的崔元。 陆御手里有一份崔元的电话号码，他还要来了张子娜和宋三的手机号，如果手机还在他们身上，那一打电话应该就能找到具体位置。 血痕一直蔓延到了四楼，但越往后血迹越少，在四楼拐角处时，血痕几乎微不可查。 “应该是伤口太小，到这个位置伤口上的血液就有些凝固了。” “不过，按照常理来讲，宋三在张峰遇诡后消失，整段时间差不多在十五分钟左右，十五分钟的时间拖动两具身体的话，撑死也基本上就是从二层到五层的位置了。” “周围很安静，这说明对方很可能也藏了起来。” 陆御不敢贸然行动，他站在五楼楼梯拐角的位置，身体靠墙，握刀在前，眼睛则在四方不断扫过。 这片区域很空荡，没有藏人的地方。 陆御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拿出手机拨通了快递单里崔元的电话。 就在电话拨通的一瞬间，微弱的手机铃声从走廊左侧传出，而基本能判断，声音源头就是五楼！ 电话很快挂断，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但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黑暗里，走廊左侧传来了“吱嘎”一声门响。 第55章 崔元 陆御表现出高度戒备的状态，他后背紧贴墙面，眼睛斜斜盯着走廊。 美工刀和人偶头都没有反应，看来屋子里的应该就是崔元，不过即使是人也不能放松警惕，他能一个人弄晕张子娜和宋三两人，这说明崔元也不简单，他手里可能有工具或者武器。 甚至他可能也有一只诡。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借助李月的攻击拖延住对方，趁机直接砍伤他的腿脚，再用准备好的绳子将他捆起来。 控制住人，就算他有诡异也能从源头上阻止。 就像传世民宿里疯女人对自己使用的招数一样，毕竟他的诡由他控制。 以防万一，下手必须要快。 身体一点点向外挪动，借助夜眼，陆御看到有一扇半开的门，而门口则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 门挡在他的面前，这样不好下手，一旦发觉不对，男人很可能冲回屋子拿张子娜他们做人质。 陆御按捺住内心的急躁，静静盯着对方。 男人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又若无其事走回了屋子，顺带关上了房门。 “得想办法让他从屋子里出来，最好能让他的后背暴露在自己眼前。” 伸手摸向背包，陆御感受到一阵凉意顺着手指爬上四肢，饲养之后，自己似乎也会和诡异产生心理上的联系。 从兜里缓缓取出人偶头，陆御拿着粉白色人偶头，心底将计划重复了一遍，李月像是能感受到陆御心底所想，人偶头周身散发出一圈圈暗红血气。 “去吧……”陆御心想，他将假头放在了地面。 ——“咚咚咚！咚咚咚！” 假人头像皮球一样沿着走廊朝左侧滚去，拍打声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怪异。 不过几秒的时间，人头就滚到了走廊尽头处，但人偶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在墙面前不停拍打，远远看去，黑暗里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头在上下摆动。 ——“咚咚咚！咚咚咚！” 屋内，崔元借助手电光打开了医药袋，就在刚刚取出药片时，屋外突兀地传来了皮球拍打的声音。 “外面是什么？”崔元放下药片，摸了把脸上的汗。 他拖着两个人上来花费了不少时间，余光落在左侧躺着的女人身上，她的脖颈处有一道伤口，伤口不大，现在伤口处血液已经凝固。 “如果不是这个疯女人在晕倒前用针管划破脖子，我也不至于留下一些血迹，处理完外面的东西就最先给你喂药……” 从桌上拿起了改良版的麻醉剂和一把水果刀，男人走到门口，他推开门朝外看去。 现在屋外黑漆漆一片，他只能隐约看到走道尽头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上下拍动，他一直没有借助灯光，只是仗着自己熟悉环境而已。 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头？ “这也是诡物吗？和之前遇到的无腿女学生一样，肯定也是被‘墙’害成这样的，我儿子会变成什么样？”男人心想，他环顾四周，昏暗狭长的走廊里没有光亮。 沉闷的拍打声断断续续，球形物似乎产生了转动。 崔元往前走了几步，他想看看这个诡物身上有没有“墙”的线索。 他最开始遇见无腿女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诡好像并不会伤害自己，再加上一系列的怪事，崔元感觉现在的自己活得人不人诡不诡。 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些崔元才依稀看到这个球状物好像不是真人头！ 它的颜色有些奇怪，就连眼珠也歪歪扭扭的，头发更是乱糟糟插进了头皮，看起来似乎是个假人？ 手心有些出汗，崔元暗自想着，诡也是人没什么好怕的。 距离“人头”越来越近，崔元发现这是丧葬用的人偶头，有时候清明节也会买来烧。 它的眼珠是用毛笔画出来的，看起来毫无生气。 就在崔元准备低头仔细看看时，身后似乎有极轻的脚步声。 猛然回头，崔元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腿部便传来一阵发麻和凉意，小腿被砍伤，血液外涌，迟来的疼痛突然爬上四肢百骸，崔元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喊声。 看着他身体有些摇晃，陆御不做犹豫，他调转剁骨刀方向，用刀柄砸向男人的两个手腕。 手腕吃痛发麻，崔元手里的刀和麻醉剂都摔在了地面。 而他身后的人偶头也发生了变化，血气弥漫，一个无头女诡站在了男人身后。 “头，把你的头借给我……” 李月附着的人偶头上发出低沉嘶哑的呢喃，一股股血丝缠绕在崔元周身。 “谁！谁！”崔元挥舞着手臂，踉踉跄跄撞在了墙壁上。 “不好意思，大半夜的吓到你了。” 陆御往前走了几步，趁着对方被李月束缚，陆御迅速从包里抽出绳子，接着扯住男人手臂，拿着绳子先绑住了崔元的双手。 来之前他简要学习了一些特殊技巧，例如怎样走路不会出声，砸哪里不会死人，怎样捆绑无法挣脱之类的，今天实践了几个，确实比之前无头苍蝇样乱撞更好。 看他一脸恐惧的表情，陆御有些无奈。 “别怕，我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朋友已经报警了，这里有些偏僻大概还要十几分钟警车才到，你呢，现在不说待会儿也得说。” 陆御按照技巧结结实实绑住崔元，确认崔元不会挣脱后，他才放下心来。 站在崔元面前，陆御拿刀刃对准男人脖颈，眼睛直视对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乱叫，明白吗？” 崔元整张脸都白了，浑身也都疼的厉害，刚刚整个楼层都是黑漆漆的，这个疯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咽了咽口水，崔元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点头。 “行，你就是崔元对吗？住在宿舍楼里的崔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还是说你身上有诡？” “我，我是崔元，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是想找我的儿子崔永杰，永杰他在这所学校里失踪了，我是人，我身上没有诡……”他眼珠转了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这个？”陆御指了指地上的麻醉剂和水果刀：“针管里面装的什么？” 崔元沉默几秒，干笑两声：“我这个人身体不好，针管里的是药，你给我吧，这药我隔一段时间就会注射一次，不然我死了，警察那里你也就不好交差了。” “身体不好还大半夜拖两个人来五楼？”陆御将刀刃逼近几分。 “不要撒谎，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骗人呢？” “年轻人，我这是慢性病又不是断手断脚，拖几个人问题还是不大的，屋子里还有一堆药呢，要不你现在就去看看，我真的有慢性病，这针管里的是药。” 崔元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对，那两个人就在屋子里，他们受伤很严重的，是你朋友吧，我也不想闹出人命，你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们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第56章 殊途同归 “这是药？”陆御从包里掏出塑料袋，借助塑料袋将针管和水果刀都包起装好。 男人的上眼睑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苍老虚弱：“对，但只有犯病的时候才能打，是药三分毒，现在还不能用，但等会儿可能就会用到它，为了安全起见，你可以先给我。” 看他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陆御笑着摇了摇头： “不行……这些东西我还是留给警察做证物比较好。” 陆御握起刀，再次对准他的脖颈位置：“你让我进屋子就是想借机拿到水果刀吧，我赶时间，可没兴趣和你在这里聊天。” “我怎么可能这样想……” 他晃了晃身体：“就我这幅德行，就算拿到刀也打不过你啊，我是真心为……” 崔元话刚刚说道一半，便感觉脖颈处被划了一刀，冰冷和疼痛顺着神经爬上头皮，一股血液沿着刀刃缓缓下滑。 “废话太多了，我问你答，其余话不用说，明白吗？” 冷汗滑到鼻翼，血腥味和疼痛刺激着崔元大脑，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再说几句话，但最终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很好，这所学校除了无腿女诡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诡异？” “除了她，我没有见过别的诡异。” “确定只有一只？”陆御凝视着男人的脸，他仔细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 崔元眼神没有躲闪的意思，他直视陆御，点了点头。 “我听说这所学校有一面可以许愿的墙，我想知道墙的具体位置。” 听到这句话时，崔元的表情突然有些失控，他瞪大了眼睛，血管绷起，胸口剧烈起伏着，原本平静无常的情绪像是被突然激怒： “墙？你也是来找墙的！你们是不是都疯了！这天底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墙可以许愿，听听这可笑的想法？” “你冷静点。” 陆御没想到他会表现出这么强烈的情绪，看来这其中一定有大秘密。 “冷静？你才是疯子，你才应该冷静！你找墙做什么？年纪轻轻不学好，你想走捷径找墙许愿吗？” 他眼中满是怒火，伤口因为身体的晃动而有些开裂。 崔元的喊叫声也比刚刚大了不少，陆御拿出手机给王岳发了条消息，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上楼，一直待在操场就行。 发过信息后，陆御收回手机，继续看向崔元：“你没向墙许过愿望吗？” “我向墙许愿？”崔元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他干咳几声，面部皱纹有些扭曲。 按照陆御之前的推理，他本来的猜测是男人许愿后导致精神失常，这才使他时不时殴打自己的孩子，甚至拿自己的孩子做祭品，看来之前的猜测有误。 “难道说，向墙许愿的人是你孩子？”陆御换了种思路问道。 崔元扭曲的表情凝在脸上，他沉默了十几秒，身体也松松垮垮地往后靠去，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是，是我儿子……” 看他痛苦的表情，陆御感觉这件事很可能就是突破口。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他一直都很冷静，即使身上流着血也没多大的情绪变化，但提到“墙”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可见，他失踪的孩子和“墙”对他的影响很大。 陆御保持微笑，将剁骨刀从崔元脖子前移下，接着收回了身侧： “你孩子的失踪或许和‘墙’有关，你帮我找到墙，说不定也能找到你的孩子，我们殊途同归，互相帮助各取所需岂不是更好？” “我不知道墙的位置。”崔元的表情渐渐恢复，语气也开始冷漠平静。 看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陆御皱了皱眉，从包里掏出了一把美工刀，一点点推出刀身，他弯腰盯着崔元。 “你真的不想合作？”刀刃抵在了崔元的手臂位置： “我呢，是个老师，见过很多为孩子而担心的家长，我能理解你的情绪，也希望你能如实相告，其实我也憎恶不劳而获，也不相信墙能实现愿望。” 看他脸上表情有了变化，陆御又联想到男人之前似乎很厌恶墙，于是又补充了几句： “其实我是想摧毁这面‘墙’，怎么说呢，我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这面‘墙’留下来也会祸害其他人。” “你说对吗？” 崔元盯着陆御，他表情有些奇怪，沉默片刻后冷冷吐出几个字来：“你看着可不像好人。” “我不像好人？”陆御有些诧异：“是不是好人无所谓，重点是，你告诉我线索，说不定我还能替你找到你的孩子，如果你还是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进了监狱可就再没可能了。” “你愿意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肯定很爱他吧，十几分钟后警察就会到，你就这样被抓走，那你不后悔吗？我可以帮你的，有利无害。” 崔元垂头思考起来，他扭了扭发酸的肩膀，侧眸扫了眼陆御：“年轻人，有烟吗？” “有。”陆御从背包里掏出一支普通香烟，点燃后递到了崔元嘴里。 崔元咬着烟深吸一口，他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来，呼了几口烟气后，他抬眼看向陆御： “你说的有道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不过我也不相信你会真的帮我找人，我就是赌一把，赌输了也就输了吧。” 崔元四五十的模样，眼窝有些凹陷，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最终落在了漆黑幽深的走廊里。 “我和我的妻子算是老来得子，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永杰，在永杰五岁的时候我妻子就得病去世了，后来一直是我抚养永杰到了十二岁，而就是在半个月前，我突然发现永杰有些不对劲，他的房间里多出了很多玩具，很多，堆了满满一箱子。” “但在妻子过世后，我们生活一直很节俭，像这种玩具我不可能一次性买那么多，这很不对劲。” “我找了个时间问了永杰，结果他说这些玩具都是‘墙’给他的。” “当时我以为他在骗我，结果永杰告诉我‘墙’是南姜一中的一名学生带他找到的，他还说这是一面可以许愿的‘墙’，许的愿望百分之百能实现。” “百分之百能实现？” 陆御记得论坛上说，愿望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实现，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对，就是百分之百能实现，永杰就是这样说的，我记得很清楚。” 崔元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几缕烟雾：“永杰说，那个一中的学生告诉他，愿望百分之百实现。” 第57章 愿望 陆御始终盯着崔元：“我听到的版本并不是百分之百实现，而是百分之五十，你的孩子大概被骗了。” “不，不一定。”崔元摇头：“我之前和你的想法一样，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相信这世上有诡。” “永杰是六年级，小学老师要求学生写日记，他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在他失踪的前一天，我发现他日记本上写着愿望，而内容则是以后不用上学，也不用见到我，红色油性笔写了满满一页。” 男人静静看着走道，抽烟让他的嗓子有些低沉。 “不用上学，也不用见到你？” 陆御有些惊愕，现在的崔永杰确实不用上学，而且也不用见到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已经失踪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愿望确实是实现了。 “还有更怪异的一些事。”崔元吸了口冷风，他说话时总是喜欢眺望远处： “总之，很长一段时间，永杰都变得有些奇怪，他总会偷偷摸摸跑去附中许愿，当时附中已经废弃，他才十二岁，我想肯定是有人带着他去的，于是我就跟了他一路，结果发现永杰一直在自言自语，就像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一样，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一只诡带他去的附中，那个南姜一中的学生恐怕已经死了，当然，之前我并不相信有诡。” “我以为是永杰精神出了问题，他一个人进了荒废的附中，我当时也跟了上去，但很奇怪，他只是一个孩子，走的却出奇的快，进入教学楼后，没多久我就跟丢了。” “我在教学楼里找了一路，最终却发现永杰已经走到了实验楼，而他满脸笑意，身后多出了一个背包。” “书包鼓鼓囊囊，里面装满了东西，我冲上去扯下了他的背包，背包很重，里面装的居然是百元钞票，永杰被我吓到了，他一边哭一边说东西都是他的，他还希望我不要管他，他说他想要换一个爸爸……” 崔元又抽了一口烟，嘴里发出沉沉的叹气声。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他之前就有些叛逆，自从出现‘墙’这件事后，永杰就像撒手的风筝一样越飞越远，追根溯源还是我没抓牢。” 听了这些话，陆御对后续的事情更加好奇：“按照我所得的资料，你似乎时常殴打自己的孩子？” 崔元点头，他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自从许愿之后，永杰就像抽了大烟一样，我把他换来的东西都烧了，包括那来历不明的钱，当时我看到那么多钱心里不是喜悦，而是恐惧，仿佛书包里装着的是满满一袋冥币，专门为永杰准备的冥币。” “后来，我带着永杰去看心理医生，还去找了道士和尚，都没用，他还是每天浑浑噩噩的，满脑子都是‘墙’，不去上学，甚至绝食，他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疯子。” “我想，会不会我找到源头摧毁它，永杰就会恢复正常？” “我也确实这样做了，我带着永杰去了附中，我想找到这面墙，炸了也好，砸烂也好，总之就是想找到它，但永杰说他要等姐姐来，他说他一个人去不了有墙的地方。” “一个人去不了？难道说必须要有诡的带领才能找到？”陆御疑惑问道。 “不清楚，总之我没有任何收获，而且在附近的旅馆里住了没几天，永杰就失踪了，更为奇怪的是，我发现永杰的日记本里新写了一句话，他说他很饿，想吃东西。”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我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诡。” “因为旅馆的监控里永杰根本没有回来过，我的屋子前也没人进来，但字迹是新鲜的，甚至还没干透。” “我试着在笔记本上问他，问他在哪里？”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笔记本的下一页真的有回复，上面新写了一句话： 我好饿，把食物放到实验楼的七楼。 这件事太奇怪了，我不敢贸然行动，于是报了警。但是警方对附中调查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永杰，听小道消息，这所学校某些地方是活人看不见的。” “虽然搜查无果，但我从警方那里得到一条线索，是关于自杀在实验楼的女学生，也就是现在的无腿女，按照警方给的线索，大致能推断出无腿女死前许下的愿望。” “而她许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与众不同的人，能出名，成为屏幕前万众瞩目的明星。” 陆御回想起无腿女的经历，不由感叹： “这么说的话，她的愿望也实现了，车祸后截肢，又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方式死在了学校，她真的出名了，上了新闻，上了头条，可惜屏幕前的她并不是光鲜亮丽的明星，而是一具打了马赛克的尸体。” 崔元点头：“对，这面墙就像是鱼饵，一开始给的好处，为的就是隐藏后面致命的铁钩。” “不过，我想我或许也上钩了。”崔元苦笑一声。 “我不肯离开，隔三差五送些食物到实验楼里，一开始只是普通午餐，后来，日记本上的内容越来越过分，成了一条活鱼、一只鸡、甚至活的猫狗……我放到实验楼七层后，第二天它就会消失，但我从没见到永杰的影子，迄今为止，我都不清楚吃掉这些东西的是人是诡。” “我想，他会不会还在恨我？毕竟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毁了他的玩具，烧了他的钱，殴打他，把他绑在家里……即使他变成了诡，也依旧不肯见我。” 崔元转了转眼珠，看向陆御的方向： “我待在这里有十几天了，我现在都不清楚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用宿舍楼的墙和笔记本给他道歉，求他回来见我一面，可是他从没出现过，不过就在今天早上，我重新翻开日记本，原本正常的日记本上到处写着‘墙’这个字。” “是永杰的字迹，我认识。” 顿了顿，崔元扫过陆御身后半开的门：“笔记本的最新一页，他写了一句话，永杰说如果我抓来活人给他做食物，他就肯回来见我，结果今晚你们就来了。” “很奇怪，我像是被这字体控制了一样，明明知道是犯罪，可我还是照做。” 崔元扔掉手里的烟，他用鞋底碾灭了烟段：“或许是出于父亲的本能，也或许是诡物对我精神产生了影响，总之，几乎成为行尸走肉的我，选择用人命换一个真相。” 第58章 线索 “就这些？你待在这里十几天，就没有和诡物产生冲突？”陆御还是觉得这其中缺了太多线索。 崔元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没有，我曾见过无腿女趴在窗户上，但她并没有伤害我，我甚至还尝试和她交流，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无腿女也是死于‘墙’，会不会她本身是‘墙’的一个傀儡，而之所以无腿女不伤害你却伤害张峰他们，原因就是你对‘墙’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陆御试着将仅有线索串联起来。 “你想想看，你住在这里十几天，基本上就是往实验楼里送食物，吃掉食物的或许并不是你儿子，而是‘墙’，这样也就说得通了，从普通食物渐渐到活人的这个过程，就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而你不过是运送食物的工具罢了。” “既然是有用的工具，那‘主人’就不会对你下手，因为有利用价值，你才能平安待在这里十几天。” “可我儿子的字迹我认识，我很清楚那些就是他写的。”崔元有些激动。 陆御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下的丹凤眼静静盯着崔元： “其实这说得通，无腿女因‘墙’而死变成傀儡，崔永杰为什么不行？假设他也成了‘墙’的傀儡，那被‘墙’控制的崔永杰写出那些字，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陆御回想起李月在黑板上写的一句话：她并不是完整的诡。 或许就是因为无腿女成了傀儡，所以他才会成为残缺体。 “那‘墙’为什么非要我送食物？”崔元皱眉。 “这一点确实奇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食物就是补充能量，而且按照你之前的描述来看，它所补充的能量从普通食物到人肉，就是所需能量越来越多的体现。 “会不会就是某个东西越来越强，而他在变强的过程中对食物的需求也在发生变化，直到现在需要活人的程度。” “打个比方，你养一条蟒蛇，它出生时只需要一点生肉就行，但随着蟒蛇越来越大，它所需要的生肉就会越来越多。” 崔元瞪大了眼：“你的意思是，我用食物养了一个正在变强的怪物？” “我也只是猜测，我对推理一知半解，半吊子而已。” 崔元的表情渐渐起了变化，他没想到在这种怪异阴森的环境下，这个年轻人居然还能对这些线索进行整合分析，虽然不一定是对的，但至少逻辑上说的通。 “你的想法很有趣，你刚刚说你是一个老师？” 崔元扫过他手里的两把刀刃，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以为这个年轻人是个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我确实是个老师。” “数学老师？” 陆御多看了崔元几眼：“前不久有一个人说我是体育老师，你呢又说我是数学老师，你们猜的都挺远的，我是美术老师，难道我不像是搞艺术的？” “美术老师？其实你这样一说也挺像的。” 在崔元印象里，很多艺术大师最后都疯了，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也有这方面的潜质。 没多久，远处传来警笛声。 陆御收好剁骨刀和丧葬人头，接着默默站在了崔元身边。 等几名警察赶到附中时，陆御的手机也按他猜测来了电话，打电话的人是王岳。 “御哥，警察来了，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人没事吧。”王岳把声音压的很低，似乎是怕陆御身边的罪犯听到一样。 “我没事。” “杀人犯呢？你有没有被他伤到？” “没有，我很安全。” “那杀人犯呢？” “被我绑起来了，对了，问问警察有没有带担架，嫌疑人腿部受伤了，走不了台阶，还有张子娜和宋三也晕了，现在可能需要三个担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通知一下附近的医院。” 王岳：“不是，御哥，你再说一遍？” …… 半小时后，几名持枪的警官默默看着附近的医务人员把几人抬出了附中，他们原以为在这种地方会发生极为难缠的凶杀案，枪械都批下来了，结果穷凶恶极的罪犯连路都走不稳了？ “兄弟，你练过？”一名年轻警员凑到陆御身侧小声问道。 “偶尔，想问问警察同志，我给你们的证物，那个针管里面装的是什么？”陆御看了眼后备箱里放着的证物袋。 “法医初步判断是麻醉剂，不过应该是改良过，气味不对。” “那多谢了。”陆御礼貌微笑。 简要录好口供后，陆御走到张峰身边。 张峰正在收拾直播工具，他瞧见一个人影渐渐朝自己靠近，张峰侧眸一看，待看清人影是谁时，他手指一抖，工具稀里哗啦砸到了地上。 “别怕，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陆御弯腰，好心将工具捡起放进了车内。 “问，问什么，我下楼后没有多嘴，你身上有诡的事情我谁都没说，我以后也不会说，这件事烂在我肚子里了。” 陆御很满意他现在的态度，现在的张峰要比之前用鼻孔看人时舒服多了。 “没说？很好，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是谁定下的直播地点，也就是说，传世民宿和这所附中，是谁提议来这里的？” 张峰拿出手机翻出了文件档案：“你看，就是他定的，他是孤儿院直播项目的投资方，这个是当时发来的文件。” “你直播一百多回，很少遇诡吧，但是这两次的选址地点都有诡，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奇怪！是这个投资方有问题？”张峰忽然感觉背后一凉，他看着文件内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陆御感觉这几件事之间似乎都和京都的孤儿院有关，看来要事先调查一部分内容：“你能联系上投资方吗？如果可以麻烦你把他的电话号或者别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份。” “好，我明白。”张峰乖乖点头。 正准备离开时，陆御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惑，于是又转头看向张峰：“打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网站名为什么叫‘我是大佬x’，是有什么寓意吗？” “啊？”张峰拍了拍手上的灰。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我姐取的，要不，等我姐在医院里醒了之后，我再联系你，你看行不行？” 陆御盯着张峰看了几秒，他发现张峰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而且放在胸前的手也有些不自然。 “好，我明天联系你。” 告别张峰，陆御回忆着他的表情和动作，按照心理学来说，一个人在有所隐瞒或者撒谎时会有一些特殊的变化，他的眼神飘忽，手指攥紧，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件事也一定有古怪。 第59章 多出的视频 告别王岳他们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关于诡异的事情陆御并不打算告诉他，这种生死交界处的东西，他不应该被牵扯进来。 目送张峰的车辆渐行渐远，陆御整了整背包，打算在附近找个旅店住上一晚。 因为“x”的新任务已经刷新，而任务内容居然就是计同附中。 和之前猜测的一样，“x”的任务和自己必然存在一定的联系，它的任务似乎都有一个特殊的指向，可惜现在掌握的线索太少，能做出的推断也没有多少价值。 不过计同附中的任务应该很有用，这里面或许就有对付杂物间里女诡的方法。 就算一无所获，至少也能丰富自己的作战经验。 陆御一边思索一边朝旅馆走去。 登记好住所，陆御背着背包上了楼，锁好房门，他从背包里掏出平板。 相比较用脑子纯想，陆御更喜欢用手写归类的方式整理思路，他打开平板的画图功能，想了想，在白板上写出了目前对付杂物间女诡的三个方向： “x”的任务，惊吓值收录，道观寺庙。 手机上刷新的并不是主线任务，而是随机任务，任务名称为“溶解”。 重新扫了眼手机屏幕上的任务要求：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溶解”。 “在生与死的交接点，他蜷缩在黑暗阴冷的角落里，终有一天，他也会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要求：今晚十一点整，进入计同附中实验楼，在凌晨三点前找到崔永杰的尸体。 提示：他是一个孩子。 备注：该随机任务有隐藏奖励，该任务或许能完善你对诡异界的认识。 这次的任务时间依旧是晚上，也就是说除去完成“溶解”任务之外，剩余时间可以在去寺庙和画漫画获取惊吓值之间选一个。 现在获取的惊吓值有一百多点，只不过平均之后于效还是没能晋升，之前于效还差一百点可晋升，现在就剩下三十五点，目前来看，还是更新漫画章节获取惊吓值更靠谱。 将思路简要整理一遍，他收好平板，倒头睡去。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起床已经是早晨九点半，睡眠时间虽然只有五个小时，但陆御却感觉十分精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诡异待在一起的缘故，人体对睡眠质量的要求明显有所降低。 吃完早餐后就忙着赶漫画进度，大约中午十二点多，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有人打来了电话，屏幕显示：张峰来电。 接通电话，张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陆御吗，你下午有没有空闲时间？我们……我们可能需要和你说件事。” “下午？我有时间，你们在哪里？” “我姐想见你，在平安街的中医院，地址定位发你了。”张峰沉默了很久，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我，我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姐了，别误会，并不是我言而无信，只是因为这次情况特殊，总之。你过来就知道了。” “好，我收拾收拾就来。” 陆御挂断电话，他倒并不担心张峰乱说，其一是张峰好面子，这种对自己损面子的事还是能藏就藏的，其二，这是个唯物主义世界，他到处乱说只会被当作疯子。 不过张峰今天提到的事情倒让陆御有些好奇。 昨晚情况紧急，医务人员是从附近调用的，所以平安街中医院距离计同附中并不远，做公交也就半小时的路程。 一点整，陆御进入住院部走廊，迎面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张峰。 张峰的表情并不自然，他靠在门上静静抽着烟，在看到陆御的一瞬间，他习惯性上扬的下巴默默往下低了几分，轻蔑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和躲闪。 “来挺快。”张峰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恰巧我就在附近，你们想说什么事？” 张峰把烟段扔进垃圾桶，顺手拧开了门锁：“进来说吧。” 门被推开，映入眼帘是大片白墙和左侧轻微飘荡的天蓝色窗帘，柔和冷白的灯光下，张子娜正半躺在病床上。 她头发披散，穿着一件蓝条纹的病号服，相比较昨晚的干练靓丽，现在的张子娜多了几分阴冷和病态，发白的嘴唇轻轻抿着，一双上挑的眼静静扫视门口，她给人的感觉，像是一条蛰伏冬眠的蛇。 “陆御，坦白讲，你让我很意外，但仔细想想却又是意料之中。” 张子娜指了指床头的椅子：“请坐，床头有水果和零食，想吃的话也请随意。” “多谢。”陆御乖乖坐下。 “我们之前的行为，确实是班门弄斧了，在这里我替张峰给你道个歉，还希望陆老师别介意我们之前的鲁莽，大人不记小人过。”张子娜的态度很好，而她身侧的张峰则僵直站着一言不发。 陆御微笑：“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没什么好记恨的。” “说得好，我呢也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我和我弟张峰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帮忙？”陆御脸上的笑容消了大半，在附中的时候帮忙主要是自己有把握，而且也是为了多找几张底牌，但实际上，他并不希望继而连三地管别人的事情。 张子娜看到陆御神色有变，转而露出微笑：“别担心，并不是非帮不可，你就单纯听听也行，或许你也会感兴趣，总之，一切随陆老师你自己做决定。” “好，你说。” 张子娜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打开了手机，将直播平台的存档调到最后一页。 “你看这两个视频的名字和发布者。” 陆御顺着方向看去，在手机屏幕上有两个灵异视频，视频名称分别是“靠近”和“察觉”，而视频的发布者则叫“大佬x”。 “大佬x？是你们的小号？”陆御疑惑。 “不，不是，这两个并不是我们的视频。”张子娜抬起头看向陆御： “我们的账号叫‘我是大佬x’，这个名称的来历其实是跟风，在三年前，长阅网有一个小有名气的主播就叫‘大佬x’，后来我们做主播想跟风带些流量，所以才取名叫‘我是大佬x’。” 她低头有翻了翻屏幕：“你看，这是我们的账号，我们的账号名是‘我是大佬x’，但这两个视频的发布者却是‘大佬x’，这两个视频是无缘无故多出来的。” “你是说，你们在跟风取名后，正主的两份视频就出现在你们的主页里？”陆御有些惊讶，按照常理来说，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张子娜点头：“没错，我们的主页里，莫名其妙多出了两个别人的视频。” “而且……在这两份视频出现没多久后，正主‘大佬x’就失踪了，现在也没找到，更邪门的是，这两份视频就像是诅咒一样，我们无论如何也删不掉！” 第60章 察觉 看着页面底端的两部视频，陆御面色渐渐凝重：“有联系专业人士删除吗？” “有，能想到的方法我们都试过。”张子娜观察着陆御脸上的表情：“而且这两个视频的内容都有些奇怪。” “好，方便给我看看视频内容吗？”陆御抬头，他与张子娜的眼神对视，张子娜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是个很自信的女人，即使面无粉黛，嘴唇发白血色全无。 “当然。”张子娜点开视频。 她最先打开的是“察觉”，“察觉”的封面是一条游在深海的鱼，海鱼周围则是由浅变深的海沟。 “大佬x的视频都是以采访和游戏为主的，‘察觉’是采访，视频我看过很多次，我总感觉这两个视频都不像是作假。” 在张子娜的解释下，视频开始播放： “各位网友好，我今天来采访的人就是岳女士，在半年前她的丈夫意外去世，死因十分古怪。”视频里最先传出一个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气，似乎录像的人年纪并不大。 录制视频的应该是手机，像素一般，且有轻微晃动。 走过楼梯和走廊，视频在一扇门前停下，铁门上贴着春联，倒放的福字有些轻微破损。 他伸手敲了敲门，没多久，防盗门便打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站在门后。 “你就是，那个长阅网的主播x？”女人似乎知道他会来，脸上的惊异转瞬即逝，一抹礼貌的微笑挂在脸上：“请进，屋子里怪寒碜的，也别嫌弃。” 镜头给了屋子一些特写，整个外厅的布局简约朴素，桌柜上也没有太多东西，两人坐了下来，视频给的方向一直是坐在沙发上的岳女士。 “给我讲讲你的遭遇吧。”青年声音平静。 岳女士点点头，她目测三十五岁左右，下垂的眼袋和暗淡的皮肤让她看起来并不健康。 “我的丈夫是一名救生员，他主要负责浅海区的救援任务。” “就在半年前的夏天，他晚上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水里好像有个女人在游泳，当时是半夜两点多，他担心出事就赶到了浅海区。” 岳女士的垂着头，她眼里的视线焦点一直停留在桌面上。 “当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两点多出的门，在三点我就接到了他同事的电话，在电话里我得知我的丈夫疯了，是的，突然发疯。” “据说他是在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而且……” 女人的呼吸渐渐急促，脸上的表情也正在发生变化。 “而且当时我丈夫接到的电话根本就不存在，手机里没有通话记录，我去公司官网查询，也没有，那天晚上根本就没人给他打电话，在此之前我还是一个唯物主义者。” “还有更为怪异的是，在浅海区的监控里，是他自己冲到海里的，但黑漆漆的海面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是，可是主播你相信吗？” “我要是不相信也不会特意来找你，请继续，我会认真聆听的。”青年的声音没有波动，仿佛这种怪事对他来说稀松平常。 “好。”女人喝了口水，她似乎很紧张，放在桌前的双手不自觉摩挲着。 “其实，我丈夫的疯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发疯，他除了大喊大叫之外，还总是做出一些恐怖的事情。” “一开始我带他去医院买了药，想着先在家里治疗几个月看看效果，结果就在当天凌晨，他就做出了一件让我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当时是在早晨四点多，我被一阵咀嚼声吵醒。” “就像是，有人在吃着很香的东西，忍不住大口撕咬。” “我当时就推开卧室门，我发现咀嚼声就是从厨房传出的，我当时很好奇他到底在吃什么，昨晚并没有剩饭，我丈夫也从不下厨。” 女人指了指厨房门口，她眉心紧皱，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就是那里，我站在门口朝里看去，我闻到的并不是食物的香气，而是一股刺鼻的鱼腥和鲜血的味道。” “他像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咀嚼声停止，我的丈夫佝偻着背，像是一具装了电池的玩偶一样，十分僵硬地……一点点转动身体。” 牙齿开始打颤，女人攥着沙发，手指关节因为太用力而有些发红。 “他的脸转了过来……”女人一点点扭动脖子，眼睛愣愣盯着屏幕：“就像我这样，他一点点转过头，他的眼睛，就像个尸体一样，没有一点感情，而他的脸上和身上，全部都是鲜红的血液，就是，满嘴的猩红，他像是一个正在进食的野兽。” “而他的手里，抓着一条死鱼，死鱼的半个身体已经被撕扯咬烂，碎肉和鳞片挂了满身。” “那是生的，是生的鱼……” 女人捂着胸口，她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后来呢？”青年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局外人的冷漠。 “后来，后来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医生说是我丈夫得了一种异食癖，起因很可能就是心理疾病，我想会不会和之前的电话有关，那个电话和溺水的女人都很奇怪，我去民间找了几个道士。” “但是黄符也没用，去寺庙也没用，就在我绝望之际，有一个寺庙里的路人告诉我，他说我丈夫被一股怨气跟着，必须要找到怨气的源头才可以。” “我东奔西走四处求医，几乎半个月都没睡过好觉。” 她指了指自己下垂的眼袋和黑眼圈：“我想，我的丑陋在丈夫去世的一瞬间，再也没有必要挽回了。” “他的死，是在六月八号，我刚刚从公司回到家里，我买了几条新鲜的活鱼，它们还在水箱里来回游动，我想，我丈夫一定很开心，虽然我已经很久没从他脸上看到过笑容。” “可是……”女人声音哽咽：“我打开门的时候，看见卫生间的门开着，我丈夫低着头，像是在洗脸一样。” “但我去看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僵了，洗手池里挤满了水，他把脸都埋进了水里，整个脸部被泡得发白发肿，他居然，居然活生生溺死在了洗手池里！” 女人捂着脸，她的眼球一点点转动，不由自主看向洗手间的位置。 “死因怪异，经过法医的鉴定和解剖，他们在我丈夫的肚子里，发现了大团大团女人的头发，那些黑发像是藤蔓一样缠绕在肠子周围，而且这些头发，是在海水里浸泡很久的头发，他的肚子里满是一个女人在海里浸泡过的头发……” “而且除去头发之外，肠子外部还残留着一张肿胀的脸皮，经过鉴定，头发和脸皮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原来，那个怨气就在我丈夫的肚子里，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的，他不停地吃活鱼，那是因为它就在肚子里啊，她的头发和脸皮，就在我丈夫的肚子里，我早该察觉到的……” 岳女士肩膀颤抖，她苍白的脸上泪水下滑。 而视频画面就在这里定格，焦距调整，结尾给了一个特写，是女人在屏幕前不断放大的眼球，一只爬满血丝的眼球。 第61章 靠近 播放完第一个视频后，张子娜又接着点开第二条视频“靠近”。 “不同于刚刚的采访，这个‘靠近’主要是单人体验式游戏，有点类似于你拍摄的招魂视频，不过大佬x一直没有露脸，听小道消息传，大佬x只是个高三毕业的学生。” “好，我明白了，你接着放吧。” 陆御没有多说，他视线一直没从屏幕上移开，刚刚的采访视频让陆御回想起了程小虎的奶奶，视频里女人的表情很真实，并不像是在表演。 第二个视频打开，视频里第一眼出现的便是一个昏暗的卧室。 夜灯发黄的光照在床头柜和附近的地面上，闹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视角是第一人称，主播躺在床上，他胸口似乎装着摄像头。 “现在是十二点整，我打算做一个游戏。”还是之前青年的声音，他说话给人一种冷漠的机械感。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破旧的玩具熊，它的玻璃眼珠掉了一颗，微卷的人造毛有些脱落结团，看样子已经被丢弃很久。 “这是一只我在凶宅里捡来的玩具，按照凶宅里的线索可知这个玩具熊里藏着一个恶灵，而我今天的游戏内容就是‘诡压床’，我将躺在床上，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移动，简而言之，就是我会以一种伪纪录片的形式，带大家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摄像镜头几乎涵盖大半个卧室，青年在说完这句话后，默默将玩具熊放到了床头柜上，紧接着身体半躺在床，熄灭了夜灯。 仅有的光亮消失，屋内只能依稀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 滴答，滴答…… 闹钟的声音在屋子里重复，漆黑的家具像是一个个立在卧室里的墓碑，周围安静的异常，摄像镜头一动不动。 这种寂静的氛围持续了一分多钟，就在观看者几乎融入到角色本身时，床头柜位置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怪响。 原本靠在墙上的玩具熊似乎往前挪动了几厘米，它的后背和墙面之间多出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屋子里过于安静，即使是一个小细节也容易引起注意。 镜头依旧没有动，正如主播刚刚提到的一样，他在以一种“诡压床”的方式带领大家进另一个世界。 半躺的视角让人眼能看到周围的环境，外加上普通的卧室布局，第一视角的代入感让观看者不自觉开始紧张，仿佛自己就躺在床上，周围无灯，床头柜上时一只独眼的破烂布熊。 滴答，滴答…… 闹钟声还在继续，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怪响比刚刚更大，响声似乎就是从玩具熊里传出的，它的身体里像是装着一个磁带，滋滋的电流声带起了一段段极轻的歌声。 四周昏暗一片，玩具熊体内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仿佛是一个小女孩在吟唱。 伴随着模糊不清的歌声，上层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视频的代入感很好，这种头顶的脚步声让人身临其境，就像是睡觉时屋顶总是有人来回走动。 歌声越来越清晰，屋子里回荡着女孩稚气未脱的歌声： “路边有一个布娃娃……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 “哒哒哒，哒哒哒……”在歌声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似乎有人下了楼，正在朝“我”的方向走来。 几秒后，玩具熊里有又发出了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歌声结束，四周归于平静，就连刚刚的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黑暗和寂静再次笼罩四周，床头柜上的玩具熊又往前挪了几厘米。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摄像头的位置依旧不动，主播完全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情绪，他的呼吸和动作，都平静到有些异常，仿佛根本没有恐惧的情绪一样。 四周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旧电视里的电流声便再次传出，玩具熊无神的独眼盯着前方，一阵歌声从它胸口传出。 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再一次出现。 他似乎正在下楼，但他的脚步声很奇怪，就像是刚刚学会走路一样，踉踉跄跄。 屋外的门开了，有人正朝卧室的方向走来。 伴随着急促怪异的脚步声，玩具熊里的歌声也在继续：“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一半妈妈……滋滋，滋滋……” 歌声停止，屋外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透过门缝底部能看到有一个人影正站在门外。 摄像头没有移动，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正在静静盯着屋外。 夜风扫过窗帘，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过四周，在电子钟微弱的滴答声中，被风吹动的窗帘外有一张人脸一闪而过，待再次看时，窗户上模糊的人脸突然扭动脖子，将脸转向了屏幕位置。 “滋滋……” 窗外的人脸消失，女孩的歌声在卧室里响起。 “布娃娃，布娃娃……不要伤心不要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和你共同拥有一个家……” “咔咔咔！” 门锁开始扭动，震动幅度越来越大，屋外似乎又什么东西要冲进卧室。 “不要伤心不要怕，让我借给你一半妈妈……” 明明是女孩天真无邪的歌声，但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却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缝隙宽度伴随着歌声越来越大，“吱嘎吱嘎”的门响声不断折磨着神经。 五根发白的手指从门缝里伸出，卧室门彻底打开，门口站着一个瘦长干瘪的人影，它的头几乎挨着上门框的位置，在昏暗的卧室里，这个瘦长模糊的白影就静静站在门口。 “路边有一个布娃娃，布娃娃，你为什么不回家……滋滋……滋滋……” 歌声在刺耳的电流声中消减，玩具熊已经挪到了柜子边缘处，它微微反光的纽扣眼睛像是盯着屏幕前的观看者。 而那模糊在黑暗里的白影，如同一根变形的竹竿一样，一动不动。 “滋滋……滋滋……” 玩具熊突然坠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 “为什么不回家，是因为没有妈妈……” 看不清玩具熊的位置，但稚气十足的歌声却再次传出。 门口的白影开始晃动，就在眨眼的一瞬间，白影突然消失，一双惨白的手猛然出现在屏幕前。 …… 视频到此结束，陆御看着全黑的屏幕，久久不能忘记刚刚的歌声以及瘦长的白影。 第62章 范围 对着屏幕沉默了十几秒，陆御抬头看向张子娜：“你这视频很古怪，就我的经验来说，这两个视频都不像是伪造。” 张子娜叹了口气：“确实，这个主播录制的视频连二十个都没到，他之所以凭借十几个视频火出半边天，就是因为大佬x的视频几乎‘以假乱真’，我当初一直以为他是个导演，后来慢慢发觉不对劲，他不是导演，他视频里的诡很可能都是真的。” “不仅如此。” 陆御擦去额头的冷汗：“假设刚刚视频里的诡怪都是真的，那么只有三种结果。” “第一种，‘靠近’里出现的三个诡怪都是大佬x能控制的，也就是说，那三个诡被大佬x饲养，也正因如此，他在视频里才会表现出惊人的淡定，既然是属于自己的诡怪，他便没有必要害怕和防备。” “第二种，他的能力很强，强到视频里出现的三只诡根本威胁不到他。” “第三种，大佬x或许被控制了，他的表现，他的所作所为都是迫不得已……” 陆御回想起了自己手机里出现的“x”，如果这个“大佬x”也有系统的话，这件事的朝向就会更加不可预料。 无论是这三种的哪一类，这个大佬x都不是普通人，至少在现在来看他很危险。 张子娜皱着眉，她仔细回忆着陆御刚刚话里的意思：“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你刚刚说视频里有三只诡？第三只是哪个？” 她握着手机，语气十分肯定：“视频我看过很多次，‘靠近’里只有两只，一个白影一个玩具熊。” “嗯？”陆御提起了精神：“在窗户后面，有一个人脸一闪而过，当时人脸还转到了屏幕前，就像是在看我们一样。” “窗户后面？”张子娜手心出了层细密的冷汗。 “再放一次，我给你找人脸。” 陆御接过手机，他将视频从头到尾又看了一次，但窗户外一直空空荡荡的，一整个视频放下来根本没看到人脸。 眯起眼睛，陆御将视频再次播放。 重复看了好几遍后，他依旧没有看到窗户后的人脸，就仿佛刚刚看到的是幻觉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在这种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按理说不能出现幻觉，当时冷风扫过窗帘，窗帘后模糊的人甚至扭动脖子，将脸转向屏幕前的观看者。 难道说这视频里也有一只诡？ “太奇怪了……”将手机递给张子娜，陆御摇摇头：“十分抱歉，关于这个视频我无能为力，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最好去寺院道观看看，当然，一旦有新的进展还希望二位能联系上我。” 张子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没关系，陆老师并没有义务帮助我们。” 陆御点头：“不过我想知道大佬x他是怎么失踪的，还有他的视频，现在他的账号下还有别的视频吗？” 陆御想尽可能了解一些，有个基本的认知也好。 “这，官方报道不清楚，但我们灵异直播圈有一个说法，就是大佬x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是指地狱？” “听人说，那个世界叫‘异域’，其余不清楚，不过他的视频还在，有一半被封，还有一半在长阅网就能搜到。” “多谢。”陆御起身，他向二人告别后离开住院楼。 沿途用了半个多小时，到达旅馆已经是下午的两点多，晚春的天气渐渐开始转热，街道上有人穿起了裙子和短袖。 凑近旅馆，陆御瞧见门口坐着一个五六十的大爷，他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衬衫，脑后用半白的头发扎着一根小辫，老人靠在座椅上，手中蒲扇摇个不停。 陆御扫了一眼老人，继续朝宾馆内走去，就在单脚刚刚踏入宾馆大门时，身后大爷突然摇着蒲扇吆喝道： “小伙子你等等啊，我看看你的脸。” 陆御转身，他扶了扶眼镜，礼貌微笑：“请问有什么事吗？” 老人挑起了八字眉，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假牙：“你就是昨晚去附中的那个主播，就是，就是什么来着……” 他皱着眉思索起来，几秒后眉开眼笑：“对对对，想起来了，叫胡御，胡老师。” 陆御往前走了几步，说话时有意提高了音调：“我姓陆，叫陆御。” 老人拿蒲扇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老糊涂了都，陆御对吧，姓陆好啊，陆御，还真是个好名字。” “多谢，请问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是根据直播找来的，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有关注计同附中，因为计同附中很特殊，你也感受到了吧。” 老人神秘兮兮看了陆御一眼，他从布包里拿出一张图纸，图纸的范围是整个南姜市和接壤的半截度江市，图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红圈。 “小伙子你过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老人招招手。 “你看到这些圆圈了吗？”老人将图纸展开，他抬眼看向陆御。 “看到了。”陆御点头，他发现图纸上一共有三个大圈，一个位于东郊郊区，一个位于隔壁的度江市，还有一个圈则是用虚线表示，红色虚线围绕的地方就是计同附中的这块区域。 最大的红圈就是东郊郊区的红圈，甚至涵盖了陆御所在的公寓楼。 “请问这些红圈表示什么？” “嗯……这红圈嘛……”老人感叹一声，他抬头向街道看去，郊区的街道上偶尔有一两个车辆疾驰而过，带起一片灰黄的尘土。 “我儿子呢，是个探员，他死于灵异事件。” 老人扬起一个笑容，他有些发黄的眼睛闪着星光，仿佛在诉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人老了总想找点事情做嘛，这一闲啊，就容易想到老伴和儿子。” 他喝了口茶，手里的蒲扇放到了桌上：“这几年里，我就一直在研究灵异事件……” “但是这年轻人啊，还是要接受能力强才行，你可别把我当精神病哦。”老人很乐观，说话时总是笑盈盈的，身上的花衬衫也在随风晃动，活泼得如同孩子身上扬起的碎花裙子。 陆御给老人添了杯茶。 “其实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常常做出一些常人不能理解事来，但是这个世界总归是多元的世界，有些思想理应被容纳。” “说得好，你看看这三个大小不同的圈，其实这不是圈，而是范围。” 老人用蒲扇遮住嘴，脑袋凑到了陆御耳边：“不是普通的范围，是近三年来发生灵异事件的范围。” 第63章 准备 “灵异事件的范围？”陆御心中警觉几分。 这三个圈有一些奇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红圈圆点分别是36街、传世民宿和计同附中。 看来这个老头大有问题，必须要提防些。 陆御装作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样，疑惑道：“灵异事件的范围，什么意思？” 老人斜瞟了一眼陆御：“就是字面意思，不过这不重要，我特地来这里等你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他指了指围绕附中的虚线：“我了解的还不完善，所以想问问你在附中遇到了什么事，我啊，今晚也想去一趟计同附中。” “你今晚要去计同附中？” “嗯，要不我找你找一天，那不是瞎折腾了，我时间也是很金贵的。”老人耸耸肩，说话时莫名有一股孩子气。 “最好别去。”陆御语气坚决。 “我是为了你好，你既然做了这么多，应该是相信有诡的，那我也就明说了。” 陆御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附中里很不干净，十有八九闹诡。” “嗯？”老人摇着蒲扇：“有诡才好啊，我就是来找诡的，而且有诡的话，就证明死亡不是终点。” “我不知道生命的终点是什么，但活着一定比死去要更好。”陆御强调。 “不对不对。”老人晃了晃脑袋，小辫子也在后背上甩了两下： “年轻人，我们也就别磨磨唧唧的了，我的命我自己都看的开，你在这里劝我可没用哦，我也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你给我说说附中的情况就行。” 陆御注视着对方，他现在主要担心老人也去附中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且附中危险，几乎有丧命的可能性。 “不如这样吧。” 陆御从旁边搬来了一个椅子，他朝四周看了看，周围环境很开阔而且人烟稀少，在这种环境下很难藏人偷听，要是这个老头有问题他也能立刻离开。 “我呢，可以把附中遇到的事告诉你，但我也提前说了附中很危险，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录个视频，我这样说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我也是为自己考虑。” 陆御拿出手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附中很容易出事，一旦你有危险不能全身而退，我也可能会被警方调查，我希望你录个视频陈述一下你的想法，简而言之，就是证明去附中是你自愿的，和我无关。” 看着陆御一本正经的样子，老人感叹一声，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小伙子警觉性很强啊，录视频小意思，录吧。” “多谢理解。”陆御没有犹豫，将视频录好后简要交代了附中里遇到的怪事。 当然其中真假参半，关于自己有诡异的事情更是只字未提。 “就这些？”老人停下了手里的笔：“遇到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你们能全身而退也是很厉害。” “运气问题。” “不过我想问问，你是打算什么时候去附中？”陆御想尽可能了解对方的行动时间，这样尾随跟踪时也会方便很多。 “按照我之前的经验来看，虽然诡异一般是在午夜时间出现，不过我应该是九点多先去熟悉熟悉环境。” “好。”陆御起身向老人告别。 看着对方渐行渐远，老人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他翻动屏幕，从云盘里翻出了几张照片。 照片内容有广告牌和几张人脸的抓拍。 广告牌上写着育美教育四个字，而处在广告牌旁边的位置，则是几扇窗户，窗户半开着，能看到窗户里面是一排排画架和几名学生。 翻动相册，一张张人脸抓拍出现在屏幕之上。 老人的手停在了一张全景照上： 照片里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头顶戴着帽子，眼神恍惚，表情很不自然。 而在女人身后的楼梯口位置，则站着一个戴眼镜的温和青年。 “总算是找到了。”老人低声感叹一句，默默收回手机。 …… 陆御每走一层都会透过窗户朝外看去，凭借透过窗户看到的半截人影判断，他一直都坐在遮阳伞下，喝着茶看着图纸。 “好奇怪的老人。”陆御心中感叹，回到了住宿房内。 从屋子里拿出重要的工具后，他又拐到了三楼的窗口位置，通过这个窗口能观察到老人的一举一动，他搬了个椅子，人坐在椅子上赶漫画进度，手机则放在窗台上对准老人的方向。 为了防止被发现，陆御借助窗户边框将手机遮挡大半，只露出了一小节摄像头。 除非刻意寻找，否则这一点还是很难被发现的。 做好这一切后，心里稍微踏实了些，陆御掏出平板开始上色。 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起身去看窗外时，老人弯着腰似乎是在白纸上勾画着什么。 一个多小时里录制的视频没有发生意外，存档之后将手机再次放回原本的位置，如此反复了几个小时，陆御将最后一张渲染搞定，检查一遍后发表第二章的漫画。 “百川漫画”app新章节的审核大概需要五个小时左右。 目前是六点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任务开始后新章节就能审核通过，沿途小心些，应该能等到于效晋升，到时候安全性会高上不少。 因为昨晚直播的原因，自己新漫画的人气有显着上涨，只不过人多之后难免有些意见不合的。 翻动评论，陆御看到一个叫“大威天龙”的读者在每一页分镜里都吐槽了一遍，而且吐槽的点“头头是道”，乍一看还挺有道理。 一页页翻过去，陆御脸上表情渐渐起了变化： “新漫画？也没有不好的意思，就是这个封面的僵尸，画的太假，僵尸只是个称呼而已，它一定就是死去的尸体吗？我看画手这封面摆明了就是一个丧尸，太次了真的，画手怕是连僵尸和丧尸都分不清楚。” “这头顶怎么可能趴着个女诡呢？女诡不要面子的吗？第一次见面就贴身上，无力吐槽。” “这也太假了吧，前面说画面惊悚的是在逗我吗？就这？” “这块色调也太暗了吧，虽然氛围出来了，但画画讲究冷暖协调，这一张分镜全是冷色调，没有一点艺术氛围，怕主播是个业余货。” …… “看完了，不得不说是真的垃圾，画面粗制滥造，情节漏洞百出，扑街百分之百，建议各位夸赞的网友看看漫画《橱窗里的惊叫》，这本漫画在百川灵异分类第一，质量比这本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实话实说，真心推荐大家去看看《橱窗里的惊叫》！” 将评论大致读了一遍，陆御忽然对他后面提到的漫画有了兴趣。 等后续可以去看看，对于目前而言，还是手头上的任务“溶解”更为重要。 简要整理了下思路，陆御观察到老人进了公寓楼，悄悄朝楼下看去，老人停在了202号房间，然后扭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住这里？” 记住住址，陆御走回住宿房，他先是预定了一辆出租，他和出租车司机商量好了价钱，大概就是什么时候走不确定，但八点到十点的时间里，车必须要在门口停着。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方便跟踪。 老人去附中的时间并不确定，他给出的范围是九点，陆御把范围扩展到八点到十点，只要他没刻意骗人，按理来说都能在他离开后尾随而去。 处理好出租车的问题，陆御调好闹钟倒头睡去。 第64章 灵磁场 睡了两个多小时，八点左右陆御起床洗漱，屋外灯火零星，烧烤铺子里传来打拳搓麻将的吆喝声。 去楼下看了眼202室，灯还开着，老人没有离开。 在隐蔽角落等了四十几分钟，楼梯上走来一个背着黑色军用包，穿着一身迷彩服的老人。 他迈着步子朝后方停车场而去。 陆御借助建筑物和绿化的遮挡，悄无声息尾随其后。 就在陆御以为自己会见到一辆小轿车时，大爷站在了一辆通身漆黑的摩托车前，而且这个摩托车的后座还系着一个粉红豹玩偶。 老人轻车熟路地跃上了摩托车，又戴了一个锃亮的头盔，接着脚踩油门，发出一阵“嗡嗡”的轰鸣声。 陆御微微惊愕，不是，他这个年纪开摩托车难道不会手抖吗？ 还没细想，摩托车就冲上了马路，车轮转动，扬起了一片黄沙。 “司机！跟上这辆摩托车，保持二十米距离。”陆御立刻坐进出租车，对着驾驶位上的中年司机说道。 “好嘞。” 透过车窗，陆御能远远瞧见后座上粉红色的玩偶，玩偶在风中左摇右晃，老人头盔外的灰辫子也在风中胡乱飞舞。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摩托车开这么快，太危险了。” 司机默默吐槽了句。 “不是，他看起来快六十岁了……”陆御皱着眉，他现在的脑子里也同样有些混乱。 “不会吧？”司机看了眼前路的摩托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然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行驶十几分钟后，摩托车停在计同附中的铁门前，陆御见状也下了车。 这片区域没什么人来，对方很可能已经发现被跟踪，不过也无所谓，四周漆黑一片，陆御借助夜眼视物，人处在黑暗中并不容易被发现。 悄悄跟了一路，老人在宿舍楼里逛了一圈，接着下楼点燃了一圈蜡烛。 围着蜡烛盘腿而坐，他咬了一口研制鸡腿，嚼了两下后对着身后招招手：“是白天的那个小伙子吧，别藏着了，过来坐坐。” 躲在拐角处的陆御身形一顿，他摸了摸兜里的美工刀和钢笔，站了几秒后才默默走了出去。 “你怎么发现的？”陆御问。 老人一边吃东西一边模糊不清地答道：“年，年轻时当过兵，透过镜子反光看出来的……小伙子可以啊，练过吗？走路都没声音。” 镜子反光？陆御诧异，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看来以后跟踪别人要尽量避开镜面才行。 “学过一些，原来前辈当过兵，难怪呢。”陆御习惯性朝四周看了看，盘腿坐在了老人对面。 “敢问前辈怎么称呼？” 老人从包里扯出一个速食鸡腿，扔到了陆御面前：“我啊，叫我老刘就行。” “你怎么跟着来了？”老刘扫了眼陆御，一副长辈教训子女的样子：“你白天还让我别来，今晚就悄悄跟了过来？你一个人跟我后面可不是正派作风。” 陆御勉强微笑：“其实我这个人，心眼很好的，担心你出事，但又怕被你发现后不同意，所以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这样啊。”老刘喝了口啤酒，“小伙子坏得很，说谎话我可不信，不过也无所谓，你既然来了我们俩就搭个伴，怎么样？啤酒要吗？进实验楼前壮壮胆！” “不用了谢谢。”陆御摆摆手，将速食品也还了回去。 他的东西陆御暂时不敢吃。 老刘点点头，他来来回回扫了陆御几眼：“看直播时你说你是个老师啊，怎么有时间来这里直播？” 看着老刘的眼睛，陆御沉默几秒，不紧不慢答出一句话：“这应该算是……私人问题？” “嗐，瞧我这问的，确实是私人问题，不过……” 老刘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他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几秒时间，人前的蜡烛忽然开始晃动。 “嘘……别出声……”老刘目不转睛盯着蜡烛。 他在自己面前一共点了十根蜡烛，蜡烛正中有一件像煤油灯一样的电子装备，原本安安静静的电子“煤油灯”突然发出滋滋几声怪响。 紧接着，昏黄的烛光在晃动中渐渐变成了冷青色。 “十点二十？怎么可能。” 老刘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晃动的蜡烛，转变成冷青色的烛光很快熄灭，只是十根蜡烛并不是齐齐熄灭，而是只熄灭了一半，另外一半蜡烛依旧在夜色里上下跳动。 坑坑洼洼的地面在火光下犹如溃烂的皮肤，空气里似乎多出了一股怪味。 老刘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他对准实验楼位置拍了一张照片，相机很古怪，拍照时也会产生一种冷青色的光。 陆御表情也起了变化，他神经紧绷，默默按住衣兜里颤抖不止的美工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楼里“怪物”已经苏醒，而且在这种距离之下，美工刀里的残念都能感受到楼里的波动，里面的东西恐怕很难对付。 “什么情况？”陆御走到老刘身侧。 “出事了。”老刘甩了两下刚刚洗出的照片：“不过也不确定是真的出事，按理来说灵磁场的波动应该是在午夜十二点到凌晨六点，但现在才十点多，你还记得我画出的圈吗？” 陆御点头：“你说的是计同附中周围断断续续的红圈？” “对，附中周围之所以不是完整的圈，就是因为计同附中的灵磁场很古怪，今日一见才明白，这是他妈的真古怪！” 老刘看向手里的照片，他表情越发严肃，反复确认好几次才干笑一声： “小伙子，咋俩出师不利，灵磁场里有东西跑出来了，这种活在黑暗里的怪物，最渴望的就是活人的肉体。” 将地上的东西收好，老刘扯了扯发皱的迷彩服，又仔仔细细扎好脑后的小辫：“能懂吗？它们会循着活人的气味找过来。”老刘瞟了眼陆御。 “你说的这个灵磁场就是诡异活动的范围？也就是你在纸上画出的圈？”陆御试图去理解。 “也对也不对。”他耸耸肩，指了指照片里的实验楼。 陆御顺着老刘手指方向看去，他发现老刘手里的照片上，实验楼附近都有一股冷青色的雾气，原本正常的楼像是一座高大的坟墓。 照片里还有一个更显眼的地方，也就是在七楼位置，有一大片集中的冷光。 就像是石砌墓碑上刷了一条发光的液体。 第65章 小孩 陆御指向发光区域：“七楼曝光的位置，是有诡异存在？” 在陆御的记忆里，崔元喂养“怪物”的地方也是实验楼七层，就此来看，这个老刘真有两把刷子。 “很聪明嘛。”老刘收好照片和地上的蜡烛：“你要是不跟踪我，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人不傻，胆子也大，说话也礼貌。” 他将最后一口啤酒灌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吐出一句话：“就是不像好人。” 陆御欲言又止，干脆保持沉默。 “我可要进实验楼里了，你还要跟过来？”老刘问。 “我既然来了便没理由走。”陆御手上还有任务要做，他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老刘点头，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进入灵磁场后，里面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会有些模糊，比如前一秒面前还是路，下一秒路就可能变成门，类似于口头上说的鬼打墙。” “当然，灵磁场里的时间也会出问题，最有可能见到的就是死去的人做着生前的事情，这种概率较小，但也是最明显的警告，遇到某人生前的事情，那基本上他死后的灵体就在附近……” “总之，磁场内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真真假假很难分辨，自己杀死自己都有可能，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还去？” “去。”陆御脸色平静：“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昨晚没有遇到灵磁场？” 老刘摆摆手，他的语气依然很轻松：“其实灵磁场一直存在，只是不稳定而已，让它稳定出现有条件，不然我刚刚摆的蜡烛和仪器是为了好看吗？” “多谢解答，那这灵磁场为什么会形成，还有……” “嘿！”老刘撇撇嘴，打断了陆御的问话：“你小子问题可有点多啊！” “要是我们活着出来我再告诉你，记住进入实验楼后，别乱跑，别乱碰东西，也别瞎叫，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第一次进灵磁场，总之，诡异界里越是恐惧越是容易被盯上。” 老刘拍了拍腰间的刀：“带家伙了没？” “带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实验楼门前，乌云下压，凉风过境，周围空气越发闷热潮湿，似乎是要下雨。 陆御看了眼墙皮脱落的实验楼，踩着落叶朝里走去。 没有在周围停留，时间紧迫，方向也很明确，两人沿着楼梯直接朝七楼走去，回旋的楼梯在黑暗里仿佛变多了一样，每走一层都要花费比以往更长的时间。 老人拿着特殊材质的手电，手电光呈现蓝冷色，照射范围有限，光照之外反而显得更加漆黑。 陆御借助夜眼能勉强看清四周的布局，但黑暗带给他的压抑感依旧挥之不去。 走到三楼时，陆御眼中余光扫过走廊，他突然发现走廊尽头处好像站着一个小孩，小孩个子不高，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他记得崔元的孩子也就十岁出头。 只是黑暗里的小孩站姿古怪，似乎是有些畸形。 陆御扯住老刘的衣袖，指了指走廊。 老刘将手电向走廊内照去，发冷的光束照出几米远，最终停在了一堆砌成小山的杂物上。 桌椅、纸箱、书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了一地。 “废弃品而已，估计是懒得扔了。” “不对……”陆御压低了声音：“我刚刚看到一个身体歪歪扭扭的小孩站在走廊里，是幻觉还是诡异出现的前兆？” “小男孩？”老刘笑了笑：“正常，灵磁场里的诡异出现频率很高，走吧，先解决boss再说，七楼的东西可比这些小玩意凶狠多了。” “你有把握对付七楼的诡吗？” “呵呵，完全没把握。”老刘理直气壮道。 陆御干笑一声，也没继续说话。 他能感受到四周的气息正发生着微弱的变化，人在走廊里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但是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走廊向下旋转延伸，扭曲的空间也给人一种怪异的眩晕感。 今晚的感受和之前大有不同，硬要说的话，在传世民宿里也有类似的感受。 想要找到尸体必然绕不开七楼，毕竟在崔元的日记本里，他儿子崔永杰一直提到的地方就是七楼。 陆御没想靠老刘帮忙，何况他还不清楚对方的底细。 说不定现在是伙伴，转眼间就成了敌人，甚至成为比诡异更危险的存在。 一边思索一边朝上层走去，踏上楼层的最后一节台阶时，陆御四肢发僵，视线不由自主定格在走廊深处。 就在漆黑幽长的走廊里，仍旧站着一个姿势古怪的小孩。 他应该是往前走了几步，原本靠着最里面的房门，现在已经走到了倒数第二间房门的位置。 灯光照去，走廊里的孩子再次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堆砌成山的杂物。 “这么快就遇到诡打墙了？”老人将周围仔仔细细照了一遍：“再走一层看看。” 脚踩在台阶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屋外白光乍现，雷鸣阵阵。 台阶也被拐角处的窗户照得通亮，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藏进了闪电之外的阴影里。 最后一阶，陆御将美工刀攥紧，神经高度紧绷。 看向幽暗的走廊，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就连尽头处堆砌的杂物也消失不见，手电光照去，最里面的墙面看着有些熟悉，原本的房门变成了一节楼梯拐角。 “到四层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手里的美工刀便轻颤了一下，周围温度骤降，一只惨白瘦小的手一把抓住了陆御的手腕。 凉意入骨，陆御立即转身，手中美工刀也顺势刺出。 白烟四散，身后的小孩消失不见，只留下两米远的一堆杂物，杂物里散发出一股腐朽的臭味。 两人左侧的台阶变成了墙面，空间似乎发生了错位，明明是从有楼梯的方向走来的，但一个眨眼间就移动到了走道的另一侧。 “走不了了，找找这只诡要干嘛……”老刘摊手：“你刚刚反应挺快啊，手里拿的什么？我瞅瞅？” “普通刀具而已……”陆御微笑，默默将美工刀藏进了衣兜。 “那行，我找找线索，这诡停留在一个地方往往是有原因的，除去少部分不讲理的之外，大部分诡都有方向性，有的是为了报仇、有的是为了亲人朋友。” “这走廊里的小孩，他想干嘛呢？”老刘自言自语。 陆御闻言接了一句：“这个小孩，会不会只是想玩弄我们？” “嗯？”老刘看了眼陆御：“小伙子，你这思想怎么这么黑暗，不过也有可能，先找找看线索吧，大不了见面硬刚，我们是活的，活人其实不用害怕诡，你明白吗？我们活人才是最完整的。” “这个说法很有趣。”陆御感叹一声，也跟着四处翻找起来。 第66章 我的故事 搬动杂物花费了不少时间，然而搬出的杂物越多，古怪的现象就越来越明显，原本陈旧落灰的的杂物变得干净了不少。 箱子里放着初中教材，陆御翻开书，里面的字迹模糊一片，就像是打了马赛克一样。 “时间正在扭曲。”老刘看出了陆御的顾虑，他简单明了地解释起来：“这些杂物是刚刚诡异记忆的具象化，这里很可能和他的死亡有关。” “杂物正在变新，四周的腐臭味也渐渐变成了血腥味，继续搬的话，我们或许会在里面看到一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原因就一点，在灵磁场内，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会模糊。” “刚刚的孩子并没有直接攻击，而是选择引诱我们来这里，没猜错的话，他死于非命，仅有的意识渴望得到帮助和解脱。” 陆御心中默默将老刘所言记下，这些或许就是灵磁场内的特征。 小心翼翼搬起箱子，纸箱里的东西轻微晃动，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滴在了地面。 陆御摸了一把箱子底部，湿漉漉的全是水，箱子底有些发软泡烂，像是堆放在一滩水里，但是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积水，这水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说，箱子里的东西是湿的？ 冰冷感爬上四肢，陆御没有过多的迟疑，他将箱子扔向地面，纸箱在地上拖出一小片水痕，里面的东西发出“砰砰”几声撞击。 “箱子里有活物？” 抽出美工刀，刀刃对准箱子泡软的地方刺去。 刀身并没有出现卡顿的现象，但发出了一股奇怪的“噗呲”声，就像是刺入了沼泽地里。 隐隐觉得，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刀刃。 刀身颤抖，美工刀越陷越深，陆御用力往外一扯，一大片漆黑的头发缠在了刀刃之上，头发上还带着湿哒哒的水，箱子里再次发出“砰砰砰”的撞击声，一颗苍白的眼球也出现在黑发之下。 眼球转动，皮肉撕扯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 陆御大口呼吸着，就在他准备割断黑发时，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陆御？”老刘低声喊了句。 回头去看，入眼是一片冷蓝色的光，老刘将手电扫过陆御的眼前，接着落在了陆御身后的位置。 “你愣着干嘛呢？” “我刚刚看到……”陆御再次看向箱子，但此刻的地面上哪里还有什么箱子，美工刀上的湿发也消失不见，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瞬间的幻觉。 接二连三遇见这种状况，而且身上的诡异也没有多少预警，不安感像是虫子一样爬上了脚踝。 “我刚刚从杂物堆里搬出了一个箱子，箱子里似乎有一颗人头。 “我看见了头发和眼珠，人头应该是泡在水里很久了，上面全是水，头发也在滴水。”陆御环视四周，天边闪电一晃而过，雷鸣入耳，拉长的人影被映照在墙面之上。 “你确定？” 老刘挽起袖子，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真的遇诡了，等等再说，我找到了这个东西。” 老刘将手电光照向杂物堆，在杂物堆的里面有一本被鲜血浸透的童话书。 书封上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但因为血液浸泡时间过长的缘故，童话书上的插图看上去并不可爱，反而像是几具泡在血泊里的尸体，微笑的尸体。 老刘也不嫌弃上面的血，他用袖子随便蹭了蹭，便翻开了第一页。 “从前有一对夫妻，夫妻二人生下了一个女孩，女孩很可爱，有一双宝石般的眼睛和白雪一样的皮肤，而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并不和睦，他们每周都会吵架，爸爸喝醉了酒会打妈妈，妈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偷偷拿起刀对准熟睡的爸爸……” 陆御一句句读了下去，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前辈，这童话书就是刚刚孩子留下的线索？” “对。”老刘抬头：“你小声读给我听，我留意周围，万一你刚刚遇到的诡异还没走远，背后偷袭可就遭罪了。” 陆御接过童话书，和刚刚的水不同，书本上粘糊糊的液体里，还带着一些凝结的小血块，按理来说，积在书本上的血液应该有个限度才是，但这本书却像是划开的人皮一样，鲜血正顺着书皮不断涌出。 书本拿在手上腻腻的十分难受，陆御看着书中字迹，小声读道： “我好希望爸爸妈妈可以不吵架，他们吵起来的时候会摔盆子砸碗，还会拿刀……” “直到有一天，我的外婆接我到了老家，老家附近有一所学校，学校旁边还有舞蹈兴趣班，我认识了许多好朋友，每天都很快乐，在舞台上，镜子里，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公主一样，穿着裙子，外婆还会给我梳两个可爱的辫子。”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后来，我在操场遇见了一个姐姐，她长得真好看，学校里的其他孩子也很喜欢这个姐姐，姐姐手里总是拿着一个本子，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站着微笑，不过即使只是站着，她依旧很好看。” “新的一天，姐姐站在了舞蹈室的门口，她说学校里有一间屋子，屋子里的修理工可以修好任何东西。” “第一次，我拿着坏掉的玩偶给姐姐，姐姐第二天就给了我一个新的玩偶，而且新的玩偶比旧的更好，旧玩偶的电池耗电很快，但新玩偶即使过了好几个月，它依旧会唱歌说话。” “第二次，我从家里拿来了一部坏掉的手机，姐姐第二天就给了我一个新的手机，这是我拥有的第一部手机，后来给了我外婆，外婆告诉我手机里的照片太多了，可是我很少照相，我猜这是智能手机自动保存的吧。” “也就在一周后，我爸爸跑来了老家，屋外还有一阵急救车的鸣叫。” “我在医院里哭了好久，外婆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没人给我梳头，也没人给我做早餐，家里的兰花死了，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镜子，镜子后的门开了，屋外站着漂亮姐姐。” “姐姐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全新的外婆？” “她告诉我，其实学校里并没有修理工，而是有一面可以许愿的墙，只要把愿望写在墙上就能实现，之前只是善意的谎言而已。” “我问姐姐，那外婆是不是可以和之前一样？那我爸爸妈妈是不是可以不吵架？” “姐姐握着我的手，她点头说当然可以。” “当时，姐姐送给我一本童话书，她告诉我，我把童话故事读完愿望就会实现，可是看书好晕，这本童话书像是外婆睡前唱的安眠曲一样。” “不对，这本童话书比安眠曲还有效……” …… 内容到此为止，后面的字迹模糊成片，图案也成了大片扭曲的色团。 第67章 她又回来了 童话书内容的指向依旧是“墙”，但很明显，这次的孩子并不是崔永杰。 也就是说因“墙”出事的不止崔永杰和无腿女。 “没了？”老刘凑过来看了一眼，他将童话书翻到最后一页，能看清的内容确实只有刚刚的一段话。 老刘对着童话书拍了一张照片，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容量巨大的打火机，奇怪的是，打火机里的液体看上去有些发黑：“小伙子，你没见过御灵者吧？” 说话间，发黑的火苗蹿起，原本沾满血液的漫画书突然开始燃烧。 火光大盛，老刘的整个手都被火焰包裹，原本发黑的火焰渐渐变作青色，如同照片里幽幽的鬼火，四周寒意更甚，燃起的火焰没有热量，而是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老刘的半张脸都被照成了青色，而他的另外半张脸则隐藏在黑暗之中。 “烧媒介，御诡灵。”老刘低声呢喃了两句。 狂风骤起，窗户发出吱吱怪响，走廊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孩子，她拖着歪七扭八的身体往前挪动，离得近些陆御才看清楚这是一个披散着短发的女孩，她皮肤通白，肢体扭曲。 而就在下一秒，原本踉踉跄跄挪动的女孩，突然“嘭”一声摔倒在地。 她的双腿最先断裂，皮肉化作一滩脓水，其余的四肢和身体也在迅速发生改变，不过几秒，残留的半颗脑袋倒在血水里，她嘴唇颤抖，粘糊糊的液体从嘴里吐出，就连黑发也在溶解，整个过程不过十来秒的时间。 血水挥散出红烟，地面上最后的痕迹也在消散。 “邪了门了！这诡怎么回事？” 老刘忍不住骂出了声，他手里的童话书也消失了，血雾弥漫，诡气消融。 陆御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就像是回到了昨天晚上。 昨晚教室里的无腿女也是这种死法，而李月告诉他，无腿女不是一个完整的诡。 “前辈……” 陆御看着对方：“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件事你总能告知一二吧？” 老刘也一脸的吃惊样，他爽快地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稀奇的很，老爷子我第一次遇见这种事。” “按这样说吧，我刚刚不是要烧那本书嘛。” 老刘晃了晃液体发黑的“打火机”： “用这个特殊的东西烧毁诡异传达信息的媒介后，就有一半的概率控制住该诡异，就像是……我拿到了遥控器，就能控制玩具一样，虽然对诡异而言概率不大，但还是挺有用的御灵方法。” “但我烧毁媒介，诡异不会直接消失的，可这个小女孩怎么说……她这个反应就很奇怪晓得吗？有点像必须附着在媒介上的残念……可是残念不可能具象化……” 老刘伸手比划起来，他皱纹都拧在一起，似乎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去描述。 陆御想了想，接话道：“把诡异比作玩具的话，缺了零件的玩具，就算有遥控器也没用，甚至一按那个遥控器，本来就残缺不全的玩具，难免在运行的过程中垮掉。” 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无腿女的死也是因为被捆绑后强制问话，归根结底，都是强制让诡异做某件事造成的结果，他用李月的句子反问老刘：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一个完整的诡？” 老刘竖起大拇指：“可以啊，说到点子上了，比喻不错，我感觉就算像一个缺了零件的玩具，我一控制，玩具就散架了，这附中还真是不对劲，一次次刷新我的概念认知啊！” “往上走走吧。”陆御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五分，他必须要在三点前找到崔永杰的尸体。 没多久，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大片的雨滴砸向地面，在寂静的附中里发出奇怪的旋律，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混合着风卷动树叶的沙沙声，楼里腐烂的气味在下雨后混上了一股土腥气。 雨越来越大，阴森潮湿的环境让陆御有些不适。 沿着走廊朝上层而去，冷色的手电光照向走廊，老刘和陆御皆是一愣，走廊的尽头里堆放着杂物，他们还在三楼！ 但是怎么可能，诡异在刚刚明明消失了…… 陆御咬牙，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漆黑的走廊向内延展，屋外的雨水斜斜拍打在阳台上，泡发的墙皮在水中如同皮肤上凸起的水泡，周围都湿哒哒的，汗水也将衣料黏贴在身上，脚底似也有水，移动的时候能感受到鞋底蹭过了水潭。 脚底？ 他垂头去看，脚下果然有一滩湿漉漉的水，而且水谭的范围居然正在扩大，一圈圈地浸染地面。 意识到不对，陆御扯住老刘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里有水，雨不可能洒到这里来！”陆御指了指前方的地面。 ——“啪！啪！啪！” 还没等两人反应，走廊里便传出了古怪的脚步声，就像是有人光着脚踩在水里一样。 陆御想起了在箱子里遇到的女诡，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从双眼看不到的地方蔓延，他抽出了美工刀，目不转睛盯着走廊。 脚步声正在不断靠近，但速度却在变缓。 ——“啪啪啪！啪啪啪！” 几秒后，走廊尽头处出现一个黑影，但黑影居然是倒踩在天花板上的，她的身体向下垂落，乱糟糟的长发还在向下滴水。 兜里钢笔开始颤抖，陆御大叫不好，他和老刘二人握着刀立刻往楼上跑去。 刚刚那个家伙比于效要强，好在李月没什么反应，但在这个古怪的老刘面前，不到万不得已，陆御不打算放出自己的底牌。 怪异的脚步声还在楼里回荡，二人沿着台阶向上跑去，陆御一边跑一边问：“我把她从房顶上扯下来，你补刀，能不能杀死？” “啥，把她扯下来？”老刘惊愕。 “对，她在上我们在下，教学楼单层挺高的，这种站位，我们两个很被动，我手里有残念附着的美工刀……总之，把她扯到地上更容易攻击……” “或者，其实可以直接砍她脑袋！只是不知道脑袋砍下后，是不是身体还会动……” 老刘唇边的胡子颤了颤，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面前果然还是三楼，而那个倒立踩在天花板上的女诡，比刚刚更近了几步。 她穿着一件破烂的校服，校服也湿湿哒哒贴在身上，而她左侧胸口的位置有一个明显的深蓝色校徽，陆御看不清校徽上的字，但他认识校徽的图案，女孩穿的是南姜一中的校服。 回想起崔元之前说过，带崔永杰来附中的，就是南姜一中的学生！ 第68章 创造亚当 她的脸部有些溃烂发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光脚踩在水潭里的怪声。 ——“啪！啪！啪！” 女诡行走的步子正在放慢，她发白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二人，浸水的头发在垂落的时候，似乎要将她泡软的头皮整个扯下。 陆御和老刘相视一眼，老刘从包里扯出了一个怨气萦绕的棒球棍。 然而就在下一秒，倒站在天花板上的女人突然停下脚步，她身体不动，嘴角缓缓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还没等陆御握刀冲出，女诡身体一晃，立即在二人眼前消失。 墙上的水滴滴落，走廊里空空荡荡的。 “走了？她什么意思？”陆御盯着走廊四周，并没有立即放松警惕。 “诡异做事有时候是没有理由的。” 老刘似乎并不意外，他拿着手电扫视周围，光束照向天花板位置，能看到天花板上有一排湿漉漉的脚印。 他盯着脚印看了几秒，立即拍了几张照片。 陆御发现老刘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前辈，你发现什么了？” “这种天花板上的脚印，我儿子死后我就见过。”老刘没有忌讳，他摊手道：“刚刚的女诡，很可能是跟着我过来的，她不是附中的诡异。” “跟着你？”陆御皱眉，按他的猜测女诡和崔永杰有关，如果老刘也和女诡有牵扯的话，这件事明显更加复杂。 “要不这样吧，前辈。” 陆御从包里扯出一团登山绳：“我把绳子绑在三楼的栏杆上，你守着栏杆，我往上层走，借助绳子和你我手里的残念，或许能打破诡打墙。” 他不打算继续耗下去，找到尸体才是首要任务。 “还真没试过。”老刘点头，他将绳子和手里的棒球棍都绑在了栏杆上。 “我这棒球棍上也有残念，其实我想不到你居然也有，你年纪轻轻就和残念混在一起，会折寿的。” 陆御笑容温和，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话音刚落便扯着绳子朝上走去。 绳子被一点点拉长，一路上并没有出现意外和空间扭曲的情况。 转过拐角，入眼便是墙面上写着的4字，走廊的尽头并没有堆放杂物，四周只剩下雨滴砸落的“噼啪”声。 “成功了？” ——“嘭！” 楼下突然传来剧烈的锤打声，原本绷起的绳子也松松垮垮瘫在地上，湿哒哒的冰冷感正顺着绳子爬上手指。 漆黑台阶向下回旋，雨声淅沥，周围都是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陆御感觉胃里有些发呕的感觉。 手电光在墙面上四处照射，老刘握着棒球棍从冷光中蹿了出来。 “好家伙，那诡追来了！快跑！”老刘喊道。 陆御也没犹豫，扔掉绳子就往上跑，走廊里顿时传出“咚咚咚”的脚步声。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两人一口气跑到了七楼。 “不解决掉她吗？待会儿下楼会不会被堵住？”陆御看着走廊心里还是不踏实。 “她不是关键。”老刘摆摆手：“刚刚那只诡是被人控制的，我有我的计划，你要是真没事就赶紧走吧，趁着现在怪物还不多，等十二点后，怪物就会越来越多。” 老刘叹口气，还是从包里掏出一只蜡烛递给陆御： “我就假装你是个好人吧，拿着这根蜡烛就能隐藏生气，不过隐藏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分钟跑到一楼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件东西，如果找不到的话是不会离开的。”侧眸朝下楼看去，那个浑身是水的女诡似并没有跟上来。 “找东西？你大半夜来这种地方能找什么东西？” “那你呢？三更半夜跑来这种地方能做什么？”陆御微笑反问。 老刘噎住了，两人各怀心思看着彼此，沉默了十来秒，老刘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我最近接到了一份邀请函，既然有人邀请我来，我肯定还是要给面子的嘛，你说是不是？” 看他这个眼神，陆御总感觉这老头似乎有把自己当成凶手的趋势，但陆御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清清白白的没什么好心虚的。 “行，进去看看吧，已经到七楼了。” 陆御对他所说暂时不感兴趣，现在他只想找到尸体赶紧离开，待在这里时间越久，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浓郁。 七楼和之前楼层的布局都不一样，七楼是实验楼顶层，大片区域都是空地和纵横交错的通风管道，只有里侧立着一排杂物室和工具室。 踏入七层后，空气里就多了一股臭味，而墙壁上也有一些奇怪的划痕。 部分墙壁凹凸不平，甚至还有些发红发紫，就像是人的皮肤被打肿了一样，这层的墙壁给人的观感十分不好，明明身处钢筋水泥里，却感觉周围都是活人的皮肤。 地板砖缝上也有些黑红色的血渍，特别是中间的位置，血液几乎让白瓷砖都有些发黄变色。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中间这片区域，就是曾经崔元堆放动物尸体的地方。 墙角和地面有很多昆虫尸体，还有一部分活着的正在虫堆里来回蠕动，因为雨天的缘故，阳台外的飞蛾也比以往更多。 视线扫过这些虫子，陆御推开了第一间杂物室。 屋子里多是桌椅，和老刘合力翻了二十几分钟后，并没有在里面找到任何东西。 第二间，第三间……两人满身是灰，但屋子里的线索少的可怜，翻到第四间的时候，屋子里堆满了石膏头像和画架，而在靠边的一副画架上斜斜扔着几张油画。 “这画的和死人一样。”老刘瞟了一眼，主观评价道：“这个看着像活人，这个看着像死人，是不是这个理？” 陆御摸了把油画上的颜料，颜料堆积很厚，表皮虽然干了但里面却还是湿的。 “按照这个厚度的话，这张油画应该是半个月到一个月前画的，油画颜料干的很慢，虽然里面是新的，但绝不是这几天画的。” 将画框整张拿起，陆御皱眉看了几眼，画面的主体是两个人物，一左一右、一高一低，高处的人长相正常，五官协调，而低处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的身体歪斜，就连五官也不完整，皮肤甚至都大片生疮溃烂。 不得不说这张画的画技很好，陆御甚至能从下方“死人”的身上，看到他对鲜活生命的渴望。 他残缺不全的手指向上伸去，像是想抓住某件东西一样，而上方的活人也伸出了手指。 活人和死人的手指几乎相碰，如果单看画面的话，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活人和死去亲人之间的相遇，二者跨过界限，在同一纬度里即将产生碰撞。 但是陆御很清楚这张画的布局灵感。 “前辈，你知道米开朗基罗的《创造亚当》吗？” “什么罗当？好像听说过？不清楚这些摆弄墨水的东西。”老刘晃了晃后脑扎起的小辫：“不过我感觉自己的审美很在线。” “没事，我略微知道些。” “米开朗基罗是一名雕塑家，但是因为不得已的因素，他在礼拜堂的天顶上画了九幅的壁画，这九幅壁画的内容取自宗教书籍开头的创世纪，而这张画的布局构图，就是仿照壁画《创世纪》里的《创造亚当》。” 陆御表情严肃，指着油画解释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按照原图的释义，那么这张画的意思就是‘活人创造死人’，因为上帝的位置所对应的就是这个活人，而亚当位置对应的就是下方皮肤溃烂的死人。” 第69章 名画 “活人创造死人？”老刘听了解释后，再看这幅画不免一阵唏嘘。 陆御对着油画拍了张照：“活人创造死人，如果换一种说法的话，就是杀人的意思，这是最浅显的一点，毕竟一个人只要杀死另外一个人，他就相当于创造出了死人。” 放好油画，陆御往门口看了看，此时门是关着的，而他在门后和门外都堆放了杂物，有人要进来能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当然对诡异无用。 周围一直很安静，陆御收回视线，拿起了第二张油画。 第二幅画面是三个浑身惨白的人正站在一座墓碑前，而右侧的死人旁边还有一个容貌正常的女人，三个身体佝偻的死人正对着墓碑沉思，仿佛在思考，为什么他们没有躺在地底而是站在坟墓旁。 女人的手正搭在死人的肩膀上，她面带微笑，整个人的的姿态都很放松。 画家在女人身上用了对比更强、颜色更纯的颜料，这导致，画面里唯一的活人变成了主体。 就仿佛这唯一的活人是三个死人的领导者一样。 老刘盯着画看了很久：“这张画也奇怪的很……” 陆御点头，他低声解释道：“这张应该也是名画仿照，这个构图很像画家普桑的《阿卡迪亚的牧人》，这张画的背景是三个牧羊人和一个牧羊女对着墓碑思考，其实思考生命的画作不少，但是这张《阿卡迪亚的牧人》有一个传说很怪异。” “原画的地址就是阿卡迪亚，阿卡迪亚是希腊的乌托邦，也有世界中心的说法，传说阿卡迪亚没有战争没有罪恶，充斥着欢声笑语，是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地方。” 陆御指向画面里的墓碑：“但是，有人在偏僻区发现了一座墓碑，而墓碑上刻着一句死神说的话——etinarcadiaego!(我也在阿卡迪亚)。” “试想，死神真的在阿卡迪亚的话，那这个被称作天堂的地方，真的还是天堂吗？” 摸了摸画布上的颜料，陆御表情微变：“这张画干燥区更少，明显比刚刚的《创造亚当》画的更晚些，应该是在两三周前画的！” 拍好第二张画，当两人看向杂物堆里的最后一张油画时，脸色皆是一变，第三张油画的人物和色调更加阴暗扭曲，而且画面上还被刮刀划过，大片交错的裂痕让画面看上去很不舒服。 “画这三张画的人十有八九是个疯子！”老刘吐槽了一句：“这出处不会也是名画吧？” 陆御点头苦笑：“还真是名画。” “这张画被刮刀蹭的有些乱，不过还是可以看出画面内容，画面正中是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正在啃食一具男童的尸体，男人的脸虽然没有画全，但还是给人一种了灵魂上的疯狂扭曲感。”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虽然画面的受害者是这个残缺不全的男童，但这个男童画的却像是一具尸体，相比较而言，疯狂啃食男童尸体的却更像活人。” 老刘默默点了一根烟，瞟了一眼陆御：“继续说。” “好。”陆御简要分析道： “这张画借鉴的是戈雅画的《农神吞噬其子》，这个背景取自希腊神话，简而言之就是父亲因为一则寓言，所以担心自己的孩子谋权篡位，于是把自己的孩子全部生吃进肚子里，但是寓言还是生效了，他死在了自己第六个孩子的手上。” “而这第六个孩子就是后来的宙斯，这张画所描绘的就是吞食其中一个孩子的画面。” 陆御拿起油画，他将整张油画布框都检查了一遍：“这张画应该是前几天画的，油画颜料特殊的气味还残留在上面，厚涂的表面部分甚至都没有干。” “但是……”陆御凑近闻了闻，他反复确认了一遍才看向老刘： “这张画上有药水的味道，应该是不小心泼在上面的，难道说画家是在医院里创作的这张画？” 老刘拿去闻了闻，点头道：“还真是，闻着像去腐生肌的药水，我当兵的时候经常用，就是在大面积割伤后擦的药水。” “这三张画很可能是最近放到这里的，上面甚至没有落灰，反而是被画遮住的杂物上满是灰尘……” 陆御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浓郁。 有人在他们之前就到过这里，甚至还提前放好的三张画。 而且楼下的两只诡异都没有直接动手，按照老刘所说，倒站在天花板上的女诡是被人控制的，那她的目的难道就是让自己和老刘来到七楼？ 将油画放在地面，陆御又看了几秒：“这三张画看着很奇怪。” 老刘道：“你这样一放我也觉得奇怪，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但我也不会看画。” “缺了点什么……”陆御仔细观察起来，最奇怪的主要还是死人和活人的互动，但是这死人看起来有一种单薄感。 陆御指了指三张画里的死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身体残缺皮肤惨白的人，画的应该不是尸体，因为这些死人的身后都没有影子……” “或许这些根本就不是死人，而是诡。” “诡？”老刘恍然大悟：“还真像啊，这画的确实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陆御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藏在暗处后，才指向三张画：“前辈，我有一个猜测。” “说。” “这三张画如果按照绘画顺序排列的话，分别是《创造亚当》、《阿卡迪亚的牧人》、《农神吞噬其子》，而按照这个顺序所对应的就是——创造、相处、背叛。” “换掉原画的人物和设定，按诡和活人将三张画联系起来，那么所表达的意思显而易见。” “第一张就是活人创造了诡、第二张是活人与诡相处，而且从画面可以看出活人是主体也是操控者、第三张就是诡异最终背叛活人，活人不得不摧毁亲手创造的诡异。” 陆御紧紧攥着美工刀，转身看向老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两只诡，都是不完整的诡。” “大胆猜测一下，有人尝试创造诡异，但是失败了，诡是不完整的，甚至在后期彻底失控，而且你不是也说这里的灵磁场很奇怪，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附中的灵磁场也是不完整的，甚至有人刻意引我们来七楼，你我恐怕成了试验品。” “换一种说法，从以上种种和你收到的邀请函来看，有人正在暗中操控。” 老刘抽了口烟，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转瞬又恢复正常。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陆御看了眼时间：“趁着怪物还没来，我们去外面找找线索。” 第70章 变异的怪物 “说的有道理啊……”老刘细细打量着陆御：“你做老师之前就没干过其他事？” “没有。”陆御随意回了一句，和自己有关的事他暂时不想透露太多。 推开房门，陆御扫视四周，他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有一滩黑乎乎的液体，相隔太远，周围太黑，夜眼等级并不高，陆御只能勉强看出是一滩液体，难道说女诡又回来了？ 老刘将蓝冷光照了过去，光线之下，二人才看清楚那地上的正是一滩发黑的血浆。 小心翼翼从屋子里走出，陆御看了眼头顶和周围的布局，又抽出剁骨刀将其余三间屋子搜了一遍，肉眼可见的地方并没有人藏着，那这滩血究竟是人为的还是诡异造成的？ “有什么发现吗？”陆御走到老刘身后。 “绝门，这血浆是有人故意倒在这里的，你看照片，血浆颜色正常并没有发出冷光。” 陆御结合之前的解释也能大概明白，老刘相机拍出的诡异和其物品，都会呈现一种阴森的冷青色，而地上的血浆颜色正常，这就表示血浆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这块区域就是崔元堆放动物尸体的地方。” “有人刻意往这里倒血浆，会不会是想引出七楼的怪物？” 陆御警觉地看向四周，这片区域很空荡，除去刚刚检查过的四个杂物间外，就是交错的通风管道。 “你猜测在理，这血浆很不对劲！邪了门了，就是那群人专门找来刺激诡异的！”老刘左顾右盼，手里的棒球棍已然挡在身前。 在黑暗里，通风管道上锈迹斑斑，蜘蛛网缠绕在一米多的方形铁管旁边，不远处传来了细微的怪响，就像是有人穿着湿衣服在地上爬动。 环视四周，陆御扯住老刘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 “看头顶。”陆御低声道。 抬起头，渐渐移动视线，老刘看到头顶是一面高高悬起的通风管道，管道直径一米三左右，上面居然出现了黑色的裂痕。 随着裂痕越来越多，墙面上也多出了外渗的黑色液体。 “不好！它们要出来了！”老刘喊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陆御看着墙面往下流动的黑色液体，不免想到传世民宿地下室里的情形，似乎在取走八音盒之后，地下室的墙壁上也出现了黑色的液体。 液体的气味很奇怪，根本找不到形容词去描述，因为陆御从没闻到过类似的气味。 “先退到楼梯口看看情况，这里到处都是通风管道，变数太多！” 陆御也不管老刘嘴里在唠叨什么，扯住他便往楼梯口跑去，他最担心的就是有东西从头顶的通风管道里爬出来。 要是怪物从头顶攻击，那脑袋就很容易受到袭击，楼梯口能看清周围的情况，而且出了事也方便逃脱。 身后湿衣服的拖动声越来越近，头顶的通风管开始颤抖，黑色液体将大半的墙体覆盖，液体里凹凸不平，有几处甚至出现了向外挣扎的脸。 眼看就要都楼梯口了，身后突然一阵劲风呼啸，紧接着墙面开裂，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好端端的墙壁突然四分五裂，大块的巨石扯着钢筋向出口倒塌，诡异似乎有意识地控制墙面，它精准地让出口被碎石堵住。 怪味四散，楼梯口被黑色液体席卷吞没。 ——“咔嚓嚓！咔嚓嚓！” 也就在墙体崩塌的下一秒，头顶的通风管道突然开裂，铁皮砸向地面发出“嘭”一声巨响，水泥地撞出一片碎屑，二人扭转身体，堪堪躲开。 可想而知，要是刚刚迟疑一秒，那被铁皮要是削在脑袋上，哪里还有命在？ 老刘脸上也不慌，反而笑着调侃起来：“退路都没了，你今晚恐怕就和我撂在这里了，你看你非要上来，这不就是作死嘛！” “杀了这只诡异，退路自然会有。” 陆御直勾勾盯着头顶，断裂的通风管道内发出剧烈的碰撞声，黑色裂痕向四周蔓延，如同管道上生出了一条条血管。 一只鲜红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接着便探出了一个漆黑扁平的球体，那应该是怪物的头部，但五官已经融在了黑色的粘稠物里，只能看出小如豆子的红色眼珠，它爬动的速度极快，不过几秒，便整只挤出了管道。 而在它挤出管道之后，身体便像是打了激素一样疯涨几倍。 更让陆御惊讶的是，这只双手血红通身漆黑的怪物，根本就不是人的形状，它的身体细长如蛇，蠕动时还会流下丝丝粘液。 而在它扭动的躯体里，还有一个个向外挣扎的人脸、人手，仿佛这只怪物是数十个死者怨念的集合体。 老刘扯出一张病历单，二话没说便将病历单点燃，鬼火幽幽，老刘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如蛤蟆般趴在地上的诡异，诡异穿着病号服，嘴里发出难听的尖叫。 病号诡肢体扭曲，瞬间向前冲去，它仿佛没有畏惧的意思，一边吼一边冲向庞然大物。 老刘也握着棒球棍冲了上去，陆御拎起剁骨刀尾随其后，他能感受到背包里的人偶头颤抖了几下，这只黑乎乎的怪物恐怕和杂物间里的女诡不相上下！ 他还不清楚这只怪物的底细，不敢直接让李月进攻。 老刘的病号诡最先扯住了怪物的躯体，但怪物的反应极快，它伸出猩红的手臂一把抓住病号诡，病号诡在半空中挣扎着，怪物张开布满尖牙的猩红大嘴，它的嘴里好像有一片惨白的东西。 来不及看清，病号诡便被扔进了大嘴里。 它发出咀嚼食物和骨头的声音，老刘趁它吞食诡异之际，抄起棒球棍便砸向怪物眼睛的位置。 陆御也顺着老刘的方向砍去，怪物被劈头盖脸一顿乱砸，黑血喷溅，顿时发怒起来。 它双臂横扫，二人只感觉一股冷风带着腥臭扑面而来，眼见血红扫来，陆御和老刘皆是双腿下跪，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勉强躲过一击后，怪物不作罢休，又扭转身体砸向二人。 哪里还来得及细想和犹豫，陆御大喊一声李月，撑起身子便往外跑，怪物速度太快，陆御虽急匆匆跑了几米，但还是被怪物畸形的双腿砸中，剧烈的撞击下，陆御被甩出两米左右。 就在怪物准备再来一击时，李月扭曲的身体突然挡在陆御面前，她无头的肢体歪歪斜斜，阴森诡异的声音从背包的人偶脸里传出： “把你的头借给我，我没有头，把你的头借给我……” 血雾弥漫，寒气顿生，一条条丝线从李月周身蔓延，丝线如蛇，沿着地面迅速缠绕在怪物畸形漆黑的肢体上。 第71章 对战 在李月血丝的缠绕下，怪物的躯体被勒出一条条暗红的血痕，它痛苦地扭曲着，如同案板上弹跳的活鱼。 陆御从地上爬起，他四肢都有蹭伤，但影响并不大，趁着怪物吃痛挣扎之际，陆御扬起剁骨刀便向怪物冲去！ “于效！”陆御喊道。 不过几秒，一股白烟从陆御兜里散出，一只单腿骨折的西装男站在陆御身侧，他愣愣看了几秒，不进反退。 陆御看他想逃的样子，心中暗骂一句，扯出钢笔便怒道：“敢临阵脱逃！小心我现在就折断它！” 听此威胁，于效才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跟在了陆御身后。 就在老刘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陆御带着于效冲到怪物面前，他双手握刀直砍向怪物的眼球位置，这次使尽了全力，怪物漆黑的肉里仿佛安着钢板，陆御身体一振，感觉两只手臂的筋骨皆是一阵麻意。 “tmd，你小子真猛！”老刘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他刚刚在头顶按了个探照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不免对陆御的印象发生颠覆，感叹几句话，老刘也冲了过来。 他握着血丝缠绕的棒球棍，用尽全力砸向怪物的脑门。 那本就被陆御砍烂的脑袋再遭一击，大片皮肉被削去，而里面白森森的头骨也砸出了条条裂痕。 然而撞击太大，外加怪物头部扭动不止，老刘被震得后退几步，他双手虎口开裂，丝丝鲜血顺着木棍滴在地面。 怪物也不好受，它半个脑袋都烂了，嘴里发出怪异的嚎叫。 另一侧的于效正爬在怪物的后背上撕扯血肉，他满嘴黑血，毫无生气的眼球愣愣盯着前方。 于效和李月都变强了一些，但明显还不够，特别是即将晋级的于效，陆御没有把握在今晚他能突破。 怪物看似落了下风，但陆御很清楚李月坚持不了多久。 她原本鲜红的血丝已经开始变色发暗，怪物也有挣脱的趋势，现在能做的就是趁机多伤它几分。 “它嘴里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那会不会就是突破口？” 陆御看向身侧的老刘。 “嘴里？”老刘立即反应过来，他扯出第二张病历单：“我用病号诡引诱它张嘴，你让你的诡异用红丝攻击嘴部！恐怕只有一次机会了，千万小心！” 话音刚落，老刘便将手里的病历单点燃，然而，病历单才烧至一半，那怪物的半个胳膊已然挣脱，正对准老刘横扫而去。 “小心！”陆御喊道。 没想到老刘反应极快，他脚下一转，竟像个弹簧一样高高跃起，就在身体跃起的同时，怪物猩红的爪子也扑了过来，老刘的身体正好落在了怪物的手臂上。 怪物晃动手臂企图将身上的蛀虫甩出。 老刘紧抓不放，瞬息间抽出腰间的刀，反手握住，对着怪物手臂狠狠刺去，他趁着怪物挣扎之际，再次点燃病历单，怪物手臂摇晃，老刘一手抓住深插入骨的短刀，一手将病历单护好。 不消片刻，病历单燃烧殆尽，一个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女人出现在了老刘的不远处，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嘴角咧起，笑容满面。 见状，老刘双手借力撑起，在空中倒翻个身，稳稳当当站在了猩红利爪的面前。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陆御心中敬佩，手上动作也不闲着，二人相视一眼，第一次合作，默契居然出奇的好。 老刘操控病号诡跑向怪物，陆御操控李月和于效预备攻击。 怪物残缺不全的身体依旧势如破竹，巨大身躯如蟒蛇扭动，威压不断。 病号诡最先冲在了怪物面前，怪物果然张起大嘴扑向病号诡！ 这时陆御老刘二人才看清楚，那怪物的嘴里是一具具白森森的尸体，尸体周身爬满血丝，还有上下颤动的痕迹，像是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不作迟疑，李月周身血丝瞬间喷涌而出，最终汇聚成一条尖刃，极速刺向血口里的苍白尸体。 只听“噗呲”一声巨响，怪物的身体像是充涨的气球一样，猛然间炸裂成黑色碎肉。 腐肉的气息扑面而来，怪物半残的双腿挣扎两下，最终化作黑烟消散。 大片黑气也反噬到李月的血丝中，原本就虚弱的李月身体一顿，她体内的血丝转化成暗红色，就在收回血丝后，她身体也化作红烟，缓缓飘入陆御的背包内。 陆御和饲养的诡异之间存在联系，他能感受到李月这次受伤严重，恐怕要修养很久才能恢复。 身心疲惫，陆御靠在墙上大口呼吸。 取下轻微破碎的眼镜，陆御看向老刘：“多谢帮助，你受伤严重吗？” 老刘挑眉，他锤了锤后背，絮絮叨叨埋怨起来：“好家伙，我感觉我好像扭到腰了……” “碍事吗？”陆御问。 他晃晃脑袋：“没事没事，回去之后咋爷俩大吃一顿，喝壶烧酒，你这小子身上居然有两只诡异，而且那个无头女绝对是地煞中期了！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陆御点头默认，没有多说。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戴好眼镜，陆御四处观望，地上和墙上的黑色液体正在消散，就连怪物炸开后的碎肉也在消失。 陆御注意到了地上几具惨白尸体，尸体在脱离怪物后开始逐渐腐烂。 凑近些看了看，在外围尸体消融过后，粘液内似乎包裹着一团发黑的东西：“小心，这里面恐怕还有怪物！” 陆御握刀在前，警惕看向面前的尸体。 伴随着外围粘液挥散，二人才渐渐看清这里面的黑色东西，它居然是一个具蜷缩的干尸，看干尸的大小判断，这具尸体的年龄在十岁左右。 莫非是崔永杰？ 这个想法一出，兜里的手机果然有了震动，看来这就是任务要求找到的尸体。 没想到崔永杰的尸体居然在怪物的肚子里，即使是随机任务，任务的难度也在不断加大。 陆御感觉胸口有些发慌，看来之后更加不能掉以轻心，他甚至想回去就把工作辞了，找个清闲的职业画漫画积累惊吓值。 对着干尸拍了张照片，继续寻找出路。 左右两侧的门都被堵住，但是墙壁高处有一个窗户，如果把屋子里的杂物堆在窗户下面，就能踩着杂物出去。 而窗户外就是隔壁教学楼的顶层，教学楼和实验楼从三层开始就是相通的。 将计划大致说给了老刘，老刘表示赞同，二人草草包扎了身上的伤口，便一件接着一件搬出杂物。 第72章 歌声 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两人才将通往窗户的杂物堆好。 落灰的杂物上满是蜘蛛网，脚踩着会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沿着杂物向上攀爬，快到天花板位置时，陆御注意到墙上用红笔写着几句话： “想拥有满满一袋玩具。” “我希望可以永远不用上学，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不想被爸爸天天管着。” “许愿期中考试全级前三！” “求愿望实现，我想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在毕业前能在电视镜头里出现。” …… 字迹大小不一样，风格也不一样。 甚至字迹的颜色也不同，肉眼可见，有些字体已经褪色，看样子是很久以前写的。 从内容可以判断，这大概就是许愿墙的位置了，只是这面墙很普通，看来问题所在并不是墙，而是制造这一切怪谈的幕后黑手。 沿着字迹往上看去，不远处还有一条黑血凝成的裂缝。 裂缝的颜色正在变淡，肉眼看上去十分怪异，因为这条裂缝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对着墙面划出一条口子，墙面如人的皮肤般渗出鲜血，结成血痂。 对着字迹和裂缝拍了几张照片，收好手机继续向前爬去。 出了窗户就是教学楼顶，陆御依旧紧握剁骨刀，在这种时刻他不敢放松警惕，之前操控女诡的人很可能就躲在暗处。 李月受伤严重，一旦碰上凶多吉少。 “前辈，我怀疑之前遇到的女诡还没离开，操控他的人或许也在，一定要多加小心。”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用手电，手电在黑夜里太过暴露，按照前辈之前的说法，这只诡异受人操纵，这也是最危险的一点。”陆御解释道。 老刘也是个明理的人，他将手电插到背包侧，一手握着短刀一手握着棒球棍：“你说的在理，那女诡很奇怪，总之现在不方便解释，先赶紧离开附中再说！” 陆御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走廊漆黑，屋外大雨滂沱，空气里都是雨水混合腐败墙体的气味。 因为夜眼加持，陆御明显轻松些，老刘虽然有些吃力，但他的身体素质很过硬，而且看样子也不止一次干这事，尽快速度有些慢，但每一步即轻又稳，总体上并没有耽误时间。 女诡的标志应该就是水，一路走来，陆御一直留意周身和于效的反应。 屋外的雨发出“噼里啪啦”的拍打声，这让原本安静的教学楼多了杂音，杂音能掩盖下楼的脚步声，同样的，也能掩盖对方轻微的活动。 走到四楼时，似乎有什么声音混杂在雨声里。 陆御屏气凝神，仔细分辨声音的源头，他意识到楼下的屋子里，有人正在小声唱歌！ 歌声有些奇怪，唱歌的是一个老人，嗓音年迈沙哑，伴奏的声音像是用锯子在切割玻璃。 是之前操控女诡的人吗？ 陆御手心有些出汗，他现在底牌损伤严重，于效又卡着没晋级，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陆御并不打算招惹他们。 调整好呼吸，陆御摸了摸脖颈的位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感觉脖子位置有些发冷。 可能是之前的歪头女造成的，不作深究，轻手轻脚朝着下层走去，越往下走，那种怪异的歌声就越清晰。 歌声很压抑，在这种环境下让人胸口发闷，陆御侧身扫了眼老刘。 跟在他身侧的老刘有些不对劲，他脸上表情呆滞，眼睛里似乎充满了欲望，就像是贪财的人看到了满满一箱黄金。 有些不对劲！ 陆御晃了晃老刘的肩膀，但他并没有理会陆御，而是继续直走，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 这种表情让他想起了之前的吴落甜，难道说他也被控制了？ 事情发展脱离轨道，陆御攥紧剁骨刀，现在的他没有多少退路可言，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待得越久变故越多。 陆御先是夺下老刘手里的刀，接着单脚抬起狠狠踢向他的小腿腹部。 他不清楚疼痛能不能让他清醒，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被猛踢一脚后，老刘往前踉跄几步，整个人扑到了楼梯拐角，下一秒，他晃了晃身体和脑袋，嘴里突然发出怪笑。 伴随着疯疯癫癫的笑声，老刘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跌跌撞撞朝楼下跑去。 他歪歪扭扭的身体在黑暗里渐渐消失，伴随着怪异的歌声，他身体摇晃的幅度居然和歌声有些匹配。 陆御心知不妙，但敌在暗我在明，他厌烦这种情况，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是危险，教学楼内视觉盲区太多，急急忙忙往下跑更可能被袭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敌人的位置。 刚刚的歌声很奇怪，回忆起歌声出现后脖颈处也有了凉意，他大概能猜到，或许就是因为和自己相融的歪头女，才导致自己并没有受到歌声的影响。 按理来说，歌声的周围应该就是操控者的所在区。 背靠墙壁，握刀在前，陆御移动到楼梯拐角处，这片能看到的范围更广。 歌声的源头应该就在下层，刚刚老刘疯疯癫癫跑下去，估计也是受人控制，现在老刘一个人下去，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自己没被控制。 得想办法判断他们的具体位置。 陆御心中思索着，他取下背包，将里面有用的东西取出，接着趴在阳台上，将背包朝下层斜斜扔去。 背包偏了好远，陆御在另一侧盯着楼下。 不消片刻，他看到一个青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陆御探出脑袋，高高扬起手里的刀，没有犹豫，孤注一掷朝楼下青年猛力刺去！ 就在刀刃抛出的一瞬，陆御感受到兜里的钢笔和美工刀猛然颤抖不止。 心中大呼不妙，眼睁睁看着即将刺入青年背部的刀被大片黑发遮挡，眨眼间，短刀坠地，水汽弥漫。 沾水的黑发晃动消失，一张惨白肿胀的脸突然从阳台下方探出。 “于效！”陆御握刀后退几步。 白烟凝结成一个单腿骨折的西装男，于效挡在陆御面前，与此同时，女诡也拖着湿哒哒的身体爬到了阳台上，她溃烂肿胀的脸上还在往下滴水，毫无血色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不上两只诡异的争斗，陆御希望于效能拖久一些，他迅速朝楼下跑去，控制住操控者也就是控制住了诡异！ 第73章 第一次杀人 握刀冲向楼下，迎面便瞧见一个人影，但堵在拐角处的却不是旁人，而是双目失神的老刘！ 他的眼里灰蒙蒙一片，手里握着棒球棍，四肢僵硬怪异，显然是成了一个傀儡。 “得罪了！” 陆御借助地形优势从上层台阶急速冲下，接着狠狠踢向老刘紧握的棒球棍上，棒球棍嘭一声砸在地面。 不给等对方出手的机会，陆御调转剁骨刀方向，利用木柄狠狠砸向老刘耳下位置，耳下撞击后人能暂时晕厥，但不危及生命。 被操控后，他自身的实力下降了不少，外加台阶优势，陆御将老刘砸晕并没有耽误太久。 身后的于效发出刺耳嘶吼，他渐渐落于下风，陆御不清楚他还能坚持多久，心脏的跳动频率正在加速，陆御深刻意识到自己拥有的鬼怪实在太弱了，数量也跟不上。 老刘倒地的一瞬，陆御再度警觉起来，然而即便如此，当他看向楼道时，还是有一道黑影从墙角冲出。 那人一直躲在老刘身侧的墙后，就等着陆御转身之际杀个措手不及。 寒光扑面，陆御挥刀砍向面前，身体则在脚腕的带动下斜斜撞在阳台上。 冲来的是个青年，约十七八的样子，他表情冷漠眉眼上挑，手里握着的短刀就是陆御刚刚朝下刺去的那把。 青年出手又狠又快，而且似乎早就料到陆御会将剁骨刀挥出，他上半身躲闪而过，一手握拳砸在陆御握刀的手腕，一手将短刀由下而上直刺向下脖颈位置。 手腕发麻吃痛，剁骨刀砸在地面，而尖锐刀刃就停在距离喉结的一指处。 陆御浑身一僵，狂风卷斜着雨浸湿后背，黏糊糊的衬衫贴在皮肤上，身体发冷发凉，灵魂也有一种泡在冰水里的错觉。 然而即便如此，陆御还是悄悄将手伸向了衣兜，就算被穿喉，他也要用美工刀拉他同归于尽！ 就在手指触碰到衣兜的一瞬，青年冷冰冰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你真普通，普通到我都想杀了你。” 陆御黑暗中的手指已经探入了衣兜里，眼睛则盯着对方：“你猜错了，我身上有一个秘密，你就不想知道吗？” 侧眸扫了眼老刘，陆御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为什么刚刚你控制了他，却没能控制我，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我还真不想。”青年冷哼一声，一脚踢在了陆御大腿位置。 与此同时，上层阳台上的女诡也在青年的吩咐下爬到了身侧，女诡双腿细长，皮肤惨白，一股四散的冷意如同淅淅沥沥的雨水。 站在阳台的于效身体有些模糊，他看上去十分虚弱。 青年站在女诡面前，他冷冰冰盯着陆御： “现在，跪下，跪在我面前！” 青年指着地面。 现在这个角度根本不方便偷袭，而且这个青年似乎别有用意，陆御悄悄收回美工刀，装作一副“斗志全无”的模样。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跪，我现在已经毫无胜算了，你看你要是想知道什么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我还可以把我包里的诡异送你，你别杀我，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可以当你的小弟，听候差遣……” 青年从兜里掏出手电，冷白的手电光照在陆御身上，白光的照耀下，陆御十分乖巧地跪在了地面。 “你这种没用的东西，究竟是怎么被老大欣赏的？” 他半蹲下身，将手电光直勾勾照在陆御的脸上，冷光刺眼，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你刚刚似乎很嚣张？” 青年面不改色地举起手掌，然后对着陆御侧脸用力扇去，眼镜被打掉在地，陆御乱糟糟的头发遮住额头。 “不，没有，那是我太蠢了，我不该在你面前自作聪明，以后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杀我，我都听你的……”见他越靠越近，陆御手指渐渐伸进衣兜。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这种情况下，谁都想活命，尊严哪里有命值钱？” 他面上笑容不改，语气温和，像是一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绵羊。 “别急，想做狗，以后有的是机会。” 青年眼里带着讥讽和轻蔑。 “我都懂，别杀我，你给我一次机会吧……”陆御垂着头，他将细小的美工刀握在手里： “为了活命，我什么都愿意做，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陆御突然扑向眼前的青年，他看准方向，紧攥美工刀狠狠刺向青年的脖颈！ 变故太快，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甚至都来不及吩咐诡异，便被陆御手里的小刀一下接着一下刺中，大脑昏昏沉沉，眼前也开始眩晕发黑。 青年手指动了动，他想用刀刺向陆御的腹部，但是整个身体都被死死压着，而且意识也在飞速流逝。 陆御手指也疼的厉害，他这次攻击用了全力，左手拳头砸在对方脸部和头部时，他感觉自己的手指也像是要被震裂一样，但是事到如今，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拼尽全力将他砸晕。 拳头和刀刃一同出击，陆御想用最短的时间让他失去反抗力。 此刻满手都是鲜血，特别是被美工刀划破的脖子，或许是动脉破了，鲜血流个不止。 陆御眼前有些轻微模糊，虽然大概能看清楚，但青年此刻的表情细节陆御并不知道。 他只听到青年张口说了一句话——你是疯子。 “别吵，安静去地狱吧，去地狱做你的狗。”陆御又狠狠刺了一刀：“好狗可不能乱叫。” 青年嘴里发出低笑，他一边笑，嘴里一边溢出血来。 “你逃不掉的，我……我死了……”青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死了，它很快就会失控……你会被我的诡杀死……呵呵呵呵……” “被我的诡……杀，杀死……呵呵呵呵……” 陆御皱眉，拳头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别吵！给我安静去死。” 青年的最后一丝力气被耗尽，他的头浸泡在新鲜温热的鲜血里，血液范围正在扩大，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陆御感觉胃里有些难受。 他抬起头看向四周，但原本站着女诡的地方，此时空空荡荡的。 捡起地上的眼镜和剁骨刀，陆御支撑着墙壁慢慢站起，周围都是雨声，似乎除了雨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对着尸体又补几刀，他看起来死透了。 但陆御并没有放松警惕，他很清楚，女诡还没有离开，她随时都可能出现。 身体靠在阳台上，他感觉自己的骨架像是被重建了一般，整个人的四肢已经发麻发酸，视线落在地上的尸体上，陆御心中的求生欲更加强烈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不明白是不是遇见怪物太多的原因，他最明显的情绪不是自责，不是愧疚，而是恐惧。 人太脆弱了，一把刀就能杀死一个人。 割开动脉，血就会开闸一般向外疯涌。 现在的陆御不想死，非常不想。 第74章 水迹 女诡被青年所控制，他的身上或许有操控对方的东西，陆御在青年的尸体上翻找起来，他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正在下降，时间不多了。 青年兜里有一个破旧的小音响，或许这就是刚刚歌声的来源，陆御装进兜里。 没多久，他又从青年裤兜里找到一张照片，当看到照片内容的一瞬，陆御胸口发闷，后背凉意更甚几分。 这张照片不是别人，正是陆御的照片，而且是陆御昨晚在附中直播时的照片。 看照片上的直播框架，这很显然就是观看者的手机截屏。 “昨晚这个青年也在看自己的直播！他根本就不是跟着老刘来的，或者是他的目标不止老刘一个人！”陆御心中思绪混乱，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惹上这个青年的。 将照片装好，陆御又掏出手机看了眼“x”。 平均到于效身上的惊吓值还差四点就能晋升，只是面对女诡，陆御并没有把握晋升后的于效能对付她，按照之前情况来看，女诡的能力是在李月之下于效之上的。 可惜在对付怪物时李月迫不得已沉睡。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陆御更加觉得这个家伙是在借刀杀人，借助陆御和老刘杀死怪物。 怪物被除，无论如何自己身上的诡异都会遭受重创，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深吸一口气，陆御集中精力扫视四周，站在上层的于效已经爬了下来，他身体有些虚弱，但是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应该和惊吓值的增加有关。 此刻的走廊里漆黑一片，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和古怪的臭味，半开的门里仿佛站着一个人，时不时会发出“吱嘎”的响声。 他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但是四周下降的温度和湿气，都像是一双双爬上后背的手，冰冷的手指缓缓上移，最终掐住喉咙，压抑到让人呼吸都开始急促困难。 ——“滴答，滴答……” 几滴水落在了后颈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人不禁一颤。 陆御迅速往后退去，接着抬头看向天花板的位置，此刻的天花板上出现了一滩渐渐扩大的水迹，水迹扩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居然渐渐汇聚成了一道人脸的模样，人脸逐渐清晰，居然有七八分陆御的样子。 于效身体晃了晃，他似乎想逃，但最终还是站在了陆御身侧。 “别怕。”陆御看向于效，接着扬起手里的剁骨刀：“你不是一个人在作战，我也会帮你。” 他爬满血丝的眼睛转了转，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呢喃。 ——“滴答，滴答……” 天花板上的人脸向下凸起，水滴顺着鼻梁滴落在地。 人脸最终变成了女人的模样，被扯下的墙皮一点点开裂，一团滴水的黑发从墙缝里掉出，紧接着就是一双蒙着白膜的眼睛，浮肿的眼皮让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变异的鱼。 半个脑袋从墙里探出，她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滴答声和周围的雨声混合在一起。 “你的主人已经死了，我想，你之所以留在这个世上或许也有未完成的执念，我或许可以帮你实现愿望。”陆御毫不畏惧地看向女诡。 女诡发白的嘴唇从墙里挤出，她整个脑袋都掉在了墙下，仿佛是从墙里长出来的一样。 “我或许可以帮你。”陆御重复。 女诡不为所动，她的眼里没有任何情感，和商场上假模特一般无二。 看来无法交流，而且她也没有任何理由信任陆御，放弃说服诡异的想法，陆御从衣兜里掏出了小音响，这个小音响是从青年兜里搜出的，也不确定对女诡有没有用。 按动开关键，伴随着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小音响里传出了刚刚听到的怪异歌声。 老人沙哑的呢喃搭配锯子切割玻璃的声音，整个歌曲让人胸口发闷。 但陆御注意到身边的于效似乎起了反应，他周身的气场正在发生变化，虚化的身体也迅速恢复如初，歌声似乎能对持有者的鬼怪产生催化作用？ 见于效身体起了变化，半掉在墙上的女诡突然发起怒来。 他身体像是虫子一般开始扭曲，一大片沾水的长发如同刀刃刺向于效胸口。 陆御用剁骨刀砍向刺来的黑发，但这头发却“以柔制刚”，顺着刀口发力方向产生弯曲，接着一条条向上缠绕，只是一个眨眼间，剁骨刀便被黑发缠住大半。 ——“咯咯咯，咯咯咯……” 女诡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湿漉漉的黑发越来越多，整个墙面都开始向下渗水。 墙面上开始出现水渍组成的人脸，人脸开始变得清晰，那是两男一女，三张带着水汽的人脸似乎在狰狞地微笑。 “救救我……” 极为古怪的声音从女诡嘴里挤出，她嘴唇不动，喉咙像是堵着很多杂物，说话时吐字不清。 “救救我，为什么不救我……救救我……” 她静静盯着陆御，黑发像是毒蛇一样缠绕在手臂之上，湿哒哒的黑发越缠越紧，手臂被勒出一条条血痕。 “救救我……” 她难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无助。 “难道说她死前在水里挣扎时，岸上是有人的，只是她拼命求救，嘴里吞下一口又一口的河水，但是岸上的人并没有施以援手，最终，她只能活生生淹死在水里？”陆御心中思索。 此刻的女诡似乎并没有感情，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重复死前的挣扎和呼救。 很快，女诡身体扭曲，细长惨白的腿从墙里扯了出来，她和之前一样倒站在天花板上。 大滴大滴的水从女人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向下滴落，她的皮肤溃烂不堪，湿气混合着腐臭味向四周散出。 墙壁上的人脸也发出笑声，他们笑得十分吃力，像是嗓子紧紧被勒住。 就在此刻，手机传来震动声。 “于效的惊吓值够了！” 原本就因为歌声变强的于效猛然挣脱了黑发，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冲向女诡。 对方也意识到了不妙，甚至抽出了绑住陆御的黑发，直接进攻于效。 两只厉诡撕打成一团，于效的能力跨了一大截，外加歌声的助攻，他渐渐处在了上风。 第75章 食尸 于效伸手探出，死死拽住倒吊女诡的黑发，实力的提升让他不再瑟缩后退。 在音响和惊吓值的加持下，胜负很快分晓，陆御上前正欲说话，却见对方身体发出“咔咔”声，就像是齿轮摩擦一样。 这个在电梯中骨骼尽断的诡异，此刻正发生着巨大变化！ 最明显的就是，于效扭曲歪斜的身体站直了几分。 意识到不对劲，陆御抽出剁骨刀，他翻出手机看了一眼，“x”的内容中赫然出现了“于效已晋升”五个血红大字。 于效将女诡撕碎吞并。 忽然，他的头颅转了过来。 “饿……” 他嘴唇不动，沙哑着喊出一个字。 陆御拿出钢笔试图呼唤对方回来，但他不为所动，呓语般的叫饿声在四周周回荡。 “饿……我饿！”于效四下寻找着食物，他的目光转到陆御身上，停留两三妙后又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归钢笔，而是直挺挺站在走廊上，紧接着，拖动半残的身体向前挪动，最终停在了青年的尸体旁边。 “他要做什么？” 陆御试探性往前走了几步，地上的尸体还在散发浓郁的血腥味，他脑袋下的血液已经凝结成发黑的血块，不成样子的面部和脖子上的切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陆御，他刚刚确确实实杀了一个人。 手指不自觉有些颤抖，不去看地上的尸体，陆御转而看向于效。 于效此刻的眼睛有些发红，他盯着尸体，嘴里发出古怪的呜咽声，他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一件美味的食物。 难道说诡异可以吞食死人？ 陆御回忆起了第一次见于效时，于效就张开布满尖牙的大嘴，对着他头部咬了下去。 “你想吃了他？”陆御有些不确定。 于效的喉咙里再次发出怪叫，他眼睛越来越红，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你……”陆御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老刘，又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没有人看到他杀了人。 只有这具尸体是个大麻烦。 ——可这麻烦就要解决了。 陆御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于效，吃吧。” 他语气温和，就像往常在讲台上教导学生一样。 话音刚落，一抹黑影便扑到了尸体身上，漆黑狭长的走廊里，传来咀嚼食物的声音，血肉和骨架被大块撕扯，陆御站在黑暗之中，周围没有光，甚至连个正常的活人都没有。 “吃吧……”他重复道，看着尸体被大快朵颐，陆御后退几步留出空间。 靠在墙上深呼一口气，夜风呼啸，大片的雨水落在阳台上，整栋楼里死气沉沉的，下压的云层更让这里像是一片坟地。 陆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真切切的皮肤。 但恍惚之间，他又感觉自己不像是个活人，行走在黑暗里，杀人，与怪物为伴，明明就在前一个月，他还和自己朋友坐在火锅店里，喝几杯啤酒，想着怎么赚钱买房。 放下剁骨刀，陆御靠着墙面一点点滑向地面。 他双手捂住半张脸，愣愣坐了会儿后又捡起扔在地上的书包，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根烟，默默点燃，放进了嘴里。 趁着于效啃食尸体，陆御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任务进度。 “x”出现了两条提示消息，一条是任务完成进度，另一条是惊吓值收录一栏。 随机任务“相融”完成度100％，恭喜宿主获得隐藏道具：被诅咒的小型音响（播放歌曲可增强使用者诡异的能力，提升范围二十分之一且只限于一只诡异） 备注上并没有提到操控别人，看来老刘之所以被操控，另有其他的原因。 关掉该页面，点开惊吓值收录一栏： 目前收录：惊吓值240（240无上限） 饲养诡异：无头女李月（地煞中，需820点可晋升） 电梯男于效（地煞中，需1000点可晋升） 除此之外，陆御居然看到于效一栏里又多出了一个数据框： 检测到宿主已激活电梯男于效特殊能力“食尸”，“食尸”即吞食活人尸体可晋升（超过48小时的尸体不可吞食） 备注：吞食一具尸体可兑换300点惊吓值。 无头女李月特殊能力未激活。 “饲养的两只诡异居然还有特殊能力！” 陆御提起了精神，诡异界到处都是危险，多一份能力就是多一份求生的保证。 “如果不是青年放松警惕，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可惜这吞食尸体居然还有限制，非死亡48小时内不可吞食，这除了停尸房和凶案现场，陆御还真想不出来什么地方会有新鲜的尸体。 青年躺在地上的尸体很快被吞食干净，陆御能感受到于效变强了许多，几乎和李月不相上下。 吃饱喝足后，于效的状态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他的身体化作白烟飘回钢笔，黑色钢笔上的血痕多了几道，肉眼可见，鲜血的颜色也越发鲜艳。 “这算是，因祸得福？” 陆御起身，他将剁骨刀和小音响放进了背包，看着鼓鼓囊囊的背包，他有些无奈，要是能有个异次的收容空间就会方便许多。 不作深究，地上还有一滩血迹，他还得想办法清理一下。 一个大活人，转眼之间就连块骨头都没剩下，清理血迹的时候，陆御心中多少有些愧疚，血腥味揉进鼻腔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御扶着阳台干呕起来，胸口发闷的厉害，嗓子里涌上一股酸水。 如果今天死的是我？ 陆御不由自主想到了这一点。 擦擦嘴角，陆御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冷静！冷静！” “杀他也是迫不得已！陆御，你要冷静！”他嚷着自己的名字，内心的惶恐渐渐消淡。 雨水和血迹混合，陆御从教室里找来废弃铁桶，他接了半桶水将最后的血迹冲洗干净。 青年就连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陆御扔掉清洗干净的铁桶和抹布，整个人瘫倒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的雨幕，雨势越来越小，风却渐渐大了起来，狂风里弯曲的树仿佛也沾满了鲜血。 快五点时老刘悠悠转醒，他摸着后脑勺看向陆御，但是四周太黑他又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影。 看他慌慌张张坐起身的样子，陆御挥挥手：“前辈，是我。” “陆御？”老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过我可能需要先换身衣服。”陆御走到老刘面前：“你被控制了，我迫不得已只能对你出手，实在抱歉。” 陆御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和之前一样。 老刘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摸索着掏出手电，在手电光下才瞧清楚眼前的陆御，他看起来有些狼狈，浑身湿透血污满身。 “我去，你这是发生了什么？” 陆御无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你被控制后，我和青年正面交手，我打伤了他，后来青年就借助诡异逃了，他……他受伤后流了一地的血，我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用水桶冲洗了一遍。” “你居然能伤了他？”老刘竖起大拇指，并没有察觉到这段话中的停顿。 “年纪轻轻的很有前途嘛！你身手是真不错，不去当兵可惜了，当然你也不用太紧张，那个青年是个在逃死刑犯，就算被警方发现血迹，你也不用担心出事，就算杀了他都不算犯罪，不过他逃了，估计过几天又要死几个人。” “这……这样吗？” 陆御看着远处城市里的灯光，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前辈，你之前说那个女诡一直跟着你，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说来话长，他们是一个组织的人，当初我儿子办案时阴差阳错得罪了他们，那次出事的不止我儿子一人，整个警探队死了五个人，而且每一个探员都死因离奇，这件事被称作427事件，因为发生的事件就是三年前的四月二十七日。” “死因离奇？是不是和诡异有关。”陆御问。 “我想八九不离十了，我儿子把自己淹死在了鱼缸里，被发现的时候整张脸都泡肿了，白森森的脸皮旁边还有翻起肚白的死鱼，但活人怎么可能自己淹死在鱼缸里？” “也就是之后，我经常在天花板上看到湿哒哒的脚印，有时候半夜惊醒，就会看到一个女人倒站在天花板上，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精神方面出现了疾病，直到事情发展越来越离奇，我才逐渐意识到，这世界上是有诡的。” “而且不仅有诡，还有御灵者。” “只是御灵者很少见，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人，与诡异共存的人，大部分渴望死亡恐惧愤怒等等负面情绪，甚至为了饲养自身诡怪还会杀人，那个青年就是很好的例子，据我所知，他杀的人不下十个，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当然，我绝不会随便杀人，这是最起码的底线。” 老刘看向陆御，语重心长道：“你一定要守住本心，靠杀人饲养鬼怪很容易被反噬，最终成为一个被诡异寄生的傀儡。” “我明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随意杀人的。” 陆御点头，他将视线转向远处：“那你之前说的邀请函是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寄给你邀请函的人应该就是青年背后的势力。” 老刘摊手：“这，这就不方便说了。”他揉了揉后脑：“哎呀，头疼的厉害，你叫的滴滴什么时候能来？” 陆御看了眼手机：“快了，我把地址定到了医院，我中途下车，到时候你能直接被送到中医院，钱我已经付了，一路小心。” 老刘拍拍陆御的胸脯，感叹道：“好人！你这朋友我交了，以后常联系！” 第76章 两通电话 “对了……” 老刘把迷彩服外套脱下递给了陆御：“我这里面还有一件衣服，你看你浑身血迹，多少遮盖一下。” “多谢。”陆御穿好衣服。 没多久，漆黑的水泥道上出现一道亮光，一辆出租车行驶到了二人面前，司机是个挺着啤酒肚的大叔，他摇开车窗，将头探了出来： “姓陆是吧，进来坐，你们这是淋雨了？我后备箱里有毛巾，拿出来擦擦。” 取出干毛巾简单擦了擦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车内。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宾馆门外，陆御向老刘告别，目送车辆渐行渐远，回到住宿房，陆御将背包放好，脱下衣服，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洗澡水的温度很适中，紧绷的神经渐渐得到放松，困意也涌了上来。 陆御在睡前简要整理了一遍有关老刘的事情： “首先有一点可以确定，老刘肯定隐瞒了许多事，而且他对赴死有一种惊人的从容和淡定，虽然说老刘孤苦无依对生死看淡，但明知会死还去作死的行为并不正常。” 至少在陆御的认知里，一个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不应该一心寻死，就像正常人不会躺在马路上等车碾一样。 “他或许是为了调查自己儿子的死因，也有可能是受到‘邀请函’的胁迫，从种种表现来看，这个‘邀请函’很可能就是突破口，还有他提到的427事件，网上或许能找到相关资料，等明后天可以好好查查。” “总之，在了解清楚之前，这是个值得提防的人物。” 脑子里大致过了一遍，身心俱疲，陆御躺在床上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早，陆御被一个电话吵醒，来电的是刘旺，这个刘旺是育美教育的创始人，通俗来讲就是陆御的领导上级。 “我不是请假了嘛，他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陆御心中疑惑，接通了电话：“喂，刘老板有什么事吗？” “陆御，你人在哪里？尽快回到办公区！” “你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几名记者狗仔堵在画室门口说要见你，我拒绝后他们也不走，就一直待在楼下等着！暂时没有过激行为，我也不希望牵扯到警方，自从吴落甜死后已经有几个学生退了学费。” 对方沉默几秒，接着传来一句轻轻的叹息声：“陆御你平时挺老实的，这几天怎么回事？我看你还去做了灵异直播，你努力的方向有点偏你知道吗？” “抱歉给老板惹了麻烦，我会尽快回归正轨的，不过我暂时距离育美有点远，我会尽快赶到，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说话间，陆御已经开始洗漱整理。 “给个具体时间。”刘旺道。 陆御看了眼表，心底大致估算了一下：“最快十点，最晚十一点。如果中途堵车，你让他们和我视频。” “行，我等你。”对方挂断了电话。 收拾了十来分钟，陆御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东西后，再次拨通了滴滴司机的电话。 他这一趟又一趟的，光坐出租就花了不少钱，心中思索片刻，陆御想到了前晚的直播，直播的费用过几天就会打到银行卡上，好在没白忙活一场。 匆匆走到楼下，陆御熟练地打开车门，冲司机道：“东郊育美教育，感谢。” “好嘞。”司机拧开了流行音乐，他一边跟着歌声哼唱一边开车，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行驶了一半路程，陆御的手机再次震动。 他原以为打电话的还是刘旺，没想到是自己母亲打来的电话，陆御并不是一个善于用语言表露情感的人，他更愿意用实际行动去表达，例如给父母买套新房子，节假日回家陪陪他们之类。 但是电话并不常打，细细想来，确实有快一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接通电话，陆御让自己的语气轻松几分：“妈，过一段时间我就回来看你们，你今天打电话是要说些什么吗？” “儿子，你还没对象吧？”陆妈拖长了语调问。 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事情，陆御忍不住苦笑一声：“没有，不用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了，真的，我很忙，没空想这些事。” “哎呀，这回不是我们特意介绍的，有个姑娘，就是我们老家那个算命先生的女儿，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联系上我了，说想见你呢，她长得是真不错，现在搁县城里开了家丧葬用品铺，虽说这怪不吉利的，但好歹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为人更是没的说……” 陆妈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赞美的言辞。 “你还记得吗，就小学你们还是一个班，她扎两个小辫子，走路一晃一晃的……当时你还夸她好看来着。”陆妈扯着扯着就莫名扯到了小学的事。 “不记得了。”陆御语气平淡。 “你这啥记性，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她为什么要联系你？”陆御有些疑惑，这个姑娘的父亲是算命先生，或许能从中得到些线索和帮助，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试试也不亏。 正好隔几周他打算回一趟老家，因为自己二叔的事确实奇怪，但和二叔相熟的人十有八九都住在老家县城，如果能以算命先生为突破口，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陆御心中思索，电话对面很快得到答复。 “那姑娘好像是看了你的什么直播，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大早上就找我问你的地址，我告诉她你的工作单位了，估计明天一早就能到，一会儿我再把她的联系方式发你，儿子，好好把握知道吗？这姑娘可是主动来找你的。” “嗯，好。”陆御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后面的很长一段话他都没注意听。 什么要陪她去看电影，逛街不能嫌累，多买些花和包之类的…… 陆御十分无奈，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很费钱，特别是逛街，他还依稀记得王岳领着他女友去逛街，一个下午就花了几万，问买了什么，说一件衣服一个包。 “实在过于离奇了。” 陆御靠在车窗上看眼前风景迅速掠过，心中五味杂陈。 这几天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不敢肯定这姑娘的到访是好是坏。 “她看了我的直播视频就想见我，还开着丧葬用品铺……”陆御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反复思索着。 “会不会她也是一个御灵者？”陆御提起了精神。 “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复杂的多！” 第77章 采访 沿途堵车堵了十几分钟，好在问题不大，到达育美教育是十点三十五分。 “就停这里，感谢。” 陆御下车后便看见了围在楼下的几名记者，烈日当空，好几人围在小卖部门口，脖子上系着照相，都是一副恨不得钻进冰箱里的样子。 陆御整了整衣服，不慌不忙走到几人面前。 “就是你们要找我？”陆御温和微笑，诚然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为首的一名男记者看向陆御，他脸色一变，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其余记者抬眼看去，不远处正站着一名长相斯文的男性，他穿着灰蓝色衬衫，戴着方框眼镜，脸上是一抹礼貌的微笑。 “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御往前走了几步：“昨晚暴雨后就升温了，要不我们进屋聊？这外面确实闷热难耐，你们在这里等我那么久，实在辛苦。” 为首的男人挑挑眉：“别，我觉得不热，甚至还有点凉快。” 他拿起相机，对着陆御做了个拍照的姿势：“从现在开始，你的每句话都将成为证据，正义绝不会缺席，你这种人渣也必然会得到大众的唾弃。” “懂吗？你个杀人犯！”他取下相机，对着陆御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容。 “嗯？你说我？” 陆御身后的手指一点点握紧，镜片下的眸子也细细咪了起来，像是一只突然警觉的狐狸，匍匐着身体，以最为无害的样子面对靠近的猎物。 他不可能知道昨晚的事，这小子有问题。 迅速平复心情，陆御眼神没有躲闪，继续与青年对视：“你们大概是搞错了，我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这种事随便说，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你慌什么，我们就是问你几件事，既然你问心无愧，那配合我们的提问就行，就算你不是杀人犯，这件事也和你脱不开关系。” “这？什么事？”陆御问。 青年往前走了几步，他从包里掏出记者证递给陆御：“这是我的证书，你既然说自己无罪，那你敢不敢接受我们的采访？” 看了眼记者证，陆御点头：“采访我没问题，但在这里？人多眼杂不好吧，而且人围一圈，你们的采访工作也会受到干扰，去隔壁的楼后，那里是一片外墙和绿化，这个点基本没什么人。” “那，也可以。”男记者勉强答应。 一路上，陆御习惯性观察几人的表情和动作，他发现有一个干瘦的青年不太对劲。 他一直跟在最后面，又瘦又矮，面色蜡黄，垂着头一言不发，从表情和动作上根本不像一个记者，倒像是一名极度内向的社交恐惧症患者。 默默记住他的脸，陆御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往前走。 很快，几人就从楼前走到了楼后，楼后方是居民楼和大片绿化区，现在这个时间正是上班上学期，绿化带周围基本没几个人。 青年打开了摄像模式，他身后几人也都各自拿起了相对应的设备。 其中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站在了摄像机前，她拿着话筒，对着镜头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们是亲言工作室的记者，我们今天之所以做出这次街头采访，不为名不为利，是为了给死去的记者同事大铭多找几条线索，我们希望帮助警方找出有用的证词，也希望我昔日的同事大铭能在天堂里幸福快乐。” 她伸手指向了陆御：“这位就是南桥大货车自杀案的重要证人之一，采访全程我们都会打码，包括那个流出的视频，我也希望大家能公正看待这件事。” 女人掏出手机，走到了陆御面前：“请问对这几个监控画面，你怎么解释呢？” 陆御垂头去看，他将整个视频都浏览了一遍，才彻底明白过来。 这几名记者并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他，而是为了之前的事。 也就是陆御完成传世民宿的任务后，在医院里遇到的绷带男，绷带男跟了他一路，甚至在饮品店里坐到了陆御对面，也就是绷带男掏出相片后，他冲出去撞在了大货车上，算是发疯自杀。 陆御不免回忆起了另外一个任务，他在完成杂物间女诡的任务时，就遇到了死去的绷带男，绷带男在女诡制造的幻觉里变成了生前的样子。 当时绷带男戴着鸭舌帽，手里拿着相机踢踹杂物间的门。 后来杂物间的门缓缓打开，门缝里伸出了一直微胖的手，门越来越大，绷带男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整个人颤抖着瘫坐在地上。 看来，这个绷带男确实是个记者，而这几个人就是他的同事伙伴。 陆御彻底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看着摄像机：“监控视频我看了，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 女记者将话筒放在陆御面前。 陆御对着话筒缓缓陈述道： “这监控视频不假，男人死前确实就坐在我对面，我也确实和他交谈了几句话，但有一点你们不能否认，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监控视频的内容很清楚，这里面主要是医院里的监控和奶茶店的监控，如果连着看的话，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跟在我身后，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尝试躲避，甚至坐地铁到达一个人流量大的商业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甩掉他。” “试想，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无缘无故跟踪了一路，这谁能好受呢？” 陆御微笑：“我知道你们也是心急，估计觉得这事奇怪，认为我有足够的嫌疑，这我能理解，毕竟他死前所接触的人就是我。” “但你们也看到了，即使我进了奶茶店，他依旧跟着我，我换座位，他就跟着我换，我很害怕也很生气，我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我甚至还亲眼看到他冲到马路自杀。” 陆御苦笑，他表现出一副无辜的受害者模样： “将心比心，我被陌生人跟踪了一路，甚至还看他死在了我面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的精神方面也受到了不少的冲击，这几天里都没有睡过安稳觉，我一闭眼，脑子里就是满地血浆，你们明白吗？” 几名记者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变化，只是为首的青年依旧一脸冷漠。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这都不是你洗脱嫌疑的借口。” 青年目不转睛盯着陆御：“我想知道的是，大铭死前，和你说了些什么，还有他给你了一张照片，现在我想听你回答这两个问题。” 陆御沉默了几秒，微笑着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这些问题警察已经问过我了，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们是记者，没有权力干涉过多的内容吧？” “当然，我问心无愧，我只是为警方考虑，这次案件还没有破获，有些证词和资料如果外流的话，说不定会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你们出于好心我能理解，但希望你们也能理解我的行为。” “到此为止吧，我没什么可说的。” 青年似乎有些怒了：“你是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不能说。”陆御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警方已经录过笔录，当然我的联系方式你们都知道，那以后案件如果有什么进展也可以随时找我。” 陆御没打算和他们继续纠缠，直接转身离开。 为首的青年本来还想追上去，但被另外几人拦了下来。 “别了哥，我们又不是警察，真要做出过激行为，罚款事小，要是坐牢可就麻烦了，他工作地点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以后有的是时间。” “行吧。”他咬牙：“不过我第六感告诉我，这老师肯定不对劲，他也太冷静了。” “确实。”女记者附和。 几人继续讨论起来，他们身后的瘦小青年依旧垂头站着。 过了一两分钟，瘦小青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攥着双手，慢慢走到几人面前。 他先是沉默了片刻，接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我，我还想问他几个问题……你们可以先走……” 第78章 帮帮我 听到这句虚弱的问话，几人看向身后的瘦小青年。 “行啊，你确实应该多说话，就是见了那老师小心点，他滑头的很，别被蒙了。”为首的男记者道。 另一个女人轻轻拍了拍瘦小青年的肩膀：“小智，你真不用去看心理医生吗？你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不，不用了……”孙智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我就是还没能接受大铭的死。” “行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男记者从包里掏出录音笔递给青年：“拿着，他要是说出什么不对劲的话立刻录进去。” “好……”孙智接过录音笔，他低着头转过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今天气温很高，油柏路上甚至能看到一层热浪。 但孙智的表现却有些奇怪，他走路时畏畏缩缩，身体有些轻微颤抖，就像是行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上，孙智透过三层的玻璃门看到了屋内的陆御，他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些什么，孙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等中年男人走后他才推开玻璃门朝里走去。 陆御听到了推门声和脚步声，他一转身便看见了渐渐靠近的孙智。 “你怎么来了？” 陆御有些诧异，他之前就发现这个干瘦的青年有些不对劲，原打算空闲时间去工作室找他，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找来。 将椅子抽出摆好，陆御礼貌微笑：“坐下来说，需要我倒杯水吗？” “不，不用了……” 孙智直挺挺站在陆御面前，他眼神闪烁，似乎和人交流对他而言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我，我想说，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害死大铭，他……他是发疯之后自己撞向大货车的对吗？”孙智说话时有些别扭，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仿佛周围藏着猛兽，而他则是随时可能丧命的猎物。 “他确实是发疯后自己撞向大货车的。” 陆御提起了兴趣：“坐下来说，你也别担心，你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我会看情况考虑帮你的。” 他沉默几秒，慢慢坐了下来：“就在一周前，大铭和他女友见了一面，当时见面很仓促，我也在旁边，他，他的女朋友表现很奇怪……这种奇怪很难去形容，就像是一个商场里的人偶突然向你微笑一样。” “然后，她女朋友给了大铭一个包裹，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包裹里面有什么，但是我知道，自从大铭拿到那个包裹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孙智的肩膀颤抖起来，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差。 “别慌。”陆御接了杯水递给孙智：“喝杯水吧，慢慢说不着急。” 孙智接过纸杯，他抿了一口热水，暖流顺着喉咙滑向胸腔，紧张的情绪渐渐得到了缓解。 “大铭的女朋友很快失踪，警方调查说她走到了东郊郊区的森林里，据说她原本是去旅游的，在旅游的第二天，就和当地的向导前往山内的天然瀑布，结果天黑了两人都没回来，当地警方找了一夜才在一个狭窄的山洞里找到向导，但是大铭的女朋友却不知所踪。” “向导昏迷到现在都没醒，医生说再过一个月还是老样子的话，他很可能一辈子都是植物人。” 孙智说话时眼神一直没有聚焦，单看他现在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到在之前孙智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记者。 “后来呢？”陆御问。 “后来……后来大铭也出事了，大铭他，他和我是合租舍友，就在五天前的晚上一点多，大铭就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但我亲眼看到大铭闭着眼睛走到了衣柜面前。” “他的头就不停地撞向衣柜，力气特别大，整个衣柜都被震地嗡嗡直响，我好不容易拦住他，那天晚上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外面黑漆漆的，他，他像是被诡上身了一样！” “嗯，你别慌，这不算什么。”陆御看他一副要崩溃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低声安慰起来。 “不，不止如此！” 孙智低着头：“第二天他对自己撞柜子的事情毫无印象，但晚上他又一次坐起，一点点走到了柜子前，我想录下来给他看，但我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屏幕里的大铭，他的肩膀上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照片还在，我，我给你看……”孙智手指有些发抖。 他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照片，照片色调昏暗，一个男人身体弯曲，他的肩膀上有一道一米多的黑影，看黑影的样子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形。 “看这黑影的形态似乎是个女的？可惜太模糊了，信息量少得可怜。”陆御分析道：“你们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我，我们……”孙智捂着头，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陆御：“你为什么不害怕？你相信我说的？正常人的话，不应该把我当做疯子吗？” 陆御微笑：“你别担心，我是罕见的有神论者。” 看他在这种时候都能笑出来，孙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话了。 “你不害怕吗？大铭就死在你面前，下一个死的很可能就是你，你不害怕？” “我知道。”陆御面不改色：“这种时候着急也没用，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说，她杀人永远不会停止？” 孙智愣了愣，他突然一把扯住陆御的肩膀：“对，不会停止，而且大铭死前把包裹给我了，他把他女朋友的包裹给我了！为什么要给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你胆子那么大，我看过你的直播了，你不是说你不怕诡嘛！你帮帮我，帮我就是帮你，你死了才会轮到我！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陆御：“你也不想死吧，你也不想吧！” 孙智疯狂的叫喊声引来了办公室里的刘旺。 “吵什么吵？楼下楼上的学生还在上课呢。”刘旺站在孙智身后，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不是刚刚那个记者嘛？还没闹够？陆御是我门育美的老师，你要是再扯着他不放我现在就报警！” 被刘旺一阵呵斥，孙智才松开了手。 但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陆御，和一开始的眼神涣散不同，这次的孙智仿佛是个监控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注视着陆御。 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刻进眼里。 第79章 茶饮店 “你冷静些，我会帮你的。”陆御起身，他将瘫在地上的孙智扶起。 陆御很清楚他和杂物间女诡脱不开干系，如果顺着孙智这条线查下去，除掉杂物间女诡或许就会事半功倍。 一侧的刘旺看了二人一眼：“你们真要有什么大事就出门去说，这里还在上课呢，另外，陆御你悠着点明白吗？工资的话确实得减一半，这已经是我的上限了。” “好，明白了，我会尽快复工的。” 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陆御将背包背好，起身看向孙智：“走吧，去你家看看。” 孙智拍着衣服上的灰缓缓站起：“你，你等一等……同事还在楼下，我想办法支走他们。” “嗯。”陆御接了杯水坐好。 “你为什么不害怕？你难道没有被某个东西盯着的感觉吗？”孙智握着手机，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陆御。 “同样的问题就不用问第二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些事多说无益多想费神，都是男人，想开点，诡也没什么可怕的。” 孙智怯生生看着陆御：“你是没见过诡吧，我不相信亲眼见过诡的人会说出这种话。” “嗯？”陆御浅笑一声：“或许是我见太多习惯了。” 孙智愣了几秒，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多了几丝怜悯和哀叹：“我懂了，你别放弃，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我不想死我还想活着，总有办法能摆脱诅咒的。” 见他反倒安慰起自己来，陆御也没在意，毕竟有些事情并不方便过多表述。 二人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孙智去窗口看的时候，其余几名记者已经开车走远。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聊。”孙智道。 自从和陆御见面之后，孙智的精神状态就有所好转，他自己甚至都有些惊讶，看着地铁里人山人海，孙智身后的窥视感确确实实有些减弱。 “陆御，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护身符？”孙智站到陆御对面，低声问了句。 “没有，怎么了？” 孙智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单方面的原因，自从被那东西缠上以后，我感觉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我就看着别人站在阳光下，而我不得不藏起来，我，我其实很想说话，可不知道给谁说，我看不到希望，周围都是死亡和恐惧……我找你，其实也是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至少我们所面对的未知是一样的……” 他发肿的眼球转向车窗位置，高楼植被连绵而去，喧闹的车厢里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至少，在你面前我不用藏着，不用被当做疯子。” “我们都没病，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孙智看向自己蜡黄的皮肤，自言自语道。 地铁上的人越来越多，各种气味混杂在车厢里，人们表情各异，仿佛这车厢就是一部分居民生活状态的浓缩。 陆御很早之前就有观察别人的习惯，他喜欢看旁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在现实生活中所有人都是立体的，一开始陆御会默默记住有特点的人，仿照着画进漫画里，试图为一张张脸构想出完整的故事。 打开手机翻动漫画内容，自从直播引流之后，漫画的阅读量就有成倍增长的趋势，作品也一举登上了新人排行榜前百的位置。 “这是一个好的开头，目前素材的积累很足，剩下的只需要坚持创作和适度的宣传，可以看看下次任务的内容，如果内容方便的话，靠直播引流未尝不可。” 收好手机，陆御大脑放空，难得让自己轻松下来，不去思考任何事情。 地铁转了两次，花费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二人才从地铁站走出，室外依旧燥热难耐，阳光的灼烤下，昨晚的积雨消了大半。 “陆御，我家对面有个茶饮店很不错，我采访后经常在茶饮店撰稿，我们先进去等个人。” “等谁？”陆御问。 “自从大铭出事后，我每天都在找驱诡的相关资料，我去过道观寺庙，短短几天我就花费了好几千，但是效果甚微，直到在一个帖子里遇见了一位大师，我和他描述了一下情况，他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是自愿驱诡，修的是俗家功德，不收分毫，我看那大师可能有两下子，就特意约了出来。” 陆御眯起了眼睛：“不为钱财只求功德？” “对，谈吐很不一样。” “好。”陆御表示明白，他对这个大师倒也有几分好奇，毕竟对于诡异界，他了解甚微，如果不是老刘的话，陆御甚至不知道还有“灵磁场”和“御灵者”这种术语。 只是在老刘的描述里，御灵者多是凶恶歹徒，但对于其他方面依旧毫无头绪。 “他什么时候来？”陆御希望这位大师真有几分手段。 “不出意外还得等四五个小时，别担心，这座茶室不会赶人，我之前甚至待过一整天。”孙智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到了。” 陆御抬眼看去，茶室以木质和混凝土为主，装修典雅，内部有折叠台阶和上层的私密空间，茶饮店内并没有商业街区的喧嚣感，确实适合办公和闲聊。 走到台前看了一眼价目表，陆御识趣地往后退了退，茶饮品的价格是商业街内的两三倍，他工资已经减了一半，这种还是算了。 “太贵了。” 陆御心中默想。 “我请你喝一杯吧，你看看你要点什么？”孙智看向陆御。 “不用了，谢谢，我先去找个位置坐下。” 陆御不打算继续墨迹，这段空闲期可以多画几页漫画，转身走到二楼位置，陆御侧眸扫了眼座位上的几名客人。 视线一掠而过，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陆御眼前。 “张怀生？”陆御不由自主叫出了这个名字。 座椅前的中年人转过身，他衣服烫得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干练冷静，以及穿着打扮上的死板。 “陆御？”对方也有些惊讶：“快一年没见了吧！听说你去兴趣班代课了？” “是。”陆御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你，今天是星期二你怎么没在学校？” “我就住对面小区，没在学校是因为有事请假了。”张怀生指着对面座椅：“别站着，坐下聊聊，当初我还占过你好几堂课呢，学生一听美术老师又生病了，一阵哀嚎。” “应该的，毕竟高中压力确实大，需要学习的时间也更多。”陆御回道。 第80章 袁大师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没多久张怀生就捂着嘴咳嗽起来，他干咳了几声，急忙从包里掏出几粒药粒咽下。 看他吞了药后才勉强止住了咳嗽，陆御关切道：“这么久了，这病症还是没有缓解吗？” “老毛病了……”张怀生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说话间，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孙智端着一杯茶饮走了上来，他眼神依旧有些呆滞，但动作和神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 “我朋友来了，张老师有事联系。”陆御向张怀生告别。 看着陆御渐渐走远，张怀生将刚刚喝药的杯子摆正，又仔细整了整起皱的衣服。 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陆御掏出背包里的平板开始画漫画，新章节传完后他开始准备下一章的内容，他回想着读者给出的意见，尝试将画面完善精进。 “你都知道些什么线索？比如大铭给你的包裹，那个包裹里的东西恐怕和诡异的出现有着直接关系。” 陆御低着头一边画一边问。 孙智抿了抿唇，他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我，我也想知道，但是那包裹我还没打开就丢了。” “丢了？”陆御抬起头。 “对，丢了……我也不知道包裹里面有什么，或许，是被诡拿走了吧。”孙智的表情有些奇怪。 陆御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而仔细看着对方：“你最好别隐瞒某些事，我们之间相互交换条件，只有这样获胜的几率才会更大。” “我……”孙智皱起了眉：“我不知道，真的，那包裹莫名其妙就丢了，我也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想说，这几天我经常看见一个女人，而且我看到的那个奇怪女人，好像就是大铭的女朋友，在电梯外，在走廊尽头，在楼下，甚至隔壁楼的阳台上！” “你的意思是，大铭失踪的女友经常出现在你家附近？”陆御认为这件事有些奇怪：“你确定那是活人？” 孙智摇摇头：“不，我肯定不是，那天我在镜子里见到她了，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他回忆起了当时的画面，面部表情有些难以控制：“她披头散发的，脸像是涂了白灰一样，而且，而且她的嘴是被几条黑发缝合起来的，我甚至能看到黑发穿过嘴皮后流下的脓血。” “你说她的嘴被黑发缝住了？” 陆御回忆起之前的敲门任务，在任务里除去杂物间女诡之外，他还看到了十来个其他的诡异，而他们的嘴就被黑发缝合。 按照之前的猜测来看，或许其余的十几只诡异都是被杂物间女诡所操控的。 简而言之杂物间女诡是老大，剩下的十几只诡异是小弟，如果孙智所言不虚，那结合之前的情况可以看出，这二者之间十有八九是“主仆关系”。 “对，我确定他的嘴被缝住了！”孙智强调道：“我记得很清楚。” 陆御点头，他并没有打算现在就把推测告诉对方，孙智对包裹的事又怕又只字不提，可见包裹里有大秘密，在搞清楚情况之前，陆御也打算隐瞒这部分内容。 忐忑不安等到了四点多，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才从楼下走了上来。 中年男人不苟言笑，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褂和短裤，一双眼睛左右观望，似乎对这家店很是好奇。 “大师！”孙智慌张起身。 “嗯，就是你们两个？”他的目光扫过二人：“看你们印堂发黑，确有大灾。” 陆御收好平板，静静坐在原位。 在介绍和交谈中陆御大致明白，这大师姓袁，自称袁天罡的后人，自幼跟随其师父在山间道观修行，后来为积攒功德才下山驱诡，单论名气的话，这位袁天师在灵异论坛上也是出了名的，他经常会去各地解决灵异事件。 凶宅闹诡，学校怪谈，水库奇闻，他和其小徒弟吴小顺在外漂泊几年，无论是经验还是能力都无可非议。 他表情一直很冷漠，说话时两撇胡子一晃一晃的。 就目前来看，陆御无法判断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只能等今晚驱诡见分晓了。 “就是今晚去对吗？”陆御看向袁大师。 “对，驱诡不能拖，时间越久，恐生变端。”他抖了抖黑褂，缓缓站起身：“时间也不早了，先去医院看看那个昏迷的向导，对于我们活人而言，受害者是了解诡异最好的媒介。” 向导所住的医院并不远，坐车不到半个小时几人便到达了东郊区的医院。 走进医院楼道里，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向四周飘散。 陆御吸了吸鼻子，他似乎嗅到在消毒水的气息之外，还混杂着一股很淡的臭味，但仔细一闻臭味就瞬间消失了。 和护士沟通了片刻，她才同意几人去看向导。 “病人已经昏迷八天，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很虚弱，我会站在门口等着，你们进到病房之后切忌大声喧嚣，也不能抽烟。” 护士指了指4012号房：“就是这里。” “多谢。”陆御道谢，跟着为首的袁大师往里走去。 被蓝白色充斥的病房里，总会混杂着一些奇怪的气味，病房正中躺着一位浑身插满管子男人，他干瘦得不成样子，大半张脸被呼吸器覆盖。 听到开门声，坐在病床旁的中年女人匆忙站起：“你们来了？这么快，看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能坐的地方……” “不用，我就是来看看病人。”袁大师说话时给人一种沉稳冷静的感觉，通俗来讲，就是很有安全感。 袁大师从挎包里取出了一柄铜镜和一张黄符，他看向身后的吴小顺：“老样子，他要是醒了，说什么你就记下来。” 说完这句话后，袁大师便将黄符贴在昏迷的向导脸上，絮絮叨叨念着些什么。 陆御站着侧面看着一切，他发觉出现变化的并不是黄符纸，而是他手里的铜镜，铜镜周身有裂痕，伴随着咒语的继续，铜镜上忽然出现了一股萦绕的红烟。 身边的孙智和向导的妻子都没有反应，陆御不免怀疑，难道这暗红烟气只有他能看到，而铜镜里寄存着一只残念？ 心中想着，兜里的美工刀果然有了反应。 第81章 黑色面具 面不改色，陆御继续注视着铜镜里的变化。 血红烟气缠绕进向导双耳内，最终慢慢从他耳内扯出了一股奇怪的褐色气体，气体渐渐消散，血红烟气也收回铜镜镜面。 整个过程花费了将近十分钟，就在向导妻子急切的问话里，昏迷的向导悠悠转醒。 “别过来，他刚醒，阴气缠绕，精神极不稳定。”袁大师身体不动，淡淡说了一句。 向导眼睛慢慢睁开，他的整个眼球都有些发红，然而就在他看到眼前画面的一瞬，躺在病床上的向导突然开始挣扎，他胡乱地扯下呼吸器，身体扭曲着，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又是梦，又是噩梦！” “别怕，你已经醒过来了，这里是医院。” “不可能，我不信……这次我不会相信了……”他双眼通红，不断转移的视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袁大师晃了晃手里的黄符，又往旁边挪了挪，指着身后的女人道：“她就是你的妻子，我是游方道士，你已经醒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他的精神依旧有些失控，似乎是经历过极其恐怖的事情。 而且在他的语句中还能看出，向导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在不断地坠入梦境，层层叠叠的噩梦仿佛没有边界，一场还未结束就可能坠入下一场。 整个交谈过程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你告诉我，晕倒前遇到了什么？我现在只是暂时唤醒你，但恶灵不除，怨气还会重新找上你。” 袁大师坐在向导对面问话。 向导捂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愣愣盯着面前：“就是我带着一姑娘去林子里旅游……”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和那女孩遇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杀人犯，他的面具是纯黑色的，上面用鲜红画了咧起大笑的嘴和一双眼睛，太倒霉了，我太倒霉了……” “我就在小镇上长大，我们镇上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却被我碰上了……” 他呜咽着：“那杀人犯，绑住了我们两……他，他就是个疯子，疯子！” “他把女孩的嘴缝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黑发，那姑娘就一边哭一边喊，嘴皮都扯烂了，那男人居然还能笑出来，我从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半点的人性！我亲眼看到，那嘴唇上的血流到了裙子上……” 向导又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时趴在床头的铁栏上干呕起来。 看他反应这样强烈，袁大师等了片刻才继续问了下去。 “你遇见的那个杀人犯有什么特点吗，类似身高语气，以及行为举止方面的？” “他，比我高一点，大概一米八左右，声音就是低沉的男声，他好像是用的假声，总之就是感觉他说话很奇怪，而且在我昏迷之前好像看到了一片黑影，我不确定是不是幻觉，他给我身上下了药，我困到不成样子，就在闭眼之前，我好像看到他身后有东西！” 向导回忆着，他似乎有些不太确定：“他身后好像站着好几个黑影，人形的黑影，有高有低，有矮有胖，我看不清楚，就是几团黑影站在杀人犯的背后。” 听到这话，陆御也提起了精神，如果没猜错的话，向导看到的黑影就是杀人犯御使的诡异。 “居然有那么多？”陆御心中惊讶，不安感顿时多了不少。 袁大师和向导又聊了几句，期间有好几次向导都有些失控，但袁大师并没有丝毫厌烦和生气的意思，依旧耐心地问完了不少内容。 “就这些了，小顺，记好没？”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吴小顺。 吴小顺嘿嘿一笑：“师父都好了，该记的内容一字不差！” “行，走吧。”袁大师拿起挎包，他走之前跟向导的妻子嘱咐了几句，然后互相留了电话号码。 “你们要是再遇见什么怪事，可以联系我，另外这几天都是大晴天，你可以带你丈夫去楼下晒晒太阳。” “太感谢您，我无以为报……” 女人扯出了几张钞票，他热泪盈眶，紧紧握着袁大师的手：“拿着吧，你救了我丈夫，你应该拿着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也是一份心意。” “不用，吾辈下山不求财只求德。”没有多说，袁大师将钱推了回去，转身大步离开。 为首的吴小顺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眼珠一转，突然发现门口正中的位置摆着一只雪白的千纸鹤，纸鹤折叠整齐，有棱有角，所放的位置也是十分讲究，肉眼看去恰恰就是门槛的二分之一处。 “师父，门口有一只千纸鹤！”吴小顺惊异喊道。 “什么？”回应吴小顺的不是他师父，而是袁大师身侧的陆御。 “别动，我看看！”陆御挨着袁大师的身体挤了出去，他刚刚踏出门便瞧见了地上显眼的雪白纸鹤。 这个角度这个折法，就是36街的纸鹤！ 在收到绷带男的照片后，陆御就结合照片里传世民宿的背景，以及拍摄时间猜测过，杂物间女诡和36街挂钩，今天一看，恐怕确有联系。 伸手拿起纸鹤，陆御拆开后在纸张上看到了一个数字：10。 “这里为什么会写着一个数字？”陆御心中思索起来：“数字的意思是什么，是指自己会遭遇十只诡异，还是说十点多会发生某些事情？” 仔细想了想，陆御认为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他看向身后的袁大师：“这纸鹤就是我被诅咒后遇到的，如果能查到医院监控的话，说不定能得到某些线索！” “诅咒后收到的纸鹤？”袁大师拿在手里看了看：“好，想想办法调监控。” “感谢，我会尽快找到查监控的方法，你们可以先在这里等着，这种事情人多反而不好，我会录视频的。” 陆御打算直接去找保卫部门问问，如果对方不同意再联系之前负责吴落甜案子的周队，至少要知道是谁把纸鹤放这里的。 告别袁大师几人，陆御按照地形图找到保卫部，又花费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将部门主任说服，甚至差点就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确实是着急看，辛苦主任了。”陆御对着部门主任道了声谢。 部门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大叔，他喝了口菊花茶，咂咂嘴道：“这事可是我破格了，出去后别乱说是我给你看的监控，明白吗？” “我会守口如瓶的。” “那就好。”大叔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打开了监控回放。 第82章 又是她 电脑打开，监控视频被调到回放模式。 “就看四楼走廊的监控，时间大概是六点到七点。”陆御道。 中年人点头，他按着鼠标和键盘将监控调到指定的时间段。 看着监控视频开始回放，陆御默默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监控屏幕。 视频走廊里白袍护士一直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时间到六点四十几分时，护士好像接到了什么电话，急匆匆往走廊拐角处跑去。 没多久，电梯打开，一个身穿灰蓝色长裙，手戴白纱手套的女人从电梯内走出，女人走路有些不稳，似乎是腿部受过伤。 她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黑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脸上五官虽然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她的小脸上有一双盈盈杏眼，红润的嘴唇扯出一抹天真的笑容。 女人散步似地走到了病房门口，不紧不慢从包里取出一只纸鹤。 她拿起纸鹤，低着头对纸鹤隔空做了个亲吻的动作，接着放到了门口二分之一的地面。 纸鹤在灰白的地面上犹如一滴白墨，她笑眯眯对着门口纸鹤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出了住院部后消失在了街道里，从此便再没人动过纸鹤，直到房门打开，吴小顺走了出来。 部门主任嗦了两口茶水，问道：“你要找她？你女朋友啊？长的还挺可爱！” “她不是我女朋友。” 陆御皱眉，语气冷到仿佛刚刚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瘟神。 他当然没有丝毫欣赏的性质。 因为这张脸陆御何止是熟悉，她就是传世民俗里的那个疯女人！ 盯着电脑屏幕，陆御心中默默思索。 “显而易见，我的行为举止很可能被36街的人掌控着，但是被掌控的原因是什么？” “对方能轻易找到我家的位置，甚至知道我来到了这所医院。” “36街的人究竟是借助诡异的力量，还是说，他们其中有一员就藏在我的身边？就目前来看老刘的行为有些奇怪，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所以从传世民宿出来后我就被跟踪了？” “从老刘的言辞中能判断，他当过兵，儿子又是探员，很可能掌握一定的跟踪技术和反侦查手法，从这点来看，老刘也很有嫌疑。” 脑中大致整理了一遍思路，陆御接着看向其他监控视频，可惜其余的监控都没有拍到有用信息，看了几分钟全无收获。 告别部门主任，心事重重回到四楼。 在屋外的椅子上，陆御并没有看到袁大师和他的徒弟，只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孙智。 听到脚步声，孙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似乎有些站不稳，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他走了，怎么办？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怎么办……” “你去我家，两个人一起的话如果诡来了还能逃，我们两个人轮流守夜……万一今晚她来了，不能害怕，我们至少还能活一个……”孙智靠在墙面，整个身体都散架一般。 “袁大师走了？”陆御怀疑是36街的人故意引开的。 孙智揉乱了头发：“他刚刚接到了更严重的一次灵异事件，也是在东郊，听说危及生命，虽然，虽然危及生命，可是这说走就走是什么道理，言而无信啊……该死！该死！” 话音刚落，孙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揪住陆御的肩膀，怒喝道：“你刚刚非要去看什么监控，如果不看监控大师早就跟我回家了！” “松开。”陆御淡淡开口。 孙智通脸煞白，眼球血丝密布：“这事你有责任，本来你就有责任！” “我明白，你先松开。” 看他还是一副要发泄怒气的表情，陆御干脆一把握住孙智的手腕，手指用力一拧。 手腕吃痛，孙智没想到陆御的力气这么大，他疼得双目皱起，怒气也被瞬间压了下去：“好，我松开，我不怪你，我就是一时冲动……大师走了，我太害怕了，精神有些崩溃才说出那种话。” “嗯，冲动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也希望你现在冷静一点，诡异可不会因为你的一惊一乍而消失。” 陆御放开孙智，简单嘱咐了几句。 “先走吧，去你家看看。”陆御默默扫了一眼孙智，他看到孙智的衣兜外萦绕着一股淡红色的血丝。 “我家可能有些乱，看着也比较瘆人，其实我现在心里很慌，原本还有大师帮忙，可这回真要遭遇什么我们俩可就是诡异摆弄的玩具了。”孙智絮絮叨叨埋怨起来，这和他不久前的表现判若两人。 或者说孙智本来就是这种性格，只不过袁大师的承诺让他的恐惧得到了一部分的压制。 可惜现在袁大师走了，他没有了依靠，负面情绪的堆积将他的面具撕开了一片口子。 陆御利用余光又看了几眼孙智的衣兜，他的衣兜外依旧有淡淡的血丝缠绕，像是兜里装着几只低等的残念。 “袁大师走前就没给你留什么护身的器物符咒吗？” 陆御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孙智耸耸肩：“没，没给……我本来还想要来着，结果大师出门太急，确实也没带多少护身符。” “好，我明白了。”陆御眯眼一笑，余光默默扫过对方目光涣散的眼睛。 夕阳西下，燥热的白天渐渐落幕，温度降了下来，天色也越发昏暗。 在孙智的带领下，二人进入了小区内，这片是东郊的新区房，楼里并没有住满，还有大部分只是买了房位还没入住，崭新的高楼里没有多少生气，就连绿化区也只能零零散散看到几个散步的年轻人。 “我花了大半生的积蓄才买下这里，我周围闹诡之后，我一开始住过旅馆、工作室，甚至在朋友家里，但是无济于事，那女诡还是跟着我，可我什么都没做，我问心无愧，她为什么要跟着我……” 孙智嘴里的抱怨越来越多，他似乎一股脑把这几天的怨气都说了出来。 “你是说诡异会一直跟着你？无论何处。” 陆御意识到了问题的重点。 “对，无论什么地方。”孙智语气有些绝望。 陆御点头，按他对诡异的理解来看，绝大多数地煞等级的诡异无法离开特定范围内，但如果被人类饲养则可以随意活动，就类似于在附中遇到的倒站女。 由此可见，这楼里的女诡也是受人，或者受更高阶的诡所操控。 至少有什么东西给她下达了一个指令，那就是一直跟着孙智。 陆御一边走一边思索，还没走多久面前的孙智突然停了下来，他直挺挺站在走廊里，双眼盯着前方，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东西。 第83章 包裹 陆御凑过去看了眼，但是走道里并没有奇怪的东西。 “怎么了？”陆御看向孙智的脸，这一看陆御才发现，孙智虽然身体挡在楼道里，但是他眼睛看的却不是楼道，而是斜着眼盯着楼下的停车位。 “她，她刚刚出现了……就站在大货车的旁边，身体模糊成一道白影……但是我好像听到她在对我说话，就在我的耳边小声说话，但是她的嘴被缝住，喉咙里发不出完整的句子，我只能听到额额额的声音……” 孙智感觉大脑内轰鸣一片，四肢发僵，眼前方形的楼道似乎都有些扭曲。 “我，我还看到……”孙智缓缓转头，他的视线转移到陆御的身上：“白影举起了手，她把手指一点点抬起，指的好像就是你的位置……” “她好像在看你！” “她在看我？”陆御有些好奇。 孙智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种感受，明明相隔很远，脸上面五官都模糊成一片，但孙智敢肯定女诡确确实实就在看自己的身后，而自己身后就是刚刚认识的这个陆御。 “对，她好像盯上你了。”孙智说这句话时有些心虚。 手心出了一层虚汗，孙智咽了咽口水，他伸手插进衣兜摸了摸冷冰冰的两把钥匙，这钥匙是袁大师走前留下的，果然还是起了效果吗？ 女诡好像确实把关住重点放在了陆御的身上。 手指握着两把钥匙，越攥越紧，这两把钥匙本来是每人一把，但孙智并不想给陆御一份，多一个护身符就是多一份保命的概率。 “但我这样做也没错吧……” 孙智心想：“为什么要给他护身符！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耽误了时间，是我千辛万苦找到的袁大师，这几天活得不人不诡，但是他呢，他一点事都没有，这次也不会出事的，他不会出事的，我才是应该被保护的人！” 孙智在心中反复劝说自己。 他看向陆御，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别怕，先回去，回去我们商量商量今晚的计划，等明天袁大师处理完特殊事件就能回来了，我们只需要在今晚活下去。” 孙智走到家门口，他家的防盗门上贴着好几张黄符，门口还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 门被推开，铁铃铛发出“叮铃铃”的低响。 伴随着铜铃的响声，门内漫出一股朱砂和黄纸特有的气味，果然，在开灯之后，对面客厅墙面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茶几和卧室门周围也满是符纸和奇形怪状的器皿。 “你这是花了多少钱？”陆御环视一周，他身上的诡异毫无反应，这些符纸和器皿根本没用。 “几千吧，那道士就是一骗子，把符卖给我后，连我家都不敢进。”孙智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一遍。 “你坐下休息休息，我去屋子里找个东西。” 说罢，孙智进入了卧室内，又默默将卧室门反锁。 唇角颤了颤，孙智忍不住哑声笑了起来，他从兜里掏出两把生锈的钥匙，钥匙为铜制，钥匙周身还积攒着暗红色的血痂。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团毛线，接着用毛线将两把钥匙紧紧绑在一起，确认不会松动后，孙智才将悬挂钥匙的毛线挂在了脖子上。 冰冷的钥匙坠在胸口，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正打算转身离开，孙智的视线扫过衣柜，衣柜半开着，里面好像放着一团灰白色的衣服。 “什么时候开的？” 孙智摸了摸胸口的钥匙，拿起桌子上的杂志，他借助杂志将柜门一点点移开。 柜门越开越大，里面的东西也呈现在孙智眼前，他瞪大了眼，慢慢张开口，但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惊愕地盯着柜子。 柜子里放着一个被灰布包裹的方形物，灰布打着死结，上面还有大团的污渍。 这个包裹！这是大铭死前给他的包裹！ 他明明记得前天就把包裹丢去了处理厂的垃圾桶，他眼睁睁看着包裹搅进垃圾堆里，是他亲眼看到的。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要回来，我什么都没做错，大铭为什么要把包裹给我，而且我已经扔了包裹，它为什么还要回来！”孙智揉着头发，他有些崩溃。 扫视四周，孙智看到了书桌前的窗户。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孙智揪起包裹，他踩在椅子上，从窗户朝下看去，楼层底部是一片绿化，现在并没有人经过。 孙智将包裹扔出窗户，他看到灰白的包裹砸了下去，最终挂在了一颗矮小的灌木丛上。 大片的暗绿色绿化带上有一块灰白的包裹，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包裹犹如一只睁开的眼睛。 和诡一样全白的眼睛。 头皮一阵发麻，孙智收回目光并将窗户紧紧锁住。 在床上冷静了一分钟左右，孙智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调整好情绪，孙智看向对面的陆御：“已经快九点了，我说一下我的想法。” “按照我这几天的亲身体验，诡异在十二点之后出现的频率最高，我们两个人轮班，我睡两小时你醒着守夜，时间一到就交替成你睡觉我守夜，每两个小时一次轮班怎么样？” 孙智现在冷静了许多，表述的内容也没有卡顿。 “我明白，不过最好从十点就开始警惕，按照纸鹤里的线索，我怀疑这次的诡很可能和‘十’有关，会不会她死的时候刚刚好是晚上的十点十分？”陆御猜测道。 “不可能的。”孙智立即反驳：“而且在十点多的时候我基本没有见过诡异。” 陆御一直注视着孙智，他总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从偷藏袁大师给的残念就能看出，这小子隐瞒护身符的存在，怕就是为了独吞，有了“护身符”晚上遇诡，也好推自己去出去送死。 “我还有一个疑问，你遇到的女诡只有大铭的女友吗？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手腕上戴着镯子，体型微胖的一个女诡？” 陆御回忆起杂物间内的女诡，这只诡异才是最难对付的。 陆御问出这句话后，孙智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他眼神躲闪，身体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你，你见过她？”孙智问。 “对。” “哦，这，我一直遇见的都是大铭的女朋友……” 陆御眯了眯眼睛：“你确定没有隐瞒？” “我，我为什么要隐瞒？”孙智有些发怒：“今天和你说的话，比我这几天的总和都要多，我都领你到我家里了，我们有着相同的遭遇，我希望大家互相帮助，而不是互相猜疑！” 陆御点头，他没有继续追问，现在孙智不一定说实话，但如果在半夜被诡追到精神崩溃，那他就没有理由隐瞒真相。 时间很快到十点钟，贴满黄符的屋子里平静如常。 又提起精神熬到了十一点半，孙智打了个哈气道：“你是客人，也没什么经验，所以十二点到一点我来守夜，你去我床上睡就行，你没洁癖吧？” “没有。”陆御微笑：“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 孙智挥挥手，目送陆御进屋后便独自坐到了客厅内的沙发上，他摸着胸口冷冰冰的钥匙，默默看向窗外零零散散的灯光。 其实他经常遭遇诡异的时间并不是十二点到两点，而是三点左右。 孙智布满血丝的眼球转移到卧室门口的位置，正真的盛宴，在三点前后才开始，而三点多的守夜人可不是自己。 “对不起，我只是想平安度过一夜，我不想再看到她了，不想看到她……” 孙智心中默想，双眼放空盯着前方。 第84章 她上来了 凌晨十二点半，卧室里安静的出奇，孙智并没有做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这几天的经历让他的神经一直高强度紧绷着，他不敢让自己错过任何的细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智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睛扫视四周，墙上是朱砂勾画的黄符，桌子上的杂物胡乱堆砌。 长时间的诡异遭遇，让孙智不由自主胡思乱想起来，在这种特定的环境下，符纸反而显得很怪异，特别是朱砂写出的符文，在此刻看上去像是一片片血渍。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孙智身体僵了僵，他聚精会神又听了一遍，屋子里断断续续出现了微弱的“咔嚓”声，像是相机在按下快门后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个声音……” 孙智捂着头，他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掏出药粒扔进嘴里。 苦涩的药粒混合着清水一口吞下，他耳边相机的快门声渐渐消失。 孙智重新靠在沙发上，他打开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00点56分。 “还差一个小时就换班了。” 心中思索着，孙智盯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忽然，孙智手指颤了颤，而他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一样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现在会来？” ——“咔！咔！咔！” 首先站直了身体，紧接着左腿伸出，右腿也跟了上来……左腿、右腿……孙智的身体开始自己行动。 “……啊！” 孙智想要呼喊，但是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慢慢的，他甚至连嘴都活动不了，双唇紧紧闭合着，只有满是血丝的眼珠可以转动。 胸口的心脏仿佛瞬间下坠，连带着身体也跌落在深渊里，恐惧再次侵占孙智的思绪，他转了转眼睛看向身侧，冰冷的家具低端，是一片片漆黑的缝隙。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会不会挤着一张惨白的脸？ 孙智不由自主去想，特殊的环境下，孙智的大脑出现了无数恐怖的画面，正如同之前遭遇的那样：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传来旁人低声的呢喃、卫生间里水龙头自动放水…… 冷汗顺着额头一点点下滑，但是孙智的身体却还是在向外走。 身体距离门口越来越近，孙智早已经发僵的手掌搭在了门把手上。 ——“嘎吱……”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眼睛拼命地向四周转动，但是无济于事，手指自动用力，一点点扭开了门把手。 眼前是一片昏暗的走廊，他能看到走廊对面是一排零星亮着灯光的居民区。 “不要，不要出去！”孙智内心呐喊着。 室外的气温有些低，一阵凉风拂过，树叶晃动，他听到了“沙沙沙”的低响，而就在树下的停车位上，站着一抹白影！ 孙智看不清楚白影的脸，但是能感受到白影正盯着自己。 身体还是动不了，孙智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周围又想起了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她！她好像动了！” 孙智直勾勾看向楼下，停车位上站着的白影突然趴在了地上，四肢呈现出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而就在下一秒，这扭曲的白影像是蜘蛛一样在地面上迅速爬行！ 她爬行速度很快，最终直挺挺冲向一楼的走廊！ 声控灯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楼发出微弱的亮光。 紧接着，二楼的声控灯也亮了！ …… “她要上来了？” 孙智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身体周围的温度也在急速下降。 他在六楼，按照女诡的这个速度不到两分钟她就会上来。 突然间，胸口的位置开始发烫，伴随着灼热感越来越重，孙智的手指动了动，他僵硬的肢体有了转变的可能性。 “是袁大师给的钥匙起了作用？” 来不及细想，孙智拼命活动骨节和四肢，而四楼的声控灯也适时亮起。 楼道里出现了窸窸窣窣的怪响，好像有东西贴在墙壁和地面上爬行，爬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看到五楼的声控灯亮了。 孙智哪里还来得及思考，他拼命活动关节，脚掌渐渐脱离地面。 深邃的走廊拐角处，一个人形的白影蹿了上来，灯光亮起，孙智远远瞧见一个女人惨白的脸，他的眼睛通体白色，单薄腐烂的嘴唇被黑发缝合。 “啊……啊啊……” 女诡嘴里发出怪异的叫声，像是嗓子里含着一大块无法吞咽的食物。 胸口出现了火烧般的刺痛，孙智身体挣脱束缚，他全身开始颤抖，慌慌张张从衣兜里掏出钥匙。 钥匙插进防盗门，孙智感觉耳边吹来了一阵凉风，一大片黑发从他身侧坠了下来，女人已经追了上来，他四肢紧贴墙面，白到吓人的脸一点点贴近孙智的脖子。 “好烫！好烫！” 孙智的胸口像是塞了一团烧红的铁片。 而女诡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始终不敢继续靠近。 ——“咔咔！” 防盗门打开，孙智想也不想就冲进屋内，接着用力将铁门反锁。 “陆御！陆御醒醒！诡来了！”孙智一边大喊着，一边跑到茶几前从桌上拿起手机，孙智第一时间拨通了袁大师的电话。 屋外传来了指甲反复抓挠的声音，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如同钟摆砸向心脏。 “滴滴滴……” 电话拨通，孙智对着手机喊道：“大师！大师救我！她又来了，她就在我家门外！” “你别慌，大部分诡异是精神攻击，只有小部分诡是肉体攻击，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你家附近的这只诡应该是想操控你的意识，千万别怕，意识一旦薄弱下去就是给了诡异可乘之机！我尽快赶来，一定稳住。” 袁大师的声音平稳冷静，仿佛是给孙智吃了一颗定心丸。 收好手机，他回到了卧室内。 孙智喘着粗气，伸手按亮了房内的灯，灯光亮起，孙智抬头看向床位的时候，他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崩塌。 “陆御？你……你手里……”孙智嘴皮发麻，说话时连一句完整的词都表述不清。 因为他看到，陆御并没有按照事先的规划躺在床上，他此时正站在床头，手里还拿着一把狰狞的巨大砍刀。 刀身血迹斑斑，腥气扑面，就像是电影里重口味杀人魔的武器。 陆御眯眼一笑，他往前走了几步。 “我知道，外面有诡，而且是袁大师的护身符救的你。” “你别怕，我手里的就是防身武器而已，我看到你好像把什么东西扔到了窗外？是个被灰布包裹的快递箱吧……” 陆御伸手指了指窗户：“就是从这个窗户里扔下去的，我看到了，它就挂在灌木丛里。” “告诉我，你所隐瞒的一切，说清楚了我会帮你离开这里。” 第85章 裙子 这一连串的怪事让孙智将近奔溃，他靠在墙壁上惊恐看着陆御越靠越近。 “你，你想干嘛……” 孙智手指抚在了门把手上，不敢想象，在自己的卧室里，原本弱不禁风的替死羊居然一转攻势，成了手握利刃的疯子。 “你怕什么，我只是想帮你，”陆御眯起眼眸：“说清楚我才能救你，按照你的说法，朋友之间应该相互信任，我呢，是个乐于助人的老师，你告诉我线索说不定今晚你和我都能摆脱诅咒。”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帮我！” 孙智往过挪了挪，就在他打算夺门而出时，门外突然传来怪响，一阵凉意顺着门板浸透后背，刺耳的摩擦声传入耳中，那声音像是用指甲在木板上来回剐蹭。 门后的诡正在逼近，而面前是个手拿砍刀的疯子。 “虽然看上去不太正常，但好歹是个活人。”心中挣扎几秒，他咽了咽口水，默默走到了陆御身侧。 “她就在外面，要是你把那女诡除掉，我就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 陆御没回话，他默默走到门口，低声喊了一句于效，话音刚落，只见陆御衣兜里飘出了几缕白烟，白烟最终汇聚成了一名身体扭曲的西装男，西装男的脸上白青一片，脖颈处的血痕深邃发黑。 手指搭在门把手上，陆御轻轻一拧将木门打开。 一张惨白的人脸转瞬而逝，女诡四肢扭曲在墙壁上爬行，她感受到了于效的存在，本能的恐惧让女诡向外逃去。 然而晋升后的于效无论是速度还是嗜血性都增强不少，于效很快扯住墙上的女诡，他张嘴咬下，血肉撕扯，黑血喷溅。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陆御无视残忍血腥的画面，他转身看向孙智。 这一顿操作被孙智看在眼里，他这几天一直遭受着女诡的困扰，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以这种方式结尾，大脑内嗡嗡直响，孙智被对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陆御忽略孙智吓白的脸，直接问道： “事到如今，我希望你告诉我实情，这也是为了你好，掌握的线索越多，我们的成功率就越高，相反，你也看到了，我所操控的诡异可不是什么善茬，万一他失控了，想吃你怎么办？” 不敢看陆御的眼睛，孙智垂着头，他看着木质地板上错综复杂的纹路，缓缓开口道。 “我没隐瞒什么，我只是不想说太多抱怨的话，那包裹里装着的就是一件裙子，但裙子的主人已经死了，死在了杂物间里。” “你之前不是问我，有没有见过手腕上戴着镯子，体型微胖的一个女诡嘛？我确实没有见过她的诡魂……” “但是我见过她死前的样子，在她活着的时候我就见过她，她是一个美妆区和宅舞区的博主，后来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就被网曝了，前几个月死在了杂物间里，死时穿着的就是包裹里的裙子。” “但我什么都没做，我是无辜的！” “大铭拍下了她死前的照片，你也知道的，我和大铭都是记者，我们本来是想救她，但是谁知道打开杂物间的门之后，她就已经割腕了自杀了……” “后来这事压了下来，不了了之。” “但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看了一眼，我是记者，就像葬仪师要接触尸体一样，我只是为了完成我的工作拍了几张照片而已，她的诡魂杀死了大铭还不够，居然还把裙子给了我！” 孙智的情绪开始失控，他忽然抬起头盯着陆御： “你能杀死这只诡，也能让她魂飞魄散吧！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杀了她，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是吗？”看他一脸狰狞的样子，陆御沉默不语。 虽然有些诡异不看恩怨随意杀人，但这次的杂物间女诡明显有特指的报复对象。 而且每一位死者都会被黑发缝合双唇，这应该是某种倾诉和怨念的表达，如果孙智所言不假，那这位主播应该是在网曝后自杀的。 孙智大铭等人所扮演的角色，或许就是直接造成杂物间女诡自杀的主推动力。 杂物间女诡的能力应该和附中的怪物半斤八两，只是和怪物不同，这只诡异应该是精神类的攻击，这一点从大铭和孙智身上都能看出。 非肉体类的精神攻击，陆御没有多少把握，孙智刚刚联系了袁大师，这或许就是转机。 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陆御准备转身去呼唤于效，但他叫了几声，于效还是毫无反应。 转身去看，于效已经将女诡撕扯干净，他此刻正直挺挺站在门口，似乎是看到了屋外有什么东西。 提着剁骨刀走了过去，靠近之后，陆御也被楼下的景象怔住了。 顺着阳台走道往下看去，地面停车场的位置站着八个形态各异的白影，它们像是木偶一样杵在地上，身体一动不动，头部微微扬起，每一只诡都在看楼上的陆御和于效。 “怎么都来了？” 陆御心知不妙，虽然八只诡异于效和李月也能对付，但它们都来了，这也证明杂物间女诡就在附近。 “于效，先回来。”陆御呼喊了几声，于效才化作白烟飘入了钢笔内。 正在思索之际，手机传来震动，陆御查看了一下“x”的全新任务，这次刷新的任务是两个，一个随机任务一个主线任务。 点开随机任务，任务内容果然和杂物间女诡有关：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真假”。 （当一个人真正绝望之际，死亡就是美好的开端，因为虚幻的大门已经打开，如果感知是判断一切的标准，那过度真实的梦境和现实，往往没有界限。） 要求：跟随孙智找到杂物间女诡，进入她的世界，感受她的痛苦。 提示：现实和虚幻总有差别，你需要细心去观察和体会。 奖励：被诅咒的手镯 惩罚：未知 将任务要求和提示记牢，陆御回忆起了36街给出的游戏，游戏内容就是：现实和虚幻你喜欢哪一个？ “难道说这次的任务就和36街的游戏挂钩？” 正在思索时，不远处的孙智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姿态僵硬双眼无神。 “裙子……”孙智身体颤了颤，他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孙智突然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裙子，对，包裹箱子里是一件裙子，我应该穿上裙子……裙子，裙子！我要穿上它！穿上它！” 孙智大声喊道，他一边喊一边冲了出去。 看着他怪异而迅速的背影，陆御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如果没听错的话，这小子刚刚说他要去穿裙子？虽然是被诡操控的表现，可陆御的三观还是有些崩塌。 “算了，任务要求得跟着他。”陆御提着剁骨刀追了上去。 第86章 真假(一) 孙智跌跌撞撞向下跑去，追了几步后，陆御发现他的跑姿明显有些奇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拽着他往前跑，上半身向前倾斜，下半身的双腿很不协调，甚至会双腿打结撞在墙上。 还没跑多久，便有什么东西从孙智身上砸在了地面，陆御侧眸扫了眼，地上是两把被毛线捆绑的钥匙，钥匙上血气萦绕，正是附着残念的两块媒介。 顺手捡起塞进了背包，陆御继续朝下跑去。 这片小区的绿化占地大，楼层之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外加本身就没有入住多少人，这一路跑下来，楼里安静到像是一栋整洁干净的废弃区。 下楼后，孙智扭曲的身体径直朝灌木丛的位置跑去，看样子，他要去拿丢弃的包裹。 “但是诡为什么要操控孙智穿上裙子？难道只是单纯的报复？还是说另有所指。” “按照孙智之前的说法，他一直遇见的诡都是大铭的女朋友，但是今晚出现的诡异数量大大增加，这应该是36街对付我的手段，至于孙智，应该只是这场‘游戏’的工具而已。” 陆御心中思索着，还没多久，不远处的孙智已经停在了灌木丛旁。 他从树杈上扯下包裹，手指慌慌张张地扯开灰色布袋，布袋里是一个四十乘四十的快递纸箱。 快递箱被撕烂，孙智揪出一条血迹斑斑的洛丽塔裙子，裙子扯出后，有一双缠在裙子里的黑色圆头鞋也掉在了地上。 孙智兴奋地盯着裙子，眼里满是贪婪和欲望。 紧接着，他突然开始脱去上衣，一边微笑一边将窄小的洛丽塔往身上套去，裙子太小，孙智的骨架太大，奇怪的是，裙子在此刻不像是布料倒像是玻璃。 孙智的肩膀被勒出血痕，但他依旧微笑着。 场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无论是视觉还是精神层面。 “他到底要做什么？”陆御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周。 “之前的八只诡已经藏了起来，而于效也没有强烈的反应，对方这样对待孙智，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嗡嗡……嗡嗡……” 心中还在思考时，兜里的手机发出了震动。 陆御扫了眼手机屏幕，手机上居然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显示。 “谁会在半夜两点多打电话？”陆御心中诧异，想了几秒，干脆直接挂断电话，用短信回复了一句：“勿扰，熟睡中。” 然而骚扰并没有结束，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这个陌生号码再一次打来了电话。 陆御想也没想，再次挂断电话，又用消息回了一句：“勿扰，感谢。” 这一次，短信在发出之后，对面就立刻发来了一条回复：“陆御，我好喜欢你，能把你的身体给我吗？美好的躯体应该被永远保留下来！” 陆御盯着手机屏幕愣了愣，他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张人脸，那就是传世民宿的疯女人，这个说话的语气，真的和她很像！ “嗡嗡……” 又一条消息发了过来：“哎呀，我看过你的直播，越看你我越觉得你是我的，真想把你泡进福尔马林里……” 陆御皱了皱眉，敲下一段话：“你可以先把自己泡进福尔马林里。” “嗡嗡……” “这片高档小区真漂亮，听说你朋友就住在里面，你说，我要不要去找找他？” 新消息发出没多久后，对方又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片小区的外围，而照片正中是一个握着水果刀的手。 陆御神色一冷，他没有犹豫，主动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陆御不等对方说话，先一步怒声问道：“你冷静些！我们有话好商量。” “嗯？”电话对面的女声沉默几秒，接着甜甜笑了起来：“好久不见，陆老师，别这么凶，我只是想在游戏开始之前，给你讲几个故事。” 陆御握刀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他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淡淡说道：“别乱来，你是个聪明人，小区附近全是监控，我要是报警你逃掉的可能性并不大，你我之间不一定非得敌对，或许可以成为互相交易的朋友。” “大家都是明白人，利益最大化总好过两败俱伤，不是吗？”陆御在阐述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真诚可信。 女人闻言反而笑了起来：“骗你的，这层层监控的，我可杀不了他，我只是为了让你接我电话而已，别紧张，我们36街的人做事，是很有原则的。” “你面前的男人是不是在穿裙子和高跟鞋，我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你想听吗？” 陆御沉默，没有答话。 他看了眼面前的孙智，此刻的孙智已经穿好了裙子，好在他比较瘦弱，虽然肩膀上蹭掉了一片皮肉，但并没有遭受太大的伤害。 但是不止如此，孙智的眼睛又看向了地上的圆头高跟。 这个包裹在洛丽塔上的圆头高跟只有三十几码的大小，但孙智的鞋明显四十码出头。 伴随着孙智捡起鞋子，电话对面的女人也开始缓缓讲述：“从前，在某个城镇上，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可惜这个女孩没有母亲，因为她的妈妈很早就病逝了。” “后来，女孩的父亲，娶了个新妈妈回来，原本的受宠的小女孩也成了邻居口中的灰姑娘……” 陆御听着电话对面的女声，眼睛则盯着孙智，此刻的孙智正在尝试穿上那双小巧的高跟鞋，但是脚太大鞋子太小，他拼了命往里塞，但脚后跟却怎么也塞不进去。 孙智似乎有些发怒，手指按着脚背，越来越用力。 电话里的故事还在继续，女人似乎很享受讲述的过程，而在听这个“童话故事”时，陆御不由自主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童话书。 女人讲故事的词句表述，和计同附中里不断渗血的童话书有些相似。 “灰姑娘在舞会后丢下了一只水晶鞋，王子派人全城寻找鞋子的主人，而灰姑娘的姐姐很想成嫁给王子，但是她的脚太大了……” 谈话间，孙智忽然站直了身体，他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圆头高跟，而他的左腿高高扬起，紧接着，将脚趾狠狠撞在水泥堆砌的花坛上。 “孙智！”陆御下意识喊了一句。 孙智毫无反应，他的脚趾已经砸在了水泥墙上，一下接着一下。 “姐姐的脚太大了，为了嫁给王子，姐姐拿出刀把自己的脚趾一点点割掉……最后，姐姐踩着一双浸满鲜血的水晶鞋走到使臣面前，她扬起自己的脚，笑盈盈道，你看，我穿上了！” 第87章 真假(二) 孙智将自己骨折的脚塞进了鞋里，他像是感受不到痛苦，脸上始终都带着微笑。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陆御，你也知道杂物间里还有一只更为强大的存在，按照我说的做，如果你能顺利完成游戏的话，对于你这种能人异士，36街一向很欣赏。” “好，我明白。” 陆御没有拒绝，他的能力和处境，拒绝并不会得到好结果，李月伤势严重还未痊愈，于效即使靠音响催生加强，也不足以对抗杂物间女诡，外加上任务在身，陆御就更没有犹豫的可能性。 假设任务的指向并不是杂物间女诡，他或许还会拖延时间等袁大师来。 可任务失败还有未知惩罚，何况“x”的任务一直有特殊指向，看现在的情况，“x”是摆明了要自己和36街死磕。 还没沉思多久，女人的声音便从手机里传出：“跟着孙智，进入杂物间游戏就会开始，这是一款特殊的游戏，没有输赢，只有真假。” 陆御没有多言，抬眼看着面前的孙智。 孙智的头部晃了晃，紧接着，他又和刚刚一样，上半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踉踉跄跄朝大楼后方走去。 “你就不怕我们下套，这就答应了？”女人问。 陆御跟在孙智身后，面不改色道：“你们真要杀我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既然你们有兴趣和我纠缠，我又何必自寻死路，游戏既然已经开始，那我陆御，奉陪到底。” “有趣，你真有趣！”女人甜腻的声音给人一种独特的酥麻感，就像是喝着一杯调试出的酒。 “祝你玩得开心，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对了，我叫群青，如果我以后约你见面，你可不能把我名字忘了。” 群青兴致勃勃介绍自己，如果换成其他人，十有八九要被电话里天真可爱的语调欺骗，但陆御很清楚，她就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狼。 还是那种喜欢虐杀猎物的狼。 周围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陆御看着幽深昏暗的走廊，他能感受到走廊深处散发出的怪味。 握紧手中的剁骨刀，陆御紧跟在孙智身后，孙智扭曲的身体渐渐走进黝黑的走廊，他拖着残缺的脚，裙摆在宽大的骨架上显得笨重而怪异。 他一摇一晃的身体最终停在了一间杂物室外，孙智的眼睛一直盯着杂物室的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声极低的呢喃。 奇怪的呢喃声像是一句句咒语，陆御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声音压得太小，但随着时间推移，陆御发现在某个地方，似乎也有人在跟着孙智说话。 陆御靠在墙面，静静等待女诡的出现，没多久后，杂物室的门把手开始自动扭动。 “咔咔咔！” 门锁扭开，房门向外推出，露出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凉意更甚，就连墙面的温度也在下降，见惯诡异的陆御也不免有些后怕，他能感受到李月和于效的恐惧，那种本能的恐惧就像是人坠入深海，而深不见底的海底游过一条巨大鱼类。 黑暗里有东西在移动，地面发出奇怪的摩擦声。 攥紧刀柄，陆御盯着杂物室铁门。 铁门一点点打开，一张模糊的人脸探了出来，人脸上似乎没有五官，只有凹凸不平的起伏，人脸贴在门缝里，一条戴着玉镯的手臂也缓缓伸出。 她白森森的脸左右晃了晃，没有五官的脸从门缝里朝外延伸。 但她惨白的手臂和身体都没有动，只有头部在向外伸展，而脖子也越来越长，像是一条变异的蛇。 脖颈扭曲着，呈“s”形瘫在地面，脑袋则拖着长发在地面摩擦。 陆御看着眼前惊悚的画面，恐惧像是消失了一样，他看着通体发白的女诡，居然莫名其妙有一种想法，他感觉女诡惨白如蛇的脖子，给人一种天使般的神圣感。 惨白的脑袋爬在了陆御的脚踝处，下一秒，他看到杂物间里出现了一片白光。 身体不由自主向里靠近，温和圣洁的白光将身体包裹其中，身后传来铁门闭合的声音，但碰撞声并不清晰，似乎相隔的距离很遥远。 …… “进入她的世界，感受她的痛苦。” 陆御心中默想着任务要求，他感觉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自己涣散的思绪也开始恢复如初。 这种感觉和第一次招魂很类似，浴室招魂后陆御进入到程建的记忆里，而这次是被诡异直接拉进了记忆。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客厅，陆御所对应的视线范围和沙发上的小女孩重叠，女孩能看到的视线范围，陆御也能很清晰的感受到，但是女孩看不到的区域，陆御也看不清楚。 不远处的厨房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端着饭走了出来。 她顶着一张死人般的脸，冷冰冰瞧着女孩：“谁让你买的杂书？我给你钱就是让你买杂书的？” 女孩低着头不说话。 “你哑巴啊你！我他妈嫁给你爸之后还得伺候你，天天给你做饭洗衣也就算了，你就拿我钱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女人把饭推了过去。 “哭个屁，别你爸回来又说我欺负你！” “吃啊，你怎么不吃！”女人的手有些抖，她喊了几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他妈到底吃不吃！装什么装！天天哭，除了这点把戏没别的了吗！”女人一把扯住女孩的头发，她将米饭硬生生塞进了女孩的嘴里。 …… 陆御默默注视着一切，这应该就是死者的童年记忆，他从后期的交谈中很快明白过来，死者年幼丧母，而记忆里凶神恶煞的女人则是死者的继母。 而后来，继母也生了一个孩子，死者就彻底成了女人指使的“佣人”。 “这个剧情走向和灰姑娘很像。”来这里之前，群青就在电话里讲过这个故事，也正因如此，陆御才能联想到《灰姑娘》。 女孩的经历还在以一种“电影”的方式展现。 她越长越美，而且在大学期间，也充分展现出了优秀的表达能力，她开始做起了自媒体，通过美妆和宅舞积累粉丝。 但好景不长，后期因为一些不当言论被恶意攻击，她想要解释，但越抹越黑，原本的污点也越来越大。 精心布置的出租屋内，她顾不得打扮，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恶意谩骂越来越多。 她尝试去回复，去解释自己的过错，甚至低声下气去道歉。 但是越来越多的一级号挤进了直播间，像是蛆虫一样爬进了她的脑子里。 “看到你那期视频了，不尊重母亲的人可真恶心，真想不通你妈怎么把你养大的，你居然想让你妈妈早点去死，你还是人吗？” “就算是继母也不能这么说吧，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博主自己洗白自己的操作真的恶心到我了！” “我大老远跑来就问你一句，你什么时候去死？” “对，你怎么不去死！” “这么着急想要流量，想火，那你直播自杀啊，我发誓必火！” “不会吧，我听说他的脑残粉居然举报了隔壁的视频，自己人品不好就罢了，自己粉丝这么也不管管？” “我知道她家地址，想要联系方式的私信找我，价格好商量！” 第88章 真假(三) 绝望有时候是看不见光的，人会在黑暗里不断下坠。 她捂着头干呕起来，爬在桌上泣不成声。 一点点建起的高塔开始崩溃，而在高塔之后，她没有归宿，甚至没有倾诉的对象，周围的蚂蚁越来越多，它们聚集成一座高山重重压在女孩的身上，皮肉被腐蚀，徒留一具妄想修复高塔的白骨。 生活中的骚扰越来越多，网上开始散播她的恶搞照片。 把她的脸p成黑白遗照，家庭住址也明码标价，直到报警之后这一切才稍有停歇。 遭遇的这些事件让她成了舆论的对象，树欲静而风不止，断断续续有自称“记者”的狗仔出现，而这些所谓的“记者”当中，就有大铭和孙智。 跟踪持续了很久，网络上的狂欢还没有结束。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继母的打来的一通电话。 在夕阳西下的一个黄昏，女孩接到了自己父亲的电话，但她没想到，打电话的人却是继母。 “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嘛，自己在网上疯也就算了，现在我和你爸都受到了骚扰，你开心了？倒也不是说怪你的意思，但你好歹也要为这个家着想吧，你弟弟马上要高考了，要是出什么差错你赔得起吗？” “你爸还让我忍着，就你这样子我忍个屁，我也就明着告诉你了，自己的事情赶紧处理好，别以为你骂我的话我不知道，你恶心我，我还恶心你呢，我巴不得你赶紧找你死去的妈！” ——“滴滴滴……” 电话挂断，冰冷的手机屏幕没有一丝温度，她默默注视着眼前一切，黑屏的手机、关闭的电脑、紧遮窗户的黑色窗帘。 她打开博客主页，上传了生命里最后一条动态：“今晚八点整，我将会在杂物间自杀。” 穿上最喜欢的一件洛丽塔，画上妆，她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张照片，那是自己母亲的照片，她想，死后就能见到她了吧，在另一个世界里，她会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下去。 精致的裙摆缓缓摇晃，她手腕上的镯子在灯光下反射出微弱的白光。 陆御看着眼前，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扇模糊的门，门的形态越来越具体，那是一扇铁质长门，门上还写着“杂物室”三个字。 “这是跟着孙智见到的门，推开它就能出去？” 陆御有些诧异，他原以为这次的游戏难度会很高，但没想到就是站在旁观角度看完了女孩的一生，但实际性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会不会危险就在门后？” 正在思索时，陆御看到铁门正在自动打开，门板发出响动，里面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门里好像有人在说话？ 陆御警惕起来，他扫视四周，随着铁门越开越大，里面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有人正在反复呼喊陆御的名字！ …… 那混沌刺眼的白光里，呼唤声像是一条条扯住四肢的线，不知不觉，陆御脑中的思绪仿佛被丝线牵制，他坠了下去，坠进了门内。 “陆御！陆御你醒醒！” “陆御？” 白光消散，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陆御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眼前站着的正是自己的同事王立，而周围是办公室，窗外白日当空，看样子是中午两点多。 “这不对劲！” 陆御立即起身，他摸了摸身后，自己的背包和剁骨刀都不在附近，在突变的环境下，他先是冷静下来，接着习惯性观察周围，这里和记忆中的育美一样，甚至连屋外的景色也分毫不差。 “你这是又犯病了吗？药在桌子上我去给你倒水。”王立无奈摇摇头，转身接了一杯温水。 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陆御去看桌上的药。 药物多以“利培酮、奥氮平”命名，他看了后方的说明书才渐渐明白药物的疗效，这好像是抗精神病的药物。 “我怎么会有这种药？我还在杂物间女诡制造的幻境里？”陆御垂头思考着。 “水来了。”王立把水放在了桌子上：“看你表情你这是又犯病了？我说这一瓶药不便宜，吃了药赶紧上班了，再半个小时可就要上课了，另外我警告你啊陆御，别给学生讲诡故事了，魔怔了还！” 陆御抬头直视王立：“吴落甜呢？” “吴落甜？你是不是又想告诉我她已经死了，落甜就在屋外呢，你今天再这么说可是会被她骂的。” “你什么意思？”陆御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混乱，恍惚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干扰着大脑。 王立神情有些悲伤，摇了摇头道：“我下班就带你去医院复查，谁让我好心呢。” “不过你这脑子真的有点堪忧，要不是老板好心让你再上几天班凑医药费用，我看你现在就搁精神病院外待着呢，话说你再不好转我们还真不能留你了。” “我这段时间得了什么病？能具体说说吗？”陆御顺着椅子坐下，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一把小刀装进衣兜。 王立并没有注意到陆御的小动作，他自顾自说道：“按照医生的说法，你这是得了妄想性障碍，是一种长期持续的，以妄想为主的一系列精神障碍。” “你这几天是不是感觉自己常常撞诡，还经常有人要杀你，总之就是生活过得比影视剧还夸张，显然就是个恐怖小说的男主角，同时还出现幻听、幻视，还能感受到现实生活中没有的事物，反正就是各种混淆……” 陆御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确实和王立所言吻合。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是说我得了妄想性障碍？但我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医院卖药的。” 王立摊手：“就前一周前去的医院，你我和吴落甜三个人一起去的啊，当时你就有些犯病了，硬说我是坏人，说我在跟踪落甜，md，当时你还把我踢进了电梯里，要不是我们兄弟一场，我可真要找你讹钱了！” 听到他的解释，陆御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发生变化。 他隐约记得，自己确实是和吴落甜去的医院，也确实在电梯里困住了一个男人，但是……电梯里困住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王立。 “究竟是我的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说这里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 陆御心中思索，眼睛在桌面上来回游走：“王立，我手机呢？” “手机？” “对，把手机给我。”陆御重复道。 “那柜子上呢。”王立斜眼看向左后方的位置。 起身朝后方走去，他将右手插进衣兜里，默默握住里面冰冷的铁皮小刀，这能让他的心里产生安全感。 还没走几步，陆御视线停在了柜子前，他看到柜子旁的玻璃门上有些倒影和反光，类似于镜子的表面映照出室内的影像，包括墙面上挂着的毛笔字画。 但是毛笔字画上面的字，在玻璃门的倒影里也是正面的！ 第89章 真假(四) 陆御在反复确认后，肯定镜子里的画面并没有反向，这不是现实世界。 装作往常模样，陆御面不改色走到王立面前。 “这几天多谢你的照顾了。” 他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王立的肩膀，紧接着，手腕上移，小刀对准王立脖颈刺去。 刀刃刺入对方后颈，他的身体突然像烟雾一样开始四散，而周围的环境也开始支离破碎。 “成功了？”陆御没有放下戒备，警惕扫视周围。 大部分墙面和家具都变做了碎片，在消散的过程中视线所见越来越模糊，紧接着，黑暗席卷，寒风呼啸。 陆御在下一刻猛然睁开了双眼！ 冷冽的风灌入双耳，陆御的身体有些摇晃，他仿佛看见脚下有一片黑暗的漩涡。 他此刻正站在楼顶，双脚踩在高高的阳台上，周围有风，楼下似乎有几辆警车，还有显眼的黄色救援气垫。 他的脚距离阳台边缘不足十厘米！ 陆御彻底清醒过来，几十米的高度让身体本能有些颤抖，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 冷静！冷静！ 不去看脚下的几十米高空，他先是让自己的呼吸稳定下来，接着平稳挪动左脚、挪动右脚。 ——“啪！” 一双惨白的手从楼下伸了上来，紧紧扯住了陆御的脚腕。 冰冷手指往下用力一拉，他的半个身子坠了下去，身体猛然一颤，陆御只感觉浑身像坠入冰窖一样，而半挂在空中的身体重如千钧。 最让人头疼的是，他看不到自己的背包在哪里，尝试呼喊了几声于效和李月，但是他们并没有应声出现。 手指紧扣着阳台台面，陆御垂眼向下看去。 楼层下方露出了一张面目模糊的白脸，它扭动着脖子，发出“咔咔咔”的怪响。 惨白的身体正在向外探出，这只怪物浑身瘫软，姿势怪异，像是没有骨架的一滩人形白肉。 怪物已经爬在了陆御后背，身体越来越重，双手已经蹭出鲜血，陆御咬牙，强撑着腾出一只手掌来，接着迅速从衣兜里扯出美工刀。 调整手腕，陆御握刀刺向不断靠近的怪物。 沙哑的叫声回荡在四周，这一刺似乎激怒了怪物，他身体扭成蛇形，脑袋尖叫着疯狂晃动。 身体越来越重，磨烂的手指在台面上划出一条血痕，陆御反复告诫自己不能松手，必须要挺住，虽然楼下有气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安全，如果身体被怪物甩出由此脱离方向，那斜砸在楼层上必死无疑。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御向前看去，他看到几名警察冲了上来。 “陆御！你别冲动！”为首的周队喊道。 见到希望的一瞬，陆御咬牙死撑着，他感觉自己的指甲几乎要断裂，额头上满是一层层的冷汗，疼痛和眩晕几乎让他麻木。 后背的怪物又往前挪了几步，它没有毛发和五官的脸贴在了陆御的侧脸。 坚持住，就差一点！ 他感受到几片指甲断裂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陆御闷哼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陆御的手被周队握住，身后的重负感也瞬间消失，他的身体被几名警察拖上楼顶。 “呼……”陆御靠在墙上喘息着，他看着血淋淋的双手，断断续续问道：“周队，什么情况？我……怎么会在这里？” 每说一句话陆御都能感受到十指带给身体战栗般的疼痛。 “我们接到袁某的报警电话赶来，到的时候你已经在顶层了，好在小区配置的有安全气囊，我们布置好气囊就立刻冲上来阻止你。”周队整了整歪掉的警帽，叹气道。 “就这半个月不到，你这是牵扯了多少起命案？陆御对吧，我都记住你了，你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陆御点头，他沉默不语，休息了几分钟后跟着警察朝楼下走去。 走着一层层台阶，陆御脑中思索着：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会不会是自己进入幻境后就产生了类似‘梦游’的现象，这才导致从杂物间走到了楼顶，而在孙智的描述里，他的朋友大铭也经常出现‘梦游’的症状。” “刚刚的疼痛感很真实，不过陆御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处在现实，他为了画漫画曾经查过有关资料，人在梦中也是能感受到疼痛的。” “似乎和大脑的调控有关，做梦时大脑皮层有可能传输错误的信息，就此产生了痛觉。” “幻境中肯定有些事和常理违背，陆御不确定看镜子还有没有用。” 时间推移，陆御很快到达了一层，一楼的看热闹的几名群众似乎想要围过来，但是被周队拦在了警戒线外。 一楼的灯光让陆御能看清周围的事物，他开始四处观察起来，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周队，你刚刚说孙智死在了杂物室外，那我东西呢？”陆御问。 “那属于证物，我们查清楚后就会还给你。” “嗯……”陆御点头，虽然背包里的刀具看着很狰狞，不过他确实算是受害者，应该能解释清楚。 自我安慰了几句，陆御看向周队：“请问周队能借下手机吗？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本来今晚说好的，结果出了这事，我怕她着急。” 周队把平时用的普通手机递给陆御，警方有专用的联络机，这个手机里并没有重要信息。 “多谢。” 陆御接过手机，他其实并不需要打电话，而是想利用手机的摄像功能判别所处环境的真假。 打开摄像机，调转方向。 一切都很正常，陆御能看到自己脸上的疤痕没有反转成正面。 “难道真的回去了？” 陆御握着手机细细思索着，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几名警察的脚下。 掠过警察黑色的皮鞋，陆御的表情一点点发生变化。 “陆御，你发什么呆呢？”周队问了句。 心跳顿时加快几分，陆御保持好原本的笑容：“没，没什么……” 说话间，他急速扬起手机砸向周队的左耳后方，只听“嘭”一声巨响，鲜血喷溅，周围的建筑物也摇晃起来，不过几秒，周遭景色支离破碎，而面前的一众人也化作了碎片消失。 呼了一口气，下砸的一瞬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在没有判断错误。 陆御回头看向崩溃瓦解的几名假人，他刚刚注意到了一点。 这些警察的鞋子都是反向穿的，也就是说，左脚穿着右脚的鞋，右脚穿着左脚的鞋。 而且不是一两个，是五个左右。 他们都脚和鞋像是调换了位置，而且调转后变化很细微，再加上是夜晚，如果不是夜眼和警惕心，陆御恐怕也很难发现。 虚假的世界很快消散，陆御面前再次出现了一扇门，门顶部写着“杂物室”三个字。 第90章 真假(五) 铁门缓缓打开，门缝里的白光将周围空间全部照亮。 眼见之处白光四溢，陆御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居然，身体也变成了白色的光。 ——“嘭！” 后脑猛然撞向墙面，陆御睁开了双眼，白光消失，眼前是一片漆黑。 夜眼渐渐适应周围的环境，陆御意识到他现在就在杂物间里，身后背着书包，面前放着剁骨刀，而杂物室的门紧闭着，门外时不时传来几声怪响。 手指的疼痛依旧很清晰，陆御借助夜眼大致看到自己手指上的大片血迹，以及断裂成一半的指甲。 “难道说上层幻境里受到的伤害能转移到现实世界？或者是下层幻境？”陆御心中诧异，他不由自主想到，如果在幻境中死去，是不是也就真的死了？ 这种环境下没有过多思考的空间，咬牙忍受疼痛，陆御握着剁骨刀站起。 他暂时没有打开门冲出去，而是趴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 屋外应该是袁大师和杂物间的女诡，他能听到软烂骨节的扭动声，还有袁大师操控诡异时断断续续的呼喊。 听到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陆御才打算打开铁门出去看看。 将剁骨刀横在胸前，陆御伸出左手一点点扭动门锁，在漆黑寂静的走廊里，门锁扭动发出的“咔咔”声显得有些刺耳。 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陆御横刀在前，眼睛时不时看向头顶和门缝外的走廊。 几秒后，陆御从杂物室里小心翼翼挪到了走廊内。 狭长的走道尽头站着一个人影，黑色的人影看着有些僵直，像是插进地缝的竹竿。 “什么东西？” 陆御注视着对方，心中警觉几分。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空气里多了一股奇怪的气味，有点类似小时候在菩萨像前焚的桃木香，只是这香味闻着怪异，总之就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正在思索时，不远处黑色的人影突然晃了晃。 下一秒，黑影往后移了一小段距离，脚没有动，人像是飘过来的：“走，我们一起走……” 男人的声音从黑影身上传出。 夜眼是中下等级，陆御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但是具体看不清楚到底站着什么。 但听这个声音判断，走廊尽头的黑影似乎就是袁大师！ “他怎么会直挺挺站在哪里？难道说被诡异控制了？”陆御心中思索，没有回复对方，静静注视着黑影的变化。 几秒后，黑影又倒着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次，他地双脚依旧没有移动，身体像是顺着地面往后滑动。 “过来，过来，我们一起离开……过来……” 身上的诡异并没有反应，但这种情况下陆御并不认为这黑影是个正常人。 “于效！” 话音刚落，白烟幻化的西装男冲向走廊尽头的黑影，就在陆御准备冲上去补刀的时候，他发现在于效的撕扯下，黑影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折成了两半！ 黑影折成了两半！ 陆御往前跑了几步，看清楚轮廓他才明白过来，这个黑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泡沫立牌！ 但这个是立牌的话，刚刚说话的人是谁？立牌又是怎么移动的？ 意识到不妙，陆御对着于效大声喊道：“小心楼梯！” 如果立牌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立牌后面的阶梯，立牌后面很可能躲着什么东西正在操控一切！ 于效的反应很快，他拖着残缺的脚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陆御高度警惕起来，黑暗之中，他听到楼梯上方的怪声正在快速靠近，像是一大滩肉在地上爬行。 退无可退，陆御又呼唤出李月，拿出能提升战斗力的音响。 很快，腐臭味冲淡了周围的桃木香，陆御看见一只苍白的手从墙后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双手，白纸般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色的玉镯子，鲜红的指甲在皮肤的映衬下如同鲜血。 那双手抓住了破碎的立牌，紧接着，陆御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白色脑袋从楼梯口伸了出来。 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不规则的凹凸起伏。 它的黑发拖在地上，细长如蛇的脖子爬在了墙面，伴随着头部的来回扭动，她瘫软无骨的身体也顺着墙壁爬了过来。 女诡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怪异的姿势如同蠕动的一条节肢动物。 李月的血红丝线缠绕在女诡惨白的躯体上，于效则乘着女诡挣扎之际纵身扑了过去。 诡异撕扯的场面有些血腥，陆御虽然有剁骨刀在手，但女诡一直爬在墙上和李月他们纠缠，纵使陆御想帮忙，他也只能揪心看着。 即使有音响的加持，于效和李月也渐渐落于下风，特别是原本就受伤的李月，她拼接的身体渗出鲜血，衣服被鲜红血液一遍遍染湿，头部切口处也开始流血，身体似乎在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这样下去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陆御手指颤抖，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 视线在惨白身体上不断游走，陆御试图在女诡身上寻找弱点。 但是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在眨眼间，女诡的身体突然挣脱束缚，他蛇一般的脖子穿过于效的和李月的身体，直勾勾冲向陆御的胸口。 ——“呲！” 剁骨刀砍在女诡没有五官的脸上，她扭动着脖子，怒意更甚。 女诡的力气很大，陆御咬牙强撑着，他的脚往后滑了几步，而剁骨刀也在此刻发出了轻微的破碎声。 “不可能，一定有弱点！”陆御狠狠抵住女诡额头，他的衬衫因为冷汗而紧贴后背。 女诡身上散发着腐臭味，但是腐臭味似乎正在变淡，桃木香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恍惚间，陆御感觉桃木香气飘入了自己的七窍。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现实！” 陆御脑中的混沌感消失，他忽然意识到有几处很不对劲。 是桃木香的气味让他的思绪清晰起来，明明早该想到的线索，却始终没有朝这方面想。 首先，诡异在楼梯上爬动时，他身上的诡异居然都没有反应，无论是美工刀还是钢笔，都平静到有些异常，要是以往的话，残念附着的美工刀肯定会发出警示。 其次，假设这是现实世界，那就说明“真假”的任务已经完成，任务完成后手机不仅仅没有提示，就连任务奖励的手镯也一直戴在女诡身上。 最后，按照袁大师给孙智的解释，杂物间女诡靠精神攻击，她不可能有强过附中怪物的战斗力。 面前无脸的女诡还在挣扎，陆御双手攥紧刀柄，他将卡在头骨上的刀刃用力抽出。 “这是我的意识，我的意识里凭什么被你操控！” 陆御有些发怒，他不能接受又一次被戏耍，不给女诡反应的机会，陆御扬起剁骨刀重重砍了下去。 第91章 裂缝 被识破真假之后，女诡的反应速度明显慢了几拍。 剁骨刀砍在头顶的一瞬间，黑血伴随着白色肉块迅速消散，就如同坠入水中的一滴黑墨。 脚下的砖块也开始悬浮，不过几秒，整个走廊都碎成块面，扭曲的空间给人一种震撼感，只是陆御并没有心思欣赏和体验，因为铁门再度出现，他不清楚门后等着的又是什么。 白光吞没悬浮的废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陆御看到眼前飘着一些奇怪的白烟，除此之外，刚刚闻到的桃木香气也越发浓郁。 下意识伸手去挡，他看到白烟正在向下方飘去。 陆御定睛一看，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在杂物室内，身后是一堆清洁用具，身体半躺在地上，背包和剁骨刀都在身边。 而白烟则渐渐融入到剁骨刀旁边的玉镯上。 烟雾发着白光，玉镯在白光的映衬下时不时散发出通透的光晕，在漆黑的杂物室内，这个环绕白光的镯子，给人一种奇幻的美感。 很快，白光融入到玉镯之中，周围环境恢复成以往的漆黑。 “这是任务奖励的镯子？”陆御心想，果真在下一秒包里的手机也轻微震动了两下。 将玉镯捡起装好，他没来得及观看手机上的消息提示，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几秒后声音顿住，有人站在了杂物室外。 拿起剁骨刀，陆御身体做防备状态，眼睛盯着木门一动不敢动。 ——“哐哐哐！” 没有破门而进，也没有直接开门，屋外居然传来了敲门声。 “醒了吗？”一个男孩的声音问道。 陆御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他并没有回应，而是静静注视着铁门。 ——“哐哐哐！”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说话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单听声音判断应该是袁大师：“你别怕，是我袁某，我看到桃木香熄灭，判断你应该是醒了，如果你还是没有回应的话，我会开门看看情况。” 思索片刻，陆御回道：“你们后退几步，我自己开门。”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走远，陆御握着刀，一点点拧开了房门，屋外有手电光，陆御通过门缝很快看到不远处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他将铁门推开，门口地面用奇怪涂料画着一个符文，而符文的正中则是一支插在香炉里的桃木。 桃木香已经熄灭，陆御只能看到香头上的小段白灰。 “你们怎么来了？孙智呢？”陆御问道。 袁大师整了整身上的袍子，他身体不动，双眼扫过陆御手上的剁骨刀。 “你是御灵者？”他开口问了句，从声音语气中可以听出，他似乎对御灵者有所顾忌。 “对。”陆御没有隐瞒，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站在走廊里的袁大师沉默了几秒，又抬眼看着陆御：“你的刀很凶，而且身上似乎不止一个诡异，你杀过不少人吧？” 说了这句话后，他身边的吴小顺往墙角挪了挪，看陆御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胆怯。 “没有。”陆御静静看着二人：“我是个老师，基本的职业素养还是有的，人不会随便杀，而且，你身上也有诡异，大家都是同类没必要互相猜忌。” 对方沉默了几秒，他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转而回答了另外一个问题：“我们来的时候孙智就已经失踪了，这地下一层我们只在杂物室发现了你，但是你已经被诡异拉入了幻境，被拉入幻境的人不能强行叫醒也不能肢体接触，否则也会被拉入幻境。” “我饲养诡异之后就做过刨坟盗尸的勾当，在世间除灵助人也是为了洗脱罪孽，我救你，并不是因为你值得救，只是为自己求个心安。” 在手电余光的照射下，袁大师说这段话时双眼眼神闪烁，手指也不由自主攥紧。 “御灵者大多不得好死，我劝你一句，不到万不得已该收手就收手。” 听他的嘱咐确实也是好意，陆御感谢道：“多谢提醒，只是我还有几个疑问，不知道袁大师方不方便解答？” “问。”他吐出一个字来。 “大师知道拉我入幻境的诡异，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消散了还是逃了？” 陆御想在搞清楚情况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大楼内不比室外，真要出事逃都逃不了，就像上一层幻境的遭遇。 “以我的经验来看，那只诡异在拉你入梦之后就有一半离开了，另外一半可能是消散，也可能从其他地方逃走，总之，操控者很危险，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南姜市，没想到南姜市的诡异数量多到离谱，而且御灵者的数目估计也不少于二十人。” “一个市的御灵者能达到二十人以上，已经是罕见到有些惊人了。” 陆御有些疑惑：“南姜市的诡异为什么会这么多？” “我自小就接触诡异，在我还十来岁的时候，诡异的数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近五年的时间里，诡出现的次数却在一点点增加，至于为什么南姜市的诡会这么多，估计是南姜市有一条巨型的裂缝。” “裂缝？裂缝是什么意思？” 陆御脑海里出现了几张画面，传世民宿地下室里就有一条裂缝，八音盒就放在裂缝里，而附中的许愿墙上也有一条类似裂缝的图案。 特别是传世民宿的裂缝，在陆御的记忆里，传世民宿的裂缝并不是墙面开了一条缝，而像是一个空间被强行撕裂。 “你不知道这些？”袁大师有些不可置信：“是谁教你御灵的？” 陆御沉默几秒，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这，很难说，总之算是迫不得已接触了这方面。” “自学成才？”他语气多了几分惊叹：“有天赋，可惜这条路并不好走。” “至于裂缝究竟是是什么，我很难解释，而且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见这种裂缝。” “在我的理解里，裂缝会导致一片区域的磁场发生变化，也正是因为这种变化，不该出现的东西就会出现。” “按照古人的说法，诡有归的意思，人死后三魂七魄会归于混沌进入轮回，是否能轮回无从考证，但归于混沌是必然。” “归于本源，回到道中，就如同你不曾出生一样。” “但是裂缝会打破这种循环，让原本的混沌产生扭曲，空间一旦扭曲，本该归于本源的诡就会出现。” 陆御仔细听了一遍，心中有了模糊的概念：“按照科学的说法，就是诡在和我们所处的世界不在一个维度，但裂缝的出现打破了维度之间的界限，是这个意思吗？” 袁大师点点头：“确实可以这样理解，只不过裂缝产生的原因，我不清楚。” 第92章 怎么又是你 简单聊了几句，室外便传来一阵警笛声。 袁大师看陆御表情有变，平淡解释道：“是我报的警，孙智的失踪虽然和诡异有关，但目前找到他才是关键，因为孙智的情况很特殊，周围监控也都拍到了他的异常，所以不用等24个小时。” 处理场地上符咒的时候，陆御将之前拍的一张照片翻了出来，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刻着符文的石壁，是陆御在传世民宿地下室入口拍的。 “大师，请问一下这个符咒你认识吗？”陆御将手机拿给对方看。 袁大师眯眼看了许久，模棱两可道：“很特殊的符咒，应该不是华国的，看着有点像巫术，西方巫术的符文。” “西方巫术？”陆御没想到36街的人会用西方咒术做封印。 “有可能，我不确定，实不相瞒在这几年里，咒术符文的作用正在削弱，因为诡不一样了，现在的诡，和几年前甚至和几百年前所记载的诡都不一样。”袁大师的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落寞。 “现在的诡和之前的诡不一样？” “对，不过没人知道原因，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回答。” 收好东西，三人回到广场，沿途路上，陆御默默把剁骨刀装回了背包。 很快，一辆警车停到楼下，几名警察对周围的监控调查过后，陆御自然而然被带上了警车。 第二次乘坐警车，陆御感觉一开始紧张感已经渐渐消失了，他抱着背包看向窗外，这个世界很真实，似乎的确是到达了现实世界。 拿出手机打开“x”，任务完成的提示消息已经显示： “真假”支线任务结束，完成度100％。 获得道具：被诅咒的手镯 （拿起一把短刀，她躲藏在黑暗和污垢里，用刀刃划开皮肤，当鲜血和绝望浸透双手时，这只玉镯也成了黑暗里的一部分） 备注：该手镯在幻境中会变成全黑色，是能判断真假的稀有属性诡物，但仅有三次判断次数，所有次数用完后，玉镯内部的碧青色花纹会变作白色。 “原来有这种效果。”陆御将手镯装好，又点开了之前没来得及看的主线任务。 恭喜宿主触发主线任务“相融”： 任务：相融（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和新朋友捉迷藏、游戏、聊天，但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朋友一直都不存在） 任务难度：两星 任务是否强制：是 其余要求暂未解锁，支线任务完成度达百分之百后可解锁。 支线任务一：“哭声”（生与死的边界已经模糊，我请了一个神灵，它会保佑我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要求：5月13日进入北桥县长风婚庆酒店，在婚礼结束前找到一具尸体。 支线任务二：“照片”（泥泞的山路，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中，他是探灵队里最后的活人） 要求：5月14日晚10点前进入北桥县山溪村，到达山溪村后找到遗落的相机并平安存活至天亮。 浏览完页面里的所有任务，陆御表情有些凝重：“这次居然有两个支线任务，而且时间很紧凑，今天就是5月11日，看来明天一早就要准备去北桥县的东西了，北桥县是我老家，可以顺路调查一下二叔的事情。” 心中大致思索一遍，陆御靠在后坐上翻看其他的信息。 想了想，又给王岳父母他们发去了注意安全的提示，王岳秒回了一个夜店蹦迪的视频，并附上一句话： “爸爸我很安全，夜嗨中！” 陆御无奈一笑，回道：“行，总之小心点没坏处，这几天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奇怪的人就立刻联系我，还有，一定小心长相甜美腿脚有些跛的女人。” 王岳：“行，我明白了，你干嘛呢？才五点多，你是没睡还是刚醒？” 陆御回复：“有点事就早起了，你玩，有事随时联系。” 警车很快到达看守所，在警员的带领下陆御进了一间敞亮的审问厅。 “怎么又是你？”一个男声传出。 陆御寻声看去，椅子上坐着的正是一身警服的周队。 脑海里闪过在幻境中杀死他的画面，陆御不由心中一惊，无法想象如果对方知道陆御在不久前杀了“他”，他会怎么想。 “可能是巧合吧。”陆御面带微笑。 刚进来的警员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这是……认识？” 周队挑眉：“市医院的浴室失踪案和他有关，是他抓住嫌犯后报警的，我还听说隔壁市区附中的绑架案也是他抓住了凶手。” 听了这两句话，一侧的警员惊叹道：“怎么厉害嘛！一连抓住两起案子的凶手？” “恰巧遇上了，我平时会外出搜集素材，经常在凶宅探险直播什么的，这才有机会遇上这些事。” “你倒心挺大的，这次是因为失踪案吧，我接到通知好像和前几天的撞车自杀有关，这两名受害者是朋友。”周队翻看桌上的资料：“你呢陆御，你为什么会在现场，给个解释。” 陆御将自己被采访后不得已入住孙智家的事说了出来，忽略手机任务相关的事，陆御将事情渲染成一件类似撞诡后精神失控的走向。 周队停笔，抬眼去看陆御：“你的意思是孙某受到了诅咒？” “倒也不一定，其实可以换一种解释，根据我盘问出的线索来看，女孩的自杀或许对孙智和大铭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二人的精神很可能已经出现问题，所以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嗯，虽然你这个说法有些牵强，不过这件事确实古怪。” 将笔录记好，周队正准备继续问几个问题，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接通电话，聊了几句后，周队的表情明显严肃了几分。 “孙某找到了。”周队看向二人：“但是发现的时候孙某已经自杀，他在小区不远处的一个公园内割喉自杀，现场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痕迹。” “他自杀了？”陆御故作震惊，其实在孙智穿上裙子开始，诡魂估计就没打算放过他。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就去隔壁屋做个全身检查。”周队瞥了眼陆御的背包：“这里面的东西也得查。” 陆御点头，他从书包里取出了36街的纸鹤：“还有一件事，我又收到了这个纸鹤，是在十三医院里。” “当时我和孙智他们在4012号房门前拿到的，我去看了监控视频，视频里放纸鹤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我怀疑他和吴落甜以及孙智的案子有关。”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周队接过纸鹤，纸鹤已经打开，皱皱巴巴的白纸正中写着一个数字： ——“10” 陆御想起了之前遇见的八个白影，接话道：“这个数字的含义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目前有一个猜测，这个‘10’应该是指十个人，很可能是指十个死人，当然我的猜测毫无根据，也没有任何逻辑，只是说说而已。” “十个死人？”周队点头，将这句话一字不差记了下来。 又问了几句话，陆御就跟着探员去往隔壁的取证室。 看着两人的背影，周队打开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正是自杀的孙智。 他穿着一身染血的洛丽塔，脖颈处凝固着大滩黑血，而就在这具尸体的后面隐隐约约有几道白影，白影十分模糊，但勉强看的话能大致分辨出，尸体后面一共有九个白影。 桌上还放着展开的纸鹤，周队看了眼纸鹤上的数字“10”，不由皱起了眉。 第93章 南桥路私立医院 背包被拿去检查的时候，血迹斑斑的剁骨刀让几名警员神色大变，险些当场用手铐把陆御拷住。 西扯东扯解释了好一会儿，陆御才勉强解释清楚。 一侧的警察愁眉苦脸，轻轻拍了拍陆御肩膀： “这种东西不能乱拿，你去凶宅直播也就算了，还拿着这种凶器到处乱跑？” “虽然有自我防备的意识很好，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也不是正常人应该拿的东西，这很危险！” 陆御认真点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又问了几句话，陆御从警局出来天色已经有转亮的趋势。 鳞次栉比的高楼末端，云层泛着淡淡的橙黄色。 沿途买了几个包子，早饭顺便应付了一下，陆御刚刚吃完包子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妈，有事？”陆御问了句。 “那姑娘已经下高铁了，你不去接一下？” “我给她发了定位，我就在地铁站附近的饮品店里等她。”陆御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一夜没睡，现在就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小睡一会儿。 “你不去接？”陆妈语气震惊，“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准备把握一下？” “妈，确实是特殊情况，我现在头疼的厉害，待会聊。” 挂断电话，陆御打了个哈欠，走进店里随便找了个靠里的座位。 去警局时整个人的神经还是紧绷状态，一旦放松下来困意便尽数袭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很多天没睡过好觉了。 把背包抱在胸前，陆御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爬在桌子上闭上了眼。 被闹钟叫醒后，他起身点了杯冷饮，冰水入喉的一瞬，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怎么还没到？”等了近一个小时陆御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从火车站走到这里也就四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打车就更快了。 打电话问了几句，确定没出事陆御才放下心来。 ——“叮铃！” 店门的风铃响了两声，一个二十五六的女孩背着包走进店内，她发懵的眼睛扫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陆御身上。 “是你吗？”女孩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反复确认了几遍。 和陆御母亲的描述不同，这姑娘和群青比称不上多漂亮，只能说长相清秀，一双死鱼眼里满是睡意，披散的长发乱糟糟的，和陆御比起来，仿佛她才是通宵的人。 “请问你是陆御？我叫崇小九。”崇小九笑了起来，露出了脸上的两个小酒窝。 “嗯，你是中途出什么事了吗？”陆御镜片下的眸子微微弯起。 “我……我刚刚就一不小迷路了哈哈，那个地下通道我一直没找到，所以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帮你拿东西。”陆御伸手去拿，对方却把东西往后挪了挪。 “不用不用，挺轻的。” “那你想喝点什么吗？” 崇小九拍了拍身后的背包：“不用，我拿水了。” “那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简单聊了几句，陆御带着崇小九进了地铁。 一路上崇小九一直很安静，她不说话，就愣愣看着车窗外，戴着耳机，死鱼眼耷拉着，似乎一直在发呆。 陆御想了想，往她身边靠了两步：“崇小九？” “嗯？”她扯下了耳机，转头去看陆御。 “我这里出了点意外，也是刚刚得知的，所以我明天就要回一趟老家，你是刚从北桥县过来吧？实在抱歉，我这也是没想到会突然有事。” 心觉愧疚，陆御想补她一张高铁票的钱，毕竟这刚来就要走确实有些不讲理。 “啊，这样啊，没事的，那我们一起回去，你不用给我钱，是我主动来找你又不是你强制我来的。” 客套了几句话，二人就在手机上重新订了票。 “听我妈说，你是因为看了我的直播才来找我的？” 崇小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对，我原本是张峰的粉丝，当时我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的，而且我们居然还是小学同学，挺诧异，然后我爸是阴阳先生，他说他也挺想见你的。” “原来如此。”陆御一时语塞，他这二十几年里也没接触过多少女生，看她没有聊天的意思，陆御干脆也沉默不语。 一路无话，下车后给崇小九在小区附近找了家旅馆，旅馆就在就在陆御出租房的对面，二人也方便联系。 …… 告别崇小九回到家中，课程安排是在下午，早晨想着好好休息一下。 中午一点五十，起床简单洗漱了一遍，收拾东西时陆御意外发现背包里的相机外居然多了一张照片。 这个相机是传世民宿任务完成后的奖励，按照“x”所给的备注：“午夜时分，它或许会自动生成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可能是过去也可能是未来。” 简而言之，该相机有预测未来重现过去的能力。 昨晚一直没时间翻看，这张照片应该就是昨晚生成的。 照片里拍的是一家医院的夜景图，医院名称拍摄很全面，正是南桥路的私立医院，而这张照片最引人入目的并不是建筑物，而是住院部五楼窗户上的一抹冷青色的光。 “南桥路私立医院？”陆御又仔细看了几遍。 这张照片上冷青色的光，让陆御想起了老刘特殊相机里拍出的照片，在他的解释里，存在冷青色光的区域就是存在诡异的区域。 “难道说南桥路私立医院存在诡异？这个相机特意洗出这张照片，是想给我什么提示吗？” 手机拍了个备份，陆御决定下班后就去看看，南桥路私立医院并不远，来去倒也方便。 …… 晚八点，高楼林立，灯火辉煌。 陆御按照片内容走到了医院住院部五楼，五楼是单间的病房，价格较高，住宿环境明显比下几层好太多，内部甚至还有一片绿植阳台区。 “看这个照片，有诡异的病房应该就是508号。” 停在508门前，陆御伸手敲了敲门，铁门很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你谁？有事吗？”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男人一脸疑惑：“没有啊，你干嘛的？”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之前也住过这个病房，但是他入住的一段时间里遇到了一些怪事，我也是好心问问，毕竟家人朋友生病的滋味我也体会过，所以想帮帮你。” 陆御说话时语气平缓温和，再加上斯文的脸和无害的微笑，他总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怪事？什么怪事？”中年人提起了兴趣，毕竟来这里是治病的，他可不希望出什么闪失。 陆御随意编了几个灵异事件，把508渲染成一副有诡存在的样子。 门口的中年男人越听越觉得离谱，他皱着眉，毫不客气打断了陆御的对话：“等等，你这是想坑我钱呢吧，我说年轻人，我理工科毕业，你跟我说屋里闹诡？你要是说有外星人我都觉得比闹诡靠谱。” 第94章 怪味 “我不要钱，我就是进去看一眼，而且我朋友的一件东西好像就留在病房里，你看，要不通融一下？我找找有没有丢东西，要是东西没在里面我立马就走。” 陆御尝试转移矛盾点，让自己的要求更为合理一些，但中年人的表情明显没有舒缓的意思。 “神经病。”他冷哼一声，将铁门顺手一关。 ——“嘭！” 关门声有些刺耳，陆御看着眼前紧闭的铁门，心中不由怀疑起来。 相机生成的照片可能是预言也可能是再现，如果这间病房里没有闹诡，那有没有可能是之后闹诡？也就是说这照片的内容不一定就是之前的再现，也可能是对以后的预言。 不过来都来了，陆御打算多问几户病人。 询问隔壁509无果，他整了整上衣走到了507号房的门前。 开门的是个身穿条纹病号的老人，看样子六十出头，长相慈眉善目颇有佛相。 “你好，我想问问隔壁508号房在最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我朋友之前住在508，出院后他就有些不太对劲，所以我想打听一下。” 老人转了转眼珠，他思考了几秒钟，脸上慢慢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这样一说还真有，进来说吧，我老婆子有些日子没和别人唠嗑了，进来进来。” “多谢了。” 跟着老人进了病房，陆御简单扫视几眼，整个病房的色调很统一，设备也很齐全，除了有配套的卫生间外还有阳台，老人在阳台上养着几朵花，夜色正弄，透过花束枝叶能看到屋外零星绚烂的灯火。 “我这是慢性病，需要长期调养吃药，我儿子把我安顿进病房里之后，就很少来看我，在这里住了小半年了，我感觉我这身上全是药味。”老人念叨着，慢悠悠走到柜子前取了一个橘子。 “吃一个？蜜桔，很甜的。”老人笑起时眼睛弯成了细线，脸上的皱纹仿佛水面荡起的涟漪。 “谢谢。”陆御没有拒绝，像这类孤寡老人很乐意别人接纳自己的东西，就像是孩子乐意得到表扬一样。 看陆御接过橘子，她笑容更浓了几分：“你是要打听508的事吧？” “我平日里也没事做，时不时会去其他病房转悠转悠，这个508确实是昨天才搬来了新的病人，你说你朋友也住过508，是上一任的病友吗？就前天刚刚出院的那位。” 陆御展现出一副无奈的模样：“他倒是没告诉我太多，不过应该就是上一任，因为最近几天我才见到他，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老人点点头，低着头回忆起之前的遭遇：“我看应该就是上一任病友，上一任的病友确实有些奇怪，那姑娘有时候三更半夜笑个不停，笑声虽然也不大，但我人老了，睡眠一直很浅，就对那种很轻的声音也比较敏感。” 陆御顺着话茬回道：“对，她回家之后也莫名其妙会发笑，她之前从不这样的。” “回家之后也这样吗？其实在医院里的时候笑声也不是很频繁，不过确实有点奇怪，让我总觉得她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有一次我就看到她对着空气讲话，而且一直独来独往的，身上还总是有股奇怪的味道。” “对了！”老人感叹道：“不止是身上，她屋子里也总会有奇怪的气味，当然怪味挺淡的，不注意也闻不到，而且时断时续。” “有怪味？是腐臭味？”陆御自然而然往诡异方面联想。 老人摇头：“那倒不是，味道比较刺鼻，有点像汽油或者松节油什么的，那姑娘有时候还会围个脏兮兮的围裙……当然围裙也不是普通的脏，就是上面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合在一起，看起来挺难受的。”老人仔细回忆着，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像汽油或者松节油的味道？”陆御皱眉，他脑子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还是需要继续调查。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那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感觉她出院挺快的，刚来的时候伤的挺严重的，血流了满身，走路都得护士扶着，一跛一跛的，但是就住了一周左右她就出院了。” 老人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姑娘挺漂亮啊，要是真出什么事怪可惜的。” “好，多谢，今天要不是你提供的这些线索，我估计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呢。”陆御面露微笑，又和老人简单聊了两句。 告别老人，陆御径直走到护士站台。 “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守班护士语气礼貌。 陆御低头看着手机：“我想问个问题，几天前508号的病人是不是叫群青，电话号以6938结尾？我是病人的朋友，今天来确定一下。” “好，先生稍等，我询问一下档案部门，先生可以先坐在对面等等，可能需要十分钟左右。” “辛苦了。” 做在木椅上，陆御双手扶额细细思索着，老人给出的线索让他不得不联想到群青。 首先群青是一周前受的伤，一周后出的院，伤口深流血多，而且主伤腿部走路确实需要扶，这些都和老人透露的线索不谋而合。 其次，群青身上和屋内的气味估计是油画颜料的气味，普通的颜料会有类似汽油的刺激性气味，而且老人还提到她穿着围裙，围裙上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有些脏。 群青会雕塑，雕塑的基础就是绘画，她用油画或水粉消磨时光不足为奇。 至于老人提到的笑声，在陆御的印象里，群青这个疯女人半夜阴笑也不是不可能。 何况照片里显示有诡异，群青是36街的人，她身上或许也有诡异的存在，一个带有诡异的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也很正常。 “先生？”护士打断了陆御的思路：“我们这边需要您给个完整的电话号码，好确认一下信息。” 陆御点头，将群青的电话号说了一遍。 “我这里核对了，几天前508的病人就是群小姐，电话号码也无误。” “我明白了，谢谢你。” 走出私立医院，陆御第一时间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接通：“喂，陆御你别又惹上什么事了？” 陆御朝四周看了看，走到一个开阔的广场，将声音压低：“周队，我上次提到的那个女人，我在南桥私立医院找到了一部分有关线索。” “她或许和好几起案子存在直接联系，不知道周队方不方便调取一下南桥私立医院的监控？” 对方沉默片刻，随即给了答复：“行，我马上过来一趟。” 第95章 群青 周队的速度很快，他从警局到南桥私立医院仅用了半个多小时。 下车后陆御才发现周队穿着便装，一件衬衫和牛仔裤，搭配普通，扔到街上很大众的类型。 “你我这见面的次数还挺勤的，还好我今天在东环路分局，要不我还真不一定过来。” 陆御赔笑：“有劳，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有了周队的带领，查监控顺利许多，而二人在监控里果真看见了群青。 群青在监控里的表现基本上和老人描述一致，一连看到前三天晚，群青在午夜时分出门，手里还拿着一个方形包裹。 一直走到一个偏僻区，群青和一个男青年见了面。 因为这片区域少有人来往，所以监控并没有换新，监控的整体效果远不如前，人脸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不过看大体的身高服饰，陆御感觉这个青年很眼熟，让人惊愕的是，这个青年和附中里被杀死的青年很像，甚至让人怀疑他就是那个操控倒站女诡的青年。 青年背着一个方形书包，就在监控的下一秒，陆御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因为群青把手上的方形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一副油画！ “能把这里放大一下吗？”陆御伸手指了指油画的区域。 技术人员点击油画，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放大。 单看监控，这张油画色调阴暗扭曲，画面上还被刮刀划出了交错的裂痕，看不清油画内容，陆御只能勉强看出画面里有一个变形的人，在黑色背景的映衬下，人像显得很突出。 注视着监控画面，陆御脑海中出现了几天前在附中看到的画——《农神吞噬其子》。 接下来的监控里，群青将油画递给了青年，青年装进身后的背包，而看青年背包的宽度判断，里面很可能还装着两张画。 将这段画面反复看了几遍，陆御的表情越发凝重。 如果猜测无误，那附中的三张特殊油画，就是群青的作品。 最后一张《农神吞噬其子》在陆御的记忆里，颜料很新鲜确实是近期画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个细节，就是《农神吞噬其子》的油画框上有药物的味道。 在老刘的解释里，画框上的应该是腐生肌的药水，主要治疗大面积的割伤。 而群青腿部腹部就有大面积的割伤！ “有什么发现吗？”周队察觉到陆御脸上表情的变化。 “我在计同附中搜集素材的时候，也见过她手上的这幅画。” “计同附中？”周队诧异：“绑架案的那所废弃附中？” “对，因为我本人是画恐怖漫画的，所以也会常常去搜集一些素材，包括真实案件在内。” 陆御回忆起童话书里的内容，附中找到的那本童话书里记载着一个女孩的独白，女孩之所以会向“墙”许愿，就是因为她遇见了一个长相漂亮的姐姐。 “周队，我怀疑这个群青和一起儿童失踪案有关，我不太清楚那个儿童的具体身份，只是听直播间的水友说，这个失踪的女孩父母离异，后来女孩就搬到附中附近住下，她在舞蹈班的时候就经常和一个‘姐姐’有来往。” “我怀疑水友说的这个‘姐姐’就是群青。” 周队点点头：“虽然你的线索无头无尾，不过我肯定会上报隔壁区警局的，这件事我们也会顺着调查清楚。” “辛苦周队，要是有什么进展方便透露的话，感激不尽。” 周队挑眉：“陆御，你这个人挺奇怪的，我一开始各种怀疑你，总觉得你不对劲，但细想你好像一直在做好事，虽然方式有些暴力但确实很有正义感。” “应该的，顺手一帮的事情。” “那你就没有考虑做警察？虽然你的推理有些欠缺，不过目前来看已经很不错了。”周队抽出一根烟递给陆御。 “不用了，我还是更喜欢恐怖漫画。”陆御接过香烟，道了声谢。 “也行，你的事我会申请上级颁发奖励和勋章的，像你这种为正义现身的人已经不多了。”周队眼里满是赞许。 “应该的，说起我，你们警察更值得被敬佩。” 陆御客套了几句话后告别周队，在马路边找了个椅子坐下。 面前是喧嚣的国道，车水马龙，灯光闪烁，来来往往的行人如织。 陆御无视眼前风景，单手扶额陷入沉思。 “计同附中是活人妄想创造诡异，这一点确实和36街类似，按照之前的了解，36街又称‘活尸区’，就是活人创造僵尸的意思。” “看来他们的野心不止眼前，还渴望创造诡异出来，可惜失败了。” 揉了揉眉心，陆御越发觉得自己正被别人推着走。 “传世民俗和计同附中居然都是36街的区域，而且还都成了直播的地点，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个安排直播地点的人，或许就是36街的人，就算不是，他也很可能是是36的街的仇家，他这样安排直播地点估计就是为了拿我们做试验品。” “南姜市及周围市区虽然有灵异传说的地方并不多，但百里挑一挑上附中和民宿，确实有点离谱。” “民宿是有名的凶宅，但计同附中在大众眼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传播力度，因为附中的事大多隐晦，且没什么实质性凶杀案，如果投资方只是想抓人眼球，大可以找附近市区的通灵学校，而不是毫无影响力的附中。” “这个投资方必须要搞清楚。”陆御心中暗下决定。 可惜张峰那边还没有消息，只能多等几天再去问问情况。 休息片刻，陆御起身回家。 …… 东郊郊区的一所废弃农房内，身着校服的小男孩穿过草丛，进入了荒废的庭院。 庭院内有暗格，隐蔽处是一条可供操控的通道。 地下室内灯火通明，油画颜料的气息弥漫四周，身穿灰蓝长裙的群青挥舞手中的画笔，正在描绘油画纸上的场面。 “群青姐，你做事太招摇了，警察已经开始怀疑调查，你那么多案底，随便翻出一件都够枪毙的。”男孩一边说一边摆弄玩具，他摸着玩偶的头，轻轻一转，将玩偶头整个拧下。 断裂的玩具头发出“吱嘎”一声，像是发出了古怪的尖笑。 “这有什么的。”群青没有回头：“死亡不过是另外一个生命的开始。” 微卷的长发向下坠落，精致的五官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添几分韵味。 她弯着杏眼，集中精力塑造眼前的油画。 “群青姐，你这画的……是那小子？”男孩有些不确定，因为在画面里，他能看到的是大片解剖的肉块，断手断脚拼凑成奇怪的图案，图案正中则摆着一颗血迹斑斑的头颅。 而看这张脸和残破的衣服判断，画面的主人公正是陆御。 ——被砍断手脚，解剖到不成样子的陆御！ “很漂亮，不是吗？” 群青笑声动听，她拿起刮刀对准“陆御”的眼睛，下一秒，刮刀用力划去，眼球成了一条狰狞的划痕。 第96章 迎老爷 次日一早，晨光照过层层高楼，天际万里无云，即使是早晨也难以掩盖蓄势待发的热浪，南姜市的夏天总是燥热，让人烦闷昏睡。 陆御领着崇小九到达火车站时已经是早晨十点半，简单吃了顿早饭，进入候车室等候发车。 崇小九依旧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长发胡乱披散，衣着随意中性。 犹豫片刻，陆御开门见山道：“崇小九，我想问一下，县里的长风婚庆酒店近期有谁要结婚吗？” 将薯片嚼碎咽下，崇小九翻了翻手机里的备忘录：“啊，有的，也是我们的小学同学，初中也是一个初中，你说不定也认识他，就是这个，他叫王豪，结婚日期就是明天5月13日。” “王豪？5月13日？”陆御有些为难，这个婚礼他不仅仅没有收到请帖，而且结婚的主人公居然是王豪。 初中时期陆御和王豪王子轩几人有过不同程度的摩擦，虽说已经十来年过去了，但毕竟当初也是因为斗殴闹上了派出所。 这种情况下，想要在婚礼现场自由出入，陆御想了想，他决定去酒店试试应聘临时服务员。 服务员能活动的范围更广，这样也方便寻找任务中的尸体。 “只是婚礼现场的尸体？”心中越想越觉得奇怪：“难得是因爱生恨杀人藏尸？” 心中没有思路，陆御看了眼崇小九：“结婚的是王豪，他这几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和谁闹过矛盾？” 崇小九摇头：“不知道，他家离我店太远了，我不熟，不过我爸好像前几天去过一趟他们家。” “正好我爸也想见你，你下车后直接去找他，我把联系方式都发你。” 崇小九用手机发了定位和电话号码：“他腿不好，平日里就我妈照顾着，没什么大事都不会出门。” “好，谢谢你。”不再询问，陆御拿出平板开始画新的章节。 508的事让他更加不敢松懈，36街背后势力错综复杂，他现在人脉方面实在是太紧缺了，一边画一边思考，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能扩充的人脉区有张峰、周队、老家这边的崇先生，还有暂时不能判断敌友的老刘。 “老刘的细节可以等任务完成后问一下周队，毕竟按他的意思，其子是警员说不定周队也认识。” “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新任务完成后也能有不小的奖励。”心中暗想，他这几天就准备专心完成新任务“相融”。 火车驶过一个个站点，陆御看向窗外，他现在距离老家越来越近了，不同于南姜市的高温燥热，北桥县多雨多雾，称得上避暑的好去处。 到站后和崇小九暂时分别，她说自己铺子里还有几个纸人没做完，便急匆匆离开了。 陆御则进饭馆点了一碗面，这片街区改造后变化很大，在陆御的记忆里，这里曾经都还是老旧的小巷，如今改头换面成了一片街区。 不过这家面馆还在，老旧的牌匾和装修显得很独特，是传统的中式店面。 “老板，店开很多年了吧？看样子生意还是很好。”付钱时陆御感叹一句，接着转了话锋：“不知道老板做生意看不看风水？” “那肯定是要看，风水这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玄妙的很。” “确实。”陆御点头：“听说桃林路那边有一个算命先生很准，是姓崇对吗？” 老板细小的眼睛有了亮光：“崇老？当时我要拆店就是他阻止的我，说这片风水好，将来能聚四方才运，我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应验了，怎么，你也想找他看风水？” “有这个想法，但我对崇大师不熟，不知道他这人脾气秉性如何，需不需要我准备些什么？” 陆御打算从老板口中套出点线索，之所以没有直接问崇小九，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家人，有些话会藏上半分，相对而言问旁人更为保险。 “崇老的脾气……”老板抿唇，脸上表情有些惆怅：“说实在的，他有点凶，特别是腿残疾后就更加喜怒无常，不过崇老这人爱喝酒，你买上两斤白酒给他，说不定事就能成。” “原来如此……那他这腿为什么会残疾？没别的意思，就怕和他见面时不小心说错话，戳中他的痛点。” 老板皱眉：“听说是去给人看病摔的，但具体我还真不知道。” 又交谈了几句，陆御走出店门去买了点白酒。 坐公交在桃林路下车，这边偏城郊区，住宅大多老旧低矮，按照崇小九给的地址，陆御很快找到了崇老所在的住处。 走进一栋老旧的小区，电线高悬，野猫四窜，路边有穿着白褂的老人下棋，也有几家装修老旧的烧烤店。 继续往里看去，陆御瞧见桃树下正坐着一个六十上下老人，老人身穿黑绸短袖，头顶稀疏，双眼如鹰，气质冷冽，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看样子十有八九是崇老，陆御走到老人面前：“你好，请问你……” “你是我闺女说的陆御？”老人直接打断了问话：“我叫崇先，我知道你，我看过你的直播。” 崇先说话很快，语调也十分冷漠。 “是我，这瓶酒是我特意带来给您的。”陆御把白酒放到了石桌上。 崇先瞥了眼桌上的白酒：“你买的？” “是，我也就不瞒着了，我想问崇大师几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解答？” “酒倒上，杯子隔壁店里买一个去，另外这椅子坐着也不舒服，帮我找个垫子来。”崇先毫不客气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陆御也不在意，走到不远处的店里挑了较好的杯子，又辗转走了十来分钟买到一个坐垫，将这两件事处理好后，崇先脸上的表情明显温和了几分。 他喝了口白酒，脸上的肌肉像是一点点舒展开来，视线也渐渐移到陆御身上：“有事就问。” 陆御将王豪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他？”崇先皱着眉，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这王豪的妻子是山溪村的人，山溪村有一个习俗，在每年五月初都会迎一次老爷，这个老爷不是字面意思上的老爷，而是指神，迎老爷就是迎神的意思。” “这各地信奉的神明都有所不同，这老爷就算是当地人也说不上是什么神，如果硬要说的话，这老爷可以归为山神雨神一类。” 崇先揉了揉眉心：“迎老爷的步骤为三部，请出庙、行人世、赐祥瑞。” “字面意思，首先得敲锣打鼓把老爷庙的老爷像抬在轿子里，然后几个壮汉抬着老爷在村里走上一遭，最后的收尾就是由灵婆做法，灵婆做法后老爷就会以神魂的方式上灵婆的身，被上身的灵婆也就成了赐下祥瑞的神明。” “但是今年不一样，今年赐祥瑞的时候灵婆做法唤魂，但这次老爷的魂并没有上灵婆的身。” “你猜老爷的魂跑到了谁的身上？” “上了王豪的身！” 第97章 上身 “神的魂上了王豪的身？”陆御有些惊讶，他之前也听说过驱邪时被大仙上身例子，但这世上真的有神吗？ 崇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王豪请我驱邪的时候给了我一份视频，这个视频是当时路人拍的。”他把手机递给陆御，自己则倒了杯酒细品起来。 点开视频，陆御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碎石路上杂草丛生，一座颜色鲜艳的轿子就摆在石子路正中，退后几米，围着好几圈男女老少，而看视频的拍摄角度，拍摄者也站在人群里，面前则是轿子和穿红戴绿的灵婆。 灵婆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铃铛，她一边摇铃铛一边用方言吆喝。 鲜红的裙角上下摆动，灵婆围绕着轿子开始跳舞，舞姿奇怪，一摇一摆的样子即滑稽又怪异。 她跳了几步后，又上来一个耍鼓的中年人，鼓声配着舞步起起落落。 特殊的舞蹈没有持续多久，人群里突然传出一阵尖叫，拍摄者也被吓了一跳，手机里的视频抖了几下，接着转向了山道的位置。 此时此刻，一个男人正沿着山路向远处跑去，他的速度极快，姿势也有些怪异，踉踉跄跄仿佛随时会摔倒一样。 拍摄者也追了上去，视频陷入了长时间的黑屏，但能听到一阵的脚步声，和七嘴八舌的交谈。 “什么情况？妈的，这是中邪了？吓老子一跳！”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 “不知道啊，但这跑的也太快了吧，几个人都追不上！” “哥，刚刚灵婆不是在招魂嘛，会不会把魂招错了，神没招来把诡给招来了？” ……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视频重新有了画面，一开始是一片乱糟糟的灌木草丛，随着手机方向的调整，画面里出现了一个被三人按着的王豪。 王豪的面貌和初高中差不多，就是在视频里的他明显有些奇怪，双眼外突，青筋暴露，虽然被三个人按着，但他居然还是有挣脱的趋势。 “用绳子绑住他！快找绳子！”有人高声喊道。 王豪跪在地上拼命挣扎，眼球一点点上翻，白色的眼仁几乎将整个眼眶占满，他喉咙里也发出怪叫，像是嗓子里面有两块骨头在反复摩擦。 很快，王豪被几人五花大绑，他身边一个女人泣不成声，看样子估计就是他的未婚妻刘薇。 这种异状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他的神智才渐渐恢复。 但让人不解的是，恢复神智后的王豪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喜悦，他眉开眼笑，忽然一把扯住旁边人的袖子： “成功了！它走了！它真的走了！刘薇，没事了，我没事了！” 王豪眼里是抑制不住的微笑。 “刚刚你怎么回事？”一人问道。 王豪摸了把脸上的汗：“好灵，是招来的神帮了我，这几天我身边一直有一个黑影，那个黑影跟着我，无时无刻跟着我，但是现在消失了，是神帮了我！” 旁边的刘薇也点头应和。 这时灵婆走了过来，她脸上的虚汗还在，面色也有些惨白，但还是在众人面前平静地解释起来。 她将这件事归功于“老爷”的恩赐，但陆御总感觉这个灵婆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她很恐惧，说话时眼神飘忽，甚至不敢直视王豪。 视频到此结束，陆御将手机还给了崇先。 “看完了？” “嗯，我有一个疑问。”陆御回忆起灵婆的表情，有些疑惑：“灵婆的表情不太对劲，她看起来，有些恐惧？眼睛甚至都不敢直视王豪。” 崇先面不改色：“你怎么看待这个神上身的事情？” “招魂本身是一个没有范围和准确性的活动，灵婆招来的不一定就是神，也可能是诡，至于王豪的表现，结合灵婆的表情来看，这件事很可能还没有结束。” “嗯……”崇先摇着手中的蒲扇，他将眼睛半眯了起来：“行，你走吧我困了。” 陆御有些意外，他还有很多问题没问：“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聊聊吗？” “你我有缘，少不了见面的机会。” 陆御没有多说，来日方长，他想给崇先留下一个好印象。 任务要求是在长风婚庆酒店，陆御坐车到达婚庆酒店后便打算去应聘临时工，在应聘途中还能顺便熟悉环境。 室内装修奢华高档，长风婚庆酒店算是整个北桥县最好的婚庆场所，王豪能选这里，估计在这几年也挣了不少钱。 “你好，我想问问这里招临时工吗？就一天，算是义务劳动。” 柜台前的工作员礼貌微笑：“抱歉先生，我们这里的服务员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所以不招临时工。” 陆御也想到过这种情况，他用手机翻出自己的直播界面：“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直播播主，虽然只有两万多的粉丝，但我会在页面宣传你们酒店的，不用广告费，而且我还认识一个百万大v，到时候都可以帮你们宣传。” “直播播主？”前台的员工皱了皱眉：“那这我得问问管事部门，稍等。” “好。”陆御找了个椅子坐下，假设这个方案不通过，他就只能借助诡异的力量让这里“闹诡”，再堂而皇之地以“驱诡”名义应聘。 等了几分钟，以宣传为交易当一日劳工获得了许可，又简单签了份合同后，陆御算是应聘成功。 “部长说，你今天得练习练习基本礼仪，待会儿会有员工来教你的。” “多谢。”陆御微笑点头。 …… 天色渐暗，夜幕很快降临，小区内灯光稀疏，夜风吹动灌木和杂树，发出“沙沙”的轻响。 刘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明天就要和王豪结婚了，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脑海里血腥的画面依旧挥之不去，黑夜里像是有一双手正将她一点点拉进深渊。 看了眼表，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十五分，她明天一早还得去化妆穿婚纱。 “慌什么，它已经走了！”刘薇晃了晃脑袋，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后给自己闺蜜发了条语音信息： “小童，我快烦死了，明天就要结婚但我现在根本睡不着觉，当然不是因为兴奋，就我感觉心里慌的很，反正也熬夜熬习惯了，小童就陪我聊聊天呗，明天一过我可就是王豪的人了。” 发出语音信息，刘薇起身泡了杯咖啡。 回头去看的时候闺蜜小童已经回了消息：“姐妹，你爸咋了？” 这个消息莫名其妙，刘薇想也没想直接敲下一行字：“小童，你发错消息了吧，我爸好好的啊，你在这儿咒我呢？” 第98章 怎么可能 刘薇无奈一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这口味真好，下次多买几包。”刘薇感叹着，手机在这时有传出消息提示的声音。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刘薇原本漠不关心的表情顿时起了变化： 小童：“我没咒你啊，你爸没事那是谁在哭啊？还想蒙我，我刚刚又听了一遍，你屋子里有男人的哭声，他谁？你明天就要结婚了，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外面浪。” 哭声？什么哭声？这屋子里就她刘薇一个人。 心里有些发毛，刘薇将床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了扯。 点开语音，刘薇重新听了一遍自己刚刚发出的语音，一开始的语音没有异常，但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多出了一股奇怪的电流声： “但我现在根本睡不着觉……滋滋滋……当然不是因为兴奋，就我……滋滋滋……感觉心里慌的很，反正也熬夜熬习惯了……” 刘薇手指颤了颤，继续往下听，除了刘薇的说话声之外居然真的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哭声低哑难听，但是一边哭一边干呕咳嗽，似乎极其痛苦。 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刘薇呼吸急促，她转头看向身后，但是身后什么都没有，这个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为什么会多出哭声！怎么可能？” 目光来回扫视，刘薇心里七上八下，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鲜血淋漓的画面。 “它来找我了？不会吧，不可能，已经驱走了，明明已经不在了……”刘薇几乎要哭出来，她打开手机，拨通了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刘薇看着屏幕上的小童：“别挂电话，我现在想出去，我找找我爸，你不知道我刚刚吓死了，我现在手脚都发虚发软，屋子里根本没人啊，刚刚谁在哭……怎么可能……” 小童一脸疑惑，她瞪大了眼，对着刘薇挥挥手：“不是，你这边是不是网卡了，我听不到你说话，而且你的脸上老是有一片马赛克，很卡啊！” “什么？”刘薇愣住，她检查了一遍网络和设置，这些都很正常。 心跳开始加快，脑海里又浮现出各种恐怖的画面，小童说自己的脸上都是马赛克，那会不会，诡就在自己面前！ “小童……你，你别吓我啊小童……” “还是不行啊，听不到你说话……滋滋滋……你脸上马赛克越来越……滋滋滋……越来越大了！”视频对面的突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好像通话随时会中断一样。 “什么？怎么可能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刘薇慌慌张张走到门口，她拧开房门冲到了走廊里。 走廊里漆黑一片，刘薇摸索着打开电灯。 “爸！爸你醒醒！”刘薇跑到门前拼命敲门，但一向睡意很浅的刘爸，现在却怎么也叫不醒。 “小薇，你脸上！” 刘薇看向手机：“什么？我脸怎么了？”她在自己脸上胡乱摸了一把，但什么都没有摸到。 “你，你脸上……你脸上在流血……滋滋滋……”视频里发出的刺耳电流越发频繁，那种滋滋的怪响在屋子里回荡，仿佛是诡物苏醒的前兆。 “你脸上，好多血……滋滋滋……血……” 视频突然中断，刘薇的手机屏幕黑成一片，她反复按下右侧的开关，但屏幕根本没有反应一直是一片冰冷的黑色。 “它真的回来了，来找我了，为什么来找我，你去找王豪啊，为什么要找我……” 刘薇跑到门口，但门锁拧不开，他又跑回刘爸卧室的门口，大声喊了几句，对着木门又踢又踹，可这整个屋子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她。 然而，就在这时，屋子里的灯闪了两下，忽然熄灭。 黑暗席卷四周，刘薇像是一个被扔进海里的石头，无法挣扎，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下沉。 哒哒…… “什么声音？” 刘薇看向黑暗里的客厅和走道，借助窗外微弱的灯光，她能勉强看清屋内的家具，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个家具都如同一座座墓碑，而这些家具后面，仿佛躲着什么东西。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冷汗顺着额头缓缓下滑。 “哒哒哒……” 走道里好像有轻微的脚步声，而这种怪异的脚步声成了走廊里唯一的声音，安静到极致后，屋子里又出现了其他的怪声。 空气仿佛凝固，风从小窗吹来，室内的温度正在一点点下降。 她哪里遭遇过这种事情，平常看恐怖片都能吓到整宿开灯的刘薇，感觉现在的自己的骨头已经散架了，全身没了力气，眼睛直勾勾盯着走廊。 因为走廊里奇怪的脚步声还没有停止。 那脚步声听上去像是光脚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跑啊，跑啊……”刘薇心中呐喊，但是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什么原因，刘薇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她只能像个木偶一样，看着眼前的黑暗。 走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看到有五根惨白的手指搭在了墙面的拐角处。 “不要，不要过来……” 冷汗浸湿后背，身体却依旧无法挪动。 但是那走道里的诡还没出来，厨房门的把手突然扭动了两下。 原本紧闭的厨房门应声而开，一条漆黑的门缝出现在刘薇眼前，她听到屋内有咔嚓嚓的怪响，就像一个杂技演员活动自己的身体，让骨架扭动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房门越开越大，一股怪味从厨房里散发出来。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流逝着，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厨房内的环境很黑，但借助窗外的光她能勉强看清屋子里家具的轮廓。 但那漆黑的家具轮廓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多出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手心里出了一些汗珠，刘薇的心跳声越来越快，那屋子里的黑影正在移动，靠近门口后刘薇才发现，那是一个扭曲的人，他的头向后背去，呈现出一百八十度的平面，脖子像树枝一样断裂，而他的双脚来回扭动。 双脚扭动时身体便发出了骨节晃动的咔嚓声。 自从出了厨房之后，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扭曲成麻花的双脚灵活摆动，几乎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冲向了刘薇！ 第99章 服务员 恐惧难以抑制，刘薇整个人如同溺死在海里，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诡异的身体贴在刘薇脸上时，她堵塞的声道才仿佛被清通，身体颤抖不止，大声尖叫起来！ …… 胸口剧烈起伏，刘薇猛然睁开双眼，眼前没有漆黑扭曲的怪物，自己也不在客厅。 她此刻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卧室的灯还没有关，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脱，但刚刚经历的一切仿佛是真实发生的事，虚汗浸湿后背，刘薇心有余悸地环视四周。 “刚刚是……幻觉吗？”刘薇胸口上下起伏，她的呼吸依旧很急促。 紧接着，她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 刚刚遭遇的一切让刘薇神经紧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鼓点敲在心头，双眼瞳孔放大，身体下意识向后缩去。 “刘薇？”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刘爸。 “爸？”刘薇惊愕，开门的不是怪物，而是刚刚怎么也叫不醒的父亲。 刘爸眼里满是疼惜，他上前将自己的女儿拥抱在怀：“发生什么事了？刚刚我听到你屋子里传来叫声。” 刘薇泣不成声：“爸，我刚刚做噩梦，我梦到诡了，爸……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我真的快崩溃了爸……” “噩梦？”刘爸轻轻拍抚自己女儿的后背：“别怕，爸在，明天就要嫁人了，你可能是太紧张了，我今晚就陪着你，一直陪你到天亮好吗？” 刘薇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好……” 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肚子似乎有些空荡荡的，忽然发出的“咕噜”的怪叫：“爸，我好饿啊……” “好，爸给你去做。”刘爸眼里含泪，欣慰道：“这几天你饭量挺好的，比之前好多了，以后也别减肥了，该吃都得吃，要记住身体永远是第一位。” 刘薇点头，她靠在墙上，心中的恐惧还未完全消退。 …… 次日一早六点半，天色将明未明，天边泛起了一片淡淡的橙光，街道上已经有行人匆忙的身影。 与此同时，长风婚庆酒店内。 员工室占了一排穿着整齐的服务员，其中包括刚刚应聘的陆御。 “从现在开始按照表单分配工作，各自找好自己的定位，名单分配表已经发在了员工群内，有无意见？无意见就开始工作。” 顿了顿，她又看向陆御和另一个干瘦的服务生：“小胡，你负责带这位新人，单天工资加你账上，但如果出了差错由你负责。” 小胡点头：“好的，我一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众人散去，小胡对着陆御露出憨厚的笑容，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左右，皮肤黝黑，眼里带着对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小胡对吗，叫我陆御就行，你多大年纪了？” “马上十七了。”小胡摸了摸后脑勺，模样很是青涩。 “十七？”陆御眯起双眸，他这个年纪应该坐在教室里而不是在这里打工：“怎么没去上学？你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的。” “我爸半年前在工地去世了，我妈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吃药，我想早点挣钱养家，至少让我妈衣食无忧。”小胡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眼含笑意，似乎对他而言挣钱养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陆御从怀里掏出手机：“加我微信吧，我做过几年的老师，如果将来我有闲钱，我会资助你继续念书的。” “啊？”小胡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他愣了愣：“这，我们才认识，而且上学要花费不少钱，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帮我？” “我也是尽力而为，有钱再说，没钱也不会为难自己。”陆御打开二维码：“都是男人，别墨迹了，赶紧加，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胡也没拒绝，掏出破旧手机加了微信。 二人一前一后开始布置婚礼现场，陆御找准时机凑到小胡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婚庆酒店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小胡摇头：“没听说过。” 陆御有些失望，接着又断断续续问了几个问题，整理东西时也有留意四周，但这个酒店内一切正常，看来死尸应该和王豪刘薇有直接关系。 时间很快流逝，王豪的父母和亲近的好友已经事先来了酒店，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陆御尽量躲着王豪的父母。 当初和王豪、王子轩动了手，失手刺伤了王豪的表弟王子轩。 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免不了调侃和摩擦。 酒店内布置奢华，白缎垂地，白纱绕梁，钢琴声优雅悦耳，各种配置都是北桥县最好的，这一番下来估计得二十万出头，这个价格对于小县城来说，王豪一家的确赚足了面子。 店外的名牌车也越来越多，一个个西装革履的宾客踏入酒店内，陆御在暗处观察，他发现有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大部分眼熟的都是初高中同学，但十年的光阴拉开了差距，有人已经跃上枝头成了凤凰，还有人躺在烂泥里苟且偷生。 宾朋满座，陆御端着凉菜绕过座椅。 他的表情一直很自然，在陆御眼中，只要是靠自己能力去工作都值得被尊敬，社会地位的差距无法避免，但基本的尊重必不可少。 将凉菜稳稳摆上餐桌，陆御正要转身时，肩膀不知被谁的手拍了一下。 “转过来看看。”身后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陆御表情微变，这个声音他有些熟悉，转身去看的时候，身后是一个穿着名牌西装的男人，体型微胖，皮肤白皙，眼神睥睨。 他正是之前得罪的王子轩，陆御有些无奈，他小心翼翼就是为了减少矛盾，没想到王子轩直接找上了门。 “哟，这不是陆御嘛，我们这桌缺点茶水，还不过去倒上？”王子轩得意洋洋，他将目光转向远处的桌子，满脸都是期待陆御出丑的神色。 那片的圆桌上大部分都是高中同学，光熟面孔就有好几个，这王子轩是摆明了想看笑话。 “好。”陆御也不计较，应了一声后便朝圆桌走去，他端着手里的茶壶，无视几人炽热的目光，默默将桌上的茶杯填满。 第100章 我愿意 王子轩看陆御唯唯诺诺的样子很是满意，他打心底里心情舒畅。 自己继承了家里的装修公司，成了一个小老板，而这个当初的仇家，居然混成了服务员，这种差距让王子轩内心狂喜。 “陆御，你当初学习不是挺好的嘛，怎么混得这么差？要不你到我公司来，我公司缺个保安啊，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小体格能不能行……” 王子轩对着桌前众人挥了挥手：“不过啊，我们都是同学对吧，各位也都做个见证，我王子轩可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就他陆御进我公司，那必须得是保安队长，别人都不行，这块位置我专给他留着！” “虽然我因为他进过医院，但我王某人可不是记仇的人，保安的工作可比这服务员的工作好多了，对吧陆御？” 两个女生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们低头窃窃私语，字眼里都是嘲讽。 “不用，我有工作。” 陆御居高临下看着座椅上的王子轩，明明被调侃嘲笑的是陆御，但他的表现却异常的冷静，脸上甚至还带着浅笑。 “哎，同学一场客气什么，把酒店的服务员辞了，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王子轩越是表现出慷慨大方的样子，陆御越觉得他很可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瘦的服务员走了过来，他对着众人解释道：“他是直播博主，有很多粉丝的，做服务员只是临时的。” 陆御转头去看，来者正是小胡。 “博主？还有很多粉丝？”一个穿着普通的女人有些惊讶，她刚刚鄙视的眼神瞬间消失：“什么博主啊？网红吗？我听说网上的大v月入轻松过万啊！” “也没有，才刚刚起步挣的并不多。”陆御耐心回了一句。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虽然是临时的服务员但该做的工作不能耽误。”不等几人答复，陆御转身离开。 这时的王子轩却坐立难安，他咬牙切齿盯着陆御，看他越走越远，王子轩才渐渐冷静下来。 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王子轩掏出手机给一名叫“陈户”的人发了消息： “户哥，就高中刺伤我的那个陆御他回来了，人就在长风婚庆酒店，等婚礼结束想办法拦住他，找几个能打的，最好不怕坐牢……” “当然别太过火，我们点到为止，给他个教训。” 安排好一切，王子轩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当初被陆御暗算差点没死在巷子里，如今他又回了北桥县，王子轩可没理由放过这小子。 很快，凉菜撤去，热菜已经一盘盘摆上了桌。 婚礼也有条不紊进行着，铺满花瓣的红毯上，主持人握着话筒，高声喊道：“在此，让我们举起一杯醇香的美酒，送上一片深深的祝福，倒数5秒，迎接新娘新郎入场！” “长天欢翔比翼鸟，大地喜接连理枝。在这个特殊的日期里，我们将看到一对新人共结连理，厮守白头，雪白婚纱坠落在地，他们手牵着手心牵着心……” 婚礼迎来高潮，掌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身穿婚纱刘薇和王豪手挽着手，二人不紧不慢走在洒着花瓣的红毯上。 对于暗处的陆御来说，他的任务也算正式开始。 陆御站在柱子旁，不动声色观察着刘薇和王豪，王豪身穿白色西装，面带微笑，微扬下巴，他似乎对这场婚礼很是满意，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自傲。 刘薇表情明显冷漠一些，她时不时看向周围的观众，似乎心思并不在新郎的身上，可惜单凭此也看不出什么怪处。 “这两人好像都没问题，就是刘薇这表情，我总感觉她好像根本不喜欢王豪。”陆御心想。 婚礼还在继续，二人走完了红地毯，踏上了高端华丽的台面。 就在新娘双脚刚踩上台阶时，刘薇忽然往身侧看了看，眼神完全从新郎的脸上转移到了嘉宾坐席的位置。 “她在看什么？” 陆御往前跑了几步，凑近些陆御才发现刘薇的眼睛一直在看圆桌上的菜。 顿时恍然大悟，自从刘薇进入大厅之后，她眼底余光看的方向应该不是宾客，而是满桌佳肴。 一个即将结婚的新娘把注意力全集中在摆满食物的桌子上，这一点让陆御有些难以理解。 她看起来就像是几天时间都滴米未进。 场面有些尴尬，在主持人的咳嗽中，刘薇默默收回目光。 “一束鲜花分外香，愿你们今后的生活，就像这鲜花一样，永远鲜艳奔放……” 在主持人的祝词中，王豪半跪在地，高高举起手中盛放的鲜花：“我王豪，今生今世，只为你一个人献花，只为你一个人悲喜，从今往后，你我携手共度此生，而这束花，这次婚礼，还有几百名嘉宾，都是我们的见证……” 刘薇接过鲜花，一阵清香飘入鼻腔。 陆御仔细注视着二人的变化，就在刘薇接过鲜花后，她好像咽了咽口水，似乎下一秒，刘薇就会忍不住把手上的鲜花吞咽进肚。 “这个刘薇有点不对劲。”陆御心中暗想，继续注视着台上二人。 “今天各位嘉宾共同了见证你们幸福，而这枚小小的戒指将会是你们一生幸福的见证者。现在，有请新人交换爱情信物……” 婚礼正常进行，后面的程序并没有出现意外，王豪为刘薇戴上戒指，刘薇轻吻王豪的额头。 即将进入最后一个环节，大厅中几百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婚台上。 主持人看向王豪，以西式婚礼的口吻说道：“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王豪深情说道：“我愿意。” 主持人点头微笑，又看向另一侧的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直至生命尽头？” 身穿婚纱的刘薇愣愣看着主持人，她没有说话，咬着牙，双手一点点攥紧身侧的婚纱。 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新娘给出答复，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在注视着台前默不作声的新娘。 但新娘的表情却越来越变扭，她手指开始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方扭去。 情况有变，王豪意识到事情发展脱离了轨道，他握住刘薇的手，又将司仪的话重复了一遍：“……无论贫穷富贵……是否愿意，你我相守直至生命尽头？” 双手被王豪握着，刘薇几乎崩溃的表情才渐渐好转。 “我……我愿意……” 她结结巴巴回了三个字，机械而僵硬。 第101章 中邪 刚刚的怪事让不少人窃窃私语，王豪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眼角略有抽搐，看样子忍得很辛苦。 台下宾客暗地里对王豪和刘薇评头论足，甚至脑补出了刘薇和另外一个人的爱恨情仇，以及王豪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才逼迫刘薇成婚。 但婚礼还得继续，敬酒的环节不能少，王豪手里端着酒杯开始敬酒，而刘薇则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薇？” 刘爸轻声喊了句，这一连串的意外让这个中年男人心力憔悴，而全场上除了新郎，最尴尬的莫过于新娘的父亲。 桌上几人齐刷刷看向刘薇，气氛格外凝重，刘薇却不为所动，她又恢复了刚刚怪异的表情，双目被桌上的佳肴吸引，整个人呆若木鸡。 王豪半张脸都被憋红，但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中王豪也不能硬站着，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握着刘薇的手。 “新娘她昨晚睡得太迟了，敬酒的工作就由我代劳，我敬诸位一杯！” 王豪客客气气举起了酒杯，努力保持微笑，正是关键时刻他不想再出什么岔子，等敬完酒之后王豪就想办法带她离开这里。 但酒刚喝了几口，王豪便发现身后的刘薇低声说了句什么。 王豪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刘薇，在一桌的长辈面前，在宾朋满座的大厅里，刘薇僵直的身体忽然晃了晃，紧接着，她下颚一点点张开，双眼也向外鼓出。 ——“饿……” 刘薇有些沙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好饿，我好饿！”刘薇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而这一次，不是低吟，是高声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密密麻麻的眼神投在刘薇身上，这个身着垂地婚纱的新娘，如今成了大厅里的怪胎。 一个正要结婚的人，身着光鲜亮丽的服装，在婚礼现场大声喊自己饿了。 刘薇怪异的举动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泼在王家头上，王豪颜面尽失，王家花了大价钱筹备这场婚礼，王豪甚至请来了许多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为的就是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之前的事情还能忍耐，但这次王豪彻底怒了。 他咬着牙扫向天花板，攥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失态，但周围的寂静很快被喧嚣打破，宾客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怀疑王家故意虐待刘薇，才会导致刘薇做出这种举动。 刘薇的表情越来越狰狞，王豪的精神也近乎崩溃。 “刘薇？”王豪扯住刘薇的肩膀，强忍住双目中燃烧的熊熊烈火：“这是婚礼现场，你冷静一点？好吗？我们敬完酒再吃！” “小薇？”刘爸整张脸都白了：“你从昨晚开始就吃了很多，怎么会饿？” 刘爸很清楚，这几天自己的女儿食量一直很好，吃的分量也是之前的两倍，不应该发生这种状况。 不管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刘薇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样，突然挣脱王豪的手，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餐桌。 惊愕、不解、恐惧。 刘薇从餐桌上拿起食物就往嘴里塞去。 身上溅满了油，雪白的婚纱如同在垃圾堆里扯出的抹布，而刘薇的动作也越来越夸张，她的眼球有上翻的趋势，双脚开始弯折扭曲，攥着肥肉的手指突然挛缩颤抖。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而王豪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中……中邪了！”人群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句。 场面混乱，人群窜动，还有不少宾客拿起手机开始直播拍照。 暗处的陆御看着这一系列变化，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看的视频，在“大佬x”的视频里，有个救生员在撞诡之后就开始生吃活鱼，在他死后，便在肚子里发现了死人的头发和脸皮。 “这会不会是一种诅咒方式？诡能将自身尸体的一部分作为诅咒媒介，而任务要求里找到的尸体，其实就在刘薇的肚子里？” 默默从兜里掏出钢笔，陆御往前走了几步。 钢笔上的温度正在下降，于效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 “不知道诡能不能把诅咒体取出来？可惜在这种人多的场所，让于效直接动手似乎会有所损伤。” 陆御看着眼前众人，刘薇已经被几个男人紧紧按在了椅子上，但她的力气比以往大了一倍不止，几个男人居然有些按不住她，而她身下的椅子也发出“咔咔”脆响，眼看就要断裂。 “要不砸晕试试？”有人喊道：“砸晕先送医院，再请个先生给驱邪！” 按住刘薇的几人不约而同看向王豪，此刻的王豪再没有之前的高傲，他脸色惨白，冷汗黏贴着黑发。 “砸吧！”王豪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 其中一人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砸向刘薇的后脑勺，刘薇挣扎扭动的身体顿时一僵，紧接着全身发软瘫在了地上。 救护车很快赶到，刘薇被抬上了车厢。 伴随着救护车的阵阵鸣声，这场盛大的婚礼告一段落，混乱的酒店里还有不少人在八卦讨论，王家刘家都丢尽了脸，甚至可以预想到，几天后新娘当众发疯的视频会火遍全网。 陆御没兴趣继续逗留，他必须要搞清楚尸体是不是在肚子里。 急匆匆出了酒店，陆御搭上了一辆出租。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救护车。” …… 救护车调派的是附近的第三医院，花费时间并不多，半个小时后刘薇已经被抬上了急救室。 看着被推入急救室的妻子，王豪靠在墙上愣了半天，这场婚礼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掠过脑海，怒气难以抑制，他大喊了一声，一脚又一脚踢在座椅上。 一通发泄后，王豪的情绪总算平静下来，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崇先的电话。 “喂，崇大师，那诡还没走，他上了妻子的身，我婚礼彻底砸了，人在医院，你说你要多少钱，只要你能解决这个诡多少钱都行。” 手指越攥越紧，王豪咬牙切齿道：“如果可以，我想让他挫骨扬灰，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一块渣都不剩！” “这事我管不了。”电话对面的崇先语气淡漠。 “什么？”王豪怒了。 “不是我不管，而是你另有机缘，耐心等待，会有人帮你的。” 电话挂断，王豪只得到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他一拳砸在墙上，狠狠骂了几句。 第102章 你们想打我? “会有别人来帮我？”王豪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头，他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句屁话：“说都说不明白，这偌大的北桥县上哪里去找有缘人？” 焦虑不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名医生从从急救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我妻子什么情况？” 医生皱着眉，他也是一副愁云满面的模样：“先生，我们进行了多次检测和扫描，反复确认了好多遍，我们确定这不是仪器的问题，但你妻子这事，我们可能还得进行剖腹手术进一步验证。” “剖腹，什么意思？”王豪神经像是一根被拉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崩断。 身后的几名长辈也匆忙凑到了医生面前。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默默将x光片展示给眼前几人：“看这个就是刘女士的穿透图，在骨盆上面大肠外面，我们看到了几节白骨，看这个白骨的结构应该就是大拇指、中指和食指，这样说吧，我们在刘女士的肠胃外发现了人类的半个手骨。” “医生，你这不是胡扯呢嘛，这肠胃外怎么可能有人的手指？”刘爸无法相信这个解释。 “我们也很奇怪，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医生面色凝重：“不过最糟糕的是手骨尖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伴随着腹部蠕动，手骨很可能会戳穿大肠或者子宫造成大出血。” “我们必须尽快手术。”医生看向几人。 “如果同意手术的话去前台签字，我们立刻就进行下一步工作，刘女士现在很危险，还希望家属谨慎考虑。” 事已至此，几人只好同意手术，转身去前台签字。 王豪拐过走廊后看见了一个身影走下了楼梯，对方背着包，衣服没看清楚。 没注意，王豪转身去了前台：“护士，家属签字。” 屋外艳阳高照，交错茂密的树枝将阳关切碎虚弱，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碎金，比起南姜市，北桥县的温度和气候明显更舒适些，树木茂密的小巷甚至有些阴冷。 陆御出了医院后手机便传来提示音，他刚刚一直在走道里偷听王豪和医生的对话，果然，尸体就在刘薇的肚子里。 打开手机，进入“x”界面： “相融”支线任务“哭声”完成度30%。 备注：很可惜，腹中尸体不全，找出死者剩余的尸骨，任务完成度可达100%。 提示：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外总是传来哭声，我和我的丈夫无法忍受，但他真的很爱哭，生前一样，死后也一样。 看完消息界面，陆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仅仅完成了百分之三十？而且还没有奖励。看来这事还不能跳过王豪，等晚上直接找他问问清楚。明天还要去山溪村完成任务‘照片’，最好把两个任务一起完成了。” “不过这个提示是什么意思？很爱哭？难道死者是个孩子或者有什么精神疾病？” 一边想一边往公交车站点走去。 第三医院距离长风婚庆酒店并不远，半个小时后陆御下车，他背着包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身后一直鬼鬼祟祟跟着两个人。 借助店面橱窗柜的反光，陆御能大致看清两人的体型，看样子都很壮，应该没少健身，不过跟踪技术太差了。 在陆御的认知里，跟踪也是有技术含量的，其实在大街上跟踪最方便，行人如织，只要表现自然也很难被发现，但是两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陆御，这一点足以让人怀疑。 “他们跟着我干嘛？难道是王子轩特意派来出一口恶气的？” 不打算计较，任务在身，陆御想尽快通过长风酒店的服务员了解一下山溪村的事情。 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谁知酒店不远处的巷子里，居然也走出了两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 “你就是陆御？” 为首的男人直接堵在了陆御面前，他手臂上纹着牡丹，身穿绣着虎头的黑色衬衫，平头小眼，满身的酒气。 “对，我就是。”陆御把眼镜推了推，露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打架多伤和气，我们各退一步，互不侵犯，如何？” 纹牡丹的顺子冷哼一声，对陆御的提议不屑一顾，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青年根本用不到四个人，就他自己都能把他干趴下。 “小子，还没开始就想跑了，你也太窝囊了吧？还是不是男人啊？”顺子调侃道。 “打不打可由不得你，得罪了王总你还想不了了之？真当我们是白来的吗？猖狂个什么劲儿！”另一个人狠狠威胁道。 看几人誓不罢休，陆御反问道：“真要打？这可是你们说的？” 被陆御这样一问，几人反而有些发懵，按理来说被几个人围堵不应该是这个反应，而且看他这个眼神，仿佛要出事的不是自己一样。 “这里是大街上，你们可真不会挑地方，去不远处的巷子里打吧，哪里没有监控，老楼也废弃了，甚至没人。”陆御向几名壮汉耐心解释着。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几人莫名有些尴尬，这句话本应该是他们几个的台词，但突然被这小子抢了去是怎么回事？四个人打一个结果毫无悬念，他这个反客为主的操作实在是有些惊人。 但这样反倒方便许多，甚至能避免在大街上产生矛盾，巷子里还没有监控，简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诧异归诧异，但该有的气势不能丢，顺子指着陆御鼻子道：“算你识货，就去小巷，我们哥几个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横着出来！” 听了这话，陆御满意点头：“走吧，尽快结束，我还有事。” 不等几人威胁，陆御居然主动朝巷子里走去，这一举动让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他们甚至怀疑，王子轩的仇家，怕不是个傻子。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潮湿阴冷，小巷的墙皮上长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草木和垃圾混合的古怪气味，不远处的老式民居用红漆画着大大的“拆”字。 四人将陆御围堵在巷子里，周围无人无监控，他们更加没了避讳，转手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刀具。 “你陆御他妈就是个傻子吧，刚刚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爷今天就非打得你认怂不可！” “哥几个都抄家伙上吧，把他打瘫后我再给绑起来，我们好好折磨一下这不长眼的小子，敢惹王总，呸，这穷酸样也不瞧瞧自己是那根葱！” “先等等！” 陆御对着几人喊了一声：“和你们打的可不是我，我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第103章 疯子 几人的大招还没放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奇怪的言论让四人身形皆是一滞。 什么叫打架的不是他，他只是来看个热闹？这真是个疯子吧？ “妈的，说什么胡话呢！上！” 有人说喊了一句，另外几人不再犹豫，握紧拳头便冲向了陆御，冷风骤起，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李月！”陆御沉声道。 话音刚落，一具浑身惨白，长裙染血的无头女出现在陆御面前，她皮肤上都是缝合的伤口，阴冷压抑的声音从陆御背包里传出： “我没有头，把你的头借给我好不好……” 恐怖画面直击人心，毫无防备，为首的顺子像是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双脚一滑，身体重重摔在了旁边的石墙上。 “操，什么东西！”他瞪大了眼，手指发麻，折叠刀掉在了地上。 浓郁的血腥味从李月身上散发而出，她的身后已经延伸出一条条血丝，而血丝如同毒蛇一般瞬间将四人紧紧缠绕。 光天化日之下，遇见了一个无头女诡，四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怎么回事，本能恐惧便让几人开始大声尖叫起来。 隔着血丝看向陆御，这个温文尔雅的青年，此时正面带微笑，静静欣赏着眼前惊悚的画面。 叫声有些刺耳，陆御不希望惹出太大的祸端。 “李月，把他们弄晕！” 李月反应迅速，他将血丝绕上四人的后脑，伴随着漂浮的血丝，四人瞳孔发白，很快晕了过去。 虽然李月是只厉鬼，但在陆御的印象里，她做事一直很有分寸，这次招她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出来的是于效，说不定这几人下一秒就被撕烂吞掉了。 四人晕厥之后李月也化作血雾飘回背包。 陆御将地面上的脚印蹭去，默默走到了战斗场地外，他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人，无奈摇摇头：“别怪我，这是你们自作自受，我一开始明明已经给过你们机会，可惜你们不懂得珍惜。” “自求多福吧。”陆御转身离开，朝酒店方向而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将近一个小时候后顺子被电话铃声惊醒。 “别别！别过来！”顺子猛然坐起，他双脚在地上蹭了几步，双手挥舞着护在眼前，满脑子都是浑身血迹的无头女人。 什么都没发生，周围只有顺子急促的呼吸声。 缓缓放下双手，他茫然四顾，这里还是之前的巷子，另外三人依旧处在昏迷状态，但陆御和女诡都消失了，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对刚刚发生的事只有模糊的画面以及挥之不去的恐惧。 ——“叮铃铃，叮铃铃！” 顺子手忙脚乱拿起了电话，他滑动屏幕时手指还有些颤抖：“喂？谁，谁啊？”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视频录了吗？”电话对面是王子轩的声音。 顺子嘴角颤了颤，他哽咽道：“王总，王总那陆御养了个怪物！他妈的，我们哥几个差点死在他手里！请个道士对付他吧！他真的不对劲啊王总！” 顺子语无伦次，极力想解释事情的经过，可惜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模糊的恐怖画面。 “你脑子被门挤了吗？胡言乱语什么呢？” 欲哭无泪，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情况，他也怀疑自己头被门挤了。 无奈，将陆御控诡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陆御这货懂邪道？说实在的，我现在怀疑你得了精神病。” 没说几句话，另外三人也断断续续醒了过来，他们的脑海里也存有模糊的记忆，在几人的作证下，王子轩才渐渐相信顺子的说辞。 “奇了怪了。”王子轩道：“这几天我们王家怎么接二连三遇到这种事情，我看是得找个高人驱邪，我兄弟认识一个解决多起灵异事件的驱魔师，找他来对付陆御应该可以，你们也别闲着，继续跟踪他，别让他跑了！” “还，还跟踪？”几人皆是一愣。 “钱翻两倍。” “好嘞，这我们哥几个虽然打不过他，但在这北桥县里，眼线可就多了，跟踪个人小意思。” 挂断电话，四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匆匆离去。 话分两头，长风婚庆酒店内，服务员正在收拾残羹剩饭和一地的杂物。 “那新娘发疯的样子可吓人了，英子，你说这世上不会真的有诡吧？你今晚陪我一起睡呗？” “谁知道呢，我老家也常有闹诡的传说，听说山林子里有毛诡、童诡，在我们讲鬼故事的时候，就会吸引他们，假设我们感到背后发凉，就是诡出现的征兆！” “啊……”服务员搓了搓肩膀：“那我们白天讲鬼故事晚上它们会不会来找我们？” “有可能，而且越是害怕，它们越会出现，因为诡会顺着恐惧去找下一个受害者，说不定还会像电影里那样‘好朋友背靠背’！所以最好不要老是想这些东西，否则它会觉得你在召唤它。” 英子把桌上的盘子装好端起，刚一转身就瞧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斯文的青年，他也穿着长风酒店的职工装。 “你，你有什么事吗？” 陆御往前走了一步，温声和气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听小胡说你是山溪村的人？” “我是。”英子有些疑惑：“你是应聘一天的那个新人？” “对，我叫陆御，我有几个问题想打听打听，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告知？” 英子身后的女孩往前靠了靠，笑眯眯说：“新来的，你该不会看上我家英子了吧，她这么好看，你也长得不赖，互相加个微信呗！” “胡说什么呢？”英子推了把女孩，干笑两声：“你别建议，她就这性格。” “没事，我其实是想打听一下关于山溪村闹诡的事情，我听说山溪村里在半夜里经常会有哭声，我想问问，你们村有没有关于哭声的诡异传说？” 两个女生表情都变了变，原本以为是搭讪环节，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种问题。 “哭声的诡异传说？”英子想了想：“诡异传说没有，不过我们村有一个疯子特别爱哭，他就每天抱着一个玩偶熊到处要饭，时不时就大哭起来，而且他还是个男人，哭哭啼啼让人特烦。” “他那玩具熊上可脏了，但是他舍不得扔，而且有人看到这个疯子对着玩具熊说话，说话的内容是什么好多血，脚被砍下来之类。” “他为什么会说这种话？”陆御提起了兴趣。 “疯子说的话，谁会在意？”英子撇了撇嘴：“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找他，我虽然已经半年没回家了，不过估计这个疯子还在山溪村。” 第104章 手骨 “多谢，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怪事？比如你刚刚说的什么童诡、毛诡之类？”陆御继续问了句，任务都牵扯到了山溪村，他想尽可能了解一些线索。 顿了顿，陆御又补充道：“另外那个疯子嘴里常说什么断手断脚，我怀疑他可能杀过人，或者亲眼看到别人被杀，所以山溪村应该出过命案。” “你这人好奇怪，老问这些问题做什么？”英子往后退了退，她似乎有些害怕：“等下班聊吧，你看组长盯着我们呢。” 英子端起碗筷，三步并做两步急匆匆走向后厨。 看着二人的背影，陆御无奈一笑：“现在成年人的胆子怎么都这么小了？好在也有收获，明天就去山溪村找找这个疯子。” 看了眼手机，距离刘薇的手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估计快出结果了，走到员工室换了身衣服，陆御打开手机把这家酒店的简章介绍发到了动态里。 带着尝试的心态，陆御又打通了张子娜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陆御开门见山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我们用‘我是大佬x’的账号帮你宣传一下长风婚庆酒店？”虽然张子娜觉得用探灵账号发婚庆酒店有些奇怪，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谢，另外你们那边的调查进度什么情况？” “难说，传世民宿和计同附中都是投资方提的直播地点，我们本来想联系一下投资方，谁知道对方根本不愿意透露，不过上面发了通知，这个投资方还投资了一个灵异类的真人综艺。” “这个综艺节目本来我们已经接了，但经历过附中的事情后，我们就不打算继续接触灵异类的事情，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参加这个综艺，看名单的话，这个综艺节目有很多灵异区的老手，他们或许了解投资方和大佬x的事情。” “灵异类的综艺节目？”陆御第一次听说：“具体什么时间？” “还差一周半的时间，和你去孤儿院直播的时间离得有些近，我想你可以只参加一期，一期也就是一天的录播时间，很快的，不会耽误多久。” “那行，有劳发一下名单和要求，这事过几天我再来问你。” 挂断电话，陆御处理好酒店的事情就坐车去了第三医院。 天色渐暗，夜灯璀璨。 沿途中，陆御发觉身后车辆一直尾随，借助夜眼和后视镜看去，车位上居然是不久前在巷子里动手的顺子几人。 “怎么还在跟踪？这个王子轩怎么想的，给个台阶都不下？非要死磕到底？” 陆御手指轻敲背包，他能感受到背包里剁骨刀的坚硬质感。 “十年了，王子轩怎么还是这副让人作呕的性格。”镜片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借助后视镜，陆御像只狐狸一样默默注视着车内的几人。 …… 狭长的走道里，入眼皆是白色，空气里还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过道里时不时走过几个病人和家属。 王豪一家在手术室门外等了两个多小时，王豪西装上的玫瑰花和新郎标识已经被他撕碎扔进了垃圾桶，他此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眼白里全是血丝。 ——“吱嘎。” 玻璃门被推开，几名医生推着刘薇转向预先定好的单人病房。 蓝色的塑料布覆盖在刘薇的身上，空气里是一股浓郁的药水和血腥味的气息，刘薇露出蓝布的脸惨白一片，就连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 “医生，什么情况？”王豪最先跟了上去，刘爸他们也尾随其后。 “手术很成功，刘女生现在只需要好好休养一下，至于她为什么会在婚礼现场失态，这还得等刘女士醒来后做个专业的心理治疗。” “那手骨是什么情况？”刘爸问。 “初步判断是个成年男人的左手手骨，已经送去化验了，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我们特意跳过了其余的事项，只需要等二十几分钟结果就能出来。” 推车很快进入病房，几名护士将刘薇慢慢抬在了整洁的白色床铺上。 医生对王豪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匆匆离开，剩下的护士则为刘薇插上了输血用的针管。 王豪和刘薇认识时间超过了三年，再加上各种琐事的磨合，可以说两人的情感已经从爱情转换成了情亲，看刘薇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王豪胸口也是一阵闷痛。 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王豪没有心思看手机，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骇人的微笑和喷溅的鲜血。 “妈的该死！”王豪一拳砸向椅子。 渐渐冷静后，王豪握住刘薇冰冷的手指，他弯下腰，将唇落在了刘薇发白的手背上。 “我会想办法替我们报仇的，就算是鞭尸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钟停在晚七点十五分时，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 “化验结果出来了，王先生来一趟化验室。”说话的是之前做手术的主治医生。 跟着医生走到化验室，这一路上王豪发现医生的表情一直很严肃，而且听他的语气，这事似乎有些严重。 化验室的门被推开，医生指了指屋内：“这位是杨医生，他也是分局的法医助理，有什么问题你们俩聊聊吧，我就先走了。” “法医？”王豪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将化验室的门关好，快步走到了杨医生对面。 杨医生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他看了眼内容，喉咙里发出叹息声：“很奇怪啊，你是刘薇的丈夫对吧？” “对，我是，那手骨到底是什么情况？” 杨医生喝了两口枸杞茶，抬眼看向王豪：“你也知道，我也是法医助理，虽然是助理，但该知道案子还是知道的。” “这检验人骨我比其他人更专业，但也正是因为这份专业和自信，我现在很头疼。” 杨医生用手指敲了敲木桌。 “很头疼啊，我从业数十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匪夷所思。” 他将检验报告放在桌上，指着上面内容道：“我检查了很多遍，这个人骨的主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周，也就是说这是最近死的，手指上的肉质层和各种筋脉都是证据。” “但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并不是死亡时间，而是这个手骨的dna所对应的主人。” 杨医生打开电脑，翻出了一张合照，合照里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看穿着打扮像是去登山或者踏青。 “这什么？”王豪看了几遍也没发现异常。 “这是一年前失踪的一个探灵小队，这张照片是为数不多的线索，据判断探灵小队进入山溪村之后的第三天就全员失踪，而至今为止，都没有任何线索。” “但是你妻子腹中手骨的dna，和探灵小队中的林哲完全吻合！” 第105章 我是来帮你的 听了杨医生的解释，王豪再次看向电脑上的合照后，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你的意思不会是，我妻子肚子里的手骨是他的吧？”他看着照片上年轻帅气的林哲，双眉渐渐拧在一起。 “十有八九是，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验，但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林哲的。” 杨医生把桌上的资料放进了柜子，抬眼看向王豪：“你妻子这个情况很奇怪啊，这已经有点超自然了，你们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我怀疑这事牵扯的范围很广，要是能继续研究下去，说不定能震惊全球。” “没，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王豪摸了摸鼻子：“我看这事还是先等我妻子调养好再说，她现在昏迷不醒，我也不清楚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事古怪，你妻子暂时没有危险不代表一直没有危险。”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杨医生从桌上抽出名片，递给了王豪：“这样吧，你一有什么进展就立刻联系我，我会尽全力帮你们的。” 王豪接过名片：“好，杨医生能把照片和化验单拍照发我吗？我想这几天也多问问别人。” “行，不用拍照，我待会儿就找人打印一份给你。” 走出化验室，王豪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双手捂着脸，闭上眼睛沉思起来。 他很清楚，虽然手骨已经取了出来，但诅咒还没有结束，甚至上次为了驱邪去参加“迎老爷”也没用，当时诡根本没走，而是从自己身上跑到了刘薇的身上。 现在他没出现，很可能是潜伏在某个角落里，必须想办法找到崇先口中的有缘人。 不然，下场就和合照里的五人一样。 正在埋头思索之际，王豪兜里的手机响起了电话铃声。 看都没看，王豪挂断了电话，性命攸关，现在任何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叮铃铃！叮铃铃！” 没几秒，电话再次打来，来电显示是王豪的表弟王子轩，按捺住内心的烦躁，王豪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非要现在说？都这么大个人了你他妈做事怎么还没有分寸？” “哥，你听我说，那陆御来了！他在第三医院待了半个多小时，我怀疑就是冲着你去的。” 王豪翻了个白眼：“那陆御谁，就他那穷酸样能掀起多少风浪？” “别啊哥，你听我说，我今天雇几个人去揍他来着，好家伙，四个壮汉啊，全被他搞晕了，而且听他们说陆御养着一个无头女诡，我看你和嫂子的事情说不定就是那小子搞出来的，他会邪术，诅咒你们也不是没可能！” “你说什么？”王豪瞪大了眼：“他会邪术还养着诡？我现在烦着呢，你别乱开玩笑。” 见他并不相信，王子轩又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怎么样，有理有据吧，我已经请来了留过洋的一个驱魔师，他明晚就会到，到时候无论是陆御还是缠着嫂子的诡，那肯定都得跪下叫爷！” “你现在赶紧找找陆御在哪里，我雇佣的那些傻叉又他妈跟丢了！” “找他？我上哪里找？”王豪扶额，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全都堆在了一起，他感觉现在脑子里更乱了。 ——“不用找了。”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一个气质温润的青年从隔壁病号房里走了出来。 王豪抬头去看，不远处的病房外正是陆御。 “你……你什么时候躲里面的？”王豪愣了愣，接着匆忙挂断电话。 “有半个多小时了，可惜你一直没发现。”陆御眯眼浅笑，不紧不慢往前走了几步：“好久不见啊，王豪。” 这笑容怎么阴森森的……王豪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被他欺负了几年的陆御，现在却给人一种独特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诡的原因，看他的微笑，王豪有些喘不上气。 “我……我……”他哆哆嗦嗦半天，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怕什么，我可是专门来帮你的。”陆御又往前走了几步：“我和崇先认识，现在也算半个阴阳先生，如果你不想出事的话，配合我的调查，我会帮你处理掉缠着你们的诡。” 王豪捕捉到了这句话的关键词，渐渐瞪大了眼，惊愕不止：“你和崇先认识？” 如果说陆御和崇先认识的话，那他说的有缘人岂不是就在眼前？ “对，我还认识他的女儿崇小九，她特意去南姜市找过我，这些事情你都可以亲自问问他们。” “事已至此，你有理由相信我，而且你也别无选择，难道不是吗？在诡异面前，一分一秒都是和死神比赛，你确定能等到了你表弟口中的驱魔人？” “万一驱魔人来迟了一步，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陆御站在王豪的角度，将利弊简要分析了一遍：“我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放下恩怨，我能帮你重归正常的生活。” 看他有些动容，陆御抓住这个机会，借助袁大师的说辞又补充了几句：“我除灵，只为功德不为钱财，养诡易遭反噬，只有积攒功德才不至于死于非命，我帮你也是在帮我，你我都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王豪沉默了很久，经历了一番精神斗争后，最终还是服了软。 “好，我相信你一次，不过得先等我妻子醒来，晚上你就在隔壁病房睡就行，房钱我付，希望你信守承诺。” “多谢信任。”陆御礼貌微笑。 看到对方微笑，王豪肩膀颤了颤，一股寒意顺着脚踝爬上后颈。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微笑怎么越看越渗人。”王豪在心中暗暗想着，他搓了搓发冷的肩膀，又简单和陆御交谈了几句。 一直等到午夜一点多刘薇也没有苏醒的征兆，守在病床上的陆御和王豪各自睡去，打算明早再看看情况。 晚两点五十，医院走廊里只剩下一盏冰冷的白灯，地上的塑料碎屑被一阵冷风卷起，它飘了几米后停在了陆御所在的708室。 灯光幽暗，狭长的走廊宛如怪物的肠胃。 一道模糊的黑影在地板上一闪而过，片刻后，雪白的瓷砖上多出了一个黑血勾画出的数字——“18！” 第106章 外面 晨光初照，旭日东升。 早起的保洁阿姨将地板仔细擦了一遍，余光扫过地面，她看到708室外面用黑红色染料写着大大的数字“18”。 “啊呦，那个没公德心的在地上乱写乱画？” 感叹一句，保洁阿姨拿起拖把去擦地上的字迹。 还没擦多少，眼前的门便“吱嘎”一声被推开，陆御站在门口向外看去，此刻的字迹已经被水渍蹭到变形，只能勉强看出一些轮廓：“阿姨，这上面写的什么？” 保洁阿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咋起这么早？” “睡得浅，听到你说地上有字我就出来看看。” “没啥，估计是哪个小孩胡乱画的，是个数字18。”她一边说一边擦，现在字迹已经完全淡去。 “只有数字18吗？” “对。” “我明白了，感谢。” 关掉房门，陆御回到了屋内。 等了一个多小时王豪才清醒过来，但他的妻子刘薇却还处在昏迷之中。 按照医生的说法，手术后五个小时就能苏醒，但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依旧没有要醒的意思。 几名医生反复检查了多次，但依旧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留下一句“待观察”不了了之。 王豪胡乱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烦躁不安道：“陆御，你有法子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源头才能解决诅咒。” “源头……”王豪喃喃自语：“找到源头，如果找到源头就能解决的话……” 他咬咬牙，抬头看向陆御：“源头就在山溪村！” 结果不出所料，陆御没有意外：“果然，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山溪村，她的病情耽误不得，总之越快越好！” “行，等我爸来我们就走。” …… 早十点十分，陆御和王豪背着包上了前往山溪村的大巴车。 拥挤的大巴车内混杂各种怪味，座椅上还贴着人流广告，座位旁的窗户底端积攒着污垢，车厢里的整体环境都很差。 王豪捏着鼻子有些嫌弃：“要不是路不熟怕耽误时间，我他妈一定开车去！” “坐吧，有车就很不错了。” 陆御把包放到胸前抱好：“我有一个同事就在山溪村甘家坪支教，他说当地的孩子为了上学要走将近一个小时的山路，他们都不嫌，你能坐在这儿已经很不错了。” 一路上王豪都在打瞌睡，陆御则不敢掉以轻心，山溪村怪谈频繁，路上也不能放松警惕。 高楼慢慢变矮变少，树丛和平房逐渐占据视野，越往里走，盘根错节的老树越多，而山路也越来越崎岖。 正在陆御惬意欣赏风景时，兜里的美工刀轻轻颤了两下。 “有诡？” 没等陆御反应，旁边座位的王豪突然坐直了身体，他的头“嘭“一声磕在窗户上！ 碰撞让王豪惊醒，但他睁开的眼睛却是全白的，而身体也如同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样，姿势僵直。 意识到不对，陆御立即从包里扯出了钢笔，在大巴车里出事，一旦造成交通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王豪鼓着眼球，死死盯着窗户外，嘴部也一点点张开，唾液从他嘴里流出。 ——“外面，外面，外面！” 王豪开始低声重复，四周的人也发现不对劲，纷纷看向王豪和陆御。 “外面！外面！” 王豪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整个大巴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嘶吼声。 “你这啥病传染不?”有人用方言问道:“这一车人呢，出了事谁负责? “不是传染病，他精神方面有些问题。“陆御编了个理由解释。 “精神病带出来干嘛，疯狗就得拴在家里！”有人骂道，后面是一连串的方言，陆御听不憧，他也没必要听清楚。 拿着钢笔划向王豪手背，鲜血外涌，王豪身体颤了颤，一股黑气欲出未出。 “好像没用，杀诡可以，救人我还是外行……”陆御有些无奈。 症状没有好转，王豪还是一遍又一遍喊着。 周围的人开始不满，埋怨地盯着二人，有人甚至喊着让下车。 事情开始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王豪忽然发疯般用头撞向玻璃——“嘭!嘭!嘭!“ 一下下的撞击声如同深夜里反复敲响的丧钟。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旦被赶下车事情就严重了，他今晚还有一个任务在身，确实不想在路程上浪费时间。 “王豪醒醒!” 陆御揪起王豪的衣领，就在陆御准备直接把他砸晕时，王豪的力气突然大了几倍，瞬间从陆御手里挣脱。 “外面!外面！” 王豪高声嘶喊，强烈的撞击下，他的头部开始往下流血，玻璃上也蹭上了殷红的血迹。 大巴停在路边，司机指着陆御和王豪喊道:“你们两个下去!快点！” “抱歉，我们这就下车。” 事已至此，陆御只好扯住王豪下了车，他这种状态确实不安全，万一陪上一车人的性命就是因小失大。 …… 车轮滚动，黄尘漫起。 看着越来越远的大巴车，陆御的心口也像是被车轮碾过一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充斥大脑。 他很少有如此强烈的不安，目光所及都是荒山老树，这片区域根本看不见人烟。 下车后的王豪平静了许多，只是他突然一动不动盯着树林，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他。 几秒后，王豪像个木偶一样径直走向森林。 “他到底要干什么？” 陆御抽出了剁骨刀。 任务完成与否和王豪有直接关系，他就是线索，陆御不想中途放弃。 “先跟着看看，十分钟后如果他还往里走我再离开。”心中犹豫片刻，陆御提起剁骨刀跟在王豪身后。 交错的树枝像是怪物张开的枯爪，脚踩在落满干叶的荒地上发岀嘎吱嘎吱的声音。 阳光照向树林，光亮之外，交错重叠的树干仿佛没有尽头。 王豪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他僵硬地走在荒地上，速度却异常的快，明明是走着，陆御却必须得小跑才能追上王豪。 自从进入森林后，防止迷路，陆御一边走一边用工具留下记号。 而他发现王豪嘴里说的“外面“两个字也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陆御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四周没有别的声音，王豪低哑的呢喃声显得格外奇怪。 “五分钟了……”陆御看了眼时间。 十分钟一到，不管王豪要干什么，陆御都打算离开这片森林。 越往里走，越有一种不安感。 而密密麻麻的树林也让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迷宫。 第107章 白骨 越往里走，周围的环境越是阴冷潮湿，阳光被茂密的树丛遮挡吞噬，一股股寒意从地面和老树中散发而出。 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分钟，向后看去，车道已经隐秘在影影绰绰的树丛后。 “还有两分钟！” 这种环境下不敢离他太近，陆御站在距离王豪三米开外。 他握着刀柄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没多久，不远处的王豪突然驻足，他手指向后弯曲，僵硬的肢体在扭动时发出“咔咔”怪响。 陆御能隐约看到在王豪的四肢上有一股模糊的黑气，因为黑气的缠绕，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自主权。 在这个被老树环绕的森林里，王豪扭曲的肢体和幽深的树林形成了呼应，静止的树，静止的灌木，静止的山石…… 而槐树下却是一个瘦弱怪异的男人，男人身体晃动，骨架咔咔作响。 下一秒，腰部下弯的王豪突然扑向地面！他一边啜泣一边用双手快速刨出泥土。 北桥县偏东南方，气候湿润，泥土也相对松软，但纵是如此用手指刨地也会被石子划伤，没挖多久，王豪的手指已经被泥土和鲜血覆盖，但他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依旧继续向下挖。 “王豪被诡操控，他在这里挖东西难道说里面埋着重要物品？” 陆御心中思索着，双眼继续观察不远处的王豪。 没多久，地上已经被刨出一个小坑，而坑里居然露出了半截埋在地里的白骨，白骨上还黏贴着肮脏成片的黑发，继续往下挖，一颗完整的人头骨出现在土坑内。 “人骨？”陆御大惊。 王豪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手里动作加快，鲜血在发黄的白骨上留下一片片血渍。 尸体的小半截身体裸露在外，骨头上还挂着破烂不堪的衣物。 挖到这个程度，王豪的身体才停了下来，他身上的黑气从七窍里散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黑气顿时消散，而半跪在地上的王豪也身体微颤，“啪”一声摔在地上。 看着晕倒的王豪和坑里的半截白骨，陆御心中不免怀疑，这具白骨，会不会就和诅咒王豪的诡有直接联系？ 诡异刚刚消退，陆御不敢冒然行动，他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左右，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渐渐靠近王豪和白骨，越靠越近，白骨的面貌也越来越清晰，将剁骨刀横在胸前，陆御低头观察起这具尸体。 “胸腔内没有残余内脏，但是在骨节交接处还有组织黏膜，按照北桥县的气候来看，这具尸体估计死了有一年的时间。” 来之前王豪把检验报告和探灵队的照片都给陆御看过，他还清楚记得刘薇肚子里的手骨主人是一周内死的，而且手骨还是男性，但这具白骨明显不同，白骨死了有一年左右，看头发和肩膀长度判断，这是一具女性尸骨。 四处看了看，周围无人，甚至连诡都没有。 陆御半蹲在地上，拿起剁骨刀将白骨旁的黄土一点点刨开，刚刚王豪只挖出了小半截尸体，但里面剩余的白骨还没弄出来，他想在现在搞清楚白骨的身份，说不定里面就会有些线索。 挖了十来分钟后，白骨的骨盆出现在视野里，可继续往下刨，骨盆以下的大部分腿部骨架都没有找到。 “不对啊，按理说骨盆下就是大腿骨，可腿骨并没有出现。” 从旁边扯下几片树叶，陆御借助树叶蹭掉骨盆周围的黄土，等骨盆的结构暴露在外时，陆御才发现衔接大腿的位置满是裂痕，裂痕有大有小，就此判断死者的大腿很可能被钝器砍断了！ “这个女人被砍去双腿后埋进了土里，她会不会就是探灵队里失踪的人？这片区域距离车道虽然并不远，但位置很偏僻，而且荒山野岭被深埋地下，确实很难发现。” “如果能联系到杨医生，她的身份或许就能调查清楚。” 想了想，陆御用刀柄砸了砸王豪的背部，王豪一动不动依旧处在昏迷当中。 “抱歉，事情紧急，借用一下你的东西。” 从王豪包里掏出化验单，陆御按照化验单上的联系方式拨通了杨医生的电话。 等了十来秒，电话接通，对面是个成熟稳重的声音：“喂你好，我是第三医院的杨医生，请问你是？” “多有打扰，我是王豪的朋友，我和王豪在山林里发现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女尸，我怀疑女尸就是一年前失踪的一个探灵成员，我会把目前的定位发你，不知道杨医生方不方便来一趟？” “什么？和一年前的探灵案有关？”杨医生语气激动：“我是法医也是王豪的朋友，我肯定会过来，你们俩别破坏现场也别到处乱跑，帮我看住尸体！” 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王豪，陆御又补充道：“王豪刚刚情绪失控晕了，尸体是他用手挖出来的。” “现在王豪呼吸正常，不过他的双手受伤严重，头部皮肤也被蹭破流血，可能得准备一些药物，而且我们被困在这里，前后无人无车，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钱我会付，按照出租车两倍的价格给你。” 杨医生笑道：“客气什么，不用付钱，找到尸体我后同事送你们去山溪村。” 直播的钱还没到手，陆御最近经济上有些紧张，他也不客气，道声谢后挂断电话。 无事可做，陆御不想闲站着，地上潮湿不能久坐，他找了个平滑的石头放在树下，用袖子简单擦了擦石面。 “勉强能当个椅子。” 等待杨医生的时间，陆御就坐在“石椅”上开始画漫画，新的章节已经画了一半，如果不出意外明晚就能上传成功，到时候正巧赶上主线任务“相融”，也算是一个底牌。 自从经历了几次灵异事件后，灵感确实比以往更多，下笔时速度也更快。 只要继续坚持下去，这篇漫画应该能积累一些名气。 自小陆御就喜欢看各式的恐怖漫画，看得多了也就萌生出创作的想法，他本身没什么绘画天赋，外加家庭条件很一般，其实这条路走得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磕磕绊绊，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希望。 如今有了机会，陆御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第108章 山溪村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将三分之二的线稿画完后山路上便传来了警笛声。 “来了？还叫了警察？”陆御将东西装好，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很快，两名医生两名警察便走进了山林内，为首的一名警察手握警棍看向陆御：“发现尸体的人是你？” “对，另外他是自己晕的，而且发疯时大巴车里的人都能作证。” 对方点头，其中一个穿白褂的医生拿着药物箱走到了王豪身边，他检查了一遍王豪的身体，松了口气：“问题不大，喂了药估计三小时左右就能醒。” 四人分工明确，一名警察回去守车，一名警察保护现场，医生则分别负责处理尸体和救治王豪。 “事情的经历到底是什么，你简单说说，我们也好方便调查。”医生看向陆御。 陆御将自己遭遇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真假参半。 听完整个经历后，一侧的医生有些惊讶：“你说的这也太邪乎了，不过这种情况我怀疑王先生可能患有精神分裂，有双重人格，人所分裂的人格都是完整的，有自己的记忆、行为、偏好，所以，在王先生头部撞击到玻璃窗后，很可能唤醒了他体内的第二人格。” “有这种可能。”陆御附和道：“就是王豪现在这种情况应该不能继续去山溪村了吧？” 医生沉默片刻，无奈摇摇头：“从他的精神状态来看，就算是醒来，也需要进行全方位的检查。” 少了一条线索陆御有些失落，但好在杨医生来了，这具尸骨也算是因祸得福，顺着尸骨说不定就能搞清楚王豪背后的诡。 杨医生很有经验，他很快将完整的人骨刨出，但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出另外半截尸骨，用警戒线拉了区域标记，几人收拾东西往车道走去。 尸骨和王豪被放进了面包车里，而陆御则坐上警车。 车辆开动，看着杨医生的车子渐行渐远，驾驶位上的年轻民警也发动了引擎。 “我送你去山溪村，是不是第一次坐警车？” “对……是第一次。”陆御微笑点头，他靠在后座上活动活动后背和肩膀，紧绷的神经有所放松，发酸的骨架也得到了伸展。 靠在车窗上向外看去，车辆行驶，车窗外是掠过的树林灌木，这片的树林占地很大，向远处眺望，树林颜色转成墨绿，密密麻麻的仿佛没有尽头。 越往里走，车道也从水泥路变成了黄土路，路面崎岖不平，车身晃动有些严重。 民警通过后视镜看向后座的陆御，好心提醒道，“这片位置很偏僻，之前发生过拐卖妇女的案子，而且出过不少事，你一个人去一定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找民宿留宿的时候一定要事前打听一下。” “我明白，谢谢警官提醒。”陆御感觉这个年轻民警挺不错的，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问了句：“你说的那些案子，具体是什么情况？拐卖的妇女后来怎么样了？” “嗯……我也是警局新人，当年的事情不太了解，不过我师父曾经参加过一起拐卖案，这个案子在北桥县也公开过，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既然你问了我也简单说一下，也算给你打个预防。” “当时我师父接到了一个报案，就是他的女儿外出打工无故失踪，找很久也没有下落，手机停机，各种方式都联系不上，公安立案之后就加紧调查，当时监控设备并不完善，线索少之又少，花了有两年半的时间吧，我们才找到她失踪前的重要线索。” “那姑娘太傻，听说有包吃包住的轻松工作，稀里糊涂就跟着人跑了，结果就被骗去了山里，这山溪村有十几个小村落，那姑娘去的地方更偏，当地的居民也保留着很多封建礼教，包括思想方面也很野蛮，那姑娘被药迷晕之后就遭遇了那种事。” “后来的发展不言而喻，当时几名警察和姑娘父亲去山溪村找的时候，算是为时已晚，他爸远远瞧见自己的女儿成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村妇，而且还背着一个一岁多大的孩子。” “按理来说，一个女孩被拐卖到这种地方应该会崩溃，更别说还稀里糊涂有了孩子。” “但有一点很奇怪啊，我们看到女孩的时候，她看起来不太正常……脸上没有表情，特别的冷静，就像个假人一样。” “而且女孩说什么也不肯走，她给出的理由是自己在山溪村还有一个妹妹，可她根本就没有妹妹。” 听到这里，陆御表情起了变化：“女孩说她有一个妹妹？” “对，她说自己有一个孪生妹妹，妹妹不能离开山溪村，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她甘愿一辈子待在大山里。” “很奇怪吧，后来这桩拐卖案不了了之，因为受害者都无所谓了，我们警察也不好插手。” 陆御将这件事默默熟记心底，山溪村里很可能有大秘密，“相融”的主线任务十有八九也在山溪村。 没多久，树木渐渐稀疏，一个村落呈现在车窗之外。 村子里的建筑物有水泥房也有土房石房，整体看去高高低低色调杂乱，建筑上方缠着一条条漆黑的电线，陆御看了眼手机，手机信号也没问题。 下了车，陆御对着车内民警道了声谢，这一路颠簸，他确实尽职尽责很是辛苦。 “应该的，你也小心些。” 民警调转车头，警车带起一片沙尘，渐渐向远处驶去。 陆御背好书包前往山溪村内，走过一条石桥才算进了村，陆御看向四周，他忽然感觉这个村子有点眼熟。 “难道我小时候我来过这里？” 山溪村也处在北桥县的划分内，陆御对小时候的记忆忘的差不多了，倒也确实有可能来过附近。 没多想，趁着天色没暗，陆御打算先找间民宿住下。 沿途走了二十几分钟，才找到一家挂着“可借宿”招牌的水泥二层房，这个自建房看上去有些老旧，墙面材质粗糙，铁门上也生出了斑斑点点的锈迹。 “这里还能住人吗？”带着尝试的心态，陆御敲了敲门。 等了一分钟无人应答，又伸手敲了第二遍。 ——“哐哐哐！哐哐哐！” 几秒后屋内传来脚步声，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里面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女人有些干瘦，眼窝深陷，长相有些男性化。 “你好，请问这里可以住宿吗？”陆御问。 “可以……”女人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外地人吧，外地人住在这里天一黑可不能出去。” 第109章 纸质邮件 女人说话声音很小，谈吐畏畏缩缩，像是生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一样，单看样子，她根本不像一个开店的老板。 “这村里就这一家民宿吗？” 陆御朝四周看了看，街道上人烟稀少，不远处的石凳上只零零散散坐着几个老人，这里的年轻辈大多外出打工，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村子小就我一家，住不住？不住就别看。”女人有些不耐烦。 “我住。”陆御依旧和颜悦色：“多少钱一晚？” “六十。”女人将铁门整个打开，她穿着一件灰白的裙子，又硬又直的黑发坠在腰间。 跟着女人往屋里走去，入眼是一个拐向二层的台阶走道，走道旁边则是贴着大幅年画的客厅，客厅前台上摆着一堆烟酒杂物，看着有些乱。 “过来签字，还有身份证给我。” 陆御从包里取出身份证递给女人，女人接过身份证，眼中视线则看向柜子下方。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册子，册子上落了灰，看样子至少有几周没用过，山溪村位置偏僻，以往也没什么人特意过来。 将单册翻到登记住宿的一页，女人才拿起桌上的身份证，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在看清楚身份证信息后，女人突然睁大双眼，冷漠的表情发生变化。 “你叫陆御？也是北桥县的人！”女人盯着身份证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我是陆御，怎么了？”单手插进衣兜，陆御左手紧紧握着美工刀，山溪村里处处透着古怪，他对任何人都放不下戒心。 “一个月前有人往我这里寄了个东西，他打电话说遇到一个叫陆御的就把东西给你，还说如果你半年内没出现，就按信息给你打电话。” 女人在柜子里来回翻了好一会儿，才从杂物中扯出一份邮件。 看了看邮件上的信息，女人将纸袋随手扔到桌上：“这是你的东西，今晚住宿费六十，第二天可以续费，二维码在桌上。” “好，谢谢。”将纸质邮件拿好，陆御扫码付了六十元。 “你的钥匙，二楼203号，十点以后没事就别出门，晚上出了事我们民宿不负责。”女人把钥匙递给陆御。 “为什么不能出门？”陆御接过钥匙，随口编造起来：“难道说这边治安不好容易遇到歹徒？我这人胆子很小好奇心还重，要是搞不清楚恐怕会彻夜难眠。” 陆御故作疑惑，他试图乘机套出些线索。 女人瞥了眼陆御，语气冷漠：“问题怎么这么多？不让你出门你就别出门，有什么事白天再说，我们这片晚上不干净，明白没？” “不干净？一直如此吗？” “大白天的不要老问这种问题，它们会找过来的！”女人对着陆御挥挥手，有些发怒：“赶紧走，我还有事，你要是还问晚上就别住这儿了！” 见她这副样子陆御没再多问，转身朝楼上走去。 走廊里打扫的还算干净，不过环境一般，水泥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白墙墙皮发黄脱落，拐角处的天花板上还缠着一片蜘蛛网。 走到203门前扭开木门，屋内洗洁剂的气味扑面而来，室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桌上放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房间整体的摆设有些复古，像是一下回到了二十年前。 “不过这屋内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陆御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臭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反锁木门，他放好背包，拿出了刚刚女人给的纸质邮件。 邮件上没有发货地址，白色封皮上只用黑色油性笔写出了陆御的部分信息，其中包括电话和姓名。 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监控后陆御才将邮件打开。 里面装着几张照片，还有一把生锈的钥匙，陆御先拿起几张照片翻看起来。 照片一共有十张，上面都是一些树木植被，而且全部都是结果后的经济林木，按顺序分别是：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山楂树、柿子树、枣树、大樱桃、葡萄藤、石榴。 “这些树是什么意思？” 陆御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越看越觉得奇怪：“难道说寄信的人是个果农？” 没细想，他又从纸袋里取出了钥匙，而在钥匙面上居然刻着一个数字——“18！” “十八？早上医院地面上就有人用黑色涂料写了个‘18’，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前几天36街的数字代表死人的数量，而这次的数字会不会也和死亡人数有关？或者直接点，这‘18’的意思就是指一间标号18的房间。” “如果是18号房？那这和我有什么联系？”陆御仔细想了想，他并没有在大脑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无奈，陆御只好把东西放在桌上一一拍了张照片，接着又收好装进了纸袋里。 放东西时陆御发现袋子里好像也写着什么东西，打开手机手电向里照去，袋子内部写着一句话： “它们和你一样。” 除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外，袋子里再没有其余线索。 “这人是谁？寄个东西怎么还玩上猜谜游戏了？”陆御有些无奈，他将东西装好放进了背包。 看着手机里刚刚拍的照片，陆御试图把这三条线索联系起来。 “水果树、钥匙、一句话……难道说有一片园林种植区标号18，而生活在18号种植区的人和我一样能操控诡异？”陆御不觉皱眉：“这也太奇怪了，三者之间根本不好联系。” “单看那句话‘它们和你一样’，这个你应该指的就是我，它们和我一样，‘它们’是谁？关在18号房里的人？还是说各种果树？” 天马行空想了十几分钟，线索太少，陆御感觉这件事只能等后期慢慢调查。 现在他打算先解决掉“哭声”的任务，也就是找出剩余的残骨，而且除去“哭声”之外，今晚十点还有另外一个支线任务“照片”。 重新打开任务栏，陆御又将今晚的任务内容重新看了一遍： 支线任务二：“照片”（泥泞的山路，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中，他是探灵队里最后的活人） 要求：5月14日晚10点前进入北桥县山溪村，到达山溪村后找到遗落的相机并平安存活至天亮。 第110章 季山君 将任务提示熟记于心，陆御思索起来：“这个‘照片’任务和探灵队有直接关系，而就王豪和刘薇的情况来看，任务哭声和探灵队有间接关系，这两个任务应该有联系，或许可以一起完成。” “先向支教的同事打听一下刘薇的事，他前四年就辞职来山溪村支教，应该了解一些情况。” 翻出之前同事的电话，陆御按键拨通。 电话响了半分钟左右，接通后手机里传来沉稳的男声：“喂？你是……陆御？” “季山君？好久没联系了，我是陆御。” 季山君笑了笑，寒暄起来：“是啊，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怎么样？我记得你当初也嚷嚷着辞职来着。” “已经辞了，目前在一家培训机构上班，不过我现在就在山溪村，我朋友结婚时出了事，我想帮他查查原因，所以，无事不登三宝殿，还有劳季老师帮我个忙，告诉我几件事。” “结婚时出了事？”季山君语气惋惜：“你问吧，但愿我能帮上忙。” 陆御也不墨迹，直入主题：“我朋友的妻子叫刘薇，她老家就在山溪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个人？” “刘薇？”季山君稍作停顿：“别人不一定，刘薇我还真听说过，她家算是山溪村的富豪，其父亲在北桥县里做地产生意，有钱之后他们一家就搬去了北桥县，不过有个老人还留在山溪村没走。” “他家地址你知道吗？刘薇的丈夫王豪出事晕倒了，刘薇也昏迷不醒，我待会儿会让第三医院的医生做个证明，我确实是他们的朋友。”陆御解释道。 “不用，他家地址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村庄不像城市对门都不熟，这山溪村的人基本上是户户有关系，逢年过节也是到处串门，像刘家这种小有名气的富商，房屋住址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季山君轻笑一声：“何况你的性格我还是清楚的，你人不错，我也相信你的人品，待会儿我就画个草图给你，这边的百度地图不全，没法导航。” “那太感谢了！” 陆御松了口气，如果能找到她家地址事情就会方便很多，按王豪的说法，他是回老家后才惹上诡异的，他和刘薇前一周就住在老宅里，应该能从中查到些什么。 “同事一场，帮你应该的。” 季山君沉默几秒：“如果你过几天方便的话，可以来我任教的学校看看，这里的孩子很质朴，学校里只有四个老师，他们也没正儿八经上过美术课，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来代一节课，当然，只是我个人的一个诉求。” “办完事我一定过来。”陆御回道。 他看向窗外的低矮平房，不免有些感慨：“季老师，你放弃城市生活来这里任教，你值得敬佩，在我眼中你很伟大。” “这里的孩子缺少资源，总有人要拉他们一把。”季山君说话时语气越发温和。 “我想我的选择没错，因为我是一名教师，教师，教书育人本来就是本分，而这里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一名合适的老师。” 陆御点头：“你比很多人都要强。” 十来分钟后，季山君将草图照片发给了陆御：“图我画好了，你现在是在旅馆对吧，按照红线的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刘家。” “多谢，办完事我再来找你。”挂断电话，陆御将照片保存进相册。 “看上去稍微有些远，可能得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不过现在也不着急，先等等尸骨的化验结果再说。” 活动活动四肢，陆御将平板冲上电，自己则开始继续描画线稿。 时间很快流逝，天色渐暗，村庄里灯火阑珊，一股股炊烟从烟囱里向外飘散，楼下女人也在做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饭香味。 陆御这才想起他还没吃晚饭，收拾好东西直接下了楼。 “你要出去？”女人瞟了一眼陆御。 “出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防止不必要的麻烦，陆御撒了个谎。 “晚上别乱跑，遇到奇怪的人也别搭理，尽快回来，晚上九点整民宿会锁门，到时候你还没回来我可不会开门！”女人语气强硬。 陆御点头附和：“放心，我这人胆子很小，天黑了不敢乱跑的。” 胡乱编造了几句，陆御往屋外走去，这个民宿层数不高墙面还异常粗糙，窗户也没有做防护，就算锁了门他也有办法上楼。 在街上走了几分钟，陆御找到一家小饭店。 坐进屋内，陆御随便选了个便宜的菜，他刚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开始震动，来电的正是杨医生。 “杨医生，是尸检报告出结果了？” “对。”杨医生喝了口水，“还真让你蒙对了，这具残缺白骨的主人也是探灵小队的一名成员，她叫孙婉月，死亡时间是在一年前，大腿部被暴力砍断，看骨架伤口痕迹判断，砍断孙女士腿部的应该是一柄有些顿的斧头。” “警方也翻出了当时的调查资料，我这里可以告诉你一部分，这个孙婉月是林哲的未婚妻，按照他们俩父母的口供，孙婉月和林哲在探灵结束后就会举办婚礼，可惜了这对情侣。” “那尸体是林哲女友孙婉月的？” 陆御惊愕，林哲的手骨就在刘薇的肚子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薇王豪两人得罪的就是林哲的诡魂，而这样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王豪突然发疯去刨尸。 因为林哲是想让自己未婚妻的尸骨重见天日！ 杨医生感叹：“对，就是他的未婚妻，这太巧了，只不过看断手判断，林哲是在一周内死的，这二者之间，应该有什么微妙的联系。” 他思索起来，“这案子还真是邪，我一个唯物主义者都有些动摇了。” “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总能解释清楚的，我也会继续调查山溪村的事，有进展我们再联系。” 挂断电话，陆御一边整理线索一边吃完了炒饭。 屋外彻底暗了下来，街道上灯光很少，饭店门前的白炽灯吸引了几只飞蛾，门前还爬着外壳黝黑的甲壳虫。 “这环境看着还挺奇妙的。”陆御感叹一句，绕过虫子走向街道。 第111章 我不想动手 山溪的村夜晚有些冷，风呼呼刮着，这才八点街道上已经难见到行人，这里的居民似乎早早就紧闭房门足不出户。 没有开手电，陆御借助夜眼朝刘家走去，街上没有路灯，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 一边走一边向周围看去，这里的居民门上大多贴着桃木黄符和门神，门神高大魁梧怒目而视，手握着双棍宝剑，煞是威武。 “这里的村民似乎很忌惮诡异，其他村庄虽然也有贴门神和黄符的，但山溪村更严重，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贴，门神的种类很多，相关传说也很多，但立意都是防止害人的诡进入家中，难道之前常常有诡跑进家里的事发生？” 陆御紧握着兜里的美工刀，这里的房门上全是门神和符咒，但好像没什么用，他身上的诡异并无任何的不适反应。 “这个世界，恐怕是没有神的。” 陆御心中感叹，经历过种种事件后，他发现神或者诡差地府之类的东西并不存在，甚至遇到的袁大师，他也是用诡对付诡。 “他当时好像说现在的诡和之前的不一样了，难道就是因为某种变化，所以用传统的方法对付诡的才会失去效果？而且他说在之前诡的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来这个世界的诡和传说中的诡有所不同。” “就之前的遭遇来看，并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这应该和老刘说的‘范围’有关。” “没有诡差，没有冥府，没有神……甚至没有轮回转世。” “那管理诡或者说压制诡的是什么？如果诡一旦失控会怎么样？按照袁大师的说法，有裂缝的地方就有诡，那这裂缝内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陆御脑中胡乱思索起来，他越想越觉得还是自己了解太少，以后的路还很长，先不思考那么多，今晚还是着重完成任务。 半小时后，陆御看到几棵歪脖槐树下有一栋中式庭院。 建筑物以木框结构为主，内有院落，黛瓦白墙，院内的灯笼散着幽暗的红光。 “应该就是这里。” 陆御走进看了看，这里的白墙虽然粉刷过，但不难看出建筑本身已经有些老旧破败。 门是铁门，门上也贴着门神和黄符，门口还用桃木雕了一把短刀坠在门梁上。 将美工刀藏于袖口，陆御伸手敲了敲门。 ——“哐哐哐！哐哐哐！” 院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铁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干瘦黝黑的男人站在门后。 “多有打扰，我是刘薇的朋友，是刘薇让我过来问几件事。”陆御率先开了口。 干瘦男人喉结动了动，突然大吼起来：“你谁啊！我凭什么让你进来！还有，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真是刘薇的朋友，刘薇现在昏迷不醒，我也是为……” 男人直接打断陆御：“说什么呢文绉绉的！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知道你就是一个骗子！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他娘的给老子赶紧滚！” ——“嘭！” 话音刚落，铁门便被干瘦的男人狠狠关住，陆御看着面前的铁门，微一皱眉。 想了想，他从包里抽出剁骨刀，抬起手再次敲响铁门。 敲门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男人的脚步声才再度传来，铁门打开，他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后，双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你他娘的是个疯子吧！叫你滚！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吗！” 陆御面不改色，不等他反应，他一把扯住男人的肩膀，抄起剁骨刀架在了干瘦男人的脖颈处。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几秒。 寒光扫过，剁骨刀上的血腥气飘入他的鼻腔内，男人眼珠转动，目光停在了下巴处的刀刃上。 咽了口吐沫，脊背一阵发凉。 陆御将刀刃往前逼近几分，冷冰冰吐出一句话：“让我进去，懂？” “懂，懂……刀放下，有话好商量……”男人腿有些抖，他看对方一脸斯文模样，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主，谁知道来了这出。 “早这样不就好了？”陆御威胁着男人往里走了几步：“我刚刚都说了，我是刘薇的朋友，你为什么不相信？” 男人干笑一声：“哥，咱这文明社会，把刀，刀放下……” “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好好好，我说，刘，刘薇她走时告诉我，除了她和王豪之外谁也不让进来，我就她的一远房表弟，说白了也就是个下人，他们刘家看我可怜才让我留在这里的，刘薇说的话，我哪里敢不听是吧……” “为什么不让别人进来？”陆御放下剁骨刀，直视对方。 “哥，我这哪里知道啊，我就是一远房到不能再远房的表弟，他们可从没把我当成亲人过，这事你等等我家二爷，二爷来了你问他啊，他知道。” 陆御想了想：“你说的二爷就是刘薇的爷爷？” “对，是他，家里排行老二，我按辈分是该叫一声二爷的。”干瘦男人乖巧笑着，和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哥，你力气真大，刀也不错，尊姓大名啊？我胡万山，在这山溪村也大小算个混混头子，我也最欣赏你这样的人，咱俩交个朋友呗？”胡万山满脸堆笑，要是现在长个尾巴，铁定能“呼扇呼扇”摇起来。 陆御瞥了眼胡万山，恢复之前温和的微笑：“我也不想动手，主要是你的态度确实不行，我说的是实话，也确实是刘薇王豪的朋友。” 他把手机里二人的联系方式和照片拿给胡万山看：“刘薇王豪现在都处在危险期，我是想救他们，这个杨医生是法医，你别误会，我确实是个好人。” “操，这么严重？两个都出事了！”胡万山惊叹，“他娘的真邪了！” 收好手机，陆御推了推眼镜：“说说看，前一周里他们俩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或者做出奇怪的举动？” 在看到他手机里的证据后，胡万山对陆御的印象也发生了变化。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回忆道：“说怪事还真有，就前几天两人回来看二爷来了，在老家待了一周左右，前几天没事，就后几天，我记得就是周三那天晚上，两人喝醉了酒，醉醺醺从屋外回来了，跌跌撞撞的站都站不稳。” “我去扶他们来着，我还没靠近就被骂了几句，那两人不让我过去，我就远远看着，屋外有灯的嘛，他们从灯光下走过时我才发现，他们浑身都湿漉漉的，当天可没下雨。” “他们身上湿的？会不会是掉水里了？”陆御猜测。 “不知道，我当时没在意，就想着俩小情侣喝醉酒去河里快活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这两人不仅仅是衣服湿了，而且那衣服还有些脏，上面全是泥点，泥点没洗干净，沾了满裤子都是。” 第112章 怪事不断 “晚上喝醉酒，身上全湿还有泥点。”陆御将线索默记心间，继续看着胡万山。 “之后呢？” “之后就发生怪事了……”胡万山抽出一根烟递给陆御：“哥，抽根？好烟。” “不用，你继续说。” “好嘞。”胡万山自己点燃烟叼在了嘴里：“哎呀，这事儿咋说呢，就在城里人眼中这就是封建思想，就是假的，我之前也是半信半疑，但自打发生那些怪事后，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得不信了。” 胡万山从脖子里扯出一个玉雕佛像晃了晃：“瞅瞅这个，我上庙里高价买来的，我现在睡觉都握着它！踏实啊！确实有用。” “买个心安而已，别太当真，以后还是小心点。”陆御好心劝了句。 “那是。”胡万山吐出一口烟圈，咂咂嘴道：“自打那天之后，我家里就老是发生怪事。” “有天夜里，我就听到王豪叫我名字，然后我当时就过去看，天乌漆嘛黑的，这山上还有猫头鹰的怪叫声，我之前可不怕鬼，浑身是胆，就大摇大摆去了，我听声音好像就是在厨房，没多想，就一边问一边走了过去。” “半天没人回我，就光听到王豪在叫我，我心里还嘀咕呢，这王豪是不是耍我呢。” “走到厨房门口，我喊了句王豪，他又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当时还挺气的，心想这人干嘛呢，一边心里暗骂，一边就将厨房的门给推开了。” “这老宅子，门也旧，推门进去的时候木门‘吱嘎吱嘎’响，里面黑漆漆的，我也看不清楚王豪在哪里，我就问‘王豪你为啥不开灯？’说着我就去摸灯的开关，我摸开关的时候又听到王豪在叫我，听那声音的判断，我就想他是不是站在柜台旁边。” 胡万山吸了口烟，眼睛盯着空荡荡的庭院：“我就把灯给打开了，正当我想问他要干嘛时，把我吓了一跳，妈的，当时屋子里压根就没人，我又叫了几声王豪，根本没人搭理我！” “我想我这也不能是幻听啊，心里怕的很，急匆匆就往回走，结果我就又听到王豪的屋子里发出了怪声，听着有点像用菜刀砍东西的声音，我也没敢看，就直接回屋睡了。” “当天晚上再没发生其他事，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出事了，王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大早就把所有人叫醒，然后问有没有人跑他屋子里去了，我当时哪敢隐瞒，就把昨晚的事情告诉王豪了，王豪也吓蒙了。” “他说自己根本没去厨房，而且我昨天晚上听到的砍东西的声音，估计就是有人大半夜跑到王豪房子里把桌子给砍烂了，更奇怪的是，当时那么大的声音，除了我和王豪，其他人都没听到。” 回忆起之前的遭遇，胡万山依旧感觉心里发虚。 “当时王豪就在他屋子里安装了摄像头，就打算第二天看呢，结果第二天一早看录像更吓人，砍东西的根本就不是别人，而是王豪自己！” 胡万山搓了搓肩膀，他感觉心里还是有些后怕：“那录像里，大概在两点多的时候，王豪就从床上自己走了下来，他的身体一晃一晃的，有点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奶娃，反正就是走不稳，他就走到外面去了，过几分钟，王豪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又走了回来。” “王豪握着菜刀一摇一晃走到了床前，他就把刀举起来，对准了还在熟睡的刘薇，当时他就举着刀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但是刀一直没往下砍，最后王豪还是扭动身体走到了书桌前，开始一下接着一下砍桌子。” “就他当时举刀砍向刘薇的时候吓人的很啊！王豪脸上就没有表情，特别奇怪，就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刀，硬是站了五分多钟。” 胡万山深吸一口气，他将手里的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里。 “反正就是怪事连连，王豪还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后几天赶上迎老爷，他和刘薇也就去了，原本以为在老爷会上驱邪了，没想到现在又出事了，吓人啊！” 陆御面不改色，这些只能证明王豪确实撞了诡，但还是不能判断林哲尸体的具体位置：“你二爷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胡万山看了眼时间：“最迟再等半个小时，这村里九点以后没人敢出去，这边总是有些怪事，请阴阳先生也没用，甚至还吓跑了好几个驱诡的道士和尚。” 夜风徐徐，灯笼晃动，昏黄的光晕下飞蛾来回盘旋。 胡万山从屋子里取出两瓶白酒，他身子干瘦，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满是瘪气。 “你二爷为什么出去？”陆御看向对方。 “不知道。”胡万山把酒递给陆御：“哥，我孝敬你的，烟不抽酒可得喝！” “不用，我戒酒。”陆御应付道，旁人的酒他不敢乱喝，何况任务在身，喝酒误事。 “戒酒干嘛？酒可是好东西！”胡万山诧异。 陆御握刀起身，没有回答胡万山的疑问：“我想去厨房和王豪住处看看，位置在哪里？” 胡万山一口酒水哽在喉头，听了这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什，什么？这大半夜的你去这种地方干嘛，你不害怕啊，出事之后都给封了！” “别废话，带路。” 擦了擦嘴角的酒水，胡万山也不敢不答应，只好硬着胆子带起了路：“哥，这诡你都不怕？你是真的猛，我当时也不怕，但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前几天真遇上那种事还真遭不住，你别以为我在骗你吧？我说的可是真事！” “我相信你的话，正因为相信才更要去闹诡的地方看看，找到线索才能救刘薇和王豪。”陆御语气平静。 胡万山走了一半突然顿足，他捂着头看向陆御：“哥，完了完了完球了！我当时一激动说了那么多，完了，这下十有八九要出事了！” “怎么说？” 胡万山咬着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想了想，还是感叹道：“算了，反正刚刚都说了那么多，现在也不差这几句。” “我们山溪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夜不谈诡，因为据说，人在讲恐怖故事的时候会吸引诡，特别是在夜晚，如果讲诡故事或者看诡片的话，都有可能吸引诡的到来，诡喜欢恐惧这种情绪，据说人在感觉背后发凉的时候，就是诡在身边！” 越说越觉得后背有些发寒，胡万山猛灌了两口白酒，喉间胃里烧了起来，他这才感觉舒服点。 “恐惧会吸引诡，这句话不假。” 陆御附和，的确有些诡异靠恐惧为食，这也是大部分诡吓人的原因，出于本能而已。 第113章 玩具熊 在陆御的反复劝说下，胡万三将门打开，他也不敢进去，就握着酒瓶站在屋外。 陆御往门口放了一把椅子，要是胡万山有所动作，椅子也会发出动静。 进入屋内扫视周遭，屋子里最显眼的就是左侧被砍烂的桌子，桌面上裂痕遍布，白色的木条从木框里戳出，半截桌角被砍坏，桌子歪歪斜斜靠在墙角。 握着剁骨刀靠近桌面，陆御眼底余光看向门口的胡万山。 “你离远一点，这边不是闹诡嘛，万一有诡我可保护不了你！” 不仅仅是诡，还因为他不敢放松警惕，要是胡万山扬起酒瓶子砸过来，那保不准就会出事。 “哥，那我站哪儿啊？” “院子里的槐树下，要是你二爷来了，你也方便提前告诉我一声。” “好嘞，哥！”胡万山单手插兜，一摇一摆走到了槐树下。 看他走远，陆御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柜子。 “虽然诡做事大部分毫无逻辑，但也可能是一种暗示，诡操纵王豪砍桌子，或许就是柜子里有什么线索？” 小心翼翼打开柜门，柜子内是一些瓶瓶罐罐的杂物，肉眼看不出问题所在。 拿出手电筒照向柜子内部，陆御仔细检查木柜的每一面，照向左侧时几个暗红的字迹出现在视野里。 字迹歪歪扭扭，陆御只能勉强认出几个。 ——“好黑……不能呼吸……他捂住了我的嘴……” 这几句话什么意思？ 看样子估计是诡的怨念写下的，没有逻辑性也不完整。 “好黑，不能呼吸，嘴被捂住。” 陆御眯起双眼：“这是他的死亡过程？被人活生生捂死？那捂死他的人会不会就是王豪？” 单单凭借这一点并不能确认。 陆御不再细想，将线索默默记于心底。 没有离开，继续在柜子里翻找起来，然而除了这几个意味不明的血字之外，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 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纰漏后，陆御走出卧室，将木门按照原样反锁。 接下来的十来分钟，陆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厨房，但是厨房内也没有任何异样，没有收获，他看着夜色，脑中回忆起了之前的任务提示。 “我调查方向似乎有问题。” 陆御心中思索起来：“我是要找林哲的尸体，而任务提示里面主要是‘哭声’，提示里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屋外总是传来哭声，我和我的丈夫无法忍受，但他真的很爱哭，生前一样，死后也一样。” “这里的我和我的丈夫应该就是王豪和刘薇，王豪和刘薇在夜晚经常听到哭声，我之前在长风酒店向服务员打听过，她说山溪村里有一个爱哭的疯子，如今屋子里找不到其他线索，或许可以把疯子当做切入点。” 心底盘算着，陆御提着刀走到屋外。 “哥？你出来了？胆真肥啊！”胡万山往前走了几步。 “嗯。”陆御抬眼，“有件事想打听一下，你们山溪村是不是有一个很爱哭的疯子？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胡万山转了转眼珠：“他啊，不知道啊，就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疯子，浑身脏兮兮的，有时候看见人就扑过来，嘴里也说着特奇怪的话，还动不动就大哭，也不知道哭个什么劲儿。” “突然冒出来的？”陆御诧异：“具体什么时间？” “我估摸着，没到一年，听我朋友说他就是山里下来的，应该是隔壁村子里有谁疯了，而且还有特奇怪的一点，他一个大男人腰上一直绑着一个玩具熊，而且只要谁碰到他的玩具熊他就会大喊大叫，甚至还会咬人！” “总之就是不让别人碰，把一个脏兮兮的玩具熊当宝贝似的。” “我还听人说，他之所以不让别人碰玩具熊，就是因为他的玩具熊里装着人头骨！因为有一回他的玩具熊掉地上来着，然后当时旁边人就听到类似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就猜测他那么害怕别人碰，恐怕里面有什么秘密。” 陆御点头：“这让我想起一个案子，也是在玩具里藏尸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常吗？就是最近那个疯子有没有和王豪刘薇有交集？” 胡万山揉了揉鼻子，皱眉道：“他就常常在这附近晃悠，有时候对着玩具熊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当然他平常也这样，因为我们家平常会剩下很多饭菜，有时候就给他给点。”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两天他都再没来过，村子里也没怎么见到他的影子，估计是去别的村庄乞讨去了。” 听完胡万山的叙述，陆御看着眼前夜色，此刻灯笼高挂，歪脖的槐树叶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手指摩挲着剁骨刀刀柄，陆御心中分析起来： “按照现如今掌握的线索来看，王豪刘薇招惹的诡就是探灵队成员林哲，而林哲死亡时间是一周内，再加上任务提示和刚刚疯子的消失来看，会不会林哲就是那个疯子？” “因为疯子也是在一年内突然出现的，他遭遇了怪事，未婚妻和同伴全部惨死，不疯也难。” “而刘薇和王豪，他们晚上喝醉酒，不让别人靠近，浑身湿漉漉而且身上有泥……结合木柜里的血字来看，会不会杀死林哲的就是二人？” “而且什么人不会引起注意？那自然就是风餐露宿的疯子！一个疯子的失踪，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就像往海里扔一粒米，连个涟漪都没有。” 陆御将这些线索在脑中重新排列，试图将当时的画面复原。 “王豪刘薇回到老家看之前的亲朋好友，他们马上就要结婚，心里肯定是不希望发生不吉利的事，结果家门口老是有个疯子哭，甚至在傍晚时也会听到疯子断断续续的哭声，几日后二人对他也积下了怨气。” “再之后一天夜里，王豪刘薇喝了酒，回家路上又遇见了疯子，二者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矛盾，这才导致王豪失手杀死了林哲。” “失控之后，王豪选择埋尸荒野，二人去荒山挖土埋人，身上免不了蹭满泥土，后来二人应该是想去河水里把身上的泥洗干净，可惜没有工具，外加时间有限，所以等回家之后，身上依旧有大片泥点！” 第114章 他真是来帮忙的 将思路理清之后，陆御感觉心底明朗许多，虽然不一定准确，但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前几天王豪他们有没有经常去树林或者荒山里？” 转眼看向胡万山，在他的记忆里，部分凶手在抛尸后，似乎有回到案发现场确认有无出事的现象。 胡万山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平常他们俩出门我也没跟着。” “我明白了，希望你告诉我的这些不是谎话。” 闻言，胡万山不乐意了，他撇撇嘴，一脸的气愤：“哥，我胡万山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我佩服你，怎么可能骗你呢是吧，我这人讲义气，是诚心想和你交朋友，骗你岂不是我不仗义了？” 看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样子，陆御有些无奈，只好点头答应道：“行，我相信你。” 时间渐渐流逝，大约十点左右，屋外铁门的钥匙发出“咔嚓嚓”的扭动声。 铁门打开，一名身穿黑衣的老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拐棍，身上沾着苍耳和零零碎碎的灌木叶。 顺手锁好房门，老人抬头去看时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两人。 “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老人对着陆御大喊。 胡万山凑上前扶着老人，赔笑着解释道：“二爷，他是我表姐的朋友，我表姐和表姐夫都昏迷不醒呢，他特意过来调查原因的，他手机里不仅有二姐的联系方式还有警察法医的联系方式，估摸着不是骗子。” “我孙女和小豪都昏迷不醒？”老人语气有些发颤。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陆御眼中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老人的衣服和双脚，他裤腿上沾着苍耳和杂草，脚底有泥土，鞋面上也沾着些许泥点。 心中有了盘算，陆御拿出手机，他走到老人面前把照片翻了出来：“你看这些照片就是我昨晚和今早拍的，他们两人现在很危险，你心里应该很担心，我呢，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 老人半信半疑看着陆御：“什么方法？” 眯眼浅笑，陆御弯下腰凑到老人耳边，低声说道：“你是去看尸体的吧？埋在深山里的，疯子的尸体？” 听了这话，老人双眼滞在面前，身体也僵在原地，恍惚之间不清楚脸上该作何表情。 “胡扯什么呢你！”他狠狠瞪了一眼陆御，冷冰冰吼道：“出去！我刘家不欢迎你，还不出去，要我赶你走吗！” 场面一度失控，胡万山仿佛从刘老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当时也是这副跋扈模样，可吃一堑长一智，现在他心里可有谱了。 “二爷，人不可貌相！”胡万山扯住刘老的袖子：“他真是想帮我们的，你想想看，谁大半夜跑别山溪村来调查案子啊？这可是真朋友！” “你懂什么！”刘老甩开胡万山的手，扬起拐杖直指门口：“你还不快走，留着等我动手吗！” 陆御不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对方，看他这种反应，心里的猜想也算得到了证实。 “我可是来帮你的，你家出了事你自己也不好受吧，看你衣服和鞋子，今晚估计是去山里求心安求谅解，既然如此，你也想让刘薇活命，我也一样，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何不合作？” “我走可以，刘薇等的起吗？她随时可能出事，她才二十几岁，您老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我懂些阴阳术士，我也是刘薇的朋友，我不希望他被诡魂缠身死于非命，反正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赶我走有什么意义呢？怀疑我居心叵测也正常，但现在这种情况，你的孙女等不起，她随时都会丧命！” 一连串说了这些话，刘老似乎有些动摇。 “帮我找到尸体，我会试试帮刘薇脱离困境的，事已至此，你试试总没有坏处，因为现在刘薇生死未卜，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难道不是吗？” 胡万山在一旁云里雾里，他看看陆御又看看刘老，硬是没理清楚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小山。”刘老看了眼胡万山，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在家看门，我和这位年轻人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不用等我，你先睡。” “不是？二爷你咋想一出是一出？”胡万山一脸发懵。 “你留下就好。”陆御拍了拍胡万山的肩膀：“屋子里安全，而且我很欣慰，你说的确实都是实话。” 不等胡万山反应，陆御和刘老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看着二人消失的背影，胡万山灌了一口白酒，满脸不解：“他娘的真邪了门，十点多了，这两人不怕诡了？” …… 入夜的森林总是给人一种压迫感，交错重叠的树枝汇聚成一张大网，而人行走在林间，便宛如被大网笼罩、被猎人监视的动物。 山溪村的夜晚没有星光，刘老拿着手电照亮四周，亮光之外的区域，在映衬下显得更加漆黑。 脚踩在布满落叶和碎石的黄土小道，小道两侧是大片大片的田地，正是盛夏，瓜果成熟，夜风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春麦却枯黄衰败，收割后只剩下干瘪成条的麦子坠在地上。 这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无论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 刘老年纪虽大，但脚下步子还算利索，只是看他样子明显有些吃力，而且越往上走，刘老的呼吸声就越发粗重。 “要不我们休息休息？”陆御指了指前面的石块：“坐下休息休息再走，路也不算远，身体更重要。” “行，那就休息休息。”刘老走到石块前，扶着腰一点点坐下。 “你这人挺奇怪啊，这种环境还敢出来？我是老命一条不值钱。” “之前说过，我会些阴阳道术。”陆御微笑，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道路边缘向周围看去。 山溪村四面环山，山林绵延不绝，一眼望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这里看着很闭塞，这种环境下也难免出现怪事。”陆御转身去看刘老：“这怪事总有一个源头，不知道这山溪村有没有什么邪气很重的地方？” “倒也算是有，之前……” 刘老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他半张着嘴，鼓起的眼睛也眨也不眨盯着陆御。 而陆御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惊愕……以及极度的恐惧！ 第115章 回家 夜风徐徐，微弱的手电光下，刘老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和扭曲。 “你身上……身上有个东西……”他声音发颤，双手摸到拐杖后紧紧攥住，但是恐惧感依旧无法缓解，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道里，一旦出事连逃都逃不了。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陆御警惕扫视四周，可无论身前身后，甚至头顶都看不到有任何诡物的影子。 只是此刻夜风呼啸，张牙舞爪的灌木丛后仿佛躲着什么东西一样。 “不……”刘老咽了咽口水，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它，它就在你的肩膀上……正，正在笑，对着你笑……” “我的肩膀上？”陆御握着刀柄，他脑海里闪现出了之前的歪头女。 正在思索时，耳边突然吹过一阵凉风，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拂过双颊，心跳有些轻微加速，陆御能感受到肩膀上有东西正在来回蠕动。 ——“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沙哑怪异的女声传入耳中，对方像是刚刚学会说话一样，字词句根本念不清楚。 陆御调整好心跳和呼吸，他能感受到这个声音的源头就是在肩膀上，可肉眼看去，肩膀上没有任何东西，越是看不清越容易产生联想。 几秒的沉默后，刘老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脸色有些发白，浑浊的眼球里也爬上了血丝。 “它现在，现在消失了……” 心有余悸，冷汗顺着额头下滑，刘老说话时双眼也在扫视四周，但是刚刚那张皮肤溃烂，颈部骨折的女诡早已消失不见。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陆御也有些诧异，他尽快冷静下来，对着刘老露出微笑。 “别怕，我做阴阳先生后难免会招惹一些诡异，刚刚是之前收服的一只女诡，她对我们不会产生威胁。” 刘老半信半疑看着陆御，荒山野岭遇到这种东西他实在没法冷静下来。 “你说刚刚她对着我在笑？”陆御看着刘老，他也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诡在正常情况下不会特意暴露自己，之前程小虎是因为有阴阳眼，可这次，结合她说的话来看，明显有些不对劲。 手心里出了一层虚汗，刘老撑着拐杖站起身：“对，我刚刚看到一颗女人的头就贴在你的肩膀上，她转过头……一直，一直对着你笑。” 陆御一手握着剁骨刀一手扶住老人手臂，语气故作轻松。 “我了解了，这影响不大，还是加快速度去埋尸地点，时间有限，这山里不能长时间逗留，待得时间越长反而越不安全。” 平复好情绪，二人继续上路。 陆御一边走一边思索起歪头女的异样：“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回家，一起回家？’难道说歪头女就是山溪村的人？她死后化作厉诡，阴差阳错到了南姜市，跨度这么大吗？” “还是先完成手头上的任务，找到尸体后可以先求助警方调查一下匿名邮件的事，至于歪头女，按她的性子，也不是想调查就能查清楚的。” 没细想，他把精力放在眼前的山路上，一开始还能看到田地和茅草屋，越往里走田地越少，入目皆是密林和灌木。 “这尸体是开车运上来的？”陆御看向刘老。 “是，这里路不窄，虽然有些难走，但开车上来不成问题。” 刘老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就是里面，埋的浅外加没有棺材，周围能闻到淡淡的臭味，不过这里平常没人来，算是很安全，而且臭味也不算太浓。” 用拐杖拨开荆棘灌木，在刘老的带领下，陆御进了杂草过膝的树林内。 地上有虫子爬动时的“窸窸窣窣”声，手电光照向树林内，仿佛也在一瞬间被漆黑的环境吞没，歪歪扭扭的树枝坠在地面，潮湿的空气里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腐烂气味。 没走多久，便看到地面有大片翻出的泥土，虽然泥土外被乱石盖着，但还是能看出一些痕迹。 “就是这里，你打算怎么做法？” “我？”陆御看着被乱石荒草覆盖的地面，不动声色靠近到刘老身边。 “实不相瞒，我并不想一个人解决这件事……” 手掌猛然扬起，陆御狠狠砸向对方的颈外侧，只听一声闷响，刘老双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敲击脖子后端能刺激颈椎，同时限制血液循环导致大脑缺氧，虽能立即晕厥，但不致命。 扶住晕倒的刘老，陆御小心翼翼将他靠到了树边，接着从背包里掏出绳子。 “抱歉，毕竟这是一桩命案，而且我还有许多线索需要联系警方，解除诅咒的方法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任务在身，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陆御一边说一边将刘老绑在一人怀抱的树下。 处理妥当后，陆御看着乱石杂草覆盖的地面，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下手。 为了验证刘老是否说谎，陆御借助剁骨刀在地上挖了挖，大约十分钟左右，他果然在土里发现了一只有些腐烂的脚掌。 “这我一个人挖有些不现实，而且万一破坏了尸体的完整性也不好，先试试看能不能调来附近警察，实在不行我再继续挖。” “何况第二个任务里要找到相机并存活至天亮，有警方参与，等到天亮也会安全许多。” 思索片刻，陆御拿起手机，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开门见山道：“李队你好，我是中午发现探员尸体的陆御，我现在在山溪村，不知道方不方便通知山溪村的派出所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荒山里又发现一具尸体，而且我怀疑尸体的身份就是林哲！” …… 与此同时，车水马龙的北桥县内，平安路警局分局。 “小李，刚刚报警的人是谁啊？”身穿便装的吴明凑到李队身边，顺手便扯出了一根烟就要点。 “刚刚打电话的人，就是之前意外找到尸体的陆御。”李队将吴明的手往下压了压：“警局呢，又抽烟？” “嗐，我这都编外人员了，抽根烟不至于。”吴明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抽出一根塞到了李队的衣兜：“小李说说看，他怎么又打电话了？” 李队看了眼衣兜里的烟，早已经对他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他挺牛，这才过去半天，说是在山溪村又找到一具尸体，你敢信？” 第116章 相机 “他又找到一具尸体？还是在十一点多的山溪村内？” “是啊，总感觉这人有些奇怪，大半夜跑深山里找尸体，还真不是个正常老百姓能干出的事，当然，他要是真出于好心，这种破案精神全警局都得学习！” 吴明颔首，垂头没思考多久，便对着李队做了个挥手的姿势：“有事，闲了再聊！” 出了办公室，吴明朝着杂物科走去，杂物科在分局最偏的地方，属于没有具体职位的编外部门。 杂物科的门上贴着发黄的铁牌，吴明掏出钥匙去开门，钥匙上写着的并不是杂物科，而是“427”三个数字。 “这小子邪的很，看来这段时间有的忙了。” ——“咔嚓！” 杂物科的门被扭开，屋内有些狭窄，里面还满满当当堆着一些密封的铁皮箱。 锁好门，吴明坐到桌前取出抽屉里的一沓档案袋，档案袋上还贴着邮寄地址，地址正是南姜市区东郊分局。 档案被拆封过，他取出几张资料看了几眼，随后拨通了电话。 “喂，我是吴明，他又找到一具新尸体，我打算和小田去山溪村看看情况，你确定这些都是他牵扯到案子的资料？” “那肯定没假，大部分从周队手里整理的，还有附中分局和老刘那边，算是很全面，不过老刘单干习惯了，他的话不一定可信，你酌情看看有逻辑漏洞的地方尽快找我。” “行，我知道了。” “小心点，山溪村之前就出过事。”对方嘱咐。 “小心什么，自打加入427开始，我也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我看这小子很特别，如果能以他为突破点，说不定能堵上地下废墟的裂缝。” 挂断电话，吴明靠在椅子上重重叹口气，他看着眼前的档案资料，脑中思绪越发混乱。 …… 晚十一点三十五分，山溪村的荒山内，一辆警车在黄土路上颠簸行驶。 “师父，这报警的人大半夜跑这种地方来，我怎么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啊？这山溪村的人迷信思想那么重，他居然没被影响。”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们今晚就弄出尸体，等县分区的人过来就行。” 按着定位导航一直往上，田地消失，大片的老树怪石映入眼帘，山林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动物的叫声，在这个时间段，黝黑的密林宛如深渊。 警车灯光照向前方，路中间站着一个背着背包的青年。 很快，警车停靠路边，陆御也面带微笑走了过去：“二位辛苦了，我是报警的陆御，尸体就在林子里，我当时跟着刘老一同来此，结果他突然发疯晕倒，我才迫不得已将他绑起来，此时并无大碍。” 来处理尸体的是派出所副队长高诚永，高诚永为人老实本分，身穿警服，脸部微胖。 “你就是报警的人？我是派出所的高诚永，这位是我搭档也是我徒弟。” 互相有个了解，几人拿着工具进了树林。 三人配合，挖尸体的速度明显更快，眼看着尸体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陆御也看到了之前胡万山所说的玩具熊。 这具尸体身上确确实实绑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具熊，玩具熊本来的颜色已经分辨不清，它身上的毛被污泥黏成块状，发软的两条腿也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具婴儿的尸体。 “我们这边只有派出所，你今晚可能都得跟着我们，等三个小时左右，县分局的人上来了，他们再和你做笔录。”高诚永一边挖一边向陆御解释。 “我明白，你看这玩具熊腹部鼓起来了，里面会不会装着东西？”陆御指了指泥土里的玩具熊。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 高诚永带上手套，弯下腰小心翼翼将玩具熊扯了下来。 “这里面装的什么，怎么硬邦邦的？”高诚永指手指碰上玩具熊，他能感觉到玩具熊腹部有些坚硬凸起。 陆御聚精会神看着对方，来之前胡万山说过这个玩具熊，玩具熊对死者而言很重要，而且他还提到玩具熊里装着的似乎是人头骨。 在手电光下，高诚永找到了玩具熊后方的拉链，接着一点点扯开拉链，一开始里面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硬物，但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等玩具熊后方布料完全扯开后，陆御才发现这玩具熊里居然放着一个相机。 ——这里面不是胡万山口中的人骨，居然是一个相机！ 陆御恍然大悟，难怪两个支线任务的时间这么紧凑，原来哭声的源头就是探灵队最后的活人，而他身上就一直带着相机。 “这里面应该有线索啊！就是现在没电了。”高诚永将相机装进了证物袋里。 “这尸体看样子差不多了，不用继续挖，在这里拉上警戒线，直接守着等县局的人过来。”高永城对着旁边的徒弟吩咐。 小徒弟反应很快，立刻动手忙活起来。 “我车里有充电的设备，先去看看能不能让相机打开。”说罢，高诚永出了树林在车里翻找起来。 没多久，他双手戴着手套，给相机冲上了电。 “怎么样？有效果吗？”陆御凑了过去，相机和任务要求直接挂钩，他有必要了解清楚里面的究竟是什么。 高诚永埋头调整了几分钟，相机发出亮光，屏幕上出现了画面。 打开文件夹，这个相机里共有47张照片以及一份录像。 照片内容被投放在显示屏上，高诚永点开了第一张照片，相机有记录时间的功能，第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8月20日傍晚8:15。 照片拍的是一片森林，森林的氛围看上去有些特殊，上空飘着大片大片的白灰，下飘的白灰，在照片里仿佛是送葬时洒满小道的白色纸钱。 除此之外，树林内部有些泛红，是很诡异的红色，像是怪物的食道。 “这是相机问题吗？拍出来的画面怎么这么奇怪？”高诚永皱眉，点开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依旧是飘满白灰的树林，拍摄时间是晚上8:19，只是这次的照片有了主体，而主体就是一颗盘根错节的槐树。 槐树不远处能依稀看到一座破烂不堪的平房，平房像是被大火焚烧过，隐约能看到墙面上斑驳的焦痕。 第117章 他在拍什么 照片看着很不舒服，高诚永忍不住皱起了眉，继续往下翻： 编号03，晚8:26，照片拍摄角度距离烧毁的房子近了一些。 编号04，晚8:32，拍照者已经站在了屋外，能看清楚房子的大体情况，左侧烧焦的墙面上用血液画着什么东西，透过照片，仿佛能嗅到一股灼烧味和血腥气。 编号05，晚8:40，照片对准了墙面上奇怪的画。 画上有一个黑色小人和四个红色小人，四个红色小人手里分别拿着刀，绳子，三角尺，还有石块…… 褐色的线条如同干枯的鲜血，幼稚的画面像是一个孩子随手的涂鸦，极其简单的图案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它们笑容脸上笑容僵硬，豆子般的双眼仿佛注视着照片外的人。 编号06，晚8:50，拍摄者已经进入了屋子，破败不堪的屋子里满堆砌着破碎的砖头和烧毁的桌椅，杂物满地，入眼混乱不堪。 编号07，晚8:51，这一张是林哲的自拍，他的脸色惨白表情惊恐，和之前合照相比，这个林哲像是接受化疗的病人。 编号08，晚8:53，林哲的脸占据了整个照片，他双眼盯着屏幕，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编号09，晚8:54，照片里只有一只眼睛，黑色的晶状体里倒映出了一个皮肤灼烂，双眼干瘪的脸，这张脸就像是在烈火中烤熟了烂肉，而除去烂肉之外，她的脖颈上还系着一根麻绳。 看样子像是吊死后又被火烧了一遍。 编号10，晚8:58:23，照片里是随手拍出的灌木丛，整体画面很暗，看样子他手有些抖，枝叶被照出了模糊变形的效果。 编号11，晚8:58:24，色调昏暗，照片上依旧是灌木丛和丛林。 编号12，晚8:58:28，胡乱拍出的灌木树林…… 编号13，晚8:58:30，黑屏。 之后，编号14、15……28号，全部都是黑屏。 “他在拍什么呢？这一连十几张全部都是黑屏，难道说是照片出现了问题刷新不出来？”高诚永一脸惊愕。 “继续看看。”陆御目不转睛，他已经从照片里找出了太多怪处，深知问题很大。 高诚永继续翻动相片，掠过几张黑屏后，第31张才出现了画面。 编号31，晚9:08:27，照片里也是一片光线昏暗的灌木丛，但是这次的灌木丛上溅着血液。 编号32，晚9:08:29，照片的主体是一条手臂，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鲜血外涌，白肉倒翻。 编号33，晚9:10，主体依旧是一条手臂，只是这次手臂上缠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绷带，绷带并没有把伤口完全包裹，看上去有些随意。 编号34，晚9:13，手臂上的绷带比刚刚更规整，伤口也全部包裹在白色绷带里。 编号35，晚9:32:15，色调昏暗，照片里是拍摄者眼前的灌木丛。 编号36，晚9:32:16，依旧是拍摄者面前的灌木丛，可以看出拍摄者似乎很紧张，照片整体上有些扭曲。 编号36、37、38……42，还是是灌木丛和树干，但整体画面越来越扭曲，甚至看不清楚照片里的东西。 在此之后，又是大片的黑屏，直到在46和47最后两张才出现了画面，而两张照片都对着昏暗的天空，天空上飘着白色的草木灰，看这个角度的话似乎是相机掉在了地上。 所有的照片都展示结束，高诚永本想打开录像，结果录像有些卡顿，根本打不开。 “看来录像看不了，得等分局处理。” 皱了皱眉，他把显示调到之前的四十几张照片上。 高诚永只是派出所的外勤辅警，平常也就在山溪村处理一些琐碎民事，可以说对家长里短的了解胜过案件推理，一连看了几张照片，高诚永只觉得奇怪，一时半会没搞清楚拍摄原因。 “这些照片看上去都有些奇怪，而且拍摄者还受伤了，但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高诚永自言自语道。 陆御面色平静，指了指相机：“翻到之前的一张照片，就是在林哲进入烧毁平房后的照片。” “好。”搞诚永翻到了编号06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拍摄者已经进入屋内，地上都是杂物和灼烧的痕迹。 “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人？” 陆御指了指照片左侧的窗户，窗户玻璃破碎，而透过玻璃看去，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小女孩，女孩扎着双马尾，皮肤很白，看不清五官。 女孩距离玻璃窗有些远，外加夜晚森林里没有光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女孩的存在。 高永城眨了眨眼，顿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还真有一个小女孩！” “对，继续往下翻，翻到林哲自拍的那几张。” 陆御皱眉：“这几张自拍越来越近，但一开始只是普通的自拍，可到后面，拍摄者已经很主观地将视角靠近了眼睛。” “编号09这张，拍摄者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吊死的女人，但是从拍摄时间和自拍背景来看，他应该还在平房内。” “可是编号06的照片展现的很清楚，屋子里除了杂物之外，根本就不存在吊死的女人。” “大胆猜测一下，林哲在自拍后发现自己眼睛里似乎有东西，于是越拍越近，果然，在后面就拍到了黑色晶状体里照映出的女人。” “毕竟，如果吊死女人真的存在，为什么林哲还要刻意去照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种可能，他看到了吊死女人，可是相机拍不出来，他开始怀疑自己眼睛出现问题，于是自拍寻找答案，结果真的拍到了眼睛里看到的东西。” 高诚永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感觉四周温度都有些下降。 “你说的这虽然有一点道理，但哪有照片拍不出来的人？太玄了，总不能吊死女人是诡吧？” “猜测而已，听听就好。” 陆御微笑，指了指相机：“继续往下翻，后面几张也很有趣。” 高诚永擦了擦汗，他感觉自己确实有些紧张了，平复好心情，继续翻动照片。 “你看这后面几张，从编号10到拍摄结束，照片的质量明显下降，但下降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光线，之前就连窗户外的女孩都能勉强看清，可是灌木丛这几张色调都很暗。” “至于为什么色调很暗，我猜测可能是林哲身上的照明设备坏了。” 第118章 你讲的是诡故事吧 “照明设备坏了？”高诚永点头：“这一点我同意，后面所有照片的色调都很暗。” “对，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这后面几张灌木丛和黑屏照片，看似没有线索，但是拍照的时间却出奇的接近，之前是相隔几分钟甚至十分钟才拍一张照片，但这二十几张像是连续拍摄，时间相差就是几秒钟的时间。” 陆御推了推眼镜：“那他为什么要一直对着眼前树林拍照？甚至在黑屏之后还在拍？” 顿了顿，陆御看向高诚永：“从之前可以看出，林哲的照明设备坏了，他会不会是想借助闪光灯看清楚什么东西？” “出了平房后，他隐约听到面前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响，可惜周围太黑了他看不清楚，声音越来越近，别无他法，林哲只好拿起相机拍照，试图借助闪光灯看清眼前的东西。” “黑屏中拍摄到的或许就是扑来的东西，可惜因为某种原因显示失误，等等区县分局的人来了可以试着复原，那么忽略这部分，看之后照片，也就是血液溅灌木丛上这张。” 陆御指了指屏幕上的拍摄时间。 “这张灌木丛染血的照片，已经距离上一张照片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而在这半个多小时里，林哲手臂被‘野兽’划伤，从后两张可以看出伤口很深。” “这也证明了之前的猜想，他在树丛里遇见了某个‘野兽’，‘野兽’越来越近，他试图用闪光灯看清楚。” “可惜的是，后来‘野兽’还是扑到了林哲身上，后面林哲应该通过某种方式赶走或躲避了‘野兽’，这才有后面几张包扎的照片。” 高诚永瞪大了眼，他有些惊讶：“有几分道理，那按照你这个逻辑的话，死者在包扎好伤口后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又遇到了野兽？” “对。”陆御点头。 “从编号35到结束，他应该又遇到了‘野兽’，但这次有一点不同，你看十几张照片都是灌木丛，可是他拍了十几张，手法也越来越慌张，看后面照片内容扭曲的样子，估计林哲是一边跑一边拍照。” “所以，十几张照片，甚至他还跑了起来，为什么依旧没有拍到‘野兽’？” 陆御看着对方，脸上表情依旧平静：“会不会这个所谓的‘野兽’，也用相机拍不出来，只能看到？” “最后两张照片显而易见，林哲可能遇险或者迫不得已丢弃了相机，相机砸向地面之后触发了拍摄按键，所以拍下了昏暗天空的照片。” 高诚永握着相机的手指有些发凉，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会用这种温和的语气说出这样诡异的话。 他后背不由自主靠在警车上：“道理我都懂，但你这解释里又是吊死诡，又是看不见的‘野兽’，你讲的是诡故事吧？” “我本职是画恐怖漫画的，算是职业病。” 陆御微笑：“你在山溪村的派出所任职，就没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我？”高诚永将相机收好装进了塑料袋里，叹口气道：“怪事遇到过，但确实没见过诡，而且我是唯物主义者，我坚信怪事的背后一定有原因。” “这样啊。”陆御若有所思。 “拍照者林哲是在一年前出事的，看这拍摄日期也差不多就在一年以前，按照照片内容来说，一年前应该发生过自杀案吧？自杀后又发生火灾，这种案子影响很大，你了解吗？” 高诚永愣了愣，诧异摇头：“对啊，看这照片应该就是山溪村，可山溪村一年前没有人自杀，虽然的确出过命案，但不是上吊也不是火灾，而是淹死的，就在一年前，有个小学生意外溺死。” “没有火灾和自杀？” “对，绝对没有！山溪村不算大，这种案子我不可能不知道，何况是火灾，山林里失火是很严重的事情。”高永城也十分惊讶。 “等明天一早，我问问同事，他们有人经常在各个村子里奔波，应该能看出照片上的地址。” “可行，而且录像修复后估计线索会更多。”陆御道。 高诚永点头附和，俯下身将证物存好，放进了证物箱内。 陆御看向面前交错的树木，脑中则在回忆照片上的内容，这里面还有几点很奇怪，首先是天上飘着的草木灰，灰尘是火灾过程中特有的，可根据后面照片判断，平房明显是火灾结束后。 其次就是墙面上的儿童画，只是现在线索有限，无法推测原因。 看儿童画的内容，一共有五个小人，其中一个小人是黑色，其余小人都是红色。 “会不会画这张画的孩子和程小虎一样能看见诡？而他身边就有四只诡？” 陆御心中默想：“奇怪在红色小人手上都拿着工具，菜刀、绳子、石头、三角尺，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代表身份？菜刀对应厨师，三角尺对应数学老师……诸如此类？” “按理来说支线任务对应主线任务，就像之前的于效和程小虎父母存在的诅咒联系一样。” “这次的两个支线任务都和探灵小队有关，再加上匿名邮件和歪头女的反应，看来，这次任务比表面上要更加复杂。” 陆御揉了揉眉心，更让他头疼的是，对于山溪村，自己居然会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明早就联系联系爸妈，问问情况。” 没想多少，高诚永已经从车里爬了出来：“你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陆御侧眸：“你们派出所能不能查到一年内的快递信息？” “快递信息？我可以联系邮局帮你查查，不过你查这个干嘛？” “我收到一份奇怪的匿名邮件，我想查查寄来邮件的人是谁，就算只能查出地址也行。” 高诚永拍了拍手上的灰，点头道：“没问题，明天有时间我就帮你问问。” “对了你大半夜跑这种地方干嘛？” “没什么。”陆御说：“我就是想帮我朋友查查案子线索。” “你胆子挺大啊。” “也没有，习惯就好。”陆御转头，他向远方眺望，山路上已经能瞧见微弱的车灯灯光。 “县分局的人好像来了。”陆御陈述。 第119章 特殊部门 车灯在山“之”字路上来回穿梭，一眼望去，仿佛在凹凸起伏的黑暗里添上了一条移动的光带。 借着车灯，能看到在警车之后还有一辆黑色的私家轿车，轿车看样子经过改造，模样有点类似“混血”的越野车。 十来分钟后，一辆警车和一辆黑色改造车停靠路边，两辆车内各走出二人，警车内的身穿警服，改造车内的则是便装。 高诚永凑了上去：“辛苦李队跑这么远，尸体已经发现，尸体上泥土较多伤口暂不明确，目前就在尸体腰间的玩具熊里搜到到了证物，证物是相机，里面有部分线索。” “我来是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李队看了眼身后的几人：“除吴明外，其余人同我一起过来处理尸体，张法医多带几个手套。” “行，老李给你多拿几个。”高法医戴上手套，提着箱子跟在了李队身后。 看着几人消失在树林里，吴明眉毛上挑，侧眸打量着陆御：“看你这打扮挺文青气啊，大半夜来这种地方和你气质大相径庭。” “有吗？”陆御面色如常，垂头浅笑起来，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只无害的绵羊。 “你也是警局的人？”陆御问。 “我？一年前辞职了，现在不算警察，就警局里打零工的，平常就处理处理杂事怪事，我和南姜市周队是朋友，他提到过你。” 吴明往前几步，对着陆御伸出手：“交个朋友，我吴明，北桥县分局编外探员，杂物科科长。” 语句一顿，吴明双眼紧紧盯着陆御脸上的表情：“虽然我这个编外人员无事可做，但我对灵异事件很感兴趣，这次也是为此而来，听说你做过灵异直播？” “做过两次，不过也就是挣点小钱，上不了什么台面。” 以示礼貌，陆御握住了吴明的手。 “嘶，你手好冷，我听说脾肾虚弱会导致手脚发凉，要不改天我陪你去查查？”吴明语气关心，眼睛却依旧盯着对方，仿佛在审视着犯人一样。 陆御好脾气地笑了笑，收回手掌：“没什么，估计是这山里温度太低了。” 他面不改色，心里却戒备起来，他四肢发冷有一部分原因是养诡后导致的，这一点他不可能全盘托出，而且陆御感觉，这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抽烟吗？”吴明取出一根烟就要递给陆御。 “多谢，不用。” “嗐，我这都拿出来了，哪儿有原封不动就收回的理。” 吴明也不管陆御想法，直接把一根烟塞到了陆御背包两侧的储物袋里，他放烟的时候手指往书包上靠了靠，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腰间。 陆御瞥了眼储物袋里的烟，眯起双眼，没说话。 “你书包里装的什么？”吴明问。 陆御低头看了眼手机，转了话锋：“也没什么，就一些防身用的工具……抱歉抱歉，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 看他的背影，吴明揉了揉太阳穴，喊道：“陆御，我知道你和老刘合作过。” 听了这话，陆御停下脚步，没转身：“所以呢？” “所以？”吴明摩挲着手指，漫不经心说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东西，看你对这案子很关心，很奇怪，总得有个理由吧？” “你已经不是警察了，你都没说清楚，我凭什么给你交代我来这里的原因？”陆御转身看着对方。 “以物易物，公平交易，明白？” 头颅微微扬起，陆御身上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镜片反着光，吴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很明显，现在的他和刚刚的有些不同。 似乎自从戳破身份开始，这只羊皮下的藏匿的狼牙，已经不动声色露了出来。 多年的警察经验让吴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惧意在眼里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又恢复成刚刚玩世不恭的样子。 “嗐，这还不简单，你我都不是警察，这边你做个笔录就行，过会儿也就天亮了，我们去店里喝两盅，哥带你一边喝一边说？” 微一沉默，陆御点头：“聊天可以，酒我不喝。” …… 天色渐亮，村内的鸡鸣狗吠此起彼伏，屋舍炊烟袅袅，街道上已经能嗅到淡淡的饭香。 山溪村派出所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善，尸体和证物连夜送去县城，陆御则录了笔录，并在临走时和高诚永托付了匿名邮件的事。 邮件查询和证物分析需要一定时间，陆御暂时将这两件事放下，跟着吴明进了山溪村。 手机在天亮后就发来了消息提示，但碍于吴明在场，他暂时没有要看的打算。 清晨的石子路上能偶尔看到牵着黄牛的老人，还有一边打闹一边前行的学生，越往村内走，看到的农夫越多，时至八点，夜晚紧锁的房门也一扇扇打开。 “比晚上有生气多了。”吴明左顾右盼：“就是那家老店，别看其貌不扬，酒酿的是真好，纯手工，城里还喝不到呢！” 二人进了店内，屋中只有两张木桌，桌上仅一盒木筷，一盆野草。 “来碗稻子酿的酒，白的，再来两盘现切牛肉。”吴明对着老板招呼。 “肉我给你点了，这酒你确定不喝？”吴明对着掌心呼了口热气：“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手脚是真发冷，真怕有一天心脏也给停了。” “不用。”陆御把书包抱在胸前：“你和老刘什么关系？” “我？我和他儿子在之前是同事，三年前南姜市出了几起严重的怪案，我被调过去和他合作，不过后来我们分派的任务不一样，要不，我估计也活不到现在。” “三年前的怪案震惊警局，后来也是上面派遣了特殊部门才勉强解决，这件事被压了下来，但自此之后，牵扯到的警局都成立了一个特殊部门，为了让我们铭记当初，故取名为427。” “因为出事当天是四月二十七日。” 陆御颔首，他对427事件有印象，当时刚出附中，老刘有提到过这个案子，当时死亡人数虽然不多，但方式都很奇怪。 老板端着酒肉走了过来，吴明接过盘子：“叔，又给我切这么多？” “几片肉没啥，小吴今天还带来了朋友？” “对，叔你忙，我们有话说。”吴明把一盘肉摆到了陆御面前。 第120章 裂缝世纪 看着老板走远，吴明灌了口白酒，他喝了几口后，嘴里发出嘶嘶的赞叹声：“……暖和多了。” “对了，接着聊。” 吴明擦擦嘴角，“老板熟人，我也没必要在这里藏着掖着。” “其实除了427之外，全球各地还有其他的特殊部门，但数量很少，知道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拒不完全统计，全球特殊部门的总人数不上五百，因为怪事之前没怎么见过，最近几年才频频出现灵异事件。” “有人将当下这种情况称为‘诡秘复苏’，或者‘裂缝世纪’。” “之前没有过灵异事件？” 陆御回忆起袁大师的说辞，在他的意思里是近五年的时间里，诡出现的次数在一点点增加。 “可以这样说，之前对这方面的记录很空白，几乎只是都市传说，但是近几年里情况正在发生转变。” 陆御结合之前的理解尝试猜测：“确实很奇怪，听说诡物的源头就是裂缝，不同的裂缝会影响到不同的范围，范围之内人死后有几率成为诡，范围之外人死后不能产生诡。” “对，裂缝越大能影响到的范围也就越大。”吴明加了块牛肉塞到嘴里。 “这裂缝普通人看不见？” “看不见，只有饲养或者附着诡异的人才能看见。”吴明含糊不清答道：“但裂缝很难找，有的裂缝在墙上，有的裂缝在地底，有的在海里……” 吴明抬起头：“甚至国外的相关部门透露过，裂缝还会出现在活人的身上！” “活人？”陆御皱眉：“那范围会不会随着人的移动而产生变化？” “估计不会，但具体我不清楚，这方面的报道和资料太少，甚至连上级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是正在探索阶段。” “就目前来看的话，除了诡之外还有僵尸。” “但僵尸数量更少，而且通常攻击性不强，一包炸药基本上就搞定了，僵尸有些特殊，是在范围内发生变异的尸体，其发生概率亿分之一，前提条件是尸体必须完整，城市大多火葬很少见，通常僵尸在村镇里占比较大。” “比如这片的山林里就出现过一只，一开始被当做野人，后来我们处理时才发现是变异后的尸体。” 吴明将肉咽了下去，抬头看着陆御：“你是御灵者，据我所知，民间大多以死人养灵？” “不太清楚，我也是刚刚接触。” “刚刚接触就这么牛？” 吴明放低了声音，双眼如同猎鹰般注视着陆御：“问你个问题，你杀过人吗？” 面不改色，陆御坦然道：“杀人？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做过，而且你看我这副瘦弱模样，别人杀我还差不多。” “嗐，就开个玩笑。”吴明耸耸肩：“说说看，你来山溪村干嘛？可别告诉我你来这里旅游。” “回答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吴明问。 “诡和僵尸的等级，除去残念和地煞之外还有什么？” 吴明想了想，“目前很局限，因为就我们掌握的资料来说并不全面，暂时只能将二者划分出四个层次，但可以肯定的是，再此之上还有其余更强的存在。” “僵尸主要分为：死尸——走尸——血尸——活尸。” “其中死尸、走尸、血尸无自我意识，只是血尸最强，死尸次之，但在闽南一带，出现过活尸，活尸存有一部分死者的死前记忆，但无智慧。” “诡异主要分为：残念——地煞——血煞——死灵。” “相比较僵尸，诡的分类的特点明显更复杂，我知道的并不全面，甚至可以说是模棱两可。” “这四个等级是目前较为常见的四种，和上面的僵尸一样，每一个种类有三个等级，例如残念就分，低、中、高三种，其他也一样。” “其中残念无实体，只是一缕执念，主要附着在物品上，操控残念也最简单，基本上用不到特殊的方法，但大部分普通人接触残念时间过久，会产生疾病，甚至死亡。” “地煞又名‘地缚灵’，只能活动在一定区域内，超过特定区域地煞就会削弱甚至消失。” “不过，地煞一旦被御灵者饲养，就能通过附着物品的方式，跟着御灵者离开地缚区，当然除了饲养，还有其他方法，这里我并不清楚。” “第三等级，也就是血煞，血煞无特定的活动范围，但一个地区的血煞不能走出裂缝磁场的范围外，也就是说，如果超过裂缝磁场的范围，那血煞也出不去，被饲养或操控另说。” “诡异目前遇到的最高等级就是死灵，死灵又叫活煞，是一种很特殊的诡，特殊在它和裂缝有着直接联系，至于具体联系很复杂，而且有待考究。” 吴明将最后一块肉吞咽下肚，擦擦嘴道： “差不多就这些，确实也不是一下两下就能解释清楚的，外加每个等级都有特殊的存在，例如诅咒灵、附身灵等等……” “所以，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待多久？” 略一思索，陆御回道：“我隐约记得在之前来过这里，这种感觉很奇怪，为了找到原因，所以我来了，至于时间，我不清楚。” 吴明笑了笑：“难怪，希望你能找到记忆。”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通讯录：“留个联系方式，我一会儿得去办件事，今天晚上再来找你，我也会在山溪村待一段时间。” 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吴明挥挥手，大步出了店门。 等吴明走远，他背上书包走到屋外，选了个露天的地方，确认没有监控后，陆御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提示： 支线任务“哭声”“相机”完成度100%。 获得奖励：最后的相片 （你帮他找到尸体沉冤得雪，燃烧相片，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获得林哲诡魂的帮助，另外百分之五十有几率得到一条关键线索） 支线任务三已触发：“狩猎”（人也是动物，杀人本就是狩猎，他们那么弱小，被杀死是理所应当，就像森林里的小动物一样，被杀时只会呼救，连基本的反击都不会。） 任务要求：晚十二点后刷新。 主线任务：相融（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和新朋友捉迷藏、游戏、聊天，但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朋友一直都不存在） 任务难度：两星 任务是否强制：是 任务地点：北桥县山溪村寺沟，被掩埋在寺沟地底的废弃医院。 （乌鸦盘旋，尸海骸林，自从山体崩塌的那一刻起，北桥私立病院就成了活人的禁忌，死灵的乐园。） 其余要求：待刷新 第121章 二叔 “最后的相片？”陆御翻了翻背包，果然在低端找到一张林哲的自拍照。 收好东西朝民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思考新的任务，除去支线任务“分裂”之外，主线“相融”也刷新出了任务地点，地点在被掩埋的北桥县私立医院里。 来之前他简要了解过山溪村的事情，在北桥县长大的陆御对这边的气候环境很清楚，北桥县湿润多雨，且位于板块交接处，时常会发生地震和泥石流。 在八年前，北桥县和山溪村的接壤区建过一栋私立医院，当时交通还算便利，医院也没出过什么事。 可惜两年前，在泥石流和地震的影响下，这栋医院被乱石掩埋，通往北桥县的路也彻底废弃，据说内部还算完整，有很多喜好探险的人都会去找这所地下废墟，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地下医院，反而有一种地下古墓的既视感。 当然，墓穴结构特殊，不容易产生塌方，但地下医院就不一样，这栋医院随时可能塌陷。 “任务地点在地下医院，那这个难度明显是成倍增加！这几天还是尽快对山溪村有个了解，奇怪的地方太多，迷迷糊糊就进了病院更麻烦。” “林哲的尸体和相片视频一时半会搞不定，上午先画漫画，下午去季山君的学校看看，他待了那么多年，应该知道些线索，晚上还可以向吴明套些话，如果他没有恶意，说不定还能成为合作或者相互利用的伙伴。” 心中有了规划，陆御暂时不去想任务的事，打开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我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啥事，听小九说你回家了？这时候你回家做什么呢？没点心眼！” “我接了一个支教的任务，有个大学同学和我一起的，支教地点是在山溪村，这么说，我刚到山溪村感觉有一种熟悉感，我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里？” “山溪村？” 陆妈沉默了几秒：“我们没有带你去过，不过在你七岁的时候，你二叔在暑假带你去过一次山溪村，我记得当时是两个月的假期，你在山溪村待了将近一个月。” “怎么，你忘了？不过你到家之后就严重感冒了一次，当时年龄小，记不清也正常。” 表情微变，这句话勾起了陆御半个月前的回忆，在李倩梅家的那张奇怪照片，照片里就有自己的二叔陆三林，但照片拍摄于两年前，陆三林死在三年前的一次车祸里。 “二叔带我去山溪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就带着你去玩呗，当时我们打电话你还挺开心的，说自己交到一个知心的好朋友，估计现在都把人忘了吧？” 越听越觉得奇怪，对于这些事，陆御完全没有记忆点。 “妈，你的意思是我在山溪村认识了一个朋友？我没什么印象了，这个朋友，是男是女，我有提到过吗？” “这都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哪里知道。” 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基本上没什么收获，寒暄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 在陆御的印象里，自己二叔是个挺严肃古板的一个形象，平常不苟言笑，实际上外冷内热，当初惹了王豪一家，陆三林也是垫了不少的钱进去，为人也仗义，其工作是家小饭店的老板，做饭是一绝。 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至少在陆御的记忆里他一直很平凡。 可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人，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秘密？ “可惜二叔无儿无女，妻子早亡，要不然也多几条线索可以查，现在这种情况是在太过局限，不过……” 陆御看着周围的建筑物，突然意识到一点：“虽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或许有村民记得，假设打印出二叔的照片再进行复印，复印后借助派出所的力量或许能查到和二叔认识的人。” “学校附近应该会有打印店，下午可以一起办了。” 整理好思路，陆御距离民宿也越来越近，民宿外的铁门开了一半，屋内有淡淡的饭香味。 “你昨晚去哪儿了？”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老板娘转身，他看着陆御，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冷漠而僵硬。 “没什么，我今晚也有可能会出去，不过住宿费还是会交的。” 他没打算细说，起身朝二楼走去。 画漫画到中午十二点多，陆御吃了顿午饭，稍作歇息后动身前往季山君所在的小学。 沿路常常遇到一些村民和孩子，这里的老人居多，大部分青壮年都出门务工，很多都是留守儿童，大学毕业时陆御也有支教的打算，可惜现实所迫，自己家中也急用钱，便迫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想法。 中午一点二十八分，陆御瞧见一所简陋小学，小学外有一片铁门和一条铜制牌匾，牌匾上的“小学”两个字已经有些褪色，看样子用了很长一段时间。 事先约好了见面，到小学门口的时候，衣着朴素的季山君也等了一段时间。 陆御第一眼就看到了校园门口的季山君，他穿着一件灰色衬衫和一条宽松的牛仔裤，皮肤晒黑不少，身材也比之前干瘦许多。 “陆御？真挺麻烦你的，你看看我们这里条件确实……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季山君从身后拿出一袋水果递给陆御：“拿着，算是见面的谢礼。” “不用。”陆御礼貌微笑：“你帮我找到了刘家，我今天下午也来这里给孩子们上几节课，礼尚往来，应该的。” 季山君依旧推脱着，非得让陆御拿上。 “行吧。”陆御接过水果：“待会儿上课我奖给表现优异的学生。” 二人一边聊一边往办公室走去，这里的学生数量很少，基础设施的建设也不完备，办公室内看上去很破旧，脱落的墙皮、褪色的桌面、还有覆着白膜的玻璃窗。 但旧虽旧，却很整洁干净，地板也被反复擦拭过。 季山君取出一把椅子摆在桌前：“你也别嫌弃，这边的环境一向是这样。” “挺干净的，我在城里也和你住的差不多。”看季山君坐在了对面，陆御疑惑道：“对了季老师，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顿了顿，陆御补充一句：“我最近在搜集恐怖漫画的素材，所以我想打听一下有关寺沟地下医院的事情。” 第122章 红色风车 “寺沟地下医院？”季山君有些诧异：“你是想拿都市传说做素材吧？” “对，有这个打算。” 季山君思索片刻，他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这，最好还是别用这些事当素材，我不是迷信，我只是觉得，人，应该心存敬畏，地下医院的确有很多怪谈，但出的事也很多，之前有警方来调查过还是无功而返。” “总之，最好还是别用地下医院当素材去创作。”季山君表情十分认真，反复叮嘱：“这地方很奇怪，不建议，我说的是实话。” 将背包放好，陆御表情轻松，似乎对这怪谈没什么忌讳。 “事已至此，我也直说了，我认识几个警官，我和他们是朋友，我也是在替警局的人调查。”说话间，陆御已经把周队、李队和吴明的联系方式翻了出来，甚至还打开了和高诚永的聊天记录。 东扯西扯解释了好一会儿，季山君才算接受了陆御“警队编外”的身份。 “既然是这样，那我也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毕竟我也希望地下医院的事情早点解决。” 季山君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东西，东西被报纸包裹着，他小心翼翼翻开报纸，露出了里面的一件红色风车。 看样子是孩子玩的塑料风车，但这件红色风车已经有些变形，凸起的部分也凹瘪了下去。 “这东西是一年前小凌给我的，小凌很爱笑，平日里也是很好学的孩子，就是胆子比较小，有一次打雷，他就哭着不敢回家，不过我也能理解，因为他家里除了自己之外就剩下年迈的爷爷。” 季山君语气落寞，他双眼看着桌上的破旧风车，仿佛就在看着小凌。 “一年前，也就是在5月23日，小凌把风车塞到我的手里，他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受到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恐惧。” “一开始我不明白，当我明白后已经迟了，因为就在小凌给我风车的第二天，他就被发现淹死在了河里。你看风车上的这几句话，这些都是小凌写的。” 陆御走到季山君身边，垂头去看，在红色的风车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几句话： “救救我，它要带我去地下医院！” “它一直跟着我，好害怕……” “上课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它为什么要跟着我，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嘴动不了，不能说它的存在。” “老师，救救我，我不想死，老师救救我！救救我！他就在我的肩膀上！” 每一段话都有种断断续续的感觉，而且字迹潦草，就像是在极其紧迫的环境下写出几行字。 “我能拍照吗？”陆御看向季山君。 “可以，当时警方也调查过风车上的指纹，可风车上只有小凌一个人的，甚至后面的线索也毫无收获。”季山君取下眼镜，重重叹口气。 “如果只是这样几句话就判定小凌的死不是意外的话，确实远远不够，但这就在小凌死后的第二天，我在院子里又看到了一扇红色的风车。” 他指了指窗户外的菜园：“这边的老师在住宿楼后开垦了荒地，地里种些瓜果蔬菜，平时也就能省下一些菜钱。” “当时，那扇鲜红色的风车就插在菜地里。” “绿油油的蔬菜地里插了一扇红色风车，颜色很鲜艳，我一眼就看到了。” 季山君捂着半张脸，他又回想起了当时的记忆，让他困惑、恐惧、自责的记忆。 “我没想到，在那扇风车上面也写着几句话。” ——“游戏结束，说出对方存在的人就要变成猎物哦，你想怎么死呢？” ——“要不，就溺死吧？” ——“听说溺死在水里的人，身体会浮肿起来，形成肿胀的浮尸，好玩，好玩！” 说着这几句话，季山君的语气不由自主有些颤抖。 当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出事前小凌纯真的笑容，他紧紧攥着风车的手，还有死后，发白发肿的尸体，以及那双没有闭合的眼睛，原本装着星光的眼，最后覆满了恐惧。 “他才十二岁，他才十二岁啊！那么懂事，次次都是第一，我去过他家，他爷爷一提到自己的孙子就满脸的骄傲，说他们李家有出路了，就等着好好学习下一年考个好的初中……” 季山君声音有些哽咽，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他爷爷，在小凌去世后天天跪在派出所，可是没有凶手，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人都想破案，我也在到处寻找线索……找不到，找不到任何线索。” “半年前，小凌的爷爷也去世了，他死的时候怀里就抱着小凌的照片，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僵了，手怎么都扳不开，就死死抱着小凌的相片，木质相框的棱角把老人的手都戳出了一片淤青。” 季山君擦了擦眼角，重新带好眼镜：“他们本来可以有美好的未来，小凌没有任何错，而我也坚信这个案子不是自杀，绝对不是！” 顿了顿，季山君轻笑一声：“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没什么，我能理解你的感受。”陆御将手搭在季山君的肩膀上：“你我同事一场，这件事我会试试帮你查的，如果能找到线索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对了。”陆御道：“你是说叫小凌的孩子，确定是在一年前被溺死在河中的？” “我没理由骗你，他是溺死在老爷庙下面的河里。” 陆御点头，他还记得昨晚高永城提到过这件案子，当时在林哲的照片里发现自杀的女人，本来想打听有无女人自杀的案子，结果一年前只有一个孩子“失足落水”。 看来高永城昨晚说的就是小凌。 “这件事和地下医院有间接关系，但怪事不止这一件。”季山君为陆御倒了杯水。 “探灵队员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当时探灵队员来过我们学校，也向我打听过地下医院的事情，这么说吧，他们几人要去探灵的地址，就在寺沟的地下医院。” 这一点和陆御的猜测基本吻合，他点点头：“这么多人去地下医院探灵，这地下医院总该有一些奇怪的传说，方便告知一二吗？” “我也不是灵异爱好者，知道的有限。” 季山君想了想：“我只是听别人说，寺沟里被扔过婴儿的尸体，婴儿没有足月，很小。” 季山君用手做了个范围：“可乐瓶那么大。” “听说婴儿后来化作了童诡，每至午夜两点，就会听到寺沟里传来婴儿的哭声，但最好别去听，一旦听到婴儿的哭声，也就意味着，它已经缠上你了。” 第123章 不敢回家 “在寺沟里被丢弃婴儿？”陆御默默记下这条线索：“你知道是谁丢弃的婴儿吗？” “听说和王家寨的村民有关，我平时不常听这些怪谈，了解有限，你可以向村里的妇女打听打听，这婴儿的尸体有没有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寺沟里堆砌着很多垃圾和动物的死尸。” 陆御点头，他注意到了一个新的地点名词：“王家寨是哪里？” 季山君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他指着一块三角形河谷区解释道：“王家寨也在山溪村的划分内，这块三角形区就是王家寨，因为交通闭塞，通常独来独往和这边也没什么贸易往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王家寨距离寺沟最近。” “也就是说，寺沟是王家寨村民来来往往的必经之地，如果你真想打听地下医院的事情，他们才是最了解的。当然我也不建议你一个人去，王家寨封闭惯了，人数不过百人，还保留着许多特殊风俗。” “我还听说，王家寨常常有拐卖妇女的事情发生，当时警方去调查过，可惜被拐去王家寨的女人都不愿意离开，说不清楚为什么。” 陆御有些诧异，送他来山溪村的警察有提到过拐卖妇女的案子，据说女孩不愿意离开，是因为他在新家有一个妹妹，为了亲妹妹她甘愿留下。 可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亲妹妹。 “难道说是被诡物影响了精神？导致精神出现问题了？”陆御心中暗暗思索，看来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王家寨。 “季老师，这小学里有没有王家寨的学生？”陆御想由简入手，先对王家寨有个大概的了解。 季山君愣了愣，垂头思考起来：“我们学校……应该没有，不过孙紫悦的妈妈好像是从王家寨嫁过来的，你今天下午可以问问她。” “孙紫悦？”陆御记下这个名字，“她平时性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吧，孙紫悦挺正常一个孩子，有些腼腆内向，很独立，平日里放学也是独自回家，人也聪明好学，和同学的关系也算可以，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陆御浅笑：“原来如此，那还有怪谈吗？” 季山君想了想：“没什么了，这边村民大多迷信，常有叫魂、中邪、降头术之类的事情发生，也有过夜不出门的说法，这些和大部分乡村大同小异，只是山溪村更严重些，好像这边的村民都很看重生死，也比较迷信。” 季山君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红色风车上：“我虽说是唯物主义，但有些事情确实难以解释，心存敬畏吧。” 他顿了顿，叹口气：“有时候我还挺希望有诡的，这样小凌和他爷爷在另外一个世界还能继续活着，当死亡不是终点后，我还能给自己一些安慰。” “会的。”陆御回忆起了支线任务的内容，怀疑任务或许和小凌的死有关，提示内容简略来说就是杀人和狩猎。 又接着聊了几句，季山君把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安排给了陆御。 空闲时间继续完成漫画，漫画不比文字，所花费的时间要更多，甚至大学毕业后的几年里，陆御总共也没完成几部漫画，而且全部都石沉大海。 如今有了机会，他不敢马虎，人体、勾线、上色、分镜，每一步都斟酌再三，作为基础的人体更是反复修改。 几小时后，下课铃响起，季山君推开了办公室的木门。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粉笔灰，侧眸看了眼陆御：“下节课你就给孩子教些简笔画就行，我看有些孩子挺有天赋的，我画出来的都没他们好看，说真的，我一教数学的去画画，还真是为难我了，但也没法，这边没有副课老师。” 陆御收好手里的平板，笑道：“你已经很不错了。” 寒暄几句，课间十分钟很快流逝，陆御背上背包朝教室走去。 被分派去的是六年级，远远看去，教室里总共没几个学生，破旧的教室里有几排木桌木椅，粗略看去，一共有二十二个学生，男女比例基本对半，不同于辅导班的孩子，这里的学生明显更羞涩腼腆。 “上课了，上课了！是新老师！”一名女孩摇了摇昏昏欲睡的对桌。 “是季老师说的那个吧！看着好温柔！” “真美术课吗？会不会又被语文课给占了？”一名微胖的男孩迷迷糊糊问了句。 …… 站上讲台，陆御先是稳定了课堂秩序，随后按照记忆在黑板上画了几幅简笔画，因为平常画漫画的缘故，陆御对线条和形体的掌控还算流畅，一面黑板的图画不过十来分钟，整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陆御收好最后一笔，讲了几个技巧和本节课任务后，站在讲台上等了十几分钟。 “老，老师……”第二排的一名女孩举起了手。 “怎么了？有什么事要和老师说吗？” “画……画的好的话，真的会奖励水果吗？”女孩低着头，说这句话时小脸红扑扑的。 “当然可以，我说话算话。”陆御走下台阶，他看了眼女孩桌上的白纸，纸上的兔子和森林栩栩如生，用笔流畅造型到位，能看出她对这方面有些天赋。 “很不错啊。”陆御伸出手想要去摸女孩的头，但女孩却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躲开了陆御的手。 陆御也不在意，笑意不减：“我说的是实话，画的很可爱，你说说看你想吃什么水果？” 女孩双手无处安放，她手指搓着手里的画，纸张越来越皱。 “老……老师，我不要水果……” 她声音很低，陆御弯下腰仔细聆听：“别怕，告诉老师要什么，老师会尽量满足你的。” “我……”女孩支支吾吾半天，耳根也红了大片，语言表达显得十分艰难：“老师……老师能送我回家吗？” “他们，他们挡在路中间……跑出来，我不敢回家……” “我妈妈之前接我，后来，我妈妈……她不来接我……我不敢一个人走回去。” 看她这副样子，几名学生捂着嘴嘲笑起来，陆御喊了句安静，教室里的笑声才渐渐安静下来。 班上一个调皮的学生誓不罢休，起哄嚷嚷道：“有人喜欢她了！她是害羞才不敢回家！” 这句话又让班上的一些学生哄堂大笑。 “安静！”陆御扫过起哄的学生，怒声呵责了几句。 这边学校的孩子很淳朴，但除此之外，还是存在很多问题，陆御不方便过多干涉，说了几句后看向愣愣站着的女孩。 她此刻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手里紧攥着铅笔，肉眼可见，她手指颤抖不止。 “下课后，我陪你回家。”陆御道。 第124章 我保护你 班上再没人胡言乱语，陆御也按照正常程序继续上课，他中途特意观察了季山君提到的孙紫悦，但孙紫悦确实和季山君描述的差不多，是个很正常聪明的姑娘。 没继续打探，陆御感觉这件事还是得从她母亲身上下手，毕竟她的母亲才是地地道道的王家寨人。 教学很快结束，陆御给之前问话女孩留了一个苹果。 “拿着吧，你叫什么名字？”陆御问，他能感受到女孩很内向，但除此之外，她眼睛里还带一股不该属于她的恐惧。 她到底在怕什么？ 陆御隐隐感觉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我叫杨雪梅，我……”杨雪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老师，老师，老师真的要送我回去吗？我知道……季老师平时很忙，两个班的作业他都要管，我不想麻烦他。” “这样啊，没事，我送你，拿好东西。” 陆御也背上黑色书包，自从“x”出现之后，背包里的东西也在增加，虽然背着很有安全感，但陆御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吴明是特殊部门的，他们应该有储存诡物的方法吧，类似于异空间？” 陆御胡乱想着，走了没多远便看见街上的一家打印店，将陆三林的照片传过去打印了五十份左右，付了钱，陆御将照片装进了背包。 收好东西再去看杨雪梅时，他发现杨雪梅一直在盯着书包。 “怎么了？”陆御问。 “没什么……陆老师背包里的气味好熟悉。”杨雪梅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家最近也有这种气味，我妈说是房子太潮，有霉气。” “这样啊。”陆御握住女孩的手，面不改色：“走吧，你家里只有你和你妈妈吗？” “我还有一个哥哥，哥哥生病了眼睛不太好，已经休学半年了。” 也不好说什么，陆御安慰了她几句，常年的工作经验让陆御善长和孩子相处，没聊几句，杨雪梅便对陆御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说话也不再拘束。 在交谈中，陆御大概明白他在路上到底在怕什么。 学校离家要走半个多小时，外加杨雪梅的家庭住址有些偏僻，沿途有一小段种满玉米地的山道，玉米地这块时不时有村里的混混闲逛，之前都是杨雪梅和他哥哥杨军一起回家，后来杨军休了学，她一个小女孩上下学显然不如之前方便。 “我妈妈本来接我的，但昨天我和她吵架了，妈妈好像生气了，她今天就不来接我，但我……我知道同村有个姐姐就被拉去了玉米地……”杨雪梅怯怯解释着。 她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乱石在眼前掠过。 “那个姐姐后来怀孕了，学校里都在笑她……” “可是明明，错的人不是她……” 杨雪梅声音有些哽咽，身体晃了晃，差点被一块石头绊倒。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陆御摸了摸杨雪梅的头，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没多久便走到了她口中的玉米地，一眼望去山路两边是大片大片青色的玉米，高耸的枝干向两侧扩散，空气里是浓郁的草香气。 这些这些高杆枝叶遮住了视线，震撼之余也如同绿色的牢笼与屏障，真要出事，几乎没有可能遇上路人搭救。 玉米地旁边的石坝上坐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他染着一头黄毛，正坐在石坝上抽着烟。 杨雪梅往陆御身边靠了靠。 年轻人吐了口吐沫，瞪了眼杨雪梅：“呦呵，小妮子这是找了个新老公啊，小小年纪还挺有心计的，一脸狐狸精的样子。” 杨雪梅不敢看他，低着头，紧紧握着陆御的手。 “我是他老师。”陆御扫了眼青年，冷笑一声：“看你年龄也不大，成天污言秽语，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青年脸色一变，转瞬又恢复正常：“老师啊……得罪得罪，我是杨雪梅的表哥，平常就开开玩笑，别当真，是吧雪梅？” 陆御没说话，拉着杨雪梅离开了玉米地。 坐在石坝上的青年看着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掐灭了眼，捡起一块石头朝地里砸去：“妈的，哪里来的坏事的小白脸，老子裤腰带都解开了……” 走出玉米地后，杨雪梅还是一脸害怕的样子，她走路很不自然，驼着背，嘴里低声说了几句谢谢。 陆御回头去看，那片青色的玉米地和高高的石坝已经消成了一条线。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女孩遭遇的这些事，问题并不简单，这不仅仅是治安和路程的原因，素质教育也占了一部分，而且听杨雪梅的意思，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 想要彻底解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地很长很长，陆御看着被染成红橙色的云层，忽然体会到一种无力感。 这个社会有太多阴暗面，他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帮上一把。 “别怕，以后别害羞，要是害怕的话就和老师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跟季老师说也行，季老师不会嫌你烦的，他也是一个好老师。” 沉默几秒，杨雪梅点点头，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乖。”陆御从兜里扯出三百块钱，递给了杨雪梅：“你画画很好，这钱算是我拿给你买画材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能还会带上几节课，希望下一次我看到的画不是黑白，而是彩色的。” 杨雪梅推脱了好几次才把三百块钱装了起来，她葡萄似地眼睛里泛着光，就像是碎星落了进去。 走了十几分钟，一栋破旧的水泥平房呈现在二人眼前，杨雪梅和陆御告别，她走到了家门口，频频回头对着陆御挥手，显然是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记住我说的话，我不在的话，遇到事就和季老师说！”陆御喊了句， 杨雪梅用力点头，推开房门进了屋。 看着她进入屋内，陆御并没有离开，而是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不久前复印照片的时候，杨雪梅说背包里的气味和她家中的气味很像，背包里装的是诡物，按理来说，杨雪梅家中应该有不干净的东西。 从包里抽出剁骨刀，陆御藏在树丛里，默默注视着平房内的一家三口。 第125章 你为什么不吃饭 杨雪梅把三百块钱用报纸仔仔细细包好，又装进了衣柜的最里面。 收拾好东西，杨雪梅走到厨房内，她看到自己的母亲张婕正在切菜，案板上发出“咔咔咔”的切菜声。 而双眼失明的哥哥杨军则坐在沙发上听广播，自从得了病后，他一直沉默寡言。 “妈，要我帮忙吗？”杨雪梅问了句，家里情况不好，她常常会自己找事情做，平常洗衣做饭扫地，家里都是杨雪梅和其母亲张婕一起做。 “不。”张婕冷冰冰吐出一个字。 想着昨天吵架时张婕的气还没消，杨雪梅没在意，转身从屋外拿着扫把开始扫地。 今天屋子里有些安静，刀砍在案板上的声音配合着扫地的声音。 这些“砰砰沙沙”的响声，衬托着安静更加安静。 将里里外外都扫了一遍，张婕也把土豆和香菇扔进锅里炖了起来，她靠在案台上继续切菜，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听着杨雪梅有些心慌。 “妈？别生气了，昨天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晚打扰你。” 杨雪梅手指摩挲着衣角，涩涩说道：“妈，今天下午的新课老师表扬我了，那个老师还特别好，送我水果，还给钱让我去买画材……” ——“砰砰砰！砰砰砰！” 张婕一言不发，依旧卖力切着菜。 “雪梅，才刚回来，你好吵啊！”杨军哼哼道。 “你好吵啊！”杨军又喊了一声。 被吼了一嗓子，杨雪梅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她能体会杨军的心情，原本正常的人突然成了瞎子，他的性格变成这样也正常，毕竟这种落差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杨雪梅坐在椅子上，自顾自开始完成今晚的作业。 十几分钟后，锅里飘来阵阵的饭菜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杨雪梅感觉今晚的饭菜闻着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张婕面无表情地端来了一锅汤，又将炒的肉丝放到了桌上。 杨雪梅也不闲着，他为杨军张婕盛了满满当当的两碗米饭，让人意外的是，她才刚刚把盛好的米饭端去，二人已经大口大口吃起了菜。 “妈……”杨雪梅有些发愣，她把米饭递给了张婕和杨军。 “对……对不起……”杨雪梅坐了下来，他看着狼吞虎咽的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下次，下次晚饭我来做，你们忙碌一天了，晚上应该好好休息的。” 杨军咽下一口饭，对着空气吼道：“你好吵！你好吵啊！” 杨雪梅被吓了一跳，赶忙闭上了嘴，埋头默默吃起了饭。 她夹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默不作声咀嚼两下，杨雪梅舌尖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杨雪梅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他刚刚吃到的肉，好像是生的！ 而且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四周扒饭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婕和杨军停下手里的动作，齐刷刷看向杨雪梅。 “很好吃啊！你为什么不吃肉？” 张婕盯着杨雪梅，她头部前倾，脖子像是被拉长了不少，像只探出头的乌龟。 “你吃肉，很好吃啊！” 张婕夹起一块带着血丝的生肉，笑吟吟放到了杨雪梅的米饭里。 “快吃，快吃，我看着你吃，很好吃的！” 杨雪梅咽了口唾沫，她扒拉着血丝密布的生肉，怯生生道：“妈，肉没熟……” 张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空气仿佛凝固，杨军一言不发，张婕则像个雕塑一样注视着杨雪梅。 一秒、两秒、三秒…… 张婕冷着脸，突然用手将肉一把抓起，她手里全是油，带血的肉从指缝里溢出。 毫无形象地，张婕把生肉大团大团塞进了嘴里。 她咀嚼着，腮帮子上下扭动，像是嘴里塞着一颗鹅蛋。 杨雪梅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瞪大了眼，身体半靠在椅子上，后背一阵发麻，如同爬上了数十只蚂蚁。 张婕吃得很香，她甚至笑了起来，一边笑，油脂一边从嘴里往下流。 “好吃……你为什么不吃？”张婕歪了歪头，她的脖子好像的确比以往更长。 杨雪梅年龄不大，她被吓到了，但还是极力忍着眼泪没往下流。 “为什么！” 张婕喊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吃！我给你做饭容易吗？你拉扯你长这么大我容易吗？你为什么不吃！” “你为什么不吃！”张婕嘶吼起来。 她忽然扬起手，啪一巴掌扇在了杨雪梅的脸上。 左脸火辣辣的疼，杨雪梅僵在原地。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刚刚被莫名其妙扇了一巴掌，杨雪梅现在满脑都是恐惧，她跌跌撞撞站起身，跑到桌前桌前拿起了座机电话。 张婕还在盯着杨雪梅。 她看着杨雪梅，看着杨雪梅拿起电话，脸上笑容更加诡异僵硬。 杨雪梅呼吸越发急促，她脑子里嗡嗡直响，侧脸的麻痛感让她明白，现在没有做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电话里很快传来声音。 “喂，小雪，饭我留在橱柜里了，你自己热哈，我带着你哥去村里医院买点药，没车要步行，可能得等一段时间。” 手脚发凉，杨雪梅眼前有些眩晕。 电话里的，是张婕的声音。 那……坐在桌子前的是谁，屋子里的张婕和杨军是谁？ “妈……妈……”杨雪梅嘴唇颤抖不止，她对着座机电话喊了声。 电话里没有回复，只剩下滋滋滋的电流声。 不敢说话，不敢移动。 电话掉在了地上，连带着长长的电话线也被扯了下去，地上传来一声闷响。 “你好吵啊！”杨军又喊了起来。 而坐在椅子上的张婕也站起身，她脖子晃了晃，发出“咔嚓嚓”的怪响，仿佛随时会断掉一样。 “好玩！好玩！”张婕从桌上拿起菜刀，大笑着朝杨雪梅冲去。 “好玩！太好玩了！好玩！” 张婕一边跑，她的头一边左右摇晃。 杨雪梅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她反应速度并不快，连滚带爬朝门外跑去，可根本就逃不掉。 后面的张婕已经追了过来！ 她的脚步声很急促，跑来时，还带着瘆人的大笑。 张婕手里的菜刀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砍在杨雪梅的脖子上。 ——“铮！” 寒光顿出，铁刀震动，一把血迹斑斑的剁骨刀将菜刀砍成了两半。 断裂的刀片叮铃哐啷掉在了地上，女人面无表情的脸左右晃了晃，她将残破的菜刀再度举起，对着眼前的青年狠狠砍了下去！ 第126章 无面女 眼见刀刃劈砍而来，陆御身子一侧，刀面贴着胸口重重砍在木桌上。 他身后的杨雪梅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她深知自己就是拖累，也顾不上思考缘由，匆匆忙忙躲到了屋内，她把木门推开一条缝，焦急看着屋外。 桌面断裂，木屑飞溅，李婕的脑袋扭了扭，爬满血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陆御。 “死掉！你必须死掉！” 陆御笑了笑：“不好意思，今晚死的人可能是你！” 不给李婕反应的机会，陆御提刀冲了上去，他看准女人握刀的手，重重砍在她最脆弱的手腕位置，剁骨刀有怨念加持，锋利程度并非普通刀具所能及，女人的手被直接砍出一条深槽，破烂的菜刀掉在地上，而她的手也被砍断，手掌连着一条筋脉，摇摇晃晃掉在手臂上。 在陆御的意料之中，女人的手没有流出鲜血，而是散出了一片深棕色的雾气。 她不是人，应该是一种特殊的诡。 女人看着自己自己断掉的手，大声怪笑起来，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原本的五官一点点消失，这张李婕的脸最终变成了一片惨白的，带着凹凸起伏的球状物。 “咯咯咯……咯咯咯……”无面女的脑袋往肩膀处偏去，他的脖子发出骨骼断裂的脆响。 双手化作血红的两把斧头，无面女的身体像条虫子一样，歪歪扭扭朝陆御冲来。 空间狭窄，无面女撞翻了柜子，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陆御聚精会神盯着对方，这个怪物攻击性不强，移动速度也不快，弱点应该也是脖颈，只是她双手变成的血红斧头看着很邪。 刚刚的手已经被砍烂，它恢复成斧头后还是一副残缺不全的样子。 集中精力，陆御抡起剁骨刀狠狠砍在女人的手臂上，皮肉开裂，黑气弥漫，她摇晃的身体顿了顿。 陆御没有停留，趁她慌神之余又补了一刀，手臂彻底被砍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无面女尖叫起来，她似乎想逃，但身体被什么东西操控着，她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继续冲向陆御。 她双手都没了武器，陆御不再犹豫，直接对准无面女歪斜的脖颈重重砍去。 这一刀，他算准了时机和方向。 女人的脖颈被砍出一道深缝，她身体越来越透明，大团的黑气顺着伤口溢出，黑色的烟盘旋在天花板上，看上去阴气沉沉十分压抑。 很快黑气散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陆御握着刀柄扫视四周，原本坐在饭桌前的杨军消失不见，杨雪梅则站在门口，怯生生看着陆御。 “老师……老师那个，假的杨军逃走了……”她身体瑟瑟发抖，看上去被吓得不轻。 “逃了？” 陆御盯着女孩，语气冷漠：“把门打开，我看看你的身体。” 杨雪梅有一些发懵，但还是乖乖把门打开，她此刻正站在门口，双腿有些轻微的颤抖。 “有影子。”陆御仔细确认了一遍，他刚刚又注意到化作人的诡，他们脚下依旧没有影子，就和普通的诡一样。 仍旧不敢放松警惕，陆御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找了一遍，但是“杨军”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无面女似乎被人控制着，她想逃但不敢逃。 “不知道这次的诡和地下医院有没有关系。”陆御心想着，他揉了揉眉心，走到杨雪梅对面。 杨雪梅有些害怕，短短几个小时内她经历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甚至还看到自己的老师砍诡，用一把狰狞的砍刀把诡的头砍了下来！ 现如今，她满脑子都是血腥恐怖的画面，手指搓着衣角，有些坐立不安。 “别怕，这刀只是用来防身的，没想到今晚真的用到了。” 陆御搬来椅子坐下，他把剁骨刀放在身前，面不改色看着杨雪梅：“我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对你而言有些难以接受，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尽快冷静下来，我会陪着你，等到你母亲和哥哥回来。” 好言相劝了几句，杨雪梅也渐渐冷静下来。 “老师……”杨雪梅舔了舔嘴唇，眼睛看着陆御手里的剁骨刀：“这世上真有诡……老师你，你是不是驱诡的阴阳先生？” “算吧，以后要是有什么怪事就联系我，电话我一会儿就写一份给你。” 陆御手指轻敲刀柄，他没有收回工具的意思，这里随时可能出事，甚至面前的杨雪梅，陆御也不敢百分之百信任。 想了想，从桌上翻出一面镜子，陆御将镜子摆在自己的面前，这样镜面能照映身后，要是屋外有什么东西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处理好一切，陆御继续看向杨雪梅：“我想问你几件事。” “陆老师救了我，老师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杨雪梅双手放在大腿上，给人一种十分乖巧的模样，比起半小时前，一番思想教育后她已经冷静了不少。 双眼观察着对方，陆御语气严肃：“把这几天遇到的怪事都仔细说说，还有，我想知道你们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杨雪梅摸了摸后脑勺，思考片刻：“我家里，好像没得罪什么人，怪事的话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我想上厕所但是一个人很害怕，就想叫醒我妈，结果我妈好像有烦心事，可能是最近家里欠了债，她也睡不好。”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很生气，她感觉我事情特别多，但还是起身陪我去了，她和以前一样，嘴硬心软。” 陆御想了想：“你不是说闻到家里有奇怪的味道吗？就是和我书包里的气味一样，是什么时候闻到的？” “就是这几天吧，屋子里多出了那种奇怪的气味，对，今天诡给我做的饭就有那种怪味。”杨雪梅若有所思：“但这几天妈妈和哥哥都很正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被诡代替……” 听了这几句话，陆御对这件事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会不会是诡一直在暗处观察着杨家，它们想了解清楚后找机会下手，所以这几天屋子里一直有怪味，因为诡一直都潜伏在暗处，而今天才趁着李婕出门的时机下手。 至于这诡究竟是报复还是随机杀人，就不得而知了。 “等你妈妈回来吧，我还有些问题问问她。”陆御靠在椅子上，脑中整体复习着今天收获的线索。 二人相顾无言持续了十几分钟，杨雪梅突然指着屋外喊道：“老师！树……树后面！” 第127章 红裙子 杨雪梅声音急促，脸色煞白，她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恐怖的东西。 从谈论开始，陆御就在自己面前放着一面镜子，但是透过镜子里的窗户往外看去，门口的树后面没有任何东西。 “它……它在……” 杨雪梅嘴唇打着颤，四肢像是浸入了冰水一样发冷发僵：“它在看着你……老师！它在对着，对着你笑……” 手指摸向衣兜里的钢笔，陆御起身去看窗外，夜眼并不是阴阳眼，陆御看不到树后有什么东西。 “现在呢？它在哪里？”陆御看着杨雪梅。 杨雪梅哽咽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她，现在被吓到几乎哭出来，她眼中蕴含着泪水，心有余悸：“不，不见了……它好像不见了……” “你刚刚看到的诡长什么样子，描述一下？”陆御深吸一口气，比之刚刚的无面女，看不见的诡才最为恐怖。 “和我差不多高的样子，是个女孩……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裙子，皮肤特别白，脸也很白，但是我看不太清楚，太黑了……”杨雪梅抹了把眼泪：“但是，我好像见过她，她的脸看不清楚，但模模糊糊看去有一点熟悉……” 沉默片刻，陆御继续问：“你确定平时没得罪什么人？” “没有，真的没有！”杨雪梅卖力摇头。 陆御默不作声，穿着红裙的女孩……他在探灵队林哲拍摄的照片里就见过一个穿红裙的女孩，当时她远远站在窗外的树林里，犹如一个旁观者一样。 会不会她就是始作俑者？ 虽然不确定，但好歹有了一个相对应的范围，这几天可以着重问问有没有出事早死的女孩。 又和杨雪梅四处检查了一遍，她似乎真的离开了，虽然陆御身上的诡异通常能感受到其他诡异，但往往都是在其他诡异使用异次能的时候才有反应，比如之前的无脸女，也是在他攻击杨雪梅的时候，身上的美工刀才给出了反应。 只有少部分时间，攻击前也能有反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诡异发出攻击时身上的诡会产生反应，但如果别的诡只是静静站着，十有八九没反应，只有少部分时间才会给出提示。 这让陆御有些头疼，他的夜眼并没有视诡的能力，诡异一旦隐藏起来，危险程度就会更高。 警惕等了半个多小时，屋外小道里才渐渐有了手电光，杨雪梅的母亲和哥哥提着一堆药正在往回走。 杨雪梅还是有些后怕，她不敢跑上前，半个身子躲在了陆御身后，只探出一张脸紧张兮兮注视着窗户外的二人。 看二人靠近，身下有影，陆御把剁骨刀塞进了背包，但身处外地不敢马虎，他又抽出钢笔藏在了袖子里。 李婕进屋时也是吓了一跳，险些把陆御当做坏人，杨雪梅解释了几遍才勉强说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家闹诡？” 李婕一脸震惊，诡做的食物已经消失，但混乱的屋子还是证明着刚刚发生过打斗。 “对，我建议你们今晚一起睡，我抓诡也是半吊子，不太清楚挡诡进门的方法，只能说这次的诡能变成普通人的样子，还有一点很重要，诡是没有影子的，今晚切忌单人行动。” 陆御对着几人嘱咐几句，眼看天色越来越黑，没多久，手机便传来震动。 打电话的是吴明，按照白天的意思，他晚上还想和陆御见个面：“你们继续商量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 走出屋子，手指划过屏幕。 “喂，有什么事吗？” “陆御，我在派出所，孙紫悦和季山君也在我身边，孙紫悦家里出事了，季老师让我联系你，你要是感兴趣的话立刻过来，现在孙紫悦的精神状况很不好！” 有些诧异，上课是他还问过孙紫悦，孙紫悦的母亲是王家寨的人，他本来打算每天去问问情况，结果今晚就出事了。 “孙紫悦具体什么情况？”陆御问。 吴明叹口气：“她说她妈疯了，大半夜搁家里跳大神招魂呢！你说就山溪村这情况，谁能受得了？” “招魂？”陆御皱了皱眉：“行，我立刻过来。” 挂断电话，他又对着杨雪梅几人说了几句话，嘱咐的差不多后，陆御往派出所走去。 看着陆御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杨雪梅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李婕把屋里的灯全部打开，然后动手给两个孩子热了晚饭。 杨雪梅胃里还是有些难受，她吃不下饭，甚至看着李婕和杨军吃东西还是有种发呕的感觉。 “雪梅，今晚我们三个就睡在客厅吧，我在门前撒上一些白米和盐，明天一早就请灵婆来看看，你这个老师看着有些不太靠谱，哪有驱诡还把人桌子给砍烂的情况，我听村里人说，大师都是用符咒和桃木剑的……” “陆老师……他是直接把诡的头给砍了下来……”杨雪梅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心里还是有些战栗和胆怯。 “啊？”李婕扒饭的手顿了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把诡的头砍了下来？” “对，我亲眼看到的……”杨雪梅低声说：“我感觉，陆老师很厉害，我们明天还是继续找他吧……” “那明天把灵婆和和你这个老师一起请来，到时候两个人总有一个能解决家里的问题。”李婕叹口气：“我们家这么老实的人，这么老是遇到这种事情，小军的眼睛还没起色，这么就又遇上诡这种怪事？” 杨雪梅不说话，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心里还是很不安，脑海里红色裙子的女孩和无面女依旧挥之不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晚十一点多，杨雪梅、杨军和李婕都睡在客厅里。 屋外夜风窜动，树枝如同干枯的手指在窗外晃动，被月色拉长的斑驳树影，犹如一条条虫子爬在地面，在这个平房外，没有邻居，只有大片的田地，和门口歪脖的柿子树。 杨军感觉身体有些发冷，他扯了扯被子，将自己的半张脸蒙住。 屋外有些小虫爬动的“窸窸窣窣”声，似乎在每天夜里，屋外都会有鸟鸣虫叫，杨军眼睛失明之后，他的听力便比之前更加灵敏。 还是很冷…… 杨军转了个身，他有些失眠，可惜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世界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第128章 游戏开始了 几分钟后，屋外好像吹起了风，树枝和灌木被吹得吱嘎作响。 “是不是要下雨了？” 杨军心里想着，山顶下雨的时候总会刮起大风，随后就是划过天际的闪电和雷鸣，以往杨军还会抱着妹妹保护她，可惜现在，杨军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黑暗里的声音都被放大，屋外柿子树的树枝似乎被折断，噼里啪啦在地上滚了几圈。 风越来越大，杨军盖着被子，身体仍旧冷地发抖。 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冷？ 杨军有些疑惑，现在屋外冷风狂啸，温度下降的厉害，但三个人中好像只有他自己醒着。 时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响声，冷风粗暴地砸在窗户上，玻璃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杨军将双腿蜷缩起来，侧着身子，双手将自己的胸口抱住。 ——“呼……” 一股不冷不热的风吹在了杨军的脖颈，他愣了愣，手指贴在肩膀上，此刻蜷缩成团的杨军，忽然感受到一股不安。 刚刚是什么！ 好像有人贴在他的脖子旁边吹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他又感受到了呼吸声，就在身边的呼吸声。 是有人醒了吗？杨军咽了咽口水。 “小军……” 耳边有人虚弱地喊道，声音很小，呼吸也很急促，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这个声音是李婕的，但杨军不能确定她就是真正的李婕。 “妈？”杨军试探性喊了一句。 “嘘，不要发出声音，他们都是假的，躺在你身边的李婕和妹妹都是假的！他们被诡替换了！”那声音又在耳边呢喃起来。 “和妈妈离开这里……藏起来才能活！” 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回荡，杨军手脚发凉，一动不敢动，他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 “可……可是妹妹呢……”杨军低声问。 “雪梅早就被掉包了，她不在这里，之前的雪梅都是假的……”说着，李婕哽咽起来：“很可能……她很可能已经被诡杀死了……” 杨军不敢动，他明明记得之前那老师说过，杨雪梅和李婕是有影子的。 现在的这个，恐怕才是真正的诡吧……但是他要怎么做？要叫醒身边的李婕吗？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脚越来越冷，仅存的理智告诉杨军，现在只有叫醒旁边的人这一条出路，蜷缩的身体动了动，杨军将自己的脚一点点往外挪动。 左脚已经出了被子，他记得身边就躺着李婕。 马上……马上就能碰到她了…… “啪！” 一双冰冷的手掌抓住了杨军的手臂，紧接着，他又感受到脸上酥酥麻麻的，似乎是有头发垂在了他的脸上，冷汗从鼻尖溢出，呼吸几乎停滞。 “不要动……不要动！你会把他吵醒的，你会把怪物吵醒的！” 女人的声音传入杨军耳中，一股透心的寒意顺着手臂向全身爬去，他四肢僵在原地，像是被看不见的丝线捆绑着。 杨军此刻还保持着仅存的理智，他没有停下动作，而是将自己的脚狠狠踢在了身边的被褥上。 ——“妈！” 杨军大声嘶喊着，只要叫醒身边的人或许就能脱险吧…… 可是…… 杨军整个人如坠冰窖，他哑着嗓子喊不出话来，因为自己身边的被子里根本就没人，里面空空荡荡的，可明明自己的母亲李婕就在身边，屋子不大，三个人几乎身体挨着身体，但是被子里没有任何东西。 是幻觉？还是从一开始他就判断错了？ “我说了……她们都是诡，你为什么不相信？”女人凑到杨军耳边，厉声呵责起来。 女人抓住杨军的手越来越用力，她几乎要捏出淤青来。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女人大喊起来，她的头发堆在杨军的脸上，他感觉有冷又痒。 极致的恐惧下，杨军反而冷静下来，他知道面前这个也不是自己的母亲，刚刚应该是幻觉，一定是幻觉，而检验幻觉的唯一方法就是实践。 杨军咬着牙，他双手握拳重重砸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可是拳头却穿过了女人的身体，就像砸在了水里一样，手背凉意顿生，片刻的阻碍之后，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其他的东西。 安静，只剩下安静。 那垂在他脸上的黑发却在一点点蠕动，最终像只虫子一样爬走，女人似乎是站了起来，可周围还是很安静，没有脚步声，没有身体晃动的声音。 杨军掀开被子，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双手胡乱摸索着，脚下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杨军……杨军……” 很奇怪的声音，像是喉咙里被泼过硫酸，发音根本不全，还带着强烈的沙哑感。 忽然间，杨军看到自己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渐渐地，杨军看清楚了，那是一行行血红的字迹，他失明的眼前出现了红色的血字： “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输的人要付出代价哦！” “我来做旁观者，你当杀人犯吧！” “哦……差点忘了，你不会杀人，没关系我可以帮你……” 眼中血红的画面戛然而止，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风声停了，虫鸣鸟叫也消失不见，黑暗和安静将杨军吞没，他步履维艰，想要抓住黑暗中的支撑物，可摇摇晃晃也没找到桌子，他明明记得桌子就在身后。 可现在桌子不见了，被子里的人也不见了。 而且血字的内容是什么意思，杨军几乎崩溃，黑暗让任何地方都显得充满危险，他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也不知道面前是什么。 “妈！雪梅！”杨军又大声喊了几句，仍旧无人回应。 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杨军身形一顿，突然有个东西扯住了他的手腕，那好像是是一只小巧冰冷的手。 ——“哥哥，游戏开始了！” 女孩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她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哥哥，游戏开始了！” …… 凌晨一点多，杨雪梅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她感觉周围很吵，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她还没醒，只是迷迷糊糊感觉有些奇怪。 “咔！咔！咔！” 几滴冰冷的液体溅在了脸上，她胡乱摸了一把。 沾着液体的手指凑近鼻子，半睡半醒之间杨雪梅好像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第179章 我妈妈养着一个怪物 脑中仿佛响起一道惊雷，黑暗里像是有一双手扯住了正在迷失的杨雪梅，梦境消失，杨雪梅的思绪被拉回现实。 身边，真的有剧烈的劈砍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那不是梦，而是现实！ 灯光忽明忽暗，杨雪梅一点点转动双眼，她扫过天花板上缠着蜘蛛网的白炽灯，接着又瞧见了一个人影，继续往身侧看去，杨雪梅的心脏仿佛停跳，她石化一般，愣愣盯着眼前。 各种思绪涌上心头，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大滴大滴溢了出来，从眼眶里流出，顺着脸颊滑向耳根。 在杨雪梅的眼里，她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画面。 杨军正拿着一把菜刀，面无表情地砍向李婕的身体，毯子被血液浸透，地上略微凝固的血块如同红色的水豆腐，他身上溅着血，地上也溅着血，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最让杨雪梅恐惧的是： ——杨军原本被纱布蒙着的眼睛此刻露了出来，纱布不知所踪，他的眼睛里是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只剩下爬着红血丝的黑色。 李婕的身体已经烂了，但杨军却还在一刀刀砍着。 像是一具木偶，身体僵硬，动作不断重复。 杨雪梅不敢发出声音，她身边是一具尸体和一个发疯的人，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发疯的哥哥杀死了熟睡中的妈妈。 心像是被掏了出来，杨雪梅捂着胸口哽咽着，她瞪大了眼，眼泪已经完全模糊视线。 “好玩，好玩！真好玩！” 稚嫩的女声从屋外传出，但着声音很近，那人似乎就在窗外！ “啪！”杨军手里的刀掉在了地上，他闭上了漆黑的眼睛，身体左右晃了晃，最终如同木偶被扯去了丝线，他重重摔在地上。 “好玩，好玩！” 屋外的声音还在继续，甜美可爱的嗓音在这时犹如梦魇。 杨雪梅爬了起来，她手上带着血。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愤怒已经压过了恐惧，她抽泣着，从地上捡起了那把血迹斑斑的刀。 一点点转身，杨雪梅看向窗外。 忽闪的灯光下，屋外是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孩，她皮肤惨白，头发遮住了脸。 看到她的一瞬间，杨雪梅的身体顿时一阵发麻，握刀的手也开始颤抖不止。 可杨雪梅还是直挺挺注视着对方。 几秒的沉默后，女孩像个洋娃娃一样歪头笑着，发出惊叹。 “呀！被你发现了！” …… 晚十点三十五分，派出所内，几人围在桌前。 陆御刚刚踏进派出所的院子，便瞧见了在门口插兜眺月的吴明。 “小陆，来挺快，你这步行的效率很高啊！” “毕竟不能让你们久等，现在孙紫悦什么情况？”陆御看向屋内，门只开了一半，里面的情况看不太清。 “复杂的很，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而且就等你来呢，我们没问多少。” “特意等我问？”陆御看了眼吴明，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他不急着盘问反而等一个陌生人，陆御心中猜测了几分。 他恐怕还在想着试探。 没在意，陆御点点头：“也好，一起问更方便，也不麻烦孩子复述，毕竟特殊的遭遇对于十几岁的孩子而言，很可能就决定着一生。” “强行让她回忆和复述，无疑是一种折磨。” 吴明挑眉，惊讶道：“你还挺关心孩子的。” “我是他老师，应该的。” 进入屋内，陆御最先看到的是坐在木椅上的季山君和孙紫悦。 此时的孙紫悦紧紧抱着一个洋娃娃，她低着头，身体靠在季山君的胳膊上，衣服松松垮垮，看样子应该是睡衣。 “陆……陆老师……” 孙紫悦抬起头，她的眼睛发肿发红，看样子是哭过，而这次陆御也注意到，女孩眼角的位置有一颗黑痣。 “别怕，你看警察叔叔和老师都在，不会有人伤害到你的。” 孙紫悦乖乖点头，她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下意识将怀里的玩具熊抱地更紧了几分。 陆御半蹲在地上，他让自己的双眼与孙紫悦平视，甚至比孙紫悦更低些，这种平视能让孩子心里感到舒适。 “紫悦，你现在还害怕吗？”陆御问话时语气温和，声音也不大。 孙紫悦点点头，她想了几秒又觉得不对，于是转而摇头道：“不怕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孙紫悦怀里的玩具熊，扬起嘴角露出微笑：“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一直抱着小熊吗？” 孙紫悦眨了眨眼：“因为能让我感觉很安全，有人陪着我……” “平时为什么不安全呢？”陆御小心问道。 “因为……”孙紫悦朝周围看了看。 “老师，我妈妈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形的怪物，但是又不像人，身体又黑又干像是树枝一样。” “要是有人来我家玩，它也会跑到别人的身后去，要是人少的话它就会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孙紫悦似乎有些后怕，她往季山君的身边靠了靠。 沉默片刻，她双眼无神看着前方：“老师，我妈妈养着一个怪物，她在家里养着一怪物……那个怪物喜欢躲在人的身后……” 孙紫悦又重复了一句：“我的妈妈……她为什么要养一个人形的怪物？” 话音刚落，她垂着头深埋在玩具熊上，手指越抱越紧，肩膀不由自主开始抖动。 “她为什么要养一个怪物……为什么……我们会被吃掉或者杀死的……” 孙紫悦呢喃着，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身后，似乎是怕怪物会跟过来，跟在她的身后，就像往常那样。 “别怕，老师在，警察叔叔也在，这件事肯定能解决……” 陆御摸着女孩的头，温声安慰了几句。 他的安慰很有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情绪失控的孙紫悦又渐渐恢复了正常。 “老师，我今晚能住在这里吗？我不敢回家。” “我来的时候妈妈在门口摆着一个大桌子，她在桌子上放了一颗猪头……还插着香，放着骨灰盒……” “她一边唱歌一边跳舞，就像迎老爷的灵婆一样。” 孙紫悦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结结巴巴道：“我……我妈跳了几分钟后，阁楼上的灯就自己开了……” 第130章 前后矛盾 孙紫悦脑中回忆着当时的画面。 她双眼看着前方，怀里的玩具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变形。 “阁楼上有东西，我拉着我妈妈，我说让她不要在晚上做这些事……因为我很害怕，可是她还在又跳又喊……” “所以我就打电话给季老师……那阁楼上的东西越来越近，我躲在房子里等季老师来……” “在屋子里，我还听到妈妈在和怪物说话……但是我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孙紫悦肩膀发抖，声音越来越小：“在之前，我大半夜惊醒，就会看到门口站着我妈妈，她睁着眼，就那么站在我房间的门口……”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半夜站在门口，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抬起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不禁含泪潸潸：“老师……我不敢回家……” 季山君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孙紫悦，今晚你就住在派出所，明天一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下，警察和陆老师会帮你处理好这些事的。” 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为了避免给孩子造成精神方面的二次刺激，几人并没有继续盘问，而是将孙紫悦送进了休息室。 高诚永的小徒弟也跟了过去，他一直陪着屋里的孙紫悦，屋外几人则继续小声谈论起来。 桌上摆着几杯水，高诚永喝水润了润嗓子：“季老师你说说你了解的情况，我看这孩子母亲很可能精神方面不稳定，一个十一岁的孩子遭遇这种事，心理上很容易出问题。” 季山君点头默认。 “我是在写教案的时候接到了孙紫悦家里的电话，当时也就是八点五十左右，我报警之后就赶去了她家，当时我到孙紫悦家应该是九点十几分。” “进门后我并没有看到怪物，摆着祭品的桌子倒在地上，那颗带血的猪头就对准了门口。” “而孙紫悦的妈妈刘芳就躺在猪头旁边，他闭着眼睛，身体上没有伤口，后来你们到了也检查过，她是确实是普通的短暂性晕厥。” 吴明手指轻敲桌面，语气不紧不慢。 “当时检查过，他身上没有被击打的痕迹，应该不是人为，可能是她自己晕倒的，晕倒前刘芳还有意识，他的手想要支撑住桌子，可惜身体向下倒去，被她抓着的贡桌也掀翻在地。” “刘芳现在被送去了医院，她的精神是否正常还需要专业的检测。” 吴明侧过脸看着季山君：“你是他们的班主任，关于孙紫悦家中的情况，你知道多少？” “我想想……”季山君说：“他们家的家境还算可以，其父亲孙永杰在县城里做生意，平时没怎么见过，听说他父亲是个挺老实可靠的人，算是山溪村李家坝的本地人，而他的妻子刘芳则是从王家寨嫁过来的。” “其实平日里刘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也很意外今晚发生的这些事，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毕竟很长一段时间里，刘芳都会接孙紫悦上下学，还开过好几次家长会。” “我从没想过她会有精神疾病。” “也可能是我自己的疏忽，我平时不会太关注家长，因为这边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很多父母都不在身边，再加上山路很不好走，所以学校很少开家长会，为数不多的几次里，刘芳都很正常，就是总喜欢一个人坐，看着有些不合群。” “她不合群？”吴明提起了兴趣：“怎么个不合群法？” “其实我不太确定这算不算不合群，毕竟班上来的家长也没几个年轻人，何况住所分散大部分不熟，她一个人默默坐着，其实也能说得过去。” “行吧。”吴明半躺在椅子上，一副失落的表情：“孙紫悦呢，她平时有没有异常。” 季山君摇头：“孙紫悦也很正常。” 吴明挑眉，扫视眼前几人：“你们有没有发现有几个点不太对劲。” 一直沉默不语的陆御推了推眼镜：“确实有几点不太对劲，而最明显的就是前后矛盾。” “首先，按照孙紫悦的口供，他母亲刘芳在之前就有些不正常了，但为什么，她这次才通知季老师？” “之前明明有很多机会，可是她没有求助任何人，甚至刘芳在晚上还站到了孙紫悦的门口，甚至看到了所谓的诡在自己母亲身后……都已经奇怪到这种程度了。” “她一个孩子，却从没和老师同学说过，一直隐瞒着，而且她看上去还很正常。” “仔细想想，一个孩子早早发现自己母亲不对劲，二人同吃同住，她一直和这样一个有着精神病的母亲在一起，却每天都若无其事，就今天的表现来看，她胆子并不大，所以她之前反而有些不正常。” “其次，刘芳今晚突然发疯，应该不是巧合。” “因为刘芳准备了祭品，祭品里甚至还有新鲜的猪头，这些很明显是刘芳在近几天准备好的，她刻意去准备这些事，应该不仅仅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我的意思是，她的‘精神疾病’，有些特殊。” “综上，孙紫悦之前一直若无其事、刘芳特意准备招魂仪式，这两点都大有问题，甚至相互矛盾。” 吴明点头，沉思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和我的想法也大多相似。”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孙紫悦求助老师，这确实有些晚，外加她陈述的那些怪事，我总感觉这孩子的话不一定可信。” “实物证据永远比口头阐述更具说服力，如果孙紫悦的母亲真是疯子，那她家里肯定会存有线索。” “硬猜不是办法，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她家里看看情况。” 吴明站起身，他对着陆御招招手：“出去一趟，我有几件事要和你说。” 陆御点头，跟着吴明站在了派出所院子里的杨树下，树下有木椅，吴明点了根烟，坐在了椅子上。 夜风徐徐，院子里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吴明手里烟闪烁着火光，他放在嘴边吸了一口，默默陈述着。 “说实在的，有些事我还只能给你说。” 他侧过身看着陆御：“我在刘芳招魂的阁楼上真的看见了诡，一个通身漆黑干瘦的诡，但没怎么看清它就消失了。” 第131章 养诡 吴明目光涣散，他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对着陆御解释道： “除去邪术之外，一般来说，养诡有两种方法，即血养和魂养。” “血养就是以血为盟，用精血喂养诡怪，这种方式很常见，在饲养之后就能利用别人的恐惧或者血肉作为饲料，血养的诡战斗力会被禁锢，也就是说无法变强。” “魂养的诡大多数和活人的灵魂形成联系，这种方式很独特，记载不全，但听说魂养就是用自己的灵魂和诡异形成融合，诡借人藏于无形，人借诡完成贪欲，二者就是寄生关系。” “只要是饲养诡异的人，身体温度都很低，而且身上还会有特殊的气味，当然，我有这方面的嗅觉天赋，其实大部分御灵者也察觉不到怪味。” 吴明皱着眉，叹了口气。 “但看过刘芳的尸体，我也看到了阁楼上的黑影，我感觉这诡应该不是孙紫悦妈妈养的，而是它缠上了孙紫悦一家。” “那阁楼上的干瘦诡，甚至人身后的诡，都是野的。” 陆御将这些线索默默记住：“按照你的意思来说，刘芳根本没办法控制诡，可那诡却一直跟着她，这么长时间刘芳和孙紫悦都没出事，会不会是这诡和刘芳或者孙紫悦认识？” 吴明点头：“有这种可能，毕竟诡由怨念和执念产生，这种不伤人的诡大半是因为执念。” “可孙紫悦之前一直若无其事这一点，还是有些说不通。” 陆御思索着：“有没有可能孙紫悦在说谎，其实养诡的人就是她自己？” 吴明将烟掐灭，摇头道：“不是，她体温正常，身体无御灵者特殊的异味，而且孩子的思想不成熟，大部分都无法御灵。” “疑点太多，线索太少，一时半会没办法继续推理，我看咱们今晚还是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再去调查。” “也行。”陆御点头。 二人坐了十来分钟，吴明包里的手机发出振动，他滑开屏幕，来电显示是李队。 “喂，小李，这么晚打电话不让人休息了？” “说什么呢，正经点，我这边对线索进行了整合，基本能判定杀人者就是刘薇和王豪，目前刘薇王豪的精神状态有些奇怪，如果嫌疑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那这次案件还有待审理。” 吴明挑眉一笑：“就这，早就猜到了，之后呢，还有什么线索？那照片和录像搞好没？” “照片录像暂时没有，不过我们检查了死者身上的伤口，也算有些收获。” 电话对面传出资料翻动的声音：“死者身上有旧伤，在胳膊和背部都有，法医经过检测判断，伤口是由斧子劈砍造成的。” “初步猜测，砍伤林哲的斧头，和砍伤林哲女友的斧头，应该是同一个斧头。” “他们这是遇见变态杀人狂了吧。”吴明往嘴里扔了个口香糖，一边嚼一边问：“其他呢？” “没了，照片视频还在恢复，希望这些资料可以搞清楚遇害原因，也好给探灵队四人一个交代。” “你也别把自己累着，劳逸结合。”吴明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起来。 见他还没挂断，陆御道：“打扰一下，我想问问王子轩呢？他那边有没有出事？” 陆御记得他要找个法师对付自己，可事到如今他连法师的人影都没见过，他之前还有想过拿法师做实验，引诱他去寺沟地下医院看看，看目前的样子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王子轩啊……” 吴明把电话挂断，嘴里发出滋滋的感叹声：“不用问了，我知道。” “那小子就是一白眼狼，见自己哥哥出事不仅仅不难过，甚至花天酒地，到处潇洒，我看他巴不得自己哥哥出事，这样财产有一半都是他的。” “这样？”陆御无奈一笑：“他哥也挺不容易的。” 回想起当初，挑事的人就是王子轩，他还真的是那种被惯出毛病的人。 叹口气，陆御靠在椅子上放空思绪。 此刻气温正好，虽然有些闷热，但凉风习习，吹在脸上也算舒适。 吴明手肘碰了碰陆御：“你这人我看着还可以，我呢，来这里也是有个上级的任务，当时327派来了五个人，活着的就我一个。”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咱们再相互了解几天，如果可以，合作一把，也不至于横死在此。” 陆御浅笑：“可以。” 相顾无言，坐了半小时后几人相互告别，因为今晚原因特殊，除了季山君外，吴明、陆御、孙紫悦都住在派出所。 吴明本就是编外警察，之前做特殊任务也是一直住在派出所内。 床位有限，吴明和陆御都是睡的地铺。 陆御睡的并不深，他将剁骨刀和钢笔都放在身边，就连李月附着的人偶头也一直贴在后背。 被厉诡“前拥后抱”能让他多几分安全感。 时至凌晨两点半左右，手机传来震动。 打开屏幕，陆御看到的并不是“x”的任务提示，而是杨雪梅打来的电话。 脑中回忆起杨雪梅家里的无脸女，陆御心跳快了几拍。 划过屏幕，杨雪梅急促的声音传出： “我妈死了，我妈被哥哥杀死了，但不是我哥哥杀死的，哥哥被诡附身了！老师！老师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对面的杨雪梅大哭着：“那个红裙子女孩又回来了，我看到她的脸了，我认识她，她就是……滋滋滋……” “滋滋滋……” “杨雪梅？喂！杨雪梅？”陆御喊了几声，电话对面无人应答。 动静不小，隔壁房的吴明翻了个身，嘀咕道：“大半夜的你叫什么，本来就睡的浅，好家伙，你直接一嗓子给爷嚎醒了！” “出事了！”陆御将东西装好，利落地背上背包。 “什么事？”吴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亮了灯：“挺快啊，你都收拾好了？” “现在没时间解释，我学生家里有恶诡伤人，情况很严重，我不确定还活着几个人。” 陆御背着背包还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干嘛呢？你怎么又不走了……要不我们一起去？这大半夜的也挺不安全的。” 手心出了一层汗，陆御皱着眉，脑中思绪渐渐恢复冷静。 “给我打电话的人，会不会是诡？” “而杨雪梅，早就已经死了？” 第132章 兔子玩具 陆御顿足，此刻凉风过境，刚刚一时的冲动被理智代替，他粗略分析起这通电话。 首先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打电话的是人还是诡，不容置疑，那就是杨雪梅已经出事，假设打电话的人是诡，那正真的杨雪梅恐怕凶多吉少，赶去救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另一种可能，打电话的人就是杨雪梅本人。 那按她的意思，诡已经到了附近，甚至操控杨军杀死了李婕，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陆御赶去也没有挽救的机会，毕竟相隔半个小时的路程，诡要是下手杀人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如果诡不准备杀死杨雪梅，那也没有去的必要，简而言之，现在赶去杨雪梅的家无法改变现状，甚至会遭到埋伏。 在不清楚敌方能力的情况下，大半夜赶去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脑中思索片刻，陆御又取下背包坐回了椅子上，他看着门口的吴明，说道：“明天一早，天亮后我们先去杨雪梅家看看，叫上高诚永一起。” “你这一下下的给我整懵了，杨什么梅……他家什么情况？”吴明疑惑。 陆御将杨雪梅遭遇的事同吴明简单说了一遍。 听了事件经过，吴明也算大概明白缘由，他靠在门框上，皱着眉：“你也看到了穿红衣的女孩？” “我不确定，是杨雪梅看到的，她的话有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可信度。” “这样的话，问题确实有些严重了，你不去是正确的选择。”吴明看向屋外，眼中神情黯淡：“这个红衣女孩很奇怪，似人似诡，还有操控其他诡异的能力，算是整个山溪村最强的存在。” “而且我们怀疑她和地下医院的裂缝有联系。” 意料之中，陆御点头：“这裂缝果然在地下医院，听你之前的意思，裂缝有办法堵住？” “算可以，但实际操作起来程序复杂，而且很少有成功的案例，裂缝附近有几率产生灵磁场，磁场内容易出现幻觉，而真实的幻觉远比诡怪恐怖的多。” “在磁场内，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吴明耸耸肩：“不说这些了，大半夜的怪不吉利的，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到时候尽力就行。” 他伸了个懒腰，挥挥手：“睡了睡了，实在是困得不行，有事明早再说。” “还有，你可千万别乱跑，别人没救到自己先出事了，那个红衣女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 话音刚落，吴明便进了屋子，顺便将房门带着关好。 看着紧闭的木门等了几分钟后，陆御取下背包放在胸口，又用身体和手将手机遮住，接着打开了“x”。 新任务已经刷新，这次的任务内容比以往的要更长： 支线任务三：“狩猎” 需要准备的材料：盐水。 要求：明晚十一点整，进入山溪村李家坝河畔废弃纺织厂外，在纺织厂内找到一个兔子玩具。 找到兔子玩具后将兔子取名为“小凌”，然后放到纺织厂外的水边并对他说三遍：“现在小凌是诡，陆御是猎物。” 说完后含着一口盐水在废弃纺织厂内躲起来； 躲起来的时候不能出声，也不能到纺织厂以外的地方去，更不能把嘴里的盐水吐出来。 躲藏半小时后任务成功，要是被“小凌”找到，你将代替他成为新的诡。 提示：厂内雕塑是破局的关键。 任务奖励：小凌死前的部分记忆、可收容诡怪的毛绒兔子、体力20（），格斗技巧10（） 备注：切忌，游戏是捉迷藏，而你的主要任务是躲藏，一旦被发现就是任务失败，任务过程中不能使用自身饲养的诡异，一旦使用自身饲养的诡异将会受到惩罚（包括残念附着物） 诡的感知能力在任务完成前会被暂时封印，任务完成后恢复正常。 浏览完整个任务内容，陆御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支线任务的难度居然也这么大，主要在于这次不能使用诡异。 “看来提升自己远比依靠诡异更重要。”陆御心中感叹。 或许以后也会有类似的任务，而且饲养的诡也是个变数，尽快搞清楚二叔和邮件的事情，或许就能有个方向。 除此之外，任务要求里要将兔子玩具取名为“小凌”，由此可见，这个任务与一年前意外溺水的小凌有直接关系。 小凌的死和地下医院有关，或许能通过这个任务找出小凌死亡的真相。 揉了揉太阳穴，因为刚刚的一通电话，现在睡意全无，陆御干脆又翻看起之前的十张果树照片。 “这几张应该有共同点，或者说特殊的顺序……” “按照拆封后的顺序就是：苹果树、梨树、桃树、杏树、山楂树、柿子树、枣树、大樱桃、葡萄藤、石榴。” “假设发邮件的人想进行藏头的文字游戏，那这十张照片就是‘苹梨桃杏山柿枣大葡石’，平里桃杏山是早大朴实？完全不对。” 陆御又反复试了几次，感觉这波应该不是文字游戏，至少他没办法组合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那相同点是什么？都是果树、都能赚钱……感觉都有些奇怪，不像是能和诡异联系起来。”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动，几分钟后，陆御手指顿住。 他皱着眉，眼睛一眨不眨顶着屏幕上的照片。 “这些果树好像有一个最本质的特点，那就是嫁接……大部分果木都是嫁接作物，而且这几个恰好是最具代表性的嫁接树木，嫁接算是比较有说头的一个特点。” 陆御在搜索页面翻找起来，对嫁接又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嫁接是植物的人工培育方法之一，即把一种植物的枝叶或嫩芽，嫁接到另一种植物的根部，使接在一起的两个部分继续生长，最后就会出现另外一种特殊的植物。” “让两个部分一起生长。” “两个部分一起生长……” 陆御心底又读了一遍，一种没来由的恐惧爬上脖颈，身后顿时生出一股凉意来。 “难道照片的内容对应的就是我和身后诡的‘相融’？” 第133章 案发现场 陆御捂着头，脑中思绪混杂，越发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这照片真是这个意思，那寄邮件的人恐怕就是始作俑者，因为歪头女的出现就是在“x”伴随着产生的，可以说她很特殊，特殊在出现的时间，也特殊在怪异的“相融”。 “按照嫁接的意思……该不会我的身体最终会变成容器吧？幕后黑手这是在拿我做实验？” 揉了揉眉心，陆御心中继续思考：“他把邮件寄到这里，按照正常的逻辑来说，这照片和钥匙应该与山溪村有着联系，再加上前不久歪头女的特殊反应，看来秘密十有八九在山溪村内。” “还是先搞定手头上的任务要紧，对山溪村的诡怪有个了解，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其中的秘密。” 没继续想，陆御收拾好东西倒头睡去。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两人被事先定好的闹钟叫醒，屋外泛起了亮光，鸟雀鸣叫不绝于耳。 里屋的门被推开，吴明打着哈欠道：“等高诚永来了，我们三个一起去，这派出所我熟，先去水房洗漱洗漱，冲个凉也精神些。” 水房镜前，吴明瞥了眼隔壁的陆御，疑惑不解：“你气色不错啊，看起来不像是熬夜的人，听说你几次发现受害者都是在半夜，可看你这样子不像……” 擦了擦手上的水，陆御漫不经心问了句：“和诡相处，难道不会减少睡眠需求吗？” 他已经很多天没怎么睡觉了，但随着时间推移，陆御能感受到自己对睡眠的需求正在减少。 “嗯？”吴明诧异：“还有这种好事？我这行也有小一年了，不可避免要晚上工作，有时候昼夜颠倒，但身体确实有很大损伤，而且明天也都是一副没睡好的感觉，很明显能感受到萎靡不振。” 陆御沉默片刻，笑笑：“我接触晚，可能是副作用表现的还不明显。” “成吧，你有兴趣加入327吗？好歹也算个稳定组织，互相有个照应。” “不用，我一个人习惯了。”陆御把洗漱品收好，“走吧，他们来了，我们尽快去看看杨雪梅，处理完后就去办孙家的事。” “行行行，这一天天的比当年做刑警还忙。”吴明嘀嘀咕咕出了水房。 没等多久，高诚永和几名派出所民警基本到了院内，各自分配好工作，吴明、陆御、高诚永三人前往杨雪梅住所，留一人看护孙紫悦，派两人去孙紫悦家中拉警戒线。 前往杨雪梅家是高诚永开的车，他看向后座的二人：“吴队，县分局那边通知了吗？” “还没，先到现场再说，目前还是猜测。” “好。”高诚永没多问，踩下油门朝山腰而去。 车轮滚动，土路上的碎石朝两面飞溅，清晨的山道上还带着一股潮气，“之”字形路蜿蜒曲折，越往上走越是颠簸，十来分钟的行驶后，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玉米地映入眼帘。 吴明开着车窗，卷进车内的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好！真的出事了……” 警车停靠路边，几人踏出车厢的一瞬便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这种气息，黏糊糊的仿佛往人身上附了一层膜。 “豁，这气味太浓了，得溅多少血才会出这种味道？” 吴明捂着鼻子朝山腰上的平房走去，房门虚掩着，里面远远看去漆黑一片。 进屋前三人穿戴了特制的鞋套和手套，案发现场的指纹证据很容易被影响，特殊的防护理所应当。 ——“吱嘎。” 平房的木门被推开，光束照进屋内，吴明借着晨光扫视屋内。 “这，一个字，惨……” 他一时语塞，纵然是见惯了命案现场的吴明，也是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撼：狭窄的客厅里到处都是血，地上铺着凉席和薄被，此刻大半被子浸泡在半凝固状态的血浆里，大团大团发黑的“血豆腐”在薄被上堆积成块。 而在血液簇拥的中间，则是一具看不清五官的尸体。 尸体的腹部和面部皆被砍烂，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坠在白骨上的鼻子和惨白的眼球交缠在一起，颅骨破裂时流出了灰白色的脑髓，黑发缠绕在烂肉和裸骨之间。 而在烂泥般的上半身下面，则是一双较为完整的腿，腹部的肉和裙子黏在一起，被血浸透的睡裙湿哒哒贴在惨白的双腿上。 尸体旁则躺着一个浑身溅满鲜血的男性，他身前有刀，刀上带着凝固的黑血。 再往周围看去，混乱不堪的房间内，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她手里拿着电话，双眼紧闭，胸口上下起伏着，看样子还有气息。 陆御和高诚永也凑了过来，高诚永身为派出所辅警，很少接手凶杀案，如今见到满地的内脏和碎肉，捂着嘴蹲在门口干呕起来。 场面极其血腥，陆御也不免皱起了眉。 但自小的喜好和这几周的遭遇让他很快冷静下来，双眼扫视屋内，心底不免唏嘘不已，走之前还是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这才十来个小时，就彻底被拽入地狱。 “看来打电话的人就是杨雪梅。”陆御眯起双眼：“这次的厉诡胡乱伤人，要是有机会，我不能给它留活路！” 吴明拍拍陆御的肩膀，摇头道：“你别跟我抢，这红衣女孩的命得是我取。” “随意，杀了就好。”陆御静静看着地上的尸体，语气难得有些冷漠。 吴明掏出手机拨通了县分局的电话，开门见山道：“老李，这边有起凶杀案，情况严重，派人来吧，地址定位我马上发你。” “不是，这才隔了一天，山溪村这边怎么又有凶杀案了？这几天我们警局直接连轴转了。” “别废话，你还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官了？快派人来，立刻马上。” 挂断电话，吴明踏入屋内径直走向尸体的位置，地上凝着血浆，踩上去有一种粘脚的感觉。 目光落在死者腿部，吴明道：“双腿下方挨着地面，有大片尸斑，尸体没有被挪动过。” 俯下身，用手轻轻按压尸体：“死亡时间在三小时以上十小时以下，肌肉轻度收缩，关节不能曲屈，开始出现尸僵，结合昨晚的电话时间来看，她是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遇害。” 第134章 第一铁律 目光转向尸体身侧的物品，吴明指了指黏在肉里的被子衣物，以及死者旁边整齐的血斑和家具。 “血液成规则喷溅状，被子和睡衣没有拉扯和移动的迹象，从周围的环境来看，死者被杀时没有挣扎，没有和凶手有过多肢体上的接触……” “女人被杀时没有任何察觉和动作，但周围无明显捆绑痕迹，可以初步判断，死者睡前服用大量安眠药或曾注射麻醉剂，当然，痛觉不会消失，中途砍到一半女人或许会被疼痛刺激到惊醒。” “除此之外，不排除凶手一刀剁喉，伤口深，流血量大，受害者也会瞬间失去抵抗能力。” 话说一半停了下来，吴明特意看了眼陆御：“或者她让某种东西操控，无法反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大卸八块。” 陆御面不改色，拿出手机对着尸体照了几张相片。 “你这是一点都不嫌，像今天这场面我同事都没几人能扛下来，先凑合看看现场吧，那东西已经不在了。” 继续看向尸体，吴明半蹲在地上，捂着鼻子摸了摸杨军。 “这人还没死，衣服上血溅的痕迹由下而上，手部胸口脸部有血迹，何况他身边有刀，单单看目前的情况，他的嫌疑最大。” “但门没锁，不排除借刀杀人。” “不过门没有被撬开的情况，窗户完整未破损，门由外部正常打开，来者应该是熟人或者有钥匙。” 吴明一遍分析一遍搜查，过了起码半个小时的时间，他拨通了医院的电话。 这边有两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目击证人也是破案的关键，当然这种情况下，证人会被医院和警局的特意监视。 这些分析主要是说给高诚永听，高诚永拿着录音笔，将吴明对案件的分析过程做了个简要的记录。 高诚永收好工具，跟着吴明陆御出了犯罪现场。 “吴队，这家人我知道，杨军是死者的亲生儿子，杨军他眼睛有问题，是瞎的，他要是真的凶手……这解释不通啊？” 吴明取下手套扔到垃圾堆里，淡淡回了句：“也可能是借刀杀人，还得看最后的取证分析。” “老高，等着吧，我们也就别瞎猜了，你去路口等着医疗队的人，我和陆御说几句话。” 叹口气，吴明对着高诚永挥挥手：“一路小心！有事叫我们一声。” 见他走远，吴明找了个露天石块用衣袖擦擦灰尘，看着差不多便弯腰坐了上去。 “陆御，坐，我衣服擦过了。” “……谢谢。” “这件事麻烦啊……”吴明脚尖踢着碎石，一阵感慨。 “就目前来看，女人的的魂体不在附近，可能她死后并没有产生诡魂，也可能太弱，被其他野诡分而食之，大部分诡杀人其实就是为了吞食恐惧和新鲜的魂体。” 吴明抬起头，双眼眼白略微浑浊，看上去显得黯淡而沧桑。 “你有不在场证据，看一地的被子，你进屋后的指纹和脚印估计也没留下多少，这就会导致一种难以解释的现象。” “我明白你的意思。” 陆御道：“这件事经不起调查，一旦调查处处都是破绽，越查越无解，而最合理的只能是杨军杀死李婕。” “但这所谓最合理的解释也经不起推敲。” “李婕没有食用强度安眠药或者麻醉剂，她被杀很难毫无反应，因为杨军是个体型瘦弱的盲人，他想用普通菜刀一击致命并不简单。” 沉默片刻，陆御无奈一笑：“凶手不是人，怎么查？只能是模棱两可的悬案了。” 吴明点头：“世界上悬案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他看着远方，扬起嘴角扯出一个笑容：“327的第一铁律，这个世界上是没有诡的。” “诡的次数还很少，现在能控制住，我们也很清楚终有一天诡会彻底失控，但在失控之前，我们不想让这个世界失控。” “上面已经在暗地培训相关组织，寻找相对应的天赋者，往好点想，或许在失控之前我们能控制住裂缝，有些事不适合往明面上摆，该在黑暗里的东西，就不适合被照上阳光。” 吴明伸出手指举例道：“你想想看，一旦普通人知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诡会怎么样？” “晚上都商场还会开吗？殡仪馆还要不要工作了？学校学生会怎么想？那些研究物理生物的人会怎么想？那些罪犯会怎么样？这个世界还能是现在的样子吗？” “这是诡异复苏，不是工业革命，我们要面对是根本无法解释的未知生物。” “就像你辛辛苦苦堆出一座高铁，结果，风来了，塔直接塌成废墟！” “我们的工作就是做好挡风的墙，让这座积木高塔多坚持一些，更久一些，而不是瞬间销毁。” “至少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在世界正常运转的前提下，人类还有机会。” 吴明捂着脸，深深叹口气。 “目前已经有民间的御灵者产生，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他看着陆御，正色道：“你很冷静，也不笨，我希望以后我们是朋友，而不是兵戎相见的敌人。” 陆御消化着吴明所说的内容，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不用急，时间会证明一切。” 他并不是一个能轻易结交朋友的人，点头之交容易，管鲍之交肯定不在一朝一夕，对于吴明，他不能完全信任。 二人又谈论了十来分钟，医务队的人很快进入案发现场抬走了尸体，几名护士强忍着胃里的反酸抬走昏迷的二人。 刚把尸体抬进车内，有几人便跑到灌木丛里呕吐起来。 “这次还真是重口味，那女尸被剁成碎块了都，重点是嫌疑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得把上半身砍烂，下半身留着，那两条腿乍一看像是插进烂肉里的白色细萝卜。” 吴明一边吐槽一边上了医务队的车。 孙紫悦的家距离医院并不远，到时候直接步行也不耽误，杨雪梅这边留了高诚永守着，估摸着再有两个小时县分局的人就会到。 医务车里有一股血腥味，几名护士脸色很白，看样子被案发现场的惨状吓得不轻。 吴明一路上话很多，纵然是这种情况，他也能和车上的护士聊起来，让一时紧绷的气氛有些舒缓。 陆御不是个爱热闹的人，他靠在车窗上眺望风景，心中不时回忆起当初的杨雪梅一家。 都说好人有好报，陆御想不明白，杨雪梅一家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第135章 同班 车辆行驶，陆御侧身看了眼车厢内昏迷不醒的杨雪梅和杨军。 从案发现场到现在，他心中悔意渐重，可惜事已至此，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出罪魁祸首，替杨家报仇。 他们身上并没有伤口，溅到布料上的血是李婕的，性命无忧，可经此一事，恐怕会留下一辈子的心理疮疤。 李月好像有能淡化记忆的能力，到时候可以试试看，说不定能起到作用。 单手扶额，窗外风景向后退去，他心中明白，昨晚如果没有离开杨雪梅家，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可惜孙紫悦母亲与王家寨地下医院有关，当时着急获得线索，没想到那几只诡下手这么着急。 晨光照入车内，陆御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不禁苦笑：这……算不算我双手第二次沾上人血？ 山路颠簸，距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他脑中顺着杨雪梅这条线继续思索，杨雪梅这边刚刚出事孙紫悦家也有了意外，二者之间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杨雪梅、孙紫悦……还有一年前死在水里的小凌。 他们三个都是一个班的学生！ 年纪相差也不大，而且杨雪梅提到过，她感觉红衣女孩很眼熟。 心中惊愕，陆御掏出手机给季山君发了一条消息： “季老师，有几件事打听一下，你们学校之前有没有死过一个女孩，最好能找到十年内的意外死亡名单，我需要这些资料，很重要！” 收好手机，陆御靠在座椅上深深叹了口气。 十几分钟后，车辆停在医院门口，眼看着昏迷的二人被抬入医院，护士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 陆御转过身，默默扫了眼胡乱转悠的吴明：“走，去孙紫悦家。” “你这是什么表情？”吴明上前揽住陆御的肩膀，低声道：“因为这个案子难受？” 陆御看了眼对方，没回话。 “别太自责，就算你在也没用，那红衣女孩你搞不定的。”吴明道。 “做这行的，目标是保家卫国，前提是小命得在！” “当时我们四个人遇到她就活了我一个，你一个人正面交锋，结果就是今天早上又多一具尸体，人一旦被诅咒灵缠上，就算躲在其他地方也没用，杨雪梅一家肯定得死个人，这结局是注定的。” 陆御勉强笑了笑：“我明白，所以尽快处理孙紫悦家的事，这边已经出事了，孙家至少要保住。” 沉默片刻，陆御又道：“我们目标一致，关于红衣女孩你了解多少？” “你这是在揭我伤疤啊，行吧，我说说看。”吴明侧眸看了眼陆御，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不瞒你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半年前我和另外三人负责调查探灵队的人，当时找到线索说探灵队的人去了地下医院，我们跟着想查查，结果还没进门就出事了。” “我们在寺沟里遇到了红衣女孩，她好像能操控灵磁场，我不确定是巧合还是什么，总之她出现之后，磁场也就出现了。” “那红衣女孩能操控其他诡异，数量很多，别说和女孩正面冲突，就算是她操控的那些诡异，居然也有地煞等级的，完全不敢想象红衣女孩强到了什么程度。” “她身上的气息还特别奇怪，我嗅觉有特殊天赋，我在那女孩的身上闻到了一半活人的气息。” “我之前提到过，她似人似诡……” 陆御瞥了眼吴明，猜测道：“在古时传说里，人死后是诡、诡投胎后是人，生命本就是一场轮回……会不会诡在到达一定程度后，也能转换成活人？” 吴明愣了愣，笑道：“借你的话，时间会证明一切。” 孙紫悦的家并不远，就是路上要拐过好几个小巷，要是无人带领很容易在各式民房附近迷路。 山溪村气候潮湿人烟稀少，小巷的墙皮上长满了青苔，墙壁底部有一条成年人手臂粗细的排水沟，排水沟内垃圾堆砌，气味难闻。 这里的大部分居民在近几年都已经搬迁，所以才会落败成这样。 孙紫悦家在小巷口左拐的一栋居民楼里，二人远远便看到了门口缠着警戒线的孙家，一名派出所民警正守在门口， 居民楼是老式二层小楼，小楼年代已久，墙壁斑驳破败，不大的地方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 门口的民警小张见二人过来，特意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吴明招呼道：“吴队？我是新考到派出所的，听高队长说，你是县分局的特聘编外？” “你就是小张吧，另一个人呢？”吴明凑上去将香烟递给小张，“拿着，辛苦了。” 小张接过香烟，脸上笑容有些青涩：“就在刚刚，我同事被所里人叫走了，说帮着处理杨家的凶杀案……吴队，我听说过你，好几起难案疑案都吴队出手才破获的，当初在学校里，我就是您的忠实粉丝！” “嗐，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就给警局打打下手，当年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小张转眸看着旁边的陆御：“吴队，这位是？” “我朋友，姓陆。”吴明顺口回了句，他在兜里翻了翻，掏出一张工作证摆在小张面前：“这是我们的搜查令，今天我和我朋友要进去看看。” 327探员执行特殊的任务，自然也有部分特殊的权力，时效一月的搜查令就是特权之一。 告别小张，二人跨过警戒线踏入屋内，果不其然，刚刚进屋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祭品和猪头，陆御往前几步，弯下腰摸了摸地上的香灰。 “应该是普通的草木灰。”陆御说，他又看了眼其余祭品，包括半生不熟的猪头和几个蔫巴巴的苹果：“用这些招魂有用吗？” “当然没用。”吴明道：“所以才说诡不是刘芳招来的，而是它自己找来的。” 在祭品和木桌附近搜查无果后，陆御继续往里走去。 院内有树，古树高过建筑物，几人怀抱的树干上贴着白纸血字的符咒，微风拂过，白符发出“簌簌”的响声，听上去像是风吹着满地纸钱。 第136章 各种药 “这符是新贴上去的，估计也是为了招魂。” 陆御走到白符前，用美工刀挑起一张符纸，符上灰尘很少，纸质很新。 符纸上画着的图案十分敷衍，就是几条歪歪扭扭的红线，说是符，其实有些抬举。 “这边我都检查过，没什么特别的。”吴明抬眼指了指二楼：“趁着现在没出事，我们先赶去二楼看看。” “好。”陆御应了声，自然而然站在了吴明身后，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将美工刀藏进衣袖。 不是胆小，而是恐生变故，他并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跟着吴明上了二楼，走廊内的一扇门半掩着，大约张开了两指宽的缝隙，内部漆黑一片，在这种环境下，仿佛门后有人正在静静盯着屋外。 “门怎么是开的……” 吴明心跳快了几分：“昨晚是我亲自将门关好的，当时有黑影蹿了进去，我推开门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又将门关好了。” 吴明说着便掏出一把折叠刀，刀刃染血，周身附着淡淡黑气，是一把残念寄生的折叠刀。 他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往里走去。 陆御也掏出美工刀静静跟身后：“门被打开，可能是诡已经离开，也可能是诡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不能大意，你进屋后我拿东西堵在门口，防止有人袭击或者门反锁的情况发生。” “可行。”吴明横刀在前，缓缓推开了木门。 伴随着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门被彻底打开，吴明摸索着调亮灯，光线照入屋内，这是一间狭窄的储物室，正中是一个大号的冰箱，里面冻着蔬果和肉类。 “我翻冰箱，你翻旁边的柜子，找找有没有线索，手套戴上。”说着便扔给陆御一双一次性手套。 “谢谢。”戴好手套，陆御选了个方便活动的位置，轻轻将柜门打开，柜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多是一些退烧药和医用品。 “感冒药、止咳药、酒精……” 一样样看过去，陆御视线停在第二排的医药品上：“大氨氧化酶抑制剂、奥氮平、塞平、阿米替林……？” “这些药物看着有些特别。” 陆御拿起看了看说明书，脸上表情微微起了变化：“吴明，这柜子里有一半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还有一部分镇定剂。” 吴明放下手里的猪肉，凑了过去：“还真是，谁抑郁症？刘芳还是孙紫悦？” “都有可能，目前来看刘芳的可能性更大，她妈会不会是因为抑郁症所以精神方面开始出现问题，很多抑郁症患者和常人无异，但内心却是千疮百孔的。” “因为对生活失去了向往，所以想通过诡达成自己的另一种重生？” 吴明随手拿起一个药剂看了起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诡喜欢精神方面脆弱的人，因为人的意志一旦薄弱下去，诡就会有可乘之机，无论是寄生还是吞食灵魂，各种精神疾病的患者无疑是最佳选择。” 将药瓶放回柜子，吴明道：“无论是不是，刘芳都有必要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孙紫悦也不意外。” “如你所见，这几天诡魂的活动频率很高，不能继续死人了。” 陆御点头，二人在周围继续翻找起来。 除去抑郁症药物之外，柜子底部还有一部分精神疾病的药物，有很多使用过的半瓶药，大部分已经过期，单看生产日期是在两年前。 “难道有人在两年前得过精神病？吃药后有所缓解，所以再没继续购买，而剩余的药物则作为备用品存在了柜子底部？” 对着药物名称拍了几张照片，又接着寻找线索。 没多久，手机传来震动，陆御看了眼翻东西的吴明，拿着手机走出屋子，来电显示为山溪村邮局，这是陆御向高诚永要的联系方式。 昨天一早，他就把匿名邮件和民宿的联系方式拍照发给了邮局。 接通电话，陆御便听到了一个中年的女声：“你就是昨天问邮寄信息的陆先生对吗？” “对，是我。” “我们这边对你给的资料进行过比对分析，经过调查，在一个月前确实有人往山溪村寄过这个邮件，不过这个寄件内容我们没办法调出来。” 陆御诧异：“为什么？” 对方沉默了一会，解释道：“因为这个寄件人不是华国的人，这邮件是从r国寄到中转站，然后又分批发到这里的，这边查不出来，只能查出快递中转站的位置。” “行，谢谢你，能告知一下快递中转站的地址吗？” “地址是间港市区东南路822号店。”对方又重复了一遍：“间港市区东南路……请问陆先生记好了吗？” “可以了，感谢。”挂断电话，陆御看着备忘录里的地址，此刻心情有些难以表述。 邮寄地址是r国，这也不算在意料之外，因为在完成第一个任务时，他遇到的诡异就是从r国的孤儿院出来的，除此之外，二叔陆三林的照片也出现在r国。 “阳光私立孤儿院……” 陆御淡淡笑了笑：“真没想到，兜兜转转，目标指向又回到了这个地点。” 看来孤儿院这趟不得不去。 收好手机，陆御转身走回储物室，他发现吴明正蹲在地上翻着什么东西。 “什么情况，新发现？” 吴明侧过身，将纸箱拖到了陆御面前：“你看看里面的东西。” 闻言，陆御垂头看去： 地上是一个普通的纸箱，纸箱里装着七零八落的各式玩具，而让人惊愕的是，里面的玩具没有一件好的，并不是普通的损坏，而是人为。 被压歪脸的芭比娃娃，肢解成小片碎屑的玩具熊，砸烂的卡车，掏出棉花后只剩下一层棉皮的粉红豹…… 混乱不堪的纸箱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残破玩偶，塑料手脚直挺挺插在缝隙里。 没有血液，只是一堆残破的玩具。 但仅仅如此，却给人一种极度的不适感，仿佛箱子里撞到不是玩具碎片，而是被肢解的人体。 吴明指了指卡车表面的蜘蛛网：“落灰很多，有些玩具连颜色都变了，这些破烂看上去放了有一两年的时间。” 第137章 她醒了 陆御伸出手，从破烂不堪的玩具残片里翻了翻，“有些玩具切口整齐，有些玩具明显是扯烂的，上面还带着卷曲碎烂的线头……还有烧坏的，上面有烧焦的痕迹。” 脑海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画面，陆御感叹道：“这些玩具都是用不同方法毁坏的，单看这些残破玩具，会不会是特殊癖好？” “有这个可能，虽然奇怪的癖好不一定就和精神疾病挂钩，但长期接触血腥暴力的东西，心理上难免会出点问题。” 陆御点头，他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治疗精神病的药，拿到吴明面前，随即指了指药物背后的生产日期。 “玩具落灰严重甚至褪色，估计是一两年前堆在木桌底部的，而我发现的这些药也是一两年前买的，如果猜测无误的话，毁坏玩具的人就是使用这些抗精神疾病药物的人。” “在理，继续找吧，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在屋子里搜了十来分钟，二人再没找到其他的证物，时间有限，吴明直接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装几件东西，以后说不定能用到。”说着便把几个破损的玩具和药物装进了袋子。 收好东西后，二人走出储藏室继续寻找线索，可惜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吴明一边感叹一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除了储物室，这家的其他地方都挺正常的，看着还信佛，摆了不少佛家的佛像和挂件。” 陆御随口猜测道：“可能是出过什么事，所以导致这家人信佛，想要祈求平安。” “有可能，去楼下继续找找，再找会儿就去吃饭，肚子都叫了。”吴明瞥了眼陆御，嘀咕道：“你不饿？都快大中午了，早上赶着去杨雪梅家里也没吃早饭。” “我还行。”陆御目光扫过吴明的衣兜，轻声道：“你手机响了。” “哎？还真是。”衣兜传来震动，吴明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喂，我吴明，有什么事吗？” “吴先生，刘芳醒了，但是她看上去有点奇怪，满嘴的胡话……” ——“嘭！” 是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停顿片刻，电话对面的张医生喊道：“哎哎哎！别砸，小刘你快拦着她啊！傻看着干嘛！” “我……我，我不行啊！她力气太大了！” 电话里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隔了几分钟后，那发疯的女人被勉强控制住，张医生重新拿起电话：“吴先生，刚刚不好意思，刘女士她又失控了，就是刘芳，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一阵哭一阵笑的，还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我知道了，别让她乱跑，实在控制不住直接拿绳子绑住，我之前认识一个患者，他精神方面就有些问题，硬认为自己是只鸟，结果从七楼跳下去摔死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刘芳很可能有精神疾病，一定要控制住她！”吴明反复强调。 “已经绑住了！这边也找了精神科的大夫过来。”张医生道：“吴先生，我们正在307号病房，你路上小心。” 挂断电话，吴明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打电话的人姓张，我之前帮过她，所以张医生一直很信任我，昨晚把刘芳送去医院后就特意告诉她，一旦刘芳醒来就叫我过去。” “走吧，刘芳可是主要线索，一楼的东西有时间再来查查。” “行。”陆御紧随其后。 为了赶时间，二人几乎是小跑着赶到了医院，来时用了二十分钟左右，去的时候只花费了十分钟过一点。 山溪村的医院并不大，在院内就只有两栋不高的楼，一栋住院部和医药库，另一栋则是平常的问诊部，整体建筑物呈现“l”形布局。 进了院内，吴明、陆御直接朝住院部的三楼而去。 走廊里贴着花花绿绿的科普海报，房间内时不时传来咳嗽声，空气中充斥着各种药品的气味。 走到307房，门是开着的，屋内很安静，并没有听到任何打杂喧闹的声音。 陆御跟着吴明往前走了几步，到门口往里看去才发现，刘芳已经被绑在椅子上，她的表情很放松，完全没有电话里咆哮的样子。 “吴先生，她现在安静下来了，至少没有暴力性的动作。” 张医生说道：“从昨晚到现在，我们对刘女士进行了精神方面的检查，再加上现在的异常举动，目前怀疑刘女士有双向情感障碍。” 张医生压低声音，向二人解释道：“双向情感障碍就是躁狂抑郁症，是一种情绪间歇性异常高涨或低落的精神障碍性疾病，而且这种疾病具有周期性和可缓解性，间歇期病人精神活动完全正常，一般不会表现出症状。” “不过目前只是猜测，精神疾病不好诊断，需要长时间的比对和观察。” 吴明打量着刘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往前走了几步：“把门关上，我要问她几个问题。” 绑在椅子上的刘芳表情很奇怪，她半眯着眼睛，嘴角含着笑意，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她的背部半靠在座椅上，肢体动作并不拘束。 见陆御和吴明过来，刘芳只是抬起头看了眼二人，没说话，又低着头自顾自笑了起来。 “你是刘芳对吗，你看起来很开心。”陆御弯着腰，细细观察着刘芳脸上的表情：“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沉默了十几秒，刘芳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陆御：“有人在我耳边唱歌，很好听……你听不到吗？” 她把眼睛睁大了几分，直勾勾注视着陆御：“你不会也听不到吧！” 见她这副模样，陆御干脆顺着她的思路回道：“我也听到了，的确很好听，但是我听不太清楚歌词是什么？” 刘芳愣了愣，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歌词……” 刘芳张大了嘴，她表情越发木讷，像是突然之间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歌词……对啊……我也听不清楚歌词，可是他明明就站在我身后唱歌，为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清楚歌词？” 第138章 窗户后面 阴差阳错，陆御没想到这样一句问话居然正好戳中了刘芳。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轻松惬意的刘芳开始执拗地纠结起来，她垂着头，不断呢喃着：“为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歌词，明明他就在我身后……” “是幻觉嘛……他到底存不存在，我听不到了，现在一点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都消失了！” ——“嗞嘎！” 刘芳在椅子上用力扭动着，木椅顺着地面向后滑动了几厘米，发出了瓷砖被摩擦的刺耳声音。 看着眼前的一切，陆御紧紧握着袖中的美工刀，任何人都不能让他感到安心，也只有手里的刀才是货真价实的，冰冷的铁皮攥在掌心，能给人一种真真切切的踏实感。 过了一两分钟，埋头冥思苦想的刘芳突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睛含着泪水，牙关打着颤。 “我……我想起了一件事！”刘芳的眼球几乎从眼眶里挤出来。 “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不能想起那件事，帮我，帮我把那件事忘掉……”刘芳一边大喊一边扭动身体，木椅一下下砸在地上，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我不能想起来！为什么会想起来……它为什么要找我！为什么要找我！” 猛然间，刘芳的身体连带着椅子向地上倒去，只听“嘭”一声闷响，刘芳的耳朵磕在了地上，蹭出了一片血痕。 椅子倒栽，刘芳挣脱开绳子，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爬了出来。 吴明和陆御都站在刘芳面前，门口被张医生堵着，窗户在吴明身后，几人聚精会神盯着刘芳，要是她撞墙，距离刘芳最近的吴明便会立刻拉住她。 只不过刘芳并没有进行什么危险的举动，她从椅子上挣脱出后便连滚带爬跑到了屋子的拐角处。 刘芳双手抱胸，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里。 她就像是要躲避天敌的弱小动物，恐惧充斥在四周，绝望像毒药一般侵蚀内脏，没有救赎，没有光明，眼前只剩下狩猎者的血盆大口。 陆御能感受到她身体在颤抖，她很恐惧。 犹豫片刻，陆御藏着美工刀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刘芳后，陆御半蹲在地上与她平视，接着伸出手掌轻轻搭在了刘芳的肩膀上。 ——“别怕，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或许可以帮你。” 看她没有反应，陆御继续说：“我是孙紫悦的老师，孙紫悦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也希望你没事，但是只有面对困难才能解决困难，如果一直躲着，只会止步不前，想想你的女儿，你也很爱她吧，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你重归正常的生活。”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刘芳抬起了沾着血渍的脸。 “家里，家里有东西……”她的嗓子因为刚刚的嘶吼而有些沙哑，“一年前，我看到一个女人，她说……她是来报仇的……” 刘芳双眼无神，她又往墙角缩了缩：“是在半夜，我听到有人在敲窗户，还说什么要借东西。” “我当时听到声音就是从一楼传来的，我们家里一楼的落地窗上贴着报纸，但有一些自动脱落了，就是……那种上面撕掉了一半，下面撕掉了一半。” “窗户正对着山路，我推开门看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面无表情地女人站在落地窗的后面，她看起来气色很差，嘴唇很白，但是很漂亮，我看着她面生，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山溪村的人。” “我问她干嘛不走，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刘芳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点像嗓子里卡着一口痰。 “我问了几遍她没回我，我就走了……一开始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过了几天，隔壁家的孩子来我家玩，他问我为什么窗户外面站着一个姐姐。” “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我脑子里最先想到的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女人。” “后来，我就在窗户上看到了几个血字，上面写着‘来报仇’‘所有人都要死’‘好疼’的字眼……我开始害怕了，本来想请神婆过来，但她那几天很忙，我就只好交了钱一直等着。” “可是……来不及了……” 刘芳声音越来越小，她愣愣看着地面，继续往下说：“我的女儿也看到了她，在凌晨十一点多的时候，紫悦跑过来和我说，他看到一楼的窗户外站着一个姐姐，她问我，为什么这个姐姐那么奇怪……” “我当时没搞清楚她在说什么，就锁上门让紫悦不要乱跑，可她还是问我，问为什么姐姐那么奇怪。” “后来我就问她‘为什么姐姐奇怪？’，紫悦……紫悦告诉我落地窗被报纸糊着，但是能看到上面和下面，可是那个姐姐，只有头能看到，下方的报纸缝隙外面什么都没有。” 刘芳嘴唇颤抖，眼睛向外鼓出：“你想想看，一个正常人站在玻璃窗外，透过报纸缝隙应该能看到头和一部分腿脚……可是那女人的下半部分，看不到……” “后来，在半夜的时候我还看到她从一楼跑到了二楼，我记不清楚，就是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就在窗户旁边。” “第二天我清醒后才意识到不对劲，因为之前的事情，我把玻璃窗都用报纸糊满了……” 刘芳捂着头，哽咽道：“所以当时，当时她根本就不在窗户外面！她已经到了屋子里！” 刘芳浑身颤抖不止：“她还说她要报仇……要报仇，杀了我们全家……” 说完这一切，刘芳瘫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踏踏靠在墙上，一言不发，又恢复了一种怪异的冷静。 陆御站起身，走到了吴明身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你有没有觉得，刘芳口中的诡和之前死去的一个人很像。” 吴明略一思索，立刻点头：“你的意思是它像探灵队里的孙婉月？就前几天挖出来的半截尸体？” “对，就是她。” 陆御看了眼张医生，张医生会意点头，拧开房门走了出去。 见张医生离开，陆御继续道：“刘芳刚刚提到了几个特征，长相漂亮、不是本地人、没有下半身……只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假设诡就是孙婉月，那她为什么会找刘芳报仇？” 第139章 她藏到了玩具里 没想几秒，吴明转身拿起地上的布条，径直朝蹲在拐角的女人走去：“刘芳，我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乖乖回我的话，听懂没？” 语罢，吴明拿出缠成麻绳的布条在妇人眼前晃了晃：“我绑人可比刚刚的医生专业。” 刘芳似乎有些害怕，她将脚又往后缩了缩。 “你昨晚为什么要招魂？”吴明居高临下看着对方，语气冷淡：“是谁教你的？” 刘芳抬起头，她乱糟糟的刘海贴的满脸都是。 “什……什么？” “我说，你昨晚为什么要招魂，是谁教你的？”吴明往前靠了一步，他身体遮住灯光将刘芳彻底罩在阴影里。 刘芳似乎有些惊讶，她愣了好久才涩涩回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招魂，我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昨晚，昨晚……” 刘芳捂着头，卖力回忆着当时的记忆，但脑海中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我……我记不起来了，我昨晚的记忆……”她抬起头，爬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吴明：“又消失了，和之前一样，我的记忆又消失了！” 吴明没说话，他像是雕塑一样直挺挺站在原地，几秒后，吴明突然弯下腰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领。 “就昨天晚上，妈的，你家门口还摆着祭品，满树贴的都是白符，你告诉我你忘了？” 刘芳体型瘦弱，她的半个身子硬是像麻袋一样被拎了起来。 “什么祭品？我真的不知道，我骗你干什么！我现在满脑子的画面都是散的，而且我经常会有这种遗忘记忆的情况，我骗你干什么！”刘芳气极，她双手抓在吴明的衣服上。 “行！你这是吃软不吃硬！” 吴明放手，刘芳的身体顺势倒在墙边，她又瑟瑟发抖地缩在了原本的地方。 情况有些失控，陆御见状走了过去，他面带微笑，语气温和：“你别怕，我们这是在帮你，如果你如实说了，你家的情况才有好转的机会，你女儿昨晚亲眼看到你在招魂，而且的身后还一直跟着一个黑色的干瘦人影。” 吴明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扯出了录音笔：“昨晚你女儿的口供可在我这里，铁证如山，你好好想想昨晚你究竟在做什么！” 说着，吴明便调到了之前的问话内容，很快，录音笔里传出一段声音： ——“老师，我妈妈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形的怪物，但是又不像人，身体又黑又干像是树枝一样……我来的时候妈妈在门口摆着一个大桌子，她在桌子上放了一颗猪头……还插着香，放着骨灰盒……” 一段段录音内容传入刘芳耳中，刘芳脸上表情正随着录音而发生变化，她的额头上披散着乱发，透过细碎的乱发看去，刘芳的眼睛，正一点点睁大，血红的丝线也慢慢爬上了眼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我躲着诡还差不多，我为什么会养诡呢？我怎么可能养诡呢？” 女人自言自语起来，凌乱的头发，染血的脸，沙哑难听的声音，她看起来确确实实像一个疯子。 看她还是这副样子，吴明也有些意外，他干脆从包里扯出证物袋，证物袋里都是之前搜刮到的残破玩具和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 他在刘芳眼前指着证物袋里的残破玩具，直接问道：“这是从你家里搜出的东西，你给我个理由！” 疯疯癫癫的刘芳看了眼玩具，她一开始像孩子一样好奇打量着，眼里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眼前的东西跟她毫无关系一样。 一秒、两秒、三秒…… 刘芳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往后退去，可是退无可退，后背就是墙壁，她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恨不得直接藏进钢筋水泥里。 “告诉我，这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吴明直接与刘芳对视，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她。 “窗户外的女人……她藏到了玩具里，我看到她跑到我女儿的门前……然后尖叫着，藏进了玩具里……”刘芳默默陈述着，脸色越来越白。 陆御眯起双眼，问道：“女诡藏到了玩具里，所以你想要毁坏家里所有的玩具？” 刘芳点了点头，她抿着唇，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像是受惊孩子一样。 “有点奇怪。”吴明自顾自说了一句，“到底是诡的问题还是刘芳家里出了问题？这些怪事明显有问题。”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吴明陆御二人又向刘芳问了几个问题，可自从上次看了玩偶之后，她就一直一言不发，无论问什么都不回话，只是僵直坐在原地。 “等等再问吧，我看她可能精神方面真的有些问题。”陆御看向吴明。 “行。”吴明也不打算继续问，干脆坐在椅子上分析起刚刚收获的线索：“如果这女人没骗我，那她家的问题还真是挺大的。” 陆御回忆着刚刚女人说过的话，试着将内容拼凑完整。 “你的意思是报仇的女诡、干瘦黑影以及活人之间的微妙平衡？” 吴明饶有兴味地看了眼对方：“说具体点。” 陆御点头：“其一，在一年前刘芳家就出事了，那个女诡无论是不是孙婉月，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女诡想要报仇，而且确确实实找到了刘芳，甚至缠着他们家。” “可奇怪就奇怪在女诡的复仇，按理来说，一个诡异的复仇不应该有那么长的周期性，甚至到了现在，女诡几乎没有出现过。孙紫悦没有提及、一年内的刘芳也很正常，甚至停用了大量的精神疾病药物。” 陆御推了推眼镜，语气沉稳：“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两个原因。” “可能女诡已经彻底消失，也可能女诡想要对他们进行持久的折磨。” “其二，那个干瘦黑影，从口供来看，刘芳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存在，而孙紫悦却一直强调黑影就在刘芳身后，这黑影的身份暂且无法得出结论，但很明显，黑影并没有伤害孙紫悦和刘芳，哪怕黑影有这个能力。” “我们在之前猜测黑影和刘芳的家里人认识，所以才会跟着他们又不伤她。” 陆御凑到吴明耳边，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黑影杀死了女诡，所以女诡的报复和诅咒结束，而黑影担心刘芳家里继续出事，所以一直徘徊在附近？默默守护着他们。” 第140章 之前就是病人 闻言，吴明颔首一笑：“说的有道理，这也确实能解释大部分奇怪的地方，至于昨晚的招魂，我怀疑和刘芳的精神疾病有着直接关系。” “张医生说她是双向情感障碍，这种疾病具有间歇性和周期性，大部分时间和正常人一样，只有部分时间会犯病，所以她在外人眼里表现得一直很正常，而孙婉月的死亡时间是在暑假，随后孙家也出了事，但因为时间原因，所以季山君发现不了。” 吴明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的刘芳，继续解释。 “很明显，她现在还有失忆的毛病，这应该和精神疾病有关，记忆断断续续的。” 吴明耸耸肩，笑道：“不确定，我瞎猜的，证据还是太少，都是一些虚的东西，用数据说话才更有可靠性。” “而且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孙婉月会找她报仇。”吴明叹口气，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吃了起来。 “砰砰砰！” 屋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门锁扭动，张医生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刘芳，默默锁上门，走到了陆御和吴明面前。 “刚刚我同事在调查发现了这个。”张医生将打印的资料递给吴明。 “调查精神疾病通常会查病人有无前科，我们在翻看刘女士资料时发现，她在八年前的确有过前科。” 张医生指了指一组数据：“吴先生你看这里，八年前刘女士曾入住过寺沟的私立医院，但是具体的入住病区还不清楚，因为时间相隔太远，外加寺沟私立医院已经废弃掩埋，所以很多资料没办法查清楚。”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孙女士转过病科，也就是说孙女士去医院治病，结果这种疾病有所缓解，她的身体又有了另外一种疾病，所以导致孙女士换到了其他科进行治疗。” “第一个科里待的时间不长，转院后待的时间较长，足足待了有近一年的时间，我们怀疑，第二病科就是精神科，孙女士转去精神科的可能性很大。” 吴明点点头，他将资料还给了张医生：“你有刘芳丈夫的联系方式没？” “有，我们这边人少，之前村里组织体检时登记过。” “行，发我一份。” 张医生没有推辞，她多少知道点吴明的身份，对他自然没有隐瞒的意思。 白日当空，下午两点多，吴明和陆御二人才从医院里走出，室外的温度略有提高，但不至于热，只是山溪村这边潮气重，给人一种身体发闷的感觉。 “去隔壁店家吃顿饭，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崖山，你就回派出所看着孙紫悦。”吴明道。 陆御看了眼手机里高诚永的短信，点头：“我也收到了，是林哲照片里的地址。” 当初从玩具熊里发现了相机，而在四十几张照片里有一栋被大火焚烧的屋子，屋子里还有上吊自杀的女人，但山溪村在一年前并没有发生过此类案件。 当时高诚永把照片发给了同事去调查，如今一看，山溪村确实有这个地方。 照片里的地址位于寺沟附近的崖山，崖山多密林，林中住着几户居民，而高诚永的同事确实找到了照片所在的地址，甚至还有那栋相似度极高的建筑物。 “对于那照片和现实的不吻合，你怎么看？”陆御看向吴明。 吴明摇头：“没什么思路，不过这件事和红衣女孩有直接联系，可能是突破口。” 边走边聊，眼前出现一家炒面铺子，屋子里坐着几个客人划拳喝酒，满屋的酒气弥漫四周，断断续续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这家面不错。”吴明拉开房门走了进去，陆御也紧跟其后。 在嚷嚷声中，二人各点了一盘炒面，吴明对酒有几分执念，他嘴里嘀咕这里的酒不如昨天那家，但还是一连喝了好几杯。 “你是个男人，怎么一天天的都不见你喝酒抽烟？”吴明将嘴里的菜咽了下去，笑眯眯问道。 “没这个习惯。” “这样怎么行！”吴明往纸杯里倒了一小杯，推给陆御：“喝一个？习惯要养成。” 陆御婉言拒绝：“这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当初第一次被人灌酒是在大雨天，高一下课回家的路上。” 他目光落在杯子里的白酒里，仿佛又回到了大雨瓢泼的夜晚。 “后来呢？”吴明颇有兴致看着陆御，像是公园里八卦好事的妇人一样。 陆御轻轻笑了一声，也不避讳：“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我十七岁，第一次因为犯事进了警察局。” “我刚上高一，就是县一中，我和王子轩王豪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因为家离得近，再加上我爸身体不好需要我帮着照顾，我就办了走读的手续。” 脑中回想起现在的王家，陆御不免摇摇头：“从初中开始，我就是他们欺负的对象。” “我原本以为到了高中就能摆脱他们两个，没想到他们还是动不动威胁我，抢我的钱，打人，撕书，造谣……” “我当时比较瘦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虽然我朋友也会帮我，但他们总有不在的时候，何况我还走读，要知道走读的学生并不多。” “我记得当时是在星期三，下晚自习后九点整，北桥县下了很大的一场雨，我打着雨伞往家走，走到一半就被王子轩拉进了小巷子狠狠打了一拳，然后往我嘴里灌酒，嘴里很辣，火烧一样，身体却很冷，因为伞被他们撕烂，身上全是雨水。” 听到这里，吴明已经握紧了拳头：“这种事情确实很难办，牵扯太多，取证也难。” “那后来呢？你怎么就犯事了？” 陆御表情如常，平静叙述着：“压抑久了，绵羊也会咬人，我当时从书包里取出了一只铅笔，想也没想就冲着王子轩胳膊刺了过去，我当时学画画，那笔是画素描用的，新削好的素描铅笔……” “我捅了好几次，鼻腔里都是血腥味，而且我真没想到王子轩疼晕了，他当时挺胖的，直接摔在地上溅起了好大一片的水花！”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陆御抬起头，眼里冷静到就像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别人的故事。 “有失有得。”他双眼眯起，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没有当初的王子轩和王豪，或许，也没有现在的我。” 第141章 晚上不能去 断断续续聊了几句话，吴明前往照片地点，而陆御则拿着录音笔走回派出所。 孙紫悦的情绪比昨晚稳定很多，陆御相继问了几个问题，她的回答基本上和刘芳的大同小异，看久久没什么收获，陆御干脆坐在她对面开始画漫画。 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时至将近七点，屋外天色渐渐黯淡，冷风呼啸。 陆御也最后一笔收工，随即将新的章节上传到漫画网站上，随着章节数的增加，人气也越来越多，点开评论随意看了几条： 病入膏肓：“画的不错，投喂一毛以表尊重。” 我只会心疼giegie：“漫画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大大我是从直播跟过来的，这漫画真不错，又是等更的一天……不过就瞅着更新频率，作者不会真撞诡了吧？” 大威天龙：“这情节看着代入感真强，我看作者直播的样子，这不会都是亲身经历吧！怕了怕了。” …… 除去一些评论之外，私信的次数也增加不少，略过无用的私信，陆御看到一条南姜漫画官方的私信。 内容是想让陆御加入南姜漫画作者的官方群。 想着以后有什么比赛的机会也不至于错过，漫画这行名气很重要，运营也是重中之重。 将自己的微信联系方式发给对方，没想到才过了几秒，微信就显示有新群邀请。 点击同意，将备注换成笔名“夜行者”，进入后微信群的界面一开始就是水友的骚话。 ——“新人爆照！”“卧槽，这不是那个阴间画手？”“阴间画手？爷爱了爱了！” 简单回复几句，陆御又看了眼今晚的任务内容，任务地点是在废弃纺织厂，时间为十一点到达纺织厂并找到兔子玩具进行游戏。 地址有些远，以防万一，现在就得启程前去。 虽然任务要求不能使用诡异，但任务前后肯定需要防身，收拾好东西，陆御背上背包走出派出所。 晚八点，山溪村街道上人烟稀少，狗吠猫叫从弄堂里悠悠传出，老房门口的灯笼如同夜里注视来者的人眼。 ——“哗啦！” 二层楼里的人朝外泼出一盆水，陆御堪堪躲过，抬眼去看时，二楼的男人一言不发，双眼跟着陆御移动。 “晚上别乱跑，不干净！今天又死了人，诡怪会顺着死人的气息从另一个世界出来……” “明白，感……” “嘭！” 未等陆御说完，窗户便被狠狠关住，仿佛再多说一句话，自己也会遭殃一样。 习以为常，陆御继续往前走，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隐约可见，不远处就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想到纺织厂步行还得走上一个多小时，陆御一边走一边往周围看去，想要找个顺路的车搭上。 周围杂草丛生，漆黑的山道上好像就只有陆御一个人。 山林里的温度明显有些下降，陆御将外衣裹紧，脚上加快了速度。 走了半小时有余，漆黑的山林野道间，忽然出现一道幽幽白光，远远看去犹如引路的鬼火。 “前面有人？” 往前靠了几步后陆御勉强看清楚，那路边站着一个被箩筐的妇人，手里牵着一头羊，看样子正在收拾箩筐里的东西。 因为有夜眼，陆御一直都没用手电，毕竟手电光照下其他地方就会更黑，而且荒郊野岭的，手电对“狩猎者”而言就是个活靶子。 但现在这种情况，如果直接上去打听，恐怕会把妇人吓上一跳。 陆御放慢了脚步，特意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手电打开。 手电光向前照去，陆御一边走一边喊：“你好，请问能问件事吗？我外地人，想找个地方，现在有点迷路。” 纵是如此，妇人还是被吓了一跳，她牵着羊转身去看，见是个人才拍着胸口感叹道：“小伙子，这大半夜的你在这里瞎转干嘛？” 陆御走到妇人身边，笑道：“我就是找个东西，你呢？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听说山溪村晚上不太平。” “那肯定的，这边晚上阴气重，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东西。” 她晃了晃背篓里的草药：“我也是找羊和采药走远了，结果现在才找到路，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要去哪里？” 心有余悸，她刚刚正在检查背篓里有没有少东西，谁能想到，荒山野岭的会突然冒出个人来。 陆御想确认一下废弃纺织厂的事情，便直接问道：“我听说山底河边有个废弃的纺织厂，别人说是纺织厂内死过两个人，一年前还发生了纵火案？” 听道纺织厂三个字，妇人脸色瞬间就变了，厉声道：“别去那个地方，我家就住在不远处，我敢发誓，那纺织厂里晚上有东西！” “没有，我就是好奇问问，我胆子也很小的。” “别这么多问题，让你别去你就别去！我又不会害你。”妇人拉起羊绳，谁知道这羊突然往后退了好几步，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样。 “我可没骗你，我之前亲眼看到有个白影就躲进了纺织厂内，而且一年前就有个孩子死在了附近的河里，我看准是妖魔收人性命。”妇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反复强调纺织厂附近不能去。 说话间，那羊直接撒腿就往后跑，好在妇人力气大，硬生生将羊给拉住了。 心觉奇怪，她看了眼身边的白羊，谁知这白羊正瑟瑟发抖躲在灌木丛后，目光时不时瞟向陆御的位置。 “这……”妇人心里发虚，又默默看了眼面前的青年。 荒郊野岭的，突然遇上一个年纪轻轻的人，还满嘴都是一些奇怪的问题，回想起听过的传说，她不免有些后怕，怀疑面前的青年是恶鬼化来索命的。 场面有些尴尬，陆御摸了摸身后的背包，得知这羊应该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诡，它居然还通些灵性。 时间有限，他也不打算继续停留，干脆告别妇人自顾自向前走去。 妇人看着对方渐渐消失的背影，她深深松了一口气，自己的羊也恢复正常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那什么，不会真撞诡了吧？” 妇人摸了摸绵羊，不敢现在就走，想着等他走远了再跟上去，“奇了怪了，他有影子看着也不像诡……难道是掏人心肺的狐妖？” 越想越后怕，妇人干脆从背篓里掏出了一把镰刀，握着镰刀她心里才稍微踏实些。 第142章 纺织厂 告别妇人，他便把手电收了起来，借助夜眼继续往前走，夜眼等级虽然不高，但没有了灯光的暴露，他心中多了几分安全感。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隐隐约约间，山道里似乎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将背包拉链拉开一半，露出里面的剁骨刀刀柄，陆御眯起双眼，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十步有余的样子，便看见山路正中间蹲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姿态奇怪，月下似乎无影，多半不是活人。 果不其然，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后，兜里的美工刀便给出了警示。 美工刀有反应，于效明显对路中间的女人不屑一顾。 这鬼很弱，陆御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从衣兜里掏出钢笔，面不改色朝前方走去，越往前走，看得越清楚，那女人披头散发蹲在地上，赤着足，双手抱胸头部低垂，似乎十分痛苦。 如果不解决他，到时候做任务又跑出来，岂不是给自己找罪受，陆御心下做了决定，杀意顿起。 将钢笔藏于衣袖，陆御放轻脚下的步子悄悄靠近女人，站到她身后时，陆御能明显看到女人腿部的尸斑和伤口。 浅笑一声，陆御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就你一个姑娘在这里？” “呜呜呜……呜呜呜……”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渗入。 “你很伤心对吗？没关系，告诉我原因，我会帮你解决的。” 女人继续抽泣，她似乎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哭着，哭声越来越难听，就像是嗓子被火烧过一样。 “别哭，我帮你。”陆御举起钢笔，将笔刃对准了女人惨白的脖颈。 依旧没有回话，哭声还在继续，但陆御能明显感受到，她被黑发遮住的头正在缓缓向后转。 “你还是不说吗？不说的话，可就再没机会了！” 不等她反应，陆御手起笔落，将钢笔狠狠戳向了女诡的脖颈，这一击用了全力，他只感到一股黑烟从笔中散出，紧接着，女人大叫起来，身体扭曲着，原本的实体渐渐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从脖子处抽出钢笔，见女人趁机想逃，陆御指着女诡逃窜的背影低声喊了一句——“于效！撕了她，留着也是祸害，半夜挡道，不安好心！” 等级相差很大，胜负毫无悬念，于效很快将她撕碎吞并。 待女诡被撕碎后，于效也化作白烟飘回了钢笔，陆御看着手中的物件，不禁有些后怕：“这次任务不能使用诡异，如果在任务中遇到刚刚的女诡，恐怕也很难办。” 叹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晚十点二十八分，陆御走下山坡，瞧见了河畔的废弃纺织厂。 纺织厂周围多是歪歪扭扭的杨柳树，面前几十米开外则是奔涌向前的河水。 那是一栋破旧不堪的建筑物，一共两层，残破的窗户黑黢黢的如同眼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条条警戒线在门前拉扯交缠，目光所及的位置满是焦黑的残骸，以及红漆随手涂上的“拆”字。 这里更冷，风吹过还带着一股湿气。 不适地皱了皱眉，他能感受到背包里的诡异正在陷入沉睡，不安感白蚁般吞食着周身。 “这里看上去有些奇怪，在这种环境下和玩具躲猫猫……”不敢细想，他尽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握刀柄，小心翼翼朝前走去。 警戒线上已经落了一层灰，陆御越过警戒线时，忽然嗅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虽然很淡，可确实存在。 但这里怎么会有新鲜的血腥味？难道有新的尸体！ 心中诧异，陆御又仔细闻了闻，这周围确实有一种腥味，他很明白新鲜的血腥味意味着什么，这纺织厂内虽然死过人，但都是很久之前死的，一个死在三年前一个死在一年前。 黑暗笼罩四周，空旷狭窄的山路两旁杂草丛生，夜风呼啸，晃动的树枝如同大片的干瘦手指。 “现在还是赶紧找到任务要求中的兔子玩具更重要。”陆御心中默想着，一边留意周围，一边朝正门走去。 建筑物的铁门上方贴着一个铜匾，上面刻着的“黄氏私立纺织厂”几个字严重脱漆，斑驳的铜片因为大火的缘故有些泛黑，而在黄氏私立纺织厂的右下方墙面，似乎画着什么东西。 横刀在前，陆御凑近去看，墙面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划痕，痕迹组成一副扭曲的画面，这不像是用刀片划出的，更像是有人刻意用指甲一点点扣出。 划痕的图案位置距离地面不足一米，一个成年人得把腰弯得很低才能看到，看这个刻画的高度，更符合五六来岁的小孩。 “看着怎么有些眼熟？” 脑中回忆着，陆御手心不免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画面，他两天前就看到过！ 是在林哲的照片里，林哲走进烧毁的墙面后就拍下了类似的照片，虽然照片地址不是纺织厂，但陆御确定这两幅涂鸦所描绘的内容完全一致。 ——“画上有一个黑色小人和四个红色小人，四个红色小人手里分别拿着刀，绳子，三角尺，还有石块。” “刀、绳子、三角尺、石块……”心中默默念了一遍，不免感到一丝惧意。 这画面很奇怪，明明是最简单的涂鸦，但上面的人眼却仿佛是活的一样，任务在身，陆御没有细想，对着墙面拍了一张照片后便继续往里走去。 任务要求是先要找到兔子玩具，纺织厂里的兔子玩具，会藏在哪里？ 生锈的铁门发岀嘎吱嘎吱的响声，焦臭腐败的气味弥漫周遭，刚刚往里走了几步，陆御隐隐能听到二楼有生物活动的声音。 移动速度很快，好像还撞到了什么东西。 “上面有老鼠？”陆御心中想着，他没有停留，而继续往前走，任务给的时间并不多，疑神疑鬼没有任何好处，越快完成任务越安全。 双眼扫视四周，屋内空间很大，多是一排排废弃的老式织布机，断裂的钢条斜掉在门框上，而在钢条的垂落位置还坠着一块被熏黑的牌子，上面标注的正是一楼操作间。 这边烧毁的程度并不大，大火被及时熄灭，屋子里的东西除了有些发黑之外，还算完整。 弯腰在储物柜里寻找玩具，翻到第三个机器的储物柜时，拉开柜门，他看到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团缠绕成团的黑发！ 第143章 狩猎(一) 漆黑的头发里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勉强看出是个球体。 提起水果刀，陆御对准黑发的方向砍了下去。 “咔嚓！” 刀卡在了一半，脏到发硬的头发向两边散开，一颗塑料人头露了出来。 “芭比娃娃？” 皱了皱眉，在柜子里继续翻找起来，没多久便从夹缝了找到了娃娃的另外半个身子。 它的身体内已经成了蚁虫的卵巢，鼓起的塑料里，挤满了密密麻麻白色的卵，带翼的黑色虫子在白卵里爬来爬去，空间狭窄潮湿，这些虫子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陆御对着残骸拍了张照，起身朝其余地方走去。 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将一楼的角落翻遍，依旧没有找到任务要求中的兔子玩具。 握刀站在通往二楼的台阶口，他能感觉到二楼的气息明显有些不对劲，而且血腥味的来源应该也在二楼，自己的身体似乎很抗拒这个地方，反复提醒自己必须离开。 陆御有些担心在楼梯拐角处遇到什么东西，他握着刀，一步步踏上了台阶。 目光扫过周围和头顶，走廊的把手被烧毁到扭曲狰狞，毁坏程度明显比其他地方更严重，墙面也被熏黑，向上看去，天花板的位置贴着被烧毁过的黄符，黄符上结满了蜘蛛网。 而除去墙面和天花板的残余符纸之外，走廊的把手上也有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陆御俯身看去，原本的木质栏杆被烧得发黑，而这些焦黑的木质栏杆依次画着深褐色的符文。 附近就是着火点之一，木栏杆和符咒基本看不到完整的。 “纵火者为什么要从走廊开始烧？难道说他在帮诡毁坏这些符咒？虽然大部分古术没有作用，但有些高手会将诡异和符咒结合起来对付诡，这片区域很可能是个阵法。” 没有继续分析，任务在身，陆御绕过走廊进入二楼。 这边多是独立的办公室和操作间，与一楼的一览无余不同，二楼有的门半开着，漆黑的门缝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干裂焦黑的墙壁里参杂着一种十分古怪的气味。 他进入屋子一间间检查，二楼的门上都有封条，给人的第一观感就是里面一定出过事。 封条上有灰，至少不是最近贴上去的，这应该和三年前意外去世的工人有关，他白天打听时并没有人知道工人的死亡原因，只说是个中年男人，男人死后不久工厂也就停工搬迁了。 前四个房门都没有异常，但陆御推向第五个房门时，发现这间屋子居然上了锁。 荒废时间太久，铁链生锈，他抬起刀砍了几下，铁索应声落地。 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就在房门被推开十厘米的缝隙时，突然有一道黑影从屋子蹿出，陆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扬刀挥出。 然而那黑影就像是幻觉一样，立刻从眼前消失。 刚刚的是什么东西？ 四处看了看，确认黑影的确消失，陆御才将房门彻底推开。 出乎意料，屋子里放着一尊雕塑，雕塑褪色严重，看上去十分破旧，雕刻的内容好像是牛郎织女一起织布的情节，但是雕刻技法拙劣，身体肥硕，人脸看上去很不协调。 任务提示里说雕塑很重要，会不会兔子玩具就藏在里面？ 绕过一地的杂物，站到雕塑面前，他摸了摸雕塑的身体，看材质不是石膏，而是软雕塑材料，应该是纸浆和塑料一类。 材料轻便，陆御用力将其抬起，底部是空的，将雕塑彻底放平之后，他拿出手电朝里照去。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玩具不在这里？”陆御有些失望，重新拿起刀又四处翻找起来。 搜寻无果，正准备离开时，不远处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传出，像是一个皮球在地面上不规则地弹跳。 四周很安静，那轻微的拍打声幽幽传来，直直击在悬起的心口。 会不会是刚刚的黑影？ 陆御没有往外走，他躲在门后，静静注视着屋外的走廊，走廊里的拍打声还在继续，隔了几分钟后，怪响消失，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走出屋子，陆御看向走廊的最里面，他心跳有些加快。 之前检查过，他确定最后一间门是关着的，但现在已经打开一半，就像有人在招手一样。 不作理睬，陆御加快了速度逐个检查，然而后面的几个屋子里也没有兔子玩具，最后剩下的，只有最里侧的屋子。 “难道玩具就藏在有诡的屋子里？这任务要求还真是变态！” 事已至此，陆御只好握着刀朝前走去，越往前走，新鲜的血腥味越来越清晰，他不禁怀疑，这屋子里有一具新死的尸体。 门半开着，上面已经被严重烧毁，但依稀能看到“卫生间”三个字，陆御侧着身子朝里看去，门口就是一个血迹斑斑的洗手台，洗手台旁还有破损的玻璃窗和一面硕大的镜子。 镜面斑驳，照出的人影有些看不太清。 血腥味的来源就是窗户和洗手台，洗手台和窗户上满是血迹，洗手池里堆积着染血的尸体，但不是人的尸体，而是鸟的尸体。 麻雀、鸽子……甚至还有昆虫。 各种动物尸体堆积在肮脏的水槽里，有些动物的皮肉被划破，流出了让人作呕的脏器和经脉。 结合碎裂窗户上的血迹和毛发来看，这些动物似乎是“自杀”。 撞在了玻璃上，或者直接穿过玻璃渣掉到了洗手池里。 绕过尸体，陆御走向了第一个隔间，火势只蔓延到了门口，厕所内的设备还算完整，只是长时间的废弃导致整个屋子都很破旧。 一间间检查过去，没过多久，皮球弹跳的声音再次响起。 ——“咚！咚！咚！” 声音的来源就是倒数第二个隔间。 站在原地等了一分钟，那皮球拍打的声音还在继续，陆御心中有些发虚，他感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十分被动，必须主动出击才行。 握好刀刃，陆御用之前的方法减小脚步声，周围很安静，他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悄无声息靠近倒数第二个隔间后，陆御轻手轻脚走入倒数第三个隔间内。 隔壁就是奇怪的拍打声，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他极力冷静下来，抬起双脚踩在了水管上，紧接着抬头朝隔壁看去。 整个脑袋隔着木板自上而下注视着对面，周围无光，陆御隐约看到隔间里有一个球形的东西。 而兔子玩具就挂在隔壁的墙面上！ 那球形物好像是个破旧的篮球，这里面是残念？事已至此，这东西必须要解决。陆御心中暗想，手中的刀已经藏在了身后。 皮球上下弹跳，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就在隔板上面还有一个人脸。 而现在，那个人脸正悄无声息藏了起来。 ——“哐哐哐！哐哐哐！” 陆御敲打着隔板，皮球弹跳的声音顿了顿，紧接着便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陆御悄悄朝对面看去，那皮球已经推开了门，正在向外弹跳，方向正是倒数第三个隔间。 手指握刀，陆御在黑暗中默默分析着皮球的位置。 它出来了！ 算好时机，陆御直接推开木门，抄起短刀就朝面前的皮球刺去，刀刃出现卡顿现象，他干脆单脚踩在皮球上，彻底挡住它后，双手握刀，一下接着一下朝皮球劈砍。 残念不同于地煞，附着物就是命门所在，陆御深知只要皮球彻底烂掉，这只残念也就消失了。 只是手中的刀毕竟只是普通的水果刀，陆御一连刺了两分钟有余，脚下的皮球才彻底泄气。 看它蔫巴巴贴在地上，陆御不放心又狠狠踩了几脚，紧接着拿刀对准皮球划去，残念已经消散，这个普通的寄存物很快被切成两半，彻底没了生气。 “呼……”陆御瞥了眼烂到不堪入目的皮球，有些无奈：“三更半夜的就应该乖乖待着，要不是你，我也不至于现在才把玩具找到。” 从墙面上取下玩偶，陆御不打算继续停留，快步朝外走去。 血液缓缓流入下水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洗手池里的动物尸体似乎蠕动了两下。 走到第四个隔间时，陆御身体顿时一僵，眼睛不时看向眼前半开的木门和硕大的镜子，就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个人。 但实际上，门口什么都没有。 门口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扇烧毁严重的木门。 可是镜子里的门前，分明站着一个手拿刀具和玩偶的青年，看样子，那镜子里的居然就是“陆御”。 陆御明明就站在第四个隔间前，但镜子里却到了门口。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个堵在门口的“陆御”正含笑盯着第四隔间前的陆御。 这种被自己盯着的感觉，很奇怪。 陆御咽了咽口水，迈开有些发僵的腿往前走了一步。 但镜子里的“陆御”依旧没有动，他站在门口，一直盯着陆御本人。 午夜十二点多，在凶案现场的镜子里和自己对视，陆御手脚发凉，不同以往的诡怪，这种情况给人一种极度的怪异感。 片刻的失神后，陆御很快做出决定，他并没有继续看镜子，而是将刀横在胸口，直接朝屋外冲去。 无论是不是幻觉，继续和“自己”注视没有任何好处，玩偶已经找到，迅速完成任务才是重中之重，在镜子前停留越久，说不定越容易被蛊惑。 往外跑的时候肩膀撞在木门上，刺耳的吱嘎声回响在四周，他没往回看，好奇心害死猫，现在的关键就是立刻下楼去河边进行游戏程序。 门口没有阻碍，陆御拎着兔子玩具就朝楼下冲去，很快便跑到了一楼，一楼视野开阔，多少给人一些安全感。 回头看了眼，漆黑的走廊里没有任何东西。 “真是幻觉？这里的诡也有制造幻觉的能力？”陆御回想起“自杀”在洗手池的动物，对这个猜测多了几分肯定。 看来之后的任务里，一定要保持冷静，他深吸了一口气，拿着玩具走出纺织厂。 任务要求是找到兔子玩具后，将兔子取名为“小凌”，再将它放到纺织厂外的水边并对他说三遍：“现在小凌是诡，陆御是猎物。” 说完后含着一口盐水在废弃纺织厂内躲起来。 沿着碎石路走到河边，耳畔满是河水流淌的“哗哗”声。 陆御拿起兔子玩具仔细端详起来，这个玩具很脏，看样子已经被丢弃很久，黑色的塑料眼珠在月光下如同活了一样，再加上特殊的环境，陆御总感觉拿着这个玩具，就像抱着一个孩子。 “你叫小凌。”陆御对着玩偶说。 周围除了水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目光扫过水面，陆御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任务的要求是和玩具捉迷藏，这个玩具恐怕会自己动起来，但是一个玩具轻飘飘的，要是走到自己身后，说不定都很难发现。 任务限制里只说不能使用自己的诡，但没有说不能打湿玩具。 如果把兔子玩具浸湿，到时候它跑来找我，身体移动时肯定会因为身体湿透而发出声音。 想到这里，陆御干脆走到河边将玩具整个浸湿。 注水后的玩具明显重了好几倍，看着湿漉漉的玩具，陆御满意点了点头，按要求把玩具放到河边。 它湿哒哒地瘫在地上，像是一团白色的肥肉。 “虽然有点难看，但好歹能给我个提醒。”陆御心想着。 调整好呼吸，拿好刀，他看着地上的玩具，缓缓开口：“现在小凌是诡，陆御是猎物。” 小凌是死者的名字，念出这句话后很容易让人心理出现暗示，仿佛面前的不是玩具，而是死在一年前的小凌。 “现在小凌是诡，陆御是猎物。”他继续说。 “现在小凌是诡，陆御是猎物……” 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灌了一口盐水含在嘴里，想也没想便往回跑，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找个地方藏好。 一边跑脑中一边思考可以隐藏的位置，这其实是个很不公平的游戏，因为纺织厂里本身没多少东西，一层一览无余，躲在缝纫机后面明显不靠谱，而二楼大部分的房间都很空，卫生间还是找到玩具的地方。 仔细回忆着，陆御突然想到了二楼的雕塑。 任务提示里说雕塑是破局的关键，虽然雕塑里没有兔子玩具，但雕塑中空，完全可以藏下一个人！ 第144章 狩猎(二) 陆御方向明确，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朝二楼跑去。 寂静的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迈上台阶的一瞬间，周围的温度突然急速下降，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虽然山溪村的气候偏向潮湿阴冷，但现在周围的温度明显有些不正常。 最让人感到压抑的是，比起之前，现在的走廊好像沉睡的怪物活过来，破烂的符纸簌簌响起，焦黑的墙皮向外凸起，出现了一个个人脸的样子。 就在路过拐角处时，肩膀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没有回头去看，直接向有雕塑的屋子冲去。 看了眼漆黑的走廊，陆御心中突然想到了一点，自己藏在雕塑里不一定安全，如果能借助物品声东击西或许更好，而手机正是不二之选。 按正常情况来说，玩偶找到二楼时应该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陆御当即在手机里定了一个二十分钟后响的闹钟，接着快步走到倒数第二间屋子，把手机放到了屋内的桌子底部。 手机距离自己并不远，五十米内，手机都不会自动回到附近，所以不用担心它跑回来。 收拾好一切，从游戏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陆御轻手轻脚回到之前的屋子。 在之前找玩具时，陆御把雕塑平放在了地上，如今只需要蹲下然后把雕塑盖住就行，暂时没有动手，他先是将门给锁住，接着小心翼翼走到雕塑面前，用力一拉。 他控制好力度，雕塑放下时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响声。 罩在其中的一瞬间，黑暗彻底席卷，腐败的气味像蛆虫一样挤进鼻腔，这里面的空气稀薄而浑浊，嘴里有盐水，陆御只能用鼻子吸气呼气，这导致吸入的氧气更加有限。 他用自己的舌头堵住喉头，防止一不小心将盐水咽下去，但长时间的堵塞，让整个喉咙又胀又麻。 游戏时间虽然只有半小时，但和诡捉迷藏的难度本就很高，再加上嘴里含着盐水，这导致人在生理上就感到不适。 盐水含在嘴里很让人难受，不能咽下去也不能吐出来，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好冷…… 体内的热量正在快速流逝，陆御在心底默默计算着时间，刚刚定闹钟时看过时间，现在最多还剩下二十三分钟。 二十三分钟并不短，期间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一旦被找到就会代替它成为新的诡。 陆御不断调整呼吸，双眼在周围细细观察起来，这雕塑做工粗糙，底部的衔接处有些裂痕，从外面看很难看出，但陆御发现自己能透过裂缝看到一部分屋外，虽然视野有限，但这无疑让人心里踏实很多。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缓缓流逝，在空气稀薄的雕塑内，陆御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肺部正在受到挤压，里面干净的空气正在一点点消逝。 这种情况下必须冷静，他在心底不断告诫自己。 又过了几分钟，嘴里的盐水的气味有些奇怪，原本的咸淡里多出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知道是自己嘴里有血还是盐水产生了反应，总之，这种腥味越来越重。 他杀过人，看过碎肉满地，解剖过尸体……但却远没有现在给人的感觉奇怪，仿佛嘴里含着一团正在渗血的活物。 不适感越来越强，狭窄的空间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好像有一双手正慢慢压在了脖子上，正一点点掐紧。 为什么这里会被上锁？ 陆御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问题，二楼的所有屋子里只有这间上了锁，会不会这间屋子本身也闹过诡？ 而自己，正躲在一间闹诡的屋子里？ “冷静冷静！”陆御心中默想，“这没什么好怕的，被上锁也可能只是巧合，现在胡思乱想只会让心跳越快，呼吸越急促，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屋外似乎有风，风的吹动下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与此同时，走廊里好像传来了什么声音。 声音是很轻，是从楼下传来的，陆御听不太清楚，但能清晰感受到，这种奇怪的声音正在一点点朝二楼逼近。 “呲嗒……呲嗒……” 那声音越来越近，应该已经到了二楼走廊，这次陆御听清了，那是湿衣服在地面上缓慢拖动的声音。 是打湿的兔子玩具，它过来了。 身体不由自主紧张起来，陆御神经紧绷，双眼透过缝隙一动不动注视着外面，可惜缝隙狭窄，他只能看到不远处的柜子和一堆杂物。 “呲嗒……呲嗒……”声音越来越近，它已经走到了附近。 “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呀？”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从隔壁屋子传来。 陆御只感觉大脑嗡的一下，这个声音很奇怪，说话的人年龄很小，声音很甜，但在这种环境下，那孩子嘻嘻哈哈的童音，却显得十分诡异。 他双手紧紧捂着嘴，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让气息平缓下来。 “你在哪里呀？”兔子玩具似乎走到了屋外，它湿哒哒的身体突然撞在了门上，房门被撞地咣咣直响，也不知道这玩具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很快，黑暗里传来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按照粗略的估算，现在应该过去了十七分钟有余，放在里屋的手机应该快响了，现在只需要继续保持冷静，让呼吸平稳下来。 “呲嗒……呲嗒……” 轻微的拖动声越来越近，透过裂缝，他看到了地上被拉长变形的影子，紧接着，便是一只脏兮兮的玩偶。 “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呀？” 白色的小脑袋从墙的拐角处探了出来，兔子玩具歪着头露出生硬的笑容，塑料制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子。 “你在哪里呀？” 从它的嘴里发岀咯咯咯的笑声，但兔子玩具的嘴却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弧度，一动不动。 冷汗顺着太阳穴直往下流，陆御捂着嘴不敢动，呼吸努力放缓，那个自己亲手抱过的兔子玩具，现在像个畸形的孩子一样朝柜子走来。 兔子玩具僵硬地拖动躯体，像个刚刚学会走路的人，它湿哒哒的双脚踉踉跄跄向前移动，身后拖出了一片水痕。 “啪啪啪！啪啪啪！” 软塌塌的玩偶拍打着柜子，它将歪掉着的脑袋贴在上面，喊着:“在里面吗，在里面吗……” 拍打声忽然停止，黏腻的拖动声越来越近。 它的头歪挂在脖子上，像是被拧断了一样，黑漆漆的眼珠顺着书架往上看去。 书架周围没找到，它又拖动着湿漉漉的身体向旁边的雕塑走来。 一种几乎窒息的绝望感压抑着陆御，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到十分钟，但仅仅是十分钟而已，却犹如几个小时那般漫长，黑暗包裹周身，玩具似乎绕到了雕塑后方，陆御看不到它，只能听到双脚“啪嗒啪嗒”的拖动声。 玩具湿漉漉的手似乎在拍打雕塑，它嘻嘻笑着。 “啪啪啪！啪啪啪！” 雕塑发出闷响，它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似乎是要将整个雕塑拍烂一样。 要是它继续拍下去，结局毫无悬念，这座劣质雕塑会开裂出一片口子，而藏在雕塑内的“猎物”，就会成为“盘中餐、桌上宴”。 ——“叮铃叮铃叮铃……” 没有任何征兆，屋外传来了清晰的手机铃声。 玩具拍打的声音顿住，紧接着，陆御看到它白花花的身体朝外走去。 松了一口气，手机藏在桌子里，从发现端倪到搜寻周围的屋子，所需的时间很可能不到十分钟，现在的关键是，如果它再次回来，剩下的几分钟它或许会直接砸烂雕塑。 心中默想了几秒，陆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轻手轻脚把雕塑掀起，接着从雕塑里爬了出来。 整个过程很小心，在手机铃声的衬托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陆御并没有离开，而是打开柜门，躲进了衣柜里，柜子它刚刚检查过，第二次找来砸雕塑应该不会去看柜子。 至少从目前的表现来看，玩具明显想把雕塑砸烂看看里面的情况，事已至此，只能赌上一把。 衣柜的空间明显更大一些，但进入衣柜后，陆御惊讶发现柜子里用黑笔写着很多字，有些字已经被白灰覆盖，但很明显，白灰覆盖后那人又往上面写了新的字。 这里面基本上没什么衣服，反倒堆着很多杂物，而从柜子里的字可以看出，之前也有人躲在这里。 周围太暗，陆御只能勉强看清楚几行内容。 “我身上又有了新的伤口，医生检查不出来原因。” “我请了灵婆驱邪，我看到那双筷子立在了碗里，我知道我彻底完了，我被怪物缠上了，但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为什么又出现了伤口，我的手臂上……又出现了新的的伤口！” “只有躲在这里才能给我安全感，但每次上下班，老板都会把我从柜子里扯出来，还不停打骂我，说我是疯子！” “他要解雇我……可是我不能离开纺织厂，我不能离开纺织厂……” “医院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我身上的伤口是被参差不齐的牙齿咬的……他说，应该是人的牙齿。” “但是，我一直都待在纺织厂里，没有人咬我，他会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 “我不敢睡觉，我害怕一觉醒来身上又会多出新的伤口。” “我看到她了！她和村里的一个女孩长得好像，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她穿着红裙子，脸色很白，我从没见过那么白的孩子，就像是死人一样。” “她……她为什么没有影子！” …… 越往后看，字迹越潦草，还有大部分内容都被白色的染料覆盖，柜子顶端还贴着黄符，这里已经被处理过了，留下的线索很少。 这个写字的人应该就是三年前意外死亡的中年人，但有一条线索很重要，这个中年人，居然也死在红衣女孩的手上。 中年人似乎也有孩子，中年人的孩子会不会也认识红衣女孩？ 陆御没想多久，屋外“呲嗒呲嗒”的拖动声便越来越近，兔子玩具又回到了这间屋子，不出意料，它果然移动到了雕塑面前。 空气仿佛凝固，现在距离游戏结束应该只剩下一两分钟，但兔子就在眼前。 双眼一眨不眨盯着缝隙外面，漆黑的屋子里，这只湿漉漉的兔子甩着脑袋，一下接着一下撞向雕塑。 一秒，两秒，三秒…… ——“咔嚓！” 劣质雕塑的低端裂开了一条缝隙，它把黑漆漆的塑料眼珠贴在缝隙上面，甜腻的声音缓缓响起：“在里面吗？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周围只有兔子怪异的童音。 它对着雕塑重复了几声，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人，又晃着脑袋朝门口走去。 “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呀？”兔子环视四周，反着光的塑料眼珠如同活人的眼球，让人恐惧的是，它并没有离开，而是拖着身体看向了地面。 陆御瞪大双眼，心跳不由快了几拍，纺织厂长期废弃，地上有灰，而就在柜子前，除去水痕之外还有陆御的脚印！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诡，居然会去观察地上的脚印？ “嘻嘻……嘻嘻……” 稚嫩的笑声回荡四周，就在兔子玩具准备转身时，它的身体突然顿住，接着“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一片寂静，恍惚之间，陆御感受到自己背包里的诡异正在苏醒，而周围的温度也在回暖。 游戏，结束了？ 陆御在柜子里又待了一分钟有余，地上毫无反应的玩具，和背包里苏醒的诡物都在提醒着陆御，游戏已经结束。 死里逃生，他有些惊魂未定，刚刚差一点，这个兔子就转过了头。 胸口上下起伏，心跳明显加快，陆御将嘴里盐水吐在了地上，接着从怀里掏出了钢笔，钢笔上萦绕的血丝给他一种久违的温暖感。 伸手摸了把脸上的汗水，陆御抽出剁骨刀走出了柜子，柜门吱嘎作响，地上的玩具一动不动。 他对着兔子扬起剁骨刀，就在准备向下砍去的时候，陆御回想起了任务的奖励，在任务奖励中，似乎就有毛绒兔子。 “算了，先去看看手机的任务提示。” 走出屋子，他在里侧的房间里找到了手机，解锁屏幕，“x”的信息果然已经刷新： “相融”支线任务三“狩猎”完成度100%。 任务奖励：小凌死前的部分记忆（将双手搭在兔子玩具上，倒数十个数将可获取记忆） 道具：可收容诡怪的毛绒兔子（有寄存诡物的能力，诡物可以直接存放到毛绒兔子里，类似异空间储存） 隐藏奖励：未解锁 其余奖励：体力20（增加后比值），格斗技巧10（增加后比值） 第145章 狩猎(三) 主线任务：相融（他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和新朋友捉迷藏、游戏、聊天，但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朋友一直都不存在） 任务难度：两星 任务是否强制：是 任务地点：北桥县山溪村寺沟，被掩埋在寺沟地底的废弃医院。 （乌鸦盘旋，尸海骸林，自从山体崩塌的那一刻起，北桥私立病院就成了活人的禁忌，死灵的乐园。） 任务要求：独自一人在后天晚十二点整到达地下医院，并在天亮前进入18号病房内，在病房内找到一个被丢弃的日记本。（该笔记本有密码锁且为纯黑色） 提示：摧毁本体，聚集的怨念才会真正消失，怨念的本体和地下医院有关。 任务奖励：50％概率获得饲养诡物、抽奖次数1、李月特殊能力的激活、其余奖励未知。 任务惩罚：掩埋在地下医院内，成为乱石中的一具尸体。 浏览完整个界面，陆御视线回到任务要求一栏，在任务要求中，提到在天亮前到达18号病房，并找到一个日记本。 “18号……病房？” 脑中浮现出了几条线索，几天前的医院内，地面上就出现了数字18，而那封来自海外的匿名邮件里，就有标号18的钥匙。 “难道这次的任务和我有关？毕竟邮件的寄送对象都指名道姓了，会不会我在18号病房住过？可这也说不通，我唯一一次来山溪村是和二叔一起来的，当时我才七岁，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但寺沟私立医院是在八年前建成的。” 握着手机，陆御陷入沉思，这种事情多想无益，还是得找到18号病房才能搞清楚一切。 没过几秒，手机屏幕亮起，打电话的人是吴明。 除去刚刚定的闹钟之外，手机一直都出于静音状态，看了屏幕显示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里有四个未接电话，每一个都是吴明打来的。 之前着急看刷新的任务，也没去看其他内容，微微有些诧异，他接通了电话。 “抱歉，我刚刚有点事，没看到你的电话。”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打电话给老高，老高说你没回派出所也没在旅馆，你现在人呢？” 因为任务已经完成，陆御也没打算隐瞒：“我在李家坝的废弃纺织厂内，我发现这里之前也死过一个人，死亡原因和红衣女孩有关。” 对方沉默了几秒，语气有些意外。 “你在纺织厂内……你这半夜跑去纺织厂干什么？搜集证据白天去啊，那边危险系数很高的！很可能有地煞初期甚至中期的诡物！” 初期甚至中期的地煞？陆御不以为然，笑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行，你的事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这边调查了一下有关照片的事情，目前有个猜测。” 吴明说：“按照猜测，我的确找到了和照片里一样的地址，这里确实住着个女人，经过比对，这个女人和照片里吊死的女人有些相似，她丈夫外出打工，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八岁的孩子。” “有一点值得注意，她的孩子也是季老师班里的学生，小名叫玲玲，这个玲玲的出生日期在农历七月十五。” 陆御回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志异杂书：“农历七月十五日是华国诡节，传说这一天鬼门大开，活人退避，百鬼夜行。” 吴明回道：“对，这也是我无意间得知的，因为时间特殊，所以我又调查了一下当地的户口网，发现一件更为惊悚的事。” “之前因为红衣女孩死亡的人总共有三户，杨雪梅母亲，小凌，还有纺织厂内的中年人。” “纺织厂的中年人姓刘，死亡时间是三年前，当时我也有参与这起案子，不过属于后勤，基本上就处理部分资料，我刚刚查了查，中年人死亡原因不明，具体内容暂时没法调出，因为我不在警局，官网资料有限。”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中年人有个儿子叫刘军，刘军当时和杨雪梅他们同班，但刘军在他父亲发疯后就已经转学。” “不过这并不影响这四人之间的关系，杨雪梅、小凌、刘军，还有目前的玲玲，这四个人有两个相同点。” 电话里传来吴明翻动资料的声音：“第一点，同班同学。” “第二点，他们家中肯定有人的出生日期是在农历七月十五，我查了下，目前可以得知，玲玲本人、杨雪梅的哥哥、刘军的父亲、小凌早死的母亲，他们都生日都在七月十五。” 吴明叹口气：“我现在正在调查他们班的整个户口内容，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红衣女孩应该是某种怨念的诅咒体，不报仇，而是进行有规律的杀人。” “怨念诅咒灵杀人，一般都有一定限制性，这个红衣女孩很符合诅咒灵的特性。” “虽然照片里的吊死女人暂时无法解释，不过很明显，玲玲一家肯定也是红衣女孩的诅咒对象！” 陆御心中也明朗许多：“我能明白你的意思，假设红衣女孩就是诅咒体，那用什么办法才能彻底除掉她？” 陆御记得自己遇见的第一个诡就是诅咒体，当时他被歪头女重伤，结局就是死在了剁骨刀下，以此可见，用诡物对付诡物依然是不二法门。 但前提是得能有绝对碾压，红衣女孩的等级明显很高，硬拼不是明智之举。 对方沉默许久，叹口气：“除了诡物压制外，就是找到诅咒源，然后摧毁诅咒源，但想要找到诅咒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事很复杂，有的怨念由一个人产生，有的怨念由无数尸体产生……甚至不同的怨念体的特性也不同。” 陆御皱了皱眉：“我有一个想法，假设红衣女孩的怨念就产生于寺沟地下医院，那如果用炸药彻底炸毁地下医院会怎么样？” 吴明愣神，笑道：“你这是，物理驱诡啊？我之前也这样想过，后来才知道不可行。” “要是直接把一块地方炸平还真有可能摧毁怨念本体，因为有些怨念源就是建筑物或者物品，但怨念本体虽然摧毁了，裂缝说不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红衣女孩没了，失控的裂缝里恐怕会爬出来其他的怪物。” “原来如此，那你忙，我这边有点事。” 陆御回忆起了任务奖励，想着小凌记忆里应该有线索，挂断电话，直接朝着有雕塑的屋子走去。 兔子玩具还湿哒哒地躺在地上，他在周围检查了一遍，确认无人之后，锁好房门走回了雕塑面前。 时间有限，红衣女孩随时可能再次杀人，而且纺织厂距离派出所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叫高诚永来也不现实，他们估计还在处理“凶杀案”。 “李月，守住屋子，有东西来立刻提醒我。” 陆御低声喊道，血丝从背包里萦绕而出，一股寒意爬上四肢，她比之前变强了不少，周身的血丝也越发鲜艳。 有厉诡在旁，陆御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将剁骨刀插回背包，弯下腰，双手拿起湿漉漉的玩偶。 玩具很脏，浸在水里之后又凉又黏，手感有些恶心。 按照要求，双手放在玩偶上，倒数十个数就能获取小凌死前的记忆。 调整好呼吸，陆御低声念道：“十，九，八……” 玩偶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他能感受到，有些残破的记忆正在飘入脑中，而兔子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它随时会活过来一样。 李月表现如常，这种紧张感似乎是记忆带来的，确定无事后，陆御继续念最后三个数字： “三、二、一……” …… ——“三二一……游戏开始！” 女孩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小凌大哭着往前跑。 “要藏好哦，绝对不能被找到！” 那声音还在继续，仿佛梦魇一般，从身后的丛林里悠悠传出，像一条条麻绳，刺入身体，紧紧绑住跳动的心脏。 但是，他无法反抗，只能拼命往前跑，找到地方藏起来…… 一定要，藏起来！ 眼前是一栋被大火熏黑的建筑，生锈的钢筋横在窗户外面，黑黢黢的窗户里，破烂的灰色窗帘如同死人的裙摆。 周围歪歪扭扭的柳树遮住了夕阳，一大片阴影将小凌笼罩其中，如同巨人操控玩偶的双手。 藏起来！不能被找到，不能被找到…… 小凌抹了把眼泪，他已经很累了，感觉肺部被什么东西挤压着，呼进去的空气却像刀片一样划着内脏。 可是，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跌跌撞撞跑进了纺织厂内，周围是一排排破旧的机器。 小凌回头去看，屋外的看不到女孩的影子。 她还没有追过来吗？小凌心想着，他不敢停下来，休息了几秒就开始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一楼没有躲藏的地方，那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决定去二楼躲起来。 二楼一定有地方可以藏人，小凌安慰自己。 屋外突然卷起狂风，“轰隆隆”的雷声下，纺织厂内反而被承托地更加安静。 走廊里似乎比外面更冷，小凌捂着嘴，身体不停颤抖，因为突然下降的温度，也因为极度的恐惧。 越往上走，烧毁的痕迹越严重，黑炭似的把手歪歪扭扭，残破的符纸在风中苟延残喘。 ——“吱嘎，吱嘎！” 什么声音，又是什么声音？ 轻微的晃动声不绝于耳，屋外的闪电划过，晃眼的白光下，他看到地上有一条拉长的影子。 小凌的大脑嗡嗡直响，恐惧让仅存的理智一点点崩溃瓦解，身体瘫倒在地上，他想跑，可是腿已经麻了。 与此同时，空气里多出了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臭味十分浓郁，而此时的味道，就是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 但是屋子里怎么可能会有正在腐烂的尸体? “轰隆隆！” 雷声响起，白光掠过，原本落灰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大片黏稠的乌黑色血液，紧接着，他看到了一个全身惨白的男人。 一个在拐角处，倒立着的，惨白尸体。 斑驳的墙面上靠着一具尸体，但尸体并不是正着的，而是头朝下，脚朝上，腿部僵直地搭在墙面上，石化一般。 男人头顶着地，双腿合拢，但他的腿并不匀称，o形腿靠着留出了一条缝隙，他双手弯曲在前，因为只能看到后背，所以并不知道前面是什么。 而最让人恶心的是，这个倒立人的头臃肿发红，因为长时间贴着地面，所以头皮和地面完全粘在了一起。 刚刚尸体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所以头皮扯掉了一小片。 整个尸体都让人作呕，小凌彻底愣住了，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跑，可双脚如同生了根，无论怎样努力，身体还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眶里全是泪水，小凌的后背也湿了，虚汗将衬衫湿哒哒贴在后背上。 小凌的视线不由自主盯着尸体，这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似乎在今晚又活了过来。 倒立人似乎也感受到了闪电的光亮，他的身体开始左右摇摆，开始只是小幅度地晃动，可是几秒钟后，倒立人像个牵线的木偶一般，一点点朝小凌的方向转了过来 他用头顶作为支撑，但是头皮早已经粘连在地面上，所以男人每扭动一下，便会撕扯掉一大片头皮和脸皮。 渐渐地，他看到了一双充血的眼球，眼球镶嵌在发白的眼眶骨架上，但这早就不像是眼球，而像是两团凝固的鲜血。 紧接着，便是一副恶心至极的画面。 倒立人的胸口被划开一到血淋淋的大口子，而他的弯曲的双手正攥着一把三角尺，这把三角尺，如同玻璃片一样，正硬生生塞进了他的的肚子里。 这个倒吊死的男人，居然是被一把三角尺杀死的。 恐惧爬上心口，他趴在地上干呕起来，视线越来越模糊，绝望如同滔天巨浪汹涌而来，小凌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如同案板上的鱼。 但是，他想跑……为什么，身体根本动不了？ 他此刻置身其中，明白了比死亡更加绝望的湮灭。 黑暗中，脚腕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找到你了哦，嘻嘻嘻，你输了。”身后传来天真无邪的笑声。 “嘻嘻嘻，输的人要去另外一个世界。” 身体僵住，小凌回头去看，身后站着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孩，顺着女孩的裙摆向上看去，那是一张六七岁孩子的脸，长相可爱，但皮肤却白的像死人。 “好玩……好玩！” 女孩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石块，对准小凌的额头狠狠砸去。 …… 在小凌的记忆里，那张稚气的脸和孙紫悦的脸渐渐重叠。 不，陆御确定，那就是孙紫悦的脸！ 第146章 她绝对有问题 视线恢复正常，那张雪白的小脸消失不见，陆御手里还拿着兔子玩偶，湿哒哒的水顺着兔毛滴在地上，他却有些慌神。 手里拿着黏糊糊的兔子、周围是漆黑压抑的气氛、还有眼前一身破烂衣裙的李月。 脑中小凌的记忆还在重复，女孩稚嫩的笑声久久不散，无数线索串在一起，如同一张巨大无比的蜘蛛网，将立于黑暗中的陆御，罩了个彻底。 ——“啪嗒！” 毛绒兔子被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李月的身体晃了晃，她似乎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人会突然扔掉玩偶。 陆御擦了擦手上的水，毅然决然拨通了高诚永的电话。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高诚永才接通，他不准备浪费时间，直入主题道：“孙紫悦呢？孙紫悦还在派出所吗？” “孙紫悦？她还在……她母亲还没完全稳定下来，而且吴队说要让她再住几天。” “她有些……”陆御欲言又止，强忍着怒意嘱咐着：“那孩子有点奇怪，你们一定要小心，看着她，一旦她做出奇怪的事情立刻联系吴明，明白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很久，才带着疑惑的口吻回道：“陆御，你的意思是，孙紫悦在精神方面也有疾病？” “对。”陆御调整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无异：“精神疾病一般带有遗传，双相情感障碍在发病前和正常人没多大区别，但有时候犯病，就会表现出很狂暴极端的现象。” “好，我明白了，这边还在处理尸体，待会说。”高诚永挂断电话，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看了眼地上的毛绒兔子，陆御直接扯起它的耳朵，将整个湿哒哒的玩偶拎在手上，他现在需要去做一件事，去验证一个猜测。 房门推开，陆御走在前，李月紧随其后，地煞后期的厉诡让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 路过走廊的时候，他看了眼小凌记忆中尸体所在的位置，当初倒立人就在拐角处，而拐角处也是着火点之一，目前来看，地面焦黑，墙面开裂，就连符纸也被销毁干净，当初的线索已经彻底断了。 “诡不希望自己的地盘被别人霸占标记，有符纸阵法存在，纵火的应该是人，说不定就是那个孙紫悦，她是活人，但她绝对有问题。” 陆御心中思索着，拍了几张照后径直往纺织厂外走去。 他停在了纺织厂门口，在那生锈的铜匾下方有一副用小刀划出的画，画面内容是一个黑色小人和四个红色小人，四个红色小人手里分别拿着刀，绳子，三角尺，还有石块。 对着墙面拍了一张照片，陆御将照片发给吴明。 回头看了眼纺织厂，他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地方死了两个人，还都是被红衣女孩害死的。 “不能自乱阵脚，现在必须冷静。” 陆御整理起自己混乱的思绪：“吴明确实是警察，在搜查资料方面他比我更方便也更专业，有些事肯定不能透露，但事关红衣女孩，他的确是唯一一个能听我分析的人，至少，现在很多线索都是断的。” 时间有限，为了主线任务，也为了替杨雪梅的母亲报仇，陆御拨通了吴明的电话。 出乎意料，电话拨出几秒后就被接通：“喂，陆御？有事吗？” “你人在哪里？如果距离派出所不远的话，尽快赶回去。” “我路上呢，估计再个十来分钟就到了。”他似乎开着车窗，电话那边传来了呜呜的风声。 “我担心玲玲和她母亲出事，吸取之前的教训，现在两人也在我车里。” “但诅咒灵并不是换个地方就没事的，我不能保证他们一直平安，现在327已经在派人了，希望他们来之前，我能保护好玲玲一家。” 陆御点头，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孙紫悦，但又很难解释清楚。 握紧剁骨刀刀柄，陆御将四面八方都仔细看了看，确认无人躲在暗处后，才对着电话低声道：“我发给你的照片你收到了吗？” “照片？”吴明隔了几秒才回复：“看见了，这张照片的内容和之前林哲相机里的一样。” “对。”陆御走在碎石土路上，周围除了虫鸣鸟叫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担心诡怪或者恶人偷袭，陆御干脆找了个空旷的草地，他一边解释，一边找了个石块坐下：“我刚刚向当地的一个老人打听到，死在纺织厂内的中年人，他是被一把三角尺杀死的。” “除此之外，你告诉我灵磁场内会发生任何事情，从林哲拍的照片来看，他的照片色调奇怪，森林深处泛着血色，天空还飘着大片白灰，这不符合现实，会不会林哲拍摄的照片根本就不是现实世界，而是被影响的磁场内部？” “我懂你的意思。” 吴明回话：“你这样一说的话，照片里的吊死女人也能解释清，因为磁场内的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会被模糊，林哲拍到的照片可能是未来的画面，当然，还有一种解释也能说通。” “林哲见过玲玲他们家，脑中有了记忆，在磁场内这部分记忆被扭曲，被恶意化，所以导致林哲遇到了烧毁的屋子和吊死的女人。” 陆御面不改色，继续陈述自己的猜测：“我更偏向于你说的第一个方向，也就是说，玲玲的母亲死在了未来，而在灵磁场内，时间扭曲，林哲恰巧看到了死在未来的女人。” “还有一点，回想一下之前被红衣女孩杀死的人，他们的死法，中年人是三角尺，小凌溺死前很可能被石块砸晕，李婕是菜刀……如果算上照片里被吊死的女人，那这张画面刚好成立，因为杀死她的就是麻绳。” “死法相对应的工具就是刀，绳子，三角尺，还有石块，这和那张画的内容完全匹配！” “你的猜测有道理，但照片里的黑色小人是什么意思？” 吴明思索着：“红色的人都意外去世，手上拿着杀死自己的凶器，而黑色小人则静静站在原地，像个旁观者一样，假设红色代表死亡，那黑色很可能就代表新生。” 吴明的语气沉稳，在探案时，他总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红衣女孩似人似诡，但很明显，她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灵魂，所以她渴望重生，会不会，红衣女孩想通过献祭杀人的方式，将自己变成活人？” 听了吴明的话，陆御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我之前在杂文里看过借尸还魂，大概就是一个灵魂附着到另外一个躯壳内，然后达到重生的效果，我知道现在的诡不能一概而论，但有没有那种可能……” “一个诡想活，她挑选了一个躯体作为容器培养，并把那个躯体当做傀儡去控制，自己则杀人献祭，达到一定条件后就能取代躯壳，成为活人？” “你说的这种和寄生灵有点类似，寄生灵就是挑选宿主，然后一直潜伏在宿主身边，并慢慢在精神方面给宿主产生影响，被寄生时宿主会产生幻觉，会梦游，情绪也会变得暴躁易怒，长此以往，宿主的精神极度崩溃，而就在宿主的精神崩溃之后，寄生灵就能乘虚而入，鸠占鹊巢。” 顿了顿，吴明继续说：“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寄生灵本身是精神属性诡异，它的战斗力很弱，而且只能挑选意志力薄弱的人下手，限制条件很多，这次的红衣女孩和寄生灵不太一样” 陆御单手扶额，陷入沉思：“她不是寄生灵……那她是什么……” “这世上有没有一种诡和活人长相一样？不是幻化的，是确实一样。” 陆御问道，他也有猜测记忆里的孙紫悦可能是无面诡幻化的，但很多线索都让他不得不去怀疑，红衣女孩那张脸或许真的和孙紫悦一样。 “诡和活人长相一样，还不是无面诡……没遇到过，不过有可能是双胞胎，生前一样，死后也一样。” “双胞胎？”之前调查过，孙紫悦是独生子女，并没有姐妹。 断了思路，陆御干脆暂时不想，先顺藤摸瓜查查别的方向：“吴明，我感觉孙紫悦家里应该有大秘密，我知道我的猜测没有根据，可事实就是，孙紫悦确实很奇怪。” “你仔细想想，山溪村闹诡的地方总共也没几处，探灵队、纺织厂、杨雪梅和玲玲……” “他们撞诡都与红衣女孩有关，甚至你们去寺沟也遇到了红衣女孩，但为什么孙紫悦一家却偏偏没有红衣女孩的参与？为什么偏偏在杨雪梅出事后孙紫悦也出事了？她之前为什么不害怕，却挑选那个时间段报警？为什么孙婉月会找刘芳报仇？”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红衣女孩和孙家有直接关系？” 电话对面沉默了十几秒：“我懂你的意思，可你的猜测不符合逻辑，我调查过，孙家没有人会御灵，除了御灵之外，能留住诡控制诡很难，除非诡异本身就是孙家的人，但孙家在近几年里都是寿终正寝的。” 陆御表情严肃，反驳道：“没有含冤而死的人，那之前的猜测也就被推翻，消失的孙婉月和徘徊在孙家的黑影怎么解释？孙婉月的诡魂为什么会消失，孙家的黑影为什么不伤害他们？” “假设红衣女孩一直在孙家，那以上的矛盾都能解释清楚。” “红衣女孩想要杀死杨雪梅，所以把我引到了派出所，而有红衣女孩的存在，区区一个孙婉月，被吞噬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别忘了，刘芳说女诡尖叫着躲进了玩具里，她为什么尖叫？因为孙婉月根本就不是主动躲进玩具的，而是被人硬生生塞进了玩具里！” 陆御语气多了几分冷冽，他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气愤，或许是对杨雪梅的愧疚，那种压在心底，无法挽回的愧疚。 冷风过境，周遭的温度下降不少，陆御叹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小心孙家。” 电话对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陆御以为吴明已经挂断时，他的声音才幽幽传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我相信你的猜测，明天中午我们就去一趟王家寨。” “王家寨？” 陆御对这个地名很熟悉，王家寨的附近就是寺沟的地下医院，他本来的打算也是要去王家寨了解一下相关情况。 “对。”吴明道：“你说的这些话倒是点醒我了，孙家或许真的有问题，刘芳是王家寨人，她的精神疾病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得去她老家看看，只不过王家寨很特殊，当地的思想有些封建老旧，对外人很不友好，所以早去早回，在哪里过夜很不安全，至少等我同事来了再说。” “我明白，我这边回派出所还需要一段时间，有事立刻联系我。” “嗯？不是，你人在哪里？要不我开车来接你？” 权衡利弊，陆御婉言拒绝：“你守着孙紫悦，我慢慢往回走，也就一个多小时，不算什么，别人来接我我也不放心，这边不安全，他们都是普通人，万一出事了岂不是更麻烦？” 没有多说，陆御挂断电话将手机装好，起身继续往回走。 漆黑的山路上只有月色相伴，靠近村子后，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声，整个山溪村的夜晚都是安静的，如同一块浸在海底的石头，又冷又暗。 沿途倒也没出什么事，走回派出所将近四点，和其他民居不同，派出所内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陆御看到了李队几人，他们正在忙着处理昨天的“凶杀案”。 因为任务的原因，陆御身上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一个脏兮兮的玩偶，可以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李队正拿着日记本研究线索，迎面便瞧见门口的陆御，一时有些诧异。 “陆御？你……你这是……”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你这么晚还在工作，辛苦了，我是不小心弄脏的，不碍事。”草草聊了几句，陆御直接向孙紫悦的房间走去，她暂住的房门紧闭，门外的长椅上，是正在整理资料的吴明。 “她什么情况？”陆御指了指屋内，小声问道。 吴明抬眼去看，被陆御的样子吓了一跳：“哥们，你这是去实战打野了？你瞅着比我敬业啊……” 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不对，吴明干咳两声，面作正色：“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感觉她就是一个正常的女孩。” 陆御想了想，打下一行字，将手机屏幕放到了吴明眼前：“越正常就是越不正常。” 吴明点头同意。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几句话，剩下的一个小时，陆御都在处理自己的脏衣服和毛绒兔子，白色的泡沫覆盖玩偶周身，将兔子冲洗干净，灯光之下，他发现这个毛绒兔子居然有些可爱。 “这东西真有用吗？”陆御有些诧异：“怎么越看越像小女孩睡觉抱的玩具？”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从这种毛绒玩具里抽出诡怪和鲜血淋漓的剁骨刀，这种反差怕是把戏剧值点满了。 第147章 前往王家寨 天色渐亮，晨光初照，陆御起床简单洗漱后，拿着一沓复印照片去找派出所的值班人员。 今天值班的是之前见过面的小张，他和陆御打过照面，二人也算认识。 进入值班室，陆御将手里的复印照递给对方，连蒙带骗把自己二叔陆三林的事情交代了出去，大意就是因为某些重要原因，所以不得不拜托警方张贴这份复印件，希望能找到认识陆三林的村民。 小张翻动着手里的黑白复印件，照片里的人模样和陆御有三分相似，但眉目更粗，脸盘也稍微大些，他双眼直视前方，正襟危坐，既严肃又古板。 “破案的事你一直有参与，也确确实实值得表扬，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帮你找人。” “多谢，按照这个张贴就行，半张照片半张文字，要是我的格式没什么错误的地方，也就拜托你们帮着宣发一下。”陆御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彬彬有礼，儒雅随和的印象。 小张点头，将一沓复印纸装进了牛皮袋里：“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看了眼四周，现在是清晨六点五十多，派出所内没多少人醒来，昨晚忙到了半夜，现在大部分人都还在休息，回过头，陆御对着小张笑了笑：“能问你几件事吗？” “什么事？” “吴明他，做过几年警察？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好奇，我听说他是因为一些特殊案子所以辞职的？我知道这些事不方便亲自过问他，但我现在和他也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了解下，也防止踩雷区不是。” “吴队啊。”小张眼里泛起了光：“他可是我偶像，当时警校提到过好几起他参与的案子，主要是武力值还高，我这几天有幸见到他真人是真的激动……” “至于他做警察的时间，我记得好像是有个五年了，为什么辞职我也搞不清楚，听说他去参与南姜市的一个案子，牵扯太多就辞职了，不过现在也算是外编，虽然不做警察，但我总感觉他还是在岗位上尽职尽责，真的很让人敬佩。” 内容和之前的半斤八两，陆御颔首，正准备再问几句话时，视线余光扫过不远处的拐角，那里正站着孙紫悦，她背着书包，似乎正要赶去上学。 “了解，那你忙。” 控制好脸上的表情，陆御走到孙紫悦面前，温和问道：“你现在还害怕吗？需不需要老师送你去上学？” 孙紫悦怀里依旧抱着玩具熊，她眨着眼，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谢谢老师，我约了和朋友一起去上学，她家就在不远处。” “这样啊……”陆御故作思索状，问道：“紫悦上课画的画还在吗？能不能给老师看看？” 孙紫悦犹豫了片刻，取下书包在里面左右翻找了一下，摇了摇头：“老师，我好像落在教室了，要不我下节课再给老师看？陆老师还会来学校代课吗？” 眯起双眼，陆御拿着钢笔轻轻摸了摸孙紫悦的头：“以后可能不会来了，你快去上学，别让你朋友等急了。” “好！”她抱着玩具熊，一蹦一跳出了派出所。 看着女孩消失的背影，陆御将手中的钢笔握紧，不知道是对方隐藏太深，还是实在过于强大，钢笔内的于效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到底是什么情况？”陆御皱起了眉，也不知道刚刚孙紫悦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向孙紫悦要画就是想看她的用笔手法，借此判断和墙面上儿童画的联系，结果这孩子说自己把本子忘教室了。 究竟是有意隐瞒还是巧合，他暂时无法判断。 不做纠结，他回屋子开始做别的事情，大约八点半，吴明揉着眼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顶着黑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看样子有些萎靡不振。 “你又搁这儿工作呢？自带发条啊。” “对了……”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今天去王家寨，因为时间有限，你和我呢就兵分两路，我去刘芳的姐姐家看看，你就去刘芳的父母家，地址我都发你了，我们随时联系。” 陆御回忆起了那张画，不敢放松警惕：“327的人什么时候来，我有些担心玲玲出事，她很可能是最后一个献祭对象。” “我同事马上就到，这次来了两个人，还有后援正在路上，暂时派遣一个守着玲玲，一个守着学校里的孙紫悦，我们俩就负责收集证据，不出意外，这次应该能彻底解决掉山溪村的裂缝。” “可以，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去。” …… 十点整，同新来的两个御灵探员交换了信息，吴明和陆御便整理好东西上了车。 开车的是当地司机，叼着烟，操着一口地道的方言：“去王家寨要加价啊，今天可就我这一辆车去，平常没人往哪里跑的，路太难走了。” “懂懂懂！”吴明睡眼惺忪，将五十块钱递给了司机。 “你们这两个人呢……” 陆御掏出钱递了过去：“这是我的。” 咂咂嘴，司机将两张五十塞进了衣兜，嘀咕道：“你们两个外人跑王家寨去，可得小心点，要是想回可以继续联系我，不过我这是一天一趟，晚上不跑车。” “行，我们懂了，你开车吧。” 吴明半躺在了座椅上，他斜瞟了一眼陆御，一双眼皮都在打架：“连轴转三四天了，你还真是一点不困啊？” “还好，可能是习惯了。” “牛掰！”他揉了揉眉心，彻底闭上了眼睛：“我睡会儿，有事喊我。” 车辆行驶，车轮卷起了细碎的沙石。 沿途是大片的树林和灌木，蜿蜒曲折的山路起起伏伏，越往里走，沿途看见的田地越少，似乎将王家寨隔绝的，也包括层层叠叠的树林和山石。 这里的树林给人的感觉很压抑，一眼望去也没有走势，一旦搞错方向怕是要困死在其中。 陆御看着窗外，注意到了环绕其中的河流。 “河是走向，顺着河一定能找到路。”陆御心中盘算着，地下医院的周围也是树林，要是迷路，可以直接顺着河流求生。 艳阳高照，但周围的温度明显有些下降，没过多久，山林里出现了一处绝景。 迎面是一条断裂的崖带，乱石堆积，青松倒挂。 山头有歪歪斜斜的坡面，如同巨斧劈砍而成，左右是破损后的高山，中间则是堆砌的乱石，整体呈现出“凹”字形，“凹”字中间原本是路，但山体崩塌之后便将车道拦腰截断，才成了这样一副景象。 “险要的山峰，随时可能崩塌的地下医院，我这是去探灵还是盗墓？” 陆御心中感叹着，甚至觉得保险起见，得准备把铲子，万一路被封住，用铲子挖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已见寺沟，王家寨也很快映入眼帘。 这村子不大，按照季山君的说法，山溪村的居民不足五十户，村民大多以买药和皮草为生，听说在几年前还经常有拐卖妇女的案子发生，近两年严抓违法乱纪者，此类的案子才渐渐减少。 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司机吆喝道：“下车了，下车了！” 吴明揉着眼睛爬了起来，他拿好东西拧开车门，睡了一路，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陆御也背上背包紧跟其后，这一次，他书包里只装了一个兔子玩偶和剁骨刀，其余的相机、手镯、人偶头之类都塞进了毛绒兔子的异空间，走之前陆御尝试过，那兔子能装下的东西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身后的面包车渐行渐远，二人也沿着小道往村里走去。 周围多是老式的泥墙瓦房，山溪村气候潮湿，斜屋顶上还会长出绿色的植被，青石板的小路两边时不时有村民走过，但见了二人，皆垂头疾走，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眼睛的侮辱。 “他们这都是什么表情？”陆御回头看了眼，那村民步子很快，还嘀嘀咕咕骂了几句倒霉。 吴明一脸无奈：“谁知道呢，骨子里看不起外面的人，封闭久了，感觉自己高人一等呗，其实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行，到这儿咱俩就不能同路了，你顺着这条道应该就能找到刘芳老家。” 二人告别，陆御看着地图继续往前走。 按照吴明给的资料，刘芳是土生土长的王家寨人，当初为了嫁出去也是差点和家里人闹翻，其父名刘贵，平时以种草药为生，母亲叫胡玉兰，貌似有精神疾病。 拐过几个巷道，陆御停在一户木门前。 左右看了看，确认和地图标记的无误后，掏出钢笔和美工刀藏在兜里，伸出手敲了敲门。 “哐哐哐！哐哐哐！” 等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屋内才有了动作，哒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木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老人的脸。 “你谁啊？”刘贵瞪着陆御，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我是刘芳的朋友，来这里问几件事。”陆御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老人：“我不是坏人，我这边还有编外探员的证件证明。” 他又取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证件。 刘贵没收钱也没看证件，而是直挺挺盯着陆御：“你谁啊，刘芳和你什么关系？我女儿嫁出去怎么老是遇到你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第一次被人说不三不四，陆御有些诧异：“我是刘芳女儿的老师，刘芳家里出事了，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打扰您的。” 刘贵一脸冷漠，满脸的皱纹都紧绷着，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客人而是仇家。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赶紧问。”刘贵语气有些不耐烦。 陆御也不生气，依旧心平气和。 “我想了解一下你女儿的事情，是这样的，她这段时间精神方面有点问题，易怒且暴躁，而且还神神叨叨的，我想知道她小时候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听了这话，刘贵表情稍微起了点变化，但瞬间又恢复如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事我不想管。”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复，但陆御也不想浪费时间，干脆继续劝说起来。 “她总归是你的女儿，而且这次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刘芳，还有孙紫悦，就是你的孙女，她的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性命攸关，您老总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我孙女？”刘贵明显有些不相信。 陆御拿出手机，把孙紫悦在派出所的照片翻了出来：“这是我近几天拍的照片，她就住在派出所，因为刘芳有过激行为，为了保护孙紫悦才不得不把她暂时留在这里。” “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看我这也是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骗你对我也没好处，不是吗？” 刘贵有些动摇，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将木门彻底打开。 “我孙女现在好点没？”他声音很低，似乎是很不习惯和外人说话。 “现在很难说，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类似的病例？总之，刘芳的有精神疾病，孙紫悦似乎也不太正常。” 老人沉默不语，领着陆御走进了正厅。 房屋简陋，土墙上挂着佛像图卷，正门对着的，也是一尊送子观音像，神像前有香炉和贡品，再联系起孙紫悦家里的佛像，由此可见，刘家的确有信奉佛教的习惯。 进了正厅后，刘贵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拐过沙发和桌子，扭开了里屋的门。 门被推开，屋子里飘出一股奇怪的气味，待看清楚后陆御才明白，那股怪味是屋子里的蜡烛燃烧后产生的。 屋内桌上有一层白色的蜡膜，上面则放着一排排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蜡烛，除此之外，在桌子的四个角，还摆放着圆盘食盐。 “床上的是胡玉兰，我的婆姨，刘芳的病就是娃他妈带去的。”刘贵顺势坐到了椅子上，点燃土烟，深深抽了一口。 往里看去，果然有个女人蜷缩在床脚。 她脖子前伸，眼里是一种极度的不安和警觉，看到她的一瞬间，陆御脑海里将她的样子与刘芳重叠，在某个瞬间，陆御几乎以为，这个老人就是刘芳。 并不是外表的相似，而是一样的眼神和表情，甚至一样的动作。 “冒昧问一句，你们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蜡烛？还要在桌子下面放着盐？”陆御观察着刘贵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上获得一些线索。 这一次，刘贵没说话，反而是床上的胡玉兰结结巴巴喊了起来。 “盐……盐不能动，晚上，晚上变成黑色就不能出门，蜡烛不动……会灭，多了不怕，少了会自己灭……灯也会灭！” 第148章 小男孩 老人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但她在说话时没有看任何人，而是直挺挺盯着门口，仿佛此时屋外正站在另外一个人。 陆御往门口看了眼，此时房门半掩着。 顺着门缝往外看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柜子上的送子观音，观音像有一半隐在黑暗里，双眸弯起，怀抱婴儿，或许是雕刻师的技艺问题，这尊瓷像看起来很别扭。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变扭。 “你也看到了吗？就在你身后。” 苍老的声音把陆御地思绪拉回了现实，转过头，胡玉兰正缩在角落里，明显有些害怕。 “你说的，是不是我身后有个歪着头的女孩？”陆御理所应当想到了身后的歪头女。 “不，不是……是个小男孩……”老人的眼睛有些浑浊，因为炎症的原因，远远看去她的眼睛像是覆着一层白膜。 “不过……它马上就会离开。” 她的回答让陆御有些意外，狭窄的屋子给人一种奇妙的压迫感，手里不由自主握紧了钢笔：“阿婆，它为什么马上就会离开？” 胡玉兰扳着手指，结结巴巴数了起来。 “因为现在是三个人，人数在三个……比三个多的时候它们就会离开，一个人，两个人，它就会跟在身后，它们更喜欢屋子里是一个人，一个人在的时候，就会出现……” “你的意思是，诡在人多的时候会藏起来，但人落单时就会出现？”陆御反问。 “对，会跟在身后！” 胡玉兰后面还说了几句话，但声音很小，而且句子断断续续完全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椅子上的刘贵把身上的烟灰弹落，语气冷漠：“别听她瞎扯掰，老婆子就是精神分裂，时好时坏的，几年前送去医院还花了不少的钱嘞……” “这么说？”陆御提起了兴趣，精神疾病一般都伴随着遗传，这样一看，刘芳的病确实和他的父母脱不开关系。 “老毛病了，结婚一年后就发现她的脾气突然会大变样，平时很温和一人，在突然有一天就把家里的狗给活活掐死了，小狗崽子，不大的，掐死之后还若无其事的样子，告诉我那是玩具，没说几句话就晕了，醒来后就啥也不记得。” “后来找人驱邪嘞，没用的，后来才知道她奶奶也有精神病，据说是自杀，自杀之前就有发疯的倾向，还生吃沙石，也是个疯女人。” 刘贵回忆着，手中的旱烟飘出阵阵白烟。 “我们有两个孩子，小女儿就是刘芳，出生后没有哭声，还以为是死胎，当时接生的说它是活的还在动，但就是不哭，后面养大了，刘芳身体还是很弱，经常生病，流鼻血，花了家里很多钱。” “生了个败家子，我起早贪黑的钱都被搞去治病。” “后面玉兰又疯疯癫癫的，有时候一年犯病一两次，近几年里一年犯病十几次，三年前寺沟里的医院还在嘛，她就送去治病了，住的啥精神科，花了很多钱，本来都快好了，犯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刘贵重重叹口气，摇摇头道：“结果说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病又严重了，还整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根本就没诡，还天天点这么多蜡烛，还得放着盐，天天伺候着……” 刘贵嘴里不停抱怨着，但陆御很明白，他就是嘴毒而已，现在二人还是住在一起，相互照顾着，即使屋子里满是奇怪的蜡油味。 陆御默默记住了老人口中的几条线索，尝试问道：“按你的说法刘芳从小体弱多病，那她有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调查这些也是医生要求的，了解病因才能更好地进行治疗，何况你的孙女也需要有母亲的照顾。” “小芳很少有会犯精神病，但我知道她也有这方面的毛病。” “有一次就把外面的木柴堆点着了，清醒后啥也不记得，就和他妈情况一样，但也就一两次，主要还是体格子弱，天天在药罐子里泡着，也就后面才稍微好点。” 刘贵叼着烟看了眼床上的胡玉兰，他拧着眉，语气有些发怒：“老婆子，你别老盯着人家小伙，眼睛直勾勾的像什么样子？” “好像啊……他好像啊……”胡玉兰嘀嘀咕咕道，声音沙哑，听起来有气无力。 陆御看着对方：“阿婆，什么好像？” “好像……和小孩好像……”胡玉兰傻笑着，声音越来越奇怪：“你朋友呢，你今天没你朋友在一起吗？” 陆御没回话，主动问道：“阿婆，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看到的小孩吗？” “哪里的小孩……” 胡玉兰捂着头，结结巴巴念叨起来：“病院里面的小孩，他突然出现了，站在走廊里，自言自语……和空气说话，还说自己的朋友就在身边……不不不，他可能是能看到的，我没看到，他看到了……” “病院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对着空气说话的小男孩？那个男孩和我长相很相似？” 陆御有些头疼，这些线索拼凑出来让他感到一种古怪的陌生感，他自认为自己的精神很正常，而且这明显也对不上时间。 但她这样说应该也是有道理的，陆御继续问：“后来呢，小男孩和你说过什么吗？” “说什么，说很多奇怪的事情……被操控着……” 胡玉兰此刻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她慌张地看向四周，双手捂着头，精神似乎正在一点点崩溃：“眼睛……有双眼睛……它盯着我，盯着看，打死它！快打死它！” 刘贵放下烟管，坐到床头轻轻抱住蜷缩在角落里的胡玉兰，他没有抬头，冷冰冰下了逐客令：“行了，你该问的都问了，这就是遗传，看你们咋治吧，没事就走，我这老婆子还得照顾呢！” 陆御站起身，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赶忙问，问了就出去！” “刘芳八年前在医院住了一年，他住的也是精神科？” 刘贵的语气越来越冷漠，仿佛下一刻就要动家伙把陆御赶出去：“问题咋那么多！生完孩子后就转去精神病院了，和老婆子住的是一家，都是寺沟里那个，现在被埋了！” “多谢，我这就走。” 出屋前，陆御粗略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一桌一椅一柜，中间还摆着火炉和煤炭，暂时看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目前来看，收获了三点线索： “其一，就是精神疾病是遗传，而且刘芳从小体弱多病； 其二，胡玉兰在三年前接受治疗时肯定遇到过奇怪的东西，而且这件事很可能和我有关； 其三，按照刘贵的意思，在八年前刘芳是从妇产科转到了精神科，她在生完孙紫悦后应该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导致原本稳定的精神状况受到影响。” 至于胡玉兰嘴里的孩子和我很像，单单目前的线索来看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在胡说，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 人物地点就是地下医院，这件事迟早能有个说法。 现在也不方便继续问下去，陆御打算先去吴明那里看看，刘芳家还有个姐姐，她姐姐应该也知道些什么。 沿着小道拐出巷子，还没走几步便听到不远处有几人在争吵。 ——“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传来了震动，陆御解锁屏幕，有些意外，“x”居然发来了一条新的信息。 恭喜宿主触发随机任务“最后的心愿”。 任务要求：跟随棺材铺的学徒进入民房内，并在民房中找到谭月儿“未曾寄出的信件”，找到信件后可获得谭月儿附着的特殊残念——被诅咒的镜子。 任务提示：我将信件深埋地点，埋在肮脏的木板下，那里满是潮气和蛆虫，如同我丈夫被啃食寄生、恶臭无比的心脏。 任务难度：半星 “半星的随机任务，还有奖励？” 陆御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心中已然下了决定，他现在手里的东西太少，虽然这次的随机任务只有残念的奖励，但这是一个特殊残念，特殊残念往往具备特殊的能力。 比如具有预知和回放能力的相机，以及在幻境里辨别真伪的玉镯。 这些特殊残念往往在特定的条件下发挥作用，顺手做了这个任务也不亏，也算是为地下医院的任务加一份筹码。 寻声看去，几个青年正在简陋的棺材店前争论着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几人商讨的声音传入耳中。 “昨天我就瞅见了，那屋子里有个驼背的黑影站着，你他娘还让我去？” “王麻你钱都收了，不去弄咋成，又把钱退回去？咱们这生意本来就不好，摊上这个财主也算老天开眼了，你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还干不过一个诡？” “我看还是谁接的活谁去赔礼道歉，没听咱村里的人说，那月儿男人死后就自杀了，尸体好几天才发现，人掉在木梁子上，娘的，尸体都烂了，从绳子上掉在地上，就一个头还挂在麻绳上，满屋恶臭啊，发现的人都吓出毛病了！” “别搁这儿叭叭叭的，人没去把自己吓个半死！有点骨气没，咋哥几个开棺材铺的，本来就是和死人打交道！” “死……死人我不怕……我怕诡啊！” “我一个人反正不去，你们谁陪陪我，也有个伴。” “我又没收钱，我可不去，听说晚上还有女人的哭声，可吓人了，哥我还没娶媳妇呢，死在诡的手里岂不是遭罪？” …… 从几人的对话中，陆御梳理其中有用的信息，大概理明白了几人的遭遇的事。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年前有一户民居里死了人，夫妻双双死亡，丈夫死于农药，妻子上吊自杀，在民居附近是有大片果园的，但如今收成不好，按照当地先生的说法，是那屋里的风水怨气阻了财运。 因为男人吃农药死后左脚被砍，脚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老鼠叼走了，反正至今也没人去找，按照阴阳先生的说法，现在只要找到那只脚，然后放小棺材里埋了便能破怨气，疏财运。 王家寨的人很迷信，阴阳先生走后，果园的果农就找到了开棺材铺的王麻，想让王麻把左脚找到给埋了，因为价格诱人，他就答应了下来，谁知道昨天去看，真就撞见了诡。 现在王麻不愿意去了，但钱已经收入腰包，于是就造成了如今两难的情况。 “我说……” 陆御对着几人喊了一句：“我可以去，你们要是有人带个路的话，我去找死人的左脚，埋了后钱还是归你们，怎么样？” 几人面面相觑，为首的高个甚至捂着嘴笑出了声：“不是，小子你认真的？” 陆御面不改色，平静叙述着：“我说的是实话，我对灵异很感兴趣，是网上灵异区的博主，今天也打算用直播的方式去记录探灵日常，所以让我去再合适不过，只不过我需要一起领路的。” “你们几个，谁和我一起去？” 高个子推了王麻一把，王麻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他收的钱，他接的活，路也他最熟，当然是王麻去。” 王麻瞪了眼高个，骂道：“妈的你这是把我硬往火坑上推啊！” “大中午的，怕什么？而且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高个子露出一口大黄牙，在王麻耳边念叨起来。 “几千块钱呢兄弟，和这小哥一起去，说不定钱就到手了不是？” 被几人劝了几句，王麻才恍恍惚惚点了头，走之前还从棺材铺里拿出了好几张黄符。 “走……走吧，不远，半小时就到了。” 王麻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丢脸，忽然干笑了两声：“其实也没啥好怕的，我就是有些担心屋子里有野兽，咱们这山上有野猪，也是黑漆漆的。” “嗯，你当时是什么时候去的？”陆御问。 “啊？我是七点多，天色还没暗下去，我本来都进了院子，正在柴垛子上翻东西呢，就瞅见屋子里站着一个驼背的黑影，我看了几眼，那东西好像不是活人，而且嗖一下就蹿不见了。” “七点多。”陆御若有所思，不由皱起了眉。 见状，王麻解释道：“哥们你也别太怕，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多，诡遇不到的，我昨天去太晚了，才会发生那种事。” 第149章 寻找断脚 任务要求是找到“未曾寄出的信件”，至于诡异到底会不会出现倒也无关紧要。 陆御不再纠结，转了话锋：“那一对夫妇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会喝农药自杀？而且丈夫的脚被砍下，恐怕不是普通的自杀。” 王麻的眼睛很小，眯起来的时候像是两条细细的线：“兄弟，你是外地人吧，我也是从别的村子搬进来的，我跟你说，这边的风俗邪的很，有些事少打听。” “说清楚了才保险不是，万一真有鬼也好对症下药。” 王麻若有所思：“那女的叫谭月儿，长得漂亮，白白净净的，可惜是个哑巴，精神还有点不正常，其他不知道，我也才来一年，感觉赚不到什么钱，想着来年开春就搬出去。” “你开棺材铺的，按理来说其他地方的生意也差不多吧？” “那不一样。”王麻回忆起了当初的遭遇，不免缩了缩脖子：“这边的尸体有人直接就埋寺沟里了，说什么灵魂再世，可佑子嗣安康。” “那边是真有野猪，尸体好些都被野猪吃了，还有人专门去那边挖尸体，也不知道干嘛用，这边也没多少人用得到棺材，而且其他丧葬用品也不怎么买。” 王麻越说越委屈，竟对着陆御感叹起当初欠了多少债，生活有多么不易。 陆御静静聆听的，偶尔回上一两句话，在陆御的印象里，生死之外都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继续往前走，二十分钟后，远远便瞧见了连绵不绝的果树。 “兄弟，你有没有觉得很冷？”王麻用手搓着肩膀，呼出了一口白气。 “还行，进去后别乱动东西。” 陆御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注册账号后已经很久没有直播了，今天这个任务难度不高，正好适合直播引流。 “你这直播不录脸吧？要是被我爸看见我混成这鬼样子，非得打死我不可！” “你别往我手机摄像头前面跑就没问题。” 将直播名称取好，陆御链接网络对准果园开始直播。 直播名为“寻找丢失的左脚”，言简意赅，直播开通后就有几个水友陆陆续续加入界面。 大威天龙：“主播，你这是转行代售水果了？怎么满屏幕果树啊？” 夺笋小能手：“前面的仔细看看主播题目‘寻找丢失的左脚’，我看主播是准备在菜园子里挖尸体。” 安娜贝尔：“所以这是一片尸体种出的果园？” 大威天龙：“前排！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粗略扫过几条评论，陆御一边走一边解释道：“我位于的是山溪村的王家寨，这边民风奇特，怪谈不断。” “就在这片果园的尽头有一家民居，在不久前，民居内的夫妻二人双双亡故，死法诡异，而且男性死者还有一个断脚暂未找到，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断脚。” 安娜贝尔：“荒村探险，废宅寻尸，有创意是有创意，但你大中午的找尸体，怕是氛围值掉没了。” 男人都得死：“前面的诡娃娃，你别忘了你自己白天也在吓唬人哦！” 幸福快乐一家人：“前排的妹子，你这名字什么情况，看上去很有故事啊。” …… 对于水友的吐槽，陆御也不在意，拿着手机继续往前走，绕过乱石和半米高的土坝，一栋破旧的建筑呈现在二人眼前。 建筑本身就很破旧，外部用石块砌出了一个院子，推开歪斜的木门，就能看到院子里枯萎的菜叶和过膝的杂草。 王麻明显有些害怕，一直瑟瑟缩缩跟在陆御身后。 “我昨晚，就是在那柴垛里翻东西来着。” “嗯，再找找看。”陆御从拐角处拿起一个锄头，在任务提示里，信件似乎就埋在地下。 花费了十几分钟，院子里搜寻无果，陆御叹口气：“别找了，进去看看，这外面估计没东西。” 陆御拎着锄头推开房门，一股霉味从内向外飘出，乱糟糟的蜘蛛网挂在头顶，里面的家具也落了不少的灰。 扫视屋内，陆御用锄头戳了戳地上脏兮兮的小衣服：“王小哥，这夫妻俩是有个孩子吗？” “不清楚。”王麻在桌上翻找起来，最后从里层找出了几包发霉的奶粉和一个黑漆漆的奶瓶：“看着确实像有孩子，但年前死的时候，没听说过还有孩子，难道孩子没死？” 陆御看向王麻手里的奶粉：“这生产日期在四年前，已经过期两年了，夫妻俩是在一年前死的，但这些奶粉为什么不扔呢？而且看样子还有大半袋，都没怎么喝过。” 听了这话，王麻捏了把硬邦邦的奶粉，有些诧异：“还真是，挺大一袋的样子……” 声音顿住，他突然大叫着往后退了好几米，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下下……下面有东西在动！” 陆御聚精会神盯着柜子，手指已经摸在了钢笔上，但下一秒，却是一只漆黑的老鼠从柜子里蹿出，老鼠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黑毛倒竖，飞也似地钻进了里屋。 “老鼠？” 没有在意，陆御将柜子全部拉开，里面东西不多，翻到最后一个柜子时，陆御看到一堆杂物底部垫着几本被烧毁过的书。 将手机放到一边，陆御扯出书抖了抖上面的灰：“这书……六年前的大一课本？” “啥啊？”王麻擦了把虚汗，心有余悸凑到了陆御身边。 “这书是六年前的大一思修课本，大部分大学书本一年一换，不出意外的话书本的主人应该是五年前的准大一新生。” 他将书本翻开，果然看到了第一页的姓名和学号，姓名正是谭肆月，学号前几位是2014。 字迹娟秀，笔记工整，越往后翻，陆御心中的压抑感越重，因为后面的书本上用粗糙的煤炭密密麻麻写着两个字——“救我！” 后几页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从另外几本来看，这书很明显被人扔到了火炉里烧过。 “不是！这什么情况？”王麻看着书上的字迹，心里有些发毛。 回想起之前遭遇的事，陆御心中有了个大致的猜测：“这里家徒四壁，男主人明显是个穷困潦倒的农民，甚至连个好点的电器都没有，这本书的主人叫谭肆月，会不会就是自杀的女人谭月儿？” “谭月儿长相漂亮，白白净净，但偏偏是个哑巴……”陆御手指摩挲着纸张，突然明白任务提示的含义。 ——“我将信件深埋地点，埋在肮脏的木板下，那里满是潮气和蛆虫，如同我丈夫被啃食寄生、恶臭无比的心脏。” “肮脏的木板下，对她而已，最肮脏的木板莫非是……床板？” 屋子不大，客厅里面就是卧室，推开卧室后能看到坑坑洼洼的土地地面上洒着大片白灰，白灰有些脏，很明显是很久之前洒的。 顺着白灰向上看去，那正是一个横在房梁上的木架，这里应该就是谭月儿自杀的现场。 看了眼手机上的弹幕，上面都是一些水友的感叹，没什么重要信息，将手机放在桌面，陆御回过头对着王麻道：“把床搬开，我怀疑里面有东西。” “行，那兄弟咱们速度快点，我总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木床上还有大团发霉的被子，王麻用木棍刨到了地上，张开后里面窸窸窣窣爬出了不少的蟑螂。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絮絮叨叨骂了几声。 二人合力，木床很快被搬到角落里，床下的杂物展现在二人眼前，各种破烂的鞋子和瓶瓶罐罐堆砌在角落里，顿时恶臭扑面，蚁虫外涌。 陆御拿起锄头四处刨了刨，不久后，果然在杂物下面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 “这里面恐怕有东西。” 陆御伸出手摸了摸地面的泥土，泥土下面能零星看到几只白蚁。 “我说兄弟你是真的稳，这种环境你都不恶心，你不会也是做死人生意的吧？说实话，你是不是火葬场工作的？” “不是。”陆御扬起锄头，对准凹凸不平的地面重重挖了下去。 东西埋的并不深，没多久便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木匣子，那匣子上爬着密密麻麻的白蚁，一股恶臭从匣子底部向外蔓延。 “果然在这里！” 欣喜之余，陆御向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对着王麻道：“手机拿来，把摄像头对着木匣子。” “好。”王麻捏着鼻子拿起了手机。 恶臭阵阵，蛆虫遍地，陆御也不嫌弃，小心翼翼将木匣子取了出来。 而在匣子底部是一只被啃食稀碎的白骨，上面基本没什么好肉，就只能看到关节处还有黏糊糊的筋脉和不明的组织液，单看白骨形态的话，能依稀分辨出这是一个人的脚骨。 王麻瞪大了眼睛，欣喜万分：“这……这不是那男人的左脚嘛？” “对，你也算没白来。”说话间，陆御已经打开了木匣，不出意外，木匣内是一沓有些发黄的信件。 信封的日期最早从15年开始，最晚在今年结束，足足有几十份信件。 挑了最早的一封信件打开，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白纸，信件上的发件人是谭肆月，收件地点是距离山溪村五小时车程的素兰市。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陆御找了几句重点内容念了起来： “被拐走后，身上钱和身份证都不在了，书包里只剩下几本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想跑，我不认识路，那畜生说嫁谁都是嫁，我是他花了一万块钱买的，我怎么求他们他们都不肯放我走，他和他哥一起打我，一起把我绑在了床上，我快要发疯了，我真的快要疯了！” “爸妈，救救我，救救我！我住在一片果园地旁边的茅草房里，周围的村民根本不管，我求他们带我离开，他们却瞪着我，打我……” “所有人都维护着那个畜生，这里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披着人皮的疯子！” “我能逃跑吗？我想跑，可以根本找不到路，我跑到半路就被他们抓了回去，被打，被跟着，我身上都是伤口，我偷偷摸摸跟着几个村民，总算找到能寄信的地方，我有希望了，你们会来找我的对吗？” 收好第一封信，陆御打开了第二封信： “为什么你们还是没来找我，我想回家……想回家！” “他烧了我的书，把我扔到猪圈里，我干着活，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一个花了一万块钱买来的机器。” “村里还有别的女人也是买来的，她们都有了孩子，有一个姐姐告诉我路，我顺着路跑了一半，我看到了山下的镇子，还有一所小学，可是明明就那么近，就差一点，我拦下了一辆车，但还是被他们抓回去了，又是一顿暴打。” “这一次明明就差一点！” “我被喂了一碗奇怪的液体，我看到那液体里有奇怪的蛆虫，喝完它的一瞬间嗓子里就像被火烧一样。” “我逃不了了，离开王家寨，肚子里的虫子就会啃食五脏六腑，还没出山我就会死在路上，从妇人口中得知，那是蛊，用寺沟里的人肉炼出的蛊虫。” “但一定会有办法的，收到信后你们一定要来救我，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翻看着一封封信件，陆御大概搞清楚了后期的事情经过。 被拐卖后谭肆月尝试逃跑，单看信件内容，她跑了至少有三次，但每一次都被抓了回去，后来还被强行灌下了蛊虫。 而后，在第二年，谭肆月怀了孕，她想过自杀，想打胎，后来似乎还是抱着想活命的心态生下了孩子。 孩子是女孩，似乎是没养多久就没了孩子的影子，在文字内容中陆御感觉孩子的去向只有两个方面，被送人，或者被杀死。 最让人绝望的是，谭肆月在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信件根本就没有被送出去过，每一封都被特意拦了下来。 在近乎崩溃的边缘，谭肆月迎来了一个转机： “我看到我的女儿，她穿着小裙子告诉我，她会带我离开这里……” “我是发疯了吗？可是在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我的孩子，她和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在一起。” “红衣女孩说，她能帮我，能帮我杀死那个畜生……我答应了，我想杀了他！让她痛苦地死去，死后也不得安宁！” “我给她喂了药，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我砍下了他的脚！他满眼都是恐惧，可我笑着，我从没那么开心过！” “窗外的红裙子女孩也在笑！我看到她，她牵着我女儿的手，两人渐渐融为一体。” “我忽然明白过来，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获得正真的自由。” 告读者:感谢每一位陪伴至今的伙伴 上架一个月了，目前没有好转的迹象，卖惨就不卖了，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开这个感言章的原因，为的是为数不多的读者，也为了我自己，有太多话憋在胸口，不说出来，总觉得不舒坦。 以下我就分为三点概述： 一： 感谢你们的陪伴，感谢你们的订阅和评论，我知道我时不时就写崩了（所以不太建议开自动订阅，真的很担心价不配质，当然真的很感激开自动的小天使！）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不知道各位删书之前，能不能提提意见？ 我想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至于下次再犯，至少心里有个底，不至于浑水摸鱼没有逼数。 按照大佬的话来说，这一本就是经验的积累，我希望我能学到点东西，而不是毫无意义地堆字数，因为身为扑街的我，见过太多几百万字还在扑街的写手，真的心寒。 求骂我吧！我超级抗骂的！ 我超级抗骂真的！ 二：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感觉越到后面我小白的问题也就出来了…… 感觉没有剧情，越来越无聊（我自己也能体会到） 这个原因我也在探索，希望这本完结后能找到越写越无聊的原因，当然要是能被诸位指点就更开心了！ 三：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能陪我到现在，虽然人很少，但订阅到这几章的每一位，都是我黑暗里的光。 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鞠躬！ 鞠躬！ 哎嘿！我直接顺着手机屏幕爬过来感谢你们的陪伴！！！ …… 最后，我希望我能继续写，我希望我能坚持下去……加油！ 第150章 直播打赏 手指落在最后一张信件上，陆御用一个旁观者的口吻向网友讲述着死者的遭遇，信件上的字迹越往后越潦草，也能看出书写者内心正在逐渐崩溃。 一旁的王麻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幕飞涨，人气居然飙升了好几倍，正在王麻惊叹之余，忽然有几个显眼的打赏从屏幕上掠过： “唯爱纸人”送给主播一个超级火箭。 “唯爱纸人”送给主播一个超级火箭。 …… 在平台里，一个火箭价值一千元，这个名为“唯爱纸人”的粉丝居然一连赠送了十几个火箭，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能收到这样的巨额打赏可以说是成绩斐然。 王麻平时也会在平台上看直播，这次看到屏幕上接二连三的打赏，不由瞪大了眼。 “兄弟……”他弯腰拍了拍陆御的肩膀，小声道：“你别鼓捣信了，你直播界面有土豪出没，一连打赏了一万多！” 话音刚落，那名为“唯爱纸人”的网友仿佛也听到了声音一样，又刷了几个火箭。 “卧槽！”这顶他小半年的工资了！ “什么打赏？”陆御将信件整整齐齐放回了木匣，处理好后才转身去看一脸震惊的王麻。 王麻把手机递给了陆御，指着屏幕右下角打赏显示。 “嗯？”他平常虽然很少看直播，但在半月前直播比赛时特意了解过，一个火箭好像是一千块钱，就此来看，这名粉丝几分钟内居然一下刷了将近两万，而且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身为一个穷人，陆御看着屏幕有些愣神，他直播本来是想引流到漫画上，没想到还能收获万元起步的打赏。 虽然不清楚这人是谁，但这几日手头很紧，这些钱绝对称得上是雪中送炭，心中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谢谢这位观众的打赏，我做直播的目的也是为了探险，如果这次直播能带个各位与众不同的体验也算是荣幸之至。当然，也希望各位不要超额消费，力所能及就好！” 回忆起之前违规打赏的新闻，什么学生偷用父母银行卡金额，员工挪用公款之类，陆御又在后面嘱咐了几句。 王麻在一边处理断脚，陆御则拿着手机继续翻找起来。 按照信件的内容，谭月儿死前也见到过红衣女孩，而且后面还提到，她的孩子融合到了红衣女孩的身体内，这二者之间或许有什么联系。 “兄弟，我出去打个电话。”对着陆御招招手，王麻拿着手机出了卧室。 看他站在了卧室，陆御没有在意，继续在柜子里寻找线索，就目前来看，直播间里的人气趋于稳定，观看人数基本在两千左右。 考不上南姜大学我直播女装：“主播我又又来了，这回我是在教室偷偷看你直播的，要是手机被老师没收了，我顺着网线爬过来让你陪我手机！” 娘子飞上九重天：“前面的你看看你身后的窗户，是不是有双眼睛，你班主任的眼睛？” 修罗归来：“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说一句，拐卖人口的都是人渣！” 安娜贝尔：“不是……你们看门口，不会是我眼花了吧，门后面好像有个人影？” 大威天龙：“那不就是刚刚主播的朋友嘛，搁外面打电话呢！” 娘子飞上九重天：“哎？我也看到了，不是卧室，就在卧室门的旁边，柜子哪里，有一个驼背的黑影……我去！我去，主播你看看门口旁边的柜子！” “不是，那黑影好像动了，往门外那人的身后去了！” 弹幕的内容都偏向了门口的柜子，没几秒的时间，手机里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手机黑屏，草房大门突然重重闭合。 …… “你真找到那断脚了？牛批啊麻子！”电话里的高个子连连赞叹：“要不我开摩托来接你？” “你这是想乘机分钱呢吧？刚刚叫你们来，一个个的都不来，反正断脚也是我找到的，钱也不是说分就分，你们又没出力不是？” “瞧你这话说的，生分了啊！” 王麻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人心难测，你这就是……” ——“嘭！” 耳边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原本歪歪斜斜靠在土墙上的木门，忽然狠狠撞向了门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屋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心脏骤停，王麻大叫着往门口冲去，手机被高高甩出，“啪叽”一声摔在了地面。 “卧槽！我手机！” 王麻回头去看，身后正站着一个形态模糊的男人，他的头部弯在了胸口，一双眼睛用力上翻，正一动不动盯着王麻。 冷意爬上四肢，王麻彻底僵在原地，他看不清楚男人的五官，这个人似乎还有些透明，但一双猩红的眼睛却清晰非常，喉结滚动，恐惧突然涌上心头，可眼睛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样，不由自主看着面前的怪物。 “咔嚓！” 眼前传出骨头碎裂的轻响，下一秒，驼背男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他身体晃了晃，如同之前的老鼠一样迅速朝里屋蹿去，速度太快，王麻只看到一道黑影在眼前掠过。 “我本来想砍他的头，可惜他在你身后，我怕误伤你，就先砍了他的脚。”陆御出现在王麻面前，他声音平静，面色如常：“你别慌，就是一只诡而已。” 他声音冷静残忍，仿佛在叙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叫只是一只诡而已，鬼还不够可怕吗难道？王麻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团乱麻，他视线转移，扫过了陆御手中血迹斑斑的狰狞刀刃，恍惚间，王麻好像明白了什么。 逃！必须逃！诡怕恶人，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十有八九是也不是好人！ 想想看，明知道有诡还跑来这种地方，很明显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 千钧一发之际，王麻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明确的决定，他撒丫子冲向门口，什么几千块钱，什么断脚统统抛之脑后，玩命扭着门把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手指来回扭动着把手，可这门就像被黏了胶水一样，死活也打不开。 陆御看了眼惊慌失措的王麻，因为担心驼背男逃走，他只好草草解释了一句：“你别怕，我真是好人。” 见他没有要听的意思，估摸着也是被诡给吓到了，毕竟正常人见到诡难免会精神崩溃，暂时没有管这边，陆御走到卧室门口，扬起刀重重砍了下去。 木门老旧，外加材质低劣，没几下门把手的位置便被砍出了一条缝隙。 “哐哐哐！哐哐哐！”陆御伸手敲了敲房门，身体贴在开裂的门缝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屋内的黑影，那个身体模糊的低等地煞，正捂着肩膀，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出来，我看到你了。” 他的样子十分无助弱小，但陆御很清楚，是他一手毁了谭月儿的一生，他才是正真的禽兽不如！ 第151章 该死 见它并没有要出来的迹象，陆御也不打算纠结，干脆将门锁整个劈断。 木门开裂，屋内的驼背诡影明显有想逃的意思，担心这东西蹿出去拿王麻做要挟，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陆御踢开木门朝屋内冲去。 诡影身体扭曲，像蜘蛛一样爬上墙面，干瘦的四肢在墙面留下一条条黑色的丝线。 “想跑？” 陆御脚腕一转，双脚跃起踩向床板，身体有了支撑，他看准了黑影的手臂狠狠砍去，干瘦的左手被咔嚓一声砍断，只剩下一手一脚的驼背黑影从天花板砸向地面。 那黑乎乎的一团诡物在地上打着滚，急匆匆往床底钻去。 受伤的诡影有实体化的趋势，陆御一手拎着到刀，一手扯住诡影的右脚，脚腕果真被手指抓住，没有犹豫，腰部和手腕同时出力，将这只想要钻进床底的诡影硬生生扯了出来。 地面被诡影手指划出五条抓痕，陆御抬脚踩在诡影弯曲的背部，冷冰冰道：“人你不配当，诡也不配！去死！” 刀刃划过脖颈，黑烟四窜，这诡的头颅被一刀砍下，滴溜溜滚到床边。 那双猩红的眼睛还在注视着天花板，随着时间流逝，眼球也化作了黑烟的一部分，最终彻底消散在屋内。 看着它消散干净，陆御装好剁骨刀走向了屋外。 诡异消失，木门的限制也被打破，王麻拧开了房门撒腿就往外跑，奈何接二连三的惊吓让他双腿发软，没跑几步就被石块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去！”王麻嘴唇发白，却见眼前已经站着一个人。 顺着双腿向上看去，这是个穿着白衬衫的温和青年，面带微笑，儒雅随和，但王麻越看越害怕，他刚刚没搞清楚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听到了陆御的说话声，什么去死之类的。 这是正常人能说出来的话吗？显然不是！ 双手合十，王麻恳求道：“大哥，我就是一小人物，大哥你放过我吧，你看咱俩刚刚不是还聊挺好的嘛……” 神色一缓，陆御对他伸出手：“我是阴阳先生，除灵的，你别怕，我扶你起来。” “啊？”王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这诡他是第一次见，可除灵不是第一次见，哪有人除灵用刀砍的？难道不是符纸和桃木剑嘛？ “我刚刚是在帮你，诡已经消失了，不用害怕。”陆御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干脆直接拉他起身。 “谢……谢谢……” “小事，不用谢。”陆御将他刚刚丢弃的东西递过去：“你的断脚和手机，另外，刚刚发生的一切，我希望烂在你肚子里，明白？” 接过腐臭刺鼻的断脚，王麻咽了口吐沫，乖乖点头：“兄弟放心，我王麻义字当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说不说也无关紧要，陆御点头，二人正准备转身立刻，却见远处的草丛走来一人。 那人身形壮硕，皮肤黝黑，单看外貌，确实是一脸凶神恶煞之相。 “你们在干嘛？谁让你们进这屋子的！”男人指着陆御和王麻，大声喊道：“我弟的院子是让你们随便翻的吗？” 他怒目横眉，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内：“东西都给爷砸成这样了，赔钱！” “废弃一年了，里面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翻了也就翻了。”陆御冷着脸，默默看着对方：“你是死者的亲哥哥？” “对，家里藏着钱呢，是不是你们给偷着拿了？”他一脸的瘪样，显然是想乘机讹人。 陆御没回话，手中已经藏好了美工刀。 在谭肆月的信件中也提到过这个人，兄弟俩在拐卖谭肆月之后可谓是轮番上阵，相当于把谭肆月当成了一件发泄私欲的工具，甚至在信件的内容里，陆御都分不清楚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也是“凶手”之一。 “钱我没拿。”陆御往前走了一步。 王麻见状，对着男人低声道：“我说兄弟，你别惹他，真的，我好心劝你……咱们各退一步，对谁都好。” 男人又往屋里看了一眼：“妈的，门都给爷砸了，这地方是我家的，就算死过人也是我家的财产。”他一把揪住陆御衣领，“小子，赔钱！” “可是你先动手的，别怪我不留情面。”轻笑一声，陆御单手捏住男人手臂，用力一拧。 手臂肌肉被硬生生扭到变形，男人哪里知道眼前的小白脸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之间疼得脸色大变：“我去！敢打我，你完了！” 男人正欲握拳挥出，但见一抹冷光从眼前扫过，半秒不到，脖颈处已然架上了一把小号的刀子。 陆御手腕一转，刀刃从脖颈滑向肩膀，刀口入肉，血液直接冒了出来。 “不好意思，手滑。” 笑了笑，不等男人反应，他身体后退一步，抬脚重重踢在男人腹部，见他还有反击余力，陆御又接连补了好几脚。 男人疼得跪在了地上，趁此空档，陆御迅速从包里抽出麻绳，十分熟练地将他死死绑住。 看着地上绑成粽子的人，陆御满意点头：“我还想找你呢，结果你主动送上了门，省了我不少事。” 一旁看戏的王麻当场愣住，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他经常做类似的事情一样，心有余悸，王麻嘀咕道：“你说你……好端端的惹他干嘛，我都劝过你了不是？” 处理好一切，陆御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吴明的电话。 “吴明，这边有起拐卖案，我误打误撞找到一条线索。” “拐卖案？”吴明声音有些惊讶：“你又遇到了一起案子？咳咳咳，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拐卖案涉及的方面很杂，你别乱来，具体说说地址，我这边也没什么事，正好过来看看。” “西郊果园尽头的农房外，我不清楚我的证据够不够，但他家里肯定还有别的证据，这是一条产业链，受害者不止一个！而且这次的案子涉及的不止有人，还有别的东西。” “行吧，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陆御坐在台阶上，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你是警察？” 半跪在地的青年一脸震惊，他此刻是崩溃的，身体和精神双重崩溃，原本只是想讹点钱，结果这么倒霉遇上个会打的，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一模样。 “我不是警察。”陆御面不改色：“但会有警察来抓你，你是罪人，你和你弟都是罪人。” 第152章 镜诡谭肆月 闻言，那坐在地上的男人吐了口唾沫，骂道：“放屁，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老实人，你搁这儿造谣还打人，你完了，我一告一个准！” 陆御瞥了眼对方，懒得回话，打开手机看了看“x”刷新的内容： 随机任务“最后的心愿”完成度100%，恭喜宿主获得寄存残念“被诅咒的镜子”。 “被诅咒的镜子”：特殊残念，一周有一次共情能力使用权（手握镜子看向对方，就能看到所见之人的诉求和弱点，简之，窥探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秘密） 共情能力范围无限制，对人对诡皆可使用，异域内特殊能力不稳定甚至会被削弱反噬，一旦进入异域，请宿主谨慎使用。 备注：“谭肆月”残念属于少见可晋升残念体 看完界面，陆御意外发现“惊吓值收录”一栏里也多了“谭肆月”的名字。 目前收录：惊吓值540（已增加300无上限） 饲养诡异：无头女李月（地煞中，需670点可晋升） 电梯男于效（地煞中，需850点可晋升） 镜诡谭肆月（残念中，需200点可晋升） 一条条数值映入眼帘，目前有两点特殊之处。 可晋升的残念和新名词“异域”。 之前张子娜提到过异域，传闻大佬x就是进到了异域内。 “看来真有这个地方！” 陆御心中有些惊讶，对诡异界也算多了一分了解。 至于随机任务的奖励，谭肆月的特殊能力正好可以对付红衣女孩，目前对红衣女孩的了解太少，利用镜诡找出她的弱点再好不过。 可惜特殊能力一周只有一次的使用机会，看来要用在刀刃上。 谭肆月能晋升，也在他的意料之外，在陆御的印象里残念往往以工具的方式出现，这次居然能遇到可晋升的残念。 最让人欣喜的是惊吓值收录的速度正在加快，这和漫画的出圈程度成正比。 想了想，等吴明来还需要半个多小时，他干脆将平板掏了出来，一边回复漫画里的评论，一边开始画新的线稿。 目前的漫画进度刚好到遇见电梯男的时候。 回想起当时的经历，陆御不免后怕。 当时的任务难度也是半星，现在看来本身不难，可惜当时没有底牌，如果不是李月出手相救，恐怕就直接折在电梯里了。 手上动作越发熟练，没几分钟他就画出了电梯外的草图。 一旁的王麻探头看着平板，啧啧称奇：“这平板还能画画呢？” “可以。”陆御没抬头，回道：“手机也可以，但是手机屏幕太小很受限制，当然有人也喜欢用手机画，有些大佬能用手指画出价值不菲的商稿。” 王麻听得云里雾里：“手指？” “对，就是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画，目前手机绘画还在发展阶段，大部分app的功能还不完善。”提到绘画相关的事，陆御很乐意多说几句。 “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学习的方向。” 王麻摸了摸后脑勺，回忆起往常的工作：“这么一说，咱俩同行啊，我这倒也画过些东西，就是那棺材上的彩绘饰纹，基本上是我负责的。” “彩绘饰纹？”陆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拿出手机道：“加个联系方式？” 见他这么主动，王麻也有些惊讶，虽说心中的恐惧还未消退，但能和除灵大佬交上朋友，完全是赚了：“行，都是缘分，有空一起喝酒！”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远处的草丛地传来响声，起身看去，来者正是吴明。 装好手里的东西，陆御又将装有信件的木匣子取出，匣子上还沾着有些腐臭味的泥土，简单擦了擦，他抱着匣子走出屋子。 “这是我在床底泥里发现的证据，死者名叫谭肆月，是五年前被拐卖到这里的大一学生，一年前自杀死在屋内。” 听了这话，那男人坐不住了，扭着身体喊道：“胡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拐卖了？就你这信不能伪造嘛？而且我告诉你，我弟就是被那疯女人害死的，要算，她才该被挫骨扬灰！你们就在这儿胡编！” “别瞎吵吵，谁对谁错看的是证据，不是你的满口污言。”吴明也不客气，直接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你是警察吧，警察打人也犯法，小心我告你的状！” 陆御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看着对方。 “屋里有块包断脚的布可全是蛆虫，不想被堵住嘴的话，我劝你安静点。” 他弯下腰，镜片反着光，有些看不清楚他眼里的神色：“这荒山野岭的，杀了你再处理好尸体，恐怕几个月都没人会知道。” 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小，除了男人外并没有第二个人听到。 他也不算太笨，心中明白过来，识趣闭上了嘴。 “我们继续。”陆御走回吴明面前，将谭肆月的遭遇简单叙述了一遍：“目前我只有这个信，不清楚能不能当做证据？” 吴明对谭肆月的情况有了个大致了解，他之前参与过拐卖案，但也就是打打下手，这几年来也很少接手类似的案子，但纵使如此他也很清楚其中的利害程度，想要将拐卖贩绳之以法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终止这条灰色“产业链”。 治标难治本，就是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我这边会通知区县的人过来，至于他，暂时只能先交给村委会处理。” 扭了扭手腕，吴明将坐在地上的男人扯了起来：“我警察，跟我们走一趟。” 山路崎岖，乱石杂草遍地都是，一开始那男人还在嘀嘀咕咕骂人，被吴明教训了一顿后才彻底安静下来，明显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好在有王麻的领路，几人也没在山腰上迷路，走了半小时左右就看到了三层楼的村委会。 吴明通知警队后便将男人交给了村委会，他虽不放心，但现在能做的并不多，他是外编的身份，很多事情并不方便插手。 走到屋外，吴明靠在墙上叹气道：“这边本来有路，就寺沟哪里，后来塌方了路也没修好，我同事来王家寨估计得花上五个小时，这都下午了，我们守不了那小子，得赶紧找车离开，要不只能在这里过夜。” 瞥了眼头顶的监控，吴明拉着陆御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 “哥们，你那边什么情况，在刘芳父母口中打听到线索没？” “两点，首先刘家的精神疾病是遗传的，其次刘芳在八年前生完孙紫悦后就转去了精神科，在精神病科待了一年。”陆御留了一半与自己有关的线索，只说了另外一部分。 吴明点头，若有所思道：“刘芳的姐姐也提到过这件事，看来他们都没撒谎。” “我这边也有新的线索，那孙紫悦在五年前回老家的时候，刚好留在刘芳的姐姐刘恬家里住，当时刘恬发现那孩子在玩捉迷藏的游戏。” 吴明面色凝重：“但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其他我不清楚，但至少能证明，这孩子很早之前就出了问题。” 第153章 异域 陆御消化着吴明刚刚提到的线索，猜测道： “目前有两种方向，其一是孙紫悦精神方面有些疾病导致被诡物上身，或与诡物达成某种共存的交易；其二就是孙紫悦早就被诡物所取代，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具躯壳。” 重重线索都和孙家脱不了关系，她不可能和红衣女孩无关。 “我们现在的方向就是给孙紫悦做个精神方面的检查，越快越好。” 陆御心中很清楚，“x”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明晚就要独自前往地下医院内完成任务，而途中最强的阻碍就是红衣女孩。 吴明一心解决这件事，听了陆御的话便早早打电话给医院的张医生，并嘱咐了327的控制好孙紫悦。 王家寨这边的来往车辆十分稀少，方便起见，吴明又联系了早上开车的司机。 那司机技术很好，也愿意跑这么远的路，虽说价格翻了一倍，但路途确实遥远而且怪事频发，价高也算情理之中。 二人坐在村口石坝上等车，陆御回忆起任务奖励中的新名词，含蓄问道：“我之前干灵异直播的时候了解过一个人，他的账号名叫大佬x，不知道你有听说过没？” “大佬x？不清楚，民间的探灵组织太杂，没办法进行系统性的统计和了解。” “也是。”陆御若有所思：“我当时在网站上看到有为大师说，大佬x是去了异域，异域莫非就是裂缝产生的磁场空间？” “异域？”吴明放下嘴里叼着的烟，表情严肃起来。 “我不清楚你说的异域和我理解的异域是不是一个东西，上次和你说裂缝的时候我没提到过这个，主要是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在国外，异域就是指‘裂缝内无法探索’的世界。” “这样跟你说吧，目前学术界对裂缝的成因并没有统一的解释。” “有平行世界的说法，有灵气复苏的说法，甚至还有人扯到了外星人，但受众最广的就是异界入侵的说法。” “异界入侵，听起来像是平行世界，其实不完全一样，通常来讲平行世界是另外一个完整的世界体系，但裂缝内的诡和其产生的效果很有差异。” 掐灭了烟，吴明感叹道：“怪难解释的，简单来说，就是诡其实一直存在，但因为某种原因相互制约，诡没法来正常世界，人没法去诡的世界，只是两个世界偶有交集。”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种平衡被打破，裂缝出现，诡物复苏。” “而那个裂缝，你可以理解成通往诡异界的隧道，在特殊的条件下，活物可以进入裂缝。” “国内有人做过实验，将活物放入裂缝内，情况就是彻底消失，就算带着跟踪器也没有任何作用，一旦进入裂缝内的黑空间，就连个渣都不剩，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清楚是死是活，反正就是人间蒸发了。” 陆御明白过来：“莫非你的意思是，异域就是裂缝内的世界？也是真正属于诡怪的世界！” “对，官方是这么叫的，虽然目前对异域的探索就是一片空白。” “但不可否认，异域是堵住裂缝填补空间的关键，用特殊阵法和活人灵魂进行祭奠，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堵住裂缝。” “原来如此。”陆御心中明白大半，对“裂缝”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吴明点点头，他心事重重看着远方，周围树荫斑驳，杂草成林，恍惚间又想起了一年前出事的队友。 吴明很清楚加入327的后果，但有些事总需要有人去做。 当时前往山溪村的其实有五人，但有个年纪最小的在中途就死了，因为特殊原因，车内诡物失控，年纪最小的成员被诡物杀死车内，死状奇惨。 但时间有限，几人还是载着一具尸体开车到了山溪村，每个人都清楚，和诡物打交道，随时都可能出事，要习惯生离死别，要习惯种种意外，要习惯各种恐惧…… 不由自主，吴明又掏出一根烟点燃，香烟特有的气味飘入鼻腔，白烟袅袅，给了神经一阵短暂的镇定和麻痹感。 说是要习惯生离死别，种种意外，其实他心里清楚的很，自己一点都不习惯。 怎么可能习惯？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我说哥们，你父母那边我已经通知相关部门去保护了，你才接触这一行，我劝你还是趁早别和诡打交道了。”吴明碰了碰陆御的肩膀：“懂没，我是过来人，劝人驱诡天打雷劈。” “和诡接触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陆御看着对方，眼神有些发冷：“我父母的住址你们怎么知道？” 吴明半开玩笑道：“嘶，你这表情有点吓人……” “我是警察，之前的周队是我好友，你不好几起案子都是他负责的嘛，当时就留意你了，不过周队不是327的人，他只是提供了一些与你有关的线索。” “周队……”回想起之前的几起案子，在做笔录的时候确实登记过家庭住址和相关信息。 “那，辛苦你们保护我父母。”虽说暂时他不敢信任任何人，但在这种情况下，警方的可信度的确很高，至少有他们的帮助，36街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等处理完这件事，说不定就能借助327的力量解决掉36街。 多想无益，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没完成，陆御也不准备闲着，掏出平板继续画草图。 目前来看，惊吓值收录是最直观且最有效的方式，等车用了三个多小时，新章节的草图基本上全部完工。 上了车后，吴明倒头继续睡觉，陆御干脆开始描绘线稿，加班加点的话，估计能在明晚任务前发布新的章节。 不多时，手机震动，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你是？” 电话对面传来中年女声：“你是陆御对吗？我是崇小九的妈妈，她今天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崇小九？” 陆御脑海中回忆起了当时瘦瘦小小的女生，她是崇大师的女儿，家中开着丧葬用品铺：“阿姨，自从几天前我们分开后就再没见过面了。” “整天野人一样，又跑哪里去了……老头子，你别在这儿装傻，都是你惯的！”电话对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对不起啊小伙子，我那闺女又跑没影了，我担心才给你打电话的，等她回来，我第一时间教训她！” “没事阿姨，你们多找找看，她确实不在我身边。” 挂断电话，陆御继续手头上的工作，车开了近三个小时，才远远瞧见了街道旁的派出所。 第154章 谢谢 下车后接应了前往王家寨的警员，陆御交代了一些线索，并将当时的直播视频作为影像资料拷贝了一份。 徐队将资料收好，诚心感慨道：“虽然我不在李队的分局工作，但我还是经常听说你的事，不得不说我是敬佩的，实实在在的热心市民！这案子我之前负责过类似的，但实质性证据很难找到，这次的信是关键。” “应该的，但愿能将罪犯绳之以法。”陆御垂头微笑，一脸的谦逊温和。 见他依旧彬彬有礼的模样，徐队心中赞许：“这个时代，像你这种热心好市民确实是不多见了啊！” “嗐，老徐你就别夸了。”吴明拍了拍对方肩膀，将一把附着残念的折叠刀塞进了对方衣兜：“路上小心，这刀你拿好，有事打我电话明白没。” 看几人开着警车走远，吴明走回了陆御身边，他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内容和杨雪梅有关。 “哥们，就前天送医院的那个杨雪梅醒了，她和他哥的记忆都出现了断层，与诡怪相关的都一片空白，目前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不太建议外人去看，然后我这边会联系327说明情况，到时候可保这案子成为悬案，杨军也能摆脱嫌疑。” “杨雪梅？”回忆起了当时惨死的李婕，陆御皱了皱眉：“这孩子可怜，出这事我总归有一份责任在里面……” “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目前能做的，就是暂时捐给二人一万的学费。”打开手机看了眼银行卡的余额，之前的直播钱已经到账，存款拨了一万给家里，目前还剩两万三。 “钱我发给高诚永，到时候分批给两个孩子花，也算有个保险，如果这次能平安处理掉地下医院的裂缝，那俩孩子到大学的费由我来负责。” 陆御看着吴明，意正言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很缺钱，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吴明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笑：“钱好说，命保住就行。” “话说哥们，咱们连轴转好几天了，要不回屋一起打把游戏怎么样？就新出的那个爆火网游，我段位高，带你起飞完全没问题！” 不等陆御回答，他就兴高采烈进了屋：“哥们，上号开黑，啥名字，我拉你啊？” 陆御有些语塞，他其实很少碰游戏，别说段位了，他就连很多基本操作都是一头雾水，游戏号更是没有，也就大学玩过几把，场场都输，后来干脆在网吧里看起了漫画。 “我不会，要不你玩，我在你旁边画画？” 吴明有些惊讶：“小事情，我教你，教个新手还是很轻松的，我在网游界也算小有名气，带个你，不成问题，不成问题！” 于是，在吴明的热情教导下，陆御下载了软件，开始短暂的学习。 两小时后——第一把，输；第二把，输；第三把，输…… 吴明看着界面上的红色标语“下回再战”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次两次还能接受，奈何陆御一波波送人头的操作实在很秀，现实总是残酷，有些事不能过于执着。 秉持这该放下就放下的优秀品质，吴明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摆好，腾出了一片空间：“哥们，桌子我给你打扫好了，在这儿画吧。” 陆御笑了笑，二人开始各干各事。 时间渐渐流逝，天色彻底转暗，时至夜十点二十五分，陆御画完一章线稿，起身揉了揉肩膀和手腕，常坐容易身体酸麻，陆御背上书包打算去派出所的后院走走，虽说院子不大，但近日正逢花期，院内繁花绿叶，暖灯飞蛾。 清香入鼻，陆御紧绷的神经难得放松一次。 这边风景不错，暖色灯将白色花束照出了一种特殊的高雅感，颜色偏灰，比白天要更有氛围。 可惜手机像素一般，陆御尝试拍照没什么效果，干脆用平板把颜色色块记了下来，下次好用在漫画页上。 色块刚刚完工，陆御存放平板时发现手机有一个未接电话。 打电话的人居然是之前的程小虎，现在还不算太晚，陆御按号播了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男孩的声音传入耳中：“是陆……陆老师吗？我想看一眼我妈妈。” “小虎？你是说你想见你的母亲李月？”陆御很清楚这孩子有阴阳眼，他自然也知道李月在后来主动跟在了陆御身边。 程小虎犹豫了片刻，还是坚定答了句是。 陆御思索起来，他现在并不在南姜市，未来几天估计也不行，直接见面时间跨度很大。 “不如这样吧小虎，老师和你视频通话，你看看视频里能不能看到你妈妈？” “老师，我想试试看！” 相互有个准备，陆御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方才播通了程小虎的视频通话。 视频电话接通，他也将兔子里的丧葬人偶头拿了出来，血丝从玩偶头内萦绕而出，无头的女诡站在了陆御身边。 空气温度骤降，陆御拿起手机，将屏幕对准了身边的李月。 出乎意料，陈小虎居然真的能看见李月。 于是就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下，程小虎对着无头的母亲敞开心扉，李月无法说话，她只能借助文字和程小虎进行交流。 陆御站在一侧没有插手，默默当起了听众。 从几句话中，陆御发现程小虎这孩子经常被同学欺负，说他是没爸没妈的野孩子，还说他是怪物。 因为程小虎的眼睛总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面对“空气”做出的特殊举动，让旁人有了暴力和嘲讽的理由。 程小虎家里的诅咒虽然已经解除，可惜程小虎内心的创伤却很难恢复。 陆御并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程小虎，只能尽量让程小虎和李月交流时间更长。 诡异无法完整表述自己的思想，陆御时不时进行“翻译”和引导。 聊天磕磕绊绊并不顺利，花费了不少的时间，程小虎的情绪才有所好转，视频通话进入尾声，李月十分吃力地举起双手，然后做了个睡觉和挥手的姿势。 诡不比活人，陆御能听到李月挥手时骨节扭动的咔嚓声。 视频挂断，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静，李月站在暖黄的灯光下，衣裙下垂，血迹斑斑。 她没有脸，陆御也不清楚她此刻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冷风拂过，树上的花瓣簌簌落下，不消片刻，地面出现了三个用花瓣拼凑出的字。 字迹形成，李月的身体也变作淡淡的血丝飘入背包。 陆御垂头去看，昏暗的灯光下，地面上正是花瓣拼凑出的三个字： ——谢谢你。 第155章 自求多福 看着地上的字迹，陆御心头一暖，恍惚间生出一些感触，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并不是独自一人。 他还有身边的鬼怪，他们本身，也是人，也是朋友。 时至午夜，陆御收好东西回屋睡觉，这一夜睡得安稳，但因为身体发生的变化，他六点多自然清醒。 “我对睡眠需求的减弱，会不会和身边的诡有关？” 陆御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我饲养诡物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不同，导致对睡眠的需求大大减少，不过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医生比较保险。” 收好洗漱用品，陆御走回屋子，开始继续昨天的漫画绘制。 前往地下医院完成任务是在晚上的十二点整，白天的时间可以抓紧完成新的章节，发布任务后再加上直播引流，说不定今晚李月能得到突破。 总之，漫画是目前两全其美最好的方式。 对于陆御而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是放松，他看着渐渐成形的画面，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漫画不比插画求精，只要人体和色彩基本过关就好，当然，万事没有绝对，也有又精又细的画风，但对于陆御而言，他更需要速度。 颜色上了半页，他看到之前加入的漫画作者群艾特了自己好几次。 进入聊天群一看，未曾想到，群里居然都在讨论灵异直播的事情： “@夜行者，快看你主页，有人当众向你挑战呢，发出了那么多的战书，阴阳怪气的，真是仗着自己粉丝多不干人事！” “不是，那博主不是个吃播嘛？他搞什么灵异直播，是不是有病？” “我去，百大博主，粉丝三百多万，和一个小主播计较，他真是脑壳有坑，病得不轻。” “@夜行者，阴间画手你真有牌面，被一个百万博主挑战了，不过他也不是完全的吃播吧，你看他之前的视频，不是有很多探险和鬼屋试胆嘛？” “我就是这个博主的粉丝，当初他在鬼屋都没怕过，直接追着鬼打，我看你们就是没见过世面，夜行者就是平常搜集灵感的，你们还真当他是专业的探灵主播？不过就是去个废弃场地拍照而已。” “前面的哥们，那你家博主跑人主页下战书，就很礼貌吗？” “别在这瞎逼逼，我家主播那是诚心邀请，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夜行者在沾光！”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吃播，当初直播三口一头猪的时候我还送小火箭了……” “三口一头猪？虽然乍一听不太对劲，但仔细想想又很合理是怎么回事？” …… 越往后聊话题越偏，陆御大致浏览了一遍，带着好奇心打开了直播软件。 果不其然，他在主页下方看到了一条置顶评论，这评论估计是平台帮着加的，不然外人不可能在非自己的主页置顶评论。 其实评论很中规中矩，甚至挑不出一点毛病： @夜行者：我是主播“东来风”，之前看过你的视频，虽然视频效果很好，选景也不错，但终究还是平淡了点，当然，这是新人主播惯有的毛病，相比较同期而言，你确实很优秀，这也是我特地找你留言的原因。 不得不说，受你启发，我又燃起了探险热情，打算去小有名气的传世民宿一探究竟，如果你愿意来捧场学习，我可以教你怎么拍出真正的灵异效果，我很乐意做你的老师。 “教我拍出效果，做我的老师，还要去传世民宿？”陆御看了几遍留言，神情复杂。 “这人怎么想的？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作死。” 陆御感叹一声，立刻点开“东来风”的主页，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听我一句劝，别去传世民宿！那里面确实不干净。” 类似的劝诫发了满屏，陆御自认为问心无愧，不再搭理这件事，继续画手头上的漫画。 忙活了大半天，新章节的上色也基本完工，还差最后的细化和收尾。 “你还在画？”吴明进屋喝了口茶，感慨道：“看你一整天也不带歇的，说来医院有消息了，关于孙紫悦的。” 陆御手下一滞，抬起头：“什么情况？” 吴明会意一笑：“我就知道你只对这些事感兴趣，医院那边调查了孙紫悦的精神状况，并没有发现异常，但却发现了另外一种异常，孙紫悦经常吃药，特别是在五岁左右，光在医院输液的证明就开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孙紫悦的身体一直很差？” “对。” 陆御垂头思索，想了想还是起身道：“我今晚要出去一趟，要是孙紫悦有什么异常，还有劳你帮个忙。” “出去？你要去哪儿？别瞎行动，我这边327的人到齐了再去一起找裂缝。”吴明总感觉这家伙有些鲁莽，总是独自行动。 “别担心，我就是找到了和记忆有关的东西而已，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找回记忆。” “行吧，这命是你自己的，你可别瞎搞。”他摆摆手，一脸嫌弃的表情：“我看你也不笨，送人头这种事情，游戏里有就行，现实里可不能有。” 陆御不禁笑出声：“我明白。” 寒暄几句，陆御继续进行手里的分镜细化，新的章节完成上传后已经是下午五点，陆御联系的车也刚好赶到。 走之前他往背包里装了很多用品，包括绳索、铲子、标记路的丝带、白灰等等…… 因为毛绒兔子的特殊能力，虽然准备的东西很多，但实际上并没有重量，肉眼可见的，也就是一把剁骨刀也一个毛绒玩具。 来的还是之前的司机，他看陆御面熟，有些诧异：“怎么又是你，你这接二连三地往王家寨跑很危险啊。” 陆御将钱塞给了司机：“这次不去王家寨，这次直接送我去寺沟就行。” “寺沟？”司机打了个哆嗦：“外地人吧，寺沟去不得，而且没路的，全是树林车开不过去。” “我知道，你只管开车，到树林外的路边停下就好。” “行吧。”车轮滚动，渐渐开到了山腰的“之”字形回旋路，地面依旧坑坑洼洼，车辆行驶时颠簸不断。 手机传来提示音，他的直播账号里收到了好几条消息，自从被“东来风”评论后，他的私信数量翻了一翻，就连漫画app里也多了许多“一级小号”。 其中的挑衅和嘲讽居多，要是从前的陆御或许还会在意，现在的他对这些早已没了感觉。 不过陆御点开“东来风”账号时，确实感到有些无语。 “东来风”看到劝诫后并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阴阳怪气起来：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吧？我有平台、有设备、有能力、有胆识，你才刚刚踏入直播界，你个小白敢教我做事？直播看的就是剧本、演员、道具……你说说看，你有什么？我也就说实话了，你的直播内容一向干巴巴的，闭门造车只会垫底！” 不想与他争辩，陆御耐着性子又回了一句：“我没有骗你，传世民宿真的很邪门，最好拉着专业人士一起去。” 想了想，又打出一句话：“自求多福。” 第156章 相融(一) 出于好心，陆御又警告了一遍，至于其他，如果“东来风”一味求死，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路边的树丛越发茂盛，山影层层叠叠，槐树黑压压一片，至后便是如同洞穴的漆黑，仿佛森林和山峦没有尽头一样。 “车只能开到这里，剩下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司机将车辆停靠在路边，他看陆御走出一半，摇开车窗，好心提醒道：“兄弟，你小心点，这边常有盗墓盗尸的人，诡怪不一定存在，但在寺沟遇到活人最好绕着走，基本上都是些背后捅刀子的狠角色！” 陆御顿足，转身回道：“多谢提醒。” 车辆渐行渐远，灯光消失在山路之间，他一步步往森林深处走去。 陆御每走百米，就扯出一条丝带系在树杈上，这边没有具体的路，都是灌木和杂草，很容易迷失方向。 来之前又打听了一些相关资料，寺沟在很久之前似乎是个寺庙，但战乱时期被拆了，所以这片被称作寺沟，其实说是寺沟，如今和“寺”已经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叫“死人沟”反而更贴切。 看了眼手机，现在九点出头，距离任务时间还早，为了给漫画拉些流量，陆御打开直播软件开始直播。 直播开始后，和水友简单聊了几句，陆御握着手电继续往里走。 按照地图一直朝北，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才能到达地下医院，沿途随时可能出事，陆御不敢放松警惕。 越往里走心中的不安感越强烈，他甚至能感受到衣兜里的钢笔正在抖动，它很明显在害怕，并且提醒陆御不能继续往里走。 “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眼前古树盘根错节，影影绰绰间，树枝后面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宛如鬼魅游荡窥视。 握着手电反而容易暴露，但权衡利弊后，陆御为了直播引流还是打开了手电，李月马上就能晋升到新的等级，今晚的流量确实关键。 出乎意料，直播界面只开启了五分钟，观看人数居然有上千的趋势，大概浏览界面后，陆御明白这都是拜“东来风”所赐。 百万博主的影响力果然非同凡响，仅仅是一个留言，就吸引了这么多吃瓜群众： “灵异直播？又一个作死的，话说主播这是在哪里，怎么看起来全是树？” “就这？就这？东来风下战书的就是这个博主，这拍摄手法一看就不专业啊，镜头晃来晃去看个屁，太业余了，我只能说不敢恭维。” “他靠的不是直播技巧，而是真实好吧！夜行者的直播优秀就优秀在以假乱真上。” “我是看漫画过来的，听说阴间画手都是外出取材，身为一个读者，我很好奇画手的日常，另外强推主播的漫画《阴诡录》，入股不亏！” “我有预感，今晚的直播，将是他生前最后的珍贵录像。” 看着水友的评论，陆御无奈笑笑，将漫画信息字体加粗后在直播主页置顶。 “我要前往的是森林深处的医院，虽然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很奇怪，也不像是有医院的模样，但确确实实，曾经这里建过一栋私立病院，只可惜后来泥石流加上山体崩塌，病院和车道都埋在了乱石之下，不过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医院内部还算完整，只是不见天日，深埋地底。” “也就是说，我今天要去的直播地点在地下，一栋被掩埋的医院。” “而在医院里，听说还有几名没来得及撤离的病人医生，也被活生生埋在了地底，听闻，路过寺沟时，还能听到急救室传出的警报声。” 他双脚踩过满地的杂草，隐约间，忽见草丛里有一条黑蛇急速蹿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面不改色，陆御继续铺垫和回忆有关地下医院的内容。 “我所在的这片区域流传着许多灵异传说，一年前有四名探险队员离奇失踪，就在前不久，有两名探险队员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他们身上都有斧头劈砍的痕迹，而且疑似被怪物追赶，其中一名探险员甚至被人砍去双腿。” “除此之外，不远处有一片寺沟，常年堆积尸体和垃圾，恶臭难闻。”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当地的居民有偷尸体的习惯，而且传说在寺沟里，还经常会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一旦哭声响起，也就是被恶诡缠身的征兆。” 今夜月色明亮，树影斑驳一地，诡秘中也平添了几分幽美。 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后，陆御瞧见不远处的崖边有几点火光闪烁，用手电扫视四周，这片区域较为空旷，并没有藏人。 上前去看，地上的居然是三炷香和三盘瓜果。 香燃了一半，瓜果也很新鲜，这地方刚刚有人来过！ 陆御心中思索起来，按照这个摆放的形式，明显就是在祭拜什么东西，而大半夜的，谁会来这里祭拜诡神？ 难道是司机口中的盗墓者盗尸人？ 没有理会地上的东西，陆御继续往前走去，这是这一次他更加警觉四周，盗墓盗尸的大半不是好人，遇上了说不定会成为绊脚石。 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脆响，在昏暗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还没走多久，一股难闻的腐臭味挤进鼻腔，距离寺沟越来越近，怪味和不安感也越来越清晰。 他感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杂草里是成团的虫子尸体，再往前走，陆御甚至在乱石堆里看见了一条腐烂的野猪。 “这猪不像是家养，倒像是野生的，这些动物为什么都会死在这里？” 绕过野猪腐烂的尸体，陆御瞧见地上还扔这一个脏兮兮的芭比娃娃，它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裙，一双大眼在黑夜里反着光。 不去理会，陆御继续往周围看去。 地下医院近在咫尺，周围都是大片的乱石和泥土，手电光照向不远处的石堆，能看到一条条深不见底的缝隙。 “总感觉不太对劲。”陆御转身看了眼，但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为什么我的肩膀好像被人推着？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推着我的身体往前走？” 双眼在头顶和地面都仔细看了看，最终，陆御注意到了地上丢弃的芭比娃娃，它的头原本是平视天空的，现在却直勾勾转向了陆御的方向。 将手机插回衣兜，陆御朝着芭比娃娃走去：“暗中窥视，你太不礼貌了。” 周围温度开始下降，芭比娃娃的眼珠似乎转了转，它惨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对于它的表情变化，陆御没有丝毫胆怯的意思，反而蹲下身，一把揪起地上的娃娃，紧接着，他掏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了火苗。 火光将四周照亮，陆御微微一笑，将火苗凑到芭比娃娃的衣裙上，面色平淡道： “别怕，山里太冷，我只是帮你取取暖。” 第157章 相融(二) 感受到火光的逼近，那芭比娃娃忽然挣扎起来，双脚来回晃动，发出了骨节错位的咔嚓声。 陆御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接将裙摆点燃，刹那间火光幽幽，怪叫不断，没有搭理芭比娃娃，他直接将其扔到了脚下。 “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放了你，明白？明白就点点头。” 陆御注视着地上的玩偶，火光已经将大半的裙子烧焦，空气中散出一股塑料燃烧后的怪味。 性命攸关，芭比娃娃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艰难地点了点脑袋。 “这就对了。”陆御满意一笑，从地上抓了把泥沙，大团大团洒在了玩偶的身上，山溪村气候潮湿，土壤也多是疏松湿润，娃娃身上的火很快被扑灭，只是裙子和半截身体焦黑一片，看上去似乎是融在了一起。 按照平常的经验来看，陆御感觉这芭比娃娃就是高阶的残念，没有实体，以物品作为介质，且能直接进行物理攻击。 待它身体凉了几分后，陆御才顺着头发将芭比娃娃拎起，娃娃显然吓得不轻，如今一动不动，一副装死的模样。 不予理会，陆御打开背包拉链，将娃娃顺手塞进了背包内，接着嘱咐道：“李月，看着它。” 背包内血腥味弥漫而出，显然是李月给了反应。 这只残念本就是寺沟里的东西，带它进入地下医院，说不定关键时候能起到作用。 掏出手机，陆御看了眼直播界面，半小时过去，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破万，这是除去比赛之外，陆御直播间里第一次人数过万，过万的人数也意味着流量的增加。 大致浏览弹幕，其中多是一些水友的吐槽，看评论里没什么有用信息，陆御拿着手机继续往里走。 地下医院的旁边就是寺沟，阵阵恶臭从深邃的沟渠内向外散发，里面堆砌着各种垃圾，树上也挂着白色的塑料袋。 呼呼的夜风里，枝头上的白色塑料如同死人裙摆，幽幽晃荡着。 周围总是传出各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树林里奔跑，但距离很远，听不太清楚。 走了十分钟有余，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陆御看到了一条较为安全的入口，山石堆积成三角形，三角形里便是通往地下医院的隧道。 朝里看去，斜成十五度左右的石坡下，正是一面被暴力破开的“门”，破损的墙面上似乎写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只只蚂蚁爬到了墙面。 借助手电，陆御观察着地面，他发现这里有人的脚印，脚印上还沾着些新鲜的泥土，显然是不久之前有人从这里进入到了地下医院内部。 脚印不止一双，大大小小，看样子有三个人左右。 这么晚来这里的人多半有问题，顺着这条路走正好可以从背后偷袭，将这几人的威胁彻底解决。 这里有人，直播很难继续下去，手电光无疑是暴露位置最显眼的东西，权衡利弊之后，陆御在直播间简单发了几句话，然后退出直播界面，收好手机。 没有了手机和手电筒，陆御双手解放，他转而将剁骨刀掏出握在了手中。 刀柄冰冷，给人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轻手轻脚进入隧道，他发现暗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植物，看样子应该是蕨类，但叶子太细，加上周围昏暗，仿佛是石缝里长出了大团的黑发。 越往里走，奇怪的感觉越明显，这里就像是活物的食道一样。 一直走到底部，陆御才在“门”前停了下来，他弯下腰，双眼注视着周围环境。 墙面下是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尸体，墙面上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句子，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门”，而是一片被炸开的通道，通道里是一件病房。 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陆御抬起头注视着黑色字迹，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距离地面有将近两三米的高度，他又往里屋看了看，果然，在屋内的天花板上也看到了字体。 也就是说，有人特意踩着椅子在高处书写。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不是人，他是像蜘蛛一样爬在墙上写下这些字体。 仔细扫过墙体上的字迹，大部分如同鬼画符一般，根本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分辨出内容。 但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字句，组成句子后让人不禁后背发凉： “我找不到路，眼前是血红的颜色，走着走着，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在了。” “想出去，想找到我的眼睛。” “是医生把我的眼睛塞到了墙缝里，我一定能找到。” 看字迹应该是一个人写的，陆御越看越怀疑书写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死在地下医院的病人。 这地下医院里不仅仅有红衣女孩，还有各种病人和医务人员的诡魂！ “得尽快找到18号病房，此地不宜久留。” 心下有了决定，陆御调整好情绪，继续往里走去，走出病房之后便是幽深的走廊，走廊内保存完好，周围的病房木门半开半合，像是一双双张开的手掌。 陆御控制好脚底着力点，尽量让自己走路不会发出响声。 此时此刻，四周很安静，也正是因为这种安静，走到拐角时，陆御很快发现另外一边的走廊里有活人的声音。 似乎是抽泣声，有人在哭？ 不动声色朝拐角后看去，借助夜眼，陆御发现不远处的门前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姑娘，她嘴里被抹布塞满，模样蓬头垢面，很是狼狈。 “女人？” 陆御没有上前，悄悄躲到了墙壁之后，有过传世民宿的吃亏经验，陆御这次不敢对任何人放下戒心，无论这个求救的女人是好是坏，陆御脑中都想将她直接砸晕，然后扔到角落里。 但是直接砸晕未免太过鲁莽，她或许知道些什么线索，因为按照脚印来说，进入地下医院的还有别人。 心中思索片刻，陆御一手握着剁骨刀，一手捏着钢笔，借着周围漆黑的环境一步步朝女人靠近。 刀锋冷光一扫而过，瞬息架在了女人的脖颈处。 “别乱动，否则我杀了你。” 第158章 相融(三) 极低的男声传入耳中，女人只觉后背一凉，战战兢兢朝身侧看去，可眼前黑黝黝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面前。 女人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哑喊叫，示意自己的嘴里正塞满了抹布，无法开口说话。 “嘘，安静。”陆御将女人的身体踢了一脚，被捆成粽子般的身体顿时向前一仰，差点栽倒在地上。 趁身体移动的空档，陆御扫了眼她的周身，单凭肉眼可以看出这女人身体被绑得很结实，甚至有几处都勒出了血痕。 刀刃架在她的脖颈处，陆御小心翼翼将她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 塞抹布的人显然没有留情，一大团粗布被扯下时，还沾着嘴角的血，陆御能清楚看到，女人嘴角已经开裂，喉内也有一些擦伤流血。 手中握着最后一团麻布，陆御轻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回我话时，声音放低点，明白？” 女人颔首，她抬头看着前方，双眼泪光闪烁，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双颊两旁。 陆御手中的刀没有放下的意思，依旧紧贴着对方脖子：“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是被人抓来的……他们……他们是外地来的土夫子……说是要我带路来寺沟，到了之后就把我绑在这里了……”女人声音很低，她喉咙似乎很干燥，嘴里挤出的话又干又涩。 “土夫子？盗墓的？”陆御回忆起之前看的杂谈，明白土夫子的意思就是盗墓贼。 “他们为什么来这里盗墓？难道这边有古墓？” 女人带着哭腔道：“不知道……他们就逼着让我带路，说要来寺沟下面找什么尸体……” “一共有几个人，走了多久？” “两个，把我绑在这里后，走了快有一个小时……朝楼下去了……” “快一个小时？”陆御看向走廊尽头，尽头处正是一个向下的通道，根据刚刚的门牌号得知，他现在正在四楼，而往下还有三层。 “救……救救我……”女人虚弱的声音传出。 陆御面不改色，收回剁骨刀，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位置。 ——“嘭！” 手掌侧翻，稳稳砸在了女人的耳后，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抱歉，性命攸关，在这里我不能信任任何人。”手指探向女人鼻翼处，她还有呼吸，只是暂时晕厥。 将她身上的绳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绳子没有松动的情况后，方才握着刀继续往里走去。 回旋的楼梯破败不堪，把手上落满了灰尘，有些钢筋从上方斜斜插入地下，半悬在空中的横条，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一个不小心钢筋就会插入头顶一样。 他踩着台阶一步步朝下走去，距离下层越近，人体皮肤感受到的阴气和湿气也越重，部分墙皮上甚至长满了青苔，滑腻腻地铺了一片。 走到三楼拐角，陆御正准备去看看走廊里有没有其他人，便听见下层传来了脚步声。 有东西过来了。 陆御顺势藏到了柱子后面，他借助夜眼，默默注视着走廊。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御侧身靠在柱子后方，悄悄举起了手里的剁骨刀。 回旋的楼梯里出现了手电筒的光亮，紧接着，便是两个高壮的中年人从下层走了上来，他们身上满是泥土，额头戴着探照灯，一人手里握着工兵铲，一人拎着一袋子东西，行走时，袋子里的东西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声。 他们脚步很快，脸上得意洋洋，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 白色的手电光在走廊边一晃而过，二人有说有笑上了四楼。 这好像就是那俩个盗墓贼，陆御悄悄跟在二人身后，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两人的来意和情况必须要搞清楚。 如果真是单纯的盗墓贼，抓住后审问情况也方便对地下医院有个了解，毕竟盗墓的人要是不懂此处构造，一股脑乱挖，很容易把墙体挖塌。 如果不是盗墓贼，那来意更奇怪，线索太少，陆御决定用最简单的方式和他们交流。 陆御和两人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加上几次的跟踪经验，他并没有被发现。 阎小龙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眉开眼笑道：“发了发了，还真被咱哥俩找到了，这一箱子珠宝能卖上不少钱吧！” “那当然，都是宝贝啊，当年可是这里的大户人家，墓虽小，但五脏六腑却一样不差。”叶伟迈上最后一个台阶，面露正色：“话说回来，出门好好拜拜，盗墓遇上那种尸体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伟哥，你说那孩子生下来时，是活的死的啊？” 叶伟往阎小龙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怒道：“刚从墓里出来你就说这种话，也不怕被缠上！闭上你的嘴，赶紧出去再说，总觉得这医院里阴气森森的。” 阎小龙不屑一顾：“盗墓不信诡，信诡不盗墓。” 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叶伟耸耸肩，干脆不再回话。 手电光向走廊里照去，叶伟愣了愣，却见那走廊里的女人正倒在地上，嘴里的抹布也胡乱扔在了身边。 “这……有人来过！”叶伟提起精神，拿着手电朝四周照去。 阎小龙也被下了一跳，哆哆嗦嗦道：“不是啊伟哥，这大半夜的谁来地下医院啊！” “先上去看看再说。” 叶伟走到女人身边，四处检查了一遍：“她晕过去了，耳后有淤青，这大半夜的是谁跑来砸晕了山丫头？” “伟哥，我听说这里不干净，会不会是……有诡？” 叶伟白了一眼对方：“你丫不是才信誓旦旦说什么，盗墓不信诡，信诡不盗墓嘛？” 阎小龙嘿嘿一笑，一时语塞。 “别瞎想，把水取出来，直接泼醒她！”叶伟紧咬牙关，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暗地里使手段，今天本来是进宝的好日子，他可不允许出什么差错。 阎小龙掏出了水瓶，拧开盖子对着女人泼去。 山溪村本就阴凉潮湿，这当头的一瓶凉水让女人身体狠狠抽搐了一下，不消片刻，她便幽幽睁开了眼。 “刚刚是谁把你打晕的？”叶伟是个急性子，见她转醒便直接揪起衣领问道。 “打晕？”女人后脑还有些闷疼，她摇摇晃晃支起了身子，皱着眉努力回忆着：“看不清，那人……没有拿手电……周围太黑了，他手里有刀……说是要杀了我！” 女人的思绪渐渐清晰，她哑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 “对，他把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说要杀了我……我还闻到，闻到刀上有血腥味，新鲜的血腥味！” 第159章 相融(四) 说这几句话时，女人的双眼外突，眼中血丝遍布，明显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阎小龙和叶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道：“杀人犯？” 叶伟转了转眼珠，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瞬间僵硬，他警惕往四周看了眼，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地下医院，黑布隆冬的，要是没光的话，他是怎么准确把刀放在这女人脖子上的？” 四周一片寂静，叶伟沉默了几秒，快速将女人身上的绳子解开：“赶紧走，这里不能继续待了！” 三人收好东西，急匆匆往出口走去。 叶伟走在前面探路，头顶的探照灯在将眼前的一片黑暗驱散，地面的瓷砖坑坑洼洼，角落里还堆着碎石和不知名的虫子尸体。 几人走过一个拐角时，叶伟的衣服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他回头去看，阎小龙正脸色苍白，紧张兮兮看着自己。 “伟哥……伟哥……我记得咱们过来的时候，这块门前有个破烂的柜子啊，现在怎么不见了？” “柜子？”叶伟看向走廊的位置，确实不见之前破旧的衣柜。 叶伟心里也打起了鼓，他平时盗过不少墓，但从没出过什么怪事，今天的这遭遇倒是让他禁不住想起了先辈流传的故事，类似悬魂梯鬼打墙、赤衣凶笑面尸之类的传说。 “别管那么多，往前走就行，我还就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诡不成，老子的工兵铲可是见过血砍过尸，真要有诡，照削不误！” 叶伟说了几句狠话给自己壮胆，握紧了铲子柄就一股劲往前走。 另外两个人也紧跟其后，四周安静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地下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样，明明只是百米的距离，却怎么也看不到头。 阎小龙有些慌神，左顾右盼起来，而就在阎小龙转移视线的一瞬间，不远处的铁门突然打开，屋子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阎小龙被这画面吓了一跳，心中恐惧，直接喊出了声。 这一嗓子让领头的叶伟出了一身虚汗，他回头去看阎小龙，毫不客气道：“你丫是有毛病吗？瞎吵吵什么？” 阎小龙往前走了几步，捏住叶伟的衣袖嘟囔道：“伟哥，前面门……门自己开了……” 叶伟还没答话，他身后的女人也低着声音道：“里面好像有东西……” 周围的环境本来就极为压抑，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叶伟也心中发慌起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深呼一口气，朝前走了几步，缓缓将视线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屋子里。 只一眼，他的身体便仿佛被扔进了冰箱一眼，冷意蹿上上头皮，后背仿佛贴上了一双冰冷的手。 “伟哥？”阎小龙见他表情有异，知道十有八九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走廊又长又破，往里看漆黑一片，身后也是黑漆漆的宛如怪物的食道，空气中还有着奇怪的腐臭味道，阎小龙越想越害怕，仿佛前后左右都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一样，他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叶伟的视线看去。 那房里十分昏暗，即使在探照灯下也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仿佛屋子会将灯光吞噬削弱一样。 而最让人害怕的是，在这个屋子里，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正站着一个身材肥胖臃肿的男人，他皮肤很白毫无血色，大团的肉坠在身上，肥腻腻的。 大半夜在地下废弃医院看到一个奇怪的肥胖男，而且对方还一动不动像个假人一样。 叶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一把扯住身边阎小龙的手臂：“别管那么多，现在只能撒丫子跑，我数三声，我们三个手拉手赶紧撤，那山丫头速度快点，掉队了我们可没空管你。” 女人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点了点头。 叶伟扯住阎小龙的衣服，低声道：“三二一，跑！” 没有犹豫，也没有回头去看，三人一股劲往前跑，老旧的地板被踩到咔吱怪响，脚步声成了医院里唯一的声音。 头顶的探照灯光来回晃动，叶伟清楚记得出去的方向，可现在跑了十来分钟也找不到出口。 更让人绝望的是，走廊突然成了死路，本来应该是拐角的位置，此刻成了一堵歪歪扭扭的墙，墙面开裂，上面用脏兮兮的东西胡乱涂画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怎么回事？”阎小龙彻底慌了，喘着气道：“诡打墙啊伟哥！” 话音刚落，旁边的屋子里也突然发出怪响，像是有人被困在了柜子里，此刻正在拼命撞击木板，试图从柜子里爬出来。 屋子里的撞击声越来越大，面前的歪墙也流出了奇怪的黑色液体。 前路被阻，臭味越来越浓郁，屋子里的传出骨节扭动的声音，那东西似乎已经爬了出来，三人顾不上纠结，转过身，踉踉跄跄朝后面跑去。 叶伟双腿发虚，胸口剧烈起伏着，可求生欲还是告诉他不能停下，现在能做的就是跑到之前的位置，然后顺着墓道挖出去。 没多久后，晃动的手电光照向墙面的位置，叶伟浑身一颤，顿时愣在了原地。 “丫的！什么情况！” 阎小龙也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一个脚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却见面前的走廊墙壁上全是暗红色的划痕和手印，特别是头顶，有大片血痕抹在了天花板上，像是有个受伤的人被硬生生拖进了拐角。 可这是天花板啊，有谁在天花板上拖着人往里走的吗？ 周围散发着腐肉的臭味，墙面上的拖痕也像是活了一样，正在一点点变淡消失。 阎小龙哆哆嗦嗦站起了身，他嘴唇发白，手指颤抖不止：“伟……伟哥……要不，要不咱躲屋子里去。” 叶伟极力稳住情绪，他回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走廊里和之前一样，静的吓人。 前有狼后有虎，他咬咬牙，骂道：“屁，你以为屋子里就安全了？屋子里照样有东西，妈的，这些牛鬼蛇神今天是不想让老子走了！我还就不信了，遇见啥东西直接打就完了，欺人太甚！” 脑中一时发热，恐惧被怒意消淡不少，叶伟骂几句脏话，握着工兵铲朝前走去。 “伟哥！”阎小龙抹了把脸上的汗，也怯怯跟了上去。 第160章 相融(五) 几人都紧绷着神经，血迹斑斑的地面和屋顶犹如通往地狱的小道，最让人惊恐的是，那些暗红划痕正在以一种均匀的速度不断消散。 飘落的血片纷纷扬扬，像是被放大揉碎的腐烂霉菌。 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在走廊里左右晃动，在前领路的叶伟忽然听到坚硬物品被砍断的“咔嚓”声。 他侧身探去，却看到拐角后面站着一个人! 更加恐惧的是，不知道他手里拿着的是刀还是斧头。 此刻正对着地上的活物砍去，叶伟很确定他砍的就是活物，因为在手电筒的余光下，那东西还在动，似乎是个活人。 而那人就在被叶伟看到的瞬间，也同时间转过了头，一双眼镜镜片在手电光下反着光。 双眼对视，叶伟只感觉胸口轰隆一声！ 霎时间，浑身都被冻住一般，明明看不太清楚对方的脸，但叶伟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恐惧感和压迫感。 直挺挺在原地愣了几秒，待反应过来后，他才握着铲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时的紧张让叶伟差点就撞在了阎小龙的身上。 “咋了伟哥？” 叶伟低声道：“前……前面有人，身上有家伙，我们已经被他发现了！” “明白了伟哥。”阎小龙把别在腰间的菜刀抽了出来，气势汹汹挡在了面前，想了几秒，阎小龙又眼巴巴问道：“伟哥，打得过不？” 叶伟欲言又止，却见昏暗的走廊里不紧不慢走出一个青年。 在探照灯和手电光的照射下，他的外貌才完全展现在三人眼前，那是一个身材中等，身穿灰蓝衬衫的青年，外貌还算清秀，脸上带着微笑。 只一眼看去甚至有一些柔弱迂腐的气质。 就在阎小龙自信满满感觉必胜无疑的时候，他视线下移，忽然看见了青年左手正拎着一颗正在滴血的头颅，头颅双眼被挖，黑血“吧嗒吧嗒”滴了一滩。 而他的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剁骨刀。 三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在地下医院里，遇见了一个手拿凶器，杀人分尸的温和青年。 这种奇妙的搭配，仿佛影视剧里变态的杀人狂，他们把杀人当做一种享受，一边解剖尸体，一边还会露出狰狞狂妄的笑容。 几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刀和工兵铲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好巧，我正在找你们呢。” 陆御笑了笑，将手里的人头扔在了地上，那正在流出黑血的头颅，渐渐化为了黑色的烟尘，消散殆尽。 “别怕，我是好人，我杀的是诡。” 陆御并没有往前走，而是和几人之间隔了一定的距离。 保持距离并不是陆御害怕对方，而是减少互相之间的逼迫感，毕竟刚刚跟了一路，他能确定这三个都不会御灵，胆子也不大。 叶伟被吓得不轻，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鼓起勇气问道：“你干嘛的？半夜三更来这里做什么？” “我？”陆御推了推眼镜：“我做什么无所谓。” 他将手里的剁骨刀扬在了胸口，反问道：“你们呢，午夜凌晨到这种地方来，还绑了人家姑娘，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阎小龙半晌没反应过来，刚刚他可拎着一个脑袋呢！ 而且刀上还全是血，这种情况下甚至都能面带微笑临危不乱，到底谁像坏人，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嘛！ 叶伟也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教训，他干笑一声，用手腕戳了戳旁边的女人。 “丫头，你是自愿来的不。” “我……我是自愿的。”女人哪敢撒谎，只能随着二人的意思回了一句。 陆御提着刀往前走了一步，他面不改色，依旧是一脸的平静：“这地下医院里不干净，有些东西正在复苏，你们独自走肯定走不了。” 停顿片刻，他露出一个狐狸似的笑容：“做个交易怎么样？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想办法送你们离开，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谁也不能不知道，眼前的青年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阎小龙踮起脚尖，在叶伟的耳边轻声嘀咕道：“哥，这人看着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有点变态，那笑容越看越瘆人，别信他……” 叶伟嘴唇颤了颤，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可现在我们没的选了。” 两难之际，忽听身侧的木门吱嘎一声怪响，紧接着，便传来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声来得突然，三人被下了一跳，险些双腿一软栽在地上。 见屋内有异，陆御握着刀快步走到几人身边，却看见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突然从窗户口跳了下去，追上去看了眼。 那窗户下面乱石成堆，哪里还看得到诡影？ “跑了？似乎是干瘦黑影，难道就是孙紫悦家里的那只？” “刚刚什么东西？”叶伟有些后怕，他刚刚见陆御蹿了进去，便知道他胆量不小，再加上之前的诡头，恐怕确实有些手段。 生死攸关，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叶伟都不想轻易放弃。 陆御回过头看着几人：“刚刚没什么，我现在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我呢，也是个明礼的人，这地下医院荒山野岭的，出了事对谁都不好。” “兄弟，有话好说，好说，你只要能把我们送出去，以后去湘江玩，只管找我！” 陆御满意一笑：“你知不知道，这地下医院有一个十三号病房？” “十三号病房？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我们哥俩盗墓去的时候，见到过标号十三的病房……好像就在一楼，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一楼？你可别骗我。” “我骗你又没好处，干嘛骗你？” “行，还有一点，这大半夜的你们来这种地方盗墓，还真是嫌命长，难不成这地下医院的地底还有大墓不成？” 阎小龙挺起胸膛，自信满满道：“那还真有，是泯国一个军阀妇人的墓，陪葬品不少，虽然比不得皇亲国戚，但也是只赚不赔啊！” “泯国军阀妇人的墓？”陆御若有所思。 话说了一半，空气中突然多出了一股血腥味，紧接着，阎小龙和叶伟身上的照明设备都发出了“滋滋”低响，不过半秒的时间，光源熄灭，四周瞬间被一片黑暗吞噬。 “怎么回事？”叶伟“啪啪啪”拍了几下手电筒，还是毫无反应。 皱了皱眉，叶伟在衣兜里掏起了蜡烛，他们来盗墓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准备一些明火类的照明工具，一来可以驱散蚂虫，二来也能以防万一做个备用。 但在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这边的蜡烛还没掏出来，不远处的阎小龙又大喊大叫起来。 他把手指放在了鼻尖，霎时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卧槽，被咬了一口！我好像摸到什么东西了！” “小心！别乱动！”陆御眼疾手快，迅速将手里的美工刀抽出，只听“噗呲”一声怪响，那刀刃好像插进了一团烂肉里。 第161章 相融(六) 叶伟慌张点燃了蜡烛，见火光燃起，他急匆匆朝着阎小龙的方向照去。 他在看到阎小龙身边黏糊糊的东西时，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阎小龙反应有些迟钝。 他盯着地上的东西看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用手指触碰到的就是这玩意儿。 胸口顿时涌上一股酸臭来，他扶着墙开始呕吐，食物残渣和酸液吐了一地！ 昏黄的烛光下，有一团类似大脑的猩红组织正从抽屉里流了出来。 陆御手中的美工刀正插在组织体的一侧，三分之二的刀刃都埋进了肉里。 而最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是，这一团猩红黏腻的组织体上面，大大小小长着黑白相间的眼球，密密麻麻的眼球宛如蛤蟆的疙瘩一般。 浑浊的眼球、澄澈的眼球、爬满血丝的眼球…… 小有米粒大小，大有牛眼左右，他们咯吱吱转动着，将视线全部移向了陆御的方向。 被疙瘩般的眼球注视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陆御扬起剁骨刀对着组织体砍了下去，血液喷溅，肉团扭曲抽搐着，单单看去，显得十分恶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附着在活体上的残念？看着样子，倒和刚刚的无眼男尸相配！” 陆御扫视屋内的几人，问道：“有柴油汽油之类的东西没？” 叶伟有些愣神，接着连连点头道：“有……有有！来之前准备了一些汽油，主要怕遇到野兽什么的，火攻更方便。” “行，把汽油倒一些在这怪物身上，它应该能被直接烧死。” 陆御按着刀柄，将肉瘤固定在了柜子外面，它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现在只能在木板和刀刃之间不停挣扎。 叶伟取出一小瓶汽油，他咽了口唾沫，心中忐忑不安，一看到那抽屉外的怪物就瘆得慌。 “别愣着，一堆眼球而已，没什么好怕的。”陆御语气冷静。 叶伟眼皮跳了跳，什么叫，一堆眼球……而已？这东西差点没把他直接送走。 深吸了几口气，叶伟一步一顿足，可怜巴巴凑到了怪物身边。 那眼球滴溜溜转动着，上面还带着一堆黏糊糊的液体，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哗啦啦！” 汽油向下倒去，那眼球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刺激，眨眼间缩回了肉团内。 “退远。” 陆御道，他一手点燃火苗，一手将怪物从抽屉里扯出，不过几秒的时间，被甩在地上的肉瘤霎时燃起火来。 怪物最终被烧成灰烬消散在四周，只留下一地漆黑的印子。 几人心有余悸，特别是被肉瘤咬了一口的阎小龙，现在正缩在角落里怀疑人生，眼巴巴瞅着陆御。 “这东西，有毒没？我不会死吧？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大哥……” 陆御看了眼阎小龙手指上的伤口，摇头道：“我只会杀诡不会看病，等出去后，你们去派出所找一个叫吴明的人，让他给你看看伤口。” “吴明？” “对。”陆御笑笑：“你们来盗墓的，总该有个粗略的地图吧？这地下医院不比平常的坟墓，随便挖可是会塌的。” 经历了这番事情，叶伟哪里还敢隐瞒，乖乖将地图掏出递了出去。 “兄弟，你看能不能给小弟指条出去的路？” “好说。”地图是手绘，不像造假，陆御也不打算耽误时间，领着几人往出口走去。 其实这里距离出口并不远，刚刚几人走不出去，很明显是遇到了诡打墙。 这次有陆御在前开路，不到五分钟便瞧见了被轰开的墙面。 阎小龙热泪盈眶，当下就握住了陆御的手，转瞬又想到他手里提过人头，又急匆匆抽了回去，干笑道： “感谢，感谢大哥引路！” “不谢，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路上小心，遇到怪事只管跑便是，别回头也别看热闹。” 他还有任务在身，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到十八号病房。 略一思索，陆御将派出所的联系方式给了几人，又嘱咐了几句才匆匆告别。 目送三人走远，陆御埋头研究起了地图里的布局，按照草图可以判断，医院其实有两栋。 一栋住院部，一栋门诊部。 泥石流掩埋后，两个部门崩塌互通，而陆御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门诊部，不过十八号病房和墓室都在住院部，好在草图中有通往住院部的隧道。 “目前可以先去档案部看看线索，然后再顺路前往十八号病房。” 陆御心中做了决定，现在刚刚过午夜，他还有时间去查查这个医院的怪异之处，也好有个准备和了解，不至于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而档案室的病例，无疑是最好的途径。 刘芳和孙紫悦的奶奶都曾到过医院，说不定会留有线索。 踩着破损落灰的地面，陆御朝下层走去。 走到二层楼时，走廊里堆砌的东西明显更多，地上有很多碎石块和大片的医药品。 房门破损，屋内的药柜横七竖八，显然是有人将药品搬出了大半。 透过污渍斑斑的窗户朝里看去，歪歪扭扭的铁架旁边还摆着几个松松垮垮、断头断臂的骨架，骨架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定睛一看，却是几只手掌长的蜈蚣在骨架里爬进爬出。 没有在意，陆御继续往前走，阴暗的走廊里还零零散散扔着几个假人躯干。 远远瞧去，这些假人的躯干，仿佛是被肢解后的尸体。 “有些不对劲……” 陆御弯下腰，用手指在假人的躯干上摸了一把，肉眼可见，灰尘并不多。 废弃了这么久的地下医院，这些假人躯干怎么像是最近几周才扔在这里的？ 陆御越想越不对劲，仔细检查了一遍四周。 果然在这附近有人来过，而且假人躯干还是用刀具切割下的，切面很整齐，甚至有些地方还有缝合的痕迹。 “为什么要给假人缝合伤口？难道他把假人当做了真人？” 陆御心底猜测着，不免提起了警惕心。 能跑来这种地方肢解模型的人，不是心理变态就是精神病晚期。 暂时没有去管地上的人偶，他现在要尽快找找还有没有遗漏的病例资料。 档案室就在不远处，那歪歪斜斜的木门上还挂着铁牌，牌子上的“档案室”三个字依稀可见。 推开吱嘎作响的破旧木门，陆御朝四周粗略看了眼。 屋内是一排排缠满蜘蛛网的文件架。 上面的文件零零散散还剩一些，文件架的前面则是落灰的电脑和柜台，角落里还放着早已发霉生出黑色斑点的饮水机。 拿了个东西挡在门口，陆御握着剁骨刀进入屋内。 里面的空气很浑浊，呼气吸气间能感受霉菌和灰尘也被吸入了喉咙里。 吸入灰尘霉菌后，那种干巴巴，如同有东西在喉咙里爬动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陆御揉了揉鼻子，从衣兜里取出了口罩，他来的时候特意准备了几个，一开始料想地下医院废弃太久，容易有病毒，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遮住口鼻后，那种沙石在喉咙里摩擦的沙质感才渐渐变淡。 他先翻了翻柜子，花了十来分钟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陆御又起身去看档案柜上的资料。 第162章 相融(七) 柜子是铁制，上面吊着许多生锈后产生铁絮，角落里还时不时有虫子爬过。 见惯类似场景的陆御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擦了擦文件上的灰尘，开始翻开里面的信息，从病历单上可以看出，这个私立医院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该有的部门基本都有。 至于专不专业陆御无法判断。 不过很多病历单上开的药剂都八九不离十，给人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这医院开在八年前，按照当时北桥县的经济情况来说，估计也请不起多好的医生。 继续翻看下去，陆御找了有一段时间，突然发现在最里层的铁架背面有块砖正在向外凸起。 陆御小心翼翼将铁架移动过去，接着用剁骨刀砸开了砖块。 那里面居然也塞着一份蓝皮的文件架！ 陆御取出时，文件架已经严重变形，弯弯曲曲呈现出一个扭曲的“s”形。 他大致看了眼，渐渐睁大了眼睛，这份文件架的侧面标注的不是科室，也不是年份，而是数字 ——“十八号病房”。 “这难道是十八号病房的相关资料？” 陆御翻开了第一页病例，一张纸条从文件夹里掉在了地上，陆御捡起去看，那是一张黄纸朱砂绘的符咒，他对道家符咒并不了解，也不太清楚这符咒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保险起见还是将黄符塞进了衣兜，继续翻看病历单。 第一页的病例是在八年前，而病人就是刘芳，也便是孙紫悦的母亲。 “她住过十八号病房？”陆御有些惊讶。 这张病例的内容是剖腹产，当年的电子设备并不完善，大部分病人资料都是纸质记录。 陆御将病例仔细浏览了一遍，不由皱起了眉。 八年前刘芳即将分娩时被送到了私立医院，当时刘芳是难产，迫不得已下才由家属签了剖腹产的知情同意书。 陆御对刘芳还有记忆，在她父母的口中陆御得知，刘芳出生时没有哭声，而且长期体弱，需要很多药物才能稳定病情和精神状况。 八年前的难产应该和刘芳的身体情况有直接关系。 整张剖腹产的病历单上，有一栏相关病人治疗结果的区域被勾画过： 被勾画的字迹正是“死胎”两个字，后来“死胎”被划掉，重新写了“母子平安”四个字。 “什么意思？” 陆御皱起了眉，“难道说孙紫悦被生下时误以为是死胎，结果判断错误，过了一会儿后孩子又活了？” 他不清楚有没有这种情况，只是觉得按常理来说，孩子被生下后不至于被误认为是死胎，毕竟是个活人，并不像其他病症会存在检侧错误的情况。 思来想去，再联想到现在的孙紫悦，陆御脑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孙紫悦确实是死了，但孙紫悦的灵魂死后，又有另外一个灵魂重生到了孙紫悦的体内！ 也就是说，孙紫悦的灵魂其实并不是活着的，而是一只诡？ 这样确实能说得通很多事…… 但这个跑到孙紫悦体内的诡是谁？ 按照任务提示来看，毁掉本体它才会彻底消失，或许搞清孙紫悦死而复生的原因，就能找到本体。 暂时没有纠结这件事，陆御继续翻看之后的病例单。 下一位住在十八号病房的人因为脊椎炎入住的，一开始没有特殊的症状，在住了小半个月后，突然出现了臆想症。 但这个臆想症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 因为该病人的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只是说经常在下层听到婴儿的哭声，而且还看到有蚂蚁在病房里围成圈转动，它们头连着尾、尾连着头，突然出现在了病房里。 楼下婴儿的哭声不可能出现，因为十八号病房在一楼，而医院里并没有地下室。 后面的几张病历单和这个病人的情况基本类似，都是普通病人入住到十八号病房时出了幻觉。 后来医院请了道士驱邪，这间病房也暂时停用了。 看里面的资料时间判断，在四年前，十八号病房才重新入住了几名病人。 一开始的病人并没有特殊情况，直到三年前才再次出现了怪异的症状，而且愈演愈烈，比之前情况更加严重。 三年前有一名患者入住十八号病房后，开始出现昏迷和梦游的症状，清醒后也常常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医生开了药物给病人，但病人在当晚就出事了。 她半夜突然下床一直对着空气说话，隔壁的病人也被吵醒，去看的时候她说她在和一个孩子聊天，而且墙面上还在往下流黑色的血。 后来，隔壁病房的病人也出现了类似的症状，说是在病房附近看到了一个小男孩。 医生很确定二人就是得了精神疾病，因为从监控上来看，根本就找不到在十八号病房附近有孩子。 病历单上没有隔壁病人的详细介绍，但陆御怀疑隔壁病人就是三年前入住病院的胡玉兰，也就是刘芳的母亲。 当初刘芳的母亲就是在病院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 她还提到，陆御和小孩长相相似。 “看来怪事都集中在十八号病房，还有二叔寄给我的东西，那把十八号病房的钥匙……他和十八号病房又有什么联系？” 按捺住内心的急躁，陆御继续往下翻看。 后来的几个月里，十八号病房都被封锁，但即使这样还是有附近的病房出事，于是院长干脆把一楼的病院全部封了。 转折点是在年末，值得深思的是，这次出事的并不是病人，而是一名叫做杨子旭的外科医生。 在三年前的十一月八日，十八号病房的门被砸开，杨子旭居然就在病房里待了整整一夜。 初步判断杨子旭是因为精神方面的刺激，因为就在不久前，杨子旭的妻子因为疾病死在了手术台上，所以杨子旭的这些奇怪表现也有了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名医生的情况特殊，文件里面对他病症的描述还算详细。 陆御一页页看下去，越看觉得怪异。 杨子旭在逻辑思维层面依旧很清晰，他甚至能完成高难度的外科手术，平时与人交流也没有障碍。 怪就怪在，杨子旭经常出现幻觉，有一次甚至慌慌张张跑到了消化内科，还亲自给自己做了胃镜、肠镜的检查。 机器上面显示一切正常，但杨子旭却硬说自己的肠子在动，大肠和小肠都像虫子一样来回扭动。 之后，杨子旭因为精神状况被停职。 可没过几天，杨子旭又偷偷摸摸跑回了医院。 甚至在半夜活体解剖，把重症病房的一名病人眼睛给挖了下来。 第二天问起时，他一直说自己解剖的是仿真模型，根本就不是真的活人。 但很明显，他做出这种事情算是犯法，本来警察都到了，杨子旭却突然失踪，至少在泥石流之前，杨子旭的去向都没有头绪。 陆御心中惊讶，明白来时遇到的无眼诡和门口的模型残肢，应该就和这个医生有关！ 他像是有精神分裂症，其诊断标准包含幻觉及感知综合障碍等。 在来之前陆御做过一些功课，他感觉这名医生和运动感综合障碍的表现有些相似。 这类患者常常对静止和移动不敏感，比如会感觉转动的钟表突然停下来，或者静止的房子开始扭曲移动。 而这个杨子旭，先是把自己正常的内脏看成了不断蠕动的蛆虫，又把垂死挣扎的病人看成了一动不动的假人，就临床表现确实和运动感综合障碍有些相似。 目前来看，他妻子的死亡和十八号病房里的东西，都能造成杨子旭产生精神疾病。 陆御心中对杨子旭有了大概的了解，开始翻看下一页的内容。 第163章 相融(八) 之后的十八号病房彻底成为禁区，根据上面的记述可以看出，即使被封禁，病房内也常常发出奇怪的声音。 文字里反复提到一句话，说是病房时常会吸引别人走到门口。 或者换一种说法，常常有其他病房的病人，会突然出现在十八号病房的门口，被询问原因是，都是迷迷糊糊说不清楚。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继续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撕扯过的纸张，这张纸明显和前面不一样，书写的字迹也不一样。 书写者很慌张，似乎是一边跑一边写下的这些话的。 话语也很零散，陆御尝试拼凑，只能大致推测出一句话——正被熟悉的人追赶着！ “被熟悉的人追赶着？这是无面诡还是幻觉？” 这张纸上的记录让陆御不免回忆起了裂缝附近的磁场，磁场内会出现幻觉，而且时间和空间会被扭曲。 这是很值得提防的一点！ 陆御掏出手机，对着几个重要的资料拍了几张照片，视线扫过屏幕下方，却发现有有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未接电话。 手机现在还有信号，但信号很弱，陆御不确定能不能把电话拨通打过去。 尝试了好几次后，电话响了一分钟有余才传来一个苍老的男声。 “你……你是陆三林的侄子？” “对，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感觉有异，陆御将手机通话调成了录音模式。 “啊，那没错……没错了，我就是要给你打电话，没打通……人老了，记性不太好，我刚刚还以为是诈骗的电话。” “你，你不是……派出所，那个，有发传单嘛……” “我白天看到柱子上贴着，就觉得人眼熟……这件事我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看到那张脸才想起来。” 老人说话时断断续续的，有些句子还连不到一起，陆御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老人见过陆三林，也见过二十年前的陆御。 但他的记忆力并不好，很多内容记不清楚。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结结巴巴的，陆御耐心继续听了下去：“二十年前，那个陆三林去寺沟那边，还找我带路来着……” “当时寺沟里全是树，还有个荒废的寺庙……” “老一辈说那寺庙曾经也很热闹了，后来抗战，和尚被杀的差不多了，就废弃了……过几年后，就有私人买下寺沟那片地皮，建了一座医院。” 听着老人的讲述，陆御不免感到一阵唏嘘，没想到寺沟原本就是有寺庙的地方。 这里有泯国夫人的墓室，也有寺院，供奉神明菩萨宅邸还沾了血渍，成了冤魂飘荡的废宅。 之后寺院被拆，又成了一栋怪事不断的病院。 也难怪出那么多事，确是阴上加阴。 老人的讲述还在继续，他声音很低哑，听起来像是用损坏的磁带播放的录音。 “你叔叔，陆三林拉着你去寺庙门前……咳咳咳！咳咳咳！”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如同整个肺部都被狠狠揪着。 “你没事吧？要不要喝点热水和止咳药？” 陆御听着对方咳嗽声，感同身受一般，仿佛自己胸口也有些发闷，皱了皱眉，陆御忽然感觉自己的共情心实在有些重，这样下去可不行。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年纪大了就容易有各种各样的病，我继续说……说到哪里来着……” “你说，我叔叔带着我去了寺庙门前。”陆御补充道。 “想起来了，就是……你们俩在寺庙门口，我本来要走，好奇嘛，就远远瞅了一眼，好像，好像是……好像是你叔叔在地上用黑血画了什么东西……” 听了有将近二十分钟，陆御才将前因后果了解了大半。 这名老人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目睹了类似巫术的祭祀。 二十年前陆三林带着八岁的陆御到达了破败的寺庙面前，然后用特殊的材料画了一种符文。 符文画完之后，老人就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陆三林和陆御身边突然多出了许多半透明的人影，那些人影手拉着手，围着二人不断转圈，就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后面发生的事情老人记不太清楚。 因为他当时好像是晕了过去，后来也记不清是被谁给救回了家。 自从见过这场奇怪的“祭奠”后，他的身体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去道观找法师驱邪之后才稍微有好转的迹象。 陆御略一思索，问道：“那道观的道士有说过你得病的原因吗？” “原因……说是撞邪了，具体的也没说清楚。” 陆御点头：“多谢，你说的这些资料对我而言很有用处，我改日定会登门拜谢。” 客套了几句话，陆御挂断电话，将电话录音保存了一个备份。 在四处又翻了翻，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的病例和资料，柜子里也空空荡荡的没有东西，门口有个木箱，陆御“哐啷啷”砸开了箱子，里面放着一些落灰发霉的杂物。 “看来是真没东西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他掏出地图继续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草图中通往住院部的隧道其实是叶伟先前探路挖的盗洞，走之前，叶伟向陆御解释过。 他们挖盗洞的时候挖到了大块地基。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调转方向，没想到直接挖到了一层。 第二次来地下医院才挖对方向，到了墓室，所以实际上有两个隧道。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陆御出了门诊部，活动区域越发狭窄，破损墙面的外面，是一道下凹的乱石堆。 抬眼看去，有粗壮丑陋的树根垂在半空，还有覆盖在乱石堆里的大量寄生菌类，整个建筑物像是从地底长出来的一般，空气里也是草木混合着泥土的气味，带着轻微的腐败。 土木粉尘揉入陆御的鼻尖，他将口罩往上戴了戴。 双目扫视四周，陆御果然在崩塌的泥石堆里看到了两个洞口，洞口刚刚好够一个成年男性通过。 按照地图标记的方向，陆御弓着身子爬入了隧道内。 这隧道是人工挖出的盗洞，上下坑坑洼洼并不工整，碎石块蹭着身体有些难受。 盗洞一开始土色发黄，可是越往里颜色越奇怪，渐渐转变成了暗红色，一眼望去，整个盗洞就像某种庞然大物的食道。 “这土的颜色好奇怪。” 陆御随手摸了一把，放到鼻尖嗅了嗅。 泥土里的并不是血腥味，而是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应该是朱砂混合了其他物质产生的。 陆御一边往里爬，一边回忆起之前看过的杂谈，说是朱砂可以镇宅避煞，如果某处的风水不好，邪气太重，使用朱砂可镇邪驱诡。 这里之前就出过事，土里的朱砂估计是大范围埋进地下驱邪用的。 第164章 相融(九) 沿着隧道一直往上爬，朱砂土质渐渐消失，没多久，陆御瞧见了参差不齐的盗洞出口。 撑着两侧地面出了盗洞，陆御站在地面上向四周看去。 眼前是一条破败不堪的走廊，地面坑坑洼洼，还带着一些奇怪的凸起，走廊尽头是崩塌的乱石，石头缝隙间黑黢黢的仿佛躲着什么东西。 墙壁开裂，天花板上坠着铁丝和电线，住院部明显更加破旧，给人一种随时会崩塌的感觉。 “这里的温度更低了……” 陆御握紧了手中刀柄，他的上半身越来越冷，脖颈处爬着的东西似乎要苏醒过来，内心有声音反复提醒要尽快离开这里。 建筑黑压压地扑过来，像是有双巨大的手遮住了双眼，又狠狠掐住了脖颈。 深吸一口气，陆御很快冷静下来，握着刀朝里走去。 沿途路过一个个半开半掩的屋子，陆御最终停在了18号病房前，房门紧锁，上面贴着灰扑扑的符纸，木板上还画着一个西方的十字架。 “符咒加十字架？这驱邪的人还是个双学历。” 陆御无奈摇摇头，对着门锁砍了下去，门锁很快脱落，他推开门进入了屋内。 屋子里很整齐，封门之前应该是有人打扫过，只是符纸贴得到处都是，还有大部分家具都被盖了白布，宛如一个个凸起的坟包。 陆御握着刀掀开了一个个白布。 布下遮盖的大部分都是家具，最里面还放着人体模型。 人体模型的躯干处明显被缝合过，腹部还被剖开塞上了大团的棉花，这应该就是之前杨子旭放到这里的模型。 将人偶整个砸烂砍断，里面的零件散落一地，并没有任务要求找的黑色笔记本。 在柜子里继续翻找，没有收获后陆御转身去了病床，床头的位置还放着一个鼓起的白色枕头。 他掏出小刀将枕头整个划烂，枕头里居然露出了几张发黄的照片。 “有线索？” 他伸手掏出所有的棉花，可惜的是，里面除了照片之外并没有看到笔记本。 双眼扫过照片上的图像，里面的家具和墙壁有些眼熟，略一思索，陆御发现照片拍摄的地址就在十八号病房内。 “为什么要拍一个角落里的家具？” 陆御心中思索，又拿起了第二张照片，第二张照片的拍摄地址还是在病房内，破旧的柜子是照片里的主体，但这一次，他发现在柜子旁边蹲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黑乎乎的，有些模糊，粗略看去是个人影的样子。 眯起双眸，陆御将手中的几张照片全部放到了床上，他一张张看去，发现人影正在逐渐变清晰，屋子里多出来的，是个孩子。 而且距离拍摄者也越来越近。 直到看向最后一张画面时，陆御的表情突然凝固，那张照片里，柜子旁边的人已经成了主体，而这个孩子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这明明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之前的记忆在脑中串联成线，正准备拍摄照片时，脖颈处突然传出一阵凉意，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后背，一点点往脸颊处移动。 ——“回家……回家……” 沙哑的女声突兀响起，陆御想也没想，扬起剁骨刀反手朝背后砍去。 刀刃落了空，身后什么都没有。 黑漆漆的屋子里，黄符无风自动，那脖颈和肩膀处的冰冷感还未散去，他这才意识到，刚刚发出声音并爬在他背后的，正是之前的歪头女。 和几天前的夜晚一样，她说了“回家”两个字。 什么意思，十八号病房是她的家，她出生在十八号病房？ 手指有些僵硬，陆御摸了摸自己的耳后，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救过我，我们是朋友，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我也会尽量满足你的。” 短暂的沉默后，耳边的女声再度响起，这次她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来了…… 什么来了？ 陆御转动眼眸，视线转移到窗户时，忽然看到窗户下面贴着一张白森森的小脸！ “嘻嘻嘻……” 惨白的小脸从窗户底部探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的脸部臃肿，双眼外突，仿佛被泡发的一具尸体。 “被发现了，嘻嘻嘻……被发现了……” 男孩的身体彻底露了出来，他稚嫩僵硬的笑声在四周回荡。 湿漉漉的水滴顺着男孩变形发肿的身体往下流，他的头部沾着鲜血，外翻的白肉里流出了脓水。 而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男孩手中握着的红色风车。 这是死在红衣女孩手里的小凌！ 陆御心中惊讶，手指摩挲着钢笔，心中正在思考该不该先发制人把他给解决掉。 还没等陆御出手，男孩突然晃了晃肥肿的脑袋，笑嘻嘻问道。 “哥哥，我们做个游戏吧！” “赢了的人可以离开，输的人要永远留在这里哦！” 血红的风车忽然转动起来，如同盛开在坟堆里的彼岸花，缠着一股腥气不断绽放，在黯淡死寂的野外成为唯一的颜色。 “玩游戏可以，换个人和你玩游戏可以吗？”陆御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小男孩嘻嘻笑了几声：“不行，只能你来玩！” “只能你来玩！”另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便走出来一个浑身是血，身体扭曲的小女孩。 她的声音很奇怪，嗓子好像有过割伤，听起来特别尖锐刺耳。 “你藏起来，我们来找你……” “哥哥，你藏起来，我们再来找你！”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站在窗外，一个溺死，一个车祸，他们咧开嘴对着陆御发出笑声，他教过很多孩子，没想到今天也会被两个孩子威胁。 面对诡异没什么好犹豫的，趁现在红衣女孩没出现，杀死这些杂碎的魂魄才是求生的关键。 “于效！李月！” 血丝和雾气从背包内萦绕而出，周围的温度顿时下降。 无头女诡站在屋内，西装男也挡在了陆御面前，两只厉诡朝着窗外冲去。 厉诡之间的厮杀残忍而直接，陆御不好插手，站在屋内看着两个孩子被撕成碎片，于效大口吞食着残魂，李月则用身体的血丝消散魂魄。 两只不强的诡异很快消失，但陆御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这两只小诡只是傀儡而已。 他们的出现，会不会也预警着红衣女孩也在附近？ 于效和李月飘回背包，陆御手上的动作加快了几分，现在必须尽快找到笔记本，然后离开这个危险的医院。 手持剁骨刀，陆御将柜子踢开，他正准备观察柜子周围时，手臂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拽住。 他侧身看去，一只苍白的塑料断手正搭了手臂上。 第163章 相融(十) 手臂蹿上一股凉意，就在陆御握紧刀柄准备砍烂这个假肢时，它突然松开了衣袖，“哐当”一声坠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 陆御转身，发现断手下方居然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还写着什么字。 这塑料断手上应该是附着有残念，陆御一边拿刀对着断手，一边将断手下方的纸条扯了出来。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纸条旁边就是油性笔，看样子这字似乎是塑料断手写的。 句子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三句： “去213号病房、打开箱子取出手机、找到手机后我会帮你一个忙。” 他看完三句话，大致明白了意思，转而盯着断手道：“你是想让我去213号病房找到一个箱子？然后取出箱子里的手机，找到手机之后，你也会帮我做一件事对嘛？” 手指动了动，它捏住了油性笔，在纸上颤颤巍巍写下了“是”字。 陆御笑了笑：“帮你找东西可以，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指节颤动，笔头划过纸面，一句话出现在陆御面前：“这个病房，有些东西你是找不到的。” 盯着白纸上歪歪扭扭的句子，陆御攥紧了剁骨刀，从嘴里冷冷吐出一句话：“你在威胁我？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双眼眯起，陆御将塑料断手从地上捡起，接着又抽出美工刀插入了断手内。 一股黑烟从塑料里滋滋冒出，它的五指也扭曲起来。 平静看着手中挣扎的塑料断手，陆御将美工刀抽出放好。 “这一刀是给你提个醒。”陆御道。 “我帮你忙可以，但你别耍什么小心眼，一旦有问题，我会随时毁掉你的寄存体。” 话音刚落，陆御看了眼被翻到不成样子的病房，小心翼翼走出了屋子，现在时间有限，任何一个机会都不能放过。 而这个断手能交流，无疑是最好的询问对象，之后的事情说不定也能得到帮助。 左右都是冒险，陆御准备拿着断手去213号病房探探情况。 213应该是二楼，出了十八号病房后，陆御朝二楼走去，进入楼梯拐角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飘在空气中。 他加快了速度，双眼扫视地面，石砌的地板缝隙里似乎有血迹，但是基本上都已经干枯变黑。 发黑的干枯血迹越来越多，靠近213病房后，石板上出现了一大片黑褐色的干痂。 与此同时，那种腐臭的气味也从屋子里弥漫出来，越来越浓郁。 推开房门，杂物堆里果然放着一个木箱，箱子上的红漆早已经脱落开裂，如同干涸龟裂的黄土地面。 臭味的源头就是箱子，陆御手中握着的断手也指向了木箱的位置。 “你的尸体就在这里？” 塑料手指动了动。 陆御点头，他用剁骨刀将锁子砍开，接着借助刀刃掀开了箱子顶部。 一股剧烈的腐臭味冲上鼻腔，仿佛是一条被暴晒到发烂的鱼，定睛一看，箱子里正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尸体塞满了整个木箱，如同虫子一般弯曲着后背，蜷缩成了怪异的团状。 一双早已腐烂的头骨朝着箱外方向伸去，似乎不甘心就这样死在狭窄的木箱里，尸体并没有完全腐烂，他身上还带着碎肉，有白色的蛆虫在黄褐色的腐肉里蠕动，衣服烂的不成样子。 除此之外，木箱上还有密密麻麻的抓痕。 死者似乎想要推开木箱，奈何无济于事，他只能在木箱里挣扎。 在这个连手脚都伸展不开的区域，他只能拼了命地抓挠，十指划出鲜血，木箱上留下一道道狰狞痕迹。 可是木箱紧锁，他最终还是死在了箱子里。 像寺沟里的白骨一样，永远留在了层层密林内的荒地里，留在了阴暗的地下。 按照纸条上的要求，断手想让自己在尸体里找出一部手机。 想了想，陆御用剁骨刀翻了翻尸体的腰部，他烂到肉里的衣服上面，确实挂着一部手机。 担心残念可以操控尸体做出某种举动，他将塑料断手放在尸体上：“你的手机是这个吧？是的话自己拿出来，剩下的事情我也会帮你的，但前提是你得先帮我找到东西。” 陆御垂眸去看手里握着的断手，那断手动了动，伸入箱子里取出了手机。 手机上还带着粘稠的液体，丝丝缕缕向地面滴落。 陆御取下手机，用破旧的窗帘擦了擦难闻的液体，这部手机已经关机，目前没有电量。 看尸体的样子，应该是死了半年有余。 将手机装进背包，他看了眼塑料断手：“看来你没骗我。” 按照原路回到十三号病房，陆御将断手重新放回了地面，塑料手指握住油性笔，在白纸上摇摇晃晃写下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我，公平交易而已。” 手指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在纸上写道：“充上电，求你帮我给我家里人说上最后几句话，我死前，写在了备忘录里，当时没有网，没能发出去。” “好，我会帮你的。” 陆御看着白纸上难看扭曲的字体，还有那双脏兮兮的塑料断手，恍惚间，他想到了现在的自己。 死在这里，连和家人最后的告别都没有，死得干干净净的。 呼吸有些急促，陆御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将视线焦点重新对准断手：“我要找一个黑色的密码笔记本，告诉我位置。” 断手停顿了片刻，歪歪扭扭写下了一行字：床板里面。 “床板？” 陆御起身，仔细检查了一遍床板，在床尾的位置，有一个隐蔽的开口，将开口打开，木板夹层里静静放着一本纯黑的笔记本，笔记本上还带着密码锁，确实是任务要求要找的本子。 不过有一点出乎意料，这个本子很干净，看上去并没有放很久。 没有时间多想，他将笔记本装进书包，转身看了眼地上的断手：“我会带你出去，有什么话以后还可以慢慢说。”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陆御特意弯下腰，凑到了断手面前。 “医院里红衣女孩，她的本体是什么？” 等了一分钟有余，断手也没有动笔要写的意思，陆御有些诧异，不明白是它不知道，还是说一天只能问一次。 “算了，先出去再说。” 将塑料手塞进背包，陆御脚下步子放快，直接朝隧道的方向跑去。 沿着隧道爬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神压力的缘故，他感觉隧道里多出了一股怪味。 这里空间狭窄，一旦遭遇危险很容易出事。 陆御手脚并用，用最快的速度朝出口爬去，就在爬到三分之二时，隧道的前面突然出现了断断续续的歌声。 是儿歌，小女孩的声音！ 第166章 相融(十一) 身体一僵，陆御手指贴在冰冷的泥沙上，双眼死死盯着隧道外。 女孩稚嫩的歌声还在继续，陆御听不清楚她在唱什么，极轻的歌声像是呢喃又像是哭丧，幽幽传入隧道内，连带着刺鼻的恶臭。 红衣女孩？ 最让人担心的情况发生了，他现在手脚都伸展不开，逃都逃不了。 无处可躲，何况地下医院是她的地盘，陆御从兔子里取出了镜子，这把镜子是任务奖励的特殊诡物，照向对方就能探知出弱点和秘密。 他将镜子紧紧握在手心，沿着泥土继续往外爬。 歌声似乎更近了几分，抬眼望向隧道外侧，淡淡的红光像是求生通道里若隐若现的灯。 手机没有信号，泥土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身后的隧道里传来了密集的“砰砰”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弹跳着朝前行近。 隧道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肺部的氧气正被一点点耗尽，但并不是因为空气的稀缺。 陆御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握刀的手越来越紧，汗水黏乎乎地贴在了后背。 最让人窒息的是，他感觉面前的黑色更加浓郁，眼前像是被蒙了一层纱布，整个人溺在水中，黑暗里，躲着的怪物正在一点点靠近。 “陆御……” 耳边突兀地传来一声呢喃，陆御回头去看，隧道里居然趴着于效，他双眼猩红，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阴狠和冷漠，比任何时候都奇怪。 “咔咔咔！” 于效的脖颈晃了晃，发出骨节的脆响，他张开了嘴，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陆御……” 他又喊了一声。 陆御心中大惊，明白于效很可能已经被红衣女孩控制，他身体冰冷，下意识叫了一声“李月。” 可是背包里毫无反应。 不安感吞噬周身，一点点掩埋最后的理智，陆御又喊了一句：“李月！” 依旧无人应答，隧道里，只有一个满脸都是贪婪狠毒的于效，他雕塑一样趴在地上，没有动，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 他就像是，在等着看什么好戏一样? “于效？”陆御握着刀，缓缓朝他靠近。 对方没有回复，眼里的疏离感仿佛在告诉陆御，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现在是，以后也是，甚至还会死在盗洞里。 孤独，永远孤独下去。 但在这个世界里，能靠的人只有自己！ 对准了于效的脸，陆御将手中的刀向前砍去，刀刃顺着隧道砍在了于效的脸上，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身体也没有动。 刹那间，趴在眼前的于效忽然变成了漆黑的雾气。 黑雾消散，盗洞上方的土质似乎发生了变化，黄土开始松动，上面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于效？” 什么情况？刚刚的是幻觉？ 精神有些恍惚，但陆御很明白无论是真是假，现在都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情况。 而且，头顶是什么东西？ 忽然，眼前的土面往下散了一堆泥块和碎石，黑漆漆的球状物从土里钻出。 定睛一看，那地上的竟然是蜷缩成团的蜈蚣，它们缓缓张开躯干，露出了满是细爪的躯体，密密麻麻的浅色肢干在地面上来回爬动，柔软的身体扭曲成“s”形朝陆御方向爬来。 土层开裂，黑色的蜈蚣大团大团掉在了隧道里。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虫子特有的腥臭味刺入鼻腔，四面八方都涌出了百足的蜈蚣，陆御用刀反复劈砍，黏糊糊的体液溅了一身。 怎么这么多？ 陆御从手臂上甩下几条蜈蚣，他们细长的躯体爬在身上时，给人一种极度的恶心感。 脚下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蜈蚣，陆御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咬了一口，因为双腿已经开始发麻，渐渐失去了知觉。 他双眼扫视四周，试图从中找到破解之法。 却只听头顶又传来了“唰唰唰”的一阵响动，再看时，一条手臂粗的蜈蚣突然扑向了正脸！ 陆御暗骂一身，哪管有毒没毒，扬起刀就朝眼前的巨大蜈蚣砍去，然而速度太慢，蜈蚣已然紧紧抓向了脸部的血肉。 脸颊一阵酥麻，数百只触手在脸上来回游走，陆御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单手扯住蜈蚣躯干，冰冷的触感中还带着一股黏糊糊的湿气。 “刺啦！” 巨大蜈蚣被硬生生扯下，只见它张牙舞爪身体不断扭曲，宛如被抓住的一条滑溜溜的水蛇。 无计可施之际，他忽然听到隧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嘻嘻哈哈的，银铃一般。 陆御很清楚，那笑声是红衣女孩的，她笑得动听，就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火？” 陆御想着，可是火也没用，周围的蜈蚣太多了，头顶脚下，周围密密麻麻的甚至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而且隧道里着了火，氧气耗尽，死的也是自己！ 心中烦躁万分，就在下一秒，土地里突然伸出了一双鬼手，白森森的手上没有多少好肉，它一把扯住了陆御的双腿，直接朝下拽去！ 陆御感受到了脚腕处的冰冷，可是他手上缠满了蜈蚣，根本没有办法顾及脚边。 大脑里嗡嗡直响，脑子里一片混沌。 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个隧道忽然像是一具棺材，在这漆黑的夜里，突然黑压压砸过来，将他彻底锁死在了这片棺木中。 埋入黄土，死得彻底而干净！ 泥土里传出一声声的哀嚎，这里面似乎藏着无数诡魂。 他不甘心就此放弃，握着刀又将周围的几只蜈蚣砍成了半截，汁水喷溅的到处都是，怪味几乎让他难以呼吸。 嘴边麻酥酥的，又一只蜈蚣爬在了脸上。 它伸长了触手，扫过双眼和鼻翼，扭动着身躯想要挤进耳朵的空隙里。 胸口剧烈起伏，陆御对着身后歪头女喊道： “你不是说要回家嘛？只要我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 退无可退，她是最后的底牌。 不知道歪头女有没有反应，陆御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双脚仿佛行走在悬崖边上。 寒风簌簌，脚下是万丈深渊。 而深渊里，是累累的白骨，和扭曲如树枝般的诡爪。 …… 眼前只剩下黑暗，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周围的怪响越来越远，身上的酥麻感彻底消失，身体应该是坠入了无底的悬崖，在黑暗里，不断下坠，只有风声，“呜呜”呼啸着扫过双耳。 这是……死亡的感觉？ ……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里，耳边渐渐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低语。 —— “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朋友的，只是你的朋友别人看不见而已，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只要你认为她在，她就一直都在。” “你为什么要对着空气说话？” “你就是陆御？瘦瘦小小的，精神还有问题，好端端的天天说自己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朋友。” “二叔，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她？她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啊？” “不会，她存在，之后还会成为你的一部分。” “她正在和你相融……” 第167章 相融(十二) 随着呢喃声在耳边响起，黑暗里也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这些虚幻的场景渐渐清晰，仿佛眼前被蒙着的纱布被一片片揭开。 白光之中，陆御看到了一个穿着碎花白裙的女孩，她手里拿着一束鲜花，浅色的草编帽子戴在头顶，黑发顺着微风扬起。 这个在白光里逐渐清晰的背影，和之前招魂里遇到的一样。 暖风拂面，女孩的手扶住了草帽，她上半身动了动，似乎是要转身。 懵懵懂懂的意识里，陆御看着这个熟悉的背影，看着她开始转身，周围的白光化为了街道，喧嚣的道路边有了汽笛和喇叭声。 阳光正好，碎金般铺了一地。 忽然，几只鸽子从地上窜起，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女孩的脸。 再看时，那是一块向下砸去的广告牌。 鲜血喷溅，骨骼断裂。 但在女孩死亡的这一瞬间，画面并没有结束，也没有变成血红，而是转成了黑白。 人物淡去，街道消失，地上居然只留下了平面的线条，那些仿佛描绘在纸上，断断续续的铅笔线条。 一张张画着图案的纸张从陆御眼前掠过，简单的分镜，稚嫩的黑白上色。 这些是？ 陆御的意识还有些模糊，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看不到双手也感受不到四肢，只剩下虚无缥缈的意识。 而在看到这一张张画纸的过程中，陆御脑中的记忆也浮现眼前。 燥热的夏季，男孩趴在桌子上勾勾画画，他似乎很开心，脸上带着笑容，手上的铅笔在画纸上发出“沙沙沙”的轻响。 纸张上，是一幅幅粗糙的简页漫画，分镜简单，线条粗糙，但是每一笔都很认真。 桌子上的纸张被男孩重新整理，整理成方方正正的样子，男孩还找来订书机把纸张订好，接着又小心翼翼装进了纸袋里。 似乎是过了一晚，第二天男孩带着纸袋去了学校。 他将手上整理好的漫画给几名差不多年龄的同学看，三四个高矮不一的同学围在他身边，他将手里的画纸递了出去。 几个大一些的男同学站拿着画纸一边看一边笑。 其中一个高个子的学生把男孩推了一把，男孩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 他看着面前的几名同学，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嘲笑，也不理解为什么会被对方推一把。 他懵懵懂懂看着面前的几名同学，懵懵懂懂看着几人纸上的画。 被捏到皱巴巴的画。 后来，几名同学将画还给了男孩，走远后几人捧腹大笑，男孩像个小丑一样被几人指指点点。 画纸掉了几张，其中有一页还被踩了脚印，男孩弯下腰将画纸捡起，又仔仔细细检查着，生怕遗漏了一张。 其他三名孩子走远，只有穿着白衬衫的小男孩愣愣站在原地。 他看着手里的画，愣了很久，他听不到周围人的谈话声，看不见眼前走过的人，站了几分钟后，男孩把纸张装进了袋子里。 纸袋鼓鼓囊囊的，他摸了摸纸袋上的鼓起，垂着头走进了教室。 男孩坐在了椅子上，又将包里的画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还取出橡皮和铅笔改了又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黑后，他拿出了一张新的画纸。 铅笔在白纸上描绘出歪歪扭扭的女孩，一个戴着帽子的白裙女孩，紧接着，纸上又画了一条粗糙的街道，以及一个即将断裂的广告牌。 下一张分镜里广告牌向下坠落，砸在了戴着草帽的女孩身上。 线条越来越乱，画面越来越草，铅笔甚至戳破了纸张，他在杂乱的草图后面，用力写下了最后两个字——“结束。” 结束…… 画面戛然而止，但是记忆还在继续，那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渐渐拼凑成画，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女孩是你亲手创造出来的，在你的世界里，她也是活生生的一个灵魂，只要你相信，她就存在。” 一个声音说着。 与此同时，一双手伸在了男孩面前。 这双手拉着他上了巴车，走过了田野，最终停在了一片荒郊野外，而在空旷的田野里，那男人就站在一个破旧的寺庙面前。 小男孩也站在破旧的寺庙面前。 他身边还有盛满黑血的铁桶，以及奇奇怪怪的金属物品。 地上被泼上了鲜血，男人在用金属物在地上画出了奇怪的圆圈，小男孩就站在黑红的怪圈内。 而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沓装订好的画纸。 “她一直都存在，在你脑内成形的一瞬间，她就存在。” 小男孩的手被握住，这一次，握住他的不是之前的中年男人，不是同学，而是带着草帽的白裙女孩。 零散的画面上，带着草帽的背影逐渐被披头散发的歪头女取代。 歪头女的样子，如白裙女孩死时一样。 脖颈断裂，浑身是血。 杂乱的头发和皱皱巴巴的衣服，也像是画纸上越来越乱的线条。 二者彻底重叠，在杂乱的铅笔线条里化作了白光。 重叠的人影变成了最初的人设图，白纸上的铅笔画在风中翻飞。 白纸越来越多，满眼都是铅笔勾画出的分镜和草图。 而交杂在其中的，还有一句逐渐清晰的词语 ——“回家。” 回家…… 画纸飘到了眼前，拙劣的铅笔画融入了四周。 …… 陆御的身体像是被叫醒似的猛然一抖，他睁开了双眼，自己已经出了隧道，站在了满是粗壮树根和杂草的隧道外。 身上还有些酸麻，衣服沾满了泥土。 他内心难以平静，四周红衣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但是在不远处的窗户上，有一片被撕裂的红色碎步，和染在玻璃上的黑血。 陆御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肩膀，又从背包里翻出了剁骨刀和玉镯拿在手中。 玉镯的颜色没有变化，现在不是在幻觉里。 陆御努力放缓自己的心跳，他的眼前还在不断闪现画纸上的人物，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在街道的女孩。 用画笔，在故事的中间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广告牌，让她死在了广告牌下。 记忆还很零散，但陆御记起来了，记起了歪头女的身份。 “我小时候画的第一本漫画里，她就是主角……” 陆御想不起她的名字，但忘不掉那个在记忆深处的，穿着和商场里一样的碎花白裙，戴着浅褐色草帽，回头微笑时温如阳光。 第一篇漫画被拦腰截断，但是白裙女孩还在。 她以另外一种方式陪在陆御身边，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陆三林带他来寺沟里的祭祀。 那个祭祀，把本不存在的歪头女，彻底转换成了真实的灵魂。 或者称之为——画灵。 第168章 直播出事 陆御一边整理记忆一边朝窗户的位置走去，他尽快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窗户上的碎布和大片黑血是唯一的证据，二者目前都在变淡，开始有消失的迹象。 “应该是红衣女孩被我身上的诡打伤逃了。” 四处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其他线索，陆御翻出了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吴明的电话，地下医院的信号很弱，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打通。 “陆御？” “孙紫悦呢？她现在什么情况？”陆御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说道。 电话对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过了一分钟有余，吴明回道：“你嘴是开了光吧？孙紫悦还真的有点不对劲，我同事去看的时候她正准备翻窗户逃跑，目前被控制住了。” “而且她看起来脸色涂了白粉似的，还一直咳嗽，反正就是不太正常” 陆御神色凝重：“千万别让她跑掉！多找些人盯着她，我严重怀疑现在的孙紫悦已经不是正常的人了！” “我们明白，她不会逃的。” 吴明话锋一转，反问：“你人呢？我现在比较担心你的问题，你直接在修仙吧，觉都不睡了？” 陆御握着刀继续往外走，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在寺沟的事情说了出去，但内容真假参半，严重缩水。 “你一个人，半夜去了寺沟？”吴明的嗓音比刚刚明显高了不少。 “嗯，我现在正在往外走，需要一辆回去的车，主要是我现在急需见一面孙紫悦。” 目前基本能判断出，红衣女孩就是寄存在孙紫悦身体上的诡魂，陆御打算尽快回去用诡镜找出对方的弱点，到时候就能直接从根源解决掉它。 “车好说，但我怀疑你人不对劲。”吴明的声音有些警觉。 陆御推了推眼镜：“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简单，我怀疑你被诡掉包了，一个正常人在午夜去寺沟，我怎么想都不对劲，而且你居然还在这里面不改色的和我打电话。” 摇摇头，陆御如实说道：“凭我告诉你孙紫悦有异常，你可以选择相信。” 对方沉默了几秒：“定位发我，希望车赶到的时候，你人还在。” “行，你们也小心点。” 挂断电话，陆御握着剁骨刀继续往外走，目前可以看到身上脸上都有泥土，刚刚被诡手扯入地下的遭遇很可能真的发生了，但是身上并没有被蜈蚣咬伤的痕迹。 “蜈蚣和失控的于效应该都是诡制造出的幻觉，红衣女孩似乎很擅长通过幻觉操控别人。” 但是现在歪头女是什么情况，陆御有些搞不清楚。 自己和自己创造的诡融合成一体，是共生？ 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陆御有些疑惑：“我现在还是人吗？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更精神了，身体温度似乎也下降了不少。” 他尝试用思维去感知周身，但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先出去再说，能活着就是不易。”线索不够，陆御不打算继续纠结，脚下放快了速度。 一路上确实没有遇到特殊的诡怪，平安到了地下医院的出口。 夜风呼啸，冷意四起，草木间依旧有虫子一晃而过，发出窸窸窣窣的怪响。 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区域掏出手机，“x”的任务提示已经刷新。 主线任务“相融”完成度80%（解决掉红衣女孩可完成至100%） 已获得隐藏道具：特殊残念断手（每三日有一次提问机会，问答的内容是50%的准确性。） 低阶玩偶残念（无特殊能力） 获得一次抽奖机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里有害人性命的厉诡，有对付诡异的咒术，还有数以万计的钱财） 宿主是否愿意参与抽奖，豪赌一把？ 提示：每次的选择都尤为珍贵，该抽奖机会四小时后将自动取消。 “四小时后取消？”陆御没有选择抽奖，他担心一不小心抽出厉诡就不好收手了，处理完红衣女孩的事情再抽奖会更有保障。 装好手机，他将十八号病房里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笔记本上面设有密码，他试了几次还是没能打开。 “还是等回县城找人拆开比较靠谱。” 把笔记本塞进了背包，陆御沿着白灰铺的记号往森林外走去。 走出寺沟的密林，他坐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派出所的车辆闪着车灯停在了对面。 车门打开，吴明拿着手电筒照向陆御，打趣道：“呦呵，你这是把自己给埋了？身上怎么全是土？” “不小心遇到塌方，没躲过，所以洒了一身。”陆御笑笑。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后，一同上了车前往山溪村的派出所。 趁着在车上的空闲时间，陆御打开了直播软件，软件内的消息很多，除了一些关心的话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东来风”发的私信。 东来风去了传世民宿确实出事了，他兴致勃勃直播了半个多小时，结果突然黑屏。 长时间的黑屏让流量走了大半，现在不仅仅是直播网站，就连漫画群里也在讨论。 陆御的号在群里被艾特了好几次，“夜行者”这三个字，居然在一夜之间进了直播搜索榜的前三百。 这个数据对于大佬来说一文不值，但是陆御只是个新人，这一次的流量让粉丝涨了不少。 回复了几个问题，他翻看起了群里的聊天记录： “@夜行者，你怎么也去直播了，你这是在赤裸裸地蹭流量！” “虽然东来风的直播质量很棒，镜头堪比电影，但是夜行者这边为啥看着那么诡异，就很阴间，抖动的屏幕模糊的画面，越看越惊悚，写实灵异直播名不虚传。” “前面的就硬吹，你要这样说，我回老家坟地里拍视频，你看不看？” “我是刚入群的萌新，这里不是漫画作者群嘛，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我看得懂，但我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想我一个画大眼萌妹的玛丽苏选手，刚刚居然好奇点开了灵异直播，谢谢，今晚不用睡了。” “等等，东来风那边怎么黑屏了？” “不用担心，这是他的常规操作，待会儿肯定有惊喜会发生的。” “哎喂，我说大兄弟，这都十几分钟了，惊喜呢？” “散了吧散了吧，这都一个小时了，我听说东郊那边已经出警了，第一次和人打赌就出事，点背的厉害。” …… 这是真出事了？陆御摇摇头，之前劝过了不管用，他一个劲赴死又怪得了谁？ 靠在后座上看着车外影影绰绰的树林，车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派出所，车辆停靠在院内，陆御收好东西直接朝孙紫悦的屋子走去。 第169章 棺材子 陆御隔着窗户看到了孙紫悦，她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 门口守着一个327的人，陆御找了个理由暂时支走对方，自己则缓缓掏出包里的镜子。 镜身有锈，镜面冰冷。 借助窗帘的遮挡，陆御小心翼翼将手中的诡镜照向了孙紫悦的方向。 就在镜面照向孙紫悦的一刹那，陆御的脑海中突然陷入了一片黑白幽暗的环境。 随之而来的，还有感官上的拥挤，粘稠，呼吸局促。 视线彻底清晰，陆御这才看到一副血腥无比的画面：在狭窄的棺木内，一个婴儿浸着羊水和血液，正夹在母体两腿的烂肉里。 婴儿举起了双手，努力在空气中挥动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可他什么也没抓住，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 因为母体已经死了，成为了一具尸体。 而他，像是个硬生生被切断的半成品一样，夹杂在血肉之中，脐带缠着身体，血液涌入耳中。 在一片漆黑、布满抓痕的棺材里不断挣扎。 最终也成为了一具扭曲的尸体。 像他母亲一样，以一种极其怪异痛苦的姿势，死在了狭窄的黑色棺木里。 眼中的画面继续改变，虽然只有一瞬，但陆御知道已经过了好几年，因为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 生命化作枯骨，只有女尸身上的珠宝和镶金的腰带还保持着光泽。 蜈蚣蜘蛛爬来爬去，硕大的老鼠从眼窝里钻出。 伴随着时间流逝，白骨下的木板上，隐隐约约透出一条黑色的裂缝，那并不是普通的裂缝，倒更像是聚拢的雾气。 古怪的裂缝让环境发生了变化，黑色的液体覆盖住了整个棺木。 或者说，棺木掉进了黑色的深渊里。 裂缝一出，诡怪自生。 距离裂缝最近的棺木中，婴儿的灵魂爬到了母体旁边。 它打量着已成白骨的母亲，似乎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长时间的飘荡和探索，婴儿身上的怨念越来越重，它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件寄存怨念的载体。 死在寺沟里的婴幼儿和孩子，都像是养分一样被它吸收着。 最初单薄的魂魄越来越厚重，一张婴儿脸下是几十个孩子的怨念，黑色的身躯堆砌成了坟堆的样子。 后来，墓室上面建造了一栋病院，它一直在等待机会。 越来越多的怨念也给它带来了记忆，活人的记忆。 而正是因为这些死者的记忆，它开始关注活人，开始躲在暗处看着普通人的生活。 满眼的嫉妒和渴望。 狰狞的诡手朝着前方抓去，冲出阴影后，诡手在明媚的阳光下冒出了滋滋黑烟。 眼前画面继续发生变化，在医院的走廊里，在走廊尽头的产房内，坟堆般的怨念体穿过房门，趁着死胎刚刚摆脱母体，它冲了进去。 手术台上，医生摇摇头，在单子上写下了死胎两个字。 可就在下一秒，他突然看到一动不动的婴儿挥动着双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怨念体，用自己的灵魂，填充着死去的躯壳。 …… 脑中的画面结束，眼前还是那扇普普通通的窗户，而孙紫悦也和刚刚一样平躺在床上。 陆御看了眼时间，镜子还在手中，但实际上只过去了几秒而已。 记忆漫长，镜诡似乎是有能让时间暂停的效果，在静止的时间里，把流动的记忆转入了脑海。 叫回之前的看管人员，陆御收好镜子转身去找吴明。 走到屋外时，吴明正在收拾东西。 “看完了？” “对。”陆御将门窗关好，走到吴明身边低声道：“基本上可以确定，孙紫悦是个怨念的集合体，她的本体就在墓室里，是一个死胎，棺材里的死胎。” 吴明被这一句话弄懵了：“你猜的？” “不是猜的，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只要烧毁墓室内的死婴尸骨，她不死也伤。”说话间，陆御从包里掏出了叶伟给的地图。 “这个是我托关系得来的，是地下医院的地图，这边，画红框的这里就是墓室。” 他将地图递给吴明，指着图案解释起来。 “这是一百多年前泯国的一个军阀太太的墓室，我估计死者被埋入地下时还没死透，她怀有身孕，在棺材中诞下孩子，但这个孩子只出来了一半，母体就死了。” 吴明皱眉：“你的意思是，孙紫悦的原身是棺材子？” “对，我们明天就去处理掉这件事，越快越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去地下医院的，时间有限，何不赌一把？” 吴明点了根烟塞进嘴里，叹口气道：“你不能去。” 这个回答出乎陆御的意料：“什么意思？” “南姜市区的任队给我打过电话了，36街那边有新的进展，你需要过去一趟。”他吐出烟圈，又补充一句：“任队和周队认识，不过任队和我情况一样，也是327杂物科的。” “山溪村的事我们几个来管，何况，你本来也不应该牵扯进来。” “36街有消息了？”陆御惊异：“具体什么情况？” 吴明摆摆手：“不清楚，我主要负责山溪村这边，任队负责36街。” “诡异任务分abcd四个级别，36街和山溪村都是b等高级，虽然36街主要是养尸，僵尸的威胁程度远远比不上诡异，之所以36街也是b级，主要原因就是人心难测。” 陆御点头：“行，这地图你拿好，去了地下医院率先去墓室里看看，找到棺材，然后彻底毁掉棺材子的骨头。” “还有，看好孙紫悦，诅咒体受伤后依旧跑回了孙紫悦的身体里，再加上之前你说红衣女孩似人似诡，它为了转生估计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对孙紫悦的身体明显有依赖性。” 吴明看着手中的地图：“说的都很对，不过你还真是广交良友，盗墓贼都认识？看这地图手法明显是早有预谋。” “生活所迫而已。” 陆御指了指墓室的位置，继续说：“我怀疑裂缝的源头就在棺材下面，你们可以找找看。” “裂缝在棺材底部？多少把握？”吴明提起了精神。 “百分之八十。”陆御如实说道。 他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包括患有精神疾病的医生和遭遇的幻觉，嘱咐的差不多后，陆御告别吴明走回房中。 目前天色渐亮，旭日东升。 陆御将东西收拾进了玩偶里，转而拨通了南姜市周队的电话。 电话接通，陆御猜测问道： “喂，周队你好，听说吴落甜的案子有新进展了？” 电话对面的周队嗯了一声：“我们局编外的任轩说要见你，联系方式我待会儿发你。” “还有一件事，查出了一条重要线索可能需要你核实，吴落甜在死前经常接触一个保安，他是南姜八中的保安，听说你之前在南姜八中带过课，是吗？” “对，一年前带过。” 陆御试图回忆门口的保安形象，在他的记忆里，门口的保安大部分都很老实。 不过有一个年纪轻轻的新保安脾气很差，经常得罪人，还差点因为犯事被辞职。 第170章 黑白光碟 电话对面的周队还在继续解释。 按照他的意思，吴落甜买的洗发水就是这个保安推荐的。 洗发水是关键性证物，具体的研究结果不好公布，但追溯的结果谁也没想到会在学校里。 挂断电话，陆御看着眼前杂物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总感觉吴落甜之所以遇害并不是偶然，36街似乎早早就把目标放在了自己身上。 “36街的也是人，他们知道我在南姜市的住址、知道我的工作地点、知道我朋友的住址……” “难道，真是我身边的人？” 现在红衣女孩的事情基本解决，身上又有了底牌，后面的一段时间里，陆御打算联合警方根除这个组织。 收回思绪，他掏出了包里的手机，现在距离抽奖结束还有四十几分钟。 再三思索，陆御点下了确认的标识。 转盘转动，中间的小丑图案发出了咯咯咯的怪笑，伸长的舌头像是指针一样随着转盘扭动。 三轮过后，指针指向了一个奇怪的图标。 图标瞬间放大，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血红的字迹——“黑白光碟。” 恭喜宿主抽到沉睡诅咒灵“黑白光碟”。 黑白光碟特性暂未开启，请宿主找到老式的播放机并在午夜播放光碟，播放后可有几率饲养光碟内的诅咒灵（诡异体不止一个，且性格古怪，请宿主谨慎播放） 浏览完屏幕上的字句，陆御果真在背包里翻出了一个破旧的光碟。 “要用老式播放机。”陆御回想着儿时的记忆，似乎在北桥县的老街里，就有一条倒卖老物件的店面。 “等今晚去看看，顺便打开从18号病房里拿出来的笔记本。” 做好决定后，陆御收拾东西时又看到了包里的残念娃娃。 娃娃被烧糊了五分之一，这个娃娃除了吓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用处，倒是可以留在杨雪梅家的附近，暗地让它保护杨雪梅和杨杰。 装好东西背上背包，陆御告别吴明几人后转身去了医院。 临走之前，他想看看医院里的杨雪梅。 今日阳光正好，一路上树影斑驳、桂馥兰香，簇拥成团的花朵在风中打着旋儿，跳舞似的，欢欢喜喜坠了一地。 医院里依旧很冷清，显然，村镇的中心医院很少有人去。 相比较市区的拥挤喧闹，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加安静，白色的墙面和绿色的植物相互映衬，但越往里走，陆御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快。 站在走廊上看着不远处的病房，他很快平复心情，踏入了病房。 推开房门的一瞬，陆御原本如常的表情微微一变。 他看到在蓝色病床的旁边，还站着一个身体扭曲的女人，脸上是被鲜血黏贴在脸上的黑发。 是死在屋内的张婕？ 张婕的身体很模糊，陆御甚至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后面的窗户。 这种模糊状态，让她看起来很脆弱，但是有形态，应该是地煞的最低阶形态。 张婕也像是感受到屋内来了人，她身体微微晃动，成片的黑发向两侧散去，露出了一只通红的眼球。 “是，陆老师？”孩子的声音叫回了出神的陆御。 他转身去看，床上正躺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杨雪梅，他的哥哥杨杰因为情况特殊所以在另外一个病房。 女孩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对着陆御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有些僵硬，看上去很勉强。 而且还带着一些羞涩，和之前一样，这个内向的孩子双眼一直闪躲着。 “我带了一些零食和水果，你记得吃。” 陆御没有多话说，他知道现在的杨雪梅心理压力很大，虽然按照医生的说法，她的记忆出现断层，而且大部分不好的回忆也被327抹除。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 找了个椅子坐下，陆御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孩子平行，这样能让她感到舒适。 陆御把袋里的面包取下一块递给杨雪梅，温和笑了笑：“老师要回家了，等以后再回来看你好吗？” 杨雪梅接过面包吃了一口，她慢慢嚼着，手指也几乎将包装袋捏扁，她似乎是将想说的话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杨雪梅埋着头吃饭，一直没说话，只等她将面包吃干净后，她才捏着包装袋支支吾吾说了句什么。 陆御没听清，他俯下身，又仔细听她说着。 这一次陆御挺清楚了，她说：“陆老师，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的眼睛像是落入了碎星一样，陆御看着她的眼睛，刚到嘴边的解释又咽了下去。 因为陆御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无论是诡物还是御灵者，这个世界并不安全，再加上险之又险的任务。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死去。 即使陆御渴望变强，渴望不再担心这类事情，可在变强之前，没有人能保证平安。 心中的担忧不可能说给孩子听，他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 “很快的。”陆御道。 他摸了摸杨雪梅的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平时遇到什么事就去找季老师或者派出所的民警帮忙，千万不要自己单独解决。” 杨雪梅乖乖点头，陆御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 这孩子似乎能感受到自己母亲的灵魂，这也能带给她最大的心安。 临走时陆御又看了眼床边的张婕，她披头散发站在不远处，半透明的身体若隐若现，血红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儿和旁边的陆御。 悄悄将残念娃娃递给张婕后，陆御离开了医院。 预定回北桥县的车在下午两点多停靠在村口，和吴明几人告别，他背着包进入了车内。 开车的是个中年女人，话不多，车里放着流行音乐，一边开车一边嘴里哼着小调。 泥泞的山路颠簸不断，车窗外的山川树木渐渐远去。 陆御打开手机看了漫画的有关信息，他发现随着人气和数量的增加，私信里也多了不少工作室的拉拢。 大部分漫画创作者背后都有一个团队运作，用以保证商业漫画的数量和质量。 主要就有主笔副笔之分，有些工作室还将各个步骤划分开。 但陆御不打算加入类似的工作室，毕竟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特殊，加入工作室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这一点倒是让陆御有了一个新的想法，自己的效率确实不高，即使回去后辞职，所剩的时间也不会很多。 看了眼胸口抱着的背包，陆御在思考，有没有办法，让诡怪帮助自己画画？ 也就是说，成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李月和于效好像都不行……”陆御心中暗暗感叹，他感觉这件事情的主要阻碍就是缺少诡怪。 “抽奖抽出的光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希望能派上用场。” 心底暗暗思索着，陆御身体放松，上半身靠在椅背上，双眼则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第171章 异域之底 南姜市区，鸿运工地内。 黄色警戒线缠绕在一堆巨大的水泥管道外，一名偏瘦弱的警察爬入管道内部，身上穿着防护服，双手戴着手套。 他轻轻翻动了一下管道内部弯曲成“c”形的尸体。 尸体是女性，未发育，目测十三岁左右。 她全身遍布疤痕，衣衫褴褛，低着头，双手瘫在身前，十指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手腕处有发紫的勒痕。 警员小心翼翼抬起女尸的下巴，女孩双眼紧闭，嘴半张着，里面好像塞着什么白色的东西。 不方便直接取出，等来法医才将女尸口腔里的东西用镊子拿了出来。 物品上的唾液取了证，塑料薄膜被渐渐拆开，她看到了露出在外的白色纸折物。 法医见状惊叹：“周队，受害人的嘴里塞着的是一只千纸鹤！” …… “就送你到这儿了，钱有人付过，你不用给我。” 中年女司机摇开车窗，看着后座的陆御道了声谢，背着黑色背包离开了面包车。 坐了将近四个小时的车，陆御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脑，路过一家冷饮店点了一杯加冰的柠檬茶。 冰冷的茶水流入喉间，甘泉一般滋润着有些干涩的喉咙。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一边朝老街的方向走去，一边注视着周围匆匆而过的行人。 和往常一样，陆御喜欢在街道上注视别人，服饰表情样貌，每一种方向都可能会带来创作的灵感。 走走停停半小时有余，他看到了记忆里的老街。 街道并没有被拆迁，五层老楼的中间隔出了一条狭窄的廊道，斑驳的墙壁低端上长着青苔，老旧的三轮车停在火锅店前。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买快餐的阿婆推着小车，一边吆喝一边抖了抖围裙上的灰尘； 躺在竹编椅上的大爷摇着蒲扇，下垂的啤酒肚堆了三层； 促销摊的外面占满了人，几个小孩从大人的胳膊下钻进去，像乌龟一样探头探脑。 老街的气息由内而外，踩在石板路上，陆御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北桥县。 喧闹杂乱，满满的烟火气。 沿着街道寻找，至里侧后，陆御看到了一家旧物维修店。 店门口还摆着老式磁带和收音机，大字海报横贴在透明玻璃上，店内的柜台前，老板靠着黑色皮椅摆弄着桌前的电脑。 陆御敲了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没抬头：“要修东西还是淘货啊？” “两样都要，你们这里有没有老式的dvd播放机？可以播放光碟的。”说话间，陆御将包里的光碟递给了老板。 老板顺手接过，下意识“嘶”了一声：“哥们，你这碟子刚从冰箱里取出来吧？跟个冰片似的。” “刚刚和雪糕一起拿着，估计是受影响了，你看看有没有匹配的播放机？” “我先瞅瞅啊……” 老板拿着光碟上上下下看了会儿，光碟上有轻微裂痕和血迹，看上去阴气森森，就像是从案发现场拿出来的证物一样。 “你这碟片挺特别啊，哪里找来的？” 碟片老旧，上面还有血迹，陆御没打算多说：“朋友给的。” 老板点点头：“看着样子是十年前的货，我这店面是我爸开下来的，十年前的东西还是有的，不过老物件你也知道，物以稀为贵嘛。” “钱好说，能播就行。” “现在试试？”老板抬起头看着陆御：“这版本也没有多老旧，现货屋内就有。” “可以。” 老板在里屋的众多纸箱里翻出了一台老式的播放机，播放机没有屏幕，是必须要链接电视的版本。 “这东西也能连电脑，我估计播放是没问题的。” 他说话间便准备将光碟放到机器内。 光碟本身有怨灵在身，在这种环境下不确定因素太多，陆御果断拦了下来：“换一个类似的示范一下就好，我这光碟里的内容有些隐私。”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御。 “道理我都懂，年轻人有些需求很正常。” 看着老板奇怪的眼神，他知道这人十有八九是想偏了，没有解释，陆御拿回光碟塞进了背包。 老板取的应该是06年的dvd播放机，他找来和陆御差不多的光盘插进里面，确实可以播放。 价格五百以上，但不至于太夸张，付款后他拿出黑色笔记本递给了老板。 “这能打开吗？别破坏笔记本本身。” 他接过笔记本，看了眼本子侧面的密码锁：“没问题。” 抽屉被打开，在稀里哗啦的响声中他翻出了一把精巧的铁质工具。 “看你这本子的商标像是r国的货。” 老板的猜测是对的，存放笔记本的人十有八九也是陆三林，这本子很可能就是陆三林从r国带来的。 看着老板摆弄本子，陆御不免回忆起了即将开始的孤儿院直播。 距离直播的日期不到半个月，时间紧迫，外加上还要解决36街的事情，陆御一时想将直播日期再推后一两个月。 时间越久把握越大，没必要现在就急匆匆去冒险。 至少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况且漫画的进度也才开始，如果能再拖几个月让漫画的人气上去，百利无害。 掏出手机，他将想延迟直播的想法说给了王岳。 王岳照旧是秒回消息：“御哥，你是说想延迟合同里的直播时间？这事白纸黑字不好办，不过你难得求我一回，爸爸我就好人做到底帮你问问！” 消息刚发出来没多久，王岳又发了一张熊猫头的表情包，看着死贱死贱的。 陆御打字回道：“辛苦，改日请你吃火锅。” 闲聊了几句，老板也将锁子完整打开。 “你看看，我把锁头破坏了，现在这个笔记本随便拨号都能打开。” “谢谢，多少钱？” 接过笔记本，陆御瞥了眼屋内的监控，暂时没有打开笔记本的意思，而是拿在了身侧。 “十块。”老板喝了口可乐，打开电脑继续打起了游戏。 付钱离开店面，他将dvd播放机塞进了背包，转而打开了黑色笔记本。 笔记本打开后，第一页就是一行红笔写下的句子—— “在异域之底等你。” 于r国东京，十月八日，大雨，陆三林写。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和一行小字备注，占了一整页的篇幅，字迹血红，句子的内容匪夷所思。 异域，裂缝内的世界，真正属于诡怪的世界。 “二叔在异域之底等我？假设他此刻就在异域内，那他……” 陆御握着笔记本的手指有些发僵，他双眼注视着血字，自问自答道：“活在异域里，他还是人吗？” 第172章 红色指甲油 血色的字迹在白纸上格外显眼，烙印般刻在了陆御的脑海。 默默记下这句话，他继续往后翻。 除去开篇，后面几乎没什么文字记录，但在笔记本中间放着一张折叠的大图。 图中所画居然是占地宽广，隔间众多的地下工厂，地图布局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一眼看去就像是看着一团乱线，很难找到头尾。 仔细看了一会儿，首先可以分辨出建筑有两层，出入口也能找到，甚至有些房间还特意标注了特殊的山羊符号。 因为纸张上的内容太杂，何况现在还站在大街上。 没有继续研究图片里的线索，他又继续往后翻看了几页，可惜除了这张图之外，后面都是空白的纸张。 收好笔记本，临走之前陆御买了一壶酒去往崇先的家中。 车票是晚七点的，陆御想乘机和崇先打听打听陆三林的事情。 出乎意料，到他家的时候，整个院子里喧闹非常，巨大的槐树下站了一众老老少少，藤椅上还坐着几个嗑瓜子的大妈。 她们一边咬着瓜子，一边左顾右盼，嘴也张张合合不停，吐沫星子带着瓜子壳堆了一桌。 这种围观看热闹的场景华国常有，这种老街更甚。 站在人群外朝里探去，人群中站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还有一个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老人。 老人身边则站着崇小九和一个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和崇小九有八分相似，看样子多半是崇小九的母亲。 至于算命先生崇先，他腿脚不便，这附近并没有崇先的影子，估计正在家中休养。 找旁边人打听后陆御才理清楚了来龙去脉。 在几天前，崇小九的母亲就给陆御打过电话，当时崇小九断了联系，到处也找不到踪迹，其实那几天崇小九去了附近的一个村镇。 她一直待在村镇里的一个老人家中，那个老人就是人群里垂着头的老人。 老人很穷，吃着馊了的粥，睡在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里。 其实这个老人有个儿子，站在不远处鼻青脸肿的中年男人就是老人的儿子，但是这人并不孝顺，甚至私吞自己母亲的养老金。 崇小九似乎是出于好心，就插手了这件事，这才导致出现了如今的状况。 其实儿不孝的情况很难去说清，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看了眼乱糟糟的院子，陆御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今天的探访没办法继续，毕竟这种情况，总不能乐呵呵去找别人问问题。 将手里的酒递给了小卖部的老板，陆御让老板转交给崇先，自己则离开了小区。 时间有限，吃过晚饭他就匆匆赶去了候车室。 候车室里人很多，趁着等车的时间，陆御掏出平板开始画漫画。 时间愿挤总还是有的。 目前漫画的人气很稳定，只要保持更新，一周内，说不定就能冲上新人榜的前三。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一旦冲上前三，说不定还有实体化的可能性！ 心中有了动力，手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回忆起了歪头女的记忆，陆御对漫画的执念更深了几分，这个他从小喜欢，从小渴望的爱好，他不想放弃，更渴望有所作为。 而这次，正是放手一搏的时候。 在高铁上的三个小时里，陆御完成了新的章节，发布到了漫画软件内。 看着评论区活跃的读者，一路的辛劳和苦难似乎都不值一提，梦想，确实很奇怪，甚至是治愈伤病的良药。 坐车到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街道上灯光稀疏，烧烤店外的醉汉还在“高谈阔论”。 周围是熟悉非常的环境，沿着以往的方向，陆御抬脚踏入公寓内，他锤了锤发酸的肩膀和大腿，洗了个热水澡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陆御就接到了周队的电话。 因为睡眠需求减少，他早就已经洗漱完毕，电话打来时正是凌晨五点半。 “喂，陆御，事情紧急，我这才一大早打电话给你，收拾好东西，你尽快来一趟东江108号路的警局，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我这就过来。” 挂断电话，陆御背上背包打滴去了108路。 对于周队的主动邀请，陆御其实很意外，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热心青年”而已。 这次情况的转变估计和327杂物科的人有关。 当然，对于陆御而言，有了警方和327的帮助，各方面都会轻松很多。 刚刚进入警局，陆御就被等候的民警带去了周队的办公室，推开门后，他看见了桌前处理电脑资料的周队。 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电脑前的周队抬头，对着不远处的陆御招了招手：“你先过来。” 看着站在身边的陆御，周队压低声音解释起来。 “找你的任队虽然已经离职，但身份上依旧比较特殊，按照任队接到的上级通知，你、任队和另外一个人会接手这次的红色指甲油事件。” “他们两还在路上，案件细节已经发在了专用的手机里，你的手机不保险，外加这次案子和你有关，我这才叫你来。” 周队将监控视频和各种资料都调了出来，他结合资料给陆御阐述案情的经过。 死者名叫朱揽月，今年十二岁。 是当地一所私立小学的五年级学生，死因是高强度的氰化钠中毒。 在三天前，警方就接到了朱揽月的失踪案件，当时是星期四的下午放学。 六点十五分朱揽月从学校大门走出，她和往常一样沿着街道回家，但走了十几分钟后，朱揽月突然转身去了一个小巷子。 小巷距离朱揽月的家不到八百米，可就在这个短暂的区域内，朱揽月进入小巷后，就彻底消失了。 巷子内四通八达，还有很多违法的灰色娱乐业。 可惜调查了三天也没有任何头绪，直到昨天上午，一名建筑工地的工人在吃饭时感觉周围有股臭味，四处查找，这才找到了已经死去的朱揽月。 而朱揽月正被脱去衣物塞进了管道内。 她身上有很多淤青，脖子和胸口甚至有特殊的伤疤，手腕脚腕有捆绑痕迹，后背怀疑遭受过电击。 而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尸体手脚都涂着红色指甲油，尸体嘴里还塞着一只千纸鹤。 和吴落甜的案子一样，嘴里千纸鹤的折法、甚至字迹都和吴落甜案件的始作俑者如出一辙。 而这次的纸鹤里，用红笔写下了一句极度挑衅的话—— “猜猜看，下一个我杀谁？” 第173章 雨衣 雪白的纸张，工整的字迹。 之前的遭遇在脑海中重现，回想起当初刀尖舔血的任务，陆御不禁暗暗握紧了拳头。 下一个杀的人是谁？ 陆御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就是36街的眼中钉，肉中刺。 甚至这次案子，很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且x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在以一种方式让自己和36街周旋，就仿佛36街也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一样。 平静的湖水下暗潮汹涌，陆御心底很清楚，这个神秘的组织必须尽快解决。 收回思绪，他伸出手指了指监控画面，屏幕上正是朱揽月失踪前最后的录像：“周队，你有没有发现，朱揽月进入小巷之前好像是在和谁打招呼？” 周队的视线停留在女孩有些模糊的脸上。 “确实是，单看监控的话，初步判断她是自愿进入巷子内的，并不是受人胁迫，难就难在小巷内的监控有很多死角，而凶手显然是很熟悉监控的布局。” “死者的社会关系简单，我们先从学校着手调查，得知死者性格开朗，成绩优异，平日里也没得罪什么人，何况她年纪尚小。” 陆御点头：“死者身上被涂了指甲油，衣物被划烂，腿部脖颈处都有烟头灼烧的痕迹，还有一些捆绑留下的伤痕，看样子，杀人者似乎是有恋童癖。” “也就是说，犯罪者很可能是成年男性，有可能是因为其父母产生的报复行为，或者是随机犯案。” 陆御皱眉，等待着周队的答复。 周队喝了口枸杞茶，脸上表情很严肃。 “我们对她父母的社会关系进行过调查，基本可以排除报复行为，这次的案件，更倾向于随机作案。” “再加上千纸鹤的存在，我倒是觉得，这次案件主要的目的是恐吓和炫耀，当然，凶手是恋童癖占极大的可能性。” “部分罪犯有向警方挑衅的行为，这类人往往具有反社会人格，对杀人缺乏愧疚感，也没有特别的目标，就是单纯的以此为乐。” 周队调出了鸿运工地附近的监控，继续说道。 “目前有一条线索很关键，鸿运工地附近都是围栏和土堆，想要抛尸必须是人亲自进入工地内部，工地内设有监控，我们拍到了这个……” 鼠标点击播放键，屏幕上出现了当时的监控画面。 抛尸是在傍晚，灯光昏暗，阴雨连绵。 一个身穿宽大雨衣面戴口罩，身材瘦小的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他低着头，帽檐下遮，口罩紧贴嘴部，即使有监控也完全分辨不出凶手的相貌，只能看到他从摄像头前不紧不慢地走过，最终爬入了管道内部。 监控拍摄到的内容有限，除了凶手的身高体型和雨衣外，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至于脚印，当晚大雨倾盆，泥地里的脚印并没有完整的保留下来。 视频结束，周队将画面停留在凶手的全身照上。 “凶手并不高，体型瘦弱，雨衣的帽檐和衣摆处有波浪形状的花纹，我们根据雨衣的款式和凶手的特征进行调查，目前已经锁定了销售该雨衣的五家店面。” “在长风小区的店面嫌疑最大，该店距离抛尸地点和死者学校都不远，所以这个小区很可能就是突破点。” “警队已经封锁了小区的出入口，等任队来了，你们三个就前往长风小区附近调查。” 陆御消化着目前的线索，疑惑道：“周队，我觉得有一点很奇怪，罪犯能在拐走死者时冷静避开所有监控，为什么抛尸这么明目张胆，反而像是特意留给我们信息一样。” “你说的这个方向确实值得深思，不过目前的线索实在有限，无论是不是凶手故意的，我们都必须采取行动。” 周队双眼注视着前方，脊背直挺，眼神坚定。 “就算是罪犯的陷阱，我们也义不容辞。” 看着周队的眼神，陆御想到了新闻里的缉毒警察和为因公殉职的警员，心底不免敬佩万分。 说完这些，周队手上依旧不闲着，他接着调出了南姜八中保安的资料。 看完目前的资料，陆御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 按照保安的口供，保安是借用社交软件将产品推送给了吴落甜。 而保安并不是主动做这件事的，他也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说将产品推送给吴落甜后，凭借账单可以获得一笔钱。 至于是谁怂恿的保安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保安的意思，是对方主动添加了自己的微信，也就是说，存在一种可能性。 对方本身就知道保安的电话号码，并凭借电话找到了保安。 除此之外，便是随机搜索，恰巧加的是他。 “周队，我怀疑那个人认识保安，因为这一连串的事情和我有特殊的联系，我曾经就在南姜八中带过课，很可能，那个幕后黑手也认识我。” 周队点头：“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目前正在调查学校内的师生，希望能找到线索。” “要喝杯茶吗？” “不用了谢谢，感谢周队告诉我案件的细节。”陆御推了推镜框，斯文笑了笑。 等了没多久，桌前的电话铃声响起。 周队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喂，南姜东郊警局，有什么事吗？” 电话对面说了几句话后，周队的表情明显起了变化。 “什么，有线索了？” “好的，好的明白了，我立刻让他过来。” 电话挂断，周队看向陆御：“有线索了，现在立刻前往东郊长风小区，任队和他的徒弟正在等你。” “具体的内容到了再说。” “明白，我这就去。”陆御没有墨迹，出了警局便四处观望，最终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小区。 车辆行驶了十五分钟有余，停靠在长风小区外围。 下车后陆御就看到了徘徊在门口的民警。 向民警出示周队给的证件，对方明白身份后直接领着陆御走到了一栋老楼外。 老楼墙皮发黑干裂，一楼的铁门外缠绕着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内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人。 民警和偏瘦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男人转身，看了一眼陆御：“你就是吴明的朋友？” 任龙问了句，他穿着黑色大衣，宽大的衣衫套在他干瘦的身上，就像是披着松松垮垮的麻袋。 恍惚间，陆御居然想到了监控内身穿宽大雨衣的嫌疑人。 嫌疑人也是这样干瘦的体型，只不过，任龙明显比监控内的嫌犯更高。 他从警戒线内走出，对着陆御说起话来。 “进入大楼内调查时，你尽量跟在我和毛立红身后，办案除灵毕竟不是儿戏，你的专业知识欠缺，到达现场后不要乱动乱跑，明白吗？” 任龙指了指身后的又高又壮的女人，语气不冷不热。 “我就是毛立红，国内锦标赛的散打冠军。”女人走到陆御面前，伸出满是肌肉的手臂和宽大的手掌。 陆御愣了愣，转瞬恢复笑容，握上了毛立红的手：“你好，我是陆御。” 第174章 梦 毛立红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冷冰冰地矗立在任龙的身边。 任龙则像是靠着巨石生长出的竹子，干瘦高挑，目光清傲冷静。 “听说有线索了？”陆御试探性问了句。 任龙双手插进衣兜里，侧眸瞥了眼楼道：“1102号房的阿姨声称近几日总是遇到怪事，怪事的来源是顶层的1201号房，阿姨去取证物了，马上就来。” “原来是这样。”陆御点点头，他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干脆掏出手机，自顾自看起了漫画。 旁边的任龙伸了伸脖子，双手依旧插在衣兜里：“漫画？” “是，从小喜欢这些。” 陆御笑笑，他的手指停留在漫画页上，画面上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诡。 任龙点点头：“灵异漫画没什么好怕的，就像影视剧和小说，假的终究是假的，我从小就喜欢各种诡异题材的东西，现在都看腻了，也就真实的诡怪能给我带来一丝丝的刺激。” 这句话听起来冷冰冰的，不屑一顾的感觉。 陆御看着任龙：“确实，假的始终不能和真的比，不过我还是挺喜欢的。” “漫画不都是小孩看的嘛？” 任龙咧咧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粹的好奇，你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五了吧，平常就看这些东西？” 任龙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也心平气和的，但陆御听了这几句话却不怎么舒坦，总感觉这个人的语调阴阳怪气的。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既然是要合作，便没有上纲上线的必要。 陆御笑着敷衍了几句，没有继续搭话。 等了五六分钟，一个穿着花衬衫的女人踩着阶梯哒哒哒走下来：“啊呀，你们几位等急了吧？阿姨还带来了几个橘子，拿着吧？” 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七八个新鲜的橘子。 任龙迎了上去，脸上堆着笑容：“调查案子是我们应该尽的责任，这橘子就不要了，只要你们保护好自己，再无其他伤亡，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帮助。” 女人笑了起来，身体晃动时，花衬衫也一颤一颤的。 “真是个好孩子啊，我儿子要是这么有正义感，我做梦都能笑醒，哈哈哈。” 得到了女人的夸赞，任龙似乎很满意，他拿出录音笔，脸上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说说看你的遭遇，还有相关的线索。” 女人点点头，她单手支撑在栏杆上，回忆起来。 “你们也能看出来，这栋楼是老楼，没有电梯，设备也很一般，平时来来往往的会有些贪便宜的租户，包括刚刚毕业的学生之类。” “这边距离市中心还挺远的，条件也一般，十楼以上几乎就没什么租户了，近几天顶层才来了一位租户。” “那租户一直带着口罩，瘦瘦小小的，平常穿着特宽大的黑衣服，头上还戴着帽子，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总之就是挺奇怪一个人。” “而且……”女人沉思片刻：“听房东说，那小伙好像是个哑巴，一直不说话。” 任龙皱着眉，回忆起之前的调查，嫌疑人的身份证是造假，没办法从这方面入手，监控里的线索也没什么实际性的内容，没想到还是个哑巴，确实很奇怪。 女人还在继续阐述：“哎呀，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百姓，现在想起来楼上住的可能是个杀人犯，别提多心慌了。” “当时，也就是两天前的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上层有奇怪的呜呜声。”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就像是电视剧里面，有人的嘴被堵住，艰难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次两次还好，结果那几天里，我常常听到奇怪的声音，甚至还是时不时有尖叫声和哭泣声。” 说完这句话，她掏出了手机，把自己的一段录音调了出来。 “我本来是觉得那小伙在家暴什么的，我也想着帮帮那个姑娘，当时就录下了这些证物。” 录音打开，里面先是断断续续的撞击声，像是用脑袋一下下撞在墙壁上一样。 紧接着，便是奇怪的呜咽，和时有时无的哭声。 “就是这些声音，白天黑夜都有过，我当时还拿着录音想去他家里问下，也就是昨天，结果我敲门没人理我。”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走了，反正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这是我实实在在经历的事情，其实还有一些怪事。” 女人的语气变得有些神秘。 “不过我给警官说这些，总该是有些迷信了，但我这也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感觉和这次案子有些联系……” “阿姨你说，无论是哪一方面，我们都很需要你如实的口供。” 任龙表情严肃，在办公时他一直是认真负责的模样，和吴明“浑水摸鱼”的表现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个乖巧的三好学生和一个抽烟喝酒的差生。 女人点点头，她抿着唇，两天前的经历在现在回想起来时，依旧心有余悸。 “我在两天前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奇怪的梦，我已经有十来年没做过梦了，说实在的，我确实没想到会梦到那种东西。” “梦里面应该是在傍晚，窗户外面是黑黢黢的，走廊里的灯很微弱，看着有点像某个停车场外的走道。” “我就往前走，想要找到出去的路，走了一段时间，就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人在拖地，湿拖把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刺啦、刺啦……’” “前面有灯，我沿着走道继续往前找出口，就瞧见垃圾桶旁边有个女人在拖地。”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个保洁员工大晚上也要工作吗？想想这本来就是苦活累活，也没放在心上，于是就继续往前走。” “我距离保洁员工越来越近，渐渐地，我居然闻到了一股臭味，就像是烂掉的猪肉暴晒在太阳底下一样。” “臭味越来越浓郁，走进后我就看了眼拖地的女人。” “看清她的一瞬间，我就被吓到了，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拖进了冰库里一样，吓得浑身发冷，脚也特别麻，鬼压床一样，根本就动不了！” “那员工手里的拖把，是黑乎乎的一团，那根本就不是麻布，而是一大团缠绕着白蛆的头发！” “头发的缝隙里面，还能看到肿胀发白的面皮，面皮上面没有一点点血迹，就像是仔细清洗过一样……” 女人捂着嘴，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平复片刻后继续说道。 “小伙子你能明白吗？那员工把一个女人的头，洗干净后倒插进了拖把棍里，就那么在地上来回挪动，满地的虫子，空气里全是臭味。” “后来我就被吓醒了，当天一看到肉就犯恶心，这几天才好点。” 第175章 辞职 听完女人的叙述，陆御脸色率先变了变。 前面的内容他不清楚，但是后面那个梦，陆御曾经看过类似的视频。 就在半月前，张子娜让他搜索的，大佬x被下架的直播视频。 大佬x的视频就有一个和女人梦中的回忆类似！ 陆御皱着眉，脑中思索起目前的线索： 无论这个梦是真是假，除去巧合之外，能说明一点，罪犯刻意将人头拖把的事件传入女人脑中，无疑是向警方传递了一个信息。 第一，这就是罪犯赤裸裸的挑衅，让事件本身更加扑朔迷离，就像工工整整的千纸鹤一样。 第二，也可能是罪犯有意引导侦查方向，让原本的调查方向产生偏离，由此，刻意在工地监控和女人的梦里留下线索。 罪犯很聪明，他绑架朱揽月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 甚至是让朱揽月主动进入了小巷内，且成功避开了小巷内的所有监控。 住宿用的也是假身份，至于他没有开口说话，这一点很可能是自己的嗓音比较特别，为了不暴露身份所以才装作哑巴。 36街的人大概率拥有诡异，但是他为什么要给女人留下一个梦？ 一个和大佬x视频内容相同的梦。 陆御越想越觉得这次的嫌疑人很奇怪，但这个梦也让陆御有些兴奋，或许罪犯和大佬x有牵扯也说不一定。 看来我培训班的工作也要辞职了……陆御无奈一笑。 生活已经被这些事情占满，总吊着老板确实有些不合适，漫画进度快不了，目前收入不上千元，综合来看还是直播视频更来钱。 自顾自整理完思路，任龙也和女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完了线索。 陆御原本想将视频的事告知给任龙，但回忆起任龙有些好强的性格，还是暂时忍住没说。 案件的调查才刚刚开始，等线索充足后，答案自然会揭晓。 目前的线索都指向1201号房，因为所面对的罪犯就很特殊，这次去1201号房调查依旧只有他们三个人。 任龙在前，毛立红跟在任龙身后。 毛利红人长得又高又壮，比陆御还高出半个头，他走在最后几乎看不到最前面的任龙。 三人走到了十楼后休息了几分钟，恢复力气，取出刀具后，才继续朝十二楼走去。 1201号房门紧闭，屋内并没有特殊的响声。 三人穿好防护服，任龙拿钥匙开门，毛立红则拿着一把电棍站在门口。 “咔嚓！” 防盗门被打开，屋内没有开灯，窗帘也紧紧拉着，任龙手中的手电光照向四周，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的家具和干净到反光的地板。 这种整洁感，如同塞入死者嘴里的千纸鹤一样。 方方正正，干净整洁。 任龙给毛立红使了个眼神，毛立红会意，举起电棍朝屋内走去，她先是打开了屋内的灯，接着开始在屋内搜查。 极轻的脚步声在屋内回响，三人围绕成圈朝里走去，为了防止被袭击，所以每一面都由一个人重点关注。 屋内几乎没什么线索，也没有活人的迹象。 桌面上很整洁，地面也没有血迹。 三人一间间地检查，当推开最后一间卧室木门的时候，陆御目光扫过漆黑的室内，夜眼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隙，陆御立即将手搭在了毛立红的肩膀上。 还没等毛立红转身，她便听到了陆御用极低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 “柜子左边有人。” 昏暗的室内，那硕大的衣柜旁边，正直挺挺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脸色发白的女人。 她一动不动，就藏在柜子遮挡的阴影处。 毛立红身体一僵，她愣了一两秒，很快明白陆御话语里的意思。 门被迅速推开，毛立红扬起了手里的电棍，二话不说朝着柜子左边砸去。 ——“嘭！” 耳边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柜子旁边的女人晃了晃，斜斜倒在了墙面上，她四肢僵硬，姿态十分奇怪。 此时，任龙的手电光朝里照去，光照之下众人这才看清那个东西。 柜子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全比例仿真的娃娃，那娃娃五官精致而僵硬，四肢白皙，一双修长的腿从淡蓝色的纱裙下探出，腿部还用白色丝带缠绕出了十字交叉的纱网。 “娃娃？”任龙挑了挑眉：“嫌疑人还真是个变态，幼童和娃娃都不放过。” 这个仿真娃娃身上的伤痕再次证实了罪犯的变态性格，任龙还在床底找出了很多黑色丝袜和锁链，以及被溅在床板上的红色指甲油。 指甲油的成分如果和死者的指甲油物质相同，那么基本可以判定，1201的租客就是杀人犯。 现场的证物有限，三人也没有遇到诡物，剩下的事情就交由技术组处理。 走出大楼后，任龙忽然挡在了陆御面前。 他脸上表情有些奇怪，就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一样：“当时那么黑，你是怎么看到柜子旁边有人的？” “巧合而已，我就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看上去像人。” 陆御对任龙没什么好印象，正打算敷衍了事，没想到这人并没有就此了事的意思。 “你去过传世民宿是吗？”任龙含笑的声音传出。 听了这话，陆御脚下步子一顿，“当时直播地点就在传世民宿，我直播前去探探路，怎么，不行吗？” “可以，当然可以。”任龙语气像是在故意找茬一样。 “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案件有进展我们再继续合作。”陆御象征性回了一句，转身离开。 看着陆御远去的背影，任龙脸上表情依旧平静，但藏在风衣袖口的手却渐渐握成了拳头。 身后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任龙向后瞥了一眼，用有些别扭的语气问道： “立红，你觉得这个陆御怎么样？” 毛立红抹了把额头的汗，像往常那样随口一答：“看起来很斯文，身上的诡气也若有若无的，目测没什么战斗力。” 任龙很不甘心地摇了摇头：“可是他去了传世民宿，还和群青打过，群青的血流了一地，那小子的血迹很少，他居然伤得了群青这个疯女人。” “群青，我和她打过照面，那个疯女人可不一般。” “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普通到连诡异的等级都需要问吴明，他连基本概念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天才……” “还是说，只是我自己太弱了？” 任龙自言自语嘀咕起来，说到后面就连毛立红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 阳光正好，树荫斑驳。 吃完午饭的陆御朝着育美走去，他准备在今天正式辞职。 踏入育美教育后，陆御的视线扫过一片片歪歪扭扭的画架，墙皮和地面都有些发黑，就连窗帘上也染着甩出的颜料。 为了让父母搬出老家的破旧民房，陆御辞职来了培训机构。 没想到只干了一年半就被卷入了诡异的漩涡。 面前的窗帘在风中飘动，阳光洒入屋内，尘屑漂浮四散，空气里还弥漫着熟悉的气味，铅笔灰混杂着颜料的独特气味。 迎着阳光绕过一排排画架，陆御停在了办公室前，他停顿了几秒，敲了敲门。 特质的玻璃门“吱嘎”一声打开，主管贾老板顶着一张弥勒佛似的脸站在了陆御面前。 “呦呵，陆御？你他娘还知道回来啊？” 贾老板挺着啤酒肚一把揽住陆御，笑呵呵说到：“你这小子当网红直播还挺滋润的，我看你粉丝都过五万了！” “没有，也是运气好，撞上了。” 看着贾老板笑嘻嘻的佛相脸，陆御挂在口中的“辞职”二字，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育美的老师和老板之间并没有明确的上下级，相反，贾老板一直都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对手下的老师也是像朋友一样，这也是他一直宽容陆御请假的原因。 贾老板本身也是个老师，培训机构是他和之前的刘旺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说实在的，在陆御的人生中，他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遇到第二个贾老板了。 第176章 两个孩子 窗外的阳光渡在桌面的大袋零食上，贾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 “嗐，这是我儿子非要我买的奶茶和炸鸡，现在的小孩没点垃圾食品还真就难哄，比我们小时候麻烦多了。” “确实，不过没关系，控制好垃圾食品的数量就行。” 看着桌上的珍珠奶茶，陆御这才想起贾老板也有一个儿子，只不过年龄只有九岁。 死者所在的小学是东郊的庐阳小学，虽然贾老板的儿子上的是私立小学，但庐阳小学距离贾老板的家似乎并不远。 “对了……”陆御试探道：“听说庐阳小学最近出了点事，老板你听说没？” 听到杀人案的事情，贾老板收敛笑容恢复正色。 “听说过，前几天我开车上班的时候，庐阳小学外围了十多个人，说是有个学生失踪了，好像就在昨天早上找到的，找到时已经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庐阳小学是不是风水不好？我记得一年前还有个学生的家里也出事了。” “一年前也有学生出过事？” 陆御之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这方面的新闻他确实知之甚少。 贾老板点点头，他也是个爱说闲话的人，一聊到话头上就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 “听说也才十二三岁，估计和这次的死者年龄差不多，他父亲惨死在家，那孩子好像也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休学了半年左右。” “居然还死过人……” 陆御沉默，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巧合，但这一点的确值得深思。 和贾老板断断续续聊了几句，眼见分针转了个半圆，陆御也不好继续聊下去，终究是从嗓子里挤出了有关“辞职”的事。 让陆御有些意外的是，贾老板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单手拍了拍陆御的肩膀。 “我猜到了，你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碌，人生嘛，潇潇洒洒别有太大负担，工作想换就换，无论你今后是画漫画还是当主播，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要是有所作为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陆御愣住了，他肩膀上还搭着贾老板宽大的手，眼前则是一张笑呵呵的脸，像是洒入屋内的阳光一样温和自然。 “当……当然。”陆御也被这种笑容感染，心头不由一暖。 “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的话，贾老板你也可以随时联系我，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视线扫过办公室的钟表，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上课时间，画室内已经断断续续来了几名学生，回想起之前视频里见过面的程小虎，陆御询问对方： “不知道我能不能等个学生？之前我和我们班的程小虎还有些话没说。” “和我还客气什么，这里又不是第一次来，还不好意思了？” 陆御语塞，他并不是一个擅长用语言表达情绪的人，想了想，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了十分钟有余，果然看见程小虎背着一个背包进了屋子。 程小虎进屋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将目光直接转移到了陆御的身上：“陆……陆老师？” 见到他的一瞬，陆御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冷，似乎是背包里的东西探出了头。 陈小虎揉了揉眼睛，跑到了陆御面前，像个小鸡仔似地，挥舞双手，一把扯住了陆御身上的背包。 周围人来人往有些喧嚣，但程小虎微弱的呼喊还是传入了陆御耳中。 他在和自己的母亲李月说话，这孩子似乎比之前正常很多，他的笑容也没有那么僵硬。 或许是诅咒解除的缘故，现在的程小虎说话时声音很平静，眼神也给人一种不符合他年龄段的成熟和冷静。 “抱歉小虎，之前老师一直很忙，都没来得及回来看看你。” 陆御伸出手摸了摸程小虎的头，程小虎晃了晃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这是应该的，谢谢老师帮我，我妈告诉我，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我妈还说你是我们程家的恩人，我会努力学习，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这一番话让陆御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这孩子接触诅咒的影响后，会这么冷静理智。 他是父母早亡，之前精神还受到了诡异的影响。 如今诅咒和诡异都已经消失，他恢复了正常，但一双眼睛还是能看见诡物，在学校会被当做异类，磕磕绊绊下，心理上也不得不快速长大。 能看到诡怪，对他而言并不是单纯的好与坏，人本身就是复杂的。 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陆御陪着程小虎坐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并嘱咐一旦想自己的妈妈就随时联系。 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 赶了一阵漫画，他打算今晚就试试播放光盘。 眼见接近凌晨，收工后陆御开始整理背包内的诡物。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背包内多出了一张照片，那照片估计是特殊相机自动生成的。 这个相机有预测未来和重现过去的能力，当初找到群青所在医院，靠的也是这个相机。 带着好奇心取出，目光在相片上停留的一瞬，陆御的瞳孔渐渐收缩。 照片上的所在地，正是朱揽月失踪前进入的巷子！ 而巷子内的对焦主体是两个孩子的背影，目测是一男一女，二人都穿的是庐阳小学的校服，女生头上扎着小兔发绳，背着淡粉色的书包，和死者朱揽月失踪前一模一样！ 而朱揽月的身边，则是一个和她差不多身高的男孩。 男孩的背包是纯黑色，头发剪成了蘑菇的形状。 脑中思绪流转，之前周队提到的线索缓缓浮现：“难怪朱揽月主动进入巷子，原来叫她进入巷内的也是孩子！” “但是抛尸和猥亵朱揽月的黑衣人明显不是小孩，目前小学内的失踪者也只有朱揽月一个人，那么……有没有可能凶手是两个人？” “孩子负责引诱，大人负责杀人抛尸。” 目前只是猜测，何况陆御并不擅长推理，如今看着照片，他纠结了一阵，拿出手机给周队打去了电话。 等了十来秒，电话接通，陆御开门见山。 “喂，周队，我今晚收到了一份匿名的照片，上面是朱揽月失踪前的画面，她和一个差不多大的学生在一起。” “朱揽月失踪前和一个学生在一起？” 周队语气有些奇怪，他的情绪明显没有以往冷静，显得仓促而急躁。 “照片你现在就拍照发过来，另外，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1201号房残留有嫌疑人的头发，目前dna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但这个嫌疑人按理来说……已经死了整整一年。” “如果猜测没错，这次的罪犯正在故意引导侦查方向，让调查陷入死局！” 第177章 古怪的诡 听到周队的这句话，陆御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线索的指向居然是一个死人！ “他是谁？既然现场里留下了他的头发，那这件事多多少少与这个人会有一些联系吧？” 电话对面的周队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和你有些相似，也是一个灵异视频的博主，只不过年龄不大，正在念高中，得病后就辍学干了一段时间的灵异直播。” “大佬x？”想起女人做的梦，陆御下意识说出了这三个字。 周队的声音显得很诧异：“就是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回答让陆御愣了几秒，他一开始也只是猜测，没想到这次的案子真和大佬x有联系。 关于梦境和诡物的事情，周队并不是327的人，所以最好、也没必要将他卷进来。 “我也是猜测而已，没想到真是他，但我听说他只是失踪？” “有些事你不清楚，我处理过这个案子，大佬x原名叫陶越，他失踪一年后搜查无果，其父母并没有像其他家属一样继续寻找，而是直接举办了葬礼。” 周队的声音在电话里传出。 “大部分失踪孩子的父母都会找三四年甚至十年，二十年……不过陶越的失踪有些特殊。” “这件事只有我们内部人员才知道，我告诉你，也是因为你特殊的编外身份。” 电话里的声音逐渐压低：“陶越失踪前被查出得了晚期血癌，也就是白血病，没救了，按照医生的说法，他活不过三个月，大概率在一个月左右死去。” “一个活不过三个月的人突然失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没有继续寻找的必要。” “至于目前的情况，我只能说真正的罪犯在利用死者的头发误导侦查，对方能拿到陶越的头发，恐怕罪犯和陶越是熟人，或者说，陶越死后的尸体，此时此刻就摆放在罪犯的家中！” 周队沉默了一阵，感叹一声：“陶越的病历单没有造假，诊断失误不可能，因为陶越父母带他去了三个医院检测，结果都是血癌晚期。” “总之，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监控上面，凶手的身高和体型也和陶越差不多。” “陶越年龄不大，长相瘦小，又因为疾病缠身所以一直戴着口罩……” “陶越那边我们会去调查，至于你发的这张照片，也是破案的关键。” 陆御若有所思，点头道：“照片里的孩子穿的也是庐阳小学的校服，他很可能和朱揽月认识，两个人说不定也是同班。” “对了周队，明早去学校调查这个男孩的时候，我可以一起去查吗？” “当然，上级本来就有意让你们调查这个案子。” “多谢周队。” 那孩子很可能不是普通人，何况这件事牵扯到了陶越，陆御感觉自己有必要去插手。 又聊了几句案件的进展和分析，陆御才将电话挂断，电话挂断后已经过了十二点，但是陆御发现x依旧没有发布新的任务。 似乎是因为“相融”的完成度不够，所以新的的任务一直没能刷新。 虽然做任务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每一次的任务过后就是一次晋升，同时还会距离真相更近一步。 “这种不断升级和探索的模式，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测试一样。” 揉了揉太阳穴，陆御感觉关于x的事情，无论是有人刻意为之还是暗中操控都不是重点，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掉棘手的36街。 毕竟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先前看方没错，但脚下的路也要摸清。 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36街和x之间说不定还有联系。 从柜子里掏出背包，陆御将手伸入兔子玩偶翻找起来，摸了一会儿就掏出了一张光碟和老式的dvd播放机。 “开始吧，希望这次获得的诡物能派上用场。” 播放机虽然被卖主擦过，但这种从内而外的陈旧感依旧挥之不去，残留在缝隙里的灰尘，开裂的标签和发黄的机面。 将播放机链接到电脑上，接着插入光碟。 陆御从背包里掏出剁骨刀和钢笔，准备好一切后启动电脑界面。 “滋滋……滋滋……”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雪花，寂静的环境下，dvd播放机发出的电流声有些刺耳。 那种感觉，就像是指甲在金属面上划过。 “滋滋……滋滋……” 伴随着dvd的响声，陆御头顶的灯泡也开始频繁闪动，紧接着，灯光熄灭，这些情况和之前遭遇诡异相差不多。 陆御握着剁骨刀并没有在意灯光熄灭，依旧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足足过了十分钟有余，屏幕上依旧是一片雪花，灰白的屏幕如同丧葬上摆放的一排排花圈一样，看得久了，眼睛会麻木，心里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怎么还是没画面？” 陆御想了想之前的提示，在提示里，这光碟里面的诡物不止一个，而且性格古怪。 就目前来看，光碟内的诡物确实古怪。 一开始的陆御对光碟里的诡物甚至带着期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眼前的电脑屏幕就像是监视器一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屋子内的一切。 夜已深，屋外的灯光也很弱。 就陆御来看，光亮最强的地方就是眼前的电脑屏幕，只是屏幕上的光看久了，也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灰白色……似乎眼前只剩下灰白色…… 现在做的只有等待，按照提示来看，这次的诡性格古怪，或许等待也是考验之一。 他深呼一口气，握紧了刀柄继续看着屏幕，屏幕上细密的雪花不断闪动着，冷白昏暗的光将周围照亮，桌面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五十四分。 五十五分、五十六分、五十七…… 凌晨一点整。 周围越来越安静，就连滋滋的电流声也消失了。 “会不会是我把光盘没放好？”陆御起身走到dvd面前，又将光盘弹出，重新安装了一遍。 “嘻嘻嘻……” 就在光盘放进dvd的一瞬间，陆御耳边突然拂过了一阵冷风。 陆御转身去看，身侧空空荡荡的，并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耳边多出了凉飕飕的奇怪触感，像是有一双条形的蛇盘绕到了耳后。 双手搭在耳边，依旧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他干脆站起身寻找凉意的源头。 柜子里是往常的旧物，床底下依旧很空荡，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轻微摇晃了两下，似乎是有风吹了进来。 但是窗户是关着的。 “等等……” 双眼扫过玻璃，他自然而然地向下看去，就在昏暗的楼下，陆御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那人就站着路灯下面，仰着头，直勾勾看着陆御所在的楼层。 与楼底怪人对视的一瞬间，凉意蹿上头顶，风似乎又吹了上来，灯泡发出了吱嘎吱嘎的摇晃声。 那是一个微胖的男人，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穿着白衬衫黑短裤 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的双手一直按着脑袋，就仿佛，如果他不用力按着自己的头，那他的头就会立刻掉落一样。 拎着刀凑近到窗户前，陆御伸出手，将窗户打开大半。 自上而下，陆御盯着路灯下的奇怪男人。 自下而上，男人也盯着窗户内的陆御。 两人就这样搁着楼层对望，建立了一种奇怪的默契感， 可就在陆御全神贯注盯着男人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搭在了陆御的肩膀上，皮肤惨白，指甲鲜红。 陆御没想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一个东西，但这次不是除灵，主要是找几个帮手。 他按捺住抡起剁骨刀就砍向身后的想法，带着笑容，默默转过了身。 但是……身后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这次的诡怎么和熊孩子似的，太淘气可怎么好好相处？”陆御摇摇头，转身继续朝楼下看去。 瞳孔微缩，昏暗的路灯下空无一人，那个按着头的奇怪男人也消失了！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第178章 温馨 楼下的灯光十分昏暗，狭长的巷子里几只野猫一蹿而过。 四周安静的有些异常，陆御握着刀环顾四周，电脑屏幕的冷风散发着丝丝寒意，空气里似乎多出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诡在哪里？ 陆御继续寻找，他推开厕所门朝里看去，里面的拖把依旧斜斜摆在老旧的墙壁上，隐约间，似乎是只蟑螂从砖缝里爬出，迅速钻入了排水管道内。 很显然，厕所里没有任何东西。 陆御皱了皱眉，又坐回了电脑面前继续看着屏幕。 电流声已经消失，屋子里越来越安静，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外突然出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那种怪响就像是有人在用锯子切割骨头一样。 但是很微弱，似乎是从上层传下来的。 “诡会不会跑到了别人的家里？”陆御想了想，他决定上去看看情况。 屋外的声控灯亮起，他抬起头看了眼上层的天花板，那种切割骨头的声音果然是从上层传出的，只不过声音还是很微弱，声音的来源应该在不止隔了一层。 沿着台阶一步步朝上层走去，在声控灯的照耀下，陆御变形的影子投射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台阶上。 六楼、七楼……就在他走到七楼半的台阶拐角时，切割声消失了。 声音的来源就在八楼？ 集中精力，他每走一步都会检查一遍周围的环境，虽然这次的诡是任务抽奖的奖励，但无法确定它们是否真的安全。 八楼的楼道无灯，左侧的一间房屋内，有灯光顺着木门的底部缝隙朝外倾泻。 陆御抬起头，房门上写着数字“802”。 伸出手，正准备敲响房门时，陆御的手停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扫过手中的剁骨刀，感觉这样不像是去交朋友，倒像是去行凶的。 将剁骨刀装回背包，他在木门上敲了三声。 ——“吱嘎。”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宽大衣裙的女人站在门口，她面带微笑，对着陆御挥了挥手。 “晚上好！你是来串门的吗？” 女人扎着两个麻花辫，头上还戴着黄色的帽子，整个人笑容满面、开朗阳光，陆御看着面前的女人，突然想到了迎着阳光盛放的向日葵。 “我就是来……” 陆御的话还没说完，女人突然插嘴道：“快进来快进来！我煮了一锅汤，但是不知道该放什么调味品呢，是番茄味还是三鲜还是麻辣……嗯，要不我们每一种都尝试一遍吧！” “不用了，我就是想问……” “啊呀！我差点忘记了，我还要往里面煮一些蘑菇和花菜，但是花菜和菠菜到底那个更好呢……还是花菜吧！” 女人自顾自思考着，完全没有搭理陆御的意思。 “姑娘？” 眼看着她就要走进厨房，陆御伸出手扯住了对方的袖子，直截了当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的，我想知道刚……” “煮汤，还要加点味精才行！”女人突然转身，她笑呵呵盯着陆御。 “嘻嘻嘻，可香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陆御眼皮跳了跳，干脆点头道：“好，你去煮汤……” 女人点了点头，嘴里依旧自顾自嘀咕着，她转身朝厨房走去，身体行走时衣裙也跟着晃动。 看着她的背影，陆御总感觉这个女人的背部像是绑着什么东西一样，裙子贴近皮肤后，就能看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奇怪凸起。 好奇怪…… 陆御扫视四周，屋子里布置很整洁，灯光也偏暖，看上去十分温馨。 但是空气里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海腥味混杂着一股肉类腐烂的气息。 而且这个女人，她浑身就像是在发光一样，显得特别热情好客，可是在这个时间段，面对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她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御擦了擦眼镜镜片，重新戴好后看向四周，试图找出切割声的源头。 “嗯？有点不对劲！”陆御脸色微变。 这个公寓，好像没有八楼！ 他平时没怎么注意过，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这个公寓最高就是七层，八楼就是房顶的天台。 暂时不好确认，陆御拿出手机翻找之前的招租简章。 他加了原房东的微信，房东之前有发过这个公寓的简介，翻找了几分钟，陆御果然看到了招租时附带的公寓简介。 “现有房屋对外招租……该公寓共七层，无电梯……” 身体正坐在沙发上，头顶的灯还在散发着舒适的暖光，厨房里传来了食物煮沸的声音，以及一股海鲜的味道。 安逸、舒适，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但是，凉意却像是浸入泥土的雨水一样，正在向身体内一点点蔓延。 这个屋子不存在，那个女人，是诡？ “那我要怎样才能获取诡异的好感度，难道说是要喝掉她煮的汤？”陆御心中思索着，如今的情况很异常，最重要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或许，我应该主动一点？ 干坐着不是办法，陆御起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站在厨房外朝里看去，那女人正站在灶台前煮汤，她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搭在身上，几乎看不出这人的体型。 但是，女人背部的衣服上面，此刻正浸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嗯？”女人拿着汤勺转身，她歪过头，像个孩子一样对着陆御嘻嘻笑了两声。 “很香对吗？这可是新鲜的汤，要不要尝一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陆御强忍着厨房内的奇怪味道，朝着灶台方向走去。 屋内飘荡着汤的鲜香气，但除此之外还有烂鱼的腐臭味和混杂在香气里的血腥气。 “对了，你为什么……”陆御试图搭话。 “煮的是海蜗牛哦，新鲜的海蜗牛，里面还放了很多调味品……”她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汤的配料和做法。 陆御的视线扫过锅里的食物，不禁神色一滞。 小锅内煮着的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蜗牛，但是蜗牛的软组织上还沾黏着一些发红的肉沫，其中还有几只没死透的，它们的身体在热汤里不断蠕动着。 “尝一个吧！”女人从锅里捞出一个蜗牛，笑容满面地递到了陆御面前。 “尝一个吧！尝一个吧！尝一个吧！” 她清脆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不断重复着。 陆御看着勺子里的蜗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人是诡，诡的东西能吃吗？而且这个蜗牛看上去明显没有熟。 “你能告诉我……”陆御想试着聊上几句。 “你为什么不吃？吃一个吧！很新鲜的！”女人再一次打断了陆御说话。 “我不想动……” “明明很香啊！你为什么不吃！很香啊！” 陆御皱眉，和这个女人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这样下去只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 伸手从背包里抽出剁骨刀，陆御直接扬起刀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有话好好说，我是个讲理的人，不希望动武！” 刀刃上萦绕着一股怨气，开裂的刀刃堆积着血污。 女人的笑脸突然僵住，她的眼珠转动，像是机械一样发出“咔咔咔！”的脆响。 最终，一双发红的眼球看向了陆御。 “是不新鲜吗？”女人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下一秒，她的双手突然扭曲起来，手臂弯折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而折成鸡爪似的双手，一把扯住了衣服。 ——“撕拉！” 是布料被撕扯的声音，她将自己宽大的裙子硬生生撕裂出了一条缝隙。 陆御愣了愣，他下意识想要捂住自己的双眼，却就在下一秒看到了一副让他为之震惊的景象。 女人的身体上，居然爬满了大大小小的黑壳蜗牛！ 那些蜗牛伸出了蠕动的触角，而黏糊糊的软组织正和女人身上的皮肉长在一起，那些蜗牛就像是附着在皮肉上的寄生虫，密密麻麻。 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还有……唔唔……还有新鲜的……唔……” 她喉咙里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呜咽声，舌头卷动着，喉管内似乎爬出了什么东西，时间流逝，一只流着粘液不断蠕动的蜗牛正塞满了她的整个嘴！ “唔唔……唔……” 软塌塌的身体从嘴里爬了出来，那长着眼睛的触手左右晃动，几乎要贴在陆御的脸上。 第179章 我是个失败的人 腥臭滑腻的触感如同蜘蛛网一样黏在皮肤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也瘙痒难耐。 对方还在靠近，留给陆御思考的时间并不多。 幻觉并不代表对身体无害，为了一个不一定有用的诡以身犯险，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陆御将刀柄转向女人的位置，看准方向后重重击打在对方肩部，这一击让她身体大幅度晃了晃，几只蜗牛也受惊似地缩回了壳内。 趁此空档，他脚下一滑，身体侧贴着对方肩膀擦过，想也没想，直接朝门外冲去！ “嘭！” 出屋后，陆御将木门向里一摔，发出了重重的撞击声。 寂静，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身后突然灌入了一股冷风。 在冷风之中还卷着一张残破的报纸，报纸像是扑火的飞蛾一样在空中晃荡，忽然摇摇欲坠，落入了陆御的手中。 “嗯？” 借着夜眼垂眸去看，报纸残页上写着的是一则新闻： “六月五日下午三点至四点，刘女士游泳时意外死亡，现已检测死亡原因为海蜗牛，海蜗牛，体内有类似于河豚的毒素，一旦被人体过量吸收，即会造成中毒死亡。” 紧接着，报纸发黑，像是燃烧后的碎屑一样向远处飘散。 显而易见，报纸残页上的记载内容，就是刚刚煮汤女人的死亡原因，陆御扫视四周。 八层的建筑物已经消失，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南柯一梦。 “海蜗牛有毒？要是我刚刚吃了她的蜗牛会怎样，也会中毒？”陆御不敢想象后果。 此刻冷风过境，天台顶端的水箱在狂风的剐蹭下，发出的“呜呜”的怪响。 天台像是怪物张开的手掌，阴冷幽暗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抹忽明忽暗的光，顺着光源看去，陆御发现角落里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上面还闪动着模糊的画面。 电视机像是破烂垃圾一样静静躺在角落里，屏幕上阴冷的白光幽幽照向四周。 “没插电的电视机，也能显示画面？” 陆御握紧刀柄，小心翼翼朝着电视机的方向走去，他能感受到耳边呜呜吹过的冷风，像是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 很显然，这东西出现的有些异常，很可能就是光碟里的第二只诡。 距离屏幕越近，上面的画面越清晰，当陆御双眼看清屏幕上显示的一瞬间，他目光一滞。 这台老式的劣质电视机上，播放着模糊卡顿的黑白影像。 而影像，居然就是陆御自己所住的房间！ 柜子、闪着雪花的电脑、狭小的木床…… 那些家具都成了黑白色，还有大部分藏在黑暗里，像是一个个黑色的窟窿，仿佛随时都会动起来一样。 而一眼望去，就在冰箱的面前多出了一个模糊的黑影。 陆御清楚记得，冰箱面前他没有放任何东西，那么，这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画面像素实在太低，他只能隐约感受出这个东西似乎是在动。 “这……”黑影被拉长，它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站在了冰箱面前，这个东西居然是人！ 他就是之前站在路灯下的男人，在屏幕上，男人依旧双手按着自己的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的身体开始一点点转动，他像是感受到了陆御的注视一样，身体正有意识地朝后转去。 他似乎很久都没有活动过，挪动双脚扭转身体的时候，四肢都十分僵硬，像是刚刚被车撞过一样。 男人的身体转到了一半，陆御能隐约看到他发白的侧脸。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男人一直纹丝不动，就在陆御准备下去看看情况时，手机忽然发出震动。 解锁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带着试探和好奇接通电话，手机里先是发出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电流声，过了几秒后，一个有些低沉的男音传入陆御耳中。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我不配活在这世上，没有人会在意我，就算是我死了也没人会在意……” 这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单听这句话的意思，电话对面的人情绪似乎有些消极悲观。 “你好，请问你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滋滋……滋滋滋……” 又几秒刺耳的电流声，陆御将手机调成外放，拿远了一些： “我是一个业余的心理咨询师，每当我看到悲伤和崩溃的人，我就想去开导对方，我用我的语言将他深渊里拉出来，看着对方走出困境露出微笑，我就会很开心。” 电话对面的男人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和经历，他的语气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还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 “可实际上，我一直活在痛苦中，我感觉所有人都比我幸福，我无法开导自己。” “甚至，我为别人做心理辅导也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看到他们从阴影里走出来，我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阳光。” 电话对面的声音越发低沉，像是一艘木船开始向海里下沉，浸入了幽深的水中，寒冷而孤寂。 “医者不自医，或许，你可以把你的遭遇说给我听。” 陆御放缓自己的语调，像是往常上课一样，耐心和对方交谈。 “我的遭遇？” 男人自嘲地笑了一声：“我是一个失败的人，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什么优点，我没有特长，我的成绩中等偏下，我的相貌平平无奇，在学生时代，我经常会被同学和老师遗忘。” “我曾经喜欢过唱歌，但是我五音不全，唱出的曲子难听到老师都劝我放弃。” “后来，我考上了一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学，在大学里，我依旧默默无闻，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就像是被上帝造出来凑数的一样。” “毕业、结婚、生子……我被房贷压到喘不上气，我和我妻子常常争吵，她说我是个没用的人。” “我的父母，我的亲朋好友……我活在众人的谩骂和指责里。” “我妻子说，你为什么还是买不起房子，天天上班上班连个房钱都赚不出来，她说谁谁谁的丈夫买了车，谁谁谁的丈夫带着妻儿去国外旅游……” “而我的父母，他们的身体开始衰弱，高额的医疗费再次压在我的身上，我希望我的父母长寿，我希望他们健健康康活着，可是到头来，我连医药费都凑不出来。” “孩子要上学了，孩子也要吃穿……我给不了他最好的，甚至，我连最起码的陪伴都做不到。” “我是个很失败的人，三十年来，我一事无成，我做不好任何的事。” “越来越想逃避现实，抽烟喝酒，我烂醉在沙发上，老婆的手掌重重打在我身上，她一边哭一边骂我没用，说她嫁错了人，说要离婚。” “孩子也在哭，他扯着我的肩膀要我和妻子和好。” “我不想出门，不想工作，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或许是爱好也或许是想给颓废的自己找一个借口，我开始研究心理学，看各种如何成功的杂志和书籍。” “可笑的是，就这样，我成了一个业余的心理医生，在社交软件里给别人灌鸡汤，教别人如何成功。” “但我才是那个正是失败的人，活了三十多年，我什么都干不好，甚至连家庭都维持不了，我是个失败的学生、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一阵沉重的叹息声传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重重的叹息声回荡在四周。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活着吗？假设我换个脑袋，会不会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 听完男人的叙述，陆御的眼神也有些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被黑暗掩埋的人，在漫长的道路上，忍着泪水，步履维艰。 但是…… “不，不是失败的人！”陆御对着电话对面的人说道。 “你才三十多岁，三十多岁就给自己下结论，是极其错误且可笑的！你大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你的父母在等着你，你的妻儿在等着你！你一味地否定自己才是错误的。”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你要学会去接受这种不公平，但一切都还来得及，在生死面前，任何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你还有机会！” 陆御皱着眉，试图去劝说对方，他并不是一个擅长和别人交流的人，很多话自己也不知道该这么表达。 “你在现在哪里？” 电话对面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等了两分钟有余，男人忽然笑了起来。 “不……来不及了，我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这么说？”陆御问。 “为什么？”男人的声音有些癫狂：“我的生命已经结束，我死在了卧室里，死在了自己妻子的面前！” 第180章 双腿 对于这个答案，陆御并没有过多惊讶，从一开始，他就怀疑来电的是诡。 “这没什么。”陆御道：“对于你而言，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你是幸运的，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存活于世。” “可我依旧一事无成，即使是诡，我也脆弱到左右不了命运，我看着我的亲人因为我的死陷入痛苦之中，我却只能困在光碟的附近，在黑暗里，苟且偷生。” 男人的声音充满自责和悲痛。 陆御沉默片刻，笑道：“说出你的想法，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不怕我，你还愿意帮我，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确实。”陆御看向天台外的夜景，零零散散的灯光宛如坠入黑色海洋里的碎星。 “我一直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很内向，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我也一事无成，校园时我常常被欺负，大学后我也是众人嘲笑的对象，我不会聊天、我穷到处处节省、我喜欢黑暗、喜欢在午夜享受恐怖片带来的刺激。” “我不仅仅一事无成，我还是一个怪胎，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你很特别，在大部分无意识的诡怪里，你是很特别的存在。” 这句话是陆御发自内心的，对方的确是很罕见的诡怪。 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在倾听，但陆御希望在男人拒绝之前尽可能打动他。 “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在我身边也有几个诡异，他们和我一起生活过得都很好，我是一个漫画画手，和我一起创作，或许可以让你体验到不一样的人生！” 对方没有搭话，陆御转了转眸子，接着说道：“我很渴望与你成为朋友，说出你的愿望，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可能帮你实现。” 电话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陆御看了眼地上的老旧电视。 电视屏幕里双手按着脑袋的男人身体晃了晃，紧接着，屏幕闪动，他的身体也转向了正面。 “帮我，帮我看一眼我的母亲，她就在第一人民医院，找个时间替我陪她一晚。” 屏幕前，男人空洞漆黑的双眼看着陆御，而他的声音则从手机里传出，和刚刚的低哑沉闷不同，这一句话还带着轻微的颤音。 “好，我帮你，我这就下来，等有时间我就带上光碟一起去！” …… 将剁骨刀装回背包，以防万一，陆御拿出钢笔和美工刀藏在了衣兜。 这只诡就是站在冰箱面前的奇怪男人，他很特殊，如果能被饲养或许真的会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 打开门锁，陆御直接推开门朝里看去。 依旧是熟悉的环境，电脑里雪花闪动，昏暗的冷光下，冰箱面前的模糊人影忽然幽幽晃动，像是雾气一样飘入了dvd播放机内。 “滋滋……滋滋……” 电脑发出电流声，过了几秒后，屏幕前出现了一行字：南姜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二楼心血管内科，220室。 “我明白了，等明天空闲下来我就带你去，现在太晚估计你父母也睡了。” 隔了一段时间，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一行字：“谢谢你，我的名字是宋欢。” “宋欢？” 陆御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陆御，今晚你可以和我之前的诡怪朋友聊聊天，熟悉熟悉环境，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好。” 聊完最后一句，陆御将dvd播放机打开，一连按了好几次取光碟的按键，但是机器依旧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卡住了？” 陆御半蹲在地上，他弯下腰去检查播放机有无故障。 双眼的余光扫过床底，正对卫生间门的那一端多出了两条白森森的东西。 半趴在地上的身体微微僵了片刻，陆御下意识握住了衣兜里的钢笔，双眼则一点点转动，看向了床的另外一边。 借助微弱的屏幕光和夜眼，陆御隐约看出，在床的另外一边站着一双惨白的双腿。 瞳孔扩张，双臂紧缩，陆御缓缓挺直腰部，调转方向去看床的另外一边。 空空如也，床的另一边没有任何东西。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陆御再次弯腰，顺着床底向对面看去，果然，这一次床的对面依旧站着两条苍白的腿。 什么意思？陆御思索，通过床底才能看到？ 带着好奇心，他再次起身去看，甚至将床的周围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诡异的存在。 空气的温度有所降低，周围多出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滴答、滴答……” 电子钟走动的声音和陆御的心跳混杂在一起，过来两三秒后，电子钟的响声忽然停止，陆御扫过桌子上的时钟，上面的分针秒针都已经停止转动，现在的时间，是两点十五分。 “时钟坏了？还是说刚刚的诡死于两点十五分？”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陆御的身上，如同倾泻的月光一样，寒冷而阴森。 这或许是光碟内的第三只诡，从兜里掏出美工刀，陆御缓缓挪到了之前的位置，照常爬在了地面。 顺着床底看去，床的另外一边果然还站着一双腿，但是这次不太一样。 双腿微微弯折，对方似乎也想蹲下来。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陆御对着双腿试探性问了句。 等了几秒，那人隐隐约约说了句什么，但是陆御听不清楚，声音很小，而且像是牙齿上下敲击的声音。 “你好？”陆御往前挪了几步，身体彻底爬在了床底。 依旧是牙齿打颤的怪响，对方的双腿发出了僵硬的咔嚓声，它也跪到了地面。 但是，它身体下移之后，陆御注意到对方的双腿之间的距离有些奇怪，脏兮兮的白裙子遮住了大腿的位置，可依照常识来看，女人双腿相隔太远。 腿部还在扭动，白裙子像被衣架撑起一样，紧绷着向下垂落。 大腿中部之间的距离，居然接近一米五的长度！ 膝盖更是相离了两米左右。 陆御皱着眉，脑中思索着原因，而能导致现在状况的只有一种可能——女人的身体是撕裂的，它的双腿以上也是分开的！ 片刻的惊异过后，陆御很快恢复冷静。 他继续尝试和对面的女人进行交流，但她依旧静静蹲在地面。 氛围越发诡异，她大开的双腿更是给人一种莫名的不适感，等了将近三分钟左右，电子钟的滴答声再次响起。 ——“咔！” 忽然，一直被卡住的光碟自动弹了出来，而床对面的双腿也化作了一道白影迅速蹿进了光碟内。 第181章 曹鉴 白影消失，光碟弹出，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垂落的窗帘、黑屏的电脑、静止的家具和床头空空荡荡的地板，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陆御注视着弹出的光碟，怪异的双腿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总感觉刚刚的诡异并不是普通的诡异，甚至是很特殊的存在，和能正常交流的宋欢一样，这只诡怪也拥有特殊的能力。 心有不甘，陆御将光碟放入dvd里再次尝试了几遍。 然而将近等了三个小时，那双腿依旧没有出现。 “又失败了？难道只能从宋欢身上去了解光碟内的秘密？”陆御打开灯，一边思考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 目前光碟里有三只诡，只要完成宋欢的愿望就可以向他打听其余诡异。 一早还要去调查照片里的男孩，陆御收好东西，倒头睡去。 次日清晨，小雨淅淅沥沥，空气里有些潮湿阴冷。 陆御赶到庐阳小学和几名警官汇合，警员穿的都是便装，但陆御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高大的毛立红。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陆御看了眼周遭，再次确认了一遍：“任龙呢？” “任队在处理别的事情，这边我们先查，他处理完会过来的。” “嗯。” 陆御没有继续搭话，默默撑着伞，视线则在门口巡视，雨水浸湿天空和城市，伞檐上的水滴坠向地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半小时后校门打开。 毛立红取出通行证，核实过后，二人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死者朱揽月是六年级三班的学生，首先要调查的就是朱揽月的同班同学。 按照约好的时间，三班的班主任也提前来到了办公室，对方姓唐，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眉毛很粗，嘴部轻轻抿着，表情冷漠。 “清早你们发的那张照片我看了，背着黑书包、头型蘑菇状，我们班是有一个，他名字是曹鉴，学习成绩优异，不过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话。” “但这不太可能，或许背包和发型只是凑巧相似。”唐老师语气坚定。 “为什么不可能？” 唐老师笑了笑：“朱揽月失踪那天，曹鉴一直在班上自习，监控里都有，因为一周后他要参加一个竞赛。” “他一直在班上自习？”毛立红面不改色：“没事，我们问你继续答。” 陆御看了眼毛立红，会意一笑，转而看向对面的唐老师：“他平时有什么奇怪的行为表现吗？” 唐老师翻动着手里的资料，先是将历年的成绩单递给了二人。 “这是曹鉴的成绩单和获奖记录，另外，关于曹鉴，这孩子很可怜，在一年前他的父亲惨死家中，现在和自己生母住在一起。” 接过成绩单，陆御粗略扫过，曹鉴的排名一直靠前，班级第一、全校前十的成绩几乎稳定。 而在曹鉴的获奖记录里，陆御居然看到了几条绘画和手工的奖章。 心中难免对他产生了好奇，陆御收好资料，继续问：“还有呢，还希望唐老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件事对曹鉴而言也很重要，尽快查清楚，才能避免下一起命案的发生。” “这一点我是懂的，你们坐，我慢慢说。” “我算是跟着曹鉴一路升上来的，三年级的时候我就是曹鉴的班主任，也就是三年级下册，这孩子的父母离异了，曹鉴最终跟着他爸住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离异的原因，他性格开始内向，平时也独来独往的。” “不过他学习一直很认真，而且上课也不怎么惹事，很听话，只是他心理上的问题的确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毕竟家长离异和意外死亡这件事，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影响很大。” 唐老师注视着二人：“所以，你们在询问曹鉴的时候，我希望委婉一点，他只是一个孩子。” “何况这张照片根本不能当做证据，毕竟他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确实。”陆御将眼镜向上推了推。 “唐老师，不知道方不方便给个曹鉴平时的作文日记什么的，我们保证看完就还。” “作文日记？”她打开电脑，在文件夹里搜索起来：“日记我没收，但是每次考试的作文电脑上都有备份。” “你们过来看吧，这孩子很有天赋，各方面的表现都很优秀。” 顺着屏幕看去，陆御翻看起一篇篇作文。 单看文字和内容的话，曹鉴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对于生活中的细节描绘恰到好处，而且他还常常提到自己的父母。 小学的作文题目往往比较开放，其中陆御发现，曹鉴写了三篇有关父母的文章。 十篇里出现了三篇，概率已经很高了。 其中一篇是有关自己父亲的回忆，从文字中来看，这孩子和自己父亲的感情似乎很好，而且他也对死亡也能平静接受。 最后结尾的文字很特别，陆御特意多读了几遍： “我活在天堂里的父亲，我相信您也永远爱我，我知道，您依旧在为我而改变，即使是死亡，也阻隔不了您对我的父爱。” “您依旧在为我而改变，即使是死亡，也阻隔不了您对我的父爱……” 陆御眯起双眼，他感觉这句话有些奇怪。 死亡、改变、永远活着？ 一个死人无法做出改变，除非曹鉴能看到诡魂的存在…… 默默记住这一点，陆御继续往下看，剩下的两篇文章写的是自己和母亲的生活日常，以及对母爱的歌颂。 按照内容来看，曹鉴的母亲对曹鉴有些溺爱，甚至百依百顺。 但是曹鉴也知道分寸，他并没有因为母亲的溺爱误入歧途，而是一直努力学习，为的也是让自己的母亲一直笑容满面，不为自己操劳担忧。 “这孩子的心智，比同龄孩子成熟很多……” 陆御放好鼠标，转身看了眼毛立红：“先出去，我问你一件事。” 走出办公室，陆御开口道：“曹鉴父亲的死亡原因，周队那边发来资料没有？” “来了，我刚刚看了一下，有些奇怪。” 毛立红将手机递给了陆御。 手指滑动屏幕，陆御一边看卷宗的内容，一边思考起来。 他的父亲死于家中卧室，门被反锁，门口堵着柜子，他似乎是想要挡住某种东西，但是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窗户很窄，人爬不进来，就线索来看，像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死者明显很恐惧，他堵门，抽屉里还藏着电棍和菜刀，似乎知道自己会遭遇恐怖的事情。 死者头部、胸口、大腿都有伤痕，法医检测结果是不同的作案工具造成的创伤。 陆御盯着这段法医检测结果，走到了毛立红身边，猜测道： “三种不同的伤口很可能对应三种工具……” “也可能，对应三个不同的凶手。” “但这凶手究竟是什么东西就不好说了……密室杀人，死者的事先准备，他父亲死得还真是奇怪。” 第182章 奇怪的思维 “这是一起悬案，凶手没有找到，死亡时间在星期四的下午四点左右，因为曹鉴在上课所以侥幸逃脱。” 看完卷宗的内容，陆御心中对案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陆御看向身边的毛立红，她此刻也皱着眉，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父亲死亡应该和诡有关，那小孩也有问题，其他的我不知道。” “我也半斤八两，只能一点点去推，等会儿下课我去找他探探底，你在办公室这里等我就行，我担心人太多孩子的情绪会失控。”陆御回道。 “都行。”她没有过多的语言，脸上也见不到笑容，一眼看去是个有些严肃的人。 等了半小时左右，早自习的下课铃响起。 毛立红继续和几名警员处理资料，陆御则扮做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前往六三班。 鞋底踩在积水的地面，起起落落溅起了水花，教学楼里涌出穿着统一的学生，耳边则是嗡嗡的喧闹声。 挨着嬉戏打闹的学生走到二楼的位置，六三班的班级牌就挂在门口。 站在窗外观察了片刻，蘑菇头的曹鉴正坐在第二排靠墙的位置，他正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书。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笔，又将兜里的录音笔打开。 推开教室木门。 陆御直接朝曹鉴的方向走去，听到脚步声，曹鉴也抬起了头，他长相乖巧文静，脸颊上还带着未消的婴儿肥。 “你好。”陆御顺势坐在了曹鉴对面。 “我是个外聘的心理咨询师，是唐老师特意让我来和你聊聊的。” 陆御保持微笑，说话语气和往常一样温和谦逊。 “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吧？”曹鉴抬起头，他丝毫没有恐惧胆怯的意思，直视着陆御双眼。 “你为什么这么说？” 曹鉴弯起了一双杏眼，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叔叔，你不能骗人哦，叔叔之前是育美的老师，我同学去过你们培训班。” 刚开始聊天就被这孩子一句话堵了回去，曹鉴的语气更像是带着稚气的挑衅。 “叔叔？”陆御有些意外，他感觉自己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显老，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 “是吗？我的确是育美的老师，不过我已经辞职了，而且我个人对心理学很感兴趣，平日也会去自学这方面的知识。” “自学心理学吗？” 曹鉴转动着手里的铅笔，淡淡的眉目轻微挑了挑。 “人心都能被研究了？你们大人真是搞笑。听说很多心理学的医生自己也曾有过心理疾病。” “这想法也挺特别的，你平时也会站着这种角度思考问题吗？” 就目前来看，对方基本不会正常回答问题，正面行不通，他打算旁敲侧击继续打探，顺着曹鉴他的意思去套话。 “我？思考方向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真觉得人的行为能被研究透彻？感情和思维是无形的东西，把无形的东西有形化本来就是一种可笑的事情。” “你难道不觉得人心很难去评判吗？” 曹鉴用笔帽敲击桌面，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比如现在的你，表面上对我轻言细语的，心里在想什么就说不准了。” 曹鉴嘴角动了动，他似乎是想笑，但最终还是轻抿着唇，垂下头开始翻看手中的书本。 “沙沙……沙沙……” 纸张翻动的声音居然盖过了教室内的喧闹，陆御盯着眼前的十三岁少年，仿佛正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遮挡，这个校园就只剩下两个人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的尽心观察，陆御也依旧没从这孩子身上看到线索。 他很奇怪，奇怪到像是一颗早熟的槐树，半人高的树枝上缀满了白花花的骨朵，大团大团下压着，肉眼几乎看不起花束下的枝干。 什么都看不到，甚至他翻动书页时的样子，也显得虚假做作。 “和你同班有个姑娘……她意外死亡，我想她的死亡或许和你父亲的死有一定关系。” 陆御并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面对这个奇怪的孩子，陆御回忆起了他死去的父亲，或许会是突破点。 曹鉴手中动作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抬头，双眼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桌面的书页上。 “叔叔，你问题太多了。” 这次的回答依旧让陆御有些语塞，但时间有限，凶手可不会等着别人调查清楚才动手，下一个死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虽说今晚一过就能使用残念断手，但断手的预知能力是百分之五十的准确性，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凶手是谁。 硬着头皮，陆御直截了当将利弊关系摆了出来： “你难道不觉得你父亲的死很蹊跷？我想你还是爱自己父母的，配合我，才能防止下一次意外的发生。” “我不想说什么。”曹鉴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这和你父亲的案件有关，要是你不配合我，我也不敢保证下一个死者是谁，万一也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呢？” “即使我说出来你也帮不了我什么，甚至会嘲笑我的愚蠢。” 曹鉴说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你们大人总是认为小孩的话不可信，我爸也是，我明明已经告诉他原因了，他不相信我，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们血浓于水，可他并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陆御试图继续搭话：“不会，我相信你。” 曹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家常便饭一样：“有个奇怪的东西，它一直徘徊在长丰小区，杀死我的父亲只是开始。” “奇怪的东西？” 曹鉴冷哼着笑了一声，没有继续理会陆御的意思。 聊天结束，线索收获少之又少，陆御走出教室时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这孩子对成人有着明显的戒备，他说的话每一句都不能轻信，这边无法获得线索，趁着这孩子上学，陆御打算直接去他母亲家里。 至于长丰小区的东西，也可能是他谎言的一部分。 陆御不能确定他是在提示范围，还是引出了另外一个陷阱。 …… 教室内窗帘轻微晃动，细小的雨珠哗啦啦坠向了窗台。 看着陆御走远，曹鉴从抽屉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封面的书籍，上面用白体字标注着书名：世界知名案件。 书页翻动，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曹鉴的手指停留在了一张书页上。 白纸黑字，这是第36页，第一行印刷着三个字—— 蓝可儿。 第183章 模仿犯罪(上) 下午三点十五分，长丰小区，1302号房。 楚小琪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蕾丝花裙，裙腰的位置垂了条浅色丝带，她半躺在床，侧目含情，细腻白皙的皮肤上还纹着朵盛放的牡丹花。 “老公，你还在路上啊？快了没，我可等你好久了……” 黑发披散在肩，楚小琪软糯的声音像是罐子里的蜜，甜腻中带着轻微的沙哑。 “别急，我马上就到。” 埋怨着聊了几句，楚小琪对着屏幕皱起了眉：“这才新婚第三天你就忙得见不着人影，你之前不都说我是你的心头宝嘛？这就准备骗感情，你这样还不如跟你客户去过算了！” “你怎么还这么木讷，和结婚前完全判若两人！” 视频里的西装男还想解释，楚小琪翻了个白眼，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对着手机屏幕，单手挽起垂落的黑发，抿着唇将口红晕透：“婚姻是坟墓，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人躺在床上难免犯困，楚小琪打了个哈欠，准备闭上眼稍微睡一会儿。 三点三十四分，楚小琪半梦半醒间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回来了？” “嗯，这几天是在太忙了，待会儿我就好好陪陪你，老婆，你等会儿，我先去洗个澡，出汗太多。”男人说道。 楚小琪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从抽屉里拿出了镜子和化妆用品补妆：“去吧，还算你有良心，我等你。” 没等多久，浴室的位置传出花洒滴滴答答的声音。 对着镜子将眉毛化成了弦月眉，浓淡相适，一眼看去反倒并没有化妆的痕迹，十分自然，楚小琪看了眼耳边，才发现粉底液有些堆积。 “这百元的东西质量还真是差啊。”一边吐槽，一边在柜子里稀里哗啦翻找起来。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也亮了，她垂眸一看。打来视频电话的是自己丈夫的好兄弟小李。 接通视频，小李一张尖嘴猴腮的脸就占满了一整个屏幕。 “嫂子下午好！今儿个还真挺漂亮哈！” “小李，你突然给我打什么电话？” 屏幕前的小李抓了抓后脑勺，憨笑起来：“嗐，这不是我替杨哥做个证明嘛，这车啊确实是开半道坏了，人差点都撞方向盘上！” 楚小琪有些疑惑：“你什么意思？什么车坏了？” 小李叹口气，扬起手拍了拍身边的人：“还不和你老婆解释，嫂子也温柔着呢，又不会吃了你！” 伴随着手机屏幕画面的改变，楚小琪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僵硬。 他看到了自己丈夫的脸。 可明明，就在刚刚他才回来，现在还在浴室洗澡。 “我可能得迟点来了老婆，这边还和交警处理呢，差点追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就坏了……” …… 电话对面男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他像是说着几句什么。 此刻的楚小琪是完全听不清楚了，脑子里嗡嗡直响，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胸腔里的心跳声和屋外浴室的水滴声渐渐重叠。 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花洒还在运转，楚小琪甚至能听到浴室里断断续续的哼歌声。 “小琪？小琪？” 手机里的叫声将楚小琪从惊异中拉了回来。 她下意识颤抖一下，惊魂未定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把修眉的小刀。 迷迷糊糊中，楚小琪从床上滚到了地面，她半蹲下身，颤抖着手指看着屏幕前的二人。 “嫂子，你脸都白了，别……别生气，你说说这车莫名其妙坏了，咱杨哥也没办法不是……”小李还在替人说情。 楚小琪眼眶里的泪水溢了出来，她不敢继续视频，还没说话便将视频关了。 接着打开微信，给自己丈夫发去了一条信息：“还有一个人，我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他刚刚进来，和你的声音一样还有钥匙，现在就在浴室，就在浴室里面！” “快报警！快报警！” 她扶着墙壁爬了起来，强忍着恐惧一点点挪到了门口，没有人发现，那个“人”还在浴室内洗澡。 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而僵硬。 屋内灯光通明，楚小琪却感觉后背冰冷，浑身都冷汗直冒。 手机震动，对方发来了几句话。 “你还在家里吗？快出来，赶紧下楼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 “出去……马上……” 楚小琪胡乱回了一句，她没有时间思考，满脑子只剩下花洒的水声，以及远处的房门。 双脚一点点挪动，就在楚小琪走到一半时，浴室花洒的水声停了。 四周一片寂静，楚小琪能感受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老婆，给我递一下浴袍。” 男人的声音从浴室里幽幽传出。 楚小琪浑身一颤，她像是被电击中一样，险些颤抖着摔倒在地。 她咬着牙，不敢发声，更别提回答。 可是屋内的人声还在继续：“老婆？你在吗？帮我拿个浴袍！” 四肢瘫软，楚小琪扶着墙壁往外冲去。 已经顾不上脚步声，她像是看到了黑暗里的一束光，身体自然而然地就朝光亮方向冲去。 握紧把手，“咔嚓！” 房门打开，楚小琪将防盗门重重摔合。 身体靠在门面上，她大口呼吸着。 周围的温度开始降低，大楼内的走廊里黑得有些吓人，狭长的走道上，声控灯似乎坏了，远处只能看到绿色的安全标识闪着绿色的光。 楚小琪握着手机，朝安全通道的位置走去。 “你终于出来了。” 微信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楚小琪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话时，突然发现自己丈夫的头像变成了一片漆黑。 “我就在站在你的不远处，你终于出来了。” 对方有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老公？”楚小琪回道。 “我就站在不远处，我就站在不远处！” 短信的提示音接连不断，对方还在不断发送这一句话——“我就在不远处。” “我就在不远处。” “我就在不远处。” …… 这句话占满了整个屏幕，楚小琪尖叫一声，将手机甩向了地面，身体则踉踉跄跄冲回了之前的房门。 对方怪异的回话，像是一根根钢针插入了楚小琪胸口。 屋子里的人是真的，电话里的才有问题！ 心脏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双手狠狠揪住，麻木的刺激感向头顶冲去，寒毛直竖，后颈上似搭着一双死人般冰冷僵硬的手，可是回头一看却没有任何东西。 “哐哐哐！哐哐哐！” 楚小琪开始敲击防盗门，可是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 她甚至无法确定，屋子里的人会不会也是假的？ 越想越害怕，冷汗浸湿后背。 她还在试图开门，可耳边突然传入了一阵奇怪的摩擦。 像是有什么东西贴着地面爬了过来。 楚小琪转头去看，漆黑的走廊内，仿佛是被黑雾笼罩的深井，楚小琪捂着嘴注视了几秒，整个人石化一般彻底僵住。 手机…… 她刚刚扔在地上的手机不见了！ 第184章 模仿犯罪(下) 楚小琪眼神木讷，手机掉落的地方只剩下被指示灯照到微微发绿的地板。 但是在地板的缝隙间好像还残留着什么东西，借着幽幽的光亮，楚小琪发现地板上残留着水渍，而缝隙里的似乎是黑色的头发。 水迹、头发…… 为什么，为什么地上会有这些东西，难道在刚刚自己敲门的时候，有人爬了过来？ 楚小琪心中猜测着，她越想越害怕，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如同爬上脖颈的巨大藤蔓狠狠扼紧了神经。 “呲嗒……呲嗒……呲嗒……” 昏暗狭长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响声，就像是条湿哒哒的衣服在地上来回拖动。 手脚僵了一瞬，楚小琪猛然惊醒，她身体侧转，双手继续用力拍打着门面！ ——“开门！开门！快开门啊！” 防盗门被撞出剧烈的响声，可是屋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屋外的邻居也像是听不到撞击声一样。 整个走廊安静到像是一栋荒废的老楼。 为什么不开门，为什么楼道里死气沉沉的？楚小琪内心嘶吼。 神经几乎崩溃，然而厄运还没有结束，没等楚小琪从眼前的恐惧中走出，耳边的怪响便再次传来。 而这一次，明显要比刚刚更近…… “呲嗒！呲嗒！呲嗒……” 在昏暗的走廊里，逃生通道的绿色标识发出幽幽的绿光，有股奇怪的臭味从另一头传来，湿漉漉的还有些刺鼻。 像是福尔马林的气味！ “啪！” 忽然，一条软塌塌的东西甩在了墙面的拐角处，那好像是一条白色的水管，或者，白色的、向前蠕动的蛇。 福尔马林的气味就是从这个白色的管状物中散发出来的。 楚小琪浑身酸麻起来，牙齿打颤、汗毛倒竖，求生欲下楚小琪转身就朝电梯的方向跑去。 电梯…… 楚小琪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了大量和电梯有关的灵异传说。 可是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出路，那水管一样的怪物就堵在安全通道的位置！ 局促的脚步声如同雨点一般，楚小琪身体左摇右晃，踉踉跄跄冲进了电梯口，手指不断按压着开建。 电梯门缓缓打开，楚小琪跃进电梯内，弯着腰，将十三楼以下的电梯全按了一遍。 指示灯亮起，她捂着嘴，胸口因为急促的喘息而不断起伏。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为什么……为什么电梯门一直不关？” 怪物就在电梯外，可是电梯却半死不活的，金属门大开，就像是一个被推开盖子的棺材。 楚小琪背部紧紧贴着电梯墙面，布满血丝的眼球一动不动盯着电梯门。 仍旧纹丝不动。 静止不动的电梯、电梯按键上闪着红光的层数、还有电梯外昏暗的走廊。 一切依旧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刚刚怪物在地上发出的拖动声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当中。 “它……它走了吗？” 楚小琪惴惴不安，侧着身子向外探去，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之前白色的蛇形怪物似乎已经消失。 即使这样，她心里依旧不踏实，屋子里的人还在吧？而且刚刚的怪物可能只是暂时藏了起来。 又退回了电梯内，她按下关键，等了将近一分钟，电梯门还是没有动静。 “电梯坏了？难道我只能走楼梯？” 双脚迈出电梯，楚小琪向外看去，就在视线转向走廊的一瞬间，忽然有个影子一闪而过，迅速冲进了楼道的拐角内。 黑黢黢的走廊位置，似乎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响声。 还……还在…… 楚小琪心中咯噔一下，她缩回电梯，将按键反反复复按了几次。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关……快关啊……快关啊！” 她弯着腰，又将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 接下来依旧是等待，电梯内的金属面有些反光，楚小琪能看到自己扭曲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等待的途中，楚小琪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想法，或者说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按理说，只有电梯中间站着人它才会一直不关…… 会不会，电梯门的中间此刻就站着一个肉眼看不见的“人”？ 楚小琪四肢有些僵硬，她身体靠在金属面上，双眼则一点点转动，看向了门口的位置。 真的会有“人”站在电梯门口吗？ 手指轻微颤了颤，周围很安静，她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未知是恐惧的，楚小琪看不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假设真的有，那在电梯门口的“人”，是不是也在盯着自己。 恐惧，异常的恐惧蔓延而上。 继续等了几秒，电梯门忽然动了动，金属门缓缓闭合。 楚小琪瞪大了眼，她就像是迷失在暴风雨里的渔夫，船头里浸满了水，千钧一发之际忽然看到了一盏水塔的灯光。 她盯着楼层显示屏，可就在下一秒，楚小琪刚刚露出的笑容霎时间僵在了脸上。 电梯并没有向下，而是向上层楼升去。 13楼、14楼、15楼……17楼。 17楼，电梯停在了17楼，也就是这栋建筑物的顶层天台。 楚小琪愣了愣，她左右看了几眼，正准备向外走的时候，身体突然蹿上一股凉意，紧接着，四肢就失去了知觉。 手脚动不了，就连头也没法转动。 整个身体唯一可以动的地方只有眼球，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 走出走廊，看到了楼外噼里啪啦的瓢泼大雨，和地上湿漉漉的水潭。 冷汗流了满脸，楚小琪动了动喉咙，她向上憋着一股气，卖力地想要喊出一句话来。 干涩的喉管像是哑弹一样，只能呜咽着发出低响。 稀里哗啦的雨淋了一身。 衣服和头发湿哒哒黏在皮肤上，但是楚小琪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双腿移动，楚小琪正朝着天台中心走去。 天台中心放着几桶巨大的水箱，旁边则是堆砌很高的杂物堆。 视线在雨幕里一点点转动。 她扫过垃圾堆一样的杂物，看到了被砸烂的床板，碎裂的电视，交缠在杂物里的废弃衣物。 顿时，楚小琪眼神一滞。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样，一股冷意直上头皮。 天台上的杂物堆里有一个半开的柜子，而在柜子内，楚小琪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那张脸就静静注视着自己。 楚小琪不知道对方盯了多久，她只感觉背后发毛，她不知道那是活人还是死人。 柜子里太黑了，她看不清楚里面还有什么。 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张有些浮肿的脸，披头散发，面无表情。 而且那种毫无表情变化的脸…… 似乎正在动！ 正在盯着楚小琪缓缓移动！ 楚小琪浑身颤抖，她张不开口，甚至动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人脸向下移动，白花花的，在黑暗里像是漂浮的人头。 而的确，那漆黑柜子里的人头，下移的角度越来越低，那下巴甚至都抵到了柜子底部。 可是柜子狭窄，正常人根本没办法把脑袋伸展到底部。 除非…… 除非她的头和身体是分开的，或者她根本就没有身体…… 极度的恐惧冲上头顶，楚小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泪、汗水、雨水混杂在一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那柜子里的人脸向外探了出来。 那是一条细长的脖子。 紧接着，它又从柜子里甩出了两条细长的手臂。 那白色水管般被拉长的双臂胡乱挥舞起来，啪嗒啪嗒地在地上捶打，像是两条挣扎的水蛇一样。 而怪物的脖子也在晃动，怪异至极的脖子来回蠕动。 这人的身体整个都被拉长拉细了。 软塌塌的，像是没有骨头。 楚小琪的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呜咽声，可是没有任何作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柜子里的怪物向外爬出。 而它来回甩动的手臂，则突然缠在了水箱开口的盖子上。 怪物惨白的人头咔咔转动，扭向了水箱的位置。 一声闷响过后，水箱沉重的盖子被硬生生扯开，楚小琪的身体也不由自主挪动起来。 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她的身体在怪物的操控下朝水箱的方向走去。 四肢摆动十分僵硬，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很快，她被牵动着走到了水箱下的爬梯位置。 身体还在继续，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楚小琪看到自己的双手抓住了扶梯，而身体则开始向上爬动。 爬梯锈迹斑斑，水箱下满是湿哒哒的肮脏水潭。 最终，楚小琪站在了水箱外围。 眼底是深邃的水箱内部，雨滴落，水箱里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楚小琪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报废的玩具，周围雨水淅沥，她只能在恐惧中任人摆布，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力。 ——“扑通！” 楚小琪的身体猛烈晃了晃。 她向下弯曲，突然跳入了水箱内，大片的水花溅起，而她的身体则像是石块一样，开始向下沉去。 惨白的细长手臂继续甩动，笨重的水箱盖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第185章 悬案 肺部灌入了大量的水，胸口肿胀，喉咙里似乎堵着一大团黏糊糊的液体，楚小琪眼前开始发黑，整个人像是坠入了一片黑色的深渊。 感受不到四肢，感受不到自己的五官，似乎只剩下飘忽不定的意识，在深渊里向下坠落。 …… “砰砰砰！砰砰砰！” 好像是什么声音，是死前的幻觉吗？ 楚小琪迷迷糊糊间听到水箱外有人在砸什么东西，声音越来越清晰。 甚至就出现在头顶，但是…… 头顶在哪里？楚小琪身体蜷缩着，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 “嘭！” 水箱的铁质盖子被麻绳扯到了台阶下方，任龙朝里看去，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幽暗的水箱内蜷缩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头部朝下腿部朝上，光束照入水箱内，女人的胳膊轻微晃了晃。 还活着！ “快！小张拿伸缩梯！”任龙大喊。 台下的年轻人手脚麻利，三两下将伸缩梯插入了两人高的水箱内。 任龙挽起袖子，踩着铁梯进入了巨大水箱，接着背起女人朝水箱外爬去。 离水之后，女人在颠簸中剧烈咳嗽起来，喉咙里的污水吐了满身，但意识还有些模糊，嘴里断断续续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 “小李，尽快急救，等救护车来估计还得几分钟，我找找其余的线索，这人必须得活着，明白没？” “任队，你放心。”小李将女人抱下台阶，动作熟练地做起了急救。 雨势依旧很大，任龙穿着一身雨衣，帽檐上的水还在哗啦啦向眼前滑落，刚刚进了水箱，里衣也被冷水浸透，走路是还能感受到衣服内的积水来回晃动。 忍受着湿衣服湿鞋紧贴皮肤，任龙将天台和以下几层都仔细巡视了一遍。 刚刚的条形怪物已经被处理，但它死后却呈现出一种纸张燃烧的感觉，这一点，让任龙有些忐忑不安。 搜寻无果，任龙下楼将监控视频看了几遍，拿出手机，拨通了陆御的电话。 “喂，我是任龙。” 他视线停留在鳞次栉比的城市远景上，抿着唇，迟疑几秒后皮笑肉不笑道： “你还真猜对了，长丰小区内确实出了事，我上天台遇到了诡，也算赶得巧救下了被害者，她现在送上了救护车，应该死不了，至于记忆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辛苦了，是什么类型的诡？”电话对面的陆御问道。 “说不好，地煞初期不算强，但是有些难缠，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我们面对的应该是特殊属性的诡异，也就是区别于普通诡异拥有特殊能力的……” 任龙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神情有些黯淡。 “这次，可能是传说中的字灵，因为我杀死他后，他的身体呈现出纸张燃烧的状态。” “字灵？”陆御有些意外，他自己身上就有一只画灵，没想到还有字灵。 电话对面的任龙语气严肃，缓缓解释起有关字灵的事迹。 “字灵和画灵是极其特殊的诡异，两年前米国有过一起画灵事件，仅仅是一起就造成八百多人受害，一百多人死亡，当地差点引发暴动。” “这……”陆御愣了愣，他一开始还认为画灵只是普通的特殊诡异。 “我估计说了你也不清楚。”任龙单手拧着衣服上的积水，叹口气：“你了解的太少，何况这种极其特殊的类型，我毕竟是探灵组员，平常会接触到很多内部的书籍，就目前来看，诡异界里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诡，称为‘自生’。” “自生，顾名思义，由自己产生出得到诡异，不是人的灵魂，还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或者说是执念，也就是说自生诡非诡，本质是思维的具体化。” “当人的某种情绪和天赋相互撞击时，就很可能会产生出‘自生’诡。” “自生诡很罕见，能力未知，彻底解决的方法未知，对于世界而言，这是一项空白的区域。” “自生诡？”陆御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对，这次的诡很可能是类似的诡异，它有原主操控，将楚女士引诱到电梯后又将她推入水箱，虽然监控视频并不完整，但大致还是能推测出案件经过。” “打开水箱时女人头部朝下，要是再迟上几分钟，水里的肯定是一具尸体。” 任龙将案件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陆御微眯双眼，脑中回忆起了画漫画时经常搜集的案件素材。 “任队，你有没有感觉到，女人的受害过程，很像米国的一起悬案。” 任龙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他听到这句提醒，立刻回想起了类似的案子，下意识补充道：“你是说，蓝可儿？” “对，就是这个。”陆御推了推眼镜。 “电梯内古怪的行为、身体被扔进了水箱内，水箱门紧闭着，假设楚女士死亡，那这结果和米国着名的蓝可儿悬案如出一辙！” 陆御握着手机，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窗外树枝摇曳、风雨晦暝。 思绪也像是陷入了风雨交加的阴天，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曾经留意过的图片和信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加深红字，那些成为媒体卖点的惊人案件。 “任队，朱揽月的死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她的受害过程同样和一起国外悬案类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应该是寒国的红色指甲油杀人案，假设两起案件是同一个人所为，那么不言而喻，对方在模仿犯罪。” 陆御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出来，他并不确定，但隐约觉得这二者之间应该存在着某些联系。 至于联系的纽带，极有可能就是曹鉴本人。 听完分析，电话对面的任龙下意识攥起了拳头，而他的双眼扫过瓢泼大雨，脑海中回忆着陆御口中的悬案。 第一起悬案“蓝可儿”，是一名女大学生在米国酒店住宿时，发生了一系列违背常理的诡异行为。 包括反复进出电梯挥手像是与人沟通，而且缩在电梯角落、并将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其后失踪三周被发现，发现时死在了酒店顶层的水箱，根据判断，该酒店的住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必然食用了泡有尸体的水。 第二起悬案“红色指甲油”，死者十四岁，是名学生，在回家前抄近路遇害，失踪二十多天后，警方在排水管道里发现女生的尸体，受害人已经死亡，奇怪的是，手脚都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 这次的案件的确有些奇怪。 “行，你继续调查那个小学生，我这边还有事处理，之后联系。” 不等陆御回复，任龙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手指握着手机屏幕，脑中依旧回响着陆御冷静温和的声音，他像是一只无害的绵羊，但却没有一个做绵羊的自觉。 吴明的信任、入室后第一个发现柜子旁的模型、提供关键线索、对案子的冷静推理。 “老师？” 任龙冷哼了一声，拨通毛立红的电话后，极力抑制着情绪，但依旧是咬牙切齿嘱咐道：“今晚守在曹鉴家外过夜，轮流休息，我就不信了，这案子我还破不了了！” “任哥，你这身体不能……” “这事要是解决不了，我身为327南姜分队的队长，苟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任龙的声音毅然决然，毛立红本质是任龙的下属，她没有违抗命令的权利，何况她也清楚任龙死倔的脾气。 沉默了几秒，毛立红低沉地应答道：“是，我明白了。” 第186章 他只是一个孩子 挂断电话，陆御收好手机打开录音笔，拐过走廊，敲响了608室的防盗门。 屋内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房门打开后，一个身穿围裙的干瘦女人对着陆御礼貌笑了笑：“处理完事就进来吧，我刚刚给你泡了杯茶。” “多有打搅，我们继续聊聊曹鉴的事。” 陆御跟随着女人踏入屋内，女人名叫唐雪霁，是曹鉴的生母，她穿着家居服，脸上始终都挂着谦和的微笑。 “这茶叶是我南城朋友特地寄过来的，品质有保障，入口味甘回味清甜。”唐雪霁将陶制茶杯推到了陆御面前的桌面上。 陆御单手接过茶杯，手指在杯身上轻轻滑过，并没有拿起去喝。 另一边的唐雪霁顺势坐在了沙发对面，紧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你说我儿子在学校性格孤僻、不善交友对吗？” “是的，人的发展不能单一极端，心理健康教育也是孩子发展的重中之重，更是青少年成长阶段形成独立人格的重要指向。”陆御表情自然，语言平和。 唐雪霁抿着唇，轻轻笑了一声。 “他才十四岁，只是一个孩子，孩子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难道不是吗？何况我家曹鉴也没做什么错事吧……” 唐雪霁将身上的衣褶抚平，身姿直挺，言谈举止自然大方。 “孩子他性格只是内向些而已，性格倾向本无错，如果说孩子必须外向才是好事，我倒觉得是给人套入了一个框架，反而不好，看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一点应该很清楚。” “你说的没错。” 陆御面不改色，抬眼看着对方，从目前的交谈来看，这个唐雪霁有自己的见解，正常的交谈很容易惹怒对方，陆御打算顺水推舟。 “一个人的性格倾向的确没错，是我狭隘了。”陆御道。 “曹鉴很聪明，很优秀，我来这里并不是说曹鉴有错，相反，我很欣赏他，也很欣赏你，这样说吧，曹鉴身边的案子想必你也很清楚，我也是出于好心，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你是说曹鉴同学的死和他父亲的悬案？” 唐雪霁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动作依旧优雅，纤细手指握起瓷杯，抿了一口茶。 “这些事前几天也有警方来问过我，总而言之，对于这次意外死亡的女孩我不太清楚，曹鉴平时也从没提到过她，但曹鉴父亲的死，我认为罪有应得。” “我和他结婚后，就一直遭受着各种暴力，结婚第二年我就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可是意外怀孕让我放弃离婚选择忍让，一开始，因为我怀有身孕他对我的态度也有所好转，我甚至天真地以为，之后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但是本性难移，曹鉴四五岁后，他又开始醉酒发疯。” 唐雪霁露出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 “他平日里得罪的人可不少，一个难以控制自己情绪的人，被仇家杀死，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只是可惜苦无证据，这个案子的凶手一直找不到，但也无所谓，毕竟他们是在替天行道。” 陆御看着对方的眼睛，她微微泛着光的瞳孔，仿佛是一片清澈的湖泊滴入了鲜血，欢悦地荡起了血腥而鲜艳的涟漪。 推了推眼镜，陆御垂着头，浅浅一笑。 “离婚是正确的，我也相信你会好好对待曹鉴，从他的作文里可以透露，他很喜欢你这个母亲。” “曹鉴现在应该很幸福。” 陆御站起身，下意识看了眼门口的位置，在鞋柜下此刻正放着四双拖鞋，一双大号，两双中号，一双小号。 而此刻的唐雪霁还穿着一双拖鞋，值得注意的是，看鞋架底部中号的尺码和外形，那应该是一名女性的拖鞋。 “家里是住着五个人吗？平时应该挺热闹的。”陆御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唐雪霁也站了起来：“没有，家里就四个人。” “那这拖鞋怎么多了一双？” “拖鞋？”唐雪霁看了眼门口位置，笑道：“你说这个啊，还有一双是唐霁平时的家教老师穿的，她平时常来，方便起见我也特意为她准备了一双。” “这老师平时会的还是挺多的，和曹鉴也聊得来，而且还是曹鉴主动找的家教老师，毕业于南姜大学油画系，性格很好。” “他居然是主动要求的，这的确很难得。”陆御摩挲手指，很自然地，脑中家教老师的形象渐渐和群青重叠。 “这个家教，她是不是腿部有伤？” “嗯？你怎么知道的，的确受过伤，不过最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前几周还挺严重，现在跑跑跳跳都不成问题，但说来也怪，她身上的伤口好得很快。”唐雪霁语气自然，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陆御。 陆御静静注视着门口的拖鞋，开口道：“我想，我可能认识她。” 唐雪霁正想继续答话，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防盗门便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响声。 “吱嘎。” 门被推开，一个瘦小的男孩站在门口，他背着黑色书包，发型稚气，是可爱的蘑菇形状。 但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男孩脸上冷漠且满是恶意的表情。 “曹鉴？你今天下课怎么这么早？” 唐雪霁愣了愣，上前想要去拿他身后的背包，然而曹鉴并没有搭理自己的母亲，而是绕过唐雪霁直走到陆御的面前。 曹鉴仰着头，死死盯着陆御：“出去！这是我的家！” 他的声音咬牙切齿，满是愤怒和厌恶的语调毫不掩饰地说出了口，像是一只被惹怒的野狼幼崽。 陆御笑意不减，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曹鉴的肩膀上，轻声细语道：“小朋友，可不能这样和老师说话，这是很不礼貌的表现。” “明白吗？” 曹鉴甩开了陆御的手臂，指着门口怒气冲冲喊道：“我不欢迎你，出去！” “曹鉴，你今天是怎么了？”唐雪霁脸色铁青，上前拦住了曹鉴，赔笑道：“我家孩子平常不这样的，他今天估计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别误会，他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邻居和学校老师都能证明。” 看着极力维护形象的唐雪霁，陆御缓缓点头：“我明白，改天再聊，我想你们母子俩需要好好谈谈了。” 看着陆御转身离开，防盗门被锁后，唐雪霁几乎是颤抖着手扯住了曹鉴的衣袖。 “你在干嘛！这个点你应该在学校而不是回来，而且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平时教你的你都忘了吗？连起码的尊重都不会，你是想气死我吗！” 在唐雪霁的拉扯下，曹鉴的衣领口被扯到了肩膀的位置。 “妈。”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道：“你就这么喜欢拿我当门面吗？我是你的儿子，可不是你挂在身上引以为傲名牌和奢侈品。” 毫无语调起伏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刀子刺入了唐雪霁的胸口，她嘴唇颤了颤，一向精致优雅的脸几乎扭曲到变形：“你……你在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你今天是疯了吗！” 第187章 推测 唐雪霁气得浑身发抖，就连说话也颤颤巍巍说不完整。 相比较下，他身侧的矮小的曹鉴，反而冷静到不像话，他就默默站在自己发怒的母亲面前，背着书包，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妈，我困了。” 曹鉴像是没事人一样，扯正了衣服，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曹鉴！你站住!”唐雪霁吼道：“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必须给我交代清楚！” 还没迈出几步，他便听到了自己母亲聒噪的怒喝，曹鉴停下脚步，他没有转身，而是侧着身子拉开拉链，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我很累，我想安静待着。” 曹鉴像是对着自己母亲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书页翻动，还没等唐雪霁反应过来，便忽见一股黑气直冲向天灵盖的位置。 一双漆黑尖锐的手指刺入了唐雪霁的皮肉，唐雪霁瞳孔上翻，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起来，像是被丝线操控的玩偶。 曹鉴转身，看了眼半空中的手指，温声道：“爸爸，她和我有血缘关系，我还不想让她死，弄晕就好，别玩坏了。” 手指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唐雪霁也闭上了双眼，“啪”一声晕倒在地上。 黑色的半透明手指飘回了书页，就在合上书本的一刹那，一张人脸从缝隙里探了出来，它张开了漆黑的嘴，又细又尖的声音在周围回响。 “妈妈……妈妈……” 它尖叫着，不断喊出这两个字。 “我知道你才是最在乎我的，你不用嫉妒她，血缘只是一层毫无用处的纽带而已，你才是我真正的母亲。”曹鉴对着书缝里的人脸说道。 人脸发出满足的笑容，像是虫子一样缩回了书页内。 四周一片寂静，曹鉴踏入卧室，紧锁房门。 他在桌前坐了下来，用纸巾擦拭着本就干净的书封，对于他而言，手上的《世界知名案件》是比生身父母还要重要的存在。 是他放在心尖上，无比珍贵的东西。 可是…… 书本摊开，曹鉴的视线落在了残破不堪的一张书页上，通过上面残存的文字，能勉强看出，纸张上记载的内容，正是米国悬案“蓝可儿”。 原本完整的书页，此刻只剩下残缺不全的碎片，像是被烧毁过一样，摇摇欲坠地挂着。 每一个案件就对应一个诡怪，杀死诡怪，相应的案件页码就会被烧毁。 曹鉴皱着眉，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碎纸，他试图将碎纸重新拼贴回原本的位置，他一片片拼着，弄了很久，有些精疲力尽了。 但怎么也恢复不了。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在胸腔内燃起。 他牙齿咬着发白的嘴唇，盯着碎屑看了几秒钟，忽然一把攥住碎裂的纸张，他手指紧握成拳，碎屑在手掌内化作黑色的飞灰，像是消失的诡怪似的，顺着微弱的风，消失在空气当中。 “可恶……可恶，可恶！” 曹鉴脸色发青，他手指翻动纸张，想要找出一个最适合他的死法。 忽然，一股冷风吹起窗帘，伴随着一阵摩擦声，玻璃窗自动打开，一只雪白的千纸鹤活了一般，扇动着翅膀飞入了卧室内的桌面。 曹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千纸鹤展开。 白纸上用工工整整的正楷写着一行字——“注意分寸，别杀了陆御，按照原本的计划去替我探探他的虚实。” 看着字迹内容，曹鉴蹙着眉，喃喃自语道：“不能杀……” “哗啦啦。” 书页翻动，最终停留的纸张上，有一行醒目的加粗标题——雨夜屠夫。 …… 见面时，任龙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但他的头发依旧是湿漉漉的，身上还散发着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怪味。 “他的妈妈有些奇怪。”陆御道：“他的母亲说其丈夫有暴力倾向，那为什么她还心甘情愿将抚养权交给了男方？” 任龙摸了摸下巴，猜测道。 “谁是施暴者谁是受害者，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万事讲究证据，我会派人调查他母亲的，至于曹鉴，他对你有着明显的敌意，而他离开学校的时间，恰好是我杀死天台诡怪的时间。” “按照上课老师的描述，曹鉴是突然冲出了教室，显然，他在着急什么。” 陆御点点头：“他虽然很早熟，但终究是个孩子，有些沉不住气。” “今晚我就在曹鉴家的对面守夜，你先回家好好休息，等案件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任龙双手插在兜里，目光注视远方。 “可以。”陆御想了想，继续说： “还有一点，我怀疑曹鉴和36街的人认识，我在传世民宿里遇到过一个叫群青的疯女人，我怀疑群青和曹鉴认识，而且群青经常以家教老师的身份接触曹鉴。” 听到陆御的这句话，任龙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你说曹鉴和群青认识？” “对，我在曹鉴家里看到了一双多余的拖鞋，经过打听，基本能猜测到他和群青有关系，而且，如果二者之间真有联系的话，我想，我知道藏尸的黑衣人是谁了。” 陆御眯起丹凤眼，像是狐狸一样浅笑起来。 “和之前的猜测一样，曹鉴用诡异模仿自己引诱朱揽月，再然后，群青作为帮凶处理尸体，并且布下陷阱。” “按照一开始的办案方向来看，我们一直认为杀死朱揽月的是一个男性。” “因为死者身上不仅仅有捆绑和侵害的痕迹，还有烟头灼烧的伤口，何况，我们顺着线索找到1201，看到的也是一个精心打扮的女性人偶。” 他看着远方淅淅沥沥的雨幕，叹口气。 “谁能想到，这些所谓的证据，极有可能是一个个误导的标签。” “从监控视频能看出，黑衣人身材瘦小个子也不高，而且一直戴着口罩，甚至按照妇人的口述，黑衣人从没开口说过话。” “因为她的目的是误导我们的调查，而她一旦开口说话，就会暴露自己的性别，衣服也一直穿的是很宽松的黑衣，戴帽子，戴口罩……” “如果没有那张曹鉴的背影照片，我们或许还在寻找精心伪造出来的变态男。” “寻找已经去世的高中生陶越，那么，这个案子将永远无解。” 说完，陆御脑中思绪在陈述案子时，忽然注意到了一点，那仿佛是久无光亮的荒野里，突然出现了一盏路灯。 “任队，有些奇怪，如果说他们的目的是希望这个案子无解的话……” “别继续猜了，这些都没有证据！” 任龙脸色有些发白，他眉心颤了颤，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一句话来。 身体像是竹竿一样立在路边，他四肢有些发僵，脑中还在不断回响着陆御的推理。 一种苍茫无边的情绪扑面而来，他几乎溺死，溺死在陆御温和却自信的语言里，像是一个小丑一样，挥舞着双手，试图去应和台下可笑的观众。 眼前是一片朦胧的雾气，但任龙很清楚，他很明白，自己才是警察。 “行了，赶紧回去吧，我会继续查的。”他转身离开，甚至不敢与陆御的双眼对视。 耳旁嗡嗡直响，任龙看着自己来回摆动的双脚，手指几乎掐进肉里。 第189章 雨夜屠夫(一) 任龙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里，陆御在原地愣了愣，自顾自笑了一声。 “这人，还挺有趣的，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还是低调些好。”陆御耸耸肩，拨通了周队的电话，电话接通后，陆御将自己的猜测和周队简要叙述了一遍。 “你怀疑凶手是女性，也就是曹鉴的家教老师群青？” “对，而且对方苦心积虑这样做，很大可能就是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让警方的关注点都在这起没有答案的谋杀案上，调虎离山，别有目的。” 对面的周队沉默了几秒：“一开始我们的关注点本来是在南姜八中。” “因为红指甲油案才转向了这边，南姜八中和红指甲油的幕后黑手，在本质上都是同一个恶势力，按照逻辑来说，他们调虎离山的原因，或许就是让八中的警力调查松懈下来。” 陆御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 “现在我会加大八中那边的警力，你要是有兴趣，明天可以跟着我去八中看看情况。” “明白周队，一有时间我就过来。” 陆御挂断电话，难得清闲下来，他干脆找了个咖啡厅开始画漫画。 这家店面就在长丰小区外，一旦出事也方便和任龙汇合，主要也是想等等曹鉴家附近监控结果的调查。 虽然任龙为人有些好面子，但就目前的办事效率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对案件进展不关心的人。 甚至，关心到有些偏执。 点了一杯黑糖咖啡，陆御从背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开始准备新章节的内容。 画到一半时，王岳的视频电话打来，陆御顺手解锁屏幕点击接听，他看了眼屏幕后接着低下头勾线，漫不经心问道：“怎么了？” “御哥，你上次不是让我问，那个孤儿院的直播能不能推迟嘛，我问过了，可以推迟到两个月后。” 王岳的下半身裹着灰色浴袍，身后是一片清澈的游泳池。 “有要求吧？”陆御问。 “猜得真准，投资方希望你替张峰他们去参加一个灵异的真人秀节目，但是你现在人气太低了，节目选单都是五十万粉以上，投资方希望你至少拉到十万粉。” “看他们的意思，是希望你再直播几次拉拉人气，甚至还给你找了专业的灵异搭档，这边也会提供相应的器材，只要你人去就行，你看看行不行，要是不行估计这事得黄。” 陆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道：“直播不是问题，可找搭档这事我觉得不靠谱。” 王岳回想起计同附中的事，脱口而出：“担心对方出事？” “对，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上次和张峰他们一起直播都是例外，我独来独往惯了，朋友也就你一个，和别人搭档我确实不习惯，当然，你也不行，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放心御哥，你不让我参与我就不参与，保证不添乱！” 陆御对着镜头笑了笑，看着视频里的死党，他的内心是一种久违的平静感，至少在他面前可以卸下大半的伪装。 “那行吧，我也不能总是麻烦你，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他们要的是流量和金钱，只要我能办到，其他事都将迎刃而解。” “行，我发你了。” 王岳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御哥，我等着你成为百万博主！” 陆御颔首：“多谢。” …… 天色渐暗，晚八点十分，陆御接到了任龙的电话。 “喂，我查了一下监控视频……” 电话对面沉默了几秒，接着说：“的确有一个进出曹鉴家的女人，女人每次都会戴着口罩，目前来看，她的半张脸的确和工地那边的类似。” “以防打草惊蛇，我并没有去主动问曹鉴的母亲，所以暂时还没有其他线索。” 陆御点点头，将已知线索记在了脑内：“谢谢，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电话对面沉默了半分钟有余，陆御正打算主动问问时，任龙有些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抱歉，今天下午我有点急事，没能听完你的分析。” “小事情，另外，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估计连曹鉴家的门都进不了。” “嗯。”任龙淡淡回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陆御收好手机，将桌上的东西装回背包，出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屋外还下着大雨，路灯下都是雾蒙蒙的，出租车门打开后，陆御看到车内的座位底部也满是湿漉漉的脚印和泥点。 在这样的天气下，就连车也像是被大水泡过一样，坐上去，也会涌上一股潮湿的气息。 “师傅，去古兰老街的公寓区。” “行，坐下吧。”司机身材偏瘦，戴着眼镜，长相有些清秀。 陆御下意识多看了一眼司机，或许只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个清瘦的司机有些面熟。 或许之前坐过他的车，也或许是某个时间段在人群里见过面，陆御坐进了车内，没继续细想。 “下了一天雨哦，也不见停。” 司机转动着方向盘，低声感叹了一句，听语调是津港那边的人。 “确实。”陆御简单回了两个字。 车辆在街道上行驶，拐出主干道后，车流量明显变少，昏暗的街道两边时不时有来来往往的行人，陆御和往常一样注视着车窗外，欣赏朦胧雨天里的夜景。 雨滴噼里啪啦落在车窗上，窗外的影像也如同被打乱的水面，变得破碎而扭曲。 整个城市都浸泡在水汽里，到处都有些潮湿和阴冷。 陆御转了转视线，不经意扫过司机身旁的车窗。 雨水顺着玻璃向下滑落，年轻干瘦的司机被倒映在车窗上，模糊的五官和轮廓，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个人。 但是…… 陆御耳边是渐渐远去的喧嚣，一瞬间，身体仿佛坠入了深海。 周围安静了下来。 在司机的模糊倒影旁边，还有四个看不清的人脸，那应该是女人的脸，此刻，正一动不动贴在司机的身后，她们挤在前座周围，仿佛是没有实体的游灵。 陆御手指微微一僵，脑中顿时出现了四个字——“雨夜屠夫。” 雨夜屠夫是1982年发生在津港的人体肢解案，凶手名叫林建云，于1984年8月终身监禁在津港警局。 他恍然大悟，一开始对这名司机面熟，确实是之前见过，但见面的方式是电脑网页。 年轻清瘦、出租车司机、雨夜命案、津港口音。 还有最为重要的，车窗上跟随男人的四个诡影，那大概率就是他杀害的四名死者。 凶手逃出了警局？ 不可能，陆御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 首先年龄就对不上，林建云至今也有六七十岁了，可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显只有二三十岁的年纪。 陆御表情依旧如常，虽然意识到司机很可能就是杀人狂。 他思索着原因，最终得出了一个最为靠谱的结论，按照这几天的遭遇来看，今晚遇到的这件事，估计也和“字灵”有关。 画灵能无中生有，字灵多半也是异曲同工。 原主应该是通过某种方式，将世界知名案件抽离出来，形成了一种特殊而独立的诡怪。 有趣。 陆御惬意地靠在后座上，不动声色地，缓缓扯开了身后的背包拉链。 曾经像个异类一样搜集各种悬案惨案，他没想到，这些曾经沉迷过的事物，会成为如今不可多得的财富。 更让陆御意外的是，面对这种杀人犯的复制品…… 他居然，会有一种特殊的兴奋感！ 或许和这几个月的遭遇有关，诡魂成了常态，特殊的诡魂反而成了独特的刺激点，像是恐怖游戏一样，在深夜里，缠绕着四肢，将五感拖入了病态而刺激的午夜狂欢。 身体依旧呈现出放松的状态，双眼微眯，面带微笑。 “师傅。” 陆御手指握住了刀柄，面色平静道：“要不在前面路口停下？我等个朋友。” 第190章 雨夜屠夫(二) 老街陈旧安静，像是躺在藤椅上打盹的老人，岔路口的位置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大雨瓢泼，巷子内的生气几乎被完全掩盖，像是隔绝在另外一个世界。 司机朝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眼镜将他的视线和神态完全遮挡，陆御只能看到男人的嘴唇动了动，慢悠悠慢吐出来一句话。 “要准备开始了……” “什么意思？”陆御包里的刀已经彻底抽了出来，他默默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搭在了车门把上。 “没什么，你就到路口下是吧。” 司机回了一句，调转车头开向路口的方向。 车轮在在雨潭中滚动，卷起泥点和喷溅的污水，车速越来越慢，最终停靠在灯下的位置。 走下出租车，陆御将刀藏在身后，一边扫码支付一边有意朝司机后背的方向走去：“老哥车技不错，怎么称呼你？” 司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隐在黑暗中：“我姓林，才来南姜市没多久。” “林建云？”陆御扬起了手中的刀，雨水顺着刀刃向下滴落。 司机隐在黑暗里的脸一点点向外转动，镜片反光，他弯曲成月牙的眼睛，像是被蒙着一层白雾。 “你很幸运，成为今晚的祭品，你很幸运。”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司机垂着头轻声笑了起来，他笑得越来越夸张，身体也跟着扭曲，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像是干瘪的树枝一样开始抽搐。 路灯发出刺耳的响声，灯光忽明忽暗。 毫无预警地，男人如同脱下画皮的恶鬼，对于他的变化，陆御并没有感到意外，时间有限，他瞄准了对方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向下砍去。 “杀人可不是好习惯，今晚的祭品是你！” 刀刃的冷光一闪而过，司机没有回头，他反而坐直了身体，惬意地靠在了座椅上。 ——“咔！” 刀口停顿，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的墙壁，但那并不是玻璃，更像是林建云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堵肉眼看不见的阻隔物。 几乎就在同一秒钟： 陆御耳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嗡嗡声，而周围的建筑物忽然消失，大团的黑暗像是浸入水中的墨一样，迅速朝着周围扩散。 “什么东西？” 陆御捂住口鼻，心底叫了一句于效。 兜里的钢笔寒气四溢，然而剧烈的变化并没有停止，街道被淹没，出租车内的林建云转过头，在水墨般的雾气中，渐渐消失。 就在黑暗吞噬街道的一瞬，身上的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打开手机读完了信息内容，果不其然，是“x”激活了一次全新的任务： 恭喜宿主，已触发随机任务“迷宫”。 任务要求：在幻界中存活至天亮。 备注：“迷宫”为凶手雨夜屠夫的精神世界所化，其中有错位的建筑、疯狂的杀人狂魔、行走在雨夜的怪物……黑夜降临，嗅着活人的气息，怪物将会伺机而动。 提示：小心你周围的人，他们或许是值得依靠的战友，也可能是背后插刀的小人。 浏览完界面的内容，陆御装好手机，将召唤出的于效又收回了钢笔内，幻界内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能将自己的底牌和能力轻易展露。 正所谓有财不外露，得意不猖狂。 …… 街道崩塌，画面重组。 黑雾周围的东西渐渐清晰起来，但是昏暗的环境里没有灯，陆御只能借助夜眼勉强分辨出大致的陈设。 这是一间破败废弃的卧室。 屋外还在下雨，整个夜空是一片深邃的黑色。 屋内放着老式木床、半开的衣柜、不远处的玻璃窗碎成两半，而在门框上，居然挂着四个灰白色的晴天娃娃。 白布上用黑色的油性笔画着五官，简单的圆眼和向上弯曲的嘴角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这像是小孩随手画出的一样，显得稚气十足。 周围不时有风朝屋内吹来，脏兮兮的晴天娃娃在雨水和夜风里来回摆动。 这东西看着有些不对劲。 心中思索着，陆御从背包里掏出了打火机，小心翼翼凑到了窗口的位置。 他朝四周看了看，屋子的天花板和床柜的位置都没有人，窗户外是裸露的钢筋水泥，窗户底端则是凹凸不平的墙面。 继续朝下看去，建筑物就像是一个崩塌后又重组的废墟。 错落的房屋堆成高楼，枯死的树藤缠绕在乱石堆里，而歪歪扭扭的“高楼”之下，似乎能看到血红色的，如同脏器的蠕动物。 按照任务备注来看，这里是林建云的精神世界，那楼下是活物也没什么特别的。 收回视线，陆御抬起头瞧着窗框下的晴天娃娃。 在诡异的环境下，对于这种求雨的民俗玩具，他的记忆点很快引到了怪谈传说里。 传闻，古时有位和尚可以借助歌声求雨，在一次连日暴雨酿灾时，这名和尚被皇室委予重任。 但不幸的是，几次三番的求雨都以失败告终，在歌唱祈祷后的第二天仍然大雨不停，皇上便差人将和尚的头包起来，让他上吊而死，蒙着白布吊死的和尚，就如同坠落在悬梁上的晴天娃娃，最诡异的是，和尚吊死后，隔天就雨过天晴。 也有种说法不是吊死，而是砍下脑袋、缠上白布，将包裹的球状物挂在半空。 总之，这些传说的形象都类似如今的晴天娃娃，至于真实与否，无从考证。 雨水落在破旧的窗沿上，四个轻微摆动的晴天娃娃也沾染着泥点和雨滴，圆鼓鼓的球体在夜风里摇晃，里面像是包裹着四个砍断的人头。 “这东西看着真不吉利……” 陆御皱了皱眉，正打算借助明火试试晴天娃娃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摩擦声。 那声音很小，应该是木质椅子挪动时发出的响声。 双眼微眯，陆御心中盘算起来，按照任务的提示，这幻境里确实不止一个人，但对方究竟是什么情况很难判断，贸然推开门很容易打草惊蛇。 陆御提着刀，放缓脚步，身体紧贴着墙面。 各种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都被一条条否定。 算了……陆御靠在墙面上叹了口气，要求是存活至天亮，目前了解的线索太少，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比较靠谱。 在这种情况下，待在原地才最安全。 这个幻境里有怪物和杀人犯的存在，现在的好处是，自己所在的位置有一个能观察建筑外围的窗户，时间会揭晓答案。 现在需要做的，是等待。 第191章 雨夜屠夫(三) 在陌生且昏暗的环境下，时间的流速比往常更慢。 嗅觉视觉听觉也更为敏感，周围的细节被放大，例如缠着蜘蛛网的抽屉、空气里的土腥气、还有来自地底的，血腥的臭味。 陆御靠在墙壁上，心中思考着这个所谓的迷宫幻境。 在他的印象里，这种能自主制造出真实幻境的诡怪还是第一个，之前的诡虽然能将人拉入到异空间内，但始终是幻觉，可是这次不一样。 甚至有其他活人的参与，那么很可能，幻境中其他人也乘坐过雨夜屠夫的车。 进车时后座下就有很多泥点，这也是显而易见的证据。 至于任务的要求，陆御扫过窗外的废墟，这里是肉眼可见的阴暗，加上大雨和远处的浓雾，更是给人一种困在孤岛，周围全是汪洋大海的感觉。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太阳，会有天亮的说法吗？ 既然提示说到“队友”和“背叛”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很可能需要合作。 否则这次的任务也未免太简单了。 只需要找到一个可以防卫的地方待着，静静等到天亮就行。 显然，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原本安静的废墟楼内，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低喊。 那应该是在楼上。 一开始，这种奇怪的声音很小，而且还有桌椅碰撞的响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怪响声越来越重，而呼喊的内容也越发明显。 “小越，小越！”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上层的建筑物里，似乎还有铁质物发生了碰撞。 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种环境下，撞击声显得十分突兀，而正是因为这次的声音，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吸引了过来。 “哐啷啷！” 大片的玻璃被砸碎，陆御提高警惕，双眼注视着窗外。 透明的玻璃碎片从高处向下坠落，紧接着，一个人影直挺挺砸了下来！ 下坠的速度很快，陆御几乎来不及反应，他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人，以一种蜷缩的姿势，坠向了地面。 来不及，这种情况根本救不了。 陆御皱了皱眉，没有移动半步，依旧站在原地，用耳朵分辨着周围的情况。 上面有人，要是随意移动，很可能会被上层的人透过窗户观测到，而这次的坠楼，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事情。 很显然，下层有东西已经苏醒。 手指握紧刀柄，陆御整个人不敢有任何松懈。 楼上只有断断续续的几声吵闹，但很快归于平静，里面应该是有个领头人进行组织。 周围没有任何光亮，漆黑的屋内是落灰的杂物，以及暴雨中的潮湿感。 很快，脚步声从楼下传出。 对方不紧不慢，伴随着脚步声，还有金属在地面拖动的响声，那金属并不轻，应该是大刀、铁棍或者锯子之类的东西。 手持凶器的杀人魔？ 陆御心中思索着，静静等待对方靠近。 如他所料，脚步声越来越近。 现在，应该是在同一层，就在屋外的走廊里。 …… 尘屑涌入鼻腔，空气里有些潮湿的雨腥气。 穆白杨缩在木桌下，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他清楚听到屋外逼近的脚步声。 但是他看不清周围，身体被黑暗笼罩，后背顶着桌子木板。 手指很麻，身体因为长期的蜷缩开始变得僵硬，刚刚才被一个奇怪的女孩追，现在又因为上层的怪响要遭遇另外一个怪物。 不到一个小时，穆白杨的精神状态几乎要彻底崩溃。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屋外的脚步声正在靠近，穆白杨单手捂住嘴巴，绷紧了神经，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出声响。 电影里的情节在脑中不断浮现，他仿佛看到了凶声恶煞的杀人魔，站着门口的画面。 他胆子并不大，平时也就图刺激和舍友一起作个死。 但是……这次是真的。 逼近的脚步声很清晰，对方就在门外。 穆白杨捂着嘴紧闭双眼，内心疯狂祈祷起来，将如来佛祖耶稣上帝全都问了个遍。 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沉重的脚步声向远处移动。 得……得救了…… 穆白杨松了一口气，心中思索着，要是活着出去的话，一定去寺庙烧个香，去教堂祈祷一整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穆白杨恢复冷静，继续爬在桌子底下一动不动。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接近四分钟的时间，那拖着铁质物的怪物停在了上面几层的位置。 应该隔了两层左右。 穆白杨大致推测了对方的距离。 紧接着，楼上发出了一阵奇怪的轰鸣声，像是在启动某个发动装置。 “嗡——” 刺耳的切割声刺入耳膜，他仿佛看见了木屑在空中乱飞。 穆白杨被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后背撞在了木桌上。 好在上层的噪音很大，自己的身体撞上木板，并没有发出太明显的声音。 “呼……” 穆白杨深吸了一口气。 他渐渐恢复冷静，缓缓抬起头，看着前方的黑暗，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左耳边好像……有人在呼吸。 很轻，但是他冷静下来后还是能感受到，距离很近，似乎就贴在耳边。 一呼一吸间还带着我微不可查的暖风。 那个女孩回来了？ 穆白杨咽了咽口水，身体僵硬，他渐渐扭动脖子，心跳声越来越快。 眼睛不受控制地向后瞟去，该死的好奇心在这种时候尤为强烈，他想知道身边是什么，那是一种伴随着恐惧的奇怪情绪。 余光落在身侧，他看不太清楚，但是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黑暗里多出了一团灰白，那好像是…… 一张面无表情的人脸。 脑中“嗡”的一声，穆白杨感觉被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凉水。 “唔！！” 穆白杨的“卧槽”两个字还没喊出口，一双冰冷的手就将嘴巴瞬间捂住。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句话。 “嘘，我是人。” 陆御低着头，凑到穆白杨耳边。 “别发出声音，我问几件事，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上层刺耳的切割声还在继续，也正是因为这个响声，陆御才趁机进入了屋内。 上层发出噪音，他想乘此空档了解一些情况，这种契机很难得，陆御或许应该感谢那个杀人魔。 穆白杨愣了愣，脖颈处冰冰凉凉的，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一把刀。 女鬼、杀人魔、疯子…… 穆白杨快哭出来了。 他点点头，这种时候可不敢不听话，万一被这个疯子割喉怎么办？穆白杨认为很有可能，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爬在暗处像电影里的诡一样窥视。 “你来这里之前是不是坐过一辆出租车？司机三十左右，偏瘦。” “对，我就是坐了一个出租车来的这里。” 陆御点点头，他往周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后，借着切割声继续问。 “来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人，但是上面还有别人，我不敢去，因为中间的走廊里有一个奇怪的女孩，她怀里抱着兔子。” 穆白杨回忆起之前的遭遇，不免头皮发麻起来。 “她好像……不是活人……” 第191章 雨夜屠夫(四) 一个抱着兔子的奇怪女孩，听到这个答复后，陆御继续看着对方。 他看样子二十出头，头发微卷，五官有些稚气，此刻正蜷缩在桌子底部瑟瑟发抖，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 最优秀的猎手，往往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的。 陆御没有松懈，手中的美工刀依旧抵着对方脖颈：“那个女孩就没对你做什么？” 穆白杨摇了摇头。 “她就站在走廊中间的位置，像是雕塑一样，可实际上她是活的，但是有些奇怪……怎么说，我感觉她的四肢很不协调，像是拼上去的一样。” 穆白杨想了想，继续说：“对了，她手上还戴着手铐！” “手铐？” “对，就是电视剧里罪犯扣着的那种……” 穆白杨还想继续说，但上层的刺耳响声戛然而止，他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毕竟命是自己的，他也不傻。 陆御也没继续说话，两人心照不宣，都默默听着上层的动静。 门应该被割烂了，木条被折断的“咔嚓”声很清晰。 紧接着，电锯的轰鸣声又一次响起。 尖叫声、嗡嗡声、打斗声…… 各种杂乱的声音混在一起，在这种诡异昏暗的环境下，就像是在看一场没有画面的电影。 混乱的响声持续了一分钟左右。 电锯好像卡在了什么东西上，时断时续的“嗡嗡”声如同苟延残喘的呼吸。 “砍啊！”上层突然有人喊道。 “我……我不能杀人……”那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蠢货！” 有人被推到在地，隔了一秒左右，斧头砍在了血肉和骨骼上，但是并没有出现任何痛苦的尖叫声。 ——“嘭！嘭！嘭！” 楼上的人一下又一下地砍去，像是在案板上剁着带骨的猪肉。 很快，骨头断裂，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身体磕到了窗户口凸出的钢管上，陆御听到从屋外传来了钢管晃动的闷响。 就像是刚刚坠楼的女人一样。 寂静，周围突兀地陷入了一种落针闻声的寂静中。 几秒钟后，男人呵斥道：“看明白吗？这是异界，去你个狗屁伦理，不杀了他，你们都他妈别想活！” “老……老大，手，手……手还在动！” ——“噗呲！” 那是石块砸烂血肉的声音。 “我待了整整七八天！这断手就把你们吓到了？都给我冷静情绪，继续分工！” 在几句责骂后，楼上安静了下来。 …… 陆御转了转眸子，继续看向桌椅下的少年。 他打开手机，调低亮度，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上去看看情况，继续待着等死可不是办法。 因为手机的微弱光亮，穆白杨才勉强看清眼前人的长相。 刚刚黑灯瞎火的，他只能分辨出黑暗里有一张模糊的灰白脸，在想象里，对方是凶声恶煞的形象。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疯子居然……长着一张面善文弱的脸！ 穆白杨愣了几秒，才低下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字。 他果断摇了摇头，也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开备忘录敲出一行字：哥，我不是说了嘛，楼梯上有女诡！诡啊！电影里的那种！ 陆御用手机回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穆白杨挑了挑眉，下意识打出一句话：牛人，只要胆子大，女诡放产假！ 双眼扫过这句话，陆御手指颤了颤，冷着脸沉默好几秒才断断续续打出一行字：你没和上面的人交流过吗？ 穆白杨回道：交流过，我求救来着，可是他们也不敢下来，就告诉我让我自己藏好，别发出声音，等女诡消失了再来帮我，然后我就藏了一个多小时，我现在人麻了…… 陆御点点头，注视着屏幕上的字：上面发生打斗和吵闹，诡魂难道不会被吸引上去？ 穆白杨皱了皱眉：听他们说，那个女诡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两层的楼梯，再往上就去不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撞诡，要是我能活着出去，得吹一辈子！ 嗯……陆御敲下一个字。 看着最新获取的线索，陆御大概明白女诡的情况，多半是低阶的地煞。 也就是地缚灵。 陆御继续问：你还知道什么线索都说出来，我们也算是在一条船上。 穆白杨想了想，回道：他们好像说雨会停，等雨停了就要产生红色的雾，要是红雾出现，怪物的数量就会迅速上升，而且还有很严重的“诡打墙”现象。 诡打墙…… 看到这三个字，陆御倒是想到了此次任务的名称——“迷宫”。 而这个所谓的红雾也是新的线索。 陆御简要整理了一遍思路，目前对幻界的了解总共三点： 其一：幻界能拉入活人，活人也能通过某种方式存活一周之久，但是食物来源未知。 其二：怪物能被杀死，暴雨也会停，但雨一旦停下来就意味着红雾产生，红雾会造成更多怪物的苏醒，也会产生“迷宫效应”。 其三：上层的幸存者有组织性，他们似乎在做什么计划，很可能和觅食或者逃离幻界有关。 显而易见，获取信息是关键。 但是摆在面前的问题主要是藏在桌下的人，经过刚刚的交谈，能初步判断他很普通。 但万事不能只看表面，陆御不打算让对方知道自己能御诡。 至少暂时不行。 思索片刻，陆御继续用手机回复了一句话：你在这里藏好，我出门看看。 他将美工刀递给了对方，继续敲字：刀你拿着，要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用这把刀或许管用，这是我在庙里开过光的，花了不少钱。 穆白杨迷迷糊糊接过了美工刀。 刀身冰冷，刀口的位置爬着歪歪扭扭的干枯血丝，像是流动在铁皮上的血管。 开过光？ 穆白杨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总感觉这个刀不是在观音庙开光的，多半是进了阎罗观。 将刀握在手心，穆白杨还想再问一句，结果刚一抬头便看见对方已经离开，走到了门口准备开门。 真去啊？穆白杨深吸一口气，总感觉自己见到了恐怖片里作死的主角。 他不敢动，犹豫几秒，闭上了眼在心底继续祈祷—— 我的主，我需要你……感谢你的怜悯，感谢你的慈爱……而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奉主的名祈祷。阿们…… …… 手指搭在铁门的把手上，陆御侧着身子，手腕向下一转，“咔嚓”一声扭开了房门。 在这种环境下，很可能引来其他的东西。 他握着刀柄，将刀口对准门缝，没有犹豫，加快速度打开了铁质房门，一瞬间，地面果然摩擦出了刺耳的响声。 屋外是一条歪歪扭扭的走廊，房门的对面，也是几间屋子。 地上落灰严重，还堆砌着杂物和垃圾。 双眼扫过走廊，陆御目测这里大概五米左右，尽头处是向上的台阶，黑黢黢的看不太清楚。 往外走时，陆御回头看了眼。 穆白杨依旧爬在桌子底部，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顺手关住铁门，陆御提着刀，朝着台阶方向走去。 第192章 雨夜屠夫(五) 放轻脚步，提高警惕，陆御隐在黑暗当中，侧着身子朝楼道处移动。 这栋建筑物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从屋内走出后，就像是被人监视着一举一动。 夜探鬼宅的事情他没少做，可这次不一样，那种不安或许来自于未知，走廊拐角的位置很黑，墙皮脏兮兮的，溅着深色的不知名液体。 看不清楚台阶上方有什么，楼道里唯一的亮光只有安全标识泛出的昏暗绿光。 不知不觉，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陆御不悦地蹙了下眉，这建筑物多半有控制人精神的能力，否则很难说得通现在的感受。 仿佛行走在悬崖之上，崖底是向上攀爬的怪物。 握紧刀柄继续往前走，逐渐靠近后，陆御的视线停在了走廊往上的位置。 这边的通道很破旧，墙面甚至有些严重的变形，水泥地面也是坑坑洼洼的，整个筑物破旧的不成样子，生了疮一样。 周围没有任何光亮，夜眼只能勉强分辨四周的情况. 走了有十几秒的时间，陆御眼底的余光习惯性瞟向身后，他原本只是警惕考虑，没想到得到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原本空荡荡的走道里居然多出了一个人影。 握紧刀柄，身体向后轻微转动。 楼梯转折的区域，站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女孩，她背对着楼道，姿势僵硬，身体一动不动，此刻正低头看着地面。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走道的？还是说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陆御愣了一秒左右，伸出手摸了摸衣兜里的钢笔。 有底牌的存在，心里要踏实很多。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陆御打算自己解决，过度依靠手机饲养的诡物，不一定是件好事。 既然“猎物”已经出现，那么继续装模作样的等待和犹豫只是浪费时间。 身体靠着墙面，陆御一步步往回走去，距离女孩越近，陆御发现内心的不安感越浓郁，好像这种情绪本身就是从女孩身上散发影响的。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地面的声音接连不断，噪音一样充斥在四周。 雨声成了楼道里唯一的声音，嘈杂而混乱。 正是因为这种声音，陆御靠近女孩后才听到她一直在喃喃自语。 她的嘴一张一合，低声重复着一句话——“要一直看着它们，要一直看着它们……” 女孩的校服上沾染着泥点和血污，双手被一个手铐拷住，头耷拉在锁骨前，在刘海和马尾辫的遮挡下，陆御只能隐约看出她睁大的眼睛，和毫无血色的嘴唇。 而且……她似乎很害怕？肩膀和腿部不自觉颤抖着。 “你好？” 陆御自然而然将刀藏在了身后，习惯性露出微笑。 校服女没有动，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要一直看着它们，要一直看着它们……” 她的目光始终都注视着墙角。 陆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的位置只有大片的水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如果不看会怎么样？”陆御问。 校服女的一张一合的嘴唇停了下来，她沉默了几秒，缓缓说出两个字：“会死。” 会死？ 陆御没有理解女孩的意思，本质上来说她并不是活人，看似可以交流，实际上回答的内容都缺乏逻辑性。 “为什么……会死？”陆御试探问道。 校服女的眼球像是鱼类的眼睛一样向外鼓出，直愣愣看着墙角。 她沉默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断断续续说出了一句话：“我马上要毕业了，想考个好大学，以后孝敬我爸妈。” “我只是去参加谢师宴，我家人不信教，所以我也不信……” 毫无关联的几句话从校服女的嘴里说出。 陆御尽力去听校服女话里的内容，她嘴里絮絮叨叨的内容杂乱无章，东一句西一句，有些甚至根本听不清楚。 正在陆御思考句子里的线索时，一张脸突然转了过来。 “不看着的话就会死！” 校服女一直低着的头瞬间转向了陆御的方向，她白惨惨的脸对着陆御，眼球外突，目光呆滞。 陆御之前早有心理准备，他很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直视对方。 “为什么会死？” “因为……” 她的眼球裹着一层白膜，似乎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脑袋晃动着，应该在找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服女又一次低下了头，这一次，他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以及血迹斑斑的校服。 腐朽的死亡气息笼罩四周，绝望感扑面而来，连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校服女双手晃动，用力挣扎着，试图将手铐从手腕上取下来，但是无济于事，“哐啷啷”的铁器碰撞声回荡四周，在剧烈的摩擦下，女孩的手腕脱了层皮。 “我会死……放过我，你答应不杀我的……放过我……” 校服女抽搐起来，扭曲的手指像是鸟类的爪子，而她的皮下，居然是一条条来回扭动的黑色蝌蚪，左手中指的指甲盖甚至被顶开，脓血流在地上。 一只圆滚滚的黑色蝌蚪摆动着脑袋，从开裂的指甲盖里挤了出来！ 陆御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状况，特别是女孩身体里游走的蝌蚪。 自从指甲里爬出蝌蚪后，女孩皮肤下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蠕动物。 这画面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轰隆！” 楼道里传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耳边像是炸起了一道惊雷。 墙面崩塌，地板凹陷。 陆御脚下的地板突然碎成两半，他立即反应过来，扬起刀砍向了身边木门的位置，刀刃卡在门框上，他的身体被刀柄支撑着，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脚下的地板碎了七七八八，大块的水泥沉入了黑色的深潭里，连个响声都没有。 刚刚还正常的走廊，在一瞬间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陆御皱了皱眉，眼底的水潭冒出了一个个黑色的水泡，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走，水面荡起了一道道条形的涟漪。 “咔！” 插在门面上的刀刃往下退了几分，陆御身体猛地往下坠去，双脚浸入了黑水潭中。 “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 女孩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陆御侧眸去看，校服女半个身子掉进了水里，另外一半身体支撑在还没碎裂的地面。 她恐惧地盯着水潭，听声音明明在哭，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御扫视四周，按理来说楼道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水潭，这应该是某种幻境，这个校服女是诡，但她一直表现出一种奇怪的恐惧感。 嘶…… 脚腕处传来刺痛，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爬到脚腕和鞋里。 陆御深吸一口气，垂头去看脚底的位置，浸入黑潭的脚腕上爬满了一只只黑色的蝌蚪。 它们扭动着身躯，正愤力朝着腿部和鞋子钻去。 黏糊糊的让人很不舒服。 看着黑水潭和蝌蚪，陆御内心反而越发冷静下来，脑中的线索和记忆也开始重组。 他刚刚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这里是林建云的幻境，幻境中的诡可不一定是地缚灵，因为这里的诡，很可能是被“林建云”囚禁在幻境中的。 她在参加谢师宴后，于晚上十一点上了林建云所驾驶的出租车，之后，女学生被强制戴上手铐，并在租车内与林建云交谈了很久，内容涉及很广，有家庭学校，也有目标前途和宗教方面。 但林建云还是用电线勒死了她，然后将她的尸体带回家中进行侮辱并录像，再进行肢解。 据说警方调查提到这个学生时，林建云还一度落泪。 眼前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女孩脑中的恐惧所产生的抽象画面。 游走在黑潭里的蝌蚪，浸入水中求饶的校服女…… 这一切，都是她死前遭遇的重现。 无视上爬的蝌蚪，陆御对着女孩喊道： “没人会伤害你的，他已经被抓了，会死在牢里，他现下半生都在替你们赎罪，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女孩的大半个身体都泡在了水里，就连脖子上也能看到蝌蚪来回爬动。 “没有……没有人救我，没有人救我……” 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陆御喊：“手给我，我救你！” 女孩无动于衷，她的锁骨位置也被黑水淹没，“没有人救我，没有人，哪怕是死后，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也成了他的东西……” 一只蝌蚪从女孩的耳朵里爬了出来，滑溜溜的脑袋左摇右晃。 看着眼前的画面，陆御没有继续劝说，而是从衣兜里取出钢笔，将钢笔尖端对准手背，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如果这里是女孩精神世界的幻境，那么，解决方法很可能就是血液和疼痛。 像之前一样。 “呲！” 钢笔尖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伤口，霎时，皮肉上翻，鲜血外涌。 温热的液体滴入水潭，不断爬向陆御脚腕的蝌蚪四处逃窜，脚底的水潭隐隐约约有消散的迹象。 有用！ 陆御握紧钢笔，对着校服女伸出手，笑着说：“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第193章 雨夜屠夫(六) 校服女附着白膜的眼球茫然四顾，蝌蚪从她皮下游过，钻到了眼眶附近。 冰冷的潭水中，肩膀的位置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好像……是一双手。 …… 陆御没想到自己的手真的能接触到这个灵魂体。 她又滑又冷的肩膀不像是人的皮肤和温度，反倒如同一条湿透的水蛇。 眼底余光扫过四周，他身前不远处的水潭已经开始恢复，黑黢黢的波光上，还能看到自己被扭曲拉扯的倒影。 死前恐惧的情绪是深潭产生的本源。 如果没办法唤醒女孩，那么幻境还将继续蔓延。 陆御很清楚这一点。 他直接半蹲下来脚踩着地面，一手藏着钢笔，另一只手顺着肩膀向下移去，直接握住了对方冷冰冰的手腕。 “别怕，我帮你离开这里……” 陆御轻声说了一句，身体用力往后一拉，硬生生将校服女从水潭里拖了出来。 ——“哗啦！” 女孩的胸部以下被扯出了水面。 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当水流从她身上“哗啦啦”流泻后，陆御瞪大了眼。 她胸部以下的区域，全部成了白骨！ 一半是活人样子的躯体，另一半却是腐朽溃烂的骨架，新生与死亡，这两种结合显得怪诞而诡异。 而在带着血丝的白骨之上，密密麻麻的蝌蚪像是脓疮一样扭动着尾巴。 它们正享受着生肉的腥香和美味，用软踏踏的嘴摄取着养分。 陆御身体轻微颤了颤。 但他的手并没有松开，依旧紧紧握着女孩的手腕。 暂时的平静过后，绝望和恐惧再次席卷四周，她身下白骨挣扎起来，潭水四溅。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我错了，我错了……” 她的口耳鼻里再次涌出黑色蝌蚪。 很显然，校服女的情绪很不稳定，情况紧急，陆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手腕用力，身体前探，将校服女整个拉进了自己怀里。 “不会！你是受害者，你没错！错的是那个猥亵你的畜生！”陆御喊道。 寒冷，腥臭，黏腻…… 这是陆御最明显的感受。 “不会再发生了，现在很安全，也不用害怕……”陆御贴着校服女湿漉漉的头发，对着她承诺着。 “我会陪着你。” 这是陆御第一次单独抱一个女孩。 对方很瘦，肩膀比男性要窄很多，抱在怀里的时候只有很小的一团，但是她太冷了，像个冰块。 身体往前靠了靠，手臂温柔地搭在女孩的肩膀上。 “别怕……”陆御轻声说了句。 她挣扎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水潭里争前恐后往上爬的蝌蚪也像是滴入水中的墨，在水流中向四周散开。 “谢谢……” 女孩蜷缩在陆御的怀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缓缓抬起了头，原本被白膜覆盖的眼球恢复了澄澈。 谢谢…… 伴随着这句感谢，原本的走廊被拆散扭曲，墙皮成了纸张烧毁后的样子，断梗浮萍，飘飞不已。 当眼前的走廊重组之后，居然恢复成了之前的台阶。 陆御就站在台阶上，抱着校服女的双手突然穿过了她的身体，幻境崩塌，灵魂也恢复成不可触碰的状态。 一切如常，地面恢复如初，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结束了？” 陆御扫了眼手背的位置，鲜血还没完全凝固，刺痛的感觉让整个手掌都有些酥麻。 而在他的不远处，正是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状态的校服女。 她的身体破碎成白色的光点，白光正在楼道里消散。 ——“咔！” 极轻的响声，是禁锢女孩的手铐产生了碎裂。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恢复了自由，而在黑暗中飘散的白光显得有些圣洁，她看起来不像是诡异，更像是羽化的神。 陆御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有些发愣。 这诡很弱，甚至没什么攻击力，死前的执念是希望得到救助，完成愿往后自然就消散了。 生前被污辱杀害，死后还要被林建云困在“迷宫”里。 陆御叹口气，从包里取出预备的纱布和酒精，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他出门之前就在兔子玩具里装了很多备用品，其中就包括医用工具、食物、绳索等等，未雨绸缪果然没错，这次医用品确实派上了用场。 处理好伤口，陆御握紧钢笔继续往前走。 诡异已经解决，那么现在就得搞清楚上层的人。 走到拐角处时，陆御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身侧的位置，在狭长幽暗的走廊里，放着一堆杂物，而杂物堆的下面，陆御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陆御回忆起了青年说过的话——“我看到一个女孩，她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兔子。” 校服女已经消失，兔子却还存在，这兔子和校服女没有必然联系？ 为什么杀人犯的意识里会有兔子？ 安耐住内心的好奇，陆御继续往前走，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上面的情况。 往上两层后，陆御停在了台阶下面。 走廊不远处站着两个守门的人，一男一女，而三五个人在破败不堪的屋子里说着什么。 屋内燃烧着篝火，暖光在四周的墙壁上跳跃。 隐藏在黑暗中，陆御身体贴着墙壁，静静听着屋内人的对话，自从身体强化后，听觉也有所提高。 虽然听不太清，但听个七七八八还是没有问题。 …… “按照指示算的话，下一张碎片应该往东，从这里出去，估计得想办法通过绳索爬到隔壁楼，这里两楼间隔很窄，就加速度和绳子的承重力来看，荡过去并不难。”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声音沙哑，感觉嗓子似乎有炎症。 “小童，你确定方向没错？”另一个人问。 “我在工地里测绘了几年，这些还是清楚的，纸屑分布高差和距离有一定的逻辑性，我们利用参数估算出大概距离后，如图纸的推导：h12=s0tanα12+cs02+i1–a2，式中：s0……等这个数值出来后，再利用另外一个高差公式，设t为斜距、z为垂直角、v为中丝读数……” “你这脑子还有点用处。”这次的声音很粗犷，还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行了成杰，我们收拾收拾东西，立刻准备动身，距离下次的红雾不到不到五小时，我不希望继续死人。” “那楼下的学生怎么办？不救他了吗？” “你还真以为我会救他？” “现在补给品不够，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他一个学生能有什么用？大喊大叫引怪物过来？还是拖后腿把我们都交待在这里？上次那个疯女人我已经是特例了，结果怎么样，吃了食物不帮忙也算了，自己还跳楼死了！” 说话的男人“呸”了一声，骂道：“真他娘的晦气，早该让她死了算了。” “但是……”听声音，这次说话的人是个中老年。 “他自杀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死了才疯的，而且……咳咳咳……” 老人咳嗽了几声，“下面的年轻人就救救他吧，我一把老骨头了，补给品就不要了，就当我把位置让给他，你看行吗？” “二舅你歇歇吧，还嫌不够麻烦嘛，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闭嘴就行！再说了，你是我二舅，他和我非亲非故的，我帮他干嘛？我圣人显世还是菩萨再临？吃饱了撑的我。” “可是，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我们总不能言而无信啊……” “你个老古董话还挺多。” “老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收拾东西去隔壁楼，赶在红雾出现之前找到下一张纸片。” …… 看到屋内的几人开始收拾东西，陆御转过身，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些人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是要找什么纸碎片，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确实有可能已经待了好几天。 至于红雾，还有不到五小时就会出现，具体的细节他都不清楚。 确实有必要跟着这些人。 走回下两层的过道，陆御停在了门口，侧着身子，一手握着钢笔，另一只手将房门直接推开。 蜷缩在木桌下的穆白杨被吓了一跳，脑袋“哐”一声撞在了木板上。 “是你……那个捂我嘴的人！” 穆白杨揉着脑袋，可怜巴巴瞅着门口的人，用蚊子般的声音对陆御说道。 “你好牛啊，你居然没死！” 陆御扯出一个笑容，将门完整打开：“走吧，诡已经消失，再不走的话，估计上层的人就没影了。” “他们要走？为什么，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这里这么黑，还有怪物，他们要是真的走了，我会死在这里吧，我不想死啊！我的主，我到底是犯了什么罪孽，要这样来惩罚我……” 穆白杨像是开了话匣子一样没完没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颠颠小跑到陆御身边，双手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还好你没抛弃我，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 陆御：“……” “对了，好人，你的刀。”穆白杨将美工刀递给了陆御。 “你真是个好人，主会保佑你的。” 陆御将美工刀塞回了衣兜，转身站在了穆白杨的身侧：“行了，赶紧走，继续墨迹可没什么用。” “啊，好的好的！” 穆白杨对着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用喉咙发出磕磕绊绊的声音：“都——听——你——的……” 陆御眉心颤了颤。 他感觉和这种人说话，脑子有些乱。 第194章 雨夜屠夫(七) 陆御和穆白杨走到上层的时候，远远就被守着通道的女人瞧见。 整个走廊里昏暗异常，几乎就是一片深黑色的汪洋大海，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穆白杨的手机光亮十分显眼。 女人见走廊口有了光亮，对着身后几人喊了一声，自己也举起了手中的铁棍。 “别激动，我是人。”陆御率先表明身份。 “我和这孩子一直困在下层，刚刚中间楼道的诡消失了，我们俩才想着上来求救，听穆白杨说，你们和他交流过？” 陆御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站在过道的位置。 穆白杨也停了下来，对着不远处的人喊道：“我是穆白杨，之前被困在五楼的那个学生！” 听了这话，女人有些犹豫不决，她回头看向屋内的几人。 正在收拾东西的的黄强走了出来，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出大概他的样貌和打扮，年龄估计三十左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他的精神状态很好，挽起的袖子底是起伏健壮的肌肉。 “下层的诡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我怎么知道你们俩是人是诡，所以，别继续往前走，识趣就赶紧滚回去！” 黄强单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暧昧地将她搂在怀里，眼睛则挑衅地看着陆御和穆白杨。 “你……你这是欺诈啊，刚刚答应的好好的，说过要带我一起走来着！” 穆白杨质问。 黄强耸耸肩，笑道：“我说过吗？你们听见我说过吗？” “没有，确实没有啊……”周围的几人也应和道。 黄强拍了拍绑在身上的电锯，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看来是你们记错了。” 屋内的老人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自己侄子强烈的劝说下，还是垂着头没敢开口挽留。 因为他也很清楚，物资很缺，几乎就剩下一天的量。 陆御扫过几人，拉着一脸气愤的穆白杨退后到拐角的位置。 “我刚刚看到最底层有东西在沉睡，大概有半间屋子那么大，要是我现在下去把它摇醒，你们猜，会发生什么事？” 陆御的脸隐在黑暗中，他说这句话时语调平和，甚至还带着几丝惬意和轻松。 “他妈的，你小子嫌命长呢！”黄强额头青筋暴起，作势便要抽出染血的巨大电锯。 “黄强你别激动，过来。” 屋内的另一个中年人对着黄强招了招手，他就是坐在老人身边的领头者，陆御听他的声音很熟悉，很显然是之前一直指挥领导的主事。 “老大，那小子刚刚的话你没听到吗？不杀了他留着过年？” 黄强捏着拳头，手臂上的刺青纹身若隐若现。 “你听我说……” 田永建凑到黄强的耳边，低声道：“我们马上就要转移阵地，后面要是遇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两个人可以用来探路，实在不行，找个时机杀了就行，现在骑虎难下，还不如直接让他们留下来。” “探路？”黄强思索几秒，点头道：“这招可以。” 田永建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了屋外，他个子中等，脸型有些方，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石膏像般僵硬的感觉。 “我们商量了一下，和我们一起走可以，但是我们的补给不够，等转移阵地后，找补给的任务得由你们两个来办。” “可以。”陆御点点头，笑盈盈看着田永建。 …… 走廊尽头，汪宁握着手电，和胡三万肩并肩朝上层移动。 他们距离田永健所在的屋子越来越远，身后的火光也逐渐消失在黑暗当中。 “三万，你说老大怎么又让我们探路啊，他这是故意的吧，感觉那女人死的时候田永健还在笑，他能在这个鬼地方待上七八天，我总觉得……” 汪宁朝身后看了看，怯怯道：“我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 “谁叫咱们没特长呢，杨娟有身材、陈客有脑子、黄强一身的肌肉、老头是他二叔，也就咱俩平平无奇，想开点，能活着就不错了。”胡三万语气轻松，仿佛面临死亡也不是什么大事。 窗外吹来了一阵穿堂冷风，汪宁打了个哆嗦，摇摇头不以为然。 “我不理解，反正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咱俩就是个工具，死了也就死了，和那个女人一样，甚至死了他们还会欢呼，说什么又少了一个累赘。” “没什么，而且我们这也算是死前特殊的经历，毕竟世界上的人千千万，能遇上灵异事件的可是屈指可数。” 汪宁撇撇嘴：“你心态可真好，我还是做不到。” 两人继续往前走，按照陈客计算的地址，就在上层的阳台外，有通往隔壁的安全区。 但是陈客事先说过，这也只是推测，并不能保证真正的安全。 这也是田永建找人探路的原因。 两人沿着台阶拐上走廊。漆黑幽长的过道在手电光下，也只能隐约看出周围的布局。 地面上的垃圾很多，地上散落着纸屑和落叶，空气中充斥着腐朽的气息。 以及屋外雨水的潮湿和腥气。 汪宁揉了揉鼻子，空气中大量的灰尘被吸入鼻腔，他感觉半个脑袋里都沾染上了灰尘和沙子。 又扎又涩。 “就是这里了。”汪宁将手电光照向隔壁的楼层。 手机自带的手电光照范围有限，一片区域被照亮，而其它的位置则是浸在了黑暗里。 照过淅淅沥沥的雨幕，汪宁聚精会神盯着对面。 错位的窗户半开着，扭曲破损的老式空调摇摇欲坠，走道上还有一排生锈铁门，有的半开着，像是半张着的怪物的嘴。 没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肉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是一栋老旧的精神病院。 “这里看上去，阴森森的，我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汪宁舔了舔嘴唇，不自觉往胡三万身边靠了靠。 手电光继续往周围照射，没多久后，汪宁停了下来。 他看到不远处的窗户前挂着一个脏兮兮的晴天娃娃，灰白的布包裹着圆滚滚的不明物，它在风雨中来回摇晃，下垂的白布像是舞者被打湿的裙子。 “好可爱……” 走廊里传来悠悠的一声感叹。 汪宁浑身一颤，侧眸扫了眼身边的胡三万：“你说这东西可爱？” “不是，不是我……我不想……” 胡三万说话时断断续续，语气低沉沙哑，像是嗓子被人扼住一样。 而越往后，他的声音越小。 “三万？三万你别吓我！”汪宁摇晃着胡三万，他感觉胡三万的身体很僵硬，就像是石化了一样。 他怪异的行为举止让汪宁心理有些发毛，周围除了胡三万之外没有任何人，要是胡三万出了事，那这个走廊里就只剩他一个活人了！ 噼里啪啦的雨声砸在地面和窗口，汪宁的脑中也仿佛有暴雨倾泻着。 手机自带的手电突然熄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汪宁手忙脚乱去按手机的按键，手机屏幕亮起，但界面根本打不开，而手机屏幕的中间，很快弹出了一句黑体字。 ——“请勿遮挡屏幕顶端，请勿遮挡屏幕顶端……” “怎么回事？”汪宁将手机放在手掌上，但是即使他捧着手机，那句话依旧在不断出现。 “请勿遮挡屏幕顶端，请勿遮挡屏幕顶端……” 屏幕顶端…… 汪宁大脑一片空白，屏幕顶端明明什么都没有！ “三万，三万我们快跑！有点奇怪！” 汪宁胡乱挥舞着双手，可是四周什么都没有，刚刚还站着自己身边的胡三万，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汪宁冷汗直冒，连滚带爬地跑向走廊的方位。 第195章 雨夜屠夫(八) 地上，地上是什么？这么会有血的气味，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在人受到极度的惊吓后，四肢往往会失去协调性，像是在冰面上打滑一样。 汪宁摔了好几次，手臂麻木，一双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手机已经自动关机，眼前只有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一点光亮，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掉进了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 噼里啪啦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如同鼓点，彻底将心跳打乱。 “啪！” 汪宁又一次摔在了地上，可这次身体下面全是黏糊糊的液体，还带着一股腥臭腐烂的气味。 手指间都沾着这种恶心的东西，他一边咳嗽一边干呕起来。 “救命……救……救命！谁来救救我！” 干哑的嗓音自喉间传出，没有任何人回复他。 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奇怪，明明十步之遥的台阶，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这个走廊像是被拉长了一样，永远也找不到尽头。 双手慌张地摸索着，“啪”一声拍在了墙壁上。 滑滑的，还有一股血腥气。 什么东西！ 汪宁缩回手掌，尖叫着往后退去，他刚刚摸到身边有个奇怪的东西，上面有血，湿哒哒的！ 到底是什么！黑暗中到底是什么？ 极度的恐惧仿佛藤蔓一般，从脚踝向上缠绕，刺破皮肤和筋脉，缠入了跳动的心脏。 呼吸和心跳都在加速，汪宁的双腿已经彻底僵硬发软，他缩在角落里，双臂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环绕，头缩在肩膀和大腿的中间。 身体的移动停了下来，四周的其他声音显得更为清晰可闻。 雨声、心跳声、呼吸声…… ——“滴答、滴答、滴答……” 黑暗中，似乎多出了另外一种声音，和屋外的雨声几乎重叠，但还是不太一样，应该是水滴滴在水槽里发出的响声。 汪宁紧咬牙关，这种水滴滴落的声音，就在不远处。 像是厕所里没有关紧的水龙头。 “津港市晚间新闻……滋滋滋……特报道……滋滋滋……” 一道男音突兀地响起，汪宁被吓了一跳，身体条件反射地往后蹭去，身体半仰，双眼看向了周围。 这里不是走廊，也不是之前的屋子，而是另外一个房间，房间杂乱无比，墙皮溅着泥点和血迹，窗户破碎，而在屋子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电视机的光源十分微弱，雪花和黑白的人像相互切换，刺耳的电流声回荡四周。 “2月11日新建路一名女性失踪，城门河畔发现一个女性人头及一双女子手臂……滋滋滋……” 标准的广播口音从录音机里传出，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电流，电视屏幕上人影的晃动幅度也开始频繁，一开始还能看到正常人的脸，越往后，那张黑白的脸就越来越模糊。 被拉长、扭曲、成为了雪花的一部分。 “随后证实尸体属于22岁的夜总会工作人员……滋滋滋……很显然，这是一起极度凶残的人体肢解案……滋滋滋……” 电视上的报道结束，屏幕上出现了一些血腥的图片。 堆满洗手台的烂肉、麻袋里的断手断脚、还有地面上结块的深褐色血块。 图片上的地方……好像就是这里！ 汪宁头皮一阵发麻，四肢像是报废的玩具零件，软踏踏搭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完了，会死在这里。 死之前会怎么样？汪宁舔了舔嘴唇，或许也会被砍下四肢和脑袋，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也不对……汪宁干笑了一声，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死在这里估计连个尸体都会消失，他突然有点想念一个筋的胡三万。 他老实本分乐观向上，还时时刻刻惦记着家里的妻子，如果能出去，会是个好丈夫吧。 揉了揉眼睛，汪宁垂头看着地面，像是一条案板上的死鱼。 放弃挣扎，等待那把剔骨用的刀子，一了百了。 ——“嘭！嘭嘭！” 窗户的位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汪宁愣了愣，一点点转移视线，看向了传出声音的源头。 在电视机微弱的白光下，汪宁能勉强看出那是半扇破旧的窗户，但是…… 他呼吸几乎停滞，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浑身僵硬！ 在窗户外，有一张湿透的人脸，大片大片的头发贴在皮肤上，毫无血色的人脸正贴玻璃上，她的眼睛有些外凸，脸上带着笑容，静静注视着窗户。 或者说屋内的汪宁。 汪宁惊恐地盯着窗外，那颗脑袋摇摇晃晃挤进了屋内，紧接着，是一具奇形怪状的身体。 也不是……头的下面根本不是身体！ 那是一个由塑料残肢拼接成的蜘蛛，而蜘蛛的正中间，两双大小不一的手正紧紧捏着一个脑袋。 刚刚窗户外的脸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脸，而是一张假人的脸。 数条残肢断臂组成的蜘蛛爬在了墙壁上，它的身上白惨惨的，关节处还能看到生锈的螺丝钉。 “咔吱！咔吱！” 双手紧握着人头，那张脸的五官都很漂亮，但拼在一起后就特别奇怪，像是整容过很多次，整个面部神经都已经崩溃。 可仔细一想也很正常，因为那本来就是一颗假人的头。 但是…… 汪宁的身体彻底僵住，他的双眼无论如何也移不开。 他看着假人的眼睛，那双通透的塑料眼球带着一种奇怪的魅惑感，像是一朵盛放的罂粟花。 恐惧感渐渐被麻痹，汪宁身体放松下来，看着那张脸。 好美…… 汪宁的嘴角也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和女人脸上一样的微笑。 “好美……好美！” 汪宁伸出双手，对着惨白的人脸伸出双手。 ——“嘭！！” 猛然，伴随着一阵巨大的碎裂声，汪宁浑身一颤，他看到眼前有东西碎了一地。 紧接着，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中，他看到有一堆血迹斑斑的断手断脚砸向了地面。 脓血溅了一脸，一道手电光照了过来。 正照向了汪宁的脸。 “快扔掉！”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晃着手电筒，指向了汪宁的怀里。 汪宁愣了愣，他垂头去看，顿时心脏骤停！ 他的怀里正抱着一颗人头，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大睁着眼睛，皮肤像是被硫酸侵蚀过一样，烂得不成样子。 “卧槽！！” 这颗头出现得极其突兀，汪宁根本没反应过来，大叫着把脑袋扔出去。 身体踉踉跄跄站了起来，发疯似地往后退去，结果“嘭”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别担心，你得救了。”陆御笑了笑，弯下腰将地上的脑袋拎了起来，“我刚刚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抱着这颗头又亲又蹭的，我都没反应过来。” 抱着这颗头……又亲又蹭？ 双眼扫过陆御手中的脑袋，此时此刻，有一条白色的蛆正从女人的嘴里扭了出来，汪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墙壁呕吐起来。 “爷的……初吻……初吻没了……” 第196章 雨夜屠夫(九) “问题不大，只是初吻而已，你该庆幸你的小命还在。” 陆御晃了晃手里的脑袋，刚刚一刀砍下去，诡物的整个身体已经消失溃烂，而脑袋也在急速化为灰烬。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幻境内被杀死的第二只诡，那么现在还剩下两只。 扶墙呕吐的汪宁渐渐冷静下来，他看到了陆御的脸，有些诧异，气喘吁吁问道：“刚刚到底是……是什么情况，你是新来的？” 虽然他只能隐约看出陆御的长相，儒雅随和，身材偏瘦。 但很显然，一开始的队伍里并没有这号人。 “我的确是新来的。” 陆御走到了汪宁面前，用手电照向周围的环境，依旧是狭长的走廊，以及阳台外墓碑一般高高矗立的建筑，黝黑的环境下，那仿佛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身上长满了溃烂的脓疮。 收回视线，他看向汪宁，将手电光直接照在了他的身边。 “我救你一命，你也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什么事？” 汪宁吸了口凉气，他心有余悸，站在黑暗里，感觉周围都不安全，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你们的老大田永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他……田永建？” 汪宁说话还有些不利索，结结巴巴的：“找一张，好像是一张书页，现在已经找到大半，估计就差最后……最后一块了。” 汪宁没有隐瞒，这件事大部分人都知道，因为是团队内的人一起寻找书页的残片。 “书页？你是说一张纸？”陆御若有所思。 “对，不过已经碎了，水泡不烂、火烧也完全没有影响，姓田的就猜测这东西找全后就能出去，上面写着一些类似新闻的报道，好像就是连环杀人犯之类的，不过具体是什么我没看清楚。” 听了汪宁的叙述，陆御心中对这件事有了理解和大概的方向。 按照本质来说，这个世界并不是真正的灵魂产生的幻境，而是字灵所产生的，或许他的猜测没错，找到完整的书页就能离开。 陆御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还有另外一个人呢？那个高个子的胡三万，他还活着吗？”汪宁问。 “不用担心，他已经平安回了下层，我找你们花费了几乎两个小时，撞诡后，你们两个自顾自走到了这个地方，现在距离红雾的出现不足三小时，必须尽快回去。” 汪宁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三个小时！” “对，别愣着，你被诡物拉入幻境后，时间流速应该产生了变化。” 汪宁快步跟在了陆御身后，心有余悸：“刚刚真是中了邪了，居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我来这里有一天了，经历过一次红雾，和我在一起的朋友一共三个，但是只有我活了下来。” “这里不会天亮对吗？”陆御瞥了眼汪宁。 “不会，一直是夜晚。” “果然。”陆御想了想，继续说：“冒昧问一句，你朋友是怎么死的？我想，下次红雾出现的时候，或许能想个对策。” “我不知道……” 汪宁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惧意：“雾很浓，像是泡在血水里一样，很快我们几人就走散了，雾散之后，我看到了朋友的尸体，他死在一间铺满石灰的房间里，周围都是白灰，只有正中间血红一片。” “他的四肢、躯体都被砍到七零八落，浸泡在粘稠的血糊里。” 汪宁皱了皱眉，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但是，周围没有第二个人的脚印，他的残肢上还拿着一把斧头……看起来像是自杀，自己把自己砍成数十个尸块，这怎么可能？可是我现在相信了。” 他回忆起刚刚的遭遇，心跳越发急促：“我现在明白了，他或许真的是自杀，砍下自己双腿的时候，他或许都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腿。” 陆御看着他没说话。 汪宁也没继续说话，二人相顾无言，继续朝指定区域走去。 踏入下层的时候，陆御和汪宁皆是一愣，走廊里只剩下穆白杨一个人，他被绑在铁质的栏杆上，嘴也被破布里外缠了好几层。 陆御四处看了看，这里没有其他东西，包括田永建一开始准备的大包小包。 “唔唔唔……唔唔！”穆白杨扭动着身体，铁栏杆在摩擦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嘘。”陆御对着穆白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将麻绳和破布解开，穆白杨大睁着眼睛，双手颤抖地指着走廊尽头。 “有东西？”陆御低声问。 他不停点头，哑着声音说：“他们走了，带走了所有的物资，而且……而且下层有声音，有东西好像在下面！我的主放弃了这里，祈祷失去了作用，我觉得人生无望，要不咱们还是待在这里等死算了？” “神从不会救你，你只能靠自己。”陆御看了眼穆白杨。 汪宁的心理承受能力明显有所提高，他咂咂嘴，黑着脸抱怨起来：“碎片就剩下最后一张，他们不想带着我们做拖油瓶，胡三万被拉去探路，我们就是工具人，没作用了，迟早会被扔掉的。” “没错。”陆御眯起双眼，静静看着前方。 “等死不是办法，沿着路继续走，必须要找到他们！” 纸张是破局的关键，无论有没有用都需要试上一试，何况继续在这里等死显然不合理。 汪宁双眼无神，看了眼瑟瑟发抖的穆白杨：“就……就我们三？” 汪宁扶额：“我觉得不太行，别说鬼魂了，就算遇到个杀人犯，我们估计也得完蛋。”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御对着汪宁笑了笑。 “你不也从女诡那里活着回来了嘛？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是活人，它们是死人，说到底还是同类。” “关于我的“同类”会杀我这件事。”穆白杨垂着头，慢悠悠吐槽道。 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我好累，好想在这里躺着安静死去，做一条没有梦想没有希望的咸鱼。” “你们俩真不准备走？” 陆御指了指上层：“楼里还有其他的诡，现在去找他们还有救，如果待在原地只能送死。” 汪宁和穆白杨对视一眼：“行，我们跟着你，大不了一起死。” …… 三人沿着走廊朝下层走去，空气有些潮湿，陆御能嗅到一股雨水混杂血液的腥气。 穆白杨一边走，一边手里比划着十字，心底默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但恐惧还是让他的手指不停颤抖。 对于他的表现陆御习以为常，没有深究。 下到第二层后，一阵细微的响声从下楼穿出，听声音像是光脚在地面上来回跳动。 而且……跳动的声音似乎正在向三人靠近。 “啪啪啪……啪啪啪……” 响声已经靠近下层走廊的方向。 幽暗的过道里，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散发而出，刺耳的响声让整个走道更加怪异，仿佛是一条被拉长的怪物食道。 三人停了下来，陆御默默将手电光调暗。 有东西要来了…… 第197章 雨夜屠夫(十) 穆白杨和汪宁都是身形一滞，他们想要看清走廊尽头有什么东西，可惜手电光十分微弱。 他们看到的，大多是让人几乎窒息的黑暗。 汪宁不敢走了，左顾右盼凑到了穆白杨的身边，他贱兮兮瞅了眼穆白杨胸口的十字架吊坠，虽然觉得稍微心安一点。 这十字架……大概没用啊…… 穆白杨心里小声嘀咕着，自己也心慌意乱，头皮发麻。 心想还是保命要紧，于是秉持着技多不压身、佛道基督全面发展的优良传统，一手捏着佛门指印，一手摆出道家法决，心中则默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汪宁愣了愣，诚然是被穆白杨的操作惊到了。 陆御倒是没在意身侧的穆白杨，他将手上的剁骨刀渐渐握紧，双眼注视着走廊尽头。 三人都停了下来，周身阴冷的感觉也越来越浓郁。 擦了擦额头的汗，汪宁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在手电光被调暗之后，照明的效果远不如前，这种昏暗的灯其实更让人心慌。 因为眼前的事物都是模糊不清的，破败的窗户在夜风的撕咬下吱嘎作响，大雨瓢泼，空气潮湿。 黑暗中的房门犹如一张张打开的双手，仿佛随时会动起来一样。 …… “啪！啪！啪！” 走廊里的声音再度响起，隔了几秒后又停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臭味从走廊尽头散发而出。 汪宁身体僵了僵，他看到手电光的照射范围在朝自己移动，侧眸一看，陆御已经把手电筒递到了他的面前。 犹豫几秒，汪宁接过手电筒。 他顺着光照看去，便见陆御手中拿着一柄类似斧头的短刀。 这是打算拼命嘛？汪宁心下一凉，冷兵器砍诡，一想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干的事情。 将手电光照向不远处的房间，汪宁对着陆御抛去一个眼神，大意是，横竖都是死，要不躲进去试试？ 但汪宁没想到，陆御不仅仅没搭理自己，还自顾自朝前走去。 “大……大哥你……” 汪宁话说了一半又吞了下去，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隐约看到走廊里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个拖把？ 或者也不是，大量的头发占满了它三分之二的身体，而在头发低端，正伸出了一条青紫的腿。 但是，只有一条腿。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头下面接着一条腿，没有身体。 手指僵住，双眼中邪似的不由自主看向怪物。 与此同时。 “啪！啪！啪！” 那黑暗中的东西动了，它的单脚上下跳动，身体摇摇晃晃朝三人逼近，刚刚的响声就是这个鬼东西发出来的！ 时间的流速似乎在变慢。 汪宁握着手电筒靠在墙壁上，他看了眼身侧的穆白杨，只见对方双手捏诀，嘴皮子飞速张合，也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前面是准备要去砍诡的疯子，身边是不靠谱的半吊傻叉。 汪宁虽说死里逃生后心理承受能力高了不少，但终究还是个正常人，怯生生朝门后躲去。 而就在汪宁准备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双眼瞥过隔壁的阳台，突然见到一片惨白。 那上层的扭曲阳台上，此刻正挤出了一张白森森的人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大张着嘴，下巴似乎被拉长，她漆黑的嘴显然有手掌那么长，眼珠在黑暗里缓缓转动，鲜血下流，触目惊心。 “呲嗒……呲嗒……” 女人晃动着脑袋，一点点往前挪动，而他扭曲的双手也渐渐伸出了阳台，僵硬地搭在了半空的墙面上。 腐烂的皮肉下是森森白骨，歪歪扭扭的骨节仿佛被重物砸过一样。 “我踏马！” 汪宁彻底心慌意乱，他脚下步子一乱，嘭一声撞在了墙面上，一时间眼前火星四溢，不分南北。 这一声撞击让正念佛经的穆白杨咬到了舌尖。 他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看到陆御直接冲了出去！ 穆白杨：“卧槽！大义灭自己！” 黑暗席卷周身，扑鼻的腐臭在胸腔里翻滚，陆御目标明确，拎着刀直朝着单腿女诡冲去。 地煞低阶，本来不想动手，可惜时间有限，你们出现的不是时候！ 陆御心中思索，手指握紧刀柄。 那阳台上的女诡也爬了出来，她的半个身体溃烂无比，只有一颗脑袋完好无损，嘴部大张的脑袋怪异地摇晃着，仿佛脑袋是蜗牛的壳，而烂泥似的身体是蜗牛的躯干，干瘪枯瘦的手则是蜗牛的眼睛。 瞥了眼阳台上的诡，陆御手下速度更快。 还没等单腿女诡靠近，他的手腕一转，美工刀便朝着大团黑发刺了过去。 “噗呲！” 血肉被刀刃捅破，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尖叫从诡异的嘴里传出。 它怒了，寒意四起，血丝缭绕。 但一瞬间，刀口劈开了血丝，它看到一刀白光直砍面门，速度极快，根本不是普通人的攻击速度！ ——“咔！” 刀刃重重地砍在了诡物的身上，一时间，黑色的污血四处喷溅。 陆御下手又快又准，不消片刻，单腿诡的脑袋从身体上砍落下来，伴随着溢出的黑血坠向地面。 “嗯？” 陆御一把揪起地上的脑袋，转身看向阳台的位置。 阳台上的诡明显想逃，半个身子已经爬进了屋内，陆御皱了皱眉，将手上的脑袋朝着阳台扔去。 “嘭！”的一声，脑袋砸在了墙面上，而女诡显然受到了惊吓，烂肉般的躯体极力蠕动着，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风平浪静，黑气和腐臭味也渐渐消散。 陆御推了推下垂眼镜，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人。 穆白杨、汪宁：？？ 不是，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啊，他为什么会追着鬼跑？而且还拿一只诡的头去砸另外一只诡？ 这是碳基生物能干出来的事情？ 汪宁感觉自己神志出了问题。 穆白杨感觉自己需要去教堂祈祷一下，他现在有些凌乱。 看他们有些心慌的神情，陆御好心解释道：“这没什么，我来之前学过武术，力量和速度都比正常人强一些，至于这把刀，是我从老道手里要来的，煞气极重，诡也会忌惮三分。” 汪宁缓缓竖起大拇指，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强亿点。” 陆御勉强笑了笑，转身时发现地面上的白骨并没有消散，其形状尖锐，却是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顺手捡起断骨和美工刀，陆御走到二人面前。 “这东西，估计能防身。”他晃了晃手里的断骨，作势便要递给二人。 汪宁很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他年龄比我小，更需要这种武器作为保护！是吧兄弟？” 穆白杨眨了眨眼睛，接着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十字架吊坠：“其实我觉得十字架也挺不错的，就是没什么用，但问题不大，我阳气很足，诡也怕的！” “嗯。” 陆御拉开背包拉链，将断骨塞进了背包：“既然如此，那你们俩跟着我就行，切忌小心周围，一旦出事不要硬抗。”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点了点头。 这tm哪个正常人撞诡会硬抗？ 第198章 雨夜屠夫(十一) 极轻的脚步声在走廊内响起，三人沿着台阶走到下层。 越往下走，空气里奇怪的气味就越浓，时有时无地飘荡在空气中。 说不清楚是什么气味，但是飘进人的鼻子里并不舒服，应该是血液混合着霉菌的气味。 二人乖乖跟在陆御身侧，一时半会也不敢多说什么。 两人彼此眼神交流，虽然光线昏暗，但是都从双方夸张的表情上，看到了惊叹、喜悦、崇拜等等复杂情绪。 之前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汪宁确信，这斯斯文文的眼镜男狠起来，连鬼都怕。 整个建筑物只有往上和往下两个方向，三人沿着楼层找，只要对方没有遇到鬼打墙，那基本就能顺利找到。 可是越往下层，刺鼻的气味越强烈。 阴风拂面，腥臭扑鼻。 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湿漉漉的水汽混杂着血腥味，显得更加恶心黏腻。 汪宁停了下来，他转身看了眼身旁的陆御，小声道：“御哥，你有没有闻到怪味，似乎就在楼下……” “血腥味？”陆御反问。 汪宁和穆白杨同时点头。 “很新鲜的血液气味。”陆御语气压低，指了指漆黑的走廊。 “继续往下，小心身后和周围。” 刚刚已经浪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继续等待和犹豫只会产生更多的变数。 黑暗里的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明明是同一个长度，但所花费的时间明显比以往更多。 心里作用？ 陆御皱了皱眉，扫视周围的墙壁。 下层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和各种杂质，像是一块发霉的蛋糕。 这种程度的青苔有些严重，和上层完全不成呼应。 地面也有些滑腻，走在上面并不舒服。 拐过台阶，陆御握紧刀柄，侧着身体往另一边移动。 很快，走廊的环境浮现眼前。 地面和墙壁上都是血迹，这幅场景如同炼狱，扑面而来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横在走廊中间的男性尸体。 尸体的身体扭曲异常，双眼大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鼓出来一样，而惨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如同纸糊的假人。 可是，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尸体的下半身正在不断晃动着，缩小扭曲。 居然变成了半只兔子。 汪宁和穆白杨直接干呕了起来。 汪宁捂着嘴，大睁双眼看着前方。 那尸体的变化速度正在加快，半个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兔子。 雪白的毛发泡在血液里，一双长长的兔耳从额头长出…… 而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所成了一只普通兔子的大小。 兔子居然活了过来。 它用前肢擦了擦脸，转动着血红的眼珠，下肢弯曲，很快跳进了隔壁的房间内。 之前见到的兔子居然是死人变的。 陆御若有所思，却见身侧的汪宁直接扶着墙不停咳嗽，仿佛连胆汁也要吐出来一样。 “我踏马……” 陆御很快明白过来：“田永建能在这里活一个星期，食物不可或缺，而幻境内唯一可以食用的只有兔子。” “他或许也知道兔子就是死人。” 陆御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温声安慰：“为了活命而已，你先冷静下来，他会死在这里说明田永建一行人很可能已经出事。” “继续走，田永建是出去的关键，忍着等以后再吐。” 听他一本正经说出了这句话，汪宁捂着嘴心里吐槽，这胃里恶心tm还能存档延迟？ 踩着斑斑血迹，两人跟着陆御继续往前走。 提着刀看向前方，墙面上溅满了大片污渍，地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恶臭扑面，诡异至极。 地上的血痕在一定程度上成了引路的标签。 沿着血痕走了半小时左右，隐约听到隔壁的楼层里传出了争吵声。 陆御挥挥手，示意二人不要出声，自己则放缓脚步，悄悄躲到了拐角处。 前方的走廊里点着篝火，五个人围着篝火静静注视着墙壁，幽幽火光下，陆御清晰看到墙上有三扇红色的门。 “第三个，谁去？” 田永建把自己二舅挡在身后，一张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冷漠看着三人。 黄强扭了扭满是肌肉的脖子，将身边的女人往前推了一步。 “臭婊子！赶紧开门，要不老子锯了你！” 女人的眼里溢着泪水，不可置信盯着黄强，玻璃珠般精致的眼球此刻布满了血丝，显得狰狞而绝望。 “你说的要一直保护我的！你和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还答应要带我出去！你现在就想让我去送死？你想让我去送死！？” 说话间，她抓乱了头发，咆哮着喊道。 “骗子！骗子！想让我死？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不让卢永童去死！” “安静。” 田永建指了指红色的门：“我也觉得你很合适，要是没有卢永童分析地址，我们根本没希望离开。” 他笑了笑，表情僵硬而扭曲：“那你呢，你有什么用？” 女人愣了几秒后，他指着田永建身后的老人，几乎崩溃：“他呢？按理来说到底谁才该死？凭什么要我去死，我至少还年轻！” 田永建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他眼珠转动，看向了黄强：“动手。” 黄强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小刀，抵着女人的脖子：“开门，你是蠢嘛？横竖都是死，你开门保不准运气好还能活着。” “我要能活着，以后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她怒目瞪了一眼黄强，走到了最中间的红门前。 手指颤抖着搭在了门把手上。 “咔嚓！” 红门打开，她踏入门内。 周围陷入了暂时的安静中，没几秒，女人对着门外喊道：“屋内看样子很安全！” 黄强闻言，作势便要冲进屋看看情况。 一双手却直接将黄强拦在门外，他转头就看见了田永建干瘦的方脸。 “别着急，等等看。” 黄强会意，没有继续往前走。 屋内的女人继续说：“我运气还真的好，看来这间屋子的确就是生门！你们……” 欲言又止。 隔了几秒后，陆御听到了一阵歇斯底里的惊叫。 他看不清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是听女人痛苦无比的声音，就不难想象屋内必然发生了极度恐惧的事。 尖叫声很快戛然而止。 除此之外，陆御看到墙上的红门有些扭曲，没等多长时间，红门化作红雾，消失在走廊内。 此刻，墙面上只剩下两扇鲜红的木门。 第199章 雨夜屠夫(十二) 情况有些糟糕，通道内没有其他出口，上层的建筑结构也因为诡异的出现而产生了扭曲。 前后无路，在昏黄的光照下，墙壁上鲜红的木门仿佛是一大块凝固的鲜血。 奇怪的感觉在内心萌发，那几乎是一种本能，陆御能感受到鲜红木门里出的诡秘和危险。 他在内心呼唤“李月”，尝试和她进行交流。 渐渐的，冷意从背包内传出，像是一双冰冷的手一点点贴上了后背，他能感觉到李月已经从人偶头内飘出。 手脚冰凉，心底却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暖意。 看着不远处的鲜红木门，陆御试着在心中与李月进行交流。 这两扇门，是什么情况？ 等了几秒，陆御感受到手臂的位置传来一阵凉意，他扯开衣袖一看，手臂上浮现出了一行暗红色的字迹—— “两扇门后面都有诡物，但是左侧的屋子里还有一股特殊的气息，很可能就是出口。” 陆御思索几秒，默问：有把握吗？ 暗红血字出现：“可以应对，但是这里有些奇怪，我能感觉到黑暗处有其他恐怖的事物正在苏醒。” 陆御颔首，继续看向红门前的四人。 此刻的矛头转到了卢永童身上，身材壮硕的黄强更是准备直接动手。 其实诡异并不是关键，陆御担心的是他们四个人，特别是黄强和田永建。 心中提防着，他继续看向四人。 黄强明显有些急躁，指着卢永童说：“这要是之后遇到怪物杀人犯，带上他岂不是拖后腿？大哥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田永建没说话，直接一拳打在了黄强的肩膀上，身材高大的黄强居然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 这一拳看似轻松，力道却出奇的大。 “墨迹什么呢？赶紧开门！你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吗？”田永建冷着声音说。 黄强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劲，他双手攥紧成拳，但一直压抑着情绪，没有动手。 陆御眯起双眼，悄悄打量着田永建。 他衣兜处有明显鼓起，里面似乎藏着一把军刀。 这人果然不一般。 等了十来秒，陆御提着剁骨刀走出拐角，对着几人喊道：“各位，先冷静片刻。” 众人的目光齐齐转向陆御。 田永建看到陆御、汪宁和穆白杨三人时愣了几秒，有些不敢置信：“你们居然活着？有点意思。” 黄强松了口气，指着三人：“大哥，这下总用不着小弟我出头了吧！” 田永建没回话，看着陆御：“你刚刚说你要开门？” “对。”陆御微笑，看起来很轻松。 “别担心，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将视线转移到田永建的身上：“但是我有个问题，我想要知道你们是怎么确定纸片方位的？” “你在和我谈条件？” “没错。”陆御承认，“但是对各自都有好处，是双赢，难道不是嘛？而且我能活着到这里，至少证明我是有价值的。” “田先生是个聪明人，该怎么选择，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这句话没问题，他确实左右都不吃亏。 “小童，把草稿给他。” 一身西装的卢永童展开身侧的文件夹，取出一张写满演算的草稿纸。 “具体的演算很复杂，我只能告诉你，纸片的所在位和雨夜屠夫本人的出租杀人路线基本吻合，而这栋扭曲的屋子，和出租车的路线有关。” 接过草稿纸，陆御看了眼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函数图像，一时语塞。 “行，多谢了。” 陆御多看了一眼卢永童，推了下眼镜。 “看来你很了解这个案子？连作案的出租车路线都知道。” 卢永童冷静接话：“平时喜欢研究一些案子，也是凑巧曾经去过津港，要不然也不会知道，算是运气加成。” “嗯。”陆御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汪宁和穆白杨。 “二位，在外面小心为上。” 说完走到木门前，手指搭上把手：“在我出来之前，希望你们别动另外一扇门，我是好心提醒。” 留下一句话，陆御横刀在前，“咔嚓”一声将把手拧开。 鲜红的木门被推开，陆御身后的火光忽明忽暗，攒动的火苗下，人影被拉长变形，在地面上幽幽晃动着。 耳畔有腥风吹过，带着温热潮湿的气息。 房屋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吸，热气擦过墙壁带起一阵轻微的呜呜声。 双眼扫视四周，陆御神色一滞。 地面和墙壁都有奇怪的凸起，而且在墙面上还布满了红青色的条形纹路，错综复杂的青色条纹像是血管一样。 陆御甚至能感受到，脚底的地面有些发软和温热。 他拧着眉，仰起头扫视四周：黑中泛红的墙壁布满了类似血管的脉络，颜色深浅不一，越往内还带着一种暗青色。 不细看的话，这哪里还是正常的墙面，倒更像是个活物的皮肤，而这些纹路就是皮肤之中的血管。 陆御抽出了兜里的美工刀，对着墙壁划了下去。 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只见刀锋划破墙壁，墙壁如同是一块皮肤被硬生生撕开，发白的表皮向外翻出。 很快，划破的区域涌出鲜血。 屋外的几人伸着脖子看向内部，穆白杨几人皆被墙壁流血的画面吓了一跳。 他嘴唇颤抖，颈背上的毛发根根竖起，而那流出鲜血的墙壁，甚至像人的皮肤一样颤动抽搐。 没人说话，安静的氛围下，每个人的心跳都显得有些急促。 而就在下一秒，红门发出响声，居然自己关闭，紧接着，从墙壁上彻底消失。 就像之前的木门一样。 如今，墙壁上只剩下一扇红门。 “什……什么情况！？”黄强对着墙壁踢了一脚。 “这样的话，路就在另外一边吧？”说着便指了指最后一扇红门。 “黄强，你别乱动。”田永建道。 “先等等看，过半个小时要是他不出来，我们再开最后一扇门。” …… 屋内，陆御看了眼身后消失的木门，没有深究，而是继续往内走去。 地面和墙壁的起伏越来越大，发软的程度也在增加。 这明显就是一个活物。 这件屋子很特殊，又窄又长，倒更像是一条走廊而不是房间。 夜眼的范围有限，不远处是一片泛着暗红的漆黑。 而陆御隐约听到，内部有“扑通扑通”的响声。 那仿佛是墙壁内有什么东西正要挣脱而出，上下跳动着，变异的心脏一样。 “难道说？房间内部真的有一颗心脏？”踩在软绵绵的地面，陆御一边思索一边打量周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个不规则的圆形血池出现在地面正中。 那像是火山的喷口一样，前端有布满疙瘩的凸起，而内部则是滚动的液体。 只是，地面上的圆池内，泡着一堆让人作呕的脓血。 “咕噜……” 血池内发出响声，有东西在里面翻滚着。 第200章 雨夜屠夫(十三) 站在翻滚的脓血池外，陆御下意识握紧了刀柄，双眼则快速扫视周围。 这里没有其他的遮挡物，但是地面和墙壁上起伏以及血管都说明着一切，这间屋子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怪物。 躲无可躲。 “李月，这血池你有何感受？”陆御问。 等了几秒，他能感觉李月就站在自己身后，可是李月并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 陆御将视线继续停留在脓血堆积的池子外部，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脓血翻滚的声音也在耳边清晰可闻。 “噗呲！” 一个血红的脓疱鼓起又裂开，汁水四溅，恶臭难闻。 “恶意。”李月身上的血丝在眼前汇聚，出现了这两个字。 恶意？ 陆御一愣，很快，他看到眼前的血丝再次发生了变化，组成了一行全新的句子—— “这脓血里是满满的恶意，但恶意的背后还有希望，虚假的希望……” 血字戛然而止。 还没等陆御思索，只见脓血内又鼓起三两个发白的血泡，伴随着一阵咕噜噜的闷响，一双惨白的手掌从污血里伸展而出。 大团的烂肉和组织液沿着手臂向下滑落，在发黑的血液相衬下，手指惨白如纸。 陆御往后推了几步，一手举刀在前，另一只手握紧了兜内的钢笔。 惨白手掌像是蜘蛛腿一样展开，在白森森的掌心，陆御看到了一颗眼球和鲜红的嘴唇。 “被我选中，你应该感到荣幸和自豪。” 清脆的女声从手掌内传出，温婉恬静的声线宛如一条涓涓细流，但是在这种肉墙软地的环境下，反而显得有几分诡异。 下一秒，怪手之后呈现出一片虚影，像是投射的景象。 画面内有一个横躺在地的女人，女人身侧就是万丈悬崖，崖内是无尽的黑暗和若隐若现的扭曲鬼手，鬼手哀嚎着向峭壁上攀爬，眼看就要抓向女人的身体。 陆御认识这个女人，她和田永建一对，被田永建要求打开红门，进入其内后遭遇不测。 虚影前的手来回扭动，继续说： “从现在起，你就是屋内的神，在这间屋子内部你有选择和支配的权力，你也能决定他人的生死。” 清甜的女声再度传出。 陆御看着手掌后的画面，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手指在衣兜内摸索，陆御一边看着惨白的人手，一边悄悄掏出藏好的美工刀。 “如你所见。” 手掌来回晃动着，掌心内的眼珠血丝遍布，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 “作为神的你，可以为他人的生命做决定，你选择救，她就会继续活下去，如果你选择不救她，那么鬼手将会彻底撕碎肉体，女人也将成为鬼域内的肥料。” 手掌发出了一阵清甜的笑声，像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女： “她并不是一个好人，水性杨花，婚内出轨后，还经常给自己的丈夫下药，直至其丈夫不治身亡，证据不足，女人并没有有得到应有的报应，甚至还卷着钱和旁人远走高飞，要知道，她曾和自己的丈夫海誓山盟共枕一床。” “如今，她的丈夫被毒杀，可是她却还活着，活的有滋有味，甚至怀有身孕，七个月后便会临盆。” 手掌中心的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看向了陆御的方向。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神，你可以借客报仇，选择不救她，而她本来也应该死去，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当然，你也可以救她一命，因为女人腹中的胎儿是无辜的，救她也就是在救未出世的生命。” 声音抑扬顿挫，带着玩弄的意味。 “所以，你选……” ——“噗呲！” 忽见一道人影掠过，还没等手掌说出下半句话，刀刃已然插入了眼球内部。 陆御冷眼看着手掌，手指紧握美工刀，又用力往里深插了几分。 “她该不该死我不知道，但是你必须死！” 手指开始抽搐扭曲，就在手掌受伤后，墙面开始起伏颤抖。 刚刚他就能感受到墙壁的肉质化，如今一见，墙皮撕裂，裸露出了墙内大片偏粉的皮肉。 而那薄薄的肉皮后面，忽地被戳起一块。 皮肉撕扯，内部正有一双双的手和脸向外凸起。 速度越来越快！ “什么情况？”陆御抽出美工刀，往后退了几步。 四周的晃动还没结束，便听“噗呲”一声巨响，肉瘤被整个撕碎，里面发白的液体哗啦啦淌了一地。 大团不明物三两下怕爬了上来，却见那是数十个人组成的怪物。 十个人的头手脚和四肢都交缠在一起，而中间相连的，则是布满水泡和发白内脏的胸腔。 巨大怪物晃动着身体，那一张张脸看向陆御的方向，没有瞳孔，瞳孔和眼白融合在一起，整个眼眸都是浑浊的淡褐色。 脖子发出“卡嚓嚓”的怪响，它们咧开嘴笑。 嘴里没有牙齿，却是发黑发红的肉质物，软踏踏的，如同一大团畸形的舌头。 “咯咯咯……咯咯咯……” 伴随着阵阵怪笑，这些怪物发疯一般冲向陆御。 “于效！杀了它！” 毫不犹豫，陆御指着扑面而来的怪物喊道。 鬼影闪过，于效冲上前和怪物纠缠在一起，场面有些血腥，陆御没有插手，而是继续观察四周。 很明显，这间屋子就是活的，墙内藏着这只怪物，很可能也藏着其他怪物，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究竟有没有其他线索。 陆御瞥了眼和于效厮杀的怪物，若有所思。 怪物看似恐怖，实则能力有限，并不是于效的对手。 实际上，这个环境内奇奇怪怪的事物很多，但上限很低，鬼怪并不强，反而更像是从心理层面入手。 抽象回忆、诱惑、红门、兔子、还有刚刚的选择。 陆御仔细回想着之前的细节，忽然有些茅塞顿开，走到了之前的手掌面前。 手掌现今已经布满脓血，轻微颤抖。 “你刚刚亲口说过，我就是屋内的神，我有选择和支配的权力？”陆御晃了晃手中的刀，和善一笑。 手掌亲口交代陆御有选择和支配的权力，而决定他人生死只是“权力”的一种表现方式而已。 按照它的逻辑，陆御猜测字面意思就是破局的关键。 “我现在就以神的身份质问你，最后一张纸片的位置何在？” 话音刚落，手掌上鲜红的嘴唇张开，大叫一声，哑着声音说：“不，不，不能……不能就这样告诉你……” “我……”手指来回扭曲着，最终归于平静。 它再次张开五指，用之前恬静温婉的声音说：“最后一张纸片就在我的身体内。” 与此同时，和于效扭打的怪物也重重瘫倒在地上，发出了最后的呻吟。 …… 小区内，608室。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站在卧室门口，他身材瘦高，黑色面具上画着一个咧起大笑的嘴，和一双变形的眼睛。 “曹鉴，他选择了什么？” 面具男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的声音。 有些僵硬机械，应该是利用了某种变声器。 卧室内的曹鉴皱了皱眉，手指搭在桌子上沉默了片刻：“他什么都没选，他把手掌捅了一刀，然后杀死了墙里的怪物，现在已经发现游戏漏洞，得到了最后一张书页。” 面具男低声笑了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我的选择，和他的一样。”曹鉴双眼里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阴狠。 “有趣。”面具男沉思：“你的幻境还能坚持多久？” 曹鉴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如果提前启用红雾的话，只能坚持一个小时，他很奇怪，身上似乎有东西在反噬我的字灵。” “利用红雾窥探他的内心，哪怕废掉你的一张字灵，我也要看看他的底牌！” 曹鉴眼底闪过一抹不悦，但瞬息又恢复正常，点了点头。 第201章 雨夜屠夫(十四) 脓血内的手指像是泄气的皮球一样，皱巴巴的蔫成一团，渐渐沉入血水，泛起了一片发红的水泡。 只瞬息，一张泛黄的书页飘出了血池，像是展翅的蝴蝶一样停留在陆御眼前。 拿起美工刀对着书页试了试，并没有发生异常。 “看来没有寄居诡异。”陆御将纸张拿在手中，垂眸看了眼纸张上的内容： “林建云是一个备受排挤和针对的人，事实上，林建云的童年十分不幸……父亲有三个太太，童年的时候，曾经遭遇过暴力对待。” “在警方调查时，根据他生母所讲，林建云与他父亲的关系在童年时就很不融洽，林建云的父亲不仅格外严苛，还时常对林建云辱骂斥责，甚至拳打脚踢……” “但他父亲在录供词，并不认同是自己管教过严，将责任推给了林建云天生的性格，以及在社会上遭遇的苦难。” 描述戛然而止，在往后残页上标注着页码——“16”。 翻转纸张，陆御看向另外一面，纸张的另一面是作案图片，页码为“15”。 将残页收回衣兜，陆御不免皱了皱眉，按照顺序排序，假设一个案子都各占两页，那么雨夜屠夫就是第6个案件。 一个案件对应一只鬼，按最乐观的来看，对方至少有六只诡物。 但大部分书不可能只有十六页。 “看来情况有些严峻……”陆御若有所思，握着刀沿着路往回走，少见得起了一丝情绪波动。 往回走的过程中，发软的地面开始转硬，墙面上的肉质物向下脱落。 拿到纸张后，房间内的环境快速产生了变化，原本消失的红色木门再次出现。 行走在幻境中，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十分不真实。 陆御走到后红门前，握着刀缓缓推开了木门，伴随着一阵极轻的“咯吱”声，门被推开，一道刺目的白光扑面而来！ 呼吸一滞。 陆御迅速遮住双眼，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幻境内一直都是黑暗，突然出现的光亮很显然不对劲。 手指展开一条细缝，陆御的双眼尽力适应这光亮，周围很安静，也没有血腥气，白光偏冷，像是教室内悬挂的条形吊灯。 适应光线后，陆御下意识观察四周。 这里并不是之前的走道，而田永建一行人也没了踪迹，入眼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红门消失，天花板上横着数条灯管。 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整整齐齐的桌椅，以及一面墙上挂着的黑板。 黑板上没有写字，而是用白色的粉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稚气十足，天真无邪。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环境的影响，他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初中，他被逼着站在讲台上，穿着湿透的校服，像是小丑一样扯出了一个笑容。 台下的人也在笑。 自己也在笑。 …… “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御愣了愣，等再次聚精会神的时候，原本干干净净的黑板上已经浸透了污水。 水滴让黑板上的笑脸消融，白色的粉质物混合着水流向下滑落，最终沿着黑板低端滴落在地。 手指有些冰冷，握着刀柄的手出了一层冷汗。 刚刚发生了什么？ 陆御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搞清楚情况，便看到台下的桌子底部，缓慢地，伸展出了一个个人影。 意识到不对劲，陆御握紧了刀柄和钢笔。 转过身，陆御站在讲台上，很快看清楚了台下的东西。 整齐划一的桌椅如同排列好的键盘，一个个方形的格子矗立在纯白的方形建筑内。 而几个方形的桌椅后，多出了几个类人的生物。 它们穿着宽松的深蓝色运动服，像是某个学校的校服，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用红色的蜡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四五个怪人像是竹竿一样立在台下，它们仰起头，用一双蜡笔画的眼睛静静盯着陆御。 气氛十分怪异。 手指轻按钢笔，心底喊了声于效。 白雾散出，一个黑色的人影一晃而过，极速冲向了台下几人！ “噗……” 于效的身体猛然穿过了怪人，居然根本触碰不到台下的生物！ “咯咯咯，咯咯咯……” 面具人笑了起来，脖颈转动。 而就在那双哭脸抬起的时候，陆御脑海里莫名涌上了一股记忆。 根本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漩涡。 “叫你说话，给你脸了？叫你说话！” “给我打！” “躲呀！怎么不躲了？刚刚不是挺猖狂嘛？还想动手还击？” 陆御仿佛回到了初中，无比清晰的记忆在脑中回想。 那些他曾经渴望忘记的记忆，如今却被硬生生扯了出来，像是将埋在地底的树根挖出，暴露在阳光底下。 任由灼热的阳光烘烤。 昏暗的宿舍，刺耳的叫嚣，还有那一双双带着泥污的脚，重重踢在了身上。 十几年了。 他不怕诡，甚至杀过人，居然还是没有忘掉。 面具人笑着，蜡笔画的哭脸更加悲伤。 仿佛是在告诉别人，自己才是受害者……讽刺、挑衅，如同一把刀，血淋淋刨开了胸口。 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手指攥紧。 陆御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那种被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情感暴露在外。 熟悉的恐惧再度占据大脑。 可是手里明明拿着刀。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击声从墙外穿出，越来越近，陆御本能地想往后退一步，想举起手里的刀，可是做不到。 身体被完全控制？ 像是被死死绑在了原地，你无法反击，无法后退，甚至无法发声。 很快，墙面凸起，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面前。 在巨大人影的压迫下，墙面上出现了一行行字迹，那是用鲜血写下的，带着蹭上去的血块，以及一股腥臭的气息。 “为什么别人只打你？一定是你自己有问题！” “别人欺负你是别人的问题，可如果你还手，就是你的错。” “姓陆的你真是个两面人，装什么装？背后小人正面君子真让人感到恶心。” “没用的人，小跟班都不配。” “你找抽是吧？当初我就应该多打你两拳！叫你告状！爷回去白挨了一顿训！” 歪歪扭扭的字体画在墙面上，面具人指着我墙壁不断发笑。 …… 动不了，几乎溺死在回忆里。 那血淋淋的字迹找准了最脆弱的一面，狠狠刺了一刀。 指尖颤了颤。 仅存的理智让陆御伸出舌头，牙齿则对着舌尖重重咬下！ 刺痛难忍，血液在口腔内弥漫。 陆御隐约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血雾。 桌椅、字迹、面具人……全部都浸泡在血色的雾气里。 可身体还是动不了，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脑海里的记忆一遍遍回想。 烂掉的桌椅、散在地上的饭菜、众人的哄笑……漫长的黑暗和血雾，看不到光亮，身体也在摇摇欲坠。 恍惚间，陆御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搭在了肩膀上。 紧接着，血雾和痛苦的回忆出现了一道裂缝。 “儿子，妈为你准备了一桌好菜，这次考的不错，星期天想要去哪儿玩啊？” “这小兔崽子可以啊，晚上吃烧烤还是火锅？”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看你人挺好的，做个朋友呗？” “御哥，这酒真他妈辣，要不是你过生日高兴，我可不愿意喝这么多！高兴啊，高兴！” “陆老师，你也要常笑啊！善良的人笑起来，是会发光的！” 第202章 雨夜屠夫(十五) 他感觉自己在刀尖上跳舞，一起一落间鲜血四溅。 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巨大的黑色屏罩，尽管试图挣扎，试图寻找出口，也只有满目的黑暗。 可是，黑暗中总是有光的。 在堆砌的恶意里，也能看到那些总是被掩盖，被忽略的善念。 ——“陆御……陆御……” 恍惚间，陆御听到有人正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推移，呼唤声逐渐清晰，就像是在耳边呢喃。 带着让人舒适的暖意，潺潺流水般融入四肢百骸。 眼前的座椅和面具人开始消失，像是破碎的玻璃，沾着斑斑血迹从高处向下坠落，继而摔碎成一地发白的残片。 舌尖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陆御混沌的大脑很快冲破束缚，眼前一片清明。 血雾弥漫，入眼的是一扇鲜红的木门。 红门周围是凹凸起伏的墙壁，墙壁内部带着血丝和筋脉，陆御很快明白过来，他依旧站在原地。 汪宁提到过的血雾提前出现，刚刚的一切是红雾造成的幻境，但产生的幻觉给人一种几乎窒息的真实感，不是画面的真实，而是那种内心深处的痛苦被狠狠挖出的感觉。 很明显不对劲，这不仅仅是放大痛苦。 甚至还加重了当时的情绪。 “可是刚刚谁在叫我？是她？”手指动了动，陆御双眼扫视四周的时候，下意识看向身后。 飘散的鲜红血丝映入眼帘，一股熟悉的寒意顺着脚踝爬上四肢百骸。 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无头的女人，她腿部微微弯折，身体有些扭曲，显得很不协调，周身则缠绕着鲜红血丝，如同被法阵包裹着。 “李月？” 他下意识喊出了声，看到对方破烂的衣裙和扭曲的四肢，陆御心间升上来一股暖意，仿佛见到了熟悉的朋友。 李月身上的血丝微微漂浮晃动，在血雾里也显得鲜艳刺目。 陆御回忆起刚刚拉他走出深渊的声音，心中明白刚刚就是李月出手，他才能这么快摆脱困境。 “多谢了，出去后我带你回家看看。” 释然一笑，陆御伸出手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李月没动，血丝缠绕，如同展开的鲜红彼岸，的在陆御面前形成了一行字——“一起，离开。” 语罢，她身形一晃，化成血丝飘入了陆御背包内。 会心一笑，陆御紧了紧背包，转身朝着红门走去，周围弥漫的血雾浓稠黏腻，贴在皮肤上滑滑的一层，给人的感觉并不舒服。 嘴里也沾着一股血腥气，是之前为了保持清醒咬下的伤口。 擦干净嘴角的血，陆御走到门前，缓缓推开红门。 伴随着一阵“吱嘎”一声闷响，红门推开，入眼是正在门前焦急等待的田永建几人。 除此之外，原本的走廊居然有消散的趋势，若隐若现，仿佛海市蜃楼。 “陆御？”几人里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转移到了陆御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会出来！刚刚红雾突然出现，我们就全凑在一起不敢乱跑，等了十来分钟你才推开红门，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里不会要塌了吧？”穆白杨揉了揉脑袋，一阵惶恐。 “少说两句。”田永建瞥了眼穆白杨，他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你既然出来了，残页拿到了吗？”田永建转身看向陆御：“时间不多了，你也能看到现在的情况，拼凑好残页是最后的希望！” 陆御看了眼几人，没回话，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废弃桌子：“你把现有的残页放在桌子上，放全你的后我自然会补上。” 田永建愣了几秒，点了点头。 时间有限，他没有心思继续计较这些小事。 田永建从里衣里掏出残页，一张张铺在了桌面，残页很快拼凑出了大半张书本的字迹内容。 题目就是——“解读世界奇案：津港着名肢解凶杀案“雨夜屠夫”，津港开埠百多年来最丧心病狂的杀人恶魔！” 陆御拿出手机对着残页拍了张照。 接着掏出装在兜里的最后一张残页，轻轻放在了最后空缺的位置。 “轰隆隆！” 就在残页拼凑完整的一瞬间，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刺入耳膜，紧接着，原本就海市蜃楼般的幻境，崩塌速度急剧加快。 血红的雾气扑面而来，如同席卷四周的滔天巨浪！ “陆御！”穆白杨喊道：“我好像看到了家门口的路啊！咱们是不是会回到原本的地方？” 陆御手指握着刀柄，他能感受到不适的气息正在消失：“血雾退散、迷宫崩塌，但切忌，出去后也别大意，有什么事可以来东郊找我！” “好！”穆白杨挥挥手：“后会有期啊！” “后会有期。”陆御回道。 等他再次转眸时，穆白杨和田永建一行人已经彻底消失，而周围则恢复成了之前的马路。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继续，陆御站在雨下，头发和外衣很快被雨水打湿。 而刀刃上的血迹，也顺着雨水下滑，滴落在地面的水潭上，溅起了一片带血的涟漪。 “成功了？” 衣兜里传出震动，陆御摸出手机，现在时间是午夜3：45分，而“x”果然发来了一条任务提示。 恭喜宿主已完成随机任务“迷宫”，已增强精神抵抗力20点，体力20点，且意外触发李月特殊能力“抚慰”。 李月（抚慰）：在痛苦绝望的深渊里，我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光明，可总有那样一个人，踏雪而行，持着一盏明灯为你指路，在暗夜里成为温暖且持久的光。 备注：特殊能力“抚慰”能抵挡50％的精神攻击，同时也有抚慰人心的作用。 浏览完界面上的内容，陆御松了口气：“精神攻击的诡异占很多，李月的这个特殊能力，确实不错。” “不过，我进入幻境后是直接原地消失了？时间过去了将近八个小时。” “他们也会回到之前的进入幻境的地方？不知道会活下来多少人。” 陆御一边思索，一边将剁骨刀装进了背包。 他抽出包里的伞，朝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发冷的环境让人清醒，回忆起最近遭遇的事，陆御越发感觉到时间的珍贵性，而升级诡异的能力必不可少。 成立工作室迫在眉睫。 有了工作室才能保证漫画的质量和数量，无论员工是人是诡，都必须尽快入手了。 一夜无话，洗漱后，换上干净的衣服，陆御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自然醒时已经是将近十点，阳光洒了一地，昨日的暴雨过后，乌云散去，碧空如洗。 阳光往往是治愈人心的最好药剂。 吃着早餐，陆御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一边看着当日新闻，一边寒暄着。 家里一切安好，吃穿用度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老母亲的催婚让陆御有些无言，他这种情况要是谈恋爱的话，保不准对方三四天就会被折磨到发疯。 非人的世界，没有那个正常人愿意驻足。 他很清楚这一点。 第203章 我回来了 南姜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二楼，心血管内科。 陆御背着背包，提着一篮子水果走到护士站前，整理资料的女护士抬起头扫了眼陆御，又继续低头整理资料。 “有事？”护士随口问了句。 “劳烦，220室住的可是肖美娟？” “是，你是家属？” 晃了晃手中的水果篮，陆御笑道：“我是肖阿姨儿子宋欢的朋友，特意来看看她。” 护士沉默了几秒，抬起头。 “听220床的家属经常抱怨，他儿子自杀了是嘛？” 护士表情有些冷漠：“好好陪陪肖阿姨，她状态并不好，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拿生命开玩笑。” 听到这句话，陆御能感受到兜里的光碟散发出了阵阵寒意，像是在焦急地回应着什么。 陆御的手指轻轻搭在光碟上，对着护士点点头。 “好，多谢了，方不方便问一下，肖阿姨现在具体的情况是？” 护士翻动着手里的资料，解释道：“高血压接近第三期，脑出血肾衰竭，除此之外，患者还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病，最近记忆力越来越差，恐怕情况也会越来越严重。” “这两类都是典型的慢性病，难治，对患者本身也是一种折磨。” “我明白了，多谢护士关照。”陆御安抚着衣兜内躁动的光碟，拐过护士台朝病房走去。 过道的高度很低，白墙和灰蓝色的门单调而压抑，在这片半封闭的空间里，消毒水的气味在四周弥漫，滑轮推动时的吱嘎声断断续续。 走到220室，陆御停了下来，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脚步声，浅蓝色的木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气色发白，没有化妆，头发也乱糟糟的。 女人转了转眼珠，看向陆御：“你是谁？” “我是宋欢的朋友，宋欢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现在肖阿姨也重病在床，我就想过来看看，陪陪肖阿姨。”陆御温声和气解释着。 听到这句话，女人的表情瞬息发生了改变，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松弛的眼角轻微颤了颤。 “你是宋欢的朋友？” 她下意识问出了声，转瞬又愣住了，往后看了眼，似乎是觉得刚刚声音有些太大，于是拉着陆御走出病房，顺手又将病房门关上。 女人靠在墙壁上，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发白的脸。 “当初宋欢自杀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他说他对不起你们，也很自责，很愧疚。” 女人没有动容，她下意识搓了搓肩膀，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过道里有些冷。 等她再次抬头时，发现眼前男人的表情很奇怪。 “怎么了？”女人看了眼陆御，又往自己身侧看了看，似乎是不理解为什么刚刚陆御会突然看向自己身边。 “没什么。” 陆御凤眼微弯，用中指扶了下镜框，眼底余光不经意瞥过女人的额头。 此时此刻，女人的身侧正站着宋欢，他半透明的身体往女人身侧靠了靠，头部下弯，在女人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陆御嘴唇动了动，补充道： “宋欢死前还说过，他对不起你，他希望你今后能好好活着，而且我也答应过宋欢，要是将来有些闲钱了，一定尽我所能帮你们一把。” “还有就是，他真的很爱你……只是，他也很愧疚，没能给你最好的。” 她似乎感受到额头有一阵凉意，伸出手摸了摸额头。 抬手时，女人的双臂穿过宋欢的身体，就像是穿过了平常的空气一样。 “天气转凉了。” 女人看了眼过道尽头的窗户，抿了抿嘴唇：“我也有错，我看过他的遗言，我不该逼他，也不应该一直攀比什么……” 女人打开房门，转身时淡淡补充了一句：“宋欢的死，我也是凶手之一。” 陆御没说话，他看到宋欢握住了女人的手，回头时看了眼陆御，嘴唇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谢谢这两个字。 这间病房原本是双人间，但隔壁病床的患者前刚刚不久出院，所以整个202室只有肖美娟一个病患。 陆御走过去时，肖美娟仍旧低头看着什么。 那是一张全家福，她满是褶皱的手指在全家福上面轻轻滑过，嘴里念念有词。 她盯着照片看了好一阵，忽然转身看向四周，接着颤抖着双手打开抽屉，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手掌心大的本子。 陆御站在病床边，低头看了眼本子里的内容。 上面写着不同人的名字，有宋欢的名字，也有其他人的名字。 肖美娟像是初中生背课文一样，看上一眼笔记本上的名字，默念两遍，又合住本子继续回忆。 她反反复复了好几次，似乎始终记不清楚。 陆御等了三四分钟，老人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笔记本，忽然懵懵懂懂地抬起头，一双浑浊的眼球迷茫地看向四周。 “我……我叫什么名字……” “阿姨，你叫肖美娟。”陆御半蹲下身，尽量让自己与对方平视。 “肖……肖什么？” “肖美娟。”陆御不嫌麻烦继续解释着。 顿了片刻，他从衣兜里掏出光碟，将光碟递到肖美娟的手里，解释道：“阿姨，这是您儿子宋欢之前经常用到的光碟，你摸摸看，能不能想起点儿什么？” 肖美娟的手搭在了冰冷的光碟上，淡淡的白光顺着光碟飘入肖美娟的双眼。 她的眼睛转了转，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就坐在床头。 微胖的中年男人笑了笑，张口说道：“妈，我回来了。” 肖美娟愣了几秒，闷声哼了一句：“宋，宋欢？” 宋欢虚无的手穿过了肖美娟的脸，肖美娟感觉脸颊有些冰冷，他摸了摸发冷的面皮，也好像是握住了宋欢的手。 “宋欢……宋欢……” 肖美娟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出了笑意，她转身，看着陆御。 “我看到了，宋欢回来了，我记起我儿子的名字，他叫宋欢，叫宋欢！”肖美娟握住了陆御的手，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像湖水的波纹一般荡漾起来。 “多好的名字，我儿子叫宋欢！” “是啊。”陆御感觉老人的手像是粗糙的树皮一样，这让他想起了家里的母亲。 “肖阿姨，我今天多陪您聊聊吧，以后我也会常来的。” 肖美娟像个孩子一样直点头。 继续聊了几句，有宋欢诡魂和李月的抚慰下，老人的思绪渐渐正常起来，健忘的毛病也有所改善。 最重要的是，她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 宋欢的妻子拉着陆御走到门口，她看了眼喜笑颜开的肖美娟，又看了眼陆御，有些疑惑：“你跟她说了什么？妈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没什么特别的，我会一点心理学。”陆御没有过多解释。 他回忆起光碟内的诡物，既然三只诡物都寄存在一个光碟内部，应该有些联系才是。 想了想，陆御看向女人：“你认不认识一个死在沙滩上的女人？她很年轻长相甜美，死因是中毒。” 女人摇摇头：“不认识。” “我明白了，谢谢你。” 相顾无言，两人继续坐在病床前陪着肖美娟。 一个小时后，下午三点四十分，陆御的手机铃声响起。 陆御起身，顺手解锁屏幕，来电显示是任龙任队，调成静音，陆御看向二人：“抱歉，我出去接个电话。” 话音刚落，他转身快步离开病房。 陆御走到楼下的一处隐蔽角落才停下来，电话已经挂机，他打开手机屏幕，重新拨号打了过去。 “喂，任队找我是什么事？” “陆御，有件事我必须得给你说清楚。” 任龙语气严肃：“我们接到了新的消息，今年有四名失踪者和36街有关，两男两女，这两名死者之间并没有联系，分别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失踪的，初步判断是随机杀人。” “我记得你提供过线索，36街每年杀四个人，一季一人，两男两女，是吗？” “确实是这样，当初我同事出了事，我也是意外从张建口中逼问出来的，至于真假无法判断。”陆御回忆起了在电梯内跪地求饶的张建。 “暂时就这些线索，关于这边的曹鉴，我们一直都在盯着，一旦有情况我会立刻联系你。” “多谢任队。” 挂断电话，陆御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前方过道，他看了十几秒，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火星在走廊里闪了闪，他放进嘴里吸了一口。 心里还是不踏实。 就像有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手指里，没流多少血、也没有多疼，但就是难受。 36街每年杀四人，两男两女，明明人数已经够了，他们却又杀了吴落甜。 “什么原因？” 陆御自言自语，看着眼前刺鼻的白烟袅袅渐渐散去。 他试图拨开云雾理清思路，但明明已经看清的大概轮廓，还是差一点。 “按理来说这件事有三种可能性，其一、要么当初提供线索的人在说谎；其二、36街今年情况有变，出了点意外；第三种，也是最有可能的—— 36街从一开始的目标对象就是我自己，而不是吴落甜！按照吴落甜、计同附中和这次的幻境来看，36街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就是试探我，试探我的能力和底牌？” 陆御掐灭了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 “他们试探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拉拢、另有所图、还是说欲杀其人先要知己知彼？” 第204章 字母 在走廊里思索了几分钟，陆御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脑中将能用到的推理底牌归整了一遍。 能预测结果的断手、谭肆月被诅咒的镜子、随机显示过去未来的特殊相机。 断手今晚一过就足够三日，三日后便能使用，但镜子还差四天才能使用，特殊相机纯粹依靠运气。 “等今晚试试断手模型的效果。” 陆御双眼注视着走廊，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扇破旧的窗户，光线斜斜射入屋内，在地面上形成了一片光斑。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推理的人，很多东西只能依靠外力，即使是对曹鉴的怀疑也是依靠相机，尽管这些外挂关键时刻能起作用，但他始终觉得不安心。 只有尽快搞清楚36街和陆三林的事情，才能消磨这种无时无刻的不安感。 整理好思路，他转身走回病房。 病房内的肖美娟依旧在“自言自语”，宋欢坐在床边握着肖美娟的手，尽管双手会穿过肖美娟的皮肤，但微弱的冷意还是在告诉肖美娟，宋欢就坐在床边。 像是之前一样，宋欢会坐在她的身边。 陆御拆开果篮，取来一个蜜橘剥好，转身递给了病床上的肖美娟。 “阿姨，我会常来看你的。” 听到声音，肖美娟转过身，她脸上的皱纹还是舒展的状态，笑脸像是黄昏时的夕阳，透着一股质朴与暖意。 肖美娟慢悠悠点了点头，指着手掌里的光碟：“下次……带……带来?” “一定。” 陆御点头，看着老人接过橘子，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又试图给宋欢一个，然而橘瓣穿过了宋欢的手掌，坠在了被子上。 生死相隔，有些事注定无法挽回。 陆御没说话，坐在椅子和宋欢的妻子继续聊了几句。 等到下午四点多，陆御才带着宋欢和二人告别。 离开第一医院后，陆御的手机就传来一条消息提示音。 “x”的界面很快弹出，一行血红的字迹浮现屏幕之上：恭喜宿主，沉睡诅咒灵“黑白光碟”攻略程度增加至30％，已获得诅咒灵宋欢好感度（截止好感度70％）。 备注：长期的陪伴有几率增加好感度，尽管你的所作所为让人信服，但仅仅两日的相交无法让它放下戒心，时间将是最好的良药，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 宋欢：特殊诅咒灵——无相（地煞低阶）。 无相（好感度增加至80％以上，即有几率激活‘无相’的特殊能力‘复制’，宋欢可复制活人的能力据为己有，例如复制旁人武力、智力、语言、技法……切忌，能力‘复制’对象仅限一人） 备注：“复制”一人成功后，想转移“复制”对象的前提是，宋欢的灵体与被转移者产生肢体接触，且无法转移记忆，只能转移能力或属性。 (芸芸众生皆为尘埃，行走在高楼大厦的尘世，我渴望成功，旁人的双手、旁人的相貌、旁人的出生，那些我不曾得到的事物，成了掩埋在心底的一颗毒瘤，终有一日，毒瘤侵蚀理智，我割断血管，看着鲜血喷溅世界失色，我的灵魂活成了旁人的样子。) 介绍到此为止，陆御对宋欢的能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简而言之就是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复制别人的技能为己所用。 那么姑且不提其他，宋欢的技能完全可以运用在漫画上面，漫画想要保证更新量和质量，大部分都需要一个工作室。 但与人合作显然不现实，与诡合作就更方便些。 到时候直接让宋欢复制绘画能力，就完全可以成为有力的助手。 陆御笑了笑，自觉今天这一趟不亏。 夜幕四合，灯火通明。 画漫画到晚上九点多，陆御看着屏幕上恐怖惊悚的画面，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艺术源于生活，有了实践经验，无论是剧情还是画面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华国的漫画行业并不发达，恐怖漫画更是半死不活，唯一能影响到国外的就是三十年前祝九符的《诡事》。 祝九符是打开国外恐怖漫画市场的第一人，也是陆御最为崇拜的漫画家。 不过祝九符的时代已经过去，因为各种因素，恐怖漫画市场受到了多方面的排挤，尤其是r国的作品大量涌入国内，导致了很长时间的冲击与停滞。 如今国内的恐怖漫画行业，想要再复出并不容易。 陆御从小就渴望在漫画事业上有所成就，如今更是想干得漂亮，能真正的有所作为，用画面讲好一个故事，用画面创造不同的人生！ 真实的故事始终要比虚构的更有感染力。 人气有所增长，在读者的提议下陆御把漫画名正式改为：《非正式怪谈笔记》。 漫画内容已经画到传世民宿的开头，将现实里的东西添油加醋后，他上传到了网站，审核通过就收到了几条网友的评论。 党的光辉照我行：“每当我以为这是最恐怖的剧情时，作者总是能让我眼前一黑。” 初音未来我老婆：“好兄弟，我可是一直追读的，最近势头不错啊，进新人榜前三了女装呗？” 我是好人：“真是服了，我下载百川是为了学习，你却整天给我推荐这些？要不是我爱看早就卸载了，毕竟我浑身是胆！” …… 除了评论之外，还有几个漫画工作室的邀请，陆御一一回绝。 给自己倒了杯茶，热气里浸着淡淡的香气，他揉了揉肩膀，坐在电脑前轻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伴随着甘苦和茶香，带给人一种极大的放松感。 等十二点一过，陆御从包里拿出了残念断手。 塑料断手上还散发着丝丝寒意，开裂的塑料面里似乎还积着暗红的血污。 “三天已过，应该可以提问了。” 陆御找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将断手和纸笔放在桌上，思索片刻，问道：“告诉我，36街的主谋是谁？” 凉意渐渐从断手上散发而出，它骨节扭动，艰难地握住了铅笔，颤颤巍巍在纸张上描画。 僵硬的手腕一点点晃动，它在纸上首先画出了一个三角形。 书写还在继续，但断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陆御能明显看到它正在不断颤抖，画出的字符也越来越扭曲。 第二个书写的符号，似乎是两个字母——“r、i”。 第205章 考核规则 断手在纸张上断断续续书写着，但随着第三个符号落笔，它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手指弯曲，铅笔“啪嗒”一声坠在了白纸上。 “怎么回事？”陆御皱眉。 他从包里取出美工刀，用刀身戳了戳断手残念，但它依旧死沉沉蜷缩在桌面。 难道说预测的结果也会受到对方能力的影响？ 断手预测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这次就连结果都写不出来，可想而知，36街的幕后黑手，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陆御思索着，将桌上的断手装回了背包，把桌上的字迹内容拍了一张照片。 “至少现在也有了一个方向，不过这三角、r、i，是什么意思？” 他坐再桌前喝了口茶，若有所思：“我的问题是36街的幕后黑手，那么断手提供的线索，应该是和幕后黑手有关系的。” “三角和字母的范围很大，可能是品牌或名字的缩写、可能是抽象化的内容、也可以和职业有关……” “吴落甜买的洗发水是八中保安推荐的，再加上之前的线索，直接在南姜八中寻找相关的证据。”手指轻轻抚上茶杯，陆御看着沉淀在杯底的茶叶，喃喃自语。 “周队……究竟能不能信得过？”陆御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拨通了周队的电话。 他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选择，借助警方的能力寻找线索是最好的方式。 电话拨通，陆御将已知的线索叙述了一遍。 对面周队语气带着疑惑：“你说字母和凶手有关，但这个线索它有依据吗？” “是我从一个朋友口中得知的，他不方便透露姓名……”陆御自觉理由多少有些随意，又补充道：“可以先试一试，现在线索一直没什么进展，虽然这个字母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但万一有用，也不亏。” 周队无奈一笑：“虽然你故事编的很蹩脚，不过碍于你之前的表现，我姑且相信你一会，往这方面查查。” “多谢了。”陆御挂断电话。 今日无事，画漫画到下午四点出头，陆御完成了最新章节的线稿。 坐了一天身体有些发僵，他起身揉了揉肩膀，正准备去煮碗面吃，就听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御哥，是我王岳，开门啊！” “王岳？”陆御打开房门，果然看到自己的死党正站在门口。 “说吧，找我什么事？” “嗐，还不是那个灵异网站的事情。” 王岳摆摆手，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很自然地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陆御关好房门，看着王岳：“我记得你前几天要说直播来着，难道是现在计划有变？” 王岳灌了一大口纯净水，咕噜噜咽下肚后才对着陆御断断续续解释起来。 “御哥，你听我说……” “就是我提到的，这周末就要进行灵异类的综艺节目，前些天我不是给你说要直播嘛，现在主办方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改考核方式了，全体要单人通关西郊诡校。” “台铃路的那个西郊诡校？” 西郊诡校是连锁性诡屋，也是华国最大的一家以恐怖为主题的娱乐公司，而南姜市区比较出名的，当属台铃路的西郊诡校。 “对，就是那个。” 王岳耸耸肩：“西郊诡校近些天大整修，应该是想扩充人气，就和灵异网合作了，所以诡校也是想借助你们的人气拉拢游客，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规则我暂时还不清楚，总之，有一个坏消息，你听不听？”王岳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御。 “说吧。”陆御抿了一口茶，显然是对这件事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考核官是谁吗？”王岳停顿了几秒：“是那个百万博主东来风。” 陆御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王岳看不下去了，抱怨道：“御哥，你怎么还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到有机会成名，要是这事成了，你的漫画事业肯定也会顺风顺水，可这个东来风是考核官，我听说你和他结过梁子。” “他不是进医院了嘛？没留下心理阴影?” 王岳摇摇头：“谁知道呢。” 陆御轻轻拍了拍王岳的肩膀，语气轻松：“放心，只要考核官不是一个人，这场考核，我说什么也会赢。” “御哥，我相信你，但我始终觉得这个东来风要搞幺蛾子，你小心点。” “我明白，但这个考核时间是？” “明天网站的负责人会发给你编号，按照编号依次考核，考核过关就能获得入选资格。” 语罢，王岳给陆御投过一个眼神：“我感觉我像你的老妈子似的，我今天大老远跑来一趟，你不得给我请顿饭吃？” “烧烤？火锅？”陆御顺手扯起了背包。 “山城火锅，特辣！”王岳语气坚定。 “好。”陆御微笑：“别和上次一样辣到涕泪横流就行。” 两人有说有笑进了火锅店，热气伴随着辛辣和肉香，喧闹声中混杂着火锅煮沸的“咕噜”声。 夹起一块切薄的肉片，陆御放入翻滚的汤底里涮了唰，热油和香料裹在逐渐发白的肉片上，翻涌的干辣椒在红油汤底里浮动，热气混着香气扑面而来。 将煮好的肉片在酱料里蘸了蘸，陆御喂进了嘴里。 肉香和麻辣混合，汤汁在舌尖绽开。 “味道还可以。”陆御看了眼满脸通红的王岳，将桌上的冰镇啤酒递了过去。 “喝点？” “谢……谢了兄弟！”王岳被辣到有些结巴。 接过啤酒，他猛灌了几口，喉间浓郁的辣意被冰镇酒水减淡不少，仿佛往火堆了浇了盆水。 “怪了，你这也太能吃辣了？”王岳看着陆御。 陆御笑而不语，拿起菜盘把白豆腐一块块放进了汤底。 吃完火锅又沿着河边廊道走了走，待到夜色微浓，二人才相互告别。 …… 次日一早，陆御果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南姜市首届灵异综艺场即将开始，感谢您的报名与关注，现需前往台铃路西郊诡校参加考核，您的考核编号为：06。 请参赛者在正午12：00之前到达考核场地。 （凭此短信及身份证进入西郊诡校，如有意退出考核，请联系后台工作人员取消测试资格） 考核规则： 第一：进入西郊诡校将会没收一切电子产品，如发现参赛者私自携带手电筒、窃听器等工具，将视为违规。 第二：西郊诡校全程设有监控录像，考试方式以监控直播为主，评委将就您的表现进行评分（十分制），最终名单择优录取，从高至低前十名。 第三：该诡屋通关难度较高，请参赛者谨慎考虑，一旦出现事故和意外，我方公司概不负责。 第206章 我是唯物主义者 西郊诡屋的规则和普通诡屋没有太大区别，陆御大致浏览一遍，收拾好物品前往测试地点。 他始终觉得灵异网的幕后股东有问题。 不仅仅是之前的直播地点都和36街有关，也因为对方的目的，是前往京都的私立孤儿院。 参与这次活动和比赛的目的，不只是积累人气，也是为了调查“孤儿院直播项目”的主使。 总而言之，无论是从了解线索还是从积累人气来看，这次测试必须赢！ 下车后，陆御进入永江大楼三号楼，一下电梯就就远远瞧见西郊诡校的门口围着十几个人。 “小苏你是一号吧？这次参赛有信心嘛？据说西郊诡校整修后难度翻倍，有个员工在处理场地时还浑身抽搐，像鬼上身一样！” 被叫做小苏的女孩长相可爱，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一洛丽塔款式的裙子。 “诡屋横竖都是那些吓人手法，我是诡屋测评，这次审核要是过关都过不了岂不是丢人现眼？何况这次的评判团有东来风，他可是我的偶像，在偶像面前不能丢脸。” “小苏，那东来风不是出丑了嘛？你还喜欢他啊？” 少年是个直性子，直接了当问了出来：“我记得东来风和夜行者打赌来着，结果进医院了……” 小苏握起拳头向少年捶去，怒道：“这哪里能一样？夜行者也就是运气好，东来风可是靠灵异视频出名的！” “哎哎……小苏……”少年侧过身贴在女孩的耳边，眼神瞥了眼电梯的位置。 “那不就是夜行者？我看过他的直播，戴眼镜偏瘦，是他没错吧？背着的书包都一模一样。” 小苏眨了眨眼睛，探出脑袋看向电梯的方向，“他怎么也来参加节目考核了？我记得这次考核邀请的标准是十万粉丝以上吧？” 说着，小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他打开博客，夜行者的粉丝果然只有四万出头。 “确实……” 少年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会不会是这个夜行者，他有后台啊？毕竟之前还和我是大佬x合作过。” 小苏点点头：“有后台是肯定的，但我不相信他真的一个人去了废弃医院，就算去也是组队，然后营造出一个人去的假象，借此增加流量，这都是被我们玩烂的套路。” 少年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小苏，这行业规则被你摸的一清二楚啊！” …… 另一边，陆御通过核检进入了场内。 他大致扫了一眼门外等候的几人，大部分都很年轻，甚至还有几个粉丝百万的博主。 陆御随口问道：“这西郊诡校有什么特别的吗？” 一名平头青年抬头看了眼陆御：“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听说西郊诡校在改建的时候，监控录像里总是多出一些奇怪的人影，一晃而过的那种。” 青年表情很轻松，他甚至优哉游哉刷着手机浏览界面：“还说什么有个员工表现异常，就像是突然发疯一样……” 平头青年摆摆手，轻松一笑：“不过这些对我都不算什么，小儿科！” “原来如此，谢谢告知。” 陆御没继续问，找了个椅子坐下自己忙自己的漫画，至于这个诡校，他去过的地方可比诡屋恐怖多了，就算真有什么怪事，也最多就是残念之类，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半小时后，大厅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网名和人脸编号对应的图片。 从屏幕上的编号排序可以看出一共有三十六人参赛。 平头青年一行行看下去，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后，又转头看了眼陆御，反反复复几次，他忽然眼中一亮。 “原来你是夜行者，我是你的粉丝！” 平头青年打开手机里百川漫画：“这本《非正式怪谈笔记》是你画的吧？也知道你在开直播，但一直没看，不知道你的样子……” “嗯？”陆御有些意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平头青年，“这是我画的。” 青年有些兴奋：“我圈名王小二，是个做极限挑战的直播博主！嗐，刚刚我有眼不识泰山，自夸自擂了，兄弟别见外啊。” “怎么会，能在这里遇到粉丝是我的荣幸。” 陆御看了眼屏幕，王小二的序号是09。 他自来熟地坐在了陆御旁边，继续搭话：“兄弟，你的漫画和别人的确实不一样啊，我去过停尸房，那天晚上我深有感触，你的漫画也有这种感觉，很真实，看评论说你的故事都是真事改编，真的假的？” 王小二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聊了起来，和一开始的骄傲冷漠判若两人。 思索片刻，陆御解释：“我的确会去废弃荒宅直播寻找灵感，但很多都是意外产生的效果，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王小二若有所思：“唯物主义者……” 等候场内喧嚣吵闹，十几分钟后负责人才从厅内的员工室走出，他站在屏幕前咳嗽了几声，混乱喧闹的环境才渐渐安静下来。 负责人身穿西装，头发也梳的一丝不挂，他不慌不忙走到话筒前，用标准的播音腔介绍起来： “欢迎各位参赛者来到西郊诡校！我是这次参赛项目的负责人。” “今天的考核将于十分钟后开始，此次参赛者共三十六人，但名额只有十个，所以各位请务必把握机会，在诡校内的表现越优异，获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此次西郊诡校的主线任务是找到校长办公室，并在办公室的学生档案里写下自己的名字，时间限定为一小时，一小时内任务未完成将强制暂停考核，并由我方工作人员带出考核场地。” 负责人将所有的规则又强调了一遍。 十二点整，一个名叫小苏的少女进入了西郊诡校内。 其他人在场外等待，四十分钟左右，小苏从诡屋走了出来，和平常的测评不同，这一次小苏的样子有些狼狈。 她脸色发白，花边衣裙也被扯烂了一角，上面还溅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小苏粉丝有三十多万，平时是做一些恐怖游戏和诡屋的测评，胆子也算很大，但此刻眼神涣散，走路时脚都有些踩不稳。 看到这一幕，台下众人鸦雀无声 站在诡屋出口的小苏看了眼周围，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安保人员扶去了休息室。 “看来第一个参赛者的表现足以证明此次西郊诡屋的难度。” 负责人面带微笑，标准的播音腔传入众人耳中：“让我们看看01号小苏的得分——” 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数字晃动的画面，几秒钟后，每个评委的评分和综合平均值都显现出来。 负责人单手指着电子屏幕：“最高分8.5分，最低分5分，恭喜01号参赛者的平均得分是7分！” “那么，有请下一位参赛者，编号02。” 第207章 不能乱捏道具 伴随着负责人的介绍，02号参赛者也踏入了诡校内。 等候场中众人议论纷纷，王小二越想越觉得不踏实，转身看了眼陆御：“兄弟，这西郊诡校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把小苏吓到，这个小苏在灵异网还是很有名气的！” “恐惧这个情绪很复杂，唯一没错的就是，小苏遭遇的事超出了自己的常理认知，导致她无法像往常一样冷静。” “遭遇的事超出常理认知？”王小二听得后背一阵凉意。 陆御若有所思：“打破常规往往会产生恐惧，就像是一条普通的楼道正常人不会有什么恐惧感，但如果楼道正中站着一个低头的人，那人一直不动，这就会让人感到怪异不安。” 王小二恍然大悟，回忆起平日看过的恐怖电影，由衷感叹：“说的确实有点有道理。” 陆御颔首，视线转到诡校门口的方位。 “不过能让诡屋测评感到害怕的，必然不会是太老套的吓人手段。” 甚至里面……或许真的有鬼！ …… 评分室内，三男三女坐在监控录像前，手中则拿着打分用的仪器。 除了六名评委之外，后座还坐着刚刚从西郊诡校通关的小苏，为了保证打分的透明性，也为了监督评审团的公平公正，每一位通关结束后的参赛者都会进入评分室内，和评审一起观看监控。 小苏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底余光落在东来风的身上。 她本来还想着好好表现，到时候也能趁机和东来风扯上关系，谁知道这诡校里的设备比她想象的还要诡异智能，几乎有一瞬间她都感觉自己是真的遇到鬼了。 手指摩挲着水杯，小苏叹口气，仰起头将杯子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参赛者一个接着一个，但越往后，得分居然还不如一开始的小苏，甚至05号参赛者在走了一半后，就因为长期的精神压抑而中途退赛。 “这真是一次不如一次了。” 一名评审摇摇头：“心理素质太差，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十万粉丝以上的。” “粉丝和胆量没多大关系吧，听说下一个6号粉丝才三四万，但是直播去的地点都是荒山野岭。” “夜行者？”一名陪审皱了皱眉，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屑。 “我看过他的直播，质量不太行，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通过初审的，谁知道他去荒山野岭是不是打的幌子。” “到底是什么样子，等看看监控就知道了。” 东来风单手插进衣兜，他的手指摸到了一张坚硬的卡片，卡片给人的触感冰冷异常，明明一直捂在衣兜里，但依旧没有多少温度。 触碰到衣兜里的东西后，东来风脸上露出笑意，心底已经做好让夜行者出丑的准备。 看着监控录像上清瘦的青年踏入诡校内，东来风垂下头，对着衣兜低声说了一句：“侯新雅，这次的06号参赛者，别让他轻易通关。” 话音刚落，衣兜内冷意更甚，仿佛是有意回应东来风。 …… 参赛者进入诡校的第一步就是扫描身上的物品，陆御将美工刀放进了书包内，只留下钢笔带在身边。 领路人再次将规则强调了一遍，大意是一旦发现使用电子设施将取消资格。 陆御心领神会，他自然没有带着电子设备，只是拿了钢笔而已，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钢笔，诡校的员工也不会在意。 至于手机，只要相距不会太远，它也不至于自动出现在附近。 “这是免责书，辛苦你签一下。” 负责领路的女人指了指桌面上的纸质文件。 陆御点点头，将免责书仔细看了一遍。 和普通诡屋的免责书内容大同小异，大体意思就是当在诡校内出现了任何身体不适，西郊诡校概不负责。 这既是一份保证，更是一个噱头。 陆御签下姓名，跟着领路人踏入西郊诡校。 诡校门口摆着鼓起的黑色塑料袋，门上则绑着两个干瘪的人偶模型，而室内则是一排排长条木椅，像是老旧的古式家具，墙面上也分布着裂痕和暗红手印。 气氛有些压抑，一排排长条形的木椅仿佛是一具具的棺材。 “这里是播映室，主要是交代西郊诡校的背景，接下来你会看一段录像，录像内容真假参半，在录制后甚至自己多出来了一段视频……” 在领路人的的介绍下，陆御坐在了靠前的椅子上。 诡屋在参观者进入前要观看一段背景视频，这也是为了增加代入感，且告诉参观者，在这个昏暗的诡校内，隐藏着不可名状的恐惧。 很快，屏幕开始播放画面，在刺耳的音乐下，几个诡影闪过，有些沙哑难听的声音伴随着画面开始解说。 “西郊诡校，建成于1982年，修建之初诡校本身是一座中医医院，医院因为某些原因倒闭，旧楼便被第一任校长买下……几年后，怪事频发，陆陆续续有学生自杀，教学楼里也多了不少怪谈……” “而在不久之后，院长就精神失常，用麻绳吊死在了教室内……” 看着屏幕上的诡影和血腥画面，陆御有些犯困，这些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百无聊赖，陆御眼底余光看向四周，忽然发现椅子下面还藏着一个扭曲的人。 “假人？” 陆御伸出手讲椅子底部的假人扯了出来。 有些意外的是，这假人并不是轻飘飘的塑料质感，确实是有人体皮肤的感觉，而且重量也有些沉甸甸的。 人偶被扯出座位底部，她乱糟糟的头发垂落在地，发白的眼珠居然自动转了转，犹如活人一般看向了陆御的眼睛。 “嗯？” 陆御提起了兴趣，手指朝人偶的太阳穴捏去。 厚重的人皮质感下，还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坚硬的金属零件。 应该使用了特殊材质，这个假人的重量并不轻，相反，手感甚至接近真人，加上眼球里安装的小型机关，还真有点意思。 “细节很到位，哪怕是这个不起眼的装饰人偶也被精心设计过，看来这个诡校确实名不虚传。” 陆御双手抚过模型脸上的烂肉，自言自语起来。 “不过假人始终是假人，就算这里有真人的尸体，也没什么好怕的。” 一旁的领路人看到陆御抱着女尸人偶先是愣了几秒，接着冷冷咳嗽一声，提醒道：“不能随意捏扯诡校内的道具。” 嘴上这样说，领路人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多看了陆御一眼。 这可是特质的人偶，他居然不怕？ “不好意思，一时激动了。” 陆御赔笑，拍了拍人偶身上的灰又小心翼翼将人偶塞进了座位底部。 看对方还算礼貌，引路人便没多说什么，他握着老旧手电筒，朝诡屋深处走去。 转身时给陆御留下一句话。 “客人，该上路了，前面就是西郊诡校，也是活人的禁忌！” 第208章 辛苦了，坐下来休息休息吧 评审室内，东来风静静注视着电子屏幕。 夜行者即将踏入诡校内，而这一次就是最好的报仇机会。 第一关没有任何照明措施，是完全摸瞎的状态，任他胆子再大，面对黑暗和未知都只能被诡屋员工摆弄，但在开头消磨掉锐气后，才是噩梦历程的开始。 何况自己手里可是有完全未知的存在，对付一个普通人绰绰有余。 “06号，这不是上次和你打赌的那个‘夜行者’嘛？” 一个女人看了眼东来风，她的表情不言而喻，今天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 东来风没回话，多说多错。 台下的小苏也抬起了头，她看了眼东来风又看了眼监控屏幕。 小苏撇撇嘴，它不认为夜行者能比东来风胆量更大，而且夜行者那个视频的质量，一看就是炒作。 对于这种套路她小苏是再清楚不过的。 何况第一关就是一个下马威，在完全的黑暗的情况下摸索前行，随时会摸到奇怪的东西。 湿漉漉的头发、烂掉的人皮…… 甚至还会遇见藏好的鬼屋演员，在黑暗里突然抓住脚踝，或者紧跟在身后，成为黑暗中的窥视者。 正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屏幕上的陆御忽然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他怎么往回走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一个大男人，半中腰太害怕了想退出吧，这还不如上一个呢！”有人调侃起来。 “这不是夜行者？亏我之前害挺喜欢他的，这也太丢人了，我虽然一开始也害怕，但我还是咬牙继续走下去了，这人是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东来风眼里的笑意渐浓。 而就在下一秒，原本有些喧闹的评审室忽然安静下来。 因为监控画面里面的6号，转身后并没有推开房门或者求饶离开，而是打开了柜子。 最尴尬的是，柜子里正躲着一名员工，该员工一直负责柜门的拉合以及开门杀，原本的计划就是安安静静躲在柜子里，然后时不时怪叫两声或者推开柜门，可是现在参赛者直接把柜门打开了。 虽然四周很黑，但柜子距离门口很近，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npc员工与参赛者四目相对。 …… 西郊诡校，昏暗的宿舍内，陆御静静看着柜子内的员工，他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是很平常的好友见面。 对方是一名女性，个子不高，脸上涂着白粉，眼角画着血迹。 “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打开看看，你继续。” 陆御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笑眯眯看着npc，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小心翼翼将柜子门再次关闭。 员工愣神，直到她看着眼前柜门合上，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御抬起头有看了眼悬挂在半空的长发，饶有兴趣地摆弄了一下，黑暗里，头发上下晃动着，不知道是不是触碰了机关，隐隐约约的哭声传入耳中。 凄凄惨惨，诡异十分。 这头发高低错落不止一片，而且有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沾着血水。 “确实不错。”陆御忽然觉得诡屋的设计是很好的漫画素材。 屋内没有丝毫的光亮，参赛者靠墙往前走的时候，难免会触碰到这些垂落的长发，黑暗里精神本来就高度紧张，头顶突然扫过这种东西，先是会受到惊吓，紧接着又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仿佛黑暗里真的有倒吊女尸。 未知是恐惧的来源，可惜陆御借助夜眼能大体看清周围的情况，这第一关对他而言只是走过场参观而已。 室内布局是宿舍的样子，空间狭窄，一不小心就会触碰到机关或者奇怪的东西。 陆御继续往前走，发现在床底下似乎藏着一个人。 对于正常人而言，周围没有任何光线，藏在床底悄悄爬出来很难被察觉到，那么他藏在床底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在黑暗中抓人的脚踝，或者不断敲击床底产生怪响。 有趣。 陆御装作没有注意到床底，而是悄悄将下垂的头发扯了一缕下来。 头发上沾着黏糊糊的人造血，触感很奇妙。 环境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是员工也主要靠着声音判断游客方向，陆御凭借之前的经验放轻脚步，让脚底挨地的声音降到最小。 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哭声，陆御的脚步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小心翼翼靠近床头，接着将手中的长发向下垂落，头发摇摇晃晃靠近床底，很快，黏腻的发丝触碰到了床底员工的脸上。 聚精会神准备吓人的员工，突然感觉脸颊的位置有些发痒。 他愣了愣，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很快触碰到了下垂的长发，同时也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腥气。 与此同时，陆御微微弯下腰，像是熟练的猎手一样将手指搭在了床板上。 床板下面就是诡屋员工。 陆御微微一笑，紧接着，朝床板猛然敲了几下。 “咚咚咚！” 什么，什么东西？ 床底的员工被吓了一跳，他身子一晃，后脑勺瞬息撞在了床板上。 头发的突然出现已经让员工有些发憷，再加上头顶突如其来的敲击声，他高度紧绷的神经像是一瞬间扯断一样。 而就在他准备往外爬时，手背突然触碰到了冰冷异常的皮肤，那好像是人的手，但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了不少。 “卧槽！” 他被吓了一跳，在一片漆黑里，他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 参赛者的手？不可能啊，参赛者的手不可能那么冷！这个温度明明就是死人的手！ 灯……对……还有备用灯！ 员工慌慌张张从衣兜里掏出小型的手电筒，颤抖着手指打开。 光亮驱散黑暗，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是一名年轻男性，带着眼镜，面带微笑。 “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你吧？”陆御伸出手。 “一直趴在床底也很累，要不我扶你起来？”陆御对着地上满脸血污的演员伸出了手，他笑盈盈看了看四周，很快注意到不远处的木板床。 “这床上有空位置，坐下来休息休息？” 陆御的语气谦和，就像一只放低姿态的绵羊，但npc演员却感觉不寒而栗。 “不，不用……”员工咽了口吐沫，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协调，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要不，喝点热水？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啊。” “不用！我很好的，我就是有点累了，我爬回去休息休息就行。”员工关掉手电等，又缩手缩脚爬回了床底。 陆御点点头，感叹道：“难怪西郊诡校的名气这么大，这演员还真是尽职尽责。” 没有理睬床底的诡屋员工，陆御沿着狭窄的通道继续往里走。 很快，他看到了三扇木门。 第209章 女生宿舍 “牛啊，这员工是被吓傻了吧，6号的操作真特么阴间！”评审室的参赛者竖起了大拇指。 他身边的中年女人也点点头，“我刚刚注意到他把悬挂的道具扯下来，然后借助道具去恐吓床底的npc，这人很夜视能力应该不错，而且很冷静。” “但是这……这怎么可能？”小苏看着监控屏幕，满脸的不可置信。 “华国很大，出一两个疯子也很正常嘛。”坐在隔壁的青年笑了笑：“6号是个高手啊，说不定是啥茅山蜀山的传承人，想拜师了！” 小苏愣了愣，抬起头继续看电子屏幕。 她自己很清楚第一关的难度，黑暗是恐惧的源头，在没有任何光源的前提下，人的本能恐惧会被挖掘出来。 即使是压制住恐惧，也不可能在黑暗中那么淡定……甚至，甚至去恐吓员工？ 他是怎么看到的？第一关的布置不可能产生光线，除了门口的柜子，整个室内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除非，靠听觉？ 也……也不可能，室内并不是很安静的氛围，除了怪响之外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以及一惊一乍的音效…… 小苏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原本不屑一顾的情绪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难道他之前真的是一个人去的荒宅，一个人一部手机，只身前往寥无人烟的荒宅废院？”小苏自言自语，视线一直注视着监控屏幕。 “这小子不会就是关系户吧。”另一个人说道：“他粉丝不达标，听别人说和灵异网的负责人认识。” “你是说他靠着关系提前知道诡校的关卡内容，然后再和员工串通好的？” “我猜是，反正继续看看，我就不信了，这小子能一路都不怕。”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他一路上被吓得不轻，现在都有些心有余悸。 …… 昏暗的室内，陆御伸出手在墙面上摸索，他刚刚试了试，墙上的三扇木门都被紧锁着。 要是正常人走到这里摸出门把手后，一定想着尽快推开房门进入下一个场景，可当游客发现三个门都无法打开，并且身前身后都有怪响，那么人的心理防线很可能会被打破。 前无出路，身后又有未知的怪物逼近。 “氛围感确实不错。”陆御一边点评一边寻找出口。 诡屋为了营造氛围，出口不一定是门，也可能是地道、窗户、甚至通风管道等等。 发现三个木门都无法打开后陆御没有继续浪费时间，而是开始在上下方寻找出路，凭借着以往的经验，陆御很快发现膝盖左右的位置，多出了一块外凸的砖头。 “机关？” 手指按着砖面往下推动，只听咔嚓一声，下方的砖面发生晃动，一道暗门出现在视野之中。 下方的通道以木质为主，上下两侧的墙面上都画着扭曲的血色图案，通道内装有暗红的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扭曲的血色图案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动起来一样。 陆御弯着身体爬入通道，但他踏入通道后，他发现耳边时不时有气流浮动，就像是有人爬在身后大口呼吸一样。 陆御伸出手敲了敲墙面，听声音似乎是空心。 “难道里面有控制气流的机关？” 越往前爬，耳边的气流就越急促，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墙面的血色涂鸦也越来越疯狂，陆御甚至看到了一些十分奇怪的画面，长着七八块肉瘤的胸口，还有双手变成羊蹄的怪物…… 正在陆御隐约看到下一个房间时，头顶猛然震动，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砸向了地面。 球形物滴溜溜转到了一侧，纠缠的乱发下，能看到一颗大睁的血红眼珠。 陆御愣了几秒，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好奇地拿起人头仔细看了看，感叹不已。 “这做工细腻质感真实，手艺很难得啊。” 抱着人头往上看了眼，刚刚的机关暗门已经闭合，头顶的墙面上只能看到红笔写下的诡异字句。 “设计这诡屋的人多半不是什么正常人，刚刚从黑暗里摸出来就要经历地道里的怪物，一点缓冲的空间都没有，难怪前几个参赛者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陆御将人头放在了一侧，继续往前爬。 尽管西郊诡校的氛围很足，但对于陆御而言，这些都是绝佳的素材，完全值得细细品味！ 爬出狭窄的过道，陆御踏入了第二间卧室。 上一关是纯粹的黑暗，需要摸索才能继续前行，等爬出地道之后，第二间的场景内设有泛绿的幽光，而在光线之下能隐隐约约看到这是一间摆满上下床铺的宿舍。 空间十分狭窄，人只能贴着床铺前进。 床铺上都放着脏兮兮的被子，被子高高鼓起，仿佛里面躺着什么东西一样。 往往这些被子里都会藏有员工，陆御四处看了看，掀起了第一个被子。 被子底部放着模型，模型做工逼真妆容精细，陆御甚至能从模型眼里感受到怨毒的神情。 “每一个细节都这么考究，可惜有时间限定，要不然真想仔细参观一下。” 正在陆御欣赏人偶时，床底忽然深处了一只手，手指扭曲，很快抓住了陆御的脚踝。 “嗯？” 陆御微眯双眼，弯下腰敲了敲床底伸出来的手臂。 受到敲打后，手臂也很快缩回了床底。 “不是真人，是机械手臂，应该有人操控。”陆御半蹲下来，沿着床底向里看去。 出乎意料，手臂是直接安装在床板内的，周围设有电路，更让陆御惊讶的是，几乎每一个床板底部都有断手连接，成本可想而知。 “这花费有点高啊，吊打隔壁欢乐谷的诡屋。” 站起身，他没有继续研究断手，而是沿着走道继续向前。 走了没几步后，一团鼓起的被子晃了晃，满脸血迹披头散发的女鬼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身体僵硬，喉咙里发出难听的低吼。 “原来这里是女生宿舍。” 陆御凑到女诡面前，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坐起的人并不是员工，而是假人。 身体僵硬脖子弯曲，虽然缺少了活人的应变能力，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坐起的假人反而显得有些怪异。 而且…… 陆御很快注意到了另外半截被子。 周围光线昏暗，要是正常人进来也只是隐隐约约看个大概，但陆御在这种环境里如鱼得水。 假人坐起后，另外半截被子依旧向上鼓起，难道说这里面有东西？ 手指悄悄靠近棉被边缘，陆御向外用力一扯。 …… 正准备吓人的员工被突如其来的扯被子吓了一跳，他原本的工作是在假人坐起后再给游客来个二杀，完全没料到会被突然掀开被子。 陆御和藏在假人旁边的员工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妆画的还可以。” 陆御点评道：“不过有些不严谨了，这里是女生宿舍，让女员工来扮演效果或许更好。” 缩在假人旁边的员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这特么是女生宿舍严不严谨的问题嘛！哪个正常人进来会关注这个啊？ 第210章 杀了她，你就属于我 看着员工一脸无辜的表情，陆御将被子重新捡起递给了对方，语气平和道：“请问，你知道校长办公室的方位嘛？” 缩在床尾的诡屋员工打了个寒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看着对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就感觉后背一阵发毛。 根据考核规则，员工不得向考核者提供线索。 可是…… 员工抿了抿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欲言又止，一张脸都憋得发青。 陆御自诩是个善良体贴的人，他看对方表情有异，他也不继续勉强：“我明白了，你躺好，我自己继续找找。” 说着便转身朝屋外走去，顺手还捡起了地上的假人偶放回床上。 “对了。” 陆御回头看了眼员工，感叹道：“实不相瞒，这间屋子的设计很不错，你们老板在细节上面很花心思，好多地方都搞得有真实凶宅的气氛。” 员工干笑一声，想说一句谢谢，但发现嘴有些僵硬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有啥前途……心中越想越怕，诡员工一把抱住身边的人偶，接着默默将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还是被子里安全。 …… 走出宿舍，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道。 走道内光线微弱，隐隐约约间能看到人影晃动，似乎是光影效果，在视觉上面，仿佛真的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黑暗深处。 昏暗的环境下，陆御瞳孔发冷，静静注视着悬吊在半空的头颅。 腐臭味侵蚀周遭，一个个扭曲的人影相在墙面上拉扯变形。 “这里的细节是真的不错。” 陆御一边走一边点评，身处其中就像回家一样安心。 因为场地限制，西郊诡校始终是流线型的一层，走出过道后便能看见一间挂着班级牌的教室。 教室门上有类似指甲的划痕，密密麻麻的划痕里夹杂着干裂的血渍，而在木门高处的铁牌上，隐约能看见斑驳的一行字迹——“高二七班。” 门的质感很老旧，不像是道具做旧，反而像是从凶宅里搬出来用的现成货。 “这个诡屋设计确实下了功夫，道具该不会真是货真价实的吧？” 陆御脸色微变，在他的认知里，凶宅旧物很大可能性会变成残念地煞寄宿的对象，这种直接从凶宅搬道具的做法，和作死无异。 能吓到前面的几名参赛者，那屋内很可能真的有鬼。 陆御心底燃起了好奇心，“吱嘎”一声教室木门。 和常见的诡屋不同，陆御推开门后并没有遇到从黑暗中蹿出的员工，而是看见了一排排桌椅和教室后墙贴满黄符的黑板。 破破烂烂的黄符纸在发冷的灯光下显得阴森恐怖，就仿佛是一面溃烂的表皮。 四周没有配乐，很安静，漆黑寂静的环境里陆御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相比较员工突然出现的吓人手法，这种未知的感觉就像罂粟一样，渐渐腐蚀着来者的情绪。 陆御扫了眼四周，很快发现讲台上放着一摞笔记本。 高高堆起的本子像是隐在黑暗中的墓碑。 陆御放轻脚步朝讲台走去。 笔记本看起来很老旧，陆御大致翻看几本，有的是教师的教案笔记，有些是学生的日记作文…… 翻到一半时，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引起了陆御的注意，因为笔记本的表面上用刀子刻出了两个狰狞扭曲的字——“去死！” “去死？” 陆御愣了愣，小心翼翼翻开笔记，第一页写的是人名和班级。 宋落梅，西郊私立高中高二七班。 第二页，发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咒骂，笔记本的主人似乎很生气，纸张被中性笔划出了一道道的裂痕。 “好讲究的道具。” 陆御正准备继续翻看，忽听柜子里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叫声，紧接着，一颗满是血浆，面色惨白的脸从柜子里探了出来。 “你先等等，我看完你再吓我。” 陆御一把按住了诡员工的脑袋，低头扫了眼对方：“你眼睛被血浆刺激的很难受吧，要不要用卫生纸擦擦？” 说话间，陆御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巾，贴心地递给了诡屋员工。 披头散发满脸血浆的诡员工握着纸巾不知所措。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鬼叫一声吓唬对方，但莫名觉得这是在自取其辱。 但按照剧本来说应该是对方被吓得四处乱跑，胆子大些的或许会愣在原地，可对方这是什么操作？ 我该怎么办？ 员工捏着纸巾，眼神懵懂。 她沉默了片刻，还是畏畏缩缩钻进了讲台柜子内，接着顺手将柜门关好。 陆御看对方爬回了原本的柜子内，会心一笑，继续看向讲台上的笔记本，纸上书写的内容有些像是日常的记录： “星期天，我在图书馆认识了一个男生，他看起来很清爽干净，个子也很高。” “我们约好一起复习，我想我可能是喜欢他了。” “今晚他向我表白了，给我准备了很多礼物，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很会说话，每次都能逗笑我，我也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在一起一周后，他似乎有点奇怪，在一起之前他总是很热情，可是在一起之后他却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他一定是不喜欢我，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上下课？” “我看到了，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机，我看到了，他和别的女生聊天，他出轨了，他这种人就应该不得好死！” “我质问他为什么和其他异性在一起，他避而不谈，后面也依旧理直气壮，在他眼里难道我只是一个泄欲工具嘛？” “不，他只属于我一个人，他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越往后看，字迹越来越潦草扭曲，陆御甚至能感受到书写者的愤怒和偏执。 “我受不了他和其他女孩在一起，我接受不了他不爱我，我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可他为什么还是不愿意看我一眼？” “萎靡不振地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占有欲，我只是痛恨，不愿意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杀了你的女友，这样，你就只能选择和我在一起了。” “对啊，我可以杀了她……” “只要她死，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第211章 他不害怕吗 字句间充满了怨毒和愤怒，那扭曲的字体宛如爬行的蚯蚓，在泛黄的纸张上形成了一条条暗红的符文。 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后续的纸张上全是划痕和撕口。 陆御继续翻找线索，像是在体验一场趣味十足的游戏，在这种昏暗而诡异的环境中，陆御反而感受到了一股踏实自由的感觉。 扭曲的字迹，染血的桌面，还有贴满黄符的黑板。 这些黑暗中特殊的符号，在某种程度上，给陆御一种可操控支配的满足感。 “我不会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了吧？”陆御将笔记本放回了桌面，正在他准备离开时，一双惨白的手指扣在了书页上。 紧接着，黑发垂落，沾着血渍和腥臭的发丝坠在桌面。 陆御抬头去看，恰恰看见了一只夹在黑发缝隙间的眼球，眼球血红，此刻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陆御感受到兜里的钢笔也比之前冷了几分。 是诡！ 陆御面不改色，他很早就料到诡屋内有诡，这一点他并不觉得意外，而且在于效之下的诡魂也没什么可怕的。 披头散发的女诡甚至让陆御有种回家般的熟悉感。 很快，沾着血液的黑发在书页上缓慢移动，慢悠悠地拖出了一行字—— “杀了你……只有你死了，他才是我的……” 字体像枯死的杂草一样扭曲着，和之前日记本上的内容几乎一致。 “你是，日记本的主人，侯新雅？”陆御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诡，看了一阵后，又继续低头看着纸张上的字迹。 看着书本上丑陋怪异的字迹，陆御心底越发激动。 “小妹妹，你字写的真不错，很有天赋！” 他准备开的工作室正好缺人手，像这种会写会画的完全是少见的人才！ 可惜手机不在身边，要是等会回去在看时有一栏可饲养的，他准备想办法把这个诡招收聘用。 周围灯光昏暗，血液混杂着腐臭味弥漫四周。 女诡血红的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有些不理解为什么眼前的人那么淡定，她的手指关节发出错位般的脆响，缓缓靠近陆御的脖子。 “别闹。” 陆御往后退了几步：“改天我会回来的，但是现在，我得赶紧找找其他线索。” 无视掉眼前的女诡，陆御在柜子和书桌里继续翻找，他将教室里的线索慢慢拼接在一起，似乎能看出写因果关联。 之前日记本的主人在受到背叛后精神就出了问题，后来在宿舍内自杀。 自杀后诡校便经常发生怪事，校长因此受害，午夜时将麻绳绑在教室内，，自杀的位置就是这个教室。 陆御抬头，他还能看见悬吊在半空中的麻绳。 下一瞬，麻绳忽然晃动起来，一张惨白的人脸挂在了绳索上，而血迹斑斑的校服证明着悬吊者的身份。 “还挺执着的，想方设法吓唬我。” 陆御没有理睬对方，转身走出了教室。 走了一段距离后，陆御侧眸去看，之前的女诡居然还跟在身后，她拖着长发，宛如一只失宠的猫，正垂头丧气跟在主人身后。 “这诡，有点意思。” …… 评审室内。 “他在看什么？会不会也受到影响了？”一名后座的参赛者猜测道。 经历过实际的经历和员工解释，他大概知道这个诡屋除了正常的吓人手段之外，还会结合视觉幻想和仿真投影。 在二者的双重作用下，人在诡屋当中，就仿佛是真的遇到了诡！ 不是员工，而是一种无法触碰到的虚幻投影。 这种投影无法在监控视频里看到，但是看参赛者的表情和动作就能大致分辨出是否遇到了投影。 “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一直在和面前的空气说话啊……”另一个人附和。 身侧女人若有所思：“虽然但是，他这有点不合理，如果是遇到了诡魂的幻影，这人怎么一点也不害怕？还这么淡定地聊了起来？” “其实还好吧。” 他干笑一声：“这人之前的操作也非常阴间，而且有没有鬼我不知道，反正这个6号是真的狗。” 小苏的双眼一直注视着屏幕，对于后期的难度她是很清楚的。 “难道……是我错了？”小苏看了眼东来风，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悔意来，她之前一直踩一捧一，现在想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丑。 这个夜行者，确实不简单。 靠前的评审台前，几名评审员的表情都各有不同。 有惊异、有赞赏、还有羡慕和嫉妒。 “这怎么可能？” 东来风看着屏幕，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他的手指紧紧捏着桌角，额头的汗水缓缓下滑。 他明明已经让侯新雅动手了，她可是诡！一个正常人不应该害怕诡的嘛？他为什么不怕，这不科学，这也不合理！ 东来风越想越憋屈，干脆握着侯新雅的身份证站了起来，转身便准备离开。 “来风，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女人叫住了他。 东来风回头，解释道：“我去趟洗手间，你们继续看。” 走出评审室后，东来风看着手里染血的身份证，眉头紧锁：“既然普通的吓人方式不起作用，那你就换个方法，这里是西郊诡校，是你的地盘。” “侯新雅，你能操控校长自杀，也一定可以让夜行者那小子吃瘪吧？让他感受一下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感觉！” 东来风的表情有些扭曲，目不转睛注视着手上的身份证件。 身份证上的人脸也渗出血珠来，像是在回应东来风内心的诉求一样。 “让他害怕！”东来风重复。 “我就不相信，他会一直是那样平静的表情！他会尖叫恐惧的，诡校是你的主场！” …… “温度好像变低了？” 在狭窄的走廊里，陆御感受到一股阴冷的风萦绕在四周。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在放缓脚步逐渐靠近，除此之外还有指甲抓挠墙壁的刺耳响声。 漆黑的走廊尽头泛着微弱的光，那似乎是一扇半开的门。 气氛环境把握的恰到好处，这块的设计更是让陆御又种回到地下医院的错觉。 ——“滴答。” 一滴鲜血滴落在了手背上，陆御眯了眯眼，抬起头去看。 披头散发的侯新雅头部扭曲成诡异的姿势，她像是一只壁虎一样紧贴在墙面，湿漉漉的头发向下坠落，发红的眼珠缓缓转动着。 很快，她的脖子开始晃动，摇摇晃晃地拉长，像是面条一样向下延伸。 陆御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准备吓人了，从教室开始，她就一直跟着自己，现在更是贴在墙壁上练习颈部活动。 惨白溃烂的脸越靠越近，很快停在了陆御的不远处。 看着侯新雅卖力吓人，他有些感动，伸出手摸了摸女诡湿漉漉的额头：“像你这种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学生已经不多了。” “哎？”陆御顿了顿：“你别哭，你哭什么？有什么冤屈可以告诉我的。” 第212章 我看不到灵魂 看向血泪婆娑的侯新雅，陆御有种欺负小女生的错觉。 即使对方的脖子有一米多长，满脸的血泪在惨白的脸皮上滑动，扭曲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转着。 这种诡异的形态换个人来，恐怕会彻底崩溃。 但陆御却感觉女诡卖力吓人有些讨喜，像是之前教室里刻苦学习的学生。 心中难免起了为人师表应有的情怀，发挥着关爱学生、理解学生的职业操守，沉默几秒后，陆御伸出手拍了拍侯新雅溃烂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侯新雅没有回话的意思，陆御绕过女诡，朝着下一个房间走去。 这里的楼道越来越狭窄，一开始还能两人并行，靠近内部后，一个人也必须侧着身体才能走过去。 五官距离墙面很近，陆御能嗅到一股霉菌发酵的怪味。 没走几步，墙面开裂，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从墙面凸出，几乎从眼眶掉出的惨白眼珠摇摇欲坠，上咧的嘴角扯到耳根，荒诞而怪异。 “嗯？” 陆御扯了下眼珠，有些发凉，是塑胶模型。 走廊狭窄十分，这个模型几乎是怼脸贴在了皮肤上。 制作模型的人很严谨，模型上还带着清晰血腥味，像是一具刚刚剖开的尸体。 “这诡屋还真是无下限。”陆御若有所思。 这段走廊必须单人通行，很考验人的心理防线，再加上昏暗的环境，以及墙内的怪物，要是胆小些的，估计寸步难行。 …… 西郊诡校外的杂物间。 东来风看着手中的身份证，身份证上出现了一条条的血痕，侯新雅的表情渐渐变成了哭脸。 “失败了？这怎么可能，又失败了？” 东来风反反复复确认了几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没等多久，东来风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只有两个字——“群青”。 “群青？”东来风有些意外，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群青似乎是笑了笑。 “你现在就在诡校对付夜行者是吗？”群青的声线温柔恬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出这个少女会杀人成瘾。 东来风诧异，面色微变：“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别忘了，侯新雅是我36街的诡。” 群青声音淡然：“把侯新雅身份证给你的一刻，我就已经料到你会拿她去报复夜行者，而且有一点你可能并不知道，夜行者身上也有诡异，不止一只。” 此话一出，东来风的脸色白了几分。 群青说夜行者也有诡，而且不止一只？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不相信，一个几万粉丝的无名小辈而已。 东来风握紧拳头，表情越发难看。 “现在呢，我该怎么做？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我不甘心就让他这样全身而退！” 群青笑了起来：“你做不到的哦，他很特殊，但是我想让你用侯新雅查查他的灵魂，我会一直监督你的。” “灵魂？为什么要查他的灵魂？” “加入36街的第一条，不该问的就没必要问，直接照做就好。”群青回复。 “明白我的意思吧？我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最近我缺一双耳朵，要是办不成这件事，你的耳朵将成为我的收藏品。” 话音刚落，群青孩童般稚气的笑声萦绕不散。 东来风周身一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免想起了在传世民俗见到群青时的样子，湖蓝色的裙摆上血迹斑斑，一刻一颗婴儿的脑袋被她缝在了无头的毛绒玩具上。 她不正常。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电话挂断后，东来风有些精神失常，他胡乱扯着自己的头发，垂眸看向手中的身份证件。 侯新雅是有特殊能力的诡异，而她的特殊能力就是剖析人的灵魂，对被剖析者死后的灵魂状况进行推测。 虽然是地煞，但她的战力不高，以精神攻击为主。 东来风的手指贴在布满血渍的身份证上，冷声重复道：“魂魄，去查他的魂魄！” …… “这就是校长办公室嘛？” 陆御抬头，入眼是杂物堆砌灯光昏暗的办公室。 地上有很多烧毁的试卷和书本，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怪味。 透过歪歪斜斜的书架，陆御看到最里面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将脑袋歪了九十度，耳根和侧脸紧贴着肩膀，就像是侧脸被整个粘贴在肩膀上一样，而她的身体笔直站立，看上去犹如一根插入地缝的竹竿。 在时隐时现的灯光下，女人布满红血丝的眼白发肿发青，像是要从眼眶里挤出一样。 正常人进入办公室后，很难发现书架后面还站着一个人偶。 陆御猜测这个人偶还会移动，到时注意力集中在桌椅抽屉附近的人，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歪头人偶吓上一跳。 无视人偶，陆御在满是灰尘的书柜里翻找起来。 西郊诡校的通关任务是找到校长办公室，并在办公室的学生档案里写下自己的名字。 此处杂乱异常，到处都是纸张和卷子，想要在其中找到学生档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黑暗之中，一道人影渐渐靠近陆御的身后，身穿校服的侯新雅身体透明，一股发红的雾气萦绕在侯新雅的周身。 她干瘪惨白的手指贴在了陆御的后背，身体消散成雾，悄无声息融入了对方的躯体。 “滋滋……滋滋……” 陆御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阵怪响，他侧身看去，却见一道黑影急速闪过，沿着门缝蹿出了校长办公室。 “侯新雅？她还真是坚持不懈。”陆御没有在意，继续翻看柜子里的东西。 侯新雅幻成黑影，沿着墙壁和地面，逃命似地跑出了西郊诡校。 在杂物室等待消息的东来风，很快感受到屋外一股冷意将至，骤然，黑影摇摇晃晃挤进了杂物室，浑身扭曲的侯新雅出现在他的面前。 侯新雅露在外面的皮肤灼出了大片的焦痕，她的身体也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黑发披散而下，一双血红的眼珠静静注视着东来风。 东来风蹙眉，脸色发白。 侯新雅身体微微晃了晃，沾血的黑发在空中缓缓写下一行字，血雾组成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泛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身体里，看不见灵魂，我看不到……只有一片混沌和燃烧的黑色火焰……” “他没有完整的灵魂……” 写下这两行字，侯新雅似乎是耗尽了体力，身体变成血雾飘回了身份证中。 第213章 最高分数 “你是说，他的灵魂侯新雅看不到？”群青有些意外。 东来风将身份证放进了衣兜，脸色出奇地难看：“侯新雅是36街的诡，你们想要杀我轻而易举，我哪里敢说谎？” 对方沉默片刻，回道：“我明白了，之后的事你不用管，记住，别继续招惹夜行者，如果你试图违抗命令，将会成为36街的一具尸体。” “我不敢……我会乖乖听话的。”东来风神情黯淡。 成为他人走狗的滋味并不好受。 深吸了一口气，东来风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走出了杂物间，朝着评审室而去。 回到评审室后，他听到周围人都在议论赞叹。 抬眼看向大屏幕，东来风能看到6号已经走出了办公室，正在寻找出口。 而他花费的时间仅仅只有二十分钟出头。 不仅仅刷新了记录，夜行者的表现也让人啧啧称奇，本想着让他出丑，谁知道，到头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听说夜行者的粉丝只有个位数，仅仅只是个位数的粉丝就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世道还真是奇怪，不像有些百万粉的博主，看着牛逼轰轰，实际上就是假把戏搞噱头！” “谁让现在流量为王呢？” 几名评审员感慨不已，对陆御的观感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一旁的东来风耳根发烫，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现在他成了活靶子，之前丢脸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被同事各种阴阳怪气。 人生不值得啊。 东来风以茶代酒猛灌了几口，试图麻醉自己。 等候室内。 其余的参赛者还在各自讨论，对西郊诡校的好奇心越发浓烈。 毕竟之前还有人半途晕倒，送去了医院。 “这6号不知道什么情况，看样子挺和善一小伙，一股子文人气质。” “他是画漫画的，漫画新作在榜单前十，平时经常外出取材，我感觉这次分数低不了。”王小二语气肯定：“他的漫画是真不错，我看得出了一身冷汗，比恐怖片还管用！” “你就吹吧！”戴帽子的年轻人撇撇嘴：“一个漫画能怕到什么程度？我看你就是自己胆子小。” “老子在停尸房工作过，你说我胆子小？”王小二不屑。 正在几人谈论之际，诡屋出口的房门发出响声。 一道身影从通道内跑出，但跑出来的人并不是6号夜行者，而是披头散发的一名诡屋员工。 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去，却见员工脸色发白，泪眼婆娑。 “有东西！诡屋里真的有东西！” 她大声喊叫起来，身体有些轻微颤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紧跟其后的，则是面相平和友善的陆御，他手里正拎着一条断手，不紧不慢走出了诡校。 “你别怕，刚刚是我，我看你假肢掉了帮你拿一下。” 说着，陆御晃了晃手里血迹斑斑的假断臂。 听到人声，诡屋员工才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眼陆御，她脸上的妆还没卸，因为泪水的缘故，原本画出的伤口和妆底融合在一起，小脸和个花猫似的。 空气一时有些凝固。 台下的众人也皆是神色大变，刚刚是什么情况？居然进诡屋把员工给吓出来了？ 这什么骚操作？而且好像只过了半个小时吧！ 扮诡的女员工愣了几秒，埋着头跑到陆御身边，顺手拿过陆御手中的断臂，小跑回了诡校内。 门口等候的工作人员看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别担心，我没对她做什么，大哥带路吧，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陆御率先向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 工作人员会意，领着陆御离开等候室。 鸦雀无声。 隔了几秒后喧哗声此起彼伏，台下的众人纷纷讨论起来。 “什么情况，诡被吓出来了？这6号是什么阴间操作？而且半小时就完成任务，他一路上都没带停的嘛？” “他好像就是被东来风下战书的夜行者。” “原来是他嘛？路人转粉了！” “刚刚那诡员工好像还挺漂亮的，不瞒你说，我突然就不怕了！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台下人声鼎沸，一团乱麻。 负责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笑容有些僵硬，毕竟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咳咳！请诸位安静一下，让我们看看06号夜行者的得分——” 此话一出，喧嚣的众人安静下来，全部朝着墙面的电子屏幕看去。 说着，电子屏幕上数字晃动，几秒钟后，每个评委的评分和综合平均值都显现出来。 负责人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评分，惊愕不已：“最高分10分，最低分8分，06号参赛者的平均分居然是9.2分！” 9.2分！ 这是至今为止最高的分数，之前不仅四五分的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人直接进了医院。 之前最高的不过七点几分，这次直接奔向了九分以上。 台下众人唏嘘不已。 考核还在继续，但是后面依旧没人能打破九分的记录，甚至四五分成了常态，晕倒呕吐的人数更是增加了好几个。 等到凌晨两点多，夜色渐深，空中下起了毛雨。 综艺考核顺利结束，众人在等候厅继续等待筛选结果。 因为数据都是公开的，所以参赛者已经自己组队，从30人中拉出了前十名。 陆御也在其中。 他成了众人询问的对象，面对采访，陆御草草应付，一一回绝，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交流的人，被一群陌生朋友围在中间，反而有些拘谨无奈。 不过让陆御有些意外的是，一开始认识的王小二，家中的舅舅居然是出版社的老板！ 王小二拉着陆御走出人群，保障道：“兄弟你漫画我是真的喜欢，而且今天的表现来看，你未来可期啊！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漫画我能帮你一把，咱们呢交个朋友，你看咋样？” “你的意思是？”陆御顺着逻辑猜测：“打算把我的漫画推荐给你的舅舅？” 王小二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广交朋友就是给自己多一条出路，你这人有趣，我想了解了解！” 王小二掏出手机，加了陆御的联系方式。 “明天我就去舅舅的出版社问问情况，这事我会尽量办妥的。” 陆御心中喜悦，向王小二道了声谢。 十几分钟后，负责人和评审团站在了屏幕前，负责人说了几句致词，强调道：“这次灵异真人秀将于七日后举行，因特殊情况无法参加的，可在当下取消资格。” “入选者名单在大屏幕上，请各位参赛者核对信息！” 陆御抬眼看去，确认自己的信息无误后，掏出手机开始刷恐怖大师的漫画。 学习是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利用琐碎时间看漫画是陆御毕业后养成的习惯，积小流成江海，梦想的实现必然不是一朝一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