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赋》
第一章 闲云观中闲散人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再次睁开眼时已是月上中天,窗外蝉鸣蛙叫声唤回了他有些茫然的意识,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干涩的脸,心底暗叹:“自己终究再也梦不到那位惊才绝艳的惊云道人了。”
起身行至镜前,借着月光,看着铜镜中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白皙俊脸,恍惚间竟与梦中的老道有些神似,诧异之下又自愣神:
“依稀记得梦中那不可知之地,摩云高耸、浊气漫天,其间凡人可纵四轮巨虫平地驰骋,也可驾铁鸟遨游九天,还有那机关匣,万里之外竟能传声化影......
种种神异让他在梦中也不禁心驰神往。
那梦中所见的惊云道人,在加冠之年就已经创下了偌大的家业,更有红袖添香美人常伴,而他却能在而立之年摒弃万丈红尘入山修行,其向道之心可谓坚不可摧。
更能另辟蹊径,仅凭参悟修习一本《黄庭经》,就练得内外合一,登临绝顶武道大宗师之境,之后叱咤风云一甲子,天下高手无人可望其项背,其资质之高可见一斑。
可叹之后半甲子的孜孜以求,修为却不得寸进,最后油尽灯枯,一口老血喷在《黄庭经》上恨恨而终。
一代高人,终落得荒冢一堆草没了。”
想到此处,陈景云移步松纹书案前,掌起油灯,拿起书案上的一本书册,只见粗纸书册上笔走龙蛇书有三个大字:《黄庭经》。
自三个多月前陈景云开始做起怪梦,百多天从未间断,直至三日前梦到惊云道人指天不语,最后喷血而亡,怪梦方止。
而后这三日陈景云每晚早早睡下,就盼着还能进入那光怪陆离的梦境,可惜终究不可得。
其实他也隐隐有了明悟,怕是那梦境再也不会有了。
看着手中粗册所录的《黄庭经》,陈景云又想努力忆起梦中情景,可惜除了一些让他惊诧莫名的片段,以及老道的大致生平,唯有手中这卷他白日里默写出的经文,竟是一字不忘就像刻在脑中一般,其它的却是一概模糊了。
“许是那道人对这经卷执念太深,又许是冥冥之中这经卷与我有缘,所以才记得牢靠。
待明日我也练上一练,若是真的有用,兴许能练出个武道小宗师来,到那时......师父的仇未必不能报得。”陈景云不明就里,心中胡乱想着。
虽然不解自己这百多天怪梦的缘由,却也明白自己得了机缘,只是不知道这番机缘能给自己带来何种改变,一切待到日后参悟过了再说吧。
放下经卷,熄灭油灯,躺在木床之上却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心中不自觉的默念起那经文,半梦半醒,直至沉沉睡去。
他却不知,随着他默念经文,一呼一吸之间,竟有发丝般粗细的灵气自鼻窍入体,在他的五脏六腑中游走了几圈,最后归于气海。
若那惊云道人能够得见此情形,恐怕要气的吐血三升,概因他修行时恰逢灵气枯竭,为了寻得一丝气感可谓是吃尽了苦头,而这陈景云只是默诵经文睡上一觉,便已引灵入体了!
只能说惊云道人那时哪怕顶级洞天福地孕育出的灵气,比这游荡在苍山余脉,高不过三百丈的伏牛山间的灵气都贫瘠的太多。
时也,命也。
翌日醒来,陈景云只觉得神清气爽,几日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洗漱之后,先到前殿给道祖画像和师父画像上了香,而后来到道观的院中,两脚不丁不八的站定,之后轻舒腰背摆起架势,吐气开声,练了一趟自幼就被师父逼着习练的通背猿形拳。
但见场中的小道士,拳来腿往、纵跃伏低,招式衔接处好似行云流水,筋骨发力时带起阵阵劲风,时而拳劲倏发倏收,恍似顽猴在林间伸舒长臂逗弄灵蛇一沾即走、时而沉腰立马,拳劲势大力沉,似是化身暴猿可以硬撼虎狼。
练至酣畅时,呼啸连连,神似一只灵猿在院中辗转腾挪,好不快意!
功行至此,陈景云倏地福至心灵,身形一顿,双脚抓地,而后弓背蜷腰,手眼身法步骤然合一!之后全身寒毛猛地乍起,仿似被砍了尾巴的猛兽般,爆喝一声向前蹿出。
这一蹿,便是三丈开外!陈景云借势一拳击出势若奔雷,待到拳势用尽,周身如潮般的气血猛然涌向手臂,本来白皙的手臂刹时转为青黑之色,竟然达到筋骨气血揉然合一的地步!
但见出拳的右臂猛地涨了一圈,复又暴长一寸!只听“轰!”的一声震响,明明打在空处的一拳竟然发出一声大响,震得檐上尘埃直落。
一拳之后,陈景云定立身形平复气血,一口浊气呼的吐出三尺多远,竟然将这通背猿形拳练到了神形合一的大成境界了。
陈景云即惊且喜,强自压下仰天长啸的冲动,心底思忖:“自己明明已经许久不曾习练这拳法,按说应该有所生涩才对,怎地一练之下倏地觉得自己仿若身化老猿笑傲山林,意到劲到间搬运气血再无以往的挂碍,一下就破了从练形到练神的瓶颈了呢?”
思忖片刻未果,吧唧下嘴洒然一笑:“管它呢,拳法大成了呢,便是师父当年巅峰之时怕也不过如此吧,小道我今年方才一十有六,若真论起资质,嘿嘿,怎也要甩师父他老人家十几二十条街了吧。”
一想到故去的杂毛老道,陈景云跳脱的心境就好似沸水中淋了一盆冰水,刹时平复了下来。
杂毛老道,也就是陈景云的师父,道号灵猿子,俗家姓陈,具体叫什么却是连当徒弟的也不肯告知。
陈景云为此腹诽过多次,估计是“陈二狗”、“陈钢蛋”之类的诨名,因此才不肯说。
这灵猿子生就五短身材,长的是尖嘴猴腮形似马猴。
不过人虽生的丑陋,却有向道之心,少时有奇遇,在深山荒观之中偶得一部猿形拳谱残卷,于是占居荒观勤修苦练,加之灵猿子天资聪颖,不出十年,便被他将猿形拳练的小有成就。
又因为时常混迹林间,与猴群成了友邻,日夜观瞧揣度之下,竟被他拾遗补缺,创出了后来陈景云习练的《通背猿形拳》来。
而后艺成出山,行走江湖道号灵猿,闯下了诺大的名头略过不提。
却说陈景云本是弃婴,十六年前灵猿子重伤逃遁,昏迷在伏牛山间,恰被山下牛家村采药人救回家中,养伤三月才能下地,之后就留在了村中,一边将养身体,一边也为村民治个头疼脑热的小病,倒是深得村民爱戴。
一日,灵猿子穷极无聊,闲逛到牛家村祠堂外时,忽然听得婴声呢喃,循声寻去,只见堂外古树下正有一婴孩,那婴孩被粗麻的被子包裹,小脑袋露在外边,口中还在“咿呀”发声。
灵猿子独臂抱起婴孩细看,见这婴孩满脸褶皱,显是出生没有几日,被灵猿子抱起也不哭闹,一双眼睛灵动有神,看着灵猿子的丑脸竟然“咯咯”而笑。
灵猿子抱着婴孩遍寻村户,皆没有人家遗失孩童,想来是外人遗弃在本村的。
本想将婴孩托付于村中良善人家,可是说来也怪,这婴孩便如小兽识母般只认他一个,无论交于谁抱皆啼哭不止。
唯有在灵猿子怀中才能破涕为笑,且不论羊乳牛乳哪怕是一碗汤水,只要灵猿子所喂便会神情愉悦大口允食,旁人来喂理都不理,村中之人无不啧啧称奇。
灵猿子无法可想,只能抱着孩子回到客居的家中悉心照料,忙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有一日,婴孩刚刚睡去,灵猿子得了空闲,便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养的白净的小脸愣愣出神。
思及自己重伤难愈又只余一臂,逃遁至此能得不死已是天幸,如今遇见这孩子怎不是缘分使然?又思及从前的旧友,暗叹一声:“不见也罢,免得徒增伤感。”
于是有了打算,要将这孩童收为弟子,好传他一身本领,临了养老送终也算为自己谋个善了。
至于让徒弟艺成之后为自己报仇的事,竟然想都不敢去想。
灵猿子主意已定也不耽搁,当下找来村中之人,散尽身上黄白之物,使人在村后伏牛山上修了座两进的道观,名曰闲云观。
又从乡府手中高价治办了三百亩私田租与村户,算是观中的产业,之后便抱着婴孩住进了观中。
而孩子自然随了灵猿子俗家的陈姓,又因捡到婴孩之时天近黄昏,晚云似火,美景非常,便就取名景云。
之后的日子,灵猿老道是又当爹来又当娘,在陈景云六岁的时候定下了师徒名分,开始传授一身所学。
只是陈景云幼时顽劣,老道又宠溺的厉害做不得严师,练起功来偷奸耍滑,为了少吃辛苦更是少不得每日与老道斗智斗勇。
老道头痛之余倒也乐在其中,虽无奈,却终究狠不下心来逼迫,权当是弄儿之乐了。
直到陈景云十二岁时,发觉老道的身体越发的不堪了,这才定了性子,勤修苦练。
只两年,便将灵猿子一身所学练得个七七八八,一套通背拳更是练至了小成!老道士见此真个是惊为天人,直感老怀大慰。
又挺了两年,陈景云十六岁时,灵猿子终因伤势积重难返,撒手去了,于是这天大地大陈景云又成了孤身一人,自然的就做起了这闲云观主。
灵猿子生前并未给陈景云赐下道号,似是另有它想,陈景云也不去深究,为图方便,就把这观名中的“闲云”二字当成了自己的道号,成了那没人管束的闲人一个。
所谓“父母心,古今同”老道致死不肯说出仇家是谁,生怕陈景云出山寻仇白白丢了性命。
他却不知,早在两年前陈景云功法小成那一晚,两坛老酒下肚的老道士,已被他那顽劣徒儿套出不少话来。
“侥幸穿越了万里林莽,去到了苍山北脉的神仙地,见到了能御风而行的神人、百丈之外就可御飞剑斩杀凶兽头颅如若切瓜的剑仙......
还有一位云游的步摇仙子......那仙子衣衫之上绣着朵朵碧莲,人生的绝美心也清高,最是见不得世间的污秽与丑陋......”
这些话,早已被陈景云记在了心里......
第二章 闲人片刻不得闲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咚!咚!咚!”几声敲击木门的声响,之后一个大嗓门的叫嚷声从观门外传来:“云哥儿,收租子了!”
被惊扰的陈景云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经卷,回了句:“别敲了,听见了!”起身打开木门。
门外几个壮实的半大小子,正挑着几担米粮和时应蔬果杵在那里。
为首的一个黑壮小子,正是山下柴老敢家的二小子柴二蛋,柴二蛋上下打量了陈景云几眼,而后咧开大嘴高兴的问:“云哥儿今日不瞌睡啦?”
陈景云白了他一眼,也不答话,面带不耐的向里挥了下手,几个小子见状嘿笑几声,之后鱼贯而入。
入到观中,几个小子轻车熟路,有的将米粮挑到仓房倒入粮囤之中,有的将蔬果担到厨房,之后胡乱地将扁担扔在墙角,全都来在前殿恭恭敬敬的给灵猿子的画像磕头。
然后也不离开,皆挤在一处满脸期寄的瞧着陈景云。
小道士自然知道这几个愣头青心中所想,无奈摇头,只得接着上次教授的拳法,再挑出两招基础的,演练几遍,讲明要领,又言明能学会多少要看他们自己的悟性,这才将乐癫儿的几人打发走。
陈景云七岁之后打遍牛家村无敌手,古灵精怪花样百出,就是比他大上几岁的孩子,在被他整治几回后也都只能服服帖帖尊称一声“云哥儿”,因此在牛家村中风头一时无两。
刚打发走的几个小子都是他儿时的玩伴,本来关系很是亲密,可是随着年岁渐长,不知为何本是亲密无间的玩伴在他面前却日渐不堪,似是自惭形秽起来。
就连关系最好的柴二蛋近来也变得扭捏了,浑不似以往那般没事便跑到山上与他胡闹。
问过原因,几个憨货虽然也能识文断字,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都说只觉得陈景云与他们是愈发的不同了。
抬头看了眼日头,午时将尽,也没有心情再去品读那本道经,简单整治了饭菜,用过之后,到前殿取了本启蒙书籍,拿着青木戒尺悠然下山去了。
当年灵猿老道因为感念采药人柴老敢的救命之恩,加之牛家村民风淳朴,村民都是良善之人,于是便将观中田产交于柴老敢之父柴老村正打理,由他分派给其他村户。
并且有言在先,村中只需隔三差五往山上送些蛋菜米粮、粗酒鲜果,够师徒二人日常用度即可,其它一概不管。
这柴老村正也是实诚,得了老道的托付,便将田亩细细分租了出去,每家分下来也都有五六亩的肥田,仍按老道定的规矩,他自己不会从中多拿一分。
伏牛山下土地肥沃,稻谷三月一熟,赶上好的年景,二亩肥田养活一家人不在话下,以前除了村中猎户等几家靠山吃饭的人家外,其余村户皆以租种为生,田中产出的十成要被官府抽去四五成,虽然也能得个温饱,但是日子过得却是紧紧巴巴。
如今平白得了好处,三百多亩良田只需供养师徒二人,其余产出皆归自家,怎不叫村民们感恩戴德。
至于陈景云此次下山又是所谓何事呢?还不是他那面恶心善的师父丢给他的麻烦。
灵猿老道虽然生的面容丑陋,腹中却有锦绣,在给陈景云启蒙之时温言细语,循循善诱,俨然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这情景被上山送粮的柴老敢见了,回去说与其父柴老村正听,老村正听完之后良久不语,看着村中撒尿和泥,上树掏鸟的顽童愣愣出神。
一日清晨,灵猿子听见观门外一阵嘈杂的声响,开门看时,只见老村正带着全村老少立在空地,背篮挎筐提肉拿酒皆不空手,旁边地上还跪着十几个穿戴整洁的童子。
灵猿子大吃一惊忙问何故,柴老村正一揖到底,高呼:“求道长慈悲!”身后众人也是纷纷作揖,只说:“求道长慈悲!”
灵猿子忙让众人起身,扶住老村正细问缘由。
原来这牛家村处于极为偏远之地,村民世代耕种狩猎,尽皆目不识丁。加之官府如今不愿开启民智,因此放眼四里八乡,哪怕是百里以外的乡府,能够识文断字的也都没有几个。
老村正当年曾经有过一番机缘,能认得几百个大字,半猜半蒙的竟然可以读懂官府的公文,这才被村中人说成是文曲星下凡,并被推举当了村正。
老头子深知习文的好处,可是他自己看字都得一半靠猜,哪里有教导村中孩童识文断字的本事呢?
前日里老村正听儿子说起,说灵猿子道长正在给陈景云启蒙授业教授文字,想到自家孙儿和村中其他顽童,老村正心中不禁一阵愁苦,心说:“咱牛家村的娃子都是苦命的,而今方在道长恩赐下不至于挨饿,可是又能有什么大出息呢?莫不是还要如祖辈一般,耕田种地、娶婆姨、生娃娃、复又耕田种地蹉跎一生?”
有心去求灵猿子,可是想到整个牛家村都受了道长的恩惠,又觉得实在不该再有非分之请。转头看着村中皮猴子般的顽童,老村正一脸的纠结。
如此纠结了两日,老村正把心一横,这才纠集了村中老幼一起上山,来求灵猿子一并将这些孩子也给启蒙了吧!
灵猿子听闻缘由,不由沉吟了起来,众人巴望着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灵猿子是自家事自家知,他这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还能挺过几年,余下的光阴悉心教导弟子尚恐力有不逮,若是再揽下这个活计,只怕......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跪在一处巴望着自己的小童,再看一眼正自对着童子们挤眉弄眼的陈景云,心说:“罢了!自己受了牛家村的救命之恩,若是拒绝,心中也着实过意不去,就全当是给陈景云寻些玩伴吧!”
于是就跟老村正定下约定,每隔五日带着陈景云下山一趟,去给村中的孩童启蒙授业。柴老村正一见灵猿子应允,立时激动的老泪纵横,忙叫众孩童叩头拜谢先生,众村民也是纷纷献上拜师之礼称谢不止。
于是乎,牛家村新任小霸王就此新鲜出炉了,每到老道下山授课那一日,但有余暇,陈景云便要在村中呼朋唤友、追狗撵鸡,那真是上能上房揭瓦,下能下水摸鱼,今日带人偷看了王寡妇洗澡,明天又将原来村中的孩子头牛大壮打的涕泪横流回家找娘,种种顽皮之事不胜枚举。
灵猿子训斥了几回,也要惩罚,怎奈陈景云每回都软言认错,只说下次再也不敢了,每次又都不了了之。
他也是个嘴巴甜的,对村中长者“爷爷”、“叔伯”、“婶娘”的叫着亲热,加之生的唇红齿白瓷娃娃一般,村中谁人不喜?因此每次闯祸,最后挨巴掌的都是身后的一众喽啰,谁忍心说他一句?
两年前,老道的身子骨愈发差了,经不起山上山下的折腾,加上陈景云收了性子业已小成,于是便将这下山给村中孩童启蒙授课的烦恼事甩给了徒弟。
陈景云虽然心中不愿,可又怎么忍心驳了师父的意?只得做起了山下一众皮猴子们的“小先生”。
暖风轻抚,山间云气流转,陈景云青衫飘飘自云雾中缓缓走来,恍惚间似是谪仙临尘......
行至村口,望着一片宁静安详的小村庄,陈景云嘴角上翘,之后运气开声,恶狠狠的道:“小崽子们!课业都完成了没有?没完成的都等着挨板子吧!”声传三里似有回音,惹的牛家村中一阵鸡飞狗跳。
第三章 不觉已有出尘意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向村子正中的学堂缓步行去,边走边笑着跟村民们招呼:
“呦,牛家三婶子近日胃口可好啊?好像又胖了呐!”
“二娘腿疼病还需再用上两贴膏药,不然再想追着二伯揍可是难啦。”
“柴叔,晚饭让婶子烧只鸡啊,我留下吃饭,再打壶烧酒,就跟婶子说是我想喝的,不然婶子哪会把钱给你?”
“王家二叔少抽两口烟吧,再抽要把肺叶子咳出来啦!”
“牛大壮你给我回来,跑啥呀?今儿个不揍你!”
“大妮儿是又漂亮了哈,前几年还吸溜鼻涕呢,啧啧......”
这一路行来嘴就没停过,惹来村中长者一阵笑骂外加大姑娘小媳妇一片水汪汪的嗔怪眼神。
来到学堂门口,老村正早拄着拐杖一脸正色的等在那里。
嘿!这老汉是又被门神附体了!
授业之时学堂周遭二十丈之内鬼神辟易,十几年下来,也不知扭断了多少向天歌的鹅颈,敲破了多少闻声吠的狗头!
拉磨的叫驴死状凄惨,大牲口哪个敢不戴上嚼笼?
外乡的货郎平日最受欢迎,又有哪个敢在此时叫卖?不见货郎冯九险些被打折了腿么?
也不多言语,对老村正拱了下手便推门而入,十数个穿戴干净整齐的孩童起身行礼,齐齐的喊了声“拜见小先生!”
陈景云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行至桌案前,看着眼前的一众孩童,目光却有了些许的迷离之色,忆着师父在世时的点滴,神色越发的轻柔,不疾不徐开口道:“便先随我将前几日的课业重温一遍,所谓温故而知新......”
片刻后,郎朗童音齐声吟诵,教化明理之声回荡在村中久久不绝,老村正闭目捻须轻声喟叹,只盼这情景永久驻留才好啊。
柴老敢家里,柴婶正一边抹泪一边对着身旁傻乐的柴老敢催促:“去,快去张屠户家割肉,要瘦的,云哥儿不吃肥膘!再去程大胆家抓只野鸡,昨儿帮黑天儿见他背回两只活的,去晚了进了他家憨货的肚子里可就白瞎了!”
又去里屋揪住耳朵把柴二蛋从床上拽起来:“河里捉鱼去,就捉云哥儿爱吃的牛尾巴鱼,不捉个三五斤别回来!”柴二蛋哀嚎一声推门而出,手指粗细的牛尾巴鱼,他娘张嘴就要三五斤,这得捉到猴年马月了。
柴婶吩咐完了爷俩事情,又自抹了会儿眼泪,猛地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什么,忙来在内屋龛位前,燃起供香,对着供奉着灵猿仙师的漆木牌位拜了三拜。
之后也不起身,跪在那里径自言语:“得亏灵猿仙师保佑啊,小景云终是挺过来啦,自您老仙去后啊,这半年来可把大家伙担心坏啦......”
半年以来,牛家村众人当真是担心坏了。
灵猿子过世之后,陈景云委实变得与以往不同了,刚满十六岁的少年,跳脱的性子一夜之间便不见了踪影,平日里行走坐卧尽皆中规中矩,待人接物丝毫不差,只是总让人感觉少了些以往的灵动与亲切,多了份心事与冷漠。
灵猿子过世后的头两个月,陈景云除了遵照师父遗命下山授课外,便是将自己关在道观之中日夜练功,众人知道他这是因为世上唯一的亲人撒手去了,心中悲苦之下,就拿练功来发泄情感,很是替他抹了一把同情泪。
不过众人心中倒是不甚担忧,只当他发泄完了自然也就好了。
可惜事与愿违,之后这几个月陈景云性情大变,功也不练了,见人也不爱理睬了,便连授课也都敷衍了事,每日不论晨昏只想着蒙头大睡。
这一下可把牛家村众人吓得不轻,村众们聚在柴家胡乱议论。
有说:“可别是忧思过度伤了心智了?该去请郎中拿药。”
又有说:“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了?该去乡里请武教头来给瞧瞧!”
还有说:“莫要慌张,这孩子是招了没面皮的了,快去马家屯找我二姨马神婆,一鞋底子抽下去保证能好!”云云。
总之是说什么的都有了,最后还是老村正出面来问缘由。
对此,陈景云只说是练功过度,再睡个几日便该无妨了。至于梦中机缘,还是只自己一人知晓好了,这并不关乎信任,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信呢?
今日一切都好了,往日的那个“云哥儿”又回来了,几个月的阴云密布,今朝雨过天晴。
半晚时分,柴叔家里热闹非常,授完课业的陈景云与众人笑闹着大吃了一顿。酒足饭饱后,谢过柴叔一家,打着饱嗝告别众人。
伏牛山山势不高,便是在这苍山余脉之中也是泯然于众。陈景云行至山腰,回望山脚下的牛家村,村子沉浸在暮霭之中,灯火昏黄若隐若现,彷如穿了纱衣的少女含羞带怯。
驻足凝望片刻,心底喟叹一声:“毕竟不同了!”。
而后反身向山上行去。
梦中历经了一世百年,带给他的并不单只一册道家经典《黄庭经》,也有潜移默化的气度与境界的提升,这些日子研习道经偶有所得,加之他晋升一流武者后的气机流转,所以不经意间已是有了超然之意。
半天下来,村民们很是辛苦,虽然极力想要似以往那般与他亲近,可终是觉得中间隔了层触摸不到的无形之物。
陈景云也很辛苦,他不欲让众人担忧,努力维持着自己以往的行事风格,可是一种疏离感已经油然而生,不关乎情感,只关乎本心。
青灯一盏优游独居,小道士手持经卷神游物外。
这《黄庭经》真可谓是博大精深,经分上下两卷:《黄庭内景经》与《黄庭外景经》,这内景经开篇讲的便是“琴心三叠舞胎仙,先本后迹,内练五行”的高深法门。
陈景云不知别家门派是否有类似的功法,反正自己是听都不曾听老道说过。
自家武功是先要练筋炼骨,而后打熬气力身法,再习练招式,练那手眼身法步融合为一的法门。
而这经卷开篇便教人在体内开辟上中下三重丹田气海,吐纳天地灵气,滋养内腑壮大神魂,而后由内而外逆反先天。
那梦中的惊云道人也不过是下丹田修至大成,就已经无敌于当世了,可见此法之绝妙。
但是即便是开辟出了三个丹田,那也不过是刚刚登堂入室,之后还有“五行相生,形变万神”等等境界,却不是此时的陈景云可以窥探半分的。
夜蛾扑火之声“哧!”的传来,陈景云身子一颤,灯火摇曳间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片刻之后似是有了决断,将手中经卷对上灯盏之中的明灭火焰,那粗纸经卷立时化为了一团火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陈景云如何不懂?
待经卷彻底化为灰烬,陈景云这才收拾心情,盘膝入定。吐纳之间,丝丝若有若无的灵气自鼻窍入体,经他意念引导游走脏腑之间,最后归于黄庭所述脐下三寸下丹田之中,竟然轻车熟路。
“引灵入体、纳气归元怎会如此简单?”陈景云有些惊疑。
思虑片刻若有所悟:“该是那百年梦境壮大了自己的心神,加之通背拳大成之时领悟了一些的气血搬运之法,这灵气与气血的运转皆需意念的引导,心神强大所以能事半功倍吧。”
他竟不知,早在数日之前他就已然糊里糊涂的引灵入体了,如今修炼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第四章 道爷今晚要吃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白雪皑皑,装点出了漫山梨花。
半年来陈景云勤修不缀,除了每五日一趟的下山授课,余下时间尽皆用在修行之上。
如今他下丹田之中灵气充盈,吐纳之时游走于胸腹间的灵气也由早前的发丝般粗细,变成了现在的小指般粗细。
这灵气不仅能够滋养脏腑,也能行于筋骨之间,如今他施展的拳法已然不必再拘泥于招式的桎梏,出招之时灵气融于气血行于筋骨,气随意转,意到劲到,威力比之从前大了何止十倍!
今日心血来潮,就在这后山雪地之上演练起了武艺。
但见小道士揉身发力,劲力吞吐间青衫猎猎,周遭三丈之内的积雪被劲风扫的一干二净,出招时筋骨轰鸣炸响,招式似慢实快,收发间好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场中颀长的身形真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动静之中自有一番出尘的风采!
行云缥缈乎流水掩映,陈景云心若明镜覆照己身。
演武良久,陈景云正在腾挪的身形戛然驻足,俊脸之上剑眉微蹙,似是对方才的演练不甚满意。
观心久立,忽见小道士眉目舒展、喜上眉梢,刀刻般的嘴角大大的上扬,对着身前崖边的一块丈许高的巨石一拳击出!
这一拳,也不见劲风鼓荡、也不见气血沸腾、更不闻筋骨炸响,只是平平一拳击在石上,初时巨石纹丝不动,片刻后“砰!”的一声炸碎,似一阵石头雨般射入身后的矮崖。
“成了!”陈景云心头暗喜,长啸一声纵落场外,震的树梢上的雪团簌簌而下,而后负手立在崖边仰望北方群山,一双星眸之中凶芒闪烁,狠厉之色溢于颜表!
好半晌,他才长舒了口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低声自语:“不够啊,差的太远了!打小那杂毛老道就教我要趋利避害,没把握的事儿不让干呐,若现在去了,怕是要把他气的从坟里蹦出来骂娘啦!”
“咕噜!”一声腹内闷响,陈景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反身回了道观。
自打练了这《黄庭内景经》之后,陈景云的武功修为日渐增长,今日更是窥得了武学之真谛,进阶绝顶高手之列。
加之他有灵气辅助,想来此时便是十几二十个全盛时期的灵猿子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了。
可是随着练功日久,他这肚皮却是越发的不禁饿了。
以他以往的饭量,一锅饭食吃上一天不成问题,犯起懒来对付个两天也行。
现在倒好,一锅白饭数样菜肴就只够他一餐用的,还只是个半饱。
观中倒是不缺米粮,可是入冬前贮存的干青蔬菜、腊肉熏肠早被他吃的一干二净了。
他又不忍叨扰山下村户,如今已是连着吃了几天的咸菜就白饭了,再让他吃啊,怕是就快要吐了。
陈景云自然知道近日自己食量大增的原因,这《黄庭经》的筑基之法,正被他练到了收纳灵气壮大内腑的层次,五脏六腑得了灵气滋养,诸如耳聪目明、身体轻健、呼吸更绵长、爆发气血更猛烈、供给耐力更持久等等好处自是让陈景云感到欣喜。
可这壮大了的内腑,就好比山猫长成了巨虎,早前一只田鼠便可充饥,如今却要每餐吃上一头肥猪了。
“怕是要等到开辟了中丹田达到筑基小成,使得周身灵气充盈到可以反哺时,这饮食上的烦恼才能解决吧。”陈景云心里估摸着。
看着面前饭桌上的白饭咸菜,陈景云实在是有些心不在焉,嚼蜡般的吃了一锅白饭,猛地心头火起,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长凳!狠声道:“道爷我今晚要吃肉!”
想要吃肉,自然要向深山里寻讨,今年大雪封山的早,雪又比往年积的深厚,一脚踩下就能直没腰间,寻常猎户早已进山不得了。
不见了猎人,这山里的山鸡野兔、獐狍虎豹自然是尽情的折腾,浑不知饿急了眼的煞星已然要磨刀霍霍的进山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陈景云在道观里翻箱倒柜,竟真被他翻出了一套似是老道特意为他制办的精致劲装。
一番鼓捣之后,除了把绿色的英雄巾扔在一旁,其余尽皆被他穿戴在身上。
但见镜中人,身着青黑色紧身衣裤、足踏牛皮步云履、腰缠藕丝束腰带,粗麻的绑腿、精铁的护腕,外着熊皮大氅、熟羊皮的酒囊随意的系在腰间。
再配上他刀削斧刻般颀长的身形、玉石雕琢般白皙的俊脸,啧啧!好一位江湖俊杰!
整治妥当后,陈景云一边撇着嘴腹诽老道对绿头巾的骚包喜好,一边也不停留,跳过了道观的高墙,来在了后山矮崖边,一个纵跃便没入了山间薄雾之中。
陈景云是愉悦的,是从未有过的愉悦,放空了心神整个人似是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感知延伸的更远,灵力把控的更精准,呼啸着奔行于无边无延的苍山林莽之间,灵力运转,周身血气沸腾,一步十丈,足下却只留下浅浅的印痕。
如此奔行了五六十里,陈景云终于停下了脚步,释放了压抑许久的情感,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连提升了的武学境界也都稳固了几分。
师父临终无所求,惟愿他这弟子能够平安喜乐......
“哼!没有你在一旁啰里啰嗦,小道我不知过的有多快活呢!”想起杂毛老道,陈景云不由轻哼了一声。
日薄西山,所获颇丰。
活捉了三只呆头呆脑的山鸡,震晕了两只痴肥的野兔,掌毙了一头不开眼敢跟自己斗狠的粗壮山猪,竟还踢翻了一头花豹。
陈景云嘴里哼唧着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曲子,身上背着山鸡野兔手里拖拽着花豹山猪来在了一处泉眼边上。
汩汩清泉夹带着水汽,在这冰天雪地里显得格外的清冽。
他在泉边寻了块空地,内劲勃发间掌力一吐,空地上丈许方圆的积雪便被一扫而光,之后一拳击断了身旁酒坛粗细的老树,胡乱将碎木拢到一处升起火来。
见火焰升起,他又抽出绑在小腿处的匕首,轻一用力,便割下一条粗壮的猪后腿,剥皮刮油、清洗干净后便架在火上熏烤,片刻后香气四溢。
他也是个讲究的,又在随身的口袋里翻出香料、盐巴,均匀涂抹一番,边吞咽着口水边等到猪腿烤到外焦里嫩,这才开始大快朵颐。
“呼!舒坦呐!”长吐了一口酒气,陈景云斜倚在身旁的断树上舒服的直哼哼。
一条五六十斤的烤猪腿下了肚,愉悦的可不只是精神。
这山猪平日里东拱西拱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芝草黄精,因此血肉之中自有精华沉积,如今陈景云壮大了的脏腑在消解食物之时,竟能将一丝丝精气分离出来融入气血之中,使人只觉暖烘烘热熏熏的很是好受。
陈景云灵机一动,以意念引导一丝精气,想要将其纳入丹田气海。
气随意动,那缕精气初时在经脉中运行的很是顺畅,哪知方入丹田,丹田内往日如臂使指的灵气竟然自动分出了一丝,围着精气绕了两绕,就如同当家大妇见了新进门的小妾般,来了番品头论足,然后只一缠,便把那一丝精气消解于无形了。
陈景云立时无语,心说:“你不接纳便不接纳呗,大不了我外面去养,至于一棍子打死么?”
见事不可为,也不纠结,放任内腑消解分化出的精气散于周身气血之中,又调息了片刻方才长身而起。
酒足饭饱后自然要干正事,陈景云可没打算只带着这些猎物就回去。
他把山猪花豹野兔拖在了泉边麻利的拾掇,腌臜之物随手扔了一地,任那血水顺着溪流渐去渐远,后又将拾掇好的猎物堆在场中,山鸡则被拴在一旁任其扑腾。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他则纵身一跃上了身侧的一颗巨树,寻了个粗壮的枝杈,熊皮大氅一裹,假寐了起来。
原来小道士贪心不足,竟然做起了渔夫,想要来个愿者上钩。
第五章 深山寒夜恶客临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月上中天,深山之中虎啸狼嚎之声不绝于耳,场中遍地的血腥之气不知引来了多少食肉猛兽的窥探。
然野兽自有警觉,见场中情景诡异,似是直觉到了莫名的危险,于是皆驻足不前潜藏观望,一时间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场中几只山鸡正自扑腾得欢。
终于有受不住诱惑的了,最先跳出来的是一只花斑猞猁,那猞猁身形矫捷,自树上一蹿而下不带半点声响,它也不去扑咬山鸡,只在腌臜堆里一口咬住了山猪那肥大的心肝,将头一甩,便把那坨血淋淋之物甩在背上,而后“蹭”的一下蹿上了巨树,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了。
陈景云眯着眼睛看的一乐,心道:“这个倒是机灵,看样子是当惯了贼偷的,可惜太瘦了些,也罢,今日便放你一马。”
有了前面猞猁的得手,其余潜藏的猛兽哪里还能忍耐的住,只见“唰!”“唰!”“唰!”十几道黑影接连自树丛之中蹿了出来,直扑场中的血食!原来竟是十几匹潜藏在左右的铁背青狼。
陈景云见了心头大喜,这铁背青狼的背脊处有一撮硬毛,用来制作毛笔最为耐用,给学堂里的小崽子们用来练字,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当下也不迟疑,自树上纵身而下,之后身影一闪,“砰!”“砰!”几声闷响传出,十几匹青狼应声毙命,死状凄惨。
任你铜头铁背,又怎敌得过这煞星一拳?
“嗷——!”地一声虎啸自左近传来,陈景云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斑斓猛虎自林间一跃而出!
但见猛虎这一跃足足有一丈多高,身在半空便爪牙曲张凶相毕露!乍一落地,仰首咆哮,俯视场中,王霸之气尽显!
那猛虎释放够了气势,随即环视场中,之后呆愣一下,尾巴上的硬毛不觉根根竖起!
这几匹铁背青狼是它的老对手了,方才见群狼纷纷掠出,猛虎也紧跟着一跃而起想要分吃血食,哪知只是一个纵跃的功夫,与它缠斗多年的老对手就已经个个脑浆迸裂横尸当场了!
野兽本能,哪还顾得上什么王者风范,猛的把身一扭,夹起尾巴返身就逃!只是——为时晚矣。
陈景云笑眯眯的把虎皮、狼皮还有之前的豹子皮捆成一捆,一股脑的堆在篝火边。
之后坐在那里烤弄着刚刚吓死了的山鸡,心里盘算着:“狼皮该给村中的老人做几床褥子,这东西最是隔潮,虎皮就给孩童们做成小靴子小手套,省得整日里疯玩手脚冻得红肿。
豹子皮就给二蛋,他来年要娶李大丫,皮子正好当聘礼,只是虎鞭要不要也给他呢?嘿嘿!这个回头再说......”
正自盘算间,脊背倏地一挺两耳微动,几十丈外竟有细微的破风声传来。
陈景云心中暗想:“这深山老林雪厚寒重之地,便是经年的老猎户也难到达,莫非今日自己是偶遇高人了不成?”当下只作不知,继续在火上烤弄着山鸡。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穿皂色锦衣,披着腥红斗篷,腰悬长剑的魁梧壮汉自树后转出,那汉子面膛黝黑,浓眉豹眼,阔鼻大口,生的倒是有些威仪。
来到了火堆近前,壮汉眼中淫邪狠毒之色一闪而逝,轻咳了一声,对着似是被惊到了的陈景云微一施礼,指做兰花抿嘴笑道:“叨扰了小兄弟,所谓相逢既是有缘,你看这更深寒重的,不知奴家能否在你这里烤一烤火,顺便讨些吃食呢?”
听闻此言,陈景云惊的是头皮发麻寒毛乍起!
“啊呀!”一声,向后一个跟头翻出三丈多远!抖着手,指着壮汉颤声喝骂:“何、何方妖孽?道爷面前你休要卖弄!小、小心我打出你屎尿来!”
喝骂间,便连另一只手里拿的烤山鸡都抖落在了地上。
这也不能怪陈景云一惊一乍,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暗夜中忽地走出一个身高八尺,铁塔般黝黑的壮汉,将那铁杵子般粗黑的手指做出兰花状,嗲声嗲气拿捏着声音对你说:“奴家跟你有缘!”换做是谁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那壮汉听得陈景云喝骂,面上立时露出狰狞之色,兰花指指着陈景云狞声怪笑:“嘎嘎!小兔崽子找死!本尊见你生的细皮嫩肉俊俏可人,本想与你亲近亲近,你竟敢出言不逊!既然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旁人了,一会看我如何摆弄的你欲仙欲死......嗯?......啊——!”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壮汉扭捏的声音戛然而止,那黑壮的身体被陈景云一拳击的倒飞出十几丈远,“噗!”的一下镶嵌在了一株巨树之中,眼瞅着是活不成了。
小道士犹自不解气,四下里寻摸到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对着壮汉的尸体运足了力道丢了过去!又听“噗!”的一声,那壮汉的脑袋就像被重锤捣中的西瓜,刹时......嘿!
那壮汉也是倒霉催的,他原是苍山福地中的修行之人,本有着练气七层的修为,怎奈资质普通筑基无望,心有不甘之下练起了偶然得到的一本专精采补的魔道功法。
谁知习练的不得法,虽然有了筑基初期的修为,可是却心性大变,平日里不男不女嗜杀成性,专以蹂躏摧残少男少女来取乐,近日因为不小心触了一个大派的霉头,几经生死逃到了天南之地,一番劫掠之后躲进了苍山之中暂避风头。
今日身上所带不多的灵石用尽,无法继续修行,便想着冒着风险到山下去掳掠几个少年男女回来修行取乐,不想在这里遇见了陈景云。
本以为是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哪里想到竟然遇到了煞星。
陈景云方才着实吓了一跳,刚满十七岁的小道士,以往接触的都是慈祥的长者,淳朴的村民,何时见过如此诡异之人?初时还以为是遇见了化了形的山魈,大惊之下乱了方寸。
待到仔细观瞧之后却才发现,那人虽然凶相毕露且嘴里越说越是不堪,却也只不过是个令人作呕的活人罢了,思及自己方才的窘态,立时俊脸一红,又感受到那人浓烈嗜血的杀机,陈景云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就在那壮汉仍自口出恶言待要出手之时,小道士足下一蹬,力从脚起,平平的一拳递出,却是用上了生平最强一击!
这一拳却比白日里演练之时更加的内敛,不见灵气狂涌,不见气血沸腾,不闻筋骨鸣响,竟连一丝劲风都不曾带起。
可就是这平平的一拳,先是击碎了壮汉的护体灵气,旋即又击破了他的护身软甲,就这般突兀的印在了壮汉的胸口,仿似这拳头本就该在那里一般!
那壮汉低头看着印在胸口的拳头先是一愣,然后便被怒涛般狂涌入体的拳劲搅碎了五脏六腑,震断了全身骨骼,只来得及惨嚎一声便就一命呜呼了。
打死了登门的恶客,陈景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胸口烦闷欲呕。杀人毕竟与打杀野兽不同,小道士白皙的俊脸在篝火的掩映下莫名的变换......
如此过了半晌,小道士终于长出了口气,对着地上狠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呸!也不过如此!”
强自忍着恶心,一脸鄙夷的打开了方才从大汉怀中掉落的黄绢包裹。只见包裹之中裹着一沓天南国的金银兑票,也不知这腌臜货抢劫了哪处世家钱庄,另外还有两本书册,一册薄的名为《姹阴功》,一册厚的名作《乙木心决》。
见是两本功法,陈景云立时来了精神,什么恶心烦闷皆被丢在脑后,借着火光研读了起来。
第六章 我自修我道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才将薄册看了一会儿,陈景云便“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似是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甩手就将这本《姹阴功》丢入火中,弃之如敝屐。
这功法邪恶之极,讲的竟是要人在行那床笫之事时,强取它人元阴气血炼化,用以提升自身灵力的粗鄙法门,内中种种不堪入目的手段看的小道士面红耳赤。
另一本《乙木心决》倒是本正儿八经的修行功法,其中记载着木灵根修行者从练气到筑基的修行法门,特别是开篇对修行的简要概述使得陈景云如获至宝!
学道修行,求得真我,去伪存真。
古之修真者借地、水、风、火四大假合肉身,修那不死不灭之真身,功成之后脱去凡胎,挣脱天地桎梏,得证真如,是为真仙。
然修行道远,行路艰难,从古至今修得真如的又有几人?
后来有那求真无门的修士另辟蹊径,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借丹药灵石之力突破修行瓶颈,而后也能凝聚金丹,孕育元婴,最终显化元神。
练至高深处虽不能挣脱天地桎梏成就那不死不灭的真仙果位,却也能在这一方天地中做个长生久视的陆地神仙。
加之此法速成,又可调动天地灵气为己用,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威能大法力!一时间修行者们趋之若鹜,舍了艰涩的修真之法,都来修这陆地神仙的法门。
修的人多了,五花八门的修仙功法也就渐渐的被创了出来,修之者逾众。
修行界为作区别,便将不“修真”者统称为“修仙”者。
陈景云手中拿的《乙木心决》便是千年前一位修仙大能所创,虽然他手中的只是上半卷功法,里面却详实地记述了木灵根修者如何从练气初期修炼至筑基后期的一应法门。
记录之详尽,让陈景云看得乍舌不已,心说:“便是一头山猪照着修练,想必也能有所成就吧!”
只不知那镶在树里的壮汉若能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会不会气的再死一回。
对于修仙者有诸如练气几层几层、筑基几层几层的划分陈景云倒是能够理解,无非就是以身体收纳灵气的多寡来做区别。
而练气与筑基之间的境界差别也不难明了,也无非是类似一流武者与绝顶高手之间的差别罢了,这也是他晋身绝顶高手后对境界之间的一种体悟。
让他疑惑不解的却是这灵根之说,譬如身具木灵根的修者,吸纳木属性灵气可以使修行事半功倍,若是吸纳金属性灵气却会事倍功半等等。
“这是何故?自己在《黄庭经》中也习到了内练五行的法门,知晓这内腑之中的肺肝肾心脾,分属金木水火土五行,也就是说,人身生来皆有五行。
他行功时,但凡灵气皆是来者不拒,从来不用费力区分,怎地还有人偏要单拿出一种加以修炼呢?
需知五行本就相生相克,就如同木桶盛水,盛水的多寡要取决于最低处的木板,只有一块木板高出桶沿又有何用?能多装水么?”陈景云对此很是不解。
他此时修行尚浅,自然不知这《黄庭经》的霸道之处就在于此,管你何种灵气,但凡入我体来皆要为我所用,我若不用你时,那便是根本看不上你!
这一点,在之前陈景云丹田灵气绞杀精气时,就已经有了端倪。
而陈景云的修行之所以能够突飞猛进,其根本缘由正在于此。
不过不解归不解,多想无益,因为有更大的困惑正等着陈景云呢。
陈景云刚刚了解了如今修行界的大概门道,无非是修真与修仙的区别。
方才他在恼羞成怒之下,全力一击打死了一名修者,现在想来,便是只用出五六成功力,想要打死那人也该不难。
可见他自从修习了《黄庭经》后,一身所学已经超出了寻常武功的范畴多矣。
“可是自己这功法怎地跟这‘修真的’与‘修仙的’皆不挨边呢?
那修真讲究的是要蜕去凡胎得证真如,那修仙则讲究孕生元婴显化元神,走的都是最终要舍弃皮囊的路子。
而自家这功法却是要练那内外合一之法,对这皮毛骨肉血看得极重,大有彼之砒霜吾之蜜糖的意思呢?”
闷头想了半晌,陈景云忽地摇头哧笑一声:“小道我自修我道!像如此高深的问题,还是等道爷我成了真正的高人之后再去想吧。”
此时天已破晓,陈景云收拾心情准备返回道观,可是见了一地的猎物却又有些发愁。
一时贪心呐,这猎物猎的稍稍多了些,不好携带。
抬头不经意扫到了犹自镶嵌在树中的残破尸体,又自狠啐了一口!
“咦?有法子了!”
陈景云抽出匕首反身一挥,寸来长的匕首猛地吐出丈许长的寒芒,寒芒一闪,便斩断了旁边一株三人合抱粗细的巨树。
之后小道士手中匕首翻飞,取了巨树中间最粗壮的一段,刮去树皮,挖空树心,片刻之间,两丈多长宽五尺有余的巨大树舟便做好了。
将猎物、皮毛整齐堆放其中,又寻了些枯藤捆绑结实,而后呼啸一声,足下微一用力,便推着巨大独木舟急驰而去。
身后雪地上留下巨蛇过境般蜿蜒的痕迹。
半日之后,两道剑光自西南方向沿着巨树之冠破空而来。
途经陈景云昨日猎场之时,剑光一顿,一对白衣男女自飞剑之上纵落场中,而后一掐剑诀,指尖微挑,宝剑锵然归鞘。
只见来人,男子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人,身材健硕,目光凌厉,狭长的面颊上带着些许风尘之色,足一沾地,一对鹰眸便开始不停的扫视全场。
那女子三十许的年纪,生的俏脸白嫩、体态丰盈,此时白皙的脸上虽然略有疲态却也显出了一番别样的风情。
二人皆身着月白色道袍,头挽道髻,背负长剑,腰间环佩叮当,一派道门高士风范。
那女子见到场中遍地血污不由秀眉微蹙,开口对那男子道:“封师兄,如此血腥污秽之地看之何用?还是赶紧回山复命要紧。”
男子也不应声,轻咦一声,将目光直直定在前方,女子顺着男子的目光看去,猛然间看见那镶嵌树中的残破尸体,也不禁惊呼了一声。
二人对视一眼,晃身来在了破烂尸身所在的树下,那女子眼尖,一眼瞧见了挂在尸身腰间一并被嵌在树中只露出半截的长剑。
只见她素手遥遥的一张一抓,口中轻喝一声“摄!”,那被嵌在树中的长剑便带起大块血肉破树而出。
男子眉头一挑,把手一指,将带着血肉的剑身定在空中,待二人看到剑柄处露出的“破风”二字时,女子竟然面露喜色,惊喜叫道:“破风剑!是那丁权恶贼!”
那男子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嗯了一声,近前仔细查看那残破尸体。
这一查探不打紧,那男子的面容却由初时的笑意转为一脸的凝重。
查探间似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竟然面露骇然之色,身形一顿,猛地回身看了一眼那血腥场,神色更是大变!
大叫一声“不好!”
剑指一弹,背后宝剑锵声出鞘,揽住身边犹自迷惑不解的女修的细腰,将身一纵,携着女子踏上剑身。
随后一道紫色剑光冲天而起,向着东北激射而去。
却说这对仓惶遁走的修士,原是距此东北八千里外,剑煌山乙阙门外事堂的掌令修士,此次接令下山,就是为了缉拿魔道修士丁权。
怎奈这丁权不但狠辣而且狡猾的紧,二人一路追杀未果,竟被他逃到了天南之地,又一个不慎失了他的踪迹。
之后那丁权每日昼伏夜出收敛气机,师兄妹二人硬着头皮在这天南之地的山林之中寻了半月有余,竟然未见其踪迹。
眼见令期将至待要回山交令领罚,却不料在此处发现了那丁权的残尸,二人自然大喜过望。
只是那封姓修士为人机敏,一番探查之后,发现这丁权竟是被人一拳轰的脏腑尽碎、骨骼寸断,便连成名兵刃都没来得及祭出,便就一命呜呼了!
这一下惊的他是汗透脊背,心说:“这丁权虽是靠着邪法提升的修为,但好歹也是筑基期的修士,如今在天南之地被人不声不响的一击毙命,那么出手之人的修为?
——嘶!便连筑基后期的师尊怕也不是对手!”
想到此节,再一看那杀人之后还要击碎头颅的手段,当即认定,杀人者不是魔道高手便是妖魔之属!
又回头看一眼那血腥遍地的空场,更是暗道不妙:“若是魔头尚未走远,自己身为乙阙剑修自不畏死,但却不能让师妹跟着遭难。”
当下哪里还敢停留,拉着师妹急遁而走。
第七章 斩不断的凡尘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第七节斩不断的凡尘
陈景云自然不知道他的一番手段竟然吓退了人家筑基期的师兄妹。
径自哼着小曲,推着他那巨大的独木舟往伏牛山蜿蜒而走。
路上又打死了几只不开眼的野兽,独木舟内的猎物已经装的满满当当。
午时路过牛家村,便将木舟留在村外,带着几张皮子和一些猎物交予柴老敢分派,也算是给村户家改善伙食了。
其间自然受到了村中长者“可不敢再进山了!”、“太莽撞了!”之类的埋怨,更是惹得柴婶子哭了一场。
陈景云最怕柴婶子的眼泪,因为柴婶子只要一哭起来,就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停的,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不得已,只好温言安慰,说自己近来武功大进,应该快有乡府里的武教头那般厉害了,因此即便进山也不会有事。
众人想到乡府里民防教头武坤那粗壮的体格,再看看陈景云略显清瘦的身材,纷纷不信。
陈景云无奈,寻摸了一圈,见水井边上有一个两百来斤重的石碾子,走上前去单手抓起,又在空地轮了两圈,这才得到了众人的信服。
之后哭笑不得的陈景云在一众孩童崇拜的目光中,施施然回山去了。
回山之后将猎物或腌制或冷藏的忙活了一番,看看又是天近黄昏,摸着有些聒噪的肚子坐在灶膛边发起愁来。
“师父在世时也是个嘴馋的,自己每日里鼓捣些好吃的哄老人家开心自然应该。
可是如今自己练功到了紧要处,若是内腑壮大之前还能对付一二,现在却是食量大增,又知道了肉食对气血筋骨的好处,每日更应该多吃一些。
无奈自己又总是分身乏术,总不能将每日的光阴都用在料理吃喝上吧?”陈景云边在心里想着,边用内劲催动灶膛里的火焰。
白炽的火焰狂吐,炖的大锅里的肉块上下翻滚。
一锅好肉下肚,陈景云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任那熏熏然的暖意游走全身,懒懒的仰视着屋顶。
“有些日子没打扫了,屋角处竟然挂上了蛛网,看来明天又要收拾一番,不想干呐!”陈观主愁情满怀......
之后两个月里,陈景云当真忙碌的紧。
除了练功、教书、料理吃食之外,还要操着他那巨大的木舟入山狩猎,诸多杂事缠身之下,自身境界虽然彻底稳固了,进境却缓了下来。
忽的一日心浮气躁,吃罢饭食也不去练功,斜卧躺椅神游物外。
过了多时,陈景云慵懒的翻了个身,眼角不经意的扫到了被他忘在脑后随手扔在木案下的黄绢包裹,那包裹敞开一半,几张大额金票正露出了黄灿灿的一角。
陈观主见此先是一愣,之后猛地一拍额头,有计较了!
“嘿呀!自己怎地也是这闲云观的一观之主,更是连修仙者都能打死的大高手,怎可为了些许杂事耽搁了修行?
这闲云观庙堂低矮,想必师父他老人家也嫌现在的供奉堂太狭促了吧?
看来是该到了扩建的时候了,扩建后的道童仆役却不是也该招募一些?”
这陈观主的闲懒病犯了,立即就给自己找出了理由。
总之闲云观需要扩建,扫撒童子需要收几个,仆役也要招募,会做饭的优先!
小道士深感此事事关重大立即身体力行。
用手轻按躺椅,人便腾身而起,带着自那恶汉身上得来的金银兑票,只几个纵跃就下了山去,来到柴老敢家细说此事。
“啪!”的几张千两的金票拍在柴老敢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的采药人哆嗦着看着上面的钱数瞠目结舌,只感一阵头晕目眩,又觉身在梦中。
老天爷爷呀!一辈子见过的银子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两吧!眼前这些可是几千两黄金呐!
“柴叔,反正这事您跟村正爷爷商量着来,正殿要建的气派,那是门面。
供奉殿要建的敞亮,好让师父住的舒坦。
演武场要建的足够施展,哦对,厨房是重点,主要是灶台要大......
我这几日会将草图画出来,准备好了便开工吧,总之要把新的道观建的比现在大个十几倍就是了。”
陈景云不理柴老敢吃惊的表情,在一旁捧着粗瓷大碗,吸溜着茶水后笑眯眯的说。
“云哥儿,这些银钱都用来盖道观呐?”柴老敢也跟着猛灌了两口茶水,哆嗦着手,指着桌上的金票艰难问。
陈景云闻言笑道:“是啊柴叔,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还、还有?”
柴老敢闻言又是一个激灵,心说:“这灵猿仙师也不知给云哥儿留了多少家当,果真不愧是一代高人!”
恰在此时,老村正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推门进来,二人忙起身让位。
老村正毕竟见过些世面,听柴老敢把陈景云要花费几千两黄金扩建道观的事情讲了一遍,略微吃惊后,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泛起的笑意就再也止不住了。
孩童般高兴地拍着桌子连连说好。
又听说陈景云这几日便想开工,就用粗糙的老手抓住陈景云的手哄小孩般道:“莫急莫急,云哥儿要修道观就修道观,明日便打发人到乡府里预定最好的工匠师父,乡府的不行就到县府去找。
山里石料、木料什么都有,不值几个钱,也可以开始采办,明日就把村子里的憨货都打发出去伐木。
哼,一个个都闲出屁来了!待到开春就动土,一定建个比现在大个十几倍的!”
陈景云听老村正说完,一拍脑门,嘿嘿讪笑几声。
心说:“是啊,哪里有大冬天建房的呢?这不,惹出笑话来了,自己却是有些思虑不周了。”
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懒病犯了,火急火燎的想要找人伺候,片刻都等不了了呢。
看着抓着自己的手哄孩子似的老人,陈景云心中叹息:
“这段时间该是把这老头子担心坏了,瞧这脸上的老褶子,眼瞅着又深了几分。”
他自然知道老头子在担心什么,陈景云近来每每下山授课,老村正都要盯着他看上许久,好像眼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后生,不定哪天就会不辞而别了一般。
陈景云也是无奈,随着对《黄庭经》的修炼日深,他无论怎么收敛气机,又无论怎样的与平时行事一般无二,可在把他当做自家子侄的柴家人眼里,还是感觉到了陈景云越发的与这牛家村的格格不入和疏离了。
陈景云今日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要扩建道观,一方面是因为不欲让日常的杂事耽误了修行,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为了安抚柴家人的心。
也是心之所系吧,斩得断的是神仙,斩不断的是凡人,陈景云自认做不得神仙,也就只能在这凡人的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又与老村正和柴老敢商议了一些细节,陈景云又把几张金票揣在怀中告辞离去。
不是说小道士抠门信不过旁人,而是他这大额的金票便是在乡府里也兑换不得,只能在县府广元票号才能兑出金银。
老村正本想等到积雪稍化后,组织村中猎户屠夫等一众青壮同去护卫钱财,不过却被陈景云拒绝了,只说自己有办法解决。
此事还是亲力亲为吧,往返县府七百里,普通村民怕是要走上七八天。
陈景云自己嘛,今晚踏月而行,个把时辰也就到了。
今夜恰逢十六月圆,银辉洒满乾坤,雪地倒映苍宇。
小道士借着月光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踏雪无痕逍遥前行,翩翩然似是神仙中人。
只是谁能想到神仙一般的小道长,此刻心里的小算盘正打的那是噼啪乱响:
“到了县府兑了金银,先要到人牙子处买几个机灵的童子,平日里扫撒浆洗用得上,牛家村的小崽子们自己可舍不得使唤。
仆役必须找酒楼里的厨子,对,还得找个裁缝铺的伙计,缝缝补补的也不能总是麻烦柴婶子。
要是能请一位教书先生去给皮猴子们授课就好了,不对,是必须请一位!为了自己以后的好日子,哪怕用金子砸也要砸来一位!”
想到美处,身法似都比以往灵动了几分,灵气流转,气血运行的畅快,不到半时辰已经行了半程一百七八十里。
行在旷野小路,不觉间想起师父那次也是唯一一次带自己去县府的情景。
也是一个月光如水的晚上吧,为了采办给自己启蒙的书籍以及笔墨之物,师徒二人连夜赶路,那时师父尚有三四分功力在身,单掌可毙虎狼、跺脚能裂巨石,自然不惧夜间的猛兽。
陈景云偷懒,赖在师父背上不肯下来,灵猿子使坏,便给他讲那狐仙鬼魅的故事,陈景云虽然吓得哇哇乱叫却也着实听的过瘾极了。
“嘶!自己那日误以为那变态壮汉是山魈化了形,所以才乱了方寸,现在想来自己怕不是也有所谓的童年阴影了吧?”陈景云摇了下头,好笑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
明月当年照此路,此路今夕无旧人。
感慨间小道士无心再去赶路,见前方土丘上长了颗歪脖子老树,于是纵身斜倚在粗丫上,解下羊皮酒囊灌几口烧酒,之后直愣愣的看着圆月出神。
第八章 忠仆义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明月当空,陈景云摇头晃脑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鼓捣出几句应景的诗来,翻来覆去的就两句记忆中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在树上伸了个懒腰,想到还有正事要办就要起身继续赶路,就在此时,忽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陈景云运足目力观瞧,只见百丈外一骑青骢马正在放蹄狂奔,马上一个浑身是血的骑士,将两个七八岁的孩童紧紧地护在身前,身后不远处数十名黑衣人正在纵马急追。
“彭老三!我李放敬你是忠心护主的好汉子,不忍坏你性命!如今你的主子已死,只要你交出两个小杂种,我保证放你离去!”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对着前面的血衣骑士高喊。
那被叫作彭老三的骑士也不答话,狠抽了几下胯下的青骢马,马儿吃痛,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你他娘的找死!”为首的黑衣人见状怒骂了一句,把手向前一挥断喝一声:“放箭!”
身后的黑衣骑士纷纷弯弓搭箭,“嗖”“嗖”“嗖”箭雨如蝗!
三人一骑之上的彭老三听闻身后追兵高呼“放箭!”心中暗自叫苦,若只他自己一人,利箭袭来之时或隐于马腹或纵身跃,起总有办法躲过,可如今两位小主人就在怀中,这叫自己如何躲闪?
心说:“罢了!我彭仇一生不负于人,今日死则死矣,只是可怜家主唯余的这点骨血今日也要断绝了!”当下伏低身子将两名孩童死死护住!
“咯咯!小弟莫怕,一会儿只疼一下我们就可以见到爹娘了!”怀中的孩童似也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生的粉雕玉琢的女童倏地附在男童的耳边轻声笑道。
“阿姐!我不怕疼!”同样生的唇红齿白的男童此刻紧绷的小脸上竟露出一抹坚毅之色!
彭老三听得身下两个小主人的对话立时心如刀绞,狂吼一声:“贼老天!你没长眼睛呐!”眼角处竟流下血泪来。
眼看着利箭将至,那骑士已经在闭目等死,却不意“呼——!”的一阵狂风吹过,本来等着箭雨及身的三人加上正在疾驰的青骢马,竟被怪风吹的向一侧平移了三四丈远,恰好躲过了利箭的覆射!
青骢马立足不稳向一侧倾倒,马上三人则被一股柔力托着跌在了一旁的雪地上。
待三人回过神时,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美的青衣道人负手立在几人身前,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如水的月华自他背后洒落,照的他整个人似乎都泛着银光。
“真不怕疼吗?打手板怕不怕?”青衣道人拂落男童肩上的碎雪笑问。
“不怕,我背不出书时彭三叔也总打我手板,可我从来不哭!”男童见青衣道人生的好看,笑得又亲切,便拍着小胸脯大声回答。
青衣道人笑着点点头,又对女童柔声问:“小丫头,你会打扫房间吗?洗衣服会不会?”
“莫小瞧人,囡囡的衣物早就自己洗了,而且在去年就能帮着娘亲收拾房间了!”女童也不怕他,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衣道人,只是说到娘亲时大滴的眼泪簌簌落下。
“嗯,是个好孩子。”青衣道人摸了摸女童脑袋柔声安慰了一句。
正说话间,身后的一众黑衣骑士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个个目露惊异之色。只因刚刚的情景太过诡异,众人只见青影一闪,本应被射成刺猬的三人一马竟然凭空消失,再看时已在三四丈外了!
众人心中惶恐,暗说莫不是狐鬼显灵了不成?
虽然人人惊诧莫名,但是碍于城规森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还是为首的黑衣人先开的口,只见他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道长有礼了,我等是黑云城主‘遮天手’柳无衣的帐下铁骑,此番下山只为聂家这两名余孽,还望道长行个方便,黑云城上下感激不尽!”
听闻此言,那青衣道士缓缓转身,面上却是一脸的鄙夷,口中不屑道:“黑云城?一听就是土匪窝子,柳无衣么?却不知是哪里的穷酸?”
那首领脸上阴晴不定,挥手制止了身后一众黑衣人的鼓噪,强压怒火沉声又道:“凭道长刚才的手段,我与兄弟们自认不敌,敢问道长仙乡何处?能否将道号赐告在下?我等也好回去禀明城主以图后报。”言语中威胁之意尽显。
青衣道长听闻此言,眼中精芒一闪,反身驱赶苍蝇般地将手一挥,喝了句:“不知死活的东西!滚远点!”
挥手间劲气激荡,就如狂风扫落叶般,把那首领连同骑在马上的数十名黑衣人震的口吐鲜血,一齐倒飞出五六丈远,随后摔在雪地之上生死不知了,原地只留下数十匹战马兀自呆愣愣的打着响鼻。
那道士回过头来,冲着张大嘴巴双眼里冒着小星星的两名孩童笑着眨了下眼睛,之后对着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的彭老三问道:“你想必就是娃儿口中的彭三叔了,会教书?能给孩童启蒙么?”
“小的、小的原是落第的秀才,倒、倒是粗通文字,可以启蒙。”那彭老三颤抖着身子结巴的回答。
这里要单独交代一下这彭老三,彭老三本名彭仇,出身大户之家,家中行三,原本是个醉心功名的读书人,可惜自打中了秀才之后就再无寸进。
一次无意间在一本藏书中发现了一篇拳谱,好奇心起便习练了起来,哪知习练之下竟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修习武艺比那枯坐案头埋首文章快活何止百倍,于是弃文从武,自此踏足江湖。
后来浪迹江湖时,受了华阴府武贤庄庄主聂政的救命之恩,于是许身为仆拜进了武贤庄。
那聂政与他意气相投,本要与他结为异姓兄弟,他却抵死不肯,只以仆人自居,聂政无奈,便让他做起了武贤庄的大管事。
这彭仇在庄子里过的惬意,每日里或与聂政及其门徒切磋武艺,或教导庄中子弟习文识字,每日里心情畅快,武功竟也达到了二流武者的境界,只在聂政夫妇之下。
今次武贤庄遭逢劫难,聂政夫妇自知必无幸理,率众门徒拼死抵抗之时,将一双儿女托付与他。
彭仇也是果决之人,当即断发立誓,誓要拼死护得小姐少爷周全,之后就带着九岁的聂婉娘和七岁的聂凤鸣自密道出逃。
连日来三人晓伏夜出,专捡荒僻的小路行走,如此躲藏数月,今日途经苍耳县时,本待补给些肉食干粮就走,不料却在路上遇到了追兵。
打斗之中,彭仇拼着受伤,硬是抗了那黑衣首领的一击,之后夺得马匹,带着两个孩童死命奔逃。
只是且战且逃之下马力渐渐不支,眼瞅着主仆三人就要丧生箭下,好在老天开眼,救星忽至!
“天!这该是什么样的高手?那追击自己三人的黑衣人中,有几个功力还在自己之上,特别是那黑云城的马军头目李放,更是一只脚已经跨入一流武者之境,远非自己能够匹敌!
可是自己眼中难以匹敌的一众人马,在这年轻道人手中就像是被驱赶的苍蝇般,只在挥手间就倒飞出去滚落地上生死不知了!乖乖!便是神仙怕也不过如此吧!”彭仇结巴的回答完青衣道士的问话心中惊骇的想。
此番出手救人的自然是陈大观主,他虽隐在树上却能明察秋毫。一边感慨彭老三的忠义无双,一边也为小小的人儿临危时的表现暗自喝彩!
将村里几个比较出彩的孩童在心中与这对姐弟略一比较,立时羞恼,牛家村里的泥娃子跟人家一比那就没法看了!陈小先生心中恨恨,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好好收拾收拾牛家村的小崽子们。
只是牛家村的孩童何其无辜?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陈景云听完彭仇的回话心中有些欢喜,心说:“莫非天意如此?”
看着身前崇拜之色溢于言表的孩童,和痴愣愣不敢吭声的彭仇,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三人今后有何打算?可有落脚之处?”
一声轻咳惊的彭仇猛地回过神来,听得问话不禁悲从中来。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将两名孩童推在身前口中哽咽道:“回仙长的话,小人今已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只是小主何辜?竟要受那孤儿之苦!求道长怜悯庇佑我家小主人,小的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言罢顿首于地呜咽不止。
陈景云方待说话,就听“哇!”的两声大哭,姐弟俩同时伏在彭仇背上大恸,嘴里不停哭喊道:“彭三叔不要死.....你答应爹娘要照顾我们的.....!”一时间主仆三人哭作一团。
陈景云心中感慨他们主仆情深,方要上前安慰,不意女童忽地停止了哭泣,一把扯下颈间挂着的一面精巧的墨色玉牌,捧在手中高举过头,抽泣道:“求、求道长救我彭三叔!”
男童闻言也是有样学样,在颈间也扯下一面相似的玉牌递了过来。
身后的彭仇见此情景立时面露焦急之色,大喝一声:“少主人不可!”便要起身,哪知身形刚起一半,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之后委顿于地昏死了过去。
第九章 血月当空必出妖孽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男童见彭仇吐血倒地,当即又是扑倒大哭,却不意被女童一把扯着衣领拽了起来,劈手夺过弟弟手中的玉牌,娇喝一声:“跪下!”之后姐弟二人双双跪在陈景云面前。
陈景云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逝,越过二人,搭手探了探彭仇的伤势,这彭仇伤的着实不轻,五脏有些移位,内中淤血甚多,换做寻常大夫怕是真要束手无策。
不过这却难不倒陈景云,他修的灵气最是能滋养内腑调理元气,度了一道灵气护住彭仇移位的脏腑,之后在其后背一拍,灵气暗吐,只见昏迷的彭仇身体一震,之后一大口淤血喷出,竟然五脏归位淤血尽散了!
姐弟俩看着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呼吸却渐渐平稳的彭仇,立时喜形于色,望向陈景云的目光更加的灼热。
看着跪在地上仰着小脸的姐弟二人,陈景云嘴角微一上扬,口中略带玩味的道:“你二人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彭三叔的伤势只是被我暂时压制,能不能活命还在两说呢。”
男童听的大急,方要哀求,女童却抢先开口道:“求道长好人做到底,只要能救回我三叔性命,囡囡愿把家传的宝物献给道长!”
“哦?你们这彭三叔可是不好救呐,区区两块玉牌就能值得我耗费气力救人么?”陈景云眼中玩味之色更浓。
一旁的男童见陈景云不信,连忙接口:“这玉牌乃是仙家之物,里面有大玄机,是我家祖宗传下来的,怎地不是宝物?”
女童也在一旁饮泣道:“便是因为此宝我聂家才惨遭灭门,我三人也才被追杀至此,请道长明察。”
“如此说来倒真是了不得的宝物了,你二人当真舍得给我?”陈景云温声问询。
“舍得!”姐弟俩异口同声道。
陈景云暗自点头,心说:“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重人轻物,当真不凡。”
“那贫道倒要好好看看了。”伸手接过女童手中的玉牌仔细观瞧。
只见那两面玉牌皆有小儿巴掌大小,色呈墨绿通透异常,倒是难得的美玉,只是不见铭文也无纹理,不晓其中有何玄机。
“咦?若真如小童所言,此物该是修行中人所留,那便不妨运灵气一试。”陈景云心念一动,便运起一股灵气注入手中玉牌之中。
那灵气咋一注入,两块玉牌立时寒光大盛,一段名为《玄霜真决》文字猛地浮现在陈景云的识海。
正品味时,却听见“咔嚓!”“咔嚓!”两声玉牌碎裂的脆响。
“这个——,唉!”陈景云看着手中碎裂的玉牌,心中一阵懊恼,这是他的灵气太过霸道,又不知深浅拿捏的不好,一下将人家的玉牌给涨碎了。
他本心中喜欢这对姐弟,有意收入闲云观,先做道童,之后再看机缘,可是如今无意中坏了人家的宝物,又得了人家的功法,这却不是他本意。
虽说这玉牌中记载的可以修到结丹期的水系功法并不被他看在眼里,但也绝不是世俗中的寻常武林势力可以拥有的,一旦为人所知,难免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聂家怀璧其罪因此物被灭门的惨事中,就可见一斑了。
“这事儿弄的,理亏了啊,且再看看这对姐弟的心性吧。”陈景云俊脸之上窘色一闪即逝,仔细观瞧姐弟俩的表情。
这对姐弟乍看玉牌碎裂,先是“啊!”地惊呼出声,脸上惊异惋惜之色溢于言表,旋即女童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喜色,似是对宝玉碎裂很是欢喜却又强自压制,男童脸上虽然惋惜却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看着跪在身前大眼睛直直巴望着自己的一对金童玉女,陈大观主心中叹息:“事已至此,罢了!”
“我乃伏牛山闲云观观主闲云子,今日虽是无心,却终究坏了你姐弟的宝物,玉牌既是两面,我便为你等做两件事情,其一便是救活你们彭三叔,其二可收你二人之中的一人为徒,至于收谁,你们自行决定。”
之后背过身去不再理睬,嘴角却微微的上翘。
“哇——!”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声自女童小小的口中发出,似是要将压抑许久的情感全数爆发出来一般!
哭了一阵,猛地将跪在身旁犹自焦急的幼弟搂在怀中,哽咽道:“小弟!道长答应了!快!你快快拜师!”
“阿姐!我不拜!要拜也是你拜!”
“啪!”的一声,女童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虽然面露疼惜之色,口中却厉声道:“混账东西!你是聂家独子,你不拜谁拜?跟着道长学好本事,将来好为爹娘报仇!快拜!”
说罢将男童的头强自摁在地上,乞求道:“求道长收我弟弟为徒!”
不料男童却是执拗的紧,一下挣开姐姐的手,挺起身来对着女童哭喊道:“阿姐拜师才对!爹爹说过,你的资质胜我十倍,你来拜师将来才能给爹娘报仇!”
女童疼惜的看着执拗的幼弟,方待说话,却见弟弟苍白的小脸上一个巴掌印已经清晰的浮现,一时间悲从中来,一把将弟弟搂在怀中痛哭起来。
陈景云此时背对着姐弟,面上露出不忍之色,他是有意试探二童的心性,一试之下,知道姐姐乃是心思玲珑之人,弟弟则是个朴实坚忍的,更可贵的是,姐弟二人皆重情重义懂得取舍,虽经劫难心中却有坚持,如此心性着实令他满意。
也知道不能再过逼迫,于是转过身来温声道:“都好孩子,你们两个这便叩头拜师吧。”
姐弟二人哭声戛然而止,齐齐回头望向陈景云,两张挂满泪水的小脸上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好了好了,你们彭三叔已无大碍,我欲收你姐弟二人为徒,还不叩头拜师么?”陈景云展颜一笑就如明月乍现。
姐弟俩如梦方醒,知道道长方才是有意试探,两张小脸立时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恭恭敬敬的给陈景云叩了九个响头,寒气凛然加之心情起伏的厉害,二童的身体都在瑟瑟发抖。
礼毕,陈景云将手微抬,一股柔力将姐弟二人扶起,便在原地升起一堆篝火,将昏迷的彭仇安置在火堆旁。
此番收徒虽然仓促无奈,另有补偿的意味,但这两个小人儿却着实令陈景云喜欢,问了两人姓名年岁,九岁的聂婉娘自然为首徒,七岁的聂凤鸣为次徒,至于道号之类的,还要等业有小成之后再说。
将两名弟子拉在身前,先是分别度了一道灵气过去,用以稳定二人心神,之后细细问起二徒被追杀的缘由。
姐弟俩得了灵气滋养,片刻之后苍白的小脸上便有了一丝红润,身体也不再发抖。
聂婉娘口齿伶俐,将她一家因为两块玉佩惨遭黑云城灭门,再到主仆三人如何被追杀至此的事情一一含泪道来。
诉说间,姐弟二人不时拿眼看向几丈外一众不知生死的黑衣人,目中皆有狠厉之色。
陈景云摸着偎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小人儿的小脑袋,心中喟叹:“小小年纪心中所藏仇恨便比自己这当师父的还甚,这闲云观不如改成仇云观得了。”
对那一群黑衣人,陈景云并未下杀手,一来他又不是嗜血的魔头,二来不知个中缘由,因此只是以罡劲将一众人等震晕。
片刻后,众黑衣人相继转醒,个个面露骇然之色,有心逃离,怎奈骨软筋麻动弹不得,见陈景云几人就坐在不远处的火堆边说话,一个个皆委顿于地瑟瑟发抖。
陈景云转头看了众人一眼,回头对二徒沉声道:“仇人在此,可要为师现在就将他们灭杀当场?”
姐弟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半分迟疑的坚定道:“徒儿想要手刃仇人,望师父成全!”言罢抬头望向陈景云,眼中竟然泛起血红之色。
陈景云见此心头大震,急忙环视四周。却不知自何时起,不论远处的山峦还是周遭的林木亦或身侧的人物,皆被染上一层红晕,抬眼看时,只见向西稍斜的圆月已经悄然转为血红之色!
师父曾言,血月当空必出妖孽呐,看着自己身前的两个徒弟,陈景云心头大悦,心说:“妖孽好啊,好妖孽!”
当下长身而起,对着身侧二徒朗声道:“好!我闲云观并无门规,今日便有了一条,那便是护短!
入我门墙自然由我护佑,你二人年纪尚幼不得沾染血腥,今日自有为师出手。
既然想要手刃仇敌,那么黑云城便留待日后你等自己动手吧!现在且先看为师手段!”
对这动辄灭人满门的一众盗匪,陈景云的确起了杀心,言罢身形一动,但见身影一闪复又归位。
姐弟二人眼中迷惑之色刚起,却见数丈外的一众黑衣人个个闷声倒地,眼看着没了生机。
姐弟二人心中感激,齐齐拜伏于地,口中哽咽不止。
陈景云也不阻止,让他们将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愤抑郁之气尽数发泄出来,直至两个弟子哭的累了,这才任姐弟俩伏在自己膝上沉沉睡去。
用手抚去两个小人儿脸上犹自印着的泪痕,陈景云不禁感慨缘之一字的玄妙。
道家本就讲究机缘,若无今日他的一番心血来潮连夜赶路,又哪来的与聂婉娘姐弟相遇之事?他虽爱惜姐弟俩的人才,但却没有收徒之意,毕竟他自己此时也还未到加冠之年。
怎奈他又无意中坏了人家的宝物,为做补偿这才收了二人为徒。
现在静心想来,一切似乎都是缘分使然,而陈景云自己便是聂婉娘、聂凤鸣和彭仇三人的机缘吧。
第十章 彭仇是全才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彭仇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胸腹间有一股暖意在缓缓流转,暖流过处让他周身上下四肢百泰尽皆舒爽。
半梦半醒间方自享受了一会,忽地忆起少主人与自己的处境,猛然“啊!”的大叫一声坐起!
环眼处,就见身前明晃晃的一簇篝火,隔着火堆,那青衣道人正盘膝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而两个小主人此时正一左一右伏在道人膝上,仔细看时,只见小主人面色红润睡的香甜,并没有被他方才的大叫给吵醒,而自己几人周遭数丈方圆竟然寒气难侵。
彭仇是个心思敏捷的,忆起自己昏死前小主人献宝的举动,反观自己已是痊愈的伤势,又看到小主人与那道长如此亲近,联想道长初时的问话,心中立时有了明悟。
知道自己主仆三人该是得了庇佑了,只是可惜主人那传家的宝物......
心中虽然可惜,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反身跪倒就要对道人施叩拜之礼。
方要叩拜,周身却被一股柔力包裹,这个头是无论如何也叩不下去了,既然无法下拜,彭仇只得直起身来隔着火焰小心的候着,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言语。
“婉娘与凤鸣已被我收入门下,如今已是我坐下亲传弟子。至于你,便做我闲云观的执事吧。”陈景云笑的亲切,语气却不容置疑。
彭仇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躬身施礼,道了声:“遵命!”
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示意不要打扰二童安睡,低声吩咐彭仇去收拢四散的马匹。
东方鱼肚白时,二童相继醒来,见了流在师父青衫上的口水各自羞赧无地,待又看到彭仇在忙乱的收拢马匹,纵跃间身形敏捷更胜从前,不禁齐齐大喊一声:“三叔!你好啦!”
便冲上前去抱住彭仇不撒手,两张小脸上挂满欢喜,回头望向师父的目光更加的崇拜。
陈景云在一旁微笑不语,任他们主仆三人叙话。
日上三竿,留彭仇自己在原地照看马匹并处理黑云城贼人的尸体,师徒三人则来在了苍耳县城。
陈景云一手牵着一个换上了干净皮裘的粉雕玉琢的弟子,飘飘然走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引得行人纷纷让路,有的更是驻足观望啧啧不止,实在是如此人才平生不曾见过。
师徒三人不理众人的惊叹,先到钱庄兑了小额的银票,又到县府最大的酒楼大吃一顿,对于师父的饭量二童看的是咂舌不已。
用过饭后,再闲逛了一阵,买了些日常用度之物,将装着衣衫布料等物的大包裹背在聂凤鸣身上。
聂凤鸣小小的身子背着偌大的包裹,虽说不重,却被街上之人指指点点的议论臊的小脸通红,惹得聂婉娘在一旁咯咯直笑。
聂凤鸣待要反抗,却被师父瞪了一眼,直接把话给吓了回去,只得跟在师父和姐姐身后亦步亦趋。
陈景云本待将会手艺的仆役一并招募,可是转念一想,如今这闲云观只有巴掌点地方,将将容纳四人已是极限了,于是便打消了念头,一切待新观建成再说。
午时来到城外,便如来时一样依然不走官道,一手牵着一个徒弟,口中闲话当年,足下却不停顿,施展身法施施然似慢实快向来处赶路。
二徒一边听着师父悠悠的讲述闲云观的往事及由来,一边不时仰头看着师父刀削般俊美的侧脸,眼中尽是孺慕之色,又看到周围林木不断掠后,自己师徒三人踏着白雪就如在云上飞驰一般,不觉心中郁结之气尽数消散。
待看到身侧的一只肥鸟扑棱着翅膀急飞,却又始终追不上自己师徒三人时,少年人的天性终于得以释放,一串串清铃铃笑闹的童音飘散在午后的旷野间,格外动听。
一个时辰之后会合了彭仇,见他已经将一地的尸体料理妥当,三十多匹健马被他用绳索连在一起,此时正自低头吃着冒头的枯草。
陈景云不禁点头,他很满意自己新招执事的办事能力,不由夸赞了几句,弄的彭仇如少年般扭捏不已,惹得师徒三人一阵大笑。
之后让彭仇自己用了些干粮清水,一行四人便四人双骑的往牛家村继续赶路,只是因为要驱赶如此多的马匹,只得慢悠悠的行进,于是便在路上问询彭仇一些江湖中事,以此打发时间。
彭仇当了闲云观的执事,对陈景云的畏惧之心大减,观主询问自然是知无不言,加之他胸中有几分墨水,又是个口才好的,便将这山外红尘中的种种娓娓道来。
陈景云听的津津有味,他对山外的了解皆是出自师父之口,但那毕竟是十七年前的老黄历了。
就如最近十几年崛起于江湖的什么,幽冥阁“人屠子”申平、暮雪山庄“白衣”暮如雪、樊楼“小刀”幽幽儿等几大高手,陈景云就不曾听灵猿子讲过。
倒是有一个是昨夜知晓的,便是那黑云城“遮天手”柳无衣。
待问起老一辈高手时,彭仇第一个说起的竟然是当年的天榜高手“通背拳圣”灵猿子,言那灵猿子当年以一套通背猿拳横扫天南武林无敌手,只可惜后来不知所踪云云,言语间尽是敬仰之意。
“是师祖啊!”坐在陈景云身前的聂婉娘也在侧耳倾听,待彭仇说到此处时,先是一愣,之后兴奋的大叫起来,之后仰着小脸看向师父。
身侧并骑而行的彭仇身子一震,面露不敢置信之色,此时坐在他身前的聂凤鸣也自反应过来,扭过身子对他大声道:“三叔!师父在回时路上与我和阿姐讲了,老祖师的道号就是灵猿子呐!”。
不理会激动不已的三人,陈景云面容沉静,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说起师父在山外时的往事,追忆间目光朦胧,西山的晚云似是变成了师父那张挤眉弄眼、卖弄自夸的丑脸。
“啧啧,拳圣呢,不在你的武林里好好的称王称霸,跑去修行界作死作甚?害的你徒弟为了给你报仇每日里食不甘味......您呐!可真是不让人省心......”
陈景云在心中埋怨了师父一阵,见三人皆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便收拾心情,对二徒点头道:“不错,彭仇口中的通背拳圣便是你等故去的师祖,你等日后要勤习武艺,莫要堕了你们师祖的名头。”
二徒见师父肯定,连忙点头称是,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不过在一侧同样听的激动的彭仇,此时心中却有了一丝疑惑,心说:“咱家老祖师当年虽然拳法通神,确实是当世第一的高手,但要做到如观主这般挥手间强敌败亡,怕也万万不能吧?”
虽然心有疑惑,但他是个知进退的,知道自己只是仆役身份,有些话是不能问的,当下只在心里为小主人能够拜得名师而高兴不已。
陈景云自然看出彭仇的疑惑,也不理会,见此时天色渐暗,恰逢左近便是一处冰封的河湾,就让彭仇在河弯处寻了块开阔之地将马匹圈在一处。
他自己则故技重施,一掌拍烂一颗老树,吩咐二徒将碎木归拢架起火堆。
之后来在河边,挥袖震碎坚冰,少顷便有乌压压的游鱼挤在破冰处换气,陈景云挑那肥大的摄了八九条出来。
二徒见师父抬手间便有活蹦乱跳的大鱼跃出水面,直在一旁兴奋的拍手跳脚。
估摸一下应该够吃了,便就停手,此时彭仇料理好马匹赶了过来。
他倒是好眼色的,不待陈景云吩咐,便抽出短刀麻利的将大鱼刮鳞去尾,不片刻收拾妥当。
大鱼架在火上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引得陈景云不禁再一次对彭仇刮目相看,心说:“这个执事收的值,为人忠义懂得进退且不说,单就能教书这一点便让自己满意极了,现在一看,便连吃食也会摆弄,全才呀!看来厨子也不用雇了!”
可怜犹在一旁忙碌的彭仇不知,他自己此时已经有了管家、教书先生、外加厨子的头衔了。
一顿饭吃了足有半个时辰,初时是彭仇伺候师徒三人吃喝,待聂婉娘和聂凤鸣吃的小肚圆鼓后,就变成了二徒一仆伺候陈大观主了。
吃到最后,陈景云不舍的将剩下的半条烤鱼递给了饥肠辘辘的彭仇,又将白日里买的一囊好酒扔了过去,彭仇见观主终于吃饱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就着美酒大口的吃喝起来。
第十一章 闲云观中添新人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酒足饭饱之后,闲话了一会,二徒便偎在一旁沉沉睡去,陈景云灵力运转,周遭数丈方圆依旧寒意不侵。又与彭仇讲了几句,之后闭目调息,一夜无话。
翌日午后,几人终于回到了牛家村,马队进村引得一阵鸡飞狗跳,村众见了陈景云带回的三十多匹健马,皆是惊叹不已!
概因如今这世道,骏马良驹要么被官府掌握,要么便在世家大族或是江湖门派手中,寻常百姓便是再有钱也是买不到。
陈景云怎会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这些马匹不错,虽说对自己并无用处,可也能值不少钱呢,小家子气一犯,自然要将马匹赶回村里交给村民,他自己只留下那匹青骢马。
之后随便应付了几句,不理众人的好奇,带着二徒一仆进了柴家后院抓挠起吃食来,毕竟吃饭最大嘛。
陈观主不知道庄稼人对大牲口是何种的的喜爱,村中也多有拉车犁地的挽马,只是那些挽马与他带回的健马一比似乎就成了驴子。
老村正此时正在祠堂进香,在得知陈景云带着不少马匹回村后,立刻拄着拐杖往家走。
待见了如此多的良驹时激动的老脸涨红,颤巍巍的俯下身子,一匹匹的查验,查验过后更是眉开眼笑,都是没骟过的好马啊!伺候好了明年就能诞下十几匹小马驹,用不了几年村中又能多出一个大进项!
看了眼一群正踮着脚往自家院中巴望的村户,老村正气恼的将拐杖往地上用力一顿,喝骂道:“全都杵在这里作甚?一个个憨货又都等着分现成的呐?
告诉你们,这回的马匹不分了,全都圈到西山草场去,要找人专门伺候,将来的进项大半要交到观里去,道观扩建完了用钱的地方多了!一个个的就知道占观里的便宜,明天进山伐木的家伙式都备齐了吗?”
只是这回众人并未如他想象般的轰然散去,乱糟糟的答应了老村正后,仍踮着脚的张望,更有几个半大小子竟然趴上了墙头。
老村正心说:“好哇!这是贪心不足要造反呐!”方待怒骂,一旁的一个粗衣青年忙躬身道:“村正爷爷息怒,云哥儿要扩建道观咱们有哪个敢怠慢的?一应物式早就准备齐整,只等明日进山了,至于这马匹,自然是您老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个敢有异议?”
老村正见李家三小子说的有条有理,对自己也很恭敬,心想这书到底是没有白读,神色缓和下来,开口道:“嗯,你倒是出息了不少,那你们还围在这里作甚?”
李三小连忙答道:“村正爷爷,您老刚刚回来的晚,未见云哥儿领着两个童子和一个汉子进了您家后院,我们只是在这里好奇罢了。”
老村正听李三说完心中也是好奇,回头要问柴老敢,却没寻到儿子儿媳还有孙子的影子,耳中却听到后院传来了童子清脆的笑声,还有柴二蛋呼痛的叫喊,这二蛋估计又被他娘拧耳朵了。
陈景云在与柴家人说笑的时候,院外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他的耳中,知道马匹之事处理完了,就引着用过饭的俩个弟子和彭仇来到院外与众人正式见礼。
“村正爷爷,各位叔伯,这对姐弟是我此次下山收的弟子,姐姐名唤聂婉娘,弟弟唤做聂凤鸣,以后若在村中顽皮胡闹了,您老和众位可要多多担待啊!婉娘、凤鸣还不上前见过长辈。”陈景云笑着对老村正及众人微一躬身道。
聂婉娘拉着聂凤鸣依着师父的吩咐,给老村正及一众村中长辈见礼,姐弟俩落落大方,言语也甚是得体,立时引来一片夸赞之声。
老村正见此情形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似是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个午后,一样的脆生生的童音、一样的粉嫩嫩的小脸、还有一样的乌溜溜转动的眸子,只不过那时是陈景云一个,现在却变成了两个小小的人儿了。
感慨间心中欢喜,上前抓住二童的小手,口中连声道:“好!好!都是好娃娃、都是好娃娃......”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了。
待二徒见礼完毕,陈景云又给众人介绍彭仇,待说到彭仇乃是正儿八经的秀才出身,今后便接替自己教授童子们课业时,周围之人尽都倒抽冷气,老村正更是激动的急忙便要对彭仇施礼。
彭仇见状,却是把脸都吓得白了,心说:“我地个亲娘嘞!这是要我的命啊!”连忙抢身上前,一把扶住老村正。
之后一揖到底,惶急道:“长者饶我!在下虽是秀才出身,如今却是观主的仆从,万万不敢受您的礼!”
老村正听完一愣,扭头看向陈景云,见到陈景云点头,方自相信,这礼自然是施不成了,心中却甚是自豪,心说:“还是咱家云哥儿厉害,便是秀才公也能收为仆从咧!”
又想到今后村中孩童就要由秀才公亲自教授了,立时又激动起来,忙把众孩童唤上前来拜见新师,丝毫不理一旁一脸郁闷的旧师陈小先生,就似甩掉了一个破落户,众人皆感好笑。
交代完毕,陈景云又与众人玩笑几句,便带着弟子和彭仇告辞离去,临走时特意让彭仇将几坛子村中酿的粗酒系在马背。
四人一马缓步登山,陈景云一手拉着一个徒弟,口中不时讲述几件自己当年在牛家村胡闹的趣事,引得二徒嘻笑不止。
跟在身后牵着青骢马的彭仇见此情景不禁眼眶发酸,心道:“观主乃是神仙中人,少爷小姐如今拜在了观主门下,怕是这天地间再没有人能伤害分毫了,将来大仇也必能报得,老主人当可安息了。”
盏茶功夫四人行至山顶,就见一座不大的道观安静的卧在那里。道观修建的普通,灰砖红瓦,丈许高的院墙,略显斑驳的棕漆木门,木门顶端,一块用山间柏木雕成的匾额高高的挂着,其上笔走龙蛇的书有三个大字——闲云观。
陈景云推开木门一步迈入,身后的三人忽地觉得整个道观都一下子鲜活了起来,原本平凡的道观在主人踏入的一瞬间没来由的多出了一种淡然舒适的味道,令人迷醉。
引着几人进入正殿,吩咐二徒叩拜师祖,自己也自叩首祷告一番。礼成后,吩咐彭仇将几间厢房收拾出来以供三人居住,之后便放任二徒自行玩耍不提。
是夜,正殿之内烛火一夜未熄。
彭仇一早起来打扫之时,见到灵猿仙师画像前的蒲团边上,有几个老大的酒坛摆在那里,酒坛之中却是空空如也,正自咂舌观主的酒量惊人时,就听得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彭仇啊,怎么还不去做饭?记得肉要多煮一些......”
第十二章 扩建道观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雄鸡报晓时,鲁大匠便唤醒了还在熟睡的几个徒弟。
一番麻利的洗漱之后,几人出了借宿的小院,径往牛家村中的饭堂走去。
饭堂中早有几个忙碌的妇人将一盘盘码的小山似的白面馒头端到桌上,又有几桶冒着油花的肉汤摆在桌旁。
此时饭堂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一众精壮汉子和半大小子们赤裸着上身吃喝的畅快,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有几个淘气的孩童捧着大碗做贼似的围着汤锅转悠,专等妇人们不注意时在锅中翻挑肥肉片子吃,一旦被妇人们逮到,就会被扭住耳朵在屁股蛋上抽打两下,再被逼迫着吃几大口青菜才能了事。
老远看见鲁大匠师徒几人来了,吃饭的众人皆大声的打着招呼,鲁大匠面露笑容,对着众人抱了抱拳,便领着四个徒弟坐在专门为他们留出来的一个空桌旁吃喝了起来。
吸溜了一口鲜美的肉汤,感受着热汤入腹的舒坦,鲁大匠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看了眼身旁埋头猛吃的四个老实的弟子。
感受着饭堂中众人发自内心的喜悦,鲁大匠对那位俊逸的不类凡人,却又有些狡黠的年轻观主不由得再次刮目相看。从没见过哪家道观能让一地百姓爱护至此的,京城外的皇家道观承天观也不成。
想到自己被他遣人用一副空架子的道观扩建图给诓骗了来,心中又不禁一阵气恼。
却说这鲁大匠本就是苍耳县人,年轻时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参与修建过很多显赫的寺庙道观,之后青出于蓝,在北地几个州府的匠人行当里那是拔了尖的,乃是大师级的人物,因此才敢称呼为大匠。
去岁,见惯了世事沉浮、庙宇兴衰的鲁大匠遣散了一众仆役弟子,携老妻返回苍耳县养老,身边只留下四个关门弟子,等闲已经不再出手。
这一日,在自家宅院之中品着香茶、逗弄鸟雀的鲁大匠忽闻弟子来报,说是闲云观有位姓彭的执事来访,要谈扩建道观之事。
鲁大匠思忖一阵,实在没有想起那闲云观是哪座山上的哪座庙,就要让徒弟去将来人打发了了事,他可不是随便哪个小门小户都能请得动的。
正与弟子说话间,院中忽地传来一阵清爽的笑声,随后有人朗声道:“鲁大匠,且先莫要忙着拒绝!”
鲁大匠讶然,向门外看时,只见一个中年道人不知何时已立在院中。那道人看着三十许的年纪,身材高瘦,清瘦的脸上带着一抹书卷气,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很有神采。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鲁大匠走南闯北阅人无数,心知此人不凡,于是将那彭执事迎入厅内奉茶。
不想二人一番交谈下来竟然越聊越是投机,那彭执事每每恭维一句,皆能搔到鲁大匠平生最得意处,心情大好之下耐不住那彭执事的再三请求,便答应帮忙指点一下他带来的观宇扩建图。
那图在桌上缓缓打开,鲁大匠初时不甚在意,待那图纸全部打开后,鲁大匠细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那图中所画的建筑与方今天南国的各类道观寺庙皆大相径庭,其建筑风格之奇、布局之巧、沟通之妙无不让痴迷建造的鲁大匠拍案叫绝,各建筑之间相互关联的手段让他大开眼界,显然此图乃是出自名家之手。
观瞧良久,鲁大匠越看越是欣喜,心说如此建筑若是交到寻常匠人手中,怕是不免明珠暗投难显其中神韵。于是当即拍板,接下了监造的活计,以此作为收山之作方才不负他的一身所学。
不想来到这伏牛山后,见到了那位设计此图被自己认为是行当里的名家之时,鲁大匠不禁目瞪口呆。
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生的俊美绝伦的年轻道人,带着一对嬉闹的童子施施然的来跟自己打了个招呼,直言此图便是出自他手,图虽然画出来了,但是如何建造他自己却是一窍不通,因此只能请鲁大师放手施为了。
之后狡黠一笑,领着童子径往后山去了。
想到此处,鲁大匠恨恨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白面馒头,为了想通那图中建筑的个个紧要关节处,自己连日来可真是殚精竭虑熬白了最后一绺子黑发,可恨那年轻观主却再不曾露面,端的不为人子。
今日便是正式动土开工之日,想到一座天南国从未有过的精美道观就要在自己手中慢慢建成并开一代先河,鲁大匠心中少有的泛起一阵激动。
此时山脚下的打谷场中,到处堆满了归各类石材木料,被柴二蛋搀扶着的老村正,正将手中的乌木拐杖东挥西指,指派着上百个吃过早饭的外村劳力干活,满是褶子的脸上颇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都是本乡本土的,老村正也不吝啬,吃喝皆是一样的大白馒头加肉汤,每人每天还有三十文的工钱,这些人每日里只要负责将粗重的石材木料运到山上即可,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至于道观的建造,那是只有自己牛家村人才可以参与其中的,其它一个外人也是不让用,当然,鲁大匠师徒几人除外。这是老头子的坚持,别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看着百十条壮汉低眉顺眼的各自忙碌起来,气喘吁吁的老村正才在柴二蛋的搀扶下坐在一个青石墩上歇息。
眼瞅着日头升起,抬头看了一眼吃过早饭扛起工具已经上到半山腰的村民,老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拍了一下陪在自己身边的孙子那壮实脊背,打趣道:“二蛋呐,你跟大丫成婚后可要抓紧生娃子嘞,到时候就让娃儿拜在云哥儿门里给他当徒弟,想来咱老柴家在云哥儿那里还是有这个脸面的!”
柴二蛋听了爷爷的话,身高七尺的壮小伙子立时羞了个大红脸,扭捏几下回了两个字:“嗯呐!”
“柴爷爷放心,我看大丫是个好生养的,成婚之后只要二蛋多多努力,定然能早日给您生个大胖重孙,我到时呢一定把孩子收入门下,这个您老大可放心。”
陈景云拖着他那堆满野物的巨大木舟在山脚处转出,木舟后面聂婉娘和聂凤鸣一边卖力的帮忙推着,一边探出脑袋不停地对柴二蛋挤眉弄眼的做着鬼脸。
老村正见了陈景云,立时高兴的哈哈大笑,却羞的柴二蛋一下蹦了起来,扔下一句:“俺去山上帮忙了!”便跑的没了踪影。
陈景云陪着老村正闲聊了一阵,言到昨日里无事便带着两个弟子到深山中转了一转,猎取到了一些肉食,正好给众人加菜,之后一把掀翻木舟,将其中的野物全都卸在打谷场中。
老村正对此见怪不怪,对着村内招呼一声:“来几个取肉的!”片刻便有十几个粗壮妇人带着一众孩童喜滋滋的过来忙活。
这番情形直看得场中忙碌的一众外村汉子称奇不已,心说那木舟里的野物加起来怕不下千多斤,只看那木舟过处留下的深痕就知道了。
这闲云观里的景云哥子他们也都是认识的,也没见他身上有多少肉啊,怎地力气如此的大呢?
都是一些憨直的庄稼汉子,只是见了陈景云的力大,却未曾想过那木舟中十数只山中猛兽可是寻常人一夜就能够猎取的?
第十三章 乡间嬉戏二三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告别身负监工之责的老村正,陈景云带着两个弟子在村子中闲逛,与忙碌着整治午饭的一众妇人谈笑几句,又板着脸训斥了几个淘气的皮猴子,陈小先生的威严岂容无视?
牵着聂婉娘和聂凤鸣的小手,师徒三人缓步村中,感受着春日里牛家村散发出的独有的安宁与祥和。
就这般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村东祠堂,看着祠堂边上的几棵歪脖子老树,陈景云不由触景伤情。
杂毛老道曾经说过,他当年就是在此地捡到了犹在襁褓中的自己,听说自己被杂毛老道捡到时非但不哭不闹,竟还冲着他咧嘴一笑,或许便是这一笑,定下了这一世师徒父子的情谊。
对于自己的身世,十数年来陈景云竟然从未有过探究之意,便连问询之心也不曾起过,他此生姓陈名景云,老父姓陈,道号灵猿。
聂婉娘似乎察觉到了师父起伏的心绪,小手不禁在陈景云的大手中用力握了握,陈景云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力道,不由得回过神来。
自己这弟子总是这般的敏感,心思细腻的让自己无话可说。
转过祠堂便是一条小河,河水清浅可见鱼虾,陈景云与两个弟子坐在河边打着水花。
笑着给二人讲述自己当年领着一众喽啰在此河中捞鱼摸虾的趣事,讲着讲着,不觉天已近午。
便在此时,一阵孩童嬉闹的声音自百丈外河湾处传来,入了陈景云的耳中,其中有吐气开声的呼和之声,片刻又传来交手之声,同时还夹杂着孩童拍手叫好的欢呼声。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异,牛家村中不论男女,人人都要习练几手观里流传出的粗浅武艺,便连老村正也会慢吞吞颤巍巍的打几手拳,还会跟孙子柴二蛋交手几下,每次都要打的柴二蛋抱头求饶方止。
老村正太老了,老到生机枯萎药石无用,年前的一场风寒就差点要了他的老命,若非在他生机将要断绝之时陈景云匆匆赶到,并以灵气为他续命,恐怕老头子都过不了年了。
所谓药医不死病,陈景云的灵气终非长生药,老村正的大限怕是就在今年了。
陈景云叹息一声,带着两个弟子向孩童们习武的地方走去,闲看二三子嬉戏于前倒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转过河湾便是大片的沙滩,十来个七八岁的皮猴子聚在一处,正在为场中交手的两个小子鼓噪助威。
交手的两人中,长得比别人高出一头的壮实小子是村东头程大胆家的石头,他爹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好猎手,这小子尽是吃肉长大的,因此在同龄的孩子中最是高壮有力。
另一个名叫袁华的矮个子少年是村西头袁老实家的二小子,这小子可是半点都没有随了他爹的性子,七八岁的年纪已经是村里出了名的滑头鬼了。
二人一个是村东小霸王一个是村西小滑头,又有各自的几个拥护者在一旁卖力叫好,因此斗的很是卖力。
两人拳来腿往的过招,招式中竟然有了几分观中武学的影子。程石头仗着自己力大因此招招紧逼,袁华小子身形矫捷,躲闪中也能递拳反击,一时间二人斗的是旗鼓相当各自额头见汗。
陈景云来了兴致,也不上前打扰,目露笑意的带着聂婉娘和聂凤鸣远远地隐在芦苇后看着。
却说场中二人又斗了几个回合,程石头见自己久战不下似是有些恼怒,大喝一声双足用力一顿,顿足间力从脚起腰身紧绷,竟然好像摸到了一点上乘武学的发力法门,而后暴起向前,双拳递出直击袁华双肩,出招时竟然有几分暴猿扑击的意思。
袁华见程石头使出了绝招,当下不敢硬接,将身向后一仰,身体竟弯成了拱桥状,险险的避开程石头的双拳,之后单手拄地将身侧移,看准时机猛地一腿横绊,正好绊在程石头的脚裸处,程石头收势不住,一下被绊扑在地磕的鼻血横流。
看到此处,聂婉娘不禁轻咦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面露笑容的师父开口道:“师父啊,我看那滑溜小子身上倒有几分灵猴的影子呢。”
陈景云摸了摸聂婉娘的脑袋点头轻嗯了一声。
此时场中袁华一方的小子们欢呼一片大声为袁华叫好,程石头一方的则作唉声叹气状,场面甚是好笑。
程石头在地上爬起来后胡乱的拿衣袖抹了把鼻血,他也不气脑,对着窜的老远的袁华大声道:“袁华小子!这次是你赢了!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破我绝招的?要知道这可是我用两只山鸡交换,柴二叔才肯教我的法门!”
袁华在远处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程石头,你上次用这招打败牛憨时被我给瞧见啦!哈哈!我足足想了一天才被我想到破解之法,任你力大如牛我却能借你的力道!怎么样?输的心服口服了吧?”
程石头用手捏着鼻子瓮声道:“哼!一次输赢算得了什么,有种的话三日后还在这里,我们再比一场!”
袁华也不示弱,答应了一声,二人就各自带着喽啰回家去了。
“凤鸣,你看那程石头如何?”陈景云师徒三人见那群孩童散去了,便在河边踩着软沙继续闲聊。
聂凤鸣见了方才的比试,心头早已火热,他这几个月来每日里跟着师父和姐姐锻炼根基打熬身体,力气比以前大了不知多少。
方才见程、袁二人比试的有模有样,直恨不得方才在场中与程石头过招的就是自己,还在心中暗想:“若换成是我,定不会像袁华那般只会躲闪取巧,一定硬碰硬的分个高下。”
现在听见师父问话,聂凤鸣思索了一下,回道:“师父,我观那程石人虽憨直,做事却不失大气,再看他的招式,显然也是学了咱家的功夫的,倒不失是一个好的对手。”
陈景云听着聂凤鸣老气横秋的回答心中好笑,便在他的后脖子处轻拍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旁的聂婉娘听了师父和弟弟的对话,仰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师父一眼。
时至午时,陈景云腹中已经传出饥饿之感,便要携着二徒施展身法去后山结庐处,去吃彭仇应该已经备好了的大餐。
却在此时,忽见一个小女童拖着装满了衣物的大木桶费力的向河边挪来。
这孩子陈景云自然认得,女童名叫季灵,原本住在七十里外的马家屯,因为父母在两年前得了重病死了,因此被他三叔季德接到了牛家村抚养。
季德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三十多岁尚未娶妻,平日里虽然对季灵这侄女极好,但因为为人粗笨所以不善表达。这小季灵生的娇小,只有巴掌大的白皙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总是扑闪扑闪的甚是灵动。
此时季灵也看到了正在沙滩悠闲漫步的陈景云三人,看着陈景云一手一个的牵着聂家姐姐跟聂家哥哥,大眼睛中忽然就有了泪光。
不过还是强笑了一下,上前道了声:“景云叔好!聂姐姐、聂哥哥好!”之后便继续费力的拖拽着木桶向河边走。
聂婉娘最是见不得女娃受苦,不待陈景云说话便一下窜了过去,一手提起木桶一手拉着季灵的小手,二人一边低低的说着什么,一边向着不远处用来洗衣的青石台走去。
陈景云对着聂凤鸣无奈的耸了耸肩,聂凤鸣有样学样的也做同样的动作,陈景云又好笑的聂凤鸣的后脖子处拍了一下,便带着他来在一块阴凉处。
师徒二人等的无聊,便给聂凤鸣讲解了一些功法心得。
半个时辰之后,聂婉娘帮着季灵洗好了衣物,又把季灵送回家中,待折返到师父和弟弟身边时已是眼眶泛红,之后几次欲言又止。
陈景云无奈又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聂婉娘的额头,示意她不必说话,自己已经尽知她意。
第十四章 斜倚清风参明月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伏牛山后山之上有一处山泉飞瀑,距离瀑布约么百丈外结了几座草庐。草庐背靠青山面向鸣潭,周遭绿草争春,夜里溪流潺响,微风过处自有山花漫卷,松涛震时任那云聚雾散。
晚膳时分,陈景云师徒加上彭仇四人围在一张粗实的木桌旁用饭。
一番吃喝下来,聂婉娘姐弟虽然早知师父食量惊人,却仍不觉暗自咋舌。
陈景云看着不停吐着小舌头表示惊讶的弟子,心中暗笑:“傻孩子啊,还不知为师的今日正是你们的明天。”
要说近来最为忙碌的,自然要数彭大执事。
彭仇每日里除了要打理前山工地上的一应事物,还要下山给童子们授课,最重要的则是要伺候观主大人的吃喝。
忙的晕头转向之时,彭仇每每暗骂自己为何事事皆会,若是自己不会做饭那该多好。
身形越发显得清瘦的彭仇见观主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始捡拾碗筷,聂婉娘姐弟也跟着一起帮忙。
陈景云靠在躺椅上笑眯眯的看着三人忙碌,不时的品一口手中的香茶,神态惬意。
晚风徐来,让人感到阵阵的清凉与舒爽,躺够了的陈景云吩咐弟子自行修炼,他则一跃上了山巅。
又是圆月时啊,一轮银盘倾洒了漫山的月华,时隐时现的朦胧月晕预示着明日有风。
陈景云立在山颠伸向崖外的柏树枝上,任那清凉的夜风吹拂自己,身形随着树枝上下起伏。
半年来的勤修苦练,终于让陈景云一直勇猛精进的修为遭遇了瓶颈,下丹田中灵气翻涌狂躁,早无往日的平静。
修至此处,他已再无梦中的经验可以借鉴,一切只能自行摸索。
放下修行的陈景云,每日里或独自对着日升落月发呆、或循着溪流只身游走林间、又或盯着一片云朵思索、再或者带着两个弟子四处闲游。
聂婉娘几人直觉自己师父近几日有些不对劲,聂凤鸣关心的问师父是否身体有恙可要下山去寻郎中,却被陈景云在小脸蛋上狠狠的一顿揉捏,直到聂凤鸣疼的呲牙咧嘴最后嚎啕大哭方才罢手。
自那之后聂婉娘三人便处处陪着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陈大观主的蹂躏。
连日来的陈景云整个人好似已经灵肉分离了,躯体还在人间依着本性行事,心却已经沉浸在对武道的感悟中不能自拔了。
在彭仇的眼中,观主大人变得一切都随心所欲起来,甚至有些疯癫。
不见他时而不顾满身露水的夜宿林泉、时而又斜倚山巅狂饮高歌、还有时一整日的对着灵猿祖师的画像暗自垂泪、竟然还能对着天上的大月亮笑上半天。
最让彭仇无语的则是前日,前日观主忽然来到平日等闲不来一趟的厨房闲逛,见彭仇正在煮肉,便问了彭仇一个问题,问他这锅中之肉在被煮之时是何感受?
听了这个问题,彭仇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三圈,呆愣了一阵,艰难的回答观主说:“呃——观主啊,那肉或许没有感觉吧?”,
观主狐疑的看了彭仇一眼,却是不信,非要自己跳入锅里让彭仇煮他一煮!
这下可把彭仇吓得那叫一个魂不附体,哀嚎一声死命的抱住观主的腰不让他跳。
幸好聂婉娘和聂凤鸣闻声赶来,观主见到弟子来了,立时变得正常起来,甩开彭仇的手,宠溺的揉了揉弟子的头,又一本正经的训诫了二人几句后,才施施然的离了厨房。
只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聂家姐弟,和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的彭大执事。
今日观主倒是正常了许多,这是劳累了一天已经十分疲倦的彭仇躺在木床上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后人便进入了梦乡。
今日陈景云难得的将执迷在参悟《黄庭经》中的心神抽离了出来,因此才没有闹出前几日的笑话。
“杂毛老道在世时总说什么书读千遍其意自见,可是自得了这《黄庭经》后,自己对其中深奥至臻的法门琢磨了又何止千遍?
能有如今的境界,大半还是沾了梦中那惊云道人一世的修行体悟和半生的参悟心得的光,若是仅凭自己参详,怕是此时能够摸到些许门路就不错了。”
如此想着,心中又开始默念经文,并且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作道优游深独居,抚养性命守虚无......强我筋骨血脉盛,内息思存明光生
......琴心三叠胎仙舞,羽翼已具可扶摇......五行参差同根蒂,三五合气其本一
......日月列布张阴阳,天七地三回相守......立于明堂望丹田,驭使诸神命门开
......两极运转玉珠成,出入九宫合黄庭......”
陈景云心无旁骛,整个人似是与那漫天的星月融为一体,不觉间已是玉兔西垂、金乌将升。
就在这圆月欲坠未坠、朝阳将升未升,天地间一片迷蒙之时,陈景云在冥冥之中好像有了一丝顿悟,口中不住的叨念着:“日月、阴阳、虚实、圆融、两极.......”
叨念了三五十遍之后,猛地睁开双眼,俊逸的脸上尽显狂喜之色!呼啸一声仿若龙吟,将身一纵,便跃入了那好似无尽的虚空里,迷茫的晨雾中一阵阵长笑传遍四野!
“哈哈哈!好好好——!日升月落阴阳交叠,洞虚圆融可纳天地!养命守虚珠玉自成,两极运转正应黄庭!真是好道理啊!实在是好道理——!”
草庐中忙着整治饭食的彭仇猛然听见观主的狂笑,手一抖,手中的半袋盐巴一下全都撒入了汤锅之中,气的彭大执事直跺脚。
聂凤鸣昨日里用功吐纳到了深夜,此时正在贪睡,睡梦中忽然听到师父的狂笑,惊得他猛地一个鱼跃跳了起来,这一下跳的太高,把头直接磕在了木梁上,疼得他“哎呦!”一声瞬间清醒,眼瞅着额头肿起了大包。
三人之中就数聂婉娘最是淡定,她这几日心中担忧师父,早早的起床,想到山顶去看看师父的情况,可别又弄的满身泥水,哪知刚刚推门出来,便听见师父畅快的笑声自空山中传来。
聂婉娘在这笑声中听出了浓浓的喜悦,心知师父定是有了大收获,不由得也跟着开心的笑了。
是日,陈景云于伏牛山中悟透了两极阴阳的奥妙,通晓了圆融天地虚室生珠的法门,之后一法通百法通,闭关半月后被他在《黄庭经》的基础上创出了命名为《九转小黄庭》的修行功法。
这《九转小黄庭》功分九转,一转至三转的功法乃是修行下丹田的筑基法门,这一阶段旨在吸纳天地灵气,锻炼筋骨气血,使得自身内外合一从而获得极强的武力,陈景云此时的修为便在三转巅峰。
而四到六转则是开辟中丹田后的修行手段,修到此境界时当可逆转先天,使肉身不垢不净内外圆融,能让中下两个丹田自成循环,因此内劲生生不息,也可使自身融入天地之中,驾驭天地灵气为己用,此时的肉身当可称之为武道之体。
而最后那七到九转的功法则是神而明之,修行上丹田泥丸宫的高深法门,主修的是识海与精神,修到九转处,当可神游万方拥有超脱天地之力。
陈景云手中拿着刚刚写成的《九转小黄庭》功法秘录,心中涌起万丈波澜。
他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在浑浑噩噩间参悟出这样足以震惊当世的修行功法!
作为验证,他前日已经依法施为,果然,在他功行四转开辟中丹田时,一切都如水到渠成般的轻松,虽有些许意外,那也是因为他内心波动的实在厉害的缘故。
许是根基打的牢靠,功成之时他便有了四转中期的境界,对比之下,实力比之从前强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拿着《九转小黄庭》秘录,对比自己早前得到的两本修行界功法,陈景云不禁心中再次狂跳,云泥之别、皓月与萤火之分!这便是陈景云得出的结论。
对那本被他琢磨了千百次的《黄庭经》,陈景云第一次生出了敬畏之心。
陈景云此时并不知道这《九转小黄庭》秘法每转到底对应着修行者的何种境界,粗粗算来,他在只修练了下丹田时就能轻易打死筑基期的修者,想来这一到三转最少也要对应筑基期的境界,而现在他已经成就了四转,那便该是对应修行者结丹初期的境界了吧?.......
此时多说无益,一切日后自有定论。
第十五章 时光易逝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匆匆数年一晃而过。
这一日,山路上两个道衣少年,正一前一后的抬着一根成人胳膊粗细的精铁杠子,杠子中间挂着一只半人来高,粗的吓人的大铁桶,铁桶沉重,直压的精铁杠子都成了弓形。
山路崎岖,二人呲牙咧嘴的向上费力前行,桶中不时有水花溅出。
前边抬水的,是一个约摸着十一二岁的矮个子少年,他正不时的转过头来看一眼身后的大铁桶,嘴里埋怨着:“最后一桶了吧?我说石头,你没事儿招惹大师姐作甚?害的我也跟着遭罪!”
后便那个被叫做石头的壮实少年则瞪了一眼前边的少年,不满的道:“我是你三师兄!石头石头的乱叫,没规矩!”
“是是是,我的好三师兄!不是我说你,咱那小师妹精的跟猴儿似的,单论身法,比咱俩要强吧?她自己不敢去偷大师姐的百花酒却撺掇你去,你自己去也就罢了,竟还让我给你把风。
这下好了吧,被大师姐抓个正着,用精铁的水桶下山打水哎,还要装满三口大缸,你看我这肩膀都磨破了!”前边抬水的少年小脸挤在一处继续埋怨道。
石头听完这话,也觉得上了小师妹的当,气囔囔的道:“哼,我说老四,我当时跟你说时你可是跳着脚赞成的,现在却来说我?小五办事不力没有引开大师姐,害的我俩被捉,等领完罚我俩找她算账去!”
“对,定要找小五好好算账......”
正在二人商量着怎样教训自家那不良师妹时,前方石阶转角处忽地转出一个更小的道衣少女。那少女负手立在那里,对着抬水的二人挤眉弄眼,一双大眼睛灵动可爱,却不正是二人口中的小五。
抬水的二人一见师妹没事儿的人一样,更可气的竟还敢来看自己二人笑话,立时大怒,放下水桶就要上前教训。却不意那小少女将手往身前一摊,嘻声笑道:“嘻嘻!二位师兄请看!”手中却是捧出了一个精巧的酒坛。
“百花酿!小五你——?哈哈我明白了,臭丫头说要引开师姐是假,自己偷酒才是真的!敢拿师兄们当饵?真是皮痒啦!”矮个子少年眼睛一亮,一步跨过十几节石阶对着捧酒的少女笑骂道。
叫石头的少年也是一跃窜了上来,小心的接过师妹手中的酒坛,熟练的打开封泥,闻了闻一脸陶醉,之后故作严肃的问:“小五,说说吧,怎么回事?”
矮个子少年翻了个白眼,手扶额头抢先解释道:“我说三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呐?小五这小滑头说是要去引开大师姐,好让我俩去偷酒,其实啊分明是拿咱做饵,之后趁大师姐捉拿咱俩的空档她好方便得手!”
石头听了师弟的解释恍然大悟,也不气恼,憨笑两声豪爽道:“还是小五脑子好用!走,装完最后一缸水到后山找二师兄喝酒去!”
另外两个少年连声叫好,之后笑闹着抬着水桶交差去了。
山路蜿蜒,暗青色的石阶上布满青苔。拾级而上,就可见苍松叠翠、云烟缥缈,朦胧中露出了楼阁的一角。
只见那楼阁,白玉垒基红木为梁、飞檐翘角琉璃做瓦,太极的云纹、瑞兽的雕饰,微风过时吊坠的铜铃叮当,使人不禁想要到近处一探究竟。
走近瞧时,只见一座两丈高的门楼立在山路尽头,两根漆木柱子分立两侧,其上刻有一副对子,上书——清虚鼓瑟云为赋、太上抚琴闲作歌。
乍看那字,只觉笔走龙蛇,婉转间好似行云流水,观之使人不禁心绪舒畅似能忘忧,再细看时,又觉个中另有玄机让人挪不开眼。
向上看时,只见门楼正中挂有一匾额,上面三个让人望之立感惬意的大字——闲云观!
此时的闲云观与数年前真个大不一样,真如陈景云当时所说,大了十倍不止。
其中各个殿宇的大体布局皆出自陈景云之手,内中精妙关联之处却要多谢鲁大匠了。道观建成之日,鲁大匠连干三大碗老酒,之后带着徒弟飒然而去,自此收山再不出手。
此时的陈景云正在后殿静室中吐纳灵气,中下两个丹田的精纯灵气游走于四肢百泰,而后在胸腹间结成若太极般的气旋,陈景云便就称之为太极气旋。
太极气旋不疾不徐的运转,周遭的天地灵气就如倦鸟归巢般自全身窍穴钻入体内,一时间静室内竟传出“咝咝”的声响。
待灵气入体之后,其中一成融于筋骨气血、三成化入五脏六腑,其余六成则被纳入气旋之中,眼看着那气旋又壮大一分。
直到太极气旋运转一百零八周后,体内灵气才自然地归于中下两个丹田,而上丹田泥丸宫处则是微微跳了两下,复又归于平静。
陈景云不理上丹田的动静,他要夯实中下两个丹田的基础,是以不去急着开辟上丹田。只是这几日行功之时,上丹田处总有一些躁动。
所谓:“头有九宫,上应九天,中间一宫谓之泥丸、亦曰黄庭。”而近日泥丸数次震动,想来是水到渠成,离那开辟上丹田之日不远矣。
陈景云所修的高深法门皆出自《黄庭经》,随着修为日深也早心有所感,恐怕自己的《九转小黄庭》便是功成九转也绝非修行的顶点,而只有开辟了上丹田,在这《黄庭经》上的修行上才算是真正入得门来。
数年来陈景云从未停止过对《黄庭经》的参悟与琢磨,对自身根基的打磨从来不遗余力。
其间更是数次修补了《九转小黄庭》的漏处,使得闲云观弟子主修的功法日渐趋于完美,同时还在梳理自身武学之时创出了其余几样功法。
站在高天,自然能看清脚下大地的脉络,这便是眼界高低的问题了。
或许是这《九转小黄庭》功法实在太过霸道,亦或是这方世界实在太适合修习这功法,这才几年的时间,陈景云就从四转中期修到了如今的六转巅峰,进步之快骇人听闻!
就连陈景云自己,有时都会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太不真实。
长吐了一口浊气,双耳微动,听得观外三个弟子笑闹的言语,不禁莞尔一笑。
老村正到底没有等到新观建成的那一天,临去时抓着陈景云的手一脸的安详,老人家对陈景云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让他在村里娃娃中挑几个还看得入眼的收做徒弟。
此事,陈景云无论如何推拖不得,再说他也心中早有此念,乡间俚语不也都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么?
于是就顺势收下了很有修行潜质的程石和袁华,做了三弟子与四弟子。
又因为实在拗不过素来端庄行事得体的聂婉娘的撒娇坚持,只得来到季德家中看看那名叫做季灵的小女童的资质。
岂料一番灵气探查之下,这季灵的资质竟然还在程石、袁华和聂凤鸣三人之上,只比聂婉娘稍逊一筹。
陈景云见此大为吃惊,狠狠的夸了聂婉娘一番,直言她是闲云观的福星,于是季灵便成了众人的小师妹。
对于教导弟子,陈景云教书久了自然知道因材施教的道理。
大师姐聂婉娘七窍玲珑,小徒弟季灵灵动跳脱,二人资质上佳,便被要求主修《九转小黄庭》,又叫她俩修行时务求控住心猿、锁住意马,定要打好基础,毕竟太过聪慧之人总会想着寻些捷径。
又传授给二人一套被陈景云在闲云观看家本领《通背猿形拳》中分离出的《通背灵拳》,走的是陈景云由内而外的路子。
二弟子聂凤鸣性格坚韧百折不挠,三弟子程石性情爆裂却有赤子之心。
二人资质中等,陈景云要求二人在开辟中丹田之前主修他自那《黄庭外景经》中参悟出的一套名为《龟象炼体诀》的功法。
旨在用大毅力大恒心,磨炼筋骨气血、锻炼五脏六腑,待到下丹田修至大成后才可以主修《九转小黄庭》,对于资质一般却肯用苦功的弟子,当师父的总会多照顾一些。
又让二人习练《通背猿形拳》的另一分支《通背崩拳》,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但最终仍是要开辟上中下三个丹田功成九转。
四弟子袁华其貌不扬内中却有锦绣,加之资质亦是不俗,恰与师祖灵猿子有些相似,正是继承师祖衣钵的不二人选。
陈景云很是看好袁华的悟性,对他也最是放心,因此便让他将《通背猿形拳》及《九转小黄庭》同修。
五名弟子得遇名师,又有契合的功法可供修行,加之人人肯用苦功,进境自然一日千里。
谁能想到,几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人,竟然个个都是绝顶的武道高手,大师姐聂婉娘更是已经远超绝顶!
如此进境,便连当师父的陈观主都表示甚为嫉妒,毕竟他在这个年纪时可没有这等功法可供修习,更没有此等境界。
加之闲云观这一脉不修真亦不修仙,讲究的是内外兼修以武入道,因此若真动起手来,便是寻常的修者也绝非几个弟子的敌手,遑论一般的江湖高手。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便是大执事彭仇,他自到了观中之后,一刻不曾懈怠,若大的闲云观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迎来送往从来没有差池,乡里乡亲哪个不夸赞一声彭执事仁义?因此很得陈景云器重,于是便将《九转小黄庭》功法也传给了他,现如今彭执事的修为也有了初入三转的境界,每日里高来高去的,人也比从前显得洒脱了不少。
如今的闲云观可谓观大人少,除了师徒六人加上执事彭仇,再有就是彭仇新近招募的几名杂役。闲云观虽然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道观,但却不纳香客,理由是观主嫌麻烦。
至于观中的进项,除了山下的田产和西山马场外再无其它。只是观中的珍贵药草、精致的用度却从来不曾缺少。用观主的话来讲就是:“高手从来不缺黄白之物”。
每谈及此,彭仇彭执事就心中郁闷的紧。几年来伏牛山周围方圆几百里的良善人家可是有了福气,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概因周遭的盗匪恶徒死的死逃的逃,这苍耳县的县令都因治下盗匪绝迹,凭着治理之功升为华阴府知府了。
更有那绿林道的首领颁下禁令,勒令手下人马不得进入苍耳县周遭三百里,一切只因这苍耳县出了个武功绝顶专门劫掠盗匪的蒙面大侠!
“——啧!也不知近来别的县府中哪家盗匪养的肥硕,改日本蒙面大侠好去拜会!”彭仇一边整备吃食一边在心里盘算。
第十六章 观中有女初长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天近黄昏,偏殿一角的药室之内,聂婉娘看着暗格之中少了一瓶的百花酿犹觉好笑。
小少女出落的亭亭玉立好似月下青莲,许是修习道家心法之故,又许是长久心事之故,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稚气,明眸皓齿灵气逼人。
虽只一袭青衫着身,头上也只挽了个简单的道髻,却任谁看了都要心悦诚服的赞一声“仙子”!
不过此时聂婉娘却点唇微翘,明眸之中正泛着一丝无奈。
她那师尊近来每每闭关,最短也要三五日方才出关,最长一次竟然闭关半月有余,彭三叔又只是观内执事,不敢管束几个观主弟子,这管教弟子的责任自然的就落在了她这大师姐头上。
她这几个师弟师妹没一个省心的,她虽心智高绝,可是对于自家人又哪有什么顶用的手段。
聂凤鸣痴心武学,竟然赖在后山草庐不走,说什么要潜心修炼,死活不回道观。
聂婉娘劝说打骂几次皆不顶用,最后只能禀告师父。
还是师父一个眼神瞪过去,聂风鸣才乖乖的不敢再坚持,不过却总是隔三差五的往后山跑。
三师弟程石则是整日里想着如何下山去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自从山下出了个“蒙面大侠”之后越发的不消停。有一日竟然寻了个机会私自跑下山去,亏得聂婉娘发现的早,及时将他捉了回来,不然不知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四师弟袁华则是人如其名,为人滑溜的紧,每每师兄妹犯错,背后总能看见他的影子,好处他能捞到几分,受罚时却总被他侥幸逃过。
今次好不容易被抓个现行,此时十缸水也该装满了吧?
想到此处,聂婉娘不禁轻笑一声娇颜如花。
还有小五季灵,许是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自上山之后就与聂婉娘这大师姐最是亲厚,每日里就如小尾巴般跟在左右,最能讨人欢心。
即便犯错,聂婉娘惩罚起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多也就点几下额头,训斥一番了事。
就如今次他们师兄妹三人合谋偷酒,聂婉娘明知季灵躲在暗处伺机而动,却因不忍罚她而假做不知,这或许就是长姐对家中幼小的宠溺吧......
正思忖时,忽然听见后殿静室的石门轰然打开,聂婉娘一双明眸之中立时泛起惊喜的神采,而后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耳中:“婉娘,给为师拿瓶百花酿来。”
晚膳时分,师徒几人外加彭仇围坐圆桌一同用饭,桌上菜肴以山珍野味居多,今日观主出关,彭仇更是变着法的炮制,因此桌上菜色更是精致。
要说自大观建成之后,方圆百里的乡民们的日子可比以往好过多了。
因为闲云观大执事彭仇放出话了,不论山珍还是野味,但凡山里产的、能入口的,我闲云观都要。并且你说怎么卖那就怎么卖,我闲云观都不带还价的。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猎户青壮闻风而动,每日里扛着猎物、挑着山珍,来寻观内杂役换钱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众乡民虽然背地里纳闷,按说每日里送到观中的食材怕是百十个人一起吃也足够了,观里这十来口子是怎么吃掉的呢?
可是纳闷归纳闷,谁跟钱有仇啊?每日里呼朋唤友进山里抓挠,直搅的山中的飞禽走兽不得安宁。
饭桌之上,陈景云只是简单吃了几口素菜便不再动筷,见几个弟子风卷残云的大口朵颐,便连素来端庄的聂婉娘在饭桌之上也霸道的紧时,脸上不禁泛起古怪的笑意。
见到师父看着自己发笑,聂婉娘俏脸微红,不过手上却不闲着,手腕一翻一挑,将程石正要夹肉的筷子挑落一旁,眉间含笑的夹起大海碗中最后一块多汁的山猪肉,放入樱红小口中咀嚼起来。
程石也不着恼,憨笑一声,赶紧去别的大海碗里继续争抢。
陈景云看着弟子们一窝蜂的争抢食物,再想起从前自己在餐桌上的模样,不禁抿了一口白玉盏中的百花酿,心中感慨:“幸好自己如今已经修为小成,中下两个丹田自成循环后,寻常饮食已是可有可无,否则吃相也不会比几个弟子好到哪里去吧?可叹自己这一脉,但凡入得门来,必先做一吃货!”
戌时演武场中,几盏鲸油灯照的四下里彷如白昼,陈观主闲卧躺椅,时不时的看一眼场中过招的几名弟子,彭仇伺立左右,不时将陈景云手中的酒杯斟满。
此时,一身紫色劲装的聂婉娘正被四个灰头土脸的师弟师妹围在场中。
师姐弟中以聂婉娘修为最高,平日里管束同门少不得以力服之,众人不是她的对手,只得低眉顺眼。
今次陈景云起了考教众人的心思,便叫聂婉娘以一敌四展露手段,几人见师尊在侧,哪个不是施展出压箱底的功夫。
不过境界上的差距此刻则显现了出来,聂婉娘娇笑一声,硬碰硬的对上聂风鸣与程石的拳脚,以轻灵的拳法对上势大力沉的崩拳,却“砰、砰!”几声,硬是将两人击的倒飞出去滚落场外。
之后聂婉娘将身一侧,又躲过了季灵的偷袭。
季灵一击不中,惊呼一声,慌忙施展身法后闪,却被聂婉娘将身一晃便封住了她的退路,随后拿手一撩季灵的手臂,一钩一带间借力用力,“嗖!”的一下就将季灵推的撞在了犹在一旁观敌料阵的袁华身上,二人立成滚地葫芦。
几个回合不过眨眼的功夫,场中又只余聂婉娘一人。
陈景云见到四个徒弟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止住了臊红了脸还要上前与大师姐对阵的四人,招手将聂婉娘唤了回来,让其余四人继续捉对过招。
这一次倒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聂风鸣与程石的招式大开大合,拳来脚往劲风激荡,崩劲勃发间声势惊人。
季灵与袁华则是一个身法灵动另一个滑不溜手,都是一击不中旋即遁开,待到寻得对方空处再行出手,交手时清影闪动无声无息。
陈景云微笑点头,对几个弟子的进境甚是满意,期间不时出声指点几句,所指之处皆是几人平日里练功生涩的关节所在。
几人听得师父几句话便将自己往日修行的生涩之处一一捋顺,立感获益匪浅,心情畅快之下纷纷长啸不止,便连季灵也跟着喝声连连。
不理犹在场中鬼哭狼嚎的几名弟子,对着俏生生正给自己倒酒的聂婉娘温声道:“婉娘,你入《九转小黄庭》三转巅峰已有半年了吧?这三日便不要行功了,三日后冲击四转开辟中丹田吧。”
聂婉娘听闻此言先是一愣,之后俏目中满是喜色,对着陈景云盈盈一礼,脆生生的道了句:“知道了师父!”
却说这聂婉娘的资质当真不凡,在同时修习《九转小黄庭》的几人当中,袁华与季灵将将摸到三转的边,聂凤鸣与程石虽然修习的是别种功法且进境不俗,却也只相当于初入三转。
而聂婉娘却早在半年前就已入了三转巅峰了,只是陈景云严令她要打好基础,这才迟迟的不肯开辟中丹田功成四转。
今日得了师父的许可,自然喜出望外,彭仇在一旁也是喜不自胜。
第十七章 师徒二人双破关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倏忽三日。
三日里陈景云与聂婉娘反复的讲述开辟中丹田的要紧处,聂婉娘心中奇怪,师父今次为何如此唠叨?因为种种要领她早已经烂熟于心,却也只能俯首帖耳。
她不知道,当师父的陈景云着实紧张的厉害,虽然明知聂婉娘此次冲击四转乃是水到渠成之事,却没来由的担心这又担心那,就如当年他自己冲击拳法瓶颈时灵猿子的婆妈样子。
陈景云当年也是为此事腹诽过的,不想轮到他自己身上也是一般无二。
是夜子时,后殿静室之外忘忧亭内,陈观主故作镇定的与彭仇手谈,只是不停微动的双耳却表明他此时心不在棋局。
几个徒弟则盘膝围坐在静室门外,个个屏息凝神一脸的紧张,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聂婉娘亲弟聂凤鸣,虽然看着一脸平静,紧握的双拳上却早已青筋暴现。
闲云观第三代大弟子聂婉娘,今日冲击《九转小黄庭》四转开辟中丹田,一旦成了,那便是修为可比结丹修士的一方巨擘,是可以在寻常修行门派里称宗道祖的人物了。
而刚满十六岁的结丹修士,放眼整个修行界,恐怕数千年都不曾有过,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怕是要惊的整个修行界地动山摇了。
然,此乃笔者暗表,蜗居世俗小山的闲云观众人,对修行界可谓知之甚少,便连陈大观主自己,也对自身的修为境界没有个准确的定论。
玉兔西垂时,陈景云面色如故,可是心中却已有些焦急,没见他盏茶功夫已经捏碎了数枚棋子了么?聂凤鸣与彭仇等人更是不堪,早已满脸急惶汗透脊背!
“给我开呀——!”倏地一声娇喝自静室内传出,这一声直如银瓶乍破,又如雏凤初鸣,声音刺破长夜好似能够直入人心!娇喝之声尚未停歇,就见闲云观上空方圆数千丈的天地灵气好似找到了归宿一般,翻涌着向着静室蜂拥而去,灵气过处,在伏牛山上带起一阵尖啸的风声。
听得这一声娇喝,陈景云皱起的眉头旋即舒展,冷俊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捻起石桌上的酒盏,却发现盏内空空如也,便笑着斜了彭仇一眼。
彭仇猛一激灵,自聂婉娘的娇喝声中回过神来,见观主捻着空酒盏笑看自己,心念一动,面上立时露出狂喜之色,连忙拭去满头汗水,哆嗦着将酒斟满,嘴里则不自觉的叨念:“成了,成了!”
叨念了几句,眼眶已经泛红。
紧接着“噗通!”几声闷响传来,却是坐立不安的几个弟子见师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知道师姐四转瓶颈已破,心神一松,瘫坐在地。
唯独三弟子程石一脸疑惑的立在当场,在听得彭仇口中叨咕“成了,成了”之后方才醒悟,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师兄妹几人相视而笑。
半晌之后,四人整理衣冠,环手分立石径两侧。不片刻,石门轰然打开,一袭青衣,头挽道髻的聂婉娘缓步走出,立时一种空灵静谧的神秘之感浮现在众人心头。
四人不敢怠慢,齐齐躬身唱喏:“恭贺大师姐功成四转!”
聂婉娘展颜一笑就如皎月出云,环视四人一眼颔首道:“修行路迢迢,你等也要勇猛精进,但有懈怠,小心你们的皮子!”
聂凤鸣、程石几人闻言,无不在心中打了个冷颤。
聂婉娘不再理会直冒冷汗的师弟师妹,缓步来在笑吟吟的陈景云身前盈盈拜下,道了一句:“师父!”之后星辰般的眸子里就已经泪花翻涌。
陈景云长叹一声,他自然知晓聂婉娘心中所想,按说以聂婉娘、聂凤鸣以及彭仇的修为,在世俗武林之中早已是无敌的存在,而他却一直严令几人不得私自下山寻仇,这其中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怕弟子早早沾染血腥于心性不利,二是当年那黑云城所寻的两面玉牌乃是修行界之物,这背后未必没有别的瓜葛。
如今聂婉娘功成四转,料想在那修行界中也能称为一方高手了,于是挥手一股柔力将聂婉娘扶起,唏嘘道:“为师知你心中所想,也罢,你且先好好稳定境界,许你半年之后下山行走!”
聂婉娘得了师父的许可立时破涕为笑,而身后的聂凤鸣则是眼中凶光大盛似要嗜人,直吓了身侧的袁华、季灵等人一跳。
看着俏立在自己身前的小少女,陈景云不禁心中感慨:“我家有女初长成啊!”
此时东方渐白,陈景云缓缓起身,对着一夜无眠的众人轻笑道:“今日不禁酒水,你们自寻乐子吧!”言罢不理弟子们的欢呼笑闹,摄了瓶百花酿在手中,在众人崇拜、憧憬的目光中青衫一摆径自飞空,转眼隐没于缥缈间。
高处不胜寒,陈景云青衫猎猎立于苍茫云海之上,几次欲要踏北却又生生忍住。自从《九转小黄庭》被他修到六转之后,这凌虚踏罡、追风逐月的本事便自然就有了。
他这一脉不修兵刃法宝,也没有御器飞行的法门,凭虚御空之时单凭罡气外放,讲究的是步步生莲、天地之间无处不可借力。
便如他此时卓立云海之上,他取自“朝游北海暮苍梧”的《苍梧诀》身法法诀自行运转,足下却与踏足地面别无二致,这便是内外兼修浑圆如一的好处了。
说来却也好笑,为人师表的陈观主,几年来跳脱的性子随着年龄渐长早已敛去了七七八八,在徒弟们面前可谓威严日盛。但是在他初入六转乍得飞天之法时,却是高兴的乱了体统。
那日,乍喜之下的陈大观主将徒弟们一个个带在高处,在声声鬼哭狼嚎声中,远山大河的狠狠飞遁了个痛快!便连聂婉娘也在那星海飞驰之时惊的花容失色,少有的露出小儿女的神态,季灵更是吓得哭了出来。
只有闲云观的彭仇彭大执事,那几日没事儿就在观主面前晃来晃去,眼中还有极深的怨念。他的那副样子又惹来观主的开怀大笑,随便抓起一个弟子踏空而去,就是不带彭执事耍子......
自云海之上嗟叹良久,手中的酒瓶也已空了,正在此时,东方天际紫气升腾,一轮大日跃出云海。
霎时间,云海翻涌金光万道!陈景云收拾心情,舒展身形双臂做环抱状,感受那一阳初生中的纯阳之意,忘心忘形之间,中下两个丹田自行运转,太极气旋缓缓转动。
只是今日的太极气旋与往日似有不同,今日这气旋运转的甚是缓慢,但撕扯灵气的力道却比往日大了不知多少倍,其间莫大的吸力似要将那红彤彤的大日一同拉扯进胸腹之中!
一时间灵丝飞卷,搅的脚下方圆数里的云气跟着翻涌纠缠旋转不停。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东方红日升高紫气渐散,陈景云也要吐气收功。
却不意便在此时,他的上丹田泥丸宫猛地跳动了几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紫色灵气自头顶百会穴处被纳入了体内。
这一丝淡紫色灵气乍一入体便如泥鳅一般,先在周身游走一圈,之后猛地一蹿,摆脱了太极气旋的纠缠,一头扎入泥丸宫中。
得了这一丝紫色灵气之后,陈景云的泥丸宫就如病恹恹之人突然吃了灵丹妙药一般,立时生龙活虎起来,再不受太极气旋的压制,自行鼓点般的狂跳,丝丝灵气自陈景云百汇处直入泥丸。
陈景云知道开辟上丹田的时机已至,哪里还敢停在半空,连忙坠下身形,盘膝一座石山之巅。
之后散去太极气旋,平复中下两个丹田,只把意念守在上丹田处,无思无欲任它自行收纳灵气。
不片刻,陈景云只觉泥丸宫处“轰!”的一声炸响,整个神魂好似被炸成了万千的碎片。
抛飞的神魂碎片有飞入高空的、有坠入地底的、还有那散落四野的......而每一片散落的碎片又都好似另一个陈景云自己,其中有喜悦的、有慈悲的、有深沉的、有跳脱的、有凶狠的、有邪恶的、有怯懦的、有迷茫的......
便在这些念头倏忽间散落方圆百里待要无休止的飞散之时,冥冥中一股牵引之力传来,这如许多的碎片就如倦鸟归巢般,电光火石间重又涌入陈景云的泥丸宫中,却是浑圆无暇,纯粹了许多!
而后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便蜂拥而至,天地异象顿生。
方圆百里的众生齐齐仰望上天,但见目光所及之处,云气如潮水般向一处汇聚,雷霆霹雳之声骇人心魄,半空之中狂风大作,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
直骇的山下百姓惊魂不定,更有乡民跪地叩首直念祖宗保佑。
如此约莫半个时辰,忽地一声长啸似是在九天之上传来,啸声过时云开雾散,异象顿消,仿若刚刚还好似末日般的景象只是众人的一段臆想。
如此异象,且不提早已激动的忘乎所以的闲云观众人,便连苍山北脉的几个大的修行宗门也被惊动了,因为各宗之中的感应法阵于当日皆有不小的震动。
各宗为探究竟,宗内尽皆派出高手前来查探,一时间,苍山之中剑光遁光不绝于空。
不过好似几个宗们的高手全都没有寻得什么收获,毕竟在众修士心中,这大苍山之南的地界可说是一处禁忌之地,没人愿意在此地多留片刻。
众修草草的巡查一遍未果,便都径自回转,返回门内只说是疑似西域妖物潜入天南渡劫云云,随后便不了了之。反倒是众修的到来,在当地百姓中流传起了仙人飞天的传说来。
第十八章 将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半年时间,闲云观众弟子一直在激动亢奋中勤修苦练。
大师姐与师父同日破关,师父更是在半月后将《苍梧诀》改良之后传与了大师姐,使得大师姐在功行四转之后就可以踏罡飞天!真真羡煞众人。
便连彭仇也是频频闭关,想要早早冲击四转,因此近来观内伙食大不如前。
一番苦功之下,陈景云见众人皆有不小的长进,不禁心怀大尉。他这里是小门小户,几个弟子哪个不是他的心头肉?
如今陈景云已将《九转小黄庭》修至七转,他在夯实自身基础一道,向来不遗余力,因此稳固境界十分容易,功行数月,实力再进,竟然有了七转中期的修为。
这不禁让他对于《黄庭经》的敬畏之心再添一分。
今日彭仇闭关,他又闲来无事,便夹起书本戒尺飘然下山,去到山下教导娃娃们去了。
如今的牛家村已不是原来的小村庄了,便是比起寻常的乡府恐也不遑多让。当年苍耳县的县令升调之时不知抽了什么疯,竟然将伏牛山下的数百顷良田尽皆划为闲云观私田,一时引得四里八乡一片哗然!
当然,这其中自然全是“蒙面大侠”彭执事的功劳,此处略过不提。
良田也依旧按照观里的老规矩进行分发,分发过后,小小的牛家村竟然家家都成了地主之流。
加之读书的童子之中也有几个出息的,近几年接二连三的有考取童生秀才的,使得牛家村在苍耳县境内名声大噪,人人皆说此处乃是福地。
于是经商的、投亲的络绎不绝,别的乡寨但有待嫁的姑娘哪个不想嫁到牛家村,进了门那可真是一辈子吃穿不愁,若是嫁的好了,便是日后当上官太太那也是可能的。
牛家村人是吃过苦的,因此对穷亲戚们很是照顾,但凡找上门来的,都会张罗着帮忙安家,还帮着新开土地。
近几年官府也不知怎的了,牛家村人新开的田地,不论是几亩还是几十亩,官府全都当作不知,更无人前来查验,因此自然不用交税。
别的村寨若敢随意开垦荒地试试?不但要缴纳重税,有的还会吃上官司,从不例外。
此事,牛家村人对外只字不提,好奇的亲戚问起来时,也是笑而不答,只是会有意无意的望一眼后山之上云烟缥缈中的道观,一脸的与有荣焉。
今日见许久不来的云哥儿夹着书册戒尺翩然而至,料想是替彭先生教书来了,村中老人们立时围拢过来与他亲近,只有那些后来户远远的张望,不敢上前。
陈景云与众人打趣几句就进了学堂,看着几十个童子分列整齐正襟危坐,想起儿时顽皮的自己,不禁一阵唏嘘。
待到授业结束,陈景云又到有长者的人家一一看望,为其把脉之时微微渡过一丝灵气,如此便可保证他们今后几年的身体康泰。
在柴叔家里小坐了半日,与柴婶子以及几个弟子的家长闲话一会家常,并传授了些养生的法门,又将柴二蛋三岁多的胖儿子抱在怀中逗弄一番,笑曰:“这也是我闲云观中人”,喜的柴婶子眉开眼笑。
如此又闲话了一阵,便将柴二蛋叫在一旁,拍了拍发小粗壮结实的肩膀,将一本带着内家精要心法的拳谱交给他,嘱咐他可与村中青壮一同修习,别的不敢说,但凡修出一点成就,对付几个江湖高手还是不在话下的。
听得陈景云此言,直喜的柴二蛋抓耳挠腮心中长草,急吼吼的冲出去找人研修去了。
辞别之时,陈景云直言自己师徒将要下山行走,一年半载必定回转,而且观中自会有人留守,若有难处尽可求助,让众人不必挂怀。
看到柴婶子婆娑的泪眼,陈景云微笑挥手,青衫一摆人已不见了踪影。大伙这几年见惯了观里众人高来高去的本事,是以并不惊讶,只在心底默默送上几句祝祷平安的话。
瞬息回到观中,见程石、袁华加上季灵三人又在演武场上战作了一团,陈景云不去打扰,笑眯眯的在暗处观战。
此次下山,陈景云并不与弟子同路,他此次的目的是苍山之北所谓的“神仙地”,到那里,一切都要见机行事。
而聂婉娘她们则是要报当年的灭门之仇,同时打探一些江湖秘闻,并且寻访灵猿子当年的好友。
得知大师姐二师兄以及彭三叔将要下山寻仇,程石三人自然同仇敌忾,跳着脚的要随同师兄师姐一同下山行那报仇之事。
只是陈景云有言在先,众人下山可以,但观中却需一人坐镇,至于留谁,则由他们自行决定。
于是就有了师兄妹三人比武定去留的约定,和这三日一小战五日一大战的场面。
此时场中三人,以程石修为最高,有着三转中期的实力,按说能够战胜初入三转的师弟师妹,怎奈袁华与季灵的身法在他之上,又不跟他硬碰硬,使他有力难使。
而袁、季二人又各自揣着小心思,无法行那合纵连横之法,因此才僵持不下。
因为明日就是下山之期,所以三人的比试以今日最为持久,也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团战之时,只见青影闪烁腾挪、拳劲轰鸣震响,劲风凛冽激荡间煞是精彩。
又战了良久,季灵终因年纪太小气力衰竭,被程石一道掌风扫中,跌落了场外。
季灵与聂婉娘最是亲厚,早已视之为亲姐,想着自己落败之后就不能陪同师姐一道下山报仇时,只觉胸口堵得厉害,也不起身,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拿眼偷瞧着程、袁二人。
程石、袁华见小师妹坐在那里大哭,立时心道不好,停下手来欲要上前劝慰,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二人担忧的果然不差,只见人影一闪,季灵身边已经多了一人,却不正是大师姐聂婉娘?她将季灵扶了起来,轻声安慰几句,又狠狠的横了场中二人一眼,程石、袁华不禁打个激灵,心说:“完蛋了,这是被大师姐给惦记上了!”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而季灵见大师姐来了,哭的更是委屈。
袁华在一旁看着大哭的小师妹,心中不忍,又看了一眼愣在场中的三师兄,不由暗自苦恼。
叹了一声,上前对季灵笑骂道:“小五,你也真是忒没出息了,多大的姑娘了还哭?丢死人了!这样吧,你若能说动大师姐,答应把那药室内的百花酿任我来喝,那我便留下来守家吧!”
此言一出,季灵立马止住了哭泣,一双大眼睛巴望着聂婉娘,满脸祈求。
聂婉娘好气又好笑,自己这四师弟真是从来也不吃亏的主儿,明明就是他自己心中疼惜小师妹,要将下山的名额让出,却又拿此事向自己讨要好处。
白了一眼一脸谄媚的袁华,将一串钥匙丢过去,警告说若是袁华敢把百花酿全都喝光,待她回来就会把皮给扒了,之后带着破涕为笑的季灵准备东西去了。
袁华嘿笑一声撇了撇嘴,一个筋斗跳起十几丈高,直奔药室掠去。
此时场中只余程石一人,他见袁华掠向药室,挠了挠头,嘴里叨咕了句:“原来在家看家,酒就可以随便喝了呀?早知道我就......不对!”猛一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袋,憨笑一声,自去收拾行装了。
陈景云见了自己的弟子们相互友爱的场景,不禁哈哈大笑声传十里,惊的林中鸟雀乱飞、走兽藏头,也惹得众弟子心中腹诽,不知道师父又抽了哪门子的疯......
第十九章 闲云门徒初下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华阴府,是天南国下辖二十四州府中最北的一州。
此州地广人稀,物产虽丰,但在官府的重税之下却也民生多艰,更有“自古刁民出北地”之说,民风彪悍可见一斑。
加之境内多高山险塞,也就多有不服王化之辈聚啸山林行那劫掠之事,当地各大家族、各武林门派也历来有吸收武人、广纳门徒的传统,一为自保,二也为扩张势力。
而提到天南国北地武林的各方势力,自然是以黑云城风头最盛。那黑云城盘踞于华阴府西南八百里外的落日山上,乃是北地最大的黑道势力。
黑云城主柳无衣来历神秘,手下众头目尽是野心勃勃之辈,为了扩张实力,广纳刁民、败类于麾下教习武艺之举已是常态,又能联合黑道大小门派与官府及正道门派分庭抗礼,俨然成为北地武林第一势力。
官府几次围剿皆损兵折将,之后便听之任之再不提剿匪之事了。一番鲸吞蚕食之下,黑云城实力更盛,各大家族及正道门派人人自危。
时值正午,烈阳似火,华阴府城北十里外的官道上行人了了。官道旁低矮的茶舍里,只有稀疏的几个歇脚的客人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茶舍掌柜则自顾自的伏在桌上打着瞌睡。
“店家,先来几碗凉茶”,一声客气的招呼声传入掌柜耳中,掌柜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习惯的应了句:“得嘞!您稍等!”之后拿眼打量来人。
只见来人一行五位,皆做道人打扮,方才与他说话的是个一脸书卷气的高瘦道人,此人倒是并不出奇,眼睛笑眯眯的似乎是个善与人相处的,再看高瘦道人身侧纷纷落座的几个少年道人时,掌柜的心中不禁惊呼一声:“端是好人才!”
他在此处迎来送往多年,世家的公子小姐见过不知凡几,但是单论气质风度,那些人怕是给这几位提鞋都不配的。
特别是那名独坐主位神态淡漠的少女,竟然让他没来由的自惭形秽起来,似乎世间一切赞美之词皆不足以形容那少女的容貌与气质。
掌柜没来由的心中惴惴:“这仙子哪怕一根脚指头也要比自己高贵一万倍吧!”一时讷讷,竟呆立当场。
就在此时,一声“咔嚓!”的脆响让掌柜猛地回过神来,扭头看时,却是别桌的客人也在看着那道衣少女发愣,有人手上拿捏不住茶碗,将碗碎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彭仇苦笑,聂凤鸣和季灵对望一眼,都见到对方眼中的戏谑与无奈。唯有程石大剌剌的坐在那里等着茶水,状似豪迈。
这一路辗转行来,此般情形见的多了,不论是世家豪门的英俊公子,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侠士,但凡见了聂婉娘,没有不失魂落魄自惭形秽的。
有几波要做护花使者偷偷尾随的,皆被聂风鸣几人一巴掌拍飞,又有那世家公子害了相思病的、武林俊杰立誓守护“忘忧仙子”的,如此种种,令几人啼笑皆非。
彭仇曾经提议让聂婉娘戴上面纱,聂婉娘却浅笑不语。
自聂婉娘功成四转开辟中丹田后,又经半年的苦修,修为已经稳稳的进入了四转中期。陈景云在众人临下山前给她赐下道号“忘忧”,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陈景云新立了观里的规矩,得了道号之后很多事便可以不经师父而自行做主了,意为成人。
不经意间,这位曾在幼时遭逢劫难的少女,在师父的羽翼下快活的成长到了二八年华,如今已经有了颠倒众生之姿了。
几人此次下山自然以聂婉娘为首,她并没有如几人所想,会带着众人直接杀到黑云城灭了那一众恶徒,而是心中另有打算。
下山之后,彭仇就忙着四处打探江湖中的各种消息,聂婉娘则是带着师弟师妹领略山下尘世中的种种,但遇不平事,便让师弟妹们轮番出手,这一路行来倒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半个月来,什么“闲云三杰”、“北地第一仙子”的名号被传扬甚广,引得几人大感有趣。
聂凤鸣、程石、季灵几个,一开始对于能够惩奸除恶皆是乐此不疲,可是到了后来就都失了兴趣,皆因这江湖之中所谓的“高手”在他们手中实无一合之敌。
就如前日,聂凤鸣带着程石、季灵前往一个叫做恶鬼窟的山寨,去解救几名被掳掠的妇人,那在江湖中凶名远播的“北地八鬼”怎会将几个半大孩子放在眼里?叫嚣着要把聂凤鸣和程石剁碎了喂狗,还污言秽语的要把季灵怎样怎样。
盛怒之下的聂风鸣一巴掌拍下去,“北地八鬼”立时变成了真鬼,八具散碎的尸体没有喂狗,被程石丢到了湖里喂了王八。
自那日之后,几人便很少出手了,对这江湖之事也看淡了许多,渐渐有了出尘之心。
不理上完茶水犹在一旁木讷的店家,彭仇丢在桌上一锭大银,径自去后厨整治了一桌吃食。
看着吃相粗犷的几人,聂婉娘唇角微挑,自顾自的浅尝了一口百花酿,表情像极了陈景云。
闲云观里人,皆是酒中仙,便是聂婉娘和季灵两个少女,也在潜移默化中染上了陈景云这好酒的毛病。
见师弟妹三人加上彭三叔一边忙着往碗中添饭,一边贪婪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百花酿,聂婉娘不禁笑颜一展,戏谑的扬了扬手中酒瓶,再饮一口,真是惬意。
她这一笑,直看得旁边的茶舍掌柜三魂少了七魄,“噗通!”一下跌坐在地,引得彭仇几人又是一阵好笑。
下山前师父有过交代,祖师灵猿子当年醉酒时曾经多次提起一人,名唤司徒器,号“苦月头陀”。此人与师祖相交莫逆,二人曾一同携手闯荡江湖十几年,应该知晓当年祖师因何北去“神仙地”。
彭仇知道这“苦月头陀”乃是老一辈的成名高手,当年天榜排名第六的“历劫佛爷苦头陀”便是此人。
如今江湖之中,老辈高手大都避世不出,数年来彭仇每次下山皆留心打探此人下落,又花费重金在北地风信门中发下讣告。
近日风信门传来消息,这位司徒器前辈就隐居于华阴府以北五十里的弥陀寺中,聂婉娘等人今日便要前去拜访。
一番吃喝下来日已过午,众人来在官道之上,聂婉娘见天色不早,就解了不得随意施展身法的禁令,师弟妹三人欢呼一声,与彭仇一起运起身法,只见“嗖嗖嗖!”几下,几人便身化清影瞬间远去了。
聂婉娘见众人去的欢脱,明眸之中泛起笑意,微一跺脚,足下莲影闪动,人已渺渺无踪迹了。
这一幕,直惊的茶舍中偷偷向外张望的几人眼睛都要突出眼眶。
第二十章 忘忧仙子施妙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大清凉山弥陀寺,乃是天南国北境有名的大寺。
寺内建筑繁多佛塔林立,是天南世俗禅宗的发源地,平日里进香参拜的信徒络绎不绝,只因近日受了黑云城的无端挑衅,不得已封了山门闭寺谢客。
聂婉娘等人来到高大的寺门之前时,只见寺门紧闭,内中却不时有杂乱的脚步声传出,气氛透着几分压抑。
彭仇上前叫了半天的门,才见一个小沙弥在侧门开出的小口处探出光溜溜的脑袋,一脸警惕的打量众人。
待看到聂婉娘时,忽地小脸涨红,呐呐半晌,挤出一句:“本寺近日闭门谢客,各位施主请回吧!”之后“砰!”的将小口关闭。
几人心思电转,知道这弥陀寺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灵待要跃入寺内查看,却被聂婉娘挥手止住,此处毕竟是祖师故友隐居之所,不可不敬,于是闭目凝神感应寺内情形,她此时神识未修、神念未成,用的却是陈景云传授的心念探察之法。
凝神感应之下,只见院内刀棍林立,各处皆有武僧手持戒刀僧棍四处把守,偌大的殿前场中,还有几处血迹未曾清理干净。
而后殿的一间禅房之中,正有四个年长的僧人各出一手抵在正中的一名老僧身上,那老僧容貌凄苦,面如金纸,似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周围的僧人则正在为其疗伤。
见此情形聂婉娘眉头微蹙,也不耽搁,朗声开口道:“闲云观灵猿子祖师门下,三代大弟子聂婉娘,今奉师命,携师弟、师妹特来拜望司徒前辈,望乞纳见——!”
此声一出,好似春风化雨细腻婉转,轻灵灵的传入寺内众僧的耳中,好似说话之人就在耳旁低语一般。
寺内众僧没来由的长舒了一口浊气,紧张的面容渐渐缓和,有伤在身的似连痛苦也都得以减轻了。
那禅房中正自疗伤的老僧听闻此声,身躯一震,猛地张开双眼!气血激荡之下一口鲜血喷出,之后面色潮红,猛晃了几下就要跌倒。
见此情形,老僧身侧的众僧直骇的亡魂大冒,忙七手八脚的将老僧扶于卧榻,嘴里有喊师叔的、有喊师祖的乱作一团。
那老僧喘息一阵,强自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和心头的激动,唤来身边的一名年长的金袍僧人急促吩咐道:“玄慧师侄,寺外来人乃我挚友的门人,你速速带人前去相迎,切切不可失了礼数!”言罢眼中已是浊泪翻涌。
片刻之后,弥陀寺中门大开,玄慧带着几个老僧迎将出来。
众僧皆在心中好奇,什么人物能让佛法高深又向来不理俗事的苦月师叔激动至此的?乍见立于寺门外白玉石台上的五人时,众僧不禁齐齐一愣,旋即又是一惊。
只见几个衣着素净的道衣少年静立场中,为首的却是一名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神色淡然平静的绝美少女,一个似是仆从的中年道人则陪在几人一侧。
众僧吃惊那几人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容貌气度,更讶异的则是为首女子的年纪。
实在难以相信,方才那非绝顶高手无法施展的传音入密之法,竟出自这小小少女之口!
到底是佛门高人,玄慧方一愣神旋即觉察到众僧的失礼,连忙口宣佛号上前相迎道:“阿弥陀佛!贫僧玄慧,忝为弥陀寺的方丈主持,几位乃是我苦月师叔的贵客,怎奈师叔重伤在身不便相迎,如有怠慢还望见谅。”
聂婉娘微一躬身,还礼道:“苦月大师与我家师祖乃是挚交,你我两家就不必如此客套了,不知大师伤势如何,我闲云观对于疗伤之道所研颇深,还请方丈速速引路。”
玄慧闻言哪里还敢耽搁,忙将众人引入寺中。
聂婉娘衣袂飘飘,绝代的风华不知引得多少出家人禅心躁动。
来到苦月大师的禅房外,玄慧打发了众僧,与另外三个玄字辈的长老引着众人来到禅房之内。
此时苦月的气息已经不似先前那般急促,见了聂婉娘几人到来,苦月眼中露出怀念、慈爱之色,之后挣扎着坐起。
几人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施礼,聂婉娘上前一步恭声道:“晚辈聂婉娘,通背拳圣灵猿子乃是敝师祖,今次奉师命,携师弟、师妹前来拜见司徒前辈。”
苦月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少年人,心中满是感慨。
老友自从北去“神仙地”之后二十多年了无音讯,今日得见他的再传弟子,真是个个英挺出尘,不类凡人!心中的快慰无以言表,凄苦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道:“好、好!好孩子不必多礼,老猴子后继有人呐!吾心甚慰、吾心甚慰!”
听了苦月的话,聂婉娘几人面露古怪之色,心中暗自别扭:“原来自家祖师还有个‘老猴子’的外号啊!”
季灵更是在嘴里嘟囔:“师祖是老猴子,那我等岂不成了猴崽子了......”
却被聂风鸣回头瞪了一眼,吓得缩头吐舌不敢言语,在闲云观中她却是最怕古板的二师兄的。
苦月见众人面露古怪,又听得季灵的嘟囔,不禁更为开怀!指着季灵哈哈大笑道:“不错!你家师祖就是一只老猴子!而我便是你家师祖口中的一根老苦瓜!”
言罢又是一阵大笑,枯黄的脸上兀自涌起一阵潮红却不自知。
此言一出,惹得室内众人一阵哄笑,玄慧几僧也是跟着干笑几声,却在心中感慨:“多少年不见师叔如此开怀了,便连自己古怪的外号也拿出来与几个小辈逗趣,可见在师叔心里对这几个少年是何等的亲近。”
聂婉娘见苦月脸上又有潮红闪现,不敢耽搁,忙止住又欲说话的苦月道:“前辈稍安,且让晚辈先为您疗伤,之后我们再叙不迟。”
苦月此时也感到一阵眩晕袭来,本来想说自己的伤势已经无力回天,但见了聂婉娘一脸认真的神情,便不再言语,任其施为。
聂婉娘将手探在苦月腕处,心念延展,灵气涌动,灵丝过处,苦月体内翻涌的气血瞬息平复,其手少阳三焦经、足厥阴肝经等几处破损的经脉被一一接续,便连受阻的阴维脉、阳蹻脉的细微处也都一一贯通。
苦月初时不以为意,只是不忍拒绝小辈的好意。但当一股轻缓的凉意自聂婉娘指尖流入他的经脉之后,苦月立时瞪大了眼睛,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只因那股凉意所过之处就如甘霖普降滋养万物,自己身上的新伤旧疾无不一抹而平。前日与人争斗时被震断的经脉复归完整,便连奇经八脉中的细微处竟也再无阻塞!神焉怪哉!
一时间苦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莫不是老猴子在神仙地当真弄到了什么仙家妙法?否则他的徒孙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手段?恁这猴子成精的老匹夫!得了好处却不来与我,真个气煞洒家!”
原来这老僧竟也是个暴躁的。
第二十一章 静待九九重阳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半炷香之后,聂婉娘收回灵力。苦月在塌上舒展了几下筋骨,只觉自己不仅伤势尽复,便连多年不见进展的修为竟也增进了一分。
心中犹自不信,便起身来到室内的石桌旁,右手运起他的成名绝技“劫佛指”,一指点下,却见手指直入石内,就如插进豆腐一般,这才信了。
玄慧几僧见师叔伤势痊愈,且功力还有精进,当下大喜,不过看向闲云观众人时,脸上的神情却是变了,眼中隐有一丝畏惧。
苦月又试了几回,丝毫不掩饰心头的喜悦,在禅房内又走了几圈这才盘膝坐在蒲团上,神情激动的看向聂婉娘,语气略带急促的问:“婉娘,你师祖何时从神仙地回来的?如今他人在何处,为何不亲来见我?”
听此一问,闲云观众人皆是神色一黯。
聂婉娘恭声回道:“回前辈的话,我等虽蒙恩师不弃,收为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却遗憾不曾得过师祖教诲,听我恩师讲,师祖他老人家当年自苍山之北重伤而回,而后十数载伤势难愈,已于十年前故去了。”言罢俏脸含悲。
苦月一见自己询问时几个闲云门徒皆面露黯然之色,心中就有不祥之感,待听完聂婉娘的回话,苦月脸上忽地涌现一股灰白之色,身体微晃,便似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人也垂首不语,两行浊泪自那凄苦的脸颊缓缓滑下。
众人见苦月悲伤至此,整个人似是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不敢打扰,纷纷默默施礼之后退出了禅房,独留下满屋的伤感与寂寥。
玄慧几僧将聂婉娘等人引入偏殿之内,众人分主次落座,又嘱咐小沙弥奉上茶水。聂婉娘浅饮一口,之后放下茶盏,向玄慧问起了苦月受伤的经过。
玄慧见问,不由长叹一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贼子猖獗竟使佛门遭劫!徒呼奈何!”
原来在这天南国北地武林正派之中,有“弥陀寺”、“清虚观”以及“暮雪山庄”这三大门派,又有诸如“神刀门”“陆远镖局”等十数个小势力以及几大世家。
自黑云城崛起之后,为求自保,各派自然结成联盟、订立盟约,而后互为依托共同进退,这才将将抵御住了黑云城的鲸吞蚕食。
又因江湖传言,三大门派之中各有隐世的宗师坐镇,才使得黑云城不敢强自来攻,也才勉强保住了北地武林的一块净土。
只是黑道势力的试探挑衅却从来不曾停止过。
前日上午,向来对佛门还算克制的黑云城,竟然将爪牙伸向了弥陀寺,黑云城九大高手之一的媚珠儿混于香客之中暴起伤人。
可恨那贼女子无耻至极,打斗中竟以进香的百姓为盾,众僧不备,更怕伤及无辜,因此只能疲于招架,被她接连打死打伤寺内十数名高手,最后还是隐居多年不理俗事的苦月大师亲自出手,才将其击伤。
众僧将受伤的媚珠儿围在了当场,皆以为她会做出什么困兽之举,却不意这媚珠儿受困之后并不惊慌,探手自怀中摸出一块灰色玉牌,甩手就向苦月大师打来。
苦月大师只当那是寻常暗器,运起指力,一指将其点碎,怎料想那灰色玉牌炸碎之时,内中猛地涌出一股暗劲,苦月一时不查,竟被那股暗劲击的口吐鲜血,人也倒飞出去重伤不起。
而那媚珠儿则是“咯咯!”的娇笑,一边擦拭嘴角的血痕,一边道:“老秃驴!受了我家城主的暗劲一击,你是绝计活不过三日啦!”言罢一阵媚笑后便纵身掠走。
寺内僧众从未见过如此手段,有人竟能将惊天的一击纳入一枚小小的玉牌之中?当真匪夷所思!又见苦月大师重伤不起,众僧连忙上前搀扶查探,惊愕忙乱中,也忘了去追赶媚珠儿,竟就这样被她给逃了。
听了玄慧的讲述,聂婉娘面沉似水、彭仇全身杀机凛冽、季灵义愤填膺、聂风鸣眼中凶光大作手中瓷盏化为粉末,程石更是一脚狠狠地跺在地上,大喝一声:“贼子该死!”
直震的整个偏殿都晃了几晃,青石的地面龟裂蜿蜒。
众僧吃惊不已,聂婉娘却不理会,沉吟了一会,回身对彭仇吩咐道:“三叔,你这便下山传喻武林,九九重阳之日,黑云城鸡犬不留,我要以柳无衣的人头祭奠我武贤庄无辜惨死的英灵。”
彭仇闻言眼中含泪,躬身应诺,遁身而走。
玄慧几僧吃惊程石功力高深莫测的同时,听见聂婉娘语气平静的与彭仇说话,初时不觉怎样,待听到后两句时,众僧只觉得一阵天雷降下!直似被轰的是天灵炸裂、五脏不存!人就如木雕石柱般没了念头和知觉......
九月初一,一股狂澜激荡了整个北地江湖,更以涌潮般的速度席卷向整个天南武林,聂氏遗孤忘忧仙子传喻江湖,九九重阳之日,要灭了北地第一势力黑云城,以报当年灭家之仇!
一时间,北地武林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反应不一,有冷眼旁观的、有嗤之以鼻的、有欲从中渔利的、也有几个有幸见识过聂凤鸣几人超凡手段的世家势力,纠集起来摇旗呐喊的。
鬼蜮莫过于人心,笑脸魍魉图的是一个利字,波谲云诡才是江湖......
落日山后山大殿明心堂内,二十四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镶嵌于梁柱间,把整个明心堂照的亮如白昼。黑云城的一干高手于堂下正襟危坐,正中高榻之上,正有一个看着不过三十许的白发青年。
那青年斜倚高榻,着一件宽松的玄色袍服,身型单薄长眸细眉,乍看之下分明就是一位神态恣意的浊世佳公子,只是眉头却有几道深深的竖纹。
此人正是黑云城主柳无衣,此时他正懒洋洋的把玩着手里的剑型物什,一脸不在意的听着属下探子的汇报,有些意兴阑珊。
探子喋喋不休,柳无衣也不恼怒,当听到当年的聂家遗孤扬言要在重阳之日灭了他这黑云城满门时,柳无衣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由泛起嘲讽之色,嘴角一挑,目露不屑。
而下面的众人则是轰然大笑,因为在他们眼中,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实在贻笑大方。
柳无衣摆手挥退了探子,将身坐正,眼睛看向侧手处面色略显苍白的媚珠儿,柔声道:“珠儿,你此次重伤了弥陀寺里潜修的高手,挫了佛门的锐气,可谓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赏尽管道来。”
媚珠儿抬头用那勾人的杏眼看了一眼望向她的柳无衣,复又快速把头底下,脸泛红霞。
将手摆弄着衣角懦道:“属下不敢贪功,那老和尚着实厉害,若非他小觑与我,属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否则断不能建功,此中全赖寨主赐下的玉牌,因此不敢请赏”。
“嗯——”柳无衣沉了吟一下,复道:“规矩不可破,我黑云城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既不说,也罢,我便赐你养元丹一枚,使你伤愈之余功力更进一层。”
言罢自怀中掏出一个翠色玉瓶,用手摆弄了玉瓶几下,脸上露出怀念之色,之后打开瓶塞,深深的吸了一口瓶内散出的药香,倒出一粒碧光莹动的丹药,曲指弹向媚珠儿。
见魁首如此厚赏,堂下一众高手无不露出艳羡之色,媚珠儿更是惊喜交加,心下暗想:“城主果然对自己是不同的,曾听寨主无意中说起,说此丹乃是仙家之物,世俗之中不可见!自己这回受的伤可真是千值万值了。”
连忙探手接住丹药,婀娜饱满的身形盈盈拜倒,紧绷的轮廓看得身后众人直咽口水,纷纷在心中暗骂:“浪蹄子真是勾人!”
之后各头领又闲话了一会儿城中杂事,便都纷纷散去,对那重阳之日要来灭城的聂家余孽并不放在心上,她这般送上们来最好不过,省得大伙儿还要费力去寻。
第二十二章 弥陀寺里话当年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在众僧敬服惊叹的目光里,闲云门徒用过了晚膳,因为晌午在路边茶舍吃的不好,此时见弥陀寺的斋饭丰盛,所以这一餐几人吃的稍微多了些,把人家寺内几十个武僧一天的口粮给吃没了......
好在聂婉娘只是简单的吃了几口素菜、浅浅的饮几口茶水,多少给闲云观挽回了些颜面。
酉时三刻,苦月大师强自压下心头的悲伤,将一众闲云门徒聚在殿中,此时的苦月与日间又有不同,白日里即便重伤却依旧淡然的眼中此刻却多了几分惨然。
不待聂婉娘等人问询,他便已长叹一声,追忆中幽幽的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天南武林自古少有至强者,到了灵猿子、苦月他们这一代,千万武者达至绝顶者不过十一二人,便是所谓的天榜高手了。
却说这灵猿子心窍玲珑,总觉的在这绝顶之外仍有高处,自他成了天榜第一人后就开始穷搜各派典籍、印证故老传说,最后确信,那流传久远的“苍山之北有神仙地”之说该是真的,在那里应该能寻到武者突破绝顶的契机。
他也不是孤家寡人,将几个知交好友聚在一处,道出心中所想后,竟然得到了众人的支持。其中除了苦月因为师命难为要回去坐镇师门外,余者都愿意陪着灵猿子走一遭那神秘莫测的神仙地。
苦月对那“神仙地”也是神往已久,虽然碍于师父遗命去不得,但却将祖宗传下来严禁不得外传的密辛尽数说与众人。
原来在天南武林几个传承久远的世家门派中,各自有着一些流传的密隐,其中总有一些言之凿凿、却又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关仙人的记述,弥陀寺的中兴祖师广元神僧就曾留下了一段与仙佛相遇的故事。
广元神僧佛心坚定,少年出家,是个有大毅力的,出家之后时时钻研佛法。随着佛法的日渐精深,于武道一途竟也勇猛精进,经年的钻研,被他练成了弥陀寺的数种神功,其中就有号称“一指出,邪魔尽历劫”的“劫佛指”,还有可以踏波逐浪的佛门身法“菩提踱”等几样,被誉为禅宗三百年来唯一集佛武于一身的大成就者。
这广元心无旁骛不被江湖纷争所扰,只在后山草庐之中精研佛理打磨武艺,只是随着研深日久,广元越发觉得自己好似莹莹虫火难见日月,于是孤身下山行那苦行僧之法,以求有所得。
一日,广元僧在天南国以西的荒原上行走时,为救一队商旅,对上了一群西北苍狼。广元僧有慈悲之心,对战食人恶狼时亦不下杀手,但在群狼眼中哪管你是什么高僧还是两脚羊,不过一血食尔。
一时缠斗不下,不得已,广元引着狼群且战且走,遁向荒原深处。
却说广元僧施展身法奔行七八十里,入夜时分才将那群嗅觉灵敏的杀才甩脱。
他在白日里与群狼游斗时失了干粮与水囊,此时腹内饥渴,也顾不得疲累,借着月色,欲往前方一陡峭的小山上寻些浆果果腹。却不知,他此番慌不择路之下竟然使他有缘见到了仙佛!
广元僧向山上一路寻觅,果真被他找到了数枚野果,怎奈几枚果子根本难以饱腹,只得向上继续纵跃寻觅。这小山高不过百丈,虽然陡峭却怎挡得住绝顶高手的脚步。
就在他要登顶之时,忽的一股异香传来,广元僧肚子“咕噜”一声,不禁食指大动。
施展轻功,纵身上了山顶,只见山顶光秃秃处,孤零零立着一棵褐色小树,那小树高不过五尺,儿臂粗细,光溜溜不见一片叶子,只在主枝分叉处挂着一个蓝幽幽的果子,似是刚刚成熟,那果子拳头般大小,扑鼻的异香正自其上传来。
广元僧本就饥肠辘辘,此时眼中只有异果,嘴角流着涎水迷瞪瞪直楞楞的走上前去,一把扯下果子就往嘴边送。
就在此时,忽地一声佛号传来:“阿弥陀佛!”
这一声就如洪钟大吕当头震下,广元僧立时心下一警,眼中也恢复了清明,看向手中的果子不禁打了个激灵,冷汗立时打湿脊背,抬手就将那果子扔了出去。
一阵微风吹过,广元身前便多了一个白眉老僧,那老僧慈眉善目面如婴孩,一袭紫色僧衣罩体,左手拄明黄白玉杖,右手托五彩鎏金钵,而那钵盂之内此刻正有一枚蓝莹莹的果子,却不是广元刚刚扔出去的那枚。
广元一见来人也是僧人,立时大感亲切,更何况这位前辈刚刚以大神通喝醒自己,否则自己怕是已经着了那果子的道了,虽然不知吃将下去会怎样,但想必不会好过。
此时见老僧一脸慈悲的看着自己,连忙上前行佛门的拜谢之礼。
那老僧看了广元一会,满意的颔首,道了句:“小友不必多礼”,将袖一挥,地上便凭空多出两个蒲团,随后邀请一脸震惊的广元坐而论法。
山风徐来、星河漫天、玄月如钩。
是夜,广元的禅心起伏就如一团乱麻,由震惊到狂喜、再由狂喜到悲哀、最后化作麻木。
原来这天南之地竟是仙佛口中的混沌流毒之所在,乃是修行者眼中的“毒地”。
皆因这大苍山以南自古以来便灵气驳杂,五行灵气纠结一体无法剥离,更有一些混乱之气掺杂在其中,使得修行者无法吸纳炼化。
若是仅仅不能吸纳灵气也就罢了,千年前有那财大气粗的修行门派不吝灵石的供给,也在此方建立过几个分堂分舵,毕竟天南之地虽然贫瘠,但是幅员辽阔人口万万,其中未必不能发现一些灵根上佳的苗子来充实门派底蕴。
岂料一番查选下来,各派却是失望至极。
天南凡人之中身怀灵根者甚多,百十个人里就有一两个,比之苍山之北万里挑一的情形要好出不知凡几。
可惜可叹的是,此方所怀灵根之人无一不受那五行驳杂之气的侵染,其灵根也尽是五行俱全的劣灵根,如此灵根便是敞开了灵石供应,十年也未必能达到练气初期。
各派失望之余纷纷撤回门内高手,只留下一些不喜修行界纷争亦或贪恋红尘的修士驻留。
开始时,留在天南的众修士因为此处天高皇帝远,又有宗门大把的灵石可供修行,倒也乐得清净,有那贪花的修者更是遍寻美色广纳姬妾,逍遥快活。
只是日子一久,那在天南驻留的修士竟骇然发现,他们平日修行虽然只用门派供给的灵石,但是长久之下自身的灵根竟然也被天南之地的五行灵气污染,硬生生的跌落了品级!
一时间几派修士无不吓的屁滚尿流,挣命般的逃离了天南,哪里还顾得上清净自在、姬妾美人。毕竟灵根乃是众人修行之本、成道之基,谁肯为了一处没名堂的劳什子之地坏了自家的前程?
于是“毒地”只说流传更广,千年来再没有修士敢轻踏天南之地。
那老僧直言,他观广元的实力将将摸到了练气的门槛,可惜欲要迈入却是千难万难。而老僧此次冒险踏足天南,为的就是采得钵盂中的“蓝莹迷果”入丹。
今日他与广元在此相遇,也算是一桩缘分,见广元一脸渴求之色,心下不忍,就传了他一门法诀,又与他数百灵石,望他光大世俗佛门。
广元得了厚赐,只道是修行有望,立时喜上眉梢。白眉老僧看了一眼一脸喜色的广元,叹息一声缓缓起身,唱喏一句:“阿弥陀佛!众生皆苦,惟愿我佛慈悲!”之后脚下生云飘然北去了。
广元僧此后的种种略过不提。
单说灵猿子等人听了苦月的讲述,尽皆黯然。原来他们身处的天南不过是修者眼中的“毒地”而已,可叹自己这些人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今方得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沉默良久,灵猿子忽地起身,目露坚定之色长声道:“既如此,那便更要走上一遭了!”众人见他语气凝重坚决,也都纷纷应诺,就此定下行期。
临行前夜,灵猿子等一干友人不管苦月的佛门戒律,硬是拖着他大醉了一场,席间有人弹剑做歌、有人抚琴合之、有人指天喝骂、有人哭哭啼啼,而这哭哭啼啼之人便是我们醉了酒的苦月大师了......
苦月知道灵猿子等人此次执意北去,虽然有着为了找寻机缘使自身武道修为更进一步的打算,而更多的,却是要为这天南武林后来人闯出一条出路来,是以心中对老友几人更是敬佩。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场离别后,各位老友竟然二十余载了无音信,再闻故人消息时却是天人永隔......
言至此处,一代高僧苦月大师竟如孩童般呜咽起来,殿内僧人闻之无不心酸。而闲云门徒此时却一个个把头仰起,将身挺得笔直,目露向往敬仰之色,无不在心中为自家祖师喝彩!
如此慨叹良久,见苦月大师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聂婉娘几人便都施礼告退,各自返回客房就寝,只是几人中除了程石依旧能够睡的安心酣畅外,其余人尽皆一夜未眠,心中都在担忧自家师尊的安危,神仙地呀,修行界呀......
这一夜蝉声鼓噪,不知扰了多少僧人的清梦。
第二十三章 山外青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话分两头。
当日陈景云目送对自己依依拜别的众弟子远去,心中不禁百味杂陈。
叹息一声,压下想要隐在暗处默默护佑的念头,雏鹰展翅,总要学会自己飞翔。
这也是为何他会允许程石和年纪最小的季灵随同聂婉娘一起下山的原因,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这一去一切都是未知,今后的路总要他们自己去走。
嘱咐了一阵留守的四弟子袁华,拍了拍他略显单薄的肩膀,打趣道:“把家看好,酒不许喝光,否则不止你师姐不答应,为师也不饶你。”
然后揉了揉一脸讪笑的袁华的脑袋,道一句:“为师去也!”将身一纵,人已直上青云。
袁华揉了下有些酸涩的鼻子,在原地臆想了一阵师父、师姐他们此番出山将要经历的精彩,之后返身寻了间静室,兀自修行去了。
苍茫群山,无边无沿。
这大苍山脉,南北东西各自绵延几万里,其间有数不尽的奇峰怪石空谷幽林、也有婉转的溪流、娇柔妩媚的奇花异草、沉吟咆哮的飞禽走兽......
陈景云踏罡层云之上直向北去,每踏一步人便倏忽数十里,足下隐有莲花状波纹闪现。
越往北行,高耸的能刺破云海的险峰便越多,群山之间的灵气也逾加的浓郁,竟然汇聚为有形的流云,于山间起伏流转。
无心领略个中的风景,他此时六识全开,方圆百里的任何风吹草动尽皆了然于心。
如此向北六七千里,也未见到一个修行者,倒是有一些飞天的禽羽拦住他去路,他也懒得绕行,所遇之兽皆被他撞为齑粉。
再向北行五百里时,忽地一座不大的浮空之岛映入识海之中。
陈景云心下惊奇,忙不迭驻足观望。
但见此岛乃是一座倒悬的山峰,神念扫过时,发现这倒悬的山峰之内有一处也不知该叫阵法还是法阵的环形物什,反正陈景云也不懂,姑且称之为法阵吧。
此法阵与正对其下的一座高峰上的另一法阵发出丝丝斥力,将其托起,静悬于高天之上。
新奇之下再细看时,只见那浮岛边缘之处斜插着一块三丈多高的玄青色巨石,上边笔力苍劲的书有三个大字——“玉符宗”。
神念扫过岛内,但见浮岛之上钟灵俊秀、烟云环绕,有飞瀑流泉、仙鹤翩然,有奇花异果、鹿鸣啾啾......
而那浮岛正中正有几座殿宇错落其上,不时有修士驾虹御剑往来其中。
陈景云观瞧良久,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起自家道观,不觉有些脸红。
正自思量是要摆出高人的架势拜访此宗、还是扮做寻常武者走一回师父的老路时,忽地发现层云之下数十里外林莽之中正有一队修士在亡命奔逃,其后穷追不舍的却是一条肋部流着鲜血的水缸般粗细的花斑巨蟒。
陈景云心念一动,降下身形。
朱刚此时心急如焚,他是玉符宗外门弟子,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此次领了任务,带着几个练气四五层的师弟外出寻药,不料离开宗门不到百里,灵药没有采到几株,反倒遇到了实力堪比练气巅峰的穿林莽!
一番苦战下来,众人皆精疲力竭,身上所带的攻击道符尽皆耗尽,不得已,带着师弟且战且逃。
怎奈那畜生似也杀红了眼,在后面一直紧追不舍。
眼见那畜生越追越近,朱刚将牙一咬,返身定立身形,将最后一道防御法符按在胸口,激起一道淡金色光幕,之后大喝一声:“你们快走!为兄为你等断后!”之后一扬符剑,合身扑向巨蟒。
那巨蟒见方才伤了自己之人竟然返身回扑,立时暴怒,将身一顿竖起足有两丈多高,大嘴一张,颈项滚动处一口腥臭森寒的墨绿色毒气便喷将出来,直奔朱刚。
那毒气喷的奇快无比,朱刚扑在半空眼见避无可避,也不知自己这金钟法符能抵挡多久,不禁惨笑一声,凄然回头,想看一眼身后的众师弟跑远了没有,岂料一瞧之下,却是恨得他牙根直痒!
他那几个师弟不但没有逃遁,反倒一个个挺着符剑狂吼着拼了命地向这边冲来!
朱刚心道不好,暗骂一句:“这几个执拗的泼才哟!”心下死志顿生,将全身灵力尽数惯于手中符剑之中,银色的符剑立时染上一层金光,就要拼着修为尽失自爆本命法器,怎也要重创这畜生,好叫众师弟得活!
就在朱刚硬扛着那森寒毒气想要亡命一击之时,忽地一道人影自一颗巨树的粗枝上高高跃下,猛地一拳砸向那喷吐毒气的巨大蛇头。
那穿林蟒见有人偷袭,蛇尾一摆化作一道残影直扫来人,眼见那人就要被蛇尾扫中时,却不意他的身形竟如灵猴般随意扭动几下,轻易便躲过了蛇尾一击,之后一拳狠狠砸在了蛇头之上!
只听“噗!”地一声,那平时法器难伤的穿林蟒被来人一拳打的头骨爆裂,巨大的身体就如面条般轰然倒地激起一阵烟尘!
朱刚与围过来的几个师弟一时没了反应,个个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巨蛇倒地处。
烟尘散尽,出现在几人眼中的是一个年约二十许,身着青色道衣的俊美道人,那道人此时正翻动着手中的匕首“刺啦啦!”的剥着蟒皮,那坚逾金铁的蟒皮在他手中就仿似薄纸一般。
朱刚几人连忙上前拜谢,那俊美道人还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笑脸,示意稍等片刻,之后继续剥皮抽筋的忙碌起来。
陈景云方才隐在暗处观瞧良久,对这几人用符纸攻击的手段很是好奇,琢磨了一会儿,心下了然。
“哦,原来那符箓之上事先刻画了沟通天地灵气的精巧法阵,施符之人以自身少许的灵力将其激活,而后通过刻印有不同法阵的符纸来操控各属性灵气进行攻击或防御。
啧啧!当真有趣的紧,不过这手段稍显繁复迟缓,取巧之处太多,便是自己的小弟子季灵对上,怕也能一个打他们百八十个。”陈景云心下不以为然。
寻思一会,见那为首的修者似要与那巨蟒搏命了,陈景云这才跳了出来,一记通背崩拳灭了那快要成了精的巨蟒,之后又见那巨蟒实在是一块好肉,小家子气的性子一犯,不自觉的手痒了起来。
捣鼓了一阵,直至那巨蟒的蟒皮、莽筋、莽肉、莽骨分别利索的堆放一处这才罢手。
看着一堆斩获,他自己心中也觉好笑。
收起匕首,回身看向身后一脸呆滞的几人含笑抱拳道:“几位兄台,在下天南道家门徒陈景云,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朱刚几人听闻他是天南之人,脸上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之后很快反应过来,面容古怪的上前再次施礼道:“多谢道长援手之恩,我等先谢过了。”之后免不了一番自报家门。
第二十四章 仙家妙法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篝火正旺,朱刚几人围坐一处陪着陈景云摆弄着手里的肉食。
玉符宗是苍山福地中最末流的宗门,不然也不会只守着一座紧挨着“天南毒地”的小小灵脉随波逐流。
宗内典籍有载,那“天南毒地”自古只出五行杂灵根者,此等灵根修行之艰,难于登天。
朱刚等人实在想象不到,那天南之地竟然能出现这般人物,这陈道长看着年纪不大,不想竟能一拳打死那堪比练气巅峰修为的穿林蟒!便是门中筑基期的长辈想要如此轻易的碾压那穿林蟒,怕也是不能的吧?
陈景云眼见几人一脸的纠结,心下好笑,也不言语,自顾自的翻烤着手中的蛇肉。
还是朱刚按捺不住,大大的喝了一口皮囊中的酒水,拱手道:“陈道长,老朱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可否?”
见陈景云含笑点头,便接着道:“那老哥我便有话直说了,陈老弟当真出自天南?因何来到此处?不知现在是何修为境界?”言罢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陈道长刚救了自家师兄弟的性命,他此时刨根问底委实有些不妥,可是这些疑惑压在心里着实难受。
陈景云抬头看了一眼这神情有些不自在的汉子,笑道:“朱大哥不必如此,大家萍水相逢本不熟识,彼此有些疑惑也是应该。”
言罢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蛇肉,随后叹息道:“小弟确实是天南国伏牛山上的道士,此次北来乃是为了了却家师遗愿,来看看那虚无缥缈的神仙地,只可惜遍寻未果,不觉已在这山中蹉跎良久了。
至于修为嘛,倒是略有成就,成就绝顶之后在天南国倒是没有了敌手。”言罢面上泛起自得之色。
朱刚几人闻言,心下释然,他们这里与天南国离的最近,早就听说那里人口万万,且凡人之中武风盛行,万万人中出了一个堪比筑基的绝顶武道高手,倒也不足为奇。
一番吃喝下来,众人微醺,不觉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其间朱刚等人见陈景云几次欲言又止,模样为难,不禁哈哈大笑。
“陈老弟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老哥知无不言。”朱刚一脸豪迈的道。
陈景云闻言大喜,拱手道:“小弟确实心有疑惑要向哥哥请教,我见几位哥哥方才与巨蟒激斗时所用手段甚为玄妙,小弟在天南听都不曾听过,难道是什么仙家妙法?而几位哥哥就是出自那神仙地的神仙不成?”
几人闻言,面露惭色,朱刚又灌了一大口酒,回道:“也不怕陈兄弟笑话,若是哥哥我所料不差,你要寻的那神仙地,便该是这苍山福地之中的修行门派了,而所谓的神仙,应是一些修行有成的前辈修者吧。
若照此论,我等确是出自你口中的神仙地,不过修为低微,哪里敢称神仙?今日若不是你,哥几个怕是难得活命。”言罢一脸的颓然,把酒囊递给了陈景云。
陈景云接过酒囊,却不往嘴边送,而是递给旁人,他方才见那朱刚对着嘴儿喝了。
见朱刚几人神情郁闷,于是出言安慰道:“哥哥不用妄自菲薄,不知道你们在修行一途上与小弟的武道修行有何区别,但想来该是殊途同归。
修习武道讲究的就是一个一往无前,我观哥哥几人今日与那巨蟒争斗时,虽然不敌,却人人向前皆不畏死,正和了武道中勇猛坚毅一道,因此小弟敢在此断言,将来几位哥哥必能成为那神仙中人!”
朱刚几人听陈景云说的言之凿凿,似乎很有道理,当即大喜,皆说谢陈兄弟吉言,眉宇间颓然之气一扫而光。
陈景云见几人不再抑郁,接着道:“今日有缘与几位哥哥相遇,又知道了神仙地确有其事,不知哥哥们能否带着小弟前去见识一番?也算是了却了家师的遗愿。”言罢满眼的期待之意。
“这有何难?”“一切包在哥儿几个身上!”朱刚几人自然满口答应,此事在他们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陈景云当即大喜,又与几人相互恭维一番,之后各自盘坐调息,一夜无话。
一夜修行,朱刚几人疲态尽去,再加上昨夜吃到了穿林蟒最精华处的血肉,因此个个红光满面。
几人收功之后,见身边没有了陈景云的影子,正自狐疑时,却见前方一株巨树轰然倒地,烟尘激荡处,却不知陈兄弟又在摆弄什么,好奇之下,几人忙围了过去。
三下五除二,一只巨大的木舟便在陈景云手中成型,朱刚几人茫然不知何故,直到他将穿林蟒的蛇皮筋骨等物一一放入舟中,朱刚这才指着堆满了的巨舟狐疑的发问:“陈老弟,你这是?”
陈景云笑道:“既然要随着哥哥们去见识一下那神仙福地,身无长物却是不好见人,好在昨日打死了这快要成精的畜生,想来一身皮肉筋骨能值几两银钱,因此自然要带上,只是物什太多不好携带,因此做了这陆舟,拖着走便是。”
朱刚几人闻言相视一眼,随后捂着肚子指着陈景云哈哈大笑,直笑的陈景云心里发毛。
大笑良久,一个叫做公羊野的精瘦汉子上前对陈景云故作神秘道:“老弟还想见识一下仙家手段不?”陈景云一脸疑惑,却忙不迭的点头。
公羊野“嘿嘿!”一笑,伸手将朱刚腰间的一个玄青色锦袋解下来托在手中,另一手的指尖运足灵力,向着锦袋一指,那锦袋便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同时开了个小口,公羊野再将运足灵力的指头往陈景云那巨舟内一指,口中喝了句“收!”就见木舟内老大的一堆蛇皮、蛇筋等物立时就与那锦袋有了关联,“嗖!”“嗖!”几下竟全都跳入了只有巴掌大小的锦袋中!
陈景云看的瞠目结舌,在锦袋打开之时他便神念扫过,那袋子不知是何材料所制,内中刻有一个精巧繁复的法阵,法阵自行吸取灵气,将袋中撑出足有一幢房子般大小的空间,空间之内正有几株灵草悬浮一处,被一层透明气膜包裹,而那些蛇皮、蛇筋等物什被吸入袋中后,自然地也被一层气膜裹住,悬浮于另一处,与那些灵草井水不犯河水。
“嘿!好手段呐,好东西呀!这修行界之事果真不能以常理度之,一个小小的袋子竟有这般玄机,看来回去之前这袋子务必要弄上几个,若我闲云观弟子人手一个这样的袋子,内中再装满美酒佳肴......啧啧!这得省去弟子们多少摆弄吃食的时间?想想都觉着畅快!”陈景云心中暗自琢磨。
第二十五章 初至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朱刚几人见到陈景云吃惊的样子,心中皆是一阵自得,心说:“就算陈兄弟你的武艺再是高强,但这修行界中的种种神奇手段却绝非你一个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陈兄弟,觉得为兄这手段如何?可还入得了法眼?”
陈景云闻声,才在臆想中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问道:“公羊兄,这小袋子怎地如此神异?莫非是传说中的仙家宝物不成?不知何处可以取得?”
公羊野面露得色,就待再要吹嘘几句,却不意头上挨了朱刚一巴掌,只得讪讪闭嘴。
“老弟不必惊异,此物名为储物袋,乃是宗门配给,为兄等人此次的任务是寻找几样珍稀的灵药,这灵药一旦存储不当便会失了药力,而这储物袋中自成空间,装纳物什最为妥帖。
不过此物所得不易,只有门中筑基期以上有功的长老方可佩戴,为兄几人也是因为此次任务特殊,才能领取一个,返回宗门却是要上交的。”朱刚拍了公羊野一巴掌,随后耐心解释道。
陈景云心下释然,心说:“怪不得当年打死的那名龌龊修者没有这小袋子,原来此物便是在宗门之中也是稀罕物。”
唏嘘几句,陈景云脸上浮现出的向往之色却是瞒不过众人的。
众人不禁感慨叹息:“如此天资出众且性情温和的好人才,怎就生在了那天南毒地?只怕此生与这仙道无缘了!”
众人收拾心情,继续宗门任务。
有陈景云这个在他们眼中堪比筑基修士的打手帮忙,只三日,朱刚几人便将宗门任务所需的灵草灵药采集完毕,其间,陈景云又打死了几只凶猛的灵兽,皆被收入储物袋中。
却说这玉符宗所在的浮空山,乃是宗派内门所在,一干筑基以上的修士居于其上。
其下的巍峨高山名唤望月山,望月山半山处的别院,便是朱刚等外门弟子的修行之所。
而望月山下周遭十数里的地界居住着一干修者的家人仆役,长久以来受庇于玉符宗,形成了一座小型的城郭,城郭之外又星罗棋布的散布着众多凡人的村寨部族,如此,便是玉符宗的大概范围了。
这一日,城郭中央望仙楼上人声鼎沸,楼顶雅间之内,朱刚带着众人在此开怀畅饮。
这朱刚在玉符宗外门之中素有人望,一是他有着练气后期的修为,二则是他有一个在内门中也都十分霸道师父,加之他本人是个豪迈义气的,是以知交甚广。
此时的玉符宗众人个个笑逐颜开。
朱刚几人方才将陈景云留在山下,他们则返回宗门外事堂交接任务,一堆品相上佳的灵药、灵草递了上去,那外门中一向不待见朱刚他们这一系的阴刑长老,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变了。
实在想不到朱刚几人竟能在三五日内便采齐了诸多灵药,且自身没有损伤,需知灵药灵草但凡上了年月,周遭可都是会有灵兽守护的。
这还没完,朱刚几人上交了灵药之后,继续将储物袋中的物什往外倒,待见到堆了一地的灵兽尸体时,整个外门一片哗然!
消息传开,便连内门也被惊动,一名方姓内门长老自浮空岛上御剑而下。
见了一地的灵兽尸体,方长老大为赞许,夸奖了朱刚等人几句,直言朱刚没有给他师父木元清丢人,又吩咐阴刑将几人的奖励拔高三成,这才飘然而去。
那阴长老虽不情愿,却连一点反对的理由都没有,实在是朱刚几人此次的任务完成的太过出色,拔高三成奖励合情合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众人被内门长老一番褒奖,又得了实惠,自然喜不自胜,将此次所得的大半交于陈景云。
陈景云也不客气,他此时手中正把玩着两块核桃大小的石头,石头萤萤发光,内中氤氲如雾。
听朱刚讲,这两块石头乃是一水一木两种属性的中品灵石,一块便可抵得上一百一十块下品灵石,乃是可以直接吸取其中灵气的好东西。
陈景云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下,果然,其中所蕴灵气澎湃且精纯,不负其灵石之称。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之后朱刚等人将陈景云安排在山下最好的客栈,又约定了明日同游望月山的时间,这才告辞离去返回了宗门。
陈景云目送众人离去,返身回到客舍之中,闲坐窗前把玩着手中的两枚灵石独自沉吟:“不知师父当年初入神仙地时是何种光景......”
沉吟半晌,陈景云收摄心神,将一枚水属灵石握在手中,心念动时,灵石中清凉冰冷的澎湃灵气便顺着手掌涌入了周身。
精纯的灵气在经脉筋骨之中激荡游走了才一圈,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就急不可耐的动作起来,好似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新奇的吃食,试探了几下,似乎觉得味道还行,于是太极气旋急转起来,开始大快朵颐。
而那精纯的水属灵气入了太极气旋,却如粗粮进了磨盘,十成倒被磨去了足有两三成,对此,陈景云不禁起了探究之心。
说来好笑,陈景云在闲云观每每行功时,他那上丹田泥丸宫总如泼辣的婆娘般,东拉西扯的抢夺太极气旋的灵气,而今次如此精纯的单属性灵气送上门来,她却摆起了架子,只是微微跳动了两下,便关门闭户死活不让那灵气进门。
盏茶功夫,手中灵石内的灵气尽失,兀自化为粉末,扬手挥去手中的灵石粉末,又将另一枚木属灵石握在手中,太极气旋运转片刻,灵石依然化作齑粉。
陈景云若有所思,他又运转上中下三个丹田,主动去吸纳外界的天地灵气,一番施为之下,果然,此地的天地灵气依旧入不了上丹田的法眼,皆被拒之门外。
倒是中下两个丹田处的太极气旋运转的十分畅快,来者不拒。
又是一番仔细的探究,陈景云发现此地的天地灵气虽然极为浓郁,但却有些各自为政的味道,远没有在天南吸纳那些虽然稀薄,但却彼此交融、混沌如一的天地灵气时那般爽利。
“这是为何?是《黄庭经》之故?还是天南之地的天地灵气本身便要比此处的灵气高出一个层次?这倒有些可能,又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呢?还需要好好琢磨琢磨。”陈景云在心中不住的思量。
陈景云此时尚不知晓,他出身处乃是修者眼中的毒地,朱刚几人怕坏了他的兴致,因此不曾说与他听。
长舒了一口浊气,陈景云缓缓收功,也由不得他不收功,一番修行思量,不觉已是天光大亮。
“若是还在闲云观,此时应该已经在督促弟子们习武了......”陈景云如是想。
他却是忘了,闲云观里每日督促弟子习武修行的是大师姐聂婉娘,而非他这懒散的师父......
“今日该是有趣的一日!”陈景云伸了个懒腰,静立窗前。
第二十六章 重阳将至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重阳节自古在天南就是“去秽”、“悼念”的日子。
天南百姓无论穷家还是富户,到了这一日都要制办供品、祭奠先人,以求保佑。
自问文采风流的士子们则要登高怀古,穷搜枯肠的吟上几首酸诗,以示清高。
连日来黑云城内,众匪首个个顶盔贯甲,指挥着手下的喽啰把守各处,浑然没有了前几日的不以为然。
山下细作来报,说是那苦月和尚受了城主玉牌一击居然无事,不过却是发了疯了!
也不知他与那聂家余孽是何关系,竟然亲往清虚观和暮雪山庄,请动了两派尊长清冥子以及暮如雪亲赴弥陀寺。
不知许下了什么好处,第二日三派便联名发了武林帖,遍邀北地正道群雄,同为聂氏余孽造势。
又有传言,说是聂氏余孽乃是当年天榜第一灵猿子的再传弟子!一时间江湖哗然,那些当年与灵猿子有旧,且早已避世不出的武林宿老纷纷出山,齐聚清凉山。
听完手下头领的禀报,柳无衣眉头紧锁,挥退手下,之后负手立于城墙之上。
此前他本对聂家姐弟以及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甚在意,即便他们纠集起来又能如何?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只是连续几日没来由的心惊肉跳,让他不得不放下轻视之心。
柳无衣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当年他在宗门内偷学内门功法时、在报复凌辱自己师妹的宗门纨绔时、在为了摆脱追杀穿越万里林莽时,对危机的敏锐感知总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这次的警觉来的是如此猛烈,若在二十年前,他必然毫不犹豫的舍了一切的遁逃,只为活命!只有活着,他才有机会重返苍山福地、才能再次修行。
可如今呢?柳无衣不禁唏嘘,十多年的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让他动摇了修者的本心,灵根也从二品的金火双灵跌到了四品杂灵根,万丈红尘、软玉温香,终究磨去了他的坚持。
他已经记不清小师妹的样子了,唯有那双凄美的泪眼还深深地刻在他的心里.......
“今次我便不逃了,倒要看看这天南之地有谁能给自己致命的威胁!”
随着正道武林豪雄齐聚清凉山,黑云城麾下各方势力也在不断收缩,两方精英尽出,却又各自戒备,隐隐有了决战之势。
便连一向窝囊隐忍的华阴府,听说也东挪西借的集结了十万兵丁,就驻扎在府城之外,意图不明。
却说聂婉娘等人客居弥陀寺中,静待九月初九,因为实在碍不过苦月老和尚的执拗,只能认凭他飞书三山五岳遍邀同道好友。
青冥子和暮如雪心下好奇,何事能让多年不履红尘,又出了名倔强的苦月大师亲身来请的?要知道这苦月大师与二人的师长可是故友,自从二人师长亡故后,苦月大师便再不亲自登门了。
二人问明缘由,当得知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的聂氏遗孤此时就在清凉山,并且师承乃是当年武道圣人灵猿子一脉时,心下皆是大惊!
作为北地大派,二人师门前辈里也有灵猿子的故人,因此知道二十多年前那段武林秘辛,当下不敢怠慢,尽起门中精锐赶赴清凉山。
二人率众来到弥陀寺,安顿好门下弟子后,便急切的想见拳圣高足,于是苦月让玄慧安排素宴,邀二人与闲云门徒共用晚膳。
聂婉娘倒也不端架子,席间与青冥子及暮如雪相谈甚欢,毕竟苦月大师乃是与祖师相交莫逆的慈霭长辈,这点面子定然是要给的。
这青冥子年约四十许,身着一袭明黄色道袍,头挽道髻,背携宝剑,略黄的脸上留着几缕长髯,未语先笑,人也显得和善,倒是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青冥子在席间不停地东拉西扯,又不住地称叹聂凤鸣几人的食量,直言饭量惊人者武功合该高人一筹云云。
那暮如雪的年纪也就三十出头,一身素净白衣,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眉宇间隐有一丝冷意,席间言语不多,只是不停地拿眼打量闲云观众人,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眼看着宴席将散,青冥子看了暮如雪一眼又要说话。
聂婉娘有趣的看他一眼,笑吟吟的对正在腹诽素斋寡淡的季灵道:“小五,吃的太多不好克化,用完膳后你去领教一下两派高足的武艺,莫让清冥子前辈再试探了。”
言罢起身,拱手一礼便翩然离去。
聂凤鸣本就不喜热闹,加之实在对与那些寻常武者过招无甚兴趣,便也起身离席,随家姐离去。
见师姐、师兄甩手走了,季灵小脸立时垮了下来,她也不喜欢和寻常武者动手了,只是三人同行小的受苦,无辜的看了彭三叔一眼,一脸苦相。
彭仇则是满眼的宠溺与安慰。
程石倒是在大嚼的同时一脸的兴奋,他对江湖高手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的。
苦月和尚看着一脸尴尬的青冥子,枯瘦的脸上浮起古怪之色。
几日来相处之下,他可是知道了老友这大徒孙的不凡,小小年纪智近乎妖,看透人心小事尔,在她面前卖弄?合该你青冥子尴尬。
入夜时分,苦月和尚坐在场外石凳上品着香茶,看着自演武场中狼狈落败的两派高手,觉得心中畅快,再看看灰头土脸的青冥子,又不禁心有戚戚然。
若非亲见,苦月也决计不会相信,场中那个甚得自己喜爱的小机灵鬼季灵,于武功修为一途竟然已经到了非人之境。
莫说两派的寻常高手了,便是清虚观对敌的杀阵“北斗天罡阵”也被季灵三拳两脚的给破去了!
那青冥子虽然为人圆滑了些,但是一手清风剑法却是得了他师父真传的,便是对上苦月自己,也能走上十几个回合,却不料便是青冥子亲自下场,也不过在季灵手下走了三个回合,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还是季灵留手的缘故。
一时间,场中尽是倒吸冷气之声。
落败后的青冥子一脸的萎靡,连打个哈哈圆场的心思都没有,带着清虚观弟子黯然返回了住处。
场中之人渐渐散去,细心的彭仇却发现,那暮雪山庄的暮庄主临离去时竟然对着自己回眸一望,一双眼睛眉目弯弯亮的吓人!
彭仇看着那鹤立鸡群般的姣好背影,不自觉的就打了个冷颤,心道:“无量那个天尊!”
少年心性,季灵大展神威之后,一脸得意的回到彭仇几人身边,程石一脸的不屑,嘴里嘟囔着:“无趣、太无趣了......”返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苦月大师唤过季灵和彭仇一同坐在石桌旁,立时就有小沙弥奉上香茗,喝了一口杯中茶,苦月慈爱的看了季灵一眼,随后对彭仇问道:“彭仇,若论起来,你家观主应当喊我一声师叔,因此不是外人,几日来忙碌,我还不及细问,不知你家观主现在何处?”
彭仇见苦月问起自家观主,连忙起身恭敬回道:“回大师的话,我家观主在遣了我等下山之时曾经言及神仙地,此时恐已北去了。”
“唉!跟他师父一样,也是一个不安分的。”苦月叹息一声。
随后苦月又问:“我观你们几人个个精气内敛、神形相合,修为高的不类凡人,可是修了老猴子在神仙地带回的仙家功法?”
“苦月爷爷,这您就想的错了,当年我师祖重伤之下来到了我们村子,一身功力十成去了七成,传授给我恩师的只有自家原本的功夫,不曾有别的。”季灵在一边接话道。
“咦?这倒是奇了,似你这般年纪,除非修习了什么仙家妙法,否则决计不可能有如此境界,你师父又是如何教你的?要知便是老猴子当年全盛之时,怕也决计不会是你现在的对手。”苦月疑惑的道。
老僧的问话正好搔到了季灵的心痒之处,在她心中,师父陈景云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正要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一番,忽见殿廊下大师姐俏步嫣然的走了过来,连忙跟彭仇起身见礼。
这里不是闲云观,季灵即便再得宠,也不敢在外面乱了规矩。
第二十七章 大战将起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聂婉娘缓步来在廊前,素手扶着青玉石栏,遥望伏牛山的方向,口中轻声道:“我恩师天人之姿,这世上恐怕无人可及。”
见苦月投来好奇的目光,便感慨着将一番话娓娓道来:
“我恩师少时顽劣,不比现在的小灵儿好到哪儿去,一日自醉酒的师祖口中得知,原来当年重伤了师祖的竟然是神仙地中的仙人,心中就有了决断。
世人皆知,凡人无法与神仙斗,我恩师却以为不然,师仇怎可不报?
于是褪去顽心,专心武道,朝观旭日轻云、夜宿朗月鸣泉,于伏牛山中悟透了修行至理,一十九岁时创出了我闲云观的九转修行法门,并且倾囊授与我等。
我等资质不及恩师万一,因着自身修为境界不够,帮不了恩师的忙,心中惭愧至极,此次若非为了家仇,晚辈是决计不会带着师弟妹们下山的。
小灵儿因为年纪最小、平日里又总是贪玩,是师兄妹里面修为最低的一个,即便如此,不是晚辈小视天下英雄,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未必能有她一合之敌。
至于修行界对我天南的那一套评述与说辞,想必在我恩师眼中不过玩笑罢了,此次恩师北去,相信会探查出那里的底细,而我闲云观的眼光也从未在天南之地做过停留。”
苦月老僧听了聂婉娘这一席话,整个人似连呼吸也都忘了,半晌才发出一声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时的抽气声,一旁的彭仇看的直担心,怕这老僧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西去。
季灵见师姐在外人面前夸赞自己,立时有些羞臊,道了句:“师姐,我这便修行去了。”之后施礼告退,喜滋滋跑回了住处。
陈景云并不知道在几个弟子心中对他竟有这等的评述,不过就算知道了,以他的厚脸皮怕也会坦然的认下来。
苦月大师此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懊恼。
感慨老友的好运道,如果聂婉娘说的是真,那老猴子的那弟子决计便是天南国千百年不曾出过的武道奇才!
懊恼的却是,若早知道闲云观中最小的弟子武功都如斯之高,自己何必兴师动众的遍邀北地豪雄呢?听这聂家丫头的意思,人家根本就没把这天南武林放在眼里。
只是开弓哪有回头箭,就让这天南武林见识一下老友门人的厉害!
又想到此番事了之后,整个武林都会知道弥陀寺与闲云观的亲密关系,心下又是一喜,得此强大盟友,天下还有谁敢招惹弥陀寺?自己也可安心闭眼,到九泉之下痛殴老友去了!
九月初九,天高云淡,暑气渐消,实在是一个屠城报仇的好日子。
巳时,相距落日山不过十里的一处平坦谷地中,北地群豪纷纷下马修整,数千人马只闻战马嘶鸣不闻人声。
原因无它,众豪雄皆是一脸敬畏难明之色的看着以聂婉娘为首的闲云观几人。
这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几日被闲云观的小魔女季灵整治的心气儿全无,都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刀剑回家种田,现在的江湖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落日山,山势险峻,三面皆是猿猱难渡的峭壁,只有一条上山的要道还被黑云城设置了三处险关,多年经营下来,可谓是固若金汤。
城中又多有粮秣兵器,因此不惧久战,这也是黑云城能够横行北地的底气所在。
虽然聂婉娘早已明言,此番乃是家仇,这灭城之战绝不假他人之手,众人只需帮助封堵要道,不叫有漏网之鱼即可。
但是几位武林宿老和几派掌门仍然围在苦月身边,商讨破敌接应之法。
他们虽然知道聂婉娘几人个个武功绝顶,但那黑云城经营多年,城中未必没有军中利器,更担心蚁多咬死象。
天近晌午,聂婉娘看着身边杀意凛然、衣衫无风自动的聂凤鸣和彭仇,再看一眼一脸同仇敌忾的程石和季灵,之后默默闭目祷告:
“爹爹、娘亲,七年前重阳日黑云城贼匪灭我满门,女儿特意等到今日,这就去为我武贤庄上下一百二十六口报仇雪恨!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腮边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片刻之后祷告完毕,聂婉娘凤目一睁,眼中闪动无限杀机!随后周身气血沸腾、杀意外放,山谷中立时罡风激荡,百丈方圆天地变色!
这情景直骇的谷中高手人人色变、数千战马尽皆跪伏于地屎尿横流,更有那不堪的骡马口吐白沫倒毙于当场!
聂婉娘不理身后的杂乱,口中娇喝一声:“三叔、凤鸣、师弟师妹,随我杀!除却无辜妇孺,余者一概屠尽,鸡犬不留!”
言罢凭虚踏罡,足下莲影重重直上百丈高空,轻喝一声,身化流光直指落日山!
彭仇几人没有飞天之能,口中高声应喝:“一概屠尽!鸡犬不留!”便个个将足顿地施展最强身法电射而去。
“天呐!是凌空虚度!”、“莫非是移形换影?”、“乾坤挪移之术!”
谷内众高手看着聂婉娘等人离去的方向,纷纷叫嚷起来!
实在想象不到几人的身手竟高到如此地步,怕是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见此情形,知道当年秘辛的众位武林宿老以及几派尊长,脸上纷纷露出狂喜之色,皆目光灼灼的望向苦月大师。
苦月和尚脸上古井无波,双手合十对着众人喧了一声佛号。
之后颔首道:“诸位所想我岂不知?我这晚辈不是小气之人,昨日里碍着老僧的颜面允了我妙法一卷,今次之事也是和尚我自作主张,不过出了力的便会有几分情谊,诸位以为如何?”
在场知道当年秘辛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听了苦月的话,个个就如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就有人带领手下高手一路绝尘的冲向落日山,生怕落了人后。
这其间竟以清虚观众高手战意最盛,掌门青冥子咬牙切齿的带领门人结下天罡北斗杀阵,一路狂飙而去。
马匹是用不了了,没见那场中的马匹还在颤抖着不敢起身吗?
苦月见各方势力尽起,心下暗叹一声:“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矣!”便要喝令弥陀寺武僧列阵前行。
“苦月师伯,那闲云观一脉所习之法,莫非真是灵猿子前辈得自那神仙地中?您又是否知晓我姑姑暮寒烟的消息?”身侧一直未动的暮如雪忽地转到苦月身前低声问道。
苦月看着这俏生生立在眼前,眉眼间像极了故人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悲苦之色,她的姑姑冷仙子暮寒烟,正是当年跟随灵猿子北去神仙地的七人之一。
多么孤傲的女子啊!平日里便是在几位老友面前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只有对着灵猿子时才肯低眉顺目吧。
叹息一声自回忆中抽离思绪,苦月苦笑一声道:“暮丫头,此事说来话长,不若待到此间事了,我与你一同去问聂家丫头,你看如何?”
暮如雪也知此时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得了苦月的答复后,深施一礼,带着山庄高手径自向落日山掩去。
山前这般动静如何瞒得过黑云城的耳目,此时城内已是弓弦紧绷,三处险要关隘尽皆封门落闸,柳无衣座下九大高手分守各处,只待与来人厮杀。
柳无衣斜倚在城内殿宇的一处飞檐之上,这里是整个黑云城的最高处,视野最为开阔。
此时的柳无衣一脸平静,手中怜惜的抚摸着一把黑黝黝的锈剑,那短剑只比匕首稍长,斑驳的剑身看不出丝毫的奇异之处。
“血吻呐血吻,二十年的纳迹藏形,不知你是否也如我这般锋芒不再了......”柳无衣轻声呢喃,说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话语。
第二十八章 世间再无黑云城 (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武吉抱着弓箭躲在城垛后面,时不时的瞄一眼关隘下的大路。
他是黑云城的一个小头目,手下管着百十个喽啰,对于此番正道势力的倾巢来犯,他与手下弟兄很是不以为然。
前次官兵来攻又如何了?不也是被他们在第一道关隘便打的丢盔弃甲狼狈逃遁了么?相比于官兵,这些武林中人更是一盘散沙,真当自己手中之箭不利么?
类似武吉想法的人有很多,总有所谓的武林高手败亡于他们之手,多年来已经记不清多少次了。
与手下人一样,大统领单能武和他的妻子昌秀秀心中也做此想。
他们夫妻本是一对雌雄大盗,后投效于柳无衣,多年来做下恶事无数,手狠心黑甚得柳无衣器重,功法丹药从来不吝赏赐,因此二人武功大进,单能武已经隐隐的摸到了绝顶的边缘。
二人随着柳无衣越久,心中对他的敬畏崇拜之意就越浓,实在不知城主此次为何如此谨慎,他们可不认为那些正道的伪君子们能对黑云城造成多大威胁。
“听说那忘忧仙子可是北地第一美人儿呢,夫君此番若是能将其生擒,便让奴家先玩个几日再还与你如何?”昌秀秀舔着猩红的嘴唇邪邪的笑问,且不时拿身蹭着单能武粗壮的臂膀。
单能武斜了一眼身侧只着纱衣的丰满妇人,在其汹涌处狠狠的掏抓了几下,哼声道:“你这贼婆娘!被你摆弄过的女子还能活么?”一句话引得昌秀秀一阵吃吃的娇笑。
关隘上的其他人对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纷纷离二人远些,免遭池鱼。
武吉偷瞄着昌秀秀的腰臀处吞咽一口口水,思虑着此番事了自己要到何处快活一番。
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见十里外生阳谷上空猛地风云变色,武吉心下立时大惊,忙指着那处高叫道:“首领快看!”
单能武夫妇与众匪闻声忙向着武吉所指之处张望,待见了那边的动静后登时全体哗然!
只见罡风涌动之处一道清影闪烁,就只一眨眼的功夫,那清影就到了关隘上空,众人揉眼细看,只见清影散处,竟有一位身着青色道衣的绝美女子足踏莲影静立当空。
众匪惊骇莫名,有的惊的拿捏不住手中兵刃,兵器“咣当!”落地的,还有笃信鬼神的已经是高呼“神仙!”跪倒在地叩头不止了。
单能武到底有些见识,他当年有幸见识城主施展过踏剑飞天的手段,知道来人的修为已经远超世俗武者,看了脸色苍白双腿发抖的昌秀秀一眼,将牙一咬越众而出,扬起手中大戟指着来人高声喝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聂婉娘足踏莲影立在关隘上空,衣衫飞舞周遭罡风急转,搅的云气激荡隐有雷鸣之声。
看着没头苍蝇乱撞的下方众人,一张俏脸之上越发的古井无波。
她此时神念全开,下方众生相映入识海,方才那对贼男女口中污秽的言语竟不能触动她分毫,蛆虫蝼蚁罢了。
素手轻抬虚虚按落。
下方众贼匪见那高处女子并未回答大统领的回话,而是将手向下按落,空气似都一瞬间凝固。
众匪不明所以但也心知不妙,有那胆大包天的把心一横扣动手中强弩的机括,管你神仙还是妖怪,先射了再说!
一人动众人皆动,立时一片黑压压的箭矢便攒射而去!
只是那箭矢带动风声将将飞出三五丈高,便似遇到山岳一般已化作齑粉。
众匪骇的张大嘴巴忘了呼吸,麻木间忽地觉得一股大力压身,首当其冲的单能武等一众头目来不及惨嚎便被山岳般的巨力压成肉饼!
而这青石垒就,长五十丈高十丈厚四丈有余的雄伟关隘,就这样“轰隆!”一声,在中间自上而下被轰出二十几丈宽的豁口!
幸存的贼匪无不被余波震的委顿于地不住哀嚎,有那离得近的更是七窍流血震成了白痴。
聂婉娘自漫天烟尘之中缓步而下,所过之处烟尘尽被驱散。
此时彭仇几人也已赶至,看着关隘处的巨大缺口,再看看关隘下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恐怖场景,皆暗自咋舌,季灵更是手扶着残垣狂呕了起来。
聂婉娘看了一眼两侧未塌陷关隘上有如无头苍蝇乱撞的幸存贼匪,对着聂风鸣彭仇几人说了句:“除恶务尽!”
之后人便移步向那第二处关隘行去。
彭仇与聂凤鸣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杀意,口中爆喝一声:“杀!”
便各自沿着阶梯杀了上去,掌劲拳风过处掀起一阵血雨。
程石担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师妹,又看了一眼关隘上回过神来不断向下攒射弩箭的贼匪,怒吼一声,一个纵跃,上十丈高的残垣,径自杀了起来。
季灵此时强自压下腹中的翻腾,也待跃上关隘随师兄一同厮杀。
不料刚一跃起,忽地半截残破贼匪的身体自关隘上向她砸下。
那尸身虽被她的护体罡气震的四分五裂退散开去,可那尸身中洒落出的花花绿绿的物什,却又勾起了她腹中的翻腾,不得已只得落下身形,躲在一边继续狂呕。
聂婉娘此时心若冰霜,目中寒芒闪烁,身形却如闲庭信步,倏忽便来到了第二处关隘之下。
此处关隘与上一处相距二百丈,也是依着山势用坚固的青石垒就的。
此时城关之上的三千多贼匪打着哆嗦的聚在三位首领身边,个个面色惨白的看着城下的青衣女子,就如见了鬼一般。
刚刚有眼力好的,眼瞅着武艺超群的单能武、昌秀秀二位首领连同身边数百人,被这女子一掌拍成肉饼与城墙一道化作了飞灰。
城上的三千多人包括三位首领齐齐骇的失声,就如进入了梦魇一般,连逃跑的力气也都失去了。
一阵山风拂过,贼匪群中猛地有恶臭传出,不少人闻见恶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发一声喊,撇下手中兵刃便夺路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其中竟以三个首领逃的最快。
聂婉娘衣袂飘飘静立关前,身形不动,双臂平平抬起而后向内微曲,顿时就有尖啸的气流向着掌心处狂涌,之后素手向前一推,便听得隆隆奔雷般的炸响!
一番石破天惊地动山摇之后,眼前高耸的城关就像被巨力击打的豆腐一般轰然向内倒塌!
那些尚未逃离城头的贼匪纷纷跌落空中,有的为碎石所没,有的更是直接四分五裂。
三个首领加上一些机灵的、身法好的贼匪,虽已逃出百丈开外自以为逃出生天了,却不料身后忽地传来锐物破空之声,不待回头,身体便已经被飞溅的石块激射的如同被利箭穿透的破布娃娃般满是破洞,更有运气差的,直接被万斤的巨石碾成肉泥。
那场面......嘿——!
柳无衣方才手按剑柄,立在城内最高处眺望远处,心中犹在感慨追忆,十里外生阳谷处的动静自然也跃入了他的眼中。
待见到那容颜绝美的青衣女子凭虚踏空而来,一掌就毁去了第一道关隘之时,他便连最后一丝侥幸的心思也彻底熄灭了。
那绝美的女子便该是无忧仙子了吧,难怪她敢扬言以一派之力灭自己黑云城满城,虽然瞧不出她是何等修为,但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气机已被对方遥遥的锁住。
柳无衣知晓此番便是想逃也逃不得了,以那无忧仙子倏忽十数里的身法遁速,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第二十九章 世间再无黑云城(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柳无衣惨然一笑,抬手将一颗赤红色的药丸仰头服下。
立时,一股暴戾之气自他周身蔓延开来,片刻之后柳无衣脖颈处青筋暴涨,双目更是显出一抹妖异的红色,气势节节攀升,片刻到达巅峰。
若有修者在此当可看出,柳无衣此时的修为境界竟已达至筑基中期!
以他这般修为境界,莫说是北地武林了,便是一统天南武林也不过小事尔。
可他却一直躲在这小小的落日山上逍遥自在,向外也只展露武者手段,且二十年间出手不超一掌之数,其余皆是手下代劳,由此可见柳无衣平日里藏拙之深。
便在此时,第二道关隘已然轰然崩塌,见了眼前的惨状,柳无衣的脸上不禁抽动了一下,也不耽搁,指尖一挑,腰间血吻短剑苍然出鞘。
那飞剑乍一出鞘,剑身锈迹便层层脱落,眨眼间剑芒大盛!似是挣脱了牢笼一般,在空中狂舞几下,发出一阵剑鸣,之后就静静悬浮在柳无衣身前。
柳无衣足踏飞剑,自城中御剑而起,直至百丈高空。
城中诸人以及第三道关隘上的守城贼匪,此刻看见自家城主脚踏寒光飞天而起,立时欢呼雀跃心中再无恐惧。
“城主战无不胜!”、“城主神威无双!”、“将那妖女大卸八块!”......
听着下方人群中不断爆出的呼喝声,柳无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藏身二十年的黑云城,赤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心道:“若是自己当年没有在心灰意冷之下自暴自弃,不与这一众贼匪同流合污,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只是这黑云城的一干人马虽可说是无恶不做、天良丧尽,但对自己却是竭力拥戴的,当年若不是自己吩咐他们在世俗之中遍寻灵物,又怎会引出聂家灭门?
而今聂氏遗孤前来复仇,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心思电转之下,柳无衣眼中凶芒一炽,他毕竟是枭雄人物,早年间更是修行界的一方英杰,此番放下顾虑,胸中立时涌起滔天战意!
看着下方那袅袅婷婷的穿过第二道关隘、在血腥场中如闲庭信步一般的青衣女子,柳无衣冷声喝道:“忘忧仙子!当年便是我命人灭你聂家,你要报仇寻我一人便可!你也是修行中人,似你这般屠戮凡人就不怕修行界的律条吗?”
聂婉娘行至第三道关隘前,听得喝问,抬头看了一眼御剑高空的柳无衣,莲步轻抬,似是踩着无形的阶梯般缓步而上,片刻立于第三道关隘的城头。
扫了一眼城头之上的一众贼匪,见为首的一个长的十分妖媚的女子,此时正一脸决绝的带着一干精锐贼匪列阵防备自己时,冷声摇头道:“你一人,不够!”
之后聂婉娘将足在城头一顿,人已飞天而起,倏忽间便立在柳无衣身前,继续冰冷的道:“修真界的律条又与我何干?”
柳无衣见聂婉娘将足顿在城头,面上不禁露出哀伤之色,这忘忧仙子竟与自己一样视修真界的律条如无物,可恨自己被她气机牵引,竟不能有丝毫动作,更遑论阻止......
低头看向脚下的的雄关,这雄关在聂婉娘顿足一震之下,竟似暴露在烈日下层层消融的冰雪般,塌陷的无声无息了。
妖娆娇媚的媚珠儿,来不及再看一眼神仙一样立在高处的城主,便连同其它几个首领和一众精锐贼匪被震的骨骼筋脉尽碎,连同着碎石一起,跌落了尘埃。
柳无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眼中赤红之色已经占据了整个瞳仁,修为气势再涨,竟然隐隐达到了筑基后期的边缘。
身形猛然向后一退,虽未挣脱对方的气机牵引,却也有了动手的能力。
“妖女!看剑!”
柳无衣暴喝一声,指掐法决猛地向前一指,足下血吻剑立时化作一道血色流光直刺聂婉娘面门!
十数丈外面容冷冰的聂婉娘目露不屑,玉臂上扬屈指一弹,那道血色剑光便滴溜溜地被弹开几十丈远,剑芒为之一暗。
而剑主柳无衣则是“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显是本命飞剑遭创,他自己也跟着受伤。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柳无衣多想,剑指一挑召回了血吻剑,借着自己喷在空中的血雾,在剑身上急速的勾画了一道血腥符文。
随着符文的激发,那血吻剑立时发出嗜血的红光,柳无衣手上法决再变,竟在虚空中幻化出几柄一模一样的飞剑,尖啸着刺向聂婉娘周身各处要害,速度竟比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聂婉娘见这修仙者竟然还有此等手段,心中对修行界的好奇不禁再添一分,旋即又想到师父孤身一人前往那遍地修者的苍山福地,心中又涌起几分担忧。
心头虽有了几分烦乱,手上却不闲着,心眼观瞧之下,自然能够分辨将要临身的飞剑孰真孰假。
那几柄飞剑看似来势凶厉,却也只有袭向自己心口处的一柄是真,聂婉娘左手两指探出,看似随意的一夹,那血吻剑就被夹住了剑尖,顿在了聂婉娘心口三寸之处,剑身震颤却是再不能寸进,其余几柄旋即消散。
柳无衣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狂掐法决想要御使血吻挣脱聂婉娘的指尖,怎奈聂婉娘的两根芊芊玉指之上似有万钧巨力,无论他如何驱使,血吻剑皆不能动弹分毫。
聂婉娘此时心中犹在担忧陈景云的安危,不过待想到师父的高深修为和无穷的本事后,嘴角不禁微微上翘,料来些许修仙手段还入不得师父的法眼。
柳无衣见自己的本命飞剑被对方双指夹住好似玩具,自己虽死命操纵却仍不能使飞剑挣脱后,一颗心不由得沉落谷底、惨然一片。
待看到聂婉娘唇角微翘似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之时,柳无衣心中又涌起滔天怒意!
想他一代修仙俊杰,今日竟然折辱于一届黄毛丫头之手,当下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士可杀不可辱!贱婢敢欺吾至此!血吻剑给我爆!”
随着柳无衣一声断喝,聂婉娘指尖的血吻短剑猛地嗡嗡作响状似悲鸣,之后就如吸气一般将炽烈的剑芒一下收入剑中,随即剑身中灵气涌动便要炸开。
聂婉娘心念探察看之下,忽地觉得此剑倒也不俗。
她是陈景云亲自教导出来的闲云观三代大师姐,自然地也把陈景云的性子学了个十足十,最是见不得好玩意儿。
平日里观内的好东西皆被她锁在宝库之中,把持的最紧,没见师弟师妹想要喝一瓶百花酿都要费尽心机么?
此时见到指尖短剑内灵气杂然纷涌就要炸碎,当下伸出右掌在剑身上一抹。
一抹之下,那短剑立时就停止了震动,内中灵气各归其位、符文烙印尽皆清除,再不听柳无衣的指挥。
飞剑自爆不得,又被抹去了本命烙印!柳无衣的心神立时重创,身形一颤、如遭雷击!
本已油尽灯枯,靠药力强行恢复修为的他,“噗!”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颤抖着将手指向聂婉娘,喉间不停的发出“呃——呃——!”的长音,再不能立身高空,将身一仰,径直向下坠去。
聂婉娘见仇人如此轻易的落败,心中藐视之意更浓,你是修仙者又如何了?心下冷哼一声,指头一甩,夹在指尖的短剑“嗖——”的电射而出。
随后“嗤!”的一下,那飞剑就把犹自下坠的柳无衣的心口处穿透,之后在空中划了个弧,复又飞回聂婉娘手中。
一代修行俊杰、北地枭雄,如同一节朽木一般摔在了乱石堆中,许久,吐出了胸中的最后一口生气,似是吐尽了所有的不甘与情仇。
仙音乐舞肆离去,红尘不舍徒奈何......
第三十章 世间再无黑云城(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聂婉娘降下身形,看着仇人身死在面,心中悲涩之情不可抑制,泪水珠串般的自香腮滑落。
祷告良久,解下腰间的白玉酒壶向着武闲庄的方向倾倒一半的酒水,再将余下的一半仰头喝下。
聂凤鸣几人灭杀了前两处关隘的残敌,此时也来到了聂婉娘处。
待确认了眼前的尸体便是使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的罪魁祸首时,聂凤鸣仰天悲吼一声,挥手一掌便拍在了柳无衣的尸身之上!
掌劲过处地面猛然下陷,柳无衣的尸身自颈项以下被拍成了肉泥,随着地面一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唯余下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犹在窟窿边缘滴溜溜的乱转。
家姐说过要用柳无衣的人头祭奠武贤庄遭劫的英灵,聂凤鸣自然记得。
此时黑云城三道关隘尽毁,城中情形一目了然,一些幸存的贼人正在没头苍蝇般的乱窜,几十、几百的聚在一处哭嚎着不敢奔逃的尽是一些老弱妇孺。
呕吐的一脸蜡黄的季灵看着满城的妇孺目露不忍之色,偷眼看了一眼满身戾气的二师兄,又看一眼杀气沸腾的彭三叔,生怕一会再动手时这二位杀神收不住手枉造杀孽。
于是拉了拉满脸激动亢奋的三师兄程石的衣角,做出一副羞愧状,小声道:“那个~三师兄啊,我观城中贼人已乱,余下的多是一些妇孺,不若你去与师姐说项,让咱们两个领下清除残匪的差事,毕竟小妹此番出力甚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石闻言,面上露出欣慰之色,心说:“不愧是自家师妹,除暴安良到底不落人后。”
于是来到犹自垂泪的聂婉娘身侧,一脸正色道:“师姐,此番一路杀来,我与小五出力甚少心中惭愧,不若便将清除城内残匪的差事交予我和小五如何?”
不待聂婉娘开口,一旁的聂凤鸣闻言自悲伤中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老三,此事不劳你和小五,自有为兄亲自动手!”言罢就要纵身入城。
“凤鸣!”聂婉娘低低的唤了一声,聂凤鸣的身形一顿。
“你此时胸中戾气太盛不可再杀,此事便交予师弟师妹吧。”
聂凤鸣见家姐发话只得回转,拿眼瞪了程、季二人一眼,见二人低眉顺眼的巴望着自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二人。
季灵见二师兄不再理睬这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拉着程石跃入城中,片刻后就有哀嚎之声不断从城内传出。
他二人手法倒是温和了许多,未见有多少血肉横飞的场面出现。
(嘶——!写到此处,笔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手法温和的杀人唉~)
山道之上烟尘滚滚,各方势力竭力向前。
十几里路便看出了各家各派的区别,三大派高手阵势齐整,于山路上奔行之时阵型丝毫不乱,暮如雪和苦月大师率着两派高手后发先至,超过其余略显杂乱的各家,缀在清虚观众人之后,率先杀到了第一道关隘之下。
关隘之下尘埃方歇,苦月等人驻足观瞧。
待到看仔细了内中情形,众人不禁齐齐倒抽凉气,直惊的是头皮发麻!
哪里还有什么三道险关?在这第一道关隘的巨大豁口处往里面看,目力好的竟直接看到了五六百丈外内城的情形,另外两处险关已然被夷为了平地!
再看城关内血肉横飞犹甚修罗地狱的凄惨场景,不少人竟骇的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而最先赶到的清虚观众高手自青冥子以下个个两股颤栗,有不少已经伏地狂呕了起来。
见此情形,苦月大师心惊之余不由双手合十,悲悯的宣了一声佛号,随后沉声道:“黑云城贼匪往日里作恶多端早已惹得天怒人怨,此番有此报应正应因果!我佛慈悲,愿他们自地狱中早日洗清罪孽得入轮回——!”
之后便领着弥陀寺众僧念起了往生咒。
青冥子扭转僵硬的脖子与几位江湖宿老的目光相交,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惧骇然之色。
实在无法想象,在他们眼中那坚不可摧的巨大城关,在那几个小道人面前就如纸糊的一般。
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横行北地二十载的黑道第一势力黑云城险关尽毁,贼匪恐已全数灭绝了。
或许,还不到盏茶的功夫吧......
原本打算出力讨好闲云观的各方势力在半柱香的时间里陆续赶至。
这般场景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熄了不该有的心思,便连看向弥陀寺僧人时,心中也是多有畏惧,更有几个江湖宿老悄悄的退出人群,转眼隐没于山林之间。
苦月大师微眯着眼睛,看到那几个不请自来的同辈高手悄然遁走,心中不禁冷笑:“几个成了精的老东西,以为老猴子家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算你等识相走得快!”之后继续闭目诵经。
三千多人聚在关隘豁口之前无一人敢迈入一步,场中唯余弥陀寺众僧的诵经之声和不时有人呕吐的声音。
暮如雪面容冰冷却目光灼灼的立在苦月身侧忍不住一阵阵的心驰神往。
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犹在念经的苦月师伯,心下暗道:“必然是仙家妙法!此事已经确信无疑!
真论起来,自家的暮雪山庄与闲云观的关系可要比你弥陀寺还近呢,您是灵猿子前辈的挚友不假,但我姑姑可是甘愿随他共赴神仙地的红颜呢!
那无忧仙子一看就是尊师重道的,既然碍不过您的情面许下了妙法一卷,便能碍得过我姑姑的情面吗?”
思及此处,不由在心中暗下决定,待此间事了要尽快央请苦月师伯帮忙挑破两派的关系。
便在此时,一道青色人影恍惚间似慢实快的自城中走来,满地的残垣断壁、尸身碎肉竟无法阻挡其分毫。
暮如雪连忙看向来人,却不正是闲云观的大执事彭仇。
只见这身材高瘦、一脸书卷气的道衣男子此时双目微红,清瘦的脸上勉强挂着招牌似的笑容,只是身上却难掩一股杀伐凌厉的气势,显是方才死在他手下的贼匪不在少数。
暮如雪看着眼前这英武非凡的青衣男子,想到此前在弥陀寺时他曾偷眼瞧过自己数次,双颊不禁泛起一抹红晕。
第三十一章 世间再无黑云城(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彭仇抬步跨过残关的豁口,对着停止诵经的苦月先施一礼,之后环视众豪雄,那目光看似平和,众多武者却觉得如芒刺在背。
彭仇环视一周,面上笑意再现,抱拳朗声道:“此番覆灭黑云城虽然只是我家少主人的家仇,但是诸位千里奔波前来助阵的情谊,我闲云观却是要记住的。
况且能够还武林一片安宁、还给百姓一片乐土,也是我辈武人的矢志,相信北地百姓人人都会记住诸位此次的功绩。”
在场诸人听了彭仇这番话,有面厚腹黑的,立感心头舒坦,心说:“是啊,我们身为武林正道中人,为了还北地武林以安宁,不惜千里奔波,虽说破关灭城时没有搭上手,那也只怪闲云观动手太快,谁敢怀疑自己匡扶正义、敢为人先的决心?”
有些谦谦君子闻言,却是臊的满脸通红讷讷不能言语。
“我家少主人说了,为了不使诸位空手而归,这黑云城荼毒武林二十载积攒的些许财货中,我闲云观只取可用的三成,其余七成便请苦月大师等几派尊长商议出个章程后,统一分派给诸位,以做此次的谢礼!”彭仇继续道。
听得彭仇此言,城关下的众人先是一愣,等理清了彭仇话里的含义,人群中立时“轰!”的一下躁动起来。
群雄未曾想到闲云观出手竟然如此大方,那可是黑云城横行北地,打家劫舍、屠门灭户二十年积攒下的财货的七成啊!随便分点给一些小门小派也够他们受用几年了。
暮如雪眼看着彭仇将苦月大师请到一旁低声说着什么,欲要上前,却终究没有挪动脚步。
又看了一眼乱哄哄口中高叫着:“发了!这回发了!”的武林中人,心中不禁嗤笑:“一群蠢货,被财帛迷了心窍,却不知道人家这是在用些许钱财来了断这桩因果。”
青冥子此时眉头紧锁的来到暮如雪身边,低声道:“暮师妹,你我两派与弥陀寺向来同气连枝,不知在这财货分派上师妹可有什么主张?
暮如雪似笑非笑的看了青冥子一阵,直至青冥子面露不自然之色时才开口道:“青冥师兄,这财货分派自然要听从苦月师伯的安排,莫非你要多占不成?”
青冥子闻言立时脸色一正,摆手道:“哎?师妹说的哪里话,为兄可不敢有什么不良的想法,此次若非苦月师伯上门邀请,你我两派哪里会有如此机缘?
不若由为兄牵头力荐,让弥陀寺拿了七成财货中的三成,你我两派各占一成,余下两成分给其余各家如何?”
暮如雪听青冥子如此说,不由得连声称好,心中却暗骂道:“老狐狸!这事儿竟然也能被他拿来讨好苦月师伯。
不过任你机关算尽又能如何?我暮雪山庄与闲云观的关系又岂是你能晓得的?今后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我暮雪山庄与弥陀寺的崛起已成定局,至于你清虚观嘛,怕是要没落了。”
心中做如此想,看着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不断在各派首脑间游说的青冥子,面上不由泛起笑意,喝令门内弟子谨遵彭仇的号令,一同入城搜敛财宝去了。
是日黄昏,武贤庄旧址的残垣内外尽皆挂满白幡白绫。
七年前重阳日,黑云城一夜之间屠杀武贤庄一百二十六口,后又将尸体与庄园一同付之一炬,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不曾留下,使得此地变成鬼蜮。
七年后重阳日,聂婉娘一人破一城,与聂凤鸣和彭仇、程石、季灵五人屠灭黑云城一万三千贼匪!当真应了百倍偿还那句话。
往来红尘皆是客,夏秋冬春等过谁?
闲云观几人一身缟素,陪同聂婉娘和聂凤鸣一同祭拜枉死的英灵。
三牲礼祭、再献上仇人的人头,聂婉娘泪目低垂、聂凤鸣仰天哀嚎声传十里、彭仇伏地叩首直至血流满面。
当黑云城被闲云观覆灭的消息,传到了犹在官衙内焦急踱步的华阴府知府孟黄粱耳中时,已是未时三刻。
孟府尊当年能够从苍耳县短短三年便直升华阴府知府,一是因为他是京城孟家的旁支子弟,与当今贵妃沾亲。
再有就是苍耳县在他治下方圆几百里盗匪绝迹,使得京城孟家掌事人孟老太爷对他另眼相看,因此在圣人面前大力举荐。
不然哪里有他这般造化?
孟知府尝到了剿匪的甜头,上任之后自然要不遗余力的行剿匪之事,于是先后两次力排众议,起兵攻打黑云城,怎奈两次皆是大败而还。
这才知道了剿匪的不易,每回想起来此事,都要念一念他在苍耳县任上时那闲云观的好。
今次北地风传闲云观的几个弟子要覆灭黑云城,彭仇之前虽然给他打过招呼,但此事孟府尊是不看好的。
他与彭仇也是熟人了,知道彭仇观中人丁不旺,只有五个少年弟子,想那数万官兵都不曾攻下的险关要塞,又岂是他们三五个少年和彭仇能随意击破的?任你武功再高明怕也不成!
不过他还是再一次力排众议、不惜动用孟家的关系,硬是聚集起了十万兵丁。
孟黄粱虽然高居府尊之位,却难得没有那些经年老吏的弯弯肠子,想着不论结果如何,这个场子是一定要帮一帮的,他孟黄粱不是忘义之人!
当手下斥候跌跌撞撞跑来,嘶哑着嗓音向他高叫:“大老爷!大老爷呀!城、城灭了!忘忧仙子只身平三关、挥手灭敌酋!闲云观五人屠一城!”
孟黄粱听闻此报先是一愣,之后连忙喝问斥候:“此话当真?再说一遍!”
当孟黄粱再次确认之后,不禁血气上涌,人忽地在原地晃了两晃,想起彭仇那日玩味的眼神,脸上不禁发烫,口中喃喃道:“闲云观!闲云观呐!”
之后猛地回过神来,高喊一声:“来人呐!命怀化将军朱文火速带人兵发黑云城,若无斩获提头来见!”
“哈哈哈!夫人!我的夫人呐!我孟黄粱的好事又来啦!”吩咐完兵事的孟知府,立刻大呼小叫的奔向后宅,去寻他的发妻翟氏。
这孟黄粱为人义气,但却不善结交,虽然书读的不少,心中却难得的没有什么花俏,要是没有他的妻子翟孟氏在后边出谋划策,他一届文士哪里有倾力结交闲云观的魄力?
毕竟此时天南国还是士族的天下,佛道之流还在士农工商之下。
孟黄粱一脸激动的奔至后宅,哈哈大笑着一把将正在绣花的夫人抱起,在原地猛地转了几圈,直到翟氏在他臂上软肉处狠狠的拧了一把,他才吃痛的将一脸羞红、转的有些头晕妻子放在塌上。
翟氏缓了一会,起身给犹在屋中转圈大笑的孟黄粱倒了一杯茶水,问他因何如此高兴。
孟黄粱忙将黑云城被闲云观弟子挥手屠灭之事说与夫人,翟氏确认再三,之后也是大惊,拉着孟黄粱到静室细说。
夫妻二人在静室中商议良久,都认为今后更应倾力交好闲云观……
此时孟翟夫妇无论如何未曾想到,正是他们今日的决断,使他关西孟家支脉延绵千载,成就了累世的大族。
他二人得享寿数一百二十,享尽人间富贵。
他们的幼子孟不然,更是有幸成为闲云观四代亲传弟子,在百年后举世攻伐天南的修行界大战中璀璨夺目、光耀千年!
此为后话。
第三十二章 望月山上痴望仙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清晨,金乌初绽。
自客栈向外看时,只见高耸的望月山上云蒸霞霭,晨雾裹挟着灵气自山腰处徐徐流转,一队白鹤斜刺里飞出,循着五色霞光落入山间的峡涧。
山野之中一切生灵尽皆迎向朝阳,风吹叶动自有露珠滚落,奇花异草引得蜂落蝶舞。
陈景云移步客栈之外,走在玄石铺就的街道上感慨良多。
这里的百姓个个仪态从容、懒洋洋的把弄着手里的活计,耕田的自在、买卖的自在、浣洗的妇人自在、耄耋老者一边训斥着晚辈,一边端起手中的小壶滋溜一口茶水,眼中含笑的看着躬身一旁一脸羞臊的晚辈......
陈景云在街巷间转了一会,之后径自来到昨日约好的登山处。
回头望向城中,总觉得那坊间的一切都似在一副画中,只有自己身在画外。
心中不由感慨:“这望月山下百姓的日子过的未免太舒坦了些,若是所有宗派的辖下之民皆是如此,那么此处倒是真当得起福地之称。”
“哈哈哈——!陈老弟来的倒是早啊!走走走,快随为兄几人一同登山游玩。”
一阵爽朗的大笑打断了陈景云的思绪,只见朱刚、公羊野几人嘻嘻哈哈的自山脚亭台处走来。
陈景云面露笑容迎了上去,嘿然笑道:“小弟因为想着今日就能见识仙家妙地,昨日里心痒难耐,竟然一夜不得入眠,是以来的早了,几位哥哥切莫笑我啊!”
一句话引得几人又是一阵大笑,朱刚上前拍着陈景云的肩膀豪爽道:“兄弟莫急,这便随为兄几人上山见识一番。”
随后拉着陈景云沿着足有三丈宽的青玉石阶向上行去。
青玉石阶蜿蜒入云端,似一条青色飘带缠绕在望月山上。
一行人边聊边走,每到一处转角便有平台廊阁供人驻足观景。
朱刚口才甚佳,引经据典的向陈景云介绍各处景致的妙处与由来,再加上公羊野几人在一旁插科打诨,陈景云又不时问一些令朱刚几人啼笑皆非的问题,因此时间过的甚快,不知不觉天近晌午,众人也才行至半山腰处。
其间不时有玉符宗的外门弟子自众人身旁经过,见到朱刚几人皆会驻足问一声好,之后才匆匆离去。
离去时都不忘好奇的打量一眼一袭青衣、丰神俊秀的陈景云,有面容娇俏的女弟子更是放缓脚步频频驻足回望。
灵云薄雾漫脚下,浮空仙岛在上头。
望月山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建了一座精致的白玉亭子,朱刚几人在玉桌上铺开席面,摆上早已备好的美酒佳肴,几人把酒言欢。
一群人中有一个名叫李伯牙的生平最喜音律,抽出一只碧玉箫呜咽的吹奏起来,箫声空灵悠扬,引得几只白鹤落在亭前不时舞动白羽,似在迎合曲调。
酒至酣处,诸人嬉闹赌酒,不时有人将果品掷给亭外的白鹤,那白鹤与同伴分食佳果后,舞动的更是翩然……
陈景云见众人高谈阔论,言语间没有半分的忧愁烦恼,脸上虽然依旧佯装高兴,心头却不禁掠过一抹哀思。
“此处之人虽身在福地,却少有拼搏之心,可叹上天对一心进取的杂毛老道是何等的凉薄!”
想到师父临去时满眼的不甘,一坛老酒下肚的陈景云再也忍耐不住,忽地离席而起,手扶栏杆,仰望头上灵云环绕的浮空仙岛,一口饮尽杯中酒,之后以手击栏沉声吟唱:
“把酒作歌,怀师咏阕。
死生寻觅,仙乡在何?
风云十载,半世蹉跎。
望月山间,灵云在握。
吾今击节,箫羽相和。
冥冥神往,梦叙离别……”
吟唱罢了,面向南方仰天不语。
朱刚几人自陈景云的词中听到了满腔的哀思,知道他此时触景伤情,正在心中悼念亡师,都是嗟叹不已。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掌自亭外走来。
朱刚几人循声望去,一见来人,不禁个个面色大变,连忙起身迎出亭外,口称阴宓师叔。
公羊野特意缀在几人之后,拉一下闻声转过身来的陈景云的衣袖,挤几下眼,示意他小心应对。
陈景云自今日上山时起便特意敛去修为、神念收入泥丸宫中,只当自己是寻常武者,虽然耳力惊人早已知晓有人在远处驻足观望,却也只做不知。
待到对方拍掌发声之后,这才面带好奇的回过身来,又见公羊野对着自己狂使眼色,就知道来人有古怪,于是仔细打量来人。
一阵香风袭来,香风过处,只见来人是一个美艳的妇人。
那妇人看着不过二十许的年纪,身型高挑、体态婀娜,素白色的宫装裁剪的紧贴在身上,使得身材更显凹凸有致,白皙的脖颈处衣领低开,露出大片的雪白以及半抹高耸。
行走间腰身轻摆、臀胯慢摇,待行至亭外,妩媚的脸上一双韵着波光的杏眼便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看。
“阴宓师叔,听闻您近日正在闭关参悟高深符法,今日见您神采更胜往昔,想是修为更进,金丹大道只在咫尺,师侄几人在此恭贺师叔了!”
朱刚见那妇人走近,连忙躬身奉承,其余几人有样学样也跟着俯首阿谀。
那妇人听了众人的马屁,目光仍然舍不得在陈景云脸上移开,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朱刚几人一眼,语气颇不耐烦的道:“恩,小朱刚越来越会说话了,人也精壮了不少,回去弃了你那木头师父转投到我的门下吧,到时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言罢朱唇轻咬,依旧妩媚的看着陈景云。
朱刚闻言,虽然明知对方说的是敷衍调侃之言,仍然止不住心肝乱颤,连忙收摄心神,鼻观口、口观心,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小心回道:“师叔好意弟子铭感五内,只是家师对我恩重如山,弟子此生断不会另投它人。”
身后其余几人看着那女子刻意挺翘的腰身,都有吞咽口水的冲动。
“哼!跟你那木头师父一个德行,真是无趣!”那妇人冷哼一句不再理会朱刚几人,眉宇间春意盈动,扭动着抚柳腰肢,直向亭内陈景云走去。
身后几人连忙小心跟上,朱刚心中更是叫苦不迭,心说:“今日出门怎的忘了摇卦问卜,真是扫把星君当值、霉运直挂头顶,怎么好端端的就遇见了阴宓这妖妇!”
第三十三章 观主的便宜能占否?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朱刚见那阴宓媚态横生、直恨不得一口将陈景云吞入腹中,咬了咬牙,悄悄捏碎了袖内一块珍贵的传讯玉符。
这玉符还是昨日他拜望自己师尊时,他师尊听说朱刚在外面险些丢了性命时,才赐给他的。
玉符内中有传讯追踪的阵法,这边捏碎,他师尊那里立时就能得知,此符制作不易,所以不到危急时刻不能轻用。
那成想这才隔了一夜就被朱刚用了。
“用了就用了,自己总不能看着陈兄弟坏在妖妇手中,就不信一会儿自己师尊来了,你这妖妇还能猖狂!”朱刚暗自在心里咒骂。
原来这玉符宗内也有派系之分,二十年前玉符宗最后一位结丹后期掌门木长空故去,掌门之位由他只有结丹初期修为的弟弟木长风接任。
由于少了修为上的压制,内门中便起了掌门、长老两系之争,近几年来已有了由暗斗转为明争的趋势。
朱刚的师父乃是掌门一脉的嫡系弟子,在内门筑基修士中威望甚高,这也是朱刚在外门之中虽然不受长老待见,却依然能混的如鱼得水的原因。
而这位有着筑基中期修为的美艳妇人阴宓,则是大长老阴天敖的嫡孙女。
话说这阴宓乃是媚骨天成,又专习过房中之术,她当年曾经痴恋朱刚的师父木元清,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又因为派系之别,后被其祖父强行将她许给了另一位金丹长老的嫡孙。
不料这二人成婚不到半年,她那堂堂筑基修士的道侣,竟被她索取的元阳大亏修为暴跌,在一次意外中,竟然死于一届练气后期修士的手中!
此事传开,阴宓在玉符宗内立时声名狼藉。
她却丝毫也不在意,每日里顶着**的名头,或在外门或在山下,去勾搭一些无知的少年、弟子,兴致高时,拉着精壮的男子在山间行事也是有的。
阴天敖怜其道侣早亡,加之心中多少对这孙女有些愧疚,因此对她所做之事不闻不问。
阴宓虽然年近五十,却因驻颜有术,容貌堪比双十佳人,而其身上又有着一种少女身上没有的成熟韵味,是以艳名冠绝玉符宗。
就连别宗修士也多有耳闻,淫邪之辈拼着被她吸取元阳修为退步也要一亲芳泽,方正修士避之如虎狼。
今日恰逢阴宓出关,连日的苦修到底没有白费功夫,一只脚踏入筑基后期的阴宓心情大好,春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也不御剑踏符,就穿着一袭裹体的宫装沿着青玉石阶在望月山中闲逛,戏弄一下那些个鹌鹑一样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外门弟子取乐。
她虽淫荡,却从不逼迫他人,这也是她还能为宗门所容的原因之一。
如此游玩半日,竟没碰到半个合眼的,待要折返时,却忽地听见半山玉亭内有人弄箫做歌。
驻足细听,只觉那声音深沉优雅、涤人肺腑,唱词中还透着无尽的哀伤,直叫人闻之心酸。
阴宓一下来了兴致,连忙走到近亭处,细看之下,却见朱刚几人围坐亭内抚掌做和,一个只看侧脸就知道一定生的俊美绝伦的青衣道人正在凭栏做歌。
一曲歌罢,阴宓忍不住拍手称赞,她于歌赋一道也算精通,每到凄冷孤寂之时也是会弹琴做歌的。
摇摆身姿,行至亭前,阴宓虽只看到了那青衣道人挺拔的脊背和冷峻的侧脸,心中的酥麻之感就已无法抑制。
待看清那人洒然回身后呈现在她眼中的俊美容貌时,阴宓整个人就如被天雷击中,先是身形一顿,之后整颗心猛然狂跳,强自安奈心头的荡漾,应付了朱刚等人几句,人便如同被勾了魂般,向着陈景云直直的走去。
陈景云看着面露红潮向着自己走来的风骚妇人,心中莫名其妙。
再看她媚眼如丝的立在自己身前痴痴的盯着自己,心下已有不快,心说:“这是哪里来的花痴?”
此时朱刚也跟了上来,才要开口,却不意那阴宓再次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你们几个小耗子给本尊滚远点!”
言罢把袖一甩,一股灵息猛然荡开,震的朱刚几人纷纷跌落亭外。
见几人跌了出去,阴宓这才娇滴滴的对着一脸惊诧状的陈景云笑问道:“这位小友眼生的紧,不知在哪里修行?可是初次来我玉符宗?”
陈景云看着跌落亭外半天爬不起来的朱刚几人,语气艰涩的抱拳回答道:“呃——,回前辈的话,晚辈并非修行之人,只是寻常武者,今日受了朱兄几人的邀请这才有幸登上贵仙山。
不知可是我等方才在仙山之上饮酒放歌,打扰到了前辈清净?若真如此,那一切皆是晚辈的错,还请前辈万勿怪罪朱大哥他们。”
那妇人媚笑一声,声音婉转悦耳,带着香风近前一步,立在陈景云面前状似亲昵道:“小友误会了,教训几个门人弟子也是为了让他们长进,你切莫放在心上,也莫要前辈前辈的叫我,生生把人家叫老了,你且称呼我为阴姐姐便是。”
陈景云俊脸之上略显局促,不知如何回答,阴宓见他这般模样,心里更如猫抓般瘙痒。
再次娇笑一声语带急迫的又道:“小友既说要游览仙山,这望月山实在算不得了什么,不若与姐姐到上面的浮空山上携手同游,让我带你游览真正的神仙府邸,还能与姐姐共参仙家妙法岂不是好?”
言罢便伸出一只保养的白皙细嫩的芊手,探向陈景云的手腕,显然是想捏住他的脉门。
陈景云心思电转,犹豫着应否就这样被那阴宓带到浮空山上去,也好方便自己探查。
不过旋即看到阴宓那水汪汪春潮狂涌的眼眸,心说还是算了,似这等要被别人占便宜的事情,我闲云子平生不为也!
于是面露大惊之色,身形猛然向后一闪,勉强躲过了阴宓的纤手,不过许是用力太猛,脊背竟然一下撞断了身后的石栏,人只来的及大叫一声,便随着碎石直直的向着身下云雾遮掩的崖涧坠去。
第三十四章 观主的便宜占不得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再说那阴宓一见陈景云在吃惊中猛然暴退,竟然躲过了自己的擒拿,面上笑意更浓,心说:“这小郎君不但生的俊美绝伦,身手竟也矫健,习武之人就是有这般好处,不知一会儿在帷幔之内会是如何的龙精虎猛。”
又见陈景云似是用力过猛,一下撞断了栏杆,也自讶异,需知这石栏之上皆有符文印刻,便是阴宓自己也无法轻易破坏,莫非年头久了符文失效了?”
此时不容多想,看着惊恐绝望着下坠的陈景云,阴宓心中更是兴奋,想着:“这些年来也就你这么一个小郎君能让老娘真正的心动,到了嘴的鸭子岂容你飞了?待我救了你后,由不得你不好好报答老娘!”
于是手诀微掐,缠在腰间的淡紫色软玉符剑便“镪!”的一下跳到空中,阴宓微一顿足,踏在符剑之上,就要御剑而下去救陈景云。
哪知就在此时,阴宓忽觉眉心之处一麻,随后铺天盖地的疼痛便在百会处传来!
那疼痛来的是那般猛烈,直痛的她双手抱头,面容扭曲的好似厉鬼,七窍中竟然有鲜血渗出,之后哀嚎一声,人便从飞剑上仰面翻了下来,旋即昏死过去。
而正在挣扎起身的朱刚几人猛地如遭雷击!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只在眨眼之间陈兄弟就撞断了栏杆坠向了崖涧,让几人实在来不及救援,而那妖妇阴宓则是七窍流血昏死在当场,几人一时不知所措。
“陈兄弟啊——!”
朱刚顿了一下,之后惨呼一声急忙扑向崖边,只是山崖之下灵云缥缈,哪里还有陈景云的影子。
朱刚几人没有御剑之能,只能在崖边哀伤垂泪,崖涧之深何止万仞,即便是练气期巅峰的高手若无飞天法宝,坠下去也是十死无生!
可怜陈兄弟只是寻常武者,即便武力惊人可毕竟是凡人之躯。
又想到陈景云对自己几人的活命之恩,朱刚猛地心头火起,大叫一声:“妖妇!我杀了你!”一把抽出腰间符剑,劈头就向昏死一侧的阴宓的颈项砍去!
“不可!”一道翠色剑影电射而至,一下击落就要砍在阴宓颈上的符剑,之后才有清朗的喝声传至。
朱刚看着击落自己的符剑后犹在身前滴溜溜转动的翠色小剑,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跪在崖边嚎哭起来。
一个身着白色文士服,面容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降下身形,诧异的看了一眼昏死在亭内形容凄惨的阴宓,之后走到崖边,一把扯起正在嚎哭的朱刚,劈头就是一个耳光!直把朱刚扇了一个跟头,随后骂道:“夯货!憋回你的尿水!到底发生了何事?”
朱刚挨了一记耳光,这才止住嚎哭,公羊野几人连忙将他架起,之后几人两股颤栗的并排跪在这气度不凡的白衣文士面前,口称木师伯。
原来来人正是朱刚的师父、玉符宗内门筑基后期高手木元清。
朱刚半张脸肿的老高,声音嘶哑的把事情的将前因后果讲给师父听。
木元清听完弟子的讲述心中疑惑丛生,昨日里朱刚曾向自己说起他在外面结交了一个天南来的武道高手,自己原想得空见上一见的,不料今日却出了这档子事情。
问了几处细节,见弟子和几个师侄皆一脸哀伤又都满眼迷惑,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就来到亭内,把手探在虽在昏迷中却仍痛的直哼哼的阴宓手腕处。
一番探查下来也不算一无所获,隐隐知道这妖妇百会穴处有些不妥。
原来,这阴宓体内灵气虽然浮躁不堪,但是气海未损、灵脉未断,对他探入体内的灵气有着自然的排斥。
灵力顺着阴宓的灵脉一路艰难上行,待灵气探查到她头顶百汇穴时,木元清的灵气突然出现一阵躁动,似有畏惧之意。
木元清收回灵气,面上惊疑不定,他金丹未成神识无法离体,探测不了阴宓的识海,心说:“若这妖妇真如自己所想,是识海糟了重创,那么此事可就非同小可了。
据门内典籍记载,那神识攻击之法,可是只有神念千锤百炼的元婴期老怪才能修习的,而放眼整个苍山福地,也只有现今的几个大宗门才有元婴修者吧!”
思及此处不敢怠慢,将手一扬,一张玉符就“吱!”的一下,带起一道华光窜上半空,之后轰然炸开,
清光久久不散,正是只有玉符宗内门重要人物才可以使用的宗门传警符。
低头看了一眼小狗一样的蜷缩在那里,面容凄惨的阴宓,叹息一声,低语道:“也不知这妖妇到底惹到了何人,也他娘的算是报应不爽了。”
之后便立在伤心至极的朱刚几人身前,静待门内高手到来。
片刻之后,头顶浮空岛上警钟大响,道道符光剑影激射而来。
陈景云大叫着向下坠了一阵,穿过灵雾后才顿住身形,心中犹在气恼方才那似是被欲火焚身了的美妇人,啐了一口,心说真是不知所谓,也再没有了继续低调行事的兴致。
他方才用神念刺了那妇人识海一下,想到她今后只要一动淫靡心思便会头痛欲死,这才好受一些。
虽说那妇人行事龌龊了点,但还不至于让观主大人下死手。
观主大人明断是非,心中竟还有些窃喜,毕竟是有美妇人主动投怀,他虽不屑,可也觉得极为受用。
这是他不知道那阴宓的底细,若是知道了,不知会不会难过的呕吐出来。
那阴宓日后对男人再不假以颜色,一心只在修行之上,百年后竟然成就元婴高手,此为后话。
斜刺里拐了个弯,陈景云再次立于远处高天之上。
神念之中,公羊野几人急呼哀叫、朱刚更是目恣欲裂举剑要为他报仇,这些都被陈景云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动。
“自己戏耍几人,几人却真的以自己为友,对这玉符宗,自己倒是不好用强了。”陈景云如是想。
待看到那白衣文士一耳光把朱刚扇倒在地,陈景云几乎就要出手捏死那人!
想想不妥,人家师父教训徒弟,自己上去一把捏死了师父,呃——,那朱刚怕是也活不成了。
见朱刚的师父传讯了宗门,浮岛之上遁光尽出,陈景云神念扫过那些御符踏剑气势汹汹的一众修者,实在没见他们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忌惮的地方。
不过看了看犹在哀伤的朱刚几人,还是揉了揉鼻子,倚在一片雪白云团之上,慢悠悠的随云远去了。
第三十五章 家经难念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戌时已过,玉符宗浮岛之上的正殿内,众长老依旧争吵不休。
仙风道骨、仪表不俗的掌门人木长风高坐玉台,看着站在玉阶下的木元清和另外一男一女两个筑基修士,还有正跪在三人身后面露不服之色的朱刚、公羊野几人,心中莞尔。
再看一眼一脸激愤的阴家一系的众人,眼中瞳仁微缩。
阴天敖阴大长老,阴沉着老脸坐在木长风下手一言不发。
众长老讨论的无非就是阴宓之事该如何定论,没人相信会有元婴强者专门跑来对付一个筑基期的修者。
若真是元婴期强者,一巴掌拍死阴宓即可,又何必动用神念攻击,难道只为让人吃苦?
他们掏出压箱底的高级灵石启动了宗派感应大阵,穷搜周遭数千里却未见敌踪,又派人遁下深涧,一番找寻之后,未见朱刚几人口中的武者尸身,于是便有人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朱刚几人。
此时外门长老阴刑将手指着木元清三人,恨声道:“木元清、方乾山、公羊瑶琴,你们三人平日里虽然跋扈,却也多少讲些道理,我等敬你们是“内门三英”是以处处忍让!
可是此次你们若真要铁了心的偏袒几个勾结外人、心怀不轨的小畜生,那我等也绝不干休!”
木元清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扫了阴刑一眼面露讥讽之色,不疾不徐的开口,言辞却甚是粗陋。
“阴瘸子,你的脑子也瘸了不成?我的弟子和几个师侄当时虽然在场,但是他们几个不过练气修为,如何伤的了阴宓?
又有哪个元婴期大能会被几个炼气期弟子勾结?若是真有那般手段,还至于跪在此处受你盘问?第一个就先灭了你这死瘸子!”
言罢又扫视了一下大长老一系的修者,脸色转阴,嘲讽道:“再说那阴宓是何德行你等会不知晓?是她自己淫邪之气上了脑憋坏了识海也未可知!你们这般肆无忌惮的构陷我的弟子,真当老子不敢揍你们么?”
这番话说的恶毒,直恨的阴家一系之人牙根直痒。
阴刑闻言大怒,豁然起身,指着木元清大骂:“木元清!老夫忍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个砍柴挑粪、偷鸡摸狗的假文士!今日定要叫你好看!”
言罢手决一捏,一把暗黑色的符剑就自储物袋中跳了出来,被他一把捞在手中,剑身嗡鸣直指木元清。
木元清听到砍柴挑粪之词,平静的眼中杀机一闪而逝,脸上却忽地露出笑意。
这是他的忌讳,事关他当年的一段不堪往事,玉符宗内门平辈修士之中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的,能拿此事与他打趣的也只有身侧的公羊瑶琴和方乾山。
“哦——?阴刑师兄既要动手,不若就请与我上一遭生死台如何?”木元清语气温和声音却好似幽潭。
此言一出,场中筑基修士皆倒吸凉气,朱刚几人更是连忙跪着向后蹭出一丈多远,谁不知道“内门三英”之首木元清的战力和脾气?
这木元清行事与常人大不相同,平日里总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若对你疾言厉色的斥责,那么好,这便证明你是他的朋友了。
如若对你挥巴掌动拳头了,嗯,这就说明你是他心中真正关心之人,平日里在他面前当可百无禁忌。
若他与你对骂,气的你直跳脚时,别担心,这也只说明他对你的不屑一顾。
唯独这面露笑意与你温言相商时,却是真正的动了杀机!
阴刑闻言一怔,看着微笑着看向自己,手中做着请势的木元清,额头立时就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握剑的手都不觉有些抖动起来。
阴刑虽然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但是修为不过是掌管外门进项后,用贪墨的资源堆积起来的,怎比得上木元清连年与妖宗、魔门对决真正杀出来的实力?方才他故作激愤的邀战,心中却是笃定木元清不会瞧得起自己。
他也知道此次阴宓神识受损怕是另有蹊跷,与朱刚等几个外门弟子无甚干系,不只是他,场中修士皆有此想。
而此番他之所以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朱刚几人,一是想借机打击木元清几人在内门的声望,以此向大长老卖好,再则是他实在不喜朱刚几人,正好狠踩一脚。
不过此时他却进退不得,直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
木元清的性子他岂不知?只恨自己戏演过了,竟然口无遮拦的激起了木元清的杀心,那生死台上可是要定生死的,这可如何是好?
阴刑口中支吾两声,不敢接话,却将目光求助的看向大长老。
大长老看了骑虎难下满头大汗的阴刑一眼,狭长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不过还是叹息一声开口道:“元清、阴刑,你们二人皆是宗门得用之人,怎可轻上生死台?不过是些口舌之争,便就此作罢吧,不要在掌门面前失了体统。”
阴刑闻言不觉长出了一口气,连忙收起手中符剑躬身称是,木元清则是笑吟吟的看了阴刑一眼,之后将目光看向掌门。
见掌门微微摇头,这才面色转冷,对着阴刑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句:“死瘸子!再有下次我定斩你!”
阴刑铁青着脸,目光闪躲,未敢答话。
掌门轻咳一声,看了看依旧跪着的朱刚几人,开口道:“阴宓受伤之事来的太过蹊跷,朱刚几人当时虽然在场,但要说他们几人勾结外人、戕害同门我却是不信的,此事该与他们无关,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大长老以为如何?”
大长老对着掌门拱手称是,微眯着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掌门见大长老认同自己的说法,也是微一点头,之后挥退殿中之人,只留几个金丹修士继续商议。
朱刚几人满身大汗的随着师父出了正殿,方才若不是木元清和方乾山、公羊瑶琴几人摆出不惜撕破脸的强硬架势,恐怕他们几人就要被扣上勾结妖人、戕害同门的罪名,到时候免不了身死道消。
几人现在想起,犹在心悸,双腿仍不停打颤。
木元清回头看了一眼朱刚和公羊野几人,见他们那副鸟样子不由心头火起,将手一指腰间的储物袋,只见那暗青色的小袋中立时跳出一根粗黑的短棒。
木元清不待众人反应,抄起短棒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揍,边打边骂:“几个小兔崽子!让你们敢哭丧着脸给老子看!......”直打的朱刚几人哭爹喊娘!
方乾山、公羊瑶琴等几个掌门一系的筑基修士连忙来劝,大长老一系的阴刑等人却是一脸的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第三十六章 藏书楼中知原委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在后殿藏经楼中一边翻阅典籍一边关注着前殿的动静,此时见朱刚几人被痛殴,而那木元清似乎殴打的很是痛快,不禁一阵臆想——
“若是自己拿着棍棒痛殴聂风鸣他们,看着他们抱头鼠窜,不知是否也会一样的畅快?这个待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试试......”
不论何宗何门,宗内藏法之处皆是要地,都会有高手轮流驻守。
陈景云入夜时分便进到了玉符宗后殿的藏经楼,那藏经楼内驻守着的正是个一名结丹期的长老。
那长老原本正在楼内修行,却忽见一个青色道衣的年轻人笑吟吟的推门进来,心中不禁疑惑:“莫非自己今日忘了发动楼内的禁制了?”
他还以为是门内哪个弟子,正待张口呵斥,忽觉眼前一花,那人只一晃身便来到面前,之后伸出一指直直点向他的额头!
结丹长老一生经历无数阵仗,反应自然不慢,正要腾挪闪避,可这倏忽间的一指就这么避无可避的点在了他的眉心,结丹长老眼前一黑,昏死过去,倒地之后脸上犹自挂着惊骇的表情。
陈景云神识大体扫了一下楼内藏书,只观书名就知道这三层书楼中的大概。
一层之中大体都是一些杂文广记外加诸如灵草辨识、矿脉分类的基础书籍。
二层之中多是练气、筑基期的一些修行功法和一些前辈修者的修行感悟。
三层之中则漂浮着几枚被灵气包裹、散发着湛湛毫光的白色玉简,想来便是玉符宗结丹期以上的高深修行法门了。
陈景云神识扫过第三层楼中的玉简,视包裹玉简的符文禁制如无物,了解了个大概之后便兴致了了,反倒是一二层的典藏书籍看的陈景云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么......”陈景云用神念一本本的快速扫过书册,待一本名为《博闻考》的杂记内容映入识海后,陈景云不由一愣,开始细细品读。
这本厚重的《博闻考》上,除了记载着一些亘古传说,余者皆在讲述这方世界中人、妖、魔三域的势力划分、人族宗门的实力等级,以及各地的人文景致。
陈景云在这叙述杂乱的杂记中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大体的认知。
传说中,亘古之前有先天神剑劈鸿蒙,之后天地开、两极分、三才初立,而后才有日星运行、四季流转、万物始生。
之后无数年中,这世间诞生过多少生灵已不可考,但有一个传说却绵延万世从未断绝,那便是——天有九重、地分八荒,九重天上仙佛怡然其上、八荒之内众生只为刍狗......
陈景云“啧啧!”几声,越过了之后一大段着书者的臆想和猜测,继续研读。
原来经过无数万年的大浪淘沙,这方世界竟只余人、妖、魔三族。
三族分立世间,各族修者为了争夺世间灵气富饶之地以及修行资源,连年混战不休,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万年前的一场惨烈的修行界大决战。
传闻那场大战发生在修行界最为辉煌鼎盛的时候,那一战,三方高手尽出,血染长空十万里,死去的金丹、元婴修士不计其数,就连超然物外的古修真者也多有陨落。
据说杀到了最后,天地都为之震怒,于是天降血雨、地涌黄泉,虚空之中有神霄霹雳降下,九地之下有魔神呜咽欲出......
也就是那次大战,使得人族修行界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守北荒以图后势。
其它妖、魔两族也大体如此,妖族修者翻过东方天堑山,占据东荒休养生息,而原本妖族水属的一支,则脱离了族群潜入了南方无尽海。
魔族一方则是穿越绝域荒漠退入了西荒。
万年以降,虽然三族修者在各族边界时有小摩擦,却无大争端,此皆为万年前那一役之故。
细读之下,陈景云心头百味杂陈,脸上苦涩堆积,原来他自认为广阔的天南疆域,不过是当年那一役的主战场而已。
仙山破碎、灵脉断绝,那一战使得原本世间灵气最为富饶的一方乐土化作废墟。
而三方修者身陨后尸身散发出的仙灵气、妖魔气、血煞之气、冲的天怨气,竟然纠缠在了稀薄的天地灵气中,让修者身在其中不但不能吸取灵气,日子久了竟还会被污染灵根断绝修行之路!
于是曾经被三方倾力争夺的一方宝地,就这样成为了令各族修者避之如蛇蝎的一处毒地。
当年大战之后,妖魔二族裹挟着幸存的本族之民遁走,而人族百姓却因身体孱弱,穿越不了万里林莽,所以只有少数身具灵根者才被人族修士护送着带入了北荒,任凭那些剩下的遗民在废墟之上自生自灭。
只是让遁入北荒的修行者们没有想到的是,被遗弃的人族百姓竟然坚毅至此,在废墟之上挣扎求活千年后,一代又一代人杰开始建立王朝,统御着百姓共同抵御天灾猛兽,硬生生的摸索出了武道修行之法。
如此七八千年后,天南之地的百姓人数竟然已过万万,甚至快要超过整个北荒。
于是便有一些新进宗门将心思打在了那些百姓身上,派出门内修者备足了灵石,到天南之地建立据点寻找修行种子。
原想着时间久远,天南之地那传说中能侵蚀灵根的力量应已不在,只要不吸取那里的灵气该无大碍。
哪成想偷鸡不成,反倒损了不少修者的灵根,只得灰溜溜的逃了回来,那天南之地侵蚀修者灵根的力量似乎比典籍中记载的更为霸道了。
此事在北荒之中沦为笑谈,几个顶尖宗门自得知天南人族逐渐繁荣后,哪家不曾探查关注过?若是真有便宜可占又如何轮得到几个三流宗门?
此后千年,再无宗门关注天南之地,倒是每隔几十年便会有几个出身天南的武者,仗着自身武技强横,穿越万里林莽而来。
这些武者的向道之心皆坚不可摧,一旦见识过了仙家妙法,心心念念的便都是渴求。
修行界的大多修者都认为这些武者乃是不祥之人,但是毕竟都是人族一脉,虽然不喜,但也多是任其自生自灭不加理会。
有些运气好的武者会被一些小宗小派吸纳,毕竟这些武者虽然灵根不堪,但是自身武技强横,有的甚至敌得过寻常练气期后期的修士,作为打手倒也合格。
一些运气差的则会沦为魔道修者的玩物,每日里与一些凶兽死斗,以供修者取乐。
运气最差的,被一些修士直接灭杀了也是有的。
“二十年前断去杂毛老道一臂、灭杀了他数位好友的,就该是那北荒大派烟霞山莲隐宗外出历练的修士了,据这书中记载,那莲隐宗可是北荒大宗,门下高手如云,苍山福地也不过是莲隐宗下辖的一方势力,平时也只把此地当作门下弟子外出历练的一个所在。
也只有那个宗门的修者才会在衣物上秀满莲花自命清高,也最见不得世间的污秽。
师父他们出身毒地,却不正是最最污秽之人么!”陈景云目光森然的收回神念,耳中似乎还能听到那些被遗弃的人族百姓,在一片贫瘠之地上艰难求活的哭嚎声,还有那些武道前辈临死前的声声怒吼!
陈景云推断出了当年事情的大概,哀伤之余,胸中就只剩下了一团烈火在燃烧,在那莲隐宗女修眼中,师父等人该与蝼蚁无异吧?信手灭杀也就是了,即便见到师父断臂得活也并不斩草除根,毕竟谁会在乎一个断了腿的蚂蚁的死活?
陈景云从来都不是大气之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天下苍生谋什么福祉,若能悠闲度日,他才不管什么山外的风雨。
即便在出山之前,陈景云心中所想的也只是为师报仇而已,可是在看遍了玉符宗的藏书后,那些万年前经历了山河崩碎、家园尽毁后,又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天南百姓们奔走嚎哭的身影,就好似印刻在了他的心底一般。
同为天南之人,若是从前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既然得了机缘,他却是不得不做些什么了。
你修行界弃之如草介的,我陈景云偏偏要让它好的不得了!
第三十七章 黑户难入中州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心中恨意升腾,一脚狠狠的跺在地上!
——却是陈观主脾气上来开始迁怒了。
“轰隆!”一声,一道无形之力自浮空岛上震荡开来,所有殿宇建筑无论有无禁制守护,尽皆轰然倒塌,整个浮空岛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摇晃了几下就向下坠去。
玉符宗的一众金丹、筑基修者惊骇欲死,忙拼力催动岛上的浮空法阵。
怎奈一切皆是无用,只得一个个踏符御剑的停在半空中,眼瞅着好好的一座灵云缥缈的浮空仙山山石崩塌、灵阵尽毁的压向望月山。
可怜那浮岛上的一众仆役以及没有御空之能的练气期弟子,只能哀嚎着随着浮岛向下急坠,掌门一脉的修士急急的祭起法器救助门人,大长老一脉则是聚在一处做出了防御阵型。
人至半空的陈景云,见那浮空山在自己顿足之下竟直直的向望月山坠下,心中不禁一阵畅快,却忽地想到朱刚几人还在下方望月山上的外门道场中修行,又自苦笑。
将手向下虚虚一抓,那急速下坠的玉符宗精华所在的浮空岛,便斜刺里转了个弯,向着一侧的深渊缓缓落去。
陈景云又在空中停了片刻,见朱刚几人无事,这才身形一闪径往北荒中州而去。
陈景云一路神识全开的遁行,越往北去,高宗大门越多。
苍山福地之内的宗派倒还罢了,虽然有四五个宗门的实力远超玉符宗,但也未被陈景云看在眼里。
那几个宗门在他掠过之时会有一两道神念探出,但在与他的神念接触一下后便触电般的收了回去,陈景云冷哼着不以为意。
再往北时,所遇情形却让陈景云逐渐郁闷起来。
你看人家的宗门,有七座仙岛位列七星,吸取罡云之上星光之力的,有三十六座、七十二座仙岛结成地煞、天罡大阵广纳方圆万里灵气的,还有整座巨型仙山倒置于天地间,其上地域广阔、宫阙林立方圆不下百里的......
自家的道场跟人家的比起来,哼哼!只能称为破房子、烂茅屋了。
陈景云为免麻烦,不再肆无忌惮的以神念探测所遇的宗门,倒是那些宗门之中会延伸出几道丝毫不弱于他的神念,将他遥遥锁定。
许是见他是个一味赶路的人族修士,这才探测一番后缓缓收回神念,未作拦截。
这还只是北荒的一隅之地,当他累的呼哧带喘的遁行九万里,来到北荒中州边界时,一座大阵让他止步于此。
那大阵由内外上下三百六十座浮空仙岛组成,每座仙岛都遥遥对应一颗星辰,所谓星光不灭、大阵不破,这就该是陈景云前日在典籍中读到的人族三大法阵之一的周天星斗大阵了。
据说这北荒中州之地被共计一十八座这样的阵势拱卫,接天连地的淡蓝光幕能灭杀一切妖魔之属,人族修士通行却需要特制的身份玉牌,倒是凡人百姓可以沿着大路随意进出。
煌煌大阵运转之妙,不是陈景云可以揣度的,神念探入其中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半点波澜。
见到大阵之下鱼贯而入的凡人百姓,陈景云眼珠一转,收敛修为,想要扮做凡人取巧进入。
不料刚入大阵不久,陈景云整个人便被隔绝在了一块单独处,片刻后被那光幕之中的一阵霹雳劈的灰头土脸的跌了出来。
阵外百姓见有人身上冒着烟的自大阵中被弹出,立时一阵嘈杂,惹得不时经过的中州修士纷纷侧目,而大阵守卫则无不冷笑,心道:“不知又是哪里来的没有身份玉牌的土包子。”
陈景云被那些筑基、结丹期的修士一阵耻笑,也不着恼,纵身而起退去数百里,在一处山阴处整理衣冠盘膝静坐,心中却不禁感慨这修行界的手段了得。
原来玉符宗那些书中的记载都是真的,北荒中州五大宗主门派每隔十年会统计一次辖下各个宗门势力的修者,凡是新进的筑基期修者都会被核实血脉后赐下一面身份玉牌,算是认同了他们北荒修行者的身份。
这身份玉牌之中融入了修士的本命精血,还要在北荒天机阁中备案,因此不惧他人冒用。
其余妖、魔两族也有类似手段,如此,既能统计辖下修者,又能防范敌方奸细混入各家腹地,可谓一举两得。
当然,北荒之大无法以道里计数,五大宗主门派也只是统御着其中的灵气富饶之地,像隐匿在一些荒山大泽之中修行的散修,便不会被其掌握。
这些散修就如凡间百姓口中的“黑户”一般,即便修成金丹、元婴,出山游历时也是处处碰壁。
诸如一些修行前辈的讲法大会、定期开启的修行秘境之类,皆会将之拒之门外,便是像陈景云这般想要混过大阵却被劈出来的,每年也有几个。
好在虽然没有身份玉牌,却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族修士,因此才只是受些小伤,并未被当场灭杀。
对此,把守大阵的修士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陈景云调息片刻,平复三个丹田内狂躁的灵气。
方才在大阵之中,他仗着肉身强横,因此并不畏惧那阵中的威压与漫天劈下的霹雳,只是他的三个丹田中的灵气却似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般,瞬时狂暴!
只一瞬间,他胸腹处的太极气旋就自行急速运转、上丹田泥丸宫也开始鼓点般狂跳,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汇合了泥丸宫处涌出的灵气,眼看着就要冲天而起!
“我滴个亲娘!这还了得?自己可是身在人家的大阵之中呢!这大阵自行运转就有如此的神妙及威能,若是自己露出抗拒之意,惹得那周天三百六十道星力一齐轰在身上?
“嘶——!”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于是强自压着三个丹田的翻涌灵气,任一道霹雳劈在身上,借着力道跌出了大阵。
“看来若要入这中州之地只有两个办法了,要么拿到一块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要么便是散去全身修为成为真正的凡人。”陈景云心中如此想。
思虑良久,慨然一叹,放下了散去修为的想法,他虽然成就了武道之体,自认便是散去了修为,仅凭自身武力也丝毫不弱于一般的修者,便是龙潭虎穴也能走上一遭。
可惜陈景云并非了无牵挂,一座如今看来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世俗道场、几个尚未成年的弟子、伏牛山下的一众乡亲,全都是他心之所系。
若是此时单凭一时义愤,就散去修为去行那危机四伏之事,却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了。
加之此时又知道了天南国的万千百姓们,不过是被人族修行界残酷丢下的遗弃者后,陈景云悲愤同情之余,心中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想法模糊,还要待他返回天南再说。
“不知婉娘她们现在如何了,报仇之事可还顺利,袁华小子是否已经把百花酿喝的一瓶不剩了......”
想到了几个弟子,陈景云的脸上浮起笑意。
既然不能行险,那就只能想法子弄一张属于自己的身份玉牌了,不知道这五大宗主门派何时再会发放玉牌,这个倒要打听一下。
第三十八章 树上掉下个小酒鬼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随手解下挂在腰间的青玉葫芦,拔去葫芦口的软玉塞子,一阵浓郁的酒香立时飘散开来,那酒香凝而不散只在陈景云周围丈许方圆游走,甚是神妙。
陈景云闻了几下一脸陶醉,随后仰头灌了一口,片刻吐了一口长长的酒气,似是要吐尽胸中的全部郁结。
头顶枝叶中传来微不可查的异响,陈景云斜撇了一眼,枝叶密处,一只被酒香吸引过来的毛绒小兽正在用力抽动鼻翼。
见它一脸呆萌又贪婪的嗅着酒香,陈景云不禁觉得好笑,也不理它,仰头再灌几大口。
这玉符宗高人采山间灵花、灵果,再辅以望月山颠的灵泉,所酿造出的绝世美酒就是不同。
当日与朱刚几人饮宴时,听得朱刚不止一次的吹嘘,说是玉符宗里有一位故去的长老,那长老平生只好美酒,在大限将至之前穷十年之功酿造了一批灵酒。
酒成之日,广邀同道、酔遍千山,那长老畅饮一瓢之后大笑三声盍然而逝,在苍山福地留下了酒中仙的美谈。
而所余之酒就存在一个刻有纳芥阵法的青玉葫芦里,锁于宗门宝库之内,非对宗门有大功者不得偿。
朱刚有幸曾在并不好酒的师父处饮过半杯,之后连醉三天,醒后便踏入了练气后期,此事在玉符宗外门弟子中广为流传。
陈景云这酒鬼听闻此酒怎能不生垂涎之心?那日便在玉符宗浮空岛下坠时,被他自人家的宝库中把这葫芦连同几个储物袋一同顺手牵羊了来。
一饮之下,果然胜过自己带着几个弟子捣鼓出来的百花酿太多。
“好酒!”那酒力在陈景云腹中急转几下,之后一股热流游遍周身,使他成就了武道之体的筋骨竟也泛起一阵酥麻,于是情不自禁的道一声好。
却不意他这一声喊,却把那只隐在陈景云头上树梢间,偷闻酒气的小兽给震的“啪嗒!”一下掉在了他的肩头。
这小东西只闻了一阵酒香竟然就醉了?陈景云啼笑皆非。
捏着小兽的后颈将它提在眼前细看,只见这肥嘟嘟的小兽身长不过一尺,其形似猫非猫、似豹非豹,双耳尖尖,一身金黄色绒毛甚是柔软好看。
此时被陈景云提在手中,也不挣扎,迷离着眼睛看了陈景云一阵,似是不满被他抓着,柔柔的“喵呜!”两声便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片刻,鼻翼处传来均匀的呼噜声。
“这倒是个馋酒又胆大的,只是酒量太差了些。”陈景云将小兽托在手中,另一只手轻捋着它柔软的绒毛又自莞尔。
那小兽许是被陈景云抚摸的舒服了,轻呜几声又向陈景云怀中挤了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大睡。
见这小兽睡的香甜可爱,陈景云倒是不舍得将它扔在林间了,毕竟他还有两个女弟子呢,若是将这小兽带回观中,不知聂婉娘和季灵会是何等的欢心。
神念扫过周遭几十里方圆的山林,未见有与这小兽长得相似的兽类,心道:“莫非这小兽也是被父母遗弃了的?”心中起了怜悯之意。
又搔弄了几下小兽的尖耳,见它探出毛绒绒的前爪将耳抱住继续酣睡,陈景云脸上浮起笑意,心头烦闷之气渐消,心中也有了定计,纵身跃上漫天星辉月华之间,脚下莲影绰绰,径往南去。
来的时候因为心中含悲带怒,因此只是匆匆的赶路,折返之时倒是起了游兴,于是减慢了遁速,携着小兽优然游走于奇峰云海间。
那小兽一睡就是几个时辰,酒醒之后见自己被人带着在高天上漫步,下方座座险山不时掠过,小兽呆萌的脸上宝石般的大眼中迷茫了一阵,紧接着发出一声惨烈的“喵呜!”声,之后就炸着毛,死命的抓着陈景云的衣服向他怀中挤!
陈景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的柔毛捋顺,那小兽在陈景云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不时偷偷探出头来瞄一眼被甩在身后的云朵,满眼的好奇。
到了后来,这小兽胆子再大了一些,竟然爬到陈景云的肩头,身后毛绒绒的长尾巴胡乱摇摆,状似开心兴奋。
陈大观主公参造化,自然有了辟谷之能,肩上的小兽却在一阵兴奋之后肚中咕咕直叫。
陈景云见小家伙不时拿毛球般的头讨好的蹭着自己的脖颈,口中还发出腻腻的“喵呜”声,心中大感有趣,心说:“小东西倒是有些灵性,竟还知道求人。”
于是降在一座险峰之上,挥手扫出一块几十丈方圆的空地,又抬手摄来一只被惊得乱飞的不知名的大鸟,收拾几下,架起火堆烤了起来。
小兽惧火,藏在陈景云怀中探头看着火堆上香气四溢、滋滋冒油的肥鸟口水滴答。
自功行七转之后,陈景云对世俗中的吃食就再无兴趣,那小兽却是吃的凶猛,对着比它自己还大上不少的肥鸟,一阵厮杀式的猛吃,眼瞅着大半只肥鸟就进了它的肚子,而它的小肚子却不见如何的鼓胀。
陈景云见此,心下虽然有些诧异,脸上却浮起笑意,抄起腰间的青玉葫芦大灌了一口,心道:“这小东西倒是正对我闲云观的胃口!”
正在猛吃的小兽忽地煽动了几下鼻翼,嗅到是酒香之后,立时舍了嘴边正在撕咬着的肥鸟,抖了抖沾满了油脂变得一绺一绺的绒毛,“喵呜!”一声就要往陈景云的怀中跳。
这倒把陈景云吓了一跳,生怕它把自己的道衣弄脏,曲指一弹,一道柔和的灵力便包裹了小兽的全身,将其定在空中,灵气流转片刻,小兽重又一身洁净,而多余的灵力则被陈景云封在了小兽的体内,这才任它跳入怀中。
片刻之后,将又被酒气熏醉的小兽放在身侧,陈景云收起青玉葫芦,盘膝于地运转功法。
果然,这北荒之中的灵气虽浓,但依旧入不了陈景云的上丹田,强行吸纳之下,上丹田泥丸宫中竟隐隐发出阵阵斥力。
陈景云不敢再去强求,任由中下两个丹田处的太极气旋自行运转了几个周天。
抬眼向南,漫天的星河横亘东西,将整个天穹割裂成南北两块,联想到当年修行界对天南百姓的狠心抛弃,再想到杂毛老道当年的遭遇,陈景云眼中不禁闪过一缕寒光,心道:“世事玄奇莫过于此,我这《黄庭经》看来还就只有在天南修行才能再进一步了,哼哼!毒地?.....”
想到此处冷哼一声,抱起呼呼大睡的小兽,再次纵身跨入星海。
第三十九章 欲入宗门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咱们前文曾经提过,在这苍山福地之中有一山,名做剑煌山,山上有个宗门唤作乙阙门。
话说这剑煌山乙阙门在整个苍山福地中也算得上是顶级宗门了,宗门之中结丹修者不下二十,筑基修士超过百人,更有一位元婴长老坐镇宗门。
若非那位元婴长老二十年前在与中州修士争斗时受了重伤,之后二十年修为没有寸进,否则乙阙门在苍山福地的宗门排位中还要靠前几位。
剑煌山山势雄浑,三座主峰如三把利剑刺破云天,主峰之上四座小一些的浮空仙岛呈四象之势分立,拱卫着最中间那座如同宝剑倒悬的浮空剑山。
“五日前玉符宗遭劫,先有筑基修士受了神识攻击,后有浮空仙岛无故坠落......那玉符宗的浮空山如今还坠在望月山的深渊之内,其门中高手正在全力修复法阵,相信不日即可修复完成。”
此时浮空剑山之上一座气象森严的大殿之内,一个面容冷峻的紫衣道人正高坐云床。
此人正是乙阙门当代宗主,有着结丹巅峰修为的温易安,其下手处,两排结丹长老分坐两侧。
温易安听着门下修士的讲述,眼中不时露出一抹精光,沉思一阵,问道:“那玉符宗除了浮岛坠落之外还有什么损失?门下弟子伤亡几何?”
那回报的修士听了宗主的问话,面上露出古怪之色,回道:“回禀宗主,玉符宗除了浮空岛上殿宇尽毁,再有就是宝库之中失了几个不值钱的储物袋和一个酒葫芦,其余资源分毫未动,
另有一名看守藏经楼的结丹长老受伤昏迷,不过楼中功法未失,余下弟子除了几个倒霉跌断了腿的,未见其它伤亡。”
“嗯?这倒是奇了,资源功法未失显见不是劫掠,只有一人昏迷其余没有伤亡,那便不是寻仇了,这既不劫掠又非寻仇的,何苦毁人宗门仙岛呢?凌长老,此事你如何看?”温易安面露狐疑的看向一个长眉老者。
那长眉老者也是一脸疑惑,剑煌山和玉符宗相隔不远,他又是主管外事的长老,与那玉符宗宗主等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因此知道那玉符宗虽然门内纷争不休,但对外却一直是小心谨慎的,不应该会惹到什么强敌。
此时见宗主问话,只得拱手道:“回宗主,此事甚是蹊跷,老朽也看不破其中缘由。”
温易安见凌长老如此说,又拿眼看向其余长老,见其余人也都纷纷摇头,只得带着疑惑将此事作罢。
又命凌长老派几个身怀土灵根的修者,前往玉符宗帮衬一二,尽一尽邻宗之谊倒也应该。
就在众人将要散去之时,一道清冷柔和的声音忽地传入殿内一众修者的耳中:“易安师侄,速速鸣金钟、敲仙鼓,率门人弟子与我一同迎接高人!”
“哗——!”大殿之中立时哗然,殿内众人自宗主以下尽皆面露喜色。
也由不得他们不欢心雀跃,实在是太上长老闭关不出这十几年里,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的势力范围屡屡收缩,所占的修行资源连年减少,为了维持偌大的宗门运转只得狂吃老本,门内宝库之中早已捉襟见肘。
今日终于苦尽甘来,太上长老出关的消息只要放出去,相信那些被占去的资源矿脉不日就会重新归入门下。
更让诸多结丹修士心头激的是,太上长老方才出关便有高人来访,而能让太上长老鸣金钟、敲仙鼓举派相迎的,必定是元婴修士无疑!
此事在元婴修士从不轻出的苍山福地,实在可以称之为大事件了,对于宗门声望更是大有裨益!
回头再说陈景云,他那日在玉符宗阅读了全部的杂文典籍后,对苍山福地中的大小宗门有了一定的了解,尤其对这剑煌山乙阙门颇有好感。
无它,这乙阙门历来门规森严,从不欺凌弱小,门下弟子多为剑修,行事讲求的是光明磊落、煌煌大气,即便抢夺修行资源,行的也都是大鸣大放的阳谋,皆可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声讲出。
因此即便是宗门死敌尸积山赤炎宗也有:“乙阙剑修,可杀之,不可辱之。”的律令。
几日来,陈景云怀抱着小兽纵千山、掠万水,大大的领略了一回北荒南陆的几万里风光。
回到苍山福地,便施施然来到了剑煌山西北的百里之处,神识涌动,一股平和的神念就扫向了剑煌山的那几座浮空岛。
果然,这剑煌山上是存在元婴修士的,在陈景云的神念尚未触及浮空岛时,一道比陈景云的神念弱上许多的堂皇神念便迎了上来,随即一个清冷的女声自陈景云识海中响起:“哪位高人神念降临我乙阙门?是敌是友还请分说明白!”
陈景云莞尔一笑,心说这人倒是爽利,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神念之中也传过一段话去:“道友勿恼,贫道闲云子,乃是中州之外的散修,此番出山是想谋个人族正统修士的身份,也免得在那中州之地处处碰壁,不知你乙阙门中还缺客卿长老否?”
“道友此言当真?需知以道友元婴期的修为,随便在中州哪个大宗谋个客卿身份也是容易的,而我这乙阙门虽说在苍山福地之中还算顶级,放眼中州却实在不值一提。”
识海中传来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陈景云却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神念中的一丝波动。
“贫道是个爱惜羽毛的,此番前来剑煌山,就是看中了你乙阙门在修行界中的名声,收与不收还请道友一言而决。”陈景云再传一句。
半晌,对方再未言语,陈景云叹息一声,心说:“这乙阙门的元婴女修到底还是不够大气,也是,毕竟实力不及自己,应该是怕引狼入室吧!”
正要返身离去之时,却见剑煌山上忽地灵光大作、金钟长鸣!
那倒悬的浮空剑山上,守山大阵徐徐降下,一名面容清冷坚毅的元婴期女修带着众结丹、筑基修士列队相迎。
陈景云见了这阵势心下了然,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对方列队相迎了,自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收了神念,脚下莲影一动迎了上去。
众修士之中,宗主温易安一脸激动的立在太上长老身侧,双手都有些发抖。
方才太上长老神念传讯众人,说是有一位元婴散修欲要加入宗门做客卿长老时,自温易安而下的一众金丹修士豁然一喜!
不过激动之余又无不心下忐忑,以乙阙门如今的实力,想要吸纳元婴修士几乎可说是天方夜谭,莫非天上真能掉馅饼不成?
待太上长老解释说,这高人是看中了乙阙门多年来的正派名声才纡尊降贵时,乙阙门人无不面露骄傲自豪之色。
众人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自家除了名声不错之外,还哪里有什么能让元婴修者觊觎的地方?
又听太上长老言说,来人神念之中自有一股恢弘磅礴之意,因此绝非邪魔外道之流,温易安等人闻说更是心中狂喜!
第四十章 太上长老新鲜出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仙乐叮咚声中,陈景云倏忽几闪便来到了悬剑山前,见一座七彩虹桥延伸至身前,于是虚虚踏上,缓步向前,至于怀中小兽,见了这阵仗后早把头插入陈景云怀中不再露头。
陈景云捏了捏小兽脖颈处的软肉,洒然行至虹桥另一端,也不言语,与那元婴女修相互打量一阵。
那元婴女修目中精光闪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似乎要将他看穿一般,陈景云堂堂武道之体铸就成的脸皮自然够厚,任她打量便是。
那元婴女修体态健美修长,身着一袭月白色紧身道衣飒然而立。
只看她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只一把泛着波光的无鞘宝剑被她斜着背在身后,就知此人是个专心剑道的。
再看她卓然立在那里,周身十丈方圆的气机中好似有锋利的剑芒在不断的吞吐,陈景云就能直觉出此人战力的不俗,其煌煌如利刃出鞘的气势绝非一般元婴修士可比。
不过些许的气势压迫如何入得了陈大观主的法眼,也不抵御,就这样笑眯眯的看着她。
如此打量一阵,二人同时展颜一笑,随后各自抱拳施礼,那女修也收了气势,并且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而后二人闲聊几句,就好似多年的老友再次重逢一般,一切都显得那般自然。
却说这乙阙门的女修名字唤作纪烟岚,自百年前成就了元婴,门人皆称其为烟岚剑尊。
这纪烟岚虽然只有元婴初期的修为,却是个杀伐果决的,一柄烟波秋水飞剑在手,在苍山福地的一众元婴修士中素以战力卓绝着称。
更传她曾御剑斩杀过元婴中期的魔头,因此在苍山福地之中拥有赫赫威名!又因其成名之路皆是以宵小人头铸就,因此还有个“血手烟岚”的称号。
此时纪烟岚身后的一众结丹、筑基修士看着眼前这位气机内敛、灵气丝毫不曾外露的俊美道人,心头皆不可抑制的颤动。
太上长老的剑域威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抵御的,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魔道修士败亡其中,而方才太上长老单对他一人释放剑域威压时,却不见那俊美道人做出丝毫抵抗,就好似那威压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明眼人眼中立时有了高下的判断。
待到太上长老收了气势,温易安等人不禁暗地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太上长老与来人相谈甚欢,众人才彻底放下悬起的心,皆感大事已成。
于是人人又都有一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还是好大的一张馅饼!
“能得高人加入实是天佑我宗!易安师侄,闲云子道友修为高深莫测,单论神识上的修为就远在我之上,从今以后闲云子道友就与我并列,同为乙阙门太上长老!你等还不速速上前拜见!”
纪烟岚语带喜意的高声吩咐,之后目光灼灼的盯着陈景云,似要看他的反应。
陈景云闻言一愣,他原本只想做个容易甩手的客卿长老,只要能够混到身份玉牌便就了事,毕竟他之后的大半时间都需要返回伏牛山修行。
因为无论何时,提升自身修为才是头等大事,更何况他还要逐步实施心中那庞大的计算。
不料这乙阙门女修倒是肯下血本,直接一个与她并列的太上长老的名头就甩了过来!
这倒叫他有些为难了,于是推脱道:“烟岚师姐不可,我本化外散修,对宗门并无寸功,如何当得起师姐这般厚爱?况我此次本为身份玉牌而来,乃是有求于宗门,因此更不能厚颜做这太上长老了。”
纪烟岚看出陈景云心存顾虑,目光与陈景云对视一阵,爽朗一笑,语带真诚道:“道友既然叫了我一声师姐,那我也就愧领了,你看我这乙阙门可是已经阔绰到让一位元婴修士来当客卿长老的地步了?
师弟当了这太上长老后无需担心会被宗门俗务所扰,你我身为元婴修士,只需能够对外震慑群雄、威凌宵小之辈即可,其余俗事自有门人代劳!”言罢拿眼看了温易安一眼。
温易安见这二人师姐、师弟叫的亲切,正自暗喜,见师叔拿眼看他,连忙点头称是,言说决计不敢让些许俗事耽误了前辈的修行。
“至于师弟所求身份玉牌之事,不过小事尔,但是却要等到七年之后中州宗主门派再次核实血脉后才能获得,师弟就且先安心在宗门修行几年如何?”烟岚剑尊又接着道。
陈景云闻言也就不再坚持,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今番我便承了师姐的美意了。”
纪烟岚当下大喜,平素清冷的面上全是笑意,念头一动,背后的烟波秋水剑“刷!”的一下飞上高天,剑上光芒大作好似江水横天!
陈景云不知道这是何意,面色虽然平静,心中却在疯狂腹诽:“一把破剑而已,本观主一指头就能弹碎了你信不?真是的!敢在我面前卖弄......”
——这是咱们陈大观主看人家飞剑神妙起了嫉妒心了。
温易安见陈景云答应了下来,又见到师叔飞剑横空,当下面容一正,整理衣冠,高喝一声:“剑礼!起!”之后也放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乙阙门众剑修纷纷应诺,千百把飞剑同时释出,剑光大作着追逐烟岚剑尊的飞剑自高天上盘旋呼啸,之后组成一个奇怪的剑型阵势,环着悬剑山不停地急转。
一时间,剑罡、剑气凛冽纵横三千里,高天上的罡云都被搅碎!
意气风发的宗主温易安带领身后结丹、筑基修士躬身施礼,高声唱喏:“乙阙门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是日,剑煌山乙阙门大排宴宴,珍馐美味、仙果佳酿不要钱似得发放下去,就连门人不断被缩减的灵石供应也都足额的发放了,门中无论结丹修士还是练气期的弟子全都一脸喜色,整个剑煌山中欢声处处。
太上长老伤愈出关、新的元婴长老加入宗门,一门双元婴啊!
这在苍山福地的各大宗门之中虽说不是独一份,却也与最顶级的两个宗门持平了!乙阙门弟子无不觉得吐气扬眉。
剑煌山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苍山福地其它几个大宗门的感应法阵,各派高手都知道,想要弄出这番动静非元婴期修士不可,而那乙阙门的元婴修士不正是多年疗伤不出的烟岚剑尊么?
“烟岚剑尊伤愈出关了!我等自当前往恭贺!”与乙阙门交好的几个中小宗门无不欣喜,皆道自家的好日子又回来了!各派宗主纷纷备上厚礼要去拜望。
而与乙阙门有些利益冲突的宗门则开始紧张戒备起来,虽然时隔二十年,纪烟岚当年凭着一柄烟波秋水剑杀出来的血手名头,如今思之仍然让人胆寒。
想来这也是乙阙门虽然不断收缩势力,却依然然能够勉强维持顶级宗门实力的原因。
“血手烟岚不好惹!”、“这女魔头怎么就没有重伤死了呢?”几个有眼色的宗门已经打算悄悄归还被他们占来的原为乙阙门把持的灵山矿脉了......
第四十一章 演武较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苍山福地的宗门这次全都震动了!
原来那日剑煌山弄出来的动静不光是为了庆贺烟岚剑尊伤愈出关,更是乙阙门又出一位元婴期的太上长老啊!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大小宗门的宗主、长老再也坐不住了,纷纷遣宗内高手带人前往剑煌山拜贺,有的更是宗主亲往。
就连从前并不将乙阙门看在眼里的另外两大宗门——万兽宗和慈航禅院,也都请动门内元婴高手前去一探虚实。
毕竟放眼整个苍山福地的数十个宗门,能拥有两位元婴高手的只有这两宗,而今却要加上乙阙门了。
另外,乙阙门的宗门宿敌赤炎宗,一夜之间就收缩了四成势力,一些不大的灵山矿脉直接被弃之不顾。
一时间,偌大的苍山福地风波云诡。
剑煌山三座主峰之一的弈剑峰上有一处清幽的洞府,洞府之中空间广阔,奇石遍布、灵泉汩汩,再被门人布置了荧光法阵,又栽种了各种奇花异草,端的是一处修行的好地方。
只是此时的洞府中却是一片的狼藉,奇花异草被糟践的一塌糊涂,一只毛绒绒形似猞猁的小兽正“喵呜、喵呜!”的叫着在花草中撒欢打滚。
这里就是陈景云在乙阙门的修行之所,原本纪烟岚极力的要将一座浮空仙岛拨划给他作为修行道场,不过却被陈景云一力推辞了,嘴上说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什么“最喜清幽之所了、不欲与宗门挣利了......”云云。
其实是他见人家浮空仙岛上的道场建的壮观大气,联想到自家伏牛山闲云观的低矮狭窄,起了妒忌心了,因此才要来个眼不见心静。
烟岚剑尊等人不知他心中所想,皆道闲云武尊是个正直好人......
提到陈景云这个“武尊”的称谓,还要从前日的大宴说起。
那日陈景云被众人群星拱月般的迎入悬剑山大殿,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歌舞饮宴,席间推杯换盏,温易安等人恭维之言不断。
那小兽也不再害怕生人,从陈景云怀中跳了出来,伏在案上不停撕咬肉食、舔舐洒在桌上的美酒。
小兽一出,立时引得场中女修和众多侍女眼中放光,这小家伙实在呆萌的厉害,直叫人恨不得狠狠的揉捏一番。
陈景云借此机会询问场中诸人,问他们是否知晓这小兽的来历。
众人见太上长老问话,无不绞尽脑汁,皆在心中想着各类高阶灵兽的样子,只是一番比较之下发现全都不对。
纪烟岚也看了肥嘟嘟的小兽一阵,见它似猫非猫、似豹非豹,说是猞猁吧,却没有猞猁的短毛短尾,因此也没能叫出小兽的名字,毕竟山间灵兽种类何止万千种,又有谁能全部识得?
又见陈景云似乎对这小兽甚是喜爱,心说:“闲云师弟这灵宠莫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出处?否则怎能入他元婴修士的法眼?”
陈景云见众人皆不能识,也就不再纠结,又与纪烟岚论起酒来。
这纪烟岚虽是女修,但是喝起酒来却豪气干云、来者不拒,与陈景云连饮十几大盏灵酒后,忽地起了武兴,提出要与陈景云切磋一番。
陈景云喝酒喝的高兴,自然慨然应诺,心说:“你想试探,那便让你试探好了,倒要看看你一个练剑的能有多厉害!哼哼.....”
他这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人家借助外力的,呃——不过也可能是嫉妒人家有法宝飞剑,而他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吧......想来该是后者。
将已经醉的呼呼大睡的小兽给了一名筑基女修看管,便随着纪烟岚来到悬剑山上的一处空场处。
这块场地方圆不下三里,场中立着一些质地极为坚硬的玄武石柱,单看石柱上参差的剑痕,就知道这里是乙阙门修士平日里的练剑之所。
二人方入场中,随后而来的温易安就连忙让人传讯宗门,命所有筑基以上的修士速速前来观战,又亲自主持升起了场地四周的禁制法阵。
需知这可是增长见识的最好时机,等闲又有几人见过元婴高手的比试?而元婴修士相斗,那可是动辄就要劈山断岳的!也由不得温易安不小心。
不提禁制外激动围观的众多修士,陈景云和纪烟岚此时分立场中,二人相隔不足百丈,纪烟岚飞剑悬于头顶,剑芒吞吐不休,周身气场变得锋锐无比,极具侵略之意。
陈景云则面色平静,两脚不丁不八的随意站在那里,单掌微扬,做了个通背猿拳的起手式,整个人虽然气机不显,对面的纪烟岚却没来由的感受到一种如渊似狱的压迫感。
场外众人此时哗然一片,面对以战力着称的元婴期剑修高手,新来的太上长老竟然敢不动用法宝神兵?难道是要以肉身抗衡飞剑不成?众人不禁觉得陈景云有些托大了。
纪烟岚可没有场外众人的这些想法,她所修习的攻伐之法乃是一套弈剑之术,烟波秋水剑专攻对手破绽之处,便是元婴中期的修士在剑域威压加上气机牵引下,都能被她寻到可乘之机。
可是立在对面的陈景云此时在她的神识感应中却好似变成了刺猬一般,周身上下无一处破绽,却又好似全是破绽,让她不敢轻易出手。
不过这也激起了纪烟岚沉寂多年的刚烈性子,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好的试剑石!
当下不再观望,娇喝一声:“师弟小心了!”随后心念一动,飞剑便带起闷雷般的浪涛声,直刺陈景云面门。
陈景云修行至今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人交手,况且对方还是元婴修士,他自然不肯放过这称量自身实力的好机会。
眼见对方飞剑来的似轻灵又似沉重,于是试探着运起两成的力道,一掌拍出!
这一掌正拍在烟波秋水剑的剑脊处,就听“啷!”的一声脆响,那飞剑就被他拍的“滴溜溜”的转着飞出了几十丈远,随后又在纪烟岚的操纵下电射而回。
见自己两成力道之下那飞剑没有受到损伤,陈景云这才放下心来,他怕的是万一用力太大,损伤了纪烟岚的飞剑,那样可就不太好看了。
对面的纪烟岚见陈景云单手拍飞了自己的飞剑,心中由一凛,心说这闲云子师弟好强的力道!之后掐动剑诀,运转弈剑之术,操纵飞剑疯狂攻击陈景云周身那无数个看似破绽的破绽处。
场外众人看的是瞠目结舌,要知道,修者之间的争斗,大多比的是谁的修为更高、谁的法宝更强,即便剑修一脉向来以战力强大着称,那也是因为剑修修的是一口本命飞剑,而飞剑乃是攻伐之宝。
谁见过有人单凭拳脚招式就能抵御同阶剑修飞剑斩击的?即便是向以体魄强健自居的妖族修者怕也不能吧?可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场景,此刻就发生在了众人眼前!
此刻场中的陈景云,就好像被一团斑斓的秋水包裹住了一般,烟波秋水剑化作了道道幻影,在他身上不停地斩、刺、撩、挂、点、抹、托、扫!飞剑之上剑气狂涌,带动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一同向他挤压。
而陈景云却依旧神态从容,在重重剑影之中,就好似踏着飞剑攻击的节奏舞蹈一般,弹指、勾脚、肘击、拳挡,身体似乎无一处不可发力、无一处不能反击,烟波秋水剑竟无一击可以得手!
第四十二章 陈景云弹指震苍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叮、叮、叮、叮.....!”场中战况激烈,如此一直持续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期间,纪烟岚可谓绝学尽出!
剑域威压丝毫没有做用,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神识修为在她之上。
弈剑之术发挥到了极致,却被对手刺猬一样的反击弄的无从下手。
宗门秘法、提升自身攻击的法门也用上了,可是见到对手依旧从容,且貌似十分畅快的样子,就知道还是没有作用。
纪烟岚此时胸膛剧烈喘息,自身灵力急速流失,可是眼中却战意依旧,烟波秋水剑的攻击丝毫不停。
陈景云心中畅快非常,与人争斗实在是乐趣无穷,他因为不想折了人家烟岚剑尊的颜面,于是专心防守,想在了解元婴修者的实力和手段的同时,对自身的武技来一次打磨。
他这武道之体果然非同凡响,举手投足间,把一套世俗界的通背猿形拳用的是神而明之,无论纪烟岚的飞剑做何种攻击,陈景云的身体都能有所感应,会自然而然的做出最正确的反击,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陈景云沉迷其中,一时竟不能自拔。
一弹指,又将飞剑弹飞,纪烟岚却不再出手,而是倏地收回飞剑,场中激荡的剑影顿时消散。
以为纪烟岚想要就此结束切磋了,陈景云心中还有老大的不情愿。
岂料纪烟岚并未收起飞剑,而是让烟波秋水剑悬停在身前,之后举手朝天,手中做了一个的奇特手诀。
手诀方动,烟波秋水剑立时跟着嗡鸣作响起来。
陈景云看到纪烟岚手诀施展的艰难,心中满是欢喜,心说:“看样子是有绝招要来了!这才对嘛,否则不上不下的才让人难受!”也不动作,就立在那里静待纪烟岚出手。
“师叔不可!”、“太上长老不可!”
陈景云不知内情,温易安等人又如何不知?这套剑诀可是纪烟岚轻易不肯动用的搏命手段,剑诀并非出自宗门剑典,而是纪烟岚参悟古修士遗留的残破典籍,自己创出的一式绝杀剑技!
是以场外温易安等人见了纪烟岚的动作才骇然失色,纷纷高声急呼。
此招一出必定见血,若不伤敌便会反噬自身,看来这烟岚剑尊是打出了真火了!
说来也是,说好的切磋论武,却变成了一方给另一方单纯的喂招,接招的一方悠然畅快,喂招的一方累的像狗,这么说虽然不太中听,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以纪烟岚的霸道性子,如何肯让自己落入这般田地?一时恼恨之下也忘了二人只是在切磋论武。
此时听见场外温易安等人的呼喝,纪烟岚这才猛然醒悟,只是剑势已成不得不发,烟波秋水剑也早就已经锁定了陈景云,便是想要转移目标也都不能了。
陈景云此时也看出了纪烟岚的不妥,见她正在极力的收敛飞剑上灌注的灵力,面容已经涨的发紫,而那柄原本蓝莹莹的飞剑此刻已经深蓝如墨,而且还在自行吸纳天地灵气。
陈景云不解归不解,但也知道烟岚剑尊这一招定然不凡,心中欣喜的同时不禁凝神静待。
说时迟那时快,纪烟岚也只来得及收回自己灌入飞剑的一成灵力,那烟波秋水剑就已经挣脱她的掌控,剑身一颤,就已失了踪迹,再出现时,已经无声无息的直刺陈景云的右肩!
这还是纪烟岚极力操控的结果,否则那飞剑本应出现在陈景云的心口!
就在前一瞬间,那飞剑在陈景云的神念中倏然消失,似是打破了某种规则,这使得一直注意着飞剑动静的陈景云又是一喜,心说:“这才应该是元婴修士的真实手段。”
而待那飞剑再次出现在他神念中时,剑上寒芒已经离他的身体不过毫厘!
感受着烟波秋水剑的刺骨寒意,危机临身的陈景云整个人开始颤栗起来,这绝非什么害怕之类的无聊情绪,而是武道之体的正常反应,电光火石间,陈景云周身气血流动的速度猛然加快,直比平日快了数十倍不止。
而随着周身气血狂涌,陈景云上丹田的泥丸宫也跟着狂跳起来!
神念之中,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这是泥丸宫狂跳时带给陈景云的神识加持,本来迅疾绝伦已经刺破他衣袖的飞剑,此刻在他眼中变成了寻常的速度,而陈景云周身疯狂运转的气血,则带给了他足以与神识相匹配的速度!
一根手指无声弹出,正好就弹在了飞剑的剑尖处,就好似那烟波秋水剑自己递上来让他弹中一般。
“嗡!”“轰隆隆!”两声大响先后传来,第一声,是烟波秋水剑击出时发出的嗡鸣,只因那一剑的速度实在太快,直把声音都落在了后面,所以嗡鸣声此时才传到众人耳中。
而第二声石裂山崩的震响,则是被陈景云弹偏了的飞剑因为不受控制,一下轰在了悬剑山的演武场上!
乙阙门的宗门演武之地自然会烙印无数的坚固禁制,怎奈这一击乃是烟岚剑尊的绝杀剑技,又有陈景云的弹指之力施加其上,是以哪怕这场地再是坚固,也抵挡不住如此的惊天一剑!
场外诸人只有温易安模糊看到了那被弹飞的剑影,其他人却连剑影都不曾看到。
陈景云眼瞅着那烟波秋水剑斜下击刺,轰破了演武场的层层禁制,直直射入山腹,去势未减之下,又把整个悬剑山穿了个对穿,这才去势稍缓的袭向了悬剑山下的剑煌山主峰。
好在飞剑所指之处是一处断崖,否则若是击中练气期弟子的修行之所,不知道会死伤几何。
“轰隆、轰隆!”断崖坍塌。
温易安和一众长老门人,痴愣愣的看着眼前烟尘滚滚的场景,看一眼面上似有窘色的闲云子长老,又看一眼嘴角处留着一抹血迹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的烟岚剑尊,一时间,众人尽皆失了言语之能。
还是陈景云最先说话,轻咳一声语带歉意道:“那个、烟岚师姐呀,你是否该把飞剑收回来了?”
纪烟岚正在努力平复体内的灵气波动,听见陈景云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心念一动,烟波秋水剑自那上下通透的大洞中飞射了回来。
纪烟岚抄起飞剑细看,却见剑上原本蓝莹莹的剑光已经黯淡了一些,不过好在剑身无损。
“啊呀不好!你等速速随我到外门救人!”温易安此时也才回过神来,见到悬剑山上仍有巨石不断自破洞中坠下,而下方正是乙阙门练气期弟子的修行之所,这让身为宗主的他怎能不焦急?
急忙带着一众修士御驶飞剑下山救人。
第四十三章 洒然出场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见到因自己和纪烟岚切磋而引发的恶果,陈景云不禁揉了揉鼻子,心说:“这个,似乎也不怪自己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已在方才巨石下坠之时暗中操纵天地灵气,护住了山下的众多练气期弟子,于是又在心里大大的称赞了自己一番。
此时纪烟岚立在原地正在调息,陈景云见无人理会自己,就寻摸着想要再做点什么。
见到演武场正中的大洞甚是难看,于是来到那巨大的破洞处,单手向下虚虚一抓,那些尚在下坠的巨大山石就被聚在一处,倒飞着又堵回了破洞之中。
纪烟岚调息片刻后,缓步来到陈景云身前,孤傲的脸上似乎依旧战意未消,眼中则满是好奇探究之意。
“师弟到底何种修为?方才比斗是否出了全力?”烟岚剑尊依旧直来直往,询问起来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陈景云心说:“什么修为我哪里知道?不过经过方才一番比试,想来你是决计接不了我几巴掌的。”
嘴上却道:“师姐看我这灵犀指如何?我这灵犀指专破一切飞刀飞剑,乃是师门不传之秘,自我出山之后还是第一次使用,幸好没有伤到师姐的飞剑......”
——什么狗屁的灵犀指,分明是他随口胡诌的。
纪烟岚见陈景云顾左右而言它,于是再次追问他的修为境界,陈景云却是含笑不答,被问的急了就接着胡诌几句,直惹得纪烟岚一阵气恼。
不过一番插科打诨下来,纪烟岚脸上的战意也逐渐退了下去,知道问不出来,也就不再追问了。
恰好此时有结丹长老前来回报,说是不知为何,剑煌山主峰上虽然房倒屋塌,可是弟子并无一人损伤,尽皆侥幸避过了巨石压砸,言语间仍不住称奇。
陈景云自然不会说是自己在暗中动了手脚,也跟着在一旁慨叹乙阙门那些低阶弟子的好运气。
自那日之后,整个乙阙门谁人不知闲云子长老的厉害?能以肉身抗击飞剑,体术修为深不可测,更用灵犀指破去烟岚长老的绝杀剑技!真个是武力通玄!
于是一个“闲云武尊”的称谓就这样被流传开来。
今日陈景云本在洞府中修行,想要费力的撬开上丹田泥丸宫的嘴。
弈剑峰上的灵气也算得上是浓郁了,没见太极气旋都能大快朵颐么?你泥丸宫怎么就绝食了呢?
可惜办法用尽,人家泥丸宫就是门户紧闭,对送上门的灵气大餐理都不理,徒呼奈何?
见无法可想,也就只能慨然放弃,正要把扑腾在奇花异草间的小兽捉回来教训一顿时,纪烟岚忽地神念传讯,说是苍山福地两个最顶级宗门的元婴修士前来拜会,请他过去一叙。
陈景云揉了揉鼻子,心说:“那就去吧,毕竟做了人家的便宜长老,这门面上的事儿还是要去撑一撑的。”之后不理小兽,径自出了洞府。
悬剑山主殿之内,纪烟岚高居首位,身旁空出的位子想来是给陈景云准备的,温易安恭敬的陪在下手,而两侧客位上正坐着两名元婴修士。
这两位元婴修士的确“非同一般”。
坐于右手边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麻衣,衣衫之上尽是些小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腰间缠着一条破烂的腰带,腰带上大大小小十几个储物袋穿成一串,倒像是一串烂葡萄。
这副扮相,让殿内其余修士看得忍俊不禁的同时也都暗自咋舌,心皆暗想:“这莫非就是所谓的‘穷’显摆么?”
此时那老者正与纪烟岚大笑着说一些修行界的趣事,一口一个“烟岚丫头”的叫着,还不时随意的往嘴里扔一枚灵果,大嚼几下便“噗——!”的将果核吐的老远,神情舒爽之极。
纪烟岚也不恼火,言必称前辈,由此可见,那人必然是一个修行了多年的老家伙。
纪烟岚是不以为意,其余修士则是只敢在心中腹诽,不过那老者的粗鄙举止,却把立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修者臊的满脸通红,直恨不得离自家太上长老再远一些。
这三人就是万兽宗前来恭贺的修者,老者名为万年青,性喜游历,生平不喜道号,就以本名自称,乃是元婴中期的老牌强者。
这万年青成就元婴时,纪烟岚还在筑基期晃悠呢,是以烟岚剑尊对他甚为尊敬。
而万年青身后的修者则是万兽宗如今最有潜力的两个筑基期修士,此番被万年青拉了出来,名为让二人增长阅历,实则却被拿来当成了使唤童子。
坐在左手处的则是慈航禅院的一位大和尚,之所以称他为大和尚,实在是因为那和尚真的很“大”!
寻常人不过身高七尺,即便像陈景云、烟岚剑尊这样身形颀长的,也不过八尺有余,这样子放在人群中也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而这和尚却身高足有九尺开外,头大、眼大、鼻子大、耳垂也大,坦胸露腹的坐在那里,庞大的肚皮晾在外面,稍一动作,一身肥肉就开始跟着乱颤,就好似一尊肉山堆在那里一般,实在是好大的一坨!
这大和尚唤作半月禅师,他则更喜欢别人叫他作胖禅师,也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修者,不过年纪却比万年青小上不少。
这大和尚见烟岚剑尊和万年青聊得欢畅,也不插话,就这样一边拍着肚皮一边笑眯眯的听着,立在他身后的二僧一尼则是低眉顺目的一动不动。
飘飘然一道青色身影踱步进了大殿,只见来人身形似青松挺拔、面容如朗月高悬,一袭宽松的青色道衣穿在身上,腰间也只挂了一个青玉葫芦,可是青衫摇摆间,众人只觉得来人就应该是这般的装束,行止之间就该是这般的逍遥自在!
“剑煌山上逍遥仙,从此凡尘少潘安......”殿中女修除了纪烟岚外无不做此想,就连胖禅师身后的那名俏丽的女尼也盯着来人细看,眼中满是好奇。
来人却不正是闲云武尊陈景云。
陈景云方才出了洞府,想着既然要去给纪烟岚撑场面,那么气度上自然不能弱,于是收起了平日里的懒散性子,将他功行七转的气势稍稍外放。
这一下,陈景云登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眼睛依旧是原来的眼睛,鼻子依旧是原来鼻子,可是周身的气质却变得不可名状起来,似深邃又似玄奥。
陈景云踱着方步进入大殿,一脸冷峻的扫视一眼殿内诸人,对纪烟岚微一点头,丝毫不理会另外两位元婴修士,施施然向着上手处的空位走去。
行走间气势再变,直叫殿中众修士感到如山似岳般的压迫。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这是唱的哪一出,也不好当着众人发问,待陈景云坐定之后,才对面带不豫之色的万年青和胖禅师介绍道:
“万前辈、半月师兄,这位就是我乙阙门新任的太上长老,闲云子师弟本就是剑煌山一脉的修士,很早以前就外出游历,而后一直在化外之地潜修,直到修为有成这才回归宗门。”
随后又对陈景云道:“师弟,这两位是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高人,你出门游历的早,是以未必认得,二位前辈此番是特意前来恭贺你归宗的。”言罢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眼中带有一丝期待。
原来这是纪烟岚与温易安等人早就商议好的说辞,对外就说闲云武尊本就是乙阙门的门人,让外人再不能怀疑陈景云与乙阙门的关系。
这却是为了防止有人使出一些离间拉拢的手段,因为区区一个宗门的好名声加上一块身份玉牌,并不能让一位元婴修士死心塌地。
第四十四章 直接动手不更爽快?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听完纪烟岚的话,心中隐有不悦,心说:“好么!这是想把我绑住不成?不过那又如何?无非各取所需罢了,道爷我今天就遂了你的意。”
想到自己也是另有目的,再看纪烟岚满眼的请求之意,于是对着纪烟岚点了点头,之后又对万年青和胖禅师微一拱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纪烟岚见陈景云对自己微微点头,心下大喜,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温易安等人见陈景云闻言之后没有反对的意思,皆暗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算计元婴修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万年青听了纪烟岚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并未言语,依旧随心所欲,对陈景云那副爱搭不理的冷傲模样视而不见。
胖禅师也不在意陈景云的无礼,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了,早已视这些规矩如无物,他只是在心中暗自吃惊,心道:“不想乙阙门中还有这等人物,藏得可是够深的,却不知乙阙门此时将人推上前台到底有何打算?”
他才不信什么外出游历至今方归的鬼话,心中确定这闲云子是乙阙门隐匿的暗棋,就如自家宗门的那位一样。
想到此处,胖禅师双手合十唱喏一声,而后笑呵呵的对陈景云道:“闲云道友此番回归宗门,当真可喜可贺,这是乙阙门的喜事,也是我苍山福地的大喜事,有道友在此坐镇,相信那些妖修魔属定然不敢再来犯我苍山!”
花花轿子众人抬,万年青也在一旁正色道:“嗯,胖和尚说的不错,乙阙门再出一元婴修者,这是我苍山福地修者和百姓的福气,相信闲云子道友定会不遗余力的造福苍生,乙阙门实力再进一步,当可成为与我们两宗并列的存在!可喜可贺!”
纪烟岚闻言眉开眼笑,温易安等人听的更是激动的直打摆子,唯独陈景云一脸冷傲的看着两人并不言语。
“一个让我去对付妖修魔属、一个让我为修者和百姓谋福利?哼哼,妖、魔二族的修士道爷我至今未曾见过,不过想来不好对付!
而元婴修士哪个不是一心想着修为再进的,谁没事儿会去为苍生谋什么福祉?你这老头子会么?两个老贼!一个想让我去与妖魔搏命,另一个又想拖慢我修行的脚步,我呸!”陈景云心中恨恨。
纪烟岚见陈景云冷着脸不说话,场面有些难堪,于是轻咳一声,语带歉意道:“万前辈和半月师兄不知,我这师弟在域外荒泽独自修行的久了,是以不善言语,二位莫要见怪才是。”
万年青和胖禅师见自己二人的一番恭维,仍只换来对方的冷眼相对,不禁有些恼火,听了纪烟岚的解释,这才面色稍霁,心中却给陈景云打上了化外野人、不懂礼数的定语。
胖禅师打了个哈哈,依旧笑道:“师妹说的哪里话,元婴修者哪个不是特立独行,你看我这一身肥肉,再看万前辈的一身破衣,你不也是一直将飞剑背在身后么?这一比较,闲云子道友不过是不爱言语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
言罢又是哈哈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一阵,殿内气氛为之一松,只有陈景云依旧一脸冷漠。
既然知道了这闲云子是个不知礼数又不爱言语的,万年青和胖禅师也不再去自寻没趣,只与纪烟岚继续闲聊。
正午十分,温易安命人在大殿之内安排了酒宴,席上灵果仙酿应有尽有,灵禽走兽烹制得法,直吃的万年青赞不绝口满嘴流油,胖禅师也是荤素不忌吃喝的痛快,二人哪里还有什么元婴高人的风范。
陈景云则只顾着闷声喝酒,其它的一概不管。
席间万年青三人继续畅谈,言语中却多把话头引向陈景云,打探陈景云的功法修为、问询陈景云用的是什么飞剑、又是在哪里修成的元婴等等问题。
纪烟岚虽然是个爽直的性子,但在此事上却是东推西挡、顾左右而言它,这些问题她自己还想知道呢!
见她如此推诿,反倒更加勾起了万年青和胖禅师的好奇,于是又是一番拐弯抹角的询问。
陈景云酒喝从来不用灵力炼化,认为那是暴殄天物,此时一阵猛灌之后不觉有些醉意,听见几人又在拐弯抹角,立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心说:“不就是想知道道爷我的实力吗?东拉西扯的作甚?”
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猛地拍案而起,指着一脸惊愕的万年青和胖禅师冷哼道:“你们两个,出来打一场!”言罢就向殿外行去。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乙阙门人不知道自家新任的太上长老抽了什么疯,纪烟岚他们三个元婴修者则是面面相觑。
“打......打一场?”胖禅师一脸怪异的拍着大肚皮,犹自不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万年青则是一愣之后旋即哈哈大笑,指着胖禅师道:“你我真是越老越回去了,如此扯皮试探也着实让人不喜,倒不如直接打上一场!怎么样大和尚,我们去领教一下闲云子道友的本事如何?”言罢也起身往外走。
胖禅师闻言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拍肚皮,跟了出去。
殿内之人此时大眼瞪小眼,温易安见自己师叔仍在愣神,只得咳嗽一声:“烟岚师叔,您看咱们——?”
纪烟岚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追了出去,看她眼中战意闪动,背后烟波秋水剑微微颤动,就知道她此时是兴奋大过担忧。
一见四位元婴修士皆出了大殿,殿内立时“轰!”的一片喧哗,众人一窝蜂的向着殿外涌去。
悬剑山上空,四位元婴修士御空而立,陈景云微醉的眼中闪过激动之色,周身流动的气血开始加速、太极气旋缓缓运转、泥丸宫处微微跳动。
好机会呀,陈景云能够感觉到万年青和胖禅师二人体内的灵气波动,的确要比纪烟岚高出一个层次,知道这元婴中期修士的确不可小视。
对手难求,需得把握,只有打上一场才能知道自身武力到底如何,这才是陈景云鲁莽邀战的真正目的。
“闲云子道友,不若你便与我交手吧,万前辈修为高深等闲是不便出手的。”胖禅师不知何时已经一手托钵、一手持杖的来在了陈景云身前。
陈景云闻言却是摇头。
万年青见状甚为开心,笑着调侃胖禅师道:“你这和尚太过肥腻,想来闲云小友不喜,也罢,就让我这把老骨头活动活动筋骨吧!”
言罢拍了一下破烂腰带上的储物袋,一条斑斓的巨蟒立时窜了出来,那巨蟒在半空飞窜几下,旋即在万年青身前盘起蛇阵,口中毒牙隐现、蛇信吞吐。
原来这万年青腰间挂着的并非什么储物袋,而是万兽宗秘制的御兽袋,看他腰间那一串袋子,想来最少还有十来只如这巨蟒般的灵兽被装在其中。
陈景云见那小袋神异,立时心中喜欢,觉得自己的小兽也是需要这么一个袋子的。
胖禅师见陈景云不愿和自己交手,只好退在一边,心说:“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跟我交手顶多也就是受点儿伤,而那万老鬼可是出了名的下手黑,跟他一比,佛爷我简直是纯良,罢了罢了,希望你不要断手断脚才好,阿弥陀佛——”
第四十五章 打出了真火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却说那元婴修者万年青放出了灵兽,之后就等着陈景云动手,毕竟他是成名多年的高人,实在不好先行御兽攻击。
陈景云打量了几眼万年青腰间那一串御兽袋,随后依旧摇头。
这却把万年青和胖禅师搞糊涂了,心说难道这闲云子见到灵兽凶猛打了退堂鼓了么?
“闲云小友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消遣老夫不成?”万年青眼中已经有了怒意。
胖禅师也板起了脸,在一旁等着陈景云解释。
纪烟岚方待解说几句,却不意陈景云忽地伸出两根手指,分别指着万年青和胖禅师,之后把手一翻,两根指头向内勾了两下,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见了陈景云的手势,万年青直气得是须发皆张,用手指着陈景云,喝了声:“小子!你玩的过了!”
一旁的胖禅师也被气的肥肉乱颤。
而纪烟岚则已经惊的忘记了说话。
“没错,你们两个一起来。”陈景云面色冰冷,语气却带着挑衅之意。
“好好好!老夫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如此俊杰了,大和尚,你还愣着作甚?还不与我一同领教乙阙门高人的手段!”
言罢大一声:“去!”身前的斑斓巨蟒就化作一道黑影直扑陈景云。
胖禅师心说:“好你个闲云子!当真是个无脑的莽夫,既然是你自己提出要以一敌二的,那么可就别怪刀剑无眼了,便是打死了你,乙阙门又有何话可说?即便是告到了中州莲隐宗,那也是你自己在找死的!”
“阿弥陀佛!”高喧一声佛号,随即一抛手上的钵盂,那钵盂飞在空中迎风就长,自钵盂口中射出道道金光,滴溜溜的当头就向陈景云扣去。
而胖禅师自己则一摆禅杖,身形一动,肉山般的肥胖身体前冲,爆发的速度竟然极快,挥杖就向着陈景云的腰身横扫了过去!
原来胖禅师也是个肉身强横的。
说时迟那时快,那水缸般粗细的巨蟒一晃就到了陈景云身前,张大嘴巴就要把陈景云吞下。
陈景云冷哼一声,挥起一拳就砸在了巨蟒的鼻翼处,那巨蟒的鼻翼立时就被打的血肉模糊,之后不待那那巨蟒嘶鸣,陈景云飞起一脚,正踢在了那巨蟒下颚处,巨蟒的下颚登时被踢出个血窟窿,蟒身被踢的抛飞起来,正好迎向了向下罩来的巨大钵盂。
而胖禅师的禅杖似慢实快,此时破空横扫,发出一阵裂帛的响声,陈景云高喝一声“来得好!”回身一脚蹬出,正好蹬在禅杖之上。
“嗡!”的一声,一股巨力就从禅杖传到了胖禅师的手中,胖禅师只觉得手臂一麻,禅杖已经脱手飞出,随即他的整个人也闷哼一声跟着倒飞了出去。
却是陈景云借着一蹬之力,扭身一掌拍出,一下击在了胖禅师的大肚皮上,巨力袭来,由不得胖禅师不飞。
直到此时,才听到“噗!”的一声闷响,却是胖禅师的钵盂将那巨蟒扣了个正着。
钵盂里立时传出巨蟒绝望的嘶吼,原来那钵盂才是胖禅师的杀招,不想却把万年青的灵兽给绞杀了。
“我的灵兽啊!”万年青怒吼一声双目赤红,整颗心都在滴血。
他的攻击之术大半都在腰间的十几只灵兽身上,最厉害的乃是一套灵兽合击之法,原打算先让一只灵兽上前试探几个回合,丈量一下对方的深浅,现在知道了,那闲云子修为高深的很呐!
此时胖禅师也捂着肚子定立了身形,与万年青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杀机和忌惮。
既然动了手,自然要分出个高下,陈景云负手立在那里,依旧等着二人动手。
万年青和胖禅师见陈景云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直恨得牙根直痒。
方才见他能够一拳击破灵兽的防御、一脚蹬飞法宝禅杖,哪里还不知道这闲云子的炼体之术了得。
是以二人并不上前,万年青单掌连拍腰间的御兽袋,呼啦啦一群灵兽涌了出来,其中有飞禽、有走兽,竟然还有一只水属的巨大灵龟。
这群灵兽在万年青的法诀操纵下,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势,分列向前,赫然要将陈景云围在中间。
陈景云也不出手,就这样等着群兽将自己包围。
纪烟岚见陈景云托大至此,心下大急,正要上前,却又觉得不妥,毕竟是自家的太上长老先行邀战的,此时她若出手怕是于礼不合,虽然修行界很少有人讲理,但纪烟岚恰好就是一个,因此只能在一旁暗自焦急。
且不说纪烟岚如何如何,却说万年青一见陈景云被自己的灵兽围在了当中,眼中不禁露出了残忍之色,心念一动,灵兽们立时开始攻击,丝毫都不耽搁,当真是心狠手黑。
胖禅师见灵兽们开始攻击陈景云,自然也要添一把火。
不敢再用钵盂,在收回来的禅杖上一通的加持,直把一把漆黑的禅杖加持的金光大作,这才把手一指,禅杖化作一条金色的游龙,循着空隙向陈景云袭去。
一番动作之后,胖禅师好似觉得还是不够,又在几人立身的高空四下里打出了一十八记手印,那手印也不消散,就围着陈景云、万年青和胖禅师三人的周围急速旋转,包裹住了整个战团。
其用意么,竟然是将此处的空间隔绝,不叫陈景云调动天地灵气,端地是个慈悲为怀的大和尚!
陈景云就差在嘴里哼唱了,挥拳、拍掌、跺足、扬身,气血运行的迅疾又畅快,泥丸宫也很给面子的在狂跳。
原来是那日与纪烟岚交手时只出现了一瞬间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不是一瞬,而是如汩汩溪水般连绵持久,这种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感觉让他舒服的直想哼哼。
灵气激荡,天地变色,战团内竟然还有酒香传出,纪烟岚闻着酒香一脸的古怪。
此时躲在远处观战的三宗修士已经无法看清战团内的情形了,只能看见十八只巨大的佛掌幻化出的金色光罩。
虽然看不清内中情形,却依旧都在费力的观瞧,感受着充塞天地的元婴威压,听着灵兽的阵阵嘶吼哀鸣,在场的众修士无不面露神往之色,元婴啊......
而唯一能看清战团内情形的纪烟岚,此时的心情却早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了。
她看见了什么?这还是元婴修士之间的争斗么?
光罩之中,胖禅师肥大的身体如同破烂沙包一样被甩在一旁,纪烟岚赶紧运转灵力护持,免得堂堂元婴期大修士掉下去摔死!
而陈景云此时正追在一众高阶灵兽身后,东边一拳头击碎了一颗插翅虎的獠牙、往西一巴掌又拍掉了几根黑羽鹰的尾羽,最可怜的是那水属灵龟,因为逃的迟缓,此时正被陈景云抓住一条后腿,被当做流星锤般胡乱的击打。
众灵兽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哀鸣着四处乱窜,被陈景云一人圈在一处,谁跑的快就拿灵龟先招呼谁。
灵兽们一个个还哪里有开始时的凶狠姿态?现在最盼的就是主人能将它们快快的解救。
而万年青则像是被吓傻了一样,呆愣原地不敢上前。
却不知万年青和胖禅师到底如何惹出了陈大观主的真火?
第四十六章 剑煌山上逍遥仙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方才被一座灵兽大阵围在当中的陈景云,神情恣意、心情大好。
这些灵兽有喷吐毒液的、有挥羽间释放风刀冰箭的、有曲张爪牙上前扑咬的、竟然还有仗着麟甲坚硬挺着挨揍的,配合的天衣无缝、攻击的凌厉无双,把一处空间搅的是昏天暗地,更有一把化身游龙的金色禅杖在一旁不停地游走,将陈景云的周身上下一同封死。
好个陈景云,举手投足间破去种种攻击,竟似游刃有余,因着心中喜悦,所以对围攻自己的灵兽并不下杀手,由着它们尽情攻击,他好暗中体悟武道之体与泥丸宫联合施为的神妙。
晃晃悠悠、东踢西挡,打到高兴处竟然抄起酒葫芦大灌一口。
这一幕直看得万年青和胖禅师目眦欲裂,纷纷连下杀手。
怎奈这闲云子就如长了百十只眼、百十双手脚一般,无论什么攻击临身,皆能被他轻易破去,就连毒烟毒雾也能一掌拍的无影无踪,让身为敌手的二人也都不禁暗自叫好。
按说激斗至此,万年青和胖禅师二人绝学尽出却依旧久攻不下,且对方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若放在平时,以二人元婴修士那积年老贼的油滑,早该心生退意、以求保全自身。
可是二人就是看不惯陈景云那副悠哉游哉的恶心样子,心中火气越积越多,丝毫不得发泄,早忘了自己也是身在战团,并且还越挨越近。
此时见陈景云激斗之时竟还有空档仰头喝酒,立时鼻子都快被气歪了,这是丝毫不把自己二人放在眼里呀!
万年青和胖禅师在这苍山福地中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呀?一时间皆运足了十二分的灵力,下手尽是杀招。
若是一直如此下去倒也无妨,顶多是万年青的灵兽被击伤败退、胖禅师灵气耗尽认输,陈景云并不打算下多重的手,反倒还要给二人贴上好人的标识。
可是好死不死的,那胖禅师打的心火太盛,见陈景云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在左摇右摆十分碍眼,心道:“我让你喝!”
操控着禅杖寻了个空档就向那葫芦击去,这一击还有个说法叫做“龙抬头”,却是胖禅师轻易不肯动用的一招阴人的绝学。
那葫芦本身也是一件储物法宝,是以无法装入储物袋中,只在陈景云腰间挂着,陈景云的武道之体虽然厉害,可是那葫芦却是一个死物,陈景云见那禅杖竟然袭向葫芦,忙拿手一格,却不意那禅杖猛地向上抬头,一下就点在了葫芦底儿上。
那葫芦怎经得住元婴一击?虽有主人的灵力加持,却依旧破了一个洞,一时间酒泉喷涌,涌出的灵酒瞬间又被灵兽的攻击扫成了雾气,飘散在了战团内。
“不好!”陈景云周身灵力狂飙,一瞬间震退了所有的灵兽,那禅杖也被弹的飞回了胖禅师身边。
陈景云抬手举起葫芦,见这破了洞的葫芦中已是空空如也,立时气的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一把捏碎了葫芦,足下一蹬虚空,立时一朵爆莲涌现,整个人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在胖禅师面前,之后一巴掌就糊在了胖禅师的脸上,胖禅师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扇的蒙了,就连识海内的元婴也被一道磅礴的神念击的晕头转向,立时失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肥大肉身被人暴打。
之后一阵“砰!啪!......”的乱响,那胖禅师就如一个老大的破沙包般,被陈景云报以一顿老拳,直被打的体无完肤、骨断筋折,肥大的胖脸上就如开了染坊......
这还是陈景云知道若是打死此人怕是在苍山福地之中不好立足,暴怒之下才留有余地,否则这堂堂元婴中期的胖和尚早都连同元婴一起被捶成肉饼了。
打翻了酒鬼的酒碗后竟然不跑?那个......似乎该当有此报应吧。
一顿暴打之后,将胖禅师丢在了一旁,纪烟岚急忙运一道灵力把胖禅师护住,免得他坠落下去,见他元婴未损只是昏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万年青立在远处,已经忘记了召唤自己的灵兽,老家伙呆呆的看着陈景云将胖禅师打的好似面团,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元婴中期高手啊!也能被人打成泥巴一样,就连识海中的元婴都逃不出来吗?
丢掉了胖禅师后,陈景云怒气未消,见那一群弄散了自己灵酒的畜生依旧聚在那里对自己嘶声咆哮,立时一个返身又折了回去,之后就有了前文说的陈景云挥着巨大灵龟,一人圈住一群灵兽痛殴的场面。
万年青依旧呆立,满眼都是惊惧和心疼,这老家伙此时色厉内荏,脸上虽然全是愤怒,可是人却硬是不敢上前解救灵兽,生怕步了胖禅师的后尘。
他却不知,陈景云此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种神而明之的感觉在持续了半柱香的功夫后,他的中下两个丹田内的灵气就被太极气旋抽取殆尽,而上丹田泥丸宫处也传来疲惫之感,这也正是刚不可久的道理。
陈景云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凡事有利亦有弊,他此时七转中期的修为,上中下三个丹田的灵气储备竟只够他维持半柱香时间的全盛姿态,若是脱出这种状态,恐怕纪烟岚那绝杀一剑就能要了陈景云的老命。
看一眼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万老怪,再看一眼被自己抡的凄惨的灵兽,陈景云心道:“若是一会儿自己这种神而明之的状态消失,那些灵兽和万老怪一旦狗急跳墙,那自己岂不危险?难道只能下杀手了不成?”
想到修行者的种种玄奇手段,陈景云眼中杀机闪动,就要趁着自己尚有余力时先下杀手。
而此时,看着自己辛苦培养的灵兽个个带伤、没头苍蝇般的乱窜,万年青的心里一片惨然。
到底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稍一琢磨,就想到了那闲云子为何突然发难的原因。
“咳咳!”万年青涨红了脸,猛咳几声。
原来竟只是因为一葫芦灵酒吗?天呐!这修行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了区区灵酒就把一位堂堂元婴中期的大修士打成一滩烂泥?身为高阶修士的气度心胸呢?这乙阙门是怎么教的?
他却是忘了,他自己刚刚还与胖禅师一起欲置人家于死地呢,现在想起了气度心胸了。
到底是老狐狸,想清楚缘由后立时高喊一声:“闲云小友住手!老夫愿意赔你十倍......哦不!......百倍的绝世佳酿!还请放过小老儿的灵兽!”
前方的痛殴戛然而止,灵兽们哀鸣着冲了回来,万年青立时张开腰间的御兽袋,众灵兽再不像以往那般不愿被装在袋中,一个个屁滚尿流的窜了进去,御兽袋里才是灵兽们温暖的家呀,外面真是太过可怕了......
灵威消散,陈景云一掌拍碎了佛手的光罩,天空也复归平静,远处众修此时才看清战团内的情形。
只见闲云子长老此时一脸笑意,正与万年青在一起谈笑风生的说着什么,脸上再无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胖禅师好似受了些伤,正一脸苍白的立在纪烟岚身后,还不时的咳嗽几声。
众人不知几位元婴修士战况如何、到底谁胜谁负,不过看烟岚剑尊一脸的惊喜表情,就知道此战闲云子长老未败!
乙阙门诸修士想到此节,心中皆是振奋非常,众修原本就如宝剑一般笔挺的身形此时更加挺拔,胸中也激荡起了昂扬的气概!
宗门内有文士出身的修士不禁开口吟诵:“天戈倒悬剑煌山,凛然正气绕峰间。你有双婴镇福地,我有绝世逍遥仙!”
此诗虽然作的粗浅,却正应了乙阙门剑修的心声,是以不少人跟着吟诵起来,直听得几个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修士脸色铁青。
第四十七章 威名远播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哎呀呀!万前辈这身麻衣真是雅致,你看这块补丁补的多顺眼,又方又正,正应了您的心胸气度!
腰带也好,真是束腰从简、贵气自生,啧啧!好、真好,小袋子最好,看着就让人喜欢......”
陈景云笑眯眯的夸赞着脸色难看的万年青,拉着他再一次观赏了一番演武场中前几日被他修补上的大窟窿。
这几日,陈景云日夜陪着前辈高人万年青游览剑煌山美景。
三座剑峰看了四五遍、五座浮空岛游玩了七八回。
现在又拉着万年青来看窟窿,说是要和前辈高人一同研究一下缝补之道,看万前辈的一身补丁,想必定然是此中高手!
言语间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哪里还有一点前日的孤高冷傲。
万年青听的心中作呕,心说你他娘的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听得老子都要吐了!
怎奈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脱,试着逃过了,却被目光阴冷的陈景云给追了回来,又答应了许多的灵酒,这才让陈景云转回笑脸,没有被痛殴。
万年青的两个门人早就被遣了回去,拿着他的令符回宗门搜刮灵酒佳酿去了。
没办法,万年青至今都不能摸清这闲云子的深浅,因此也只能隐忍,不敢再与其交恶。
虽然万兽宗内还有一位元婴后期的师兄,但万年青却实在是不想让那位师兄与这闲云子对敌,那日胖禅师被痛殴的凄惨模样让他至今胆寒,万一师兄也不敌呢?思之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此时还没有彻底的撕破脸皮,万年青就想尽量挽回,因此派回弟子时只说是因为与闲云武尊意气相投,因此要赠送灵酒、且多多益善。
怎奈这闲云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一直纠缠着他,似是怕他跑了一般,让万年青片刻不得安宁。
在被陈景云烦的实在不行时,万年青才找了个空当想要离开,不料却被截了回来,真是羞杀、气煞!
此时见这闲云子再一次把话头引向自己的御兽袋,万年青心中凄苦,暗道一句:“看来自己这是被贼给盯上了,想来一个御兽袋是保不住了。”
他这御兽袋制作不易,是能够装纳活物的宝贝,远不是寻常储物袋可比,不过珍贵归珍贵,只要陈景云能够不再纠缠自己,那就舍了一个吧!
那日,万年青和胖禅师与陈景云一番激斗,或可说是二人被激斗了一番后,三人出了战圈。
胖禅师的元婴不再被压制,重又掌控了身体,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当即发难,而是控制着肥大的身体躲在纪烟岚身后,之后筋骨一阵嘎嘣脆响,尽量恢复了一些伤势,不过看他那苍白大脸上不断抖动的肥肉,就知道胖禅师正自忍受着莫大的痛苦。
纪烟岚勉强绷着脸,不让自己表现出高兴的神情,费力装出关心的样子,想将胖禅师和万年青请回殿中叙话。
不料那胖禅师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脸上的肥肉都快被甩到地上。
胖禅师当时元婴虽然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向来自傲的肉身被打的破烂不堪,其中的惊惧与无助实在难以言表。
见了纪烟岚还要让自己和那换了一副笑脸的煞星一同回去,立时心中大骇,他委实是被陈景云打的怕了。
当即喧一声佛号,说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没做,实在无法再此相陪诸位,便招呼三个门人一声,架起钵盂飞身而走,只是那钵盂飞的似乎有些左右摇摆。
而万年青却被陈景云热情的留了下来,陈景云又亲自揽下了招待贵客之责,然后就有了这几日万年青不停被拉着观赏一些破石头、烂木头的事情。
此时的万年青竟然无比羡慕那被打的骨断筋折的胖禅师,这闲云子因为把胖禅师打的太过凄惨,是以并未再加为难,倒是叫他安然离山了。
看着笑嘻嘻盯着自己御兽袋的陈景云,万年青将牙一咬,一把扯下那个原本安置斑斓巨蟒的御兽袋塞到陈景云手中,咬牙切齿道:“闲云武尊,此事应当了了吧!”
陈景云一把将御兽袋攥在手里,脸色一冷,沉声道:“万前辈这是何意?难道我还会贪图你这小袋子不成?”之后冷哼一声,足一顿地,人就跃下了悬剑山,径往洞府去了。
万年青一愣,心说:“你这变脸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些吧!”不过见这磨人精就这么走了,心里立时就松快了不少。
不料此时空中却传来了一句:“贫道洞府中有些杂事,就不在此相陪前辈了,不过前辈莫要忘了灵酒之事,若是赔偿的不够,贫道说不得会去万兽宗当面讨要......”
一句话又把万年青气的够呛,直恨不得把陈景云生吞活剥。
“剑煌山的闲云武尊以一敌二,战平了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两大元婴中期修士!”
一道消息在苍山福地迅速流传。
各宗修士开始时对这消息无不嗤之以鼻,你乙阙门何德何能,能有修为超过元婴中期的大修士加入?皆以为不过是些造谣之言。
不过在看到万兽宗和慈航禅院对此消息并未出面澄清,似是捏着鼻子认下了之后,方知此事不假。
一时间整个苍山福地的各宗修士尽皆失声,再不敢在明面上议论乙阙门的是非。
一人战平两位元婴中期修士啊!那岂不是说此时的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已经有了问鼎的实力了?
而后又有消息传出,说是万兽宗的太上长老万年青,在与那闲云武尊一战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最后惺惺相惜,因那闲云武尊性喜美酒,万兽宗的太上长老就命门下所有修士,在整个苍山福地内穷搜灵酒佳酿,要赠与闲云武尊品尝。
而慈航禅院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却听说禅院的月半禅师在与那闲云武尊一战后竟然有所感悟,归宗之后便闭关不出了。
这两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苍山福地谁人不知剑煌山乙阙门闲云武尊的威名?
那些原本就打算前去拜望的亲近宗门,立时改变了礼单,纷纷将宗内收藏的美酒加了进去。
这其中最为恼火的便要属玉符宗的宗主木长风了,玉符宗本就与乙阙门交好,说是受庇于乙阙门也不为过,此番自然也要前去拜贺。
怎奈宗门本就资源匮乏,前些日子又糟了劫,因此遍寻宝库也没能寻到能入得了元婴修士法眼的贺礼,如今听说那闲云武尊最爱灵酒佳酿,立时把那偷了宗门灵酒的大盗在心里咒骂了千遍!
“那杀千刀的贼人偷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把酒长老留下的灵酒盗走!”
正在逗弄小兽的陈景云不禁打了个喷嚏,心说莫非有人惦记上自己了?
第四十八章 群雄齐聚清凉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惦记陈景云的自然有很多,他的几个弟子、彭仇彭执事、牛家村的庄户们,哪个不是在心里担忧惦念着他。
相距黑云城覆灭,已经过了将近两月,天南武林震的地动山摇之后,各门各派自觉地将闲云观奉为天下武林执牛耳者,没有任何一派敢有丝毫异议。
灭城之日,那华阴府知府孟黄粱因为起了十万兵丁想要助战,事后又动用官匠、发动民夫,帮助重新建造满是断壁残垣的武贤庄,因此倒是得了彭仇等人的好感。
因为当年在苍耳县时与彭仇就是旧识,孟黄粱便央求彭仇与聂婉娘说项,想以官方身份来祭拜一下武贤庄的众英灵,也算是为亡者正名。
事关亡者名声,聂婉娘自然不能拒绝。
却说这孟府尊依足了礼仪,出动了官府全套祭祀用的仪仗,备足了三牲祭品,又执后辈之礼,亲身祭奠了武贤庄惨死的英灵。
其间大哭一场,直言武贤庄的一众豪杰乃是为了守护华阴府的一地百姓,才在与黑云城对抗中壮烈捐躯的,直把聂凤鸣几人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之后孟黄粱再动用府尊的权威,大笔一挥,就将武贤庄周遭十里之地尽数划拨给了闲云观,并且派驻一队骑兵日夜巡查,以防有那莽撞之辈打扰到庄内亡灵。
聂婉娘对此不置可否,倒是聂凤鸣几人对这个知情识趣的华阴府尊好感渐增,算是入了闲云门徒的眼了。
而天南各派的武者对武贤庄一词更是忌讳莫深,当年名声不显的武贤庄,此时已经成了令人莫敢言谈的武林禁地。
聂政夫妇如果冥冥中有感,相信也能含笑九泉了。
秋意渐深、凋零叶落。
今日是聂婉娘几人在武贤庄守孝的七七之日,聂婉娘缓步来在新建成的演武场外,见聂凤鸣和程石正在交手,而季灵则是在与彭仇对练,便停下来驻足观看。
场中的四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击,却又各自收敛力道,就连素来莽撞的程石也是轻手轻脚,生怕一不小心打坏了这新建成的演武场地。
这里不比观中,在闲云观时,山下牛家村中常年驻留着一队彭仇请回来的匠人,这些匠人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隔三两日修补一下观中的演武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聂婉娘见场中几人打的实在别扭,便叫停了几人,让他们各自散去,少在这里摆一些花花架子。
聂凤鸣几人如蒙大赦,皆是一溜烟的走了,场中只留下一脸莞尔的彭仇。
这也不怪聂凤鸣几人,早前在伏牛山时,师父也只定下了晨起演武的规矩,而自打随了大师姐下山,就变成了晨昏皆要演武。
几人修为尚低,都想着早早的跨入四转的门槛,好有那飞天的的本事,而这演武对练动辄就要个把时辰,实在是耽误修行。
因此人人不喜,却又都无力反对,聂婉娘定下的规矩哪里有人敢去违背?
他们不知,聂婉娘此举却正是对他们的关心爱护,怕的是他们急于求成、根基不稳影响了将来的成就,是以才想了个法子压制,也不明说,专就以力服之,权当顺便磨练一下几人的心性了。
因为明日就要离开,这才在今日饶了几人一回。
再将整个武贤庄走了一遍,聂婉娘目光凄婉。
那些官府匠人的手艺当真不俗,竟能在彭仇的指点下将那座从前的武贤庄再次复原出来。
庭院幽深处的那座阁楼是母亲最爱的休憩之所......
回廊下的一方清池不正是自己与小弟逗弄游鱼的地方?......
那时的凉亭内总能看见父亲与彭三叔一起下棋聊天,父亲每每输了都要恼羞成怒的打乱棋盘......
众多师兄在演武场上精赤着上身打熬筋骨,汗如雨下......
还有那位只比自己大上两岁的小师兄,总会在清晨给自己的窗前插一束野花,那野花的香氛至今自己好似还能在梦里闻到......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一夜,聂婉娘姐弟在父母的灵位前足足跪了一夜,彭仇守在门外泣不成声。
第二日清晨,众人早早收拾行装,彭仇吩咐了孟黄粱送来的几个仆役一阵,几人便唏嘘上路。
回山之前却是要去与苦月大师辞别的,彭仇还要顺带的接见一些聚在清凉山的武林人士,于是几人施展身法,径向清凉山而去。
此时的清凉山上武者云集,整个天南武林的精英人物尽数聚齐,只等着拜会闲云观的高人。
一时间山下的客栈爆满,酒庄、茶楼也是人头涌涌。
每间茶楼之内,都会有一个说书先生在那里口沫横飞,讲述的也都是“忘忧仙子挥手平三关”、“闲云三杰联手屠雄城”之类的桥段。
这些故事若是放在以往,只会被大家当做是神鬼怪谈,听一听也就罢了,绝不会有人相信。
可是如今却不同,这可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有谁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当日随同忘忧仙子等人一同前往黑云城的三千北地群豪,三千人的亲眼所见,想来不会有假了吧?
弥陀寺的玄慧主持手中拿着刚刚送来的一摞拜帖,不由得感慨叹息,身体虽然疲惫,精神却焕发得很。
整个天南国,但凡上得了台面的门派皆遣人送来拜帖,除了一些苦月师叔的旧识和一些隐世的高人,其余的大小门派首脑都要等着玄慧来张罗安排,连日来直忙的他是足不沾地。
“南海绿烟岛是个什么门派?没听过,先丢在一旁。
西极凌空寺?也没听过,不过既是佛家一脉倒是不好拒绝。
玉华山忘忧谷么?既然也有“忘忧”二字,那便不好拒绝了。
哈哈哈!好你个圆觉匹夫,你灵禅寺竟然也有求到我玄慧的一天!真是因果循环......”
玄慧挑检着手中的拜帖,不时叨咕几句,嘴里发出怪笑,直把一旁伺候的小沙弥吓得够呛。
拜会的门派、世家太多,都听说了那闲云观的开派祖师与苦月大师相交莫逆,那闲云观的弟子又甚是尊师重道,便连门内的绝世功法都赠给了苦月一卷!
而那闲云观又素来不曾与外人有过什么瓜葛,有人打探了一番,也只知道那道观建在北地边境的一座小山之上,却没有一人敢去那里搅扰,弟子已经如此厉害,那弟子的师门长辈呢?嘶——!
又因忘忧仙子等人此时正在武贤庄里祭拜先人,因此想要真心拜望的、想要从中得利的,都来求弥陀寺从中安排引荐。
都是武林正道一脉,想来你弥陀寺也不好全都拒绝吧?
弥陀寺即便再想超然物外,可是也顶不住全天下的武人,不得已,苦月大师书信与聂婉娘,问她能否接见一下这些人,聂婉娘思量一阵,似乎有了什么打算,于是答应了下来,将此事交于彭仇处置。
第四十九章 亲疏远近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陀寺后殿一处厢房内,暮如雪和青冥子正陪着苦月大师下棋聊天。
三派交情深厚,二人又是苦月的晚辈,是以棋局之上步步相让。
只是这老僧的棋艺实在太烂了些,二人想要输的隐晦一些都难。
正在苦月大师愁眉苦脸的举棋不定时,忽地眉头一展,之后哈哈大笑,一把拂乱棋局,却是聂婉娘与他传音,说是几人已至寺前。
法钟长鸣、中门大开,苦月大师带着寺内众僧人迎出寺门,身后跟着暮如雪、青冥子和几个老者一同观礼。
聂婉娘几人缓步上前、点尘不沾,行至近前躬身施礼,言说不敢劳烦长辈相迎。
苦月脸上再无一丝悲苦,哈哈大笑着将人迎入寺中。
闻讯而来的天南各方高手聚在寺外,竟无一人敢去出声搅扰。
直到寺门关闭,众人依旧各自等在原地不愿离去,皆在心中感叹:“天地钟爱之姿、日月盈光之表......”
入到寺中,苦月将三两个老友一一介绍,这几人虽不如苦月大师这般与灵猿子交情生死、莫逆,但也都算是灵猿子的旧友,闲云门徒自不会怠慢,一一施礼拜见。
几个老者直感受宠若惊,闲云门徒攻伐黑云城时他们皆因路途遥远未能赶至,此时见这神仙一般的人物对自己礼敬有加,纷纷言说:“灵猿兄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
有人说起二十年前的风云往事,再絮叨一番故去的老友,不觉泪满青衫,也听得闲云门徒感叹不已。
时近晌午,自然又是一番饮宴,席间,不待苦月大师说项,聂婉娘便吩咐彭仇将几个卷轴交予几人,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青冥子在得了卷轴馈赠后激动的老泪纵横,看得旁人也跟着唏嘘。
暮如雪和青冥子以及几位老人,得到的都是闲云观黄庭一转的功法秘录,几人无不珍而重之,纷纷放入贴身处保管,生怕出了纰漏。
青冥子更是诅咒发誓,今后清虚观一定唯闲云观和弥陀寺马首是瞻,直看得暮如雪在心里鄙视不已。
饮宴之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去,皆是急不可耐的想要一览玄心妙法,只有暮如雪留了下来。
看着满是期待之意的暮如雪,苦月长叹一声,给聂婉娘几人讲述了灵猿子当年的一段往事。
“陌上秋雨暮色寒,霜华剑冷锁飞烟。”
这两句说的正是当年暮如雪的姑姑,也就是上一代的暮雪山庄主人慕寒烟。
那慕寒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仙子,霜华剑扫荡北地,为人冷傲孤高。
其时北地武林之中黑云城尚未崛起,黑道势力纷杂割据,其中就有卧虎山上的一波狠毒凶悍的强人。
一次,这卧虎山强人在一夜之间屠尽了一村百姓,且把村中年轻女子皆掳回山中享乐。
那时灵猿子刚刚艺成出山,途经已成鬼蜮的村庄时不禁被那里的惨状惊住,在一个还未断气的村民口中得知了屠村的元凶后,直把他气的是钢牙紧咬、目眦欲裂!
当日便单人独骑杀到了卧虎山,于山脚处一路杀了上去!所见的守山喽啰一个不留,尽皆一拳轰杀。
待杀到大寨之时,那寨中的贼人已经摆好了阵势,灵猿子怡然不惧,提掌就从阵势一角杀了进去。
而恰在此时,一个冷艳的女子也挽着剑花从另一边杀了进来,众贼人立时大乱。
来人自然就是慕寒烟,她也是在惊闻屠村惨事后连夜赶来的,只是要比灵猿子稍晚,一路上山,见了倒毙路边的喽啰尸体,知道是有侠士先自己一步到了。
来到贼人大寨一看,果然,一个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的丑道人已经杀入了贼群。
听着那些贼人的声声惨嚎和骨头碎裂的“嘎嘣”声响,慕寒烟心中一阵畅快,也跟着执剑杀了进去。
这二人一个是心高气傲,一个是初出茅庐,拳来剑往间,不知怎地就起了比试之意,皆不想弱于对方。
一夜之间,卧虎山上七百强人尽数毙命,也不用细数,自然是灵猿子击杀的贼人更多,这却是勾起了慕寒烟的好胜之心。
于是江湖中就有了奇怪的一幕,总能看见一个落荒而逃的丑道人,身后追着一个要与他比试高低的冷美人,一时引为怪谈......
之后的一段冷仙子折服于丑道人故事,咱们此处就不详述了,总之是一段红颜知己的佳话。
当苦月大师讲述良久,最后讲到慕寒烟毅然随着灵猿子和几个友人北去神仙地时,故事戛然而止。
苦月大师叹息一声:“以老猴子的性子,断不会舍了友人和冷仙子自己独自求活,想来是几位老友和冷仙子都已经先他而去了。”
言到此处,屋内众人皆是一脸的伤感。
聂婉娘听完了苦月的讲述,心中自有感慨:“不想师祖当年竟然还有一位红颜相伴,此事怕是连师父也不知晓,否则定然早已告知我等,若是苦月大师所言非虚,那我闲云观倒是多了一门亲戚。”
当即眼中少了一丝淡漠,巧笑嫣然的对暮如雪道:“暮姐姐,苦月前辈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此事事关家师祖,小妹便不得不再谨慎些,不知暮姐姐手中还有什么佐证么?”之后一脸正色的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暮如雪。
一声“暮姐姐”确实惊住了向来冷傲的暮如雪,孤高如她者,在聂婉娘面前也是低眉顺目、丝毫不敢失礼的。
这聂忘忧可是能够凌空飞度、只手破城的武道强者,当日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到她是如何的破城灭敌,但是只那尸横遍地、城毁房塌的场景,就让暮如雪连续几个晚上瞪大眼睛不敢入睡。
现在见聂婉娘语气柔和的称呼自己为姐姐,心下不禁感慨叹息:“姑姑慕寒烟的福泽到底还是余荫到了暮雪山庄。”
当下连忙拿出一个长盒,郑重的打开后,在里面小心的取出一副绣品。
那绣品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山水隐现、桃林溪水虽静似动,一株桃树之上,一个丑道人舔着个脸,正把一束粉艳的桃花递给树下的负剑丽人,那丽人似是正在恼怒,正把俏脸撇在一旁......
旁边还绣着几行字:“桃开三月,逦水之旁,折枝于树,莫使神伤。”落款正是灵猿子。
第五十章 归家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灵猿老道自然是不会刺绣的,想来这是慕寒烟依着灵猿子的画作秀出来的绣品。
聂婉娘看着那字,再在心中对比观中师祖留下的墨宝,知道此事是真,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师祖不知羞,于是邀暮如雪和苦月大师明日一同前往闲云观。
既是亲友,自然需要时常走动。
这一下直把暮如雪喜的眉开眼笑,却把陪在一旁的彭仇看得目光闪躲。
弥陀寺外呜泱泱的站满了一大票天南武者,各派首脑有聚在一处谈话的,有独自立在那里思索的,各人表情不一,但是眼中都满是期待之色。
一个灰袍僧人走出寺门,众人一看,原来是弥陀寺的那位为人圆通的知客僧,见他手中拿了一张单子,众人都在心里暗道一句:“来了!”
那知客僧面容和善,唱喏一句佛号,之后面露难色的道:“各位武林同道,闲云观的高人此时正在与鄙寺苦月大师商议紧要事,本来无暇理会俗务,鄙寺玄慧主持几番央求,这才请动闲云观彭执事抽身与各位相见,不过贵人事忙,还请念到名字的门派遣人入内一叙。”
言罢拿眼环视群豪,见群雄俯首、无一人敢出声反对,不由得心中得意,把身体挺得更加笔直。
此番一共有三十几人有幸能和彭执事会面,其中多是一些大势力的门主、主持、帮主之流,也有几个显赫武林世家的家主,再有就是攻伐黑云城时出过力的几家。
其余众多武人未上名单,也只能暗叹自己实力低微,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却不知道他们哪里是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只是入不得玄慧主持的法眼罢了。
会面很快结束,寺外数千武林精英翘首以盼,见方才入寺的众人出来时都面带激动之色,纷纷围上去问询结果,那些人却一个个含笑不语,带着门人弟子就要迅速的离开,却不知是得了什么好处。
如此一来难免群情激愤,场面立时有些难以把控。
天南武人向来脾气暴躁、动辄就是要见生死的!不敢去惹那闲云观,难道连你们这些平白得了好处的也不敢惹吗?
喝骂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人已经抽出了刀剑对峙。
“聒噪!”一声低沉的冷喝传入众人的耳中,一言出,万人禁声!
“你等且先各自散去吧,明年九月初九,诸位可以再来清凉山,到时会有一场各派精英弟子的比武,我闲云观必然不叫出类拔萃者空手而回。”
彭仇一番话清晰明了的传入众人耳中,众武者不敢违逆,只得怏怏散去,心中又都对明年的比武大会期待了起来。
闲云观中,袁华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看着手中最后一瓶百花酿暗自发愁。
“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啊?这可如何跟大师姐交代呢?
师父那关好过,见到自己把百花酿给喝光了,顶多也就是踢自己屁股几脚、再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这些年自己被踢屁股的次数还少吗?
大师姐这关却是不好过的,不知道这回又会用什么法子整治自己。”
袁华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了一阵,很为自己的定力发愁,愁情一起,自然需要美酒来释怀,仰头把瓶中最后一口美酒干掉,立时觉得神清气爽,还管它什么烦恼。
苍耳县城外,一队人马呼啸而行,为首的正是闲云观几人。
聂婉娘几人并不骑乘,行走间道衣飘飘、片尘不惊,随意指点几处美景,说说笑笑的神态悠然,任那身后的奔马发力狂追。
此时聂家大仇得报,聂婉娘姐弟与彭愁也都放下了压在心中数年的积郁,因此此时看什么都是顺眼的,就连身旁肃杀的秋色似乎都变得明艳起来。
因为随行的还有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众人,因此也不急着赶路,毕竟不能把客人甩在路上不是?
聂婉娘几人一身轻松之下,难得的领略了一番沿途的秋色,季灵更是犹如穿花的彩蝶般,大呼小叫的来回嬉闹。
再行几十里,前方便是一座小土丘,小土丘上那棵老树早已枯叶凋零,聂婉娘见此忽然驻足,整队人马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原来此处正是聂婉娘姐弟和彭仇初遇陈观主的地方,若非有了那一晚的机缘,三人恐怕早已尸骨不存了。
此时苦月大师与暮如雪下马跟了过来,见聂婉娘和聂凤鸣一脸的追忆、彭仇一脸的后怕表情,心中不由奇怪:“一颗歪脖子老树而已,莫非这树还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成?”
正要开口相问,聂婉娘已经幽幽的开口,给二人讲述了七年前在此处发生的事情。
故事不长,却听得苦月大师和暮如雪暗自咋舌,心中对那位闲云观观主也更为好奇,这世间真的出了一位冠绝古今的人物了么?
在此地逗留了一阵,众人继续赶路。
待行到当年陈景云破冰取鱼的河湾时,聂婉娘脸上露出笑意,聂凤鸣也是目露追忆,那一顿烤鱼的滋味他至今不能忘怀,吃的是那样的美味又心安......
唯独彭大执事满肚子的苦水,若非他那日把鱼烤的太过可口,也不会一直甩不脱身上这厨子的名头了。
众人在此歇息了一夜,聂凤鸣又添油加醋的讲述了当年在此处发生的趣事,直把苦月大师逗得哈哈大笑,暮如雪则是看着佯装抑郁的彭仇越发的顺眼了。
第二天正午,众人终于来到了牛家村,一行人还未进村,就被攀在树上玩耍的两个童子给看见了。
两个顽皮的童子乍见聂婉娘几人,先是欢喜,随后便大惊失色,一个后仰就从两丈来高的粗枝上翻了下去!
苦月和暮如雪大惊,就要纵身相救,却看到聂婉娘几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季灵已经在一旁拍手叫好起来,这才忍住。
“有古怪!”苦月大师和暮如雪心中暗想。
果然,那两个童子在空中灵巧的翻了个跟斗,落地时轻轻一滚,就卸去了下坠的力道,来不及拍打身上的尘土,撒丫子就往村子里跑!
边跑边大声的叫嚷:“完蛋啦!彭大先生回来啦......谁的课业还没完成的赶紧补啊!一千个手板等着呐......”直惊得村中小童个个狼狈、纷纷逃回家中。
原来在聂婉娘几人离山之前,彭仇怕自己的学生们少了管束会满山的放羊,于是就给童子们留下了诸多课业,若是他回来时有人敢没完成,便会一千个手板伺候!
苦月大师和暮如雪看着一脸尴尬的彭仇,不禁觉得好笑,怪不得总觉得彭仇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原来他竟然还是一位教书先生。
第五十一章 布武天下可行否?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行在伏牛山的石径上,苦月大师和暮如雪犹在感慨,不想闲云观这几个反掌间覆灭黑云城、屠尽城中万余贼匪的少年人,在小小的牛家村中竟然一点地位也无,管你什么武道修为足以震慑天下,众庄户也只把聂婉娘她们当成寻常的小辈们罢了。
方才在村中时,聂婉娘几人见了老人要问安、见了长辈要行礼、见了一个老妇人哭泣,还要手忙脚乱的上前安慰!哪里还有半点在外面时那风轻云淡的高人样子?
一个粗壮的妇人一手拧着“闲云三杰”之一的程石的耳朵,另一只手不住的捶打,且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不孝的东西,竟然连府城里的胭脂水粉也不知道买回来孝敬老娘吗?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季灵则在一旁帮腔做势,不停地数落自己的三师兄。
程石只得弓着个腰,把身上的软肉往拳头上迎,生怕硌到了他老娘的手,谁让他把他老娘再三叮嘱的事情给忘在脑后了呢?
还是暮如雪有眼色,忙在暮雪山庄的一个女弟子头上拔下一支金簪,再连同一些女子用的东西送了过去,这才帮程石解了围。
“高人也可以这样的么?自己若是有了那般惊天动地的本事,还能做到这样吗?”随同苦月大师和暮如雪一同前来的几个精英弟子无不扪心自问。
原来高人与寻常人是可以这般相处的,这是他们这些武林新秀们以前从未想过的。
闲云观几人引着苦月和暮如雪一行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苦月几人却早被山顶的道观所吸引,这闲云观不同于他们以往见过的任何建筑,风格独特、布局巧妙且不说,单说内中透出的别样气场就让几人讶异。
这道观并不与别家的寺庙道观一样,会去一味的讲究庄严肃穆,而是由内而外的透着闲淡舒服,让人不自觉的就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此时闲云观大门敞开,早有一个其貌不扬的道衣少年抱手等在那里,却不正是大权独握了才两个多月的袁华道长。
一番介绍之下,苦月和暮如雪几人又不由得对袁华刮目相看,别看这闲云观的四弟子其貌不扬,可是言谈间圆融大气,礼数也周到、人也幽默随和,直叫苦月大师感慨老友的好门人。
暮如雪则惊讶于闲云观弟子竟然人人都有不同的气质,不像她庄内的弟子,个个都冷冰冰的。
入了观中,苦月大师自然要先去祭拜老友,暮如雪也跟着要祭拜长辈。
于是聂婉娘引着二人来到了供奉堂,供奉堂内香烟袅袅,一副灵猿子的画像正挂在当中。
这幅灵猿子的画像是陈景云亲手所画,整幅画像笔法精妙、传神至极,就连灵猿子的微妙表情和惫懒性子似乎也能再现。
苦月大师一见这画像,整个人就似丢了魂一样,挪步上前、口中不住叨念:“老猴子呀!嘿嘿......真是你这老猴子呀!老苦瓜来看你来了......”之后跌坐蒲团,仰天大哭!
暮如雪看着那画像,心中却涌起一阵恨意,心说:“你要去寻神仙地,自己去就是了,何必带上我姑姑?”
又想到自己在年幼时最得姑姑疼爱,一时也是悲从中来,兀自在一旁饮泣起来。
聂婉娘见二人哭的伤心,就示意师弟师妹退出供奉堂,吩咐彭仇安排一应食宿,她则带着师弟师妹去往后院忘忧亭。
“四师兄!快说!你把百花酿剩了一瓶还是两瓶?三师兄与我打赌,说你一瓶也不会剩下,可是真的?快说!快说!”季灵忍了好久,终于寻了个空档,忙抓住袁华的衣袖逼问。
袁华尴尬的挠头,讪笑着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大师姐,见大师姐没理自己,这才舒了一口气,得意的对着程石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你赌赢了,酒都被我喝光了。
见他这副得意的样子,聂凤鸣和季灵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袁华就是一阵的追逐暴打,程石本在高兴自己打赌赢了小师妹,此时也觉得不对,你袁老四把酒都给喝光了,那我程老三喝啥?当即也加入了追打的行列。
师兄妹几人宣泄了一番情感之后,见大师姐已经坐在了忘忧亭内等候,当即不敢再闹,都乖乖的走进去各自坐下。
此时聂婉娘眉头轻蹙、表情严肃的吓人,目光像小刀子一样在几人脸上一一划过,直到聂凤鸣几人额头见汗,这才目光转柔。
“家仇虽然报了,可是师祖之仇未报,我等今后还要在修行上更加刻苦才行。”
见师弟师妹纷纷点头应诺,聂婉娘这才接着道:“此次除了四师弟不曾出山,你们几人也算见识了山外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的本事,小五,你是与他们交手最多的,觉得那些人战力如何?”聂婉娘问。
季灵想都没想,不屑的回道:“大师姐,这还用问吗?山外那些所谓的高手在我眼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不错,是不值一提,因此我才要将观中的一转秘法传给与师祖有瓜葛的几个门派,又让三叔将半卷一转秘法传给另外一些势力,你们以为是为了什么?”聂婉娘又问。
“大师姐如此做,自然是不愤那个什么狗屁的修行界对我天南的毒地之说,想要布武天下。”季灵又抢着回答。
“哦?小五,何为毒地之说?”一侧的袁华插话问。
季灵见师兄发问,连忙将弥陀寺的秘闻,和师祖因何要去神仙地的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
袁华闻言,陷入了沉思。
“毒地之说虽然大体可以确认,但一切还要等到师父归来后才有定论,不过提前布置终究没有坏处。
我此次与柳无衣交手时,发现他就是一个所谓的修行者,也见他施展了御剑飞天和幻化飞剑的手段,确实玄妙非常,绝不是世俗武林高手可以抵御的。”聂婉娘又道。
“大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既然要早做布置,为何不将功法遍传江湖?而是只传给了少数几个门派?”聂凤鸣问道。
“是啊大师姐,还要用功法作为奖励举行个什么比武大会!直接把功法发下去不就完了?”程石也在一旁接口发问。
“二位师兄,师姐的意思是,只有自己辛苦得来的东西才是好东西。”袁华在一旁莞尔道。
聂凤鸣恍然大悟,程石则依旧挠头。
几人不理程石,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足以改变整个天南武林格局的小事情。
不错,在闲云门徒眼中这真的是件小事情。
聂凤鸣几人探讨的热烈,因此并未发现他们大师姐的眼底此时正隐藏着一抹兴奋的光芒,只有袁华似乎猜到了什么,往长远里一想,也把隐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
“以师父小气的性子,便是自家的一块石头那也是好的,自家人扔了可以,却不许别人来评价石头的圆扁,想必修行界对天南的恶毒说法已经把师父气的跳脚了吧?
想要天南崛起,必先布武天下,相信就是师父在此也是不会反对的。”聂婉娘唇角微翘。
第五十二章 彭大先生的春天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这几个月在剑煌山上待的舒坦,自从上次与万年青和胖禅师交手后,虽然对外只说是战平了二人,但也再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宗门敢来打探他的虚实。
凡是来拜会的,全都依足了礼仪、备足了礼品,都听说闲云武尊最爱美酒,因此礼品之中大半都是灵酒佳酿,一时间整个苍山福地中的灵酒贵的吓人,根本有价无市。
陈景云每日里潇洒山中,或寻幽探奇、或逗弄灵兽、或指点一下看入眼的乙阙门弟子修行。
剑煌山上逍遥仙嘛,自然要把日子过得逍遥。
说起教导弟子这一道,陈景云自认乃是剑煌山第一人。
只是每当陈景云开始指导那些弟子修行时,乙阙门上至宗主温易安、下至各位长老们都会是一脸不忍言的表情,却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
没见那些被指导过的乙阙门弟子无不感激的涕泪横流么?有的更是不顾自己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哭喊着恭送太上长老呢!
陈景云带着满腹的成就感回到了弈剑峰,他方才又把几个筑基后期的乙阙剑修给指点哭了。
纪烟岚此时一脸古怪的等在陈景云的洞府门口,手中拎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葫芦、玉坛等物件,原来是万年青当日答应的美酒送到了。
陈景云见了,眼中立时放光,不待纪烟岚说话,闪身向前,一把就夺了过来。
纪烟岚也不以为意,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元婴高人在那里闻闻这个、又尝尝那个。
陈景云摆弄了一阵手中的各色灵酒,往腰间比了比,有些发愁,加上他放在洞府中的十几样,他此时可说是把苍山福地的各类灵酒一网打尽了。
“总不能全都挂在腰间吧?自己又不是万年青那个暴发户”陈景云嘴里嘀咕着径自回了洞府。
原来这些装酒的容器都是刻了收纳法阵的纳物法宝,与他被打碎的青玉葫芦一样,都是不能放入储物袋的。
纪烟岚见陈景云也不跟自己打招呼,竟然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一边,心下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架起剑光回了悬剑峰。
陈景云回到洞府之中,见小兽四脚朝天的抱着一个酒葫芦,竟然在摇晃着脑袋撕咬着瓶塞,心下好笑,抬手将小兽跟葫芦一同摄了过来,拎着小兽的后颈训斥了一番。
小兽先是尖利的“喵呜”几声状似顶嘴,待听到陈景云威胁说三日不给酒喝,这才委屈的发出“呜呜”的长音,似在讨好。
陈景云不由被逗的哈哈大笑。
算算时间,陈景云出山已经有些时日了,心中虽然对聂婉娘几人的实力十分的放心,但却仍然忍不住的担忧惦记。
“想来弟子的家仇应该早已经了结了,不知道能在杂毛老道当年的好友那里打听到什么,不过想来应该与自己推断的没什么大的出入。”
如今他己经在这苍山福地有了立身之地,还打出了诺大的名头,就只等着七年后中州宗主门验明血脉、发放身份玉牌了。
此间无事,也该到了他回转伏牛山的时候了,不知闲云观中现在怎样了。
苦月大师这些日子就住在闲云观里,安排了几个寺中弟子跟随彭仇修行闲云观的妙法后,他自己则是早晚都要到供奉堂与老友聊上一阵、上几柱香,之后便会到山下牛家村中闲逛,逗弄一下童子、与老人们讲一讲佛理。
山下老人们知道这位老僧乃是灵猿仙师当年的挚友,也都与他亲近,丝毫不拿他当外人,每日里与他闲话当年、品茶下棋,一些臭棋匠们聚在一起相互恭维,有时还会恼怒的破口大骂。
苦月大师乐在其中,似乎是真正的看破了红尘,因此才要投身于红尘。
暮如雪却没有苦月大师的悠闲自在,带着门人跟着彭仇修习闲云妙法从不间断,几个月来修为大进,与以往早不可同日而语。
彭仇教授起人来却是严厉的很,管你是一庄之主、还是有德高僧、亦或是娇柔女子,他都一视同仁,暮雪山庄的几个女弟子不知被他蠢猪、笨驴的骂哭过几回。
众人这才知道为什么山下的童子见了彭大先生,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原来这平日里最为和善的彭先生还有这样的一面。
彭仇对暮如雪倒是会存些颜面,但是也会时常呵斥,暮如雪每次挂不住脸时,都会出言与彭仇顶上一番,虽然每次都会在彭仇严厉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但是却似乎乐此不疲,哪里还有一点往日里的清高冷傲。
时光悠悠,转眼又是半年,暮如雪等人修习闲云观一转筑基功法也都算是入了门了。
再过几月就是天南武林比武大会的日子,聂婉娘为了不叫苦月老僧每日里无事可做的触景伤情,便将此事全权托付于他,而此时也到了要着手准备的时候了。
眼看着快到众人该离去的日子,彭仇又将自己教导了半年的两派精英弟子聚在一起,打算给几人开个小灶,讲解一下一转秘法之后的大体门径,只是此时人群中却少了暮如雪。
待彭仇有些心不在焉的讲解完毕,两派精英弟子躬身拜谢,所执皆是谢师礼。
此时一个平日里最怕彭仇的团脸女弟子忽地上前,挤眉弄眼的道:“彭先生是在疑惑我家庄主为何没来吗?”
团脸女弟子见彭仇似乎不知道如何回答,当即“噗嗤”一笑,戏谑的道:“我家庄主正在后山鸣潭边上等您呐!彭先生还不快去吗?”
彭仇立时手足无措,教书先生的口才也不见了、立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众人哄笑声中纵身出门,所去的却不正是后山方向。
那团脸女弟子当即“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拿眼横了几个和尚一眼,语带骄傲的道:“看来我暮雪山庄弟子以后再不用怕彭先生啦,至于你们弥陀寺嘛,哼哼!自求多福吧!”
几个和尚立马苦笑摇头,叹息弥陀寺为什么没有出挑的女尼,想想不对,赶紧念几句阿弥陀佛......
无人知晓那日彭仇和暮如雪在后山说了些什么,反正两人并肩回来之后彼此的称呼就变了,彭仇也不称呼暮如雪为暮庄主了,而是改口叫“如雪”,暮如雪则称呼彭仇为“三哥”。
这一下轰动不小,彭三叔动了春心啦!
季灵和袁华不停的骚扰彭仇打探细节、平日里最是端庄典雅的聂婉娘,也会在彭仇面前故作为难的说一句:“自己以后怕是再没法子与暮如雪姐妹相称了。”
就连喜怒不形于色、一心武道的聂凤鸣,竟也变得八卦起来,话里话外的问彭仇,自己是否多了个三婶。
只有程石不以为然,什么“三哥”、“如雪”的,不过是称谓罢了,能有什么区别?
彭仇倒是变得老神在在,任凭他们调侃。
远山暮如血,执手泪别离......
暮色中,聂婉娘几人目送着洒然挥手的苦月大师和泪眼婆娑的暮如雪离去。
看着痴愣愣立在那里的彭三叔,几人相视而笑,季灵和袁华打起赌来,就赌彭三叔能忍住多久不去暮雪山庄寻人,季灵说半个月,袁华则说十日内彭三叔必往......几人说说笑笑的打趣着彭仇,反身回了道观。
方一进门,却见观内树荫处的躺椅上多了一个赤着脚的青衣道人,那道人笑吟吟的摆弄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身边还趴着一只肥胖的小兽。
却不正是陈大观主么?
第五十三章 不战而降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话说当日陈景云动了回归之念,归心一起,片刻也不愿停留。
于是到悬剑山上与纪烟岚辞行,说是自己散漫惯了,不耐烦在一处久居,想要下山云游一番。
纪烟岚自无不许,也知道像陈景云这样的化外高人最是受不得拘束,不过却请陈景云在云游之前陪她去六千里外尸积山走上一遭。
陈景云做了人家的太上长老,自然不好推辞。
于是二人也不带门人弟子、也不驾驭宝车宝船,一切排场之物尽皆舍去,一个踏着剑光威势滔滔、一个足踏莲影自在逍遥,二人直奔尸积山而去。
两大强者的动作自然瞒不过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等几个大宗门,皆道该来的终究会来,看来此番是赤炎宗的劫数到了。
那尸积山上阴风阵阵、惨雾弥漫,有鬼哭神嚎之声不时传出、有黄泉异象影影绰绰,几座浮空岛隐在乌云之中,似是藏头魔怪,相距百里开外就能感受到内中阴森地气场。
陈景云见此不禁皱起了眉头,用神念询问纪烟岚想要作何打算。
哪知不待纪烟岚回答,二人识海中已经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纪师妹,你此次与闲云武尊一同前来,想是存了灭我尸积山的心思了,也罢,既然知道不是你二人的对手,我赤炎宗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这就打开护山大阵,全宗上下引颈就戮便是。”
话音刚落,那尸积山上果然阴云惨雾顿消、防御大阵撤去,一个黑衣妇人带着一众尸积山修士聚在浮空岛上,静静地等着二人来杀,竟然是不战而降了。
纪烟岚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以她的性子,与敌对战之时,即便是杀的血海翻涛也不会有丝毫迟疑,可是让她屠戮放弃反抗之人,她却是做不出来的,于是不由得一愣。
陈景云此时却暗道有趣,想来是这尸积山的修士早就摸透了纪烟岚的性子,这才会想出这个法子来对付纪烟岚,不过看透归看透,他却并不明说,漠然的随着纪烟岚上了浮空岛。
与那黑衣妇人对视了许久,纪烟岚眼中虽然满是恨意,但终究还是收起了飞剑,没有出手。
陈景云心说:“果然如此。”
那黑衣妇人与一众修士见纪烟岚收起了飞剑,都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实在是站在一旁一脸冷意的陈景云给了她们太大的压力。
“阮青竹,你也是要强了几百年的人物了,不想竟也能做出未战先降的事情来,我纪烟岚真是羞与你为敌!”纪烟岚语气冰冷的道。
那黑衣妇人闻言,面上不由抽搐了一下,心说:“我门中要是也有一位能够战平两位元婴中期修士的大修者,此时说这话的该是我阮青竹,而非你纪烟岚!”
当下惨笑一声道:“纪师妹,形势比人强,现在还说这个作甚?你我两宗怨恨颇深、门人弟子皆有损于对方手中的,不过即便是宿敌,但我阮青竹自问对你乙阙门修士从未用过见不得人的手段,这点你可承认?”
纪烟岚点头道:“不错,你阮青竹还算是个人物,即便作为敌人,那也是值得佩服的。”
阮青竹闻言不禁嘶哑着声音大笑道:“能得纪师妹一声夸奖,老妇我也知足了!如今我赤炎宗降也降了,门中精锐尽在于此,杀刮存留还请纪师妹和闲云武尊一言而决!”言罢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陈景云在心中哑然失笑,心说:“你这老婆子演技忒烂,直比我牛家村里的小崽子们想逃学时的演技都要不如!”不由得戏谑的看了那阮青竹一眼。
阮青竹一直在暗中留意着纪烟岚和陈景云的动静,见纪烟岚一脸沉思的表情,心说:“或许今次不用大出血了,这烟岚剑尊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自己一会儿若再卖一些惨,给足了她脸面,这灭宗之祸就此揭过也未可知!”
心下正得意时,却忽地看见那闲云武尊眼中满是戏谑的扫了自己一眼,当即大惊,心说自己的算计恐怕已被对方看破,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不过又见那闲云武尊似乎没有点破的意思,这才稍稍放心,倒觉得这闲云武尊是个难得的好人。
“赤炎宗名下三成资源矿脉归于乙阙门、今后尸积山一脉见到我剑煌山修士自动退避三舍,阮青竹,我这两条不过分吧?”纪烟岚思索一阵开口道。
陈景云又是摇头,这纪烟岚倒是大度的很。
阮青竹闻言大喜,连忙带着门下修士大礼拜谢,并说要把见了乙阙门修士退避三舍这一条录入门规之中,谁敢违背必逐出赤炎宗!
纪烟岚得了面子,又觉得得了里子,心下也是畅快,却不料身旁一直不言语的陈景云突然开口道:“打开宗门宝库,乙阙门要其中的一半。”
语气冰冷,听的人心中发颤。
纪烟岚闻言心中一凛,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低了些,远没有达成惩戒、震慑的作用,也似乎不好与门人交代。
“自己方才却是被宿敌俯首的喜悦给冲昏了头了!”纪烟岚想到此节,于是闭口不语。
阮青竹的心都在滴血,却也只能强装微笑,引着陈景云和纪烟岚去了宗门宝库。
大宗门的宝库自然不是玉符宗之流可以比拟的,灵石、法宝、灵药、灵草、各类炼器材料应有尽有,陈景云只将其中的高阶灵石一扫而空,又挑了一些灵丹妙药收了起来,对那些法宝、材料却是不屑一顾,好一副高人风范!
纪烟岚自然也是一番扫荡,卷走了宝库内一半的材料、法宝,看着脸色铁青却强作欢笑的阮青竹,直把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整个人竟然有了一种俏皮之感。
待要离开时,陈景云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海量的灵酒无处安放,于是神念狂涌、片刻搜遍整个赤炎宗,竟然真的被他在一处隐秘的丹房中搜到了一个硕大的暗青色葫芦,那葫芦里竟然装着小湖一样多的灵泉!
陈景云当即大喜,命阮青竹找人将葫芦里的灵泉移出,他自己则围着葫芦细看,一脸的喜欢。
阮青竹不明所以,想来是高人的特殊喜好。
那葫芦也无甚特别之处,在门中流传了几千年,一直被用来装盛炼丹用的灵泉,除了装的多些、品相好些,实在没有别的出奇之处。
又想起方才这闲云武尊神念涌动时天地变色的场面,阮青竹不由得一阵后怕,心说:“若不是胖禅师派人传讯,让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惹这闲云武尊,自己怎么也要与他战上一场再谈其他,现在看来,自己是何等的不自量力。”
第五十四章 观主回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赤炎宗未战先降,损失了三成灵石矿脉,又献出了门中半数的资源,宗门才得以保全。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再次震动,乙阙门的声望短时间内就赶了万兽宗和慈航禅院,闲云武尊的名头更盛。
也有几个宗门暗自松了口气,连宗门宿敌都能轻易放过,自家只是与乙阙门有些许的小摩擦,只要肯低头赔礼,大不了损些资源,想来也该无碍的。
整个苍山福地压抑了许久的气氛明显一松,乙阙门果然还是那个最爱面子的乙阙门。
于是乙阙门剑修在外出历练时,总能碰见几个阿谀讨好之辈,众剑修不胜其烦,但心中也不无得意。
这里还要单说一个宗门,那就是苍山福地中的末流宗门玉符宗。
那日,玉符宗主木长风,带着木清元、方乾山和公羊瑶琴,一行四人前往剑煌山恭贺,也不知这玉符宗交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入了闲云武尊的法眼!
当日一同前去拜贺的宗门不止玉符宗一个,乙阙宗主温易安在招待诸人时,玉符宗自然排在末手。
却不知向来不喜这些俗事的太上长老为何来了兴致,竟然纡尊降贵的露了一面,直喜得几宗修士连忙大礼参拜。
当时闲云武尊随意的看了场中众人一眼,唯独对玉符宗几人似是看对了眼,嘱咐温易安道:“这几人不错,或可成为乙阙门的助臂,今后可以让两宗低阶弟子多走动走动。”之后才飘然而去。
此言一出,场中诸修士无不惊诧,看着似是被馅饼砸晕了头的玉符宗四人满眼的嫉妒。
温易安吃惊之余不敢怠慢,连忙将几人亲自迎到主客位落座,席间更是频频与木长风举杯,商谈两派结盟之事。
木长风满心欢喜,却又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几人因何入了高人的眼。
朱刚的师父木清元站在宗主身后一脸的平静,温文尔雅的面容下,心中却在狂呼:“他奶奶的!玉符宗的好日子终于来了!老子和徒弟的好日子也他娘的要来了!”
因为陈景云的一句评语,玉符宗宗主木长风成了温易安的座上宾,他在玉符宗内的地位变得稳如泰山,阴天敖一脉再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
赤炎宗事了,陈景云自然不会再留,临去时把手中数十样灵酒全都倒进了他在赤炎宗得到的暗青色葫芦中,一顿猛烈摇晃之后,葫芦中的灵酒竟然被他混成了幽蓝之色,闻一下醉人心脾、尝一口如冰火在喉!
好酒!
带着小兽步行向南,陈景云要重走一遍师父当年的老路。
来时飞天踏罡不觉得怎样,回时一路辗转,高山险阻、云涧当道,还有无数的凶兽潜藏左右,正是深渊藏巨兽、浅水隐蛟龙!
趟过了一路的荆棘,这才知道了当年师父的不易。
每过一道险阻,陈景云心中都要为杂毛老道鸣一次不平,于是越走越是心头窝火,到后来性子一起,开始折山架桥、断水分江、灭杀凶兽无数,硬是被他在荒蛮的群山中趟出了一条大道!
一路上小兽乖巧的厉害,撒娇耍宝之下倒是化解了陈景云不少的戾气,当然,这小东西也不是没有得到好处,它总能在被杀的凶兽尸体中抓挠出一些肉瘤一样的恶心物件,之后兴奋的一口吞掉。
陈景云知道那就是兽类活的久了体内结出的内丹,见小兽吃了之后除了眼瞅着的肥胖了两圈,倒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也就听之任之了。
如此行了一月有余,这才终于走出了苍山山脉,远远地望着伏牛山上那不知被他嫌弃了多少回的小道观,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神念中见聂婉娘她们正在为几个人送行,于是不去打扰,一闪身就回到了道观中。
见到自己的躺椅依旧摆在那里,陈观主的身体好似立时就变得懒散起来,什么冷傲、什么逍遥,不过是给别人看的,到了自己的家中,那还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椅上,踢掉鞋子,喝一口幽蓝色的灵酒,再打一个酒嗝,“呼~!”舒坦!
师父回山了!
聂婉娘几人送别苦月大师和暮如雪后,方一返回道观,就见树荫下被聂婉娘严令不许他人碰触的躺椅上多了一人,看那慵懒的样子,却不正是观主大人嘛!
一见那道身影,聂婉娘几人立时就是一阵心安,师父不在时,即便聂婉娘几人已经无敌于天南,可是心中却总感觉少了一丝依靠,就连闲云观也似乎没有了往日里的安宁味道。
而今师父回来了,虽然只是懒散的躺在那里,可是几个弟子和彭仇就是觉得心中一阵敞亮,萧瑟在秋风里的闲云观变得是那般的让人舒服。
“师父!”季灵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抱着陈景云的大腿就开始嚎哭,直惊得小兽一下子窜到陈景云的肩头,满眼疑惑的看着哭泣的小少女。
聂婉娘鼻子一酸,眼中却神采顿生,哪里还有什么淡然优雅的仙子模样,在这个如兄如父的男子面前,她依旧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囡囡罢了。
带着大呼小叫的三个师弟喜滋滋的围了上去,也不参拜,几人就这样看着师父拿出一个小袋子哄骗小师妹,说什么这是仙家宝贝,还在哄骗师妹的同时对着自己几人得意的拍了拍酒葫芦,意思是他这可是好酒!
直把聂凤鸣和袁华馋的直咽口水,程石则在一旁呵呵的傻笑。
聂婉娘看着这样的场景,感受着自己心底的愉悦。
“有家的感觉真好,这几个就是我的家人,我聂忘忧此生要守护的家人......”
云哥儿回山了!
牛家村百姓虽然早已经衣食无忧,可是云哥儿不在的日子总让他们觉得心里没着没落,虽然以前也是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一回,可是只要知道他在观里,心里就像是有了一座靠山。
这下好了,老头子们晚上又能多吃一碗饭......
晚膳时分,看着醉倒在地上的几个弟子和彭仇,陈景云犹在好笑。
“是他们几个自己不信的,本观主又能有什么法子?”
方才在用饭的时候,陈景云每人给了他们半杯的灵酒,几人见了幽蓝飘香的酒水,自然知道是好东西,见师父只给了这么一点,便纷纷埋怨师父小气,就连聂婉娘和彭仇也在一旁帮腔。
陈观主无奈,只得从善如流的每人又给了一大盏。
这下好了,聂凤鸣一脸豪气的把酒干掉,没过片刻就在地上打起了醉拳、程石喝完之后则是傻乎乎的对着柱子笑、季灵醉的满眼迷离,抱着小兽想要去咬它粉嫩的鼻子,把小兽吓得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
如此片刻,就都醉倒于地,身上全都是灵气涌动似有萤光浮现。
彭仇喝过酒后,吟哦了几句酸诗,嘴里叨咕着什么雪妹子,之后就要下山,观主拦着都不行,结果还没走出饭厅,人已经扑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聂婉娘是什么人物?见师父虽然一脸的无奈之色,可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戏谑,心下不禁好笑,把自己的那份小心的倒进了腰间的白玉瓶里,师弟妹们感觉不到那酒中蕴含的磅礴灵力,她如何感觉不到?
品尝了几口,果然,周身灵气开始翻涌,聂婉娘连忙将太极气旋运转几周,这才平复了周身气血,将灵气纳入了丹田。
袁华从来都觉得师父和大师姐一定是对的,既然师父开始只给了半杯,那就一定有只给半杯的道理,他也将盏中的灵酒收了起来,之后一口喝了开始时的半杯,片刻后就感到体内灵气如浪涛般狂涌,连忙盘膝于地炼化起来。
看着满厅的狼藉,陈观主哈哈大笑,心中畅快非常,吩咐聂婉娘在此看护几人,他自己则一个人去了供奉堂。
得了好酒怎能不与杂毛老道分享?况且还要将心中那庞大的计划说与老道听。
第一卷终
第一章 闲云趣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小兽成了闲云观的新宠儿,不单聂婉娘和季灵十分喜爱师父带回来的小兽,聂凤鸣、程石和袁华他们三个也觉得小兽很对路子,一样的好食量、一样的好美酒,它若不入闲云观那简直就是没了天理!
这小兽甚为敏感,似是能够感受到众人的喜爱,所以霸道的很,就连到几人饭碗里抢肉的事情也是敢干的。
不过入了闲云观就没有不怕大师姐的,对着陈观主都敢炸毛的小家伙,只要聂婉娘招招手,它就会乖乖的腻过去,那样子是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季灵对此甚为不满,小兽对她也很惧怕,每次见她时都会用一只爪子盖住鼻子,生怕季灵又要咬它。
一旦季灵要抓它,它就会一溜烟的跑到聂凤鸣那里,聂凤鸣则会把脸一板替小兽解围,惹得季灵老大的不高兴,也不知它是怎么知道季灵是最怕聂凤鸣的。
不过季小五还是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小兽,想着要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总不能像师父一样“肥猫”、“小酒鬼”的乱叫吧。
师兄们是不用指望了,因为这小兽太过痴肥,所以三位师兄都认为“肥猫”最为合适,而大师姐却认为叫它“小酒鬼”倒也不错。
季灵无奈,只得找到观里最有学问的彭三叔,彭大先生自然是不喜粗俗的,于是搜肠刮肚的考虑了半天,觉得这小兽目透灵光、动静聪敏,该当以“灵聪”称之。
季灵闻之大喜,她的名字中就有一个灵字,因此觉得这“灵”字与师父的“云”字还有大师姐的“婉”是这世上最好的几个字。
于是在季小五的一番撒泼打滚下,师兄师姐们只得舍了小兽那“肥猫”、“小酒鬼”之类的贴切叫法,就连师父陈景云也被纠缠的不行,只得认下了“灵聪”这个名字。
于是闲云观中从此多了一个灵聪兽,这灵聪兽......
再说自那日初尝灵酒后,聂凤鸣几人第二日醒来,发现自身的修为竟然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袁华得到的好处最多,这才知道了师父那灵酒的妙处。
只是因为那日几人不信师言、醉后直撒酒疯,因此不好意思再去开口讨要。
如此纠结了半天,实在耐不住美酒的诱惑,便许下了一堆的好处,把季灵推了出来,让她去向师父讨要,谁让她最小、也最得宠呢?
季灵无奈,又因为惦记着师兄们许下的好处,于是追着陈观主撒娇耍赖好半天,扰的自家师父不胜其烦,竟然真的被她给师姐、师兄每人都讨要来了一大缸的灵酒。
聂婉娘此时怀里抱着被师父丢出来的灵聪兽,和师弟妹们一脸怪异的看着眼前一字排开,足有半人多高的大酒缸,是既兴奋又发愁,皆在纳闷师父的酒葫芦里怎么装进去这如许多的灵酒佳酿的。
给的太多了,没法带在身上呀,都知道是好东西,只有每天带在身边才放心呐!
此时闲云观中酒香四溢,连飞在天上的鸟雀都被熏得醉死了过去,眼瞅着正“扑棱棱”的往院中掉呢。
聂婉娘见状,抬手一抓,就把漫天的酒气聚在一处,结成了一颗蓝莹莹的珠子浮在她的手心。
知道师父肯定又在拿自己几人寻开心,于是再派季灵出马,让她继续去躺椅那里骚扰师父。
季小五出马果然手到擒来,只见季灵一脸神秘兮兮的拿着几个小袋子跑了回来,袋子不大,却个个精美古朴,正是前日陈景云逗弄季灵的小袋子。
季灵前日里没看上眼,陈景云也就没再提起,就是存着戏弄几个弟子的心思。
此时季灵依着师父告诉的方法,运足灵力往那小袋子和大酒缸分别一指,果然,一个大酒缸就“嗖!”的一下被装进了小袋子。
等季灵再次运起灵力往袋子上一拍,那大酒缸又“呼!”的一下在袋中飞了出来,端的是神妙异常!
聂婉娘运足心念入袋察看,倒是被她看出了一些端倪,不禁在心中感叹修行界的种种神奇。
几人纷纷选了一个袋子拿在手中,依着季灵告诉的法子施为,果然,全都把大酒缸收入了袋中。
一时间大伙玩心大起,直把院子中的各种物件倒腾了一个遍。
最过分的当属彭大执事,他竟然冲进厨房,将厨房内的锅碗瓢盆全都收了起来,之后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似是心中畅快。
一番折腾下来,又是大半天,感受到了弟子们新奇又快活的心境,当师父的自然也跟着畅怀,又感慨了一阵弟子们的少年心性,陈景云嘴角含笑、闭目假寐。
只是陈观主好像忘了,他自己此时也还没到而立之年,远没有到伤春悲秋、叹息光阴的时候......
是夜,伏牛山后山草庐中,陈景云运转功法,吸纳着比苍山福地中要稀薄上许多的天地灵气。
上丹田泥丸宫此时就如饿死鬼托生一般,不但自己在那里狂跳着吸纳灵气,还连拖带拽的抢夺太极气旋吸纳来的灵气,太极气旋这次倒是大方,就像救济自家的穷亲戚一样,任由泥丸宫予取予求。
陈景云闭关一月有余,在把上丹田的灵气补满的同时,发觉其中容纳的灵气要比以往凝实了一些,这让陈景云心头一喜,直到此时,心里也才再次有了底气。
他在剑煌山对战两大元婴中期高手时,虽然看着轻松写意、好似在玩耍之间就克了强敌,实则已经将上丹田的灵气耗尽,无法再以泥丸宫配合太极气旋来进入那神而明之的境界。
虽然单凭武道之体也能对抗元婴中期修士,但是却未必能够抵得住类似纪烟岚绝杀剑技那样的手段。
之后在弈剑峰的半年时间里,陈景云尝试了各种法子,最终还是没能撬开上丹田,这也是他肯安心待在剑煌山,而没有去万兽宗寻那位元婴后期修者找茬比试的原因。
“不知道元婴后期修者会有什么样的实力,自己若是单凭武道之体怕是敌不过的,还有那元婴之上的元神境修者,真的会如乙阙门典籍记载的那样,挥手间就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吗?”
陈景云回忆着乙阙门典籍中的记载,叹息自己的实力还是太过低微,那北荒中州的几大宗主门中可是都有不止一位的元神境高手呢。
若是有让修行界中人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羞愤的自缢而亡。
你陈景云才修行了几年?得了《黄庭经》后也不过修行了十数年,虽说有梦中那惊云道人的百年修行感悟相加持,但是十数年的修行就有了能够碾压元婴中期修者的实力,这样的进境竟然还不能满足吗?
人家那些元婴修士哪个不是修行了几百年、历尽重重磨难才能有所成就的?
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陈观主贪心不足这是想要一口吞天了。
第二章 心意已决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观主大人出关之后,自然不会忘了考教几个弟子,将近一年的修行,闲云门徒全都长进不小。
季灵因为年龄最小、也最是跳脱,只把修为提升到了三转中期,被陈景云在额头点了几下,算是惩戒过了。
袁华因为自己守在观中,所以心无旁骛,倒是超越了修为一直与他持平的季灵,现在已经入了三转后期,陈景云满意的点了点头,算是夸奖过了。
而聂凤鸣和程石因为与别人修的功法不同,又最肯吃苦,此时已经并驾齐驱的摸到了三转巅峰的门了,这让陈景云大为高兴,夸奖了二人好半天,把聂凤鸣夸得俊脸发烫,把程石夸得呵呵傻笑。
至于大师姐聂婉娘就不必多说了,她此时的境界已经稳稳的到了四转后期,不是几个师弟、师妹可以比拟的,陈景云告诫几句,命她务必夯实基础。
几个弟子虚心受教,陈景云心怀大慰......
忘忧亭内,陈景云对着正襟危坐的几个弟子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可以放轻松些,聂凤鸣几人看了师姐一眼,见师姐已经轻倚在了栏杆上,这才各自松下身体,寻找舒服的位置。
今日是师徒谈话,就连彭仇也自觉的回避了,也算是闲云观里的头一回,因此聂婉娘要求师弟师妹们要认真些。
只是见了师父依旧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聂婉娘也就懒得去约束同门了。
陈景云看见几个弟子的小动作,不觉有些脸红,心说:“自己这个师父当得不合格呀,这些年一直只顾着自己的修行了,倒是把教导弟子之责都推到了大弟子身上,这却是对聂婉娘的不公平。
好在自己的修行也算是有了一点成就,想要再进一步已非一朝一夕可以达成,也是该把心思多用在弟子们的修行上了。”
陈景云脑海中浮现出了玉符宗的朱刚被他师父痛殴的场景,不禁嘴角上扬,陈大观主这是想做严师了。
“婉娘,说说吧。”
虽然陈景云只是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但是聂婉娘却知道师父要问的是什么。
于是将此次下山报仇的大体经过、毒地之说,以及师祖灵猿子与弥陀寺苦月大师的关系,还有暮雪山庄与闲云观有亲的事情有轻有重的一一道来,最后才说了她自己擅自做主做了要布武天下的决定。
陈景云初时不以为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听到聂婉娘讲到师祖灵猿子的那段情史时,不禁一口灵酒就喷了出来,看得程石几人直道可惜。
“没想到杂毛老道竟然还有一位红颜知己,算起来那不就是自己的师娘了吗?只是这老道为何即便在酒醉之时也丝毫不曾提起呢?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陈景云心中疑惑,但却无从求证。
聂婉娘诉说完毕,见师父独自在那里出神,就示意师弟妹们不要打扰师父的思考。
陈景云此时在心中感叹聂婉娘的心思敏捷,她的布置却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若是一心只想着报仇,陈景云大可在得到身份玉牌后只身潜入莲隐宗,去寻那个什么步摇仙子,一旦被他寻到,就不信不能打她个稀巴烂。
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杀之不成亦或寻之不见,大不了陈景云再带着弟子们修行个几十上百年,想来到时候也会有实力对抗元神期修者,那时再去莲隐宗兴师问罪也是不迟。
可是出身天南的陈景云现在动了要让天南崛起的心思,想让天南一隅成为能与整个修行界相抗衡的一方势力,这就绝不是他一个闲云观可以做到的了。
先不说他自己作为天南顶尖人物,实力比不上人家的高端修者,就算他勤修苦练后能敌得过了,可是放眼整个天南,除了他闲云观一脉能够碾压同阶的修行者,其余武人么,就是全伙一拥而上也不够人家一名结丹修士灭杀的。
更遑论人家修行界有万年的底蕴、有五花八门的玄奇法宝、还有一个把陈景云拒之门外的周天星斗大阵......
想到此处陈景云叹息一声,他现在还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呢。
不过那又如何?不外乎事在人为!
想到此节,陈景云赞许的对聂婉娘点了点头,他这大弟子竟然能窥一斑而知全豹、身处一隅之地而纵观全局,这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其实他这却是想的错了,聂婉娘哪里用得着想那么多,只要知道自家师父的性子就足够了。
“婉娘,你做的很好,这也正是为师所想,你是与修行者对过阵了,今日又见识了这储物袋的玄妙,应当知晓了一些修行界的神奇。
我此次也与修真高手有过几次争斗,他们虽不如我,但是一些手段还是不容小视的。”陈景云满意的道。
说完之后见聂婉娘几人皆是一脸的渴求之色,心知弟子们是想知道自己此行的经历了,于是仰头喝了一口灵酒,给弟子们讲起了此次北去的种种收获与见闻......
待陈景云将自己此行的见闻,以及这天南的毒地之名的由来,还有自己推测的当年她们几人师祖的遭遇,一一给弟子们分说明白后,一股愤怒、不甘的情绪就在忘忧亭内弥散了开来。
陈景云见此又是一番慨叹,示意弟子们稍安勿躁,眼中怜惜的继续道:“事情始末你们大体已经知晓,我后来又在苍山福地加入了宗门、竖起了威望,也算是钉进了一颗钉子。
当年你们师祖能够为了天南武人的出路去闯那神仙地,我闲云观又为何不能将这天南崛起之事一肩担下?
此事任重道远,自现在起就要开始布置,你们既然是我闲云观的弟子,那就做好身肩重担的准备吧!”
聂婉娘几人闻言立刻把脊背挺得笔直,皆是一脸正色的应诺,眼中却都显出激动兴奋的光芒。
见弟子们如此,陈景云心下也兀自兴奋了起来,有了目标,那便一路行下去吧,也不至于辜负了《黄庭经》这惊世的机缘。
将彭仇唤来,嘱咐他多留意一下世俗王庭的消息,想要布武天下,那么天南王朝是无论如何越不过去的。
陈景云也想见识一下,这一代的天南皇家到底是昏庸到了何种地步,才使得天南一隅如此的民不聊生。
第三章 不习武便要受罚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谈罢了正事,忘忧亭内的气氛立时松了下来,师徒几人又闲谈了许久。
陈景云自然要吹嘘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了他与三个元婴期修士对战的细节,把武道之体的具体运用之法详实解说,在一阵哄笑声中将进取的种子种在了弟子们心里。
果然,武道之体刚刚入门的聂婉娘在一旁凝神体会,另外几个弟子无不心生想往。
当陈大观主得意的拍着腰间的葫芦大笑着说:“苍山福地灵酒佳酿尽入吾杯中矣——”时,闲云门徒尽皆喝一声好彩!全都目光灼灼的开始期待、盼望起来......
既然有了布武天下的决定,陈景云就命彭仇去把闲云观九转功法中的第二转一并送给弥陀寺和暮雪山庄,沾亲带故的需得多照顾些才是。
彭仇得了命令,一刻也不耽搁,喜滋滋的先奔了暮雪山庄。
见了彭仇的那副急切样子,又想起彭仇醉酒后“雪妹子”、“雪妹子”的乱叫,观主大人心中立时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逮到季灵问她缘故。
季灵自然是知无不言,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不良人,蹲在道观的飞檐上哈哈大笑,引得聂婉娘摇头不已,聂凤鸣、袁华几人则躲得远远的,生怕有什么祸事临身。
山下牛家村的庄户们要遭殃了,也是,以陈观主那小家子气的性子,即便是要布武天下,他也是最先要照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的。
这不,牛家村的打谷场中此时挤满了人,除去一些太老的和吃奶的,不论男女都被弄了过来,众人不明所以都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打趣逗笑,皆等着木台上一脸笑吟吟的云哥儿说话,丝毫不知道他们的苦日子就要到了。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陈景云拍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之后也不说话,对着几个弟子点点头。
聂婉娘一脸古怪的隐在师父身后,不去看向她投来求助目光的师弟师妹,聂凤鸣几个则是憋红了脸,扭捏着不肯上前,直到听到师父鼻子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哼!”声,才只得挪步而出。
袁华的脸皮最厚,心道:“反正也躲不过去,还不如大方一点!”于是托着个大碗第一个走了出来,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台下众人见袁华托着装满豆子的大碗走了出来,都是一脸的迷惑,见他一扬手就把手里的豆子全都洒向半空,就更加的不解,心说:“难道云哥儿今日要教自己这些人如何撒豆不成?”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袁华轻喝一声,整个人倏然化作无数道人影,之后“嗖嗖嗖!”几下人影散尽,众人吃惊的直揉眼睛,你道是为何?原来那些被抛洒在半空的豆子竟然一颗不少的被袁华给抓回了碗中!
“好!”村民们轰然叫好,各自用贫瘠的语言赞美袁华是个有本事的好小子,直喜的人群中的袁老实夫妇嘴都合不拢了。
“二小子再给大家来一个!”、“对呀大侄子,再变一个!”
袁华听了众人的呼喊,差点没一个跟头栽下台去,敢情众人这是把他当成耍戏法的了!
聂凤鸣几人见袁华一脸抑闷的走了回来,皆费力的憋着笑,袁华见状不由恼火,说了句:“笑我就是笑你们自己!”直接就把几人的笑给噎了回去。
几人想到一会儿自己也要出场,哪里还笑得出来。
程石第二个出场,有了袁华的前车之鉴,三师兄难得的聪明一回,不去耍弄什么花活。
左右扫视了一圈,见一旁有一堆当年建道观时剩下的青色条石,当下大喜,跃下台子,大步走向青石堆,之后就是“乒!乓!”的一顿乱拳下去,直把一大堆青石击成了石粉。
这一番动静,把庄户们看的是目瞪口呆,都知道自家观里的人武艺高超,也见惯了他们高来高去,可是有谁见过把这千斤巨石挥拳就打碎的场面?
一时间也忘了叫好,只有程石他老爹在人群里激动的老泪纵横,直说祖宗保佑。
柴二蛋和几个武功高的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在一旁咋舌不已。
聂凤鸣和季灵借着村民们被惊住的空当,又各自加了把火。
聂凤鸣高高跃起,借势一拳击在地上,把庄户们脚下的地面轰出了一个一丈多深的大坑,众人被吓的连连后退,吃惊聂凤鸣的怪力。
季灵则是一脸坏笑的闪入了人群,庄户们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正不明所以时,却见季灵已经“哗啦!”一下把手中的一堆物件抛在了众人脚下。
有人细看之下大惊,其中一个不正是自己怀里的钱袋子么?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各自在身上一阵摸索,发现有少了钱袋子的、有大姑娘少了发簪的、有小伙子没了定情的手帕的,众人哄抢一阵,这才各自寻回。
此时人群已经安静下来,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往日里深藏不露的观主弟子今日这都是怎么了?于是都拿眼看着依旧一脸笑吟吟的陈景云,等着他说话。
有几个书读的好的、心思活泛的,已经隐隐猜到了陈景云的用意。
陈景云见几个弟子已经用最直接的法子镇住了众人,这才清了清嗓子,霸道的说:“都见识到观里的功夫了吧?天下无敌懂吗?算了,不懂也不要紧,现在观里有新规矩了,今后但凡是牛家村人,不论男女都要习武,最少都要练成袁华和程石他们几个那样,要是有敢偷奸耍滑的,哼哼!柴叔,你告诉他们会怎么样!”之后就把柴老敢喊了出来。
自打柴老村正过世后,柴老敢就自动成为了新任村正,众村民也都服气,就单说柴老敢的老婆发起火来敢揪着陈景云的耳朵数落这一条,村中还有谁敢不服柴家?
此时柴老敢走出人群,也清了清干涩的嗓子,为难道:“那个啥,今后不论男女,但凡不好好练武的,轻一点的罚去祠堂挨板子,重一点的要收回马场的份子,要是屡教不改的话,地也不给了,直接逐出牛家村!”
众村民一片哗然!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柴二蛋他们那样热爱习武的,这处罚也太重了些吧!
众人纷纷不信柴老敢的话,陈景云是村中长辈们看着长大的、是柴二蛋他们这些家伙从小玩到大的、也是大小妮子们梦里的云哥哥,谁不知道他的秉性?
因此根本就不在乎柴老敢说的那些个惩罚,全都拿眼瞧着陈景云不做声。
陈景云一看,心说:“呦呵!看来硬的不行啊,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第四章 同仇敌忾牛家村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叹息一声,收起了玩笑的表情,涩声道:“诸位都是我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在我眼中与家人无异,有些事情我也就不瞒诸位了。
大伙都知道,我师父当年是被人重伤之后逃到咱牛家村的,我此次出山打探到了他老人家的仇人之所在,怎奈仇家势大,如今闲云观恐怕还不是人家的敌手。
所以呀,才想着让大伙一同习武,一旦哪天去寻仇时,大家一起动手也能有个帮衬不是?至于刚才的话呀,不过是跟大伙开个玩笑罢了。”言罢一脸的黯然。
众人听了陈景云的话,也是一脸的伤感,再想到当年灵猿子的好,更是心中酸涩的厉害,柴婶子等几个妇人已经在一旁抹起了眼泪。
也是,要是没有灵猿子,哪里来的牛家村现在的好日子?现在大伙过的衣食无忧、家家富裕不说,小孩们更是人人都有书读,童生、秀才的也出了几个,老人们个个身体硬朗、百病不生,官府也不敢再来欺压,这是神仙才能过上的日子吧!
庄户们都是最知道感恩的,听陈景云这样一说,这还了得?要论打架咱牛家村怕过谁来?里正家的少爷在集市上摸了李狗子他媳妇儿几把,狗子带着人连夜就杀到里正家里,一拳打碎了大门,抓到那少爷直接打断了腿!
腿打断了又怎样了?乡里的教头武坤不也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吱声么?
现在听说灵猿仙师的仇人找到了,可是自家闲云观竟然不是人家的敌手,这一下可是挑动了庄户们的真火!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庄户人一旦发起火来,看得陈景云都暗自心惊。
“习武!老子有的是力气!打那帮狗日的!”
“对!灵猿仙师的仇必需要报!”
“哪个不习武,哪个就对不起灵猿仙师,不配供奉他老人家的牌位!”
“报仇!姑奶奶就不信挠不下仇人的几条子肉来!”
“嘶——!”闲云门徒冷汗狂冒,不想山下的叔伯兄姐们发起怒来竟然这般吓人。
陈景云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乡邻们,不禁为自己诓骗了众人而有了内疚之意,心中感慨牛家村父老的朴实。
“多好的一群人呐!相信杂毛老道在天有感也能欣慰了吧”
于是一场修行狂潮就在小小的牛家村拉开了序幕,陈景云命聂婉娘将《九转小黄庭》的前三转秘法传授给柴二蛋和几个村中好手,只是这秘法晦涩难懂,几个人听得是云山雾罩,到最后两手一摊,啥也没听懂。
聂婉娘将此事说与师父知晓,陈景云一拍额头,这是他的疏漏,便是以聂婉娘几人的悟性,当年在初修功法时也需他在一旁掰开了、揉碎了的细致点拨,柴二蛋几个粗人听不明白也是正理。
不得已,陈观主再次闭关十日,终于将功法前三转的玄妙口诀改的粗俗不堪,出关之后,陈景云惨白着脸将厚厚的一本册子交给柴二蛋,告诉他如果这次再看不懂就把皮给扒了!
之后一脸反胃的甩袖就走,连柴二蛋几人为了讨好他而特意准备的好酒都没品尝。
陈景云实在是被自己这几日的粗鄙行径给恶心到了,他这《九转小黄庭》讲的都是字字珠玑的修行至理,却被他硬生生的把“丹田”写成“肚脐眼儿以下三指厚的肥膘往里”、把“吐纳”写成“大口进气小口出气,其间不许放屁”之类的粗话。
好好的龙肝凤髓被他硬生生的毁成了猪大肠,也难怪陈观主犯恶心。
柴二蛋几人才不管陈景云的那副惨样,围在一处小心的翻看册子,看了一会皆是大喜!
“哎呀!全都明白了!”
“这有何难啊?”
“云哥儿就是爱搞怪,早把这么好的功法拿出来不就好了?”
“就是!藏着掖着的真不爽利!”
陈观主明察秋毫,听了这话差点没一个跟头在天上栽下来。
有了合适的功法,再加上村民们同仇敌忾,自然也是人人学的用心,练了一阵子后人人都得到了好处,之后也就练的更加起劲。
而这《黄庭经》也真是霸道,陈景云开始时还在担心村民们能否修行,修行界不一直在说什么只有拥有灵根才能修行的么?
这《黄庭经》却根本不管你什么灵不灵根的,资质好的能练,资质不好的也能练,不过就是修炼快慢的区别。
之后的一段日子,牛家村情景诡异的厉害。
几个农夫在地里耕田,讲的不是今年的收成会如何、哪家的寡妇夜里不关门,竟然张口就是几句听着粗俗、细品却又觉得玄妙异常的心法口诀,说的不投机了还会当场动手,直到把一方撂倒为止。
学堂里的童子们倒了霉了,彭仇不允许他们修习那粗鄙版本的功法,认为那是对自己这教书先生最大的侮辱,于是把童子们平日里背的朗朗上口的“三字经”、“百家姓”给停了,每回都让学生们背诵那三篇拗口难懂的修行法诀。
童子们叫苦连天,可是不背不行啊!若是背不会的话老子娘这回可是真揍啊!
大姑娘小媳妇聚在一起,一边做着手里的绣活,一边聊一下谁家的婆娘笨的跟猪似得,竟然把屁股上的肉全练到腿上了,谁家小子差点练功走火,被聂家哥儿救过来后反倒得了好处了之类的闲话。
聊得高兴时,觉得屋外树上的乌鸦叫的让人心烦,抬手一针甩了出去,乌鸦立时毙命!
陈景云略展神识,见山下修炼形势一片大好,不禁得意非常。
不过修习《九转小黄庭》秘法头三转的最大弊处是什么?
是能吃!还是以吃肉最佳!
“没人手啊,看来只有本观主亲自出马了。”陈景云郁闷的抚弄了几下灵聪兽的柔毛。
聂婉娘自从师父回来之后就时常的闭关不出,聂凤鸣几人现在也都在加紧时间修行,以期早日突破四转,彭大执事则是跑出去了就不见折返,传讯回来说是要着手安排武林大会的一应事物。
鬼才信他呢,当观主大人那么好骗的吗?
几人各忙各的,陈观主手下竟无一兵一卒可用,此时动了想要给弟子和村民寻些肉食的念头,于是只能亲自出马。
“要是把自己回归时一路打死的凶兽全都带回来就好了,那可都是结了内丹、上了气候的家伙,可恨自己当时被气昏了头了!”陈景云心下懊恼。
第五章 初识妖修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既然决定了要亲自出马,那可就没打算随便的猎些凡兽了事。
陈景云在剑煌山时,为了验证玉符宗那些杂记的真伪,也把乙阙门传经楼内的典籍都翻阅了一遍。
一看之下,记载的果然都是大同小异,不过乙阙门剑修一向以杀伐筑基,所以在猎杀妖兽、魔物之类的事情上有很多着重的记载。
记载中,乙阙门的一位结丹修士,最远到了剑煌山东南几万里之外的天堑山外围去诛杀妖兽。
据说那里妖兽遍地,且最弱的也都有将近人族筑基修士的实力,那些凶兽并非生来就聚在那里,而是被妖族修士圈养的,被当做妖族领地的外围警戒。
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中都说妖族生就肉身强横,对妖、魔二族的评价中有所谓妖身吞日月、魔威乱乾坤的说法。
这倒是勾起了陈景云的兴趣,早想着要去看看妖族修士有什么特异之处、又与人族修士有何区别。
本着资质不够、妖兽来凑的想法,陈景云把主意打到了天堑山的妖族地界那里,牛家村可是有好几百口子人等着炼体筑基呢。
正待出发时,却见四弟子袁华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师父不能偏心,别人都出去过了,就他自己一直在观里憋着,刚才正好看到师父打算出门,他也想跟着去历练一番云云。
岂料话还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一脚,待到爬起来时,院中早没了师父的影子,不过耳中却传来了一句话:“好好修炼,四转之后带你去北边儿转转,到时候有你耍的!”
“北边儿?那不就是苍山福地吗!”袁华高兴的一个跟头翻起老高,兴匆匆的跑回静室修炼去了。
天堑山脉横亘南北,其绵延不能以道里计,其高不下万仞,是真正的接天连地。
大苍山脉与其相比,逊色了不知凡几。
妖族修士在天堑山上广布法阵,借此天险抵御人、魔二族,又在山下圈养了无数的妖兽、毒物,用以示警御敌。
妖兽、毒物们各自盘踞、繁衍生息,把这里当成了乐土。
此时,一队妖族修士正在一处妖兽绝迹之地,循着山中杂乱的妖兽足迹小心探查。
这些妖族修士除了体格高壮、孔武之外,竟与人族别无二致,只有身上生就带着的图腾纹路证明他们分属妖族。
而这一队妖族修士露在外面的火焰纹路大体相似,显是出自同一种族。
“大哥,这已经是第四处了吧?真是奇哉怪哉!方才明明有妖兽躁动示警的,这里也有攻击过的痕迹,可是为何一只妖兽都不见了呢?”一个筑基期的妖族修者语带不耐的向带队的妖修问道。
“禁声!老四,就你这破锣嗓子话多,给我打起精神来!”结丹期的首领压低声音训斥道。
那被称为老四的妖族修士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再做声,几人继续先行。
此时,天堑山脚下一个呈口袋状的山谷中,陈景云正把一大群长得凶恶难看、体型庞大的妖兽堵在里面。
呜呜泱泱的一堆妖兽挤在一处,对着方才因为向外冲击而被打死的同伴尸体悲鸣不已。
陈景云摆弄着纪烟岚赠给他的古朴储物袋,见里面几百只妖兽尸体已经将空间占满,不禁意犹未尽的摇摇头。
天堑山脚下的这些妖兽当真凶猛异常,一旦发现了不是妖族的修者近前,个个就都会悍不畏死的冲上来攻击。
陈景云刚到这方妖兽盘踞之地时,还未等他动手,众妖兽的冰火、毒气、尾巴、獠牙就可着劲的往陈景云身上招呼了过来。
陈景云一瞧这阵势,心说:“好么,果真是比大买卖!”之后一摆道衣,扭身就逃。
众妖兽哪里肯放过到了嘴边的肥肉,在山林里一阵衔尾猛追,并且惊动了另外几个领地的妖兽,当追逐的妖兽队伍庞大到数百只时,终于把一脸笑意的陈景云堵到了一个死胡同。
见入侵者不再逃了,众妖兽齐齐发威,就要将陈景云撕成碎片,
只是一番狂轰乱踩之后,场中哪里还有那入侵者的影子?
妖兽们只当是有同伴将来人给一口吞了,向天嘶吼几声宣示胜利后,就要返回各自的领地。
不料回过身来却发现退路处正立着一道人影,不正是刚刚的入侵者?于是又是一阵嘶吼冲击。
不过这一次却是主客异位了,陈景云以不弱于元婴期修者的实力,来欺负这些最多不过筑基后期实力的妖兽,竟还打得兴致盎然……
一时间妖兽哀鸣着逃窜,旦有想要攀越四周绝壁逃生的,皆被陈景云一指点穿脑袋从绝壁上掉了下来,眼见着逃无可逃,妖兽们也发了狠,不要命的再一次冲击陈景云,怎奈实力悬殊,一时尸横遍地。
到最后群兽畏惧、不敢再上前,妖兽凶残霸道不假,可是对于眨眼间就覆灭自己大半同伴的煞星,也只能瑟瑟发抖的等死。
陈景云略带遗憾的将储物袋挂在腰间,看了一眼挤在一处的众多妖兽,心道:“都是好肉啊,也罢,待到下次再来收割吧!”之后满脸不舍的闪身离去。
他这是将这些妖兽当成了可以一茬一茬收割的庄稼了。
众妖兽见煞星离去了,哪里还敢停留,一窝蜂的涌出谷口。
那一队妖族修士在天堑山下循着妖兽足迹搜寻了许久,待来到葫芦型的山谷口时,正好撞见妖兽群涌而出,众妖修见状一惊,慌忙各展手段飞天而起,躲过了妖兽的冲击。
这也是几个妖族修士运气好,没有撞破陈观主欺压妖兽的行径,不然后果难料。
为首的结丹期妖修自怀中摸出个乌角号子,此物正是妖族平日里控兽的法器,“嘟嘟”的吹了一阵之后,发现以往万试万灵的法器今日却不顶用了,妖兽们依旧仓皇逃窜,哪还理什么号令。
结丹期的妖修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带着手下返回山那边的驻地,要将此事向族中高层汇报。
这几个妖修的动静如何瞒得过陈景云,他本意就是要见识一下妖族的修士,此时怎肯放过,无声无息的发出一道神念,将那几个妖修探查了个底儿掉。
这几个妖修要比人族修士体魄强健许多,身上附着的奇怪纹路里隐藏着某种力量,似乎与血脉有关,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别的出奇之处。
神念再扫过那为首妖修的丹田处,见其丹田处结了一颗绿莹莹的丹丸,丹丸之上同样附着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大小也与人族修士的金丹无异,不过人族修士结的是光溜溜的金色丹丸罢了。
“嗯,那些妖修身上的奇怪纹路应该是能够激发出血脉中隐藏力量的东西,倒也奇特。”陈景云在半空中琢磨了一会便收回神念。
他在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中看过相关的记载,因此并不惊讶,也没有上前动手比划的意思,几条小鱼而已,还勾不起陈景云的兴致。
再看一眼天堑山山脉之上那道连接着头顶罡云的淡绿色屏障,陈景云不由得惊叹妖族的大手笔,估计这也是类似于中州周天星斗大阵一般的防御法阵吧。
今日简单的见识了一下妖族修士,也算达成了目的,陈景云可没有去照量那妖族防御大阵的心思。
既然想见得也见到了、该收获的也收获了,也就不愿在此多做停留,毕竟家中还有一大帮子人等着吃肉呢。
“不知道魔族修士又会是怎样的,何以有魔威乱乾坤的说法呢?”
归途中陈景云暗自嘀咕。
第六章 王朝兴衰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程石他娘和几个粗壮的妇人坐在饭堂边的长凳上闲聊,不时一脸犯愁的望一眼村东头的大路,盼着进山狩猎的自家男人赶紧回来。
这都快到晚膳的时间了,大伙可都等着肉来下锅呢。
自打牛家村开始全村习武之后,观主就不让各家单独开火了,大家轮流着到饭堂帮忙,一应食材皆由观里出资,也省去了大家不少杂事的时间。
很快各家也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大家坐在一起用饭,热闹不说,还能听观主的几个弟子轮流讲解功法,实在是再好不过。
也不占观里的便宜,纷纷把自家的米粮也搬到了饭堂。
庄户们在心里面感念陈景云的好,皆道这样的好事情全天下怕是只有咱牛家村才有,只有聂婉娘几人才知道,这是自家师父因为哄骗了乡亲们之后心里不安,这才给的补偿。
大家伙儿修习了一阵子观里的功法之后,都感觉自己的力气也大了、身体也轻了,可是饭量却也跟着涨了,并且一个个的都变得馋了,整日里想的都是吃肉。
吃肉也还罢了,可是那些买来的猪牛羊肉入口之后总是觉着寡淡了些,没有山里猎来的有吃头,于是每日里都要打一些人入山狩猎,这不,今日带人进山的正是程石他爹。
片刻后,狩猎的人马回来了,不过一个个也都是愁眉苦脸,把一些野兔山鸡丢在了一堆,开始蹲在地上叹气。
没猎物啊,众人现在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小天搜遍百十里的山林也才得到了这么点。
也是,山里的野物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再这样猎下去啊,怕是要绝种了。
正在庄户们犯愁的当口,就听“砰、砰!”两声闷响,众村民闻声看去,却是两只不下两三千斤的庞大犀牛被扔在了空地上,烟尘中一道青色身影渐渐远去,众人耳中传来了一句:“以后每天都有肉吃,全都敞开量,吃的少了的是孬种!”
庄户们欢呼一声,连忙开始忙碌起来,山鸡野兔再没人理会,全都两眼放光的盯着肉山一样的犀牛。
陈景云得意的哼着小曲走在青苔石径上,山下乡亲们的一片交口称赞声让他甚为受用,这才对嘛,自己为了给他们寻肉可是辛苦往返了几万里呐!
回到观中,见多日不归的彭仇正满面红光的迎在那里,于是板着个脸盯着彭仇看,直到把彭仇看的小腿打颤,这才换上一副笑脸,打趣道:“彭大执事近来真是少见呐!跟雪妹子相处的如何了?”
彭仇一听这话,立马点头哈腰的赔笑,什么书卷气呀、大侠气概啦,全都甩到九霄云外。
此时闲云观中,因为几个弟子全都闭门修行,倒是难得的清净,于是彭仇就陪着观主闲逛了起来。
彭仇这次回来却是为了回禀观主前些日子让他打听的事情,主仆二人边走边聊。
这天南的王朝历经朝代更迭,现今正被姬氏一族所统治。
姬氏乃是绵延千年的累世大族,名臣宿将出过不知凡几。
当年姬家的一代人杰姬凡情有感民生多艰,因此举兵造反,夺权之后轻徭役薄、大兴变革,文治武功不弱先贤,把诺大的一个天南治理的国泰民安,天下万民无不敬他、爱他。
只可惜天妒英杰,姬凡情因为日夜操劳国事,最后竟然累死在了帝位之上,一代人杰四十宾天。
听闻圣皇宾天,天南百姓无不伏地哭嚎,一国上下缟素三年,朝廷尊姬凡情为圣宗武皇帝,民间又称其为凡情大帝。
天下各大宗族、世家有于感姬凡情的仁德,各家主于皇陵之前立下血誓,姬家血脉一日不枯、姬氏王朝一日不败,若有不臣,各家共击之!
只可惜姬凡情的子孙之中多出庸才,盛衰之事也就不难预料了......
如今的天南国皇帝姬安就是一个糊涂天子,每日里浑浑噩噩,只知道钻进内宫饮酒寻欢、丝毫不理朝政,三个成年的皇子拉拢群臣、各自组建势力,对着皇位虎视眈眈,哪里还管什么百姓的度日艰难。
倒是有一个未成年的七皇子姬桓为人聪颖又有仁爱之心,也甚得皇帝喜爱,多番斡旋于皇帝和三个哥哥之间,做下了不少有利于民的事情,只可惜这七皇子自幼体弱,怕是活不到成年。
皇室昏聩,自然奸臣当道,天南王庭自上而下奢靡腐朽、军费国帑竟然也能挪来享乐,如此一来兵事自然衰微。
不得已,几位老将军只能把精锐兵力部署在京畿要地和几个富庶的州府,再无余力去压制别处的武人,任由各方正邪武林势力在其余的州府上割据成了无数的小势力。
因为有着天下几大宗族、世家的死保,各大武林势力也不敢轻易的造次,倒也乐得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逍遥快活。
听了彭仇的一番讲述,陈景云倒是对这姬氏一族来了兴趣,先祖福泽万民、肯为苍生累死,后人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祖宗的福荫、不管百姓的死活,这让陈观主不由得心生别扭之感,为那姬凡情叹息。
又聊了几句,陈景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个丹瓶交给彭仇,吩咐他再去江湖中放出消息,就说闲云观主人云游归来,听闻武林大会一事甚为欢喜,亲手炼制了十枚能够提升功力的丹药,作为比武前十的彩头。
彭仇一脸惊异的接过丹瓶,心说:“也不知咱家观主何时又学会了炼丹了?竟还大方至此!只是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先分给弟子们和自己呢?毕竟观主对自己人可是从来不小气的。”
陈景云看出了彭仇心中所想,自储物袋中又摄了一瓶出来丢给彭仇,哼了句:“要吃管够!这东西本观主多的是,你若是想此生止步于六转就尽可以服下,保你修为突飞猛进!”之后转身去了后山。
彭仇闻言一惊,有观主珠玉在前,闲云观中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的想要登临高处,听观主这话中的意思,这东西好虽好,但那弊处却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在心里腹诽了几句观主腹黑,把两个瓶子装进了储物袋。
第七章 七皇子微服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黄粱家里近来喜事不断,先是朝廷因为他平贼有功,将他的品级拔高了两级,直接成了从二品的朝廷大员,喜得孟黄粱逢人便笑。
京城孟家老太爷又走了宫里贵妃的关系,硬是求着皇帝下诏令调他返回京师出任兵部主事。
此事孟黄粱坚辞不受,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的这两把刷子,一旦卷进京师的旋涡中,说不得会被人家啃得骨头都不剩。
据说此事惹得孟老太爷很是恼火,直骂他是猪脑子不求上进,不过还是帮他请了泉州府主事的差事。
此事即便是孟家的宿敌西河柳氏也无力反对,实在是华阴府平灭黑云城一事作不得假,那一万多贼匪的人头现在就垒在京城外的葬魂坡上,被专门作成了京观,用以震慑天下群贼。
据说当日京师的六扇门捕快在辨认贼匪人头时,在其中找出了不下两三百个朝廷缉拿的惯匪、大盗,直把六扇门的严总捕头激动的大醉三日,酒醉时狂呼孟世兄乃是六扇门的大恩人!
此时孟黄粱身负两州总管之职,俨然成了北地的封疆大吏。
“还是北地好啊,黑道势力被连根拔起,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以往对官府不屑一顾的那些武林世家、大小门派,现在哪个敢对自己布的政令阳奉阴违?哈哈哈!果然是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啊!”每想至此,孟总管都要仰天大笑三声。
他一个总领北地两州军政的从二品大员,要靠着一家道观的赏识才能使政令畅通,想想也够叫人唏嘘的了。
孟黄粱才不管什么官府失没失了脸面,他本人还在沾沾自喜。
不过最让孟黄粱欢喜可不是什么提品、升迁,而是他的夫人翟氏于今年四月初八又为他诞下了一子,这孩子出生之时哭声嘹亮清澈,竟然引来一群喜鹊于屋外盘旋不去,似在恭贺。
这一下直把孟黄粱喜的仰天大哭,一个人在祖宗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出来之后就对所有前来恭贺的亲朋、嘉宾大声宣布,他得了孟家祖宗的指点,自己这儿子将来必定不同凡响,合该取名“孟不同!”
之后孟家大宴一月,前日方才重归平静。
此时孟黄粱正气喘吁吁的往府门外跑,边跑边还整理衣冠,他方才和夫人正在后堂逗弄孟不同,却见府吏慌慌张张的递进了一张帖子。
孟黄粱心下奇怪,这府吏也是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人手了,平日里一向办事稳当,今次这是怎么了?
他自己接过帖子一看,见暗花的帖子上印着一个篆体的“姬”字,这才知道府吏方才为何慌张,当下也是大惊,不知道是皇家的哪一位微服到了。
待到孟黄粱急匆匆的跑到府门外,正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单薄少年带着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立在那里。
那少年轻摇折扇、气质不俗,脸上虽有卷意,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来人却不正是皇家最得帝宠、也最得人心的七皇子嘛!
那七皇子挥手示意孟黄粱不必大礼参拜,嘴角含笑的道:“本公子听闻孟总管喜得麟儿,特意不远千里前来讨一杯喜酒喝喝。”
孟黄粱连忙口称不敢,躬身将七皇子迎入府中。
一番饮宴之后,孟黄粱陪着姬桓到花园中散步,并且委婉的问了姬桓的来意。
原来而当日孟黄粱在给朝廷的报捷文书上,虽然说明了华阴府之所以能够力克贼城,北地武林在其中出力不小,但也只是几笔略过,这是官场的惯例。
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此时京城中已经有说书人开始到处散播另外一个版本了。
一干朝廷大佬自然是不信什么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反掌灭城的段子,皆认为是江湖中人故弄玄虚的在引人眼球罢了。
不过七皇子姬桓却素来关心兵事,在他的寝殿之中就挂着一副天南疆域图,其上用红字标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势力的分布,而北地之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那黑云城。
姬桓深知北地官兵的孱弱,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孟府尊一声令下,十万精兵力克贼城的说辞。
把那报捷文书详细研读几遍,姬桓心中就对北地武林起了戒备之心,再着人寻来几个江湖中人仔细问询,听他们张口闭口的说着什么“闲云观”,还有什么“忘忧仙子”、”闲云三杰”之类的江湖称谓,于是好奇心起,动了亲往探查的心思。
孟府后花园的清池边上,七皇子姬桓失神的看着水里的锦鲤呆,孟黄粱刚才的一番禀告击的他心神失守,此时还未回神。
孟黄粱向来敬重七皇子,因此方才把自己与闲云观的瓜葛、以及黑云城覆灭的原委一一言说,没有丝毫隐瞒。
此刻陪在姬桓身侧,看着两个内宫侍卫面如土色、冷汗直冒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心道:“原来眼高于顶的大内侍卫也有怕的时候。”
“孟总管,你做的很好,经过前后几次作为,相信你与那闲云观已经是交情深厚了吧?”姬桓回过神来,盯着孟黄粱的眼睛问道。
“不瞒殿下,在臣下多番倾力相交之下,自问已经入了闲云观几个弟子的眼了,与他观内的彭执事交情最好,不过却遗憾未曾拜会过那位观主。”孟黄粱低声回道。
“你可曾亲自登过闲云观的门?”姬桓闻言又问。
“这个——倒是一直未曾。”孟黄粱小心的回道。
“既如此,孟总管可以安排好两府杂事,这两日本皇子就陪你走一遭那闲云观如何?”姬桓微眯着眼,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殿下不可!如果孟总管所说是真,那我兄弟二人决计不是那闲云观弟子的对手,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卑下万死莫赎!”矮个子侍卫惶急道。
“无事,你二人不必担心,我此去只作为孟总管的晚辈,去见识一下绝世的高人,想来有孟总管的情面在应该无碍的,是吧孟二叔?”姬桓对着两个侍卫挥挥手,又轻笑着看向孟黄粱。
孟黄粱立马吓得跪在地上,口中连呼不敢,心中却在苦恼七皇子事多,也不知人家闲云观会不会给自己脸面。
“世间真的会有此等高人么?皇城秘府中的典籍难道是真的不成?皇家事、天下事、如今又多出了个神仙事......”
想到此处姬桓不由闷咳了几声,侍卫忙取出一个瓷瓶,将里面一颗猩红的药丸递了过去。
第八章 拜山(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闲云观里冷清的厉害,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各自备足了食物在静室里闭关。
聂婉娘在后山草庐体悟武道之体、顺道把季灵给拎了过去亲自看着她修行。
袁华最是自觉,自从师父答应要带他去修行界转转后,就更加用功了,等闲见不到人影。
彭仇又走了,这回是真的去清凉山帮忙了。
陈景云把手中变得暗淡的高阶灵石丢出去老远,任灵聪兽追逐着着玩耍。
灵石之属对闲云观一脉的帮助不大,顶多也就是可以用来恢复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上丹田太过矫情了,不好伺候。
见灵聪兽叼着灵石回到自己身旁,陈景云又不禁为它愁,太胖了、脾气还大,现在连观主大人都敢下爪子挠了。
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是他自己和季灵给惯出来的。
这胖东西现在每日里拿妖兽内丹当饭吃、拿灵酒当水喝,身子变得更加痴肥,酒量也涨的可以,再不是被几口酒气就可以熏晕的酒场新丁了。
陈景云用神念探查过灵聪兽,胖东西现在体内灵气浑厚的惊人,按理说它吃了那么多的妖兽、凶兽的内丹,早该衍生出自己的妖丹或者兽丹才对。
可是它却没有,灵气只在它的体内往复循环,最后融于筋骨血液之中,陈景云甚至怀疑这胖东西能够听懂自己闲云观一脉的九转妙法,还能自行修炼。
见灵聪兽此时又拿它毛绒绒的大脑袋来曾自己的腿,就知道这胖东西又馋酒了。
在储物袋中摄出一只酒碗,给灵聪兽倒了一碗底的灵酒,之后一人一兽各自喝酒,直到全都醉倒在躺椅上呼呼大睡。
聂凤鸣和程石此番闭关后当可冲击四转了,当师父的此时是决计不能离开的。
山下大路上,正有一队车马缓缓行来,待行至牛家村村口时,车马缓缓停下,两个侍卫搀着一身大红袍服的孟黄粱和文生打扮的七皇子出了车驾,之后几人立在树荫下向村内张望。
此时正是饭时,村中饭堂外人声喧哗,男女老幼尽皆捧着个粗瓷大碗在那里等候,有几个健壮的青年在空地上比比划划,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似乎争论的输了,气恼的一拳击在了身旁的晾衣桩上,木桩应手段成几节。
这时就见一个拿着铁勺的妇人一下就从众人顶头上跃出,嘴里骂着一些乡下俚语,追着那打折木桩的青年就是一顿暴打,引来一阵哄笑之声。
看了一阵,矮胖侍卫躬身道:“殿下,那妇人和青年都是高手。”
“哦?比起你们如何?”七皇子问。
“回禀殿下,那二人追逃间气力悠长,出手时猛烈直接,只是招式变化之间颇显生涩,并不圆融惯通,因此不是我二人的对手。”高个子侍卫回道。
几人正在说话间,忽地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几位是要投亲呐,还是要借宿啊?”
此时柴老敢带着自己的胖孙子外出归来,见到了这队车驾,就走过来说话。
七皇子一见有老者问话,当即笑着拱手道:“给老丈问安了,我等因为久仰闲云观大名,今次却是来拜山的。
柴老敢正在打量几人,听这单薄少年问的有礼,于是笑着摆手道:“几位若是错过了饭时,就请随我入村尝一口乡下的粗茶淡饭,拜山的话却是不行的,用过饭后就请回吧。”
七皇子闻言一愣,旋即笑容更加诚恳的道:“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却不知这进观烧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吗?”
“我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懒得见外人,只有我想见就能见到!”柴老敢手中牵着的柴斐仰着胖脸傲气的抢着回答,小胸脯挺得老高。
柴老敢宠溺的在孙子鼻子上捏了一下,示意柴斐不要说话,他则拱手道:“贵字不敢当,小老儿姓柴,是这牛家村的村正,至于什么讲究嘛,这进观烧香在别家道观自然可以,我们这里的闲云观嘛,却是不纳香客的。”
孟黄粱是个直人,想要插话却又不敢,刚才听了童子的话立时眼中一亮,连忙跑去车内取出点心,之后蹲下身子递给柴斐,问道:“小哥儿,你师父是谁呀?可是彭仇彭执事吗?”
柴斐把嘴一撇,实在看不上那几样米面揉成的做成花朵样的团子,在他心里,只有程大娘煮出的大肉块才是最好吃的,所以不理孟黄粱,惹得孟总管一阵的尴尬。
“咦?这位竟然认识彭先生么?”柴老敢听了孟黄粱的话不禁开口问道。
“回柴老丈的话,小可姓孟,与观里的彭执事乃是友人,跟观中的几个高人子弟也是认识的。”孟黄粱起身答道。
一听是彭先生的朋友,柴老敢立马热情了起来,拉着孟黄粱的手道:“哎呀!恁怎么不早说呢?既然是彭先生的朋友那还有啥好说的,快快随我进村用饭,观主此时就在观中,等用过了饭我叫人带你们上山!”
孟黄粱听闻观主就在观中,立时心下惊喜,他心里也着实对这位高人好奇的很。
庄户们不给观主的面子可以,但彭先生的面子却是必须要给的,哪个家长不怕自家娃儿被穿小鞋的?
几人被柴老敢拉扯着进了村,柴老敢对着村中大喊一声:“彭先生的朋友来啦!把好就好肉都拿出来!”
饭堂处众庄户老远的听见,立时轰然答应,他们这牛家村安静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有客人登门了。
一顿饭吃的孟黄粱满头大汗、直呼过瘾,两个侍卫忙着给七皇子的鼻子止血,眼睛却盯着大锅里的羹汤恋恋不舍。
真是好东西呀,说是洗筋伐髓也不为过,连体弱的七皇子喝了一碗肉汤之后面色都变得红润起来,虽然吃的流了鼻血,那也是往日里太过虚弱的缘故。
两个侍卫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气血,心说:“不知道那羹汤之中放了什么天材地宝,莫非是千年的人参不成?”
激动之余又心下骇然,因为即便吃着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还有人在不停地埋怨,说什么今天的汤水太过寡淡,程婶子偷工减料云云。
姬桓看着自己的手指,见以往苍白的指尖处竟然有了一丝血色,眼中不禁泛起兴奋,见柴老敢又给他盛来一大碗的肉块,姬桓只得苦笑,不是他不想吃,只是虚不受补,再吃下去怕会得不偿失。
抬头看着山上那座隐在青烟薄雾中的道观,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心中无比期待这世上真有仙佛的存在,他的心脉先天不全,若无仙家妙手,三年内必死无疑。
第九章 拜山(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一顿饭足足吃了快一个时辰,见到几人中除了那单薄少年外,另外三人全都盯着锅猛吃,似是许久没见过肉一般。
庄户们不由心生怜悯:“还是咱牛家村好啊,要啥有啥,别看这几人穿的不错,估计也都是面子货,家里肯定都是快要揭不开锅的。”
姬桓见庄户们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几人,心中直道有趣,看向庄户们的眼神也越发的柔和了,暗叹此地百姓的朴实善良。
用罢饭食,柴老敢就打发柴二蛋带着姬桓几人上山,柴斐则是一下攀上父亲的肩膀,吵着要上山去找灵聪玩耍,柴二蛋哈哈大笑着让胖儿子骑在自己脖子上。
一行六人缓步上山,姬桓爬到半山处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需要两个护卫搀扶。
柴二蛋见状不禁摇头,对孟黄粱道:“孟老哥,你这侄子身子太弱,你这次来想必是上山求药的吧?”
孟黄粱一听,心道:“对呀!这个理由好,要是能把七皇子的病给医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啊!”
连忙顺着话头接口道:“柴兄弟真是个聪明人呐,老哥也不瞒你,我这侄儿自幼体弱多病,找了许多名医瞧过了,都说活不过十八。
哥哥我总不能看着侄子病死吧?因为与彭执事相熟,知道他观里有高人,这才带着侄子冒昧前来。”言罢一脸的黯然。
柴二蛋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却不意柴斐一下在父亲肩膀跃了下去,蹦蹦跳跳的一步六七节石阶的往山上跑,边跑还边嚷嚷:“少骗人啦!没听说过叔叔怕侄子的,你们三个走路都不敢超过他半步,肯定他才是你们的头头,我去告诉师父去,有骗人精上山了!”说完就跑的没了影子。
孟黄粱闻言一脸的尴尬,正要解释几句,却忽地觉得身边气氛不对,原本带着几人上山的憨厚汉子,此时将身一转、眼睛一瞪,周身气势就开始节节升腾,搅得周围草木为之折腰!
姬桓四人在柴二蛋的目光逼视下,忽地有了一种被洪荒猛兽盯住之感,身上寒毛都跟着竖了起来,那一高一矮两个护卫目露惊恐之色,但还是挺身向前,把姬桓和孟黄粱护在身后。
柴二蛋最信自己胖儿子的话,这孩子可是云哥儿内定的亲传弟子,自幼就被他师父洗筋伐髓、亲自开蒙,古灵精怪的性子最像观中人,儿子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没错!
当下沉声问道:“快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藏头露尾的诓骗我们?要是说不明白,那就全都留在这里吧!”言罢已经将通背崩拳的起手式摆了出来。
孟黄粱此时肠子都悔青了,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自己与闲云观的交情又不是假的,光明正大的拜访不好吗?嘴贱的诓骗人家干嘛?
这七皇子也是的,非要假扮自己的侄子作甚?还被童子给识破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汉子一旦发飙动手,如果不小心伤了七皇子,那可就是泼天的大祸了!
当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高呼到:“柴兄弟莫恼!我乃北地两府总管孟黄粱,原来就是咱苍耳县的县令,与彭仇是真的有旧!你们山下的田亩还是我亲自划拨的呐!”
柴二蛋一见对方说的有鼻子有眼,似乎不像有假,又听闻对方竟然当过县令,那可就是大有来头了,小民的心思一起,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山上忽地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二蛋,让他们上来吧。”
此时孟黄粱四人才如释重负,那两个侍卫的脊背都被汗水打湿。
几人越过牌楼,孟黄粱和姬桓也无心再去欣赏路上的景致,被柴二蛋带着就进入了观中。
姬桓看着面上淡定,心中却也不由得一阵后怕,方才在那憨厚的汉子面前,他第一次生出了生死再不由自己把控之感,一个山下的普通山民就能给他这样的感觉,那闲云观里的高人又会是怎样呢?姬桓的心中又升起一丝激动。
柴斐正在跟灵聪兽抢夺那块失了灵气的高阶灵石,灵聪兽似乎对柴斐很是无奈,懒洋洋的将拳头大的灵石护在身下,任由柴斐拖拽。
此时见他老爹把姬桓几人领了进来,就一下子扑到师父的肚子上,直把陈景云身下的藤木躺椅压的“咯吱”作响,陈景云忙运灵力护住躺椅,这可是杂毛老道当年留下来的,陈景云等闲不许别人触碰。
“师父,就是他们几个被我识破了把戏!”柴斐得意的邀功道。
陈景云宠溺的捏了捏柴斐的胖脸,示意他去跟灵聪兽玩耍。
见柴斐“嘭、嘭!”的跑走了,陈景云这才揉了揉肚子懒散的起身,抻动了几下筋骨,负手来到几人面前。
姬桓四人此时却早已愣在了当场,在姬桓几人眼中,这位笑吟吟立在自己身前的青衣道人实在太过年轻也太过俊美,与自己心中所想的得道高人相差甚远。
世外高人嘛,怎也要须发皆白、手握拂尘、再留上几缕长须的吧?
见几人愣愣的出神,陈景云不由轻咳一声。
孟黄粱回过神来,连忙抱拳施礼道:“不知可是闲云子观主当面?在下是北地华阴、泉州两府总管孟黄粱,今日冒昧来访还请勿怪。”
“不错,正是本尊,这些年我闲云观倒是承了孟总管不少的情,武贤庄一事观内执事也与我说了,孟总管有心了,不知你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有难处尽管道来。”陈景云对着孟黄粱微一点头算是谢过。
姬桓此时的心不由得狂跳起来,能以一副随意的口吻让一位封疆大吏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那么这人不是疯子就是大能力者,而姬桓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道人是后者。
孟黄粱闻言大喜,连忙施了一个大礼,之后把姬桓让到身前介绍道:“观主容禀,这位就是我天南国的七皇子,七皇子体恤民情、仁义之名遍布朝野,心胸气度远超那些庸庸碌碌之辈。
怎奈天意弄人,七皇子自幼体弱多病,太医院诊断说是心脉不全、凡医束手,还望观主施展仙家妙术,将七皇子的病给医好,这样我天南国的百姓才算有了盼头!”
孟黄粱越说越是伤心,说到最后竟然伏地大哭。
第十章 拜山(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见孟黄粱哭的伤心,其中并无一丝作伪,对此人倒是高看了一眼,不理他的大哭,眼中略带玩味的看着那七皇子。
姬桓见孟黄粱如此,心中也是一阵酸楚,实在是这身皮囊拖累了他太多,每年总有几个月要缠绵病榻,胸中的雄心壮志都快要被苦口的药汁给浇没了。
此时见这闲云观主玩味的看着自己,姬桓苦笑一声走上前来,拱手道:“小王姬桓见过闲云观主人,早前的一些小把戏实在入不得高人法眼,还望见谅。”
“无妨,以孟总管的情面,求医一事自无问题,你这心脉不全之症确实不是药石可医,不过在我这里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我有两个法子供你选择。
其一由我亲自出手,借天地之力为你重续心脉,保你十年之内无病无灾。
其二就是你自己修习我闲云观搬运气血的秘法,一旦有所成就,区区心脉不全之症又算得了什么?寿享百年也不过小事尔。”陈景云看着姬桓的眼睛,慢悠悠的道。
姬桓此时心里堵涨的厉害,从出生就一直困扰着他的病痛,在人家眼中不过是小病小灾罢了!当即想也不想的道:“小王选第二种!”
“第二种法子好是好,不但能治愈你的病症,还能让你身体强健、获得极高的武力,只是此法不能成,你出身皇家,自然贵人事忙,又能否潜心修行呢?况且法不可轻传,需得满足两个条件。”陈景云故作为难的道。
姬桓一听此言,目露坚毅之色,拱手道:“小王缠绵病榻多年,若非心志还算坚定,恐怕早在几年前就离世了,今次得知痊愈有望,哪还有不专心修习的道理?只不知要想修习观中妙法需得什么条件?观主旦有所需,小王必定倾力完成!”
“我这闲云观遗世独立,在世俗之中并无所需,我所说的两个条件一是要考察你的心性,免得所传非人。
二则是传法需要一个名分,你可愿降下身份做我闲云观的一个记名弟子?”陈景云又问。
姬桓闻言片刻都不犹豫,撩起衣摆就要跪地行礼。
心道:“若能医好自己的绝症,莫说是记名弟子了,就是看门的小厮自己也是一万个愿意!”
陈景云见此眼睛一眯,心说:“没看出来呀,这小子倒是能屈能伸、有些枭雄潜质。”将袖一挥,阻止了他的下拜。
姬桓被一股绵力扶起,心中不明所以,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变卦了不成?”
陈景云却笑道:“你倒是算得上明智,知道求一个长远稳妥,不过记名弟子不归我管,你的师父另有其人,这个到时自知。
你现在可以带着你的护卫下山,在村边寻一处空地自建房舍,半年之内若是不能得到庄户们的全体举荐,我自会用第一个法子将你医好,让你再享十年元寿。”
言罢抬指一点,将一道灵气封在姬桓的心脉处。
姬桓闻言一愣,心道:“这有何难?以自己即便在朝堂上都能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手段,难道还对付不了一群乡民百姓?莫非是这闲云子故意放水不成?”
感受着胸腔中的一股暖流和勃勃跳动的心脏,姬桓眼中神采飞扬。
陈景云见到姬桓的这幅样子,心中好笑,吩咐一旁看着自己胖儿子憨笑的柴二蛋道:“二蛋,你下山之后就对乡亲们传话,就说这位京城里来的少爷存着诓骗观里宝贝的心思,被识破诡计之后还赖在村中不走,八成还有什么阴谋。”
柴二蛋闻言一阵点头,他方才见这什么皇子要给云哥儿下跪,心中对这个该比县老爷大上好几级的小子就没了敬畏之心,此时见陈景云吩咐,当即点头答应,你就算是皇帝的儿子,想要贪图观里的宝贝那也不行啊!
孟黄粱几人闻言面面相觑,姬桓则是脸色一白,乡民们一根筋的性子在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身上已经见识到了,想想山下那一众孔武的汉子、泼辣的妇人,姬桓不由得头皮麻!
不过到底是在风波诡谲的朝堂中蹚过来的人物,在心中仔细一琢磨,多少就明白了这观主的用意,想来这是人家不喜自己的一些小伎俩,要在行事、心胸上考教自己。
想明白此节,姬桓眼中再一次泛起坚定之色,对着陈景云一脸正色的的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带着孟黄粱和俩个侍卫下山去了。
陈景云见这七皇子走的果决,不禁唇角微扬:“在观里待的实在无聊啊,看一回天潢贵胄折辱于众乡民之手的戏码想来应该不错......”
姬桓不知道陈观主心中的想法,在山路上几次感叹高人行事果然高人一等,又嘱咐两个护卫撤去村外的人手,让孟黄粱帮着封锁消息,对京城只说自己在北地寻访良医,一年半载未必能回。
他自己则毅然决然的去迎接自己将要面对的考验了......
“师父,刚才那小子是谁?看着也太过羸弱了,您不会也想把他收归门下吧?”
此时季灵在后殿转了出来,见她一手揪着柴斐的耳朵,另一手拎着灵聪兽,也不知这两个家伙又怎么惹到了她。
“是一个有趣的小子,将来可能会归在你彭三叔的门下,你不在后山修行,怎么跑回来了?”陈景云把疼的“吱哇”乱叫的柴斐解救出来,笑着对季灵道。
“人家想师父了嘛!大师姐整日对我绷着个脸、昨天还拧着耳朵训人,这后山的日子没法过啦!师父啊——徒儿已经修行的够用心了,您去跟大师姐说说,让我回来吧!”季灵抓着陈景云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陈景云无奈的点了点季灵的额头,想了想道:“也好,你既然跑回来了,那就别闲着,去趟清凉山,看看那里的武林大会准备的怎样了,也省得再被你师姐抓回去。”
季灵闻言大喜,喊了声:“师父最好了!”之后抓住柴斐在地上旋了十几个圈,直把柴斐转的晕头转向,这才返回自己房中收拾衣物去了,却是打着在外面多玩几日的小算盘。
陈景云宠溺的看着五弟子欢笑着跑远,又是无奈的摇头,他自己好似也与杂毛老道一样,做不得严师。
把还在那里直栽楞的柴斐抱了起来,心里倒是对彭仇他们几个折腾出来的武林大会有了一丝期待。
第十一章 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清凉山的一处平坦谷地上,弥陀寺武僧和暮雪山庄门人正在指挥着一众官府匠人搭建平台、凉棚。
两派中人各自卖力,还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山腰处的凉亭,眼中皆是火热之色。
当日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几个精英弟子,在闲云观中接受了彭仇半年的教导,一个个武力大涨。
前些日子众人不舍的离开伏牛山,随着尊长返回了各自门中,而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与同门的比武较技。
一番较量之下,往日里修为差不多的同门即便十个八个一拥而上,也都不是几人的对手,就连门中几位成名高手也都尽皆败北。
众人修的都是一样的闲云观秘法,可是彼此的差距实在太大,这让其余门人心中不禁升起失落之感,是以无不在暗地里羡慕随着门中师长前往闲云观,还得到了彭先生亲自教导的几个同门,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是两相一对比,高下立判。
而暮雪山庄弟子则是自觉高出弥陀寺僧人一等,没见彭先生每日里与自家庄主形影不离吗
如今闲云观的彭先生就在半山腰的凉亭里看着呢,众人哪里还不卖力表现
彭仇斜倚着凉亭的栏杆,悠闲的吃着暮如雪递过来的瓜果,那动作像极了观主大人。
不知何时起,他自己也成了江湖中人口中的世外高人了,因为教导过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门人,因此两派之人皆尊称他为先生,他“彭大先生”的名号也就不知不觉地被传了出去。
现在江湖之中,无论各大武林世家的家主、还是占据一方的大派掌门、亦或哪个新兴势力的龙头,谁见了彭仇敢不尊称一声“大先生”
一介落第秀才能有如此威望,让彭仇时常生出好似身在梦中之感。
他是一个遵守本分的,心知自己能有如此成就皆因自己乃是闲云观里人,所以心心念念的也只有闲云观中事。
平日里即便是与寻常武人交往时,彭仇也从来都是谦虚谨慎、笑意盈盈,从不摆什么高人的架子。
单这一点,就不知道折服了多少江湖中人,暮如雪也因此对他更加爱慕,认为这才是宗师该有的风范。
提到宗师这个境界,还要说回到黑云城的覆灭。
自去年闲云门徒平灭黑云城、后又将门中绝世秘法传于多个门派、势力后,天南武林感念闲云观的德行,就对武功境界有了新的划分。
因为“忘忧仙子”等人的修为境界已经远超绝顶,是以在绝顶之上又加上了“宗师”以及“大宗师”两个境界。
而“闲云三杰”和“彭大先生”就被奉为宗师境高手,至于“忘忧仙子”聂忘忧,则被尊为武道大宗师,受天下武人敬仰。
至此,武林中人心中多出了两个进取的目标,那些得到闲云秘法的门派、势力中的杰出弟子,无不铆足了劲,要在重阳日的武林大会上拔下一城。
“闲云观的几个少年弟子都有这等足以震慑古今的武道修为,那么闲云观主人呢他亲手炼制的丹药又会如何”天下武人无不心向往之。
此时山腰凉亭之内,暮如雪见彭仇不知因何发呆,便打趣道“彭大先生这是在想什么呢莫不是思慕起哪派的女弟子了”
彭仇闻言讶然失笑,执起暮如雪的葱嫩玉手道“有暮大庄主当面,小可怎敢思慕旁人怎也要一个人时才敢去思慕。”
暮如雪闻言气笑,拿拳头不住的往彭仇身上招呼。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的躲闪过招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忽地传来,语气中还带着戏谑之意“三叔,师父让我来帮你啦咦你跟暮姐姐是在练习擒拿手吗怎地招式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呢”
暮如雪看着倏忽间闪入亭内的季灵,不禁臊了个大红脸,起身狠狠的在彭仇脚上跺了一下,也不跟季灵打招呼,径自施展身法逃走了。
彭仇见此不禁哈哈大笑,季灵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灵儿,我上次离山时见你被你大师姐抓到后山修行去了,怎地这么快就修行有成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彭仇一脸宠爱的笑问。
季灵一听这话,小脸先是一垮,不过旋即又高兴起来,回道“大师姐自然把我看的严,不过我可不敢偷跑,是我央求了师父,师父许我下山到您这里帮忙的,大师姐即便生气也没有话说”
彭仇心说“果然如此,自家观主样样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最经不起弟子的软磨硬泡。”
见季灵自顾自的在那里品尝瓜果,彭仇也是没辙,心道“既然来都来了,总要给小灵儿寻点儿事做,否则这清凉山可未必能经得住折腾,这丫头若要惹是生非,自己哪有本事管束”
想了一会儿,忽地有了注意,轻咳一声道“小灵儿,观主既然让你前来帮我,自然是看中了你的机灵懂事,你也知道,此次武林大会事关咱们观里的大计,因此马虎不得,到时候说不得天下武林精英都要齐来。”
季灵一听彭仇夸她机灵懂事,当即眉开眼笑的忙不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彭仇心中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这习武之人最是脾气暴躁,动辄就要拳脚相向、刀剑对峙,因此也最不好管束。”
季灵又在一旁点头,表示认同。
彭仇接着道“所以三叔这里有一个顶顶要紧的差事交给你,你可一定要办好喽”
季灵大喜,连忙追问是什么要紧的差事。
“三叔最是信任小灵儿的,所以要把这约束天下武人、不叫他们妄起争端的差事交给你,再把这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人手任你调派,你看如何”彭仇又道。
季灵闻言立时心花怒放,她在观中时,虽然喜欢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宠溺的感觉,但每日里总被哄来哄去的当成小孩子,却是让她不喜。
于是每次都会反抗说“我江湖也闯荡过了、贼人也杀了不少,早就是大姑娘了”可惜效果几乎没有,还会引来师兄们的哄笑。
“还是彭三叔最好,肯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自己定要办的妥妥帖帖的给师父他们看看”
季灵暗下决心,脸上装出一副郑重的表情,对彭仇道“三叔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有哪个敢不听话的,我定要叫他好看”之后兴冲冲的跑去挑选自己的爪牙去了。
彭仇见季灵欢喜的跑远,刚要笑上几声表示算计成功,却不料季灵跑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彭仇连忙把笑止住,看季灵又有何事。
“三叔,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这么重要的差事,总要给我们一个威武的名号才行吧”季灵急匆匆的来问。
彭仇心说“这小丫头,还真是不好打发。”
于是思虑一阵,正色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天下武林监察总统领了,你挑选的人手当以监察使自称。”
季灵一听果然是威风这才大喜着离去。
第十二章 武林大会 一 xs7.com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又是重阳日,登高晒秋时。
清凉山下的平坦谷地中,十小一大共十一座全由暗青色条石垒就的粗犷石台铺在那里,石台四周层层看台被修的鳞次栉比。
此时看台主位之上,苦月大师位居中央,彭仇、季灵、暮如雪、还有几个老者分坐左右。
次一级的座位上坐着一些江湖宿老、几个受邀的大派尊长,再有就是青冥子等一些参与了去年黑云城之战的势力首脑。
青冥子此时一脸羡慕的看着上手处几人,特别是看到笑语盈盈的陪着彭仇说话的暮如雪时,眼中尽是不甘之色。
看到这一幕的自然不止青冥子一人,江湖中早有传言,说这暮雪山庄的暮如雪与闲云观的彭大先生成了一对儿,如今看来传言竟是真的
既然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底下的各派尊长无不小声的吩咐门下几句,一旦在比武场上遇到暮雪山庄弟子定要小心应对,切切不可失了礼数云云。
北地风信门主王要离此时正一脸幽怨的看着彭仇,她与彭仇相识还要在暮如雪之前,对一脸书生气的彭大先生也是早就心生好感,是以风信门中一应情报资源无不向他倾斜,只是此时看来,却是被那姓暮的狐狸精抢了先手,可恨
辰时三刻,各派精英武者尽在自家首脑的带领下围着石台落座,各派秩序井然,即便相互交谈也都是低声耳语,生恐惹来不停巡视的监察使们。
弥陀寺和暮雪山庄的弟子们在场内各自忙碌,樊楼和幽冥阁弟子则随着幽幽儿和申平两人在入场的谷口纠察、守卫。
幽幽儿和申平当日不知道在监察院里挨了多少板子,
当二人又哭又笑的被抬了出来后,众人皆道两位绝顶高手是因为忍受不了折辱,被气的疯了
两人那副惨样很是勾起了大家的同情,皆在心里偷骂几句季统领霸道、不讲理。
岂料幽幽儿和申平不等身上的伤好利索,便急迫的穿上了那一身拉风的行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监察院主管南方两地武林风纪的监察使了
这一下又在清凉山下众武人中引发了轰动,众人看着走路一瘸一拐却意气风发的幽幽儿和申平两人,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比起入了季统领法眼的机缘,些许的惩罚又算得了什么只恨当日观佛崖比武的不是自己
之后就有一些武人故意往监察院的枪口上撞,不过除了被修理凄惨之外,再没有混到什么好处,这时众人才知道季统领不好糊弄。
玄慧方丈看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天下武林精英,一颗心激动的厉害,如此武林盛事可谓古今少有,而他身为此次武林大会的主持者怎不与有荣焉
回头看一眼坐在那里与自家师叔嘻哈逗趣的季统领,再看一眼神色悠然的彭大先生,见彭先生对他微一点头,玄慧明白这是可以开始了。
当下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运足了佛门的狮吼功,开口唱喏一句“阿弥陀佛”
一声既出,数万武林精英无不禁声细听。
在玄慧的一番卖力分说下,此次武林大会被提升到了纵观古今头一份的盛况,把闲云观捧成了千年以来武林第一武道圣地
在场的彭大先生和季统领则被他说成了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一心想要造福武林的不世高人
直把彭仇和季灵本人都听得目瞪口呆,看的身旁的暮如雪和几个老头子暗自发笑。
场中武人们挺着脖子听了半天的长篇大论,才总算理清了此次武林大会的脉络。
原来此次武林盛会共分三块。
一块是各家各派老一辈成名高手间的比武较技,这一块的较量不论年纪、不论身份,只以武功高低决胜负,比试方式为挑战、守擂,在场下每个小台子中能够留到最后的就算胜出。
而最后胜出的十人不但能够得到闲云观秘法一卷的完整传承,更能得到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旷世奇丹
这等机缘却不正是那些修为已至绝顶,本来前路暗淡而今方见光明的江湖高手所渴盼的是以听闻此言,各位江湖宿老、门派尊长无不目露精光、心头火热
第二块的比武则是针对众多江湖新锐,这些新生代的江湖高手可以自行组成一个个十人的队伍,比斗方式则为两两团战,最后胜出的队伍也会获得闲云观一卷秘法。
这个并非重点,重要的是获胜的十人会被纳入季灵宗师的监察院中,充任各地监察使,说不得还会获得宗师高手在武道修行上的指点。
这些青年高手哪个不是年轻气盛、野心勃勃听闻一旦最后胜出竟能在宗师手下任一方监察使时,无不心头激荡,暗自在心中发狠。
有爱臆想的,脑中已经有了天下武人皆对自己高看三分的画面。
一些有见识的门派首脑则要想的更加深远一些,皆在思虑彭大先生此举可能是要重新划分武林格局,于是都盼着自家子弟能够寻得好的盟友、夺下一个职位。
因为一旦侥幸赢了,被充为季灵宗师手下的监察使,那便无异于攀上了闲云观的高枝都知道这季灵宗师最是护短,到时候功法、灵丹还会缺么而自家的门派说不得也会从中获利。
于是人群之中立时嗡嗡声起,一些门派尊长开始交头接耳,有些性子急躁的青年高手已经开始呼朋唤友起来。
季灵在台上正与暮如雪一同打趣苦月大师,听见下边乱哄哄的心中不喜,于是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就如三伏天里的一阵冰雨,立时浇灭了几万人发出的所有声响,玄慧见场面恢复了安静,这才接着言说。
而这第三块的比武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比试不但有了诸般的限制,更是只许年龄在十六岁以下的各派少年弟子参加,比试的方式也很另类,竟然是让所有参与者一拥而上的相互乱战,大乱战之后还能立在台上的十人就算获胜,比试也没有什么奖励,只说获胜者或许有机会到伏牛山去拜见闲云观主人。
数万武人听了玄慧最后的讲述,粗鄙者对第三块比武不以为然,而心思玲珑者却兴奋的两眼放光,抓着自家出色的子侄万般的叮咛嘱咐
彭仇自然是对第三块的比试最为重视的,也不怕各派谎报弟子的年龄,在此事上北地风信门出力甚多。
风信门主王要离自得了彭仇的托付后,就将门下数百精英探子尽数散出,这些探子光明正大的前往各派驻地采集各派弟子的一应情报,彭大先生的名头往出一报,各派无不把这些往日里只敢躲在暗处的探子奉为大爷,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第十三章 武林大会 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四)
闲云观中,因为季小五最是讨厌连绵的秋雨,陈观主便挥手驱散了天上的雨云,此时一道暖阳正照在伏牛山上,水汽升腾间,整座道观就如浮在天上。
陈景云一边梳理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听着季灵叽叽喳喳的讲述比武大会期间发生的趣事。
什么有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被新进高手虐的像狗了几个世家子花钱买别人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她自己的手下被人家给欺负哭了,她只随随便便一出手就给摆平了,并且还恩威并施的收服人心啦
陈景云听着有趣,不时毫无原则的夸奖自己弟子几句,袁华还在一旁不停给自家师妹拍手叫好,直把季灵欢喜的小脸红扑扑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见这师徒三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吹捧自夸,彭仇在一旁直想偷笑,想跟观主说些正事却根本插不上嘴。
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整整持续了七日,三波比试下来,自然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老一辈的高手之中,有三位与苦月大师同辈的绝顶高手稳稳的守住了擂台,其余几个擂台则被几个大的门派、世家或凭本事、或用计谋的给扛了下来。
之后十枚灵丹自然如约发下,得到丹药之人激动之余深恐怀璧其罪,纷纷选择在弥陀寺里闭关炼化,惹得苦月大师在心里直骂这些人都活成了精了。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清虚观的青冥子。
青冥子老道这次是真的发了狠了,占着一个擂台任凭天下高手来攻,若是遇到旗鼓相当的,他竟然不惜以伤换伤、拿命搏命!
十个擂台就属他那里战的最是惨烈,打到最后竟然再没有人敢上去挑战血葫芦一样的青冥子,实在是怕他最后狗急跳墙的拉人垫背。
不过还别说,就凭着这股狠劲,竟真的被青冥子把擂台给守到了最后,等到玄慧宣布他守擂成功时,这老道仰天大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就栽下了擂台。
苦月大师在为这个故友的弟子疗伤时,发现青冥子光肋骨就断了三根,全身经脉更是多处受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最后还是彭仇出手,为他接续了经脉,不然这青冥子今后恐怕就是一个废人了。
而江湖一众后起之秀中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其中最出彩的当属出身广陵州枪王府的叶南筱,这叶南筱不但一杆银枪使的出神入化,更是深知兵家要义,一支并不是最强的十人队伍硬是在他的指挥下,凭着或方正、或奇诡的手段战败了各方对手,傲然的留到了最后。
季灵对这个叶南筱大为满意,当即就对他委以监察院副统领之职,命他兼理监察院一应事务。
叶南筱自然欣然领命,把个向来刚强的枪王府老家主喜的老泪纵横,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祖宗保佑,直道叶家崛起就在今朝!
至于彭仇一直关注的少年们的对决就更加的有趣,一众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站在偌大的青石台上,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玄慧第三次催促着比武开始时,这些少年们才一哄而动。
众人乱糟糟的战成一团,有满场乱跑的,就有在身后猛追的、有一人撂倒了三五个人后在那里仰天大笑的,旋即就有十几个人联手将其打下擂台、有痛呼往日兄弟不仗义的、还有干脆倒地装晕的
这番情景看得台下的各派高手哭笑不得、也叹息不已,同样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看看那位高坐上手处正与苦月大师戏谑着点评擂台上众人的季灵宗师,再看看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自家子侄,这可真的是云泥有别。
少年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个出挑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十几个身手相对高超的少年自觉的聚在了一起,经过一番分而击之、聚而守之、相互救援的苦战之后,台上只剩下七男四女十一个狼狈的少年。
这十一个少年虽然身上都显狼狈,但却个个英气不凡,而其中还要数一个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一个生的俊美的光头小和尚、和一个怀抱瑶琴的紫衣少女最为气定神闲。
众少年没了敌手,因为还要淘汰下去一人,只得继续彼此对立,只是方才一番合作之后,各人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一丝同袍之感。
少年人的心思最是单纯,若是换作平时,或许早有人大气的退出,以博得众人的好感。
只是上台之前各家长辈全都不止一次的耳提面命,嘱咐千万要抓住这天大的机缘。
众人也隐约的知道若能亲身前往闲云观拜见那位武道仙圣,那么自己将来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是以也无人敢擅自退让。
见台上众少年面面相觑、且迟疑不决,玄慧就要上前说话,不意却被彭仇挥手止住,示意给这些少年足够的时间。
台上少年们不愿开战,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暗自发愁,实在是这十一个少年去掉哪个都让人觉得可惜。
苦月大师向来喜爱少年人,见此情形就要开口说项,却不意就在此时,那名手握桃木剑的邋遢小道士忽地把剑一收,环手抱拳道
“各位师兄师姐,我等虽有联手御敌之谊,怎奈机缘难得、也都身不由己,想要主动退出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若是让我等彼此再战一场,想必大家又都是不愿意的。”
其余少年闻言皆是一阵点头。
邋遢小道士见众人点头,接着又道“既如此,我等不若就抓阄定去留吧,想来以苦月大师的慈悲,还有彭先生与季统领两位宗师高人的心胸,定然不会责怪我等破坏规矩。”这却是在用话拿住苦月大师和彭仇、季灵三位主事人。
少年们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小和尚更是暗地里翘起了大拇指,各凭运气总要好过同伴转眼反目的,于是皆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处看台上的彭仇三人。
苦月大师暗自摇头,心说“少年人还是太过急躁了,若是等自己开口了,想必十一个人是都会被留下的。”
彭仇和季灵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那个邋遢小道士,点头示意这个办法可行。
邋遢小道士见彭仇和季灵点头,当下大喜,在怀中摸出了一沓纸符,捻出了十一张,将其中的一张撕去一角。
众少年一看就都明了,心知谁若是抓到那少了一角的纸符谁就只能黯然离去了。
第十四章 武林大会 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邋遢小道士此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特别是在两大宗师高手面前露了脸了,见到其余少年全都盯着他手里的纸符看,于是继续道“一会儿我会将手中的十一张纸符以独门手法抛向空中,待纸符下落时咱们就各凭机缘、本事吧”
众少年齐齐点头称好,邋遢小道士见状不再耽搁,将手中的纸符轻轻一捋,之后运起一股巧劲,将手一挥,一束纸符就“嗖”的一下被他抛起三丈多高,待到升力用尽,十一张纸符才“刷”的一下散开,打着旋的向下飘落。
下方的少年们个个全神的盯着飘落的纸符,待寻得自己的目标后,各自施展手段。
有几个身法好的立即纵身去抓,有几个用软兵刃的也把水袖、软鞭毒舌吐信般的卷了出去,也有看好了符纸的落处在下边摆好了架势守株待兔的,各人姿态不一。
而这其中要数邋遢小道士最是淡定从容,以他的目力、身手,别说是在十一张符纸中寻找十个对的,就是百里挑一也不在话下是以嘴角含笑、揉身而起,目标正是一张完整的符纸。
书到这里,还要单说一段这个面目清秀却又异常邋遢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自幼孤苦无依,却天生目力惊人,竟能夜间视物,一次因为实在挨不过腹中的饥饿,就在夜里去到了坟地,想要寻几样供品果腹。
也是机缘巧合,正当他在在坟茔间寻摸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一个落魄道人自地底下钻出,当时的小道士本就饿的快要死了,因此也不惧怕,就那么直楞楞的跟在道人身后,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鬼怪。
那道人听见身后响动,回身看时,见是一个眼中毫光闪动的瘦小童子,惊异之下就与他说话。
一番问询之下,道人不禁心生则隐,怜其幼小、又惊喜他夜能视物的能耐,便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小道士也是天赋异禀,数年间就把老道教他的那些画符驱邪、闪躲腾挪的保命本事,还有一些观风看水、数术机关的法门尽数学全。
师徒二人相扶相携,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地底下的勾当,但是师如父、徒如子,这也是师徒二人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如此,一晃就是数年。
正所谓长走夜路终遇鬼,一次,师徒二人在盗掘一处年代久远古墓时,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番地动山摇之后,二人竟然被困在了一处甬道之中,还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一头上了气候的尸妖。
师徒二人退无可退,老道士为了保护徒弟,只得与那尸妖拼死相斗,怎奈那尸妖爪牙间尽是尸毒,老道一个不慎竟被尸毒侵体,最后尸毒攻心之下只能用了雷火秘药与那尸妖同归于尽,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小道士的活命。
小道士在墓中又经历了什么此处不再细说,终究是险死还生、泣血得脱。
出得古墓的小道士重又孤身一人,就如那无根之朽木、离岸之飘萍,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江湖中游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何弃我,意为质问苍天,因何弃我
不过毕竟逝者已矣,时间一久,何弃我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哀伤,也想去看看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是何种的盛况。
之后何弃我又在路上偶遇了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于是结伴而行,一同来到了清凉山。
何弃我在清凉山下见到了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的江湖高手,又在观佛崖上看到了宗师境高人挥手间天地变色的场面,这使他原本沉寂的心中就好似充塞了一块通红的炭火,直在心中狂呼“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精彩”
于是暗自起誓,此生定要踏足宗师之境,领略一番颠峰处的风采
此时,何弃我揉身而起,一个纵身竟然跃起两丈来高,这份轻身功夫在同龄人中算是拔尖的了,而一张完好的纸符此时就飘在他的手边。
何弃我心中志得意满,将手一探就要将符纸擒在手中,他这一下本该是十拿九稳,怎料就在符纸将要入手的一瞬,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微风,那符纸借着风势又轻飘飘的扬了起来。
而这时何弃我窜起的力道用尽,整个人就要下坠,心下暗道一声不妙,不过他倒真是了得,身在空中将两只宽大的衣袖猛地下摆,身体跟着翻了一个前翻,借着些许的力道硬是把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抬手就向另一张完整的符纸抓去。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流畅,看得擂台下众多高手大为称叹,有好事者还为他轰然叫好。
不过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些还是怎地,今日这风就好似特意与他作对一样,本来就要到手的纸符,又被一阵轻风给吹得转了方向,径自向着另一边落去。
何弃我见那快要到手的符纸又在手底下溜走,当即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当空一剑斩下,想要借势再顿片刻
只是一剑劈出后何弃我才猛然发现,那些纸符竟然已经各自有主,就连等在地上的少年也都眉开眼笑的人手一张,而场中只剩下那张少了一角的,还在兀自飘荡。
何弃我惨然落地,落地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以剑拄地的半跪在了场中。
另外十个少年此时都是一脸的同情之色,皆道若是单凭实力说话,这邋遢小道士绝对能排进众人的前三,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
何弃我拒绝了无果小和尚的搀扶,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起身收起木剑,拭去因他自己咬破了嘴角而流下的鲜血,对着另外十位少年拱手道
“各位师兄师姐果然都是有福缘的,此去伏牛山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小道在此恭祝了。”
众人见他强作欢笑更是心中不忍。
何弃我见了众人的神情,本来抑郁欲死的心中忽地就涌起了一股豪情,扯着公鸭嗓哈哈的大笑几声,摆手对众少年道
“各位不必担心小道,天可弃我,我却绝不再自弃十年之后的今日,何弃我与各位在此论武叙旧,各位可答应吗”
十个少年见他说的豪气干云,自然轰然应诺,何弃我见众人答应,洒然回身,就要离去。
“何弃我,我闲云观还缺一个扫撒的童子,你可愿意做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忽地自高处看台上传来。
何弃我闻声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两行眼泪混着嘴角的鲜血滑落的无声无息
第十五章 武林大会 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第十五节武林大会(四)
闲云观中,因为季五最是讨厌连绵的秋雨,陈观主便挥手驱散了天上的雨云,此时一道暖阳正照在伏牛山上,水汽升腾间,整座道观就如浮在天上。
陈景云一边梳理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听着季灵叽叽喳喳的讲述比武大会期间发生的趣事。
什么有一个成名多年的高手被新进高手虐的像狗了几个世家子花钱买别人输,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她自己的手下被人家给欺负哭了,她只随随便便一出手就给摆平了,并且还恩威并施的收服人心啦
陈景云听着有趣,不时毫无原则的夸奖自己弟子几句,袁华还在一旁不停给自家师妹拍手叫好,直把季灵欢喜的脸红扑扑的,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见这师徒三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吹捧自夸,彭仇在一旁直想偷笑,想跟观主说些正事却根本插不上嘴。
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整整持续了七日,三波比试下来,自然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老一辈的高手之中,有三位与苦月大师同辈的绝顶高手稳稳的守住了擂台,其余几个擂台则被几个大的门派、世家或凭本事、或用计谋的给扛了下来。
之后十枚灵丹自然如约发下,得到丹药之人激动之余深恐怀璧其罪,纷纷选择在弥陀寺里闭关炼化,惹得苦月大师在心里直骂这些人都活成了精了。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清虚观的青冥子。
青冥子老道这次是真的发了狠了,占着一个擂台任凭天下高手来攻,若是遇到旗鼓相当的,他竟然不惜以伤换伤、拿命搏命!
十个擂台就属他那里战的最是惨烈,打到最后竟然再没有人敢上去挑战血葫芦一样的青冥子,实在是怕他最后狗急跳墙的拉人垫背。
不过还别说,就凭着这股狠劲,竟真的被青冥子把擂台给守到了最后,等到玄慧宣布他守擂成功时,这老道仰天大笑三声,一口鲜血喷出就栽下了擂台。
苦月大师在为这个故友的弟子疗伤时,发现青冥子光肋骨就断了三根,全身经脉更是多处受损,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最后还是彭仇出手,为他接续了经脉,不然这青冥子今后恐怕就是一个废人了。
而江湖一众后起之秀中也出了几个出类拔萃的,其中最出彩的当属出身广陵州枪王府的叶南筱,这叶南筱不但一杆银枪使的出神入化,更是深知兵家要义,一支并不是最强的十人队伍硬是在他的指挥下,凭着或方正、或奇诡的手段战败了各方对手,傲然的留到了最后。
季灵对这个叶南筱大为满意,当即就对他委以监察院副统领之职,命他兼理监察院一应事务。
叶南筱自然欣然领命,把个向来刚强的枪王府老家主喜的老泪纵横,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祖宗保佑,直道叶家崛起就在今朝!
至于彭仇一直关注的少年们的对决就更加的有趣,一众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站在偌大的青石台上,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玄慧第三次催促着比武开始时,这些少年们才一哄而动。
众人乱糟糟的战成一团,有满场乱跑的,就有在身后猛追的、有一人撂倒了三五个人后在那里仰天大笑的,旋即就有十几个人联手将其打下擂台、有痛呼往日兄弟不仗义的、还有干脆倒地装晕的
这番情景看得台下的各派高手哭笑不得、也叹息不已,同样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看看那位高坐上手处正与苦月大师戏谑着点评擂台上众人的季灵宗师,再看看没头苍蝇一般乱撞的自家子侄,这可真的是云泥有别。
少年人中到底还是有几个出挑的,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十几个身手相对高超的少年自觉的聚在了一起,经过一番分而击之、聚而守之、相互救援的苦战之后,台上只剩下七男四女十一个狼狈的少年。
这十一个少年虽然身上都显狼狈,但却个个英气不凡,而其中还要数一个手握桃木剑的邋遢道士、一个生的俊美的光头和尚、和一个怀抱瑶琴的紫衣少女最为气定神闲。
众少年没了敌手,因为还要淘汰下去一人,只得继续彼此对立,只是方才一番合作之后,各人心中多少都生出了一丝同袍之感。
少年人的心思最是单纯,若是换作平时,或许早有人大气的退出,以博得众人的好感。
只是上台之前各家长辈全都不止一次的耳提面命,嘱咐千万要抓住这天大的机缘。
众人也隐约的知道若能亲身前往闲云观拜见那位武道仙圣,那么自己将来的成就将会不可限量,是以也无人敢擅自退让。
见台上众少年面面相觑、且迟疑不决,玄慧就要上前说话,不意却被彭仇挥手止住,示意给这些少年足够的时间。
台上少年们不愿开战,台下的众人也都跟着暗自发愁,实在是这十一个少年去掉哪个都让人觉得可惜。
苦月大师向来喜爱少年人,见此情形就要开口说项,却不意就在此时,那名手握桃木剑的邋遢道士忽地把剑一收,环手抱拳道:
“各位师兄师姐,我等虽有联手御敌之谊,怎奈机缘难得、也都身不由己,想要主动退出却是万万不能的,不过若是让我等彼此再战一场,想必大家又都是不愿意的。”
其余少年闻言皆是一阵点头。
邋遢道士见众人点头,接着又道:“既如此,我等不若就抓阄定去留吧,想来以苦月大师的慈悲,还有彭先生与季统领两位宗师高人的心胸,定然不会责怪我等破坏规矩。”这却是在用话拿住苦月大师和彭仇、季灵三位主事人。
少年们一听,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和尚更是暗地里翘起了大拇指,各凭运气总要好过同伴转眼反目的,于是皆目光灼灼的看向高处看台上的彭仇三人。
苦月大师暗自摇头,心说:“少年人还是太过急躁了,若是等自己开口了,想必十一个人是都会被留下的。”
彭仇和季灵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那个邋遢道士,点头示意这个办法可行。
邋遢道士见彭仇和季灵点头,当下大喜,在怀中摸出了一沓纸符,捻出了十一张,将其中的一张撕去一角。
众少年一看就都明了,心知谁若是抓到那少了一角的纸符谁就只能黯然离去了。
第十六章 武林大会 五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邋遢道士此时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特别是在两大宗师高手面前露了脸了,见到其余少年全都盯着他手里的纸符看,于是继续道:“一会儿我会将手中的十一张纸符以独门手法抛向空中,待纸符下落时咱们就各凭机缘、本事吧!”
众少年齐齐点头称好,邋遢道士见状不再耽搁,将手中的纸符轻轻一捋,之后运起一股巧劲,将手一挥,一束纸符就“嗖!”的一下被他抛起三丈多高,待到升力用尽,十一张纸符才“刷”的一下散开,打着旋的向下飘落。
下方的少年们个个全神的盯着飘落的纸符,待寻得自己的目标后,各自施展手段。
有几个身法好的立即纵身去抓,有几个用软兵刃的也把水袖、软鞭毒舌吐信般的卷了出去,也有看好了符纸的落处在下边摆好了架势守株待兔的,各人姿态不一。
而这其中要数邋遢道士最是淡定从容,以他的目力、身手,别说是在十一张符纸中寻找十个对的,就是百里挑一也不在话下!是以嘴角含笑、揉身而起,目标正是一张完整的符纸。
书到这里,还要单说一段这个面目清秀却又异常邋遢的道士。
这道士自幼孤苦无依,却天生目力惊人,竟能夜间视物,一次因为实在挨不过腹中的饥饿,就在夜里去到了坟地,想要寻几样供品果腹。
也是机缘巧合,正当他在在坟茔间寻摸的时候,恰巧看见了一个落魄道人自地底下钻出,当时的道士本就饿的快要死了,因此也不惧怕,就那么直楞楞的跟在道人身后,想要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鬼怪。
那道人听见身后响动,回身看时,见是一个眼中毫光闪动的瘦童子,惊异之下就与他说话。
一番问询之下,道人不禁心生则隐,怜其幼、又惊喜他夜能视物的能耐,便将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这道士也是天赋异禀,数年间就把老道教他的那些画符驱邪、闪躲腾挪的保命本事,还有一些观风看水、数术机关的法门尽数学全。
师徒二人相扶相携,虽然做的都是一些地底下的勾当,但是师如父、徒如子,这也是师徒二人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如此,一晃就是数年。
正所谓长走夜路终遇鬼,一次,师徒二人在盗掘一处年代久远古墓时,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一番地动山摇之后,二人竟然被困在了一处甬道之中,还好死不死的遇到了一头上了气候的尸妖。
师徒二人退无可退,老道士为了保护徒弟,只得与那尸妖拼死相斗,怎奈那尸妖爪牙间尽是尸毒,老道一个不慎竟被尸毒侵体,最后尸毒攻心之下只能用了雷火秘药与那尸妖同归于尽,算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得了道士的活命。
道士在墓中又经历了什么此处不再细说,终究是险死还生、泣血得脱。
出得古墓的道士重又孤身一人,就如那无根之朽木、离岸之飘萍,一个人浑浑噩噩的在江湖中游走,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何弃我,意为质问苍天,因何弃我?
不过毕竟逝者已矣,时间一久,何弃我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哀伤,也想去看看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是何种的盛况。
之后何弃我又在路上偶遇了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和尚,两人年龄相仿、性情相投,于是结伴而行,一同来到了清凉山。
何弃我在清凉山下见到了密密麻麻如过江之鲫的江湖高手,又在观佛崖上看到了宗师境高人挥手间天地变色的场面,这使他原本沉寂的心中就好似充塞了一块通红的炭火,直在心中狂呼:“原来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精彩!”
于是暗自起誓,此生定要踏足宗师之境,领略一番颠峰处的风采!
此时,何弃我揉身而起,一个纵身竟然跃起两丈来高,这份轻身功夫在同龄人中算是拔尖的了,而一张完好的纸符此时就飘在他的手边。
何弃我心中志得意满,将手一探就要将符纸擒在手中,他这一下本该是十拿九稳,怎料就在符纸将要入手的一瞬,不知哪里吹来了一股微风,那符纸借着风势又轻飘飘的扬了起来。
而这时何弃我窜起的力道用尽,整个人就要下坠,心下暗道一声不妙,不过他倒真是了得,身在空中将两只宽大的衣袖猛地下摆,身体跟着翻了一个前翻,借着些许的力道硬是把身体在空中顿了一顿,抬手就向另一张完整的符纸抓去。
他这几下兔起鹘落、迅捷流畅,看得擂台下众多高手大为称叹,有好事者还为他轰然叫好。
不过不知是他的运气太差了些还是怎地,今日这风就好似特意与他作对一样,本来就要到手的纸符,又被一阵轻风给吹得转了方向,径自向着另一边落去。
何弃我见那快要到手的符纸又在手底下溜走,当即大叫一声,猛地抽出背上的桃木剑,当空一剑斩下,想要借势再顿片刻!
只是一剑劈出后何弃我才猛然发现,那些纸符竟然已经各自有主,就连等在地上的少年也都眉开眼笑的人手一张,而场中只剩下那张少了一角的,还在兀自飘荡。
何弃我惨然落地,落地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以剑拄地的半跪在了场中。
另外十个少年此时都是一脸的同情之色,皆道若是单凭实力说话,这邋遢道士绝对能排进众人的前三,只是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些……
何弃我拒绝了无果和尚的搀扶,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起身收起木剑,拭去因他自己咬破了嘴角而流下的鲜血,对着另外十位少年拱手道:
“各位师兄师姐果然都是有福缘的,此去伏牛山定要好好把握机会,道在此恭祝了。”
众人见他强作欢笑更是心中不忍。
何弃我见了众人的神情,本来抑郁欲死的心中忽地就涌起了一股豪情,扯着公鸭嗓哈哈的大笑几声,摆手对众少年道:
“各位不必担心道,天可弃我,我却绝不再自弃!十年之后的今日,何弃我与各位在此论武叙旧,各位可答应吗?”
十个少年见他说的豪气干云,自然轰然应诺,何弃我见众人答应,洒然回身,就要离去。
“何弃我,我闲云观还缺一个扫撒的童子,你可愿意做么?”一个温和的声音忽地自高处看台上传来。
何弃我闻声身体猛地一顿,整个人如遭雷击,两行眼泪混着嘴角的鲜血滑落的无声无息
第十七章 深谋远虑的观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听季灵说到她操纵灵气戏弄了那个邋遢的何弃我时,陈观主不禁哈哈大笑,宠溺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这五弟子的性子与他年少时最为相近。
又跟季灵打趣了几句,让彭仇一会儿好好挑选几样妖兽食材,犒劳一下“功勋卓着”的季大统领。
之后就吩咐季灵带着灵聪兽到后山去看望聂婉娘,并嘱她多说一些好话,哄哄自己的大师姐,否则说不得要吃些苦头。
见季灵拎着灵聪兽一脸忐忑的去了后山,彭仇这才得了空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观主,此次武林大会大体就如小灵儿刚才所说,至于那十个得了灵丹的绝顶高手,在炼化了灵丹之后,实力都是大涨。
我也亲自抻量过了几人的身手,众人都有了将近一转巅峰的实力。
说来也是好笑,这些人非是我与小灵儿的对手,又自觉修为远超绝顶,所以就给自己封了个什么半步宗师的名号,不过想来已经不弱于您说的那些练气期修者了。”
陈景云闻言轻“嗯”了一声,对于在尸积山赤炎宗搜刮来的灵丹,他自己也有过研究,这东西虽然用起来有提升修为的奇效,但是用过之后总会在体内淤积一些杂质。
那些修仙者们追求的是结丹、孕婴、显化元神,最后蜕去凡胎、舍弃皮囊。
自然是可以对这些杂质不加理会,可是这对修习《九转小黄庭》秘法、追求内外圆融的闲云观一脉却是有害无益的。
彭仇接着又道:“小灵儿此次捣鼓出来的监察院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也算是给那些桀骜的武人头上悬了一把利剑。
至于监察院后续如何运行,我和小灵儿也商量出了一些眉目,只是这些监察使们都太弱了些,并不足以镇压一方,倒是应该提升一下实力。”
陈景云闻言,莞尔道:“监察院既然是小灵儿捣鼓出来的,那也算是我闲云观的直属了,若是太弱的话确实面上不太好看。”
彭仇听了观主的话连忙点头,接口道:“谁说不是呢?若是小灵儿的手下不敌旁人,那丢的定会是咱们观里的脸面!”
袁华也在一旁嬉皮笑脸的帮腔。
这却是季灵自己四转未成、未得道号,因此不敢私传功法,又怕师父说她一些什么“自己都不用功还有闲心去管别人?”之类的话,所以央求彭仇和袁华为她手下的监察使们说项。
见到彭仇和袁华的这幅样子,陈景云心中好笑,言道:“此事不急,我自有打算,你再说说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还有另外那些得了半卷功法的武人,在修习了我闲云观秘法后都有怎样的收获。”
彭仇思量了一阵,面带崇敬之色道:“观主您所创的功法实在是玄妙万端、令人直感不可思议!
那些人中除了暮雪山庄和弥陀寺的几个弟子得了我的教导,算是走了咱家的路数。
而其他各派高手在参悟了咱家的功法之后,竟然在修行的方向上各自不同,有些心思活络的还能把咱家接引灵气、运转气血的法门与自己原本的功法相结合,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他这《九转小黄庭》的一转功法虽说只是引人入门的,但将其说成是前三转的总纲也不为过,内中有着他对武道合一的一些感悟,也有对五藏五炁的一些概述。
而这些玄奥至臻的道理若在无人传法的情形下自行参悟,自然会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有这样的结果才是正理。
不过谁说只有大路才能行至巅峰?崎岖小路也未必不能通天!
陪在一旁的袁华见师父笑的开心,眼睛一眯,在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原来师父所说的布武天下并非自己几人之前所想的那样,是去简单的将本门功法逐步的散入武林,而是另有深意。
彭仇也在一旁若有所思。
笑了一阵,陈景云对彭仇继续问道:“那十一个少年何时能到?除了那个何弃我之外还有出挑的没有?”
“回观主的话,十一个少年估计再有半月就会到来,除了何弃我之外,还有一个西极凌空寺的无果小和尚资质上佳,另外一个南地浣花坊的小姑娘田帧也算不错。”彭仇回道。
“嗯,既然是来拜见我的,那便总要给些好处的,不过还是要先放在山下晾一晾才行,就先去跟你未来的弟子做上半个月的邻居吧。”陈景云懒洋洋的躺了倚上,对彭仇和袁华摆了摆手,让两人该干嘛干嘛去。
袁华见师父摆手,便嬉笑着行了一礼跑开了,跑走前还对彭仇做了一个深感同情的表情,彭仇见状无奈苦笑。
七皇子一事季灵自然是对他说过的,此时又闻观主说起,心说:“此事看来是真的了,只是自己每日里已经忙的足不沾地了,怎么现在还要收徒传艺了吗?
需知偌大的闲云观里,即便加上还在山下光屁股乱跑的柴斐,也才六名弟子,自己一旦收下这名弟子,虽然只是记名弟子,那也算是为闲云观开了外门了,此事是否太过草率了些呢?莫非观主有什么深意不成?”
想到此处,彭仇猛地心思电转,细想之下,恍然大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观主的深谋远虑。
一步看似毫无用处的闲棋,不久之后却定会搅动天南王庭这一潭浑水。
一旦七皇子姬桓成了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想必他到时就是想不坐上皇位都不行了,谁让他入了观主的眼了呢?
又想到自己一届落第秀才有一天竟然能成为天南帝师,彭仇心里就满是怪异之感。
伏牛山下,姬桓已经带着两个侍卫在牛家村待了半个月了。
就如姬桓料想的一样,当日那个叫做柴二蛋的高手,扯着嗓门在村中一顿宣扬之后,乡民们立时就把脸给拉了下来,眼神中哪里还有什么热情、憨直?
一时间全村人男女老少尽皆鄙夷、愤怒的盯着姬桓几人,那个做饭的妇人更是狠“啐”了一口,叫骂着:“一锅好肉喂了狗了!”
姬桓看得出来,这些乡民们是碍着孟黄粱的面子,才没将自己和两个护卫打断了腿再赶出村去的……
“唉!”
此时的姬桓正坐在自家的草庐门口,看着饭堂的方向暗自发愁。
();
第十八章 秋风过时总留声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姬桓身后的这座草庐风格独特,迥异于别的乡民家里的青砖瓦房。
草庐不大,位置选的却好,草庐背靠竹林、前绕溪水,再配上此时的雨后山景,竟然能给人一种“溪竹不语、寂寞山前”的画中之感。
这座草庐正是姬桓与两个护卫历尽七日的辛苦才亲手搭建起来的。
而在搭建草庐的过程中,姬桓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匠人的天赋,这让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潢贵胄心中满是惊喜和奇异。
草庐建成之时,姬桓立在院外,看着这座与竹林、溪景似是融为一体的小小房舍,心里的那份成就之感竟要比算计人心、达成愿望时的满足还要来的强烈
“公子,用饭了”矮个子侍卫来到姬桓身边轻声唤道,唤了一声,见姬桓没有应答,便循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一看之下,矮个子侍卫不禁吞咽了一口口水。
却是村中饭堂处众乡民们正在欢声一片的等着用饭,那口摆在堂下的大锅中此时正冒着股股的肉香,只片刻功夫,整个村子就被香气弥漫,便是在村角的草庐这里也能闻到。
“唉!”
姬桓再次叹了口气,好笑的看了一眼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头领,起身折回了草庐。
村中饭堂他们主仆三人是去不成的,那里不会准备他们的饭食,好在两个侍卫都是高手,早年也都混迹过江湖,是以都会料理一些简单的吃食。
靠山吃山,两个侍卫每日轮流上山去猎取一些山鸡野兔,姬桓自己也会满心欢喜的到竹林中挖取一些乡民们看不上眼的新鲜竹笋,因此草庐内倒是不愁食材。
只是侍卫做饭的手艺实在不佳,远没有那位程婶子用大锅煮出来的肉食好吃。
姬桓不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他方才之所以坐在院门口发呆,实在是因为与闲云观主人的半年之约让他此时依旧毫无头绪。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乡民们虽然对他已经不是那般的仇视,但是照面时也大多会是一副目光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倒是村中的几个半大妮子似乎对他有了一些好感,会红着脸跟他说上几句话。
每想至此,姬桓都会摇头苦笑,堂堂七皇子殿下竟然会因为生的还不错,才有几个村姑愿意搭理。
愁眉苦脸的吃了几口鲜嫩的肥笋,却是味同嚼蜡。
往日里在朝堂上那些随手拈来的熟练手段姬桓此时是一个也不敢用、也不愿去用的,一是怕山上那位不喜,在一个则是这几日难得的清闲下来后,深夜静思、反思过往时,忽地觉得自己往日里的行事似乎少了一股堂皇之气。
“自己以前病痛缠身,总想着在剩下不多的时日里为皇家、为天下多做一些事情,所以尽是用最快的法子去达成目的。
不过现在身体痊愈有望、胸中豪气已升,此番自省之下,自然要把心底的鬼蜮、阴霾统统扫去!”想到此处,姬桓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伏牛山后山之颠。
陈景云和聂婉娘还有袁华、季灵师徒四人正立在几株依旧苍翠的柏树枝头。
秋风吹拂,四人道衣飘飘、好不悠然。
而树下空地上,聂凤鸣和程石二人此时却已经是汗津津的气喘如牛,不过两人眼中依旧战意盎然,似乎交手的极为畅快。
陈景云见弟子战的精彩,不由得兴致大好,不时出言指点几句,袁华和季灵则在一边不住地为二位师兄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帮的是谁。
聂婉娘此时看着正在彼此苦战的亲弟和三师弟,心中感慨万千,不知不觉间两人也有了可以冲击四转境界、取得自己道号的实力了。
亲弟聂凤鸣自小性子执拗、主意最正,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板着个脸,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只有在师父和自己面前才会展露本性,有些少年人的模样。
三师弟程石心思最纯,该吃饭时便吃饭、该睡觉时便睡觉、该练功时心中便只想着练功
师父也最喜他这一点,常言他这是“赤子心性、用心一也”,将来成就必定不小。
想到此处,聂婉娘莞尔一笑,季灵曾经追问过师父何为用心一也?师父被纠缠的烦了只得悄悄告诉师妹,用心一也便是俗语所说的一根筋是也
这话却是被聂婉娘给无意中听到了。
都说好的对手难寻,聂凤鸣和程石二人却不正是天生的好对手?
两人所修的功法相同、境界也是一般无二,此时战到了最酣畅处,皆在口中发出阵阵好似龙吟般的长啸,周身气势竟然又自攀升,直搅得周围百丈方圆巨树折腰、山石崩碎,若非陈景云运转灵气不让余波外泄,恐怕山顶都会被掀去一层!
当两人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时,聂凤鸣和程石同时双足顿地,之后皆是猛地一拳击出!
这一拳出的无声无息,灵气、气血尽皆内敛,正和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武道精义,很有一些陈景云当年的风采,引得观主大人不禁开怀大笑。
电光火石之间,聂凤鸣和程石的拳头倏然相对,两人初时毫无表情,片刻脸上却全都泛起痛苦之色。
在袁华和季灵眼中,先是一道波晕在两位师兄拳头相对处扩散开来,之后才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使得整个山头都为之震颤了几下。
环眼看时,只见山上那些本就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林木再也无力守住叶子,一个个转眼都成了光杆,好好的一幅山中秋色就这样被毁了
季灵见到两位师兄一拳之威竟至如斯,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袁华则是眼中神光绽绽、异彩连连,两人正要拍手叫好,却忽地发现刚刚被震的分开了的两位师兄,此时皆一动不动的盘膝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二人忙回头看向师父和师姐,见师父脸上笑意更浓,似乎对两位师兄的状态甚为满意,而大师姐却是一副又高兴又担忧的表情。
袁华和季灵不明就里,纵身一跃就要近前查看,却不意两人身在半空又被一股大力给吸了回去,耳中传来师父的一句:“你们二师兄和三师兄此时一只脚已经踏入四转,切切不可打扰。”
袁华和季灵闻言立时禁声,场中只留下秋风过处黄叶漫卷时的沙沙声响
();
第十九章 功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如此过了片刻,山顶的灵气由轻缓流转逐渐变得汹涌激荡,最后化为狂卷的气流带着阵阵尖啸之声涌向聂凤鸣和程石,直把漫山的黄叶尽数搅碎!
师兄弟二人同时吸纳灵气突破四转,声势自然要比聂婉娘当晚突破时要大上许多。
不理犹在一旁激动、担忧的三个弟子,陈景云将手一挥,几十块高阶灵石就飞了出去,灵石也不落地,就围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头顶滴溜溜的打转,灵光闪动中,聂凤鸣和程石周遭的天地灵气瞬间浓郁了十倍不止。
这却是陈景云担心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不足以支持两个弟子同在一处破关,特意做的布置。
也好在闲云观秘法所修的中下两个丹田对各种灵气来者不拒,否则陈景云只能将两个弟子分在两处了。
前日聂凤鸣和程石同日出关,陈景云见他们两个下丹田灵气翻涌、周身气血沸腾,气机也再不能内敛,就知道这两个弟子开辟中丹田的时机已至。
之后自然便是拉着聂凤鸣和程石,来了一番婆婆妈妈的详解与指点,还亲自到后山把仍在参研武道之体的聂婉娘给拎了回来,让她现身说法,仔细讲解开辟中丹田时的一应要领。
聂婉娘哭笑不得,不过师命难为,只得配合着师父再一次对两个师弟耳提面命。
而见到师父又是这副唠唠叨叨的样子,聂婉娘只觉得心中温暖无比,也暗自感慨自家师父的不容易。
“当日自己要破关时师父就是这般、现在两个师弟要突破时师父也是如此、想来等轮到袁华和小灵儿时师父亦会是同样的担忧、牵挂吧
自己与几个师弟师妹何德何能,今生竟然能托庇于师父的羽翼之下”看着这副熟悉的场景,聂婉娘不禁有些失神。
如此两日,直到聂凤鸣和程石能把开辟中丹田的一应细节加入自己的理解、对每一个可能面对的关节都有了数种应对之法后,陈景云才将已经眼冒金星的两个弟子放过。
不过聂凤鸣与程石的突破与聂婉娘又有不同,咱们前文说过,他们师兄弟在下丹田的修行上与聂婉娘等人直接修习《九转小黄庭》不同。
两人主修的《龟象炼体诀》功法,旨在用大毅力、大恒心,磨炼筋骨气血、锻炼五脏六腑,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待到下丹田修至大成后才可以转修《九转小黄庭》开辟中丹田,想要进步,却是要比别人艰难许多的。
聂凤鸣和程石到底没有辜负陈景云的期望,在修行上竟然先了资质还要胜过他们两个的袁华和季灵一步,可见两人平日用功之勤苦。
陈景云是最喜门下弟子肯用苦功的,是以平日里聂凤鸣和程石修行但有进步,他总是极为高兴且不吝赞赏,这却惹得季灵不止一次的在背地里嘀咕,说师父偏心二师兄和三师兄。
因为所修功法的不同,聂凤鸣和程石想要开辟中丹田时还需要一个契机、引子,此事放在别人那里或许千难万难,但是放在陈观主这里却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里有两个办法,其一就是由他自己或者聂婉娘施展气机压迫之法,激发聂凤鸣和程石体内的灵气反抗之力,从而各自轰开自己的中丹田,以力破之!
而此法对两人的意志磨炼将会大有好处。
其二则是让同宗同源、同等境界的两人于对战中自行找寻突破的契机,结合自身的情形,彻底理清中丹田的脉络,以法破之!
如此一来则会加深聂凤鸣和程石对功法、对自身的认知和体悟,这对今后两人的修行可说是大有裨益。
此事陈景云思虑良久,又问询了两个弟子的意见,最终决定让两个弟子用第二个法子,毕竟修行路远,再往上走已经不是凭着恒心毅力、肯用苦功就可以轻易达成的了。
再看场中盘膝而坐的聂凤鸣和程石,两人虽然身处灵气旋涡之中,此时却是稳如磐石,细看之下竟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虽然双目紧闭,但是脸上已经依稀有了喜意,显然突破就在眼前!
也是,他们两个要功法,就有最为合适的功法摆在眼前,要名师,就有修为天人的师父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直到二人心烦,想要突破的契机,也有以力破之、以法破之两个途经供二人选择。
加之两人都是根基牢靠的,又有数十块即便在修仙界也殊为珍贵的高阶灵石在源源不断的供给灵气,若是这样还不能成功那才是见了鬼了!
山下竹林边缘的草庐院之中,姬桓和两个护卫正一脸惊骇的望着伏牛山颠,实在是那风起云涌、神鬼呼啸的场面太过震撼人心!
三人不理解其余乡民见了这犹如魔神降世的场面为何不惊,反倒一个个兴高采烈。
而众乡民们则对如同鸭子听雷一样愣在原地的姬桓三人嗤之以鼻,皆道几人是没见识的。
“这点场面才哪儿到哪儿呀?若是让你们见了云哥儿当日弄出来的动静,怕不是要把你们几个吓尿!”
众乡民想到陈景云当日突破时弄出来的大场面,都觉得嗓子干涩,不禁吞咽了几下口水。
用彭先生的话来说,当时的场面叫什么来着?哦对,叫什么云腾百里、天地动容什么的也不知道这回的动静是聂家哥儿弄出来的,还是程大胆家的石头弄出来的
姬桓是什么人物?只从乡民们对他们三个不屑一顾的眼神、和几句断续的话语中就猜出了大概,原来这般的惊世奇景在乡民们眼中已是司空见惯了的,难道那闲云观主人和他的弟子们几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想到自己也有希望拜在那闲云观门下,姬桓的胸中猛地火热了起来,心道:“若我有一天也能”
正在姬桓暗自臆想时,忽地两声恍若龙吟般的长啸自伏牛山顶传来,那啸声悠远、绵长,其中似乎带着莫大的喜悦。
听见了有两声长啸,众乡民先是一愣,之后整个牛家村就变得欢声一片,往日里泼辣的程婶子却已经一头撞进了丈夫怀里泣不成声
啸声过后,云散风止,一道金色的阳光直直的照在了伏牛山颠。
();
第二十章 山溪渺渺净涟漪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十一个少年风尘仆仆的行在山野小路之上,这两个相互恭维一声兄台英武非常、那几个又赞一句师姐明**人。
众人的眼中皆是期待、憧憬之色,欢声笑语盖过了秋日里的萧瑟风声,而为首的一人正是何弃我。
此时的何弃我哪里还有半点邋遢的样子,一身合体、别致的青色道袍穿在身上,原本蓬乱的头发被一根乌木发簪别成了道髻,头脸修剪的干净利落,白净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眸子分外有神。
昨日在苍耳县客栈之中,一番整理之后,何弃我爱惜的将当日彭大先生赐下的道袍穿在了身上,之后对着镜中人狠狠的攥了攥拳头,大踏步的推门而出。
他的这副扮相一出,立时把同行的十个少年看得嘴都合不拢了,无果小和尚直惊得连降魔杵都掉在了脚上,砸的他直呲牙咧嘴,而几个少女则是面色绯红,暗赞何师兄的真容好看。
当日彭仇把何弃我收为道童之后,就命他带上另外十个少年即刻启程前往闲云观,众人暗道这或许是彭大先生的另一次考验,当即连行装都来不及仔细收拾,就随着何弃我匆匆上路。
何弃我带着十个少年穿州过府,行了半月有余才来到苍耳县地界,他以前是干地下活计的,身上自然不缺金银之物,又常年混迹于三教九流,虽然年龄不大,却早已经是江湖老手,一路上自然把众人的衣食住行照顾的妥妥帖帖。
众人全都服他,皆尊称他一声何师兄,这让何弃我心中感慨万千、暗道世事无常,他一介落魄江湖的下九流,此时竟然已经身属江湖中人无不想往、敬畏的武道圣地了......
伏牛山后山鸣潭边上,有一座被聂凤鸣几人亲手搭建起来的草亭。
此时草亭内的聂凤鸣和程石正一脸急迫、期待的看着师父,袁华和季灵则在一旁一脸羡慕的看着两位师兄,聂婉娘立在师父身后,一边给师父捶打着肩膀,一边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却是聂凤鸣和程石突破了四转之后,方才闭关三日巩固了境界后,便抓心挠肝的央求师父传授飞天秘法。
陈观主见向来老成稳重的二弟子竟也跟着三弟子一起围着自己不停的转圈,心下不禁莞尔,几个弟子对这凭虚御风、踏足云端的渴求实在太过强烈了。
他却忘了,当年他自己初得飞天之法时,不也是恨不得一日间飞千山掠万水、夜宿月下云头的么?
仰头大大的喝了一口灵酒,把目光从正在潭边与灵聪兽嬉戏玩耍的柴斐身上收了回来,再扫视一下草亭中的几个弟子,感受着肩膀处大弟子的揉捏,陈观主心下满足。
十年之前,他本要做那静境林间独悠游、亦或山中坐忘乐自知的逍遥散人,除了为师报仇心中再无它念。
而自从血月之夜心血来潮之下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两名弟子,陈景云的心中就多了一份牵挂,而如今,他的身前已经有了六个弟子了。
心头明镜净涟漪,看到弟子们逐渐的成长,陈景云丝毫不觉得这如许多的牵挂会成为自己的负累,太上忘情不是闲云观一脉的追求,渺渺红尘未必不是大道......
“即便再加上天南崛起的担子又如何?我自一力担之!”
收回心神,也不再吊弟子们的胃口,陈景云开始分说、讲解起闲云观一脉的飞天秘法。
“朝游北海暮苍梧,等闲飞过坎坷途。无需乘龙与御凤,踏步天地饮一壶......”
陈景云清朗的声音回荡在草亭内、林泉间,一时飞瀑压声、鸟兽驻足,聂凤鸣和程石听得如痴如醉,袁华与季灵将师父的讲解牢牢的记在心里。
而聂婉娘则是对照己身,眼中不时异彩闪动似乎另有所得,就连柴斐和灵聪兽也都停止了嬉闹,乖乖的守在一旁似闻仙音。
这一日,闲云观真传弟子聂凤鸣与程石得了《苍梧决》真解,两个道衣少年凭虚踏罡、步步生莲,于山水云天之间纵横追逐的好不畅快,竟然一直到深夜仍然没有返回道观。
这却把观主大人给气得不轻,跳着脚的满世界去抓自己的两个逆徒,连境界都不曾彻底稳固就跑出去放羊了?
姬桓看着摆在桌上的一大碗肉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碗肉对于他来说可谓是意义颇大。
当一个童子捧着个大碗跑到草庐将肉给他时,堂堂七皇子殿下的鼻子竟都有些酸涩。
前日里姬桓闲的无聊,又与乡民们搭不上话,于是打发了侍卫,一个人枯坐溪边,摆弄着几根芦苇苦思良策,而一只蚱蜢就趴在他眼前的芦苇杆子上。
姬桓失神的看着那只蚱蜢,手指却不知不觉开始灵巧的翻动,不一会,一只活灵活现的芦苇蚱蜢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等姬桓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中的翠色蚱蜢,心中忽觉好笑,暗道一句:“不想本王竟然还有此天赋!”
就在这时,一个童音忽地在他身后响起:“编蚱蜢有什么稀奇的?俺爹也会,有本事你编一条鱼出来呀!”
姬桓回过身来一看,却是一个梳着冲天辫、吸溜着鼻涕的村中顽童,姬桓见顽童语带不屑,眼中却全是期待之色,不由得莞尔一笑,见这小家伙竟然还会用激将法,倒是在心中起了喜爱之意。
恰巧此时一条青鱼正在浅游水底,于是扯下几根芦苇青叶开始编制,不一会,一条草做的游鱼就被他给编了出来。
顽童一见姬桓手中的芦苇鱼竟然和水中的游鱼一模一样,当即大叫着一脸欢喜的上前夺过,之后扭身就跑,想来是回村与同伴们炫耀去了。
姬桓一脸苦笑着看着顽童跑远,又自叹息自己的羸弱,他方才本想拿着芦苇鱼逗弄一下顽童的,不料那顽童的身手竟然十分迅捷,像只灵猴一般,一下就窜过了四五步的距离,在姬桓尚未反应过来时,就把他手中的芦苇鱼给夺走了。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呐,一个背靠着闲云观的小小村庄竟然尽是武道高手,连一个小小的童子都有这等身手。”如此想着,就要起身折返。
却不意就在此时,十几二十个男女童子蜂拥着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嘴里不住的喊着:“我要芦苇小狗、我要芦苇小马的......”
姬桓见状心中一动,心说:“天助我也!既然老的不爱搭理本王,那本王就从小的入手,此乃堂堂正正的阳谋,想来山上那位也没话说!”
之后哈哈大笑着让童子们排好队伍,他则坐在那里一个个的给童子们编制,其间还不时的讲述一下外面世界发生的有趣故事,逗得童子们不时欢笑。
第二十一章 欲往西极探魔修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小孩子是最好相处的,片刻之后姬桓就与童子们打成了一片,一众顽童全都围在他的身边,有嘴甜的还称呼他为姬桓哥哥,而姬桓也是真心喜欢这些个童子,眉开眼笑的答应着,并无一丝作伪。
陈景云神念略展,见此情形,微微点头,又发现村外十几里的山野中,正有十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向着这边赶路。
于是招呼彭仇一声,吩咐他下山去好好“照顾照顾”这些少年侠士。
彭仇在心里腹诽着观主忒能折腾人,又感叹了一阵自己的劳碌命,只得闪身下山。
前几日彭仇不在观中,却是被观主打发出去,收编北地的风信门去了。
这风信门已经在北地经营了不下百年,据传其前身乃是姬凡情开元之时亲自组建的情报组织,与朝廷的察事厅子一明一暗,共同辅佐皇家。
后来姬氏王朝日渐腐朽、国力衰微,竟因无力维持风信一部的庞大花销而将之裁撤,风信门因而沦落于江湖。
而姬氏王朝的这种愚蠢举动无异于自断臂膀,令当时的有识之士扼腕不已。
如今的风信门门主王要离虽然是个女子,但其胸襟手段丝毫不让须眉,与暮雪山庄的暮如雪并称双姝。
风信门在其手中逐渐发展成了天南国最大的情报买卖机构,门中各级密探不下千人,隐于江湖的各个行当之中。
当日彭大先生驾临风信门总舵,风信门自王要离而下自然是扫榻相迎。
都是老熟人了,彭仇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自家观主看中了风信门将来的用处,要将之收归于闲云观外门辖下。
而王要离想都不想,当即应允。
这本就是多少大门派盼都盼不来的大机缘,加之王要离心中实在羡慕弥陀寺、暮雪山庄两派与闲云观的关系,也有与暮如雪分个高下的私心,见彭大先生亲口招揽,哪里还有不接的道理?
彭仇见王要离答应的痛快,暗赞一声此女气魄不俗,心中也是高兴,又碍不过情面,于是硬被留在风信门中饮宴了三天。
彭大先生在风信门中饮酒三日,北地风信门归于闲云观外门。
消息一出,整个风信门的探子们无不扬眉吐气,江湖各派羡慕、嫉妒的同时,皆在感慨风信门的好运气,也再不敢在心里瞧不起一向武力末流的风信门。
不过当这则消息传到了暮雪山庄,暮如雪在得了门人的回报后,却是被气得银牙紧咬,当日便单人独骑赶往了闲云观。
唉!想来彭大先生的日子快要不好过了......
何弃我带着十个少年于落日前赶到了牛家村,老远的就看见彭大先生立在村口似在等待众人,十个少年连忙上前见礼,而何弃我则自觉的抱手站在了彭仇身后。
彭仇见十个少年身上虽然略带风尘,但精神头都还不错,于是语带玩味的道:“观主这几日闭关不出,你们想要拜见还需等上一些时日,不若就到那边的竹林处结庐而居。”言罢一指竹林方向。
众少年面面相觑,只有无果小和尚和田帧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何弃我犹豫了一下也想留下来,耳边却听见彭大先生的一句话:“何弃我,随我回山。”
何弃我无奈,只得赶紧跟上,眼中却满是担忧之色,暗道:“离了自己,这十个出身名门大派的伙伴们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了。”
少年们眼见着何弃我跟着彭大先生渐行渐远,眼中都是羡慕之色。
宗师开口,自然是金口玉言,让在竹林结庐而居,那就没有人敢在村中借宿。
十个少年在牛家村众村民好奇的眼神中穿过了村子,待来到竹林时,竟然个个面色苍白、两腿发软,有两个已经瘫坐在了地上。
无果小和尚一边捋着胸口,一边还在不停的叨咕:“今、今次真是长见识了!不愧是武道圣地......”。
这却是这牛家村的庄户们给十个少年带来了太大的震撼。
也不怪少年们惊骇,这些日子,牛家村的庄户们练着当世最为玄妙的功法、吃着即便在修仙界也是稀罕物的妖兽精肉,而他们当中除了柴二蛋几人以外,又都没有练到可以收敛气机的境界。
所以一个个周身血气翻腾不休、行走坐卧尽皆气势滔滔,少年们不知底细,在被村民们围观时心中会泛起好似身处猛兽群中之感,倒也不足为奇。
再说就连姬桓的两个护卫平日里也都是尽量躲着村民们走路,为村民们的进境之快而感到心惊。
大内高手尚且如此,何况几个少年人?
且不说十个犹在惊异的少年人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此时彭仇正带着何弃我缓缓行在上山的石径上,为何弃我讲解着观里的一些规矩。
其实彭仇所讲的这些所谓的规矩,都是他自己一直在紧守的本分。
观主这些年并没有定立过什么新的门规,至今为止还是那两条,一是同门相护,再就是同门友爱。
何弃我跟在彭仇身后不住的应诺,心中却在默念刚才他自山门处见到的那副对子——“清虚鼓瑟云为赋、太上抚琴闲做歌”
默念了几遍之后,何弃我原本紧张的心不知不觉的就松了下来,在跨入闲云观大门的那一刹那,他的整个人就像被洗礼了一遍,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轻松。
观主大人此时正在训斥着两个不肯安心巩固境界的弟子,训到激动处还会动脚踢。
陈景云昨日在几百里外将聂凤鸣和程石给擒了回来,之后勒令二人到静室里闭关修行,继续巩固境界。
可是两人虽然平日里一个稳重,一个专一,但毕竟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人,行功之时,心头还是会不时浮现出踏步漫天星月间的逍遥情景,使得胸腹间刚刚初成的太极气旋运转的不尽人意。
两个弟子修炼时的情形如何瞒得过陈景云,聂凤鸣和程石自然少不了被训斥一顿。
又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屁股上各自踢了一脚,陈观主怒气方消,见两个弟子皆一脸讪讪的巴望着自己,又觉得心中好笑,心道:
“既然这么愿意飞天,那不如就一下飞个痛快,也省得心有挂碍无心修行。”
陈景云早就有意去见识一下三族之中的魔族修士的,天南之地地处三族中间,再加上南方无尽海里的水属妖族势力,这偌大的天南却不正是名副其实的四战之地么?
既然想要天南崛起,那么对邻居们自然是要有所了解的。
“此时两个弟子四转已成,观中近日再无大事,倒是可以向西一行。”
想到此处,对着两个弟子道:“为师要去一趟西方绝域荒漠,你们两个既然这么愿意飞遁,那就一起来吧。”言罢足下生出重重莲影,人已漫步云端。
聂凤鸣和程石闻言对视一眼,欢呼一声,纵身而起追向师父,师徒三人逐日远去……
第二十二章 趾高气扬的灵聪兽 xs7.com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越往西行所见越是荒凉,陈景云师徒三人飞遁了两日,早就出了天南国的地界。
聂凤鸣和程石没有了初时的激动、兴奋之意,两人气喘如牛、极力的运转着胸腹间的太极气旋,费力的跟在师父身后。
一旦跟的慢了,就会有尖刺状的灵气扎在身上,二人虽然功成四转、武道之体初成,但也会被扎的“哇哇!”直叫。
难兄难弟互望一眼,都是一脸的苦相,皆在暗恨自己为何不安静的在观中闭关。
见下方的沙丘几经渐渐的由金黄转为红褐,陈景云探出神念,神念所过之处,发现越往西去荒凉的沙丘就越多,且一座座荒丘之下都有凶残暴戾的气息传出。
知道自己师徒三人这是已经来到了绝域荒漠之中,于是顿住身形,带着两个弟子降在一处巨大的荒丘之上。
看着两个狼狈喘息的弟子,陈景云冷哼一声,一人扔给了一块高阶灵石。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冷着脸哼了一声,不觉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暗道:“这回的惩罚总算是结束了,若是师父还如之前一般笑眯眯的,那自己师兄弟二人可真是哭的心都有了。”
两人大喜着接过灵石,忙不迭的盘膝于地吸纳起来,丝毫不理会身下荒丘之中正急速向上窜来的几股凶戾气息。
“自家师父就在一旁,天塌下来又能如何?”
片刻之后,几只大如牯牛的暗褐色蝎子就破开了沙壳,方一蹿出,便高举着蝎尾刺向师徒三人!
陈景云神念扫过几只狰狞的沙蝎,这几个家伙与他以往所见的凶兽、妖兽又有不同。
妖兽、凶兽们成了气候之后会在体内生出肉瘤一样的内丹,依靠内丹修炼和沟通天地灵气。
而这几只沙蝎的腹部却生着小儿拳头大小的暗青色硬核,硬核之上生出了无数细密的脉络,延伸到了沙蝎的全身,想来与妖兽的内丹功用相似。
眼见攻击临近,陈景云将几道神念化作细针,瞬间刺入了几只沙蝎的头部,几只沙蝎猛然一顿,转眼没了生机。
陈景云心中啧啧称奇,方才沙蝎身死之时,全身上下的精血元气尽皆在一瞬间涌入了腹部的暗青色硬核,使那硬核立时变成了好似灵石一般,发出淡青色的毫光。
“这种情形乙阙门的典籍中倒是有所记载,一些成了气候的高阶魔物在身死时会诞生出所谓的魔晶,其功用倒是与灵石相似,有些还能用来炼器、入丹,用处倒是比之妖兽结出的内丹多了不少。”
想到此处,陈景云一拍腰间的御兽袋,想看看向来不忌口的灵聪兽对这魔物体内的魔晶会作何反应。
可是御兽袋的袋口被打开之后,却未见灵聪兽从里面跳出来,陈景云神念一扫袋中,才发现胖东西此时正睡得四仰八叉、涎液横流,心下好笑之余只得运转灵力将其摄出。
灵聪兽此时正睡的迷迷糊糊,被荒漠中的冷风一吹这才激灵一下睁开眼睛,待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御兽袋后,立刻就对着陈景云开始“呜呜”的叫唤,一看就是在表达自己无故被关了两天的不满。
这胖东西现在已经长到了乡间土狗那般大小,圆滚滚的全是肥膘,抻动懒腰时一身金色的柔毛好似波浪一般起伏,样子很是讨喜。
灵聪兽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深处陌生之地,待看到周围竟然趴着几只外形狰狞的大蝎子后,立时把毛炸的跟个刺猬一样,“喵呜!”一声就往陈景云的身后躲藏......
聂凤鸣和程石不为外物所扰,在运转太极气旋吸纳了一整颗高阶灵石蕴含的灵气之后,周天圆满,各自收功。
二人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然被师父惩罚的凄惨,但是此时的四转境界已经彻底的稳固,中丹田内的灵气还都有了一丝增长。
收功之后,见师父正坐在那里一边饮着灵酒一边看着荒丘的另一边发笑,于是赶紧聚在师父身边跟着观瞧。
而一瞧之下两人也都来了兴趣,各自在储物袋中取出酒葫芦,边陪着师父喝酒,边看着灵聪兽大战沙蝎。
却是灵聪兽此时正围着巨大的沙蝎尸体上蹿下跳,口中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呜”声,似在发火。
原来这胖东西把脑袋藏在陈景云身后躲了半天,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降临,这才小心的探出大脑袋查看,查看之下,发现方才吓了自己一跳的狰狞巨蝎不过是几具尸身罢了,这才趾高气扬的上前闻嗅。
而一嗅之下,似乎被它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于是胖东西就开始围着沙蝎的尸体转着圈的寻找,最后确认,好东西就应该在沙蝎的体内,于是自然是一番抓挠。
怎奈这沙蝎的外壳极为坚硬,还不是它那两只肉乎乎的爪子能破开的,而一师二徒,三个不良人却没有一个肯帮忙的,全都坐在荒丘顶上品着灵酒,看灵聪兽的笑话。
日薄西山,荒漠深处吹来的寒风中似乎都带着鬼神绝望的哀意,绝域荒漠的一个“绝”字取得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绝望笼罩之下却有一处荒丘不在此列。
荒丘之上,师徒三人此时喝的醉醺醺的,程石醉意最浓,见自家灵聪兽实在是破不开沙蝎的硬壳,就哈哈大笑着起身上前想要帮忙。
却不意就在此时,灵聪兽似乎是被程石的大笑给彻底的激怒了,口中发出“嗷呜!”一声尖厉叫声,之后竟发起了狠,圆滚滚的身体猛然向上一跃!
这一跃足有三丈多高,待下落之时,灵聪兽体内原本自行运转的磅礴灵气倏然汇聚向了它的双爪,眼瞅着它那平日里又短又小的爪刃猛然暴长了一尺有余,挥爪间十数道青色罡刃就斩向了下方沙蝎的尸体!
几声裂帛般的“刺啦!”声响之后,再看场中,原本庞大的沙蝎尸体硬是切成了数十段,而那甲壳的断处光滑整齐,可见那几道罡刃的锋利。
程石和聂凤鸣见状皆是一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的灵聪兽发呆,那几道罡刃实在锐利绝伦,便是两人初成的武道之体也未必挡得下。
而陈景云则在心中琢磨灵聪兽刚才运转灵力的法门:“像是自家运转气血的法门,却又有些似是而非,这胖东西倒是不简单......”
灵聪兽才不管三个不良人在想些什么,“喵呜”一声唤叫,趾高气扬的去沙蝎段成好多节的尸身中找寻好东西去了。
第二十三章 修行无坦途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绝域沙如血,冷月映荒川。
前方荒丘之上沙尘漫天,其中不时传出长啸、嘶吼之声,使得原本静谧苍凉的荒漠更添一抹诡异。
好半晌,声音方止,烟尘中两个道衣少年并肩走出,状似欢喜,一只脖子下面挂着个小袋子的胖墩墩小兽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还不住的用粉嫩的舌头舔着嘴巴......
自从吞了一块在沙蝎体内找到的淡青色魔晶之后,灵聪兽就欢喜的疯了,那东西似乎对它用处颇大。
它自己是不敢上去照量荒丘中的魔物的,于是就上蹿下跳的纠缠、讨好陈景云师徒、不停的“呜呜”叫着回望其余荒丘,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师徒三人被它骚扰得不行,见它撒娇耍宝时的样子竟然与季灵有些神似,皆道这胖东西是得了季小五的真传了。
陈景云有心锻炼弟子,于是就让聂凤鸣和程石在前边开路,三人一兽在荒漠中一路笔直西行。
其间也不知蹚过了多少荒丘、遭遇了多少魔物。
如此过了五六日,死在聂凤鸣和程石手中的魔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两人的武道之体和精气神在杀伐中被不断的磨砺,已经隐隐有了锋芒内敛之势。
而刁滑的灵聪兽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了,虽然并非每只魔物身死时都会结出魔晶,可是架不住死在聂凤鸣和程石手中的魔物实在太多,几日下来竟然被它攒下了三四百颗魔晶。
说来也是好笑,魔晶太多了,胖东西一时半会儿吃不过来,于是就把吃不完的魔晶叼到程石身边,然后用它那水汪汪的眼睛讨好的盯着程石的储物袋,意思竟然是让程石帮它把魔晶给收着。
程石是最好说话的,在惊讶灵聪兽通灵之余,便欣然揽下了帮着它保存魔晶的活计。
怎料这胖东西竟然是个护食的,每天夜里在程石将要入定时,它都要缠着程石把收在储物袋中的魔晶倒出来,之后就会闻闻这个、嗅嗅那个,等见到魔晶一颗没少之后才会安心。
那副样子就好似在防着程石贪墨它的吃食一般,陈景云师徒对此啼笑皆非。
一次,程石故意把它的魔晶少倒出来几颗,倒要看看灵聪兽会是何种反应。
那胖东西把魔晶挨个嗅了一遍,似乎觉了不对,又巴拉着翻检了半天,之后竟然立时翻脸!
“嗷呜、嗷呜!”的叫着,就对着程石一通的抓挠!
程石正在诧异这胖家伙竟然识数时,灵聪兽的攻击已至。
程石自然不能跟自家的灵宠动武,只好来回闪躲,却不想胖东西起火来身形竟然迅捷无比,直到把程石的道衣给挠成了布条才肯罢爪,之后还满眼委屈的跑到陈景云身边“呜呜”的哀声着告状。
陈景云和聂凤鸣被逗得乐不可支,程石则是一脸的郁闷。
身边有这么个肉墩子不时撒娇耍宝,孤寂的荒漠中似乎也多了一股生动之气。
观主大人心情大好之下,就自腰间解下一个空着的储物袋,三两下系在灵聪兽的脖子上,之后指指储物袋,又指指地上的一堆魔晶,示意灵聪兽自己去收取。
而灵聪兽果然没有辜负它灵聪之名,看懂陈景云的意思之后就围着一堆魔晶开始转悠,最后竟然真的被它将一堆魔晶给捣鼓进了储物袋中。
聂凤鸣和程石被这情形给惊得不轻,皆在心中暗道:“不想这灵聪兽竟然通灵至此,以后倒是不能再将它当成普通的宠物看待了。”
陈景云见了两个弟子吃惊的表情,心中不禁得意自己的慧眼无差,随便捡来的小兽竟然也是如此不凡。
再往西行了十数日,荒漠中隐藏的魔物已经少了很多,但是实力却变得强大了许多,陈景云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那些腹中结有淡蓝色魔晶的魔物们应该已经有了堪比结丹境修士的实力。
聂凤鸣和程石在面对这些魔物的围攻时,已经不能像先前那般轻易的将之碾压了。
不过这倒激起了二人的战意,每日里杀气腾腾的四下里寻摸,专找实力强大的魔物们的练手。
有师父在后面压阵,他们两个自然是肆无忌惮。
灵聪兽每日里跟在两个煞星后面趾高气扬的狐假虎威,爪间罡刃已经被它练的纯熟无比,做了几次痛打落水狗的勾当之后,胆子竟然也大了很多,对上落单的魔物也敢上前照量照量了,不过还是落荒而逃的时候居多。
陈景云自然也有收获,以咱们陈观主的性子,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自然要收拢一些高阶魔物的尸身,留着万一有用呢是吧?
“可不能像上次一样肉到用时方恨无了,也不知道这些魔物的味道如何,本观主就不亲自尝试了,倒是可以给小四和小五带回去补补气血......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也跟着两个弟子一起入定修行了起来。
一夜修行,与在苍山福地中吸纳灵气时的情形相似,上丹田依旧封门落锁的不许这方灵气进入,太极气旋仍然是来者不拒。
叹息一声,陈景云睁开双眼,眼中如同星河般深邃的神光一闪即逝。
见盘膝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弟子此时正在全力的运转周天、吸纳灵气,陈景云又自苦笑。
他在苍山福地回归之后,曾经闭关一月,用以恢复、修炼上丹田,而那时陈景云就已经现了自己这一脉在七转之后修行路上的最大阻碍。
天南之地的灵气太过稀薄了,陈景云在初入七转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何,在他闭关一月实力再进一步之后,才凛然现了不妥。
原来在他全力运转周天、吸纳灵气之时,伏牛山周遭方圆几百里的天地灵气竟然不足以维持他运转一个完整的周天。
虽说有别处的天地灵气在时刻填补这处灵气的空缺,可是这《九转小黄庭》在七转中期之后竟然变得更加霸道,只要陈景云的周天开始运转,他的上丹田泥丸宫就会如饕餮吞天一般的吸纳灵气。
而聂婉娘、聂凤鸣他们功法未至七转,只能算是一个个的幼年的饕餮,因此只要身在陈景云的周围,想要在自家师父行功时吸纳灵气可就千难万难了。
这也是聂婉娘几人在陈景云闭关的那一个月,修为进步缓慢的原因。
“可叹上丹田泥丸宫就只认天南之地的天地灵气,若是自己一直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那将来弟子们就只能天南海北的四散天涯了......”陈景云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心下怅然。
第二十四章 魔物渡劫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许是见到观主大人的心情不好,灵聪兽胖爪子按在自己脖子下面的储物袋上,之后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挑拣,最后选中了一颗蓝莹莹的魔晶叼在嘴里,摇头摆尾的腻了过来,估计是想请陈景云品尝。
陈景云见灵聪兽对自己竟然大方至此,不由得莞尔一笑,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毅然拒绝了灵聪兽想让他品尝魔晶的好意,心情已然转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弟子们想要修到七转还需要一些年月,就是资质最好的大弟子想要功至七转也必定需要日积月累壮大神魂的。
毕竟七转之后所修的乃是识海、精神,若是神魂不够强大,怕是破不开上丹田的壁垒。”
思及此处,陈景云又想起了当年那场持续了百多天的大梦,且不说梦中带给他的《黄庭经》机缘,若非那场大梦壮大了他的先天神魂,他自己此时恐怕也只在七转的门外徘徊呢。
陈景云也是在修到七转中期之后才现了自己的先天神魂强过他人甚多的,仔细想来,必定与那场大梦有关。
见聂凤鸣和程石已经收功转醒,陈景云放下心事,招呼两个弟子继续向西开路,此行的收获虽然已经不少,但却一个魔修也没有遇到呢,陈观主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师徒三人应该已经穿过了绝域荒漠的腹地,因为再往西行时已经能够时不时的遇到几处荒丘环绕下的绿洲了。
行至此处,魔物已经越的稀少,往往方圆百里不见一只,陈景云动神念,现每个绿洲之中都隐藏着一股庞大的气息,想来此处的魔物都是各自拥有领地的强大存在了。
而这些绿洲中隐藏的魔物已经不是聂凤鸣和程石可以对付的了,不过两个煞星才不管这些,打得过的要打,打不过的也要上前照量照量。
就如此时所遇的魔物,这魔物生的体型巨大不说,竟然还长着三颗狰狞的头颅,聂凤鸣和程石怡然不惧的冲了上去,一顿近身肉搏之后却连人家的麟甲都不曾破开,反而被魔物三个头颅喷出的冰、火、毒雾给弄得狼狈不堪。
见这魔物实在不是自己师兄弟能拿下的,二人只得悻悻的纵上半空,往师父所在的荒丘处逃遁。
也亏得两人肉身强横,所以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不过身上的道袍是不能穿了。
这魔物乃是此处方圆百里内的霸主,怎会忍受两只小虫子的挑衅,见两只小虫子打完自己之后竟然跑了,于是三个脑袋同时怒吼,足下黑雾涌动,庞大的身体一跃而起,竟然在半空中开始衔尾追击,度还迅疾无比。
在后压阵的陈观主见到追击自己弟子的魔物竟然能够架雾飞天,所过之处魔威滔滔,不禁来了兴趣。
他此前在乙阙门见识到了万年青的一众灵兽,那些灵兽也都有御气飞天的本事,且个个实力不弱。
“这头魔物既然也能飞天,想来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陈景云足下莲影一爆,人已经瞬间闪到了魔物的上方,之后一脚踏下,正踩在了魔物的背上,那魔物见到一只小虫子竟敢立在自己身上,立时大怒,扭动三颗脑袋回头就咬。
陈景云挥手格挡了几下魔物的攻击,见这魔物飞行的迅疾不说,背上竟然还宽阔异常,心思一动,竟然起了将其收为脚力的心思,于是敛在泥丸宫内的气机猛地一放,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就笼罩了方圆数里的空间。
那魔物正在急的向上飞掠,想要甩下背上的小虫子,却忽地觉得似乎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周遭的空间好似化作了泥沼,让它再不能急飞,于是三颗头颅齐齐仰天嘶吼,疯狂运转体内的魔核想要挣脱束缚!
陈景云神念扫过魔物腹中的魔核,见那原本深蓝色的魔核在魔物疯狂的驱使下竟然隐有一丝淡紫色光华闪动,心下不由一喜,不想这头魔物竟然是临近进阶的,自己的气机压迫正好成了它突破的契机。
“这倒要好好瞧瞧了。”陈景云探究的心思一起,周身释放的威压再添一分。
那三魔物被这股子压力一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庞大的身体,哀嚎一声就往下面的荒丘坠去。
“砰!”的一声大响,惊起了漫天的沙尘,饶那三魔物再是皮糙肉厚、麟甲坚固,也被摔得个七荤八素、皮开肉绽。
好半晌,三魔物才恢复了过来,见烟尘散尽处,罪魁祸正立在那里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六只蒸笼大的眼睛里立时冒出了仇恨、怨毒之光!
三颗大头再一次高高仰起,嘶吼三声,腹中的魔核跳动的更加剧烈,淡紫色的华光已经占据了魔核的大半。
陈景云见这魔物的气势随着腹中魔核的蜕变而节节攀升,又仔细的探查了魔核蜕变时三魔物体内灵气的运转路径,心中已经对魔物进阶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三魔物此时似乎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魔核内的紫色光华已经占了九成,脖颈处又有一个肉瘤鼓出,似乎一颗稍小的头颅就在其中。
而就在此时,原本晴朗的一方天空忽然间阴暗了起来,只在眨眼之间,三魔物的头顶已经压下了漆黑如墨的云团。
“这便是魔物渡劫吗?”
陈景云在苍山福地翻阅玉符宗和乙阙门的典籍时,对人、妖、魔三族修士所要经历的渡劫之事很是好奇,搞不懂为何自己已经修到了七转境界,却从来没有什么雷劫之类的劫数降下。
此时见这三头魔物进阶竟然是需要渡雷劫的,自然要在一旁仔细揣摩。
感受着劫云之中的雷霆之力在不断的聚集,观主大人不禁暗赞一声场面精彩。
于是心念微动,腰间储物袋中立时就“嗖嗖嗖!”的跳出几样物件并在荒丘之上依次排开,仔细看时,却是方桌、躺椅、茶器、灵果之类。
聂凤鸣和程石在远处换好了道衣,正各自咋舌的看着天空中电闪雷鸣的奇景时,见荒丘之上师父已经摆开了桌椅,哪里还不知道会有好戏开场,忙不迭的带着灵聪兽闪身上了荒丘。
三人一兽就如春日里郊游一般,于充斥着天地威压的荒丘之上,一边品着灵果佳酿,一边看着那三头魔物不断地积蓄力量,准备迎接天雷。
第二十五章 渡得天劫也枉然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不断下沉的漆黑云团将整个空间变得更加压抑,陈景云大袖一挥,一道磅礴的罡劲就锁住了周围十丈方圆的空间,任外面天雷滚滚、飞沙走石,陈观主岿然不动,兀自带着两个弟子和灵聪兽在一旁吃瓜看戏。
场中那头三首魔物能修到此等境界,已然是年深日久、通了灵性的,见三只小虫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渡劫,直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一个个撕成碎片,怎奈头顶劫云已经将它牢牢锁定,令它不敢动弹分毫。
过了片刻,云团中猛地一声炸响,一道接天连地的粗大电光骤然劈向了三首魔物......
陈景云布下的罡罩之内隔声、绝尘,些许的电光余波丝毫不能搅扰到师徒三人和灵聪兽,陈景云不时的对着劫云指指点点,结合着今日所见,给弟子讲述一些修行界的基本常识。
师父和蔼可亲、弟子好学上进、灵聪兽在一旁不时“呜呜”叫着似能听懂人言,一时间罡罩之内其乐融融。
只是谁能体会被天雷劈的凄惨无比、满身焦黑的魔物的心情?
距离魔物渡劫之处千丈开外的一处荒丘上,一男一女两个魔族修士正收敛全身气机、小心翼翼的隐在沙土之后,满脸骇然的往陈景云他们这里瞧着。
这两个魔族修士都是黑发、紫瞳,除了眉心处有一道竖纹隐现,内中似乎蛰伏着磅礴的力量之外,样貌倒是与人族并无二致,略显苍白的脸上生着阴柔的五官,给人以邪异、俊美之感。
陈景云笑吟吟的往那边荒丘瞄了一眼,先不去理会。
此时那三首魔物已经挨了五道天雷,虽然从头到尾被劈得凄惨无比,但是第四颗头颅终究还是长了出来,此时四颗狰狞的脑袋齐齐仰天咆哮,声势惊人!
而云团之中的雷霆之力依旧在不断的聚集着,显然是这魔物的雷劫尚未渡完。
神念扫过头顶那团已经由墨色转为暗红色的劫云,陈景云眉头微蹙,那雷云中此时酝酿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若是一会儿全数释放,恐怕这头魔物就要被轰成渣渣了。
魔物通灵,感受到了雷云中还在不断汇聚的澎湃力量,再想调动魔核中的灵力却已经是后力不继,于是悲啼一声,四双大眼睛中已经泛起了恐惧、绝望之意。
乡间俚语有讲,叫做:“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头魔物原本是魔蜥之属,平日里不招灾、不惹祸的在绿洲中修行,本来还需要百年的积累才会功行圆满、迎来天劫,到时候生出第四颗头来,晋身魔龙之属,再冲开绝域荒漠中的禁制,当可任意遨游天地。
可是今天先是被聂凤鸣和程石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是一顿拳脚,虽说没有受什么伤,可也被打的生疼,之后就被另一只虫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给引动了体内魔核中隐藏的力量,不得已只得提前渡劫。
可惜呀,终究是积累不够,这最后一道最猛烈的天雷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不过这魔物并未放弃,怒视了陈景云师徒所在之处一眼,眼睛中竟然透出了十分人性化的怨毒之意,似乎明知必死无疑,也不愿意坐以待毙,更不愿意自己的尸身落入这几只爬虫手中。
眼瞅着第六道天雷就要降下,此时该被称为四首龙蜥的魔物瞬间榨干了魔核中的最后一丝灵力,之后脚下烟雾升腾,竟然一窜而起,庞大的身体径直向着那道水缸般粗细的雷霆迎去。
聂凤鸣和程石看着毅然迎向雷霆霹雳的庞大魔物,不觉双拳攥紧,虽然分属敌对,也不禁为这魔物喝了声彩!
灵聪兽则是用一只胖爪子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做不忍直视状。
“没看出来呀!倒是个悍不畏死的,不过在本观主面前你是想死也难!”陈景云心思电转,之后轻啸一声,人已经晃在了半空,之后周身气血沸腾、泥丸宫处灵气喷涌,再配合着胸腹间狂转的太极气旋,那种莫可名状的感觉再次出现!
在那道贯通天地、足有水缸粗细的雷柱面前,陈景云的身形显得是那般渺小,可是一身如渊似狱的深沉气度竟似比那天劫更为恐怖。
四首龙蜥此时八只巨眼中皆满是疑惑,不明白这只虫子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强大、跃到自己头顶又想干什么?
恍恍惚惚、神而明之,此时在陈景云的识海之中,那道散发着毁天灭地之力的蜿蜒雷柱已经变得有迹可循,既然有迹可循自能以力破之!
“咔嚓!”一声震人心魄的巨响,陈景云一拳正中那道霹雳的顶端!瞬间电花四溅、声震百里!
聂凤鸣、程石还有灵聪兽身在罡罩之中不觉得怎样,可是隐在千丈之外荒丘上的两个魔修却是被震的五脏翻涌、口鼻流血,那男魔修脸色一阵惨白,终究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而女修则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雷霆溃退,压在众人头上的雷云也跟着消散开来,凄凉的荒漠之中只余萧瑟的风声。
陈景云立在半空,感受着体内不停激荡游走的雷霆之力,眼中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向来挑嘴的上丹田竟然对这雷霆之力并不拒绝么?虽然不像吸纳天南之地的灵气时那般狼吞虎咽,但是也算尚能入口了。
见自己的上丹田如此,陈景云自然是心喜不已,刚刚那道雷霆之力虽然霸道非常,可是一旦入了上丹田,就立时变得温顺无比,任由泥丸宫内的灵气揉捏、同化。
“一入泥丸深似海呀!”陈观主心中不无感慨。
此时再看那头渡过了天劫的四首龙蜥,这魔物轰然落地之后仰天嘶吼,声音不知道比之前大了多少,之后气势一涨再涨,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蜂拥而至,尽皆涌入它的体内。
一番吸纳灵气之下,这魔物原本破损的麟甲立时长好、向外翻卷着的伤口处肉芽纠缠、片刻复原,之后腹中魔核一震,整个魔核十成十的化作了淡紫色,将身一抖,原本平滑的背脊处“蓬、蓬!”两下竟然钻出了一对庞大的肉翅!
好魔物啊!陈景云见这魔物进阶之后体型再涨,且样子更加的狰狞恐怖,此时再添一双肉翅,想来飞行的速度将会更快,当下大喜着降下身形,立在魔物身前仔细打量。
四首龙蜥此时可不敢再小瞧眼前的虫子了,这虫子一下打爆霹雳、劫云的场景让它心生畏惧,肉翅一张,好似一片黑云,再向下一扇,庞大的身形已经冲天而起,速度果真比渡劫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哼哼!走得了么?”陈观主冷哼一声,人已追了上去。
第二十六章 战魔修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高天之上不时传来魔物的声声悲吼,荒丘之中两名魔修将身掩在沙石之中心下忐忑。
聂凤鸣和程石把酒葫芦互碰一下,算是为那四首龙蜥默哀了,灵聪兽却因为酒喝的多了,已经趴在观主的躺椅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天空中再无魔物的嘶吼声传来,聂凤鸣和程石对视了一眼,皆在心中道一声:“遇上我家师父,合该你这魔物倒霉了。”
陈景云此时负手立在四首龙蜥宽阔的后背上,身上道衣猎猎、鬓间长发飘扬、挂在腰间的那只品相极佳的葫芦来回的摇摆,再配上观主俊逸绝伦的面容、挺拔如松的身形,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位遨游天地间的逍遥神仙。
只是这副场景里再加上他脚下御驶的魔物时,就让人如同吃了苍蝇一般心中难受了。
此时四首龙蜥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了些,哪里还有刚才渡过劫数时的凶焰滔天。
四个大脑袋被打的鼻青脸肿不说,两只翅膀上还有几处破烂的大洞在呼呼的漏着风,身上的鳞片也多有脱落,看样子是受伤不轻。
回头用没被打肿的眼睛偷瞧了一眼立在自己背上的凶人,见这凶人似乎对此时的速度还算满意,这才继续卖力的飞向刚才自己渡劫的荒丘。
看样子此时这四首龙蜥已经是被打的实在怕了,已经屈服于人了。
不过片刻,四首龙蜥就载着陈景云回到了方才所在的荒丘,降落时还知道控制灵力,不使尘土卷起。
陈景云对四首龙蜥的这个举动很是满意,见它转过一颗狰狞的大头似在讨好,于是甩手一颗灵丹就飞进了它的口中。
这四首龙蜥乍得灵丹入口,不由一愣,随后一股暖洋洋的药力就在它腹中化了开来,身上的伤处立时开始复原。
枯困荒漠的四首龙蜥何时品尝过这等美味的奇物?四颗大头一扬就要仰天嘶吼、以示欢愉,不过大头扬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把脖子耷拉下来,做出了一副听话乖巧状。
观主大人哈哈大笑着自龙蜥背上闪身而下,聂凤鸣和程石则是一脸古怪的盯着那肉山一样的狰狞魔物,见它此时好像牛家村中讨好主人的土狗一般,只差把尾巴摇动起来了,不由得在心底再次为它叹息一声。
“任你再是凶恶霸道、狠绝强悍,到了我家师父手中也要摇尾乞怜的,看来回去时再不用自己辛苦的飞遁了!”想到此处,二人不由得一脸喜色。
不错,现在踏罡飞天对于聂凤鸣和程石而言,再不是什么令人心生喜悦的好事情了,相反已经变成了一种辛苦事。
回到荒丘顶端,见胖东西此时正霸占着自己的躺椅呼呼大睡,竟然还在上面流了一滩涎液,陈景云立时大怒,一把拎起灵聪兽,想要狠狠的抽它几巴掌,好让它长长记性!
不过巴掌扬起,旋即又想到这胖东西乃是自家的灵兽,若是打得嗷嗷直叫,自己难免又会心疼,只得恨恨的把醉眼朦胧的肉墩子塞入了御兽袋中,打算先关上两天再说。
聂凤鸣看出了师父的纠结,心中直感好笑,连忙御使灵力清除了躺椅上灵聪兽留下的涎液,请师父落座。
“凤鸣,那处荒丘之上隐匿着两个魔族修士,你与石头一同过去将他们生擒回来。”陈景云舒服的靠在椅上,随后一指千丈外的荒丘,吩咐聂凤鸣道。
聂凤鸣和程石闻言,眼中立时精光大盛,各道一声:“遵命!”就一个纵上高空、一个沿着地表急掠。
不用说,这二人一个是去打草惊蛇、另一个则要来个当头一击!
那两个魔修一直在盯着陈景云他们这里,此时见那击退了雷劫的人族修士将手指向这里,立时大叫一声不好!两人在砂石之中一跃而起。
方才在陈景云降服四首龙蜥之时,那名魔族男修原本有机会带着转醒过来的女修逃遁的,不过一是因为惊惧过甚不敢轻动、二则是两人一旦动了逃离的念头,眉心处就会有警兆传来,似乎二人只要离了这处荒丘,立时就会大祸临头。
这一男一女两个魔修,乃是魔族之中人数最少的三目魔族修士,这一族的修士但凡修行有成,眉心处就会生出一只魔眼,魔眼之内孕着的灵光不但能够伤人,还能识人辨物、预示吉凶,最是神异。
三眼魔族的修士之所以能在危机四伏的绝域荒漠中猎取魔晶,最大依仗就在于能够趋吉避凶。
此时多说无益,见两个人族少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掩杀了过来,两个魔族修士即便再是恐惧远处的那位,却也只能咬牙迎战,心中也都有了必死的觉悟。
聂凤鸣沿着地面闪身而来,人还未至,就见两个魔修已经高高跃起,于是足一踏地,人也跟着破空而起。
但见那两个魔族修士,方一跃出地面,背后就有羽翼状的光影闪动,相互对视一眼,不理下方攻来的聂凤鸣,光翼猛扇之下,作了两道光影,齐齐的迎向了半空中攻下来的程石,想来是要个个击破。
程石此时身在半空,见两个魔修不理下边的师兄,反而联手杀向自己,心中大喜,已经击下的一拳再添了两分力道,拳势将两个魔修一齐笼住。
随后就见三道身影瞬间撞在了一起,一声轰然大响之后,两个魔修被震的向下翻转,程石也被震的向上抛飞。
这一击双方竟然是势均力敌。
“嗯,不错,小石头虽然只是四转初期的修为,但是对上这两个该有结丹中期实力的魔修倒也未落下风。
这魔修的肉身观之虽然不及妖族体魄强健,但是到底还是比人族修者强上不少的。
不过自己这一脉的武道之体霸道非常,倒是能在炼体一道上碾压妖、魔两族。”陈景云一边品着灵酒,一边在心里嘀咕。
此时再看场中,那两个魔修被程石一拳击落,两人在吃惊这人族少年肉身强横的同时,急忙舞动背后的光翼,将身定在空中。
“下面的交给为兄,小妹你去对付上面的那个小子!”魔族男修急急的说了一句,之后手在腰间一抹,一把青黑色长鞭就被他持在手中,猛然一挥,长鞭就化作漫天的青黑色鞭影向着聂凤鸣卷去。
女魔修听了兄长的话,也不迟疑,道一声:“兄长小心!”之后就自腰间取出了一把暗银色长弓,对着程石撘箭就射!
聂凤鸣和程石听不懂两个魔修的对话,不过看这二位的架势,想来是要分头对敌了,于是皆在心里道一句:“来得好!比武斗法我闲云观怕过谁来?”之后各自提拳就打。
第二十七章 战魔修(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微眯着眼睛看着千丈外的战斗。
两个弟子自幼练就的通背崩拳已经得了其中三味,再有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持久的供给灵力,因此在对战两个魔修时丝毫不落下风。
而两个魔修此时则已经汗津津的使出了浑身解数。
聂凤鸣与程石不惧对方的一应兵刃法器,战的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打到酣畅时竟然眉开眼笑,颇有些陈景云逢战则喜的风范。
但是后来两个魔修催动了各自眉心处的魔眼,魔眼中突然射出的暗紫色幽光竟然能够伤到二人的武道之体,聂凤鸣和程石这才不得不小心应对。
方才那两道幽光来的太过突然,聂凤鸣和程石未修神识,自然不能提前察觉,因此只得以拳掌击之,两人拳掌上的焦黑灼痕正是拜那幽光所赐。
“毕竟是经过了万年积累的,有一些搏命的手段才是正理,自己到底不能小视了三族的修士。”陈景云见自己的弟子只是被轻微的灼伤,倒也没有动怒,心中却在暗自思量。
四龙蜥此时耷拉着脑袋盘卧在陈景云的身侧,样子倒像一只趴在主人身边的土狗,看了一眼远处的战团,这魔物眼中竟然明显的露出了不屑之意。
它是实在想不明白,这凶人为何能允许那四只小虫子在他面前争来斗去,若是有别魔物敢在自己的领地撒野,四龙蜥早就将之撕碎了。
再看场中,师兄弟二人与魔修的战斗已至尾声,那魔族男修的长鞭法宝已经在激斗中被聂凤鸣给扯成了几段,正御驶着一个骷髅形状的法器不断的与聂凤鸣的拳脚相撞。
只是在聂凤鸣连续不断的崩拳打击之下,那骷髅状的法器上已经有了几处裂痕。
而那女修此时披头散、眉心渗血的样子就更加的凄惨了,程石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打折了人家的暗银色长弓不说,在躲避着女修眉间射出的幽光之时,得着空子就会没头没脑的轰上几拳。
这不,见人家眉心处射出的幽光已然变得暗淡,竟然大笑着硬是挨了一下,之后一拳轰在了女修的小腹之上,直把那女修打的身体一弓、喷血后退。
魔族男修此时也是嘴角噙血,见自己的妹子倒飞了过来,当即眉心一动竭力再一道幽光,逼退了眼前的聂凤鸣,闪身将女修抱在了怀中。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泛起了苦涩之意,知道自己兄妹这般的拼命也只不过是在给人家练手罢了。
“先不说自己兄妹根本就不是这两个人族少年的对手,即便是敌得过人家又能如何?
恐怕到时候打了小的惹出来老的,那就更加没有活路了!”
两个魔修心中都做如此想,于是身上魔威一颓,又见到聂风鸣和程石已经停手,当下也认命似的立在半空不再动手。
“小妹,今日之事都怪为兄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要来看这魔物渡劫、想着捡些便宜,那就不会遇上这几个人族修士了。”那魔族男修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道。
“兄长不必自责,咱们兄妹二人自打进了这荒漠的腹地,性命还哪里是自己的?只可惜这些日子猎取的魔晶已经无法带出去了,你我一死,三眼一族恐怕真要彻底的没落了。”
女修安慰了兄长几句,似乎对于死亡看得极为淡漠,紫色的眸子里全都是因为不能将魔晶带回族中的遗憾。
魔族男修闻言也是一脸的惨然。
聂凤鸣和程石负手立在两个魔修身前,见他们没了战意,只顾着抱在一起乌拉乌拉的说话,且形容悲切,倒也不屑再上前动手。
等了一会,见他们还在说个没完,聂凤鸣不禁有些恼怒,又怕师父不耐久等,于是冷哼一声,对着两个魔修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之后带着程石返回了师父那里,也不怕这两个魔修不来。
那兄妹二人看懂了聂凤鸣的手势,只得收了背后的光翼,认命的跟在聂凤鸣和程石身后,来在了陈景云的身前。
陈景云拿眼打量了两个魔修一眼,示意二人可以放轻松些,指了指旁边的圆凳,让他们坐下说话。
魔修兄妹不明所以,见这人族大能面色和善,似乎并不怎样敌视自己,心下稍安,两股颤颤的依令坐下。
“一会儿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之后自然放你们一条生路。”
方一落座,魔族男修的识海中就响起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他却能够清楚地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当下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在识海中回了一句:“前辈但有所问,小修必定知无不言!”
陈景云见这魔修识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神念传音道:“我观你二人识海宽阔、神魂强大,是因为你们眉心的竖眼之故,还是所有魔族尽皆如此?”
魔族男修闻言连忙在识海中回道:“回前辈的话,魔族中人但凡拥有修行潜质者皆是神魂强大之辈,我与舍妹这一族因为天生体质奇特,所以神魂之力更胜同阶魔修。”
“原来如此,那你再说一说如今西荒魔族的大体情况,以及魔族高手的修为境界......”
“回前辈,现今魔族之中可谓百族林立,魔神境大能大都避世不出......”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正在和那魔修以神识沟通,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于是各自在储物袋中拿出酒葫芦,大大的灌了几口,之后太极气旋急转,掌间因为抵御魔修攻击而留下的焦黑伤痕瞬间结痂,片刻光滑如旧,再无痕迹。
那魔族女修见此情形不禁大为惊异,她这竖眼中所射的灵光可不是寻常货色,这些年死在她灵光攻击之下的魔修可谓不计其数,凡是受了她灵光攻击之人无不是融血消骨、受尽痛苦。
却不想这两个人族少年不但肉身强横如斯,所饮的灵酒竟然也有这等神效,当下喉咙不自觉的滚动,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
程石方才战的畅快,此时又喝的高兴,见那魔族女修盯着自己的灵酒直咽口水,暗道:“这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又见她被自己打的实在太过凄惨,于是难得的动了恻隐之心,把手在腰间一拍,翻出一只大大的酒盏,把酒倒满后就递了过去,示意让那女修也来品尝品尝。
聂凤鸣见了程石的举动,不由冷哼一声,心说:“你程老三倒是大方的紧呐!”
不过却也并未阻拦,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自家人留有颜面的。
那女修见到程石的这番举动,脸上腾的一红,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酒盏,品了一口,立时现了此物的不凡,之后将酒一饮而尽,借着奔腾在体内的这股灵力开始疗伤。
第二十八章 凡事都怕一个比字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四首龙蜥展翼而起,特意鼓荡起满地的沙尘,直叫这对魔族兄妹睁不开眼。
良久,尘沙散尽,荒丘之上的兄妹二人兀自盯着自己手中的大瓶灵丹发呆。
“兄长,族老们不是一直都说魔、人、妖三族向来都是死敌的吗?那位人族大能因何会放过咱们且还赐下灵丹呢?”女修此时伤势尽复,感受着眉心处魔眼中那一股尚未被完全炼化的灵力,心中仍自不可置信。
“小妹慎言!无论是何族修士,但凡能够修到那种境界的必然是言出法随,况且大能的所思所想又岂是我等能够随意揣度的?
咱们魔族现在虽然没有外患,可是千年来一直是内忧不断,还有谁有心思在乎那些远古的仇怨?”魔族男修此时脸色越发苍白,闻言连忙打断妹妹的话。
方才那位人族大能虽只一丝神念探入了他的识海,可是那股令人神魂颤栗的压迫之感,让他现在思之仍旧胆寒。
“得亏自己方才回话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丝毫的小心思,否则别说是得赐灵丹了,就是小命恐怕也早就没了!”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后怕。
不说存了性命又得了好处的两个魔修,此时陈景云师徒三人立在龙蜥宽阔的背脊之上径自东归。
这龙蜥飞行的迅疾且又平稳,四张大嘴不时嘶吼几声,惊退拦在前路上的各种飞天魔物。
聂凤鸣和程石陪着自家师父站立良久,他们两个初时还对脚下不断后掠的沧桑沙海有些兴致,心中都有一丝广阔天地任意遨游的畅快之感,不过到了后来就都厌倦了那千篇一律的景色。
见自家师父犹在凝神思索,二人不敢打扰,于是就在龙蜥背上开始捣鼓了起来。
不一会儿,龙蜥的脊背上就被摆满了各种物什,桌椅板凳、瓜果灵酒、肉食珍馐应有尽有。
二人整治完毕,见师父犹未回神,程石就要开始大快朵颐,被聂凤鸣给瞪了一眼之后,只得讪讪的等在一边,心中却在嘀咕:“师父才不在乎这些个世俗礼仪呢,就你聂老二规矩多!”
不过恢复了古板性子的二师兄可不是他程老三敢轻易招惹的。
陈景云暗自思量了许久,东南西北四方邻居之中,除了南方无尽海的水族不曾见识,其余三族的修士此时都已经亲眼见过了。
再结合修仙界的典籍所载的内容,一方庞大的世界已经在他心中逐渐成型,而天南看似广阔的疆域,若是与其它三族所占的地域一比,那可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况且天南之地资源匮乏、灵气稀薄也是不争的实施,倒是人口丝毫不比别人家的少。
“唉!还真是任重道远呐!”心底喟叹一声,收回了心神。
聂凤鸣和程石见师父回过神来,于是连忙请师父落座。
陈景云见两个弟子准备的周全,于是收拾心情,落座之后一边品着灵酒,一边跟两个弟子讲述些魔族之事,谈笑中时间流逝的甚快,半日之后已经来到了荒漠的边界。
眼见着就要飞出绝域荒漠,座下的四首龙蜥却好似对荒漠之外的天地灵气甚为抗拒,盘旋嘶吼着就是不肯向前。
陈景云见此情形,心道:“怪不得天南一隅从来不曾听说有什么成了气候的魔物、妖兽出来祸害苍生,原来天南的天地灵气竟然能让拥有元婴期修者实力的魔物都心生畏惧。”
想到此处,又不禁对天南之地的灵气有了别样的猜测。
既然四首龙蜥畏惧不前,陈景云只得在它的魔核之内留下一道神识印记,命它继续在荒漠之中修行,并随时等待自己的召唤。
之后又大方的赏了它一把灵药,这才带着两个弟子继续赶路。
听着身后荒漠中传来的那一阵似是不舍、又似欢喜的嘶吼声,陈景云心下忽地有了一丝感慨。
“魔物虽然生的凶恶霸道,但是胜在心思简单,一旦被人降服那就轻易不会背叛,不像人心那般难测”
伏牛山后山草亭内,季灵季宗师慵懒的倚在栏杆上,对着潭水兀自在那里嘟嘟囔囔:
“师父还说自己不偏心呢!出门竟然只带上了二师兄和三师兄,待他们回来后看我不哭个稀里哗啦,让师父和师兄怎么也哄不好
暮姐姐真是个笨蛋,既然都已经怒气冲冲的杀上了伏牛山了,怎也要先打上一架之后再听彭三叔解释啊!这山上山下的谁不知道彭三叔最能哄人?
果然吧?没几句就被自家三叔给哄得找不到北了,竟然喜滋滋的陪着他巡游江湖去了,哼!害的我好戏都没看成!
大师姐整日就知道闭关,四师兄近来也是,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山上能跟自己说上话的就只剩下何弃我那小子了,咦?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该不会又拿着观里的吃食跑到山下竹林去救济他的那帮朋友了吧?”
想到此处,当下几个闪身回到观中,果然遍寻不见何弃我的影子,再到厨房一看,早上自己拿出来的两条被三叔熏好的妖兽腿此时就只剩一条了。
“好你个何弃我,竟然偷走了观里三五天的肉菜!”
季宗师见状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当下恼怒的向着山下方向传音道:“何弃我!速速回山,你要是再敢偷拿厨房的肉食,那就改名叫‘何不活’吧!问问苍天为什么不叫你好好活着——!”
山下各自忙碌的庄户们听见季灵的这声清灵灵的传音,无不会心的一笑,皆道:“何弃我这个油滑小子今天怕是又要倒霉了!”
学堂里温书的童子听了“山上山下总瓢把子”的话,不禁为那位聪明、和善的何家哥哥报以大把的同情。
几个村中的半大妮子更是恨恨的瞄了一眼山上的道观,发誓定要好好习武!争取早日把何家小郎君从季魔女身边解救出来
竹林之内,众人皆听到了这声传音,十个正在大口吃肉的少年立时造了个大红脸。
不待众人说话,何弃我当先苦笑着抱拳告辞,并嘱咐他们尽早跟姬桓的两个侍卫学会捕猎之术,他自己恐怕要过几日得空再来看望众人了。
之后就急匆匆的施展最强身法,踏着枯竹纵跃而走了。
竹林之中,七皇子姬桓看着羞赧无地的十个少年直感好笑,自从半个月前与十个少年成为了友邻,他的日子过的忽然就不再那般苦闷了,有了十个苦哈哈作比较,姬桓只觉得天都蓝了不少。
扫视了一眼竹林中那几个猪窝一样的草棚,再看一眼自己那座好似画中才有的草庐,姬桓心中又是一阵畅快。
吩咐矮个子侍卫将刚才捕到的两尾肥鱼留给众人,在十人的称谢声中,径自回了草庐。
他的那几位小友此时应该已经来到草庐之中等着听书了,想来几大碗的好肉是不会忘记带的,啧啧!
第二十九章 似是故人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高天之上,陈景云不时给聂凤鸣和程石分解几句心念修习的法门,两个弟子用心体悟,但有所得便会喜不自胜。
陈景云对两个弟子的求知之心很是满意,因为限于资质,两人没有聂婉娘那样举一反三的智慧,但是单在肯用苦功这一条上,却是另外几个弟子不能比拟的,见二人听得用心,他也讲解的更加细致。
天南二十四州、三百零六个郡县,人口万万。
在漫步云端、解说功法的同时,陈景云的神念也不时扫过脚下的芸芸众生。
士农工商百态繁杂,有大人居于庙堂高官得坐、有农夫在泥土里刨食衣不裹体、有豪商一掷千金夜夜笙歌、有乞人奔走哭嚎卖儿卖女......
一幕幕众生相看得陈景云心中百味杂陈,心中对于七皇子姬桓这剂“缓药”有了一丝犹豫,思量着下重手用“猛药”是否会见效快些。
犹豫了一阵,终究还是忍住,硬生生收回了降下雷霆霹雳的心思,天南国这具病体还是需要固本培元、标本兼治的,人心崛起、百家齐鸣才是天南能够立足于此方世界的根本。
聂凤鸣和程石不知师父心中所想,各自收放心念,玩儿的不亦乐乎,师徒三人不觉间已行至北地。
“凤鸣,将弥陀寺的方位指给为师。”
见已经到了北地,陈景云就动了前往弥陀寺拜会杂毛老道的那位挚友的心思。
聂凤鸣闻言连忙就要在前面引路,却被陈景云摆手拒绝,命他与程石自行返回伏牛山。
大清凉山弥陀寺经过了一年的扩建,殿宇禅房新修了不知多少、寺中僧人也增加了数倍不止,野心勃勃的玄慧方丈不把弥陀寺建成天南国第一大寺那是绝不甘心的。
清凉山脚下原本名为翠微的小镇,已经在孟黄粱这位北地大总管的力挺下,升级成了翠微县,镇中那位只知吃斋念佛的里正一觉醒来竟然升为了县令,这让他如何不更加的笃信佛法?
小城之中人流如织,其中又要以武人居多。
陈景云漫步在人群之中,感受着周围百姓清心、淡薄的心境,听着各家不时传出的木鱼敲击声,心知此处百姓大多是受了佛法的熏陶。
又见街道上背挎着兵刃的武人个个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想来是慑于监察院的威名了。
神念扫过挂着监察院匾额的那处院落,见里面身着劲装的监察使们各自忙碌,一个身形挺拔如枪、气度不凡的青年正在跟几个下属交代着什么,片刻几人匆匆离去、几只信鸽也跟着飞了出去。
陈景云见此不由满意的点头,心道:“自家小五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人想必就是枪王府的叶南筱了。”
沿着宽阔的石阶举步上山,在几个清扫枯叶的小沙弥身边缓步走过,几个小沙弥似乎觉查到了有人经过,抬眼看时,也确实恍惚看见了一个一脸笑意的俊美道人,待到揉眼细看时,却哪里还有人影?
苦月大师此时正在后山一处幽静的禅院中独自下棋,院中檀香渺渺、院外松涛阵阵,老僧手中落完白棋又拾起一颗黑子,下到自觉精妙处再品一口香茶,啧啧!倒是独享了一份安然自在。
“老和尚好清闲呐!”一道清朗的声音忽地传到了犹在为盘中黑子苦思良策的苦月大师耳中。
苦月大师闻声耸然一惊,暗道:“除了闲云观的那几位,世上竟还有人能够来到自己几丈之内而不被自己察觉?”于是忙抬头细看来人。
只见此时月亮门外踱步进来一个青衣道人,这道人单看身材长相当可称得上是远胜天人之姿,而一身出尘的气度让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是一位隐世的高人。
苦月正要起身唱喏、相迎高人,却不意这位风仪绝世、仙骨翩然的道人竟然是个自来熟的,不待主人招呼就笑嘻嘻的往里走,边左瞧右看边还在嘴里叨咕:“你这老和尚的棋艺可真是不咋地!不若让我来执白子,看看几招能斩你的大龙。”
苦月大师一见来人的这副样子当即愣在原地,若非眼前这道人生得要比老友俊美了百千倍不止,他还真的以为迎面走来的是那只“老猴子”呢。
来人的神态语气、行走间的那股子轻灵又狈懒的劲头,与自己故去的老友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啊!
“哼哼!你这小子终于肯来看望老僧了吗?我还以为老猴子教出来的好徒弟眼高于顶,对我这个长辈不屑一顾呢!”苦月既然猜到了来人是谁,当即心中恼火,冷哼一声坐了下来,不理来人。
来人自然就是咱们的陈大观主,他方才悠然上山,用了个隔绝天地的法门,周身气机收敛到极致之后,整个人好似在这方天地中抽离了出来,是以沿途的众僧恍惚间都看见了他,又都转眼就把他给忘了。
此时见老和尚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陈景云哑然一笑,心说:“这老僧果然是自家师父的挚友。”
也不管苦月大师摆出的冷脸子,自顾自的坐在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就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他这动作却把老僧给看的笑了,也不再故作生气,指着陈景云笑骂道:“果然跟你师父一个德行,真是穷惯了!没见那里放着杯子吗?”
陈景云吧唧一下嘴,觉得这茶太过寡淡了些,心念一动,一袋得自苍山福地的灵茶就出现在手中,得意的对着苦月大师比划一下道:“老和尚,神仙地的灵茶要不要尝尝?”
苦月还在惊讶陈景云无中生有的本事,一听眼前的这袋竟然是神仙地的灵茶,当即探手夺过袋子,放在鼻尖处大力的闻了几下一脸的陶醉,之后把袋子往自己的僧袍内一塞,还小心的拍了几拍,好似生怕那茶自己飞走一般。
陈景云见老僧夺茶时的身手竟然敏捷异常、贪墨起来也是理直气壮时,心中很是高兴,暗道:“不愧是跟杂毛老道在一起混了十几年的老贼!”
当下脸上故作怒容,一拍腰间的酒葫芦,对着苦月大师冷哼道:“好个和尚,原来竟然是一个公然贪墨他人之物的老贼!算了、算了,我这里正好还有一葫芦的毒酒,先把你毒死,之后我再把你一生攒下的财物全都取走。”
之后就自腰间摄出两个杯子,倒满酒后挥手给了苦月大师一杯。
苦月大师见陈景云说的有趣,心中又是一阵开怀,见到酒杯飞来,一把擒在手中,见那杯中之物幽蓝深邃,闻一下似能醉人魂魄,哪还不知道这也是仙家之物?
当即指着陈景云哈哈大笑道:“你这小牛鼻子,当真比你师父还要小气!罢了、罢了,自打当年被你师父逼着破了酒戒,这二十年来我也不知道又破戒多少回了,今日你的这杯毒酒就权当是老僧我的报应啦!”
言罢把头一仰,来了个一饮而尽。
第三十章 欲为伯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对眼前这位师父生前的挚友很有好感,几个弟子对老僧的评价也都颇高,此时见这老僧一口饮尽杯中酒,之后身体就像是四处漏气的皮囊般,从周身各大窍穴“嗖嗖”的往外冒着灵气,就知道这老僧真如大弟子所言,并没有习练闲云观的秘法。
“苦月师叔,您这又是何苦呢?”陈景云叹息一声,曲指一道灵气弹入苦月大师的体内,引领着他体内翻涌的灵气行了一个周天,最后归于老僧的下丹田。
片刻之后,苦月大师长舒了一口酒气,经年累月的禅定功夫让他即便在酒力上涌时也能保持禅心不动,只是在听得那一句“苦月师叔”时,眼睛却酸涩的厉害。
此时酒力化尽,苦月大师只觉得筋骨轻健、周身爽利,心下不由得再生感慨,又见这位天下武人共尊的闲云观主人此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苦月大师欣慰之余洒然而笑。
知道陈景云心中所想,于是安慰道:“你这小牛鼻子不必担忧老僧,修得你观中秘法又能如何?即便能够多活个百八十年,那也不过是多受一些孤寂之苦罢了。
我现在迟迟不肯坐化,也不过是为了每日给你师父和几位老友多念几遍经文,免得到了那边被他们埋怨。”
言罢顽皮的一笑,摇了摇面前的酒杯,示意再给他满上一杯。
苦月大师的情况聂婉娘早就禀告了陈景云,这老僧自打在闲云观中见了老友灵猿子的画像,就似乎再没有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惧,若非心中还有几样牵挂,恐怕早已坐化超脱了。
陈景云见苦月说的洒脱、举止却好似顽童,不禁想起了已经故去的师父和柴老村正,两个老头子在快要离世之前也总是会像老小孩儿一样向自己讨要好处。
见苦月大师已经一脸期待的将酒杯递到自己面前,陈景云心中好笑,对付这样的老头子他是最有办法的,不能什么都顺着来。
于是脸上故意作出不情不愿的表情,无奈的在储物袋中摄出一只装满酒的葫芦扔给了苦月大师,嘴里还嘟囔着说老和尚真是贪得无厌。
苦月大师见到陈景云那副老大不愿意的样子后果然更加的开心,大喜着接过酒葫芦,拔出塞子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装着满满一葫芦幽蓝色的酒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也学着陈景云的样子将葫芦系在腰间,眼中皆是童真。
高兴了一阵,苦月大师忽地想起自己方才被眼前的小牛鼻子说成了臭棋匠,这还了得?若不能把这送上门来的对手杀得大败而还,那自己岂不白白钻研了这么多天的棋艺?
于是二话不说就拉着陈景云入局。
这一盘残棋下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明明讲好了落子无悔,可是老和尚仗着自己是长辈竟然开始耍起了赖,悔棋不说,竟然还偷偷换子,这却把陈观主气得不轻。
乡民们人都知道赌场无父子的道理,棋局上难道就能允你耍无赖了?
于是一位佛门高士、一位武道仙圣就如泼皮一般,这一个撸胳膊网袖子的大声叫骂、那一个拍桌子摔杯的不甘示弱!
二人互不相让,直把一处禅意盎然的小院搅的犹如茶楼酒肆,把前来向自家师叔请安的玄慧大师吓得愣是没敢进门。
弈局过后,赢了半子的苦月大师眉开眼笑,直夸陈景云是个能与他势均力敌的好对手,想要拉着观主再谈一局,陈观主自然是抵死不从。
这又把苦月大师气得够呛,直骂陈景云这个小牛鼻子不知道尊老
下过棋后,陈景云又与苦月老和尚聊了许久,其间将他自己在苍山福地的所见所感,和经他推测出的师父灵猿子一行人当年的遭遇,向苦月大师一一分说。
苦月大师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直气得是僧袍鼓胀、怒目圆睁!
“砰!”的一掌拍在了青石桌案上,好好的一张石桌立时四分五裂!
陈景云见状连连称好,直言:“苦月师叔果然功力深厚,若是再修了闲云观的秘法,当可不弱于那些劳什子的修仙者,晚辈这里正好还有一个浅薄的算计,不若师叔帮着参详参详”云云。
苦月大师听着眼前这晚辈的不断陈说,原本犹如止水的禅心中不可抑制的就涌起了滔天巨浪,明知是这小牛鼻子在故意激起他心中的不平气,可是知道又如何?
老友这弟子的心中既然已经有了那个庞大算计,他身为长辈又怎么可能再置身红尘之外?
这老僧生来就是个操心的命,为老友牵肠挂肚了二十几年,如今方得自在,怕是又要为老友的徒子徒孙和这天南百姓再挣上几十年的的命了……
目送着踏步云天、向自己挥手告辞的老友弟子,再看着自己手中的两卷秘法,苦月大师胸中滚烫的厉害,这感觉已经二十多年未曾出现过了。
招来一直守在院外不敢入内的玄慧,命他把闲云观送来的那两卷秘法誊抄一份给他送来,自今日起他就要闭关参悟这四卷秘法,定要结合自家原有的佛门神功,创出一套弥陀寺的震寺绝学来!
玄慧一听自家师叔的话,立时喜得是伏地大哭,他自从隐约猜到了师叔的心思之后,便每日里食不甘味,晨昏问安已成惯例,怕的就是这位弥陀寺的擎天之柱无声无息的就坐化了。
一旦师叔故去那后果可真是想都不敢去想。
云海之中,陈景云喟叹一声收回神念。
闲云观二十年来孤悬北地,对江湖中事向来不闻不问,因此在天南武人之中可用、可信的人实在太少,话又说回来,偌大的江湖之中能入他眼的又有几人?
他今日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说到底还是存着私心,虽说激发了苦月大师的生机,却也坏了人家的清净禅心,给这位慈祥的长者心中凭添了太多的羁绊。
“除了自己和几个弟子之外,天南一隅根本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高手。
单靠武人们自行摸索着参悟修行之法,那可真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出几个高手了。
看来自己就是想不充当一回伯乐都不行的。”如此想着,不觉已经回到了伏牛山。
第三十一章 在家需断糊涂案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神念扫过山上山下,还是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儿让陈观主觉着舒坦。
后山之上聂婉娘依旧闭关不出,想来是已经到了冲击五转的紧要关头,陈景云对于大弟子冲击五转是丝毫不担心的。
聂婉娘此时于中丹田的修行已有小成,再加上她平日里的积累,想来在冲击七转之前都不会有什么波折的。
而观中忘忧亭内,季灵正努力的往下吧嗒眼泪,想让正在训诫自己的二师兄看到自己悔悟的诚心。
袁华则正与程石在一旁笑嘻嘻的说着什么,单看程石一脸受用的模样,想来是被拍马屁拍的舒服了。
陈观主见此不由在心里笑骂:“这圆滑小子指不定又在算计自己老实的三师兄什么呢!”
又见那个叫做何弃我的少年正鬼鬼祟祟往厨房里偷瞄,陈观主又自暗骂一句:“好你个盗墓的小贼,还真是个惯偷!”
山下一众庄户们此时都在农闲,因此家中大都门户紧闭,想来是各自关起门来勤修苦练呢。
也是,这习武一途一旦入得门来,可真不是想停就能停下来的了,就连陈景云自己也是如此,修为但有寸进,心中涌起的那份满足、欣喜之感远胜别的任何欢愉。
此时整个村子都不见什么人,唯独程石他娘掌管的饭堂中,几个妇人在低声的说笑着,再有就是学堂之中有朗朗的童音不时传出。
“咦?姬桓这小子倒是好手段呐!”
神念之中,学堂中代课的先生已经不是前年考中了秀才的李三小了。
讲台之上,七皇子姬桓正捧着一本新抄录的书册,带着童子们逐句的诵读、分说,所讲的内容也不是学堂平日里的启蒙读物,内中竟然掺杂了一些齐家治国的煌煌之言,想来该是他们皇家的启蒙文章。
陈景云听了片刻,不由满意的点头,别的先不说,姬桓能够自降身份的整日与一众顽童厮混在一起,并且将他的皇家学问教授给了村中子弟,其中并不藏私。
单凭这一条,陈景云就觉得不用等到半年,闲云观就可以开辟外门、招收弟子了。
整个山上山下都算下来,庄户们最敬重的是谁呀?自然是彭仇这位教书先生啊!就连陈景云自己都要靠后的。
“想来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村民为这个混入了先生队伍的姬桓说好话了。”陈观主心中笃定。
神念扫过竹林,内中的情形却看得陈景云一阵摇头。
一个头顶光溜溜的小和尚正笑呵呵的摆弄着竹林空地上的一口大锅,白皙的小脸上多了几抹黑灰,样子甚为滑稽。
另外九个衣着不再光鲜的少年则等在一边,有几人眼中已经有了颓然之意。
当日彭仇说让他们在竹林内结庐等候,因此除了每日会有几人轮流外出寻找吃食以外,其余人全都不敢轻易跨出竹林半步,生怕惹得彭大先生不喜。
十个少年中除了无果小和尚和田帧以外,全都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在过了初时的新奇之后,就不得不开始为了填饱肚子而愁了,而少年们最盼的就是山上的何师兄快快到来。
因为何弃我每次来探望他们时都会带来不少的吃食,而那些食物无不是可以增加功力、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少年们已经在心底想往了无数回何师兄在山上的生活了。
可惜自从上次何师兄被山上的季灵宗师召回去后,已经好几日不曾露面了。
“田师姐,彭先生只说让咱们等着那位观主出关,可是咱们这一等就已经是半个多月了!
而彭先生自从那日之后也不再露面,莫非已经把咱们给忘了?
还有啊,若是那位观主半年不出,咱们就要在这里耗上半年不成?”
“是啊田师姐,这眼看着就要落雪了,咱们可是连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呢……”
两个样子略显狼狈少女此时正在不停的对着性子温和的田帧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田帧闻言无奈的摇头,示意二人不可再说,左右扫了一眼,见没有外人,这才轻叹一声道:
“两位师妹,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说了,幸亏此处都是同来的师兄们,若是被外人听见了你们的埋怨,那大家这些日子的苦可能就白受了。
况且宗师行事又岂是咱们可以揣度的?说不定此时就有山上的高人在远处盯着咱们呢,为的就是考察大伙的心性。”
田帧身边的两个少女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左右查看,后见田帧嘴角噙着笑意,这才知道田师姐是在故意捉弄人,之后三个少女便嬉笑追打着闹了起来。
无果小和尚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在一旁不停的打趣三女,其余少年见无果一脸的黑灰尚不自知,还在那里不断的打趣着别人,立时就是一阵哄笑。
一时间,众人倒是暂时忘了自己仍然身处困境。
“少年不识愁滋味啊!不过这小和尚和那少女倒是有些意思。”陈景云嘀咕了几句,闪身进了忘忧亭。
“师父!二师兄又欺负我!”季灵一见师父回来了,心中的委屈立时就爆了出来,抱着陈景云的胳膊就开始大声嚎哭!
陈观主一瞧自家季小五的这副样子,不禁莞尔,心道:“哪来这么大的委屈呀?师父我刚才又不是没听见,不就是你二师兄嘱咐你要好好修行不许再偷懒吗?最重的话也不过是说你比山下养的猪还懒嘛!这也没说错呀!”
心中虽然觉得二弟子说的实在不错,嘴上可不能这么说,陈观主是最会断糊涂案的,一边摸着季灵的小脑瓜轻声安慰,一边训斥了聂凤鸣几句,不过一只手却在季灵身后对着二弟子翘起了大拇指,意在鼓励他今后再接再厉。
聂凤鸣苦笑摇头,闲云观大师姐闭关不出,他这二师兄自然要接过管束同门的担子,此时也才知道了家姐这些年的不易。
见师父此时又在糊涂官断糊涂案,聂凤鸣只得无奈的承认错误,说自己实在不应该说小师妹比猪还懒之类的话,自家师妹么,怎也要比猪勤快最少好几倍!云云。
一番话直把在一旁看好戏的袁华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程石则在一旁一脸的深以为然,在他心中,自家师妹本来就比猪要勤快的多嘛!
季灵一直偷眼瞧着二师兄,见他当着师父的面还敢拿话调侃自己,于是哭的越来劲,眼泪鼻涕的抹了陈观主满袖子都是。
第三十二章 赏雪宴团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初雪方歇,梨花枝头。亭前煮酒,闲云观中尽风流。
山上今日难得的热闹,彭仇带着暮如雪巡游江湖前日方归,聂婉娘功成五转昨日出关,柴二蛋一家三口又跑到山上来混吃混喝了。
新进仆役头领何弃我指挥着观内杂役各自忙碌,不一会就在雪地上摆开了桌椅,彭仇又亲自下厨整治了满满一桌子的精美菜肴。
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暮如雪红着个脸,在袁华、季灵他们的调侃声中给彭仇打着下手,不过一看就是在故作忙碌。
外人初见陈景云时,没有不惊异他的容貌、摄于他的气度的,暮如雪又何能例外?
彭仇见暮如雪不时一脸忐忑的偷看一眼负手立在亭前的观主大人,不由莞尔一笑。
抓起暮如雪的葱嫩玉手,示意她不必紧张,又低声在她耳边轻笑道“观主对于自家人向来随和的紧,你现在既然已经是自家人了,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暮如雪闻言立时臊了个大红脸,在彭仇的胳臂上狠狠拧了一下,恨声道“谁是你的自家人!”之后就跑进厨房躲着了。
彭仇见状哈哈一笑,也不去追,又自顾自的忙活了起来。
柴斐和灵聪兽此时正在雪地上撒欢打滚,两个肉墩子难得聚在一起,因此玩儿的痛快非常。
向来吝啬的灵聪兽对柴斐倒是特别的大方,竟然在脖子下面的储物袋里翻检出一颗魔晶,之后叼着送给柴斐。
柴斐见灵聪兽要送给自己的石头蓝莹莹的放着毫光,其中竟然流转着氤氲的雾气,怎还不知道这是好东西?接在手中,擦干上面的口水,摆弄一阵甚是喜欢。
小胖墩是个懂得礼尚往来的,胖手一拍腰间的小袋子,里面立时跳出一大袋风干好的妖兽肉干,抓了一把就塞到灵聪兽的口中。
灵聪兽嚼了几下,觉得味道不错,就往柴斐身边一蹲,等着柴斐再喂给他。
于是两个圆滚滚的肉团子就蹲坐在了雪地当中,你一口我一口的大吃起来,那副哥儿俩好的样子让陈观主怎么看怎么觉着喜庆。
柴二蛋羡慕的看了一眼自己胖儿子挂在腰间的小袋子,又见云哥儿此时似乎心情大好,于是执执拗拗的挪到陈景云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景云一见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就来气,笑骂道“有屁就放!在我面前扮什么矜持?”
“云哥儿呀,那个小袋子挺好的哈!你这里有用的旧了不想要的吗?若是有的话我倒是不嫌弃的”柴二蛋搓着手、弓着腰,可怜兮兮、唠唠叨叨。
陈景云一下子被柴二蛋给气乐了,这憨货从小到大就这一招,每次想要自己的东西时都会装出这副惹人讨厌的可怜相,如今孩子都六岁了,他竟依旧如此。
不过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陈大观主还就真吃他这一套。
没好气的白了柴二蛋一眼,对着在一边掩嘴轻笑聂婉娘道“婉娘,给你二蛋叔取一个储物袋来,记得要挑最破最小的!”之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柴二蛋。
聂婉娘闻言俏皮的对柴二蛋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对陈景云回道“师父放心,不单要挑最破最小的,里面的东西也需得全都倒出来,定不叫二蛋叔占便宜。”之后婷婷袅袅的往藏宝室去了。
柴二蛋见自己的计谋再次得逞,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即便被他婆娘李大丫揪住了耳朵也停不下来。
他才不在乎里面有没有东西呢,用小季灵的话来讲,这小袋子代表的可是身份!身份懂吗?
午时开宴,大大的圆桌之上摆满了珍馐美味,十几个人围坐一处其乐融融。
陈观主一边神情恣意的饮着灵酒,一边给众人讲述一些妖、仙、魔属的往事今朝,待讲到自己一阵老拳降服了四个脑袋的魔物时更是得意非常。
聂婉娘眼中含笑,在一旁殷勤的为师父斟酒,并不时的问询彭仇和季灵几句江湖中事。
她此次闭关太久,竟然错过了观中对江湖、对天下的初始布局,听了彭仇的讲述和季灵的自夸表功,觉得如此进行也还不错,不由夸奖了季灵几句。
季灵一见大师姐竟然夸奖了自己,当即喜得忘乎所以,直比听到自家师父的夸奖还要高兴百倍!
也是,观主大人的夸奖得来的太过容易了,哪有大师姐嘴里说出的值钱?
聂凤鸣和程石看着大快朵颐、囫囵吞肉的师弟师妹以及彭三叔他们,心中优越之感油然而生,皆道
“难怪以前师父和大师姐每次用餐时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原来是自己师兄妹几人的吃相实在太差了些!不过好在自己今后再不用如此了。”
想到此处,师兄弟二人互碰一盏,以示庆幸。
袁华此时却在心中暗自发狠,决定打明日起就开始闭关修行,不到三转巅峰绝不出关。
自从这次带着两个弟子西行归来后,陈景云的言行举止虽然跟平日并无不同,但是却被向来直觉敏锐、心思缜密的袁华发现了自家师父眼底不时闪过的那抹急切之意。
袁华心知在自己突破四转之前师父是不会长久离开的,他是一个要强的,是以决不允许自己拖了师父的后腿。
暮如雪红着脸坐在彭仇身边,因为方才彭仇的一句“自家人”让她少了七分扭捏、多了三分自然。
此时柴二蛋已经喝的不省人事,李大丫正在一旁忙着照顾,柴斐却不去管他的老子娘,自顾自的大口吃喝。
暮如雪对这个胖墩墩的童子喜欢至极,因为柴斐刚才在无人处偷偷喊了她一声三婶子。
见此时没人照顾柴斐,于是暮如雪很自然就开始为他擦嘴、布菜,换来了柴斐老大的一个笑脸。
她这番下意识的举动看得聂婉娘几人很是喜欢,陈观主也微微的点了点头,而这其中最高兴的当属彭仇,心说“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何弃我与一众杂役围着另一个小桌用饭,不时偷眼向这边观瞧。
天南武林从古至今最厉害的几位高手,此时如同寻常百姓一样围坐一处,一边赏着雪景,一边轻饮漫谈、打趣逗笑。
而那位大宗师境之上的武道圣人,俨然就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大家长,他所讲述的那些四荒之事、妖修魔物,直听的何弃我和几个杂役的眼都直了。
。
第三十三章 赐道号、开外门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当日参与饮宴的众人尽皆熏熏然的大醉,期间醉了酒的陈观主指天喝地,见枝头的白雪竟然渐渐融化,心下不喜。
说好的赏雪饮酒,现在酒还没喝完呢,你这雪就敢化了吗?于是大袖一挥,一股罡风扫出,云天之上立时风起云聚,片刻就有大片的雪花飘然落下。
闲云门徒见师父挥手成云、反掌雪落,立时轰然叫好!却把暮如雪惊的身子一软就要跌倒,好在彭仇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而那边的何弃我和几个新收的仆役早已脸色煞白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景云所料不差,七皇子姬桓在当了一个月教书先生之后,就得到了全村老少的一致认可,都说当日定是云哥儿误会了姬小先生,更有几个小妮子为了姬桓已经偷偷的在说她们云叔叔的坏话了。
陈景云明察秋毫之下,不由在心中暗骂妮子们是一个个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
冬月初九日,宜冠笄、进人口。
一大早,陈观主就开始不住的翻检自己的储物袋,当日在苍山福地时,乙阙门宗主纪烟岚曾经赠给他一套道衣,他当时并未细看,随手就丢入了储物袋中。
今天是闲云观开辟外门的日子,他也要为聂凤鸣与程石赐下道号,想着为人师表这一条,是以决定将自己好好捣鼓一番。
此时闲云观正殿之中,聂婉娘带着五个师弟师妹分立两侧,六人皆是一脸郑重之色,就连最小的柴斐也把小胖脸绷得紧紧的。
聂凤鸣和程石此时正各自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又都在忐忑自己会得到什么道号,需知这道号一旦赐下可是要伴随一生的。
袁华和季灵的眼中则是不时闪过羡慕的光芒。
因为在闲云观中,一旦得赐道号,不单意味着修行有成,也意味着业已成年。
那时师父和师姐再不会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了,这可是难得的自由,凡事自己做主该是何等的快活?
聂婉娘看出了师弟妹们的心中所想,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声:“师弟妹们少年心性,只想其一未想其二,这责任二字可不是那么好担的,有谁知道自己此时最盼的就是还能回到得赐道号之前的时光”
想到那时师父每日都要将自己带在身边耳提面命、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个清楚的情形,聂婉娘不禁嘴角微翘。
辰时一刻,紫气东来。
闲云观上空一阵灵气激荡,彭仇连忙将候在观外的姬桓和无果等一众少年护在身后,实在是山间的罡风太过凛冽,他若不运转灵力护持,这些少年定会被吹下山去。
闲云观中,陈景云身披扶风揽月仙衣,头戴灵云玄炁宝冠,腰间环佩、师子文履,长鬓低垂、眼中神光绽绽!
倏忽几步跨入殿中,之后高坐蒲台周身仙韵自生,整个伏牛山顶似乎都被祥云瑞气笼罩。
众弟子第一次见到师父的这身装束,皆是一脸讶异、孺慕之色,又见师父此时一脸的郑重,于是全都屏气凝神,静待师父说话。
“凤鸣、小石头,你二人出列。”
聂凤鸣和程石连忙越众而出,之后一脸期许的望着师父。
“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聂凤鸣,心性坚忍、百折不挠,且行事方正、守礼,如今修行有成,吾心甚慰,赐下道号无惧,望你守心如故,不惧一切坎坷,终入大道坦途!”陈景云深沉的声音犹如雷声滚滚,方圆十里人皆可闻。
聂凤鸣得了师父这一番评语,连忙伏身拜谢,哽咽不能言。
“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程石,赤子心性、耿直洒脱,且为人忠勇、仁义,如今修为有成,吾亦欣喜,赐下道号磐石,望你明心见性,始终如一,修行路上无畏激流!”
程石闻言大喜,扑倒在地“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弟子,陈景云心中感慨万千,仿佛就在转眼之间,这两个爱流鼻涕的童子就长成了英武的少年,就连个子都快赶上他这当师父的了。
“闲云观又添两名高手,以后却是不能再随意的踢屁股了,孩子大了,该给的颜面还是要给的”陈景云挥袖扶起两个弟子,心中却在暗自嘀咕。
闲云观之外,姬桓等人听着天人之音,无不一脸的艳羡,再看一眼伏牛山上空的祥瑞奇景,尽皆心肝乱颤。
而山下牛家村中,庄户们无不一脸喜色的抬头望着山顶,观中的规矩他们怎会不知,今日聂家哥子和程家石头一同得赐道号,牛家村人无不与有荣焉!
程石他娘更是一边搅着锅中的肉块,一边抹着泪的叨咕:“小石头得了道号了今后要改叫程磐石了!好听、真好听”
巳时三刻,姬桓依足了道家之礼,对着道祖画像和祖师灵猿子画像行了三拜九叩大礼,又给彭仇行了三拜之礼,拜在了他的门下。
礼成之后,彭仇给姬桓赐下了一件带着灰边的青色道衣,闲云观自此开了外门,而姬桓正是外门大弟子。
而无果和田帧等六个少年则被允许留在外门,随着姬桓一同修行,另外四个心志不坚的少年被赐下灵丹,打发下山去了。
无果等人看着跪在观外嚎哭不止的四个同来的伙伴,皆是心有戚戚,何弃我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之前无数次的告诫过这十个伙伴,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坚持!在他眼中,这些许的考验实在是不值一提,可是到了这些世家大派出身的几人这里,怎就变得这么难了?
门外跪着的这四位昨天刚生出离去之意,观中今日就主持了收徒大典,不想当日田帧说的玩笑之言竟然一语成箴,这可真是造化弄人。
两男两女四个少年在门外跪了半日,见闲云观的大门始终紧闭,只得相继离去。
一直在门内观察着外面情形的何弃我慨然一叹,黯然的返回内院。
他方才费尽了心机、口舌,才与季灵师姐达成赌约,若是门外的四人有人能够跪足十二个时辰,季灵师姐就会出马说动观主和彭先生把人留下,可惜半日不到,门外已经不见了人影。
第三十四章 外门雏形初显现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自从闲云观开了外门之后,陈景云师徒就舍了以往的居所,各自到后山或建草庐或开辟洞府。
兴致好时,陈景云便会带着几个弟子或云游三五处青山、或闲讲一两段妙法。
兴致差时,就亲自看着袁华和季灵修炼,袁华本就有意闭关因此不觉得怎样,却把季小五管束的苦不堪言。
偌大的一个前山如今全都交到了彭仇手中,彭仇感激涕零的同时也深感分身乏术,这外门长老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当日陈观主带着六位弟子亲自现身,训诫了姬桓和无果他们几句之后,就当众封了彭仇一个长老的头衔,命他总领外门一应事务。
因此彭仇再不是从前那个只需依令行事的内门执事了,如今江湖事、观中事,很多都需要他自行定夺,好在何弃我和暮如雪也能帮衬一二,否则彭长老恐怕连修行的时间都没有了。
姬桓的好日子确实来了,身为闲云观彭长老唯一入室弟子的他,吃喝用度等一应杂事自然有别人帮着料理,他每日里只需潜心修行即可。
不过姬桓是真心放不下村中被他教授了一个多月的那些童子,是以每隔几日就要到山下学堂为童子们授课。
彭仇对姬桓此举大为满意,不止一次的在观主面前夸赞自己的徒弟是个又有心、又念旧的,还说后山上的草庐建造的实在粗糙,根本就配不上观主与亲传弟子们的身份,不如让姬桓过来帮着重新翻建一番云云。
陈景云见彭仇如此不遗余力的为自己的徒弟捞好处,只得好笑的答应了下来。
还别说,在姬桓前前后后的一番捣鼓之后,后山上的几座草庐当真变得更入山景。
而姬桓在翻建草庐时,竟能把秘法中的道理融入建造当中,还从中领悟出了一丝顺应自然的道理,芦草、竹木经他手后无不带着一种生机与雅趣。
陈景云对此极为高兴,这姬桓的悟性如此之高,待习成了闲云观的功法总纲之后,未必不能结合姬氏一族原有的武学蹚出另一条路来,于是便允许姬桓可以在后山行走。
这姬桓似乎是把多年积攒下来的好运一朝全数爆发了,在修行上旦有不懂之处,不单有师父为他解惑,他还可以上后山向观主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当面请教,无数武林中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机缘,被他一人独占!
何弃我自幼混迹于三教九流,是以最有眼色,每日里忙前忙后不说,还主动替彭仇揽下了几件观中的杂事。
彭仇见他做事勤勉、也肯钻研,就给了他一个外门执事之职衔,而何弃我虽然有了外门执事的身份,不过一旦有了余暇,还是会跑到后山上去伺候。
每当观主为弟子讲解高深的功法时,这小子总会端茶倒水的赖在一旁,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着偷听。
一次,陈景云见这好好的一个白皙俊秀的少年硬是做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便笑骂了他一句:“你这狡猾的小贼!”
岂料何弃我听闻观主之言,“噗通!”一声就拜倒在地、把头磕的如同捣蒜,边磕头边还哭诉说:“小子此生只愿能做闲云观中一小贼!还望观主开恩,允许小贼何弃我窃得天机!”
陈景云见何弃我如此,脸上不由泛起玩味之色,聂婉娘几人也在心里笑骂一句:“这小贼还真是会打蛇随棍上!”
季灵与何弃我最是熟悉,见他哭的涕泪横流,不由心下不忍,于是央求师父允许何弃我旁听。
观主初时不允,后来似乎是实在不耐弟子的纠缠,于是同意了何弃我在自己讲法传功时在一侧旁听,但是却不许他发问,能听懂多少要靠他自己的悟性。
于是自那日之后,“小贼何弃我”之名就传遍了山上山下,村子里的庄户们也总会拿这个名号去调侃何弃我。
而何弃我却每每闻之都会哈哈大笑,形容极为得意,兴致来了还会唱上几句小曲——
“遥问苍天我是谁?闲云观中一小贼!它日窃得长生果,再问世人谁是我?......”
比起姬桓与何弃我,外门其余六个挂名弟子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他们受到的待遇与姬桓一比真可谓天差地别。
无果和田帧他们每日里都要在杂役们的监督下劈柴担水的干活,只有做完了手里的活计,才可以去旁听彭仇对姬桓的传法。
好在彭仇书教的久了,早养成了有教无类的习惯,对他们六个倒是能够一视同仁。
只是彭长老自己也要修行,有时闭起关来便会数日不见踪影,他们想要时时请益却是不能的。
好在闲云观的新任外门执事何弃我与众人交情深厚,总会抽空指点一下众人修行的漏处,姬桓也会不时的与几人聚在一处,共同研习功法。
说是共同研习,其实每次都是姬桓这位外门大师兄在充当师父的角色,如此日子一久,姬桓在六人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师父彭仇。
六人因为有了之前那四个同伴的前车之鉴,因此平日里个个谨言慎行,干起活来从不言苦,修行起来更是个个都好似不要命一般。
如此过了百多天,六人身上的娇娇之气尽数洗尽,一个个看似朴实无华却又锋芒隐现,此时众人再看以前的自己,皆感一阵汗颜。
彭仇把六个少年的变化看在眼里,教导起来也更加的用心,终于在初春日,彭仇禀明了观主,将六个少年正式收入了外门,自此闲云观外门雏形初显。
后山之上,袁华呼啸长吟了许久,才释放完激荡在他心中的畅快与喜悦,一缕阳光照在了袁华的脸上,使他原本平凡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神秘的光彩。
四个月的苦修终于建功,今日正午,闲云观第四位亲传弟子终于突破四转,天南之地再添一位高手!
陈景云对自己的四弟子一向放心,虽然在弟子突破之前依旧免不了的要反反复复的叮咛嘱咐,但是到了袁华突破之时,陈观主却真的是老神在在的高坐云端,而这回可不是装出来的。
聂婉娘立在师父身侧,见袁华已经功行圆满,自然也是一脸的喜色,这四师弟自小就是个谋定而后动的主,论起心思缜密并不在她之下,因此聂婉娘与陈景云一样,并不认为袁华在突破四转之时会有什么波折。
第三十五章 将往红尘走一遭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地面之上,季灵撅着嘴第一个上前,酸溜溜的恭贺自己的四师兄修行有成,聂凤鸣和程石也都围了过去,师兄妹聚在一处笑闹成了一团。
柴斐则早就对师父、师兄们经常弄出来的大动静习以为常,自顾自的与灵聪兽在一旁玩耍。
嬉闹了一阵,袁华见师父和大师姐正立在云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并没有下来的意思,于是心思一动,体内初成的太极气旋缓缓运转,脚下莲影一闪,人已经晃晃悠悠的踏空而起,片刻来在了陈景云和聂婉娘身前。
陈景云见此哈哈大笑,指着袁华对聂婉娘道:“婉娘,这次却是你赌输了,我就说你四师弟是早就领悟了《苍梧决》的,如今四转既成,自能飞天而起。”
聂婉娘浅笑着奉承了师父几句,也对袁华说了一番恭贺之言。
袁华笑嘻嘻的谢过了大师姐的祝贺,跪在云端谢了师恩,之后就一脸期冀的看着自家师父。
陈观主怎么会不知道四弟子的心中所想,笑着对袁华点点头,示意他起身,又命他好好巩固境界。
袁华一见师父点头,立时欢呼一声,欣喜之下却忘了运转功法,惊叫一声,就手舞足蹈的从半空中跌落了下去!
下边的聂凤鸣见自家师弟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坠下了云端,心中不禁一阵好笑,于是顿足而起,将干瘦的袁华夹在胳膊底下径往草亭而去,想是要去与袁华饮宴庆贺。
程石见二师兄夹着四师弟奔了草亭,也一手一个的拎起柴斐和灵聪兽踏步而起,哈哈大笑着跟着离开。
这下不会飞天的季灵傻了眼,气急败坏的跺了一下脚,施展身法追了过去,却也在心里给自己狠狠的定下了一个修行目标。
“这臭小子,既然早前答应了四转之后带他去北荒游历,难道还会不作数吗?”陈景云笑骂一句,眼睛却不经意的看向了北方。
聂婉娘听了师父的话不禁展颜一笑,明月一般的眸子也也随着师父的目光遥望向远处的群山。
“师祖的大仇至今未报,若非有自己和师弟师妹们的牵绊,师父不知道已经在北荒掀起多大的波澜了。”
想到此处,聂婉娘幽幽一叹,心知自家师父将天南崛起这样山岳一样沉重的担子压在身上,其中未必没有自缚枷锁的意思,看来师父心中的急迫已经到了需要借助外力来压制的地步了。
陈景云自弟子的叹息声中回过了神,见聂婉娘也在遥遥北望,于是笑着道:“你四师弟想要彻底稳固境界想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为师要趁着这段时间在天南一隅走上一走,你可愿意随着为师下山游历一番?”
聂婉娘闻言立时大喜,直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忙不迭的点头答应,眉宇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少女的娇憨。
陈景云见状哈哈大笑,揉了揉聂婉娘的脑袋,师徒二人也降下身形,一同参与到了草亭内的欢愉之中。
距离牛家村三里多地的一处秀水之旁,风信门在河湾处起了一座两进的庭院,门主王要离此时靠在窗前,手中摆弄着彭仇前次落在风信门中的酒葫芦,满眼迷离。
一阵脚步声惊回了她的思绪,抬眼看时,正见一个天字号的探子引着一个身着青色道衣、怀抱瑶琴的少女缓步走来。
王要离一见是闲云观新进的外门弟子田帧来了,当即一脸笑容的迎了上去,她虽然也挂了一个闲云观外门执事的名头,但是对于彭仇的这些弟子,王要离却是从来不摆什么架子的。
笑吟吟的受了田帧一礼后,王要离便亲热的拉着田帧去了内堂,那股子热情劲儿让田帧甚感舒心。
“要离师叔,家师此次命我前来是有一则消息需要传入江湖。”田帧轻抿了一口香茶后正色道。
王要离闻言取过纸笔,示意田帧接着往下说。
“初春日,闲云观内门四弟子袁华进阶大宗师之境,至此,闲云观一年之内连出三位武道大宗师,观主对此心中不喜,认为是闲云一脉占尽了天下武人气运,故此喻令江湖——
今后天南武人之中若有进阶宗师境者,当可前往伏牛山修习三月,到时会有大宗师亲自现身指点,以点拨诸人宗师境后的修行之路,望天下武人奋起直追,不叫闲云观专美于前。”
田帧虽然对消息早就知晓,此时说出来后依旧觉得口干舌燥,不觉将手中香茶一饮而尽。
王要离记录到了最后,素手一颤,一滴浓墨便滴落纸上,她连忙再将文字重抄一遍,心中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从古至今,武林之中从未出过如此怪事,无论何门何派,向来只盼着能够一家独大,从而号令江湖,怎地到了闲云观这里就都变了呢?
如今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自己身为闲云观附属也是与有荣焉,怎地偏偏观主就会不喜呢?除非是观中所谋甚大,否则断不会如此!
可是放眼天下又有什么是闲云观能看得入眼的呢?随便一位宗师就能让天下群雄俯首了,何论其它?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成?”
到底是统御着数千密探,能够与暮如雪齐名于江湖的女中枭雄,王要离心思电转,再想到闲云观这一年多来的作为,立时就有了推断。
田帧见王要离愣在那里似乎心神难守,便在一旁出言打趣道:“要离师叔,别再想了,我今日也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师父,我师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若非我跑得快呀,恐怕一顿罚是免不了的。
您若真想知道其中缘由,不若改日亲自去问问我师父,想必我师父定然是不会罚你的!”
王要离闻言脸上一红,心道:“看来自己的这点儿心思到底没有瞒过这个鬼丫头。”
当下不理田帧,整理好了手中的消息,招来一个天字号探子,命他将此消息以十万火急的速度遍传江湖。
见手下探子离开,王要离就命人准备宴席,之后拉着田帧把酒闲谈,席间不住的打听彭仇彭大长老的兴趣、喜好,田帧则是顾左右而言它直如一只小狐狸。
第三十六章 浅步江湖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伏牛山上但有风吹草动,必会引来江湖震动。
果然,陈景云的喻令在风信门十万火急的传播下,三日之内就已经遍传江湖,天下武人闻之无不心生敬仰、继而奔走相告。
弥陀寺的苦月大师得了玄慧的禀告之后,口中连连称好,心中却在暗骂:
“小牛鼻子就是花样多,就凭老猴子那护短又小气的性子,教出来的徒弟会是兼济天下的圣人?还什么观中一年连出三位大宗师令他不喜,我呸!那小牛鼻子恐怕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了!”
心中虽然做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命玄慧紧抓寺内众僧的修行,弥陀寺本就占尽先机,怎也要先它人一步修出一位宗师来。
而另外那几个在比武大会上得了好处高手则是喜不自胜,这其中还要属清虚观的青冥子最是欣喜。
去年比武大会之时,青冥子虽然身受重伤,不过到底还是被他占下了一个擂台,而他竟然因祸得福检了一个天大便宜。
当日苦月大师命彭仇为青冥子疗伤,彭仇在修补青冥子受损的经脉时,一股灵力自然地就留在了他的经脉之中。
而有了这股灵力作为引子,青冥子在修习闲云观秘法时竟然如鱼得水,天地灵气入得体来尽皆驯服无比,御驶起来也是顺畅自如。
青冥子服下灵丹之后自感修为大进,加上他到底是道家一脉,自身原本所修功法与闲云观秘法有一丝相合,是以半年苦修下来,竟然被他窥得了宗师的门径。
现在青冥子可说是真正的达到了半步宗师之境,所缺的不过是一些火候,再不是以前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尴尬货色了。
闲云观下辖的监察院中,叶南筱正在看着伏牛山那边传来的飞鸽急信,手下几个监察使则在堂下静立等候。
待信笺读到最后几句时,叶南筱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再逐字逐句的细读几遍后,他那原本平静的脸上便不可抑制的现出了狂喜之色,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就连拿信的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几个下属不知道叶副统领手中书信的内容,但是只看向来沉稳内敛的副统领都激动如斯,那想必是天大的好事情了,于是皆上前巴望。
叶南筱对于观中再出一位大宗师虽然欣喜,却并不吃惊,作为监察院的实际掌控人,彭仇自然会对他交代不少的观中事,此时让他不敢置信的却是信笺最末的几句话。
“......观主下山之前提及至汝,谓汝干才难得,故今吾特命汝为外门执事,近日可归观中,得传闲云正法。”落款正是大长老彭仇。
“外门执事......得传闲云观正法......原来我竟然已经入了观主的眼了......”将信纸传于几个下属,叶南筱口中不自觉的喃喃自语。
想到家中老父的殷切期许和自己从小就立下的志愿,这个身形挺拔如枪、心智坚如铁石的年轻高手也不禁眼眶泛红。
“恭喜叶副统领!贺喜叶副统领!”几个属下传阅完信笺之后尽皆一脸喜色的齐声贺喜,众监察使在真心恭贺叶南筱的同时,也皆在心中暗喜。
“太好了呀!除了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的季统领外,如今自家叶副统领又得了观主和彭长老的看重,今后众人想不跟着水涨船高都不行了!”
有一个暮雪山庄出身的女监察使眼珠一转,对叶南筱笑嘻嘻的道:“叶副统领,你如今身为闲云观外门执事,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小气了,不若今天让大伙儿好好开开荤如何?”
众监察使闻言立时叫好。
叶南筱难得的笑出了满口的白牙,大手一挥道:“吩咐厨房,今日炖它百十斤的妖兽精肉,兑好的灵酒也搬出一坛,再把左近的兄弟姐妹全都令箭召回!大伙儿今儿个敞开了吃喝!奶奶的,老子明天不过了!”
见自家副统领不但大方的答应,竟还爆出了粗口,几个监察使立时哄然大笑,监察院中往日的冷清一扫而空!
几家欢喜自有几家忧愁,当日十一个少年一同前往伏牛山,如今已有六人拜在了闲云观外门,成了彭大先生的弟子,何弃我更是已然成了闲云观的外门执事。
有门人子侄拜入闲云观的门派、世家无不欢欣鼓舞,虽说自家原本的子弟已经另投它门,但是就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六家已然不同与寻常的江湖门派了。
不说门人、子侄艺成之后会给从前各家带来的好处,单就彭大先生命人送来的谢礼就让各家喜的找不到北了。
那可是足足三枚闲云观主人亲自炼制的灵丹呐!当日比武大会上也才发下十枚而已。
而那四个被打发回来的少年虽然也每人带回了一枚灵丹,但是这如何能够与留在闲云观几人的机缘相比拟?
四派尊长在仔细问询了弟子内中经过后,无不扼腕叹息,如此一个小小的观其言、察其形的考验都不能通过,如若自己是彭大先生,恐怕也要将几人打发回来的。
“好在闲云观已经定下了每三年举办一期比武大会的铁律,到时也未必没有机会。”四家尊长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莽莽江湖之中,有这般想法的可不只他们四家,各门各派、各大世家已经开始竭力的培养自家的少年子弟了,都盼着能在三年之后的比武大会上分一杯羹。
再说闲云观这边,陈观主行事闲来不喜拖沓,既然动了云游的心思,第二日便带着聂婉娘下山去了。
季灵本来已经偷偷的跟了上去,不料还没下山就被坐镇后山的聂凤鸣给捉住。
师父和师姐这里已经被季灵说通,可是到了二师兄这里,无论季灵怎么撒娇耍赖,聂凤鸣就是板着个脸不答应。
季灵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闭关修行,只得随着二师兄央央而返。
不过临了还不忘在师父这里讲条件,直到陈景云无奈的答应季灵,将来也带她出去游历一番后,季灵这才罢休。
暖阳照雪、地气升腾、山间轻云自生,师徒二人缓步如画山间,足下不沾半点春泥,灵聪兽跑前跑后自顾着撒欢......
正是:“闲碾春泥沾露华,尘襟不染墨飞花。潇逸山中无双客,浅步江湖度余暇。”
第三十七章 书生习武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玉华山地处广元府境内,此山巍峨高耸、占地广阔,主峰紫玄峰上终年积雪不化,山中常有四季景致。
紫玄峰下溪泉潺潺、石径通幽,素有“清溪荡灵气、一径上舒烟”的美誉,又有一谷、七洞、二十八景隐在其中,令所有前来寻幽探奇者沉迷其中、流连忘返。
陈景云师徒行在山间,一边说笑着,一边随意的指点一下林间美景,灵聪兽则是蔫头耷脑的跟在二人身后,一看就是惹了祸被教训过的。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陈景云这些年来一直忙于修炼,平日里只守着自家的伏牛山,而几次离山也都是在云端往返。
即便前次自绝域荒漠归来时动用了神念,也不过是走马观花的粗粗扫了个大概。
如此算来,要将天南崛起之事一力担下的陈观主,竟然从未真正的步履红尘过,所知的山外事,大半都由彭仇转述,他自己只能算是身处尘世之外的一名看客罢了。
连日来,师徒二人一路南行,穿州过府常做逗留不说,遇到秀美的风景也要驻足观赏。
风信门的探子和监察院的监察使们小心的隐在左近,旦有不开眼的毛贼色胚、拦路的强人,众人就会在暗中出手解决。
对于风信门和监察院做出的种种安排,聂婉娘是十分认可的,若是让她一个修成五转、实力不弱于任何结丹期修士的大高手,亲自动手去对付世俗中的一些痞子流氓、山匪贼寇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陈景云对此不置可否,他此番下山行走,游历之余,还存了发现几个可造之才、扶植一些可用势力的心思。
只是一番寻觅探查之下,发现江湖中盛传的那些天资卓越亦或仁义方正之辈,大都名不副实。
此次来到玉华山,除了游山玩水之外,也要顺道考察一下忘忧谷中那个名叫梁赞的谷主。
彭仇在武林大会时就对梁赞有了不错的印象,曾言梁赞若非修行日短,否则十座擂台必能被他占上一座。
那梁赞也如彭仇一样,是个半路出家的,出身儒家一脉的他,三十许的年纪就高中了进士,士林之中人皆称他为“梁探花”。
后来因为发妻病故,他自己又不喜朝堂上的肮脏龌龊,于是挂印辞官,从此悠游林泉。
一次,梁赞孤身一人来到了玉华山游玩时,竟然在一处前人坐化的隐秘洞窟中得了奇遇,至于个中经过,外人无从知晓,只知道他是得了前辈高人留下的武道传承了。
这梁赞乃是探花出身,资质自然不俗,钻研武学之时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将儒家善养的浩然正气融入功法之中。
数年苦修之后,深得其中的好处,而后招纳了一些书生学子,在玉华山中立下忘忧谷一派,派中武学也是自成体系,成为了儒家一脉踏足江湖的基石。
天南一隅之中,佛、道、儒三家数千年来传承不断,各家的深厚底蕴绝非寻常的势力可比。
自从闲云观横空出世之后,佛道两家的实力自然跟着暴涨,而儒家门徒向来只修胸中的一口浩然正气,虽然个个文采风流,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说的也是他们,因此儒门一脉在江湖之中更加少有作为。
陈景云对于书生习武是看好的,闲云观彭大长老若非一直为观中杂事所累,此时恐怕早已经功成四转了。
有他的例子摆在眼前,陈观主如何肯放过儒门的这些书生们?而梁赞的忘忧谷中,却不都应该是文武双全之辈?
陈景云此时神念微动,见前方山谷中正有十几个书生,正呆鹅一般的端坐一处,听着师父讲武,场面甚为有趣,于是对聂婉娘笑道:
“哈哈,这里就是忘忧谷了,不想此处竟然与你的道号相合,走,随为师前去看看谷中的书生们是否真能忘忧。”言罢当先向着脚下的山谷走去。
聂婉娘抿嘴一笑,踢了趴在地上偷懒的灵聪兽一脚,也跟了上去。
此时忘忧谷中,身着一袭灰色文士服的梁赞正在为十几个门人弟子讲解功法要义。
这梁赞虽然身形单薄,但是腰杆却挺得笔直,清瘦的脸上留着短须,讲到精彩处还会捋几下胡须,那样子竟然与彭仇教书时有些神似。
这就难怪彭仇会对梁赞另眼相看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梁赞此时讲述的正是他参悟了闲云观秘法后,重新改良出来的本派功法。
当日忘忧谷得赐了半卷闲云观秘法,梁赞就与门人弟子一同参悟研习之后,无不惊异于此法的玄奥与高深。
在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梁赞等人终于摸索出了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胸中浩然气的法门,自觉功力大进的梁赞原本想着要在武林大会上扬一扬儒家的名头,怎奈他当日挑战的对手竟然是不要命的青冥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呀,梁赞可不打算被那打红了眼的牛鼻子老道拉成垫背的,因此只得认输。
既然没有占住擂台,门下的弟子也没有在另两场中胜出,梁赞只得带着门人黯然离开,却恰巧在归时的路上遇到了彭大先生,两人一番交谈之后,彭仇竟然破例又传了他半卷秘法。
梁赞得了秘法之后自然喜出望外,返回忘忧谷后参研数月,这才有了他今日手中所持的儒家绝学。
也难怪陈景云会觉得这些书生们像一只只的呆头鹅,原来他们即便在习武之时,似也改不了从前习文时的习惯。
十几个书生正襟危坐,随着梁赞的讲解不时的摇头晃脑,有人还会吟诵出声,即便是向梁赞提问时,也会依足了礼数口称先生。
这番场景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瞧见,想必会以为此处乃是一处学斋。
此时看着眼前这些知节守礼,且悟性不差的门人,梁赞的心似乎都被胸中不断翻涌的浩然气给烧的热了,一股子书生意气堵在喉间,令他不吐不快。
“儒生习武古之少有,吾等既然得了机缘,自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忘忧谷大兴就在眼前、儒门中兴必在吾等之手!”
十几个儒生见先生说的慷慨,心中也自跟着激动起来,于是纷纷起身对着梁赞施了一礼,之后齐声道:“养胸中正气、法儒道先贤!儒门中兴必在我手,弟子谨遵先生训令!”
听着谷中书生们中气十足的话语,陈景云不禁微微一笑,觉得这梁赞倒能算得上是个可造之才。
第三十八章 半日之师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好一个法先贤、扬正气、中兴儒门!啧啧!号子喊得这么响亮,若是达不成的话,就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吗?”
正在书生们胸怀激荡、各自臆想时,一个清朗又略带嘲讽的声音突兀的传入众人耳中。
梁赞等人闻言心中微怒,皆感大煞风景,于是齐齐将目光聚向来人,有几个气量不够的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骂词,就要开口喝骂。
儒生们向来最喜欢文斗,即便是习了武的,也不会如其它武人那般一言不合就刀剑相向,受了讥讽,总要在嘴上找回来才行,这是读书人才有的毛病。
只是在瞧见了来人之后,几人涌到了嘴边的骂词又都不自觉的“咕噜”一下咽了回去,自梁赞而下,众儒生皆是呆立原地,呐呐不能言。
入谷的石径之上,陈景云道衣摇摆洒然而来,行走间似是不喜谷中沾身的雾气,大袖一挥,就把山间的轻纱薄雾尽皆扫去,聂婉娘落后师父半步,眉眼之间浅笑嫣然,娉婷袅娜的跟随在侧,灵聪兽蠢萌的扑入了花丛,追逐彩蝶时压倒了娇花无数……
没有了雾气的阻隔,梁赞等人对来人看得更加真切,一个个摄于陈景云和聂婉娘的姿容气度,全都忘了说话,直到师徒二人行至花圃之前时,众人这才猛然回神。
回过神来的众儒生全都暗自整理了一下衣冠,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仪容,虽然平日里一个个都自负满腹诗书、文采风流,但是自惭形秽之感还是悄然萦绕在了众人心头。
梁赞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心中初时惊异,待看到陈景云抬手挥退雾气之后,一颗心就开始狂跳了起来!
近日江湖盛传,闲云观主人与聂忘忧大宗师出山闲游,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尽皆整顿门风,武林因此止戈、江湖为之一肃、都盼着能给那二位留下个好的印象。
而他这忘忧谷算不得名门大派,倒也没有存着什么指望,只把弟子约束在谷中,未做什么其它的准备。
不想今日——!
想到江湖中盛传的“忘忧仙子”的绝美,再看那年轻道人挥手间能使云消雾散的骇人手段与绝尘气度,梁赞立时紧张的口干舌燥,心说“莫非是儒圣显灵!来人竟然是那二位不成?”
又看到那只扑在花圃间,却被藤蔓缠得四脚朝天的巨型肥猫,梁赞就更加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江湖传言,闲云观有一灵宠,那灵宠其形似猫、体态痴肥,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虚。
到底是儒家出类拔萃的人物,在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之后,梁赞面色一正,恭声问道“不知道可是闲云观主人与忘忧仙子驾临敝派?”
陈景云见这梁赞猜出了自己与聂婉娘的身份,倒也不已为异,他们师徒此行并未刻意隐瞒身份,一是不喜,再则是没有那个必要。
“不错,我师徒二人游玩至此,见你等再此研习武艺便顺道过来瞧瞧。”
梁赞一听这话,立时心中狂喜,大声道“不想真是武道圣人当面!忘忧谷梁赞携门下弟子恭迎二位驾临!”之后深施一礼,不敢起身。
梁赞身后的众儒生一听两人的对话,纷纷骇然,也忙跟着躬身施礼,那几个刚才想要骂人的家伙已经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陈景云含笑点头,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之后径自来到梁赞方才授课的桌案边,抄起那本忘忧谷一脉的武学秘录,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聂婉娘见师父竟然当着人家的面不问自取,心下不由腹诽了几句,又见灵聪兽在人家的花圃之中撒欢打滚,不由暗道了一声“丢人。”
于是素手一招,把它那痴肥的身子从四五丈外的花蔓间摄了过来,灵聪兽在空中踢腾着四只短腿,“喵呜、喵呜”叫着就要防抗,聂婉娘见灵聪兽竟然敢跟自己撒泼,不由轻哼了一声。
这胖东西可是精明的很,闻声立时不敢再闹,臊眉耷眼的跳在聂婉娘身前,扮起了无辜。
这番情形在闲云观中算是司空见惯的,但是落在梁赞他们眼中却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皆在心中狂呼“凌空御物!这便是大宗师啊!”
聂婉娘不理被惊得呆住的梁赞等人,缓步来在了陈景云身旁,见自家师父拿着人家的秘籍看得十分投入,心中好奇之下也探过头去看了几眼。
哪知一看之下,竟然也对秘籍中那另辟蹊径的灵力运用之法来了兴趣,于是忘忧谷中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陈景云师徒二人在人家的地头、拿着人家辛苦悟出的功法指指点点、品评挖苦,说到高兴时还会各自饮一口灵酒,灵聪兽则是用胖爪子掩住抱住自己的头,似乎是怕梁赞辛苦创出来的儒门功法污了它的耳朵。
而秘籍的主人梁赞呆呆的听了几句陈景云师徒的讽刺挖苦后,一颗心却已经开始在疯狂的嘶吼呐喊,一把夺过弟子手中的纸笔就开始奋笔疾书,激动与狂喜之情展露无遗。
梁赞的十几个弟子都不是蠢人,见此情形,也连忙跟着先生在一旁记录武圣箴言,生怕漏掉了只言片语。
“大机缘呐!大气运!”
“儒圣显灵、儒门当兴!”
梁赞等人此时哪还不知道两位闲云观高人的用意?他们自认为几近完美的功法,在一位武道圣人和一位武道大宗师眼中虽有可取之处,但更多的则是漏洞百出。
而二位高人随口捻来的补缺之法无疑给梁赞他们指出了一条通天大道!
这番情形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当那位闲云观主人笑吟吟合上了手中的秘籍之后,场中儒生无不觉得怅然若失。
梁赞在心中慨叹了一句机缘难再,便放下纸笔,起身整理衣冠,之后带着门人向已经渐行渐远的陈景云和聂婉娘躬身三拜,行的却是儒门的谢师大礼。
忘忧谷弟子中有一个最善书画的,事后凭着记忆将当时的情景画了下来,虽然无论如何也无法记清闲云观主人的相貌,但是却把陈景云的风姿气度、聂婉娘的绝美出尘、灵聪兽的蠢萌憨态给勾勒出了三分。
这幅画一直被忘忧谷一脉珍藏,待日后儒门大兴时,更是请出此画供入了儒家祖庭。
半日之师,成就了日后儒家一脉万年的兴盛。
。
第三十九章 道心萌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其实陈景云是最讲机遇缘法的,从他当年血月之日收了聂婉娘和聂凤鸣姐弟,再到今日兴致来了,指点儒家一脉的修行之法,其中讲的都是一个缘字。
是夜,玉华山紫玄峰之巅,风声激荡如虎啸、云气滚动若游龙,梁赞等一众忘忧谷中人仰望山巅,无不摄于那番声势,敬畏不能言。
绝颠之上,陈景云盘膝入定,自从修至七转中期之后,他就从未在在伏牛山上运转过周天,怕的自然是耽误了弟子们的修行。
此时没有了掣肘,那还不极力的修行被他压抑了许久的上丹田今日终于开了市了,七转功法运行之下,泥丸宫直如鼓点般的狂跳起来,其声好似闷雷。
而中下两个丹田也不示弱,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如风轮,直把这玉华山间游荡的天地灵气来了个一锅端。
金乌初升之时,山中风云渐歇,行了一百零八个周天的陈景云一脸满足的收了功法,感受着上丹田中难得的充盈,观主大人欣喜之余不由意气风发。
聂婉娘立在十数里外的另一处峰顶,看到此时紫玄峰上已经复归平静,这位“忘忧仙子”不禁眼眶泛红,强自压下心中的酸楚,一摆青衫,踏罡而起。
“师恩深似海,我闲云门徒当以何报之”几步跨过十数里的距离,看着那道好似在红日之中走出来的挺拔身影,聂婉娘在心中暗自感慨。
她在此时才知道自家师父为什么一直不肯在观中安心修行,即便入定也要远遁千里之外,而等到聂婉娘自己和几个师弟将要突破之时,陈景云更是日夜从不离山,硬生生的停了自己数月的修行
“需知祖师之仇未报,师父在修行上是从来不肯有丝毫懈怠的,原来之所以会如此做,根源竟然在自家九转小黄庭这本霸道的功法上”
聂婉娘当时就有此疑问,以前猜不到其中的缘由,今次却是知道了。
昨日聂婉娘本来是要与陈景云同在一峰入定修行的,却被陈景云苦笑着给打发走,将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头指给弟子,命她到那里修行一夜,再将运行五转功法时的感受回禀自己。
聂婉娘猜不透师父所想,于是依言去了那处山巅修行。
直到在与师父同时修行功法、搬运周天时,聂婉娘才凛然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师徒二人虽然相隔了足有十数里,但是从紫玄峰上传来的抢夺之力,让聂婉娘即便将五转功法运行到极致,也只得了往日里行功的两成灵气,其余天地灵气尽皆涌向陈景云所在的紫玄峰。
以聂婉娘的七窍玲珑,怎还不知道自家师父的苦心,于是停了自己的修行,就这样呆呆的望了紫玄峰整整一夜。
“婉娘,你昨晚修行时得了往日的几成”陈景云见弟子归来,正色问道。
聂婉娘一边在山巅布下桌椅之物请师父坐下,一边笑着恭维道“师父修为天人、天地造化尽可夺之,弟子资质愚钝,可及不上您的万一。”
见弟子顾左右而言它,陈景云不由轻叩了一下躺椅的扶手,哼声道“少耍心机”
“唉不想咱家功法竟然霸道至此,弟子昨日在师父的羽翼之下修行,虽将五转功法运转至极致,可也只得了往日收获的两成。”聂婉娘见师父发火,只得幽幽一叹,黯然回禀。
陈景云闻言也自一叹,心中暗想“自己所料果然不差,大弟子五转功法运至极致也才得了往日的两成灵气,那么五转之下的另外几个弟子呢若是也在自己身边修行,恐怕连半成也得不到的”
聂婉娘见师父对着眼前的云海出神,便也跟着娥眉微蹙,师徒二人各自沉默。
如此良久,陈景云忽地洒然一笑,似是挣脱了心中的桎梏,见弟子犹在沉思,便将手指向眼前的大日,示意聂婉娘去看。
聂婉娘抬头看时,只见那原本还被云层遮掩的红日,此时已然挣脱了天边红霓的束缚、跳在了高天之上,一时间金光万道、瑞霭千条
陈景云师徒所在的绝巅立时紫雾漫卷、玄光映幌,果然不愧其紫玄峰之称
师徒两个见了大日挣脱红霓之后的美景,心中自然有感,不觉放下了心事,欣赏起了奇景。
山中美景看不够,世间繁华淡几分
辞了玉华山,陈景云师徒继续南行,越往南走,所见的地势就越缓,丘陵平原一望无际,偶有几座青山,尽皆钟灵秀美,途中所遇州郡城镇逐渐繁华,人口也稠密了起来。
陈景云在领略世间美景之时,时时感应着山川秀美之处的天地灵气,果然,游荡在天南腹地川岳之间的天地灵气,要比北地诸山中的灵气浓郁不少。
如此两三个月的时间,陈景云师徒不但踏足了一路所遇的名山大川、古刹禅林,也在市井街边、乡间地头留下了师徒二人和灵聪兽的身影。
其间又有几个资质不俗的武人入了陈景云的眼,陈景云或现身相授、或暗中指点,总之是在武道之上给了几人正确的指引,而在指点别人的同时,陈景云也在时刻滋养自己那颗才只萌芽的道心。
此处说来令人唏嘘,闲云观一脉如果较起真儿来,哪里有人是修行道门那全真、全性之法的就连祖师灵猿子当年也不过是借了一个道士的名头。
细论起来,恐怕连道门的度牒都没有,并且这老道直到临终也没给陈景云赐下道号,想来是不想陈景云做一个出世之人。
咱们陈观主虽然自幼长于道观,可是所修、所习的皆与江湖更加贴近,若非有一部此方世界从未听闻的道家黄庭经印在脑中,他的闲云观中只怕找不出一本正经的道经。
何为道大道小道、正道邪道人道仙道、妖道魔道都说世间万象皆有其道,世人又常说“知道”,这“知道”又为何道
陈景云自从修出神识可以感应天地之后,就经常枯坐山巅苦思己道,可惜除了恍惚间有些模糊的感应,其余竟一无所得。
此番云游尘世,陈景云未尝没有借红尘事参悟己道的想法,可惜冥冥渺渺之中,似乎前路上竖着重重的阻隔,让他看不真切。
不过红尘炼心确实不假,一路上映入神念中的世间百态,到底还是坚定了陈景云的问道之心。
第四十章 入世出尘品道真(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天南国的帝都名为上京城,雄城背靠横山坐望中原,沟通南北、镇守东西,紧邻封、青二州,又有泗水、霸河、丰川三条水脉环绕,城内人口不下二百万,京畿之地繁华当世,是万万人向往之所在。
上京城外的横山坐忘峰上,陈景云正与一个年长的道人在老树下品茶手谈,聂婉娘陪在一旁默不作声,灵聪兽则趴在青石上呼呼大睡、涎液流了一地。
与陈景云下棋的道人身形富态、鹤发童颜,身上的一袭紫色道衣华美异常,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此人正是天南国白云观的护国真人石鹤道人。
而此时的石鹤道人早没了往日里的高人风范,汗津津的努力挺直腰背,执着黑子的手却在不自觉的发抖,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棋盘,竟然不敢与陈景云平视。
白云观的几位道门高手则是如同鹌鹑一样缩在一处,一个个把眼睛死死的盯着地面,似乎不把地面看出花来绝不罢休。
这白云观一脉是天南一隅延绵了数千年的道家主流,门下衍生的分支遍布天下各处,因为在姬凡情举兵造反时出了死力,因此三百年来白云观主一直世袭着护国真人一职,待传到石鹤道人手中已经是第十二代了。
天南道家一脉向来讲究“下山炼心济世、上山坐忘修行”,也素来都有“出尘入世品道真,渡得心灯向蓬莱。”的说法。
可惜这白云观一脉入世太久、名声太大,得享的世俗供奉太多,又受了官场奢靡风气的影响,因此观中自石鹤道人而下,早都没有了前辈高人红尘修行、终往蓬乡的求道之心。
今日午后,陈景云师徒云游到了地处京师之地的横山坐忘峰,于峰顶俯视山下的上京城,师徒二人都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声:“人间繁华莫过于此、世间污浊也以此处为最!”于是都没有了入城游览的心思。
见横山之中有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陈景云不觉动了拜访之心,万一里面出了个有道的全真呢?
只是入了那座气派非常的道观之后,内中情形却叫师徒二人大失所望。
但见观中往来之人大都非富即贵,有商贾官员踱步其中、有豪门贵妇前呼后拥,众人身旁都有一两个道人在殷勤的指引。
而几个一脸虔诚的平民百姓就算已经倾力的布施了,却依旧换不来道人们的好脸色。
再看那用来许愿的金明池中,铜钱银判、金币首饰布满池底,管理池子的道人对铜钱竟然不屑一顾,只用一只耙子将其中的贵重之物捡拾走就算了事。
众香客对此不已为异,想来这已经是白云观里的常有之事。
而当那些香客见到了缓步入观的陈景云师徒后,尽皆心中一颤,继而呆愣原地驻足观望,有些男女已经在不自觉的吞咽口水。
师徒二人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的看了几眼,见好好的一处道门清净地愣是变成了满是铜臭之所,不由心中惋惜。
灵聪兽似乎对白云观中的气场极为厌恶,到金明池边转了一圈之后竟然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胖东西最是胆小惜命,蹭蹭几下就窜上了一株古树,似乎上面的空气才稍好些。
陈景云和聂婉娘也对此地的污浊灵气不喜,正要招呼灵聪兽下树离开,一个生的獐头鼠目的管事道人却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便笑嘻嘻的迎了过来。
许是见到陈景云和聂婉娘风姿出尘、不类凡人,又摄于师徒二人周身莫名的气机,所以不敢太过靠近,在三步之外就稽首一礼。
陈景云并不开口,也不回礼,与聂婉娘一同似笑非笑的等着这名管事道人说话。
白云观的管事道人见眼前这二位一脸的不好相与,心中暗啐一句:“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野道人,也是怪了,近来怎么总有一些不开眼的同行上门找事?
不过看这二人的年纪,想来也就是长相周正了些的绣花枕头,估计怎么也不会有前日那个叫做青冥子的北地道人厉害。”
管事道人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不露声色,开口道:“无量寿福!贫道卜行山恭迎二位道友,不知二位道友仙乡何处?此番来我白云观所为何事?”
陈景云本来是不愿意搭理这座俗不可耐的道观的,不过刚才神念一扫,却又改变了主意,于是语带玩味的道:
“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里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就说闲云观主人在坐忘峰等他问话,半个时辰不至,后果难料。”说完之后就与聂婉娘一个闪身失了踪影。
灵聪兽正爬在巨树枝头费力的够着一个鸟窝,见陈景云和聂婉娘离去时竟未等它,不由恼怒的叫了一声,两只短粗的胖腿一蹬巨树,胖墩墩的身子就化作一道影子向着空中追去。
可怜灵聪兽足下那颗长了千年的古树,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自半截处断去了。
猥琐道人卜兴山听了陈景云的话后骤然一惊!之后又不敢置信的猛揉眼睛,在大腿上狠掐了一下,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句——“闲云观主人!后果难料!”
魔怔了一般的叨咕了几句之后,卜道人大叫一声就要奔往后殿密室,岂料就在此时,众香客齐齐指着他的头顶骇然惊叫,卜道人抬头看时,就见半截巨木带着大伞一样的冠盖正向他当头砸下!
眼见着避无可不,卜道人再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手,把脚往地上猛地一顿,之后吐气开声,身上的道袍立时鼓胀了起来,用的却是白云观中极为高深的护体罡法。
“轰隆!”一声,古树砸下,地上立时烟尘四起,待众人齐齐赶来救援时,却见卜道人已经自己在树干底下爬了出来,身上除了衣袍破损,竟无一处伤痕。
在众人的啧啧称奇声中,卜道人向着后殿急急奔去,身法运转到极致,空中竟然留下几处残影。
原来这卜道人竟然也是一个高手。
后殿密室之内,石鹤道人眉头紧锁,看着手里装药的瓷瓶,胸口直感一阵烦闷,不由叹了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唉!何至于此呢?”
再看看摆在面前直晃人眼的两大箱金子,石鹤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皇帝的寿诞将至,白云观照例是要献上益寿延年的丹药,石鹤道人在炼丹一道上并不输给前人,还能投帝王的喜好,专门在丹药里加入了可以延长房事的几味草药。
他之所以能够得到皇帝的这般宠信,最大原因就在于此。
方才二皇子姬吉派人将药瓶交到他的手上时,素知药性的石鹤只一闻,就知道了此为何物,心道:“若将此物融入进献的丹药之中给皇帝服下,恐怕三个月内天南国就要举行国丧了。”
“还是财帛动人心呐!”石鹤道人拿起一枚足赤的金币,刚要放在眼前细看,密室内的铜铃却忽然“叮叮当当”的响了十几声。
石鹤见状大惊,心说:“按照自己定下的规矩,十万火急也才可以摇动八下铜铃,现在这连响十几声是何道理?难道外面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不成?”想到此处急忙打开石门。
一身狼狈的卜道人正焦急等在密室门外,见石鹤道人出来,连忙扑了过去,大声道:“大事不好了师兄!祸事了!快快随我到坐忘峰去,否则恐有灭门之祸!”言罢拉着石鹤就往外跑。
第四十一章 入世出尘品道真(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石鹤见师弟抓着自己的衣袖就往外走,不禁有些诧异,心道:“卜师弟一向心机深沉,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今次因何慌张至此?”于是忙问卜道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卜道人此时也觉得自己这样拉着师兄有些失礼,于是忙把石鹤道人请到无人处,将陈景云刚才的话一字不差的讲给了石鹤道人。
“嘶——!”听了卜道人的禀报,石鹤立时发出了一阵好似牙疼一般的抽气声,反手抓住卜道人的手腕,急促问道:“此话当真?你确定是那二人?”
卜道人一拍大腿,回道:“我滴师兄诶,难道我还会拿这事儿来骗你不成?我的武功师兄难道不知?可是竟然连人家是如何离开的没有看清!单就这分轻功,放眼整个江湖,也就只有传说中的闲云观的那几位了!”
“那就是真的了!这可如何是好?卜师弟,你素来最有决断,快快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出来!”石鹤道人见师弟言语肯定,不由乱了章法。
一胖一瘦两个老道,一边焦急的想着办法,一边往外急走,并且大声的命令观内高手全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
一会儿功夫就纠集了二十几个高手,众人出了白云观,匆匆奔向坐忘峰,实在是陈景云方才“后果难料”的那句话太过吓人。
那坐忘峰峰高百丈,寻常人是决计不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爬上去的,好在石鹤道人也有几分武艺在身,在其余道人的搀扶下,速度倒也不慢。
一番折腾之下,石鹤与卜行山在被山风吹干了身上的冷汗,人也跟着冷静了下来,皆在苦思自家的道观何时惹上了那闲云观。
卜道人心思电转,总觉着自己遗漏了什么,再把陈景云方才在观中的话回忆几遍,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那闲云观主当时说的是:“本来是无事的,不过现在却有事了,去告诉后殿密室那个身穿紫色道衣的胖子
难道是当时后殿中发生了什么让那闲云观主不喜之事?可是即便如此也说不通啊,他当时人在前殿广场,如何知道后殿密室中事?”
石鹤听了卜道人的分析,心下一片冰凉,忙将方才二皇子的谋士来访,以及密室中发生的事情说与卜道人听。
听完石鹤道人的话,卜道人不由对自己猜测再次肯定几分,连忙开口问石鹤道:“师兄,莫非咱们门中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那些典籍所述是真?那闲云子已经有了‘天视地听’只能了不成?”
“唉!师弟所说恐怕不假,我曾遣人多方查证,那闲云观的几个弟子屠灭黑云城一事竟是真的,弟子尚且如此,师父有些神通、异术也就不稀奇了。”石鹤叹息一声回道。
卜道人见自家师兄已经脸色苍白,不由出言安慰道:“按说那闲云观也是道门一脉,与咱家又素无瓜葛、从未交恶,这皇家的事情又与他们有何关系?也许是咱们杞人忧天了。”
“师弟不知,那七皇子姬桓说是去北地寻访良医,可是最后现身之处竟然是在苍耳县境内,那里离闲云观可是不远呐!这其中”
“嘶——”
二人边走边说,眼见着就要行到山颠,石鹤道人叹息了一声,心中反倒不再惊惧,命众人整理衣冠,随他一同去见识一下名满天下的闲云观高人!
坐忘峰上云烟环绕,断崖边的老树下,陈景云师徒一同倚在崖边说笑饮酒、观赏风景,灵聪兽“呜呜”叫着上蹿下跳的发着脾气,直到陈景云丢给它半碗灵酒,它才高兴起来。
聂婉娘见灵聪兽摇头摆尾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牛家村里的土狗,不禁莞尔道:“师父,咱家这肥猫的酒量倒是越来越大了。”
“整日里把灵酒当水喝,酒量要是不见长才是怪事,如此也就算了,师父我还供得起,可它现在竟然把兽丹、魔晶当成了主食,一日吃不到就撒泼打滚的学你小师妹!真是气煞为师!哼哼!明日就断了它的口粮,看它到底怎样。”
陈景云看着已经开始撒酒疯的灵聪兽,嘴上说着自己如何的生气,唇角却已经上翘。
聂婉娘见师父又在这里口是心非,于是也在一旁打趣道:
“是是是,灵聪也就在咱家才能养的这般肥硕,唤作别人养早就饿死了!
不若您将兽丹、魔晶之类全都交给我保管,弟子这几日定然一颗都不给它,省得您像上次罚它时一样,半夜偷偷的给它送食儿。”
陈景云白了聂婉娘一眼,哼声道:“你这臭丫头一旦吝啬起来,怕是真的会把灵聪给饿死,我怎么就把你教成了这般小气的性子”
“弟子是在您的膝下长大的,随的自然是您的性子”
正在师徒二人斗嘴的时候,石鹤道人带着卜道人和二十几个白云观高手匆匆上了峰顶。
石鹤道人毕竟是做了多年的护国真人的,气度倒也不凡,命其余人等在远处,他自己则紫袍一摆快步上前,之后脸上堆笑、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道门稽首礼,那样子倒像是晚辈拜见长辈似的。
“门下无知,竟然识不得高人,贫道白云观观主石鹤,特意来向武道仙圣闲云子前辈赔礼,还请前辈千万海涵。”
陈景云闻言一晒,心道:“这老道倒是个能放下身价的!”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一指老树下早就摆好的棋盘,示意石鹤落座。
石鹤道人见眼前这个青年道人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不禁心下一松,于是躬身上前,就要坐在陈景云的对面。
却不意就在此时,一股绝强的威压倏然笼罩了方圆数十丈的峰顶,一声冷哼兀自炸响在了白云观众人的心头!
众人脸色一白,尽皆跌坐在地,动弹不得。
这声冷哼却是出自聂婉娘之口,她方才见须发皆白的石鹤道人对自家师父又是行晚辈之礼、又是有口称前辈的,心中便觉古怪,暗道:“你这老道好没道理,这是生生把我师父给叫老了。”
又听到远处的几个白云观道人在窃窃私语,竟然有人在怀疑自己和师父是假冒的,心下更加不喜,于是冷哼一声,给了石鹤等人吃了一些苦头。
“婉娘,不必如此。”陈景云见众人模样凄惨,不禁微笑摇头,示意她散去气机压迫。
聂婉娘这才面色稍霁,退到一旁不再理睬场中众人,场中威压尽收。
石鹤道人艰难的起身,极力的平复了一会儿心头的骇然,又对陈景云艰难一笑,这才举步坐在了棋盘对面。
远处的白云观众高手,此时还哪里敢再有怀疑,尽皆鼻观口、口观心的扮起了木雕石塑。
();
第四十二章 入世出尘品道真(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山阴风起草木藉,正是散仙落棋时。
陈景云轻落一子,石鹤道人满脸细汗,回神之后,不禁感慨一叹拱手认输,再看时间不觉已是日暮黄昏。
石鹤道人回忆方才那一局,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他眼中此时清明一片,竟然有了一种看透世情的灵光。
若要灵台清明,需得时时拂扫,陈景云方才在对弈之时动用神识引路,唤起了石鹤道人少时的问道之心,再以一局棋路重演了石鹤的一生,引导他拂去自己的心尘。
到底是修道多年的人物,石鹤道人果然没有让陈景云白费功夫,随着心境的升华,这胖道人身上的市侩、铜臭之气尽数褪去,人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多谢前辈以棋引路,石鹤此时方知真我,晚辈回去后就卸去护国真人一职,之后入山潜修,再不履红尘。”石鹤道人再次整理衣冠,以师礼参拜。
陈景云含笑受了石鹤道人一礼,见他说的真诚并无作伪,于是开口道:“出尘入世不可强求,你也不必急着归隐,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得你去办,若是办得好了,自然会有你的好处。”
石鹤道人闻言大喜,忙道:“前辈旦有吩咐,石鹤必定全力以赴!”
陈景云把手一招,石鹤道人初时不解,但是片刻功夫,一个瓷瓶忽地破空飞来,被陈景云抓在手中。
石鹤道人定睛一看,不禁寒毛炸起,那瓷瓶却不正是二皇子的谋士给他的药瓶?
“这药瓶明明被自己小心的藏于密室暗格中的,怎会自己飞来?难道眼前这位闲云子前辈已经修成了神仙不成?”
石鹤道人如此想着,脸色不觉有些发白,喟叹一声道:“不敢对前辈隐瞒,这药是今日午时二皇子遣谋士送来的,是要借我之手谋算当今皇帝,前辈既然已经知晓,不知可有什么示下?”
“七皇子姬桓如今已经拜入我闲云观外门,此时病体痊愈,不日就会归来。”陈景云抬手将药瓶丢给石鹤道人。
石鹤道人原本心中就有所猜测,此时闻言倒是并不惊讶,只在心中感叹了一声七皇子的好命。
之后小心的道:“七皇子向来仁厚,加之天资聪颖远胜其它三位成年皇子,合该是新皇的不二人选,前辈可是想让我以此事为七皇子谋算一番?”
陈景云闻言笑着点头,心道:“与聪明人说话,果然会省去不少麻烦。”
石鹤道人见陈景云点头,连忙再道:“既然前辈需要石鹤在此事上出力,那晚辈就再做上一阵子的护国真人,定不叫您与七皇子失望!”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答应的信心十足,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笑道:“你倒是个一点就透的,也罢,都说皇帝不差饿兵,我便赐你十颗能够提升功力、道行的灵丹。
明日再将你观中的道经、秘法尽数搬来坐忘峰,我与弟子参研时,你可与观中资质上佳者在侧旁听。”言罢将一瓶灵丹丢了过去。
石鹤道人本就是个痴迷于炼丹的,此时得赐了被天下武人奉为仙丹的灵药,且一下就是十颗,怎不叫他欣喜若狂?倒是对什么旁听没有太大兴趣。
颤抖着接过丹瓶,之后不自觉的将瓶塞打开了一条缝隙,立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就传入了他的鼻中。
石鹤道人深吸一口一脸的陶醉,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究之意,小心翼翼倒出一颗灵丹,放在手中细看,那灵丹有龙眼般大小,黄莹莹似乎裹着一层流光,内中更是氤氲浮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石鹤道人仔细端详了那灵丹片刻,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几闻,之后脸上全是疑惑,最后也顾不得在陈景云面前失礼,竟然伸出舌头开始舔尝,一边舔还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陈景云见石鹤道人如此的专心致志,也不去打扰,就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
这一幕却是把远处的卜道人给吓得半死,他本来见自己的师兄与闲云观主说了几句之后,那位闲云子前辈脸上已然露出了笑意,居然还将一个丹瓶丢给了师兄,不由得心下大喜,在心里对师兄一阵的佩服。
可是见师兄当着人家的面就把丹药倒了出来,立时暗道不妙,心说:“道祖保佑,石鹤师兄可千万不要犯了以往炼丹时的痴傻毛病!”
只可惜卜道人的祷祝并未见效,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当石鹤道人一边舔着灵丹一边在那位武道仙圣面前转圈时,卜道人的心已经一阵阵的开始发凉,心中全是无奈之感。
“我滴个师兄诶!你怎么偏偏就在此时发了痴性?只盼闲云子先辈心胸广阔,可千万不要怪罪师兄的无礼!”卜道人此时已然开始向满天神佛祷祝。
对于炼丹之术,陈景云是不懂得,即便在苍山福地看过几本炼药方面的书籍,那也是一扫而过,他哪里会把时间用在别处?
现在见眼前这个胖道人嘴里不时的说着什么“火候不够”、“文武失调”、“错了白瞎了!”之类的话,看样子竟然是对炼药之术十分精通的,不禁动了别的心思。
也是,咱们陈观主是什么性子?那是最见不得好东西的,加之此次下山又自比伯乐,时刻想着在天南发现几匹千里马,现在见了炼药方面的人才,那便无论如何不肯放过了。
聂婉娘见石鹤道人不住的在原地嘀嘀咕咕的打转,而师父则笑吟吟的等在一旁并不恼怒,哪里还猜不到师父的想法?于是在心中暗自发笑。
“当年师父看彭三叔的眼神与今日的眼神何其相似?可怜的彭三叔”
想到彭仇这些年被自家师父使唤的足不沾地、叫苦连天的境遇,聂婉娘不禁轻笑出声。
仙子一笑,月羞花藏。
场中原本古怪的气氛立时一松,石鹤道人也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高人面前如此失礼,连忙将手中沾满了口水的丹药放入瓷瓶,之后一脸忐忑的上前道歉。
不过尚未等石鹤道人开口,陈景云已然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我闲云观中还有上古丹法三千,可惜门下弟子不喜,因此无人传承,你若把这回的事情办好,我便许你个闲云观外门长老之职,就算另开天南丹道一脉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看如何?”
石鹤道人闻言猛地打了两个摆子,之后强自镇定下来,“噗通”一下扑倒在地,颤声道:“如果能够得到上古丹道的传承,石鹤死又何妨?”言罢竟然福地大哭。
第四十三章 入世出尘品道真(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看着伏在地上大哭的石鹤道人,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直觉这胖老道将来的成就将会不俗,又见他此时鼻涕眼泪的沾满了胡须,样子实在难看的紧,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去了。
石鹤道人见状不敢逗留,强自压下心中的狂喜,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脸,再拜之后,带着白云观一行人匆匆下山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人群中发出的惊叹、欢呼声,想来是石鹤道人将陈景云的决定告诉了众人。
陈景云慵懒的靠在老树上看着夕阳余晖,问聂婉娘道:“婉娘,你觉得此人如何?”
聂婉娘见师父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也靠了过去,坐在了陈景云的下手处,眼中略带顽皮的道:
“师父既然已经以神念拂去了那老道的心尘,再加上他是个专注忘形的,想必将来在丹道一途上会有不小的成就。
只是——师父啊,咱家何时有了上古丹法三千了?弟子自觉在炼药一途上也是有不俗的天赋的,不若您先将丹法传给弟子呗!”
陈景云见聂婉娘说的俏皮,不禁哈哈一笑,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是贪得无厌,那上古丹法我现在可没有,不过苍山福地中却有不少,待为师闲时走上一遭,咱家自然也就有了,到时候你要修习,为师还能拦着不成?”
“看来您这是又盯上苍山福地的那些肥羊了?也是,有师父出马,自然是予取予求!”聂婉娘又自打趣。
陈景云见弟子说的轻松,不由告诫道:“婉娘,修仙界毕竟底蕴深厚,各家早就自成体系、又都有完整的传承,不像我们这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因此为师才会不惜巧取豪夺的借助外力。
何况北荒中州大宗之中还有一些元神境的高手,为师虽然未曾与之交手过,但是想来不是人家的对手,再说修仙者中也有一些值得相交之人,因此咱们不能一味的敌视,更不能生出轻视之心。”
聂婉娘见师父语气郑重,当即点头称是,心中也对北荒修仙界更加的好奇,想到师父刚刚的神情,于是又开口问道:“今日咱们得了一名丹道的人才,本应高兴才是,可是师父方才为何竟是一脸的落寞?”
陈景云见聂婉娘一脸的好奇、探究之色,不由一笑,心道:“自己这大弟子自从家仇得报之后倒是开朗了不少,这样才对嘛,如此才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心性。”
想了一下,觉得对弟子说说自己心中的感慨倒也无妨,毕竟聂婉娘七转之后想必也要遇到这般的困惑。
于是叹息一声,对聂婉娘说道:“无论是修仙者还是咱们修武道者,若要问道求真、在各自修行的路上获得大成就,心中就必需要有专注的执着。
为师方才见了那石鹤道人于丹道一途上的痴迷,不禁心生感慨,想来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道了。
而为师却因为心中所执太多,故而不得专一,这其中有为你师祖报仇的执念、有护着你们和牛家村人平安喜乐的心愿、如今还有了让天南崛起于世的愿望。
这几样都是我丝毫不敢停下修行脚步的原因,但却不能称之为道,为师迷茫于此,不知道自己所求的大道到底在何方,因而有了心障,即便修为再是高深,心中的喜悦也只会流于表象。
而这种求之不得的滋味,你在七转之后想必也会遇到,咱们这一脉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所以只能靠为师与你们几个自行摸索......”
聂婉娘见师父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直如呓语,眼中也好似现出了迷茫之色,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心中的酸楚再也掩饰不住。
“恩师何等的天资绝代,若是没有这诸多的羁绊与束缚,那么必然会是天地间最为逍遥自在的人物……”
师徒二人各自沉默,坐忘峰山顶立时被一股压抑的气氛所笼罩,这却把大睡良久的灵聪兽给惊醒了过来。
胖东西最是敏感,“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之后,见无人理睬自己,便乖巧的来到陈景云的身边,把大脑袋往他的怀里一插,之后不住的磨蹭,似在安慰。
“哈哈哈!你这胖东西却是个好眼色的,倒不枉我娇惯了你一场。”陈景云被灵聪兽唤回了心神,看到它装出的那副“我最乖巧了”的样子,不禁开心大笑。
聂婉娘被陈景云的笑声惊碎了臆想,见师父揉弄着灵聪兽的大脑袋,心情已然转好,不觉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天人感应之玄妙莫过于此,师徒二人的心情竟然能够影响到一方天地的气机变化,刚才还阴沉压抑天空,此时星月齐现。
又逗弄了灵聪兽一阵之后,聂婉娘就提着不情不愿的胖东西离了坐忘峰,想是到百十里外另觅山头修行去了。
陈景云见弟子离去,叹息一声收拾心情,对着满天星月盘膝入定,随着他上丹田泥丸宫的狂跳,天空中竟然有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响起,横山之中也跟着狂风大作。
却是陈观主周天运转之时,风云都要为之变色!
山下白云观中,卜道人和一众观中高手聚在密室之中,全都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家观主,眼中不无惋惜。
石鹤道人此时正一脸的狂热的执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对着手中的灵药比比划划,似乎是在寻摸着在哪里下刀。
“呃、师兄啊,这可是一枚就能成就一位半步宗师高手的灵丹呐,如此用来研究是否会失了药力呢?不若——”卜道人心中实在是可惜,因此仗着胆子出言相劝。
这石鹤道人素来圆滑,对人也极为和善,在朝堂之上更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即便是与二皇子一派走的最近,却依旧是另外两位皇子的拉拢对象,毕竟当今皇帝对他可不是一般的宠信。
但是却有一条,那就是每当石鹤道人凝丹炼药之时,整个人就会变得执拗无比,并且六亲不认。
此时不待卜道人说完,石鹤道人已然勃然大怒,指着卜道人张口就骂:“你懂个屁!这灵丹除了所用材料全都是天材地宝之外,手法也是我平生仅见,但是孕丹时对火候的掌控几乎可以说是末流!
若是能够参透其中炼药的手法,再向闲云子前辈讨要来那些上了气候的药草,到时我练出来的灵丹定要比这枚强出最少三成的药力!
滚滚滚!你们全都给老子滚出去!”
说来令人叹息,石鹤道人钻研丹道三十载,可是即便仗着护国真人的名头穷搜天下,所得可以入丹的材料也是不多,且尽是一些凡品。
因此石鹤道人平日里炼丹时可谓是小心谨慎,生怕有所浪费,也最善把控火候,此时见猎心喜,只盼着陈景云手中有大把的好材料可以供他使用,哪里还肯管他人的颜面?
卜道人一看自己师兄又犯起了执拗性子,只得带着众人离开密室,任由石鹤道人一个人在里面折腾。
不过当众人想到明日可以聆听坐忘峰上那位亲身讲武、再想到一旦观主成了闲云观的外门长老,自己等人跟着水涨船高时,不觉全都喜笑颜开。
卜道人更是心头火热,他是最了解石鹤道人的,归时见师兄眼中清明一片,似有出尘之意,就知道自己接手白云观的时候快要到了。
第四十四章 五行自在天心我心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翌日清晨,石鹤道人一脸喜色的带人上了坐忘峰,这胖老道昨日虽然彻夜未眠,但是却精神极佳,显然是有所收获。
陈景云才练完了一套没名堂的拳法,此时心中舒畅、眉宇间也有了浓浓喜意,于是便在崖边一边烹茶煮酒,一边给弟子讲解他新领悟出的天心诀中的至理,聂婉娘听得欢喜无比,直把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原来陈景云昨日跟弟子吐尽心事,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丝松快,功行一夜,竟然在这在坐忘峰上偶得了坐忘无我的真意,又感于日升月落、阴阳更迭之玄妙,灵台烛照之下,身随意动,便在绝颠之上打起了拳。
只是那拳法被他使得慢悠悠又软绵绵,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威力,直比当年柴老村正打的似还不如,如果让外行人看到,怕是会笑掉大牙。
聂婉娘踏着晨光归来时,见师父一脸惬意的随意动作,初时不以为意,只道这是自家师父在随便活动筋骨,于是就在崖边摆起几案,又挥手招来花草嫩叶间的点滴露水,待晶莹的露水汇聚成一团之后,便笑吟吟的开始为师父烹制灵茶。
但是当山巅的天地灵气随着陈景云的温吞拳法变得或锋锐如刀、或炽烈如火、又或沉重如山时,聂婉娘就再不敢等闲视之了,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煮着的灵茶,在一旁运足心念,极力的捕捉师父动作间的韵律。
在她的心念映照之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然意境已然笼罩住了整个峰顶,陈景云原本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在聂婉娘的心眼之中变成了种种玄妙高深的轨迹。
而周遭的那些天地灵气也似乎被赋予了莫大的灵性,竟然能依着陈景云的动作,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任意转化,而在转化之时,灵气中还有滋滋作响的天雷之力被释放了出来。
如此演练了一阵,陈景云似乎是对灵力转化之法已经逐渐娴熟,于是停了动作来在崖边,将手虚虚向前一指,他身前的灵气竟然骤然一凝,眨眼之间,一柄金色的小剑就滴溜溜的出现在了他的指尖。
那小剑看着似乎并不起眼,但是坐忘峰顶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中却有了惊人的变化,就在小剑凝聚成型的一刹那,场中倏然间变得剑气纵横、剑罡凛冽!其中威势竟然不弱于纪烟岚的那绝杀一剑!
陈景云感受着剑中浓郁的庚金之气,唇角不禁微翘,之后曲指一弹,那小剑就的散去的无声无息。
聂婉娘见此情形以为师父演法完毕,正要上前恭祝,却不意陈景云再一挥手,正躲在巨石后面发抖的灵聪兽身边,忽地就多了出了一颗古意盎然的巨木,那巨木生机澎湃,迎风摇摆间甲乙木气立时充斥山顶的空间,一股回春之力徐徐扩散。
灵聪兽见到巨木突兀的出现,先是吓了个半死,正要跑路时,却感到了一阵令它十分舒服的气息,煽动着鼻翼嗅了几下之后,立时忘了惊惧,欢喜的叫了一声就窜上了树干,而那树干似有实体,竟然真的托住了它那痴肥的身体。
陈景云见此不由哈哈大笑,再一弹指,巨木轰然散去,而正自享受的灵聪兽忽然没了依托,不由尖利的叫了一声就跌落了下来。
“壬癸水气凝!”陈景云口中轻喝,再次一指点出,就见吓得炸了毛的灵聪兽下方忽地升起一颗水气凝结出的狰狞兽头,那兽头似蟒非蟒、似龙非龙,却不正是陈景云降服的那头四首龙蜥的脑袋?
狰狞的兽头方一出现,聂婉娘就立刻感觉山顶的空间被一股绝强的寒意所笼罩,这股寒意远胜冰雪,似能够冻住人心。
而灵聪兽一见自己身下竟然出了个张着大嘴的狰狞兽头,似乎还要将它一口吞下,立时吓得亡魂大冒,可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见着逃脱不得。
好个灵聪兽,眼见着避无可避之时,那些在它体内一直潜藏着的灵力竟猛然间爆发了出来,只见它身形在半空中忽然暴涨!
待到它的身体涨到足有豹子那般大小之后,灵聪兽的后背脊骨处一阵灵力汇聚,转眼间竟然生出了一对光翼,而这却是与当日绝域荒漠所见的那两个魔修的光翼有些相似。
灵聪兽乍得光翼似乎还有一些不适,不过身形却已经定在半空不再下坠,待到扇动几下适应了光翼之后,这胖东西“喵呜”声就飞天而起,看那速度竟然还不慢,还要比聂凤鸣几人初至四转的遁速要快上不少。
不想这灵聪兽被陈景云一吓之下竟然得了飞天之法,这倒是看呆了本就十分惊讶的聂婉娘。
陈景云见自家灵聪兽得了飞天之法,心中也自高兴,又见它熟悉了两下之后似乎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敢欢叫着敢围在自己头上低飞,不禁有些气恼,于是再次轻喝一声:“好你个胖东西!南方丙丁火聚!”
随着陈景云再次弹指,半空中那个水做的狰狞兽头立时消散,而后火光凝聚,天空中红光漫卷,不片刻,一只扑闪着翅膀的火鸟就出现在了那里,山顶的气温也随之急速升高,周边的草木也在僵直中化作了飞灰。
灵聪兽刚得了飞天之法,正在不停地显摆身手、卖弄本领,正高兴时,忽见一只巨大的火鸟衔尾追来,这却又把它给吓得不轻,急忙扇动着光翼来回的躲闪,一时间那火鸟倒也对它奈何不得。
陈景云见灵聪兽躲闪的越发的灵动,脸上忽然坏坏的一笑,之后神念涌动,口中再次喝道:“戊己土气连经纬,给我困!”
此言一出,天空之中忽然一暗,这回陈景云不用手诀操纵灵气,而是改用了神念御驶,神念过处,灵聪兽立时就有一座大山的虚影当头压下,且在那虚影笼罩的区域之中,空气都好似变得泥泞了起来,就连聂婉娘的心念探入都好似进了泥潭一般。
可怜的灵聪兽本就火烧屁股,现在又有泰山压顶,那副狼狈的样子就不必提了,眼见着无路可逃,这胖东西不禁眼珠乱转,只见它把背上光翼一收,身体也跟着缩水,然后脖子一歪竟然装起了死,就这样从天上掉了下来
五行自在、演化玄奇,天心己心、如臂使指!
至此,闲云观一脉再添绝学。
第四十五章 姬桓返京(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咱们陈观主今日因为心情大好,因此在给聂婉娘讲解心诀的时候不时开怀大笑,见自家灵聪兽此时还在地上装死,就驱使酒香在它头上不住的盘旋。
灵聪兽这回倒是很有坚持,虽然鼻翼扩张、涎液横流,但就是不睁眼睛,显然今天的事情把它给吓得不轻。
直到日上三竿,石鹤道人一行人才战战兢兢的上了峰顶,待见到坐忘峰上被五行灵气肆虐后的凄惨景象时,所有人又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景云见到石鹤等人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下不禁好笑,再一想,这些人也算是他创出《天心诀》时的见证了,于是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过去。
石鹤见状连忙让人将一大一下两个箱子给抬到崖边,他自己则好似仆从一般恭敬的立在了陈景云身后,脸上却带着意气风发之色。
神念微动,箱子里的道经秘法尽皆映入陈景云的识海,微一抬手,大箱子中的一本道家典籍《破妄唱道歌》就被陈景云摄在了手中。
看着道经上的古朴大字,陈景云满怀期许的将之翻开。
聂婉娘见师父如此,自然也是有样学样,素手一招,一本名为《大成劫传》的典籍也在箱子中自行飞出。
之后师徒二人就开始时而摇头叹息、时而眉头紧蹙的各自饮茶品经,场中一时寂静,之余山风吹过。
卜道人他们不敢出声,不时偷看一眼崖边那对直如神仙中人一般的绝世人物,心中的遐思就再不能断绝,说不羡慕就绝对是自欺欺人了。
有几个资质上佳的道人竟然还在崖边这幅树下品经的画面中看出了出尘之意,心境不觉大涨。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陈景云师徒就将百十本道家典籍全部品读完毕,聂婉娘见自家师父一声嗟叹之后眼中全是失望之色,心中不由叹息。
为了不叫师父继续落寞下去,聂婉娘再一招收,小箱子里的几本武学秘籍就全都跳在陈景云的眼前,然后笑道:
“师父啊,道经看完了,咱们是否该品一品这几本武道秘籍了?弟子可是期待的紧呢!”
场中那些道人一听聂婉娘这话,尽皆面露激动之色,全都满眼渴求的看向陈景云,有几个机灵的已经在青石上铺好了笔墨,就等着记录闲云观主的武道箴言。
陈景云微微一笑,收拾起心中失落的情绪,信手捻来一本武道功法,略看几眼,便开始批驳指正起来,聂婉娘则在一旁不时插嘴几句。
师徒二人又重演了一遍前些时日在忘忧谷中发生的一幕,直把石鹤等人听得如痴如醉
闲云观中,姬桓看过了由朝中眼线自京师传来的密报后,眼中寒芒一闪,脸上却又泛起苦涩之意。
想到向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皇和那三位不成器的兄长,心中不由暗恨:
“几位兄长也未免太过心急了些!父皇虽然在国事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对咱们却是从来不乏关爱的。
你们如今竟然敢起忤逆之心,哼哼!那就不要怪我下重手清理门户了!”
无果和田帧几
第四十六章 姬桓返京(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彭仇盘坐在鸣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也不入定、也不行功,摇头晃脑的吟诵着手中的书卷,还不时噙一口身前茶几上的灵茶。
那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此时正悠闲的厉害。
被陈观主像驴子一样使唤了这么多年的彭大长老,此时志得意满。
他现在有七个资质不俗的弟子外加一名油滑的执事可用,山下事也已经逐渐的捋顺,因此自然要学着自家观主的样子,做一个甩手的掌柜。
彭仇自身的修为已于十数日前达到了三转巅峰,按说突破四转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因为观主曾经严令内门中人不得随意突破四转,一直还把自己当成内门执事的彭大长老自然不敢违背。
姬桓循着崎岖小径来到后山,一眼就看到了悠然坐在潭边的师父,四下扫量了几眼,见周围没有季灵师姐的身影,这才舒了一口气,向着潭边小跑了过去。
彭仇老远的就听到了细碎脚步声,扭头瞥了一眼,见自己的大弟子正缩着个脖子、左顾右盼的向自己跑来,不禁无奈一笑,心说
“小灵儿真的是把姬桓给捉弄的怕了,看来自己还是要跟凤鸣说说,让他把季小魔女给管束好了,不然每日里总是戏耍几个外门弟子像什么话?”
眼见着姬桓近前行礼,彭仇摆了摆手,让姬桓随意一些,又把手往腰间一拍,一个偌大的蒲团就凭空出现在了青石上。
姬桓羡慕的看了师父腰间的小袋子一眼,之后一脸正色的坐在了彭仇对面。
见自己的大弟子此时似有满腹的心事、眉宇间又有一丝绝然之色,彭仇心下喟叹,指了指案上的灵茶,示意姬桓自取,之后叹息一声道
“想来京师中的消息你也已经收到了,为师本想让你再在山上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现在见你神色决绝,可是决定好了要回去趟一趟那朝堂里的浑水了?”
听了师父的问话,姬桓也自一叹,欠身回道“弟子方才得了京师来的密报,虽然只是之言片语,但是已然能够断定皇家萧墙之祸就在眼前,为姬氏一族计、也为天下百姓计,弟子是不得不归了。”
言罢浅饮一口茶水,品起了其中的苦涩。
彭仇闻言,眼中泛起欣慰之色,对于这个大弟子,彭仇是打心底里满意的。
姬桓平素最爱内门的灵茶,这灵茶喝了之后不单能够提升修为,竟然还能涤人心魄、稳固心神,而姬桓因为可以自由往来后山,所以时常能在自家师父和内门的几个师兄手中混来一点儿。
“本来季师姐是最好说话、也最大方的,对自己也十分的照顾,可是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何小贼的鬼话了呢?
硬是在那小贼的教唆下与师姐打了个什么劳什子的赌,更可恨的是自己竟然还赌赢了!自那之后唉!”
姬桓一边熟练的摆弄着茶具,一边在心里暗骂了何弃我几句,不过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在姬桓心中,何弃我与无果他们又有不同,无果和田帧几人与姬桓亲近不假,但是其中要以敬爱居多,何弃我与姬桓之间却总是嬉笑怒骂,有的则是朋友之谊。
姬桓生于皇家,身份虽然高贵,但是身边哪有一个真心与他相交的友人?如此算来,何弃我却算是他此生第一个朋友了。
眼见着弟子
第四十七章 姬桓返京(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鸣潭边上水雾升腾,周遭山花烂漫,野趣自生。
彭仇与弟子相谈甚欢,待言及护国真人石鹤一脉今后也将为姬桓所用时,姬桓更是欣喜无限。
放眼整个朝堂,能入帝心之人寥寥无几,而石鹤道人要算是其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了。
最后,彭仇才一脸正色的自怀中取出一面卷云状的古拙令牌递了过去,姬桓见师父神情郑重,当下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之后双手接过令牌细看。
一看之下,姬桓不禁心头狂喜,那令牌巴掌大小,色呈暗青,正面阳刻着一个苍劲的云字,背面则阴刻着姬桓的“桓”字。
令牌看着非金非玉,拿在手中却又沉重异常,质地似是极为坚硬,翻动间,内中还有光韵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用指尖轻轻的勾勒着令牌上的“桓”字,姬桓不禁开始出神,这面令牌得来不易,在观中虽然算不得什么,对外代表的却是他闲云观外门大弟子的身份,此令一出,说能号令天下武人也不为过。
姬桓早就在心里羡慕内门师兄师姐们腰间挂着的“闲”字玉牌了,如今得到了一面“云”字令,心知这是内门与外门的区别。
不过姬桓依旧欢喜莫名,他虽然一直甚得帝心,在朝堂中也有不少的拥趸,但是手下却多是一些文臣、宿儒,因此一直武力不显,如今得赐了令牌,如果运用的好了,相信很快就能补齐自身最大的短板。
彭仇见弟子望着令牌出神,眼中还不时有精光闪动,于是出言告诫道:“以你的玲珑心思,相信很清楚这块“云”字令牌背后隐藏的力量,一旦动用此令,你代表的便是整个闲云观外门,故而当谨慎用之。”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此令定不敢轻用。”姬桓连忙躬身回道。
大师兄姬桓将要离山,外门中自然要欢宴一场,开席之前,暮如雪将彭仇拉到无人处,为无果等人开口说项,彭仇自然不允。
暮如雪又经一番央求后依旧未果,于是坐在一旁开始抹起了眼泪,言说自己这师娘今后在弟子们面前再没有什么颜面了,彭仇不得已只好松口。
见心上人终于松口,暮如雪这才转悲为喜,附耳对彭仇说了几句什么,之后便红着脸跑了回去,彭仇看着暮如雪高挑婀娜的背影,嘬了一下牙花子,也大笑着移步饭厅。
杯酒话离别,风雨催人去。
姬桓当夜并未在观中居住,而是回到了他在山下竹林处亲手建造的草庐,一高一矮两个侍卫头领一见七皇子来了,连忙伏地行礼,姬桓扶起二人,说出了自己明日将要返京的决定。
两个侍卫闻言狂喜,高兴的差点儿都要抹眼泪了,在这牛家村中,两位七皇子身边的正副侍卫统领竟然时刻都得夹着尾巴做人,那滋味——嘿!
想起村中王二狗他爹扬言明日要来胖揍自己兄弟二人,两位皇家高手立时归心似箭!
姬桓酒喝的不少,此时心情大畅,挥退了侍卫之后,便对着村中大喝道:“皮猴子们还不快来?今夜可是有好故事听呐!”
片刻,村中的小童们便蜂拥而至,围在姬桓身边有叫姬哥哥的、有叫小先生的,直把这位天潢贵胄七皇子殿下喜得眉开眼笑......
第二日清晨,无果等人早早的起身,再次拜别师父之后,就满心欢喜的到山下竹林去寻大师兄姬桓,假期难得,几人实在是不愿辜负。
两个侍卫头子早在村头备好了七匹高头大马,姬桓带着师弟师妹提鞍上马,又与下山送行的何弃我相互笑骂几句,之后呼啸一声,当先就向村外奔去!
正是——十年压声今方啼,一骑绝尘奔帝京!
一行九人向南纵骑狂奔,七皇子姬桓着急皇家之事,生怕自己回去的晚了京师生出变故,无果等人在意气风发的同时,又都大有恍如隔世之感,随着师兄急迫赶路。
因为此去上京城,就算牛家村西山牧场精心饲养出的良马脚力惊人,一来一往也要两个来月,而师父彭仇只允了六人三个月的假期,如若三月未归,众人皆会被开革出门!
姬桓等人打马急行,队伍也跟着越发的壮大,路上收拢了那些早前散在北地各处,被充为斥候眼线的皇家侍卫,风信门的一队精锐探子也归到了姬桓的账下听令。
众皇家侍卫眼见着自家七皇子已然能够纵马狂奔、再无往日的病态,纷纷惊喜着大礼参拜,各自表露了誓死追随的忠心,无果与田帧几人见大师兄竟然有如此的威望,心中也是欢喜。
书不赘言,五日之后姬桓等人就来到了华阴府,略作修整,便带上了孟黄粱在府兵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三百精骑继续赶路。
风信门飞书各地,将七皇子姬桓痊愈归京的消息散布于天下,这却是姬桓要将二皇子姬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好叫姬霁心有顾虑,不敢突然对皇帝发难。
五百人的精锐马骑一路穿州过府,各州县的官员早就收到了七皇子病愈归京的消息,自然不敢怠慢,除了一应的粮草供应之外,尽皆出城相迎想要当面拜见。
姬桓倒也不吝现身,虽然只与几个州府的主管匆匆见了几面,却也坐实了他已然身体痊愈的消息。
皇帝姬安在得到了姬桓身体痊愈的消息之后,竟然喜极而泣,破天荒的住进太庙、食素三日,且其间难得的不近女色,以谢祖宗的保佑。
朝堂中的各个大佬见了皇帝的这一举动,无不在心里感叹一声:“七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果然不是其它皇子、公主可比,如今既然痊愈归来,这天家之事怕要再添无穷的变数。”于是尽皆收拢心思,开始作壁上观。
本来一个皇子回京与天南武林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可若是这个皇子的另一重身份竟然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时,那可就不得不让天下武人上心了。
闲云观主与忘忧仙子踏步天南,各大门派、武林世家虽然得了消息,却没有哪一家敢于主动出来逢迎、拍马的,生恐一个拿捏的不好,惹得高人不喜,那可真是地陷天崩之祸!
而今闲云观外门弟子倾巢而出,陪着自己的皇子师兄前往上京城,这却不正是各家交好闲云观的绝好机会?
武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朝堂里的那些文臣武将可能不知道闲云观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们如何不知?
现在一看,闲云观外门七子全出,风信门动作频频,叶南筱手下的武林监察使们也都纷纷前往上京,更有传言称,闲云观主与聂忘忧大宗师曾在横山坐忘峰上惊鸿一现,这其中的意味?
“嘶——!”明眼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第四十八章 姬桓返京(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看着随在自己七人身后人数不下两千的大队人马,姬桓与无果几人相视一笑,爱惜的轻抚着悬在腰间的卷云令牌,感受着周身气血运转时带来的勃勃生机,姬桓心中不禁生出无尽的感慨。
“人之际遇当真奇妙,自己当日若不是心血来潮的要去见识一下闲云观的高人,哪里会有这番造化?只怕此时还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空有满腔的抱负却无力施展呢。”姬桓如此想着,继续催马前行。
经过了一个月的疾行,姬桓原本白皙俊逸的脸上也多出了一抹风尘气,虽然面露沧桑,但是身形却越发的挺拔,此时距离帝都还有六百里不到的距离,快马一日可至。
眼见着终于帝都在望,京中也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姬桓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就要过了前方的摩崖岭虎跳峡。
其实他这番担心却是多余的,护国真人石鹤与卜道人一干道门高手早把皇帝的性命看得比自己的还重,此时道门在京中隐藏多年的势力一朝尽出,为的就是保证姬桓归来之前皇室不生祸乱。
当日坐忘峰上陈景云依着石鹤道人门中的典籍一番,直把前来听讲的众道人听的目瞪口呆,更是对陈景云师徒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他们自家的功法一经高人推演,竟然也能有那惊天地泣鬼神之功!
在心中感慨了一番闲云观主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之后,石鹤等人在心底生出的敬仰之意更浓,因此对陈景云交代的事情可谓百倍的上心。
待到陈景云和聂婉娘足踏虚空、灵聪兽背展双翼,二人一宠物追着星月离去之后,石鹤道人向往赞叹之余,心中也愈发的火热。
于是护国真人一声令下,京师道门高手倾巢而出,石鹤道人说动皇帝,允了道门在承天殿前摆下祈天大醮,还广邀皇亲国戚、闲散王侯一同前来祈福。
这祈天大醮一摆可就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而目的自然是要护得皇帝姬平的周全。
一路南行,姬桓拒绝了各州府想要派兵护送的请求,倒是招纳了一些真心归附的武人,有风信门的一队探子在手下听差,倒也不虞有奸猾之人混入。
弥陀寺的玄慧方丈在得了姬桓返京的消息之后,连夜派了一队百人的武僧前来护送,苦月大师在出关之后听了玄慧的禀告,也是颇为赞同。
闲云观弟子,虽说只是外门的,但是对苦月老僧来讲也无异于自己家的晚辈,又觉得玄慧还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就命他再加派一些人手,于是当日就另有二百武僧下了清凉山。
暮如雪这个当了人家师娘的,自然也怕几个弟子出现什么闪失,于是也飞鸽暮雪山庄,命庄中遣二百个好手前去护持。
田帧几人以前的师门、家族,哪肯放过这个既能交好未来帝王、又能在闲云观那里有所表示的好机会?于是更是精英尽出,就连无果小和尚出身的极西凌空寺,听说也派出了一队僧兵,正日夜兼程的往上京城急赶。
姬桓一是碍于师弟师妹的情面,再则也确实需要充实己方的武力,于是来者不拒,将各派武者分做六队,交由六个师弟师妹统辖。
眼见着天近黄昏,姬桓正要命令手下人马穿越前方的虎跳峡,之后再安营扎寨。
便在此时,一个臂托鹰隼的风信门探子忽地近前来报。
那探子言说,二皇子身边的几个谋臣武将昨日出北城狩猎至今未归,而京郊北大营中也在昨夜子时前后有人马异常调动,再有就是匠佐监前日库房失窃,被盗走了数量不详的雷火弹和八牛弩。
姬桓听罢,脸上神情不觉一黯,心道:“二哥呀二哥,先要对父皇下毒,现在又要劫杀亲弟,是什么让你疯狂至此的?”
想到幼时自己最喜欢缠着二哥姬霁玩耍,每次玩耍的累了,就会趴在他身上呼呼大睡,姬霁怕自己被吵醒,因此即便累的气喘吁吁也从不叫别的宫人们接手
少时的一幕幕场景浮现在眼前,直叫姬桓心中一阵酸楚,无果等人见大师兄面露伤感之色,于是皆上前安慰。
姬桓到底是枭雄本质,虽然在伏牛山上修身养性了一年,算是磨去了心底的鬼蜮,但是也越发有了坚持,此时见师弟师妹如此的关心自己,心中不禁一暖,复又振奋精神。
自信一笑之后,姬桓面上愁情尽散,把手一挥,止住众人,命两千人马就地扎营,又派遣了一队轻功卓绝的武者潜入摩崖岭探查,之后带着无果等人来到中军营帐。
进了营帐,无果等人纷纷目露兴奋之色,六人此时修为大涨,早与入门前不可同日而语,他们此次坚持下山,本来就是担心姬桓的安危、要给自家师兄帮场子的。
怎奈一路万里行来竟然顺风顺水,就连一个绿林道强人的影子也没遇到,因此无不大感失望。
这六人也不想想,整个天南武林黑道、白道全都算上,有哪个是敢捋闲云观的虎须的?那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即便是北地一些属于二皇子姬霁一派的军方势力,在见到五百精骑拱卫、一千多江湖一流高手护持的阵势之后也都只能惊骇莫名,继而退避三舍。
方才无果等人也都听见了风信门传来的消息,皆在心中笃定是那二皇子狗急跳墙,要在半路上谋害大师兄,而这却不正是大伙儿一展身手的好机会么?
外门四弟子南宫恙虽然年纪不大,却一向稳重,此时虽然也是一脸兴奋,却不忘指着地图为众人分说利弊。
“大师兄,一过摩崖岭,之后就是一马平川,敌人若要设伏,必然选在此处,而对方手中又有雷火弹、八牛弩这样的军中利器,若再依足地形,必然会对咱们产生不小的威胁,况且咱们此时不知道对方的人数,因此还需小心戒备、耐心等待斥候回报。”
姬桓闻言点头,吩咐两个侍卫统领加强营中戒备。
一个时辰之后,那队潜入摩崖岭的武者悄然返回,却已个个额头见汗,姬桓忙问摩崖岭中的虚实,一个名为刘候的干瘦汉子忙将岭中所见说与众人。
摩崖岭的地势南高北底,呈鳞次状,到最南端时已是猿猱难渡的绝壁,山中有一狭涧,两侧最易藏兵。
刘候几人施展身法在树尖纵掠攀援,初时没见有什么特别,待来到虎跳峡口时,却见崖壁两侧鸟雀不落、野兽藏头,几人江湖经验丰富,心知山上有人,于是小心绕到绝壁的另一侧,靠着抓钩飞索攀上了背处的山头。
此时再往下看时,只见下方山凹处正伏着一队队的甲士,粗略一数,人数竟然不下七八千,且那些甲士尽皆腰挎强弩、身负箭匣,还有数百架上了弦八牛弩分布在各处。
刘候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看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当下不敢停留,连忙小心返回。
姬桓听了刘候的回报,不禁蹙起了眉头,心说:“二哥为了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呀!”
第四十九章 破敌三策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咱们话分两头,先不论七皇子姬桓这里排兵布阵准备的如何,单说彭仇彭大长老,连弥陀寺和暮雪山庄这样的亲朋都要帮场子,他这当师父的又何能例外?
在闲云观里待了这么多年,修为什么的没见突飞猛进,却把自家观主护短的性子学了个底儿掉,因此怎么可能任由自己几个未出徒的弟子以身犯险?
是以自姬桓、无果等人下山之后,彭长老就变成了拉磨的驴子,有事没事的就要在殿前打转,就连面对暮如雪时也不再给好脸色。
暮如雪劝了几回,哪知反倒惹恼了咱们的彭大长老,大长老矫情劲儿一起,竟然径自搬回了后山草庐去住,直把暮如雪气的牙根直痒,不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之后,暮庄主又自转喜。
自古师徒如父子,彭仇虽然在心里有着让七个弟子历练一番的打算,但是终究还是不放心,他自己未到四转没有飞天之能,观中琐事繁杂又没有分身之术,因此便把主意打到了程石身上。
彭仇本也不愿将事情托到一向憨直的程石手中的,怕他不懂变通误了事情,怎奈观中几个内门弟子中只他一人有闲。
大师姐聂婉娘随着观主云游天下,如今不知芳踪何处,二弟子聂凤鸣奉了师命要坐镇伏牛山,天塌下来也不会离山半步,四弟子袁华要巩固境界,五弟子季灵也要冲击三转巅峰,因此内门中能够出山的也只有三弟子程石一人了。
彭仇何许人也?虽然他若开口,程石绝对不会拒绝,但是他却依旧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程石最爱的吃食,又把聂凤鸣请来陪席,以示郑重相托。
岂料此事被恰巧出关透气的季灵知晓,于是季灵又把还在闭关的四师兄袁华给生拉硬拽了出来,如此闲云观内门弟子除了大师姐外倒是难得的聚首。
彭仇在席间不住的长吁短叹,直道弟子不肖、不知道天高地厚云云,这却把聂凤鸣几人听的哭笑不得,心说:“您彭三叔若是不允,无果、田帧他们敢下山吗?如今却来这里诉苦?真是好没道理!”
不过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三叔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最后程石终于耐不住彭仇的唠叨,一拍桌子,言说左右自己无事,就帮三叔护佑弟子一遭也无妨。
他这一下直把聂凤鸣、袁华和季灵看的扶额哀叹,直道程老三太过率直,竟连好处也不会讨要吗?需知彭三叔现在执掌整个天南武林,手里的好东西那可是不会少的!
书要简言,程石自从领了差事之后,每日里踏步云端,心念却时时关注着姬桓、无果几人,旁人他是不管的,但是既然姬桓几人已经是自家闲云观的弟子了,那么护佑其周全却是自己这个内门三师兄该尽的义务,程石对此绝不马虎。
眼见着姬桓的队伍越来越大,倚在云端的程石也对姬桓这个外门师弟越发的满意,他虽然为人憨直,但是在师父和彭三叔的话里话外,也听出了这姬桓将来会是天南国的皇帝。
对于这一点,程石是非常得意的,一想到将来连皇帝见了自己也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三师兄,程石就觉得面上有光。
正在云头得意饮酒时,忽见地面上姬桓的两千人马停步不前,又见有一队武人猱身上树向前方的山岭中探去,于是挠了挠头也自跟了过去。
程石此时修为尚浅,心念探查也不过三五里的距离,因此直到踏步到了虎跳峡的上空,才发现了下方甲士暗藏的情形,又见那些甲士们所持的军械似乎十分厉害,顿时心中有火。
想到出来前彭三叔曾经再三嘱咐,让他不到几个外门弟子生死攸关时不得轻易出手,程石才强自压下心中的火气,松开了攥紧的拳头,又自躺进云里喝酒去了。
虎跳峡前,无果几人得了探子的回报之后,皆不由心头震动,没想到二皇子为了截杀大师兄,竟然肯下这样的本钱,又见大师兄此时眼中寒芒闪动,皆道师兄怕是已经动了真火了。
出身兵家的南宫恙此时责无旁贷的当起了军师,只见他对着地图喃喃自语,众人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不过想来正在心中不住的算计。
一时间中军大帐内寂寂无声,包括姬桓在内的闲云观外门七子皆在心中苦思良策。
按说姬桓手下已经有了一千多名武林高手,若是放在江湖之中,早就是一股可以轻易灭门屠派的力量,可是军队毕竟不比其它。
一名江湖好手可以轻易地斩杀十个兵丁,可是一千名江湖好手却未必是一千名结成军阵的甲士的对手,这就是游侠与军队的区别。
此时七八千甲士依着地利埋伏在前方,却也让素知兵事的姬桓着实有些头疼,正在众人犹疑不定之时,南宫恙忽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正色的对姬桓道:
“大师兄,二皇子一方虽然占尽地利,但是咱们知敌在前,算是占了天时,我等辖下的武人也都有根有底不虞不听号令,所以咱们一方又称得上是人和,因此咱们此战必胜!只是——”
姬桓见南宫恙语带迟疑,不由开口道:“咱们师兄弟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四师弟旦讲无妨。”
南宫恙闻言一口饮尽桌上的茶水,继续道:“只是敌众我寡,想要以力取胜却也困难,因此师弟这里有三条破敌之策,请大师兄参详。”
姬桓和无果等人闻言立时眼前一亮,都等着南宫恙接着往下说,南宫恙也不拖延,开口道:
“小弟所说的破敌之策还有上中下之分,这上策却要用到一个‘拖’字诀,从风信门传来的情报来看,二皇子此次截杀大师兄该是仓促为之。
因此军士所带粮草必然不多,况且他们埋伏在半山腰上,那里并无水源,七八千人枯守一处必不得持久,因此我们只要在这里紧守营寨,相信不出三日,敌军自去。”
姬桓几人闻言纷纷点头,示意南宫恙接着往下说。
南宫恙让师弟给自己再添一杯茶水,接着道:“这中策用到的却是一个‘诡’字诀,大师兄只需派出几队轻功上佳的武者,借着夜色攀上两侧的绝壁,暗中埋伏。
待到明日阳光晃眼时,自上而下以暗箭、飞蝗射杀敌方的首脑人物,到时二皇子的人马不明敌情,军心必乱,又见事情败露自然要匆忙下山,那时我们衔尾追杀,如此也能建功。”
姬桓等人又自点头,都觉得南宫恙所说这中策很对口味,不过依旧等着他再说下策。
南宫恙清了清嗓子,语带艰涩道:“至于这下册嘛,用的却是一个‘焚’字诀,这虎跳峡两侧柏木森森,若是派一队武者潜到对面谷口,在那里广布柴草、火油封住敌人的退路,我们这边再——”
南宫恙说到此处已是脸色发白,无果等人脸色也不好看。
姬桓闻言眼中却已凶芒闪动,哈哈一笑,拍了拍南宫恙的肩膀接口道:“我们这边再从山下放一把火,到时火浪上翻,虎跳峡必成绝地,相信半山腰埋伏的一干人等将无一人得活!”
第五十章 欲行火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话说这姬桓不愧是出身皇家的狠人,舍了上中两策,就要行那烧山之法。
无果到底出身佛门,心中有慈悲意,于是越众而出想要劝谏大师兄,不料姬桓尚未开口,田帧已经看出了二师兄的心思,于是在一旁出言道
“二师兄,若是我等没有收到风信门的情报,而是冒冒失失的走进敌人的圈套,那么山上那些甲士可会放过我等?
而此次大师兄若不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那么今后如何杜绝类似今日的截杀、暗算之事?又如何能在京中打开局面?”
无果闻言,喟叹一声不再言语,剩下几人思量一阵,都觉得三师姐田帧的话很有道理,也都收起了怜悯之心。
虎跳峡半山腰处,姬霁手下的几个谋臣武将正聚在一处商议对策,七皇子姬桓突然原地扎营,并未如几人之愿的进入峡谷,这不免让人心生警觉,于是也派出斥候前去查探虚实。
斥候小心的抵近谷口的军营,之后伏地观瞧,见营中一众武人正在肆无忌惮的饮酒吃肉,五百精骑也都离鞍落马各自休息,偌大的营寨竟无几人巡守,于是不屑的啐了一口,悄然折返。
山上的几个谋臣武将听了探子的回报之后,不由相视而笑,皆在心里耻笑七皇子姬桓名不副实,是个绣花枕头。
只有一个名叫徐良的低级谋士觉得事情不对,暗道“人常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七皇子姬桓自幼最喜兵事,又游弋朝堂多年,按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差到哪里,今次摆出这副姿态,莫非是已经察觉到谷中有异,因此故意迷惑我等?”
于是忙将心中所想说与众人听,另外几人闻言相视一笑,安慰徐良几句,让他不要多想,想那姬桓身为堂堂的七皇子殿下,不好好的在京中养病等死,竟然跑去一个劳什子的道观拜了师父,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而今说是病愈,但是谁知真假?带回了一些所谓的武林高手又如何?还能改变大势不成?
在几人的眼中,姬桓的一众人马,不过是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带着一众江湖草莽兀自招摇罢了,若是能够营寨森严、整合有度才是怪事,因此不必大惊小怪。
徐良闻言心下稍安,不过依旧觉得胸中烦闷,于是踱步崖边,看着下方魔神巨口一般的漆黑峡谷独自发呆,便在此时,一阵山风忽地从他脚下涌了上来,直把他的文生巾都吹得向后扬起。
那徐良被山风一吹,立时清醒无比,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于是又急匆匆的找到另外两个谋士,言说“姬桓若用火攻,那么山上之人又该如何?”
两个谋士一听徐良火攻之言也自一惊,连忙取过地图来看,几人看了一阵,又全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众人所在之处最是妙绝,可谓是进可强攻、退亦可守,只要后方退路不失,即便对方用上了纵火烧山的绝户计,那也可以从容撤下山去,不虞被闷在谷里。
徐良虽然也认同了这个说法,但还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于是主动请命,带着五百甲士悄然下山,要为众人守住退路。
另外两个谋士见徐良胆小至此,不禁面露鄙夷之色,需知这虎跳峡两侧都是猿猱难渡的绝壁,姬桓的人马除非有飞天之能,否则如何能瞒过山上的八千甲士而跑到另一面的谷口去?
这两个谋士不知江湖深浅,竟然如此小视天下武人,合该他们葬身火海。
姬桓这边,军营之中两千人马一同做戏,叫骂嬉闹的不在少数、假装撒酒疯的也大有人在,如此瞒过了敌人的另外两拨探子。
众武人和军士在得知了七皇子对付谷中伏兵的手段之后,倒吸凉气之后不由个个兴奋莫名,都是刀头舔血的杀才,哪里会在乎什么火攻有伤天和之说?
听了另外两拨斥候的回报之后,二皇子的谋臣武将们更加的轻视对手,直道姬桓的人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怕刺杀皇子的消息走漏,早就带人下山直接掩杀了。
此时姬桓大营之中,三百余名只吃了个七分饱的轻功高手已经各自换好了夜行衣,而三百人中又以暮雪山庄高手和弥陀寺武僧居多,这也是姬桓的底气所在。
众人整顿完毕,只等姬桓一声令下就要翻越绝壁,去堵那八千甲士的后路。
片刻之后,换上了一身甲胄的姬桓带着六个师弟师妹来到众人身前,无果、田帧、南宫恙还有外门五弟子林染也已经换上了同样的夜行衣。
姬桓不说那些鼓动之言,只是深深的看了无果他们一眼,又对其余众人道了句“各自小心!”之后就不再言语。
无果、田帧几人方才都在大师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担忧之色,于是相视一笑,对着姬桓微一拱手,便各自带着一队武者掩出了营寨。
这正是“山风涌涌鸟惊林,月隐薄云照不明,穿崖越涧黑衣客,猱身暗渡影随行!”
再说那个名叫徐良的谋士,他因为心中警兆频生,所以自己带着五百甲士小心的下山,哪知刚刚带人行至山口,就见在两侧绝壁上扑下了一群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有的踏树急掠好似狸猫、有的抓索频出像极荡树的老猿,最让人吃惊的当属为首四人,这四人衣衫鼓荡间竟似能够凌空虚度,足下一点树间枝叶,就能纵跃二十几丈,看那速度直比飞鸟还要迅捷。
徐良和手下五百甲士方自一愣,那四个黑衣人就已经当头杀将下来,立时就有十数个甲士哀嚎着倒地。
徐良见状一懔,心知这些人定然是七皇子派来封堵自己这些人去路的高手!当下脖子一缩,躲到了众多甲士身后,嘴里却不住的高喊“迎敌!以拒阵迎敌!”
到底是驻守京畿之地的精锐甲士,在经过初时的慌乱、留下了三五十具同袍尸体后,便开始凭着坚盾、强弩组织起了反击,立时就有几个黑衣人中箭倒地。
却说无果几人带着一众轻功好手穿林跨涧而来,不想还没到达山口,就见一队甲士已经奔到了众人的前头。
两队人马倏然相遇,南宫恙心知不能让这队人马当先据险而守,于是呼啸一声拦在了那队甲士的前面,之后悍然出手!无果几人自然不能看着师弟只身犯险,也都跟着杀了下去。
不过军中精锐到底有所不同,个个死战不退不说,在几声呼喝之下竟然组成了乌龟一样的拒阵,还能凭着手中的强弩不停的向外攒射,一时间倒叫无果等人近身不得。
“嗖嗖!”两道赤色流光射入夜空,却是徐良命人放出了告急的响箭。
南宫恙见状暗道一声不好,忙叫后面被弩箭压制的不能上前的一众武者到山口处堆积柴草、遍洒火油,他则与无果、田帧、林染四人仗着身法迅捷,在前面力扛一众甲士的攻击。
徐良最怕的就是姬桓使用火攻,此时见到一众黑衣人已经开始在谷口广布柴草,当下也是大急,心道“山上的人马若要到此,最少需要半炷香的时间,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于是一声令下,命前方甲士执盾上前,后排甲士以强弩压制,就要上前抢占山口。
。
第五十一章 伏兵尽灭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无果师兄妹四人见一众军士亡命向前,眼中不由全都露出焦急之色,心知一旦让这些军士抢上山口,那么己方定下的火攻之策必然难竟全功,于是尽皆发狠,把压箱底的功夫全都用了出来。
无果当先大喝一声,马步一扎、双拳较力,好好的夜行衣立时被挣的四分五裂,他那原本略显单薄的身体在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之后,竟然变得肌肉虬结、好似钢铸!
“你们几个在后压阵,看为兄金身破阵!”对着田帧几人沉声说了一句,无果便“砰砰砰!”地向着那队甲士大步冲了过去。
这却是无果在习得了闲云观纳灵运气的秘法后,结合他在西极凌空寺所修的外家功夫,捣鼓出的金身功法。
此时虽只功法草成,但是看他那副凶猛无比的样子,倒也有点儿罗汉伏虎的意思。
田帧几人眼见着二师兄化作了冒光的金人,之后竟如同一头发怒的山猪一般,对着前面的甲士就冲撞了过去,不由暗自咋舌。
那些甲士见有人冲阵,立时强弩齐射,可那些射出的弩箭撞在无果的身上之后竟然发出“叮叮当当!”金铁相击之声,丝毫挡不住无果的前冲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轰然大响之后,那几个迎在最前排的执盾军士已经被无果给撞的倒飞了出去,几人的精铁盾牌也都四分五裂,而无果去势不减,竟然闷着头一路直螳了过去!
南宫恙和林染见二师兄勇猛至此,都在暗中吞咽了一口唾沫,心道:“不想平日里总是一副笑脸的二师兄一旦发起狠来竟然状似疯虎!看来今后可要少惹这位。”
“四师弟、五师弟,你二人为我护法!”田帧见自家二师兄已然建功,心中倒是起了较量之意。
于是吩咐两个师弟为她护法,她则取下了背上的瑶琴,之后盘膝于地、手按琴弦,周身灵力开始徐徐运转。
南宫恙和林染见三师姐面色凝重,当下不敢怠慢,南宫恙铁扇狂扫,为田帧扫去射来的冷箭,林染长剑离体三尺,斩尽敢于近前的甲士,如此十数个呼吸的时间,田帧忽地娇喝一声:“两位师弟退到我的身后!”
之后就见田帧按在琴弦上的玉手猛然化作幻影,五指连弹间,宫、商、角、徵、羽五声齐鸣!五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好似涟漪一般,向着场中军士就漫卷了过去。
徐良此时正在暗自叫苦,方才他手下的军士们马上就能冲到谷口,到时再破去柴草堆,之后抵死防御,相信可以等到山上援兵的到来。
可是没成想本来防得好好的坚固拒阵竟被一个刀枪不入的和尚给冲了个七零八落,还被撞死撞伤了三五十个甲士。
眼下这拒阵是不敢用了,一堆人若还聚在一起,可未必能经得住那和尚的几下冲撞。
于是徐良忙喝令剩下的四百军士分散开来,之后十人一队,再以尖锥之势向着谷口迫近,如此一来虽然防御之能大减,但是无果再想一个人阻住众人的进攻之势却也不能。
可是当徐良透过人墙,看到一个黑衣少女忽地盘膝于地、手按瑶琴,那少女身边还有两个高手护持时,徐良不禁暗道一声不妙,他可不认为那抚琴的女子单纯只为了弹唱助兴。
前有一众黑衣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之后又有光头和尚化身金人刀枪不入,徐良哪里还不知道这些武林高手的厉害?直在心中暗恨自己带的人少了。
此时眼见着那抚琴少女似要发作,徐良不禁心思电转,心说:“那女子既要以瑶琴作为武器,想来不会是以琴砸人,那么攻伐之法必然会和声音有关!只是——可能吗?”
他虽然不太相信声音能够伤人,但却不敢迟疑,连忙高喊道:“所有人!撕下衣物堵住耳朵!快!”
众军士闻言不由诧异,不知道这位军师抽的是什么疯,但是到底都是精锐之士,能够做到令行禁止,于是纷纷撕下衣角塞住耳朵,不过到底还是有人慢了半拍!
就在一众军士一边向前冲击、一边撕衣服堵耳朵时,一声裂帛长音忽地撕破长夜,月色朦胧的山谷中忽地荡起了五色的涟漪,涟漪过处草木不惊,倏忽间就荡到了众军士的头顶。
那徐良见状大惊,高叫了一声:“不好!”之后也不管他人,一把掩住自己的耳朵就趴在了地上。
一众军士正自惊异不定时,见自家军师忽地抱着脑袋趴在了地上,有聪明的自然有样学样,一些蠢笨的则依旧手足无措的立在那里。
就在此时,荡漾在众军士头上的五色涟漪忽地纠结在了一起,之后就听“嗡——!”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响听起来也不是不大,但是却好似响在了众人的脑袋里,那些塞住了耳朵的军士还好些,虽然被震的晕头转向、脚步踉跄,但是到底还是挺了下来。
而那些来不及掩住耳朵的军士,则一个个七窍流血的仰卧当场,多数都活不成了,有几个没死的也是目光呆滞,显见是被震成了白痴。
田帧一击建功,直接击杀了敌方军士不下百人,剩下的也都吓破了胆,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田帧这一击用的却是她自己结合琴音创出的“五音破杀”之法,此法显然消耗巨大,田帧一击之后竟然脸上苍白、十指颤抖,需要南宫恙和林染搀扶着才能起身。
“唉!”无果此时收了护体金光,叹息一声回到了己方阵前,随行来的一众高手此时也都惊骇莫名,皆在一边卖力的堆积柴草、一边感叹闲云观弟子的好本事。
各位看官此时可能要问了,这无果、田帧几人既然已经拜入了闲云观,为何还要费力的自创什么武功呢?把观主的绝学直接拿过来学不就结了?
其实这却是陈景云和彭仇有意为之,陈景云和彭仇还有聂婉娘等几个亲传弟子,长久以来修习的都是《九转小黄庭》外加一套拳法。
而那套灵猿子当年所创的《通背猿形拳》却是被陈景云推演、变化到了极致,早都超出了寻常武学的范畴。
天下武功何止万千,单单佛、道两家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功法,陈景云想要步武天下,总不能让所有人都跟着练猴拳吧?因此一直以来对天南武人都是只传法而不传功,对于外门弟子也是用的此法。
而陈景云此次之所以踏足天南、传法各家,为的便是奠定天南武林百家齐鸣的基石。
再说虎跳峡中,徐良和一众军士被音波震的头晕眼花,再无战力,因此只得缴械投降,无果等人也不再加为难,任他们自行离去。
片刻之后,虎跳峡中翻起了火浪,却是约定的时间已到,姬桓命人在山下放起了大火,无果再次叹息一声,命南宫恙引燃了火油。
是夜,一把大火把虎跳峡化作了死地,二皇子手下的几个谋臣武将领着七千甲士在谷中左右突围,怎奈这把祝融火烧的实在太烈,众人终究不得活,只有徐良和剩下的三百军士被无果等人放生,自此销声匿迹。
二皇子姬霁在得知自己的八千精锐被姬桓一把山火给烧没了之后,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心中忽地对自己的七弟生出了无穷的恐惧!
第五十二章 这是个什么东西?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见到无果和田帧各自施展的手段之后,隐在薄云之上的程石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一阵彭三叔太过小气、不肯传给弟子真本事,在咱们程三师兄眼中,除了自家的拳法之外,这天下再没有好的功法。
片刻之后山中火起,随后火浪翻涌烧红了云天,眼见着那些埋伏的军士全数覆灭,程石又在心里暗赞了外门师弟妹们一句,觉得几人很对自己的胃口。
这场山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直到第二日申时才被一场大雨浇灭,姬桓对着满谷的尸体叹息良久,命人掩埋了被烧死的军士遗骸,之后与无果等人汇合,一行人连夜奔了上京城。
许是这一次杀戮太甚让姬桓心生警醒,因此他在往后的行事上都是尽量压制杀心、少造杀劫,其仁德之名逐渐广传天下。
程石跟随一路,直到姬桓带着一众人马入了上京城,这才打道回府,他原本打算到城中游玩一番,给他老子娘和山上的师兄妹带回去些新鲜玩意儿。
怎奈心念方一探入城中,就觉得内中充斥着一股令他不喜的气息,程石向来爱憎分明、从不强迫自己,于是径自折返,至于空着手回去会被老娘数落、会被师妹纠缠,他才不在意呢。
再说陈景云和聂婉娘,师徒二人自从离了横山坐忘峰后,依旧随心所欲的行走在天南的名山大川亦或贩夫走卒之中,其间又看似随意的驾临了几个门派,给出一些指点。
聂婉娘才不相信自己的师父会如此随性,细想之下,发现凡是得了自家师父指点的门派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这些门派的功法一旦结合了闲云观的秘法后,都将拥有另开一脉的潜力。
如此又是一个月,师徒二人已经快要行到天南国的最南端,陈景云记下了几处灵气异常浓郁的所在。
也算是未雨绸缪吧,将来他若仍旧参不透天南之地的灵气奥秘,就不得不让弟子们分家了。
越往南行,人烟就越发的稀少,城寨也逐渐破败,到处都透露着没落之意。
陈景云对此极为不解,心道:“这一路行来所见皆是平原,且地域广阔、雨水丰饶,怎地就会物产贫瘠、景象破败呢?”
于是带着聂婉娘天上地上的一顿探索,神识涌动之下,发现地脉中竟然有几处能够隔绝神念探查的区域,而这几处区域分布的并不规则,有的甚至相隔不下千里。
陈景云对此极为好奇,自然要去探一探其中的奥秘,于是把聂婉娘留在上面等着,他自己则一个人深入了地底。
若是换作以前,陈景云即便修为不弱于元婴修士,但是想要潜入地脉深处却也只能依靠蛮力层层洞穿,如今他因为悟出了天心我心的五行灵法,自然便不同了。
虽然功法只是初成,但是在催动了戊土灵气之后,竟然能够御驶土石自行让路,直让陈景云有种游鱼入水的畅快之感。
在聂婉娘的心念追踪之下,只见自家师父如同一条游鱼一般,在那坚石漫布的土层之中悠然畅游,还不时饮一口灵酒、叹一声造化玄奇,片刻就消失在了她的心念感应的范围之外。
“师父也不说明此去的缘由,却把自己扔在了上面,想必是怕地脉之下会有未知的危险,可叹自己学艺不精,到底还是帮不上师父的忙。”
聂婉娘眼中担忧之色一闪即逝,樱唇一抿,盘膝于地,心中却在鞭策自己定要努力的修行。
再说陈景云,他在穿过了地下的岩层之后,就进入了一条正在缓缓的流动暗河之中,陈景云既入水中,于是法诀一变催动起了壬水灵气,自然又是一番如鱼得水。
在水中潜行了许久,却见幽深的河水中竟然没有一个活物,而水中的一股微弱的衰败、晦秽之气正随着河水被带向远处。
陈景云动用神识追查,却发现这股衰秽之气竟然能够扰乱神念。
见此情形,陈景云不由啧啧称奇,费了好半天的劲,终于被他认准了衰秽之气的来处,于是排开河底的泥沙,继续催动戊土灵气向下潜去。
如此行了不下两千丈后,终于来到了那处神念探查不进的区域,这块区域方圆不下百丈,陈景云不敢贸然入内,于是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转化出更多的戊土灵气,将这块区域周遭的岩土尽数排开。
一番施为之下,一颗的蚕茧状的椭圆形巨石渐渐露了出来,这巨石大小不下十数丈,色呈暗红,表面纹路繁杂隐有赤芒闪动。
那赤芒一收一放间便有浓浓的衰秽之气涌动,令陈景云的神念进不得分毫。
“啧啧!”陈景云负手围着巨石绕了一圈,见这茧状的巨石上下左右浑然一体,竟连半点缝隙也无,不由心下称奇。
咱们陈观主对于未知之物向来小心谨慎,不敢以手触碰,于是拿指虚虚一点,一柄全由庚金之气凝成的小剑就“嗖!”的一下急旋着刺了出去。
“锵啷啷!”一阵金铁相击的声响在密闭的空间中显得分外刺耳,那茧状巨石上的暗红纹路忽地一闪,就把堪比元婴剑修全力一击的庚金小剑消解于无形,巨石上被剑气刺出的缺口也瞬间平复如初。
陈景云见状不由轻咦一声,心中暗道:“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有自愈之能?”
见庚金小剑不能建功,陈景云再次把手一挥,丙丁火气倏然而聚,不片刻,一只凤冠金翅、火羽长翎,且指爪如钩的火鸟就呼扇着翅膀凝在了眼前。
陈景云轻喝一声:“去!”火鸟鸣叫一声便扑了上去。
这一次陈景云却不叫火鸟与巨石接触,只是指挥着它围着巨石不停地炙烤,一时整个空间全被热浪占满,空间四壁的土石已经被烤的发红。
如此炙烤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那巨石竟然丝毫不为所动,就连表面的石皮竟都没有剥起一块,陈景云心道:“看来火攻也不能奏效。”
眼见着金、火之法皆是无功,陈观主不由来了脾气,于是五行之法齐出,空间之中立时五行之力狂涌!
怎奈那蚕茧状的巨石居然诡异非常,竟能轻易化解陈景云施展的诸如刀砍、火烧、冰冻、石砸之类的灵力攻击之法。
陈观主狂攻良久,此时已是气喘吁吁,而那巨石依旧岿然不动,其上赤光闪动的似乎更有节奏,直如一颗强劲跳动的心脏。
眼见着攻击无用,陈景云“呼——!”地长舒了一口浊气,不再攻击,而是走到稍远的地方盘膝坐下,之后掏出两块高阶灵石开始恢复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
此地的天地灵气陈景云可不敢吸纳,生怕那呼呼涌动的衰秽之气入体后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两块灵石化作齑粉,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也恢复了三四成的灵力。
看着远处似有生命的巨石,陈景云暗自发愁,若是不能解开这东西的奥秘,他却必定会寝食难安。
第五十三章 秽血韵灵躯(上架求收藏、求推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沉吟半晌,陈景云兀自起身,他方才用上了金、火、水、土四种灵力攻击,唯独没有用到木灵力,毕竟连庚金剑气都不能建功,那么拿着木头棍子捅上一桶又有何用?
不过此时为了验证这茧状巨石是否真的不吃五行灵力的攻击,陈景云倒是需要再用乙木灵气再试上一试。
如此想着,也不幻化什么木锤、树桩之类的上前凿击,调动太极气旋转化出的乙木灵气,片刻之后,一株参天巨树就在陈景云催动下立在了巨石之前。
旦见那树,根须似蟒蛇盘绕虬结入地,树身如东方青龙麟甲峥嵘,冠盖森森遮日月、绿叶青青绽萤光!
此树一出,地底空间中立时多出了无穷的生机,而那些自巨石中散发出来的衰秽之气似乎遇到了天敌一般,竟然纷纷绕开巨树,两种气息泾渭分明,居然井水不犯河水。
陈景云见此情形,不禁心头一动,将指一点,巨树散发出的生机活气就被拧在一起形似一条毒龙,旋转着就向茧状巨石扎了过去。
这一下果然有了反应,就在这股勃勃生机将要撞上巨石的时候,那巨石中隐藏的赤光忽地剧烈闪动几下,石表上的暗红色纹路也好似流水般缓缓退去。
乙木灵气转化出的勃勃生气竟然没有遇到丝毫的阻隔,就那样大鸣大放的扎进了巨石之中,陈景云见状大喜,忙催动一缕神念随着乙木灵气探入石中。
这一探查不打紧,巨石中的景象却把陈景云惊的呆立当场!
原来这茧状巨石并非实心,除了一层薄薄的石壳之外内里竟然全是空的,正中一汪暗红色的血水正散发着一股股衰败、晦秽、怨毒、凄惨等等的阴暗气息。
若是单只如此也就罢了,更令人惊异的却是那池污血之上竟然漂着一名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绝美,至于身材如何咱们这里不便细说,单就能够将一心问道的陈景云给看的呆住这一条,各位看官想必能够臆想到几分。
就在陈景云愣神的一刹那,女子身上忽地赤芒大涨,正被陈景云御使的乙木生气有如倦鸟归巢一般,倏然投入了她的体内。
那女子得了一道生机灵气之后,原本还漂在污血中的身体竟然悬浮而起,片刻就挣脱了身下的血池,身上的赤芒也都转化成了乳白色的萤光,只余一头乌黑的长发还垂在血水之中。
随着那道乙木生气被吞噬干净,石茧上的纹路复又归位,陈景云的那缕神念立时就被截断,空间中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直到此时,陈景云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平复了一阵心绪之后,又自围着石茧转起了圈圈,心中却在沉吟
“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瞧这石茧形似鸡卵,难道那女子真是卵里孕生的不成?
她既然能够吸纳乙木生气,那么想来是个活的,只是那不下一池子的污血又是何物?内中气息因何驳杂至此?”
种种疑惑纠结在一起,倒叫陈景云左右为难了起来,想要继续探究,又怕惹出什么泼天的乱子,如此沉吟良久,最终将牙一咬,心道“管你是什么妖精、魔怪,道爷我今日还就要会上一会!”
这却是陈景云已经把天南之事揽在了自己心里,因此断不允许有此种未知的存在潜藏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之意一定,当下也不迟疑,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再次被调动起来,就连上丹田泥丸宫也反吐灵气给太极气旋帮了场子。
之后陈景云双手连挥,立时,整个地下空间就被蓬勃的乙木灵气给占了个满。
这一次,陈景云不再以单股的乙木灵气去冲击石茧,而是将乙木灵气编织成了一张粗大的的巨网,巨网忽忽悠悠、慢慢腾腾的就罩向了石茧!
眼见着巨网罩下,石茧上的暗红纹路也都避无可避,岂料就在此时,暗红色的石茧之中忽地白光大作,之后就是“扑簌簌!”的一阵响动。
响动过后再看那石茧,竟然真的如同蛋壳一般层层剥落,内中的情形不用再以神念探查,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展露在了陈景云的眼前。
却见那石茧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立在那汪污血之上盯着陈景云看,其眼中赤、白两色光芒交替闪动,内中竟透着迷茫之色。
一见情况有变,陈景云不觉暗道一声不好,不敢盯着那女子细看,大袖一挥,就要驱散充塞在场中的乙木灵气,心说“可不能让这没名堂的女子再把生气给得了去,否则后果难料。”
哪知本该召之即来挥之即散的乙木灵气此时再次不受控制,竟然脱离了陈景云的掌控,被那女子张口一吸,就被她给吸入了樱红小口之中。
这股乙木灵气可是不少,几乎快有陈景云三个丹田所存灵气的一半了,比一名元婴中期高手元婴中所孕的全部灵力也是只多不少!
如此磅礴的灵气竟然被那女子像吸溜面条一样的给吞入了腹中,这情形再次看得陈景云是目瞪口呆。
不想那女子在吸纳了这如许多的乙木灵气之后,竟然粉舌微动舔了舔嘴唇,看那样子竟然是意犹未尽,之后其周身再次发出夺目的白光,片刻之后,原本在她眼底还剩下的一缕的赤芒也被白光彻底吞噬。
陈景云此时已经开始全神戒备,正想着是否应该先下手为强时,那女子周身的白光忽地全数被收回了体内,整个地底空间随之一暗,只有那汪污血还在发出红色的光芒。
咋明咋暗之间,陈景云虽然眼睛还有不适,但是神念中却把那女子的一举一动看得仔细,只见那名女子先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陈景云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发现了不同。
于是将手往那些碎去的石茧上一抓,那些散落的石茧就纷纷化作暗红色的光斑,全都汇聚在了女子的身上,片刻功夫,一件暗红色的道衣兀自成型,遮住了她那原本不着寸缕的身体。
而看其款式,竟与陈景云身上所穿的道衣一般无二,所差的不过是颜色罢了。
那女子在半空之中转了两圈,似乎对自己的新衣十分满意,眉眼间全是欢喜之色,又往四下里扫了一眼,待看到那一汪污血之后不由再次眉开眼笑,玉手向前一伸,那一汪污血就化作了一道暗红色血龙投入了女子的手中。
转眼间,一汪子血水就已凝结成型,竟然化作了一只暗红色葫芦,而那葫芦又与陈景云腰间挂着的一般无二。
。
第五十四章 一张白纸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见那女子神情之中除了好奇之外,再有的就是天真,也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杀意,这才稍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那女子在自己的腰间捣鼓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葫芦系在腰带上面,之后又在葫芦上拍了几下,似是对这挂件十分满意。
“不知道这鬼女子是个什么存在,不过既然生在了石茧之中自然不会是人族,那她到底是妖还是魔呢?”
陈景云虽然仍在暗自揣测,却也收起了防备的架势,只在心中警惕,见那女子仍自顾自的在那里忙活,于是负手立在一旁。
此时地底空间之中已是漆黑一片,只有那女子腰间的葫芦放出绽绽的毫光,陈景云原本还想以神念探查对方的底细,怎奈神念扫到女子身前三尺时,竟然被她那件道衣上倏然涌现的暗芒给弹了回来,因此只能以肉眼观瞧。
那女子此时踏虚而立,一双美眸却在四处扫量,寻摸了一圈之后见再没有什么可用之物,这才降下身形,向着陈景云所在之处走了过来。
陈景云见她初时几步走的左摇右摆、直似姗姗的婴孩,再行几步后竟已走的稳稳当当、姿态万方,不由在心里啧啧称奇。
眼见着这女子行到了身前,仔细打量之下,就连心鉴常明的陈景云也不由在心底称叹一声:“好女子!”
所谓:“乌发直直自垂腰,容颜美绝眼含笑。身似拂柳常摇曳,莲步轻挪衣袂飘。”说的却不正是此女?
绝美女子行到陈景云身前三步时方才驻足,盯着陈景云的脸认真的看了半天,忽地露齿一笑,上前一步就要摸咱们陈观主的脸。
陈景云早被眼前女子盯得发毛,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她抬手要摸自己,心中别扭之感顿生。
怎奈看出了对方此举只是出于好奇,并无一丝杀意流露,陈景云倒也不愿以力拒之,于是移步后闪,想要躲过那女子的素手。
而那绝美女子一见陈景云向后闪躲,不由“咯咯!”的笑出了声,也跟着足尖点地追了上去,看样子竟是以为陈景云在与她玩耍。
陈景云的《苍梧决》身法何等迅捷?脚下莲影闪动,身形已在几十丈外的空间一角,却不料那女子的身法同样迅捷无比,竟依旧跟在他身后两步之处。
见此情形,陈景云暗道一声晦气!心说:“这鬼女子看似懵懂,可是几样手段却是神鬼莫测,从她反掌间聚物成衣、血水凝形的本事就能看出端倪,再加上拥有可以追赶自己的遁法,倒也真够难缠。”
自从绝美女子将一地的污血凝成了葫芦之后,空间中就再没有了种种阴暗的气息散出,可是虽然断去了衰秽之气的根源,陈景云却依旧不能转身离去,若是不能探出这鬼女子的底细,终究还是一块心病。
辗转腾挪之间,陈观主苦思良策。
既然不愿出手硬对,就只能试试哄骗之法了,只是这鬼女子追的如此之急,陈景云连喊了几声:“别追了、有话好说!”那绝美女子却依旧笑吟吟的紧追不舍,嘴里也跟着娇喝:“别追了、有话好说!”眉宇间满是童真。
陈景云被追的脑袋都大了三圈,有心施展戊土之气遁回地面,又怕这鬼女人一旦跟了出去,会有无数无辜之人跟着遭殃。
不过咱们陈观主何许人也?当了那么多年的教书先生,怎会不了解孩童的心性?此时见这女子面露童真之色,不由计上心来,将手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把幼时灵猿老道亲手为他做的拨浪鼓就跳在了手中。
随着几声“邦朗、邦朗”的响声,陈景云和那女子都停下了脚步,场中遁影立消。
陈景云再次把拨浪鼓摇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响,之后将之递给了身前的女子,说道:“拨浪鼓给你玩,不许再追我了。”
绝美女子见到了新奇之物,立时喜的眉眼弯弯,一把夺过之后,嘴里也跟着叨咕:“拨浪鼓给你玩,不许再追我了!”之后便站在一旁学着陈景云刚才的样子开始摆弄了起来。
陈景云此时才看明白,原来这生的绝美、手段厉害的鬼女子竟然是白纸一张,就连说话也是鹦鹉学舌,根本不解其中之意,想必她之前的种种手段不过是天生就会罢了。
“这该怎么办呢?对方听不懂自己的话,想要以神识沟通,可是自己的神念又根本进不了人家的身,除非她主动脱下身上那件暗红色的道衣咳咳!”想到此处,陈景云连忙摇晃几下脑袋,除去了这个念头。
眼见着一个绝美女子喜笑颜开的拿着个拨浪鼓在那里“邦朗、邦朗!”的摆弄,陈景云心中的别扭之感又自升起,心说:“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此女也不会于今日破茧而出,这番因由加身,也不知结果会是如何。”
心底喟叹一声,见眼前这处地底空间实在遭乱的厉害,于是心下不喜,大袖一挥,戊土之气涌出,之后平地起了亭台,再在穹顶处燃上一把南方丙丁火,场中立时亮如白昼。
他这几下灵气运用之法若是换在别处施展,拍是会惊掉一地的眼球,不过在那绝美女子眼中却好像再平常不过,竟似根本比不上她手中的拨浪鼓有趣。
既然知道了眼前这女子只是白纸一张,陈景云便不愿再用什么哄骗之法,因为那样实在有份。
“只是到底应该如何与她沟通呢?难道还要从头开始教她识字说话不成?”如此想着,陈景云又自发愁,于是抄起了腰间的酒葫芦,大灌了一口。
在旁一边摆弄着拨浪鼓一边拿眼偷瞄着陈景云的绝美女子,见了他喝酒的动作,又闻到了酒香,于是有样学样,也抄起腰间的葫芦,像模像样的对着自己的樱红小嘴倒了几下,却是什么也没倒出来。
陈景云见状不由哈哈大笑,心说:“你那实心的葫芦要能倒出什么来才是怪事。”于是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两只酒杯,分别倒满酒水后,递了一只过去。
那绝美女子见自己的葫芦里倒不出东西,正自撅着小嘴生气,见陈景云递给她一杯幽蓝的酒浆,这才转为喜色,接过酒杯之后学着陈景云的样子,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立时就被酒香迷住,之后一饮而尽。
第五十五章 白芷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呼——!”
一口饮尽杯中灵酒,陈景云长舒酒气,看着眼前女子不禁心下莞尔。
却见绝美女子被灵酒给呛得连连咳嗽,虽然面颊绯红,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把手一伸,又将空杯子递了过来,意思是让陈景云再给她倒上一杯。
陈景云见她已经面带红晕似有醉意,于是含笑摇头,心里则在想着给这鬼女子起个什么名字,总不能真用鬼女子称呼她吧?
而那绝美女子见陈景云不给她酒,立时泫然欲泣,竟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陈景云最是不喜女子哭泣,牛家村柴婶子的眼泪早就把他给淹怕了,不由心中腹诽,暗道“这抹眼泪的本事你倒是天生就会。”
美人泪眼朦胧面容戚戚,若是唤作旁人怕是早就答应了她的一切要求,不过咱们陈观主却不理这套,看着那女子的眼睛道
“你既然因我之故而茫然出世,且心智未开犹如白纸一张,也罢,我便取个谐音,你今后就叫做白芷吧。”
“你既然、因我之故而茫然出世你今后就叫做、白芷吧。”绝美女子虽然已在哽咽,但还是随着陈景云鹦鹉学舌了一番。
陈景云见状有些挠头,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酒杯再次斟满,这次却不急着把酒给她,而是指着自己道“我是陈景云。”
而后又指了指那女子道“你是白芷。”
“我是陈景云、你是白芷”
如此你你我我的说了半天,绝美女子才终于明白,原来“白芷”说的便是她自己。
于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景云,说了一句“我是白芷,你是陈景云。”之后便拿眼盯着陈景云手中的酒杯。
陈景云也不再调她的胃口,把灵酒当做奖励递了过去,此时该被称作白芷的女子连忙伸手接过,似乎是知道陈景云不会再给她,于是开始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了起来。
见白芷那副可怜兮兮又楚楚动人的样子,陈景云不由起了一丝怜意,心道“虽然看不透眼前女子的根底,但毕竟是自己结下的因果,为今之计也只好先将她带回闲云观,一切等她开启了灵智、能够与人沟通后再说吧。”
又想到这天南南域地脉之下还有七八个类似此处的所在,陈景云又觉得头疼的厉害,若是那几处也同样孕育着如眼前白芷一样的存在,那他就不得不谨慎处理了。
如此想着,也不愿在地底久留,招呼白芷一声,见她已经是醉眼迷离,于是携着她的胳膊,纵身入了头顶的岩层,径往地面遁去。
白芷此时乖巧的厉害,任由陈景云带着在地脉中穿行,不时回望一眼,目光竟然能透过层层的岩土直至她的出身之处,美眸之中不由泛起几缕迷茫之色。
再说聂婉娘在上面一等就是两天,两天之中她的心念一刻不停地关注着地下,此时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色。
所谓关心则乱,虽然明知自己师父修为高深,却也仍自担忧不已。
如此一直等着,直到心念之中传来了陈景云那熟悉的气息,聂婉娘才放下一直悬着的心,片刻之后,陈景云带着白芷如同地鼠一般突兀的冒出了地面,
聂婉娘见师父竟然携着一名道衣女子返回,不由轻咦一声,方才她的心念之中可没有这女子的影子。
心道“难道此女的修为还要在自家师父之上?否则因何能够躲过自己的心念探查?”聂婉娘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笑盈盈的起身迎了过去。
白芷乍临地面,立时就被眼前的青山绿水、广阔云天给惊住了,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后,似是对空气中蕴藏着的勃勃生机很是满意,之后便好奇的打量起了周围。
陈景云见白芷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知道她此时是心有畏惧,想了一下,探手摄来几只翻飞的彩蝶和一蓬鲜艳的花瓣,随后控制着彩蝶与花瓣在白芷的身边飞舞、萦绕了起来。
白芷哪里见过这般蝶舞芳飞的景致,一时间竟然看的呆了,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一只手依旧紧紧的抓着陈景云的衣袖不肯撒开。
聂婉娘缓步上前,见师父把当年戏弄自己和师妹的手段给用了出来,心中更是疑惑,见那道衣女子生的绝美,神色间却好似孩童,竟还拿手抓着师父衣袖,而师父则是一脸的无奈之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跟师父说些什么。
陈景云自然能看出弟子的疑惑,于是苦笑一声,简短的给聂婉娘讲述了自己此行的经过,又把白芷破茧之后所施展的几样神奇手段说与弟子听。
聂婉娘听完师父的讲述,不由暗自心惊,不想那深埋地下的石茧、血水之中竟然也能孕育出生命!
看着眼前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聂婉娘怎么也无法将她与妖魔之属联想在一起,又听师父说这女子方自孕生就有聚物成衣、血水凝形的本事,且天生就会遁法时,不由更是讶异。
心说“看师父的意思,是要把这叫做白芷的女子带回观中教导了,也是,自家师父生平最信因果,是以怎也不会丢下这女子不管的,只是不知此举到底是福是祸。”
眼见着师父被白芷拖拽的东摇西晃,聂婉娘立时心下不喜,心思一转,就从腰间的御兽袋中把灵聪兽给拎了出来。
灵聪兽睡眼惺忪的“喵呜”几声,似乎是在诉说自己无故被关起来的不满,待见到场中翻卷着的花瓣和翻飞彩蝶之后马上来了精神,一跃而起,就扑了过去,立时就有几只彩蝶丧生在它的胖爪子之下。
白芷正欢笑着拿指尖小心的触碰彩蝶与花雨,灵聪兽这一扑闹却把她给吓了一跳,待见到眼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金灿灿、毛绒绒,生得蠢萌可爱的胖家伙后,白芷立时喜得把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欢呼一声就松开了抓住陈景云衣袖的手,直向灵聪兽抱去。
陈景云见状不由对弟子挑了一下大拇指,心说“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若是论起呆萌可爱,灵聪兽当属第一呀!没见牛家村那些小妮子一见灵聪兽就都眼睛放光嘛!”
聂婉娘见师父终于摆脱了白芷的手,面上才重新露出笑意,师徒二人各自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看着灵聪兽在白芷的追逐下狼狈突围。
。
第五十六章 望洋兴叹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自从有了白芷的加入之后,陈景云的身边倒是多出了许多的乐趣,三人一兽日间行于尘世,夜晚宿于名山,得享了一阵子的自在逍遥。
当日灵聪兽左冲右突、上下飞遁,却依旧摆脱不了白芷的追逐,那白芷虽然懵懵懂懂、心中无暇,但是一身生就有之的遁法却是非同小可。
把个痴肥的灵聪追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累得直如吐舌头的土狗,最后被追的急了眼,竟然挥爪发出几道暗青色的风刃攻向白芷。
这风刃攻击之法灵聪兽除了在绝域荒漠中对魔物使用过几次外,就再没见它主动施展过,此时一经发出,却比当日增添了不少的威力。
陈景云看着灵聪兽发出的风刃颜色,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胖东西那些个兽丹、魔晶还算没有白吃,到底有了一些进步。”
聂婉娘虽然听聂风鸣和程石讲过一些自家灵兽的神异,但是却没有亲眼见过,如今一见之下,觉得那风刃甚为不凡,于是不由眉间带笑。
她与陈景云一样,最是小家子气,见到自家灵宠有此长进,自然心中欢喜。
而那白芷却以为这是灵聪兽在与她玩耍,许是觉得那风刃十分有趣,于是“咯咯”笑着并掌如刀,也挥出一道巨大的风刃,径往灵聪兽身上袭去。
两相风刃这一对比,却把灵聪兽吓得屁滚尿流,实在是白芷击出的赤色风刃声势太过骇人,在击散了几道暗青色风刃之后竟然来势不减,倏忽间就要斩到灵聪兽的身上。
看着毛都炸起来的灵聪兽,陈景云却丝毫不觉得好笑,身形一闪,人已来在了灵聪兽的身前,之后抬手拍散了白芷发出的赤色风刃。
灵聪兽一见自己得救,立时把大脑袋插进陈景云怀里寻求安慰,那样子竟和它小的时候一般无二。
陈景云被灵聪兽拱的一个趔趄,拍了拍它圆滚滚的大脑袋,脸上虽然依旧满是笑意,但是掌心处传来的微麻之感却让他心中生出了警惕。
看着遁身来到自己身前,目露渴求之色的白芷,陈景云又是一阵头疼,想要训斥几句,又知道她根本就听不懂,无奈之下只得取出一颗深蓝色的魔晶在灵聪兽面前晃了一晃。
灵聪兽自己储物袋中的魔晶早被它给吃了个干净,此时一见魔晶在前,还是深蓝色的,立时就忘了刚才的委屈,学着土狗的样子,摇头摆尾的讨好了起来。
陈景云把魔晶丢给白芷,再指指灵聪兽,示意她可以用这东西收买灵聪兽,又对着灵聪兽说:“这是白芷,以后也会住在咱家。”
灵聪兽可不知道原则之类的是为何物,这胖东西向来狡猾狈懒,见魔晶落入了白芷手中,又似乎听懂了她以后也是自家人,那还不有奶就是娘?于是舍了观主大人,转身腻在了白芷身旁。
看着在草地上撒欢玩耍的灵聪兽和白芷,陈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对着一脸古怪表情的聂婉娘道:
“看来在教会白芷是非善恶之前,还是少让她在人前露面为好,方才她只随意一击就能让为师的武道之体生出反应,那么此一击放眼整个天南便只有咱们师徒二人能够接得下来了,若是她真的被惹恼了,恐怕连你也不是对手。”
聂婉娘闻言莞尔一笑,问道:“师父可是担心这白芷除了您之外没人能够压制?”
见陈景云微微点头,聂婉娘又道:“这一点师父大可放心,谁说一定要打得过才压制得了的?否则三师弟为什么会怕他老娘?彭三叔又为何会不敢惹怒暮姐姐?”言罢还不忘俏皮的眨眨眼睛。
“你这臭丫头又动了什么歪心思了?不过也对,若是论起心思玲珑,又有谁比得过你?”陈景云见的弟子说的俏皮,不由笑骂一句,倒也不再担心。
说来也怪,几日相处下来,灵聪兽竟然与白芷亲近了起来,每日里赖在白芷的怀里不肯下地走路,白芷也乐得当它的轿夫,还经常磕磕巴巴的跟灵聪兽说一些没来由的傻话,灵聪兽竟也“喵呜、喵呜”的回应。
只是一个娇滴滴的绝美女子,怀里抱着一只半人来高、肉墩子一般的肥猫,那场面——嘿!反正陈景云和聂婉娘看了之后心里就会说不出的别扭。
自那日之后,聂婉娘就把教导白芷的事情揽了过去,初时白芷依旧不愿理睬聂婉娘,除了与灵聪兽玩耍,再有就是拉着陈景云,指着他腰间的葫芦要酒喝。
直到有一次,陈景云再次潜入地脉,去探查另一处能够隔绝神念的所在,其间也不知道聂婉娘用了什么手段,待他折返之后,竟见白芷开始对聂婉娘亲近了起来。
之后白芷更是每日里磕磕绊绊、比比划划的跟在聂婉娘身后,纵使被聂婉娘冷着脸训斥竟也不敢反驳,只会一脸委屈的找陈景云告状,而待到聂婉娘面色转晴,她则又会腻过去。
陈景云对此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舔着脸去问弟子其中缘故,聂婉娘见师父来问只是掩嘴轻笑,却什么也不肯说,不过既然白芷肯被聂婉娘管束,陈景云自然乐得轻松,也把对此事的疑惑抛到了脑后。
对于剩下的那几个神念难入之处,陈景云因为心中有了顾虑,是以还要等到探明白芷的底细之后再做打算,他前日曾经再入地底,寻到污浊之气的根源后,果然又见石茧。
不过那处石茧却要比孕生出白芷的石茧要小上不少,这一次陈景云可没敢轻举妄动,生怕里面再跳出一个“白芷”来。
压下此事之后,陈景云带着聂婉娘和白芷继续向南行走,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几人已经行至了南海之滨,而这其间却再没有一个武林门派能入陈景云的眼。
陈景云为此喟叹良多,不止一次的感慨天南人才不兴、根底浅薄。
咱们前文中曾经提到,三族大战之后,妖族水属的一支潜入了南方无尽海,只是这无尽海却在大洋的深处,若只陈景云和聂婉娘两人,他自然是要往大洋深处走上一遭的。
此次出山之前陈景云本就有这样的打算,怎奈此时多了一个白芷,他又不愿再横生变故,于是望洋兴叹一番之后,不由动了回山之念。
第五十七章 云游归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游历天南数月,陈景云所获颇丰,道心坚定了几分是其一、顿悟天心我心五行灵法为其二、对十几个有潜力的门派来了一番点拨,指明了那几个门派今后的修行之路则为其三。
如果不是最后出了岔子,从地脉深处的石茧中放出了白芷这个大孩子、拖油瓶,那么咱们观主此行可算得上圆满。
而聂婉娘跟着师父一路南行,除了可以时时得到修行上的指导之外,还在游历中增长了见识,又因为可以与师父一起讨论指正别家功法的缺陷、为他人拂去前路的尘埃,所以更是受益良多。
虽然修为没有多少增长,但是此时聂婉娘的心境与眼界已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她又刻苦研习陈景云新创出来的《天心诀》秘法,如今已是初窥门径,是以战力跟着大涨。
如今既然动了归山的念头,那便不再停留,三人一宠各自施展飞天的手段,径往北归。
旦见高天之上,陈景云师徒神情恣意,足踏莲影飒然行于云端直如闲庭信步。
白芷初时架着一道赤芒随在两人左右不落分毫,待见到陈景云和聂婉娘踏着的莲花虚影后,似乎觉得有趣,于是身形一顿,脚下的赤芒倏然敛去,再向前时,足下已经多出了朵朵赤色莲影。
陈景云一直在注意着白芷的动作,见她竟然能将遁法用到这般随心所欲的地步,不由一阵啧啧称奇,看了聂婉娘一眼,示意她去问问白芷到底如何做到的。
聂婉娘心中也是一阵惊讶,需知这飞天的遁法一旦创出,就轻易改变不得,因为内中运功行气的路线已经固定,即便是闲云观一脉于功法一道最能推陈出新,却也做不到白芷这样信手拈来随意变化,不由也动了问询的心思。
白芷每日里跟在聂婉娘身后问这问那,还总要忍气吞声,此时见聂婉娘竟然有问题来问自己,立时喜得眉开眼笑,于是抓住聂婉娘的手连说带比划。
聂婉娘听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白芷的表述,那白芷的意思却是在说:“那遁光本来就是我的,自然要听我的话,难道你的遁光不听话吗?”
聂婉娘一脸古怪的把答案说给师父听,陈景云听的直叹人比人气死人,心说:“嘿!她这个解释还真是好,竟然叫本观主无言以对。”
既然问不出来什么,也就不再费心琢磨了,于高天之上停停走走,看着灵聪兽与白芷在云团中藏藏躲躲、嬉闹追逐,倒也别有乐趣。
如此飞遁了一小天,才堪堪回到了伏牛山的地界,心之所属,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陈景云身上的气机一变,整个人立时显得慵懒起来。
神念一扫,见牛家村中的饭堂正要开饭,男女老幼乱哄哄聚在一处,有闲话家长的、有探讨功法的,有插科打诨的,也有半大小子、半大妮子相互眉目传情的……
如此种种,让咱们陈观主大为满意,看着村民们男的孔武有力,女的也彪悍异常,不由在心中暗自得意,对自己当初作出的让全村人都要修行的决定大为满意。
聂婉娘也在心念之中看到了村中饭堂处的情形,不由掩嘴轻笑,这一村子的乡亲与她的亲人无异,见人群中的老人们个个精神矍铄、四处嬉闹的孩童们也都生的灵动结实,自然心中欢喜。
“婉娘、白芷,随我去吃一餐村中的酒肉如何?”陈景云看了看聂婉娘和白芷,觉得应该把后者介绍给村民们认识,顺便让聂婉娘警告白芷一番,免得她不知轻重,无意中伤到人。
聂婉娘一见陈景云说话之前扫了一眼白芷,就猜到了自家师父心中所想,笑着点了点头,便牵住了正一脸迷糊的白芷的手,随着师父降下了身形。
而灵聪兽方才一听到陈景云说要进村吃饭,早吓得一溜烟跑去了后山,它对山下那些皮猴子一般的顽童可是深恶痛绝的。
因为每次落到孩童们手中,被揉弄的长毛杂乱好似野草都是轻的,便是被扯下几绺毛来也是有的,而它还不敢用力挣扎,生怕伤了那些孩童,因此一直是能躲就躲。
这灵聪兽也是天生直觉敏锐,知道自己挠陈景云、抢程石他们碗里的肉,亦或打碎观里的稀罕物等等这些都不打紧,可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山下的孩童,那么被剥了皮都是轻的。
再说村中饭堂这边,程石她娘正卖力的搅动大锅里的肉块,不时大骂几声上前偷嘴的顽童,眼中却全是笑意。
因为每到用饭的时候,她总能在村民们口中听到几句夸赞自己儿子的声音。
“自家小子现在可是有名号的,——闲云观亲传弟子程磐石!听听!多么响亮的名号!据说现在山外那些人只要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号都会佩服的什么什么投地呢。”
有子万事足的程婶子现在在村中可是极有威望的,整个牛家村的妇人都以柴婶子和她、再加上袁华她娘马首是瞻。
“程家大嫂,先给我来一碗好肉,我的口味你没忘吧?”
程石娘正想到美处,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愣了一下之后,脸上立时就乐开了花,连忙跑到堂中去取陈景云吃饭专用家伙事儿。
众村民自然也听到了陈景云的声音,皆一脸喜色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一见陈景云带着聂婉娘还有一个美的不像人的姑娘自村口走来,立时乱哄哄打起了招呼,而几个半大小子却已经呆在了当场,看着白芷讷讷不能言。
陈景云一边跟众人嬉笑着打招呼,一边在心里瞧不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
他却忘了,他在初见白芷时不也是呆了一呆嘛?呃、虽然白芷当时身上不着寸缕……
聂婉娘拉着白芷与众人见礼,而白芷却似乎被眼前的场面给惊住了,小心的跟在聂婉娘身后亦步亦趋,眸子里全是好奇与探究之色。
也是,白芷虽然也跟着陈景云与聂婉娘路过了几个天南的城镇,但是所见之人皆慑于他们三个的气度与容貌,因此丝毫不敢近前搅扰,即便有那胆大包天的,也都被聂婉娘挥手间给惊退了。
第五十八章 一场欢宴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陈景云和聂婉娘自然不会把白芷乃是石茧中所生的事情告诉众人,毕竟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就连乙阙门和玉符宗的典籍中也未见有相关的记述。
最知庄户们的性子的陈观主,为了免去日后多费口舌解释白芷的出身,于是便对众村民说道:“这白芷说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她自幼孤苦无依,生长之地又与世隔绝,因此懵懵懂懂、不知世事。
若不是此番被我和婉娘给偶然遇到,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这不,她就连说话也是婉娘这几日才教会的,因此说不利索。”言语间还装出一副感慨的模样。
牛家村人向来心思单纯,也最有同情心,一听说这么好看的姑娘身世竟然如此可怜,不由都是一阵叹息。
上了年纪的柴婶子最是见不得别人受苦、便是听到了也会伤心,于是一把将白芷搂在怀里,直道:“可怜的娃儿!”
这一下却把陈景云和聂婉娘给看得心惊肉跳,隐在袖子中的手都已经蓄满了灵力,生恐白芷一旦挣脱,会无意中伤到柴婶子。
哪知白芷竟然似乎十分喜欢柴婶子的怀抱,在柴婶子的怀中闻了闻,还拿脸蹭了几下,那样子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直把柴婶子喜欢的嘴都合不拢。
见白芷十分安静的伏在柴婶子怀里,陈景云和聂婉娘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之后在一片怜悯的叹息声中,庄户们开始盛肉端饭的各自忙活起来。
柴二蛋更是在跑回家里抱出一大瓮兑了水的灵酒,在男女老幼的一片欢呼声中,村宴就此开始。
而白芷就腻在柴婶子的身旁,乖巧的看着一众妇人给她端菜夹肉,片刻,放在她面前的大碗就被装的冒尖,看她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显然是被眼前的场面给弄傻眼了。
陈景云和聂婉娘见状不由心下好笑,暗道:“就算你是从冷冰冰的石头里蹦出来的,怕也要被牛家村人的热情给捂热乎了。”
而白芷最会有样学样,见一众妇人吃的豪爽,呆了一阵之后,便也抄起两根竹筷子,稍一摆弄就知道了用法,于是也学着众人的样子开始大口吃喝起来,神情竟然十分的豪迈。
这却把一众妇人看得更加高兴,这个说:“白丫头这样的好姑娘就该长在咱们牛家村,现在既然来了那就安心住下,也好跟着大伙儿学些有用的本事。”
那个道:“王二婶说的在理!对了,如今姬家哥儿回京城去抢皇帝屁股下的龙椅去了,正好把竹林边上的草庐给白丫头住。”
有人出言反对:“那可不行!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又什么也不懂,如何一个人住?万一被蛇虫吓到了可怎么得了?”
“都不用说了,老婆子向来最喜欢女娃儿,这白丫头跟我有缘,就让她住到我家,也能跟我做个伴儿。”柴婶子拍了拍白芷的嫩手一言而决。
一众妇人叽叽喳喳的在那里说个不停,白芷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怎地,只在那里笑眯眯的点头答应,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说好。
陈景云正在跟柴二蛋还有另外几个夯货吹嘘着自己此番云游中的见闻,听到一众妇人的话后,不由看了身边的聂婉娘一眼。
聂婉娘也恰在此时牛头看向陈景云,师徒二人面面相觑,陈景云心说:“好家伙!还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怕被蛇虫吓到?若是把白芷留在村中,那热闹可就真的大了!”
这也要怪陈景云自己,谁叫他把白芷的身世编的那般可怜?如今已经惹出了众人的同情心,特别是柴婶子看白芷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自己的闺女了,陈景云此时再想收回之前的话却是晚了。
知道与妇人们没法说通道理,只得把脸一板,吩咐才浅尝了几口水酒的聂婉娘把犹在大口吃喝的白芷先带回观中。
聂婉娘也是哭笑不得,依着师父之言,拉起不情不愿的白芷,告罪一声,不待众妇人反应过来,就闪身回了后山。
这一下却是惹恼了一众妇人,大伙儿心说:“合着我们在这里为白丫头出谋划策了半天,嘴皮子都说干了,你云哥儿一句话就全都给拒绝啦?”
不过虽然都在心里头腹诽着陈景云的不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于是都拿眼看向柴婶子。
别看众人平日里都与陈景云嬉笑怒骂的惯了,但是陈景云一旦扳起脸来,众人还是会在心里打怵,也只有把陈景云当成儿子看的柴婶子敢揪着耳朵教训他。
不过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从前只要柴婶子开口,再把眼泪那么一抹,无论什么事情陈景云都会乖乖的答应,而这一回,却是无论柴婶子说什么,陈景云只是摇头不允。
柴婶子本来又要使出她那抹眼泪的绝学,却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拿眼在陈景云和白芷的脸上看了几个来回,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道:“不错,白丫头还是留在山上的好!”竟然再不提把白芷留在家中当女儿养的事情。
众妇人不知道柴婶子这又唱的是哪一出,疑惑了一阵之后就又找到了新的话题,都把刚才的事情撂在了一边。
一顿饭吃了足有个把时辰,众人多数喝的大醉,武人喝醉了酒向来麻烦,而一村子的绝顶高手都喝醉了那就更加的麻烦,牛家村中此时已经是群魔乱舞!
只见一众醉了酒的牛家村高手中,有人一脚踢倒了村中的老树、有人拉着大牯牛较力、也有人纵身一跃就上了房,却又立足不稳坐坏了人家屋顶上的瓦片,因而惹来了追杀!
柴二蛋今日最是高兴,因此也喝的最多,招呼着另外几个夯货就上了打谷场,扬言要一个人挑战他们四五、六七个!一群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也不知道明早起来会不会个个鼻青脸肿。
看着眼前乱哄哄的场面,喝的熏熏然的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他一个看热闹的自然不怕事儿大,拍着手为追打自家男人的程石娘助威、跳着脚的喝骂李瘸子的轻功不佳,又怪声怪气的调侃正被围殴的柴二蛋几句......
第五十九章 喜事连连(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如此嬉闹了许久,等众人都醉醺醺的回了家,陈景云才迈着四方步向村外走去,待行至半山腰时,陈景云习惯性的驻足回望,此时的村庄已经归于平静,灯火昏黄中只有隐约的犬吠声远远的传来。
每次外出归来,陈景云都要到供奉堂去对着灵猿子的画像说上一整夜的话,杂毛老道生前最喜热闹,他这当弟子的自然要捡一些山外那些好听的、有趣的说与师父听。
彭仇和几个亲传弟子都知道观主的习惯,因此早早的打发仆役们回房休息,把个偌大的闲云观留给了陈景云一人。
虫声不绝、夜莺鸣唱,供奉堂内又是一夜的灯火未熄
当陈观主独自在供奉堂内唠唠叨叨时,后山上却是热闹非常。
今日赶得也是巧了,袁华经过了几个月的苦修已经彻底巩固了境界,此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师父能够快些回来,他也好随着师父去北荒长长见识。
季灵在聂凤鸣的高压下,虽然每天都撅着个嘴老大的不愿意,但是到底还是把境界给追了上去,如今她与彭仇一样,都有了冲击四转的实力。
柴斐此时也住到了后山,这小胖子因为自幼就有陈景云为他洗精伐髓,此时的个头已经不比岁的孩子矮了。
加上他自幼就在陈景云的灵气引导下学会了搬运气血、吸纳灵力的法门,所以早已是打遍牛家村、孩童之中无敌手!
这柴斐平日里顽皮的不像样子,倒是不欺负弱小,专爱找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孩子比武,时常就要打哭几个,这一点倒是颇有一些陈景云当年的风范。
山下的庄户们对柴斐是无可奈何的,也曾经有几个家长找到柴二蛋,让他管管自己的儿子。
“上房揭瓦也就算了,别总找俺家娃儿切磋了行不?”
柴二蛋见有人来告儿子的状,立时牛眼一瞪,告诉来人说“要告状到后山去找‘云哥儿’告去,老子只管生、不管教!”庄户们被柴二蛋的回答给气得够呛,却又无可奈何。
聂凤鸣知道此事之后,想着小师弟也不小了,总是这样在山下胡闹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亲自下了趟山,把柴斐捉回来带在自己身边管束,等闲不许他下山,牛家村这才得以安宁。
今日大家都没有闭关,于是师兄妹几人聚在鸣潭边上的草亭内品酒闲聊,柴斐则在潭边无聊的扔石子、打水漂。
正在几人调侃程石又被他老娘胖揍了一顿时,忽见远处天空中扑下来一道光影,聂凤鸣几人定睛细看,却不正是自家灵聪兽挥动着一对光翼电射而来!
柴斐一见灵聪兽回来了,立时欢呼一声,将身一纵就高高跃起迎了上去。
眼看着两个肉墩墩的家伙就要撞在一处,灵聪兽忽地一扇背上的光翼,斜刺里一闪,就让柴斐扑了个空,之后便得意的“喵呜!”几声,在聂凤鸣几人头上盘旋不下,一看就是在炫耀它的飞天之能。
聂凤鸣和袁华几人见状不由气笑,对灵聪兽能够拥有能够飞天的本领也不是太过惊讶,这胖东西平日里被师父惯得没个样子,又吃了那么多的兽丹、魔晶,因此有些奇怪的本事才是正理。
季灵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灵聪兽背上的五彩光翼,想到自己此时已经到了三转巅峰的修为,离四转飞天也只差了一步,心里这才平衡了不少。
“噗通!”一声响,几人闻声看去,却是柴斐用力过猛,一个收势不住掉在了鸣潭里。
灵聪兽既然已经归来,那么师父和大师姐自然会在后面,聂凤鸣和程石两人已然修成心念探查的法门,心念运转之下,果然见师父与大师姐已经到了村中饭堂。
闲云观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众人也不下山相迎,心知师父定然会在村中吃喝许久,之后能否到后山来还在两说,于是便都满心欢喜的开始围追堵截起了灵聪兽,想要抓到它后为小师弟出气。
此时彭仇正舔着脸、弓着腰,搀着暮如雪的一只胳膊在观中散步,暮如雪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脸的笑意,每每低声吩咐彭仇几句,咱们彭大长老就会点头哈腰的小心应承,哪里还有一点宗师高手的风范?
再说聂婉娘拉着白芷先行离开,闪身间就已经来到了闲云观中,方一驻足,便瞧见了彭仇卑躬屈膝的搀着暮如雪这一幕,再一细看暮如雪的体态,立时喜上眉梢!娇笑着就迎了上去。
正自你侬我侬的彭仇和暮如雪,被突然出现在院中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待看到来人是聂婉娘和一名生的绝美的道衣女子之后,顿时心中一喜,心知这是观主归山了,也都笑着迎了上去。
待行至近前,聂婉娘把目光放在暮如雪的肚子上,笑着道“恭喜三叔、贺喜暮姐姐!”她却是故意把彭仇和暮如雪说差了辈分。
彭仇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你这丫头,就会调侃你三叔!以后不许暮姐姐、暮姐姐的乱叫,难道你想待将来孩子出生后喊你姨娘不成?
怎么样?此次与观主下山游历了这么长时间,想必是所获颇丰吧?快点把好处分给三叔一点!”
暮如雪也是一改往日里的腼腆,上前拉着聂婉娘的手笑道“我与婉娘向来以姐妹相称,难道因为你彭大长老一句话就要改了不成?”
如此说笑几句,彭仇见跟聂婉娘身后的道衣女子一直盯着暮如雪的肚子看,便问开口问道“婉娘,既然带了客人回来,为何不赶紧介绍?”
聂婉娘方才光顾着欢喜了,暮如雪如今有了身孕,最高兴的除了彭仇夫妇外,自然要属她和聂凤鸣,因此倒是把白芷给忘在了脑后。
此时见彭仇发问,这才拉过白芷,对二人简短的介绍了一番白芷的诡异出处和其天生就有的诸般本事。
彭仇和暮如雪听了聂婉娘的话,直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位容颜绝美、眼带天真的道衣女子竟然是从石茧里蹦出来的!
彭大长老平日里最会说话,此时张了张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而白芷却对彭仇和暮如雪不理不睬,盯着暮如雪的肚子又看了一阵后,忽然一脸疑惑的问聂婉娘道“那么小的——茧、怎么能住下两个娃娃?”
。
第六十章 喜事连连(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咱们上回书说到白芷一脸疑惑的指着暮如雪的肚子问聂婉娘,问她:“为何这么小的一个“茧”里竟住着两个娃娃?”
此言一出,聂婉娘和彭仇先是一愣,随即就是大喜,二人都知道白芷所说的“茧”为何物,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暮如雪肚子里的竟然是一对双胞胎!
暮如雪有了身孕之后倒是变得迟钝起来,眼见着彭仇喜的手舞足蹈、聂婉娘拉着那白芷再三确认,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也跟着欢喜无限。
白芷见眼前的三人不知为何竟然笑的如此开心,疑惑之余也跟着笑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观主在村中饮酒,彭仇就吩咐何弃我与一众仆役早早的回房休息,不可打扰观主与祖师的叙话。
何弃我不明就里,在听了观中老人解说后才知道其中缘由,在感慨观主与老祖师感情深厚的同时,联想到为救自己而与尸妖同归于尽的师父,不由黯然神伤。
后山鸣潭边上,师兄妹几人合力将灵聪兽给擒了下来,季灵拎着灵聪兽的后脖子假模假样的训斥几句,让它以后少在自己面前卖弄。
柴斐与灵聪兽最好,虽然方才因为灵聪兽而掉到了水里,但是一见它被五师姐训斥,立时就老大的不愿意,可又不敢上前解围,生怕自己步了灵聪兽的后尘。
“你为何要、要欺负灵聪?快放开它,不然、不然我就打你!”
师兄妹几人正在嘻嘻哈哈的玩笑打趣,忽地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
季灵闻言一愣,心说:“这是哪里来的结巴?竟然管闲事管到我家里来了?”
相比于季灵的疑惑,聂凤鸣与程石则是真的吃惊不小,因为在他们两个的心念中,竟然丝毫捕捉不到来人的影子!
众人闻声望去,见大师姐手中牵着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道衣女子已经来到了草亭之外,而看那女子的衣着款式,除了颜色是暗红色之外,竟与几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样,于是皆在心中生出疑惑。
聂婉娘此时一脸的无奈,一边安抚白芷、一边费力的与她解释,说眼前这几人都是家里人,季灵也不是在欺负灵聪兽,而是在与它玩耍。
白芷听罢聂婉娘的解释,这才转怒为喜,自从她知道了“朋友”一词的含义之后,便绝不允许别人欺负灵聪兽的,当然了,她自己除外。
季灵正要发作,见来人竟然是大师姐,这才转怒为喜,把手里的灵聪兽丢到柴斐怀里,一个跨步就来到了聂婉娘身边,又见那生的极美的女子竟然抓着大师姐的手不放,立时心中就有些吃味。
聂婉娘如何不知道自家季小五的性子?好笑的点了一下季灵的额头,也把她的手牵起来,之后缓步进了草亭。
白芷好奇的打量了一眼亭内几人,似乎是感觉到几人身上的气息与陈景云和聂婉娘的一样,这才面露笑意,安静的坐在了聂婉娘身边,不过一双眸子却时刻盯着在亭子外玩耍嬉闹的柴斐和灵聪兽,看那样子竟似也想加入其中。
“师、师姐,你是说这白芷竟然是师父从地的石、石头里捡、捡来的?”听完了聂婉娘的介绍,季灵的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连忙开口确认,说话间竟然也有些结巴了。
聂婉娘闻言白了季灵一眼,怪她听不懂自己刚才的话,见众人也都是一脸的疑问,只得再次详细解说一番。
从师父觉得天南南域的情形古怪,而后几经查探之下发现了地底存有几处诡异的所在开始说起,再说到这白芷本在地脉深处的石茧中孕生,因为吸收了师父的乙木生气这才提前出世,并且懵懂无知、好似一张白纸,因此师父才叫她做“白芷”......
聂凤鸣、程石几人在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皆不由在心中感叹:“世间诡异之事莫过于此!不想这天南一隅中竟还有连自家师父都搞不清缘由的事情!”
众人之中季灵最是心软,听完师姐的讲述后,倒觉得这白芷有些可怜,于是主动上前拉住白芷的手与她说话,不片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聂婉娘又与师弟师妹们闲谈了一会儿,说了一些自己跟着师父此番游历时的见闻与收获,众人听到自家师父在那坐忘峰上再创惊世秘法时,不由个个欢喜,于是纷纷央求聂婉娘展露几手出来,好给大伙儿开开眼界。
碍不过师弟师妹的央求,聂婉娘只得答应,见此时天色已晚,潭边景色难明,于是运转《天心诀》秘法,挥手释出太极气旋转化出的火属灵气,立时,几只火鸟便凝于众人眼前。
众人感受着火鸟身上散发出来的炽热高温,全都心惊不已,聂婉娘心念一动,几只火鸟就开始在山间飞舞盘旋,直把方圆百丈照的亮如白昼!
闲云观一脉此前并无术法神通,修的乃是内外合一、以力破敌的法门,虽然弟子们一个个的战力惊人,但是攻击手段到底太过单一了些。
而陈景云新创的《天心诀》秘法却正好补上了这一短板,今后闲云观弟子在功成四转之后、再修习了此法,就能通过太极气旋将中下两个丹田内的灵气转化为任意五行灵气,进而化形而出、以作攻防只用。
聂婉娘见众人吃惊不小,不由莞尔一笑,心说:“自己倒不妨好好展示一番,借此激发师弟师妹们的渴求、上进之心。”
于是再次转化灵力,曲指连弹几下,立时又有水属灵气凝结而出,转眼化作几道寒气森森冰剑追着火鸟下方翻飞。
聂凤鸣等人那里见过这等奇景?感受着那火鸟、冰剑蕴藏的庞大威能个个心动不已,都想着自己何时能有大师姐这般的手段。
见师弟师妹们脸上全都显出向往之色,聂婉娘不由再添一把火,太极气旋狂转之下,金、土、木三种属性的灵气也被她一一施展了出来。
一时间,后山之上尽被五行灵气狂涌,百丈方圆之内尽是一片混沌景象!
陈景云身在供奉堂,但是后山上的却全都映入了他的识海,见弟子们个个兴奋异常,他这当师父的自然也跟着高兴。
“怎么样?您的这些徒孙们都不错吧?你徒弟我教人的本事可是厉害的紧呢......”再饮一口灵酒,陈景云继续对着灵猿子的画像开始唠叨起来。
第六十一章 喜事连连(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见识过了大师姐的手段之后,众闲云观弟子无不在心底惊叹、艳羡,果然如了聂婉娘所愿,一个个心潮澎湃、眼睛放光!
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已经修到功法四转,达到了修习《天心诀》的要求,更是打定主意,明天就去求师父,央他传授此法。
待打发了几个师弟之后,聂婉娘便带着白芷起身离开,季灵因为有些舍不得自己新交的朋友,于是笑嘻嘻的随着聂婉娘和白芷一同走了。
三女说说笑笑的去了聂婉娘的草庐,也不知她们几人今晚要说些什么。
第二日拂晓,在供奉堂内呆了一夜的陈景云一口饮尽杯中灵酒,算是结束了与杂毛老道的彻夜长谈,之后伸了个懒腰,再将供桌上的酒杯添满灵酒,这才施施然的出了门。
彭仇正抱着手候在供奉堂外,只看他衣衫上已经挂满了露水,就知道他已经在门外等候许久,此时一见自家观主推门而出,彭仇忙笑着迎了上去,主仆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来到了后山。
后山之上,聂凤鸣他们因为昨夜太过兴奋,所以都没能静下心来入定修行,是以除了季灵之外,其余几人皆一大早的全都跑到鸣潭边上卖力的演武,想叫师父看着高兴。
聂婉娘站在一边看着故作用功的几个师弟,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止住过,此时见师父与三叔过来了,便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从中摄出了案几、茶壶等物,在一边烹起了灵茶。
陈景云见几个弟子起的都早,就连柴斐也板着小胖脸故作认真的在一旁打着崩拳,不由心怀大慰,虽然知道这是几个弟子故意为之,但是怎会点破?
挨个夸奖、指正了几人一番,又把柴斐抱起来悠了几圈,这才带着一众弟子围在案几边喝茶。
“婉娘,那位如何了?小灵儿为何不在?”左右没见到季灵和白芷的影子,陈景云又不愿意无事就用神念探查,于是开口问询。
聂婉娘给师父递过一杯灵茶,之后一脸好笑的回道:“小五昨夜拉着新朋友说了一夜的话,此时还在睡懒觉呢,而白芷就守在她的身边不肯走,看那意思却是要等着小五睡醒呢。”
陈景云闻言心下莞尔,倒是好奇那白芷若是与季灵混得久了会养出什么样的性子。
见聂凤鸣、程石和袁华三人此时全都巴望着自己,眼中的渴求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了,陈景云便知这三个小子昨夜被刺激的不轻,他向来最喜弟子们知道上进,于是轻咳一声,开始给几人讲起了《天心诀》秘法,而这一讲便是两三个时辰。
季灵一觉醒来,见白芷正坐在床边陪着自己,立时大为高兴,正要拉着白芷再说上一会儿小女儿家的私房话,却听见师父清朗的声音在草庐外传来,当下一拍大腿,拉着白芷就往外跑,她可不想错过师父的讲法。
暮如雪因为有了身孕,便也一直随着彭仇住在后山,她昨日也见到了聂婉娘反掌间施展出来的惊世手段,心中的想往之意比之聂凤鸣几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也早早的起身,见观主已然开始在潭边讲法,不禁目露憧憬之色,但是因为碍于身份,所以不敢近前听讲,只能在远处焦急的张望。
聂婉娘见到暮如雪的那副样子,不由浅笑出声,催动心念跟师父说了暮如雪已经有了彭仇的骨血,且还是一对双胞胎的事情。
陈景云听了聂婉娘的心念传音,不由面露古怪之色,看了彭仇几眼,心中也为这个被自己使唤的如同车轴连转的老仆高兴,想了一下,便对着暮如雪招了招手,示意她可以近前听法。
彭仇本来还在琢磨,为何自家观主会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此时见陈景云对着暮如雪招手,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心中的感激之情一上涌,立时就眼眶泛红,起身对着陈景云深施一礼后竟然愣在了当场。
方才陈景云还未讲法时,就已经明言,《天心诀》秘法虽只初成,但是其威能与用途却绝不下于那些修仙门派的核心大法,因此等闲不可轻传。
众人闻言无不深以为然,而此时闲云观中能够得传《天心诀》秘法的也只有几个亲传弟子和彭仇。
聂婉娘见到彭仇呆在原地像块木头,不由气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袖,彭仇这才回过神来,咧着个嘴就兴冲冲的跑去迎暮如雪了。
这暮如雪母凭子贵,陈景云为酬彭仇多年来的辛苦,见暮如雪腹中怀了彭仇的孩子,于是允了暮如雪近前听法,算是将她纳为闲云观后山中的一员了。
今天的讲法何弃我却是偷听不得,他方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可是就在他快要走到能够听清观主声音的距离时,却被一股劲力给弹开了数丈,造得个灰头土脸。
知道这是观主不许他听,只得在远处一脸羡慕的看着鸣潭边上的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自己定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天心我心自在妙法,五行生化降定为一,此为《天心诀》之正解是也——!”
随着陈景云最后一句讲完,再看场中诸人,聂婉娘因为早已痴迷过了,是以神色还能保持从容,柴斐则根本就是鸭子听雷,竟然抱着灵聪兽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而白芷却是根本就听不懂陈景云的之乎者也,估计就算是能够听懂也根本没什么兴趣。
至于聂、程、袁、季四个亲传弟子,再加上彭仇夫妇,却早已是目光迷离、心神尽往,依旧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如此过了好半晌,几人才在聂婉娘的轻咳声中回过神来,看向陈景云的眼神中尽是敬仰之色。
“彭大长老,近日天南武林和姬桓他们的情况如何了?可别光想着自己快要当爹了,却把正事给忘了!”陈景云抿了一口灵茶,调侃彭仇道。
彭仇见观主问起天南之事,立时将身一正,面带得色的将京中的消息以及武林中事娓娓道来。
第六十一章 喜事连连(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与两年前相比,天南武林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闲云门徒覆灭了北地第一势力黑云城后,江湖中本该是闲云观一枝独秀、领袖群伦,放眼整个江湖也只有弥陀寺与暮雪山庄能够跟在后面喝到汤。
这是大多数武人的普遍想法,各派也都服气闲云观的实力,即便心有不平又能如何?有人敢去挑战宗师境高手吗?有悲观者似乎已经看到了闲云观一手遮天、各门派艰难求存的景象。
到后来聂婉娘命彭仇将观中秘法传给了数十个武林势力后,这种声音才逐渐减少,但是另一种“闲云观必定另有图谋”的论调又在暗地里开始流传。
直到去年重阳的比武大会召开之后,这两种声音才彻底消失,江湖中人虽爱好勇斗狠,但又不是傻子。
且不说闲云观中的几位宗师、大宗师境强者任意一人就能横扫整个武林,单说闲云观主人随便拿出来的十颗灵药竟然成就了十位半步宗师境的高手,那么整个天南武林还有什么是值得人家图谋的?
就是把各门各派的好东西都加起来,怕也入不了人家的眼吧?
如今的武林中人更愿意相信闲云观的无私,能将绝世秘法遍传天下,还能将几个带艺投师的少年收录到门中,这闲云观图的又是什么?
恐怕是真如那位闲云观主所说,不愿闲云一脉占尽天下武人的气运,因此才要给武人们指出一条从未有过的出路来!
而这一点也有佐证,没见闲云观主与聂忘忧大宗师在云游天下时竟然驾临了十数个门派,还亲自点拨、传法了吗?
经过了两年多的发展,天南武林已经有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之势,此时哪家若是再敢怀疑闲云观的初衷,只怕会被天下武人群起而攻之,再把乱嚼舌头者剁碎了喂狗!
而那些得了灵丹的武者中,清虚观的青冥子在游历了大半个天南之后竟然第一个达到了宗师境,只待境界巩固之后就要到伏牛山聆听大宗师训,其未来的成就想必不会止步于此。
据传苦月大师在得知青冥子已经先一步踏足宗师境后,在寺内大发了一通佛爷怒火,把清凉山一脉的半步宗师强者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还指天痛骂闲云观主小牛鼻子、不当人子!那么好的灵丹竟然一颗也没给弥陀寺!
江湖中人闻此传言,除了心惊苦月大师与闲云观主的关系之外,无不拍手称快,皆道:“天下的好事情总不能叫你弥陀寺一家给占尽!”
闲云观诸人闻此传言,无不是哭笑不得,皆道苦月大师爱演戏,彭仇早都将服用那灵丹后的弊端告诉了苦月大师,他当时就对灵丹嗤之以鼻,怎地现在却来怪人?
季灵因为无暇顾及她手下的那些监察院喽啰们,因此在副统领叶南筱上次来伏牛山得授闲云观正统秘法时,便把统领一职交卸给了他。
叶南筱胸中向有沟壑,他此时身为闲云观外门执事,又兼领着可说是权柄极重的武林监察院,却丝毫没有志得意满之意,行事越发的滴水不漏,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筛查、挑选出了不少江湖精英充入了监察院。
此时闲云观下辖的武林监察院再不是季灵初建时的草台班子,天南二十四个州府内都已经初步建起了监察分院,相信将来必然会再细分下去。
同为闲云观外门执事的王要离也把手中的风信门发展的不错,她因为一直存着与暮如雪一较高下的心思,因此在彭仇交代的事情上向来不遗余力。
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几次试探之后,见彭仇确实对自己无意,黯然神伤了一阵子后,便发下了狠,誓要做出一番成就来给彭仇和暮如雪看看!
如今风信门的探子遍布天南各处,人数也增加了十倍不止,为了配合姬桓在京师中行事,她更是亲临上京城坐镇,如此远离伏牛山,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姬桓自从回了京师之后,在护国真人石鹤的配合下,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演了几出好戏,更是当众揭穿了二皇子的狼子野心。
他又善使阳谋,再加上身边有六个师弟师妹还有王要离全心全意的辅佐,因此十分顺利的拔掉了二皇子一派的潜藏势力。
之后姬桓又折服了几位一直隔岸观火的重臣,因此即便是面对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联手打压,他也丝毫不落下风。
再加上他的另一个身份乃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因此各方武人无不以他马首是瞻,明里暗里两相配合之下,不久就被他占据了上风。
近日石鹤道人已经在皇帝嘴里套出话了,相信不日姬桓就要被册封为太子。
彭仇狠狠的灌了几口灵茶,他方才一口气把天南武林和京师中事解说完毕,早已是口干舌燥。
陈景云听了之后不由心中欢喜,他定下的布武天下的计划此时已经初步展开,剩下的就是引导与斧正。
待到日后姬桓登基,再把朝廷与武林拧成一股绳,到那时天南一隅没有了内忧,才算有了崛起的本钱。
想着这天南之事毕竟不能一蹴而就,还需静待幼苗长成,陈景云不由动了北去修仙界的心思,于是对聂婉娘道:
“婉娘,我过一阵子要再走一遭北荒修仙界,天南布武的大局便交由你把持。”
“徒儿知晓,请师父放心!”聂婉娘早猜到陈景云动了北去之心,闻言立即应诺。
“老彭,你还要再辛苦些,其中一应具体事务还需你来执行。”陈景云又对彭仇道。
彭仇闻言吓了一跳,暗道:“自家观主向来称呼自己‘彭老三’的,怎么今日变成‘老彭’了?”心中如此想着,嘴里则连忙答应。
“你们几个修行之余也要尽量多帮些忙,特别是小灵儿,不许再每日里胡闹了!”陈景云又对另外几个弟子道。
聂凤鸣和程石心知此次北去没有自己的份,袁华却早已经喜的见牙不见眼了,而季小五一听师父的话立时就不干了,摇着陈景云的胳膊撒娇道:
“师父啊!徒儿这阵子修行的够刻苦了,您看我这不是已经到了三转巅峰了吗?您什么时候允许人家突破四转啊?还有彭三叔,他也早等的急了!”
陈景云自然是要等到彭仇和季灵突破四转之后再走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道:“这两天跟着为师好好体悟功法,三日后便许你们突破四转。”
季灵闻言立时大喜,大呼:“师父最好了!”
彭仇也是一脸喜色,心说:“总算是熬出头了!”......
三日之后,后山之巅再一次灵云翻涌,声势丝毫不比聂凤鸣和程石当日突破时差,季灵和彭仇同时功成四转,至此,闲云观中再添两位高手!
看着犹在半空中大呼小叫的季灵和栽栽愣愣的彭仇,陈景云高兴的不得了!
江湖事、朝廷事、观中事、弟子事,每一样都是极好的,直叫咱们观主大人心中欢喜无限!
第六十三章 再临苍山福地(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彭仇和季灵同日进阶武道大宗师境,这则消息传入江湖之后,却并没有在武人之中掀起多大的波澜,众武人对闲云观亲传弟子能够轻易突破境界已经不再吃惊,或者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为四转修为的门人弟子赐下道号一直都是闲云观的大事,待彭仇和季灵巩固了几日修为,再经过一番准备之后,陈景云便再次郑重的披上他那件扶风揽月仙衣,于正殿之中为袁华、季灵还有彭仇赐下了道号。
袁华——袁知着!季灵——季明心!彭仇——彭守正!
三人的道号各有出处,咱们这里不再赘述,只要知道其中寄托了陈景云的期许即可。
在外人眼中,闲云观中除去观主修为不可知之外,已经有了六位“大宗师”境的高手,其余外门弟子也都是锋芒初显,此时将闲云观称为天南“古往今来第一武道圣地”却是再贴切不过了。
陈景云又与弟子们欢聚了几日,其间聂凤鸣与程石不止一次的央求陈景云,想要跟着他一同前往苍山福地,不过却被陈景云踢了几脚之后给拒绝了,毕竟此时闲云观弟子还是要以修行为主,整日里随着自己东奔西跑的如何能够安心修行?
苍山福地之中,乙阙门自从出了一位能战平两位元婴中期大能的闲云武尊之后,这一年多来可谓是顺风顺水,资源矿脉占了不少、其余进项也有别人供着,纪烟岚还在赤炎宗那里卷回了大批的资源,是以整个宗门比以往不知道阔绰了多少。
宗主温易安是个善会结交的,借着两位太上长老出手迫得赤炎宗俯首称臣的余威,带着一众内门高手在苍山福地中来了一通的“寻朋访友”,就连偏向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那些中小宗门也被他拜访了个遍。
两派明知乙阙门在大鸣大放的挖自家宗门的墙角,却硬是捏着鼻子认下,至于暗地里是否都在筹谋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玉符宗的宗主木长风此时可说是春风得意,自从他带着木元清几人去乙阙门参拜高人,却糊里糊涂的入了闲云武尊的眼之后,他就成了乙阙门的座上宾。
因为闲云武尊当日曾言,让乙阙门和玉符宗的低阶弟子多做交流,因此两宗除了高层相互友善之外,便也开始让底下的弟子相互往来。
此时剑煌山山门之前,朱刚看着山脚下那高大的山门兴叹不已,自从上次陈景云在他眼前跌落深渊之后,他在自责之余更深感自己的实力弱小、护不住友人,痛定思痛之下便不要命的修行起来。
如今有了筑基初期实力的朱刚已经是玉符宗的内门弟子了,这回带着一队外门弟子跋涉千里前来乙阙门,却是为了让师弟们增长见识、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得些好处。
朱刚之所以能够这么快突破到筑基期,也是因为上次在乙阙门中结交到了几个好友,并且或赠了几枚筑基丹。
“不愧是拥有两位元婴修士的顶尖宗门呐!瞧着山门,真是气派!人也好,对玉符宗弟子真是好的没话说......”
正自感慨时,忽见山门内走出了一队背负长剑的修士,为首一人他还认识,却是他上次前来乙阙门时对他照顾有加的肖师兄。
来人也老远的就瞧见了朱刚几人,于是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打量朱刚几眼之后,大笑道:“哈哈哈!不想数月未见朱师弟已然成了筑基修士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朱刚连忙抱拳拱手,感激的道:“还要多亏肖师兄赠给小弟的筑基丹,否则我哪里能这么快突破?”
两人在原地闲聊了几句,朱刚又把自己的几个外门师弟介绍给了这位肖师兄,请他日后多加照顾。
肖姓剑修大笑着答应,神色间没有一丝作伪。
玉符宗的几个弟子虽然早听说乙阙门的剑修高手对玉符宗弟子十分的照顾,即便是在对敌遇险之时也都是不离不弃的!
可那毕竟只是耳听,如今一见自家师兄与这位乙阙门的剑修如此熟络,又听得朱师兄竟然得赠了筑基丹,这才相信传言是真。
朱刚知道一些乙阙门的规矩,众剑修虽然都愿意将宝剑带在身上,但是携剑的位置却有讲究,闲时长剑在腰,只有接了事关杀伐的任务或者要去对敌时才会将长剑负在背上。
于是不敢多做打扰,再次拱手道:“肖师兄,你与几位师兄负剑而行,想来是有什么杀伐任务,小弟就不打扰各位了,朱刚在这里祝师兄们马到功成!”
那肖姓剑修闻言又是一阵豪迈的大笑,拍了拍朱刚的肩膀道:“也没什么大事,我们几个这阵子闲得手痒,听说南边出了一只成了气候的暴猿凶兽,于是便主动请缨前去诛杀,不过还是借朱师弟吉言了,待我们几个归来后咱们在共谋一醉!”
言罢手掐剑诀,背上长剑“锵”然出鞘,一道剑光直奔东南!
玉符宗的几个外门弟子见几位乙阙门高人纷纷御剑而起、神情豪迈至极,不由都起了艳羡之意,都盯着那几道逐渐远去的剑光发呆。
看着几个外门师弟的样子,朱刚哪里还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朱刚自己也有了可以御剑的本事,可是他所御驶的符剑无论是攻击还是速度都远不能跟这些剑修的飞剑相比。
要说这符剑的好处也有一个,那就是制作起来要容易得多......
“乙阙门的师兄们还真是个个闻战欣喜,难怪外面都管他们叫剑疯子!”如此想着,朱刚轻咳一声唤回了几个外门师弟随着剑光飞远的心神。
之后对着几人道:“都不要再看了,乙阙门剑修向来以杀伐筑基,因此飞剑锋锐、战力卓绝,不过我玉符宗的符法也是不差的,练到高深处,一符祭出足以使天地变色!因此我等切不可妄自菲薄!”
几个玉符宗外门弟子听了师兄的训诫,连忙躬身称是,之后几人便随着朱刚进了呢诺大的剑门。
第六十四章 再临苍山福地(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袁华此时一脸苦相的跟在师父身后,他原本以为会跟着师父一路飞遁着前往苍山福地,哪成想才飞遁到苍山深处陈景云便带着他降下身形,师徒二人一路步行向北。
行在自家师父上次南归时于苍茫群山中蹚出来的道路上,袁华初时的确惊叹了几天自家师父折山架桥、分水开江的惊天本事,但是之后的十数天中,除了向师父问询一些修行之事外,每日目中所见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苍翠山景,是以有些厌了。
陈景云重新走在北去的路上,除了要在心中祭奠一番杂毛老道之外,也存了磨炼袁华心性的心思,几个弟子之中袁华是最让他省心的,陈景云对他寄予厚望,因此更要用心打磨。
袁华自然知道这是师父有意为之,脸上虽有苦相,心中却在感激。
虽然北去的道路已经被师父给趟成了坦途,但是对寻常武人来说却依旧算得上险恶万分,想到师祖灵猿子当年北去时要经历的种种艰难与凶险,袁华不由在心里生出了无限的敬仰。
师徒二人虽说是步行,但是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虽然看着是在缓步向前,却也一步十数丈,因此不出半月便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的边缘。
感受着林莽中越来越浓郁的天地灵气,袁华的眼睛都开始放光,行走间便试着运转太极气旋开始吸纳起了灵气,只是一番收纳之后,便发现情况并不是他想的那般,于是忙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闲云观弟子中,陈景云只在前次游历时将天南与北荒两地的灵气差别说给了聂婉娘知晓,此时见四弟子发问,便也将事情说给了他听。
袁华听完师父的讲述,又习惯性的皱起了眉头,开始琢磨起来。
陈景云见袁华又做出了这副老成的模样,不由在他的后脖子处拍了一下,笑骂道:“怎么心事重的像个老头子?你师父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只要专心修行即可,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想!”
袁华被师父打了一个趔趄,不由讪讪一笑,这才收回心神,却又开始刨根问底的问陈景云是否已经有了解决之法,师徒二人边走边聊,不觉又过去了小半天。
再说那几个乙阙门的筑基期剑修,御剑出了山门之后便一路向东南急掠,飞了足足三五个时辰,这才来到那只暴猿凶兽出没的地方,之后开始仔细的搜寻起来。
几人之中,为首的那名肖姓剑修名叫肖升,是一名筑基中期的修士,因为为人坦荡、行事仗义,所以在内门弟子中也算小有威望,又因为有幸被陈景云亲自“指点”过两回,因此很得乙阙门高层的看中,也才有资格带队出来猎杀凶兽。
几人在这片广阔区域搜寻了良久,待来到一处绝壁下方时,一名剑修忽地一指崖下一处藤蔓纠集之处,对肖升道:“肖师兄,该是那里了!”
肖升与另外几人闻言看向那名剑修所指之处,果然看见一个被树藤遮掩的只露出一角的山洞,洞口周围还有一些凌乱的巨大足印。
众剑修虽然都是果敢、无畏之人,但却不是无脑的莽夫,自然不会冒冒然的进入狭小的山洞中去诛杀暴猿。
想了一下,肖升便在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张朱刚赠予他的烈阳符,随后带着众人来到洞口处,一扬手一道炽烈的火光就射进了洞中,而肖升几人则是四散开来,就等暴猿出洞。
片刻之后,一声震天的咆哮声便在洞内传出,音波扩散时竟然震得肖升几人耳膜生疼,而那音波之中竟还隐藏着一股暴虐的气息。
再看肖升他们,几个剑修闻声先是脸色一变,旋即又都面露兴奋之色,有人更是欢喜的连连拍手,高叫道:“看来今天咱们师兄弟是遇到大买卖了!”
嘿!也就是乙阙门的剑疯子们才会有此遇强则喜的心思,这要是换作旁人,怕早被那暴猿的声势所惊而心生退意了。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肖升几人刚刚做好迎敌的准备时,一道庞大的身影就从洞穴中冲了出来,众人定睛细看,只见一只身高足有两丈、全身肌肉隆起的金毛巨猿已经屁股冒烟的扑向了迎在最前面的肖升!
肖升见暴怒的巨猿直奔自己扑来,竟然不惊反喜,手中剑诀一掐,悬在身前的飞剑就已经电射而出,直刺暴猿的心口!
随后就听“叮!”的一声金铁交击的声响,肖升御驶的飞剑在刺到暴猿身上之后竟然被弹飞了出去,而暴猿的身形却只是稍稍一顿,便再次呲着獠牙冲了上来。
“叮、叮叮!”又是几声响,却是另外几个剑修的飞剑也刺到了暴猿身上,但却无一例外的被弹飞了出去。
众人都是见惯了攻伐场面的,见这暴猿的身体如钢似铁、飞剑难伤,心知一时半会恐难建功,于是开始各展手段急攻暴猿的周身要害,一时间场中剑风凛冽、罡气狂涌,那暴猿竟被层层剑影裹的严严实实。
而那暴猿却好像只认准了肖升一人,虽然被众人的飞剑阻了去势,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速度,但却依旧冲向肖升,怒吼中只把攻向自己双眼的飞剑格飞,对其它的花哨的攻击不理不睬。
见暴猿一门心思的直奔自己而来,肖升暗骂一句:“这畜生好没眼色,这是把我当成了软柿子了不成?”
于是将身一纵踏上了飞剑,想要在高处给这暴猿的顶门来上几下狠的!
“吼——!”的又是一声咆哮,却是那暴猿见到肖升飞天而起之后发出的不甘的怒吼,肖升眼见着暴猿对自己无可奈何,正要大笑几声从上攻击时,却见场中暴猿忽地将背一弓,一道金光便快如闪电的向自己射来。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兀,肖升竟然没有丝毫防备,此时想想要躲避却是晚了,虽然尽力避开了要害,但是腿上却已经被金光射中!之后“哎呀!”一声大叫,肖升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其余众剑修见状大惊,纷纷御剑来救,却不意便在此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忽地传来:“丢人呐、真是丢人!”
第六十五章 再临苍山福地(三)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丢人呐、真是丢人!”
一听这话,几个乙阙门剑修立时大怒,纷纷喝骂出声,不过却都无暇理会来人。
一阵催剑急攻之下,终于阻住了暴猿的纵越追击之势,有一个剑修借着同门的掩护御剑而起,将肖升给接到了旁边。
此时肖升的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显见是疼的厉害,向自己的腿上看时,只见小腿上血肉模糊处竟然挂着一绺金色长毛,那长毛看似柔软,却根根透骨而出,看着就让人心惊。
虽然剧痛钻心,肖升却咬着牙强自忍耐,不想让几个攻击暴猿的师弟分心。
扶着肖升的那个剑修此时一脸警惕的盯着林中,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自雾气中缓缓走出,于是高喊一声:“来者何人?休要藏头露尾!”
肖升也强忍剧痛看向来人,心中则在猜测来人的身份。
在苍山福地之中,敢于主动挑衅乙阙门剑修的人可是不多,一则一干剑修多是稍有不合便要出手相斗的性子,再则是乙阙门现在声威大涨,等闲宗门可不愿意触这些剑疯子的霉头。
“呦呵,脾气还都不小!说你们丢人你们还不服气是吗?”
肖升本就觉得方才的声音有些熟悉,听到这一句后,再看着逐渐清晰的两道身影,他那原本苍白的脸上忽地涨得通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喉咙似乎被人掐住,“呃、呃——”了几下,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此时场中依旧“叮叮当当!”激斗着,那暴猿见肖升被自己的脊被长毛给射了下来,立时高兴的直擂胸膛!
因为少了战力最高的肖升的攻击,爆猿此时倒是不再落于下风,又射了几蓬长毛,但是因为几个剑修有了准备,所以并没有建功,因此场中已呈胶着之势。
扶着肖升的那名剑修见到肖师兄竟然对着来人跪拜,登时吓了一跳,心说:“我等乙阙门剑修向来心怀锋锐、秉承刚直之意,是以即便见了门中尊长也无需跪拜行礼,今日肖师兄这是怎么了?”
那名剑修如此想着,忙拿眼盯着来人细看,待到看清了来人的样貌之后,他的喉咙里也“咯、咯”了两声,之后收剑在腰,也学着肖升的样子,扑倒在地不敢抬头。
山雾流转,因此林风有形。
陈景云面带玩味之色缓步而来,袁华笑眯眯的跟在师父身后,眼睛却盯着场中正与暴猿斗法的几个剑修细看,想必是在研究人家的御剑手法。
场中正在攻击暴猿的几个剑修察觉到了场外的异样,急攻之下脱出战团,皆看向来人。
可这一看之下却把几人惊的是心肝乱颤,尽皆打了个激灵!手忙脚乱的将飞剑收在腰间,之后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的。
而场中的暴猿此时却是糊涂了,想不明白为什么将自己打的生疼的几个剑修会拔腿就跑,不过它可不会放过追击猎物的机会,仰天咆哮一声便从后追来。
一众剑修现在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能让太上长老息怒,哪里会再与身后的暴猿纠缠?况且在自家太上长老面前,别说是这初成气候的凶兽了,便是万兽宗的十大灵兽齐至又能如何?
几人跑到陈景云面前也都是扑倒在地,之后大礼参拜,高呼:“弟子拜见太上长老!”
看着身前一众吓得好似鹌鹑一样的乙阙门内门弟子,陈景云心下好笑,哼声道:“全都滚起来吧!知着,你去将那大块头擒下,不可伤其性命。”
有弟子在侧,陈景云自然无需亲自动手,方才那暴猿咆哮着冲上来时,便被袁华给挥手击退了,不想它竟然是个有眼色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竟然爬起来就跑。
袁华听得师父吩咐,躬身称是,之后道衣一摆,人已经闪了出去,待到身影再现时,已经堵在了暴猿的前头。
那暴猿方才被袁华轻易击退,知道自己惹不起眼前这小不点,于是将身一弓,“嗖嗖嗖!”射出数蓬金色长毛,它自己则借势滚向另一边。
暴猿的这几下动作可说是灵动连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看得自幼修习《通背猿形拳》的袁华不由轻“咦”了一声,顿足闪身,又拦在了暴猿的身前。
那暴猿见自己的去路再次被截,却是彻底的被激怒了,也顾不得什么实力悬殊,仰天嚎了一嗓子之后,身上金光一闪,身形猛地加速,之后好似巨锤一样的拳头就向袁华轰了过去!
袁华见这一拳来的凶猛,竟然与自家拳法有些相通之处,不禁来了兴致,也是一拳递出迎了上去,随后“砰!”的一声闷响,那暴猿竟然被击的倒飞了出去,在远处滚了几滚便没有了动静。
收回了自己的拳头,袁华脸上不禁有些讪讪,他方才见猎心喜,光顾着以崩拳迎击了,却是没有把控好力度,想到师父让自己活捉这大块头,于是忙催动心念探查。
一番探查之下,袁华不由气笑,这暴猿体内生机勃勃,便是想昏死过去都难,而且它后背的一簇硬毛正在蓄势待发,看样子竟然是想抽冷子暗算!
袁华随着师父一路行来,其间也不知道打发了多少潜藏在山中的凶兽,不过对那些猿猱猴属则会手下留情,这却是因为闲云观开派祖师灵猿子当年曾经受过猴群的恩惠。
眼见着巨猿趴在那里装死,袁华嗤笑了一声,曲指一弹,一只小小的火雀儿就瞬间凝聚,轻鸣一声就飞向了那暴猿撅起的屁股。
“兹拉!”一声响后,空气中立时传来皮毛被烧焦之后的焦臭味,那暴猿“嗷!”的一声蹦起来老高,还用不停地用硕大的巴掌拍打着屁股,那样子却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看见了这一幕,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小心的陪在他身后的肖升几人也想大笑,不过却硬是憋着不敢出声,把脸都给憋红了。
“砰!”、“啪!”、“嗷——!”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袁华笑吟吟的拖着在地上挺尸的暴猿回到师父身前。
那爆猿皮糙肉厚,周身飞剑难伤,可是碰上了最擅拳脚的闲云观弟子,又如何能讨到好处?被袁华拳拳透肉的一顿料理之后,便打死也不肯起来了。
第六十六章 大场面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半日之后,乙阙门悬剑峰上仙音阵阵、鼓乐齐鸣,道道剑光冲天而起、朵朵祥云应景而生,纪烟岚带着温易安等人架起虹桥,摆足了排场,迎接闲云武尊云游归宗。
陈景云带着袁华踱步虹桥之上,身后还摄着那只蔫头耷脑的暴猿,肖升几人不敢踏足虹桥,御驶剑光随伺左右,皆是一脸的与有荣焉。
袁华哪里见过这般宏大的仙家场面?脸上虽然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却早已经在开始狂呼:“我袁知着这回算是抄上了!”
也是,闲云观弟子中只有袁华一直窝在山上看家、修行,不曾离山一步,每每听着师兄师姐谈及山外的精彩,他总要羡慕上一阵。
而这回随着陈景云来到苍山福地,相信所见所闻不知要比师兄师姐们经历的精彩多少,因此心中难免会兴奋异常。
“乙阙门弟子恭迎太上长老云游归山!”三百剑煌山修士齐齐躬身,这一声唱喏也都是发自肺腑,因此让人听着分外舒服。
陈景云哈哈一笑,说了句:“不必多礼!”
之后便带着袁华上前一步,来到身姿英挺、负剑而立的纪烟岚身边,微一拱手,之后笑道:“一年多不见,纪师姐风采、气度更胜从前,想来是修为再进,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纪烟岚眼中全是笑意,自陈景云离山之后,她便时常心有忧虑,怕这位闲云子师弟一去不回,如今见到陈景云归来,心中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耳听得陈景云的恭维之言,心下更加高兴。
“托师弟的福,自上次从赤炎宗归来之后,我因为去了多年来一直压在心中的负累,是以境界有所提升,已经有了可以冲击元婴中期的实力。
只是师弟迟迟不归,我又没有能够信得过的高手从旁护法,所以不敢轻易渡劫。”纪烟岚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意,直率的道。
“那就更要恭喜纪师姐了!我今既已归来,师姐大可安心准备渡劫,到时护法之事我自一力担之,相信这苍山福地之中还没有哪个宵小之辈能破坏师姐的好事!”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豪迈,心中又是一阵欢喜,需知元婴修士渡劫除了要过那雷劫、心劫之外,还有一劫可称之为“人劫”。
这雷劫、心劫全凭修士自己的本事,渡得过自然修为大涨,渡不过时被天雷轰成渣子那也与人无尤。
只是若在渡劫之时被宿敌、宵小暗算而丢了性命,那可就太亏了,是以但凡高手渡劫都需要同门或友人从旁护持,纪烟岚一身修为皆自杀伐中获得,可谓树敌甚多,所以更加不敢轻易渡劫。
此时见陈景云将护法之事一力揽下,欢喜之余连忙拱手称谢,陈景云神色坦然的受了纪烟岚一礼。
温易安等人在一旁听了两位太上长老的对话,无不是欢欣鼓舞继而心头狂喜,若是纪烟岚能够成功突破到元婴中期,那么剑煌山乙阙门在苍山福地中的地位将会无可撼动!
“纪师姐,我此次下山一为继续游历,再则便是返回我在化外之地的道场,给几个门人带回一些高阶灵石以助修行。
而这小子就是我座下四弟子袁知着,他自幼随我在化外之地修行,是以眼界浅薄,我此次带他出来却是为了让他长长见识。
知着,还不见过纪师伯和一众师兄师姐。”陈景云见纪烟岚不住的拿眼打量袁华,于是开口介绍道。
温易安等人一直都在好奇袁华的身份,见他虽然生的普通,但是身上的那股子气度却是不俗,又见他笑吟吟的跟在太上长老身后,神情随意至极,便猜到了他是陈景云极为亲近之人,如今闻得介绍之后,尽皆心下释然。
“袁知着见过纪师伯,见过诸位师兄、师姐。”袁华对着纪烟岚躬身一礼,又笑着对温易安和一众结丹期修士拱手道。
纪烟岚早从袁华内敛的气机中猜测到了他的身份,此时见袁华动作间从容不迫、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不由心下喜欢,笑着对袁华道:“你倒是好气运,竟然能够拜在闲云师弟门下,初次见面,我这当师伯的可不能太过小气。”
想了一下,纪烟岚心念一动,腰间的储物袋中就跳出一本古拙的书卷,之后道:“这是我早年游历北荒时自一处古修真者的遗冢中得来的炼体秘法,我观你气机内敛、里外合一,想来是炼体初成,此法对你或许会有大用。”
袁华闻言心中一喜,拿眼看向自家师父时,见师父含笑点头,于是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口中则说:“多谢纪师伯!”
温易安等人见纪烟岚大方至此,不由暗自咋舌,需知在修仙界中,但凡与古修真者沾上边儿的,那可都是会被各宗高手打破了头去争夺的,更遑论古修真者的炼体秘法?
“知着,古修真者的炼体密法想来非同一般,你需得好生参研,不可辜负了你师伯的好意。”陈景云道。
袁华连忙躬身称是,不过一双眼睛却不住的看向温易安几人。
陈景云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弟子的心思,调侃道:“你眼前这几师兄师姐可都是财大气粗的主,想必会有一些好东西给你。”言罢哈哈大笑。
温易安几人早就在一旁搜肠刮肚的想着怎么向袁华卖好,只是怕陈景云不喜,这才不敢开口,现在一听太上长老出言调侃,立时都跟着大笑起来,个个都把早就想好了的礼物拿了出来,一时间宝光绽绽、直晃人眼,袁华喜的眉开眼笑,对温易安等人一一称谢。
见小辈们在一旁聊得热络,纪烟岚也跟着高兴,又见陈景云身后摄着一只高大的暴猿,于是问道:“师弟摄着这只暴猿是何用意?莫非它还有什么出奇之处?”
陈景云摆手笑道:“只是在路上遇到的一只普通的凶兽罢了,不过倒是个机灵狡猾的,我那弈剑峰洞府不是正好缺一个把门的吗?正好将它驯化了看门解闷。”
纪烟岚闻言不由莞尔一笑,心道:“闲云师弟的想法还真是特别。”
说笑间,众人踏着虹桥去到了悬剑山正殿,一场豪饮自然是少不了的。
第六十七章 驾临灵宝阁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一场饮宴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其间有仙娥飞天倒弹琵琶、有修士弄巧执剑和之,陈景云与纪烟岚高坐云台推杯换盏,说着一些修仙界的异闻、趣事,不时开怀大笑。
袁华在下边被温易安等一众结丹修士轮番敬酒,以他圆融通透的心思,自然不虞与众修无话可说,嬉笑、恭维、装傻充楞、哭穷等等手段这么一用,不知道又被他混到了多少好处。
是夜,悬剑山大殿之中的袅袅仙音传遍了整个剑煌山,道道剑气纵横惊得月影藏形,山下别院中的朱刚等人一夜未睡,心里想的都是乙阙门高人的风采。
饮宴之后,陈景云拎着喝的脚步踉跄的袁华回了弈剑峰洞府,见肖升几人一脸恭敬的守在洞府外,那只暴猿则被拴在洞府门口,神情萎靡。
陈景云见几人倒也有些眼色,加之也算是熟人,于是便对着肖升几人点头道:“你们几个以后就充作我弈剑峰的弟子,留在洞府伺候吧。”
之后又瞥了一眼犹在瑟瑟发抖的暴猿,弹指将束缚在它身上的粗大铁链弹断,便带着袁华入了洞府。
肖升几人心中狂喜,脸上却越发的恭敬,大声回道:“谨遵太上长老喻令!”
而那暴猿脱去身上的束缚之后,却依旧蹲坐在原地不敢动弹,实在是陈景云刚才那一眼把它给吓破了胆。
自从闲云武尊云游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就全都偃旗息鼓了,在拿捏不到陈景云真正的实力之前,两宗决计不敢轻举妄动,其间万年青亲自去了一趟慈航禅院,也不知到底密谋了些什么。
乙阙门全宗上下都沉浸在了忙碌与兴奋之中,此时的头等大事自然是纪烟岚将要渡劫进阶元婴中期这件事,包括宗主温易安在内的一众结丹高手全都在日夜加固守山大阵、演练御敌阵势,忙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不过宗门里可没有什么事情是敢劳动陈景云师徒的,袁华还好,每日里吸纳天地灵气壮大太极气旋,也算有事可做,但是作为乙阙门中最高战力的陈景云却因为上丹田吸收不了此地的灵气,因而无法修行,却是被闲的够呛。
伸了一个懒腰,陈景云吩咐袁华一声,让他在洞府中好生参悟纪烟岚当日送给他的炼体秘法,他自己则踱步出了洞府。
见府外阳光明媚、草木动人,陈景云不由起了游兴,于是弹出一道水柱,淋在了趴在石板上呼呼大睡的暴猿身上。
那暴猿当日因为心中惧怕,所以不敢尝试逃跑,如今在弈剑峰上呆了数日,见每天都好吃好喝送到嘴边,且此处灵气比它原来待的地方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倒也不再萎靡,把一块大青石当成了自己的领地,倒是自在的很。
此时暴猿在睡梦中被冷水浇醒,立时就要咆哮出声,不过在见到正主之后,却是把这一声吼给生生咽了回去,又见陈景云对它招手,只得耷拉着脑袋跟了过去,形似一只大狗。
肖升几人见太上长老似乎是想要下山游玩,也都连忙跟了上去在一旁小心的随伺,陈景云也不踏步云天,只如一个公子哥儿一般,带着豪奴、恶犬,径自下了弈剑峰。
赏山、赏景、临水慕鱼,又在山下城镇市集中足足溜达了小半天,买了一大堆无用之物。
城中的百姓早就对陈景云不再陌生,也都对这位身份应是十分高贵、且出手大方的俊美修士心生好感,虽然见他身后跟着的暴猿卖相凶恶,但也并不惧怕,都极力的将自己售卖之物推荐给他,陈景云也是来者不拒,笑吟吟的答应着,命肖升将每一样物品都买上一些。
肖升的腰杆子如今可是硬的厉害,自从他们师兄弟几个伺候在了弈剑峰之后,肖升作为洞中的管事,更是身价大增,别说是在内门弟子面前扬眉吐气,就连几位门中长老也是对他多加关注,还不时的给他一些好处,还有那位平日不爱理睬肖升的那位女修,竟也主动跟他热络了起来。
一行人停停走走,不觉来到了一个名叫“灵宝阁”宝器店外,陈景云因为自身功法之故,所以对这些灵气、法宝之流不甚在意,今日心血来潮,便想着逛上一逛。
这灵宝阁乃是北荒有名的宝器店,主店设在中州,而分店则遍布北荒各地,可以说但凡大一点的宗门附近都能寻到它的影子。
苍山福地中原本只有两处灵宝阁,分别设在万兽宗和慈航禅院的宗门处,而剑煌山下的这一处灵宝阁则是乙阙门登临苍山福地顶尖宗门之后,新近才被设立的。
扫量了下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建筑,陈景云命肖升几人带着暴猿守在外面,他自己则跨步入内。
灵宝阁一楼之中的客人并不多,只有寥寥几人在那里挑选飞剑或法器,或在向伙计兜售自己带来的材料等物。
见陈景云踱步进来,且样貌气度样样不凡,于是一个掌柜模样的道衣中年人便主动迎了上来,之后笑着拱手道:“这位道友看着面生的紧,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弊店吧,不知道您想寻些什么?”
“你们这里都有什么?”陈景云一边打量着墙上挂着的各类飞剑、法宝,一边随意的问道。
“弊店除了主要售卖飞剑、法宝之外,一些常用的丹药、材料、还有各类功法、秘籍也是有的,相信能够满足道友的需求。”掌柜的回道。
陈景云见这掌柜说的很有底气,心说:“到底是底蕴深厚的大势力。”
于是也不拐弯抹角,说道:“你这店中可有古修真者遗留之物?有的话不妨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掌柜闻言一惊,再次上下了陈景云几眼,见陈景云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说:“莫非今日遇见了大买卖不成?”
看了一下左右,忙对陈景云道:“道友所需之物,弊店倒还真有那么一两样,请道友随我入内说话。”之后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举步跟着便进了内堂。
第六十八章 偶得残宝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进到内中一个宽敞的雅室后,那中年道人忙命人奉上灵茶,请陈景云少坐片刻,他则一溜烟的去了后面,想必是去取那古修真者的遗物去了。
片刻之后,中年道人便托着一个玉盘匆匆而回,他总觉着眼前这位年轻道人不类凡人,以他结丹初期的修为竟然看不清这道人的深浅,直觉今日将有大收获。
“劳烦道友久等了,这里的两件东西是前日一个结丹期散修留在本店的,我原本打算过些时日将之带回中州,既然道友喜欢这些古修遗宝,那便请您先过过目。”中年道人稳稳的将玉盘放在桌上,之后看着陈景云道。
陈景云拿眼打量着玉盘中的两样物什,一方缺了一角的紫色印玺、一块只剩半块的漆黑牌子,两件东西看着并不出奇,陈景云以神念探查也没发现其中有什么玄机,不由疑惑的看向中年道人。
那道人见陈景云拿眼看向自己,知道眼前这位心有不解,于是小心的拿起那方印玺,一阵灵力灌输之后,将手一扬,那印玺便凌空转在了二人头上,之后忽地紫光大作,一道柔和的光幕便将陈景云和那中年道人罩在了场中。
陈景云此时再以神念扫视,却见那印玺内流转着一些古怪的符纹,那些符纹循着玄奥的轨迹缓缓运行,其上扩散出的紫色光幕竟似有一种隔绝天地之能,却因为那印玺缺了一角,因此紫色光幕也跟着有了一处破绽。
陈景云扫了一眼身前的紫色光幕,不觉有些好奇,抬手凝出一道庚金剑气便刺了出去,是骡子是马遛过了便知。
这道剑气一出,周遭丈许方圆立时被一股锋锐之意占满,旁边的中年道人心中不由一颤,心惊眼前这人举手投足间的威势,暗道:
“此人难道是元婴期的老怪不成?即便不是那也该是结丹巅峰的修士。”
“刺啦!”一声裂帛的声响传来,却是那道光幕经受不住剑气的刺击,被从中撕开,而那道剑气在穿过了光幕之后也变得暗淡起来。
看着已经在一旁抹冷汗中年道人,陈景云道:“倒也算是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宝,只是若只如此却称不上古修遗宝。”
中年道人此时缓过神来,闻听此言,不由心中狂汗,此宝自从到了灵宝阁之后,他也曾经找人试过,结丹初期修为的修士在御驶此宝时,竟然能抵御住结丹中期高手的发力狂攻,除非御驶者灵力不继,否则断然不会被攻破。
而方才中年道人虽然没有施出全力,却也没想过会被陈景云抬手就给破去了,于是连忙拱手道:
“原来是前辈高人驾临,却是灵宝阁失礼了,前辈勿恼,此宝有一特性,便是使用者灌输的灵力越多,它所释放的威能就越大,前辈若是不信还请一试。”
见这中年道人将紫色印玺捧到自己面前,陈景云轻嗯一声,拿过之后把玩了几下,见这印玺古朴大气、入手温润,上面还有龙虎相争的雕饰纹路,若不是因为失了一角而使内中残缺了几个符纹,倒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既然人家主动让他试宝,陈景云倒也来了兴致,想了一下,便调动太极气旋,运转庚金剑气灌输其中。
而那印玺也对灵气来着不拒,内中不断流转的古怪符纹竟然随着灵气的灌入而产生了微小的变化,使得整个印玺逐渐变成了暗金色。
随后只听“嗡!”的一声响,那印玺便滴溜溜悬在半空、明晃晃绽放毫光!随后一道光幕便在印玺中扩散了开来,却是要比中年道人刚刚御驶时恢弘大气了太多。
旦见那光幕,金灿灿晃人眼、冷森森骇人胆,内有凌厉剑芒吞吐不休、外显龙争虎斗之异象,竟是攻守兼资妙用无穷。
那中年道人早被眼前的异象给惊住了,直到光罩内剑气临身,他才大叫一声不好,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摄出一块龟甲状的巨盾,将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叮!”剑气不住的撞击在他的巨盾之上,吓得他豆大的汗珠狂冒,口中忙喊:“还请前辈住手啊!”
又是一声“嗡”鸣,室内异象顿消,却是陈景云收了灵力,将印玺托在了手中,而此时的雅室之中早已一片狼藉,若非陈景云控制了光罩的大小,恐怕这雅室早就被涨裂了。
“不错,是个好东西,此物本尊要了!嗯——?”陈景云本来心中欢喜,直道今日这趟山下的值,却不意就在此时,四个结丹期修者忽地闪入了房中,并且皆是灵宝在手、一脸的戒备。
中年道人一见四位灵宝阁的供奉闯入了房中,心知他们是察觉了动静,前来护卫自己的,于是连忙对几人摆手道:“几位快快收了灵宝,不可在前辈面前无理!”
之后又对陈景云拱手作揖道:“前辈千万勿恼,这几人是我灵宝阁的供奉高手,向来是被前辈的惊天手段给吓到了,这才跑来查看。”
陈景云扫了那四人一眼,之后便不加理睬,放下手中的印玺,又把玉盘中那只剩半块的漆黑牌子拿在手中细看。
不过这漆黑牌子到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陈景云故技重施的向内输入了庚金灵气,可惜那牌子并无任何反应,倒是把他输送过去的灵气给吞了个干净。
“呦呵、这牌子倒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儿”如此想着,陈景云又把五行灵气全都试了个遍,可惜依旧没有收获,所以只得暂且放下。
“此物又有什么明堂?”陈景云问道。
“前辈容禀,这半块牌子我等也不知其具体用处,据那名结丹期的散修讲,这两件宝物是他在一处残破不堪的秘境中获得,两物本就放在一处,想来也该不凡才是。”中年道人回道。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两样我都要了,你开个价吧。”
中年道人闻言大喜,这两件古修遗宝因为都是残缺之物,所以即便是好出手,但也卖不上高价,如今能入这最少也是结丹巅峰高人的眼,哪里还有犹豫的道理?当即开口道:
“不敢跟前辈漫天要价,这两样古修遗宝因为都有缺失,所以这方印玺只要两千高阶灵石,而那块牌子您只要出五百高阶灵石即可。”
陈景云对于灵石的价值也有过一定的了解,见这中年道人说的倒也中肯,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他因为扫了赤炎宗所有的高阶灵石,是以手头宽裕的紧,神念一动,一大堆高阶灵石就被堆在了地上,室内的灵气一时间浓郁至极。
第六十九章 试宝
得了不错的宝贝,陈景云不由心中欢喜,因此走出灵宝阁大门时面上还带着笑意,肖升几人见自家太上长老高兴。
肖升他们近来总是跟在陈景云身边,接触的久了,几人也都知道了这位太上长老的『性』子,于是忙说一些恭维拍马之言,不过说话时又都显得生硬、磕绊,想来是以往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陈景云对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又点头哈腰的几人哼了一声,心道:“若要论起溜须拍马,那还是要数自己的几个弟子的!别人不行。”
不过看几人也算用心,便甩手将大把的灵石赏出,让肖升他们自寻乐子去,陈景云自己则是一招手,拎死狗一样的摄起爆猿,而后顿足破空而去,回了奕剑峰。
肖升几人得了赏赐,立时高兴的欢呼出声,他们是真心希望每天都能过着这么舒坦的日子。
不过几人高兴归高兴,在见到周围有人指指点点的围观自己时,心中顿时不喜,于是纷纷冷哼出声,心道:“俺们奉承自家长老,哪用你们这些腌臜货来围观?”紧接着剑修的风姿气度一展,迫得围观之人纷纷退去。
拱手立在灵宝阁门口的那位掌柜看着陈景云离去的方向,再扫量一眼肖升几人,不由面『露』恍然之『色』,心道:“原来今日来的竟然是那位!”
于是急匆匆的回到内堂,将今日的所见所感尽皆录入一块玉牌中。
再说陈景云疏忽间回到了洞府门前,甩手将爆猿丢到一旁,呵斥一句:“好生看门!”
那爆猿被呵斥了一句,立时吓得缩着脖子蹲在门口不敢动弹,当真做起了看门狗。
陈景云见爆猿似能听懂自己的言语,心中却忽地想起了自家的灵聪兽,也不知道那胖东西现在是否又痴肥了几分。
抬手破开洞府门口的禁制,陈景云迈步而入,决定好好研究研究那枚印玺。
洞府之中,袁华正在专心的参悟那本纪烟岚赠予他的古修秘法,只看他面『露』喜『色』,就知道是收获颇丰。
若要论起闲云观弟子谁人最喜钻研,那自然是袁华袁知着,他虽然在天资上不及大师姐聂婉娘,但是要说在机变与认真一途上,却无人可出其右。
感应到门口禁制开了,袁华便合上手上的册子,眼中的精光也随之收敛,只在心中感慨古修真者的真知灼见。
“这几日研究下来可有什么收获吗?”陈景云见徒弟笑嘻嘻的来迎自己,神『色』间颇有一些意气风发之『色』,于是开口问道。
“嘿嘿!弟子愚钝,这几日研习下来只是略有所得,想要再进一步却还需要一些时日。
咦?师父啊,您今日面带喜『色』,可是有什么好事情吗?”袁华回完师父的话后,不由搓着手问。
陈景云一见弟子的这副样子,不由笑骂道:“臭小子!也不知道变一变花样,怎么从小到大一想在我这里讨要东西就是这副龌龊相?”
袁华嘿嘿讪笑,他觉着俚语中所说的“一招鲜吃遍天”实乃对付自家师父的至理名言,这可是他从山下二蛋叔那里学到的“至理”。
见弟子一脸期许的看向自己,陈景云便在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方印玺和半截墨『色』牌子。
袁华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物件,心知能让师父心喜的必定不是凡品,于是满心期待的等着师父解说。
陈景云也不调徒弟的胃口,一边讲解此物的来历,一边运起灵力惯入印玺。
那方印玺此时已经不再是陈景云初见时的浅紫『色』,而是转为了暗金之『色』,想来与陈景云在灵宝阁时灌输了庚金灵气有关。
这次陈景云不再以庚金灵气惯入印玺,而是运转太极气旋转化出了丙火灵气。
这丙火灵气方一入了印玺,印玺中的符纹便又生出了一丝微小的变化,随后也是“嗡!”的一声响,一道暗红『色』光罩随之扩散开来,洞府中立时炙浪翻涌,光罩中也尽是火蛇游走。
见到这一幕,陈景云心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原来这方印玺真的可以随着施法者的灵气变化而自生变化!
一件灵宝就能随心至此,看来那古修真者当真不容小视!”
如此想着,手上却不停顿,太极气旋运转之下,灌入印玺中的的灵气一变再变,戊土之气、癸水灵气、乙木灵力纷纷被惯入印玺,而自那印玺中扩散出光罩也随着灵气的变化而变化,收缩间,直搅得洞中的演武场上砂石横飞、竟然刮地三尺!
这一下却是苦了袁华,那印玺散出的光罩自有灵『性』,对施法者分毫不伤,可对袁华却是不管不顾,再加上陈景云想称量一下弟子的能耐,所以对袁华竟然一点也不照顾。
幸好袁华也是修了武道之体的,功法虽然只是初成,但是所展现出来的防御之力却帮了他的大忙,虽然只是堪堪抵住了光罩内狂飙的五行灵力,但也可说是骇人听闻了!
试想一下,这可是元婴境之上高手催动的灵宝,袁华只以区区堪比结丹境的修为就能抵住,这也可见他的不凡了!
运用五种灵力御驶了印玺半天,见其威能也就是那样了,陈景云不禁有些失望,他虽只是灵力微动,但是这灵宝所展现出的威能既然能被自己的四弟子给抵御下来,也只能说是普通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各种典籍中都有记载,皆言这古修真者的厉害,可为何这印玺所展现的威能却只是一般呢?莫非是缺了一角之故?”
当然,陈景云所想的“一般”是针对闲云观一脉而言,若是针对修仙者的话,这印玺当可说是厉害非常。
如此想着,就要收回犹在半空中滴溜『乱』转的印玺,却不意在一旁观望袁华忽地开口道:“师父,既然五行灵力都已经御驶过了,不妨再试试咱家的灵气!”言罢便趁着空当,一溜烟的跑的老远。
陈景云听得弟子的话,不由一拍大腿,他自从创出了《天心诀》之后,为了完善此法,因此每日里想的、用的都是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灵力的运用之法,却是陷入了识障。
现在一听弟子提醒,这才拔出了陷在其中的心神,当即大笑几声,震得洞顶的石钟『乳』纷纷坠下,而后上丹田一动,一股最最精纯的黄庭灵气就充入了印玺之中!
第七十章 收获不小
大音希声,这一次那印玺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但是其中原本依着一定轨迹流转的符纹却疯狂地扭曲四散,最后组成了一个缺了一段的圆环!
此时再看那方印玺,随着内中符纹定型,它也跟着猛然一涨,尺寸竟然大了数倍不止!紧接着便是一道黑白交织的光圈无声无息的扩散了出去。
这道光圈扩散的似慢实快,却好似沸水泼雪,所过之处坚石也成齑粉,但凡沾上边的全都化作了虚无!
早就躲的老远的袁华见了演武场中的情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直呼厉害!
袁华此时只能看到光罩之外的场景,尝试着用心念扫了一下,哪知心念方一触碰到那黑白光罩便被弹了回来,还把他给顶了个大跟头!
如此过了许久,陈景云才收了上丹田输送的灵力,将已经转为黑白之『色』的印玺托在手中,眼中神光闪动,说了句:“原来是混沌!”之后便盘膝坐在了一片狼藉的场中冥思了起来。
袁华见师父连招呼都不打便盘膝入定,心道:“看来师父这是有了大收获了!”
不敢怠慢,袁华一个纵身就出了洞府,在洞门口摆起了守势,胸腹间太极气旋徐徐运转,周身气势跟着一涨再涨,直把蹲在一旁的暴猿给吓的直哆嗦。
肖升几人说笑着御剑归来,见这位袁师叔竟然一脸冷峻的守在门口,光是那外放的气势便叫自己几人近身不得,当下心中各自凛然,心知这是袁师叔在紧守门户为太上长老护法,于是也都祭起飞剑占据了七个方位,用的却是乙阙门秘传的七星守阵。
袁华几人的这一番动作如何能够瞒过宗内的高手?片刻之后就见一道凌厉剑芒自悬剑峰上电『射』而来,众人定睛看时却见烟岚剑尊已然立在几人身前!
“袁师侄,此处发生了何事?你师父在做什么?”纪烟岚诧异的问。
纪烟岚方才察觉到了弈剑峰上的异样,只是在神念探查下却感应不到弈剑峰洞府中的情形,且所见皆是一片混沌虚无,于是不敢怠慢,忙御剑而来。
“纪师伯,家师方才参研古修遗宝时似乎是有了什么感悟,此时正在冥思,师侄觉得事关重大,怕家师被人搅扰,因此便在门外护法。”袁华将自家师父方才的情形对纪烟岚简单的说了一遍,周身气势丝毫不降。
纪烟岚闻言却是大喜,需知元婴修士都是苦修多年的人物,对自身的功法、秘技早就都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想要再有所得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此想着,纪烟岚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嫉妒之意,不过旋即转为祝愿,陈景云能得顿悟,想来收获必定不小,于是不再言语,径自盘膝于地,一柄烟波秋水剑已是威能全开,在峰顶布下了凌厉的剑罡。
“嗖嗖嗖!”剑光、遁光不绝于空,转眼又有数十个乙阙门高手到来,却是宗主温易安带着一众结丹修士联袂而至。
温易安等人哪个不是心思活络之辈?一见这副场面,立时心中都有了联想,于是纷纷站定方位,直把一个偌大的弈剑峰守的水泄不通。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不觉已是三日,这其间倒是未曾发生什么意外,对于修士们而言,几日夜的不眠不休还算不上什么,众人包括纪烟岚在内也都是满心的欢喜与期待,因为一旦陈景云有所领悟、修为再进,那么乙阙门也会跟着沾光。
袁华袁知着面上轻松,不时与温易安几人说笑几句,惹得众修开怀不已,但是他的一身气势却未见减去半分,霸道的占据着洞府大门口,别人想要靠近都难。
以袁华方入四转的修为,如此连续不断的催动了太极气旋三日,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他还是赤红着眼睛故作轻松的咬牙坚持。
非但几次拒绝了温易安请他下去休息的提议,便是纪烟岚后来开口也被他谢过,整个人就如一尊门神一般立在那里,到了最后已如欲要噬人的猛虎!
纪烟岚见他这副样子,不由长叹一声,心说:“闲云师弟法眼无差,收的弟子当真出挑!”
洞外如何陈景云丝毫不知,他此时的一颗心全都沉浸在了对“混沌之气”的思索之中。
三日前他运转上丹田灵气灌入印玺,那印玺在得了这股灵气之后所展现出的威能却是远超了陈景云的预期,不提印玺发散出的光罩所蕴含的破坏之力,单就说光罩之内衍生出的混沌景象就让他目瞪口呆。
修仙界的普遍说法,说天地间游『荡』的五行灵气皆由此方世界初成时的混沌之气所演化,而今这混沌灵气早已缥缈无形,能见之人都该是大气运加身的。
陈景云看着自己周围那好似天地归寂般的场景,不由心生感悟,为了捕捉这一份稍纵即逝的灵感而不遗余力。
见自己上丹田的灵气竟能通过印玺演化出这等场面,陈景云欣喜之余不由有了一些对天南一隅所蕴灵力的猜测。
“呼——!”地长舒了一口气,陈景云眼中激动之『色』一闪即逝,脸上也恢复了原本的逍遥、洒脱的神情,将手虚按一下站起身形,整个人的气度已是越发显得古朴、藏拙,显然是收获不小。
见袁华并未在洞府之中,陈景云神『色』一动,神念暗扫之下看清了洞外的情形,不由微微一笑,跨步出了洞府,而那洞口处的种种禁制竟然不能阻他分毫。
乙阙门修士举全宗之力为陈景云护法了三日,众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不满之意,袁华气喘吁吁,但是依旧费力的御驶太极气旋,一边吸纳游离在天地间的灵气,一边盼着自家师父早点醒来。
便在洞外众人想法不一之时,忽地一个清朗的声音出入了众人耳中:“不想此次顿悟竟然劳动了纪师姐和温师侄你们亲来护法,这番情谊我闲云子领了。”
众修一听这话,纷纷言说不敢,纪烟岚则是盯着陈景云忽然现出的身形目『露』绽绽精光。
“噗通!”一声响,袁华在听了这一声后身子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脸上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之后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想来是心神耗损的太过厉害,只能以沉睡缓解。
“痴儿!”陈景云一见袁华睡了过去,不由得一阵的心疼,挥手把弟子摄了过来,将一道精纯灵气打入袁华的识海,免得他心神受损。
()
第七十一章 窃天食地终须还
袁华一觉醒来已是数日之后,在软榻上抻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再内查了一下自己的中下两个丹田,见两个丹田内的灵气都有不少的增长,不由嘿嘿笑了两声,一脸的喜『色』。
“哼!有什么可高兴的?险些油尽灯枯伤了根本知道吗?下回切记不可如此,否则为师决不轻饶!”陈景云见弟子醒了,便走到近前出声呵斥。
袁华一咕噜爬了起来,笑嘻嘻的躬身受教,不过看其神情,就知道他并未把陈景云的话放在心上。
知道自己这四弟子主意正得很,陈景云也就不再多言,又见弟子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于是抬手摄出了那枚黑白交错的印玺,灵力微一运转便有一道光晕散出,将师徒二人罩在了当中。
黑白光晕之中自成空间,竟然有了隔绝天地之力,陈景云端坐正中,一脸感慨的对袁华道:“为师此次以上丹田灵力灌输到此宝之中,又在这灵宝所展现的威能中反推自身,倒是发现了一些上丹田灵力的奥秘。”
袁华闻言大喜,忙坐在师父身边等着下文,需知这可是关系到闲云观一脉修行根本的大事,作为亲传弟子,他如何能不上心?
“原来咱们天南一隅所孕生的灵力竟然有一些传说中那‘混沌灵气’的属『性』!”陈景云又道。
“混沌灵气!师父您是说咱们天南的灵气竟然是混沌灵气?”袁华听了师父的话不由大叫出声,他这些日子无事便往乙阙门的藏经楼中转悠,也算是遍阅了楼中典籍,对于“混沌灵气”也有一定的了解,而正因为有所了解了,所以才不敢置信。
陈景云见弟子反应激烈,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道:“为师只是说咱们天南的灵气有些贴近混沌灵气,而并非真正的混沌灵气。”
言罢一拍储物袋,内中立时飞出两样事物,袁华定睛一看,却见一颗妖丹、一颗魔晶悬在了眼前。
“师父这是何意?”袁华不明就里,开口问道。
陈景云吩咐道:“一会儿你运转太极气旋,化出一股结丹期修仙者修出的仙灵力。”
袁华闻言连忙点头,对于修了《天心诀》的他而言,这实在是小事一桩。
见弟子准备妥当,陈景云两指点出,眼前的妖丹、魔晶立时化作齑粉,其中蕴含的妖气与魔气立时狂卷了出来,不过却在陈景云的神念『操』控下被困在了一处。
眼见着妖气与魔气泾渭分明的各自游走,陈景云五指连弹,瞬间庚金之气、乙木灵气、癸水之气、丙丁火气以及戊土之气便被同时化生出来!
袁华见了师父的这般动作,也忙将一股堪比结丹期修仙者的『乳』白『色』仙灵气给转化出来,这股灵气却是袁华模仿了一位与他对过手的乙阙门结丹长老的灵气属『性』。
“知着,就是现在!”陈景云低喝一声,抬手就将五种精纯的灵力打入了面前的气团,袁华不敢怠慢,随后也将他化出的仙灵气打入其中。
那气团中的妖气与魔气本来相安无事,待陈景云的五种精纯属『性』的天地灵气打入其中后,虽然各自被冲散化去了不少,但也依旧能够维持平衡,可是当袁华的那股仙灵气也被打入其中之后,异变突生!
气团中的妖气与魔气似乎与修仙者的仙灵气天生相克,那股仙灵气方一加入气团,内中的妖气与魔气就纷纷暴动而起,转眼间就与那股仙灵气厮杀了起来!
而那五股五行灵气也好似变成了烹油的烈火,不断的交叠涌动,在外围不停的蚕食、侵扰犹在纠缠中的三种灵气!
袁华此时已经忘了向师父发问,张大了嘴、眼睛直直的盯着气团中那八种翻涌不休的灵气,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些无人『操』控的天地灵气竟然也会相互攻伐、吞噬。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蓬!”的一声响,陈景云以神念镇压的气团先是一涨、旋即又是一收,整个气团犹在,但是体积却已经缩小了不止一半,内中的八中灵气也已经化作了无属的灵气。
看着目瞪口呆的袁华,陈景云喟然一笑,神念一收,便任那一团无属的灵气散在了光晕中,之后对袁华道:“知着,你试着吸纳一下场中灵气。”
袁华听到师父的话,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忙依言开始吸纳游走在光晕之中的那些四散的灵气。
这一吸纳不要紧,袁华犹在吃惊的脸上立时便『露』出不可置信之『色』!口中也不由喃喃出声:“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有这般变化?这股灵气的属『性』怎么会与天南的灵气如此相似?”
那些灵气本就不多,不多时就被袁华的太极气旋给吸纳完毕,之后陈景云师徒便立在光晕之中各自沉默了起来。
如此过了良久,袁华才回过神来,见师父正坐在那里一边喝着灵酒一边看着自己,忙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道:“还请师父解『惑』!”
陈景云沉『吟』了一会儿,叹息道:“欲得长生无上法,一炁虚无问道真,窃天食地铸命基,中道陨落还此身!
若是为师所料不差,我天南一隅的灵气之所以会是如今这般,其根源还在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那一役中陨落的高阶修者何止万千。”
袁华闻言一怔,口中开始不住的叨咕着“窃天食地铸命基,中道陨落还此身”这两句,再联想到方才八种灵气交杂之后的情形,心中似有所得,一拍大腿道:
“师父您是说咱们天南一隅的灵气之所以会如此,还要拜那些陨落的修行大能所赐?他们身陨之后,那一身的灵气会反哺天地,因此——?”
见弟子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陈景云便示意袁华不要再说下去,只在心里有数即可,此事事关重大,他对其中的几个关键之处还没有想通,此时多说无益。
袁华自然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虽然胸口依旧急剧起伏,但还是强自压下了心里的种种念头。
挥手召回了犹在滴溜溜转动的印玺,陈景云带着袁华出了洞府,径往悬剑峰而去。
纪烟岚此时突破在即,作为太上长老的陈景云却是需要出面坐镇了。
()
第七十二章 心向往处莫回头
悬剑峰大殿之颠,纪烟岚凭栏而立,独自饮着灵酒,乙阙门众修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腰间纷纷开始挂起了酒葫芦,就连纪烟岚也不能免俗,她平日里挂在腰间的则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葫芦。
许是突破在即之故,纪烟岚这几日难得的没有背负长剑,此时一袭宽松的常服着身,倒是显得有些慵懒、随『性』,见到踏空而来的陈景云,脸上立时泛起笑意。
“师姐今儿个真是好兴致,竟然在这里独自喝酒。”陈景云打着招呼,闪步立在了纪烟岚身侧。
“袁华师侄可是身体无恙了师弟倒是收了个好徒弟,你没见他当日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是却守在洞门一步不让,眼中也都是凶光,便是温师侄他们也根本不敢近前,若不是你及时现身,我就只能亲自出手将他击晕了。”纪烟岚开口询问了袁华的情况,言语中不无感叹。
陈景云见她问起袁华,脸上不由『露』出得意之『色』,口中却道“那臭小子打小就滑不溜手,不过一旦执拗起来却会像是一头倔驴虽然被我给训斥了一顿,但是想来效果不大,看来还需要好好教训一顿才行。
不过他此次倒是因祸得福,在我的神念护持之下,一身灵力也算是得到了彻底的洗炼,想必在今后的修行路上会走的轻松一些。”言罢眼中满是欢喜。
纪烟岚闻言“噗嗤”一笑,见不得陈景云这副自卖自夸的模样,于是将手中的酒葫芦轻轻一摇,示意陈景云随她共饮。
陈景云哈哈一笑,执起腰间的酒葫芦遥遥一敬,二人便各自畅饮起来,其间不时说着一些门中趣事、福地异闻,如此直到朗月出云,两人已经有了三分醉意。
收起了酒葫芦,陈景云敛去笑容,之后一脸正『色』的问道“师姐准备何时破关渡劫此番渡劫又有几成把握”
见陈景云神情郑重,纪烟岚也收起了随意的神态,目中神光一凛,『吟』道“修行好似攀高楼,不用梯媒险中求。自古大道人难得,心向往处莫回头”
说话间纪烟岚周身忽地剑意滔滔、一股锋锐的气势直透云霄,虽然极力压制,但也足以惊天动地。
陈景云见纪烟岚说的决绝,观其言而知其行,怎还不知她并无十足的把握不由叹息一声,心知此事外人万万劝说不得,只得跟着叹息一声,猛灌了几口灵酒。
“二位师叔,您们这是”别人不敢上前,但是作为宗主的温易安却是无论如何也要探听底细的,因此御剑而来忐忑发问。
纪烟岚得了温易安的打岔,复又恢复了从容之态,收了凛然的气机,不理温易安,接着对陈景云道“师姐我的渡劫之日就在三日之后,三日后的子时我会感应天心、迎接雷劫,到时免不了一场麻烦,还请师弟为我渡去人劫。”
陈景云见纪烟岚说的随意,眼中却认真无比,不由哈哈一笑,言道“天关渺渺、仙路啾啾,将来远矣,师弟定与师姐一同探索”
纪烟岚闻言心中猛地一颤,到了她的这种境界,世俗间的言语早已于心无扰,此时听了这话,自然知道陈景云的死保之意,不由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师姐莫要做小儿女态,你且放宽心就是,有我在,定不叫师姐受到丝毫侵扰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捋虎须”
这句话陈景云的确说的是心口如一,其中不带一丝作伪,他是在心底里要帮一帮纪烟岚的场子。
纪烟岚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看向陈景云的眼神却是变得复杂起来,喃喃不能语且不说,竟然还面『露』绯红之『色』。
陈景云不明就里,只以为纪烟岚是不胜酒力,还在心里腹诽女人还是少喝酒为好,他则依旧做豪迈状,也对,乙阙门是他在修仙界的桥头堡,他不保谁保
得了陈景云的承诺,纪烟岚似是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之后的三日里,她只陪着陈景云游山玩水、讲古论今,别人谁也不带,只有袁华可以陪侍左右,陈景云师徒为解纪烟岚的心愁也是极力奉承,一时间三人倒好似是一家人了。
烟岚剑尊将要渡劫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苍山福地,且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各宗高手纷纷离巢,虽然没有收到观礼的请函,但却依旧齐聚剑煌山。
山下的琐碎麻烦陈景云不屑去管,在他的神念之中,这几日竟然有六位元婴期高手敢在左右窥伺,这让他心中不喜,就算这些人都是纪烟岚往日的仇家,可也算是捋了陈景云的虎须了。
这里要还详说一下,陈景云此时的神念当可称之为异类,自从他领悟了天心诀之后,神念可说是已能变化万端,但凡神念所及的五行之属皆能充作耳目。
因此即便是乙阙门的宗门探测大阵都发觉不了的,在陈景云识海之中依旧能明察秋毫
剑煌山下一户普通的农舍之中,一对年轻的夫『妇』正给一个满身烂疮的老者上『药』。
那老者衣衫褴褛、面容凄苦,正自不住的哼哼,想是上『药』的过程让他十分痛苦。
年轻『妇』人小心的把碗中最后一点『药』汁抹到了老者的患处,眼中则满是担忧之『色』,对着自己的丈夫道
“憨子,看这位老丈的伤势,已经不是这些普通草『药』可以医治的了,实在不行明日就把老丈送到山上去吧,相信也只有山上的仙师们才有办法了。”
“娘子说的是,今日天『色』已晚,我明天一早就找人抬着老丈上山。”
听了这对夫『妇』的言语,老者眼中不由泛起满意的神『色』,嘴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两个小人儿倒是不错,将来需得给些好处。”
正在那老者“咝哈”着忍痛想要翻身时,几人忽地听到屋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祖传秘法专治皮疮、口疮、骨疮、暗疮,就连那心疮也能医治嘞”
小夫妻闻之一喜,忙出门相迎,还道“这可真是仙人降灵,及时雨来的再好不过了”
不提小两口闻声寻了出去,再说趴在人家炕上直哼哼的老者,他听到的可不是什么吆喝卖『药』声,他的识海中只传来了一句话“想死想活”
第七十三章 天劫难渡(一)
书中代言,这名满身烂疮的老者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乞丐,而是大有来头。
这老者本名唤作段星河,有着元婴初期的修为,无宗无派、也无亲眷,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山野散人。
因为一身纳迹藏形的本事冠绝苍山福地,所以众皆称他为隐尊者。
他此次之所以会来到剑煌山,却是受了慈航禅院胖禅师的指使,他与纪烟岚本来无冤无仇,怎奈当年受了胖禅师的活命之恩因此不得不来。
凭着一身敛气的功夫,这段星河果然瞒过了乙阙门的宗门探测大阵,在剑煌山下就近寻了一户心善的人家,要在纪烟岚渡劫之时伺机『骚』扰、行不轨事。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断然不是乙阙门闲云子的敌手,因此早做好了一击之后远遁万里的打算,相信到时候那闲云武尊定然无暇追击自己。
若是此次能够坏了纪烟岚渡劫的好事,那么在天雷轰击之下那位血手烟岚想来必无幸理,他自己也算是还了胖禅师的人情。
这回连同段星河在内一共会有六位元婴高手对乙阙门发难,内中还有万兽宗的那位元婴后期高手,按说这股力量早就能够轻易的碾压苍山福地中的任何门派,但是段星河却总是觉得心中不安。
似他这种成了精的老家伙,最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此心中盘算着的尽是如何保全自己,毕竟即便能够击杀了那闲云武尊又如何?与自己又没有多大的干系!若是那位临死反扑,指不定会拉上谁垫背呢。
闲言少叙,上文书说到那对农家夫『妇』正自发愁段星河的病情,想着明日带着他上山寻医,便在此时,一声包治百病的吆喝把夫妻俩喜的够呛,忙迎了出去。
可段星河识海中却传来了一句爆喝:“老东西,你想死还是想活!”
这一句喝骂直震的段星河识海狂颤,一咕噜趴起身来,周身气势跟着暴涨,瞬间就恢复了本来面目。
此时再看这段星河,白面长髯、道骨仙风,身着纯阳天仙洞衣,手执日月星三光神尺,眼中神光绽绽、脚下云气暗生,好一副得道全真的模样。
段星河心知来人十有**就是那位闲云武尊,而对方既然能够识破自己的身份,显然是神识修为远超自己,又能消无声息的抵近十数丈之内而不被自己发现,想必就连纳形的功夫也在自己之上,这却让段星河更加的惊骇莫名!
因此方一恢复本来面目,这位隐尊者便要纵身遁走,同时一道神念扫出,想要示警求援。
却不意就在他身形方动、神念也才要发出的一瞬间,一股凛冽刺骨的气机便锁在了他的身上,之后一道黑白交织的光晕罩住了整个农舍,而段星河发出的那道神念则被无声无息的挡了下来。
“唉!”段星河长叹一声,收了脚下的动作,知道若是自己强要遁行,定然逃不过那闲云武尊气机锁定下的全力一击,又见自己的神念被对方的灵宝给挡了回来,便只得收了求援的心思,把心一横,踏步出了农舍。
农舍的院中,那对年轻夫『妇』已被隔在了黑白光晕的外面,正一脸疑『惑』的盯着陈景云看,待见到屋内走出的段星河后不禁更加的『迷』茫,实在想不出方才还在自家炕上趴着的肮脏老者,怎么转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一般,为何怎么看怎么都像神仙呢?
那段星河此时倒也光棍,眼见着避无可避,不由惨然一笑,对着立在院中一脸寒意的陈景云拱手一礼,之后道:“贫道段星河,见过闲云武尊。”
陈景云闻言哼了一声,若非修了天心诀秘法,他还真发现不了眼前这名元婴修士的气机,这人竟然能在陈景云的神念笼罩中潜到了剑煌山下,着实让咱们陈观主觉得面上无光。
“你与本宗纪师姐有仇?”陈景云冷声问道。
“贫道向来不愿与人结怨,对贵派纪长老也是只闻其名而从未谋面。”
“既无仇怨,因何要在本宗长老将要渡劫之时潜到这里欲行不轨?需知坏人修行可是要结下死仇的!”陈景云又问。
段星河面『露』苦涩,再次慨然一叹道:“在武尊面前贫道不敢推诿,只能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行藏既然败『露』,那也无话可说,武尊尽管出手便是,吾自拼死一搏!”言罢身上便有隐晦的波动传出,想来是在催动秘法。
陈景云见段星河摆开了架势,不禁气笑,心说:“网中之鱼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耍光棍儿!不过未免打草惊蛇,倒是不能将其当场打杀,留到明日或许有用。
既如此,就先拿我这混元印磨磨你的心气!”
如此想着,陈景云便将大袖一挥,封闭了犹在那里发傻的小夫妻以及他们左近邻里的六识,曲指一弹,悬在半空的印玺光芒一绽,将院子里的空间彻底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段星河见了陈景云的动作,心知自己若想活命,必须要先打破困住自己的黑白光罩,于是猛地催动手中的三光神尺,一道大日神芒就向着光罩轰去!
他这一击威力不小,若是放在外面,便是一座小山也被轰平了,可是在陈景云以上丹田灵力御驶的混元印面前,竟然没有惊起多大波澜。
黑白光罩就好似牛皮糖一般,虽然被轰的向外凸出了一块,不过旋即就又恢复了原样,那段星河的全力一击竟然被化于无形了。
见此情形,段星河心中不由直冒苦水,眼中神光再闪,手中宝尺之上随之凝聚出一股绝强的星力,高喝一声:“点星!”之后十数道锋锐如针的星茫便四『射』而出!
他这一击用的却是以点破面之法,被陈景云取名为混元印的灵宝上散出的黑白光罩立时就被那些星茫『射』成了刺猬的模样,有一处薄弱处,竟然被一道星茫刺破。
陈景云轻咦一声,曲指弹散了那道已是强弩之末的星茫,心说:“到底是成了精的老鬼,竟能瞬间想到应对之法。”
段星河盯着被自己的攻击刺破的一点,眼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忙又凝聚出一道星茫刺了过去,而这道星茫之上已经附上了他的一道神念,他也不求能够破去黑白光罩,但求那道神念能够冲破重围、招来援兵。
陈景云见状却是嗤笑一声,神念一动,光罩之中立时已景象大变,地、水、风、火杂然而出,早把段星河的那道星茫以及其上附着的神念搅的粉碎!
第七十四章 天劫难渡(二)
第七十四节天劫难渡(二)
眼见着那道星茫和其中附着的神念被湮灭于无形,段星河心中再无一丝侥幸,不过他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多年的修行,早就把一颗道心锻造的有如铁石。
元婴之中灵力勃发,一道月轮就自手中的三光神尺中暴涨而出,瞬间裹在了段星河的身上,他的身形也渐渐变得只剩下淡淡的轮廓,却是用上了他的成名绝技“月隐!”
到底是元婴高手的成名绝技,月轮一出,立时在那一片团混沌景象之中自成一体,好似明月当空岿然不动。
任外界风雷滚滚、地火翻腾,那道月轮竟能挡下大半的攻击,即便有些攻击不能十成十的拒开,也都自段星河身上变淡的身体中一穿而过,段星河虽然不时闷哼一声,却到底还是防御了下来。
陈景云立在黑白光罩之外,见了这副场景,不由咂『摸』了几下嘴,暗道:“元婴修士到底不同凡响,这老儿的保命手段当真了得。”
这混元印因为本身就有残缺,再加上陈景云上丹田中的灵气毕竟不是真正的混沌灵气,因此倒是给了那段星河活命的机会,若是以真正的混沌灵气御使这件灵宝,那么段星河恐怕早就被化作虚无了。
也是合该这段星河倒霉,他的一身本事大半都在遁法、匿形之上,与人争斗时也都是一击不中远扬万里,所修的功法有些类似于上古流传下来的诡刺一道,倒也厉害非常。
怎奈段星河此时身在瓮中,好似笼中鸟雀伸展不开翅膀,也试过想要入地潜行,怎奈地面早已变得坚逾精铁,段星河此时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因此只得在那里硬着头皮死抗,一身本事最多也就用出了五六成。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隐在那道月轮之中的段星河已经是气喘如牛、嘴角挂血,身形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是黑白光罩中的层层攻击却依旧汹涌澎湃,不见减弱分毫。
段星河眉头紧锁,心道:“不能再如此拖沓下去了,否则用不了多久,自己必然会被那闲云子给耗死!”
于是把心一横,眼中现出一道好似日月的神芒,眼睛运足神光,段星河急速扫视着周遭,身上的气机也跟着狂涨,想的却是寻到陈景云的灵宝薄弱处,之后自爆肉身轰开光罩,好使自己的元婴得脱。
他的这一番动作如何能够瞒得过在外面看戏的陈观主?就在段星河欲要搏命一击时,陈景云忽地身形一晃便踏入了光罩之中,而后一掌印在了段星河的护体月轮之上!
就听“噗!”的一声响,那道防御之力绝强的月轮竟如纸糊的一般,立刻被拍出了个大窟窿!
段星河见状不由惊骇欲死,苍山福地中一直有传言,说这闲云武尊肉身强横至极,能够空手接取飞剑,还能以肉身硬抗法宝!
此时一见,段星河心道传言不假,他手中这三光神尺所释出的月轮可不是寻常的法宝、飞剑可以轻易打破的,便是元婴中期高手想要轻易破去也需大费周章,哪料想他自己这最强防御在对方手中却成了泥做的一般。
刹那之间也来不及细想,段星河搅动手中神尺、孕生出刺眼的星芒,径直点向陈景云探入月轮中的肉掌,一尺递出,体内灵力也跟着尽数释放,眼瞅着身形肿胀就要爆开。
“哼!”陈景云见状冷哼一声,太极气旋运转到极致,原本如同玉石一般的手掌竟然变成了青黑之『色』,直直的迎上了段星河手中的三光神尺。
“咔嚓!”一声脆响,三光神尺中孕生出的刺目星芒先被打散,之后整个尺身也跟着寸寸碎裂,陈景云招式不停,忽地变掌为爪,一下子就扣在了段星河的脖子上!
这几下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段星河大叫一声就要遁出元婴,肉身虽然尚未凝聚足够的灵力,但也顾不了许多了!
怎奈识海中的元婴尚未脱出头顶百会,便被一股冰冷的气机给锁死在了原处,肉身中尤在狂涌的灵力也瞬间被断去了供给,成了无源之水。
陈景云一只手提着直挺挺动弹不得的段星河,另一只手一指混元印,那方印玺便倏地化作一道流光,跳回了他腰间的储物袋中。
再一挥手,那对小夫妻与左近的邻里悠悠转醒,众人纷纷『揉』『揉』眼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睡了过去,而那对小夫妻更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屋中的那位老者为何不见了呢?夫妻俩对方才院中发生的事情竟然丝毫没有印象。
带着段星河,陈景云转眼回到了悬剑峰,而方才陈景云在山脚下的一番动作竟然连纪烟岚也没有察觉,由此可见那混元印的神异。
大殿之中,纪烟岚恨恨的看着委顿于地的段星河,方才陈景云将山下之事说与她听,这一下却是把纪烟岚气得差点银牙咬碎!
挥剑就要将段星河斩于剑下,还是陈景云一指弹出,截下了纪烟岚的凌厉飞剑,示意她稍安勿躁。
段星河心中已有必死之念,毕竟破坏它人渡劫乃是修仙界的大忌,此时死仇已结,知道陈景云留自己一命,该是有话要问,于是叹息一声,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分明。
听了段星河的话,纪烟岚虽然余怒未消,但是眼中却已有了几缕担忧之『色』,显然是在得知还有五名元婴高手窥伺在侧之后心下不安。
下手处的温易安等一众结丹修士则是脸『色』铁青,把牙要得咯吱作响,显是心中惊怒交加,有几个主管宗门大阵的长老更是急匆匆的掠出大殿,想来是安排人手继续强化阵法去了,众人之中,只有袁华一脸的满不在乎。
陈景云猜到了纪烟岚的心事,又看了看温易安几人的样子,不由嗤笑出声,指着一脸萎靡的段星河道:
“师姐不必忧心,五个元婴修士又如何?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我之所以要留他『性』命,怕的就是那五人嗅到危险不敢前来,明日他们不来则罢,若是真的敢来趁人之危,那就莫要怪我下狠手了!”
听了陈景云言语中的维护之意,纪烟岚不由心下一暖,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她在维护门人弟子,却从未体会过背靠大树的感觉,如今忽地多出了依靠,只觉浑身轻松。
下手处温易安等人更是面『露』狂喜之『色』,若是自家太上长老能够战败来犯的五个元婴高手,那么乙阙门当可威凌整个苍山福地,便是放眼北荒那也再非籍籍无名。
袁华在一旁扫了温易安和一众结丹长老一眼,脸上虽然笑『吟』『吟』的,心中却全是鄙夷。
以袁华对自家师父的了解,这些人既然敢来破坏纪师伯的渡劫大事,又想坏了师父的『性』命继而毁了乙阙门,那么这死仇已经算是结了,因此明日五人不论来与不来,天上地下就都只剩下陨命这一条路!所差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段星河听了陈景云的话,不禁心下哀叹,心知这位闲云武尊说的不假,经过今日一战,他也在心中笃定,那位万兽宗的元婴后期修者绝非陈景云的对手。
“二位,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日与武尊一战贫道败的也是心服口服,还望看在同为元婴修士的份上,给我一个体面。”段星河黯然道。
他自被陈景云锁住了元婴之后,也曾数次尝试以秘法挣脱束缚,怎奈一番尝试之后未见丝毫效果,此时便是想要自爆元婴都不能。
虽然知道自己必死,但是段星河依旧没有供出慈航禅院的胖禅师,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受了万兽宗的利诱被灵石蒙了眼,才会到剑煌山来欲要扰『乱』纪烟岚的渡劫大事。
()
第七十五章 天劫难渡(三)
见段星河一心求死,纪烟岚不自觉的拿眼看向陈景云,想看看他的意思,眼神中竟然有着一丝期待与依赖之意,她的这个神情与动作却是被坐在下手处的温易安在不经意间给扫到了。
而这一下却把温易安看得是目瞪口呆,抻着个脖子僵在那里,似连扭头也不会了。
温易安的师父纪千石陨落的早,作为纪千石唯一的亲传弟子的他可说是纪烟岚一手带大的,因此对于自家师叔也可说是亲师姑的纪烟岚,温易安是再了解不过了。
当年还在结丹期的纪烟岚于宗门内斗之中,带着还是筑基期的温易安苦战一日一夜,以伤换命,负伤一十三处血染整个悬剑山,最终斩杀了十三位结丹高手,才把温易安推上了宗主之位,这其中凭的就是一个狠字,不单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温易安也算开了先河,成了苍山福地乃至北荒南陆唯一一个筑基期的宗主,这些年来温易安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怕的就是辜负了自家师叔的期望。
而自从师父陨落之后,温易安就从没在自家师叔眼中见过这般古怪的神态,此时一想之下不由鼻子一酸几欲落泪。
“师姑这些年以一己之力强自撑着偌大的乙阙门,恐怕是早已是身心俱疲了!”如此想着,温易安不觉攥紧了拳头!心道:“这回哪怕是拼上了整个乙阙门,也绝不容许自家师姑的渡劫大事遭到破坏。”
陈景云手里摆弄着段星河的储物袋,对纪烟岚道:“师姐,元婴修士一旦身陨想来会有天地异象,是以若是要将来犯之敌一网打尽,这人此时还不能死。”
纪烟岚见陈景云一心想要将另外五人全歼,再看下边袁华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哪还不知道陈景云是有极大的把握的?
感激之余,心底也涌起一股蓬勃的战意,她纪烟岚是何许人物?血手的名号岂是白叫的?
当下眼中寒光一闪,对陈景云道:“感激的话我便不对师弟说了,既然你主意已定,那么明日咱们就以一宗之力硬抗那五大元婴高手便是!”
说到这里似乎是心有所感,又似是想到了什么,拿眼看了下边的温易安等人一眼,接着道:“此战若胜,相信这苍山福地之中将再无宵小敢图谋咱们乙阙门,那样即便我于天雷之下陨落,也能含笑九泉。”
听了纪烟岚后面的话,陈景云不由心头一惊,须知修行一途乃是逆天而行,绝容不得半点犹豫与退缩,若舍了一往无前之心,怎能得窥大道?而纪烟岚却在渡劫在即之时,破天荒的露出软弱之意,这如何能不让陈景云担忧?
陈景云对纪烟岚这位奇女子心中好感颇多,一喜她直率不作伪,二喜其爱憎分明,第三则是酒友难寻、酒中红颜更是难得。
于是忙笑着接口道:“师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只需心无旁骛准备渡劫之事即可,至于那几条杂鱼,还入不了我的眼,待我明日将几人斩在山前,以为师姐功成之贺!”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霸道,不由心中欢喜,收拾心情,笑着对陈景云拱手一礼,笑道:“既如此,那就一切拜托师弟了!”
之后但见纪烟岚素手一招,烟波秋水剑“锵!”然而出,纪烟岚以手抚剑,傲然歌曰:“烟波一剑啸苍山,秋水横江起狂澜。跃入天地几万里,道途渺渺自向前!”之后一人一剑径往后山顶上那处被层层法阵守护的祭天台而去。
听了纪烟岚的唱词,陈景云忽地心生豪气,暗道:“好一个烟波一剑啸苍山、好一个道途渺渺自向前!一届女子尚有如此胸襟气度,自己秉天南气运而生,如何能叫他人专美于前?”
如此想着便也想应和一首诗词以舒自己胸中之意,怎奈吭哧了半天,硬是没挤出一句应景的词来,只得执起酒葫芦遥遥一比,在原地目送那道透着飒爽英姿的高挑身影,算是祝愿。
温易安等人听了两位太上长老的对话,早已激动的心肝乱颤,此时见二位长老一个负剑长歌洒然应劫,一个面露笑意把酒遥祝,如此气度实在令他们望尘莫及,心中感慨敬服之余,皆躬身施礼,唱喏道:“唯愿太上长老马到功成!尽除宵小!”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大袖一挥,命温易安等人各自准备,他自己则摄起段星河,带着袁华跃上悬剑山的最高处,又命人整治佳肴、灵果,他今日要在这剑煌山的最高处对月狂饮。
“武尊当着好气魄!不若让我这将死之人随您共饮一番如何?”段星河自一旁的地上开口道,他似是也被方才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傲然气魄给勾起了心气,虽然被陈景云如同丢死狗一样给扔在了一旁,他却也不恼,心里想着:“能够死在这样的人物手中,自己也算不枉此生了!”
袁华正在旁边伺候,听了段星河的话不由嘿笑不已,一边为师父整治案几,一边嬉笑道:“师父,这老儿倒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竟然还想与您共饮哩......”
“知着,给他一葫芦酒,虽为死敌,但到底是元婴修者,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的。”陈景云摆手不叫弟子继续嘲讽段星河。
接过袁华递过来的酒葫芦,段星河想也不想的就拔开瓶塞大灌了几口,之后长舒酒气直道好酒,陈景云却不再理他,只是遥望明月饮酒不语。
不知为何,陈景云心中总有一股子隐隐的不安,他对自己能够击杀或击溃五个元婴修士丝毫没有怀疑,心道:“可别是纪烟岚身上会出现什么变数,渡劫渡劫,谁又有十足的把握?”
此时乙阙门中但凡筑基期以上的剑修都已经知晓了明日会有元婴高手来犯,于是个个义愤填膺,无不在心中痛骂那几个元婴修士不要脸!
即便有人心有畏惧的,但是在看到自家另一位太上长老正带着弟子在于山巅对月饮酒时,也都各自放心起来,元婴高手又如何?敢来坏自家太上长老的渡劫大事,那便是全宗的死敌!
第七十六章 天劫难渡(四)
就在乙阙门剑修从上到下各自紧张准备时,距剑煌山百里之外的一处险峰之上,慈航禅院的胖禅师正陪着一个干瘦老者立在山巅,二人皆是目光冰冷,一眨不眨的盯着剑煌山方向逐渐汇聚的劫云。
那老者身形佝偻、长相寒碜,但是举手投足间身上那股好似能够融于天地的隐晦气机却绝非旁边的胖禅师可比,再看那干瘦老者腰间挂着的一串御兽袋,便知此人乃是万兽宗的元婴后期高手葛霄。
“葛师兄,劫云既起,想必纪烟岚片刻就要渡劫,我们应当何时出手?”胖禅师语气恭敬的问。
葛霄面露凝重之色,瞥了胖禅师一眼,沙哑着声音道:“那闲云子既然能够胜过你和万师弟联手,想来即便不是元婴后期修者,那么也该有与后期高手一战之力,所以咱们需得小心行事,定要毕其功于一役!”
胖禅师闻言忙点头称是,葛宵继续道:“若那闲云子不死,我们即便能够坏了纪烟岚的渡劫之事又如何?一位堪比元婴后期的大修士躲在暗处伺机报复,可不是你我的宗门能够承受的。”
胖禅师对此深以为然,他对陈景云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当日的一番遭遇已经成了他的魔障,若是不能破障而出,他此生的修为就只能止步于元婴中期了。
胖禅师这次之所以不遗余力的串联数位元婴高手想要灭杀陈景云,最大的原因便在于此。
磅礴天威、如渊似狱,眼见着劫云不断汇聚,压抑方圆百里,而劫云正中已经有了阵阵闷雷之声隐隐传出,葛霄眼中不由厉芒一闪,吩咐道:
“传讯其余三人,待天雷轰破乙阙门守山大阵的那一刻,便是我等动手之时!”
胖禅师点头称是,连忙催动神念传讯,片刻便得到了另外三个元婴修士的回应,那三人也已经准备停当,只待讯号一起就要暴起发难。
至于段星河那里,为免打草惊蛇,胖禅师倒是没敢主动联络,不过他们事先早有约定,那位隐尊者到时只管破坏纪烟岚的渡劫之事,别的事情不必去管。
先不说五个虎视眈眈的元婴修士,此时剑煌山上劫云密布,早把一轮明月遮的不见踪迹,层层暗云在不断叠加之下已是漆黑如墨,径向剑煌山压下。
纪烟岚端坐祭天台正中,对外界之事丝毫不理,自顾自的在那里天人感应、吸纳灵气,她此时积累的已经足够,就等子时一到阴极阳生,借着那点纯阳之力捅破这层窗纸。
不理神念中的五道隐晦气息,陈景云打发弟子回弈剑峰洞府去紧守门户,待袁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之后,陈景云便负手立在山巅,仰视着头顶的劫云。
风云激荡间似是天地愠怒,陈景云道衣猎猎挺立山巅,即便是劫云越压越低直似触手可及,他也依旧岿然不动。
温易安等人早已经屏息凝神的各自的位置准备着,等到天雷降下的那一刻,他们便会全力催动守山大阵,好尽力为纪烟岚抵御几重雷劫。
陈景云在绝域荒漠时曾经见过魔物渡劫,不过四首龙蜥渡劫时的场面与此时的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肯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怎么可能?为何这天上劫云的威势竟会如此磅礴?元婴中期的天劫按说不该如此的……”依旧委顿于地的段星河见了天上劫云中蕴含的威势,不由喃喃自语,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他的言语虽轻,但却没有逃过陈景云的耳朵,抬手将段星河摄了过来,语带寒意的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本宗纪师姐这天劫有什么不对?”
段星河见问,语带迷惑的道:“贫道当年有幸见过好友渡劫,好友当年渡的也是这元婴中期的天劫,可是那时的劫云虽然也是天威赫赫,却远没有今日这样直如灭世一般的景象,至于内中原因,请恕贫道见识浅薄,实在不知。”
陈景云听了这话,不由面露凝重之色,他也觉得那劫云中累积的力量太过巨大了些,沉思片刻把心一横,暗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一切还要看纪烟岚的造化,若是实在不行,自己说不得就要出手化解了,只是到时免不了要尽露底细......”
就在陈景云心中犹豫的时候,那漆黑的快要滴出墨来的劫云似是有了感应,忽地开始急速旋转,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伴随着骇人心魄的滚雷之声,劫云中央处竟然隐隐显出一只巨眼!
“这、这莫非是天劫之眼?”段星河此时已经惊的结巴起来,乙阙门的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呐?一个要以一己之力灭杀五大元婴高手,另一个看着没什么出奇的,可是要渡的天劫竟然惹出了天劫之眼!
陈景云见了那只若隐若现的巨眼,心里不由慨叹:“都说天地不仁不欲凡人窃得天机,又说天心慈悲总是给人留有一线生机,而这些所谓的说辞不过是生灵们的片面臆测罢了。
这方天地最是公平不过,管你是妖修魔属还是人族修士,在天地之力面前都要该渡劫的渡劫,寿元尽了就要身死道消,只是不知道纪烟岚因何会惹来这般天劫,想来逃不过一个事出有因。”
正在陈景云望天慨叹之时,天上巨眼之中忽地电光汇聚,一道水缸粗细的电光伴着“兹拉!”之声猛然落下!
“起阵!”温易安虽然也被天劫的威势压迫的双股发颤,但是依旧咬紧牙关,爆喝一声发动起了护山大阵,随着他的一声断喝,就见整个剑煌山上忽地灵光大盛,数十道防御光罩猛然竖起,声势可谓强大。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温易安等人满心期待、忐忑之时,那道巨大的电芒已经落在了防御法阵之上,随后就是电蛇狂舞、灵光四溅!
眨眼之间,“咔嚓、咔嚓!”数声脆响,十几道防御光罩就如琉璃一般被轰击成了碎片,御驶阵法的结丹修士无不吐血飞退!
还不待温易安等人调整阵法,紧接着就又是一道粗大的电光直劈了下来,如同上次一样,立时又有十数道法阵被击穿、击碎,所余的法阵也都灵光暗淡,想来再无功用。
乙阙门众修见状无不骇然欲死,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天雷竟然强横至此,幸好剑煌山的原始护山大阵未受影响,依旧灵光四射。
连续两道天雷都没能击中正主,那劫云之中的巨眼似乎已被激怒,电光纠集了片刻之后,一道更加粗大的电芒就被释放了出来。
这道电芒一出,便好似身化游龙一般,竟然在空中盘旋了半圈,蓄力之后才骤然袭向了祭天台上的纪烟岚。
便在此时,一道龙吟之声响彻了整个剑煌山,悬剑山大殿之中忽地飞出一把古朴长剑,那长剑飞到半空见风就涨,瞬间化作一道刺目的剑光迎向了那道天雷!却是温易安趁着天劫酝酿的空当,把心一横,请出了乙阙门的镇派法剑!
大象无形,两道接天光柱猛然相撞,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随着那道天雷的泯灭,古朴长剑也跟着化作了齑粉!
“唉——!”犹在祭天台上闭目调息的纪烟岚心有所感,不由轻叹一声,她早就嘱咐过温易安不可轻易动用镇派法剑的,这才是第三道天雷,此后的四道又该如何?
第七十七章 杀心已起
上文书说到温易安请出了镇宗法剑与第三道劫雷对撞,虽然最终化解了劫雷,但是乙阙门的镇派法剑也被击成了齑粉。
不过温易安等人此时可不会心疼什么灵石、法剑之类,若是纪烟岚今次能够晋升元婴中期,乙阙门必然跟着水涨船高,到时候想要什么好处没有?可若是纪烟岚渡不过天劫,那么守着一件宗门法器有又何用?
乙阙门一干修士虽然平日里也对陈景云恭敬有加,但是众人心中真正倚重的还是纪烟岚,此乃人之常情,温易安等人又何能例外?
话不赘言,三道劫雷之后,天空中的劫云忽地再压几分,直叫剑煌山上的修士都有了窒息之感,陈景云依旧负手而立,丝毫不为天威所动。
再说劫云正中的那只巨眼,就在第三道劫雷被撞散之后,巨眼周围竟然开始幻化出雷龙、雷马、雷雀、雷鸦种种灵物,待到那些雷电显化的生灵纷纷跃入劫眼之后,那天劫之眼猛地再涨一分,随后便有一道暗红色的电芒降下!
眼看着暗红色劫雷降下,温易安等人忙不要命的透支灵力,催动守山大阵各个阵脚处的高阶灵石,使得守山灵光更加的凝实、厚重,好似铜墙铁壁一般。
“轰隆隆!”的一阵闷响,整个剑煌山似乎都跟着颤了几颤,那护山灵光到底没有抵住第四道劫雷的攻击,随着这阵闷响,已然溃散于无形。
大阵既溃,主持宗门大阵的十几个结丹修士立时吐血飞退,镶在阵脚处的数千高阶灵石也都碎成了粉末,可是即便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那道劫雷也只是被消去了大半威力,依旧去势不减,直直的击向了祭天台上的纪烟岚!
“就是此时!”虽然相距百里,葛霄等人依旧能够感受到丝丝的压抑之感,一见乙阙门护山大阵被破,当下也不迟疑,将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气势尽数释放出来,断喝一声,便率先架起遁光直奔剑煌山。
胖禅师等的就是这一刻,眼见时机已到,不由面露狰狞之色,咬牙切齿的抄起禅杖,把足一顿,身化一道佛光也跟着杀了上去!却把脚下的险山给踏的轰然倒塌。
而隐在另外三个方位的元婴修士也都气势尽展,纷纷架起遁光,向着剑煌山威压了过去。
乙阙门的一众剑修虽然早知道今日会有强敌来犯,但是在五道元婴修士的神念压迫之下也只能是极力抵御,有些心智薄弱、修为弱的已是跌坐于地心神失守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纪烟岚方才以一道绝强的剑招化解了第四道天劫的余威,此时纪烟岚面色凝重,丝毫不为外借所扰,烟波秋水剑嗡鸣着悬在头顶,她则举手朝天的手掐奇特法诀,飞剑原本蓝莹莹的剑身已是深蓝似墨。
而这一式却不正是她当日与陈景云切磋时用到的绝杀一剑!想必纪烟岚是想以此绝杀剑技去抵御第五道劫雷。
咱们前文提过,纪烟岚当年游历时曾经误入古修洞府,这一式剑技便是她在古修遗留的秘典中参悟出来的,就连陈景云也对她的这式剑技赞不绝口,此时看那烟波秋水剑上所蕴的威能,却是比当日切磋时凌厉了许多。
陈景云此时面沉似水、心静如深潭,上丹田泥丸宫鼓点般的跳动,神念瞬间扫过天上地下,方圆百里的一切风吹草动尽皆映入识海,便连天劫的威能也被他算计的分毫不差。
天上紫色劫雷凝成了硕大的雷团砸向了纪烟岚、五个元婴高手眨眼即至,攻的却是立在剑煌山最高处的陈景云!
守心守意、神而明之,眼看着各方攻击瞬间便至,陈景云忽地展颜一笑。
曲指一弹,几道翠色的灵气就落在了纪烟岚的身边,立时数颗参天古树就由虚影转为实体,股股盎然的生机立时笼罩了整个祭天台。
推出一掌,重重戊土之气凝成的小山便阻住了六只灵兽的来路,虽然转眼间那层层的小山就被灵兽抓碎,但那六只灵兽到底被迟缓了片刻。
将身一跃,躲过了一道蛇形的剑影,连带着打出几道庚金剑气,给出手暗算之人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将那个元婴初期修者逼得连连躲闪。
神念一动,混元印就自储物袋中滴溜溜的飞出,黑白光晕一出,向着灵威最重的葛宵就罩了过去,葛宵一拍御兽袋,一只巨大的金毛狮子便跳了出来,那灵狮方一跳出就对着混元印一声狂吼,竟把混元印在半空定了一定,而葛宵早已借机躲过。
飞起一脚,踢爆了一张镇压下来的灵符,抬手就把成片的丙丁灵火给撒了出去,立时就有无数火鸦化形而出,围着方才施符的元婴修士狂啄了起来。
大袖一挥,甩出一道冰河,悍然迎向了铺天盖地激射而来的无数法箭,“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法箭纷纷被那道厚重的冰壳子给挡了下来。
如此一大串的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来犯的五人之中,包括葛宵在内的四个元婴修士连同一众灵兽都被阻了一阻,只有胖禅师狞笑着近了陈景云的身。
五人之中,胖禅师最是苦大仇深,眼见着陈景云被葛宵几人牵制,立时喜上心头,手中的禅杖、钵盂皆是威能尽展,他自己则催动识海元婴中的全部灵力,化成了半截古玉般的巨大佛指,直直的点向了陈景云,同时嘴里还不忘高喝:“隐尊者!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见胖禅师终于来到了自己的近前,陈景云有如星辰一般的眸子里忽地闪过一丝嘲讽的寒芒,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陈观主杀心已起怎会容情?心说:“等的就是你!”
胸腹间的太极气旋全力运转,武道之体催动到极致,再以脊背硬接了胖禅师的禅杖一击、用混元印抵住了钵盂,陈景云猛然出手!一拳轰出,正击在了那巨大佛指的指尖上。
这一拳可谓是阴阳轮转、随心而发,乃是内中藏着虚实、刚柔的武道妙法,与佛指方一相交,陈景云的拳头便好似破竹的利刃,将那偌大的佛指瞬间崩碎,之后拳势居然丝毫不减,竟直直的轰到了胖禅师的脸上!而后便听“砰!”的一声响......
便在此时,半空中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却是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终于与降下的雷团撞在了一起,纪烟岚这绝杀一剑也是当真了得,竟然把那硕大的雷团给击的四散开来,这情形么,倒是与陈景云这里的漫天血雨有些“相映成趣”。
可怜胖禅师堂堂元婴中期高手,竟然在近身之下被陈景云全力一击打的爆体而亡,竟连元婴也不曾逃脱。
第七十八章 示敌以弱
祭天台上,纪烟岚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面『色』一阵苍白,嘴角也噙着血丝,方才的一击她已经将那一式绝杀剑技催动到了极致,虽然成功的击散了第五道劫雷,但是伴随她数十年的烟波秋水剑也被击得寸寸碎裂。
本命飞剑破碎,气机感应之下,纪烟岚一口鲜血喷出、识海元婴也跟着萎靡起来,不敢怠慢,连忙运转功法,将原本游走在祭天台上的无数道充满生机的淡绿『色』灵气拧成了一股,使之顺着头顶的百会处直入识海。
这道勃勃生机方一进入识海,纪烟岚的精神便猛然一振,盘坐于识海中的元婴小嘴一张,就如吸溜面条一般,开始大口的吞咽起这股灵气。
别看纪烟岚生的身材高挑、容颜清冷,她识海中的元婴却是肥嘟嘟、粉嫩嫩的,待到将所有淡绿『色』生机活气给吸纳一空之后,纪烟岚原本受创的元婴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再说悬剑山这边,葛宵眼睁睁的看着胖禅师被陈景云一拳轰杀却无力救援,心头不由“咯噔”一声,而另外三个元婴修士则是骇的亡魂大冒,似是心肝都跟着『乱』颤了起来几人的攻势尽皆一滞。
都知道乙阙门闲云子的修为高深、武力强横,否则也不会有一个“武尊”的称谓,可是此时一看,又哪里是简单的“强横”二字可以形容的这分明就是活脱脱的绝世凶人呐
而陈景云的样子也并不好看,他身上的扶风揽月仙衣已被胖禅师的禅杖一击打成了布条,拳指间也是鲜血淋漓,想来是与古玉佛指对轰时受了伤,再加上他此时面『色』惨白的立在半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受了伤了。
见了陈景云的狼狈相,葛宵和另外三个元婴修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也都释然,皆道“原来这闲云子一开始就打定了以伤换命主意,当真是一位狠人唉胖禅师能死在堪比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搏命一击之下倒也不算冤枉了。”
因为担心陈景云拖着自己当垫背的,因此除了葛宵之外,另外三个修士的脸上都『露』出迟疑之『色』,葛宵哪会不知道这三人的想法,便是他自己也是被陈景云方才的一击给惊了一下,心知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同仇敌该,于是冷哼一声道
“荷仙子、佘剑尊、灵福尊者,死仇已然结下,今日若不能将这闲云子击杀当场,你我的宗门将再无宁日,况且此寮已然受伤,三位道友,随我杀”
葛宵几句话点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另外三人听的心头一凛,也知道没有了退路,便都斩去了畏缩之意,纷纷施展最强手段急急攻向陈景云,务要使他得不到半点恢复伤势的时间。
下方的温易安等一众乙阙门结丹长老皆在各自忙碌,虽然方才都被劫雷的余波给伤的不轻,但却没有一人顾及自身的伤势。
在宗主温易安的指挥下,众人又匆忙在守山大阵的阵脚处布满灵石,片刻之后,护山灵光再次被催发了出来,不过却比方才的那道要暗淡不少。
大阵再起,稍得空闲的众人便都焦急的盯着半空细看,方才见到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一个打散了劫雷、另一个将胖禅师轰杀在了当场,乙阙门众修士自温易安而下无不欢欣鼓舞,就连身上的伤势似都好了几分。
可是随后见到纪烟岚口吐鲜血、陈景云模样凄惨,众人心中立时又是一片惨然,不过剑修的风骨此时却是展『露』无疑,悬剑山上不知何时已经充斥了一股昂扬无畏的气势,上至宗门长老、下至筑基弟子,个个执剑于手,尽皆做好了宁为玉碎的准备。
众剑修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陈景云的神念,他最欣赏的便是乙阙门人这种大难临头怡然不惧的风骨气度,心道“我此番出手倒也值了。”
抬脚把一只上前偷袭的貂属灵兽踢到了混元印释出的黑白光罩中,让它去与另外几只作伴,再挥拳格飞了骤然而至的蛇形灵剑、击碎了一张后土灵符、闪过了一道无影暗箭。
眼见着那个御使蛇形灵剑的佘剑尊靠了过来,陈景云眼中再次寒芒闪动,周身灵力汇聚于一指,就要将来人点杀。不料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尖锐的神念径向陈景云的识海刺来
“敢跟道爷我比神念那可就莫要怪我欺负你了”不用想陈景云也知道是谁以神念暗算自己,心底不由冷哼
神念一展,便把刺入识海的那道神念隔绝起来,旋即搅的渣都不剩,泥丸宫一收一放间也释出一道神念,顺藤『摸』瓜的就反击了回去。
不过陈观主的脸上却装出了无比痛苦之『色』,便连眼睛和耳朵都渗出血来,那模样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葛宵见了陈景云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喜,心说“任你闲云小儿肉身再是强悍,可是在本尊的惊神刺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就在葛宵暗自得意时,忽地察觉到一股犹如毒龙般的强大神念向着自己识海袭来,所走的轨迹竟然是方才他那记“惊神刺”突刺而去的路径
这一下却是把葛宵惊得不轻,来不及细想,眉心处猛地跳出一面小巧的玉牌,玉牌方出,立时就有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将葛宵的识海护了个滴水不漏
另外三名修士一见陈景云面容痛苦且七窍流血,皆是心中解恨方才他们四个再加上一众灵兽一同围攻受了伤的闲云子,怎料那闲云子竟是愈战愈勇,各种五行灵法层出不穷,让众人多少都受了一些伤。
此时见他那副惨样,心知是葛宵尊者的惊神刺建功了,当下各自欣喜,已经把陈景云当成了案板上的肥肉。
趁他病、要他命,元婴修士可不会犯什么临敌不决的『毛』病,于是皆近前几步欲要施展绝学乘势结果了陈景云。
陈景云心中冷笑不已,若不是怕这几人分头遁走,他又追击不得,咱们陈观主恐怕早就暴起杀人了哪里用得着处处示敌以弱,还费力的挤出了不少血此时眼见着三人遁身而来,陈观主眼中杀意更胜
劫云之中,那只巨眼中终于集聚了足够多的雷霆之力,一道只有儿臂粗细的电芒竟似有了灵『性』,先是如同贼偷一般藏头『露』尾的伸缩了几下,之后才伴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大响轰了下来
这一声霹雳实在是惊天动地,连虚空都泛起了涟漪,把下方的一众筑基修士给直接震晕了过去。
虽然明知这道劫雷不是袭向自己,但是三个元婴修士还被天地之威所慑,心神皆是一滞
就在三人一愣神的功夫,陈景身上的气势忽地一变,那里还有半点萎靡之意,身形一动,早已运足灵力的一指悍然点出,立时就把正在弯弓撘箭的荷仙子的识海洞穿
佘剑尊和灵福尊者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自己几人中了计算,两人皆大叫一声不约而同的向着葛宵的方向窜去,想要合三人之力联手抵御陈景云随后必然到来的攻击,竟连手里已经准备好的绝学都忘了施展。
哪成想就在两人将要遁至葛霄身侧时,那位万兽宗的元婴后期大修士却忽然自七窍之中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身形也变得踉踉跄跄,幸好有本命灵兽护持,才不至跌落尘埃
第七十九章 心剑斩苍穹
悬剑峰这边形势突变,胖禅师与荷仙子先后殒命,葛宵的识海也遭到了重创。
剩下的佘剑尊与灵福尊者骇然欲死之下哪敢再想其它纷纷施展最强防御手段,灵符、法剑不要命催动起来,将己方三人护在当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温易安等人看得心头狂喜,但旋即又把目光投到那道看着细小且降得缓慢的第六道劫雷之上。
那劫雷明明好似轻如鸿『毛』,可是其上夹带着的滔天威能却又做不得假,内中别扭之感直把乙阙门剑修看的个个胸口发闷、直欲呕吐。
陈景云此时无暇理会坚守在一处的葛宵三人,以他进入神而明之之境的神念,自然能看透第六道劫雷的底细,那道细小的劫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其中竟然蕴含了一丝道意。
若是放在平时,陈景云说不得就要好好的参详、解读一番劫雷中那阳极生阴、轻重互表的天地至理,但是此时他却无心理会这些。
曲指连弹了数十下,道道精纯的五行灵气便急急打入了守山大阵之中,使得护山灵光瞬间大盛
他又不惜抽调了三个丹田中不下四成的灵力凝在掌心,时刻准备着出手击溃劫雷、救援纪烟岚。
那道劫雷看着虽慢,但是终究也有轰下来的时候,七扭八歪的游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撞上了乙阙门的护山灵光。
便听“兹拉”一声响,那护山灵光立时就破开了一个大洞,竟像是被烫化了一般。
眼见着护山灵光对上第六道雷劫竟然丝毫抵御不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道一句“厉害”
忙以神念催动自己方才打到灵光中的五行灵气,五种灵气立时纠缠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五『色』灵光,与劫雷顶在了一起。
之后就见雷流成浆、灵光四散,直在纪烟岚头顶高空处形成了一朵无比庞大的烟花,把整个剑煌山都照的亮如白昼
纪烟岚此时识海一片清明,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今次的雷劫会是如此的磅礴无鋳。
饶是她心剑通明、修的又是杀伐之道,也被惊得不轻,这情形不但宗门秘典中没有提及、便是在偌大的北荒南陆也不曾听到过类似的传说。
此时见陈景云已经击杀了两个来犯之人,且还重伤了葛宵,纪烟岚心中不由豪情顿生
又见陈景云在对敌之时仍不忘催动秘法为自己抵御劫雷,纪烟岚心底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心道“我今次若是渡不过这天劫,岂不是会被他看低”
啧啧也不知道这纪烟岚是怎么想的,她若不能渡过天劫,那便只剩下身陨一途了,她此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却担心起了陈景云会小视于她,这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如此想着,纪烟岚心中立时升起了无穷的战意,感受着头顶不断临近的危机,把心一横,口中念出了一段古朴、苍凉的咒诀。
咒诀不长,纪烟岚又念的急促,一众人中只有陈景云的神念中映照出了那段拗口的音节,但却不解其意,温易安等人虽然离得近些,怎奈修为不够,竟连一句也没听清。
随着拗口咒诀的完成,纪烟岚的身上的气机忽地变得隐晦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她此时已融入天地之感,以她为中心的丈许方圆更是生出了一股排斥天地之力,便连陈景云的神念也不能近前。
陈景云见了纪烟岚的变化,心中不由起了探究之意,暗道“不想纪烟岚还有这般压箱底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竟能将她的境界提升至此,莫非这就是她的天劫远超寻常的原因”
此时的纪烟岚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有人能够窥探到她的识海,便会发觉盘膝在纪烟岚识海正中的元婴身上已然有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粉嫩嫩、胖嘟嘟的元婴此时已然样子大变,竟然一下子就由幼童长成了成年女子模样。
而那元婴的样子虽然与纪烟岚别无二致,但是眼中闪动的哀婉之意却绝非纪烟岚平日里的眼神。
而就在纪烟岚识海中的元婴生出变化之后,正在碾压陈景云那道五行灵光的第六道劫雷却忽地顿了一下,之后猛然狂躁了起来
居然化成了一道雷戟,一下子轰碎了五行灵光,而后向着纪烟岚就刺了过去,所过之处竟连虚空都被撕破
纪烟岚此时无悲无喜,淡然的看着袭向自己的劫雷,口中轻喝一声“心剑术斩苍穹”
随着她的喝声出口,一道带着苍古、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忽地自纪烟岚的天灵处升了起来。
剑影方出,所有乙阙门修士手中的灵剑尽皆跟着低沉着嗡鸣了起来,剑煌山后山剑冢之中也有数道剑意冲天而起,似在朝拜君王
不知道别人如何,就在那道斑驳剑影出现之后,陈景云神而明之的神识之中忽地传来了一阵亘古、久远的呢喃声,那声音细腻哀婉,好似离人倾诉、又好似佳人对月悲歌。
“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就在陈景云沉『迷』其中用心感受时,忽然“砰”地一声爆响传来,将他识海中的悠远歌声打断。
眼见着纪烟岚御驶着那道斑驳剑影将雷戟斩成了漫天电花,而那道剑影虽然暗淡了几分,却依旧去势不减的劈向了头顶的劫云。
这要是换在以往,陈景云见了如此的惊天一剑之后必然会在心中喝彩一番,而后开始思量破解之法。
可是此时陈景云的心中却是平静无比,似乎还在回味方才识海中的那段亘古哀歌,心中原本沸腾的杀意也跟着化于无形。
叹息一声,把蓄势已久原本想要对付劫雷的掌力劈出,一击便将葛宵三人的层层防御破去。
见己方的防御被陈景云一击而破,葛宵不由在心中慨叹一声,他原本是有着与陈景云一战之力的,怎奈一时大意之下竟然神识遭到了重创,此时模样比陈景云方才装出来的惨相好不到哪去,只得召出两只擅长近身攻击的灵宠,欲做最后的抵抗。
佘剑尊与灵福尊者早都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到底都是元婴境的高手,虽然明知不敌,但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三人等了良久,却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仰头看着劫云,似乎并没有近前攻击之势,不由各自一愣,心中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又要耍什么诡计”于是更加的小心戒备。
xs7.com
书接上文,却说纪烟岚自天灵处释出了一道古拙斑驳的剑影,那剑影乍一出现便生出了无穷的变化,不但击爆了第六道劫雷,余势竟还劈向了高天,无声无息间便斩散了小半的劫云。
这一下,乙阙门众修身上的压迫之感立减,心中也都各自激动起来,无不对自家太上长老那似能斩破苍穹的一剑心驰神往。
众人之中,只有宗主温易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想要张口惊呼,又强自把话给咽了回去,汗津津的憋红了脸,身体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有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宗主的气度。
都说天威如狱,半空中的劫眼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原本只张开一半的巨眼猛地开始吞噬起了剩下的劫云,片刻就变成了怒目圆睁!
感受着劫云中再次凝聚的庞大雷霆威能,便连陈景云也不由暗自咋舌。
此时劫眼之中孕生的再不是方才那道带着一缕阴阳之力的神雷,在不断壮大的雷团之中,一丝凌驾于五行、阴阳之上的太一之气竟然凭空生了出来!
太一者,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洞同天地混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
这丝混沌元气一出,陈景云的上丹田就如乍见血食的饿狼一般,竟然疯狂跳动着就要吸纳。
陈景云心中好笑,想到当日在绝域荒漠时自己的上丹田竟然能够吸纳魔物渡劫时的雷霆之力,不由暗骂自己的上丹田“不忌口!”
极力的压下了泥丸宫处的躁动,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景云可不敢任由上丹田施为,何况此时情况不明,也怕给纪烟岚的渡劫带来变数。
不过这却是观主大人想的多了,虽然不知道纪烟岚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天地之间的一切皆有定数。
这元婴中期的天劫从来都只是七道,不会为积善之人免去雷罚,也不会为大恶之人擅加一道劫雷,所不同的不过是劫雷的强弱罢了。
“什么!竟然是太一神雷?”神情萎靡的葛宵一见劫眼之中孕生出的那道带着煌煌天威的劫雷,不由惊叫出声,看向纪烟岚的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葛宵自己当年在渡元婴后期境的天劫时,他的第八道劫雷便是这太一神雷!
为了对付那道劫雷,万兽宗可说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陨落了十数只高阶灵兽不说,便连宗门的镇山玄兽也因此沉眠、至今未醒,葛宵更是被那道劫雷余波轰的只剩下了半条命。
正因为知道这道太一神雷的厉害,葛宵才会惊呼出声,又想到纪烟岚方才对付第六道劫雷时使出的惊天一剑,心中不由泛起了琢磨。
纪烟岚在击出了方才那一道撕破劫云的剑式后,面上猛地泛起一阵『潮』红,脚步也跟着踉跄不稳,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则『露』出一抹悲凉之『色』,似是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极为怜悯。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便连陈景云也未曾发觉。
再看纪烟岚的识海元婴,虽然还能维持着成年女子的样子,但是原本清晰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肥嘟嘟的小脸若隐若现。
眼见着最后一道劫雷就要降下,纪烟岚忽地哀声一叹,轻『吟』了一句:“化魂、化魂,终不免万世沉沦!天道啊,你是何等的公允!”
拿眼扫过傲立于悬剑峰上的陈景云,纪烟岚眼中的神情有疑『惑』、也有欣慰,再南望一眼,似是瞬间看透了万里重山,眼角处竟然落下一颗清泪。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随着纪烟岚的那颗泪珠落下,天空中的劫眼中也忽地滚落了一颗雷珠,却是第七道劫雷终于降下!
陈景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颗雷珠,只知道那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一!
他的泥丸宫自那道雷珠成型之后便偃旗息鼓,想来是此时的劫雷已经不是它能吸纳的了,这倒让陈景云心中有了怅然若失之感。
雷珠一出,天地间尽皆希声,而纪烟岚看向雷珠的眼神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剑指一并,就要施展绝学破灭了劫雷。
可是在运转灵力之时,纪烟岚才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凄婉的一笑,勉力自神魂之中再释一道斑驳的剑影,随后便委顿于地,竟然昏了过去。
而她识海中的元婴此时也重又变成了肥嘟嘟的模样,不过却是双目紧闭,小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太一神雷可不是寻常劫雷可比,纪烟岚昏死前释出的斑驳剑影虽然依旧堂皇无鋳,但是在与雷珠相击的一瞬间便已高下立判。
两种力量交击之下,虽然震的劫云溃散、巨眼崩碎,但是那道剑影还是泯灭在了太一神雷之下,而雷珠虽然也被消解掉了几分,但终是再无阻隔的袭向了纪烟岚。
方才一见纪烟岚昏死在了祭天台上,陈景云便心道一声:“不妙!”
知道纪烟岚催动秘法、压迫潜能之后受了反噬,于是心思电转间开始思虑对策,就连向着三个方向狼狈遁走的葛宵几人也无暇去理会。
那颗雷珠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太过纯粹,纯粹的令陈景云的神念都探查不得,更别提寻到其中的破绽,可若单以武道之体硬撼的话,陈景云却也心中没底。
只是此刻根本顾不了那许多,趁着雷珠被斑驳剑影缓了一缓的刹那,陈景云就要遁身而起,以武道之体迎击劫雷,这一击他却是不惜动用全力了!
就在陈景云疯狂抽调上中下三个丹田中的灵力时,他的上丹田中忽地涌出了一道雷霆之力,却正是陈景云当日为四首龙蜥化去劫雷后,被上丹田给吸纳了的那一道。
这道雷霆之力原本早就被消解在了上丹田的灵气之中,不想在上丹田的灵力尽数被调动之时,这道雷力又兀自凝聚了出来,不过却比原来驳杂了许多,想来是被陈景云的灵力所染。
上丹田的这道雷力一出,却是把陈观主给喜的仰天大笑,大喝一声:“太一神雷又如何?且看本尊的掺沙**!”
听闻此声,原本目『露』悲怆之『色』的温易安等人尽皆一喜,虽然都觉得那“掺沙**”听起来实在怪异,但是一见陈景云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怎还不知自家武尊已然有了化解危机的办法?
第七十八章 示敌以弱
祭天台上,纪烟岚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面『色』一阵苍白,嘴角也噙着血丝,方才的一击她已经将那一式绝杀剑技催动到了极致,虽然成功的击散了第五道劫雷,但是伴随她数十年的烟波秋水剑也被击得寸寸碎裂。
本命飞剑破碎,气机感应之下,纪烟岚一口鲜血喷出、识海元婴也跟着萎靡起来,不敢怠慢,连忙运转功法,将原本游走在祭天台上的无数道充满生机的淡绿『色』灵气拧成了一股,使之顺着头顶的百会处直入识海。
这道勃勃生机方一进入识海,纪烟岚的精神便猛然一振,盘坐于识海中的元婴小嘴一张,就如吸溜面条一般,开始大口的吞咽起这股灵气。
别看纪烟岚生的身材高挑、容颜清冷,她识海中的元婴却是肥嘟嘟、粉嫩嫩的,待到将所有淡绿『色』生机活气给吸纳一空之后,纪烟岚原本受创的元婴竟然已经恢复了七八分,
再说悬剑山这边,葛宵眼睁睁的看着胖禅师被陈景云一拳轰杀却无力救援,心头不由“咯噔!”一声,而另外三个元婴修士则是骇的亡魂大冒,似是心肝都跟着『乱』颤了起来!几人的攻势尽皆一滞。
都知道乙阙门闲云子的修为高深、武力强横,否则也不会有一个“武尊”的称谓,可是此时一看,又哪里是简单的“强横”二字可以形容的?这分明就是活脱脱的绝世凶人呐!
而陈景云的样子也并不好看,他身上的扶风揽月仙衣已被胖禅师的禅杖一击打成了布条,拳指间也是鲜血淋漓,想来是与古玉佛指对轰时受了伤,再加上他此时面『色』惨白的立在半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受了伤了。
见了陈景云的狼狈相,葛宵和另外三个元婴修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也都释然,皆道“原来这闲云子一开始就打定了以伤换命主意,当真是一位狠人!唉——!胖禅师能死在堪比元婴后期大修士的搏命一击之下倒也不算冤枉了。”
因为担心陈景云拖着自己当垫背的,因此除了葛宵之外,另外三个修士的脸上都『露』出迟疑之『色』,葛宵哪会不知道这三人的想法,便是他自己也是被陈景云方才的一击给惊了一下,心知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同仇敌该,于是冷哼一声道
“荷仙子、佘剑尊、灵福尊者,死仇已然结下,今日若不能将这闲云子击杀当场,你我的宗门将再无宁日,况且此寮已然受伤,三位道友,随我杀!”
葛宵几句话点明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另外三人听的心头一凛,也知道没有了退路,便都斩去了畏缩之意,纷纷施展最强手段急急攻向陈景云,务要使他得不到半点恢复伤势的时间。
下方的温易安等一众乙阙门结丹长老皆在各自忙碌,虽然方才都被劫雷的余波给伤的不轻,但却没有一人顾及自身的伤势。
在宗主温易安的指挥下,众人又匆忙在守山大阵的阵脚处布满灵石,片刻之后,护山灵光再次被催发了出来,不过却比方才的那道要暗淡不少。
大阵再起,稍得空闲的众人便都焦急的盯着半空细看,方才见到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一个打散了劫雷、另一个将胖禅师轰杀在了当场,乙阙门众修士自温易安而下无不欢欣鼓舞,就连身上的伤势似都好了几分。
可是随后见到纪烟岚口吐鲜血、陈景云模样凄惨,众人心中立时又是一片惨然,不过剑修的风骨此时却是展『露』无疑,悬剑山上不知何时已经充斥了一股昂扬无畏的气势,上至宗门长老、下至筑基弟子,个个执剑于手,尽皆做好了宁为玉碎的准备。
众剑修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陈景云的神念,他最欣赏的便是乙阙门人这种大难临头怡然不惧的风骨气度,心道“我此番出手倒也值了。”
抬脚把一只上前偷袭的貂属灵兽踢到了混元印释出的黑白光罩中,让它去与另外几只作伴,再挥拳格飞了骤然而至的蛇形灵剑、击碎了一张后土灵符、闪过了一道无影暗箭。
眼见着那个御使蛇形灵剑的佘剑尊靠了过来,陈景云眼中再次寒芒闪动,周身灵力汇聚于一指,就要将来人点杀。不料就在此时,忽地一道尖锐的神念径向陈景云的识海刺来!
“敢跟道爷我比神念?那可就莫要怪我欺负你了!”不用想陈景云也知道是谁以神念暗算自己,心底不由冷哼!
神念一展,便把刺入识海的那道神念隔绝起来,旋即搅的渣都不剩,泥丸宫一收一放间也释出一道神念,顺藤『摸』瓜的就反击了回去。
不过陈观主的脸上却装出了无比痛苦之『色』,便连眼睛和耳朵都渗出血来,那模样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葛宵见了陈景云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喜,心说“任你闲云小儿肉身再是强悍,可是在本尊的‘惊神刺’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就在葛宵暗自得意时,忽地察觉到一股犹如毒龙般的强大神念向着自己识海袭来,所走的轨迹竟然是方才他那记“惊神刺”突刺而去的路径!
这一下却是把葛宵惊得不轻,来不及细想,眉心处猛地跳出一面小巧的玉牌,玉牌方出,立时就有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将葛宵的识海护了个滴水不漏!
另外三名修士一见陈景云面容痛苦且七窍流血,皆是心中解恨!方才他们四个再加上一众灵兽一同围攻受了伤的闲云子,怎料那闲云子竟是愈战愈勇,各种五行灵法层出不穷,让众人多少都受了一些伤。
此时见他那副惨样,心知是葛宵尊者的‘惊神刺’建功了,当下各自欣喜,已经把陈景云当成了案板上的肥肉。
趁他病、要他命,元婴修士可不会犯什么临敌不决的『毛』病,于是皆近前几步欲要施展绝学乘势结果了陈景云。
陈景云心中冷笑不已,若不是怕这几人分头遁走,他又追击不得,咱们陈观主恐怕早就暴起杀人了!哪里用得着处处示敌以弱,还费力的挤出了不少血?此时眼见着三人遁身而来,陈观主眼中杀意更胜!
劫云之中,那只巨眼中终于集聚了足够多的雷霆之力,一道只有儿臂粗细的电芒竟似有了灵『性』,先是如同贼偷一般藏头『露』尾的伸缩了几下,之后才伴着一声山崩地裂的大响轰了下来!
这一声霹雳实在是惊天动地,连虚空都泛起了涟漪,把下方的一众筑基修士给直接震晕了过去。
虽然明知这道劫雷不是袭向自己,但是三个元婴修士还被天地之威所慑,心神皆是一滞!
就在三人一愣神的功夫,陈景身上的气势忽地一变,那里还有半点萎靡之意,身形一动,早已运足灵力的一指悍然点出,立时就把正在弯弓撘箭的荷仙子的识海洞穿!
佘剑尊和灵福尊者见此情形,哪还不知道自己几人中了计算,两人皆大叫一声不约而同的向着葛宵的方向窜去,想要合三人之力联手抵御陈景云随后必然到来的攻击,竟连手里已经准备好的绝学都忘了施展。
哪成想就在两人将要遁至葛霄身侧时,那位万兽宗的元婴后期大修士却忽然自七窍之中渗出了殷红的鲜血,身形也变得踉踉跄跄,幸好有本命灵兽护持,才不至跌落尘埃!
第七十九章 心剑斩苍穹
悬剑峰这边形势突变,胖禅师与荷仙子先后殒命,葛宵的识海也遭到了重创。
剩下的佘剑尊与灵福尊者骇然欲死之下哪敢再想其它?纷纷施展最强防御手段,灵符、法剑不要命催动起来,将己方三人护在当中。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温易安等人看得心头狂喜,但旋即又把目光投到那道看着细小且降得缓慢的第六道劫雷之上。
那劫雷明明好似轻如鸿『毛』,可是其上夹带着的滔天威能却又做不得假,内中别扭之感直把乙阙门剑修看的个个胸口发闷、直欲呕吐。
陈景云此时无暇理会坚守在一处的葛宵三人,以他进入神而明之之境的神念,自然能看透第六道劫雷的底细,那道细小的劫雷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其中竟然蕴含了一丝道意。
若是放在平时,陈景云说不得就要好好的参详、解读一番劫雷中那阳极生阴、轻重互表的天地至理,但是此时他却无心理会这些。
曲指连弹了数十下,道道精纯的五行灵气便急急打入了守山大阵之中,使得护山灵光瞬间大盛!
他又不惜抽调了三个丹田中不下四成的灵力凝在掌心,时刻准备着出手击溃劫雷、救援纪烟岚。
那道劫雷看着虽慢,但是终究也有轰下来的时候,七扭八歪的游走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撞上了乙阙门的护山灵光。
便听“兹拉!”一声响,那护山灵光立时就破开了一个大洞,竟像是被烫化了一般。
眼见着护山灵光对上第六道雷劫竟然丝毫抵御不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道一句“厉害!”
忙以神念催动自己方才打到灵光中的五行灵气,五种灵气立时纠缠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五『色』灵光,与劫雷顶在了一起。
之后就见雷流成浆、灵光四散,直在纪烟岚头顶高空处形成了一朵无比庞大的烟花,把整个剑煌山都照的亮如白昼!
纪烟岚此时识海一片清明,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今次的雷劫会是如此的磅礴无鋳。
饶是她心剑通明、修的又是杀伐之道,也被惊得不轻,这情形不但宗门秘典中没有提及、便是在偌大的北荒南陆也不曾听到过类似的传说。
此时见陈景云已经击杀了两个来犯之人,且还重伤了葛宵,纪烟岚心中不由豪情顿生!
又见陈景云在对敌之时仍不忘催动秘法为自己抵御劫雷,纪烟岚心底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心道“我今次若是渡不过这天劫,岂不是会被他看低?”
啧啧!也不知道这纪烟岚是怎么想的,她若不能渡过天劫,那便只剩下身陨一途了,她此时不为自己的『性』命担忧,却担心起了陈景云会小视于她,这还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如此想着,纪烟岚心中立时升起了无穷的战意,感受着头顶不断临近的危机,把心一横,口中念出了一段古朴、苍凉的咒诀。
咒诀不长,纪烟岚又念的急促,一众人中只有陈景云的神念中映照出了那段拗口的音节,但却不解其意,温易安等人虽然离得近些,怎奈修为不够,竟连一句也没听清。
随着拗口咒诀的完成,纪烟岚的身上的气机忽地变得隐晦起来,竟然给人一种她此时已融入天地之感,以她为中心的丈许方圆更是生出了一股排斥天地之力,便连陈景云的神念也不能近前。
陈景云见了纪烟岚的变化,心中不由起了探究之意,暗道“不想纪烟岚还有这般压箱底的本事,也不知道是什么秘法,竟能将她的境界提升至此,莫非这就是她的天劫远超寻常的原因?”
此时的纪烟岚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若是有人能够窥探到她的识海,便会发觉盘膝在纪烟岚识海正中的元婴身上已然有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粉嫩嫩、胖嘟嘟的元婴此时已然样子大变,竟然一下子就由幼童长成了成年女子模样。
而那元婴的样子虽然与纪烟岚别无二致,但是眼中闪动的哀婉之意却绝非纪烟岚平日里的眼神。
而就在纪烟岚识海中的元婴生出变化之后,正在碾压陈景云那道五行灵光的第六道劫雷却忽地顿了一下,之后猛然狂躁了起来!
居然化成了一道雷戟,一下子轰碎了五行灵光,而后向着纪烟岚就刺了过去,所过之处竟连虚空都被撕破!
纪烟岚此时无悲无喜,淡然的看着袭向自己的劫雷,口中轻喝一声“心剑术——斩苍穹!”
随着她的喝声出口,一道带着苍古、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忽地自纪烟岚的天灵处升了起来。
剑影方出,所有乙阙门修士手中的灵剑尽皆跟着低沉着嗡鸣了起来,剑煌山后山剑冢之中也有数道剑意冲天而起,似在朝拜君王!
不知道别人如何,就在那道斑驳剑影出现之后,陈景云神而明之的神识之中忽地传来了一阵亘古、久远的呢喃声,那声音细腻哀婉,好似离人倾诉、又好似佳人对月悲歌。
“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就在陈景云沉『迷』其中用心感受时,忽然“砰!”地一声爆响传来,将他识海中的悠远歌声打断。
眼见着纪烟岚御驶着那道斑驳剑影将雷戟斩成了漫天电花,而那道剑影虽然暗淡了几分,却依旧去势不减的劈向了头顶的劫云。
这要是换在以往,陈景云见了如此的惊天一剑之后必然会在心中喝彩一番,而后开始思量破解之法。
可是此时陈景云的心中却是平静无比,似乎还在回味方才识海中的那段亘古哀歌,心中原本沸腾的杀意也跟着化于无形。
叹息一声,把蓄势已久原本想要对付劫雷的掌力劈出,一击便将葛宵三人的层层防御破去。
见己方的防御被陈景云一击而破,葛宵不由在心中慨叹一声,他原本是有着与陈景云一战之力的,怎奈一时大意之下竟然神识遭到了重创,此时模样比陈景云方才装出来的惨相好不到哪去,只得召出两只擅长近身攻击的灵宠,欲做最后的抵抗。
佘剑尊与灵福尊者早都成了惊弓之鸟,不过到底都是元婴境的高手,虽然明知不敌,但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三人等了良久,却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仰头看着劫云,似乎并没有近前攻击之势,不由各自一愣,心中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又要耍什么诡计?”于是更加的小心戒备。
第八十章 太一神雷
书接上文,却说纪烟岚自天灵处释出了一道古拙斑驳的剑影,那剑影乍一出现便生出了无穷的变化,不但击爆了第六道劫雷,余势竟还劈向了高天,无声无息间便斩散了小半的劫云。
这一下,乙阙门众修身上的压迫之感立减,心中也都各自激动起来,无不对自家太上长老那似能斩破苍穹的一剑心驰神往。
众人之中,只有宗主温易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想要张口惊呼,又强自把话给咽了回去,汗津津的憋红了脸,身体却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有如筛糠,哪里还有半点宗主的气度。
都说天威如狱,半空中的劫眼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挑衅,原本只张开一半的巨眼猛地开始吞噬起了剩下的劫云,片刻就变成了怒目圆睁!
感受着劫云中再次凝聚的庞大雷霆威能,便连陈景云也不由暗自咋舌。
此时劫眼之中孕生的再不是方才那道带着一缕阴阳之力的神雷,在不断壮大的雷团之中,一丝凌驾于五行、阴阳之上的太一之气竟然凭空生了出来!
太一者,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气也,洞同天地混沌为朴,未造而成物,谓之“太一”。
这丝混沌元气一出,陈景云的上丹田就如乍见血食的饿狼一般,竟然疯狂跳动着就要吸纳。
陈景云心中好笑,想到当日在绝域荒漠时自己的上丹田竟然能够吸纳魔物渡劫时的雷霆之力,不由暗骂自己的上丹田“不忌口!”
极力的压下了泥丸宫处的躁动,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景云可不敢任由上丹田施为,何况此时情况不明,也怕给纪烟岚的渡劫带来变数。
不过这却是观主大人想的多了,虽然不知道纪烟岚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天地之间的一切皆有定数。
这元婴中期的天劫从来都只是七道,不会为积善之人免去雷罚,也不会为大恶之人擅加一道劫雷,所不同的不过是劫雷的强弱罢了。
“什么!竟然是太一神雷?”神情萎靡的葛宵一见劫眼之中孕生出的那道带着煌煌天威的劫雷,不由惊叫出声,看向纪烟岚的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葛宵自己当年在渡元婴后期境的天劫时,他的第八道劫雷便是这太一神雷!
为了对付那道劫雷,万兽宗可说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陨落了十数只高阶灵兽不说,便连宗门的镇山玄兽也因此沉眠、至今未醒,葛宵更是被那道劫雷余波轰的只剩下了半条命。
正因为知道这道太一神雷的厉害,葛宵才会惊呼出声,又想到纪烟岚方才对付第六道劫雷时使出的惊天一剑,心中不由泛起了琢磨。
纪烟岚在击出了方才那一道撕破劫云的剑式后,面上猛地泛起一阵『潮』红,脚步也跟着踉跄不稳,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则『露』出一抹悲凉之『色』,似是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极为怜悯。
不过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便连陈景云也未曾发觉。
再看纪烟岚的识海元婴,虽然还能维持着成年女子的样子,但是原本清晰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肥嘟嘟的小脸若隐若现。
眼见着最后一道劫雷就要降下,纪烟岚忽地哀声一叹,轻『吟』了一句“化魂、化魂,终不免万世沉沦——!天道啊,你是何等的公允!”
拿眼扫过傲立于悬剑峰上的陈景云,纪烟岚眼中的神情有疑『惑』、也有欣慰,再南望一眼,似是瞬间看透了万里重山,眼角处竟然落下一颗清泪。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随着纪烟岚的那颗泪珠落下,天空中的劫眼中也忽地滚落了一颗雷珠,却是第七道劫雷终于降下!
陈景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颗雷珠,只知道那是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一!
他的泥丸宫自那道雷珠成型之后便偃旗息鼓,想来是此时的劫雷已经不是它能吸纳的了,这倒让陈景云心中有了怅然若失之感。
雷珠一出,天地间尽皆希声,而纪烟岚看向雷珠的眼神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剑指一并,就要施展绝学破灭了劫雷。
可是在运转灵力之时,纪烟岚才似想起了什么,不由凄婉的一笑,勉力自神魂之中再释一道斑驳的剑影,随后便委顿于地,竟然昏了过去。
而她识海中的元婴此时也重又变成了肥嘟嘟的模样,不过却是双目紧闭,小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太一神雷可不是寻常劫雷可比,纪烟岚昏死前释出的斑驳剑影虽然依旧堂皇无鋳,但是在与雷珠相击的一瞬间便已高下立判。
两种力量交击之下,虽然震的劫云溃散、巨眼崩碎,但是那道剑影还是泯灭在了太一神雷之下,而雷珠虽然也被消解掉了几分,但终是再无阻隔的袭向了纪烟岚。
方才一见纪烟岚昏死在了祭天台上,陈景云便心道一声“不妙!”
知道纪烟岚催动秘法、压迫潜能之后受了反噬,于是心思电转间开始思虑对策,就连向着三个方向狼狈遁走的葛宵几人也无暇去理会。
那颗雷珠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太过纯粹,纯粹的令陈景云的神念都探查不得,更别提寻到其中的破绽,可若单以武道之体硬撼的话,陈景云却也心中没底。
只是此刻根本顾不了那许多,趁着雷珠被斑驳剑影缓了一缓的刹那,陈景云就要遁身而起,以武道之体迎击劫雷,这一击他却是不惜动用全力了!
就在陈景云疯狂抽调上中下三个丹田中的灵力时,他的上丹田中忽地涌出了一道雷霆之力,却正是陈景云当日为四首龙蜥化去劫雷后,被上丹田给吸纳了的那一道。
这道雷霆之力原本早就被消解在了上丹田的灵气之中,不想在上丹田的灵力尽数被调动之时,这道雷力又兀自凝聚了出来,不过却比原来驳杂了许多,想来是被陈景云的灵力所染。
上丹田的这道雷力一出,却是把陈观主给喜的仰天大笑,大喝一声“太一神雷又如何?且看本尊的掺沙大法!”
听闻此声,原本目『露』悲怆之『色』的温易安等人尽皆一喜,虽然都觉得那“掺沙大法”听起来实在怪异,但是一见陈景云那副欣喜若狂的表情,怎还不知自家武尊已然有了化解危机的办法?
第八十一章 修为当在劫中取
却说陈景云灵光一现,之后哈哈大笑,趁着那道劫雷再次坠下之时,抬手就把凝在掌心的电芒给打了出去,电芒方一离手,就如烂乞丐遇到了有钱的亲爹,恶狗一般扑了过去,竟然势不可挡。
而那道太一神雷却好像拥有灵『性』一般,似乎对陈景云打出的电芒十分的厌恶,居然左右躲闪了几下,不过最终还是被陈景云以神识『操』控的电芒给附了上去。
到底是同宗同源,两种雷霆之力骤然相交,却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只是那道太一神雷却好似踩到了狗屎一般,猛然一顿,之后便开始生出了变化。
掺沙子大法果然不同凡响,原本十分纯粹的一颗雷珠,在纳入了陈景云打出的电芒之后,核心处的太一之力就开始不住的翻滚涌动,整颗雷珠也跟着暴涨了十倍不止。
不过此时的雷珠虽然看着声势更加惊人,但是内中蕴藏的雷霆之力已然变得驳杂起来,再不复之前的纯粹。
而陈景云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雷珠暴涨的一刹那,陈景云猛地一纵而起,倏忽间便来在了庞大的雷珠下方,丝毫不顾雷珠表面狂飙的电蟒,抬掌便迎了上去!
在乙阙门众剑修眼中,陈景云这一击直如蚍蜉撼树,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可是再看那庞大如小山的翻滚雷珠,却已经被硬生生的顶在了原处,再不能压下分毫。
“呃——啊——!”陈景云口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周身上下竟也跟着涌起了丝丝的电芒,一阵阵的酥麻之感遍布了武道之体,但却只能咬牙坚持,心中则在大骂自己贪得无厌、活该遭罪!
陈景云此时的上丹田似是已经兴奋的疯了,泥丸宫跳动的节奏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就如饿了几百年的饕餮一般,不管不顾的吸纳起了雷珠核心处那已经变的驳杂的太一之气。
上丹田痛快非常,可是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此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太极气旋急切间争抢不过泥丸宫不说,还要为陈景云不断的转化出乙木灵力,到处救援他被雷力击损的经脉,直如四处灭火的喽啰。
咳咳——!若是中下两个丹田有灵,不知道会不会破口大骂陈景云的不公,这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温易安等人眼见着陈景云为了不使劫雷落下,竟然凭着一己之力硬生生的将小山一样的雷珠抵住,单听他口中发出的那一声呻『吟』,哪里还不知道陈景云此时的痛苦?
这番情景,似是一记重锤直接击在了众人心头的软肉,自宗主温易安而下的所有乙阙门剑修无不感动的涕泪横流,这一刻,陈景云在他们心中再非外人,而是剑煌山一脉真正的中流砥柱!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如此过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空中的那道劫雷已经膨胀到了足有大半个悬剑山大小,但却依旧只能停在半空丝毫下落不得。
随着雷珠中的太一之气被上丹田吸纳殆尽,雷团中的汹涌雷力再不能给陈景云带来丝毫伤害,咱们的陈观主此时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直想哼唱小调。
上丹田中灵力翻涌,内中的灵气在得了雷珠中的太一之气后,竟然增加了一成还多,直叫观主大人感叹“修为当在劫中取!”
再加上雷霆之力向能去芜存菁,这也使得陈景云上丹田中的灵力变得更加纯粹,虽然遭罪不小,但只这片刻的功夫,就不知道省了他多少锤炼灵气的苦功。
得到好处的自然不只上丹田,陈景云的中下两个丹田也都抢夺了一些太一灵气,此时也有了质变的本钱。
而陈景云的周身经脉在得到了劫雷的洗礼之后,又经过一连串的破损与修复,此时可谓是坚韧异常,更有一丝雷电之力潜藏在了经脉之中。
得到了巨大好处的陈景云不由意气风发,将雷团中的太一之力吞噬干净之后,见再没有好处可拿,而少了太一之力束缚的劫雷已经巨大的不像话了,只得意犹未尽的“吧嗒”下嘴。
“给我爆!”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那颗已经大如山岳的雷珠立时就被轰的倒飞了回去,待到巨大雷团投入了四散的劫云中后,才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大响!而后漫天狂流流窜百里,苍山福地中大小宗门的感应法阵尽皆狂震,便连北荒南陆的几个相邻宗门也都被惊得不轻。
劫云散尽,一轮明月重又『露』头,天地间忽地凝结出一股复杂难明的气机,这股气机玄之又玄,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方一出现,便借着一道月华投到了纪烟岚的身上。
得了这道气机之后,纪烟岚的身上忽地泛起了莹莹的白光,待到白光淡去之后,纪烟岚也跟着悠悠转醒,眼中尽是满足的笑意。
此时的纪烟岚虽然依旧显得羸弱不堪,不过那也只是她的一身灵力尚未恢复之故,单从她眼中透出的神光来看,显然是境界得到了提升,此时已然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修士了。
天人感应之下,祭天台上忽地绽开了朵朵青莲,那莲花皆由灵气组成,影影绰绰间似是对着纪烟岚拜俯、恭贺。
而此时悬剑峰上的情形却与祭天台上的祥瑞景观恰恰相反,无云的天空中竟然凭空降下了咸涩的雨水,在萧瑟的风中还隐隐能够听到不甘的悲鸣……
一处天地,两种异象,纪烟岚因为陈景云之故得以进阶元婴中期,而胖禅师与菏仙子却时运不济殒命当场,两相这一对比,怎不叫人唏嘘感叹?
“恭贺师姐渡得天劫修为再进!”陈景云闪身降在祭天台上,笑『吟』『吟』的祝贺道。
纪烟岚得了这一声恭贺,眼中的感激之意直似能凝为实质,小女子一般的匆忙整理了散『乱』的发丝与衣衫,之后盈盈一拜、却是瞳眸剪水。
陈景云坦然受了纪烟岚的一礼,之后二人相视一眼尽皆嗤笑出声,实在是二人此时的样子都太过狼狈了些。
陈景云先前为了示敌以弱,甘受了胖禅师一击,后又被过了好一会儿的电,此时不但道衣破烂更兼面目焦黑,纪烟岚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衫褶皱不说,还滚了一身的泥土,两人此时除了一身气度惊人之外,已与乞丐无异。
第八十二章 各方反应
乙阙门的一众剑修此时依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尽皆仰望着漫天光雨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更有人狠狠的掐了自己身旁的师兄一下,听了“哎呀!”一声大叫后,这才信了。
随着被掐之人的一声痛呼,悬剑峰上立时暴起一阵欢呼之声,之后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便连山下的练气期弟子也能听见,于是整个剑煌山中开始处处欢声雷动。
喜极而泣的宗主温易安强自压下仰天大叫的冲动,吩咐门人敲响金钟、仙鼓,他则与诸位结丹长老带着筑基修士整理衣冠、列队恭候。
剑修们虽然全都带伤,但是人人心中的昂扬之意却早压过了身上的痛楚,此时见自家两位太上长老凌空踱步而来,皆在心中生出无限的敬仰之意!
“剑礼!起——!”
随着温易安的一声号令,乙阙门人尽皆标直身形,释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随着百十柄灵剑锵然而起,温易安跨前一步,高声唱喏道“恭贺师叔渡得天劫、修为再进!”
“恭贺太上长老渡得天劫、修为再进!”温易安身后的众人也都齐声唱喏,声音霎时传遍了整个剑煌山!
纪烟岚听了门人弟子们的祝贺,脸上的笑意更浓,若非此时她仍需稳固境界、恢复灵力,还真想与陈景云大醉三天!
“师弟,我此时急需闭关巩固境界,今日却是无法陪你畅饮了,待我出关之后再谢师弟今日的高义!”纪烟岚语带歉意的道。
“哈哈哈!纪师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份属同门就不必用这个谢字!你且安心巩固境界,我今日也有了一丝体悟,倒也需要闭关几日,待到你我出关之后再共谋一醉便是!”
陈景云虽然满身狼藉,但是言语间却透着无尽的洒然之意,之后对着纪烟岚微一拱手,二人各自回了修行之所。
温易安等人可等不到明日,实在是心中的畅快、松气之感已经无法抑制,于是当夜的剑煌山上下便开始觥筹交错饮宴了起来,灵酒、灵果,再加上大把的灵石赏下,乙阙门弟子欢喜放纵,哪里还有往日的保守与克制。
这场欢宴一直持续了三日,众剑修意气风发的厉害,温易安更是派出门中弟子,将纪烟岚渡得元婴中期的天劫、陈景云一人碾压五大来犯高手的事情遍传苍山福地。
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在得了这个消息之后,与剑煌山交好的宗门在震惊之余无不欢欣鼓舞,各派宗主纷纷带着厚礼前来拜贺。
而万兽宗与慈航禅院两宗及其附属宗门可就不好过了,据说万兽宗的太上长老葛宵自逃回宗门之后,就立刻下令尽起守山大阵,连原本仍在沉眠的护山玄兽也被万兽宗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之后给唤醒了过来。
慈航禅院在得知自家元婴中期高手被闲云武尊一拳轰杀之后,宗门内竟连半点复仇的言论都不曾有过,也是,胖禅师纠集众人欲坏纪烟岚的渡劫大事,这却是结下了死仇了,即便身陨在人家的手里,也只能说一声活该倒霉。
据传慈航禅院连夜遣散了门内的低阶弟子,更是马不停蹄的派人前往北荒南陆的千佛宗寻求庇佑,只是各宗对此事都不看好。
一位能够碾压包括元婴后期大修士在内五位元婴境修者的武尊,再加上一位向以战力着称、能够越级争斗的剑疯子,想必就是千佛宗也不会轻易招惹吧?况且此事慈航禅院根本就不占理,即便官司打到中州莲隐宗,恐怕也是无用。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万兽宗与慈航禅院这两颗巨树轰然倒塌,苍山福地中只有乙阙门一枝独秀,原本依附于两宗的中小宗门尽皆暗地里备足了厚礼,派出宗内交游广阔、口才了得之辈前去转圜。
温易安何许人也,自然是手段用尽,将各宗压榨了一番之后,又给了几颗甜枣,使那几个宗门在肉疼之余也都松了口气。
不过是换了个主子而已,都知道乙阙门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于是归附起来也都没显得如何纠结,沾沾自喜这也是有的。
袁华这几日过的舒坦无比,每日里被温易安带着接待各方来客,也不用多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往哪里一站,便能收到无数的好处。
乙阙门众长老对此也都乐见其成,谁叫人家有个好师父呢?别人却是羡慕不来,无论哪个宗门来贺,在得知袁华乃是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之后,对他可是只敢捧着的。
在众多来贺的宗门之中,玉符宗虽然并不起眼,但是得到的待遇却决然不同,温易安和一众乙阙门高层对玉符宗的木长风等人的看中是再明显不过了。
便连一向不喜言语只管闷声发财的袁华也对玉符宗人热络的很,竟然在一处偏殿之中单独招待了几人。
其间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但是只看饮宴之后木长风等人感激涕零的模样,就知道玉符宗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了。
其它宗门的人虽然看着眼红,但却不敢上前打探,不过众人心中对玉符宗的态度却已经开始悄然转变了。
如此足足过了一月有余,乙阙门才又重归平静,不过苍山福地之中却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论敌友,都在等着剑煌山那两位的出关之日,到时三个顶尖宗门免不了会有一场大战,也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池鱼
再说陈景云,自纪烟岚渡劫当日得了偌大的好处之后,只一个月的时间,他便彻底炼化掌控了当日得来的太一之气,个中细节不必细说。
而终于吃饱了的上丹田还难得的大方了一回,竟然开始反哺中下两个丹田,一番趾高气扬的挑拣之后,中下两个丹田的灵力也得到了彻底的锻炼,他此时的境界已经稳稳的到了七转后期。
弈剑峰洞府之外,袁华正斜坐在青石之上,无聊的扔着灵果逗弄暴猿,这暴猿自从到了弈剑峰后便一直被好吃好喝的供着,身形竟然又长了几分,因为与袁华相处的久了,便没有了畏惧之心,此时如同一只大狗一般蹿跃着接取灵果,倒似十分的开心。
肖升几个弈剑峰修士则立在远处伸着脖子巴望,直恨不得换成自己在接取灵果,他们这位袁师叔可是大方的紧,平日里但凡被伺候的满意了,就会有大把的赏赐下来,肖升几人的腰包也因此变得鼓胀的厉害。
便在此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忽地自洞府中传出“臭小子,进来陪为师喝酒。”
一听这话,袁华立时喜上眉梢,他当日远远的看到了自家师父灭杀元婴修士又打散了劫雷,早就想知道内中的细节,此时一见师父出关,立时一个闪身进了洞府。
第八十三章 箫声依旧
袁华一入洞府,便见自家师父身披一袭青衫,懒洋洋的靠在洞中的灵泉边上,一边饮酒一边逗弄着几条肥鱼,那样子像风流士子多过了像威压一隅的高人。
可是眼睛明明看到了师父就在那里,但在袁华的心念之中却根本没有自家师父的半点痕迹,好似陈景云已然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知道这是师父的修为又有突破之故,袁华不禁在心中涌起无限的欢喜,一步窜了过去,笑嘻嘻的坐在了陈景云的身边。
在袁华心里,自家师父自然该是旷古绝今,天南也好、修仙界也罢,能比得上他师父的人还没出生呢。
打量了袁华一阵,见自己这四弟子的修为又有一丝精进,知道他是用了苦功的,陈景云不由满意的点头,开口笑问道“怎么样?这些日子得了不少的好处吧?”
袁华闻言立时乐不可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献宝似的把小山一般的各类灵石、种种灵物堆在了陈景云面前,洞府之中立时被灵光宝光照的通亮。
陈景云扫了一眼摆在身前的一大堆,不由对弟子能有这么大的收获感到满意,示意袁华把东西收好,之后语带考教的道“知着,你此番冷眼旁观之下,对修仙界可有了自己的见解?”
袁华见师父发问,不由面『色』一正,思索了一下,之后道“师父,弟子经过这些日子与众多宗门的接触,对修仙界多少有了些认识,这里倒是好有一比。”
陈景云闻言一笑,饮了一口灵酒,说道“说来听听。”
袁华沉『吟』了片刻,回道“师父,这修仙界的种种虽然看着高高在上、神奇万端,但是各宗之间归根结底还是脱不出利益二字。
而其中又不乏一些勾心斗角、拉帮结伙之类的龌龊事,因此弟子怎么看怎么都觉着这苍山福地不过是另外一个江湖罢了,所不同的也只是这些修仙者的本事大些、实力强些,以此类推,想必整个被荒也都该是大致如此吧!”
陈景云见弟子能有这番见解,不由微笑着点头,袁华的这一段论述虽不中、却也不远,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对修仙界的现状做出此等评价,可见袁华并没有被修仙界的种种给『迷』花眼。
没有哪个师父会不喜欢自己的弟子长进的,陈景云何能例外?哈哈大笑着抚弄了几下袁华的脑袋,笑骂道“臭小子倒是有些眼力!不错!”
见微知着向来就是袁华的长处,否则陈景云又怎么会将“知着”二字赐给袁华,袁华袁知着虽然已经是实打实四转境高手了,但是在自家师父的夸奖之下,却早已经开始嘿嘿的傻笑了起来。
师徒二人在洞府之中饮酒说笑,且越说越是开心,师父吹嘘的没有边际,弟子听的目瞪口呆,不觉已经过了小半天。
同一时间目瞪口呆的可不止袁华一人,剑煌山外门别院之中,朱刚长舒了一口酒气,似乎对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也是惊疑,公羊野和李伯牙听了朱刚的讲述后则已经是一脸的痴呆相!
公羊野和李伯牙此次随着宗主木长风一同前来乙阙门,悬剑峰上设下的饮宴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心心念念着的只是能够得些好处,若是有幸能够获赠筑基丹,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日陪着陈景云一同游览望月山的玉符宗几人之中,朱刚是唯一一个进阶筑基期的修士,纪烟岚渡劫当日,他因为心中义气,便执意要随同乙阙门众剑修一同御敌。
虽然朱刚的要求被婉拒了,但是在乙阙门一众筑基期剑修眼中,朱刚已是可以深交之人。
朱刚那日虽然身在别院,但是以他筑基境界的目力依旧隐约望见了悬剑山上的战况。
虽然不知具体细节,但是纪烟岚一剑劈散小半劫云、陈景云独自抗住了山岳般大小的雷团时的情形却是被他看得分明。
虽然时隔多日,但是此时说出,依旧令他既感骇然又觉神往,喟叹一声之后,朱刚又自举杯,这一杯却是遥祭明月。
公羊野与李伯牙见此情形不觉神情黯然,也都将杯子高高举起,之后三人各自将杯中酒饮了一半,却将另外半杯洒在了地上。
按说朱刚等人身为修者,虽然境界不高,但也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可是不知为何,几人虽然与陈景云只是相识数日,但是那位陈兄弟的影子却好似已经印在了几人心中一般。
三人之中当属李伯牙最是多愁善感,想到那日望月山上陈景云凭栏做歌、众人随着箫声鹤舞和之的情形,不禁潸然泪下,执出从不离身的碧玉箫,便开始呜呜咽咽的吹奏起来。
听着这阵箫音,犹在弈剑峰洞府中的陈景云眼中不禁泛起感动之『色』,叹息一声,终还是压下了现身会友的冲动。
袁华不明就里,见师父忽地神情黯然,忙追问缘由,在听了陈景云的讲述之后,也不禁感慨叹息,心中对朱刚几人却是更加欣赏起来。
箫声伴月眠,这一夜,朱刚三人尽皆大醉,陈景云也在洞中唏嘘着醉倒。
随着陈景云的出关,乙阙门众剑修的苦日子也跟着到来,不知道自家武尊大人抽了哪门子的疯,以往只是在心血来『潮』之下指点一下筑基期弟子的修行,现在却连结丹期的长老也被纳入了指点的范畴。
特别是温易安和几个结丹后期的剑修,旦有闲暇就要被“提点提点”,被『操』练的鼻青脸肿也是常有之事,怎奈整个剑煌山一脉因为纪烟岚闭关不出,此时就属陈景云最大,众人就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温易安等人却是尝到了甜头,虽然一个个都被“提点”的凄惨了些,可是众人也都感觉到了自身战力与境界在不断的提升,这可要比个人闷头修行要快上太多!
于是也不到处躲藏、开溜了,竟然开始主动的往陈景云身前凑。
这情形却是叫袁华哭笑不得,他是最知道陈景云的想法的,自从上次在劫雷中得了莫大的好处之后,陈景云便心心念念着还想再替人挡几回天劫,万一又有好处呢?
第八十四章 大幕将开
时光匆匆,转眼间距离纪烟岚渡劫已经过了百日,剑煌山一脉的修士也在陈景云师徒的用心“提点”下,将剑骨磨的更硬了几分。
宗主温易安在被陈景云磨砺了两个月之后,已于昨日悄然闭关,相信出关之后当有冲击元婴境的修为,这则消息只在结丹期高层间流传,旁人不得而知。
闲云观一脉尽皆喜欢模仿陈观主,这其中要数袁华最甚,见师父忙着『操』练一众结丹期修士,他便也有样学样的将乙阙门的筑基期剑修给拢了起来。
之后每日里笑『吟』『吟』的蹂躏人家,还美其名曰“一同研习”,且特别允许玉符宗的朱刚加入其中。
朱刚初时欣喜若狂,可是才随着袁华“修行”了一天,就变得鼻青脸肿,开始随着一众剑修哭爹喊娘起来。
众剑修在山外之时,宁肯身死也断然不会做出求饶之举,可是在自家师叔面前哪还顾得了什么风骨气节?可惜即便求饶也是无用,没见袁师叔对求饶之人下手更黑嘛?
说来也是可怜,袁华在闲云观时与季灵的修为从来都是垫底的,季灵季小五最爱抹眼泪、告刁状,因此无人敢惹,他袁老四夹在中间、修为又不如人,所以少不得被师姐师兄们以力服之。
可如今在这剑煌山上,即便刨去身份地位,袁华也可说是一位大人物了,虽然未必敌得过几名结丹后期剑修,但是其余的结丹高手袁华却皆可与之一战,如今『操』练起一众筑基修士,可谓是心中畅快、乐在其中,狠狠的过了一回高人的瘾。
于是不知何时起,剑煌山筑基期修士中开始偷偷流传起一个“宁闻鬼哭、莫听袁笑”的说法,“袁黑手”之名不胫而走,起便连别宗修士也都有所耳闻,不过众人想想也都释然,武尊的亲传弟子又怎会是好相与的?
玉符宗宗主木长风在得知朱刚竟然有幸可以跟随袁华修行之后,欣喜之余,这才彻底相信了乙阙门是真心看重玉符宗,否则武尊亲传弟子主持的秘训如何会让外人参与?于是木长风又特意央求温易安,想把朱刚的师父木元清也给塞进去。
对此袁华自然是欣然接受,不过他可不会对朱刚师徒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对乙阙门剑修如何,便也对他二人如何,没两日,就把向来脾气暴躁的木元清给拾捣的服服帖帖,张口必称袁师叔,那份恭敬绝不是作假。
这一下却把朱刚看得瞠目结舌,见到师父每日过的与自己一样凄惨,不知怎地,朱刚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快意之感,似连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几分。
温易安向来最善抓住机遇,又如何肯放过这等能够提升宗门实力的好机会?于是乙阙门宝库大开,大把的的灵石、灵『药』不要钱一样的撒了出来,让众剑修心中一阵苦乐纠结。
而一众筑基期剑修之中还真有几个出彩的,一个名叫陆仁的筑基后期修士率先突破了境界,另有几个修士也都到了突破的边缘。
大的宗门就是有这般好处,修士由筑基境进阶结丹境的小天劫当可无视,不但有守山大阵可以直接抵御劫雷,更有宗内高手守护在旁以防不测。
不过这次陆仁渡劫的场面却是太大了些,祭天台四周不单有一众结丹期的长老守着,更有袁华在不断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再看悬剑山上,武尊大人竟也亲临。
这一下却是把将要渡劫的陆仁给惊的不轻,他虽然自认此番进阶结丹境乃是十拿九稳之事,但是此时也不禁心下忐忑,不明白为何竟连太上长老都给惊动了,所以迟迟不敢引动气机。
他这一迟疑,却把等在一旁的袁华给惹的恼了,于是高声喝骂一句“陆仁!你这泼才是皮又痒了不成?竟敢临阵不决!”
说来也是古怪,陆仁听了袁华这一骂,虽然吓了一个激灵,但是心头却是大定,眼带感激的对袁华行了一礼,之后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催动了自身的气机感应,不片刻,劫云如约而至。
不过对于见识了纪烟岚渡劫的乙阙门众修士而言,这朵劫云实在是不值一提。
陈景云神念微动,便将半空的劫云看了个抵儿掉,之后撇了撇嘴,结丹境的三重小天劫实在没什么看头,传音袁华可以放手施为,他自己则踱空回了弈剑峰。
至于袁华如何手段尽出轰散劫雷,咱们这里便不再赘述,总之是差点惊掉了一众结丹、筑基修士的下巴,而袁华也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经此一事,袁华在乙阙门修士之中声威大涨,众人皆道此乃名师出高徒,一众筑基修士见了袁华那是要多亲近有多亲近,竟然争抢着去被“虐待”。
而那几个临近突破的筑基期修士也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竟然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接二连三的渡过了小天劫。
袁华也在吸纳雷霆之力的过程中,将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彻底淬炼了一遍,此时已然『摸』到了四转后期的门槛,若单以修为而论,他此时已经超过了聂凤鸣与程石。
乙阙门数月之间连出四名结丹期修士、直如井喷,众弟子无不欢欣鼓舞,皆道此乃剑煌山一脉将要大兴之兆,在宗内修行势头大盛之余,门人们对陈景云师徒的敬仰之情也更加的浓烈。
而诸位结丹长老心中的喜悦还要远超底下的弟子,宗主温易安一旦修为到了,那么在自家武尊的庇佑下必然能够成功进阶元婴境,到时候乙阙门一宗三元婴,便是在整个北荒南陆的众多宗门中也能排的上号了!
何况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又岂是普通元婴修士可比,当日若非分身乏术,恐怕来犯的六大元婴修士将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地牢中囚禁着的段星河便是铁证!若无武尊降临,乙阙门何来今日的辉煌?
苍山福地的其余宗门在得到了剑煌山又出四位结丹修士之后,无论敌我尽皆默然,即便再是与乙阙门亲近的宗门,也都免不了一阵羡嫉,更遑论敌对的宗门?
这其中却要把玉符宗刨除在外,朱刚的师父木元清本就有筑基后期的修为,数日前竟也在乙阙门中无惊无险的渡过了小天劫,成为了一名结丹修士。
消息传回,整个玉符宗都沸腾了,玉符宗的守山灵阵可抵不住劫雷的轰击,便是小天劫也不行,因此门中修士在渡劫之时无不是九死一生,如今好了,有了乙阙门这个强大的盟友,众修再不用担心渡劫之事!
据说乙阙门中的那位袁长老对玉符宗的门人弟子最好,他老人家可是亲口许诺,玉符宗弟子若要渡劫尽可前往乙阙门寻他,他必一力保之!这是何等的心胸、何等的情谊?玉符宗这回是真正的有了靠山了
不提外界的种种,这一日,剑煌山纪烟岚闭关之处的禁制轰然打开,一股灵力无鋳的剑意直冲霄汉,这股剑意一出,代表着纪烟岚终于彻底稳固了元婴中期的修为,也代表着剑煌山对外扩张的大幕徐徐拉开。
第八十五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感受着冲天而起的剑意,陈景云眼中神光一动,招呼了袁华一声,师徒二人便离了洞府,同往悬剑峰。
烟岚剑尊功成出关,乙阙门当然要大肆庆贺一番,而陈景云师徒自然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当纪烟岚得知在自己闭关的数月时间里,乙阙门竟然多出了四位结丹期修士,且宗主温易安此时闭关不出乃是因为有了冲击元婴境的实力之后,不由大喜过望!
欣喜之余便真如渡劫当日所言,拉着陈景云大醉了三日。
其间乙阙门不断召回在外的低阶修士,便连一些零星的资源矿脉也都尽数放弃,如此一来,苍山福地的各个宗哪里还不知道乙阙门这是在攥紧拳头,只待蓄力而出!
一时间,整个福地之中风起云涌,与乙阙门交好的宗门尽皆派出精锐修士,前往剑煌山集结,值此苍山福地将要重新划分势力之时,谁不想『插』上一脚?
便连赤炎宗的阮青竹也都带着门内高手倾巢而出,说是因为感于烟岚剑尊和闲云武尊当日的仁德,因此特来助拳。
各宗修士明里不敢说什么,毕竟那阮青竹的“蝮蛇”之名可不是白叫的,不过暗地里不屑的嘲讽与嗤笑却是少不了的。
当日来犯剑煌山的六名元婴期高手中,慈航禅院的胖禅师与锦绣坊的的荷仙子当场殒命,隐尊者段星河被生擒,那个善使符箓的灵福洞天修士则是舍了宗门,遁入北荒不知所踪。
此时的万兽宗与慈航禅院以及佘剑尊所在的天邙山三家已经结成同盟,虽然实力算不上弱,但是三家修士却已经有大半心无战意,每日里忐忑不安,直感草木皆兵。
见门人弟子们心无战意,葛宵与万年青等人却也没有责怪,其实便连他们自己也对眼前的一战从未看好,实在是乙阙门的煞星太过厉害,以葛宵的估计,那闲云子怕是最少也有元婴巅峰的修为了!
不过葛宵几人到底不是能够舍弃宗门及弟子的无情之人,虽然知道此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但也要尽力抵挡一番,想着若是能够说动福地之外的大宗门介入,此事未尝没有转机。
为防乙阙门各个击破,在万年青的极力游说之下,慈航禅院和天邙山举宗迁到了万兽山,三宗高手尽数据守一处,不觉已有合为一家之势。
再说剑煌山这边,陈景云在得知万兽宗的形势之后,不由抚掌大笑,他最希望的便是能够毕其功于一役了,此时见那三宗如此上道,竟然主动聚在一起,立时欢喜,心道“这可省了道爷我不少麻烦。”
而纪烟岚在收到讯息之后却是眉头紧锁,她虽『性』喜杀伐,但是作为当家之人,却是不得不为门人弟子们考虑的,毕竟那三宗也都是有着深厚底蕴的。
不说万兽宗的葛宵与万年青,便是慈航禅院也还有一个向来低调的不垢和尚坐镇,加上天邙山的佘剑尊,此时万兽宗内已经有了四位元婴修士。
况且万兽山的守山玄兽已然苏醒,外人虽然不知道那玄兽的战力如何,但是既然敢称一个“玄”字,想来不好对付。
如今乙阙门眼见着将要大兴,若是本宗弟子在征伐万兽山时折损的多了,那样即便一战灭了三宗,却也算是亏了,因此纪烟岚一时间倒是不急着去寻仇了。
陈景云怎么会猜不到纪烟岚的想法,在他心里,葛宵几人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但是见纪烟岚都能极力隐忍,陈景云也就乐得清闲。
其余那些前来剑煌山助阵的别宗修士,每日里被招待的不错,可是左右等不到乙阙门的动作,不由都有些『迷』『惑』,需知乙阙门的一窝剑疯子可都是杀伐果断的主,怎么今次面对生死仇敌竟能如此沉得住气呢?
如此又过了几日,当一身灵力以经翻涌澎湃到不可抑制的温易安终于现身时,众修这才心下恍然。
怪不得来到剑煌山的这些日子没有看到那位交游广阔的温宗主,原来他竟然是在闭关苦修,此时恐怕已经有了冲击元婴境的修为了!
人比人气死人,眼见着人家就要一门三元婴了,阮青竹等一众它宗高手虽然面上堆笑,但是心里的酸涩又有谁人知?
温易安早就活成了精了,他这几日的心情简直好到无以复加,每日里一脸谦虚的在人前晃『荡』,就为了看别人纠结的样子,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思,身为一宗之主竟有如此的恶趣味,也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纪烟岚在得知了此事之后,却忍不住心中一叹,心道“易安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最怕辜负自己这师姑的期望,如今他已元婴在望,也终于解开了心锁,自己到底没有辜负哥哥的临终嘱托!”
背靠大树好乘凉,自从那日陈景云只掌破去劫雷,乙阙门的一众结丹期剑修就再不用担心天劫难渡了,皆因自家武尊早就说了“进阶元婴境的天劫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你们只管埋头修行便是!其它一切有我!”
得了这样一句承诺,温易安如何还用为渡劫之事担忧?不但不用准备什么,倒时恐怕连守山大阵也都省了,单这一项,数千高阶灵石便省了下来,弟子们的灵石供应又可以宽松一些了
当细作将温易安即将渡劫的消息传回万兽宗后,葛宵等人尽皆心头沮丧,没人质疑这则消息的真假,也没人认为温易安会渡不过天劫。
众人只在心中感慨剑煌山一脉的好运道,那原本已经逐渐没落的乙阙门怎么就突然归宗了一个闲云子呢?难道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的气运之说是真的?
午时三刻,阳极生阴,温易安在一刹那抓住了那点气机,丹田之中金丹一破,天空中的劫云立时压了下来
纪烟岚立在悬剑峰的边缘,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半空中的那道洒然身影,似是要将陈景云的每一个动作都印刻在心里,而站在她身后一同前来观礼阮青竹却已看得是额头见汗、心中后怕不已。
元婴修士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外宗的结丹修士?虽然都知道这位武尊可以只掌破击劫雷,可是听说与亲见又怎能一样?
不屑的看着犹如呆头鹅一般的外宗修士,乙阙门剑修的心中尽皆升起自豪之感。
六道劫雷尽数破灭处,只在反掌间,又过片刻,温易安元婴结成,剑煌山中已是欢声一片。
这一切在外人眼中显得太过虚幻了些,众人实在无法相信天劫竟被渡过的如此容易,这还是历来使结丹修士十不存一的元婴境天劫吗?
第八十六章 天心能铸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剑煌山再多一位元婴修士的消息到底还是在万兽山中传开了,一时间三宗弟子的士气更加低『迷』,若非有宗门大阵的封锁,恐怕已经有不少贪生怕死之人四散逃命了。
葛霄与万年青分坐大殿之中苦思对策,沉默良久,葛霄叹息一声,对万年青道“这件事却是为兄错了,当日是我受了那胖禅师的蛊『惑』,听不进师弟的良言,才使得万兽宗有了今日之祸。
如今乙阙门大势已成,福地内的那些软骨头尽皆倒戈依附,便连灵符洞天也都献上了降表,而万兽宗陷入这般四面受敌的窘境,皆因我的一念之差!”言语间葛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万年青见师兄语带歉疚之意,于是出言安慰道“师兄,事已至此还说这些作甚?我已在昨日命常荣带着一干资质上佳的弟子于密道遁走,如此也算是为我万兽宗留下一些种子。
至于我与师兄嘛,哼哼!这些年经过的风浪还少吗?不过死战而已,咱师兄弟又怕过谁来!”
见万年青说的豪气,葛霄身上的气势也不由跟着一涨,到底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无论何时都不容小视。
再说剑煌山这边,自温易安进阶元婴境之后,剑煌山上的喊战之声便再不可抑制,闻战则喜本就是剑修一脉的特质,只是两位太上长老这些时日一直在后山洗剑池处铸造灵剑,是以众人也只能强压战心。
悬剑峰正殿之中,温易安高坐云台,眉宇间满是意气风发之『色』,数十位结丹长老分坐两侧,不时交头接耳,身上都是战意滔滔。
温易安看着下手处众人的神情,眼中尽是满意之『色』,轻咳一声止住了诸人的躁动,语带激动的道“各位长老稍安勿躁,一直随伺在两位太上长老身侧的知着师弟方才与我传讯,言说武尊亲铸的灵剑将在明日功成,要我等前去观礼!”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立时响起一阵轰然嘈杂之声,声音大的直欲震破房顶!却是诸位结丹长老大喜过望之下失了礼数。
温易安却对此却不以为意,也不去呵斥,便连他自己此时也是一脸的向往,恨不得明日赶快到来呢。
心中想的则是“闲云子师叔亲自铸造的灵剑呐!出炉之时该是何等的惊艳——?”
不知不觉间,自纪烟岚而下的乙阙门诸剑修已经对陈景云产生了盲目的信任,都执拗的认为只要自家武尊大人出手,世间再无难事!
修剑之人自然对于灵剑最为钟爱,是以修仙界中常有痴心的剑修以灵剑为妻为友的传说,而乙阙门的一干剑修对种说法嗤之以鼻。
灵剑是什么?那是命!
列位看官看到这里恐怕要说了,没听说咱们陈观主有炼器的本事呀?怎么这里就突然能为纪烟岚铸剑了呢?
此事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自从陈景云出关之后,师徒二人闲来无事便各自『操』练一众剑修,只是袁华出手可没有陈景云那般能将力道控制到毫厘入微的境界,于是一日兴起时,竟不慎打坏了一个女筑基弟子的飞剑。
而那女修因为本命飞剑受损,自己也跟着受了重伤,不过她却丝毫不理自己的伤势,只是自顾自的抱着断去的灵剑饮泣。
这一下却把袁华给弄得不知所措,忙在储物袋中挑出一把上好的飞剑赔给人家,可是那女修却坚辞不受,只是一味的恳请袁师叔帮她将原本的飞剑修复。
袁华打小就被自家季小五的眼泪给淹怕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残剑去到后山洗剑池处的炼器房。
炼器房的管事刘长老也是袁华的熟人,被袁华扯着袖子不松开,请他务必将残剑修复。
可惜即便那位刘长老想尽办法,但也无法将一柄已经伤了根本的灵剑给彻底复原,一番捣鼓之下,那柄残剑更是没法儿看了。
眼见着刘长老面『露』歉然之『色』,袁华只能带着残剑打道回府,将此事说与无所不能的师父听……
虽然这件事情对于陈景云而言实在是比芝麻粒还小,但是弟子有了难处,当师父的岂能坐视不理,于是便陪着袁华一同想办法。
只是闲云观一脉向来不善灵宝兵刃,对于炼器一道更是毫无建树,师徒二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却对着那柄扭曲的残剑没有丝毫办法。
“师父啊,若是白芷在这里就好了,以她随随便便就能御物化形的手段,估计可以轻易的将灵宝复原。”
听了袁华的嘟囔,陈景云不由一拍大腿,当日在地下空间中时,他在神念中清晰的见到了血水、石茧在白芷手中随心化物的细节。
“人家是天生灵体,可以做到轻松御物,咱跟人家是没法比的,可自己的《天心诀》也不是吃素的呀,御使五行之属还是能做到的!”
心念一动,陈景云便以神念扫过眼前的残剑,在理清了内中的脉络、了解了其中的属『性』之后,陈景云一指点出,将残剑凌空摄起,之后该添的添、该补的补,片刻功夫,一柄好剑便以成型!
袁华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眼前这柄灵剑除了尺寸小了三分之外,无论形状还是属『性』皆与之前的一般无二,那样子竟好似重生了一般。
再以心念一查,发现此剑却是比未损之前少了一些杂质,多了几分精粹!
知道这是自家《天心诀》的妙用,袁华不由对师父更加的崇拜,心道“师父就是师父!”
陈景云对自己的弟子哪会藏私?见袁华眼睛放光的盯着自己,便将《天心诀》的另一个妙用说与他听,嘱他好生参悟、挖掘。
第二日,当袁华自储物袋中取出灵剑还于那名女修,并告诉她此剑乃武尊亲自以大神通锻造还原时,场中的一干剑修尽皆倒吸一口凉气!
陈景云师徒不懂灵剑,只是觉得此剑要比以前好上一些,可是在场的诸人哪个不是识剑、养剑的行家?
——匣中颤抖、斗牛生光、众剑遥以为祝,这分明是一柄已然通灵的好剑!
女修一把夺过灵剑,稍以灵力探查,便觉得手中的灵剑好似成了自己的手足,一切念想皆是如臂使指,且灵剑似是有感,还能与她的心脉相互呼应,这一下,却无异于直接省了她十年的炼化之功!
第八十七章 剑出鬼神惊
却说那名乙阙门筑基期女修乍得灵剑,摆弄两下之后竟然喜极而泣,实在是手中之剑与她太过贴合,虽然小了一圈,但却必然是原来的那柄无疑!
“弟子青萍,谢过袁师叔厚赐!师叔今后但有所命,弟子无有不从!”那名女修激动的面颊绯红,说完这话又躬身一礼,之后便跑了,而一干筑基剑修见状,无不心下恍然。
也是,炼剑之法从来没有捷径,寻坯、养元、定『性』、凝形,之后还要经过日夜打磨、消去材料本『性』,再以精血培植、融入心神。
一柄灵剑旦要入心随念,这些关节绝不可少,也从来没有什么捷径,这也是修剑者为何视剑如命的原因所在,实在是付出了太多,想要割舍也难!
因此在一干筑基期剑修眼中,袁师叔对青萍是用了心的,否则必定不会因为这番琐事而请动武尊大人出手。
炼剑虽难,但是在自家武尊大人那里又能算得了什么?原来陈景云的无所不能早就成了剑煌山一脉修士的共识。
袁华见了女修的那副模样,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未深究,只是在与诸修动手之时已经加了小心,不再损毁众人的兵刃,又过了几日,此事也就没人提起了。
之后时光匆忙,在温易安渡劫凝婴、最终功成的那一日,乙阙门修士免不了要以剑礼祝之,纪烟岚作为温易安的师姑,自然想要为师侄造势。
可是当她掐动剑诀想要催动灵剑时,才忽地想起自己的烟波秋水剑已然毁于劫雷,于是不由黯然神伤。
作为酒友的陈景云不明就里,便在当晚的宴席上问询纪烟岚难过的缘由且表达了关心安慰之意,而在得知纪烟岚伤心的原因之后,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大包大揽的扬言要为纪烟岚再造一柄比原来好上十倍的烟波秋水剑!
纪烟岚当时只以为陈景云是酒后狂言,不过心中却也十分的喜欢,但是当第二日陈景云拉着她前往洗剑池时,纪烟岚才知自己这闲云师弟竟然是认真的。
陈景云在初入乙阙门时便与纪烟岚切磋过了,因此对于烟波秋水剑的属『性』还算记的清楚,再经过纪烟岚的一番详说之后,便已成竹在胸。
想到自己心中的那番算计,又想到纪烟岚对自己师徒着实不薄,陈景云便动了造出一把好剑的心思,也要借此机会加深自己对《天心诀》的领悟。
只是能让元婴修士全力施展的灵剑又岂是寻常货『色』可比?锻造剑胚虽易,若要彻底清除其中的杂质却难,都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杂质便与蚁『穴』无异……
看着陈景云手中那把剑意翻涌的灵剑,纪烟岚的眼睛又自放出光来,在她的神念之中,这柄灵剑非但外形与自己原来的烟波秋水剑别无二致,剑中的脉络更是比从前精细了不知多少,实在可以称得上是一柄绝世灵剑!
可是再看陈景云依旧眉头紧锁的样子,便知此剑依旧不能令他满意,不敢出言打扰,与袁华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之『色』。
纪烟岚心下免不了又是一阵惋惜,心说“看来这柄灵剑也保不住了。”
果然,陈景云思忖片刻,抖手又将灵剑投入到了火眼之中,灵力一催,地火霎时狂躁,片刻便将灵剑化为金水,在暗黑『色』的地火映照下,陈景云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全心全意、忘身忘形,陈景云此时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了眼前的剑胚之中,专情专『性』之下,却是已经进入到了他当年在伏牛山中悟道时的心境,一切外物皆不能扰。
虽然心下惋惜,但是纪烟岚眼中的钦佩之『色』却是越聚越浓,到最后似是整颗心都被暖意填满,眼前男子犹如刀削斧刻一般的卓然背影,便在此时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识海之中,任凭岁月冲刷也绝不会有一丝淡去。
随着一汪金水重又结成剑胚,陈景云望着地火独自思量,虽然经过了多番努力,但是地火中的剑胚依旧没有达到他心中所想的纯粹地步,这让已经钻入了牛角尖的观主大人心中不喜。
也是本『性』使然,陈景云心底的执拗在此时显『露』无疑,而若非有此心『性』,他恐怕也难有今日的成就,因此这一切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倏忽间,又过了三日。
“五行灵气已经没了效用上丹田的灵力竟也再不能继续剔除杂质,除非”枯坐洗剑池旁喃喃自语的陈景云忽地心中一动,若要使剑胚变得无暇,自然需要最为纯粹的灵力,若要论起精纯,那自然便要数纪烟岚渡劫时的太一之气了!
他这几日只是一味的运转自己最为熟悉的五行灵力与泥丸宫中的灵力,却是把新得的太一之气给忘了。
想到此处,陈景云神念一动,腰间储物袋中忽地跳出一方印玺,他虽然得了一丝太一之气,但是这丝太一之气却是高傲的紧,每日里只盘踞在泥丸宫的最深处,对陈景云的御使带搭不理,只有借着混元印才能将之驱使。
旁边的袁华与纪烟岚见陈景云脸上终于『露』出喜『色』,皆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看来这回是成了!”
眼见着那剑胚中的杂质在太一之气的洗炼下慢慢变少,陈景云终于收回的了沉浸其中的心神,见身后两人一脸的探究之『色』,于是笑道
“师姐莫急,此剑凝形最少还要一日夜的时间,知着,你可传讯宗内结丹期以上的修士,命他们明日前来观礼,莫要错过感应剑中真意的好机会。”
温易安等人怎么肯错过这样的好机会?武尊立时七日才铸成的灵剑该有何等的惊世风采!因此个个猴急着奔赴洗剑池,哪里会等到明天?
第二日午时,就在天地间阳气最盛的那一刻,一直安坐在火池边上的陈景云猛地起身,招手收回了罩在剑胚上的混元印,而后断喝一声“还不凝形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悬浮在火池上剑胚猛然一颤,而后表皮层层剥落,随后就有一柄袖珍小剑破壳而出!
此剑一出,天地为之变『色』!冥冥之中似有仙音长响,风云起处又如神鬼呜咽
随着一股浩瀚如星河的纯粹剑意将整个剑煌山笼罩,场中除了温易安能够勉强安抚自己的灵剑之外,其余一干剑修的本命飞剑竟然尽皆躁动了起来,一阵阵的剑鸣嗡响,直如朝拜君王。
前来观礼的一众剑修此时可顾不得自己飞剑的异样,全都沉浸在了这股纯粹剑意之中,而其中的好处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纪烟岚自灵剑出世之后,便惊讶的一把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以她元婴中期的神识修为,如何看不出此剑的好坏?
秋水切玉、烟波横江,仙佛藏头、剑照寒霜!剑中真意尽在于此!
第八十八章 等闲劈山断岳
纪烟岚将手一招,小巧的飞剑便如『乳』燕一般投入了她的手,其上的凛冽剑意瞬间收敛,竟然自行藏拙,而这一下,却使得正在感悟剑意的诸修士皆感怅然若失。
轻抚着犹如一汪清水的剑身,再将神识烙印刻在其,纪烟岚立时觉得手之剑已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这种契合之感便是之前被她温养了数十年的烟波秋水剑也是不差分毫,甚至犹有过之。
灵剑即成,纪烟岚自然要试上一试,眉眼弯弯的对陈景云扬了扬手剑,意思自然是问陈景云肯否与她切磋几招。
陈景云见状却是脖子一缩、连忙摆手。
作为铸剑之人,他如何不知道纪烟岚手灵剑的不俗?此剑虽然看着小巧精致、像饰物多过像杀器,但那只是表象罢了。
若是有人被其外表所『惑』,怕是会有无凄惨的下场,便是陈景云亲自对上,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也会伤到武道之体。
见陈景云不肯与自己切磋,且还装出那副畏惧的样子,纪烟岚不由“噗嗤!”一笑,眉宇间透出一抹娇憨之『色』。
虽然没了对手,但是纪烟岚却依旧手痒的紧,于是神念狂扫之下,片刻锁定了数十里外的一座雄山,随后剑诀一掐,口娇喝一声“去!”
喝声方出,便见游走在纪烟岚身前的一汪玲珑剑影倏忽闪动了两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见此情形,除了陈景云与温易安之外,在场的诸修皆是不明就里,而新进的元婴修士温易安却已是一脸的惊愕之『色』,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神念所见。
“快看那边!”有个目力好的修士眼瞅着远处的一座高山就如被利刃劈的豆腐一般,居然无声无息的从山顶一直裂到山根,不由惊呼出声。
众修闻声看去,也都一个个呆在当场直『揉』眼睛,都知道自家太上长老方才已经出手了,那灵剑倏忽闪动了两下,该是已经击了目标,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座雄山竟然被瞬间劈成了两半!
“没见太上长老在灵剑灌入多少灵力呀,难不成这劈山断岳的恐怖一击凭的竟是飞剑自身之力不成?嘶——!”想清楚此节,场尽是吸气之声。
纪烟岚此时面『色』坨红、脚步踉跄,直如喝醉了酒一般,珍而重之的将玲珑小剑抱入怀,而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看,眼神有歉疚、有感激、有钦佩、有敬畏,更有深深的痴『迷』藏在其。
见纪烟岚有异,众人正要出口相询,纪烟岚却忽地整理衣冠,随后对着陈景云执剑一拜,那架势却是庄重的吓人。
看着纪烟岚古怪的举止,陈景云忙开口问道“师姐这是何意?”边说边闪步上前相扶,而纪烟岚却止住了陈景云欲要相扶的手,固执的将腰弯下。
拗不过纪烟岚,陈景云只得受了她的大礼,他此时与温易安等人一样,都是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纪烟岚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虽然执剑的手依旧有些抖动,但是纪烟岚已经勉强收摄了心神,随后只见她将剑高高举起,语带颤抖的高声道“此剑威能远超任何灵宝!我乙阙门今日终于有了玄阶神兵!”
此言一出,便听“噗通!”几声响,却是有几个年长的结丹长老立足不稳,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之后也不爬起,竟然丝毫不顾自己结丹高人的身份,开始伏地大哭起来。
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有人手舞足蹈、有人癫狂大叫,就连温易安也是圆睁双目、须皆张,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开始在原地打转,还没有彻底内敛的元婴气机立时将洗剑池处搅的风云变『色』!
看着眼前的群魔『乱』舞,陈景云师徒不由退的老远,对视一眼,心皆感好笑,暗想“难怪外人会把乙阙门的修士称为剑疯子,不过一柄灵剑而已,就能让他们激动至此吗?”
他们师徒却是不知,这乙阙门自祖师弄剑老人执剑开宗以来,历时四千载,虽然英杰辈出、名剑风流,但是除了弄剑老人当年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块大日金精,打磨三年才炼出一柄玄阶神兵斩天剑之外,后人之竟无一人再有机缘。
而这其最大的原因就是铸造玄阶灵宝的材料太过稀少,一旦现世,便会引来各大宗门的抢夺,说是引来一阵腥风血雨也不为过。
乙阙门虽然在苍山福地能算得上顶级宗门,但是与福地外的宗门相还是不够看的,而那柄斩天剑虽然历尽劫波、威能不再,但是依然能为纪烟岚斩去一道劫雷,玄兵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今日陈景云心血来『潮』之下,竟然凭着天心秘法和太一之气,仅以铸造灵宝的材料就锻出了玄阶神兵,虽然只是一柄低阶玄剑,那也足以把纪烟岚喜的心肝『乱』颤、失了方寸了,温易安等人有这般癫狂的举止也就不足为了。
兀自激动了许久,纪烟岚猛一回神,才现陈景云这正主早已带着徒弟躲在远处,见师徒二人一边饮酒一边指着这边说笑,不用神念探查,纪烟岚也知道两人一定没说什么好话,当下不由一阵羞恼,便也袅袅婷婷的走了过去。
温易安此时也强自压下了心的激动,稍一思量,心却是一颤,忙清啸一声,唤回了一众结丹修士的心神,又面『色』凝重的与众人低语几句。
当日,自温易安以下的所有在场之人皆以剑心起誓,誓不把今日之事透漏出去分毫,对外只说闲云武尊在外游历时偶得癸水精英,近日终于凭借此物锻出了下阶玄剑。
弈剑峰洞府,陈景云缓缓收功,自那日为纪烟岚炼制飞剑之后,他便以耗损过大为由回到洞继续参悟《天心诀》秘法,几日下来倒是颇有收获。
而纪烟岚自得了玄阶灵剑之后,早已杀心大盛,心心念念的便是寻万兽山的元婴修士祭剑,此时只待陈景云出关。
“师父啊,易安师兄又来问安了,这次送来的是一种灵猴酿的果酒。”袁华嬉笑着捧着一个酒葫芦走了进来。
陈景云闻言不由莞尔,要说现在最盼自己早日出关的就要属温易安了,温宗主早就备好了铸剑的材料,只等武尊大人施为呢。
bq14
第九十三章 灭宗之战(二)
葛宵几人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不言不语的悍然出手,于是也开始将灵力惯入身前的阵眼之,期待着护山灵光能够多抵御一会儿。
若是守山大阵能够消磨掉闲云子的几成灵力,以四人之力,再加上玄兽相助,己方也未必没有机会,至不济,拼着同归于尽也是赚了!
至于已经是元婴期的纪烟岚,原本并不被葛宵与万年青看在眼里,认为她左右不过是个仗着运道好、有人帮衬,才得以侥幸进阶的小辈罢了。
可是当闲云武尊历时数月,亲自为纪烟岚铸造出了玄阶神兵的消息传回之后,葛宵几人便再不敢等闲视之了,剑疯子向能抽冷子越阶杀人,何况纪烟岚已然玄剑在手?
是以葛霄四人此时已经存了死志,因此对身化流光、转眼将至的陈景云倒也不再惧怕,一心等着拼命便是。
陈景云此时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将要轰出的一拳之上,这是他自从踏上修行的路途后,真正意义上的全力一击!
体内的太极气旋与泥丸宫全力运转,上下三个丹田内的灵力尽皆沸腾,本来少了混元印之后不bei cao控的太一之气,也被陈景云运用神识强自调动起来。
当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之后,原本身化流光的陈景云忽地有了一种将要挣脱此方天地束缚的感觉,那种大自在、大逍遥之感让一向道心如铁的陈观主也不由心生想往。
可惜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任他极力追寻,也再不见踪影,只在他的灵台留下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明明好东西就在眼前,却又看不清、抓不住,怅然若失之下,陈景云不由心火一盛,竟然没来由的怨愤起来!
依着灵台那丝隐约留存的痕迹,他的身形居然像是违背了天地间的规则一般,在这般速度之下竟还顿了一顿,之后整个人便消失无踪,葛霄等人的神念竟然再无法感应到陈景云的影子。
不待葛宵几人惊讶,陈景云的身形便又倏然出现,只是再出现时竟已跨过了数十里的距离,似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一般!
一声大响!整个万兽山的阵基都跟着晃了几晃!『操』控着阵眼的葛宵与万年青还有佘剑尊竟然立足不稳,飞退了数十丈远后才勉强定力身形。
而那不垢和尚竟然一口淡金『色』的鲜血喷出,而后跌坐在地再不能起身。
却是那座耸立山颠释放着道道金『色』佛光的迦叶塔开始片片龟裂,气机感应之下,不垢和尚已然受伤不轻。
再看那原本厚重、璀璨的护山灵光,竟然在陈景云的一击之下变得淡如烟影,布在阵脚处的上万块高阶灵石被震碎了七八成之多。
若非万兽宗的护山玄兽此时正以头上的独角死死的抵住陈景云的拳头,万兽山上被加持了数月的护山大阵恐怕便会碎在陈景云这一拳之下了!
一阵令人耳膜打鼓、心底酸的声响之后,陈景云这一拳终究还是气机用尽,被挡了下来。
那只万兽宗的守山玄兽则是仓皇的退回阵,一双巨目之尽是痛苦之『色』,它头上的独角在方才的短暂交锋竟被生生磨去了半截。
守在阵脚处但依旧被震的东倒西歪的三宗修士,此时可不敢心疼什么灵石,急匆匆的再次布置高阶灵石,心却在高呼道尊佛祖的名号,期待能得到一丝庇佑。
可惜漫天神佛并没有降下慈悲,就在护山灵光将要再次亮起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已经划开青天、骤然斩落!
感受着剑光之带来的凛冽杀意,万兽山上一众修士身上的寒『毛』都不由竖了起来。
葛宵与佘剑尊心的悔意已经无以复加,若非受了胖禅师的蛊『惑』,何来今日的灭门之祸?
后悔归后悔,葛宵却知道此时的护山大阵绝经不住纪烟岚这蓄势一剑。
当下将手一指,十几只双眼赤红的灵兽便一跃而起、跳出了护山大阵,随后身体跟着急速膨胀,嘶吼着、悍不畏死的迎向纪烟岚这秋水横天的一剑!
“嘭、嘭、嘭!”一连串爆体的声响传来,天空立时多了十几蓬血雾。
那些血雾似乎带着极强的污秽、腐蚀之力,便连纪烟岚的剑光挨上也不由暗淡了几分,虽然如同烈焰灼冰一般瞬间将污血斩于无形,但是这一剑的威能也被消去了七成还多。
眼见着自己的剑光被下方的护山灵光给挡了下来,纪烟岚不由冷哼一声,喝道:“葛宵老儿,你倒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葛宵闻言,面上不禁一阵抽搐,他这灵兽血祭之法最能污染、侵蚀灵宝,本就是他专门准备用来对付纪烟岚的,不想对方的飞剑竟然纯粹至此,在这般阴毒的法门之下还能丝毫不损,当真不愧其玄剑之名。
“纪烟岚!你休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有什么手段尽管跟你的姘头一同使出来!爷爷我接着便是!”不待葛宵接口,一旁的万年青已然开口喝骂。
纪烟岚听闻此言,直气得银牙紧咬,就要御驶飞剑再斩灵光,不意万年青的这句喝骂却彻底惹恼了犹自心烦闷的陈景云。
原本观主大人在方才那畅快的一击之下,几经稍稍舒缓了心郁结之气,此时听了万年青的喝骂,不由心火再燃,气急反笑道:“老匹夫!你在那里稍等道爷片刻!”
随后便见陈景云五指曲张,金、木、水、火、土五道精纯的灵力瞬间喷涌而出,在空拧成了一股,化作一条斑斓的毒龙,旋转着就向眼前的护山灵光钻去!
这一下,却把万年青将要骂出的话给生生惊了回去,便是向以『操』纵五行之力着称北荒的五行宗修士,怕也没有这般可以轻易御使五种灵气的手段。
再看陈景云所御使的灵气,竟然并非在外界招来,而是出自自身,葛宵几人心不由疑『惑』顿生,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居然是五行俱全的杂灵根修士不成?”
纪烟岚看着陈景云御使的五行毒龙,心也是一阵惊讶,当日她在渡劫之时,就曾受过乙木灵气的滋养,更是见识到陈景云以五行灵力强化护山灵光的玄手段,不过当时未及细想,事后也没做探究。
此时一见陈景云竟然能够做到五行合一、化形而出,心不由对眼前这位谜一样的闲云师弟再添一分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五行毒龙与眼前的护山灵光相撞的一刹那,那护山灵光本就有些驳杂的五行灵力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竟然有了四散奔逃之势。
只片刻功夫,一个足可跑马的大洞就被钻了出来。8}
第九十四章 灭宗之战(三)
眼瞅着自家的护山灵光被那闲云子御使的五行毒龙给钻了个大窟窿,万兽山上的修士在惊骇之余,不由势气再降,不少人都收起了储物袋,不再把珍贵的高阶灵石往阵脚处填。
葛宵几人见状,皆暗道一声不好,心说:“灵光既破,那么紧接着的必然是闲云子的惊天一击!”
又见门人弟子皆无斗志,葛宵不由长啸一声,也顾不得爱惜山上的灵兽了,口中急促的念了几句咒诀,之后将手再指,隐在山中的数百只各类灵兽便嘶吼着向灵光扑去,欲要阻敌。
万年青此时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护山灵光方『露』破绽,他就已经被一股冰冷的神念给锁定了气机,有了这缕气机的联系,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陈景云心底的狠厉杀机。
在这股杀机的压迫之下,即便万年青已经有了决死之意,但是心脏依旧不由自主的跟着狂跳了几下,不敢怠慢,抬手就将一件兜子状的灵宝摄了出来。
看着这件自己向来不肯轻用的顶级灵宝,万年青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悲意,不过这抹悲意只是一闪即逝,恨恨的看了上方一眼,狠狠的将拳头擂在了自己的胸口。
随着万年青的一口心血喷出,那兜子状的灵宝在得了元婴修士的血气滋养后,竟然泛起了暗灰『色』的惨白光芒,之后化作一张巨网,布在了众多向上扑击的灵兽身下。
这万老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待陈景云击溃众多灵兽的阻击,他就催动灵宝将其罩住,让陈景云来个自投罗网。
即便兜网不能建功,相信也能迟缓敌人片刻,到那时,在一旁准备了半天、脸都憋成了紫茄子颜『色』的佘剑尊也必能一击得手!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葛宵三人一见万年青的手段,立时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佘剑尊将牙一咬,拼着本命飞剑被毁、自身修为倒退,也要继续往灵剑里灌输灵力,脸上的颜『色』已经由紫转黑,一看就是真的在拼老命了。
不垢和尚勉力压制了伤势,一见这番情形,来不及唱喏佛号,便将一十八颗人头大小的金『色』佛珠打了出去。
佛珠一出,万兽山上立时天花『乱』坠、佛国幻境顿生,十八位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刚显化身形,只待陈景云现身便要倾力砸下!
葛宵此时双目赤红一片,却是陈景云以五行灵力显化出来的毒龙在钻破护山灵光之后,竟然没被损耗多少,转眼间就把迎上去的灵兽搅碎了十几只,一时间,空中尽是血雨、残肉。
虽然怒急攻心,但却未失理智,见了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的动作后,葛宵也自腰间取出一柄有些残破的旗幡,旗幡方一亮出,就搅动了整个万兽山的风云,一股凄厉的惨雾遍布整个山头,内中似有魔神藏头。
这还没完,将旗幡定在空中之后,葛宵这位元婴后期大修士居然又猛地当空拜倒,一边叩拜还一边念动咒诀,他所拜的则是那只隐在万兽山中伺机偷袭的玄阶灵兽。
伴着葛宵口中急促拗口的咒诀声,那只本就受伤的玄阶灵兽忽地仰天嘶吼、声透九幽!
一股似悲凉、似不舍、似无奈、又似决绝的意念瞬间笼罩整个万兽山,使得原本已经有些畏缩的众灵兽尽皆红了眼睛,也都跟着吼叫起来,狂暴之意早胜过了畏惧之心。
而随着万兽宗守山玄兽的一声嘶吼,它那原本头顶长角、腹下生足,已然化做蛟形的庞大身体居然开始急剧缩小,生在腹下的双足也在转眼之间缩回了体内。
原来那玄兽竟然是不惜自降境界,将一身的灵力气血全都汇聚到了它头顶只剩半截的独角中,要做它身为玄阶灵兽的最强一击!
咱们这里说了这么多,其实场中的诸多变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俯视着万兽山上的一应变化,陈景云先是嗤笑、又自心中喟叹。
那只化了蛟形的玄兽,其独角中集聚的庞大威能怕已不下于纪烟岚当日所渡的第六道劫雷了。
“万物皆有灵,天地竞长生,若无真情谊,谁肯毁道行?也不知自家的灵聪兽最后能不能养的这样熟”
想到灵聪兽那胆小又刁滑狈懒的『性』子,陈观主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将它驯教一番。
啧啧!若是咱们观中的胖东西知道它日后的苦日子竟是拜别人家的灵兽所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见葛宵几人已然手段尽出,就等着陈景云入瓮,纪烟岚面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生怕陈景云着了人家的道,剑修不惧死战,可又不是傻子,似这般明显的圈套谁肯去钻?
其实万兽山上的众多手段虽然看着凌厉无鋳,但要破之却也不难,毕竟刚猛不可久持。
只看佘剑尊此时已经抖如筛糠的身体,若是再过片刻仍不能将这一击打出,他的灵剑恐怕就要自行崩碎了,那只化蛟玄兽的情形也是大致如此。
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只需躲得远远的,作壁上观,内中攻势再强又有何用?难道有人敢单qiang匹马的杀出来不成?就算那只玄兽怕也不敢的。
而剑煌山这二位又会损失什么?不过是这一回合没能打入护山灵光罢了,再攻便是!
可是咱们观主大人却不这么想,他今日心中既有担忧又有烦躁,方才还被万年青骂出了真火,此时心中想的就是要早早了解此事以舒心底的郁闷,至于顽敌的鬼蜮伎俩,自是一力克之!
于是纪烟岚担心的、葛宵几人期待的事情便发生了,就在化作毒龙钻入灵光中的五行灵气将要被灵兽冲散、护山灵光将要合拢的一瞬间,陈景云猛地爆喝一声:“万老匹夫!你给我先死吧!”
喝声方出,陈景云的身形便猛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护山灵光之内,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却与以往又有不同,只见他周身上下竟然蹿出道道璀璨的电芒,举手投足间似有天劫之力随身!
不待众人反应,数百只上前阻敌的灵兽就在一阵“兹拉、兹拉!”的声响中被击成了焦炭!
而万年青布置在灵兽之后的阴毒法网,则被陈景云运满劫雷之力的双手给一下子撕成了两片,内中的阴损灵力并不能伤到观主大人分毫,遑论阻敌?
第九十五章 灭宗之战(四)
书接上,却说陈景云举手投足间灭绝灵兽、撕破了万年青的法,便在此时,一道透着阴毒诡谲的剑意忽地自场升起,却是佘剑尊蓄势已久的一击终于打了出来。
同为修剑之人,佘剑尊所修的剑技可没有纪烟岚的那般堂皇大气,蛇形飞剑一出,众修尽皆打了一个寒颤,万兽山上也跟着天地变『色』,声声凄厉的鬼哭似能直透心底!
“来得好!”陈景云清喝一声,抬手便将一道带着太一之力的电芒打出,正好击在了已然化作毒蟒形态的蛇形灵剑口。
“咔嚓!”一声巨响之后,毒蟒化作漫天闪亮的碎片,佘剑尊一口鲜血喷出足有三尺,面上已无人『色』,而陈景云的一条手臂也在力量反震之后有些酸麻,一股阴毒的灵力竟然沿着他的手臂向上延伸。
只可惜那股灵力虽然阴损,但是陈景云体内的雷力却正好是一切阴邪的克星,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股灵力尚未过肘,便已被陈景云经脉的丝丝雷力给消解与无形。
“金刚伏魔!”随着不垢和尚的一声急促断喝,隐在周遭的十八位怒目金刚虚影同时将手那有如实质的降魔杵砸了下来,陈景云立身之处立时就被漫天的金『色』佛光给罩的严严实实。
不垢和尚的这一击可谓声势惊人,不过却并没有被陈景云看在眼里,他此时的大半心神都在万兽宗守山玄兽独角处凝出的那颗漆黑光团之上。
似是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森然目光,那玄兽忽地将头高高扬起,口出“昂——!”的一声嘶鸣,之后其独角处凝出的光团便猛然激『射』而出,直奔陈景云而去。
漆黑光团所过之处,直叫虚空颤抖、涟漪扩散!
如此腹背受敌之下,陈景云却眼寒芒大盛,没有一丝闪躲之意,周身电蛇狂舞、五行灵力喷涌而出,在后背处凝成一道璀璨电芒的五『色』光幕,竟硬生生的抵住了十八根降魔杵的合力一击,之后调动三个丹田内的磅礴灵力凝聚于指尖。
一指点出,天地变『色』!
葛宵、万年青,还有跌坐在地的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眼见着玄兽出的最强一击就要打在陈景云的身上,心尽皆涌起狂喜之意,那漆黑光团蕴藏的威是他们四人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的,你闲云子即便修为通神,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不信这一击伤不到他!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就在四位元婴修士期待的目光,十八跟降魔杵就向擂鼓一般敲在了陈景云化出的五『色』光幕之上,“轰!”一声之后,降魔杵尽皆被弹飞了出去,空佛国景象顿消,不垢和尚的十八颗佛珠跟着化作齑粉!
随后又听“噗嗤”一声轻响,却是那颗威力惊人的漆黑光团在与陈景云的指头交击之后,竟然如同窗户纸一般被捅破了!
紧接着便是漫天的黑『色』火雨四处散落,火雨所过之处,万物俱焚,那些躲避不及的三宗弟子尽被烧成飞灰,一时间,万兽山上到处都是惶急闪躲的身影。
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掌,陈景云心下感慨,这是他自修成武道之体之后第一次受伤,虽然只是些皮外伤,在乙木灵气的滋养下,伤处瞬间愈合,但玄兽的这一击已绝非寻常元婴后期修士可以结下的了。
那玄兽在打出了最强一击之后,身形已然缩小到了普通灵兽大小,十分人『性』化的回头看了万兽宗的山门一眼,之后便如同面条一般坠入了下方的渊涧,可叹它千年道行一朝散尽,今次即便不死,也休想再乘风化龙了
眼见着守山玄兽生死不知,葛宵与万年青不由目含泪,同时高叫了一声“玄尊!”
万兽宗那些自黑火逃得『性』命的修士也都跟着放声悲呼,可惜元婴境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实在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即便心恨不得将陈景云生吞活剥,也只能徒呼奈何。
悲愤之下,葛宵开始疯狂催动起被他定在空的残破旗幡,那旗幡虽然看着残破不堪,但是其上透出的古拙、苍凉之意却显出此番的不凡。
随着葛宵拼命的向幡灌输灵力,原本飘在万兽山上空的惨雾忽地变得浓厚起来,内还传出悲悲切切的哭声,片刻后就有一道道看不清样貌的模糊身影自惨雾飘了出来。
看着徘徊在自己身前三丈之外哭哭啼啼,却不敢近前分毫的模糊影子,陈景云又自嗤笑出声,心道:“道爷今日也算是开眼了,竟然见了鬼了!”
他有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护身、泥丸宫还隐着一道太一之气,又岂是这些阴魂之属可以近身『迷』『惑』的?再加上此时上丹田处隐隐跳动,欲要吸纳这些极阴属『性』的灵力,陈观主哪还不知道这些哭号的影子在自己的上丹田面前,不过是一盘子菜罢了。
葛宵几人的神念被挡在惨雾外面,自然看不到雾的景象,却也都知道这雾气困不住陈景云多久,因为那团雾气已然开始逐渐变淡,而万年青的脸『色』却越的惨白,因为锁在他身上的那道冰冷气机已然离他越来越近了。
“师弟,你且速速离开!万兽宗重新崛起的担子便加在你的身上了!”葛宵心知今日万兽宗必无幸理,终究不忍师弟万年青跟着遭难,于是欲以宗门大计说动万年青逃走。
万年青闻言连忙道:“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岂是——”
可惜不等他的话说完,凄惨白雾之已然传来一声冷哼,而后便见漫天雾气竟如百川归海一般开始向一处汇聚,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景云的身形已经逐渐清晰。
见此情形,葛霄四人都是一脸的惨然,方才的一番攻击,四人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灵宝、玄兽尽出之下却依旧不能阻止人家片刻。
此时这闲云子无事的人一般杀到了自己眼前,而己方四人除了葛霄之外竟已个个带伤,这其的差距,恐怕已经非人力可以弥补了。
陈景云冷冷的扫了场四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万年青身上,见这老鬼周身的气势不断拔高,想必是在催动秘术。
只可惜此时陈景云却再不愿与几人纠缠下去,再次冷哼一声,将手一扬,便将被他托在手的惨白光团打向了万年青!
bq
第九十六章 灭宗之战(五)
“师弟快躲!”
一见陈景云向自己师弟出手,葛宵不由惊呼出声,他方才在眼瞅着陈景云将漫天的惨白雾气凝做一团,而那旗幡却再不听自己的驱使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
他这柄旗幡虽然只是一件残破玄宝,但是内中蕴藏的极阴之力可不是假的!
早年葛宵就是凭借此宝才得以纵横北荒南陆、便连元婴后期修士也有在此宝之下折损的,此时幡中灵力尽数凝在一处,其威能可想而知。
听了师兄的惊呼,万年青只能心中苦笑,非是他不想躲闪,而是在陈景云庞大神念的牵引之下,除非他有元神境的修为、拥有可以虚空挪移的手段,否则这一击他已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又不忍自己腰间的几只灵兽上前白白送死,万年青不由将牙一咬、再把心一横,对着自己的天灵盖抬掌就是一击!
这一下却把佘剑尊和不垢和尚吓了一跳,暗道:“万老鬼这是闹的哪般?作死也没有这样的呀!”
而葛霄见了万年青的动作,本就赤红的眼中不禁流出血泪,手中法诀不停,打出道道化形的灵光去阻拦那颗飘忽而至的惨白光团,可惜却是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再说那万年青一击打在自己的天灵之上,他那原本干瘦的身体立时就如充气的猪吹膀一般,瞬间鼓涨如球,竟悍然撞向了陈景云打出的惨白光团。
其天灵破碎之处则借势遁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孩,却不正是万年青苦修千年才得来的元婴!
随着“嘭!”的一声爆响,万年青的肉身猛然炸开,一股带着无穷戾气的黑血从中涌出,稍一停顿,便化做张牙舞爪的贪狼之形,大嘴一张,竟将惨白光团吞入了腹中!
一个呼吸间,贪狼炸碎,陈景云打出的光团也跟着化作无形。
看着万年青这一连串的动作,陈景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不过是土鸡瓦狗、稍作挣扎罢了。
抬掌格飞佘剑尊袭来的飞剑、踏足震碎不垢和尚极力施出的佛陀手印,再以雷霆之力击杀葛宵释出的几只灵兽,万年青的元婴周围已再无遮拦!
“万老鬼!给你个好死!”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万年青本已仓皇逃窜、飞遁远处的元婴四周,忽地探出不计其数的森森鬼手,那元婴竟因一时躲闪不及,被一只长满青『色』长『毛』的枯手给擒在了掌中!
一见师弟的元婴被擒,葛宵不由怒吼出声,需知修士的元婴本就介于虚实之间,其遁速已能直追元神境修者。
可是哪成想,这闲云子竟然阴损至极,在周遭早已布下后手,只等师弟的元婴入瓮,更可气的是,擒住师弟元婴的竟然是原本属于自己的那柄夺魂幡中的手段!
“闲云小儿欺人太甚!”葛宵此时急火攻心,哪还顾得上什么言词,爆喝一声之后,眉心处猛地蹿出一只蛟蛇虚影,那蛟蛇明里张牙『露』齿的咬向陈景云,蛇尾处却卷向了擒着万年青元婴的鬼手。
一见葛宵的动作,陈景云不由咧嘴一笑,喝了句:“师姐!”便将蕴足了灵力的手指点向了佘剑尊,竟对将要临身的蛟蛇虚影理也不理!
纪烟岚刚把没有了元婴修士催动的护山灵光攻破,就听见陈景云的一声清喝,当下秀眉一挑,挥剑就斩!
身后的三百剑修则是结阵对敌,瞬间就斩杀了几个疯狂来攻的万兽山修士。
“师兄救我——!”随着半空之中那只青黑鬼手的发力一攥,万年青的元婴口中不禁发出的一声惨嚎,紧接着就听“彭!”的一声响,可怜万年青千年修行,至此化为虚无
“师弟——!”千年的同门之谊岂同寻常?葛宵乍见师弟身陨,不由神魂俱裂,不要命的催动神念所化的蛟蛇,就要将陈景云生吞活剥!
可惜这世间事对于弱者而言,却是十之皆不如意,身为元婴后期大修士的葛宵,在陈观主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可怜虫罢了。
“噗嗤!噗嗤!”两声轻响,第一声是纪烟岚的玄剑斩碎了葛宵神念化形的攻击,第二声却是陈景云一指点碎了佘剑尊的头颅。
这位纵横苍山福地数百年的佘剑尊,死的倒是清楚明白、外加彻底干脆,连元婴都不曾逃脱!
转瞬之间,两位元婴境大修士殒命当场,而陈景云与纪烟岚却像没事的人一样,卓然立在那里。
“闲云子、纪烟岚!你们两个贼姘头……给我师弟陪命去吧!”
随着一句嘶声喝骂,葛霄的身形竟然拔高了三丈不止,不但将身上的法衣撑破,其周身上下还生出层层的鳞甲,却是葛霄动用了最后的拼命绝招——化兽之法!
看着身化巨兽的葛霄,陈景云不由不屑的摇头,心说:“这老不死的莫非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就连守山玄兽都叫道爷我给打回了原形,还会怕你这个半人半兽的?”
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愿耽搁之意,于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个悍然出拳、另一个御剑急斩,一攻中路、一攻上路,配合的竟然天衣无缝!
……
低头看着自己胸腹间的透亮窟窿,葛霄不舍的扫视了一眼犹在冲击乙阙门剑阵的门人弟子,而后元婴中的最后一丝念头便彻底泯灭了。
陈景云的一拳击溃了葛霄的化兽之躯,而纪烟岚的一剑则洞穿了他的识海元婴,至此,万兽山的四大元婴修者已有三人陨落,只剩不垢和尚一人委顿于地、失了战力。
葛霄一死,一众万兽宗修士立时生出决死之意,竟然有人不要命御兽攻向陈景云与纪烟岚二人,而不垢和尚与佘剑尊的门下修士却是战意全失,更有人呆立云头、不知所措。
挥手击退了万兽宗修士的攻势,陈景云颇为玩味的盯着不垢和尚看,这老和尚虽然面如金纸,却仍旧满眼的慈悲意,合手『吟』诵佛经,似在为葛霄几人超度。
“不垢,你这惯会装腔作势的贼和尚!胖禅师带人欲要坏我渡劫大事、灭我宗门时,怎不见你发这慈悲心?”纪烟岚越说越怒,抬剑就要将不垢和尚刺个对穿。
“唉——!烟岚剑尊,可还记得离山古冢?”不垢和尚丝毫不理纪烟岚的杀意,竟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九十三章 灭宗之战 二
葛宵几人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不言不语的悍然出手,于是也开始将灵力惯入身前的阵眼之中,期待着护山灵光能够多抵御一会儿。
若是守山大阵能够消磨掉闲云子的几成灵力,以四人之力,再加上玄兽相助,己方也未必没有机会,至不济,拼着同归于尽也是赚了
至于已经是元婴中期的纪烟岚,原本并不被葛宵与万年青看在眼里,认为她左右不过是个仗着运道好、有人帮衬,才得以侥幸进阶的小辈罢了。
可是当闲云武尊历时数月,亲自为纪烟岚铸造出了玄阶神兵的消息传回之后,葛宵几人便再不敢等闲视之了,剑疯子向能抽冷子越阶杀人,何况纪烟岚已然玄剑在手
是以葛霄四人此时已经存了死志,因此对身化流光、转眼将至的陈景云倒也不再惧怕,一心等着拼命便是。
陈景云此时的全部心神都在自己将要轰出的一拳之上,这是他自从踏上修行的路途后,真正意义上的全力一击
体内的太极气旋与泥丸宫全力运转,上中下三个丹田内的灵力尽皆沸腾,本来少了混元印之后不被『操』控的太一之气,也被陈景云运用神识强自调动起来。
当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之后,原本身化流光的陈景云忽地有了一种将要挣脱此方天地束缚的感觉,那种大自在、大逍遥之感让一向道心如铁的陈观主也不由心生想往。
可惜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任他极力追寻,也再不见踪影,只在他的灵台中留下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
明明好东西就在眼前,却又看不清、抓不住,怅然若失之下,陈景云不由心火一盛,竟然没来由的怨愤起来
依着灵台中那丝隐约留存的痕迹,他的身形居然像是违背了天地间的规则一般,在这般速度之下竟还顿了一顿,之后整个人便消失无踪,葛霄等人的神念竟然再无法感应到陈景云的影子。
不待葛宵几人惊讶,陈景云的身形便又倏然出现,只是再出现时竟已跨过了数十里的距离,似是不受时间与空间的限制一般
一声大响整个万兽山的阵基都跟着晃了几晃『操』控着阵眼的葛宵与万年青还有佘剑尊竟然立足不稳,飞退了数十丈远后才勉强定力身形。
而那不垢和尚竟然一口淡金『色』的鲜血喷出,而后跌坐在地再不能起身。
却是那座耸立山颠释放着道道金『色』佛光的迦叶塔开始片片龟裂,气机感应之下,不垢和尚已然受伤不轻。
再看那原本厚重、璀璨的护山灵光,竟然在陈景云的一击之下变得淡如烟影,布在阵脚处的上万块高阶灵石被震碎了七八成之多。
若非万兽宗的护山玄兽此时正以头上的独角死死的抵住陈景云的拳头,万兽山上被加持了数月的护山大阵恐怕便会碎在陈景云这一拳之下了
一阵令人耳膜打鼓、心底发酸的声响之后,陈景云这一拳终究还是气机用尽,被挡了下来。
那只万兽宗的守山玄兽则是仓皇的退回阵中,一双巨目之中尽是痛苦之『色』,它头上的独角在方才的短暂交锋中竟被生生磨去了半截。
守在阵脚处但依旧被震的东倒西歪的三宗修士,此时可不敢心疼什么灵石,急匆匆的再次布置高阶灵石,心中却在高呼道尊佛祖的名号,期待能得到一丝庇佑。
可惜漫天神佛并没有降下慈悲,就在护山灵光将要再次亮起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已经划开青天、骤然斩落
感受着剑光之中带来的凛冽杀意,万兽山上一众修士身上的寒『毛』都不由竖了起来。
葛宵与佘剑尊心中的悔意已经无以复加,若非受了胖禅师的蛊『惑』,何来今日的灭门之祸
后悔归后悔,葛宵却知道此时的护山大阵绝经不住纪烟岚这蓄势一剑。
当下将手一指,十几只双眼赤红的灵兽便一跃而起、跳出了护山大阵,随后身体跟着急速膨胀,嘶吼着、悍不畏死的迎向纪烟岚这秋水横天的一剑
“嘭、嘭、嘭”一连串爆体的声响传来,天空中立时多了十几蓬血雾。
那些血雾中似乎带着极强的污秽、腐蚀之力,便连纪烟岚的剑光挨上也不由暗淡了几分,虽然如同烈焰灼冰一般瞬间将污血斩于无形,但是这一剑的威能也被消去了七成还多。
眼见着自己的剑光被下方的护山灵光给挡了下来,纪烟岚不由冷哼一声,喝道“葛宵老儿,你倒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葛宵闻言,面上不禁一阵抽搐,他这灵兽血祭之法最能污染、侵蚀灵宝,本就是他专门准备用来对付纪烟岚的,不想对方的飞剑竟然纯粹至此,在这般阴毒的法门之下还能丝毫不损,当真不愧其玄剑之名。
“纪烟岚你休要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有什么手段尽管跟你的姘头一同使出来爷爷我接着便是”不待葛宵接口,一旁的万年青已然开口喝骂。
纪烟岚听闻此言,直气得银牙紧咬,就要御驶飞剑再斩灵光,不意万年青的这句喝骂却彻底惹恼了犹自心中烦闷的陈景云。
原本观主大人在方才那畅快的一击之下,几经稍稍舒缓了心中郁结之气,此时听了万年青的喝骂,不由心火再燃,气急反笑道“老匹夫你在那里稍等道爷片刻”
随后便见陈景云五指曲张,金、木、水、火、土五道精纯的灵力瞬间喷涌而出,在空中拧成了一股,化作一条斑斓的毒龙,旋转着就向眼前的护山灵光钻去
这一下,却把万年青将要骂出的话给生生惊了回去,便是向以『操』纵五行之力着称北荒的五行宗修士,怕也没有这般可以轻易御使五种灵气的手段。
再看陈景云所御使的灵气,竟然并非在外界招来,而是出自自身,葛宵几人心中不由疑『惑』顿生,暗道“难道这闲云子居然是五行俱全的杂灵根修士不成”
纪烟岚看着陈景云御使的五行毒龙,心中也是一阵惊讶,当日她在渡劫之时,就曾受过乙木灵气的滋养,更是见识到陈景云以五行灵力强化护山灵光的玄奇手段,不过当时未及细想,事后也没做探究。
此时一见陈景云竟然能够做到五行合一、化形而出,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位谜一样的闲云师弟再添一分好奇。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五行毒龙与眼前的护山灵光相撞的一刹那,那护山灵光中本就有些驳杂的五行灵力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竟然有了四散奔逃之势。
只片刻功夫,一个足可跑马的大洞就被钻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灭宗之战 三
眼瞅着自家的护山灵光被那闲云子御使的五行毒龙给钻了个大窟窿,万兽山上的修士在惊骇之余,不由势气再降,不少人都收起了储物袋,不再把珍贵的高阶灵石往阵脚处填。
葛宵几人见状,皆暗道一声不好,心说“灵光既破,那么紧接着的必然是闲云子的惊天一击”
又见门人弟子皆无斗志,葛宵不由长啸一声,也顾不得爱惜山上的灵兽了,口中急促的念了几句咒诀,之后将手再指,隐在山中的数百只各类灵兽便嘶吼着向灵光扑去,欲要阻敌。
万年青此时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护山灵光方『露』破绽,他就已经被一股冰冷的神念给锁定了气机,有了这缕气机的联系,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陈景云心底的狠厉杀机。
在这股杀机的压迫之下,即便万年青已经有了决死之意,但是心脏依旧不由自主的跟着狂跳了几下,不敢怠慢,抬手就将一件兜子状的灵宝摄了出来。
看着这件自己向来不肯轻用的顶级灵宝,万年青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悲意,不过这抹悲意只是一闪即逝,恨恨的看了上方一眼,狠狠的将拳头擂在了自己的胸口。
随着万年青的一口心血喷出,那兜子状的灵宝在得了元婴修士的血气滋养后,竟然泛起了暗灰『色』的惨白光芒,之后化作一张巨网,布在了众多向上扑击的灵兽身下。
这万老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只待陈景云击溃众多灵兽的阻击,他就催动灵宝将其罩住,让陈景云来个自投罗网。
即便兜网不能建功,相信也能迟缓敌人片刻,到那时,在一旁准备了半天、脸都憋成了紫茄子颜『色』的佘剑尊也必能一击得手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葛宵三人一见万年青的手段,立时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佘剑尊将牙一咬,拼着本命飞剑被毁、自身修为倒退,也要继续往灵剑里灌输灵力,脸上的颜『色』已经由紫转黑,一看就是真的在拼老命了。
不垢和尚勉力压制了伤势,一见这番情形,来不及唱喏佛号,便将一十八颗人头大小的金『色』佛珠打了出去。
佛珠一出,万兽山上立时天花『乱』坠、佛国幻境顿生,十八位手持降魔杵的怒目金刚显化身形,只待陈景云现身便要倾力砸下
葛宵此时双目赤红一片,却是陈景云以五行灵力显化出来的毒龙在钻破护山灵光之后,竟然没被损耗多少,转眼间就把迎上去的灵兽搅碎了十几只,一时间,空中尽是血雨、残肉。
虽然怒急攻心,但却未失理智,见了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的动作后,葛宵也自腰间取出一柄有些残破的旗幡,旗幡方一亮出,就搅动了整个万兽山的风云,一股凄厉的惨雾遍布整个山头,内中似有魔神藏头。
这还没完,将旗幡定在空中之后,葛宵这位元婴后期大修士居然又猛地当空拜倒,一边叩拜还一边念动咒诀,他所拜的则是那只隐在万兽山中伺机偷袭的玄阶灵兽。
伴着葛宵口中急促拗口的咒诀声,那只本就受伤的玄阶灵兽忽地仰天嘶吼、声透九幽
一股似悲凉、似不舍、似无奈、又似决绝的意念瞬间笼罩整个万兽山,使得原本已经有些畏缩的众灵兽尽皆红了眼睛,也都跟着吼叫起来,狂暴之意早胜过了畏惧之心。
而随着万兽宗守山玄兽的一声嘶吼,它那原本头顶长角、腹下生足,已然化做蛟形的庞大身体居然开始急剧缩小,生在腹下的双足也在转眼之间缩回了体内。
原来那玄兽竟然是不惜自降境界,将一身的灵力气血全都汇聚到了它头顶只剩半截的独角中,要做它身为玄阶灵兽的最强一击
咱们这里说了这么多,其实场中的诸多变化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俯视着万兽山上的一应变化,陈景云先是嗤笑、又自心中喟叹。
那只化了蛟形的玄兽,其独角中集聚的庞大威能怕已不下于纪烟岚当日所渡的第六道劫雷了。
“万物皆有灵,天地竞长生,若无真情谊,谁肯毁道行也不知自家的灵聪兽最后能不能养的这样熟”
想到灵聪兽那胆小又刁滑狈懒的『性』子,陈观主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将它驯教一番。
啧啧若是咱们观中的胖东西知道它日后的苦日子竟是拜别人家的灵兽所赐,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见葛宵几人已然手段尽出,就等着陈景云入瓮,纪烟岚面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生怕陈景云着了人家的道,剑修不惧死战,可又不是傻子,似这般明显的圈套谁肯去钻
其实万兽山上的众多手段虽然看着凌厉无鋳,但要破之却也不难,毕竟刚猛不可久持。
只看佘剑尊此时已经抖如筛糠的身体,若是再过片刻仍不能将这一击打出,他的灵剑恐怕就要自行崩碎了,那只化蛟玄兽的情形也是大致如此。
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只需躲得远远的,作壁上观,内中攻势再强又有何用难道有人敢单枪匹马的杀出来不成就算那只玄兽怕也不敢的,而剑煌山这二位又会损失什么不过是这一回合没能打入护山灵光罢了,再攻便是
可是咱们观主大人却不这么想,他今日心中既有担忧又有烦躁,方才又被万年青骂出了真火,此时心中想的就是要早早了解此事以舒心底的郁闷,至于顽敌的鬼蜮伎俩,自是一力克之
于是纪烟岚担心的、葛宵几人期待的事情便发生了,就在化作毒龙钻入灵光中的五行灵气将要被灵兽冲散、护山灵光将要合拢的一瞬间,陈景云猛地爆喝一声“万老匹夫你给我先死吧”
喝声方出,陈景云的身形便猛地消失,再出现时,已在护山灵光之内,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却与以往又有不同,只见他周身上下竟然蹿出道道璀璨的电芒,举手投足间似有天劫之力随身
不待众人反应,数百只上前阻敌的灵兽就在一阵“兹拉、兹拉”的声响中被击成了焦炭
而万年青布置在灵兽之后的阴毒法网,则被陈景云运满劫雷之力的双手给一下子撕成了两片,内中的阴损灵力并不能伤到陈景云分毫,遑论阻敌
第九十七章 恩仇相抵
却说那不垢和尚丝毫不理纪烟岚的一身煞气,没头没尾的说出了这么一句,之后竟还一脸的感慨之『色』。
陈景云自然不解其意,心知其可能有十么故事,于是收起了掌心处不断吞吐的灵力,不再理睬眼前这个形容凄惨的和尚。
将眼扫过那些依旧拼力攻打剑阵的万兽山修士,在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击之下,三百剑修也开始有人受伤,不过好在受伤之人皆被护在阵,倒是不曾有人陨落。
见此情形,观主大人不由目『露』寒光,这些乙阙门弟子大半都受过他的“指点”,虽然其有陈观主好为人师的恶趣味,可要真论起来,众人也该算他半个弟子了,以陈景云向来护短的『性』子,怎肯善罢甘休?
于是便见陈景云身形一晃,就已来在了剑阵前头,再化出一颗苍翠的巨木虚影立在剑阵央,几个受了重伤却依旧战意昂扬的剑修,在得了乙木灵气的生机滋养后,身上的伤情瞬间得到缓解。
其实一干乙阙门剑修心早已热血沸腾,眼见着自家两位太上长老破灵阵、灭强敌,众人此时都有找人捉对厮杀一番的冲动,怎奈事先得了武尊严令,谁敢擅自离阵?
此时三百剑疯子将将战的兴起,直杀得众多来攻的万兽山修士如同下饺子一般从空掉落,心情畅快之下众剑修尽皆长啸出声,哪里有人会在乎自己身上的些许伤势?
可惜还没等众人畅快多久,陈景云的身形就已立在了剑阵前方,众人看着武尊大人挺拔如松的背影,心却都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完了!没机会了!武尊也真是的,您倒是杀的痛快了,可怎么就不肯留给后辈一些立功杀敌的机会呢?”
一时间,偌大的剑阵一片唉声叹气。
陈景云没有读心之术,却也能够大致猜到三百剑修的心所想,啼笑皆非之余,已将磅礴的神念扫向了一众万兽山修士,在他看来,己方的门人弟子实在没有与那些狗急跳墙的万兽宗修士斗法的必要。
“啊——!”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嚎声传来,那些已经红了眼的万兽山修士尽皆痛苦的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就连众多疯狂的灵兽也都只能屈服于地、瑟瑟抖,万兽山上战事立歇。
咂吧了一下嘴,陈景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以他远超元婴后期修士的神识修为,去欺负那些最多不过结丹境的修者,的确是以大欺小了。
“怎么都像木头一样?愣着干十么呢?该杀的杀、该绑的绑、该搜的搜去呀!难道连这也要本尊亲自动手不成?一个个全都是废物点心”
被自家武尊一顿好骂,三百剑修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方才还跟己方战成一团的对手尽皆失了战力,众修心尖打颤之余尽皆欢呼出声!
自今日起,剑煌山一脉在这苍山福地之是真正的一家独大了!
再说纪烟岚这边,听了不垢和尚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纪烟岚本要打出的剑势不由一顿,眼也泛起疑『惑』之『色』,离山古冢她如何会忘?若是没有当年在古冢的一番机缘,她此时能否进阶元婴期还在两说。
不过此事纪烟岚从未对人提起,便连温易安也只知道自己师姑进过古修士遗冢,却不知道那遗冢到底在什么地方。
“贼和尚,你是在哪里得知离山古冢的?此时提起又是何意?”纪烟岚语气冰冷的问。
不垢和尚闻言,感慨道:“不想时隔百年,你已经有了今日的修为、造化,不知你可还记得助你灭杀古冢深处尸魁的佛光?”
纪烟岚听了不垢和尚的问话,面上冰冷的表情忽地一滞,目『露』不可置信之『色』,急声问:“难道当日暗助我之人竟是你这贼呃——竟是不垢大师你么?”
见纪烟岚舍了“贼和尚”的称谓,改称自己为“大师”,不垢和尚便知纪烟岚是个在意恩情的,又自叹息一声道:
“当日老僧也是无意进了那处古冢,想着或许能寻些古修遗宝亦或丹『药』、秘法,于是一路向内探寻,可惜或许是自己的福缘不够,一路寻找竟然毫无所获。
待探至古冢深处时,才现此处古冢竟是被一个结丹境的女娃儿给捷足先登了,又见那女娃血染红衣却依旧仗剑与尸魁死斗,心生恻隐之下,便已佛法相帮,助其灭杀了尸魁。”
说到此处,不垢和尚眼尽是欣慰之『色』、并无一丝后悔相帮之意。
听完不垢和尚的讲述,纪烟岚眼『露』出复杂之『色』,叹息一声收起飞剑,之后整理衣冠,对着不垢和尚深施一礼,乃是在谢不垢和尚当年相助之恩。
在这人心鬼蜮的修仙界,不垢和尚倒是难得的怀了真慈悲,他当年若是有半点贪图古修遗物的心思,相信可以轻易的将纪烟岚与尸魁同时灭杀当场、再取宝走人,而他却在救人之后飘然离去,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表『露』。
“剑煌山弟子听令!不可对慈航禅院弟子无理!”
听了纪烟岚的喝令,乙阙门众修士虽然心有不解,却也只能依令行事,慈航禅院的一众僧侣虽然不明就里,但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陈景云自然听到了纪烟岚与不垢和尚的对话,闪身回到二人身旁,心对不垢的恶感已经消去不少。
“不垢大师,你既心怀慈悲意,却为何会容许胖禅师行那般恶事?”纪烟岚心有不解的问道。
不垢和尚听问,只是双手合十苦笑摇头,脸上悲苦之『色』尽显。
见问不出来什么,纪烟岚也就不再纠结,思量了一阵之后,对陈景云道:“师弟,不垢大师与我有大恩,却是不得不报,我欲放大师与慈航禅院的一干修士离去,你看——?”
见纪烟岚开口征询自己的意见,陈景云摆手笑道:“一切听师姐的便是,不过师姐,这慈航禅院毕竟是宗门的死敌,如此轻易放过恐怕会寒了下面弟子的心,我的意思,便叫他们如当日的赤炎宗一样,献出半数的修行资源,如此方能服众。”
不垢和尚本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只是为免门人弟子遭难,这才将古冢之事说出,心也只是期许纪烟岚念及相助之情,放过门下无辜的弟子,此时一听纪烟岚与陈景云的对话,当即大喜,可是再看到另外两宗修士的惨状之后,旋即又是一悲。
再次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悲悯的道:“季剑尊、闲云武尊,当日鄙宗半月师弟因为一念只差,纠集众人铸成大错,可是下面的众多弟子却是无辜,如今恶已死,二位可否”
不待不垢和尚说完,陈景云就已接话道:“不垢大师,你与我乙阙门算是恩仇相抵,而且你也赚回了『性』命,此时再说这些可就过了,不过你且放心,我与师姐皆不是嗜杀之人,剑煌山一脉走的乃是堂皇之道,因此不会赶尽杀绝。”
听陈景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垢和尚也就在不多言,在僧袍内取出一个古朴的储物袋递给了陈景云,之后便艰难的起身,在一众劫后余生的僧人的簇拥下,架起佛光,回了宗门。
bq14
第九十八章 梦里烟波叹秋水
再说软青竹带着各宗修士乌央央的赶往苍山福地各处,只半天的时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天邙山的残余势力,又接收了灵符洞天以及锦绣坊两个纳降的宗门,之后再将麾下修士分做数股,放出去横扫众多零星的据点。
不过因为是替乙阙门在办事,所以不敢多造杀戮,怕引来陈景云与纪烟岚的不喜,阮青竹又念及胖禅师当日的传讯之情,在与随后赶过来的段星河商议后,便将慈航禅院放在了最后。
当被遣出的各宗势力纷纷汇合之后,阮青竹与段星河心知再不能拖延,只得带着众修赶往慈航禅院,不过心里却在期盼那些守山的僧人在得到消息之后已经逃离,否则在己方修士的攻杀之下,伤亡怕是免不了的。
“哼哼!你慈航禅院也有今天!”
“原本福地之中的两大巨头之一呀!嘿嘿!”
“可叹形势比人强,不想自己今日竟会唉!”
庞大的队伍之中,咬牙切齿者有之、兴奋莫名者有之、黯然叹息者亦有之,众修神情不一,如此又赶了个把时辰的路,慈航禅院所在的净空山终于在望。
庄严佛土、林静风轻,可惜已经再无往日的禅唱声,黄昏夕照之下,半山金光罩顶、半山幽暗如狱,目之所及既为阴阳两界、心映照处景致各不相同。
驻足片刻,阮青竹喟叹一声,与段星河对视一眼,二人便要联手破去净空山上的护山佛光,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慈航禅院的守山大阵还不是这些结丹境和筑基境的修士能够攻破的。
不过不等二人动手,西北方向霞光处却忽地涌来众多金『色』遁光,紧接着的就是一道元婴境修者的恢弘神念降临。
“两位小友且慢动手!”
听了神念之中传来的这句话,阮青竹与段星河心中不由翻起滔天巨浪,不垢和尚的声音二人自然识得,于是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打鼓道:
“难道万兽山的战事竟是以乙阙门的失败而告终?否则不垢和尚如何能够带人回来驰援?”如此想着,已经各自运转灵力戒备,静待佛门众修的到来。
而跟在阮青竹与段星河身后的修士队伍中则开始起了『骚』动,有几个心思机敏的宗主已经开始吩咐门人弟子结成防守法阵。
就在那片金『色』遁光将要临近禅净山时,忽地有一人御驶剑光自金光里电『射』而出,直奔众修这边!众修定睛细看,却见来人大家还都相熟,正是乙阙门那位最善交际的凌长老。
一见御剑之人是他,就连阮青竹和段星河都跟着一头雾水,想不明白内中关节。
“哈哈哈!二位前辈、诸位道友!万兽山之战已了,葛宵与万年青还有佘剑尊三人命丧我家太上长老之手!除慈航禅院之外,其余两宗修士尽皆束手!”
凌长老方一驻足,便大笑着高声开口,眼中、脸上全是喜『色』。
“哄!”的一声躁动传出,阮青竹与段星河身后的修士队伍里当即『乱』成了一锅粥,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众人的第一个反应都是不可置信!
也是,就连两位元婴修士听闻此言也是一呆,其他人又何能例外?阮青竹与段星河虽然深信此战乙阙门会大获全胜,但却绝没想到两方竟会在半日之内就分出胜负。
“凌昂,万兽山一战情形到底怎样?乙阙门战损几何?烟岚剑尊与闲云武尊又因何会对慈航禅院网开一面?”
随着阮青竹连珠炮一样的发问,原本嘈杂的队伍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把耳朵伸的老长,等着这名唤作凌昂的乙阙门长老的解说。
凌昂见问,面上不由『露』出得『色』,将手一捋长髯,便将万兽山一战的大致情形讲了出来。
跟着凌昂故作平淡的讲述,众人好似身临其境,却也越听越惊,不少人已经开始手脚发凉、额头见汗,就连阮青竹与段星河这两位元婴修者,在听了葛宵、万年青与佘剑尊身陨的过程之后也都心神巨震、不能自持。
“此一战,我乙阙门修士除了几个弟子大意受伤之外、并无一人折损,至于为什么会放慈航禅院一马,却是因为当年不垢大师曾与我家剑尊有恩”
“什么?竟然只是伤了几人、并无一人折损?这也太”
“禁声!这话你也敢说?难道你是在盼着乙阙门弟子有人殒命不成?”
“不想烟岚剑尊与不垢禅师竟然有此渊源,若是胖禅师有他师兄一半的慈悲心,又何至于身死道消最后连累了如此多的宗门?”
凌长老一口气将事情的始末说完,不觉有些口干舌燥,不理众人的小声议论,执起腰间的酒葫芦便大灌了几口,心中的痛快之意已经快要溢出胸膛!
随着不垢和尚带着门下弟子黯然归宗,软青竹与段星河皆在心底松了口气,慈航禅院虽然元气大伤,但是终究因着不垢和尚当年的慈悲之举,得以保存了下来。
说来令人唏嘘,胖禅师与不垢和尚本是同门师兄弟,却一个心怀鬼蜮险至宗门覆灭,最后凭着另一人的慈悲心才化解了危机,一饮一啄,正如此时禅净山上的景象半山阴暗沉寂、半山金光普照。
慈航禅院此后封山百年,却也因此躲过了另一场灭顶之灾,此事按下不表。
经此一役,苍山福地中的格局彻底改变,剑煌山一脉一家独大已成定局,随着大把的灵石、资源分派出去,其余大小宗门欢喜之余也都暗中松了口气。
“原来乙阙门还是那个骄傲到极致的乙阙门,有这颗大树罩在头上,虽然压抑了些,却也再不必惧怕外界的风吹雨打了。”这已经是苍山福地修士心中普遍的想法。
再说咱么陈观主,随着此处事了,观主大人早已是归心似箭,耐着『性』子在各宗修士前面『露』了个脸、笑『吟』『吟』挨个看了各宗宗主几眼,直把人家看得心中发『毛』、两股颤颤方才罢休,之后便以自己在此战中有所感悟为由,对外宣布闭关。
目送着陈景云踏罡离去时的英挺背影,纪烟岚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怅然若失之感,静立良久,才转身看了温易安一眼,说道:
“易安,我乙阙门自祖师开派以来,便从未有过这等机遇,历代人杰苦苦追求而不可得的,却在你我手中变的可以轻易实现,此番成就得之不易,需得珍惜。”
见温易安躬身受教,纪烟岚满意的点了点头,思量了一下之后,又道:“你如今也有了元婴境的修为,师姑我又动了云游之念,是以门中之事也该由你一力承担了。”
温易安闻言一愣,之后苦笑道:“师姑,这话不用您说了,昨日师侄已经被闲云师叔臭骂了一顿,说我是个只会吃『奶』的瓜娃子、什么事都靠大人,若是再以宗门之事牵绊与您,最终定会毁了您的道行!是以侄儿再不敢对您强留了。”言罢目『露』歉疚之『色』。
此言一出,这下却换作纪烟岚呆立当场,温易安见师姑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于是不敢再留,施展身法悄然离去。
“梦里烟波叹秋水,不想今日终遇知音”
第九十五章 灭宗之战 四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举手投足间灭绝灵兽、撕破了万年青的法网,便在此时,一道透着阴毒诡谲的剑意忽地自场中升起,却是佘剑尊蓄势已久的一击终于打了出来。
同为修剑之人,佘剑尊所修的剑技可没有纪烟岚的那般堂皇大气,蛇形飞剑一出,众修尽皆打了一个寒颤,万兽山上也跟着天地变『色』,声声凄厉的鬼哭似能直透心底
“来得好”陈景云清喝一声,抬手便将一道带着太一之力的电芒打出,正好击在了已然化作毒蟒形态的蛇形灵剑口中。
“咔嚓”一声巨响之后,毒蟒化作漫天闪亮的碎片,佘剑尊一口鲜血喷出足有三尺,面上已无人『色』,而陈景云的一条手臂也在力量反震之后有些酸麻,一股阴毒的灵力竟然沿着他的手臂向上延伸。
只可惜那股灵力虽然阴损,但是陈景云体内的雷力却正好是一切阴邪的克星,有道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那股灵力尚未过肘,便已被陈景云经脉中的丝丝雷力给消解与无形。
“金刚伏魔”随着不垢和尚的一声急促断喝,隐在周遭的十八位怒目金刚虚影同时将手中那有如实质的降魔杵砸了下来,陈景云立身之处立时就被漫天的金『色』佛光给罩的严严实实。
不垢和尚的这一击可谓声势惊人,不过却并没有被陈景云看在眼里,他此时的大半心神都在万兽宗守山玄兽独角处凝出的那颗漆黑光团之上。
似是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森然目光,那玄兽忽地将头高高扬起,口中发出“昂”的一声嘶鸣,之后其独角处凝出的光团便猛然激『射』而出,直奔陈景云而去。
漆黑光团所过之处,直叫虚空颤抖、涟漪扩散
如此腹背受敌之下,陈景云却眼中寒芒大盛,没有一丝闪躲之意,周身电蛇狂舞、五行灵力喷涌而出,在后背处凝成一道璀璨电芒的五『色』光幕,竟硬生生的抵住了十八根降魔杵的合力一击,之后调动三个丹田内的磅礴灵力凝聚于指尖。
一指点出,天地变『色』
葛宵、万年青,还有跌坐在地的佘剑尊与不垢和尚眼见着玄兽发出的最强一击就要打在陈景云的身上,心中尽皆涌起狂喜之意,那漆黑光团中蕴藏的威是他们四人无论如何也接不下来的,你闲云子即便修为通神,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就不信这一击伤不到他
可惜期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就在四位元婴修士期待的目光中,十八跟降魔杵就向擂鼓一般敲在了陈景云化出的五『色』光幕之上,“轰”一声之后,降魔杵尽皆被弹飞了出去,空中佛国景象顿消,不垢和尚的十八颗佛珠跟着化作齑粉
随后又听“噗嗤”一声轻响,却是那颗威力惊人的漆黑光团在与陈景云的指头交击之后,竟然如同窗户纸一般被捅破了
紧接着便是漫天的黑『色』火雨四处散落,火雨所过之处,万物俱焚,那些躲避不及的三宗弟子尽被烧成飞灰,一时间,万兽山上到处都是惶急闪躲的身影。
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手掌,陈景云心下感慨,这是他自修成武道之体之后第一次受伤,虽然只是些皮外伤,在乙木灵气的滋养下,伤处瞬间愈合,但玄兽的这一击已绝非寻常元婴后期修士可以结下的了。
那玄兽在打出了最强一击之后,身形已然缩小到了普通灵兽大小,十分人『性』化的回头看了万兽宗的山门一眼,之后便如同面条一般坠入了下方的渊涧,可叹它千年道行一朝散尽,今次即便不死,也休想再乘风化龙了
眼见着守山玄兽生死不知,葛宵与万年青不由目中含泪,同时高叫了一声“玄尊”
万兽宗那些自黑火中逃得『性』命的修士也都跟着放声悲呼,可惜元婴境大修士之间的战斗实在不是他们可以参与的,即便心中恨不得将陈景云生吞活剥,也只能徒呼奈何。
悲愤之下,葛宵开始疯狂催动起被他定在空中的残破旗幡,那旗幡虽然看着残破不堪,但是其上透出的古拙、苍凉之意却显出此番的不凡。
随着葛宵拼命的向幡中灌输灵力,原本飘在万兽山上空的惨雾忽地变得浓厚起来,内中还传出悲悲切切的哭声,片刻后就有一道道看不清样貌的模糊身影自惨雾中飘了出来。
看着徘徊在自己身前三丈之外哭哭啼啼,却不敢近前分毫的模糊影子,陈景云又自嗤笑出声,心道“道爷今日也算是开眼了,竟然见了鬼了”
他有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护身、泥丸宫中还隐着一道太一之气,又岂是这些阴魂之属可以近身『迷』『惑』的再加上此时上丹田处隐隐跳动,欲要吸纳这些极阴属『性』的灵力,陈观主哪还不知道这些哭号的影子在自己的上丹田面前,不过是一盘子菜罢了。
葛宵几人的神念被挡在惨雾外面,自然看不到雾中的景象,却也都知道这雾气困不住陈景云多久,因为那团雾气已然开始逐渐变淡,而万年青的脸『色』却越发的惨白,因为锁在他身上的那道冰冷气机已然离他越来越近了。
“师弟,你且速速离开万兽宗重新崛起的担子便加在你的身上了”葛宵心知今日万兽宗必无幸理,终究不忍师弟万年青跟着遭难,于是欲以宗门大计说动万年青逃走。
万年青闻言连忙道“师兄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岂是”
可惜不等他的话说完,凄惨白雾之中已然传来一声冷哼,而后便见漫天雾气竟如百川归海一般开始向一处汇聚,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陈景云的身形已经逐渐清晰。
见此情形,葛霄四人都是一脸的惨然,方才的一番攻击,四人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灵宝、玄兽尽出之下却依旧不能阻止人家片刻。
此时这闲云子无事的人一般杀到了自己眼前,而己方四人中除了葛霄之外竟已个个带伤,这其中的差距,恐怕已经非人力可以弥补了。
陈景云冷冷的扫了场中四人一眼,最终将目光停在万年青身上,见这老鬼周身的气势不断拔高,想必是在催动秘术。
只可惜此时陈景云却再不愿与几人纠缠下去,再次冷哼一声,将手一扬,便将被他托在手中的惨白光团打向了万年青
第九十六章 灭宗之战 五
“师弟快躲”
一见陈景云向自己师弟出手,葛宵不由惊呼出声,他方才在眼瞅着陈景云将漫天的惨白雾气凝做一团,而那旗幡却再不听自己的驱使时,就已经预感到不妙。
他这柄旗幡虽然只是一件残破玄宝,但是内中蕴藏的极阴之力可不是假的
早年葛宵就是凭借此宝才得以纵横北荒南陆、便连元婴后期修士也有在此宝之下折损的,此时幡中灵力尽数凝在一处,其威能可想而知。
听了师兄的惊呼,万年青只能心中苦笑,非是他不想躲闪,而是在陈景云庞大神念的牵引之下,除非他有元神境的修为、拥有可以虚空挪移的手段,否则这一击他已是避无可避
既然避无可避,又不忍自己腰间的几只灵兽上前白白送死,万年青不由将牙一咬、再把心一横,对着自己的天灵盖抬掌就是一击
这一下却把佘剑尊和不垢和尚吓了一跳,暗道“万老鬼这是闹的哪般作死也没有这样的呀”
而葛霄见了万年青的动作,本就赤红的眼中不禁流出血泪,手中法诀不停,打出道道化形的灵光去阻拦那颗飘忽而至的惨白光团,可惜却是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再说那万年青一击打在自己的天灵之上,他那原本干瘦的身体立时就如充气的猪吹膀一般,瞬间鼓涨如球,竟悍然撞向了陈景云打出的惨白光团。
其天灵破碎之处则借势遁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孩,却不正是万年青苦修千年才得来的元婴
随着“嘭”的一声爆响,万年青的肉身猛然炸开,一股带着无穷戾气的黑血从中涌出,稍一停顿,便化做张牙舞爪的贪狼之形,大嘴一张,竟将惨白光团吞入了腹中
一个呼吸间,贪狼炸碎,陈景云打出的光团也跟着化作无形。
看着万年青这一连串的动作,陈景云心中没有一丝波澜,不过是土鸡瓦狗、稍作挣扎罢了。
抬掌格飞佘剑尊袭来的飞剑、踏足震碎不垢和尚极力施出的佛陀手印,再以雷霆之力击杀葛宵释出的几只灵兽,万年青的元婴周围已再无遮拦
“万老鬼给你个好死”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万年青本已仓皇逃窜、飞遁远处的元婴四周,忽地探出不计其数的森森鬼手,那元婴竟因一时躲闪不及,被一只长满青『色』长『毛』的枯手给擒在了掌中
一见师弟的元婴被擒,葛宵不由怒吼出声,需知修士的元婴本就介于虚实之间,其遁速已能直追元神境修者。
可是哪成想,这闲云子竟然阴损至极,在周遭早已布下后手,只等师弟的元婴入瓮,更可气的是,擒住师弟元婴的竟然是原本属于自己的那柄夺魂幡中的手段
“闲云小儿欺人太甚”葛宵此时急火攻心,哪还顾得上什么言词,爆喝一声之后,眉心处猛地蹿出一只蛟蛇虚影,那蛟蛇明里张牙『露』齿的咬向陈景云,蛇尾处却卷向了擒着万年青元婴的鬼手。
一见葛宵的动作,陈景云不由咧嘴一笑,喝了句“师姐”便将蕴足了灵力的手指点向了佘剑尊,竟对将要临身的蛟蛇虚影理也不理
纪烟岚刚把没有了元婴修士催动的护山灵光攻破,就听见陈景云的一声清喝,当下秀眉一挑,挥剑就斩
身后的三百剑修则是结阵对敌,瞬间就斩杀了几个疯狂来攻的万兽山修士。
“师兄救我”随着半空之中那只青黑鬼手的发力一攥,万年青的元婴口中不禁发出的一声惨嚎,紧接着就听“彭”的一声响,可怜万年青千年修行,至此化为虚无
“师弟”千年的同门之谊岂同寻常葛宵乍见师弟身陨,不由神魂俱裂,不要命的催动神念所化的蛟蛇,就要将陈景云生吞活剥
可惜这世间事对于弱者而言,却是十之皆不如意,身为元婴后期大修士的葛宵,在陈观主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可怜虫罢了。
“噗嗤噗嗤”两声轻响,第一声是纪烟岚的玄剑斩碎了葛宵神念化形的攻击,第二声却是陈景云一指点碎了佘剑尊的头颅。
这位纵横苍山福地数百年的佘剑尊,死的倒是清楚明白、外加彻底干脆,连元婴都不曾逃脱
转瞬之间,两位元婴境大修士殒命当场,而陈景云与纪烟岚却像没事的人一样,卓然立在那里。
“闲云子、纪烟岚你们两个贼姘头给我师弟陪命去吧”
随着一句嘶声喝骂,葛霄的身形竟然拔高了三丈不止,不但将身上的法衣撑破,其周身上下还生出层层的鳞甲,却是葛霄动用了最后的拼命绝招化兽之法
看着身化巨兽的葛霄,陈景云不由不屑的摇头,心说“这老不死的莫非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就连守山玄兽都叫道爷我给打回了原形,还会怕你这个半人半兽的”
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愿耽搁之意,于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个悍然出拳、另一个御剑急斩,一攻中路、一攻上路,配合的竟然天衣无缝
低头看着自己胸腹间的透亮窟窿,葛霄不舍的扫视了一眼犹在冲击乙阙门剑阵的门人弟子,而后元婴中的最后一丝念头便彻底泯灭了。
陈景云的一拳击溃了葛霄的化兽之躯,而纪烟岚的一剑则洞穿了他的识海元婴,至此,万兽山的四大元婴修者已有三人陨落,只剩不垢和尚一人委顿于地、失了战力。
葛霄一死,一众万兽宗修士立时生出决死之意,竟然有人不要命御兽攻向陈景云与纪烟岚二人,而不垢和尚与佘剑尊的门下修士却是战意全失,更有人呆立云头、不知所措。
挥手击退了万兽宗修士的攻势,陈景云颇为玩味的盯着不垢和尚看,这老和尚虽然面如金纸,却仍旧满眼的慈悲意,合手『吟』诵佛经,似在为葛霄几人超度。
“不垢,你这惯会装腔作势的贼和尚胖禅师带人欲要坏我渡劫大事、灭我宗门时,怎不见你发这慈悲心”纪烟岚越说越怒,抬剑就要将不垢和尚刺个对穿。
“唉烟岚剑尊,可还记得离山古冢”不垢和尚丝毫不理纪烟岚的杀意,竟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道人赋,微信,聊人生,寻知己
第九十九章 出山驰援
却说袁华得了陈景云的吩咐后携着混元印南归,情急之下,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极力运转,手中再攥上两块高阶灵石,一边补充灵力一边急速遁行。
如此一心二用之下,闲云观九转功法的霸道之处也在此时显『露』无疑。
在苍山福地时,袁华也得了不少自家师父看不上的修行功法,参研之下,知道绝大多数修仙者在补充、吸纳灵气时,都需要静气凝神才能施为。
而他胸腹间的太极气旋却是不同,即便在这般遁速之下,还能于吸纳与供给之间达成一丝微妙的平衡,体内灵气运行的顺畅自然、并无冲突之感。
是以袁华虽然累得呼哧带喘、就差伸舌头了,但是却让他在数个时辰之内便踏过了万里林莽!
眼看着伏牛山遥遥在望,袁华不由长啸出声,啸声中夹杂着归家的喜悦与浓浓的担忧之情,遁速不由再快一分。
伏牛山后山之上,聂凤鸣与彭仇交代了几句,正要与程石一同出山。
那日季灵跟着白芷离去之后,聂婉娘终究放心不下,便也带着灵聪兽跟了过去。
初时,聂凤鸣几人并不担心,都不认为有聂婉娘出马,那白芷感应到的将要出世的“妹妹”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可是一连过了两日,聂婉娘几人却依旧没有归山,众人这才有了担忧。
就在聂凤鸣与程石将要踏罡飞天之际,远处半空中忽地传来一声长啸,不待几人心念探出,草亭前已经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聂凤鸣几人见是袁华回归,自然欢喜,又见袁华一副狼狈的样子,不由心下一沉,聂凤鸣忙问袁华道“老四,你因何如此惶急?可是苍山福地有变?师父怎地未归?”
见到后山似乎没什么变化,袁华心下方安,对着聂凤鸣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让他把一口气喘匀,聂凤鸣几人见状,忙让袁华进入草亭休息。
袁华急促的喘息了一阵,稍稍平复了中下两个丹田的沸腾灵气,便急速的回道“苍山福地无事,师父也安好,只是师父于冥冥之中有感,言说家中将有危机之事发生,因此命我携重宝回来镇压!”
聂凤鸣几人听了袁华的回答,稍一思量,尽皆面『色』大变,而袁华在见到两位师兄以及彭仇的脸『色』后,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于是连忙开口问道“大师姐何在?小五子又在哪里?师父推测此事或许应在白芷身上,那白芷又在何处?”
“师父修为天人,预感定不会有错!老四,你尚能遁行否?咱们需得速速前往南域驰援大师姐与小五!具体的事情咱们路上再说!”
袁华听了聂凤鸣这话,当即长身而起言说自己无碍,之后随着一声轰然震响,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彭仇四人纷纷顿足而起,直把整个伏牛山都跺的抖了一抖,原本一处好好的草亭也已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四个黑窟窿。
如此大的动静却把暮如雪与何弃我给惊得不轻,暮如雪方才在草庐中照看两个孩子,何弃我则是刚刚来到后山,二人并未听到聂凤鸣四人的对话,所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能叫几人如此急迫的出山。
虽然不知道生出了什么变故,但是暮如雪还是命何弃我立刻飞书天下,收拢闲云观的外部势力、同时打探山下的一应消息,以此作为应对,虽然明知这样做未必能帮得上忙。
而无果、田帧等几个外门弟子见到师父彭仇与后山师兄身化流光而去、所过之处层云破碎,心中不由涌起无尽的憧憬、向往之情。
聂凤鸣四人破空离去时的情形,自然会落在山下众多未曾离开的武人眼中,这一下却是激起了万丈狂澜!
众武人一个个犹如木雕石塑一般呆在原地,更有人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村中庄户们望天赞叹了几句之后,又都该干嘛干嘛,不过看向那些武人的眼神却尽是鄙夷之『色』,牛家村人自然有瞧不起别人的资格。
话说如今的牛家村庄户们可与以往再不相同,有陈景云费劲心力弄出的“改良秘法”垫底,又有吃不完的妖兽血肉滋补,是以众人的武功修为可谓一日千里。
一村子人中,男的孔武彪悍、女人英姿飒爽、老者精神矍铄、童子伶俐聪慧,从精气神来论,已经不同于其他天南百姓了。
而这种差别在一众外来的武人眼中就更为明显,高手谁没见过几个?可是谁见过一村子都是高手的?
左看一眼,见一个没牙的老『妇』似是不耐『潮』湿的雾气,正催动掌力烘干晾在架子上的被褥。
右瞧一眼,又见一个汉子并掌为刀,将堆在身旁的大青石劈成四四方方的石料,嘴里还叨咕着什么“青砖忒不结实,经不起自己梦里折腾,这次拿大青石造房子。”
再看看树尖上几个嬉戏追逐的童子、挥手间摄取花间『露』水的少女、将耕牛晾在一旁吃草自己推着犁杖满田里跑的农夫,各派来为彭仇祝贺的首脑在感慨震惊之余,尽皆嘱咐门下弟子要夹起尾巴做人。
村正柴老敢认为这些武人既然是为彭先生来贺喜,那就都是客人的身份,因此有事没事的就要挨家挨户叮嘱一番,特别是村中的几个愣头青那里,目的则是让庄户们不许欺负客人。
“牛老哥,告诉你家二壮,可不能再欺负山外来的客人了,咱们是什么身份?统领北地四州的大总管孟黄粱见了村中老人都要躬身问安。
当今的储君姬家哥子若是没有咱们的情面,如何能拜入观中?再说村中的那些泥娃子可都是未来天子的门生,咱们这样的身份往这里一摆,若是再去欺负人,那可真就掉价了”
也不知道这些话是柴老敢自己想出来了的,还是请教了哪位不良人,估计与小贼何弃我脱不了干系。
不过柴老敢的这番话还真就好用,往日里见了里正都不敢大声说话庄户们,在明确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地位之后,心里倍感受用的同时,无不开始“自重身份”
第一百章 赤眸降世
咱们前文书曾经说过,陈景云在与聂婉娘游历天南时,曾在南域发现了几处诡异的所在,那白芷便是因为吸纳了陈景云的乙木灵气才得以提前出世的。
两日前,因为白芷感应到了其中一个石茧中有了动静,直觉自己会有一个妹妹出世,于是就邀着季灵与她一同前往南域,二人走了没多久,聂婉娘终因放心不下,便带着灵聪兽追了上去。
三女跨步云海,婷婷袅袅间个人自有一番或婉约、或灵动亦或天真烂漫的气度与韵味,灵聪兽展开双翼在空中胡跑『乱』飞,撒欢的忘乎所以、撞碎了不知多少棉花团子一样的云朵。
口中说说笑笑、足下莲花朵朵,没用多少时间,三人一兽就已经随着白芷来到了她感应到的地方。
不过因为此处的石茧深在地脉之下,以聂婉娘的修为,《天心诀》运转之下自然能够在地底通行无阻,但是季灵却因为在五行灵法上的造诣不深,因此无法入地潜行,只得急的直跳脚。
白芷见了季灵的窘态,不由笑的花枝『乱』颤,一把拉住好友的手,对着聂婉娘招呼一下,便带着季灵当先没入地下。
而此时的灵聪兽却早已经“嗷呜、嗷呜!”的叫着躲得老远,便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似乎是此处有令它极为不喜的气息。
看到灵聪兽如此惊惧的样子,聂婉娘不禁蹙起眉头,暗道“自家这胖东西虽然狈懒又好吃、本事也没有多大,但却最懂趋利避害,看来一会儿需得小心行事。”
如此想着,聂婉娘便嘱咐灵聪兽在地面上守护,她自己则运起戊土灵力,身化游鱼一般,循着白芷和季灵的气息追了下去。
季小五因为是第一次潜入地底,以她跳脱的『性』子,看到这些从未见过的地下景致,自然难免一番大呼小叫,指挥着白芷带着她好似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转。
白芷见好友如此高兴,也傻乎乎的跟着开心,卖弄起本事来也更加的起劲,这一下,却把随在她二人身后的聂婉娘给害的不轻,转的晕头转向不说,心中竟然传出烦闷欲呕之感。
“赶快去办正事,再敢胡闹回去就扒了你们两个的皮!”季灵正玩的开心,心念之中却传来大师姐声音,并且一听那语气,似乎是真的恼了。
吐了一下舌头,季灵不敢再闹,忙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白芷,这却是因为白芷身上穿着的那件暗红『色』道衣便连陈景云的神念也能隔绝,是以聂婉娘的心念根本入不了白芷的心神。
白芷听了季灵的话,也被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学着季灵刚才的样子缩着脖子吐了下小巧的舌头,感应了一下方向,径往下面遁去。
地脉下方、炎火之上,聂婉娘与季灵立在白芷挥手间拓出的庞大空间中,惊讶的盯着悬浮在眼前的暗红『色』石茧细看,联想起师父当时关于石茧的解说,聂、季二人皆不敢妄动。
不过白芷却对石茧有着天生的熟悉,用白嫩的玉手拍了石茧几下,还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那样子竟与农夫挑拣西瓜时有些相似。
听了一阵之后,白芷似乎十分满意,回头对聂婉娘与季灵笑道“咯咯!再过几个时辰就能出生哩,没想到这个妹妹的房子比我当时住的那个还要大呢!”
听了白芷这话,季灵倒是没觉着怎样,可是聂婉娘的心头却不由一沉,思量道
“当日师父曾经探查过另外一处诡异的所在,言说那处石茧要比孕生白芷的石茧要小,内中藏着的威能也要弱上不少,照此推断,眼前的这颗巨大石茧中孕育的生灵怕是要比白芷还要强上一些。”
想到此处,聂婉娘眼中忧『色』更浓,不过作为此时天南一隅修为最高之人,她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宿。
心思一动,聂婉娘招手把季灵和白芷叫到身边,对白芷道“阿芷,要知道刚出生的小孩子并不是谁都像你这般乖巧懂事的,若是一会儿石茧中的妹妹出生之后不听你话,要来打我和小灵儿可怎么办呢?我俩看在你的情面上可是不好还手的。”
白芷闻言一愣,疑『惑』的道“刚出生的小孩子就会打人的吗?那可不行,嗯——,若是她真不听话,我就学你教训小灵儿的样子教训她便是。”
得了白芷的回答,聂婉娘这才松了口气,季灵察觉到师姐言语古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心心念念的等着看石茧中怎么蹦出个大活人来。
在如此静谧压抑的空间中,时间似乎流逝的十分缓慢,好不容易熬了三个时辰,就在季灵斜倚在随身带着的软塌上快要瞌睡时,巨大的石茧上忽然有了变化!
原本悬在那里岿然不动的石茧不知怎地先是一颤,之后就如心脏一般开始跳动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由慢变快,到最后,茧上的暗红『色』光芒开始剧烈闪动,直晃的聂婉娘与季灵睁不开眼。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地底空间中猛然变暗,那些游走在石茧表面上的扭曲符纹一下子全都缩回了茧中,原本神识难侵的石壳子竟如风化了一般簌簌的剥落。
前后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地上便堆起了厚厚的一层石粉,而那大小不下十四五丈的巨大石茧已然不见踪影。
随着石茧的消失,一汪暗红『色』的血水显现在了半空,血水四周则围绕着一股不知道从那里涌出来的暗灰『色』灵气。
再看血水之上,一个长相与白芷有着七八分相似、周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冷艳女子正盘膝坐在那里,而原本游走在石茧上的诡异符纹竟如彩带一般绕着女子狂转,片刻隐在了她的肌肤之下。
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名女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赤红『色』的眸子配上绝美的面容,不禁给人一种妖异之感。
扫了一眼满脸戒备的聂婉娘和正在拍手的季灵,赤眸女子脸上不禁泛起『迷』茫之『色』,而当看到满心欢喜的白芷之后,女子眼中的神情就变得更加的怪异。
第一百零一章 灵聪求援
灵聪兽要疯了,守在地面上将近两天,却依旧没见到聂婉娘几人归来,感受着地底越来越让它烦躁、反感的气息,在半空中转着圈的扮了好一会儿拉磨的驴子,终于不再等待,背上光翼狂扇,急促向北飞去!
叶南筱正在广陵府公干,顺道也为省亲,作为闲云观的外门执事,又执掌这整个武林监察院,他此时的身份可是非同寻常,放眼整个天南武林,也已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就连当今储君见了他也要执师弟之礼。
他虽一心扑在监察院上,对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可是枪王府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变成了可以同弥陀寺、暮雪山庄还有风信门并列的存在,这是大势所趋,闲云观也乐见其成。
负手走在新建成的庭院之中,叶南筱不由心生感慨“自己何其幸运,竟能入了季师姐和彭先生的法眼?”再看看在演武场中意气风发的指点门中弟子的老父,叶南筱又自会心一笑。
便在此时,忽地一道流光自南方电『射』而来,似是发现了叶南筱的气息,于是流光一顿,叶南筱再看时,眼前已然多出了一只肥胖的灵兽。
这一下,却把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叶大统领给吓了一跳,眼见着观中的活宝灵兽焦急的“嗷呜”出声、还拿眼担忧看向南方,叶南筱立时心神狂跳!
监察院今晨收到风信传书,说是观中聂师姐和季师姐与那位白芷姑娘不知何故身赴南域。
此时一见观中灵兽这副焦急的模样,不用细想也知大事不妙,又见灵聪兽扇动背上的光翼惶急北去,叶南筱心知灵聪兽这是继续去般救兵了。
思及此处,哪里还敢怠慢?叶南筱猛然长啸一声,跃起足有四五十丈,于半空中之高喝道“监察院弟子听令!十万火急!随我速往南域!”
储君姬桓正在万民殿中处理政务,因为有彭仇赐下的灵石、灵酒可供修行,姬桓此时精力旺盛、心思清明,一旦稍感疲惫,便会到后殿入定片刻,秘法运行几个周天,就又会生龙活虎。
他这几日但有闲暇,便会思及自己在伏牛山那一年多的日子,也甚是惦记牛家村中的一众童子,如今师娘暮如雪诞下师弟师妹,他这当师兄的却不能亲往道贺,这让姬桓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歉意。
在他心中,闲云观的师父师娘、师弟师妹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他又不知何时染上了好为人师的『毛』病,将一众村中顽童视作自己的徒弟。
还有损友何弃我,也不知道那小贼这些日子又混到了什么好处?估计过几天又会有书信过来吹嘘
正在姬桓嘴角含笑、想的出神时,忽地一道胖大的身影撞破了大殿屋顶、又把他身前的龙案给压成两段!
这一下,却把隐在殿中的一众高手给吓得够呛,纷纷从暗处暴蹿而出,要把刺客碎尸万段!
灵聪兽岂会理睬身后的那些世俗武者,它是感应到姬桓的气息后才骤然降下的,“嗷呜、嗷呜!”的对着姬桓叫了两声、目『露』忧『色』的看了看南方,之后又纵翼而起向北急去。
在灵聪兽心中,求援可不分什么低手高手,但凡遇到的自家人,它都要通知一番。
姬桓作为闲云观后山的常客,怎会不知道自家灵兽的『性』子,若非十万火急,这狈懒的家伙又怎会如此?
心思电转之下,姬桓再不掩饰自己二转修为的气势,下丹田灵力急转之下,周身释出骇人的灵压,直把从暗中蹿出的众多护卫高手给迫的倒退而回。
正自众人惊异莫名时,姬桓忽地将腰间令牌执在手中,人也一跃而起,在灵聪兽撞破的殿顶蹿了出去!
人在半空,姬桓帝王气度尽显,清喝一声“闲云观云字令出!京中半步宗师以上高手速到南门汇合,风信、督查、弥陀、暮雪四门高手随我出城,一万金吾精骑随行!”声音直出宫廷,竟然传遍整个京师!
灵聪兽病急『乱』投医,它哪里会在乎什么管用不管用?
就在灵聪兽又要降到大清凉山弥陀寺时,忽然察觉到四股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自北方传来,当下兴奋的“喵呜!”两声,奔了过去。
看着急吼吼奔来的灵聪兽,聂凤鸣四人人不由暗道一声“不好!”
袁华一把将满眼委屈、惶急的灵聪兽抄在怀中、让它休息片刻,四人脚下遁光再盛!
地底空间之中,聂婉娘将季灵护在身后,她自己则是伺机而动,不时以五行灵力化出种种攻击,攻敌必救之处。
季灵此时呼吸急促,嘴角处还噙着血痕,脸上却都是担忧之『色』。
白芷此时的样子也不好看,身上由诡异石茧化成的暗红『色』道衣已经破破烂烂,虽然没怎么受伤,但是面『色』却十分难看,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气恼之意,看了受伤的季灵一眼,出招时再不留手。
与白芷对手的,自然就是那名长相与白芷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赤眸女子,那女子此时依旧不着寸缕,一头赤『色』长发不断舞动,看向白芷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贪婪。
昨日,见到这名赤眸女子出世,白芷立时欢喜出声,自季灵赠给她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道衣就要给刚出生的“妹妹”穿上。
可是尚未行到赤眸女子身前,白芷的身形又自一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一脸贪婪之『色』的赤眸女子道“你为何会想着要把我吃掉?我可是你的姐姐!”
原来却是白芷与赤眸女子之间有着莫名的心念联系,感受着“妹妹”心中的凶狠与贪婪,白芷不由愣在当场,竟然不知道怎样应对猛然抓向自己脖子的纤细玉手。
“叮!”的一声,一柄庚金之气凝成的小剑猛地刺在了赤眸女子的手背处,竟然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声,而那锋利无鋳的庚金剑气竟连女子手上的肌肤也没有刺破!
似乎是感受到了疼痛,那名赤眸女子的身形猛然一顿,回身看了聂婉娘一眼,眼中有不屑也有『迷』『惑』,似乎是不明白聂婉娘为什么要拿剑攻击自己。
把手一扬,学着聂婉娘的样子,瞬间凝出一柄暗红『色』小剑,一挥手,暗红『色』小剑便已向着聂婉娘电『射』而去,而赤眸女子则身形再动,分指成爪,又向白芷的脖子抓了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季灵受伤
回过神来的白芷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不畏惧对方的爪势凶猛,而是『揉』身向前运拳格挡,竟然把闲云观的通背崩拳用的有模有样。
以白芷的学习之能,闲云观的数种秘法中,除了天心诀是她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之外,其余的早在季灵的显摆之下被她学的得心应手。
远处的聂婉娘一见赤眸女子凝出暗红『色』小剑袭向自己,且那小剑无论是攻势还是轨迹都与自己方才激『射』出的庚金剑气十分相似,心中不由暗骂一声晦气,心道“看来这赤眸女子也与白芷一样,是个善于现学现卖的。”
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不闲着,素手连拍之下,打出重重戊土之气凝成的山影,迟缓了暗红小剑的速度,待到小剑临身,聂婉娘运足灵力的一指就弹在了剑脊处,随着“锵”的一声响,小剑没入了一旁的岩层、击出了一个深深的黑洞。
季灵躲的老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着白芷与赤眸女子的战局,一脸的跃跃欲试。
看了一阵,见好友白芷在攻击时不但畏首畏尾且还软绵无力,根本没有发挥出自家拳法的精妙,这让季灵不禁有些担忧,于是摩拳擦掌的寻找时机想要上前助阵。
赤眸女子在刚开始攻击时,还只会合身扑抓这一个招式,但是仗着先天肉身强横,竟然根本不在乎白芷拳掌上的攻势,虽然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却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如此又与白芷对战了一会儿,赤眸女子眼中的绽绽赤芒已然收敛了不少,也不再一味的扑抓,竟然开始学起了白芷所施展的拳法,还能时不时地抽冷子打出一道暗红剑气。
见赤眸女子依样画葫芦的施展闲云观的看家武技,虽然因为不懂其中的发力法门,招式之间生涩无比,但是凭着蛮力、再加上随着招式释出的暗红『色』灵气的辅助,那女子竟然开始慢慢占据了上风。
聂婉娘与季灵心下惊叹之余,都不敢擅自动用其它绝学,生怕被赤眸女子给学了去,一时间场中已然呈现胶着之势。
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聂婉娘不由苦思良策,其实她此时完全可以让白芷引着赤眸女子退回地表,相信外面广阔世界中的景致定能吸引这名女子的注意,倒时己方三人或战、或退也能多出不少选择。
可是这个想法只在聂婉娘脑中一转,便被她给略了过去,以几人的实力,若在外界大战,不知道会殃及多少无辜。
为今之计,也只有在这处地下空间中行那车轮战法,看最终能否耗尽此女的灵力、磨去其凶『性』,最终将之降服。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聂婉娘不由冷喝一声“阿芷且退、护好小灵儿,让我会一会你这位天生凶狠的妹妹”言罢踏步上前换下白芷,仍以通背拳对敌。
可即便是聂婉娘也不曾想到,四人在地下空间中的这一战竟然耗时如此之久,不觉间就已经过了一日一夜。
此时的地下空间已经被打的塌陷了数回、也扩大了十倍不止,聂婉娘一方虽然有着灵石、灵酒可供补充灵力,是以自身战力倒是没什么耗损,但是包括白芷在内,三人精神上的疲惫之感已经越来越浓。
而那赤眸女子虽然身上的赤芒已经逐渐暗淡,可是自岩缝中不断冒出的丝丝浊气却仍然勉力支持着她不落下风。
女子虽然攻势稍缓,但其出招间却已是圆润自如了许多,看向聂婉娘三人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狡黠,竟然在与聂婉娘三人的对战中领悟了不少道理。
见到白芷此时依旧不肯全力出手,聂婉娘与季灵不由相视苦笑,这却也怨不得别人,白芷自出世后便一直住在伏牛山上,每日里笑呵呵与大小朋友嬉闹游走、饮酒纵歌。
即便下山,也是跑到柴婶子那里装乖女儿,所见所闻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情感,虽然跟着季灵学了一身霸道、护短的脾『性』,但也是赤子心『性』。
因而即便那赤眸女子招招都要取她『性』命,白芷却依旧只是想着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妹妹”,就像聂婉娘对她与季灵一样。
如此又是几个时辰,季灵在一旁『揉』着自己酸涩的胳膊叫骂不止,她是四人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个,白芷与聂婉娘能和赤眸女子对轰千招,可是到了她自己这里,十几招便会败下阵来。
赤眸女子此时身上暗芒全消,整个人也跟着变得灵动起来,不过在看向与自己对战的白芷时,眼中的贪婪之『色』却更添一分。
似是对季灵的吵闹十分不喜,那女子忽地诡异一笑,拼着硬挨了白芷的一记崩拳,甩手就把一道暗红『色』剑光打了出去,剑光所指竟是季灵的心窝
她这一下,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赤眸女子居然会突然发难,便连盘膝坐在另一边恢复灵力的聂婉娘也都反应不及。
自地上一跃而起,聂婉娘就要挡在季灵身前,不料赤眸女子的这道剑光中竟还蕴含着一股崩拳的吞吐之势,倏然加速之下便连聂婉娘也未曾拦住
捂着自己肩膀处的血洞,季灵小脸被吓得一片煞白,直到此时,她的耳中才传来两声焦急的惊呼声“师妹小心”、“小灵儿快躲”
由此也可看出方才那道暗红『色』剑光是何等的迅疾。
季灵方才眼见着那道剑光『射』向自己的心口,而她自己却无力闪躲,电光火石之间,不由心道一声“完蛋了不想我竟会死在这里唉师父怕是要难过死了”
危机临身,季灵倒也没有什么畏惧,心中最多的还是不舍,舍不得师兄师姐、舍不得灵聪兽、舍不得好友白芷、也有些舍不得何弃我那小贼,当然,最舍不得的还是最宠她、疼她的师父
便在季灵思及自己的师父时,对面打出剑光的赤眸女子却忽地一愣,手指微挑,那道剑光便往旁边歪了几分,险险的避开了季灵的要害,只洞穿了她的肩胛骨。
聂婉娘方才差点没被吓死眼睁睁的看着剑光『射』向师妹的心口,而她却无力阻止,悔恨之情上涌,差点淹没了她的神志,此时一见师妹只是肩头被洞穿、并未伤及『性』命,大喜之下连忙运转乙木灵气为季灵止血疗伤。
白芷拦在聂婉娘和季灵身前,再看赤眸女子时,眼神开始逐渐变的冰冷,周身灵力再运转时,方圆数十丈已经泛起彻骨的寒意。
那赤眸女子虽然不通言语,但却天生六识敏锐,就在她方才驱使的剑光将要刺进季灵心口时,忽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之感降在了她的识海,似乎只要这一剑刺下,那么无论天上地下,她将再无一丝活路
第一百零三章 援兵终至
将乙木灵气用在疗伤一途算是闲云观的首创,因为天心诀化出木灵力实在太过纯粹,所以具备了寻常木灵力不具备的功效。
趁着赤眸女子愣神的片刻,季灵的伤势已然得到控制,伤口处骨茬生长、肉芽交错,直把季小五疼的冷汗淋漓。
赤眸女子甩了几下脑袋,似是要把识海中不好的感觉从脑袋里赶出去,稍一回神,就看见聂婉娘手中泛着的翠『色』光华。
这一下,却勾起了赤眸女子心底最直接的贪欲,将身一纵,竟然绕过白芷抓向了聂婉娘
白芷自季灵受伤之后,看向她这位“妹妹”的眼神就已经逐渐变冷,此时一见赤眸女子扑向聂婉娘,当下闪身阻拦,手下的力道却已不再收敛。
“哇”的一声,在乙木灵气冲刷之下,季灵终于一口黑血喷出,总算是清除了体内的污浊之气、伤势已无大碍,知道了厉害之后,季小五不由恨恨的啐了一口,暗道一声“好厉害的鬼女子”
聂婉娘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再看向赤眸女子时,眼中已经全是杀意,对于自幼痛失双亲的聂婉娘来说,季灵与她的亲妹何异如今自家小五子在她面前被人重伤,怎能不触动闲云观大师姐的逆鳞
“不是会学嘛姑『奶』『奶』今儿个就让你学个痛快”聂婉娘此时一身的戾气,那里还有温婉的气度可言随着她的一声厉喝,场中的气氛猛地变得压抑无比。
灵力狂涌间,地底空间中竟然凭空幻化出了金戈、青莲、冰龙、火凤、玄龟等种种异象,五种异象变化繁复,矛头所指皆为赤眸女子
赤眸女子乍见种种异象,不由呆了一呆,更被白芷趁机以崩拳打在了小腹处,随后就见赤眸女子闷哼一声,竟被打的飞退了不下三四十丈后才将将立住身形。
受了这一击之后,赤眸女子再看白芷的时,脸上已经多了一抹畏惧之意,这却是白芷气恼她伤了季灵,因此出手再不容情,方才的一击已然用上了全力
随着周身上下一阵赤芒闪动,赤眸女子眼中的神『色』就又化为了贪婪,也不再与白芷纠缠,身形一晃就向聂婉娘以乙木灵气化出的青莲扑去,似乎那青莲中孕育的勃勃生机对她诱『惑』更大。
见了赤眸女子的动作,聂婉娘不由冷笑出声,从师父的只言片语和这女子方才的表现,她早已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因此不虞鱼儿不上钩。
就在赤眸女子探手将要抓住青『色』莲瓣的一刹那,那一簇莲蓬便已生机全无、瞬间枯萎,而金、水、火、土四种化形灵力则是呼啸着纠缠在一起,化作锋锐无匹的四『色』环刃,对着中间的女子便绞杀了过去
“啊”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嚎,赤眸女子居然自腰『臀』处被绞做两截,连白芷的蛮力都无法击破的肉身防御,竟在一时不察之下被聂婉娘的四『色』环刃攻破。
赤眸女子吃惊的看着扑倒在地的下半截身子,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半截身子悬在空中,伤口处则四散着赤红『色』的灵气,竟无一丝鲜血流出,探手一抓,半截身子凌空而起,就要与上半身接合。
不过杀心已起的聂婉娘怎会容她得逞,心念一动,四『色』环刃又自发威,不待赤眸女子反应过来,便将那两条白皙纤长的给斩成了十七八段
眼见着赤眸女子的下半身化作碎肉,白芷脸上不由『露』出惋惜之『色』,季灵则是偷偷地看了大师姐一眼,暗自吐了一下舌头。
“这位“妹妹”惹谁不好,为何偏偏打了自己的好友、又惹恼了聂婉娘这煞星这下好了,腿没了,以后要靠爬了”
想到牛家村中那位用手走路的葛三叔,白芷心情变得更加沉重,来到季灵身边,两人一起小心的看着一步步向赤眸女子『逼』近的聂婉娘。
赤眸女子脸上再没了好奇与贪婪的神『色』,看向目『露』杀机的聂婉娘时,上半身抖如筛糠、眼中全是畏惧与怨毒,于是连忙向后漂退。
而就在后退的同时,赤眸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身上赤芒连闪几下,腰间就开始冒出骨茬、肉芽,那样子倒与季灵方才伤口愈合时的情形有些相似,只片刻功夫,竟然双腿再生
这一幕,立时在聂婉娘与季灵心中掀起了不下的波澜,就连白芷也有些吃惊,赤眸女子凌空活动了几下双腿,之后得意的看了聂婉娘一眼,不待四『色』环刃再次临身便已经抢先出手,于是地底空间之中再次起了激斗。
当聂凤鸣四人在灵聪兽的引领下赶到南域时,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因为在苍山福地的一番际遇,四人之中此时要以袁华的修为最高。
也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袁华一拍腰间储物袋,混元印便滴溜溜的飞了出来,之后二话不说,运起天心诀秘法催动混元印,释出一道土黄『色』的光罩,四人一兽被围在中间,好似乘着巨大的气泡一般,立时向地下遁去,所遇的一应夯土坚石竟不能阻挡分毫。
如此下潜了足有两三千丈,袁华借着混元印之力,终于感应到了大师姐与小师妹的气机,大喜之下灵力再吐,使得原本就十分迅疾的土黄『色』光罩猛然一震,之后速度再添几分。
此时地底空间中的战事可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从那赤眸女子掌握了肢体再生的手段之后,聂婉娘与白芷的攻击可说是既占尽优势又不得寸功。
白芷的身上的道衣被打的破破烂烂,聂婉娘因为一直在远处攻击,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是只从她急促喘息的样子来看,就知她此时几经耗损巨大。
而季灵被聂婉娘护在身后不许上前,急的直跺脚的同时,脸上已经挂满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痛恨自己实力低微,帮不上师姐与白芷的忙。
知道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聂婉娘心下慨叹一声,低声吩咐季灵道“灵儿,一会儿折返地面后,你便与灵聪速速返回观中,同时让你二师兄前往苍山福地寻找师父,我与白芷会将此女引向南方海域,尽量少殃及一些无辜百姓”
季灵闻言,担心师姐与白芷安危的同时,也知道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由暗骂赤眸女子难缠,心道“若是师父知道自己被这鬼女子欺负的差点死掉,定会真的扒了她的皮”
就在想要出声招呼白芷退回地面时,聂婉娘的眼睛忽然一亮,却是她的心念之中忽地传来一道磅礴无鋳的灵宝威压,内中还掺杂着五股聂婉娘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道人赋,微信,聊人生,寻知己
第一百零四章 怒不可遏
“阿芷回来!”
听见聂婉娘这一声断喝,白芷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急攻几招之后退了回来。
聂婉娘一见白芷退到身边,立时全力调动中下两个丹田剩余的灵气,在三人周围布下了一道厚重的山影,赤眸女子虽然紧随而来且攻势凌厉,但是急切间却也近前不得。
季灵正自狐疑,不明白师姐为何改变初衷、脸上还换上了一副欣喜的表情,心下暗道“莫非师姐已有破敌良策?可是方才明明已经是无计可施的呀”
便在此时,季灵自己的心海中也传来了数道熟悉的气息,稍一分辨,季小五不由大喜过望,恶狠狠的对着赤眸女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叫骂道“鬼女子!我家里又来人了,这回磨也能磨死你!”
就在季灵出声叫骂的当口,地底空间的顶壁处已然显化出一团土黄『色』光罩,光罩来的迅疾无比,方一冒出便寻到聂婉娘三人的立足之处。
“呼!”的一下光芒再盛,瞬间将赤眸女子击破阻隔、将要近前的身形给弹飞了出去!
季灵一见自家师兄和彭三叔到来,且四师兄袁华还御着一件一看就十分厉害的法宝,欢喜之余,心中的委屈之感顿时再也无法抑制。
扑身上去,抱着三位师兄和彭仇就开始嚎啕大哭,样子与挨了欺负的孩子乍见家长时一般无二。
聂凤鸣四人才至此处就见到了白芷的惨样,又见大师姐聂婉娘一脸的疲惫,哪里还不知道战况之艰难?
待见到季灵肩头有伤、嘴角有血,且哭的这般凄惨时,聂凤鸣四人立时气得是七窍生烟、五内蹿火!
从来只有自家小五刁蛮任『性』欺负别人的份,众人谁肯让她吃半点的亏?
一向『性』情暴躁的程石此时已是眼中冒火,经过这些年的疯长,程石的个头已经比师父陈景云还要高些,虽然心思单纯,但是眼界却高,也只在师兄妹们面前才依旧是那个憨厚、直率的老实孩子。
此时一见小师妹竟然身上带伤、还哭的如此凄惨,哪还不勾起程石心底的真火?胸中的怒气几乎快要化为实质,连周身的骨骼都跟着劈啪作响,大喝一声“贼婆娘!你给我死来!”
足一顿地,就要上前拼命!
岂料就在程石将要跃起之时,一道矮瘦的青影已然先他而出,却是袁华一拳击出,直取赤眸女子的咽喉!
这一拳乃是袁华将他参悟出的古修秘法结合了自身的拳术之后,第一次在人前施展,也可说是他修行至今的最强一击。
想想也是,若说整个闲云观中谁人对小五子最为宠溺,恐怕除了师父陈景云之外就要数袁华袁老四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妹”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季灵当的,这些年季灵可没少替袁华背黑锅。
“我自己都舍不得欺负的师妹,今日竟被你这光溜溜的恶婆娘给伤了!真是气煞你家四爷!”
心疼师妹的同时,袁华已然下了死手,即便眼见这赤眸女子与白芷有着八分相像,但也只做不知,竟然把这一拳打的拳影重叠,而混元印也随着袁华的心意,“嗖!”的一下跳到了女子的头顶。
程石一见四师弟率先出手,身形也不停顿,骂声未歇,人已化身暴猿,斜刺里一冲,便绕到了了赤眸女子的身后,双拳之上庚金之气骤然凝聚,之后便以崩拳直取女子的后心!
而聂凤鸣与彭仇心中的怒火又岂会比程石和袁华的少?聂凤鸣平日里训斥起小师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便是把季灵骂的哭了也是有的,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季灵是真心的关爱。
以闲云观一脉上下都不太大气的『性』子,聂老二教训季小五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外人敢来『插』嘴一个试试?更何况自家师妹竟然伤在别人手中?
彭仇彭大长老早已把季灵当成自己闺女看待,一见季灵似乎受伤不轻,立刻心疼的直想落泪,用宽厚的衣摆拭去季灵脸上的鼻涕眼泪,再看赤眸女子时,眼中已经全是暴戾之意,哪里还有一点为人师表的先生模样?
此时见到程石和袁华抢先出手,且袁华还将那方宝印御在了半空,与聂凤鸣对视一眼,二人心意不言自明,无声无息的蹿了出去,一往左奔、一朝右袭,全都用上了最强的手段,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已将赤眸女子的退路全部封死!
看着三个师弟和彭仇配合的直似天衣无缝的联手一击,便连聂婉娘也不由眼放异彩,季灵一见三位师兄和彭三叔为她出头,心中感动之意翻腾,于是又开始抽泣起来,而身旁的白芷此时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也不知道她到底担心谁更多一些。
向来胆小的灵聪兽在见到白芷与季灵的惨状之后,眼中就已经开始泛起嗜血的凶光,将身一抖,瞬间就长到了成年豹子大小,背上光翼轻微扇动,但却并不上前,而是将季灵和白芷、聂婉娘三人护在身后。
看着呲着獠牙、喉咙里不断的发出骇人低吼声的灵聪兽,季灵心中温暖的同时,忽地一阵倦意上涌,竟然将头埋进灵聪兽柔『毛』里睡了过去。
再说那赤眸女子被混元印绽出的土黄『色』光芒给弹的飞退,虽然没有受伤但也有些头昏脑涨,晃了晃脑袋,一脸讶异的看着那方小小的印玺。
而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袁华的重重拳影已经凝在一处,如同一杆大枪一般直刺她的咽喉,赤眸女子耸然一惊,似是察觉到了袁华这一拳的不凡,连忙向后急掠,并且抬手扣向拳锋!
之后便听一声重锤擂鼓般的闷响,袁华与赤眸女子同时被震的向后倒退,而那女子光洁的后背却正好迎向了程石那布满金光的拳头!
赤眸女子此时可没有心思理会程石的拳头,因为已经悬到了她头顶的混元印在一阵嗡声旋转之后,内中已然释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罩,光罩之中竟还夹杂着一股令她心骇欲死的至臻气息。
第一百零五章 太一伏魔
再说那赤眸女子一见混元印释出的黑白光罩后,立时心底发凉,借着袁华的力道往后急退,宁肯拼着去挨程石的一击,也不敢在原地逗留。
程石一见赤眸女子挺着白花花、光溜溜的脊背撞向自己,当下不由暗啐一口,胸中火气更盛,心道:“好你个不知羞的恶婆娘,这是瞧不起人呀!居然敢不躲闪?”
发狠之下,本就运足十二分力道的胳臂上猛地青筋暴起,周身气血跟着狂涌而至,一对布满了庚金之气的拳头瞬间涨成了青黑『色』!
而后崩劲勃发,双拳带起暗金『色』的虚影,犹如两条出洞的青龙一般,直直的轰在了赤眸女子的后心处!
随着两声好似击革的闷响,再看咱们的程三师兄,竟是被震的痛哼着倒飞了出去,拳背处更是鲜血淋漓!
那名赤眸女子似乎也不好受,向后急退的身形不但被滞住,还连带着向前踉跄了几步,一口暗红『色』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眼看着黑白光罩倏忽将至,赤眸女子来不及疗伤,见左右又有两人夹击而来,哪里还敢迟疑?足一顿地,就要潜入下面的岩层逃之夭夭。
可是哪里想到就在她足一踏地的瞬间,地下岩层中忽地钻出一道四『色』交缠的光刺,光刺急转,竟然一下子洞穿了赤眸女子的脚掌、还沿着她的一条纤长旋转而上,直到搅碎了她的一条小腿后才化作四『色』灵光散去。
一声惨嚎直似兽吼,赤眸女子怨毒的看了聂婉娘一眼。
原来搅碎她小腿、断她入地退路的这一击正出自聂婉娘之手,时机拿捏之准、手法之刁钻,看的白芷都有些骇然。
聂婉娘方才见到三个师弟与彭三叔的联手一击似乎隐有目的,再看那赤眸女子见到小印释出的光罩之后眼中的惧『色』,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四师弟御使的小印才是杀招?
于是强自调动体内的灵力,勉强化出一道四『色』灵光潜入地下岩层,为的就是彻底断去那女子的退路,如今一击得手,聂婉娘不由脚下一软,忙拿出两块高阶灵石盘坐于地,快速补充起灵力。
“叮、叮!”两声,赤眸女子挥爪格飞了攻向自己双眼和心口的庚金剑气,聂凤鸣与彭仇见自己打出的剑气轻易被破,心惊之余连忙后闪,因为此时大事已定,再冲上去只会添『乱』!
“刷!”的一下,方圆不下三丈的黑白光影便如倒扣的巨碗一般将赤眸女子罩在了当中,便连她的脚下也都『荡』起双『色』光波,这可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见到赤眸女子终于入瓮,袁华不由长出了口气,他毕竟修为尚浅,没办法如同师父陈景云那样将混元印用的随心所欲。
刚才事态紧急,也没有时间与众人沟通,好在闲云观几人早已心有灵犀,当大师姐封住赤眸女子入地的退路之后,袁华就知道大事已定!
回到聂婉娘三人身边,见到季灵已经伏在灵聪兽身上沉沉睡去,聂凤鸣几人不由又是一阵心疼,彭仇一拍储物袋,竟然在里面翻出一副软榻,之后把季灵抱到榻上,任她安睡。
聂婉娘稍一调息,便已睁开眼睛,见那女子已然被擒,心下稍安,飘然起身之后,先以心念探查了一下黑白光幕,见赤眸女子正在恢复伤势,而袁华一脸的不在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闲云观中若论心思玲珑,无人能出聂婉娘之右,方才她一见袁华几人到来,就已经猜到师父此次未归。
“以师父那般护短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几人遇险,怕是早第一个杀过来了,若是再看到小灵儿受了重伤,嘿嘿——!暴怒之下将赤眸女子轰杀成渣再挫骨扬灰也不出奇。”
如此想着,便开口问袁华道:“小四,师父在苍山福地安好?这此多亏了你携宝而还,否则还真是后果难料!”
袁华闻言笑道:“师父自然安好,小弟回归时咱们师父正带着人去寻苍山福地几个最顶级宗门的晦气,只因在行进途中心中生出了感应,怕家中会有什么危急之事发生,所以命我携重宝回来镇压。”言罢一脸的崇敬之『色』。
聂凤鸣几人虽然已经听了一遍袁华的讲述,但是此时再听,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而聂婉娘听完了师弟的话,眼中已然泛出不可置信之『色』,但又知道师弟说的绝对是真,赞叹之余,心中也不由升起了无限的崇拜之情。
几人之中只有白芷不为所动,她一向对功法、境界之类的不感兴趣,若非季灵『逼』迫,她连闲云观的看家本领也都不肯学的,在她心中,陈景云自然是最最厉害的,会些感应之法有什么稀奇?
见到黑白光幕中赤眸女子的惨状,白芷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实在想不明白,两人同为石茧所出,可为何这个“妹妹”却如此的凶残暴戾?不但要吃掉她这个姐姐,还差点要了小灵儿的命。
虽然心中难过,白芷却也只能咬着牙一言不发,求情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困兽犹斗,就在聂婉娘她们这边说话的同时,被困在黑白光罩中的赤眸女子依旧满脸戾气,及腰的长发无风自动、散『乱』如蛇,周身的污浊灵力一阵翻涌,被搅碎的小腿顷刻长出!
之后那女子便开始转着圈的疯狂击出利爪,想要抓碎光幕!
“哼!不自量力!”
见到光幕中犹在做垂死挣扎的赤眸女子,袁华不由冷哼出声,眼中杀机再现,回头对聂凤鸣与程石道:
“我此时灵力将尽,施展不出师父留在印中的杀手,还请二位师兄助我!”言罢便开始掐动法诀、运转心念和灵力,想要调动混元印中的那一丝太一之气。
聂凤鸣闻言不敢怠慢,忙将一只手抵在袁华的后心,将同根同源的《九转小黄庭》灵力渡了过去,程石有样学样,也开始调动自身灵力供给袁华。
在苍山福地时,袁华闲来无事便会向师父讨来混元印,借助其放大灵力这一属『性』来帮助自己修炼《天心诀》,时间久了,倒是被他『摸』索出了几个御宝的法诀,此时又有灵力的供给,是以几个手诀掐动下来,黑白光幕之中的情形已然生出了变化。
原本只是细如发丝的一道太一之气,在混元印的放大之下,竟使得空『荡』『荡』的光幕中渐渐有了电光流转,“咝咝!”作响好似毒蛇吐信的电芒不停地吞吐,内中的极阳之力开始向一处汇聚。
极阳之力一出,赤眸女子立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连头发都跟着竖了起来,可惜不待她做出什么动作,一道拇指粗细的电芒便“哧!”的一下自她眉心处『射』了进去!
之后就听“噼里啪啦!”的一阵电流激响,赤眸女子已然仰面倒地,随即便自她的七窍之中开始涌出滚滚的赤红『色』灵气。
那些灵气污浊无比,竟好似拥有灵『性』一般,方一离体便呼啸着往一处汇聚,可惜在一阵极阳的电芒轰击之下,那些赤红『色』灵气还没来得及聚集就以化为无形。
第一百零六章 生机死气两相争
眼见着赤眸女子体内灵气散尽、场中再无异状,众人皆长舒了一口气,聂凤鸣他们四个虽然是后到的,但是只与赤眸女子交手了一个回合,便也知道了此女的厉害。
将手一招,混元印滴溜溜的飞回袁华手中,袁华得意的摩挲了一下印玺,正要将之收入腰间,不想余光一扫,发现大师姐正双眼放光的盯着印玺看。
聂婉娘的这副神情袁华是再熟悉不过了,只得心底哀叹:“完蛋了!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便连师父见了师姐的这幅表情都会一脸的肉疼,这印玺既然被大师姐看上,怕是轻易回不到自己的腰包了!”
心中虽然可惜,可脸上哪敢表『露』?忙一脸献媚的把印玺捧到聂婉娘面前,忙不迭的跟大师姐讲述印玺能够辅助修行的种种好处,最后请师姐将宝贝收起来慢慢参研。
聂婉娘见四师弟如此识趣,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袁华的脑袋算是表扬,之后便勉为其难的收起了印玺。
袁华与两位师兄偷偷相视苦笑,三人眼中都有无奈之『色』。
没办法,长姐如母,他们几个自幼就在聂婉娘手底下“挣扎”,就算此时修为高了、本事大了,可是在大师姐眼中却依旧是几个需要严加管束的弟弟,因此有了好东西需得家长保管也是顺理成章。
彭仇守在软榻旁边,见季灵此时呼吸均匀、睡的安静,这才彻底放心,聂婉娘『揉』弄袁华脑袋、没收印玺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他的眼中。
“后山弟子之间关系如此融洽,绝无其他门派中的勾心斗角,此乃观中之福,也是天南之福,这中间又何尝没有自己的一分功劳?”彭仇如此想着,心中一阵得意。
混元印被收,地底空间中再无磅礴的古宝威压,场中光景也随之一暗。
白芷抚弄了几下身上破损的暗红『色』道衣,念头起处,道衣如波浪一般起伏了几下,瞬间恢复如初,再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件道物,而后神『色』黯然的拖动莲步走向场中。
聂婉娘看了白芷的举动,心中暗自一叹,她与师弟几人方才对赤眸女子连下杀手时,着实没有考虑到白芷的感受,是无暇考虑、也是有意回避,此时见白芷这般难过,便也抬步跟了上去。
闲云观家教不严,但弟子们却个个都会谨守礼仪,因为赤眸女子未着寸缕,方才激斗时不觉得如何,但现在聂凤鸣几人却是无论如何不能上前查看的。
场中浊气散尽,赤眸女子脂玉一般的身体横卧在那里宛若熟睡,白芷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道衣轻轻的附在女子身上。
看着与自己面容有着八分相似的白皙脸庞,白芷再次哀叹一声,轻抬玉手抚『摸』着女子光洁额头上那道被雷光击出的伤痕,满心满眼都是疑『惑』与不解,口中喃喃低语:
“同为石茧所生,为何你与我却这般的不同呢?你要吃我我并不怪你,可是你伤了小灵儿……
唉——,便是你今日不死,待陈景云归来后你也绝无生路的,如今陨落于出生之地,也算……”
唠唠叨叨间,因为不愿“妹妹”额头上带着伤痕沉眠,便在指尖运足灵力想要抹去那道焦痕,而这种戚戚落落、悲悲切切的感觉白芷还是第一次尝到,只觉世间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此。
可就在白芷将灵力运在赤眸女子额头的一瞬间,那女子僵直的身体却忽地生出变化!这番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就连聂婉娘也没有反应过来。
却是白芷刚把灵力抹在赤眸女子的眉心处时,那女子的身体竟然猛地一抖,眉心处更是生出了莫大的吸力,眨眼间就把白芷指尖的灵力吞噬了个干净。
而一向后知后觉的白芷在恍惚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没能及时找到应对的法子,只一瞬间,其周身的灵力就有了失控的迹象,被吸走了足有一成还多!
“阿芷还不速退!”随着聂婉娘的一声断喝,白芷终于回过神来,一掌斜刺里拍出,目标却不是赤眸女子,而是拍在了她自己正抵在赤眸女子眉心处的那只手腕上。
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白芷的指尖便已离开了女子的眉心,聂婉娘眼见情况不明,不敢耽搁,探手携住白芷的肩膀急速后退。
聂凤鸣几人一见场中有变,哪里还会有什么礼法上顾及?师兄弟三人急纵向前,聚在了聂婉娘和白芷身边,彭仇与灵聪兽则依旧护在季灵左右。
全神戒备、远远的观望,众人心中都不禁生出一丝骇然,方才他们几个可都以心念探查过了,那赤眸女子明明已经死的彻底,不想身体竟然还能自行掠夺白芷的灵力。
再看场中,那赤眸女子自得了白芷将近一成的灵力之后,原本毫无半点生机的身体上立时泛起赤红、『乳』白两种光芒,二『色』光芒纠缠不休似在争斗,不过最终还是赤红『色』光芒占了上风,眼瞅着就要把『乳』白『色』光芒压下。
“婉娘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也再不和小灵儿一起胡闹了你便救一救她吧!”看着扯着自己衣袖苦苦哀求、且一副泫然欲泣模样的白芷,聂婉娘终究不忍,于是抬手打出一道乙木灵力,没入了地上女子的体内。
其实自方才赤眸女子身上冒出的红白二气、且二气开始争斗之时,几个闲云门徒就在白气之中感受到了熟悉的乙木生机,再联想到师父当日的讲述,聂婉娘稍一思量,便有了大致的猜测。
果然,聂婉娘打出的那道乙木灵气方一入体,赤眸女子身上原本已经暗淡的白芒便猛地一盛,翻涌而起又向着赤芒绞杀了过去。
袁华见大师姐以精纯的乙木灵力化出生机相助白气,就知道师姐与自己想的一样,不过因为方才灵力损耗太甚,所以只勉力化出了一道细小的乙木灵气,打入赤眸女子体内。
见到家姐和四师弟的动作,聂凤鸣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便也掐动法诀施为起来。
程石在一旁不明所以,不过他是最善有样学样的,见师兄弟都在以乙木灵气相助赤眸女子身上的白气,他倒好似在其中看到了趣味,于是连忙也将乙木灵气化出,帮着白气开始倾轧赤芒。
第一百零七章 彭大先生太坏
“这么好玩儿的事情三叔怎么不早叫醒我?”
安睡了片刻的季灵被程石的大嗓门给吵醒了,正要发脾气时,却看见师兄师姐们正各自施展手段,竟然在以赤眸女子的身体为战场,都在帮着白气攻伐赤芒,于是一个鱼跃跳了起来,埋怨了彭仇一句,便急急上前助战。,
彭仇『揉』了『揉』灵聪兽的大脑袋,看着季灵跳脱的身形,眼中全是宠溺之『色』,哈哈大笑几声,也跟着跨步上前,帮着聂婉娘几人一同以乙木灵气压制女子身上的赤芒。
“呼!”
直到赤眸女子身上的灵光彻底化为『乳』白之『色』,聂凤鸣几人这才停了灵力的供给,之后一个个全都喘着粗气跌坐于地。
同样面『色』苍白、胸膛剧烈起伏的聂婉娘见状,连忙将十几颗高阶灵石分派到师弟师妹手中。
闲云门徒各自运转太极气旋,一边急速恢复灵力、一边注视着场中的女子,方才白芷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显见那名女子已是活了。
白芷心中的喜悦之情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聂婉娘几人特别是季灵肯出手相助,那就证明此事已经揭过了!
她刚刚一直在感应赤眸女子的心神,就在『乳』白灵光彻底获胜的刹那,她与赤眸女子原本已经断了的心神联系重又出现。
而这一回,白芷在这位妹妹的心神中感受到了亲近与委屈、也察觉到了她对聂婉娘几人深深的畏惧,这些念头纯净非常,再无嗜血、贪婪之意。
此时那女子再不能以赤眸称呼,扑闪着的大眼睛中黑白分明,内中除了怯懦便只剩下好奇,乖巧的任白芷为她穿好道衣,之后就拉着白芷的衣摆不肯松手。,
季灵看着亦步亦趋躲在白芷身后不敢『露』头的女子,当即收起灵石一跃而起,在两人身边负手打转,口中不住的啧啧称叹。
实在是两人的身材相近、容貌仿佛,竟好似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此时一着红衣、一着青衫,缓缓行来就如神仙中人。
既然此间事了,众人自然不愿意在地下继续驻留,聂婉娘命袁华再次催动混元印,将众人带回了地面。
广阔天地自然风景无限,日影稍偏处,但见绿草期期、百花争艳、枫林静好。
聂婉娘几人深深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心中在地底堆积的压抑之气尽去。
而外面的这一切落入一直躲在白芷身后的女子眼中,却看得她张着樱红小嘴不停地惊呼,那样子是要多惹人怜爱就有多惹人怜爱。
见到女子的那副样子,聂婉娘也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暗道:“南域其余几处诡异所在该与此地大致相似,不过既然有了今日的经验,下次再处理时想必不会太难。”
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之后,聂婉娘便与众人讲述起了其中的关节,再有袁华从旁补充,众人在一片慨叹声中,终于释然。
原来这白芷最是幸运,她是借了陈景云那庞大且精纯的乙木灵气中的生机才得以提前出世,因此自然可以压制体内尚未成型的秽浊之气,使得心神未被污染。
她身后的女子却没有那般运道,是真正的秉着秽浊之气降生,心神被污也是正理,至于想要吞噬白芷、掠夺乙木灵气则是天『性』使然,需怪不得她。
不过好在有太一之气驱散了她身上九成九的秽浊灵气,众人再以乙木灵气中的生机相助,最终才使她得以新生。
听了大师姐和四师兄的讲述,以季灵善良的天『性』,早忘了那女子曾经伤过自己,见白芷的这个妹妹好似小鹿一般慌『乱』的躲避着自己,便对白芷道:“阿芷,你这妹妹可有名字?她为何如此怕我”
白芷闻言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与这个妹妹心意相通,自然能够洞悉对方心中所想。
在被那道太一神雷打散了一身污浊的灵气之后,她这妹妹虽然肉身僵死,但神识却未曾泯灭,只是陷入了沉睡,对于之前的记忆也不曾忘记。
那女子清楚地记得,当她御驶剑气将要刺入季灵心口时,冥冥之中传来的那种“若敢如此,自己必会被彻底抹杀!”的恐怖感觉,让她现在想来依旧胆寒。
因此虽然不解心神中传来的诸如:“师父”、“护短”、“靠山”之类的话为何意,但却知道季灵是她不能招惹的,所以才极力躲避。
见白芷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季灵只得放弃,想着自己的好友是个榆木脑袋,三杆子也打不出一句话来,于是又跑到彭仇身边纠缠,想让彭三叔为白芷的妹妹取个好听的名字。
“三叔啊,您一定要想出个好名字来,不能像我师父那样随意,白芷的名字也就罢了,可不能再管她妹妹叫什么红芷、绿芷了。”
聂婉娘几人此时忙着调息,听了季灵的话不由心中好笑,袁华则是深以为然,嘴里嘟囔了一句:“嗯,小五说的不错,红芷什么的确实不好听,二妮儿、大丫之类的才顺口。”
季灵听了四师兄的话不由直翻白眼,知道师姐、师兄们因为自己受伤之故,所以对白芷的这个妹妹没什么好感,于是继续央求彭仇。
彭大先生自然是有学问的,耐不住季灵的软磨硬泡,于是收起手中的灵石,摇头晃脑的想了一阵后,开口道:
“既然是阿芷的妹妹,便要跟着姓白,她如今得了新生、灵台重获清明,我便再从池水不皱,秋泓一『色』中取个池字,愿她从此心湖不惊、自在安宁可好?”
见彭三叔说的有板有眼,并且寓意也好,季灵立时大喜,连忙谢过彭仇,之后开心的嚷道:“白池、白池,真是个好名字!白芷你听见了没有?你妹妹以后就叫白池了!”
白芷见季灵高兴,便也跟着『露』出笑容,她也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好听,于是拉过躲在自己身后的妹妹连说带比划、还以心神传话,将白池这个名字告诉了她。
聂婉娘、聂凤鸣还有袁华此时心里已经笑翻了天了,除了程石觉得“白池”这个名字十分好听以外,他们三人哪里会听不出其中的谐音?都觉着彭三叔实在太坏。
不过想想又都释然,即便现在该称作白池的女子是在心神被秽浊之气侵染的情形下才伤了小灵儿的,但是以彭仇对季灵的疼爱,这个心结恐怕短时间内无法解开,因此给人家取了个与“白痴”谐音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11
第一百零八章 陈观主威压如狱
直到夕阳斜照时,聂婉娘才行完周天勉强将自身的灵力补足,因为修为远超师弟师妹,因此恢复起来更加的耗费灵石,不像聂凤鸣几人早已神采奕奕的在一旁谈笑打趣了。
拍手抖落手中的灵石碎末,聂婉娘脸上满是肉疼之意,这是她管家久了落下的『毛』病,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生怕待到用时方恨少。
慨叹了一番天南一隅的灵气稀薄之后,咱们的闲云观大师姐暗自收拾心情、面上复显笑意。
袁华见了聂婉娘的样子,立刻就猜到了大师姐这是在心疼灵石,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腰包,嘿然一笑,自怀里取出另一个精巧的储物袋,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接过了四师弟递过来储物袋,聂婉娘心中宽慰,方一探查,眼中便是一亮,待以心念在其中仔细检视了一遍之后,更是喜的眉开眼笑,暗道:
“小四这次跟着师父出门倒是出息了不少,虽然捡了肥差,却知道为观中分忧,不像家里这几个狈懒货,每日里就知道讨要灵石,根本不知道节俭!
有了这些灵石,倒能让大伙儿宽裕宽裕至于内中的灵草、灵『药』嘛,也够石鹤那泼皮老道挥霍一阵子了,若是观里如此支持他还没有什么进展,哼哼!”
如此想着,便也不着急带着众人返回观中,敷衍的夸奖了袁华几句,就招手将大伙儿聚在一处,让袁华将此次与师父一同北行的经历讲给众人听。
袁华几人见了师姐的招呼连忙聚了过来,季灵更是欢呼一声,拉着彭仇就开始在野地里摆起了桌椅、肉脯、灵果之类。
季灵是最崇拜陈景云的,在她季小五心里,但凡师父到处,必然会有别样的精彩!
白芷看着众人全都聚在了一处,季灵还不住的招呼她赶紧过去,只得苦笑摇头,她自然也想参与进去听听陈景云的近况,怎奈白池抓着她的衣袖死活不敢上前,她这做姐姐的又无法强迫,只能留在花丛中陪着白池。
其实在白芷心里,放眼整个闲云观,若论起情感深厚自然要数季灵与聂婉娘,可要论起依赖之情,白芷还真是只重陈景云一人,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些幼兽识母之类的道理,咱们这里略过不提。
而在经过了小半日的相处之后,白池见众人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心中的畏惧之情不由稍减,十分高兴的接受了自己的名字后,便跟着白芷在一旁咿咿呀呀的学话,其间还试探着调动了几次天地灵气。
许是因为心神相通之故,只用了个把时辰,白池就已经从白芷的心意灌输下可以磕磕绊绊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了,这却比白芷初学语言时快的太多。
方才聂婉娘几人即便在行功之时,也都分出一丝心念在白池的身上,其中说不得有七分的防备、再有就是三分的好奇,见她竟然有此等资质,皆不由啧啧称奇,同时也都心生感叹。
这白池虽在秽血中孕生、于石茧内化形,但只看她举手投足间就可以轻易地调动天地灵气的本事,便知她同白芷一样是得了天地钟爱的!
有了白芷这个例子在前,众人也都习以为常,想到剩下的几处诡异之地,众闲云门徒的心中皆已有了打算,既然白芷姐妹不肯过来,众人也不强求。
天高云淡、暖风轻拂,向来最喜模仿师父样子的几人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吃着灵果、饮着佳酿,再听着口才了得的袁华讲述此行的精彩,于是闲适、逍遥之意顿生,一股令人舒心的气息顷刻遍布了整个山谷。
“师兄!你新养的猴子竟有两丈多高?怎么没带回来让我瞧瞧?还有啊,你得了那么多的好处怎不分我一点?枉我一直对你言听计从!”季灵抱着呼呼大睡的灵聪兽一脸羡慕的连连发难。
“以师父的修为境界,七重雷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咱们师父对乙阙门倒是有些不同,师弟,你再好好说说那个肯把古修秘法赠给你的纪烟岚吧”聂婉娘言语间神情古怪。
“那葛宵几人实在无耻至极!原来元婴高手中也有这等卑鄙小人!不过落到师父手中他们是别想活了!”程石义愤填膺的叫嚷。
“老四,你是说咱家的天心诀还可以炼器?太好了!师父虽然向来不喜咱们借助外物,但是弄出几件神兵充充门面还是要的,一会儿跟师兄好好说说里面的门道!”聂凤鸣眼中放光的道。
“嗯,以观主的『性』格,既然生出感应,那便定然不会放心家里,想必在灭杀了宵小之后就会折返了。”彭仇笃定的自语。
聂婉娘几人听了彭仇的喃喃自语后不由一愣,心中皆道:“是呀!以自家师父的『性』子哪会放心自己几人?恐怕此时已在回归途中了!”
说来也是巧了,便在此时,东北远天的云气忽地激『荡』破碎,一股如渊似狱的威压竟能贯穿天地,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虽然相隔千里,但聂婉娘与袁华几人却分明能够感受到其中透着的暴戾无情与急促焦灼的气息,内中情感似能无视距离直入人心!
聂婉娘与师弟师妹相视一眼,心中暖意升腾,直激的眼鼻处无比酸涩,自家恩师的气息她们如何感觉不出?于是连忙整理衣冠纵起身形,于半空中大礼等候。
“嗷呜!”一声,一直酣睡的灵聪兽已然挥翅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便向着磅礴的威压处迎去,众人知道它这是念主心切,不由相视而笑。
“阿姐!我怕!”白池自感受到天边的气息之后,身体便抖如筛糠,竟然立足不稳瘫坐于地,白芷叹息一声,把妹子拽到空中,看向季灵的眼神中全是哀求之『色』。
“阿芷不用担心,你我之间不需多说,此事只当没发生过。”季灵本就大大咧咧,心中也早将自己受伤之事揭过,见好友这幅表情,连忙开口安慰。
得了季灵的回答,白芷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她对陈景云可不敢隐瞒什么,于是带着白池跪伏于半空,意在请罪。
就在季灵想要上前相扶之时,天地间的磅礴威压忽地消失不见,但见清影一闪,陈景云已然立在众人身前!
第一百零九章 一念生、天地动
却说咱们观主大人,虽然明知有袁华携宝南归,家中该无大碍,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几个弟子,于是在苍山福地的战事结束之后,只匆匆的在各家宗主面前『露』了个脸后,便辞别纪烟岚与温易安,施展遁法折返了天南。
他的遁速可不是袁华能够比拟的,加之心中急迫,是以不觉间已将太极气旋运转到了极致,身形掠过高天,便连虚空都震颤着似要破碎,气息笼罩天地,山中一切有灵之兽尽皆缩回洞中瑟瑟发抖!
待到距离伏牛山还有一二百里时,陈景云便迫不及待的催动神念探查后山情况,只是观中哪里还有弟子们熟悉的气息?
“莫非观中真的出了什么变故?不应该的。”如此想着,陈景云眼中不由闪过一缕寒芒,身上的气势立时狂绽而出,直搅得长空之中异象频生,直如魔神降世一般,却是一念生而天地动!
何弃我正在跟暮如雪汇报着什么,凛然威压骤然临身之时,二人不由齐齐跌坐于地,不过样子虽然狼狈,但是眼中却都『露』出狂喜之『色』,因为二人脑海之中已经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婉娘她们几人何在?彭仇何在?小四可曾归来?”
“禀观主!三日前因为白芷姑娘察觉到南疆有异、说是有亲人将要降生,婉娘与小灵儿便随她一同前往探查,三人至今未归,知着归来后也与愚夫几人匆匆南去!”暮如雪没有传音之能,只得对着虚空大声回答。
听了暮如雪的回答,陈景云已能大致想清楚前因后果,心道:“果然是南域那几个诡异之地生出了变故!哼!若是今次几个弟子无碍还则罢了,否则便是拼着南域地脉破碎、山河移位,也要将那几个石头蛋子碾成齑粉!”
如此想着,一刻也不停留,踏爆足下的一朵莲影,人已渺渺无踪迹,只留下漫天狂卷的云气与残留的威压。
闲云观弟子与牛家村人自然熟悉陈观主的气息,只是不知道他因何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山下的那些武人却早骇得两腿发软,不少人已经瘫坐于地不敢动弹了。
是日,天地异象贯穿了整个天南疆域,万千百姓顶礼膜拜,众生皆在祈祷神佛护佑、莫使灾祸降临。
“都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老爱往师父怀里钻?”陈景云一边宠溺的『揉』着季小五的脑袋一边打趣道,眼睛却不经意的瞟向了如同鹌鹑一样的白池。
聂婉娘几人欢喜的围在陈景云身边殷勤伺候,见到师父无奈的左躲右闪,但还是被小师妹把鼻涕眼泪抹了一身,于是尽皆费力的憋着笑,袁华更是对师妹竖起了大拇指。
待弟子们嬉闹了一番之后,陈景云便将目光转向了聂婉娘,意在问询,他刚才听季灵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讲了个大概,再对照自己的神念所见,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现在却是要听听弟子们的见解。
聂婉娘见师父看向自己,于是放下手中的灵茶,看了缩在白芷身后的白池一眼,轻咳一声道:
“师父,虽然不知道这些石茧因何出现,但是其中孕育的生灵却显然是得了天地钟爱的,依弟子之见,既然知道了乙木灵力在其中的作用,我们倒可以善加利用。”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又对聂凤鸣几人问道:“你们几个以为如何?”
聂凤鸣想了一下,回道:“大姐的想法自然是好的,但有一条却要考虑周全,我们今日合了七人之力再加上四师弟带回的宝印相助,这才勉强将白池拿下。
为洗去她身上原本的邪晦灵气更是大费周章,是以那石茧中的生灵要是一个一个的出生倒还无妨,可若一下子蹦出两个三个的,到时若无师父坐镇,我们恐怕力有不逮。”
程石听了二师兄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他虽只与白池硬撼了一招,但是此时双拳的关节处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二位师兄不必担心,事分先手后手,咱们既然知道了其中的道理,只需在石茧中的生灵出世之前便以生机活气干预即可,相信到时只会再出几个白芷,而非白池。”袁华笑着接口道。
“那感情好!今后后山可要更加热闹了!若是教导的好了,想必对咱们观中的大事会是不小的助力。”季灵欢呼雀跃的道。
看着弟子们侃侃而谈,且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陈景云不由含笑点头,招了招手,示意白芷姐妹近前说话。
白芷原本在陈景云面前是十分随意的,不过今次因为心中有了挂碍,倒是显得有些拘谨,此时见陈景云召唤自己,于是生拉硬拽的将白池揪了过来。
看了面带惧『色』且双腿发颤的白池一眼,陈景云不禁面上一冷,季灵身上的伤势他这当师父的如何感觉不到?至于伤情的由来,自是不问可知。
于是冷哼一声,对白池道:“天地造化,使你于秽血之中孕生了人身,可是我这里却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你伤了我的弟子,本该陨灭在太一神雷之下,不过念在你是被邪祟之气『迷』了心智,且婉娘她们又愿意出力救你、小灵儿也肯为你隐瞒受伤之事,我此时若再杀你倒显得不近人情。
也罢,看在阿芷的面上,今次便饶你『性』命,你需得心存善念、懂得感恩,今后片刻不许离开你姐姐左右!”
言罢又对白芷道:“阿芷,你天『性』纯真,又是因我之故才提前降世的,因此与我的弟子无异,白池既然同你一脉所处,你就要尽到姐姐的义务,需将她管束好了,不可粗心大意。”
白芷闻言忙不迭的点头称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白池虽然只听懂了陈景云话中小半的意思,但却知道眼前这个让她惊骇欲绝、轻易就能掌控自己生死的男子已经饶恕了自己,立时也学着白芷的样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姐妹二人对着陈景云盈盈再拜之后,便满心欢喜的退到了一边,而白池却不时偷偷看向一桌子的灵果、佳酿,眼中满是渴求之『色』。
季灵见白池还是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不由心生怜悯,于是在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几样可口的吃食,递过去让她品尝,这一下却又把白池惊得不轻,鸵鸟一般的藏在姐姐身后,死活不再『露』头。
第一百一十章 勾连地脉鋳池火
又问了彭仇一些天南之事,不觉已是入夜十分,师徒几人把酒言欢且谈兴正浓,是以早忘了时间的流逝,就连白池也扑闪着大眼睛靠了过来,趁人不注意时还会小心的偷吃一枚灵果。
聂婉娘几人围坐在师父身边,听他讲述万兽山的灭宗之战,闲云门徒听得是既心『潮』澎湃、起伏难抑,又觉得心中安宁无比。
此时天穹银河漫卷、林中萤火环绕,夜莺『吟』唱、蝉声和鸣
回归途中,陈景云等人接连遇到了两波人马,一波是鲜衣怒马的监察院所属,另一波则是由姬桓亲自率领的京师高手,两拨人马尽皆不惜马力、极切向南!
立足云端,看着下方奔行如龙的两支队伍,陈景云的心头不由泛起宽慰之意,数年的付出到底还是有了回报,叶南筱也好、姬桓也好,两人于此事上的反应都是令人满意的。
特别是这两队人马皆是一人双骑,竟然在一日夜间奔行了一千多里,虽然战力不甚了了,但是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
“彭老三,对于自己人要多照顾一些,叶小子和姬家小子还是不错的,麾下的人手也能看得过去,今后可以再将资源倾斜一些,你这便替我下去奖励一番吧。”言罢大袖一挥,带着弟子们继续隐在云中赶路。
彭仇与姬桓已是多日不见,如今见自己的大弟子得了观主的赏识,立觉面上有光,在心里赞一声:“好小子,此事做的漂亮!”于是欢喜的遁下了身形。
仰头看着高天上一片祥光瑞霭向北『荡』去,姬桓没来由的心神一松,以他此时的目力还看不透内中的情形,不过方才恍惚间好像见到一只肥大的胖猫扒开云头看了自己一眼,心道一声:“莫非警讯已除?
正在暗自嘀咕时,云端处忽地走出一道不疾不徐的人影,姬桓细看之下立时大喜过望,连忙喝停队伍,他自己则翻身下马,之后丝毫不顾自己储君的身份,竟然立在道旁躬身行礼。
下面的一万禁军此时也发现了从云端走出的身影,不知所措者有之,呼喝着组织军士列阵戒备者亦有之,场面瞬间混『乱』。
而闲云观下辖的几家势力中早有人猜到了来人是谁,不过却都闭口不言,明摆着是要看禁军和其余江湖好手的笑话。
姬桓也不去管束手下人马,一脸正『色』的对着来人高声唱喏:“弟子恭迎师父!”随着姬桓的这一声,余下的一万三千人马尽皆压声。
“哈哈哈!你小子这回做的不错,连观主都对你赞赏有加,今次可是有不少好处给你!”彭仇人还未至,声音已经远远的传来,姬桓听了师父的话不由喜上眉梢
叶南筱那里的情形大致相似,不过现身的却是季灵季大宗师,同样也是大把的赏赐发下,直把监察院众人激动的直哆嗦。
再说陈景云施展手段,裹挟着门人弟子须臾回到了伏牛山。
山主归来,自然少不得再来一番庆贺,席间彭仇与暮如雪更是献宝似的将犹在襁褓中的两个胖娃娃抱了出来,聂婉娘也笑逐颜开的禀告师父,说她已经擅自做主收了两小为徒。
看着眼前这两个胖墩墩的肉团子,当了人家师爷的陈观主一时百感交集,以他三十几岁的年纪,若是放在修仙界的宗派之中,说不定还在外门中混日子呢,可如今嘿嘿!
唏嘘感慨间,抬手一招,两个犹在熟睡的胖娃娃就被定在了半空,随后便有两道精纯到无以复加却又柔和无比的灵力打入了两小的身体。
众弟子中要以聂婉娘与袁华最是识货,见师父以自身的本源之气为两个孩子洗精伐髓,哪还不知道其中的重视之意?
心中感叹之余,皆道:“两个小肉团太会投胎了,闲云观四代亲传呐!这个头衔套在了头上,两个小家伙日后就是想要平庸怕也没机会的。”
回到了家中,自然是舒坦万分,于是观主大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懒散模样,除了给弟子讲法之外,便每日里带着柴斐山上山下的闲游。
不过几个弟子却是都不得闲,自从在袁华那里得知师父的混元印竟然有助于《天心诀》的修行之后,聂婉娘几人便开始轮流执印闭关,怎奈狼多肉少,想要一人霸占却是不能。
好在聂凤鸣几人在知道了自家天心秘法于炼器、淬兵一途也还有莫大的功用后,又都起了莫大的兴趣,于是旦有余暇,师兄弟们就会聚在一起琢磨。
袁华这里不缺炼器材料,怎奈几人修为尚浅,除了聂婉娘可以运转丙丁灵火将器胚一气呵成的融淬之外,聂凤鸣他们即便合力也难将大的器胚锻成。
想到在苍山福地时师父乃是借助地火之力才锻造出了玄阶神兵,袁华不由动了寻找地火的心思。
聂凤鸣几人听了袁华的分说也都心动不已,只是伏牛山间并没有与地火相连的火井,众人只得央动师父,以神念探查了方圆二百里的地界,可惜却依旧一无所获。
见几个弟子难得的对一件修行之外的事情如此上心,当师父的怎能不给予大力支持?
于是带着弟子们来到距离伏牛山十几里的一个山坳处,之后施展出了惊天法力,挥手铸池、灵石垒基!再以五行灵法沟通,竟然硬生生的勾连起了深藏在地底不下一千五百丈处的炎脉!
随着“轰隆!”一声炽浪翻卷升空时的闷响,山坳中的一应植被立时化为焦灰,火龙飞腾一阵,旋即扑入池中,一汪红通通、光灿灿的火池就已成型,至此,闲云观一脉算是有了炼器的所在。
火池一成,山坳中立时古『荡』起了凛冽的阳煞之气,见此情形,陈观主不由唇角微挑,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并不以法力将阳煞之气驱散,反倒是施展天心灵法将之全数禁锢在了火池周围,自成了空间。
袁华和季灵见此情形都有些傻眼,看师父今日摆出这阵势,他们两个以后但凡想要使用地火炼器,怕免不了要受一番阳煞入体之苦,不由皆在心中腹诽师父忒坏。
聂凤鸣与程石的反应却恰好相反,他们两个自幼就凭着大恒心、大毅力炼体筑基,早视这些困苦如无物,直觉这阳煞之气于炼体一途大有裨益,不由跃跃欲试。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灵物岂能蒙尘?
自从得了这处火池之后,聂凤鸣和程石就彻底『迷』上了炼器,阳煞之气入体时就如同小刀子割肉一般会让人产生极大得痛苦,锻造灵胚却需要专心致志半点马虎不得,而这两样对聂、程二人而言不过小菜罢了。
他们两个在炼器得过程中不单淬炼了武道之体,便连心神也都得到了锻炼,在这里修行几个时辰,竟然比得上在洞府中闭关三五日!这叫向来不畏艰难、只怕驻足不前的师兄弟如何不喜?因此便轮流霸占着火池不走,生怕别人来抢。
不过聂二师兄与程三师兄这回却是多虑了,大师姐聂婉娘对此处无甚兴趣,而季灵当日只在火池边上待了一会儿,便扔下了一件尚未铸成的器胚、不管不顾的从阳煞之气里面跑了出来,并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炼器了,季小五是实在受不了那煞气钻心之苦。
袁华虽然修为还要胜过聂、程二位师兄,但是让他一面忍受阳煞钻身带来的痛苦、一面还要专心炼器,这却与他的『性』子不符,是以在费尽心力的给自己炼制了一副拳套之后,就再也不肯轻易踏足火池周围了。
有了两个免费的“铁匠”,闲云观上下自然是十分欢喜的,后山的众人就不用说了,想要什么都会直接开口,聂凤鸣与程石也是乐在其中,只要能拿来合适的材料,你说炼啥咱就炼啥。
季灵在师兄那里混来了几件上好的灵器,自然想要显摆一番,只是后山上人人都有的东西,谁还会在乎她手里那几个花哨的玩意儿?
于是季五师姐只得跑到外门,当着几个外门师弟和何弃我的面“唰!”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抖手甩出几道剑光,瞬间将千丈之外的一株巨树给劈成了十七八段,之后才趾高气扬地走了。
无果、田帧等六个外门弟子看的眼都红了,他们只知道后山的师兄正在钻研锻造之术,哪里会想到师兄们竟然铸造出了这等神兵,武人出身的他们对神兵利器的执念又岂是一两句话可以说的清的?
岂止动心?直如动命!
闲云观外门立马发动人手开始满世界的寻找好的炼器材料,开出的条件也是优厚非常,若真有人送来好的材料,便是直接换取灵丹也是可以的!
只可惜江湖虽广,得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顽铁、凡铜,而这些东西可入不了聂、程两位“铁匠”大人的法眼,不得已,在何弃我的撺掇下,无果、田帧等人只得飞书大师兄姬桓,向他寻求帮助。
一朝风信至,直入九重门!
名为太子实为帝王的姬桓见了自己亲师弟师妹的求援信后,不由羞恼自己这个大师兄做的太不称职,内疚之下哪会有半点的迟疑?
亲入宝库挑拣之后,内宫秘藏的一颗重达三千斤的天外陨铁就被姬桓翻了出来,并派了一队军士连夜送往伏牛山,只是陨铁实在太过沉重,急切间无法送达。
而这件事情最后被何弃我“不小心”给说漏了嘴,于是便惊动了彭大长老。
彭仇为了门下弟子,原本已经打算接受袁华的勒索,想用灵酒换取一些铸造神兵的材料,如今一听大弟子竟然派人押运来一块巨大的陨铁,当即哈哈大笑着亲自将之迎取了回来,据传袁四师兄为此还郁闷了半天。
却说彭仇取回的这块陨铁也属实不是俗物,陨铁坠落的年月已不可考,不过数千年来各个王朝的能工巧匠对它皆是毫无办法,世间凡火根本无法将之熔铸,因此才使陨铁得以留存至今。
这么大的一块材料摆在眼前,聂凤鸣与程石见猎心喜之下早乐的合不拢嘴,二话不说便将陨铁摄在地火之上煅烧了起来。
说来还真就怪了,便是成型的灵宝也绝对受不住地火的威能,可这块陨铁在经过了三五日的煅烧后,除了黑褐『色』的表层化成水珠一样的琉璃滴入了火池,内中『露』出的湛蓝『色』金属竟然再无变化。
袁华得知此事之后自然心中好奇,来到火池边上一看,立时惊的眼珠子都要突出眼眶!哆哆嗦嗦的指着湛蓝『色』的陨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糙话:“师父啊——!您老人家快来呀!它『奶』『奶』的,咱家这回可真是发啦!”
‘天外精金’素来稀有,在修行界的三珍、五奇、十二灵中排名第七,乃是一等一的奇物,只有元神境修为以上的大能在神游天外时,才能在星河之中寻得一二,地面上虽然时常有星辰坠落,但是能够炼出天外精金的陨石却是万中无一。
说单以天外精金铸造灵器、法宝好是不好?这还真是不得而知,因为此事从古至今也未曾有过记述,或许是实在无人有此财力与魄力。
不过查有实据的是,若在铸造灵宝之时在其中掺上少许的天外精金,那最少也能够提高灵宝三成以上的威能!
那些元神境大能或者修行大宗在铸造玄阶以上灵宝时都要加入一些天外精金,以期玄宝能够脱离低阶之属,因此此物在修仙界中可谓珍贵异常,袁华也只是在苍山福地的典籍中见过描述,不想今日得见了实物,且还是这么大的一块!
陈景云原本正带着柴斐和灵聪兽在山中狩猎,说是狩猎,其实就是灵聪兽飞遁个几百里地,抓回来几头凶兽供柴斐练手,这柴斐原本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好小子,随着年岁渐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竟然生出了一副软心肠。
面瓜一样的『性』子让陈景云着实不喜,若是太平光景,他这当师父的只需要保证弟子能够平安喜乐一生也就够了,可是如今闲云观一脉所要做的、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是要以天南的四两之力撬动重如千斤的整个修行界!
为了不使弟子日后遭劫,陈景云也只能狠下心来,以稍显残酷的手段来改一改柴斐身上的“坏”『毛』病,连着几日下来,已经有了些成效。
就在陈景云板着个脸训斥六弟子时,神念之中忽地传来了四弟子狼嚎一般的叫喊,陈景云细听之下才知道是弟子们发现了了不得的宝物,正自心下莞尔弟子们没见过世面时,却又听到了一句:“不可能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块天外精金?”
这一下陈景云可是听的真切,当下哪敢迟疑?拎起柴斐和灵聪兽便闪到了火池处。
看着眼前偌大的一块湛蓝『色』精金,陈景云难掩心中的震惊,心中暗叹:“灵物蒙尘呐!看来并非我天南一隅无宝,怕只是无人识得罢了!这么一大块天外精金若是在修仙界现世,不死上个几万名的修士恐怕是无法定出归属的吧?如此说来”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师恩如山
想要熔炼这么大的一块天外精金又谈何容易?就连陈景云也有些挠头,想到白芷姐妹可以随意御物化形的手段,就让她们试试能否将精金分割。
白芷和白池得了吩咐,立时喜不自胜,于是各自施展手段,想在后山的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怎奈这天外精金虽然名字里带个“金”字,但却份属五行之外,白氏姐妹即便天生灵体,却也奈何不得。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使出水磨功夫,借助混元印能够放大灵力的属『性』,以丙丁灵火持续煅烧,再配合地火之力,如此双管齐下,仍然足足用了三日时间才将天外精金彻底融化。
最后偌大的一块精金被分成了七七四十九块,后山修行有成的几个弟子和彭仇每人分得了一块,至于姬桓和几个外门弟子以及何弃我却是无缘此物。
彭仇虽然知道观主如此安排乃是正理,毕竟外门弟子修行未成,即便得了天外精金也是无用、且还容易生出祸端。
不过做师父的自然要为弟子考虑,一番纠缠之下,到底被彭大长老争取了不少好处,灵石、材料之类的拿到手软,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在知道了材料的珍稀之后,自聂婉娘而下的几个弟子反倒踌躇了起来,都想着要将手中的精金炼成最适合自己的宝物,因此不敢轻易着手。
陈观主对此可没有什么顾虑,好东西到了手中,若是一味的藏着掖着,却与把钱埋进猪圈的地主老财有何区别?
灵火吞吐、山坳中热浪翻涌,陈景云御使着一蓬化为深蓝『色』汁水的天外精金,想要循着混元印原本的脉络最终接续出缺失的一角,怎奈几番施为之下,依旧无法使印中的脉络圆融贯通。
不过即便如此,陈景云心中也并未感到失望,能够增加混元印的三成威能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将宝印丢给了一脸渴求之『色』的袁华,命他们继续轮流持印修行,陈景云自己则依旧盘坐在火池边上,望着池中火焰出神。
聂婉娘几人见师父已然神游物外,于是皆退的远些,不过却无一人离开,都伸着脖子等着师父接下来的举动,他们对自家师父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些年来,一旦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情,随后必然会有大的动作。
弟子们于地底的一战确实深深触动了陈景云的心弦,若是有任何一个弟子于今次折损,他即便最后灭杀了白池、毁了其余石茧又有何用?
虽然季灵最终无恙,但也惊出了当师父的一身冷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众弟子中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几人的护身手段太少了些,令他不得安心。
虽然不喜弟子们太多依靠外力,但是经此一事之后,陈观主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为门下弟子们炼制一些护身的宝贝了。
他以前在炼器一途上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差一窍不通,乃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如今既然有了天心炼器之法,怎还会闲着不用?
思虑了一阵之后,见弟子们和彭仇都在远处巴望着自己,不由笑骂一声,命几人再躲远些,免得一会儿被灵力所伤。
心念动时、天威骤降!一块深蓝『色』的天外精金被摄在半空,片刻消融成水,陈景云曲指连弹,蓝汪汪的一蓬金水瞬间又被分做一十二份,而后结成了一粒粒大小相同的深蓝『色』珠子。
宝珠滚动、威能叠加,山坳之中风云激『荡』、灵丝如刀,除了火池周遭数丈方圆风平浪静之外,百丈之内的土石都被刮低了三尺,直把聂婉娘几人『逼』的再次后退!
待到陈景云将得自混元印中的九成玄奇符文刻印到每颗灵珠中后,即便天外精金再是高级稀有,也有了将要崩溃之势。
“收!”随着一声断喝,十二颗鸡子大小的灵珠就相互追逐着围在陈景云头顶打转,再以指尖在每颗灵珠上轻点了一下,陈观主面上已然闪过一丝倦意,不过眼中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招手让早已迫不及待的弟子们过来,抖手将灵珠尽数交给了聂婉娘,命她进行分派,再嘱咐弟子们要懂得藏拙之道后,陈景云便踏罡而起,眨眼消失在了远天。
师恩如山似海,聂婉娘轻抚着悬在身前的灵珠,强忍心中的酸楚,袁华则是仰面朝天,不让别人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角。
方才只有聂婉娘与袁华注意到了陈景云脸上的那一抹倦意,以二人的玲珑心肝,哪里还不知道师父方才虽然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已经在十二颗灵珠中耗尽了心力?
“大师姐,你快试一下宝珠的威能呀!这可是咱家师父亲手炼制的呢,必会惊世骇俗!”季灵见大师姐迟疑不动,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又不敢擅自去取宝珠,于是连忙开口催促,眼中全是笃定的期许。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师妹,聂婉娘心下喟叹,也不再调几人的胃口,她自己也想知道宝珠的功用与威能,于是抬指摄过一颗灵珠放在眼前观瞧。
灵珠外表纹路深邃,透着古拙之意,内中的五『色』氤氲如烟似雾、灵韵缥缈,再细看时,还会发现一道细微的电芒好似蛟龙一般不停地穿梭在氤氲之中。
聂婉娘以心念感受了一会儿,心中不由翻腾起无尽的钦佩敬仰之情,将自身的灵力灌入无声旋转的灵珠,而后清喝一声:“起!”
随着“嗡!”的一声颤响,灵珠猛然抛飞涨大,瞬间悬在了聂婉娘选中的一座石山之上,竟如一轮明月般把山巅照的纤毫毕现。
“攻!”聂婉娘再次低喝,无数道五『色』光束立时倾泻而出,山巅之上立时就被光束狂击,大小石块尽皆被轰成了齑粉,片刻功夫,整座山峰就被抹去了半截!
“凝!”五道粗大的灵光倏然自灵珠中『射』出,瞬间便相互缠绕拧成了一股,好似毒蟒一般围着灵珠旋转不休。
待到聂婉娘心念动时,毒蟒呼啸而降,只在山腰处一搅,剩下的半截石山居然无声无息的崩塌。
聂凤鸣等人见了灵珠的威能,皆是心中欢心,哪成想这还没完,随着聂婉娘冷然喝出一声:“太一!”,一道儿臂粗细的电光游龙霎时自灵珠中探出头来。
太一雷龙游走,天地威压立显!白池最知其中的厉害,吓得惊叫一声便往伏牛山狼狈遁走,白芷无奈苦笑,只得随后跟上,不过却是连连回望悬在半空的灵珠,一脸的渴求之『色』。
此时聂婉娘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非是她的灵力不继无法催动杀招,而是灵珠内潜藏的太一之气实在太过骇人心魄,这可不是袁华上次对付白池时的那缕无根之气,而是有一道太一本源留在了灵珠之内!
本源不失,太一之气不绝!难怪陈景云在连点了十二指后会心神俱疲。
xs7.com
想要熔炼这么大的一块天外精金又谈何容易?就连陈景云也有些挠头,想到白芷姐妹可以随意御物化形的手段,就让她们试试能否将精金分割。
白芷和白池得了吩咐,立时喜不自胜,于是各自施展手段,想在后山的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怎奈这天外精金虽然名字里带个“金”字,但却份属五行之外,白氏姐妹即便天生灵体,却也奈何不得。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使出水磨功夫,借助混元印能够放大灵力的属『性』,以丙丁灵火持续煅烧,再配合地火之力,如此双管齐下,仍然足足用了三日时间才将天外精金彻底融化。
最后偌大的一块精金被分成了七七四十九块,后山修行有成的几个弟子和彭仇每人分得了一块,至于姬桓和几个外门弟子以及何弃我却是无缘此物。
彭仇虽然知道观主如此安排乃是正理,毕竟外门弟子修行未成,即便得了天外精金也是无用、且还容易生出祸端。
不过做师父的自然要为弟子考虑,一番纠缠之下,到底被彭大长老争取了不少好处,灵石、材料之类的拿到手软,如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在知道了材料的珍稀之后,自聂婉娘而下的几个弟子反倒踌躇了起来,都想着要将手中的精金炼成最适合自己的宝物,因此不敢轻易着手。
陈观主对此可没有什么顾虑,好东西到了手中,若是一味的藏着掖着,却与把钱埋进猪圈的地主老财有何区别?
灵火吞吐、山坳中热浪翻涌,陈景云御使着一蓬化为深蓝『色』汁水的天外精金,想要循着混元印原本的脉络最终接续出缺失的一角,怎奈几番施为之下,依旧无法使印中的脉络圆融贯通。
不过即便如此,陈景云心中也并未感到失望,能够增加混元印的三成威能已经让他十分满足了。
将宝印丢给了一脸渴求之『色』的袁华,命他们继续轮流持印修行,陈景云自己则依旧盘坐在火池边上,望着池中火焰出神。
聂婉娘几人见师父已然神游物外,于是皆退的远些,不过却无一人离开,都伸着脖子等着师父接下来的举动,他们对自家师父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些年来,一旦师父『露』出这样的神情,随后必然会有大的动作。
弟子们于地底的一战确实深深触动了陈景云的心弦,若是有任何一个弟子于今次折损,他即便最后灭杀了白池、毁了其余石茧又有何用?
虽然季灵最终无恙,但也惊出了当师父的一身冷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众弟子中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几人的护身手段太少了些,令他不得安心。
虽然不喜弟子们太多依靠外力,但是经此一事之后,陈观主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为门下弟子们炼制一些护身的宝贝了。
他以前在炼器一途上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只差一窍不通,乃是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如今既然有了天心炼器之法,怎还会闲着不用?
思虑了一阵之后,见弟子们和彭仇都在远处巴望着自己,不由笑骂一声,命几人再躲远些,免得一会儿被灵力所伤。
心念动时、天威骤降!一块深蓝『色』的天外精金被摄在半空,片刻消融成水,陈景云曲指连弹,蓝汪汪的一蓬金水瞬间又被分做一十二份,而后结成了一粒粒大小相同的深蓝『色』珠子。
宝珠滚动、威能叠加,山坳之中风云激『荡』、灵丝如刀,除了火池周遭数丈方圆风平浪静之外,百丈之内的土石都被刮低了三尺,直把聂婉娘几人『逼』的再次后退!
待到陈景云将得自混元印中的九成玄奇符文刻印到每颗灵珠中后,即便天外精金再是高级稀有,也有了将要崩溃之势。
“收!”随着一声断喝,十二颗鸡子大小的灵珠就相互追逐着围在陈景云头顶打转,再以指尖在每颗灵珠上轻点了一下,陈观主面上已然闪过一丝倦意,不过眼中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招手让早已迫不及待的弟子们过来,抖手将灵珠尽数交给了聂婉娘,命她进行分派,再嘱咐弟子们要懂得藏拙之道后,陈景云便踏罡而起,眨眼消失在了远天。
师恩如山似海,聂婉娘轻抚着悬在身前的灵珠,强忍心中的酸楚,袁华则是仰面朝天,不让别人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角。
方才只有聂婉娘与袁华注意到了陈景云脸上的那一抹倦意,以二人的玲珑心肝,哪里还不知道师父方才虽然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已经在十二颗灵珠中耗尽了心力?
“大师姐,你快试一下宝珠的威能呀!这可是咱家师父亲手炼制的呢,必会惊世骇俗!”季灵见大师姐迟疑不动,早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又不敢擅自去取宝珠,于是连忙开口催促,眼中全是笃定的期许。
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师妹,聂婉娘心下喟叹,也不再调几人的胃口,她自己也想知道宝珠的功用与威能,于是抬指摄过一颗灵珠放在眼前观瞧。
灵珠外表纹路深邃,透着古拙之意,内中的五『色』氤氲如烟似雾、灵韵缥缈,再细看时,还会发现一道细微的电芒好似蛟龙一般不停地穿梭在氤氲之中。
聂婉娘以心念感受了一会儿,心中不由翻腾起无尽的钦佩敬仰之情,将自身的灵力灌入无声旋转的灵珠,而后清喝一声:“起!”
随着“嗡!”的一声颤响,灵珠猛然抛飞涨大,瞬间悬在了聂婉娘选中的一座石山之上,竟如一轮明月般把山巅照的纤毫毕现。
“攻!”聂婉娘再次低喝,无数道五『色』光束立时倾泻而出,山巅之上立时就被光束狂击,大小石块尽皆被轰成了齑粉,片刻功夫,整座山峰就被抹去了半截!
“凝!”五道粗大的灵光倏然自灵珠中『射』出,瞬间便相互缠绕拧成了一股,好似毒蟒一般围着灵珠旋转不休。
待到聂婉娘心念动时,毒蟒呼啸而降,只在山腰处一搅,剩下的半截石山居然无声无息的崩塌。
聂凤鸣等人见了灵珠的威能,皆是心中欢心,哪成想这还没完,随着聂婉娘冷然喝出一声:“太一!”,一道儿臂粗细的电光游龙霎时自灵珠中探出头来。
太一雷龙游走,天地威压立显!白池最知其中的厉害,吓得惊叫一声便往伏牛山狼狈遁走,白芷无奈苦笑,只得随后跟上,不过却是连连回望悬在半空的灵珠,一脸的渴求之『色』。
此时聂婉娘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非是她的灵力不继无法催动杀招,而是灵珠内潜藏的太一之气实在太过骇人心魄,这可不是袁华上次对付白池时的那缕无根之气,而是有一道太一本源留在了灵珠之内!
本源不失,太一之气不绝!难怪陈景云在连点了十二指后会心神俱疲。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山林若平鸟兽何往?
书接上文,却说聂婉娘运转自身灵力,御使灵珠释出了一记名为“太一”的杀招!
那太一雷龙方一『露』头,单凭庞大的气机威压便把聂凤鸣几人迫的连连后退,灵聪兽夹紧尾巴把头『插』进了石缝,白池更是吓的狼狈逃跑,众人此时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灵宝的厉害之处。
聂婉娘心知这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便以心念扫过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可惜却没能找到一处值得攻击的目标。
虽然心痒难耐,但终究不忍心再毁掉几座熟悉的山峰,只得强自压下心底的冲动,任凭太一雷龙在空中游走了几圈后,又将之收回了灵珠中。
虽然这式“太一”最终没能打出,但是众人却能够想象出其中的威能,因此皆目光灼灼的盯着剩下的十一颗宝珠,想到自己将要拥有这样的宝贝,不由全都呼吸急促。
哪成想就在此时,大师姐聂婉娘却又自吐气开声,将手一指灵珠,娇喝了一声:“守!”
之后就见宛若明月当空的巨大灵珠急急一转,便缩回了原来的大小,而后“唰!”的一下飞回聂婉娘的头顶,五『色』氤氲随即扩散而出,瞬间光幕自成,把聂婉娘护在了当中。
“你们几人全力出手攻我!”
聂凤鸣几人听了大师姐的要求,当下也不迟疑,纷纷施展最强手段向着五『色』光幕攻去!
而看几人的样子,竟然有些同仇敌忾、联手报仇的架势,便连柴斐和灵聪兽也都掺和了进去,直把一旁的彭仇看的哭笑不得。
如此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除了聂婉娘脚下的一丈方圆丝毫未损,其余地方早被灵力余波震『荡』的一片狼藉!
此时再看聂凤鸣几人,这五大闲云观亲传弟子已是气喘吁吁、手脚发软,灵聪兽也好似土狗一样累的直吐舌头,而那道浅浅的五『色』光幕却依旧萤光流转,内中的聂婉娘则是笑的眉眼弯弯、神情惬意。
“嘶!”见此情形,聂凤鸣、彭仇几人全都目瞪口呆,熟读修仙界典籍的袁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人对灵宝之类不太熟悉,袁华却是清楚的很,似这般攻防一体的好宝贝,若是现世在了北荒修仙界,那么必定会引来各大宗门打破脑袋的争抢,元神境修士不敢说,但是绝没有哪个元婴修士会不为之动心!
玉指一点,五『色』光幕顿消,湛蓝『色』灵珠已然被聂婉娘托在手中,眼见着试宝结束,众人再也按耐不住,纷纷围了上来。
再次将手一招,定在半空中的另外十一颗宝珠也如倦鸟归巢一般滴溜溜的飞了回来。
见到师弟、师妹全都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彭三叔也是满眼的渴望之『色』,聂婉娘不由心下莞尔。
轻叹一声道:“你等莫看咱们师父举手投足之间便炼出了这十二颗灵珠,灵珠中的本源之力做不得假,这里每一颗灵珠都是师父耗损心力才得来的!”
众人闻言深以为然,刚才被宝物所摄,因此未曾注意,现在细想起来,师父方才离去时,眼中分明透出一抹疲惫之『色』,思及师恩,闲云门徒尽皆低头不语。
见到师弟师妹们懂了其中的道理,聂婉娘又道:“灵珠的威能你们也都见识过了,想必随便一颗拿出来,也都是足以镇压一方的重宝。”
聂凤鸣几人闻言又是点头,袁华则在一旁接口道:“大师姐说的不错,小弟在苍山福地时也见过不少修士的法宝,却没有一样能够比得上咱家这些灵珠的,便是乙阙门的两柄玄阶神兵与灵珠相比怕也多有不如。”
听了袁华的解说,闲云门徒心中不由一阵雀跃,场中气氛为之一松,季灵更是拍着手笑道:“以师父他老人家的脾气,既然能给别人炼出什么所谓的玄阶神兵,又怎会给咱们差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哄笑出声,皆道:“小五子言之有理!”
轻咳一声,压下嬉笑之音,聂婉娘又道:“从今以后,这十二颗宝珠就是我伏牛山的镇山之宝,除了我们六人和彭三叔以外,便只会授与亲传弟子,师父方才虽然没有明言宝物的珍贵,却也说让我等要懂得藏拙,其中的道理你们可要拎清楚!”
闲云门徒轰然应诺,程石更是拍着胸脯咧咧道:“江湖中不是一直流传什么神兵利器不见血不归鞘之类的话嘛咱家这宝贝自然是轻易不拿出来的,可是一旦拿了出来,嘿嘿!那可就要取人『性』命啦!”
场中几人听了程石这话,原本不甚在意,不过细一琢磨,不由纷纷目『露』凶光,不知道都在心里打起了什么主意。
十二颗灵珠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就连纹路也是别无二致,因此几人也不用费心挑选,每个人都表情凝重的自聂婉娘手中接过一颗灵珠,而后捧在手心、珍爱异常。
见人人都在眉开眼笑的运转心念沟通灵宝,聂婉娘便将另外五颗灵珠连同自己的那一颗收了起来,灵宝贵精不贵多,便是以聂婉娘此时的修为也只能勉强释出宝物九成的威能,聂凤鸣几人想要彻底炼化灵珠可谓任重道远。
灵聪兽『舔』着胖脸,腻乎乎的来蹭聂婉娘的裙摆,想是见到众人都有了宝贝它也想要,聂婉娘此时正在拎着柴斐的耳朵,警告师弟要把自己今日的话记在心里,见胖东西竟然敢来自讨没趣,于是秀眉一挑,抬脚就把灵聪兽给踢飞了出去。
胖东西不愤的“喵呜”两声,之后就闪动光翼飞的无影无踪,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寻观主大人告状去了。
白芷连着撅了好几天的嘴,对聂婉娘更是不加理睬,怨她不肯将灵珠分给自己一颗,最后估计是听了季灵的主意,便同灵聪兽一同纠缠起陈景云来。
大弟子将灵宝如此分派,甚合陈景云的心意,这世间本无公平可言,所谓:“山林若平、鸟兽何往?”闲云观一脉的亲传弟子若不高人一等,那又何谈“亲传”二字?
被白芷和灵聪兽纠缠的烦了,观主大人只得用些花哨、好看的材料,给胖东西炼出一颗既有护身只力、又能晃瞎人眼的七彩珠子,胖东西见到自己的珠子比别人的好看,这才趾高气扬的跑了。
白芷这里却是不好打发,想了一下,便将小半块天外精金给了白芷,让她自己去炼制,又夸赞小姑娘一番,说人家御物化形的手段乃是天下第一。
白芷喜滋滋的捧着天外精金走了,至于最后炼出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咱们这里略过不提。
亲传弟子们得了天大的好处,自然不会忘了送来天外精金的一众外门弟子,指点修行、赠送灵石佳酿自不必说,聂凤鸣和程石更是依着七个外门弟子和何弃我的喜好,为他们各自铸造了灵器。
消息一出,天南震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赴弥陀寺
大清凉山后山的禅房中,苦月大师正吹胡子瞪眼的训斥着玄慧和几个半步宗师境的和尚,嫌他们的进境太慢。
就连青冥子那小牛鼻子都已经是宗师境的高手了,而偌大的弥陀寺中除了苦月自己达到了三转境界之外,竟然再没有给他长脸的僧人,这如何能让脾气火爆的老僧不气?
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苦月本来是已经看破并放下的,怎奈当日与陈景云下棋时,又被“居心不良”的师侄给勾起了俗念,只得心甘情愿的为老友的弟子思量谋划。
天南武林能有这般蓬勃的势头、且各方势力之间纷争甚微,苦月大师在其中可说是功不可没,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就算闲云观下辖的几个势力也都要对弥陀寺礼让三分,更遑论其它门派?又有哪个武人敢来惹苦月大师的不快?
弥陀寺如今已是天南武林中当之无愧的第二大势力,以前尚有暮雪山庄可以与之并列,不过自从暮如雪委身彭大先生且还诞下麟儿之后,暮雪山庄自然也就成了闲云观外门的直属势力,只剩下弥陀寺一脉超然物外,自然的便做起了武林各派与闲云观之间的第三方纽带。
自从昨日传来消息,说是伏牛山的后山之中发现了一处天生的火『穴』,闲云观的聂无惧、程磐石两位大宗师参透了祖师灵猿子的遗稿,竟然凭着火『穴』的便利钻研出了上古炼器之法,半月的功夫就已经铸成了十几柄绝世神兵!
苦月大师得此消息,面上虽然欢喜,心中却是恨不得啐陈景云几口唾沫,暗道:“老猴子一个只懂打拳的狈懒货能有什么上古炼器之法传下?陈景云这小牛鼻子还真能往自家师父脸上贴金!”
也是,灵猿子有几斤几两,苦月岂会不知?
心中不屑之余,苦月大师又不由为故去的老友感到欢喜,徒子徒孙们把什么好事都往老友的身上安,相信灵猿子的名号必能光耀天南,流传个千年万年!
发了一通无名之火后,见师侄几人全都一脸羞臊的不敢言语,苦月大师心中又自好笑,不过既然闲云观那边能够锻造出神兵利器,那却是不能放过的,于是吩咐玄慧道:
“你去给陈景云那小牛鼻子修书一封,就说我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了,需得几样佛门神兵用以镇守心魔,否则他怕是见不到我了!”
躬身立在下面的几个佛门高手听了陈景云的名字皆是一愣,而后才面『露』释然之『色』,都在心中暗想:“放眼整个天南武林,敢于直呼闲云观主名讳的人也只有自家师叔了。”
玄慧听了苦月大师的话后先是一喜,而后似乎又有些犹疑,躬身问道:“呃,师叔,凭着您与闲云观的关系,想要神兵,直接开口讨要便是,又何必谎称自己入魔呢?咱们修佛之人”
“你懂个屁!你只管把我的原话传到就行了!”不待玄慧说完,苦月大师就把话打断,而后拂袖离去,把面面相觑的玄慧几人,晾在了禅房。
为了那十二颗宝珠,陈景云可说是下了血本,打发了白芷之后,他便开始闭关,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才把损失的本源之力补充了回来。
这本源之力可不同于三个丹田内的灵力,乃是真正与心神相合的根本之力,一旦耗损,若要再修回来可是不易,好在陈景云上丹田内的灵力本就贴近混沌本源,有又有天心诀秘法可以粹化、生发,因此才得以无碍。
今日闲来无事,本想带着柴斐继续入山“闲游”一番,却忽见聂婉娘闪身而至,递上了一封书信,陈景云神念微动,信中的内容已经跃然于心,而后不由哑然失笑。
轻笑着将信的内容告诉大弟子,聂婉娘听完之后直笑的花枝『乱』颤,好半晌才捂着肚子道:“师父啊!这苦月师叔祖也真是的,想要好处又不肯直说,编了个入魔的借口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这个,估计那老和尚是想我了,也罢,今日正好有暇,我便先炼几样佛门兵刃,再去会一会他这个臭棋匠,你若无事可与为师同去。”陈景云道。
聂婉娘闻言却是连忙摇头,实在是苦月和尚不单唠叨,棋艺还烂的惊世骇俗,聂婉娘几次前往弥陀寺探望可都是硬着头皮去的,如今已是被吓出了心病了。
见弟子不肯同往,陈景云心下好笑之余也不强求,径往后山地火处炼制了几件佛家兵刃,便纵身去了大清凉山。
佛家庄严地,钟磬禅音不绝。
弥陀寺前山主殿处尽是烧香拜佛的信徒,再行百十丈的山路,就到了寺中武僧修行的场地,此时一个年约三十许的魁梧僧人正坐在高台处**,三四百个武僧围坐左右竖耳倾听,生恐『露』了一字。
台上的僧人名为空行,正是当年前往闲云观听讲的几个武僧之一,此时身为半步宗师的空行在同辈之中已是翘楚,他今日所讲的乃是自己进阶时的感悟,因此才有这么大的场面。
“守『性』而淡薄,不急且不苛,直似石做的佛陀,如此,清风自来、欢喜自来、天地灵气自来,可得大自在咦?”正在众僧听的痴『迷』时,空行忽地轻咦出声,原来他方才不经意的抬头,正瞧见远处天空忽地云气漫卷,内中隐有祥光映『射』、瑞霭氤氲,紧接着高天之上就绽出了朵朵莲花!
众僧循着空行的目光看去,不由哄然出声,几个机敏的僧人已经开始呼喝同门分列恭迎,众人这才连忙起身,心中都在猜测:“不知道是闲云观的哪位大宗师莅临了。”
正自众人猜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然传至:“老和尚真是没羞,这么烂的借口也能想得出来,本观主此番就是来揭穿你的,还不快快摆好棋局,让我杀你个落花流水!”
众僧听的不明所以,而知道内情的玄慧几人却是喜笑颜开,连忙双手合十,行佛门之礼,后山中此时也传来了苦月大师洪亮的声音:
“哈哈哈!好你个小牛鼻子,有了好处竟然不先想着长辈,当真与你师父一样,都是小气鬼托生!不过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亲来看我,快快下来,陪老僧我战上三局再说!”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若无故人在,谁与说旧情?
“小子,你就不要再恭维我了,自你闲云观横空出世之后,天下武林一日三变,作为长辈,为你奔走筹谋本是应该,可是小子呀,你师叔我如今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苦月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不片刻,身上的诸多窍『穴』又开始往外蹿出灵气。
陈景云见状,眼中不由泛起伤感之意,心知这番情形与老僧的修为无关,却是与老村正一般,直接关乎了寿数。
不过还好,今时不同往日,天心诀最能拾遗补缺,乙木灵气的再造之功岂同寻常?
陪饮了一口灵酒之后,陈景云将指一点,一股精纯的乙木灵气便投入到老僧的体内,气随意动之下,该封的封、该补的补,眨眼之间就为苦月洗精伐髓、补足了元气!
不理苦月呆愣的表情,陈景云语带悲伤的道:“苦月师叔,小侄自幼便是孤儿,我恩师又走得早,因此放眼整个天南,我闲云观一脉也只你这一位亲人,您若在时,我与徒子徒孙便还有长辈可以拜望,您若不在了,虽天地广阔、众生亿万,又有谁会记得你与我恩师当年的风光?”
苦月闻言不由眼眶泛红,应是想起了年轻时与灵猿子一同快意恩仇、惩『奸』除恶的往事。
如此良久,苦月才收回心神,见眼前这位被尊为武道仙圣的闲云观主正自面『露』追思,眼中也是泪光隐现,苦月只得喟然一叹,指着陈景云道:
“罢了、罢了!有你闲云观这一窝子狈懒晚辈的牵绊,我便是想要往生怕也是心有挂碍去不得极乐,唉!沾上了你们师徒还真是想死也难!”
闲云观主陪着苦月大师在弥陀寺后山连饮了三日,其间风歌禅唱、嬉笑怒骂,更有一句句武道箴言传出,整个大清凉山被一众武僧围的有如铁桶一般,外人想得只言片语也是不能。
就如陈景云所言,苦月若在,灵猿子当年的痕迹便还在世间,苦是苦月西去,闲云观与天南的牵绊怕就要少去几分,他闲云子又不是神佛,私心杂念从来不曾少过。
临走的时候,陈景云稍稍提到了慈航禅院的不垢和尚,言说此人恐怕便是弥陀寺中兴祖师当年所遇的仙佛。
苦月大师闻言呆愣良久,而后便掰着手指头开始计算,最后一脸骇然的问陈景云道:“那老和尚竟然活了八百多年?”
“苦月师叔,那不垢和尚八百年前就能驾驭佛光往来仙凡,恐怕寿数早已不下千年了!因此您老还需时时参研天心妙法,莫使别人专美于前。”
陈景云嘴上虽然在调侃,眼中却满是认真之『色』。
苦月大师闻言故作不喜,挥手道:“与你师父一个德行,总想来教训人,快滚、快滚!呃等等!把神兵留下再滚!”
江湖中人最喜以讹传讹,陈景云此番为弥陀寺炼制的七八件佛门神兵,在一番口耳相传之下已经变成了七八十件,有识之士对这则消息自然不屑一顾,但也人人都知道了苦月大师与闲云观主的亲近关系却实不假。
要是说起顺风顺水,姬桓认为自己是古今帝王之中的第一人,自他主政之后,天南一隅处处风调雨顺,皇帝沉『迷』炼丹不肯还朝、几个朝中老贼纷纷告老、武林风平浪静、又有佛道儒三家的的倾力支持,因此姬桓得以大展拳脚。
此时姬桓正看着手中的密报喃喃自语:“顽疾日久,蚕食我姬氏王朝的神髓,可惜急切不得根除,徒呼奈何?”
“殿下不必忧虑,不过一些土鸡瓦狗罢了,若允微臣出手,一夜之间便能灭尽不臣!”青冥子作为姬桓手下的首席打手,自然要跳出来表忠心。
姬桓闻言摇了摇头,将手扶住悬在腰间的苍生剑剑柄,笑道:“此事不劳青冥师叔挂怀,左右不过一些跳梁小丑,孤若不是念及旧时情谊,挥剑可尽灭之!”
青冥子羡慕的瞧了一眼姬桓腰间的长剑,拱手退了下去。
这青冥子自从踏入了宗师境之后,原本突飞猛进的境界就开始停滞不前,虽然因着从前的关系,在闲云观中得了彭大先生的悉心指点,得以看清了宗师以后的修行之路,可是修为却依旧进展缓慢。
在满心失落之下,受了小贼何弃我的蛊『惑』,于是前往京师委身了皇家,想要借着皇家的资源增进修为,姬桓对他倒是颇为倚重,给他封了一个皇家供奉的职位,留在宫中护卫。
见到青冥子退去,姬桓含笑摇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其中便跳出了一葫芦灵酒,想着在伏牛山那一年多的快乐时光,自斟自饮之下,不觉有些熏熏然。
前日彭大先生亲至上京,又给了大弟子不少的好处,姬桓腰间的苍生剑便是其一。
修武之人对于兵刃的喜爱自不必说,姬桓试剑时,曾一剑将二十丈外的青石墩子斩成两截,此事已被京中百姓传的神乎其神,使他声望再涨。
而姬桓最喜爱的却是悬在腰间的储物袋,内中灵石灵果、肉脯佳酿应有尽有,种种资源令他今后十年八年之内都不虞修为停步,姬桓对此自然欣喜若狂。
而彭仇在与大弟子饮酒时却依旧直呼亏了,命姬桓好生修行,一旦进阶大宗师境,当师父定要给他讨来更大的好处!
想至此处,姬桓不由遥遥向北举杯,谢过了师恩深重,他生在亲情寡淡的皇家,何时得到过这般无私的爱护?此时一颗心已经飞到了牛家村竹林边的草庐中。
辞别了苦月大师之后,陈景云又去了石鹤道人炼丹修行的坐忘峰。
石鹤道人虽然做了闲云观的外门执事,却因为要指点老皇帝姬安修习丹术,因此一直无暇去到伏牛山修行,只在自己的『药』庐中精研丹术。
一见观主大人来了,石鹤老道那还不狂吐苦水?什么丹炉不好影响成丹的数量、『药』材不佳平白掉了灵丹的品级之类抱怨说了一堆,而后便『舔』着脸、搓着手,讪笑着巴望陈景云。
陈景云检视了几颗石鹤炼制出的丹『药』,心中不禁欢喜,石鹤于炼丹一途的确天赋绝佳,而天南贫瘠,又使石鹤不得不时时变通,因此即便是乙阙门的结丹境丹师,若论深究、创新一道,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石鹤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少年心性 xs7.com
石鹤道人本来以为自己是狮子大张口了,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自然深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道理,就等着陈景云将他的要求砍去一些,若能给个四五成,便已知足。
哪成想观主大人欣喜之下,大袖一挥,一大堆知道的不知道的灵草灵『药』就凭空冒了出来,不同属『性』的灵气、『药』香立时飘散空中,直把石鹤看的眼睛圆睁、呆立当场!
再顺手抛出一个储物袋,将一堆灵草、灵『药』收了进去,陈景云才玩味的笑道:“你要的东西在本尊看来只是稀松平常,今后观中给你提供的只会更多,只是你若再不潜心修行,待到天年用尽时,这一切也不过是梦幻泡影、空忙一场。”
石鹤看着飞入手中的储物袋,懊恼的直挠头,姬桓前日已经跑到山上跟他显摆过了,此宝的玄奇石鹤岂会不知?心中说不渴望那是假的!
也在暗地里琢磨过,想着自己将来于丹『药』一途建功,便也开口讨要一个储物袋,实在是这世间再无比这东西更适合盛丹装『药』的器物了!
那成想前后不过三日,他自己便也被赐予了一个,只可惜石鹤道人虽然早得了观中的修行秘法,却因为全副心思都用在了炼丹上,是以从来没有真正的花费精力修行过,因为没有灵气在身,所以手中的储物袋他此时却是打不开的。
知道观主这是在不满自己的修为低微,所以才设下了障碍,石鹤虽然神情懊恼,心中却已暖意萌生,恭敬的对陈景云施了一礼,而后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闲云秘法,急吼吼的修行去了。
如此多的灵物就在手中,可又触『摸』不到,这让痴心于丹道的石鹤如何不急?因而此番修行想必能够纳灵入体、粗通秘法。
看着石鹤匆忙的样子,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这世间但凡有大作为之人,要么是极为聪慧能人所不能的、要么就是心无旁骛肯为了心中愿望坚持不懈的,而这石鹤正是后者,是陈景云最欣赏的一类人。
因为曾在此山之中领悟出了天心我心的无上秘法,再次故地重游时,陈景云倒有些不愿离去,于是就在山中寻了个清幽的所在,闭关修行起来。
山中不计日,一晃便是一月有余。
自从得了陈景云耗损本源灵力亲自炼制的灵珠之后,众亲传弟子自然免不了一番参悟与熟悉,在彻底的了解了宝物的功用之后,众人无不暗自咋舌,因为灵珠内的符文印刻多数出自混元印中,于是在袁华的提议下,大伙儿便将此珠称之为混元宝珠。
身怀重宝却无处施展,这叫一向跳脱的季灵如何不心痒难耐?聂凤鸣几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都想一试宝物的威力。
到最后自然还是季灵出马,满脸忧『色』的找到师姐诉苦,说是观中存储的妖兽精肉已经不多了,为了这么多张嘴考虑,请大师姐允许她与几个师兄外出猎取妖兽。
聂婉娘不用想也知道季小五的心思,不过山上山下吃货众多,兽肉的存储见底倒也不假,思量了一阵之后,便决定将师弟师妹们放出去历练一番,毕竟即便聂婉娘自己也是不愿久困观中的。
得了当家大姐的允许,从二师兄到五师妹自是欢喜无限,于是开始研究此行到底是先往东去猎杀妖族圈养的妖兽,还是先往西行去见识一下绝域荒漠中潜藏的魔物,其实师兄妹四人最想去的乃是苍山之北的林莽,却因为聂婉娘不允,不得已只能放弃。
而彭仇在得知此事之后,竟也动了让弟子们出游的心思,他的几个弟子如今修为也已不低,加之每个人又都有神兵在手,是以寻常的宗师境高手倒还敌得过的。
彭三叔开口,聂凤鸣几人虽然不愿意,但也只能答应,因此好好的一场猎兽之行就变了样子,师兄妹四人身后多出了外门的六个拖油瓶。
目送着聂凤鸣几人带着外门的六个弟子向东急掠远去,聂婉娘只得无奈一叹,别人可以放纵随心、来去无碍,她这个大师姐却没有这般权利,只能在家中镇守。
不过好在白芷姐妹这些日子一直懒在后山地火池处捣鼓灵宝,这倒让聂婉娘少『操』了不少心,心念动时,一指点向鸣潭,而后就听“哎呦!”一声惨呼,就见胖乎乎的柴斐捂着屁股从鸣潭深处跳了出来。
“大师姐你下手也太重了!咦?二师兄他们终于走了吗?太好了!”
柴斐方一跃出水面便开始大声嚷嚷,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是一副高兴的样子,灵聪兽见柴斐终于不再潜藏,便“嗷呜!”一声扑了过去,两个胖墩子立时嬉闹成一团。
陈景云在家时,每日都要『逼』着柴斐对阵凶兽,用以磨炼弟子的心『性』,如今师父不在家,这小子就又故态萌发、开始满山的疯玩。
今晨听说见聂凤鸣他们要外出猎杀妖兽,柴斐生怕自己也被拎去,是以借着手中混元宝珠的敛形之力,一直潜藏在鸣潭底下不肯『露』头。
抬手将柴斐和灵聪兽从水中摄了出来,聂婉娘免不了又对小师弟一番耳提面命,柴斐应答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立时便惹来了本就心气儿不顺的聂婉娘的不快,于是声声惨叫之声便在后山响起。
再说聂凤鸣几人,因为要带着六个外门弟子历练,因此无法施展飞天踏罡之法,不过这也让几人领略了一番山中的美景,他们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途中,无果几人更是马屁声不断,直听得程石与季灵心情大畅,就连聂凤鸣也觉得这几个外门师弟很合自己的心意。
如此赶了七八天的路,终于邻近了妖族的势力,林中的妖兽也逐渐多了起来。
而在这七八天的时间里,无果、田帧六人可说是吃尽了苦头,不但要联手对付越来越强大的众多妖兽,还要伺候好后山的几位活祖宗!
不过几人得到的好处就更多了,联手厮杀、列阵御敌时,一些原本生涩的修行关节处全都一一得以捋顺,但凡在修行上有不懂之处,还有四位大宗师在一旁倾力指正。
众人这才知道师父彭仇是何等的高瞻远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族奸细
斜倚在树梢上,季灵无聊的看着六个外门的师弟师妹与一头巨大的妖牛对战。
今日季灵的运气奇差,竟然在猜拳时输给了三位师兄,因此只能撅着嘴留下来看护众人。
而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早跑的不见踪影,想必是按着昨日商议出的结果,潜到天堑山附近去猎杀师父口中那成片成片的妖兽去了。
想到师兄们可以大发神威,季灵不由又是一阵气恼。
无果几人此时杀气腾腾,四弟子南宫恙手执寒铁锻造的羽扇指挥若定,师兄妹之间配合的无懈可击!
拳风呼啸突袭、神兵洒然据守,飞纵合击之时从容不迫、步步紧『逼』,几人显然是得了闲云观二转秘法中的三味。
随着“嘭!”的一声大响,失了前蹄的庞大犀牛轰然倒地,惊起了大片的尘埃。
就在妖兽嘶吼、尘土未消时,几人中攻击最为凌厉的林染便已一剑划开了妖兽的胸腹,搅起一片腥臭的血雨,而林染手中的神剑却并未沾染半点污浊,依旧寒光绽绽。
“我佛慈悲!五师弟这一击实在有伤天和唉,下次只需把剑自妖兽眼中刺入即可,这样还能留下一张好皮子,再说万一伤到了妖兽腹中的妖丹就不好了”
无果一脸慈悲的唠叨着师弟的不是,林染为了耳根清净只得作揖受教,言说自己下次一定注意拿捏分寸。
想着二师兄方才一边狂舞禅杖冲杀在前、一边大喝着“畜生受死”时的样子,田帧几人全都在心里憋着笑,不过却没人敢去接茬,生怕惹火烧身。
“无果!你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这般婆妈嘴碎的『毛』病?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快快收起妖兽,我们今日还要再行几百里呢!”季灵忍不住呵斥了无果几句。
一见五师姐不耐烦了,无果当即缩着脖子闭上了嘴,见师弟已经将妖丹取了出来,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将地上那头不下千斤的妖兽尸体给收了起来。
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几人继续施展身法向东掠去。
聂凤鸣果然不愧其“无惧”的道号,平日里做事虽然老成持重,可是一旦认准一件事情便会一往无前且胆大包天。
再加上程石一向以他马首是瞻,又有袁华这个狗头军师在一旁撺掇,因此师兄弟三人此次是非要见识一下妖族天堑山的。
用些小手段赢了季灵之后,三人便踏起莲影向东方遁去,不过三人还算有自知之明,为了不给天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纷纷运转混元珠之力,将自身的气息全数掩盖。
如此遁行了小半天,一道高耸蜿蜒似能贯通天地的山脉便映入了聂凤鸣几人的眼中,师兄弟三人驻足半空,看着那道不见尽头的浅绿『色』屏障呆立当场。
吞咽了一下口水,袁华当先道:“二位师兄,难怪师父当日说起东荒妖族时,脸上全是凝重与感慨之『色』,能在边界布下如此通天彻地的结界,这妖族的实力又岂是寻常?看来咱们是有些坐井观天了。”
聂凤鸣沉『吟』了一阵,之后对袁华道:“老四切不可妄自菲薄,前路虽然坎坷崎岖,却也正可以让咱们兄弟随着师父一同大展拳脚,若是将来的对手都是些软柿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二师兄说的是,小弟方才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闲云观既然已经担起了整个天南兴衰的担子,我等就决不能有回避退缩之心,况且有师父在前面引路,咱们定不会行差踏错的。”袁华接口道。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程石也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说你们两个也真是的,想那么多作甚?别忘了咱们可是来狩猎妖兽的,这个劳什子的狗屁结界也就此时看着厉害,待到咱们修到师父那般境界时,还不时抬手就能撕开!现在还是下去寻那些妖兽的晦气才是真的。”
聂凤鸣和袁华闻言一愣,心中皆道:“程老三说的还真是话糙理不糙,一切的根本只在实力二字之上,而自己几人修为尚浅,此时多想又有何益?”于是三人相视一笑,寻了个聚着四五十只妖兽的山谷便遁了下去。
杀鸡焉用宰牛刀?山谷中的妖兽最多不过拥有筑基中期修士的实力,虽然个个都生的狰狞恐怖、且悍不畏死,却也不过是聂凤鸣几人眼中的一锅好肉罢了,片刻功夫,谷中再无妖兽的嘶吼。
又寻了几处妖兽聚集之地,三人便都有些意兴阑珊,似这般没头没脑的痴傻妖兽,就是再杀几万只又有何用?没有像样的对手又怎能显出混元宝珠的威能?
眼见着天『色』不早,未免小师妹等的心焦,聂凤鸣几人便只能失落而返。
再说季灵这边,因为无果、田帧几人都是能说会道的,一番刻意讨好之下,倒把季师姐给哄的高兴了起来,众人嬉笑着一路猎杀妖兽,季灵不时在旁边指点一二,半日下来,大伙儿倒也不觉得乏味。
自古无巧不成书,就在众人围在一处,一边享用着随身带来的吃食,一边听着季师姐吹嘘她在南域地底大战白池的精彩事,便在此时,季灵忽地一声轻咦,而后竟然面『露』兴奋之『色』,命无果几人留在地上结阵防备,她自己则一步踏足了云端。
高天之上,数道遁光正自西北电『射』而来,转眼间就来到了季灵身前数里。
瞧那架势,竟然是四五个道衣修士在追逐前方的一个灰袍人,而灰袍人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遁速忽快忽慢,想必已是手段尽出了,不过一身煞气却委实惊人。
正在仓皇逃命的灰袍人一见有个年纪不大的道衣少女立在了前方,心下立时大急,于是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小娘皮,快给大爷死开!”
而后将手向前一挥,一枚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梭形法器就向着季灵『射』了过去。
季灵原本没有拦截来人之意,只是因为心中好奇,想上来看看热闹,哪成想那灰袍人张口就骂、抬手就打,这一下却把季灵气得不轻,心道:“这人真是好没道理,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竟然也要骤下杀手,看来一定不是好人!”
如此想着,抬指一点,一道庚金剑气就迎向了惨绿『色』的梭子。
“小姑娘快快躲开,那妖族『奸』细的勾魂梭太过阴狠,你接不下!”一个苍老且焦急的声音也在此时传入季灵耳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妖修凶狠
“叮!”的一声鸣响,季灵点出的庚金剑气就与袭向自己的勾魂梭撞在了一起,两人中间霎时激起了一团惨绿『色』的灵光!
灰袍人的灵器倒也不凡,受了庚金剑气的阻击之后竟然未被崩碎,在空中划了大大的弧形之后,便飞回了主人的手中。
一听此人居然是个妖族的探子,季五师姐的眼中不由现出一丝杀机,她方才以心念探查过了,发现来人身上的灵力果然与师父口中描述的妖族修士类似。
又见那人来势不止,周身上下还在不断的涌出奇怪的纹路,似乎是在加持己身,想要凭着强横的肉身硬撼自己。
“找死!”
见此情形,季灵脸上的森寒之意更浓,一声冷喝之后猛地顿足虚空!脚下莲影爆闪间,已将运足了灵力的一拳轰了出去!
今时不同往日,闲云观如今不但有了五行灵法、便连神兵宝器也是一样不缺,可是说来还就怪了,后山弟子们在对敌之时还是惯用以往的拳法,这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不过季小五是什么样的人精?既然敢与那妖修对轰,自然就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聂婉娘不许师弟师妹们在人前轻易使用师门重宝,是以季灵并没有把混元珠祭出,只以心念沟通宝珠,释出了一道遍布全身的淡蓝『色』光晕。
光晕隐晦流转,倒与寻常的护体灵光没什么区别,而有了这道光晕护体,季灵自然无所畏惧!
倏忽间拳掌交击,季灵与妖修一触即分,而直到两人分开之后,空中才有一声闷响传出,直震得虚空都『荡』起了涟漪。
季灵嗤笑着负手退回原处,再看那名妖修时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妖修被季灵的一击给顿在了当场,狰狞且惨白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色』,手臂上的银『色』纹路疯狂运转,极力化解侵入体内的灵力。
只可惜季灵这一拳所运的可不单是自身的灵力,内中更混入了一缕灵珠中的太一之气,这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化解的了。
事实也是如此,随后就听妖修“啊”的一声惨嚎,他与季灵对上的那条粗黑手臂居然爆成了一蓬碎肉,暗绿『色』的血雾瞬间弥漫开来,其肩膀处已经『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这却是那妖修见机的快,拼着丢车保帅的结果,否则一旦被季灵的灵力侵入了内府妖丹,那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直到此时,五个追在后面的道衣修士才匆匆赶至。
警惕的将这名妖族细作围在当中,几人看向季灵的眼神里则全都是惊诧与好奇之『色』,心中皆已断定:“此女必是一位外出游历的大宗门亲传”。
知道自己今日再无脱身的可能,那名妖修的脸上却依旧尽是桀骜、狰狞之『色』,运转妖力封住了伤口,不理围拢过来的追兵,一脸怨毒的盯着季灵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见自己这一击居然没有要了妖修的『性』命,季灵倒也没有继续上前补拳,此时听了那妖修问话,只是扑闪着大眼睛不屑的看着对方,并不回答。
两人方才的攻杀只在眨眼之间,下方列阵据守的无果等人只看到了五师姐一招打没了对方的一条臂膀,至于内中细节却是不甚清楚。
相互对视一眼,无果几人皆不由吃惊师姐出手的狠辣。
带头的道衣老者一脸感激的先对季灵抱拳拱手,而后转向场中妖修,语带恨意的道:“蝠方,天网恢恢、善恶有报!这些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族修士坏在了你的手中,而今日就是你还债的日子!”
妖修闻言则是一副滚刀肉的样子,哈哈大笑道:“元辰老儿,我妖族与你人族向来势不两立,你觉得我恶贯满盈,岂不知这些正是老子的功绩!
嘿嘿!潜藏在你门中这么久,该杀的也杀了、该睡的也睡了,啧啧!那蒙贞在床上的滋味还真是不错”
“贼子该死!”
听闻妖修此言,几人中年纪最轻的结丹修士立时目眦欲裂,大喝一声便将手中的拂尘抛了出去!
灵光乍现,那拂尘方一抛飞,便化作万道银丝猛然卷向妖修,其余三个年长的结丹修士也是含恨出手。
一时间,灵光漫卷、妖气纵横,这是修士之间真正的战斗,绝不是简单的精彩二字就可以形容的,因此不光无果几人看的激动不已,便是季灵也在一旁仔细的观瞧。
再说场中几人,那妖修虽然受了重创,可是在激斗之时依然悍勇无匹,灵宝、体术尽皆奔着以命搏命处使劲儿,是以四个修士急切间居然建功不得,且还要防着妖修的博命一击。
那被称作元辰的道衣老者见四个门人久攻不下,不由有些心焦,又见季灵在一旁笑『吟』『吟』的打量着战团,不禁有些老脸泛红。
于是顾不得什么宗主的体面了,手诀一掐,一面雾蒙蒙的古朴圆镜就悬在了半空,而后元辰手诀再变,圆镜中便『射』出了一道青辉,直向妖修照去。
那妖修怎会不知此宝的厉害?他之前身上的伤势便是拜此宝所赐,于是高叫一声就要拼死脱出战团。
怎奈四个围攻他的结丹修士也早红了眼了,竟然宁肯拼着受伤也不肯退让半步。
眼见着那道清辉就要照在身上,妖修的眼中不由『露』出绝望之『色』,而后便转为了疯狂,厉声怒吼一句:“我蝠方今日即便战死,那也要再拉你人族一个垫背的!”
之后便鼓『荡』着体内的妖丹,向着使用拂尘的年轻道人就扑了过去,对那道清辉以及另外三人的灵宝攻势竟然理也不理!
一见妖修要自爆妖丹,元辰不由大惊失『色』,高呼一声:“明儿速退!”
不用师父吩咐,那名年轻道人也知道自己需得避其锋芒,怎奈他的修为本就不如妖修,加之妖修这一击已是『逼』迫出了全身的潜力,亡命之下哪里容他躲闪?
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而后清辉照住妖修、灵宝击中妖修,可那妖修却也一脸残忍的遁至了年轻道人身边侧
“嘭!”
妖修的肉身炸成了骨肉碎末,天地间的灵气立时跟着狂暴起来,好似怒涛一般向着周围席卷开来,连同元辰在内的几个修士尽皆被震的倒飞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鸟为食亡
“阳明!”
“阳明师弟!”
元辰道人和另外三个结丹修士将将定住身形,便纷纷急呼出声,只是血雾弥漫处哪里还有年轻修士的影子?于是又是一阵悲呼。
“咳咳!师尊、三位师兄我在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自下方的树林中传来,元辰几人身为结丹修士自然耳力惊人,听到这个声音,脸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连忙寻着声音纵掠而下。
下方的树林中,无果等人正面『色』古怪的围观着那个名叫阳明的修士,季灵则是神态恣意的负手而立,那副孤高、洒然的样子像极了陈景云。
阳明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一个人形土坑中费力的倒着气,原本好好的一位容貌与气度皆佳的结丹境修士,此时却是灰头土脸、道衣破烂,样子比乞丐好不到哪儿去。
他方才因为躲闪不及,只能极力运转灵气护体,同时心里也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受不住妖修蝠方的亡命一击。
哪知就在蝠方将要自爆妖丹的一刹那,忽地有一道五『色』灵光当头兜下,把已在叹息着等死的阳明向下猛地一拉!紧接着半空中就开始灵气暴动,方圆数十丈尽被波及!
而阳明在一推、一拉两股大力的撕扯下,就如流星一般冲向了地面,不过好在有五『色』灵光护体,虽然被跌的七荤八素、且把地面撞出了两丈来深的人形大坑,不过『性』命却是保住了。
元辰小心地把已经摔的筋骨松散的弟子从深坑中摄了出来,几人忙以灵力探查其身上的伤势,见他并无『性』命之忧,不由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都是修行日久的人精,略一思量,自然知道是这位青衣少女救下了阳明,又见恩人此时傲然立在那里,元辰不敢怠慢,忙带着弟子来在近前,而后揖手道:“贫道元辰子,多谢仙子出手救下劣徒!”
季灵打量了元辰子几眼,而后平淡的道:“算不得什么,大家同为人族,援手自然是情理中事,你们几个来自何处?可是苍山福地中的修士?”
元辰子见问,自然不会隐瞒,回道:“贫道与几个弟子出身叠翠山四象宗,宗门虽然不在苍山福地,却也离的不远,道友既然提及苍山福地,莫非是福地中哪个大宗的高足?不知可否赐告道号?”
“本尊道号明心,至于所属宗门么,倒是不方便透『露』,之所以提及苍山福地,却是因为有个叫做乙阙门的宗门与我家有些关系。”季灵学着师父的口吻洒然道。
一听季灵提到了乙阙门,元辰子几人立时心惊,剑煌山乙阙门的名头如今可是响亮的很!威压整个苍山福地不说,便是福地外的一些临近宗门也都会告诫宗内弟子,不要去招惹那帮剑疯子,否则必会给自家带来灾祸!
人家不但是一门三元婴,那位修为通天的闲云武尊更能以一己之力碾压五位元婴境大修士,这份骇人的战绩往那里一摆,谁又敢不敬畏乙阙门三分?
想到方才这位明心仙子提及乙阙门时丝毫不在意的平淡语气,元辰子几人更加笃定之前对季灵身份的猜测,又见无果几人虽然修为低微,但是手中所持的灵器却每一件都神光涌动、煞气『逼』人,不由皆在心中感慨:“超级宗门的底蕴果然深厚!”
元辰子因为心有顾虑,是以不敢打听太多,也不敢拿一些俗物相谢,怕惹来季灵的不喜,见小徒弟在服用过丹『药』之后气息已然稳定,便动了折返的念头,于是开口道:
“老朽不敢猜测仙子的师门,仙子今日相助之情,我四象宗记下了,今后但有差遣,必定不敢推辞!”
季灵本来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闻言故作老成的道:“举手之劳而已,你等不必挂怀,后会有期。”之后便招呼着无果几人继续东行。
见眼前的明心仙子还要带着门人继续东进,正要离去的元辰子不由停下身形,委婉的劝道:“明心道友,此处已经临近妖族边界,再往东行便是天堑山下的妖兽老巢,以道友的修为自然无所畏惧,可是这几位小友却是”
见元辰子的心肠不错,此时又称呼自己为道友,季灵不由心下欢喜,觉得眼前的老道很有眼光,她在伏牛山时,总被大家伙儿唤作“小灵儿”、“小五子”,可见家里这些人还都拿她当小姑娘看待呢。
“不妨事的,我还有三位师兄就在左近,有他们在,什么妖修、妖兽的全都不必在意,保证遇到一个灭杀一个!”季灵莞尔笑道,语气中不无得意。
元辰子闻言又是一惊,心道:“自己虽然看不透这位明心仙子的修为,但是只看她能够一拳就轰碎了向以肉身强横自居的妖修手臂,就可见其修为的高深,而她那三位师兄只怕更为了得。”
年老成精,只从季灵的之言片语和说话时的语气,元辰子就能推测出这位明心仙子口中的三位师兄都是杀伐果断之人,心道:“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自己还是带着弟子们速速离去为妙。”
岂料事与愿违,便在此时,远天处忽地投来三道遁光,遁光速度奇快,转眼便已临近,而后似乎是发现了林中多出来几个陌生修士,于是三股好似洪荒巨兽展『露』獠牙一般的凌厉威压便猛然降临!
感受着锁在自己身上的暴戾气机,元辰子本能的运转灵宝将弟子们护在宝镜照出的清辉下,他自己则一脸无奈的看向季灵,眼中全是恳求之意。
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此时正呈三才之势将元辰子师徒五人困在当中,见对方并无反抗之意便也没有出手,聂凤鸣正要开口询问时,季灵已经当先开口:“三位师兄不要动手!且听我细说”
听了季灵略带得意的讲述,聂凤鸣三人这才收回了释出的威压,此时再看场中的众人,元辰子的四个弟子早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便连结丹巅峰修为的元辰子本人也是一脸细密的汗珠,外门的无果等人早已跑出老远,正躲在山石后面探头探脑的向这边观望。
按说聂凤鸣几人释出的威压还不至于使数位结丹境修士狼狈至此,怎奈三人中最了解修仙者的袁华一见元辰子居然是个结丹巅峰修为的修士,哪里还敢大意?当即便已心念沟通了怀中的混元宝珠,太一之气稍绽,场中威压立时放大了数倍不止。
日薄西山时,天地混为一『色』,鸟雀不敢归枝,是因为林中此时热闹非常,元辰子师徒几人不敢离开,则是因为袁华袁知着。
聂凤鸣和程石、季灵被无果几人伺候的舒服,不时指点众人几句武道箴言,换来一片崇拜的目光,而袁华此时却正拉着元辰子师徒畅饮。
看着含笑与自己对饮的这位袁四师兄,元辰子只得再次执起酒葫芦。
几人之中就属这位四师兄最不好相与,几句话不离恩情二字,还把叠翠山的方位、距离说的丝毫不差,显然是对北荒南陆的宗门势力了如指掌,否则也不会知道四象宗这样的小宗门。
本着不喝白不喝的心思,元辰子也跟着大灌了一口灵酒,暗道一声:“看来今日免不了要大出血了!”之后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便在内中取出了百十块高阶灵石,灵石一出,林中灵气为之一浓。
“元辰道友这是何意?”袁华见状却是面『色』一变,而后冷声问道。
元辰子暗地里咬了咬牙,一脸感激的拱手道:“今次我们师徒追杀那妖族『奸』贼数万里却依旧未曾建功,多亏了明心道友出手拦截,否则定会被那妖人遁入天堑山,况且明心道友还出手救下了劣徒,为表感激,还请袁道友代为收下这些灵石。”
袁华闻言脸『色』稍霁,大袖一挥,又把灵石推了回去,言道:“元辰道友不必如此,同为人族修士,面对妖修自然要同仇敌忾,况且你看我们师兄妹是会缺少灵石的人吗?”
听了袁华这话,元辰子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暗道一声:“灵石看不上眼,难道对方看中了自己手中的玉清镜不成?这该如何是好?”
见元辰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似乎是在不断的挣扎,袁华心下莞尔,也不再戏弄元辰子,而是一拍自己的储物袋,将一颗拳头大小的天外精金托在手中,之后问道:“道友可识得此物?”
“嘶!难道这便是那传说中的天外?”元辰子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语带颤音的指指天上那道不甚明朗的星河,他身后的阳明几人似乎也想到了此为何物,就连呼吸也都变得粗重起来。
“元辰道友好眼力,我观道友的那面宝镜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若是在融入此物,想必不会只添三成威能,该有很大的把握会进阶玄宝。”袁华边说边将精金推到了元辰子身前。
元辰子盯着眼前的天外精金,挥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借此掩饰自己眼中的那抹贪婪,而后艰涩的道:“袁道友这是何意?”
第一百二十章 父母心今古同
见元辰子眼中虽然隐有渴求、贪婪之『色』,却依旧艰难地将面前的天外精金给推了回来,袁华倒不由有些佩服这老道的定力。
摇头轻笑一声,袁华挥手便将面前天外精金给收了起来,元辰子见状,心中立时生出怅然若失之感,阳明四人更是发出一阵好似牙疼的惋惜抽气声。
香饵已经撒出,袁华随即拂袖起身,竟有送客之意。
元辰子心知这是对方明摆出来的阳谋,自己与弟子们此时若走,这位袁四师兄绝不会再加阻拦,可是心中却又实在舍不得那块天外精金,事关灵宝进阶,让他如何能不心动?
阳明一向最明白元辰子的心意,见师父犹豫不决,便附耳低语道:
“师尊,玉清镜若是能够进阶玄宝,必定能助您渡得元婴天劫,到时我四象宗也能摆脱被人压榨的局面,不若咱们先听听袁道友有何分说”
元辰子听了弟子的话,不由慨然一叹,心中也有了决断,对袁华拱手一礼之后,语带自嘲的道:
“贫道修行百年,自问看破了世事,可是今次明知袁道友是在利诱于我,却依旧忍不住生出了贪念,也罢,只是不知道像我四象宗这样的小宗门因何能入道友的法眼、又有何处可供驱使?”
袁华闻言哈哈大笑,又热情的把元辰子师徒请回案旁,这番动作不由引得闲云门徒纷纷侧目,皆在心里为那元辰子师徒默哀一阵,入了袁老四的彀中,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至于袁华又与元辰子师徒具体说了些什么,咱们此处按下不表,总之元辰老道与弟子们离开时已经一改之前的忐忑、郁郁之『色』,师徒五人竟都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元辰子原本佝偻的脊背竟也挺得笔直!
当林中只剩下闲云观众人时,场面立时变得温馨惬意起来,袁华不理聂凤鸣几人探究的眼神,懒洋洋的用了几枚灵果,眼中不时精光闪动,显然是在筹谋着什么。
季灵『性』子最急,见袁华居然卖起了关子,不由在心里腹诽四师兄就是爱装相,之后笑嘻嘻靠了过去,问袁华道:
“四师兄,你与元辰老道的谈话我也听了,如此布局自然不错,可是你也未免太过大方了些吧?给了那么多的好东西不算,竟然还替师父做主,许诺会为那老道挡去元婴天劫!哼哼!倒时师父若是罚你,我可不会为你求情!”
袁华闻言依旧故作高深,还学着师父的样子在季灵小脑袋上『揉』了几下,直到季灵拿手『骚』他肋下的痒痒肉,这才嬉笑躲闪着投降,而后收起笑脸,正『色』的解释道:
“师父常说天下熙攘终究脱不开个利来利往,这些修仙者又何能例外?再说皇帝不差饿兵,那叠翠山正好坐落在苍山福地北去的咽喉要地上。
此地在平时看来是个无关紧要的所在,将来却可以成为咱家深入北荒的触角,今既然恰巧碰到了,那就没有放过的道理,更要多下本钱。
且那元辰子也是一个老辣之人,若是不能一下子用重利将其砸服,日后难免会生出一些反复,再则,咱家师父可是对元婴天劫渴求的很呢,见我联络了这么好的买卖又怎会罚我?说不定还要给师兄我一些好处呢!哈哈!”
袁华说到最后不由又是一阵大笑,聂凤鸣和程石闻得袁华嘴里说出的这么多门道,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季灵的眼中更是泛起了崇拜的小星星。
在一旁伺候的无果几人早听的目瞪口呆,无不在心中叹服这位平素最好相处的袁师兄,就连向以智谋过人自居的外门四弟子南宫恙,也只能在一旁自叹弗如。
朝采气、暮参霞,陈景云不觉已在坐忘峰的绝壁断崖间静坐了数十日,其间修为虽然并未有所精进,灵台却已越发的清明。
叹喟一声,陈景云终于拂袖起身,环视左右,认为此处乃是自己的福地,于是不由动了反哺之心。
到他这般境界,最需心念合一,于是挥手在坐忘峰上布下了五行灵阵,使此处四季生机不绝,又在绝壁之上书下了“天心岩”三个大字,字中更是烙印了一丝自己的修行感悟,以此留待有缘。
孟黄粱夫『妇』带着儿子赖在牛家村不走,还几乎成了乡邻之间最大的善人,此事还任谁也不敢挑刺儿,至于个中缘由,相信熟知前文的看官尽皆明了,若是非要赘述,那就简言几句。
却说天南国北地数个州府中,就属孟黄粱的官职最高、权限最大,又因为他与彭大先生乃是好友,因此被他霸占下了姬桓当年亲手建成的草庐后,谁也说不出什么,
庄户们因为要给彭仇颜面,所以与他们家亲近,而那些江湖豪客则是摄于孟大总管的官威、以及彭大先生的威势,总要对他退避三舍。
如今的天南江湖可与以往大不相同,自从姬桓当政之后,从前那些在暗地里不太安分的武林势力尽皆偃旗息鼓,原因无它,只因一个“怕”字!
也是,闲云观外门大弟子姬桓的“云”字令一出,天下群雄谁敢不从?
因此官家的势力也跟着水涨船高,而孟黄粱正因为借着这几股东风,才能在牛家村中待的如此安稳。
“夫君呐!程家嫂子熬的肉汤当真不是凡品,且不说我儿不同长的壮实不少,就看你这鬓角,那几根白发眼瞅着都没了!”孟黄粱的发妻翟氏一面唠叨着、一面从笼屉里给孟黄粱盛端出一个粗瓷大碗。
看着越发显得年轻的发妻,孟黄粱心头微宽,捧起大碗,连汤带肉的吸溜个干净,虽然周身舒泰,但却愁容不改,叹息道:
“夫人呐,咱们来此一月有余,虽然也得了些好处,可是咱家不同拜师一事却依旧没有头绪,我那彭兄不知怎地竟也总是推脱,唉!按理却是不该的!”
翟氏见丈夫如此苦恼,于是出言宽慰道:“夫君不必如此消沉,咱家与彭先生相交于微末便是天时,而今您又总领北地四州军政那就是地利,至于人和么,我与程磐石的娘亲如今已是换帕之交,因此也是不缺,是以你我的心愿达成只在早晚,不争这一时。”
孟黄粱听了夫人的解说,才又转忧为喜,看着犹在熟睡的幼子孟不同,立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纵横魔域
晴夜、月明、风冷,不觉又至落雪时。
伏牛山后山,聂凤鸣和程石、袁华三人战战兢兢的杵在那里,还不时向师父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景云却只是戏谑的摇头,对三个弟子的求助视而不见,自顾自的接过聂婉娘奉上的灵茶,扮起了泥菩萨,大弟子的权威还是要维护地。
聂婉娘的脸『色』在灯火映照下显得一片铁青,扫了眼前三个英武不凡的师弟一眼,心中感慨时光匆匆,口中却冷声道:
“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深入魔族腹地?连师父都因为心存顾虑而不愿在此时招惹西边的麻烦,你们又凭什么?
小四,你也不必装什么无辜,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莫要怪我这当大师姐的动用家法了!”言罢周身的气势已经开始节节攀升。
这一下却把躲在师父身后幸灾乐祸的季灵和柴斐给吓了一跳,便连灵聪兽也开始做出一副乖巧状,聂凤鸣三人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聂婉娘口中的家法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在床上躺上个几天都是轻的。
见事不好,袁华连忙开口道:“大师姐莫要气恼,且听小弟解释!那魔族今后定会成为咱家的对头,是以需得知己知彼才好应对,我与二位师兄深入西荒也是为了打探魔族的虚实,并非胡闹。”聂凤鸣和程石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聂婉娘闻言不由哼了一声,身上气势再涨,言道:“好一个打探魔族虚实!你们三个打探的方法还真是奇特,不单打劫了数个魔族宗门,竟还留下了首尾,惹来数名魔婴修士的缉拿!若非四首龙蜥拼力厮杀、我又及时赶到,你们三个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聂凤鸣三人听了聂婉娘的话立时哑口无言,皆面『露』讪讪之『色』,这一次他们确实太过胡闹,毕竟都是少年人,即便是向来老成持重的聂凤鸣和心机深沉的袁华,今次也都放纵的厉害。
原来聂凤鸣四人带着六个外门弟子在天堑山外围试炼了一番,因为有无果、田帧这些个拖油瓶,是以不敢弄出什么大的动静,也不敢去试探天堑山上那道妖族结界,怕惹出妖族高手之后不好收拾,如此又过了十几日,众皆乏味。
待折返了闲云观向聂婉娘和彭仇交割了众多妖兽之后,便就各自修行,如此秋去冬来,众人皆感修为精进不少,且对混元宝珠的『操』控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静极思动,几人不由开始心中长草,在袁华的撺掇下,师兄弟三人在禀明了陈景云后便又动身去往西荒,此次因为不带季灵和一众外门弟子,自然轻松的紧。
三人兴致盎然的遁至绝域荒漠,在聂凤鸣和程石的引领下,沿着与师父一同行过的路径飞遁了三千里后,便寻到了当年被陈景云驯服的四首龙蜥。
而这头狰狞恐怖的魔物竟还是个认亲的,老远的感应到了聂凤鸣和袁华的气息后,便四颗脑袋一同嘶鸣着迎了上来,状似亲昵。
看着面前小山一样巨大的魔物,袁华眼中不由得一阵放光,因为身上有着九转小黄庭功法独有的气息,四首龙蜥对袁华倒也不会排斥,又被袁华以大把的丹『药』、妖丹收买,因此只半日功夫就换得了魔物莫大的好感。
之后师兄弟三人踏着四首龙蜥宽阔的背脊,狠狠的领略了一番苍凉孤寂的大漠美景。
日月在胸中、天地只一壶,在这般意境的冲击之下,身为天南一隅的天之骄子,三人皆不由被勾起了少年人的不羁、孤高之气。
越往西行,魔物的品阶便越高,聂凤鸣三人对此自然大喜过望,没有了诸般顾虑,因此得以全力出手。
重宝御一炁、魔物尽遭劫,师兄弟几人不但将混元宝珠连番使出,便是太一之气也都用了出来,因此真可谓是所向披靡、一路碾压!
而四首龙蜥似乎对混元宝珠蕴含的气息有些畏惧,因此每当杀招“太一”被用出时,它都会躲的老远,生恐受到波及。
试宝之后,聂凤鸣三人心中不由对师父更加的崇敬,皆道大师姐将这混元宝珠奉为师门重宝果然有理。
在绝域荒漠腹地杀戮了几日,三人不觉已经来到了魔族边界。
袁华一路上不止一次的听两个师兄提起他们当日与三眼魔修的一战,心中早对魔族生出好奇,可惜一路行来便连魔修的影子也没遇到,如今既然到了魔族边界,不由起了歪心思。
稍一思量,立时就有了主意,袁华随即拉着聂凤鸣与程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程石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愿意,聂凤鸣琢磨了一下之后也心动的点头。
于是经过了一阵商议筹谋,师兄弟三人各自施展天心秘法,模拟出了魔修的气息,再沟通混元宝珠遮掩一番,便施施然的乘着四首龙蜥越过了魔族边境。
前文书曾经提过,当今西荒魔族之中可谓百族林立,且魔神境的大能尽皆避世不出,由于内部纷争不断,是以没有余力如妖族一般以大阵据守四方,虽然也派了一些中低阶修士巡守,但是长久的平静早使这些魔族生出了懈怠之心。
因此当三人驾驭四首龙蜥踏足西荒后,所过之处无不引来一片『骚』动,各个传讯法阵纷纷魔光涌动,不过开始时还有魔丹境的修士拦截问询,待到接连被打死、打伤几人之后,就再没人敢来阻截了。
三个魔丹境少年行事毫无顾忌且出手狠辣异常,所驾驭的坐骑更是堪比魔婴境界的四首龙蜥,有心人自然而然的就为几人安上的各种身份与背景。
而一些大族的魔婴境修士也只认为聂凤鸣三人是哪家不懂事的魔崽子,因为不愿平添麻烦,都来了个不闻不问,是以事情果然如同袁华预料的那般,师兄弟三人加上一头魔物在西荒之中兜兜转转,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四首龙蜥魔威滔天,它对西荒中的灵气似乎十分喜欢,这魔物身为龙属自然贪婪成『性』,在随同聂凤鸣三人打发了几个魔丹境修士之后,便彻底『迷』上了蕴含魔气的灵石,竟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打劫,且还善会寻找人家的宗族宝库!
聂凤鸣三人对此哭笑不得,心道反正抢也抢了那便不如多抢一些,于是不少小的家族、宗门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而三人的番作为终于激怒了魔族高层,这才引得数位魔婴境大修士联手缉拿。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讲道理的大师姐
煌煌魔威惊天动地,西荒东陆大小宗族为之震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那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魔族少年如何收场。,
岂料事情的发展竟然远远超出了西荒魔族的想象。
追缉之初,几位魔族大修士都没想过要下死手,只盘算着将聂凤鸣三人擒下了事,到时自然不怕这三个魔崽子的宗族长辈不出面化解。
可是乍一交手,几位魔婴境修士立时就察觉出了不对,这三个少年施展的秘技、连同所用的灵宝,竟然与魔族半点不搭,那四首龙蜥仗着皮糙肉厚,居然带着三人一路逃往绝域荒漠,而后兀自转道向北,竟直往人族修仙界而去!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三人分明就是人族的探子无疑呀!
一众追缉的魔修气得是钢牙咬碎,偌大的西荒竟然已经成了可以任由这些人族探子纵横劫掠的场所了嘛?若不能将之挫骨扬灰,那么堂堂魔族颜面何存?
一番左兜右拦,又折损了不少人手,终于,四位怒极的魔婴境大修士终于在绝域荒漠深处将四首龙蜥给拦截了下来。
之后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是要将这三个人族探子和四首魔物灭杀当场!
危机临身,聂凤鸣几人却是怡然不惧,三枚混元宝珠轮番护体攻敌,再有四首龙蜥在一旁帮衬,两方人马一时间竟然战了个旗鼓相当,直把方圆百里的沙海都搅的沸腾了起来,众多潜藏的魔物更是四散奔逃争相逃命!
这场大战可谓持久拖沓,直到一日夜后,聂凤鸣三人才终于『露』出败迹,而四位魔族大修士却丝毫没有将要胜利的喜悦,皆在心中感慨人族的昌盛。
刚不可持,混元宝珠虽然厉害,太一之气也能震慑敌胆,但是聂凤鸣三人终究修为尚浅,『操』控了这么长时间的重宝之后,皆感一阵身心疲惫,四首龙蜥可没有灵宝护体,是以此时早已是伤痕累累。,
而那四个魔婴境修士也不好过,原本满腹的怒火早被消磨的干干净净,此时心中只有惊异与不可置信!
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场中攻守有度的三个人族少年不但能够随意御使五行灵力,肉身竟也强悍的不像话,便是与妖族修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最令四个魔修头疼的则是那三枚灵珠法宝。
三枚灵珠非但攻击凌厉、可以释出足以伤到魔婴境修士的杀招,还在防御一途上同样威能惊人,魔族最擅长的神识攻击,在灵珠释出的淡蓝『色』光幕面前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丝毫波澜。
连番急攻不下,有一个魔修竟还被灵珠所伤,因此四个魔族大能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只远远的调动天地灵气攻伐围困,意在消磨三个少年的灵力,生恐阴沟里翻船。
“呼哧、呼哧!”聂凤鸣和程石方才合力破去了一名魔修攻向四首龙蜥的杀招,而后便开始大口喘息,袁华则御使灵珠护住三人周身,挡开一切外部攻击。
“老四!想想办法,咱们三个虽然还能应付一阵,可是四首这家伙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程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促的道。
师兄弟三人这些日子一直与四首龙蜥厮混在一起,早就相处出了感情,这个大家伙虽然生的狰狞可怖,『性』子却与乡间的土狗一样,最是识主,此时虽然受伤不轻,却依旧嘶吼着盘旋不去,一心攻敌、护持。
袁华在三人之中修为最高,分摊的压力也最大,今次因为他的一时『性』起且算计的又不周全,竟然使两位师兄随他自己一同陷入险境,这不由让袁华心生愧疚。
不过他对自己与师兄的安危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以自家师父的天心修为,若是弟子们真有『性』命之忧,那是必然能像前次一样提前感应得到的!
虽然这样会让他和两位师兄颜面尽失、再挨一顿痛斥责罚,但师父却必然会前来援救,至于师父为何这么长时间仍未现身,袁华也有了一丝隐隐的猜测。
此时听了程石的问话,袁华不由无奈苦笑,他与四首龙蜥也甚是投缘,见大块头此时虽然满身伤痕却仍在拼力厮杀、丝毫没有逃遁之意,不由鼻间泛酸,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仰天长嚎一声:“师父啊!您若再不现身,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他这一声喊出,两方攻势立止,聂凤鸣多少猜到了一二,程石却以为师弟得了失心疯,不由满脸的担忧,而那四个魔修听闻此言则早已是如临大敌,竟然尽皆执宝护身,神念跟着磅礴而出,探查方圆百里。
“啧啧!你们几个还真是有出息,都是男子汉大丈夫了,惹出祸事之后哭喊着找师父算得什么本事?”随着一句调侃之言,聂婉娘自一座沙丘之后袅袅婷婷的走了出来。
袁华一见来人,心中不由哀叹,暗道一声:“完蛋了!虽然此厄可解,但是想要蒙混过去已是不可能了!”
口中却故作惊喜道:“大师姐来的正好,这几个魔修追杀了我们一日一夜,还请师姐做主!”
聂凤鸣和程石在一旁讪讪而笑,见聂婉娘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师兄弟不由心肝『乱』颤,直感口中干涩。
不理聂凤鸣三人和四首龙蜥,聂婉娘径自走到场中,对着四位魔修微一揖手,而后冷声道:“北荒莲隐宗聂忘忧见过几位道友,不知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师弟因何惹得四位大动干戈?”
四个魔修此时正在全神戒备,闻言不由相视一眼,眼中全是忌惮之『色』,心中皆道:“原来是北荒五大宗门之一的莲隐宗弟子,那就难怪了!”
从来只有实力相当才有谈判的资格,眼前的聂忘忧虽然看着不过双十年华,但是一身似深渊、似空灵的气机却不是假的,六颗蓝莹莹的宝珠围着她的周身急转,内中的磅礴威能竟将虚空搅的尽是裂痕,这番情景使得深知灵珠厉害的四位魔修不敢妄动。
于是一名带头的魔婴修士稍作回礼后,沙哑道:“聂道友,三族盟约已订立万年,我魔族从来不敢僭越,而你莲隐宗弟子今次擅挑边衅、杀戮魔族,竟还劫掠我宗族资源,是当我魔族无人么?今日若不给个交待,那便不死不休!”
“哦?看来这倒是我莲隐宗教徒无方了?小四,你们因何会入魔域?”聂婉娘面无表情的问袁华道。
“回禀大师姐,我们三个原本好好的在绝域荒漠中历练,只因后来不小心『迷』了方向这才到了魔域,您也知道,人魔两族素来不睦,我们初到那里便有人喊打喊杀,不得已,只能出手自保。”袁华一脸委屈的道。
聂婉娘闻言微微点头,继续对几个魔修道:“此事虽然事出有因,但到底是我莲隐宗弟子有错在先,他们三个回宗之后自有门规处罚,不过想来四位道友是不会轻易放我等离开的,也罢,我便与你们做过一场。”
言罢将手一挥,身前宝珠瞬间抛飞,而后自空中化作了六轮明月,六道太一之气所化的雷龙探出爪牙,将偌大的空间牢牢锁死!
四位魔族大能一见聂婉娘的动作尽皆有些傻眼,心说:“这人族女子怎地如此不讲道理!为何这般急切动手?嘶!难道是他们早有预谋?否则她因何会恰巧出现在此处?”11
第一百二十三章 浮云遮眼
闲言少叙,却说聂婉娘的六枚玄宝阶的灵珠一出,绝域荒漠中本就稀薄的天地灵气立时被抽调一空,道道龙形的太一雷力吞吐游弋,直把一方天地搅得个一片混沌。
能够修到魔婴境的修士哪个不是积年老鬼?一见聂婉娘竟然不管不顾的悍然出手,心中不由尽皆生出十二分的警惕,都觉得此事绝不简单,因此出手之时皆要留有余力,防守的心思竟然多过了攻敌之意。
大修士之间的争斗早脱出了寻常修者交手的范畴,除非能像陈景云那般单凭一力而降服十会,否则绝不可能轻易碾压对手,其中的智谋、勇气、狠意等等,皆会左右战局的走向。
而此战乃是聂婉娘修行至今所遇最为凶险的一战,当日在地底与白池的一战与今日的阵仗一比,不过是小儿科罢了,这也正激起了闲云观当家大师姐压抑了多年的暴戾之心!
本就是智近乎妖的人物,今又先声夺人,天心五行、灵珠攻守、灵猿神拳,种种手段连番施展,不觉已有圆融贯通的趋势。
四位魔族修士此时叫苦连连,眼前的这个莲隐宗元婴境女修实在太过难缠,肉身体术强横不说,『操』纵天地间的五行灵气更是如臂使指!
而最让四人无语的则是此女竟然一人拥有六枚玄阶灵宝,使的他们在攻防时处处掣肘,生怕自己的魔器毁于对方的宝珠之下,此时千丈空间皆被锁定,直叫几人心中生起了后路断绝之感。
聂凤鸣三人眼瞅着大师姐一人对战四位魔婴境修士而不落下风,心中的敬畏与叹服之情不由再添几分,激动忐忑之余,三人哪敢怠慢?连忙手握高阶灵石、盘膝于地恢复灵力。
四首龙蜥蹲在聂凤鸣几人身旁,八颗巨眼之中全都闪烁着满足的光芒,方才袁华一甩手就把百十粒各类疗伤灵丹抛到了它的四张大口中,再次尝到了绝世美味,大家伙竟是喜的直摇尾巴!
高天之上的激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聂婉娘凌厉的攻势、刁钻的手段,还有那分心御宝的能耐早让四个魔修心生退意。
待到聂凤鸣三人灵力恢复呼喝着上前助战、四首龙蜥伤势尽去嘶吼着扑击偷袭,四位魔婴境修者终于不再恋战,撂下了几句:“此事定不与你莲隐宗甘休!”之类的狠话后,便狼狈退了回去。
至此,一场大战终了,闲云门徒无碍,四个魔修也没什么太大的损伤,不过两方的梁子却已深深的结下了,而莲隐宗日后的麻烦怕是少不了的了。
回归之时,聂婉娘没给三个忐忑不安的师弟好脸『色』,但是对四首龙蜥却似乎甚是喜欢。
大家伙也是个没骨气的,开始时因为心存惧怕而不敢靠近,待聂婉娘对它释出善意且夸赞了它几句之后,这家伙便立时成了一只忠犬,载着新主人翱翔天际之时,还会不时鄙视的瞧两眼后面急遁跟随的袁华三人。
荒漠看似无垠,但终究会有尽头,辞别了流连盘旋、不愿离去的四首龙蜥,聂婉娘四人终于踏上了天南的疆域,半日之后回到了伏牛山,而后便有了前文聂婉娘欲要动用家法惩治三个师弟的事情。
……
看着正在场中被“教训”的万分凄惨、不时痛呼惨叫的三位师兄,季小五心悸之余终是心下不忍,又不敢直接向聂婉娘求情,于是就想央求师父出言阻止。
岂料还没凑的陈景云身边,季灵就被师父眼中那股兴致盎然的光芒给吓的缩回了脖子,心说:“完蛋了,三位师兄这回是没跑儿了,便连师父都想亲自出手教训,谁还能有办法解救?”
其实从聂凤鸣和程石、袁华欲要前往绝域荒漠历练时,陈景云便隐约的生出不妙之感,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却又真实存在,加之前次他在苍山福地时的灵台感应,陈景云已经隐隐捉到了一丝端倪,为求验证,才命聂婉娘一路悄悄的尾随三个师弟。
聂婉娘得了这个差事,也觉得甚是有趣,于是便沟通手中的六枚灵珠一同遮掩自身的气机,远远的随在聂凤鸣三人身后,看着他们一路西进、打劫魔宗、直至最后被困。
听了大弟子回报之后,陈景云便更加确信自己的灵台所感,不由得对冥冥中那一丝天心道意起了探究之心,是以此时眼中虽然神采奕奕,可心神却已经开始渐渐沉向心湖。
又看了一阵场中的“武戏”,陈观主挥一下衣袖而后含笑起身,向后行去,行走间周身气机一步一敛,待行至山巅盘膝坐下后,他的整个人就如同身化了顽石、枯草,竟与周遭空间融为了一体,似是再不分彼此。
感受到了自家师父身上的气机变化,聂婉娘不由停下了手,开始凝神倾听陈景云口中传来的低语。
鼻青脸肿的聂凤鸣三人如蒙大赦,气喘吁吁的聚在一处,也都看着师父的身影发呆,一时山风纳行、寒泉不汩,众皆无声。
“浮云遮眼、见增转疑……一叶障目之时需得挥袖扶去尘埃……千江有水能映千江日月,万里无云方现万里晴天,只是如何才能破妄、渡心呢?渡心、渡心”
听了这几句似是偈语又似感慨的低语,聂凤鸣和师弟师妹们不由面面相觑,只有修为最高的聂婉娘听出了一丝端倪,心中惊喜之情方生,旋即便又转为深深的担忧。
“看师父今日的样子,显是深陷了修行中的识障,而以师父如今的修为境界,短时间内想要破妄而出怕是不能。”
心中如此想着,再扫一眼几个满眼好奇的师弟师妹,聂婉娘便语带不容置疑的开口道:“闲云观亲传弟子听令!恩师心生识障,需得静修破妄。
自今日起,伏牛山上下禁绝一切访客,此处则会由我亲自镇守,除四师弟可以往返苍山福地之外,其余人等尽皆不得踏出山门一步,违令者绝不轻饶!”
此言一出,聂凤鸣几人哪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纷纷正『色』应诺,不敢有丝毫的轻慢,便连年幼的柴斐也收起了狈懒的样子。
见师弟师妹们知道了此事的重要,聂婉娘这才微微点头,又对上前听令的彭仇道:“彭三叔,天南之事交由你全权处理,除你之外,外门弟子不得踏足后山。”
彭仇连忙躬身应诺,而后急匆匆的折返外门布置去了。l0ns3v3
第一章 养气韬光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觉已是三年。
其间寒来暑往、草木枯荣,闲云观几个亲传弟子除了柴斐之外皆已成年,几人的成长也早在聂婉娘的预期之中,雏鹰褪去了茸羽,终于可以搏击长空。
青天之北,峰峦之巅,一个清瘦的年轻道人正自云端踏歌而行,原本看着还有老远的几座险山眨眼间就被他甩到了身后,饮酒做歌、心意熏熏,实在悠然。
恍恍惚惚、隐隐约约间,歌声已经传入了众多深入苍山狩猎的武者们耳中,怎奈歌声模糊不清,耳力超绝者也只听得了其中几句,歌曰:
“万里不需步,轻歌凌太虚。韬光养惊羽,八荒一棋局。扶风何徐徐?龙蛇起荒隅。杀机逾景云
咦?这一句大逆不道,该打!”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歌声戛然而止,引得闻者纷纷嗟叹。
而引来众人羡慕、嗟叹之人,却不正是依令行走苍山福地的袁华袁知着?
他方才胡『乱』编词,待唱到“杀机逾景云”时,忽地想起了师父的名讳,于是连忙住嘴,又扇了自己一巴掌作为惩罚,之后才继续笑『吟』『吟』的赶路。
三年时间,袁华虽然长高了不少,但是浑身上下却仍然没有几两肉,不过随着年纪渐长,这小子的心机却越发的深沉了,只看他那一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便知其心如渊。
因为当年的一时冲动和谋算不周,才使得他自己与聂、程二人一同身陷险境,经此一事,袁华行事变得越发小心谨慎,也最爱谋定而后动,在代表陈景云出入苍山福地的这三年中,更是将自己磨砺的腹黑如墨。
在苍山福地中,“笑面阎罗袁知着”的名头早已能止小儿夜啼!
眼见着伏牛山在望,袁华心中的欢愉之情更浓,还未落地,便对着后山众人心念传音道:
“二师兄、三师兄,小弟今次把温易安那老小子的最后一葫芦灵猴酒给弄来了,若是有闲不妨共谋一醉。
还有小五、小六,四师兄这次可又带回了不少稀罕玩意儿,都去潭边等我,待我与大师姐叙完话后就去找你们!”
前日出关的聂凤鸣正与程石在火池边上一同探讨炼器之道,二人今日意见不合,正要开始争论,恰在此时,袁华的传音忽至,聂凤鸣闻声嘴角微扬,丢下程石不管,径往鸣潭闪去。
此时的聂凤鸣身形颀长、容貌俊秀,心思虽重,却仍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自打当日陈景云于山巅入定之后,聂凤鸣因为懊恼自己修为不够、无法为家里人遮风挡雨,便也跟着闭关修行起来,立誓将来定要为师门分担压力,如今『摸』到了五转边缘的他,已经赶上了袁华的境界。
程石这几年一直在往横着里长,身形越发的孔武粗壮不说、竟还蓄起了络腮胡子。
由于一直痴『迷』于炼器,因此被火池边上的煞气将身体洗练的的犹如铜铸一般,虽然脾气越发的暴躁,心思却依旧简单,从不相信自己师父会破不开什么所谓的心障,所以也活的最是痛快。
或许是因为太过沉『迷』于炼器一道的缘故,程石此时的修为已经被聂、袁二人落下了一个小境界,不过因其体魄实在强悍,若是交手切磋,倒也不弱于二人。
此时听了袁华的传音,程石不由开怀大笑,又见二师兄不等自己竟然先跑了,便也扔下手头的活计,大踏步追了上去。
伏牛山后山断崖下原本是一处平坦的谷地,不过如今已经被开辟成了『药』田,『药』田边上还有一座小巧精致的草庐。
而白芷此时正斜倚窗前,手中做着刺绣,不用想,必定是她的干娘柴婶子交代下来的活计。
抬眼看着窗外被灵花灵草引来的纷飞舞蝶,再闻一下拂风掠过时带起的扑鼻『药』香,白芷心中不由泛起惬意、满足之感,见季灵正拉着白池的手在『药』田里不停的絮叨着什么,白芷又是会心一笑。
两个灵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立在『药』田之中,满园的灵花彩蝶尽皆失『色』,而今日季灵与白池探讨的话题则是“如何培植出一种能让人容颜永驻的灵『药』。”
虽然经过了三年的相处,白池却依旧改不了胆小、怯懦的『毛』病,除了面对姐姐白芷和好友季灵之外,她与山上任何人说话时都会紧张的结巴。
与人交往虽是弱项,但这白池却天生就能识得各种灵物,虽然叫不出灵物的名字,但是对其功用、效果却能一眼看穿,养起灵草灵『药』来更是得心应手。
听完了好友的絮叨,白池不禁有些犯愁,季灵的要求一次难过一次,想不明白所谓的容颜永驻会有什么好的,不过还是拍着胸脯答应下来,允诺将来定会将那种灵『药』种出一颗来。
正在两人聊的热烈时,袁华的传音忽至,季灵闻声,立时欢喜的跳了起来,高声说了一句:“阿池、阿芷,我四师兄今次归来必定会带回不少好东西,我先去洗劫一番,过会儿拿来跟你们分享!”
言罢便纵身跃到一丛清香四溢的灵草间,把犹在呼呼大睡的柴斐和灵聪兽给踢了起来,而后一手拎着柴斐的衣领、一手提着灵聪兽后颈处的肥肉,轻身上了断崖。
见白池满眼不舍的看着季灵的背影,白芷只得无奈摇头,心道:“也不知道妹妹怎样才能改掉这不敢见人的『毛』病,对,等陈景云醒了便去问问,他可是无所不知的!只是他为何三年了仍未苏醒呢?
后山之巅,三年来聂婉娘从来不曾离开山顶半步,在相距陈景云数十丈的地方起了一座草亭,而后每日里修行九转秘法、体悟天心五行,除了苍山福地之事,其余事情一概不管。
许是长久担忧之故,聂婉娘此时要比三年前清减了不少,不过只看她眼底不时闪动的凛然神光,就知道聂婉娘也已修为再进。
看了师父入定的方向一眼,聂婉娘不禁有些失神,口中喃喃道:
“先有九转小黄庭、后有天心诀,两套秘法横空出世,铸下了我闲云一脉的惊世之基,炼体锻身之法、踏罡飞天之法、炼器之法,哪一样是可以轻易参悟的?
师父即便再是天人之姿,如此『摸』着石头过河,怕也早已身心俱疲了,此番渡心、破妄,倒也算给了师父难得的修习时间。”
想到此处,聂婉娘兀自喟叹一声,静待袁华的到来。
第二章 穷酸的宗师
孟黄粱与发妻正在篱笆院中品着香茗,待看到幼子孟不同与几个同龄的伙伴几下窜上房顶,而后嬉闹着抓着竹枝『荡』进了林内片刻不见了踪影,夫『妇』二人皆是面『露』笑意,心中则不由生出万般感慨。
本来已经说动了彭大先生,只待禀明观主,就可将小儿子收归为外门弟子,怎奈后山的当家大师姐一声令下,闲云观便开始关闭山门禁绝一切访客,如此已是三年。
三年时间,身为北地四府总管的孟黄粱人虽然隐居在牛家村,但是北地事、天下事,却每一样都装在他的心里。
天下安定、能者辈出、贪官污吏无所遁形、百姓们终于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这是孟黄粱对如今天南国最直接的评价,身为经年老吏的他如何会不清楚个中缘由?
牛家村民风淳朴、乡邻尽是好客之人,因此孟黄粱一家三口虽然只是客人,但是相处的久了,庄户们便也不把他们当成外人,每日里也不用自己捣鼓饭食了,村中又被扩建了几次的饭堂中已经有了孟家的三个位子。
妖兽精肉即便再是美味绝伦、功效奇特,可是吃的久了也只觉得一般,孟氏夫『妇』因为不习武功,是以不像一众习武的庄户一般无肉不欢。
不过孟不同因为入了村中的学堂,得了武道启蒙,倒变得与村中孩童一样喜欢肉食,夫『妇』二人对此乐见其成。
此时的天南武林就如同撑开了头顶桎梏的幼苗,每天都在茁壮成长,自上届武林大会之后,诺大的江湖一日三变,抛开闲云观辖下直属的势力不算,各家各派可谓百花齐绽、争相斗艳!
除了一些老牌的门派、世家、佛、道势力之外,儒、法、阴阳、兵家、纵横等等流派纷纷崛起,半步宗师高手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宗师境也再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可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众多半步宗师境以上的高手也都发现了一个让人无语的问题,那便是吃食难寻
那些进阶宗师境的高手都会前往伏牛山受彭仇三个月的**,这是闲云观早就定下的规矩,虽然因为陈景云的静悟破妄,使众武人无缘上山,但是彭仇依旧会前往山下竹林为众人拨开『迷』雾、提点道途。
而在这三个月中,各位新进宗师皆需在村中饭堂用膳,借助妖兽精肉炼体锻髓。
村中人倒是没有瞧不起外面的武人,觉得这些个宗师能在山外练到如今的修为境界也算不易。
虽然一个个年岁不小,有的胡子都白了,但是能和村中的半大小子对战几十个回合而不落下风,想来都是用功的,于是吃食也会多分一点。
只是这些人也太过穷酸了些,好像没见过肉似的,吃相难看不说,竟还有人『舔』碗。
低眉顺眼、夹着尾巴接受了庄户们三个月的“施舍”,宗师高手们修为大进的同时,也都在感慨牛家村人的福缘深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边陲村落,竟然出了百十位宗师境高手,此皆为闲云观之故
只是吃过了牛家村的大锅饭后,世间的珍馐美味可就再入不得这些高人的口了,有宗师境高手尝言:“若是能在半步宗师时便常食妖、凶之兽的精肉,那么自己此时的修为境界必然还要再高些!”
此言一出,武林哗然!
比宗师境再高的境界!哪怕是能够御气飞天了吧?
众武人此时也才恍然,皆道:“原来监察院、风信门、暮雪山庄、再加上弥陀寺以及皇家供奉院,这几家在三年之中能够涌出如此多的宗师、半步宗师,恐怕那妖、凶精肉占了大半的原因!”
不过上述的这几家众武人是比不了、也羡慕不来的,毕竟人家吃的妖兽精肉都由闲云观内门直接供给,外人也只能瞧着,而负责此事的外门执事何弃我也时常感叹:“僧多粥少,不好分派。”
天南武人从不畏险,既然知道了妖、凶精肉在修行上的好处,各派高手便纷纷出动,有些胆子大、脑子活的江湖散人也各自呼朋唤友入山狩猎,妖兽、凶兽不曾见过,便用林中野兽对付一二吧!
于是天南境内的十万大山最先遭殃,林中的飞禽走兽一两年内竟有了灭绝之势,不得已,朝廷只能颁下禁令,不准辖下之民随意进山狩捕。
禁令一出,早已食髓知味的天南武人们尽皆哀叹,虽然心中十万个不愿意,不过却没有哪个高手或哪家势力敢不遵守。
不说姬桓的另一重身份,便是皇家供奉院那些位每天吃饱了没事干一心想要建功的大爷们,就不是谁敢轻易招惹的,一旦有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恐怕下场凄惨。
只是吃惯了肉骨头的饿狼们如何肯回头吃草?既然天南境内不让狩猎了,那我们到境外抓挠总行了吧?
南方乃是海域,西域又太过荒凉、补给困难,是以两处无人问津,于是向北或者向东就成了各方高手的选择,又因为闲云观地处北部边陲,乃是武林中人的想往之地,所以北方的大苍山脉就成了天南武人们狩猎的首选。
聂婉娘得了彭仇的禀报,对此事倒是乐见其成,考虑到天南高手普遍的修为境界,便以伏牛山为中心,向北和向东各自划拨了两千里的地界,又命袁华在往返北荒时多饶些路,把众多中低阶妖兽、凶兽都驱赶到划定的地域之内。
于是也才有了袁华此次折返闲云观时,在大苍山中遇到了不少天南武者的这么一档子事儿。
前文书曾经提到了玉华山忘忧谷这么一个门派,当日那忘忧谷主梁赞得了陈景云师徒的半日指点,而后修为突飞猛进,进阶宗师境后自然也要来闲云观参法,因为与彭仇同出儒家一脉,两人又兴趣相投,便就相互引为知己。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梁赞得以在牛家村中长久盘桓。
自古书生最喜扎堆,现今村中学堂的座师李三小在与梁赞论道几日之后,竟也与其成了挚友,还将梁赞引为课堂的讲习。
梁赞对此大喜过望,牛家村这些孩子的身份可是非同一般,抛开爹娘兄姐都是武道高手、身后还有闲云观照拂之外,还有一重身份便是当今天子的门生!
谁都知道这些孩子将来会有大的作为,笑傲江湖、出将入相之类只在说书人口中能够听到的故事,在这些个孩子面前不过唾手可得,他梁赞何德何能,竟能成为这些人的讲师?将来儒家大兴已可预期。
已是龙袍加身、登基称帝的姬桓此时正独自立于宫阙之颠,手中一片青叶在他指尖翻转不休就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不片刻,一只活灵活现的翠绿蟋蟀就被编了出来。
说来令人叹息,国事繁杂又弊病太多,令姬桓无法安心修行,这对资质上佳、又从不缺少修行资源供给的他来说,无疑是痛苦的,随着修为日深,这种纠结之感也跟着越发的重了。
心绪烦『乱』之时,只有登高北望,当目光透过云雾重山的阻隔、心思电往向那片安逸的竹林时,这位年轻的帝王才能得到片刻的舒心。
第三章 往来仙凡有知己
自老皇帝姬平真正尝到了修行炼『药』的好处之后,便命姬桓为他在横山之中建了一座规模庞大的承烟观,而后他便带着后宫的妃嫔佳丽入观修行,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
姬桓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够舍皇位如弃敝履,他与群臣苦劝无果,只换来了姬平的一句:
“桓儿为帝,乃天南幸、皇家幸,寡人即便日后无缘仙道,死后亦可笑对先祖,吾虽一生平庸,却有子生而为龙,夫复何求!哈哈哈!”
随着老皇帝的洒然退位,姬桓在羡慕父亲得了一世逍遥的同时,只得着手登基之事。
消息一出,百官称叹、世家景从,天南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桓太子登基,天南人心大定!
素来不喜排场的姬桓诏令礼仪从简,皇位接替之事就如流水不惊、顺畅自然,没有泛起丝毫波浪,毕竟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桓太子执政久已,如今不过是换个称谓罢了。
不过武林中人却是对此极为重视,姬桓称帝的意义非同小可,今后天南可说是武人当朝,只从姬桓登基当日的一场宫中饮宴,就知道天下武人对姬桓是何等的推崇,同时也看出了闲云观对这位外门大弟子的看重。
当日酉时三刻,偌大的万民宫中已是座无虚席,天下武道宗师尽皆汇聚于此,那些入了绝顶之列却尚未踏足半步宗师境的高手竟连入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御花园中『露』天而坐、仰视殿内诸人。
江湖中早有传言,言说闲云观主正在闭关参悟仙武之法,因此两年多来,闲云观的几位大宗师境高手皆在山门护法,是以不显江湖。
姬桓自然知道内中缘由,对于自己登基时没有大宗师境的内门师兄师姐出来撑场面,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自己的师父和一众外门的师弟师妹为何也没到呢?莫非观中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姬桓从不怀疑自己与师门之间的情谊,是以心中只有牵挂,并不曾有什么失落之感。
弥陀寺、暮雪山庄、监察院、风信门、皇家供奉院的众多高手全数到场,叶南筱更是背负神兵傲立当场隐有护卫之意,在宴席间不停穿梭支应的也都是几家的弟子,宫女宦官一个不用。
姬桓陪着苦月大师高坐上手,目光所及,下方皆是满身彪悍却又谦恭守礼的江湖豪杰,一时间,姬桓竟然生出了自己乃是绿林总扛把子的古怪错觉。
戌时已至,宴席将开,礼部官员唱礼完毕,姬桓心中虽有遗憾却也只能举杯开言,而就在此时,京师上空异象忽起,更有百姓们嘈杂的欢呼声传进宫中!
姬桓倾听一阵,不由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酒盏,当先走出了万民殿,能被邀来参加饮宴的皆是六识敏锐之辈,耳中听的清晰,便也都跟着出了大殿。
苦月老和尚如今是孩童心『性』,猜到只有闲云观那几个小辈才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想出去观望,不过好在想起今日的场合特殊,自己又辈分太高,只得自重身份端坐原处。
新皇登基,虽然少了官府组织的庆典,但是京中百姓依旧自发的走上街市,士、农、工、商各有去处,载歌载舞恭贺桓帝登基。
民心所向,京中的巡街御使以及维持秩序的军卒们不一会就被淹没在了欢快的人群中,是夜,京师无眠。
盛世降临,最欢喜的自然是向来忧国忧民的文人士子,登上高楼『吟』诗饮酒、手凭栏杆仰视星河苦思佳句者,自然不在少数。
有一文士偶得一阙,不由志得意满,正大声『吟』了两句“天边星月伴云栽,不待北风径自开”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在其身旁犹在摇头晃脑品味诗意的几个友人正要出言催促,却不意那文士手指北方夜空猛地出声高呼:“桓帝登基!神仙来贺啦!”
众友人不明所以,连忙跟着凭栏观望,一看之下竟也跟着高呼:“神仙驾临!天佑吾皇!”而后尽皆匍匐于地。
待京中百姓全都发现头顶的异象之后,上京城中已经成了一片欢呼的海洋!
“往来仙凡有知己,穿云渡水来相偈”
原本璀璨的夜空中,一片祥云自北方漫卷而来,祥云过处霞光万道、仙音隐现,更有点点雨滴般的翠『色』灵光自云中洒落下来,倏忽间没入到了百姓的体内。
正在百姓们『迷』『惑』这翠『色』雨滴为何物时,一个身有残疾的士子忽地挣开了仆役的搀扶,活动了几下身体之后便开始手舞足蹈、状似癫狂!
周围的家人初时一愣,而后尽皆狂喜相拥,跟着那名士子一同狂呼:“甘霖普降、万物回春!神仙驾临、天佑吾皇!”
片刻之后,那朵祥云已然飘至皇宫上空,百万京中百姓无不翘首观望。
仰视这逐渐下落的那道祥云,众多天南武人无不心生敬畏,而姬桓见了率先自云端纵下的几道熟悉身影,当即大笑着张开双臂,快步迎了上去!
六个亲亲的师弟师妹再加上唯一的损友何弃我的到来,让姬桓心情畅快的无以复加,止住了无果等人的见礼,众人随即笑闹成了一团。
彭仇满心感慨的看着犹在下方胡闹的几个弟子,脸上不由泛起笑意,轻咳一声,开口道:“姬桓吾徒!汝今登临大位,当紧守本心,勿忘当年困顿时之大志,亦莫辜负为师之教诲!”
姬桓闻言,当即整理衣冠,躬身一礼,回道:“师门恩重、弟子绝不敢忘,志向不改、弟子此生只做为百姓分忧的帝王!”
这一句回的铿锵有力,声音直透云霄!听闻此言,场中诸人无不心生感慨,皆道:“此乃雏凤初鸣、声动九天!天南大兴自今日始!”
听了大弟子的这一句肺腑之言,彭仇不禁仰天大笑,笑罢之后又道:“今日紧赶慢赶,总算来的及时,听了你这一句话,倒也不枉为师与你袁华师兄的一番心意。”言罢便示意袁华散去以灵气幻化出的祥云。
祥云散尽,彭仇和袁华飘然而下,而两人身后则安静的跟着一只奇异的灵兽。
那灵兽乍一看时分明是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可细看之时却会发现此兽不但鼻宽口阔、嘴边留须,且还蹄下生云,竟然无需借助外力竟能在虚空中漫步!
这一下,却把场中众人惊得不轻,皆道:“此兽莫非是只有神仙才可以驾驭的龙马不成?”
不理众人的惊异,袁华自顾自的引着灵兽来在姬桓身前,而后笑道:“桓师弟,你师父为了给你寻找这只代步的灵兽,可是拉着我往返了域外林莽不下七八万里,你若骑乘此兽,宗门半日可至,当善待之。”
姬桓闻听袁华之言,不禁眼眶泛红,待要大礼拜谢,却被彭仇挥袖扶起,姬桓只得收拾心情,命人小心的伺候灵兽,他自己则引众人重新入席,一场欢宴自此开始。
饮宴之时,苦月大师胡搅蛮缠、无果等人『插』科打诨、何弃我更是极尽刁滑之能事、彭仇与袁华作壁上观只做不知,殿中的其余武林高手则是看得瞠目结舌
如此『乱』哄哄的场面却叫姬桓无比的开怀,直盼时间慢些溜走才好。
第四章 一如从前
陈景云坐忘修行处的百丈方圆,自半年前就开始风霜不侵、雨雪难落,内中似乎自成空间。
开始时仗着同根同源的灵力,聂婉娘还能不被排斥,可是日子一久,山巅的灵力场已然提升了一个层次,便连聂婉娘也再近身不得,不得已,聂婉娘只好搬出自己的草庐。
而在与陈景云周身散出的奇异气场对抗了几次之后,聂婉娘发觉自己的心境修为居然有所增进,得了好处自然不能独享,于是聂婉娘就命所有亲传弟子和彭仇都来体悟山巅的气机,以求对众人的修行有所助益。
众人初时不明所以,季灵因为舍不得山下『药』园中的灵『药』,还一脸的不情愿。
不过待到众人亲自感受到了气场中蕴含的混沌如一、脱出尘世的意境后,尽皆大喜过望,如今就是拿棍子赶怕也赶不走了,彭仇更是拖家带口的将暮如雪和一对粉嫩的儿女也给弄了过来。
聂婉娘对此哭笑不得,她自己这两个只有三岁的弟子能有什么修行感悟?不过彭仇如今脸皮可是厚得很,只说两个小家伙自从感受了师祖的气机后,眼瞅着又壮实了不少。
既然人家是来向师祖寻好处的,聂婉娘也就只能听之任之,当师父的总不能坏了弟子的机缘不是?
如此旬月之后,山巅散出的气场已经越来越强,聂婉娘等人也只好一退再退,到了最后,大半个闲云观后山都被那种缥缈绝尘的气机所包裹。
山下『药』园的白芷姐妹初时不甚在意,在她们两个心中,陈景云于修行之时弄出了些许的动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过当陈景云周身散出的气场笼罩了半个『药』园之后,姐妹二人便也坐不住了。
原来那道气机笼罩之处,内中的灵气似乎发生了质的变化,各种依赖灵气滋养的『药』草立时疯长起来,眼看着『药』力加深、年份变长,将那些没被气场笼罩的灵『药』超出了太多,于是白芷姐妹便每日眼睛放光的盯着『药』田,期盼着这道气场再扩大一些才好。
看着师弟师妹再次被气机压迫的狼狈败下阵来,聂婉娘示意众人坐下来品些灵茶、稍事休息,聂凤鸣几人汗津津的围坐过来,虽觉手脚酸软,不过神情却都兴奋异常。
岂料几人将将坐定,待要闲话吹嘘几句时,一股柔和的斥力倏忽间又自加身,师姐弟们只得相视苦笑,七手八脚的收起桌椅茶具,一直退到鸣潭处,那股排斥之力方消。
聂婉娘几人凌虚立在鸣潭之上,尽皆哭笑不得,灵聪兽用胖爪子扶着额头,口中发出几声无奈的“嗷呜”声,原来它在后山上的最后一处软窝也被气场给笼罩了。
柴斐和两个小师侄方才一个不小心,被那股斥力给弹到了鸣潭中,此时一大两小正在潭水里欢快的扑腾,彭仇今日不在,暮如雪却是管束不了几人,又没有飞天只能,只能踏在水面上看着。
季灵在一旁埋怨道:“大师姐,若是师父再不转醒,这闲云观后山上怕是再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拿指点了季灵的额头一下,聂婉娘面『露』笑意,言道:“你这丫头,莫要净顾着自己,师父此次渡心破妄想来收获颇多,这气场每壮大一分便代表着师父的境界跟着加深一分,我倒是盼着这道气场扩张的没有止境。”
听了大师姐的话,聂凤鸣几人皆深以为然,季灵吐了一下舌头也跟着连声附和,一旦陈景云破妄功成,修为必然再进,他们这些当弟子的哪有不在心底里期待、祝愿的?
彭仇足踏莲影缓步而来,见众人扎堆在鸣潭之上,立时猜到了缘由,先将一封书信递到聂婉娘手中,而后才哈哈笑着将一双二女从潭水中摄起,抱在了怀中。
聂婉娘取出书信一眼扫过,而后似乎有些意动,对彭仇道:“三叔,既然黔州御兽门率先参透了驯化饲养凶兽的法门,那便可将天南资源向其倾斜一些。
若是此法真能奏效,倒也能稍缓绝顶以上武者炼体筑基时贪食的窘境,到时将御兽门纳为外门直属也非不可。”
彭仇闻言点头称是,他对黔州御兽门的印象不错,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黔中汉子,虽然武力不显,却惯会御虎驱狼。
自从聂婉娘命人将万兽宗驾御灵兽的法门遍传江湖后,御兽门上下便不惜人命的往死里钻研,而今终于有了收获。
后山上待不了了,连聂婉娘都靠近不得,因此也再不需要留人镇守,众人说说笑笑,一同前往了前山的道观中。
回到了原来的居所,看着殿宇间熟悉的一草一木,聂婉娘等人无不心生感慨,时光匆匆,最近几年大家已经很少踏足前山了。
外门的仆役总管瘸腿老刘是观中的老人手,也是袁华、季灵几人幼时最爱捉弄的对象,眼瞅着几个小少年一点点长成了名动天下的大人物,瘸腿老刘从来都是与有荣焉的。
今日一见隐居后山的六大亲传齐至,不由乐的见牙不见眼,带着手下的仆役将众人的居所最少扫撒了三遍,之后又亲自跑到厨房看着,把聂婉娘几人对食物的喜好、口味说的头头是道,那股子亲热劲儿让众人皆感心情舒畅。
闲云观外门的六名弟子在师父彭大先生“不经意”的透『露』下,早『摸』清了内门师姐、师兄们的脾气,于是见礼之后该请益的请益、该溜须的溜须,倒是伺候的周全。
外门弟子这几年的变化自然也是不小,闲云观“外门七子”的名号早已震慑天南、威压江湖,刨去姬桓不说,其中要以无果、田帧、南宫恙三人最为出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无果、田帧等人原来的门派、家族,因为几人之故,如今也已成了武林中的新贵,一应资源多于别家不说,朝廷方面也对几家多有照顾,因此这六家就是想不发展壮大也难。
此乃意料中事,别的门派却是羡慕不来,而有了这六家的珠玉在前,各家各派无不将少年弟子的培养当成重中之重,都指望着自家子弟能够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到时一步登天,自家也能跟着沾光。
扶植少年武人,这本就是陈景云的初衷。
本来闲云观在去年武林大会之后就应该再招录一批外门弟子的,怎奈陈观主闭关悟道,聂婉娘也无心此事,彭仇自己不敢做主,只好把比武胜出的少年们依旧安排在山下的竹林中,如今十个少年已经无怨无悔的在林中渡过了一年的时光。
是夜,忘忧亭中,聂婉娘和一众师弟师妹分别坐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一切一如从前。
彭仇也如当年一样,喝退了弟子与杂役之后便垂手立在一旁,虽然修为精深、地位尊崇,可在观中正式的场合下,彭仇却仍将自己当成一老仆,此心从未更改。
众人皆在等待大师姐聂婉娘当先说话。
第五章 杯酒思故人
葱白玉指微挑,一枚湛蓝『色』的灵珠便自聂婉娘腰间飞出,灵珠见风就长,片刻大如车轮,如同明月一般悬在了忘忧亭上空,神光清洒之下,此方天地为之隔绝。
扫了亭中正襟危坐的几人一眼后,聂婉娘压下手中的茶盏,感慨道:
“师父行事非是我等可以轻易揣度,虽然看似一切随心,但是只看咱们闲云观一脉与天南一隅如今的变化,便不得不让人称叹拜服,小四,你对修仙界最是熟悉,可以比较、评述一番。”
袁华点头称是,稍加思量之后才道:“大师姐说的不错,咱家在师父看似不经意的布局下,如今的潜力已经不逊于修仙界中那些所谓的顶级宗门了。
我等身为亲传弟子,所修功法的厉害想必不用再来详说,随便拿出一样都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而三师兄对天心炼器秘法的参研也已登堂入室,如此观中今后自然不会缺少灵宝神兵,三师兄,我说的可对?”
程石闻言抚须大笑,袁华的这句话正好搔到了他的得意处,于是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观里能供给更多、更好的材料,那便没有他程磐石炼不出来的宝贝!
嬉笑几句之后,袁华接着道:“至于丹『药』一道嘛,外门的石鹤长老也已炼制出了适合天南修者服用的灵『药』,是以不用再担心丹毒的隐患。
况且白芷姐妹天生灵体,最善培植『药』草,因此我敢断言,不出十年,咱们闲云观必出丹修旁支,且不会弱于北荒的丹道宗门。”
听了袁华的讲述,又想到那位痴肥的石鹤长老,众人尽皆莞尔。
那老道在丹道一途上确实是个痴人,且还是个惯会撒泼打滚耍无赖的,在往来书信里要这要那不说,只要一回到观中就会拉着彭仇还有后山众人哭穷,不多讨些灵草灵『药』决不干休,白芷姐妹见了石鹤长老更是像见了鬼似的直躲。
此时京中事了,想必胖老道不日就会带着与他一样痴『迷』丹法的几个弟子归宗,到时候少不了众人的烦恼。
品了一口灵茶,袁华继续道:“师父当年率乙阙门剑修灭了万兽宗时,独独对那御兽控兽之法格外上心,而今黔州御兽门从万兽宗的御兽之法中钻研出了驯养凶兽的法子,加以时日,天南武人在筑基之时想必会轻松许多。”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皆在叹服自家师父的深谋远虑,季灵和柴斐更是骄傲的扬起了下巴,师父无所不能,她二人与有荣焉。
“小四,莫要只说成就,把咱家的不足之处也要分说一二。”聂婉娘见师弟师妹皆是一脸的欢欣鼓舞,便出言让袁华泼一泼冷水。
听了聂婉娘的吩咐,袁华叹息一声,言道:“若说咱家的薄弱之处嘛,却是有一样先天的不足,天南之地太过贫瘠了,灵石矿脉等等一应修行资源少的可怜。
若非师父当年扫『荡』了赤炎宗和万兽宗的高阶灵石、我又不停地在苍山福地搜刮好处,只怕咱家此时早已捉襟见肘了。”言至此处,袁华又自一叹。
聂凤鸣闻言不由攥紧了拳头,几个师兄妹之中属他最是要强,想到师父与四师弟不辞劳苦、往返奔波,自己却在家中坐享其成,不由汗颜无地,程石几人也跟着各自喟叹,天南的情形他们怎会不知?
见师弟师妹们尽皆面『露』赧『色』,聂婉娘不由冷哼一声,言道:“全都收起那副恶心样子!我与师父游历天下时,师父便曾对我说过,说这天南未必真就如同眼睛看到的这般贫瘠,万年前能被三族打破了头也要争夺的宝地,即便糟了天地崩坏的劫数,却也该会留下一些好东西的。”
聂凤鸣几人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皆是一愣,而后便都眼睛放光,袁华反应最快,将手指指地下,对聂婉娘道:
“大师姐,你是说天地崩坏之后,那些好东西都被深埋于地底了?对呀!白芷姐妹不就是在地脉之下孕生的嘛!哈哈!另外那些灵石矿脉、天材地宝之属必然也是如此,只是万年来无人发掘罢了!”
聂婉娘莞尔点头,对师弟师妹们轻笑道:
“就是如此,这也是师父为什么会对何弃我那小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允他在旁听法的缘故,何小贼本就是盗墓出身,对于地下的情形要比咱们熟悉的多,如今又专修戊土灵法,想必入地寻宝会更加得心应手。”
包括彭仇在内的众人闻言全都面『露』古怪之『色』,季灵和柴斐更是拍手大笑,任你何小贼『奸』猾似鬼,将来也只能乖乖的充当苦力、为观中奔波谋利,后山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止住了师弟妹们的嬉笑,聂婉娘复又沉声道:“天南万万人中只出了咱们几个,闲云一脉如今虽然不显于世,将来却必然要名震八荒!你们可知自己肩上担子的分量?”
一众闲云门徒见大师姐问的郑重,哪里还敢怠慢,连忙起身应喏,言说知晓。
见到给师弟妹们施加压力的目的达成,聂婉娘方才转回了笑意,再听彭仇解说了一阵天南武林中的喜人形势,众人各自开怀,多年布局,如今终见成果,只需等到师父破妄功成,便是后山亲传弟子们大展拳脚的时候!
眼见着新月如钩天『色』不早,聂婉娘便命师弟师妹各自回房修行安寝,聂凤鸣则是咬了咬牙拖着程石一同返回后山,想要借着如水的凉夜再去师父散出的气场中“自虐”一番,众人对此见怪不怪,皆不加理会。
剑煌山悬剑峰上,乙阙门宗主温易安带着众多结丹境长老恭迎太上长老游历归宗。
洗剑三年,纪烟岚原本一身凌厉的剑意已然尽皆收敛,眉宇间神情舒畅、眼含笑意,想来是无拘无束、顺心顺意之下,修为也有了增长。
纪烟岚的归来,让温易安暗自松了口气,他虽然也是元婴境的修士、又有玄阶灵剑在手,但是毕竟进阶不久,三年时间也才将将巩固了修为。
而乙阙门能以一宗之力威压整个苍山福地,多半还是仗着两位太上长老的名头,自从陈景云折返原来的宗门、纪烟岚负剑游历北荒之后,他这当宗主的心里总是隐隐的发虚。
大殿之内,温易安一脸肉疼的看着自己的酒葫芦被亲师姑给一把夺了过去,自己更被安上了一个不懂孝心的名头,不由懊恼自己为何要把灵猴酒显摆出来,他是千藏万藏才躲过了袁华的搜刮,今日却是一下全都报销了。
自从陈景云加入了乙阙门之后,众剑修便争相模仿其举止,皆认为炼剑修仙当如武尊那般逍遥,腰间挂酒,弹指间破天劫斩元婴、强敌尽皆俯首,那是何等的洒然自在!
是以门中修士无论男女,腰间都要悬着一个灵酒葫芦,一来二去倒成了乙阙剑修的另一个标志。
殿中诸人见了宗主懊恼的表情,尽皆暗自发笑,以乙阙门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让温大宗主吃瘪的也只有眼前这位和三年未归的那一位了。
纪烟岚大大的灌了一口灵酒,品味一番之后,觉得此酒虽然口感绝佳,却依旧比不上当年陈景云胡『乱』调配出来的幽蓝酒浆。
她这三年纵横东西数十万里,斩杀妖修魔头无数,每每星夜遨游、餐风饮『露』时都要对月独酌,因此早把从陈景云处淘换来的灵酒给喝光了。
呼了一口酒气,又把玩了几下手中的葫芦,纪烟岚这才收回心神,开口问道:“易安,你闲云师叔近来可有消息?”
第六章 知了 知了!
听了纪烟岚的问话,温易安连忙恢复了肃容,恭敬回道:
“禀师姑,闲云师叔自从当日离去,如今已是三年未归,听经常回归的袁华师弟说起,原来闲云师叔如今已经到了一个外人不可知之的境界,似乎正在渡一道莫名的心障!”
纪烟岚闻言立时动容,便连送在嘴边的灵酒也忘了饮下,愣了良久,方自倏地一叹,口中喃喃自语:
“原来闲云师弟已经触碰到了那层只在传说中的阻隔了么?也是,以他的修为境界若还不能触碰到所谓的天人之障,那才真会是怪事呢,元神境啊!便是放眼整个北荒也能称宗道祖了”
虽然纪烟岚只是低声自语,但是殿中之人却都听的清楚,激动兴奋之余、心中也都没了底气,毕竟小小的苍山福地剑煌山还留不住一位元神境强者,一时间,殿内诸修尽皆黯然。,
独自嗟叹了一阵之后,纪烟岚才发现殿中的气氛陷入了压抑沉重,稍一思量,不由展颜一笑,弯月般的眸子扫了温易安等人一眼,莞尔道:
“咱们那位武尊大人的『性』子如何尔等莫非不知?他当年能够因为看咱们乙阙门顺眼而肯屈尊降贵,如今已然相处出了情谊,你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殿中诸修闻言皆是一愣,旋即又是会心一笑,想想也是,他们可都是受过武尊大人亲自“教导”的,怎也算是半个弟子,再想到陈景云以往对乙阙门的照拂,不由把心中的担忧全都抛到脑后。
“两年后中州五大宗主宗派就会再次发放身份玉牌,到时武尊必归,我总觉得你们闲云师叔对中州之中或是某人、亦或是某个宗门的执念颇深,尔等这两年需得好生修行,倒时即便不为助臂,也莫要成了累赘!”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吩咐,殿中诸人同时起身应诺且目『露』精光,温易安则是不停地安抚着手中的玄阶灵剑,眼中的向往之『色』却是再也掩饰不住。,
杀伐筑道基、凭剑『荡』歧途,长久的坐镇宗内,温宗主的一颗剑心早已躁动的很了!
半年之后,陈景云周身散出的气场已经笼罩了整座伏牛山,其中蕴含的缥缈道韵便是聂婉娘也再参悟不得。
无奈之下,观中诸人只得退到了山下村中,众庄户们早就知道这是“云哥儿”弄出来的场面,倒也不已为异。
随着山上众人的到来,牛家村这几日直似过年一样热闹,每天饮宴不绝、欢声不断,原本安宁的村子也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说来让人唏嘘,虽然只在山上山下,牛家村人却已是三年没有见到后山众人了。
袁华的爹娘拉着儿子不住的往柴婶子边上蹭,总想让袁华离随在柴婶子身后的白芷姐妹近一些,其用意不言自明。
见了袁华那副惨相,观中的一众不良人不由哈哈大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柴斐娘抱着高出了她半个头的儿子大哭的场面,看得众人眼睛泛酸,柴斐一脸无奈的红着脸想要挣脱,又怕伤了母亲,只能向立在一旁傻笑的父亲求助。
柴二蛋这些年长得越发壮实,人虽然在幸福的憨笑着,可是周身的气势却已自然流转,搅得身上衣衫不停地飘扬,显然是已经有了三转巅峰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进阶大宗师之境。
季灵拉着叔叔季德的手,不停的为他讲述山上的趣事、连带着吹嘘一下她自己如今有多么的厉害,跻身天下十大高手也不在话下!
老实巴交的季德见到自己的侄女长大成人、且还出落的这般美丽灵秀,不禁湿了眼眶,暗道:“故去的兄嫂若是也能看到今日的小灵儿,那该多好!”
而程石娘提着菜刀满村子追逐,要给程磐石大宗师剃须的场面更是让人然忍俊不禁
好在那道气场自前日开始便不再扩散,聂婉娘几人才得以在竹林中安心住下。
安排居所之时自然少不了施展“挥手庐舍自成、顿足溪流改道”等等奇异的手段,这却把一直寄居在林中的十个少年和孟黄粱夫『妇』看得个瞠目结舌,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聂婉娘姐弟虽然在村中并无亲眷,但是目之所及皆为家人,长久积威之下,村中除了那些长辈之外,所有人都有些畏惧聂婉娘。
这也使得那些原本想与聂凤鸣亲近的半大妮子们皆不敢上前,得了这个好处,聂凤鸣更是不肯离开家姐左右。
彭仇也重新拾起了老本行,每日里教授孩童、训诫子弟,闲时再与客居村中的梁赞对弈几局,日子过的舒心无比。
闲云门徒因着那道气场的排斥之故,倒是难得的过上了几天放松、惬意的日子,不过众人心底却都在盼着陈景云早日醒来。
得到得道
陈景云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识海的最深处,想要寻觅心湖中那一点可以沟通冥冥的灵光。
怎奈本心之外可以通往至虚的那丝痕迹实在渺渺难寻,这也正应了那句古话,叫做天意难测。
好在天心诀最善养人神魂,当年的百年梦境也将陈景云的神魂锻炼的远超常人,这才得以使灵识长久不泯,终于在那明灭不测、虚实难分之中被他寻到了一点明光。
天心静寂、道韵参差,如此一晃就是三年,陈景云也才将将在泥丸宫中养出了豆丁大小的一簇灵光。
而这簇介于虚实之间的灵光只稍稍的散出了一点气息,竟然就能够改变一地的气场,这却让犹在借助灵光沟通冥冥的陈景云始料未及。
自从那道气场不再向外扩张之后,聂婉娘几人便都猜到师父此次的修行将要结束,是以每日皆以心念感知,生恐错过了气场的变化。
这一天果然没等多久,数日之后,笼罩了整个伏牛山的缥缈气场便开始向内收敛,不过半个时辰,便已归于后山之巅,聂婉娘等人自然欢喜无限,连忙闪身折返。
知了知了!
随着一声天地共鸣的轻叹,陈景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三年多的探求,终究有所得。
不述言语、别传不得,一些往日的『迷』『惑』也都解开不少,他也忽然间就对自己有了一个定位。
天人之下、元婴之上,当世最顶尖的一群修者中已然有了他陈景云的一个位子!11
第七章 渡心道自生
隐在泥丸深处的那簇灵光微微一绽,陈景云眼前的世界就像是被抽丝剥茧一般,纷纷将最本源的东西展现了出来,所见所闻皆为真实、再无虚妄遮眼,冥冥之中自有了一丝至臻道韵随身,至此,妙法转,渡心功成!
聂婉娘几人既欢喜又讶异的围在师父身边,方要出声相贺,却忽地感受到了陈景云身上那种隔绝天地、自成一体的隐晦气息,不由尽皆有些失神。
陈景云含笑立在那里,与以往并无不同,可是几个亲传弟子却都清楚的觉察到一丝差别,直觉自家师父好似已经脱出了这方天地的桎梏,再不是此间之人!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心中压抑、悲苦莫名,季灵更是饮泣出声,叫了声:“师父别丢下我们!”便扑身过去,伏身在陈景云怀里大哭!
“痴儿痴儿!”
陈景云无奈的拍着五弟子的肩膀,语气中不乏感慨,不知不觉中,便连小灵儿也已长大了呀。
止住了泥丸深处的绽绽灵光,陈景云身上的气机渐渐收敛,片刻之后但见青衫一震,便复又成了尘世间的一名普通道人,于是风也柔了、云也轻了,原本抽离于世的山巅重又归了宁和。
诸弟子发现了师父身上的气机变化,才都长舒了一口气,季灵也跟着破涕为笑,却继续拉着师父的衣袖不撒手,方才陈景云身上那种将要离尘归去的气息着实吓坏了众人。
“众弟子!随我一同恭贺师父破劫功成!道心得鋳!”随着聂婉娘轻喝,一众亲传弟子立时依着长序分列成行,而后齐齐躬身拜喏,声音直透云霄!
彭仇躬身守在一旁,欢喜的见牙不见眼,看着正在拿手指刮着季灵鼻头且还口出戏弄之言的观主大人,又不禁鼻间酸涩,观主终于出关,一直隐隐笼在伏牛山上、亦或众人心中的萧瑟之意全数散尽!
“喵呜!”一声,灵聪兽肥胖的身子撞碎了一朵晚云,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便往陈景云怀里投去。
胖东西这些天因为没了安乐窝,便跑到了姬桓的皇宫里当大爷、扫秋风,潇洒的不愿归家,今日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便招呼也不打的急匆匆回山,此时一见山巅的情形,立时委屈的哀叫出声,兽生艰难,自从陈景云坐忘之后,可就再没人偷偷的给它好东西吃了。机变乾坤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妹妹,白芷只得苦笑驻足,今日陈景云醒来,白芷自然满心欢喜,拉着妹妹想要上前说话,怎奈陈景云方才周身释出的气机又把白池给吓到了,拉着白芷死活不让她过去,嘴里还哆哆嗦嗦的说着什么“自己会被一指头戳死”之类的怪话。
鸣潭边上的草亭中,众亲传围坐在陈景云身边,由聂婉娘和袁华分别讲述三年多来的南北之事,彭仇垂手在侧,不时补充几句细节,亭中其乐融融、气氛随意,很是舒服。
陈景云一边抚『摸』着灵聪兽的大脑袋,一边听着弟子与彭仇的禀告,既然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那便顺其自然,参天巨木非是一日可以长成,若要撑破云天还当长好根茎,不能拔苗助长。
如今他虽然有了元婴境以上的修为,自问已是当世顶尖,但却仍需藏拙,毕竟整个天南的顶尖战力如今也只他一人,而北荒的元神境大能可就不止一人,放眼三族不知又有几何。
想到此处,陈景云不由满眼期待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弟子,他自己因为有着冥冥之中的天意眷顾,而成就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几个弟子的进境却也不慢,特别是大弟子聂婉娘,相信不出十年就能『摸』到九转小黄庭的七转边缘,到时必然能够威压一方、成为助臂,而这一切的源头却皆因当年的一场大梦。
“天机化一梦,等闲不足证。黄庭演妙法,渡心道自生”陈景云口中轻『吟』一偈,不觉周身道韵再现。
这一下却是把众闲云门徒又给吓了一跳,聂婉娘连忙踢了靠在陈景云身侧的季灵一脚,季灵稍一愣神,旋即明白了大师姐的用意,便开始摇着师父的胳膊撒起娇来,口中还道:“师父啊!您今次坐忘了这么久,到底参透了什么天机呀?定然会有新的高深秘法教给我们吧!”霸道男恋上绝『色』女
被弟子打断了思绪,陈景云莞尔一笑,他此时转已成,灵台沟通了冥冥之后竟能随心吾道,是以也不着恼,宠溺『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见聂婉娘几人皆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一众“贪得无厌”的弟子一眼。
“师父我向来为人师表,怎么就把你们都教成了这副样子?罢了罢了,若不给你们一些好处,怕是我也不得安生,不过为师今次所得却是无法诉诸言语,其中所涉实难名状。”
如此说着,陈景云便大袖一挥,以灵力卷住六名弟子和彭仇,而后场景倏忽变换,待到几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后山之巅。
正自众人不明所以时,陈景云已经将指点向了地面,一指点出,但见砂石漫卷、道韵纵横,一块高约三丈的五『色』石碑轰然冒出,使得整个后山都跟着晃了几晃!
待到石碑铸成,陈景云再将手指凌空勾画,这一下却是沟通了泥丸深处的灵光,片刻之后,两个带着无法言说之意的“传道”二字就被印刻在了石碑之上。
石碑一成,其上立时散出一种冲盈无定、光尘合和的气场,而后气场一收,尽数归于“传道”二字之上。
盯着石碑之上透着古朴道意的两个大字,彭仇与季灵、程石三人还好一些,只是觉得字中透出的意韵玄之又玄,该是对心境提升有所帮助。
修为稍高的聂凤鸣与袁华盯了一会儿之后却先是手舞足蹈,而后便开始脚步虚浮直欲跌倒,而修为最高的聂婉娘此时却早已盘膝于地,眼中全是痴『迷』、沉醉之『色』,显见已经不可自拔!
“醒来!”
陈景云轻喝一声,半空中随之泛起隆隆之音,被这一声惊醒的聂凤鸣和袁华只觉双腿一软便都跌坐于地,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同时被惊醒的聂婉娘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狠一咬牙,才把头扭向一旁,而后艰难的起身,不敢再看。
2
第八章 传承重宝、小贼出山
见到三个修为最高的弟子此时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捉弄了自己的徒弟,竟然使他心情大好,聂婉娘几人则是相视无语,心中皆道:“师父果然还是老样子呀!”
曲指成爪,而后虚虚一按,磅礴的灵力便自陈景云指掌间喷涌而出,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定住阵脚,再将一道本源之力打入石碑之中,眨眼之间结界自成,五层灵光熠熠生辉。
此时聂婉娘几人再观石碑,只觉其上所书的“传道”二字已经变得模糊难明,再无之前的玄妙。
“婉娘,你且先上前一试。”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聂婉娘稍加思索,便已知晓了师父的用意,于是缓步走向石碑,边走边还催动起了天心妙法,袁华此时也想通了结界的妙用,便也嬉笑着运起天心诀跟了上去。
灵光闪动,结界之中斥力自生,聂婉娘连开三重结界,而后止步观望,参悟了片刻,似乎有所得,而后便笑意嫣然的退了回来。
而袁华即便拼尽全力,却也只破开了两道灵光,在第三重结界之外踌躇良久,最终狼狈的退了回来。
其余几人此时也都明白了观主大人布下结界的用意,看来若无天心妙法在身,这石碑却是参悟不得的,而能够破开几重结界,则取决于个人心境的高低,想通此节,众人便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试探。
一番亲身试探之下,众亲传对师父此种玄奇的安排无不感到叹为观止,只有柴斐满脸的苦相,他连一层灵光也没有破开,是以在石碑之上得不到好处。
一旁的彭仇虽然满眼的渴盼,却因为没有得允许,所以不敢如同众亲传弟子一般随意上前相试。
见弟子们重又聚了回来,陈景云才收起笑意,而后正『色』道:“咱们闲云观一脉可说是得了天地的钟爱,所修功法善能免去天劫,是以你等只需跟得上心境,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
而此传道石碑被我以自身道韵相附,最能沟通天心、锻炼神魂,当可作为咱家的传承重宝,非亲传弟子或有大功于宗门者不得参悟!尔等可记下了?”重生之大少『奶』『奶』不好惹
聂婉娘等人也知兹事体大,当即尽皆郑重应诺,而这其中却要属彭大长老喊得最响,声音中竟还带着颤音。
原来陈景云方才说到“有大功于宗门者”时,对着彭仇微一点头,却是赞赏了他多年的苦劳、允下了资格,此事无需点破,尽在不言中。
小贼何弃我激动的直打摆子,捂着藏在胸口的“云”字令牌,心脏犹在剧烈的跳动,口中则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终于盼来了合该本道爷有此机缘定要好好把握!”之类的怪话。
何弃我方才被闲云观当家大师姐传去问话,所问皆是他当年亲身经历的探宝掘金之事,何弃我自然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其幼时的种种经历听的聂婉娘也不禁心生怜悯。
就在何弃我不明所以、忐忑不安时,聂婉娘又问他把戊土灵法修到了什么地步、可能入地潜行,这一下却是问到了何弃我生平最骄傲的地方。
原来何弃我于土属灵法一道竟然有着超卓的天赋,虽只修了两年,却已经将其中的攻防之术练得纯熟无比,到了地底更是如同游鱼入水,竟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天生就会。
听了何弃我的回答,聂婉娘不由面『露』喜『色』,又命他当面演示一番,见这小贼果然没有说谎,于是道了句:“你这小贼果然天赋不凡,生来就该吃地下这碗饭!”
而后便将一面“云”字令牌赐给了何弃我,又予他两样灵宝防身,命他前往京中自行招募高手,三年之内,观中的一应修行资源任他予取予求,到时若能建起一支可以探查地脉、古迹的队伍,便许他可以升为外门长老、得传完整的天心秘法。
何弃我得了任务,片刻不愿多等,外门长老之位只在其次,那天心秘法可是只传了一众亲传弟子和彭大长老夫『妇』的!到时他若能再立奇功,便是已成禁地的后山传道碑,也未尝不能一观!尊凰
心头火热的何弃我在外门诸弟子羡慕的目光中,施展缩地成寸之法,一步十丈直奔上京,此时何小贼复入江湖,身份可是与从前有了天地之别,武林中人谁不恭称他一声何大执事?春风得意之时,沿途风景尽皆变得明媚动人。
“一招权在手、需把令来行!而今有了云字令在手,观中的几个直属势力也要听从自己的调遣,京中又有姬桓这个一世的损友,天南精英谁不争相来投?”
如此想着,何弃我不由又把当年初得贼名时的歌谣唱了出来“遥问苍天我是谁?闲云观中一小贼!它日窃得长生果,再问世人谁是我!”
至于何弃我如何招募人手、传授戊土灵法,而后组建了闲云观新的下辖势力,咱们此处暂且不表,这小贼气运不俗,自有好事等在后边。
却说陈景云当日立下传道碑后,又借着机会为众人一番。
之时,虽然没有传说中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却也是言出法随、气象森严,主讲天心运转五行生化,又讲黄庭妙法寻道之基,直把一众亲传弟子听的如痴如醉,皆感受益匪浅。
如此三日,才把几个“贪心”的弟子给打发了,陈景云自己则飘然下山,去看望牛家村的一众父老。
三年多的时间对陈景云而言不过只是一次闭关罢了,可是对山下的众乡民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千多个日夜。
是以众乡民一见“云哥儿”下山,立时欢声一片,而后就是一阵的唠叨埋怨,其中还要夹杂着柴婶子的哭泣声,陈景云对此头大如斗,却也早已习以为常。
一番打趣逗笑、胡搅蛮缠,又亲自尝了程石娘据说已经炉火纯情、几近化境的煮肉手艺,还被柴二蛋灌了一肚子的兑了水灵酒,这才得以逃命。
夜『色』幽幽,山水悠悠,陈景云信步优游,不觉来到了村中祠堂外。
2
第九章 心纵万里难自在
祠堂外的几株古树依旧苍翠,似乎正在以遮天之力庇佑着牛家村气运绵长。
当年灵猿子就是在此处捡到了犹在襁褓中的陈景云,如今物是人非,转眼竟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其实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境界,若是愿意凭着自身的血脉去沟通冥冥中的牵连,未尝不能推演出亲族的大致方位,可是他却一直对此事看的极淡,似乎从不在意。
今次踱步至此,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已故的老村正,觉得老头子若是泉下有感,看到村子如今的兴旺,定然会高兴开怀。
观主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去供奉堂陪师父灵猿子说话了,只把哀思祭在心底,其中缘由自然不是什么不孝遗忘,而是不敢,所惧者不是别的,正是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而直接打上莲隐宗!
八转功成、道心得铸,护卫中州的周天星辰大阵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如今的陈景云,怎奈他身在凡尘、心有羁绊,却是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的痛快。
钩月千里照如霜,冷清了一片明堂。
对着矮草丛勾了勾手,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生的虎头虎脑的童子就从矮草中钻了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内中透着疑『惑』与期待。
见这个好看的道人将自己招呼了出来,却又不说话,童子便当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山上的神仙观主,是所有人口中最厉害的人!你可能像彭先生一样飞到云彩里去吗?”
听了童子天真的问话,陈景云心下莞尔,挥手在草地上摆出几枚灵果,而后盘膝于地,示意童子到他身边一同品尝。
童子也不畏惧,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抓起一枚灵果便开始大口朵颐,吃得个汁水横流,边吃边还把剩下的果子往怀了揣,样子甚是贪心滑稽。
仔细分辨,还能听到童子嘴里在不停的嘀咕着什么“让爹娘吃了也一起长生不老”之类的怪话,显见是神仙故事听多了。
陈景云向来最喜欢顽皮的童子,认为此乃灵动天成,于是打趣道:“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我好心请你品尝灵果,你却连一枚也不留给我,真是好没教养!”
那童子一听这话,竟然开心的大笑,把滚在地上的最后一枚灵果也抓在手中,“咔嚓!”一口咬掉一半,之后才得意的道:
“阿爹和阿娘都对我说过,若是哪一天见到您时需得恭敬守礼,可是我觉得您既然是神仙,那该是最最讨厌这些条条框框才对,否则即便做了神仙,也没有什么自在可言!”
“哈哈哈!你这小东西倒是看得真切。”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还在童子的头上『揉』了『揉』,将其发髻弄得凌『乱』不堪。
而后一大一小就坐在草地上闲谈了起来,清朗深沉与天真烂漫竟然并无不谐,两个身影在钩月的映照下被不断拉长在草地上,蝉声里夹杂着笑声
牛家村中尽是耳力惊人之辈,听见孟黄粱家的小子竟然能与“云哥儿”相谈甚欢,尽皆有些讶异,有的家长更是在自家皮猴子的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平日里都在一起厮混玩耍,怎地自家娃儿见了“云哥儿”就像老鼠见了猫呢?看看人家
于是孟不同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也因此在村中孩童中的人气大减,直叫这小子头痛不已。
一个宗门若要一直发展壮大,自然需要不停的灌注新鲜血『液』,寄居在竹林中的十个少年经过了一年多的磨砺,终于可以进入闲云观外门听讲。
得知消息的当日,竹林之中鬼哭狼嚎之声传了半宿,直到不胜其烦的柴二蛋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闭嘴!”村中这才得了清净。
同时得入外门的还有孟黄粱家的那个小童子,这个名叫孟不同的童子人如其名,与另外十个少年所受的待遇截然不同,除了能在观中听法、听完回家找娘外,竟然还被允许可以自由往来后山
这是孟不同自己挣来的机缘,别人羡慕不来,据说当彭仇将此事告知老友时,北地大总管孟黄粱竟然哭的像个孩子,拉着彭仇、梁赞和李三小大饮了一日,席间直呼:“祖宗保佑!”
掐指算了一下时间,此时距离北荒中州莲隐宗发放身份玉牌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既然天南一切都好,陈景云便想前往苍山福地着手准备,只是这次叫哪个弟子跟随呢?
聂婉娘在此事上态度十分坚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这些年一直留在天南替师父管家、还要教导同门,实在辛苦。
且身为闲云观三代首徒,若是对修仙界没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将来何以担负重任?
这个理由说的陈观主半点脾气也无,他自己当惯了甩手掌柜,确实觉得亏欠自己的大弟子颇多,于是点头应下。
这一下季灵可是不干了,当年她四转功成之时,师父可是亲口答应过的,说好的下次再去苍山福地时要带她见见世面!
于是一番撒泼打滚、假哭假嚎,陈景云想起自己也确实是答应过的,只得再次点头应下。
聂凤鸣最识大体,既然大姐要跟随师父前往北荒,那他就只能留在家中坐镇,袁华对此事不甚在意,这三年来他经常要往返南北,早对修仙界没了兴趣,如今正忙着在与后山传道碑较劲,是以无暇出头。
而程石这次竟然也动了一探修仙界的念头,梗着个脖子杵在那里,被陈景云在屁股上踢了两脚也不肯走,口口声声要去见识一下修仙者是怎样炼器的,言说这对他在天心炼器上的修行十分重要!
见三弟子今次如此的认真,陈景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事关修行需得顺心顺意。
闲云一脉向来讲究的就是这个,虽然他这当师父的因为牵挂太多而无法得那大自在,却希望弟子们各个都能活的痛快!
定下了相随的弟子,陈景云在离去之前便又去拜望了苦月大师。
修为虽然越发的高深,可那老僧的『性』子却依旧没变,在徒孙辈们面前会像个老小孩一般,最善嬉闹逗趣,可是面对陈景云时却从来不给好脸『色』,动辄就要破口大骂!
陈大观主又岂是肯吃亏的主儿?说话尖酸刻薄不说,竟还连赢了苦月大师三盘,直把老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让陈景云给他找根绳子,他好去上吊!到了那边再去好好问问老猴子,怎么教出了如此欺师灭祖的孽徒!
第七章 渡心道自生
隐在泥丸深处的那簇灵光微微一绽,陈景云眼前的世界就像是被抽丝剥茧一般,纷纷将最本源的东西展现了出来,所见所闻皆为真实、再无虚妄遮眼,冥冥之中自有了一丝至臻道韵随身,至此,妙法八转,渡心功成!
聂婉娘几人既欢喜又讶异的围在师父身边,方要出声相贺,却忽地感受到了陈景云身上那种隔绝天地、自成一体的隐晦气息,不由尽皆有些失神。
陈景云含笑立在那里,与以往并无不同,可是几个亲传弟子却都清楚的觉察到一丝差别,直觉自家师父好似已经脱出了这方天地的桎梏,再不是此间之人!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心中压抑、悲苦莫名,季灵更是饮泣出声,叫了声:“师父别丢下我们!”便扑身过去,伏身在陈景云怀里大哭!
“痴儿痴儿!”
陈景云无奈的拍着五弟子的肩膀,语气中不乏感慨,不知不觉中,便连小灵儿也已长大了呀。
止住了泥丸深处的绽绽灵光,陈景云身上的气机渐渐收敛,片刻之后但见青衫一震,便复又成了尘世间的一名普通道人,于是风也柔了、云也轻了,原本抽离于世的山巅重又归了宁和。
诸弟子发现了师父身上的气机变化,才都长舒了一口气,季灵也跟着破涕为笑,却继续拉着师父的衣袖不撒手,方才陈景云身上那种将要离尘归去的气息着实吓坏了众人。
“众弟子!随我一同恭贺师父破劫功成!道心得鋳!”随着聂婉娘轻喝,一众亲传弟子立时依着长序分列成行,而后齐齐躬身拜喏,声音直透云霄!
彭仇躬身守在一旁,欢喜的见牙不见眼,看着正在拿手指刮着季灵鼻头且还口出戏弄之言的观主大人,又不禁鼻间酸涩,观主终于出关,一直隐隐笼在伏牛山上、亦或众人心中的萧瑟之意全数散尽!
“喵呜!”一声,灵聪兽肥胖的身子撞碎了一朵晚云,化作一道金『色』的闪电便往陈景云怀里投去。
胖东西这些天因为没了安乐窝,便跑到了姬桓的皇宫里当大爷、扫秋风,潇洒的不愿归家,今日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便招呼也不打的急匆匆回山,此时一见山巅的情形,立时委屈的哀叫出声,兽生艰难,自从陈景云坐忘之后,可就再没人偷偷的给它好东西吃了。
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妹妹,白芷只得苦笑驻足,今日陈景云醒来,白芷自然满心欢喜,拉着妹妹想要上前说话,怎奈陈景云方才周身释出的气机又把白池给吓到了,拉着白芷死活不让她过去,嘴里还哆哆嗦嗦的说着什么“自己会被一指头戳死”之类的怪话。
鸣潭边上的草亭中,众亲传围坐在陈景云身边,由聂婉娘和袁华分别讲述三年多来的南北之事,彭仇垂手在侧,不时补充几句细节,亭中其乐融融、气氛随意,很是舒服。
陈景云一边抚『摸』着灵聪兽的大脑袋,一边听着弟子与彭仇的禀告,既然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那便顺其自然,参天巨木非是一日可以长成,若要撑破云天还当长好根茎,不能拔苗助长。
如今他虽然有了元婴境以上的修为,自问已是当世顶尖,但却仍需藏拙,毕竟整个天南的顶尖战力如今也只他一人,而北荒的元神境大能可就不止一人,放眼三族不知又有几何。
想到此处,陈景云不由满眼期待的看了一眼身前的弟子,他自己因为有着冥冥之中的天意眷顾,而成就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几个弟子的进境却也不慢,特别是大弟子聂婉娘,相信不出十年就能『摸』到《九转小黄庭》的七转边缘,到时必然能够威压一方、成为助臂,而这一切的源头却皆因当年的一场大梦。
“天机化一梦,等闲不足证。黄庭演妙法,渡心道自生”陈景云口中轻『吟』一偈,不觉周身道韵再现。
这一下却是把众闲云门徒又给吓了一跳,聂婉娘连忙踢了靠在陈景云身侧的季灵一脚,季灵稍一愣神,旋即明白了大师姐的用意,便开始摇着师父的胳膊撒起娇来,口中还道:“师父啊!您今次坐忘了这么久,到底参透了什么天机呀?定然会有新的高深秘法教给我们吧!”
被弟子打断了思绪,陈景云莞尔一笑,他此时八转已成,灵台沟通了冥冥之后竟能随心吾道,是以也不着恼,宠溺『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见聂婉娘几人皆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一众“贪得无厌”的弟子一眼。
“师父我向来为人师表,怎么就把你们都教成了这副样子?罢了罢了,若不给你们一些好处,怕是我也不得安生,不过为师今次所得却是无法诉诸言语,其中所涉实难名状。”
如此说着,陈景云便大袖一挥,以灵力卷住六名弟子和彭仇,而后场景倏忽变换,待到几人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后山之巅。
正自众人不明所以时,陈景云已经将指点向了地面,一指点出,但见砂石漫卷、道韵纵横,一块高约三丈的五『色』石碑轰然冒出,使得整个后山都跟着晃了几晃!
待到石碑铸成,陈景云再将手指凌空勾画,这一下却是沟通了泥丸深处的灵光,片刻之后,两个带着无法言说之意的“传道”二字就被印刻在了石碑之上。
石碑一成,其上立时散出一种冲盈无定、光尘合和的气场,而后气场一收,尽数归于“传道”二字之上。
盯着石碑之上透着古朴道意的两个大字,彭仇与季灵、程石三人还好一些,只是觉得字中透出的意韵玄之又玄,该是对心境提升有所帮助。
修为稍高的聂凤鸣与袁华盯了一会儿之后却先是手舞足蹈,而后便开始脚步虚浮直欲跌倒,而修为最高的聂婉娘此时却早已盘膝于地,眼中全是痴『迷』、沉醉之『色』,显见已经不可自拔!
“醒来——!”
陈景云轻喝一声,半空中随之泛起隆隆之音,被这一声惊醒的聂凤鸣和袁华只觉双腿一软便都跌坐于地,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同时被惊醒的聂婉娘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狠一咬牙,才把头扭向一旁,而后艰难的起身,不敢再看。
第八章 传承重宝、小贼出山
见到三个修为最高的弟子此时都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捉弄了自己的徒弟,竟然使他心情大好,聂婉娘几人则是相视无语,心中皆道:“师父果然还是老样子呀!”
曲指成爪,而后虚虚一按,磅礴的灵力便自陈景云指掌间喷涌而出,以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定住阵脚,再将一道本源之力打入石碑之中,眨眼之间结界自成,五层灵光熠熠生辉。
此时聂婉娘几人再观石碑,只觉其上所书的“传道”二字已经变得模糊难明,再无之前的玄妙。
“婉娘,你且先上前一试。”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聂婉娘稍加思索,便已知晓了师父的用意,于是缓步走向石碑,边走边还催动起了天心妙法,袁华此时也想通了结界的妙用,便也嬉笑着运起天心诀跟了上去。
灵光闪动,结界之中斥力自生,聂婉娘连开三重结界,而后止步观望,参悟了片刻,似乎有所得,而后便笑意嫣然的退了回来。
而袁华即便拼尽全力,却也只破开了两道灵光,在第三重结界之外踌躇良久,最终狼狈的退了回来。
其余几人此时也都明白了观主大人布下结界的用意,看来若无天心妙法在身,这石碑却是参悟不得的,而能够破开几重结界,则取决于个人心境的高低,想通此节,众人便也按捺不住,纷纷上前试探。
一番亲身试探之下,众亲传对师父此种玄奇的安排无不感到叹为观止,只有柴斐满脸的苦相,他连一层灵光也没有破开,是以在石碑之上得不到好处。
一旁的彭仇虽然满眼的渴盼,却因为没有得允许,所以不敢如同众亲传弟子一般随意上前相试。
见弟子们重又聚了回来,陈景云才收起笑意,而后正『色』道:“咱们闲云观一脉可说是得了天地的钟爱,所修功法善能免去天劫,是以你等只需跟得上心境,修为自然会突飞猛进。
而此传道石碑被我以自身道韵相附,最能沟通天心、锻炼神魂,当可作为咱家的传承重宝,非亲传弟子或有大功于宗门者不得参悟!尔等可记下了?”
聂婉娘等人也知兹事体大,当即尽皆郑重应诺,而这其中却要属彭大长老喊得最响,声音中竟还带着颤音。
原来陈景云方才说到“有大功于宗门者”时,对着彭仇微一点头,却是赞赏了他多年的苦劳、允下了资格,此事无需点破,尽在不言中。
小贼何弃我激动的直打摆子,捂着藏在胸口的“云”字令牌,心脏犹在剧烈的跳动,口中则在不停地嘟囔着什么“终于盼来了合该本道爷有此机缘定要好好把握!”之类的怪话。
何弃我方才被闲云观当家大师姐传去问话,所问皆是他当年亲身经历的探宝掘金之事,何弃我自然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卖了个底儿掉,其幼时的种种经历听的聂婉娘也不禁心生怜悯。
就在何弃我不明所以、忐忑不安时,聂婉娘又问他把戊土灵法修到了什么地步、可能入地潜行,这一下却是问到了何弃我生平最骄傲的地方。
原来何弃我于土属灵法一道竟然有着超卓的天赋,虽只修了两年,却已经将其中的攻防之术练得纯熟无比,到了地底更是如同游鱼入水,竟好似吃饭喝水一般天生就会。
听了何弃我的回答,聂婉娘不由面『露』喜『色』,又命他当面演示一番,见这小贼果然没有说谎,于是道了句:“你这小贼果然天赋不凡,生来就该吃地下这碗饭!”
而后便将一面“云”字令牌赐给了何弃我,又予他两样灵宝防身,命他前往京中自行招募高手,三年之内,观中的一应修行资源任他予取予求,到时若能建起一支可以探查地脉、古迹的队伍,便许他可以升为外门长老、得传完整的天心秘法。
何弃我得了任务,片刻不愿多等,外门长老之位只在其次,那天心秘法可是只传了一众亲传弟子和彭大长老夫『妇』的!到时他若能再立奇功,便是已成禁地的后山传道碑,也未尝不能一观!
心头火热的何弃我在外门诸弟子羡慕的目光中,施展缩地成寸之法,一步十丈直奔上京,此时何小贼复入江湖,身份可是与从前有了天地之别,武林中人谁不恭称他一声何大执事?春风得意之时,沿途风景尽皆变得明媚动人。
“一招权在手、需把令来行!而今有了‘云’字令在手,观中的几个直属势力也要听从自己的调遣,京中又有姬桓这个一世的损友,天南精英谁不争相来投?”
如此想着,何弃我不由又把当年初得贼名时的歌谣唱了出来——“遥问苍天我是谁?闲云观中一小贼!它日窃得长生果,再问世人谁是我!”
至于何弃我如何招募人手、传授戊土灵法,而后组建了闲云观新的下辖势力,咱们此处暂且不表,这小贼气运不俗,自有好事等在后边。
却说陈景云当日立下传道碑后,又借着机会为众人讲法一番。
讲法之时,虽然没有传说中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却也是言出法随、气象森严,主讲天心运转五行生化,又讲黄庭妙法寻道之基,直把一众亲传弟子听的如痴如醉,皆感受益匪浅。
如此三日,才把几个“贪心”的弟子给打发了,陈景云自己则飘然下山,去看望牛家村的一众父老。
三年多的时间对陈景云而言不过只是一次闭关罢了,可是对山下的众乡民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千多个日夜。
是以众乡民一见“云哥儿”下山,立时欢声一片,而后就是一阵的唠叨埋怨,其中还要夹杂着柴婶子的哭泣声,陈景云对此头大如斗,却也早已习以为常。
一番打趣逗笑、胡搅蛮缠,又亲自尝了程石娘据说已经炉火纯情、几近化境的煮肉手艺,还被柴二蛋灌了一肚子的兑了水灵酒,这才得以逃命。
夜『色』幽幽,山水悠悠,陈景云信步优游,不觉来到了村中祠堂外。
第九章 心纵万里难自在
祠堂外的几株古树依旧苍翠,似乎正在以遮天之力庇佑着牛家村气运绵长。
当年灵猿子就是在此处捡到了犹在襁褓中的陈景云,如今物是人非,转眼竟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
其实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境界,若是愿意凭着自身的血脉去沟通冥冥中的牵连,未尝不能推演出亲族的大致方位,可是他却一直对此事看的极淡,似乎从不在意。
今次踱步至此,也不过是因为想起了已故的老村正,觉得老头子若是泉下有感,看到村子如今的兴旺,定然会高兴开怀。
观主大人已经许久没有去供奉堂陪师父灵猿子说话了,只把哀思祭在心底,其中缘由自然不是什么不孝遗忘,而是不敢,所惧者不是别的,正是怕自己一个按捺不住而直接打上莲隐宗!
八转功成、道心得铸,护卫中州的周天星辰大阵也未必能够奈何得了如今的陈景云,怎奈他身在凡尘、心有羁绊,却是不能只顾自己一时的痛快。
钩月千里照如霜,冷清了一片明堂。
对着矮草丛勾了勾手,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生的虎头虎脑的童子就从矮草中钻了出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景云,内中透着疑『惑』与期待。
见这个好看的道人将自己招呼了出来,却又不说话,童子便当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山上的神仙观主,是所有人口中最厉害的人!你可能像彭先生一样飞到云彩里去吗?”
听了童子天真的问话,陈景云心下莞尔,挥手在草地上摆出几枚灵果,而后盘膝于地,示意童子到他身边一同品尝。
童子也不畏惧,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抓起一枚灵果便开始大口朵颐,吃得个汁水横流,边吃边还把剩下的果子往怀了揣,样子甚是贪心滑稽。
仔细分辨,还能听到童子嘴里在不停的嘀咕着什么“让爹娘吃了也一起长生不老”之类的怪话,显见是神仙故事听多了。
陈景云向来最喜欢顽皮的童子,认为此乃灵动天成,于是打趣道:“你这小子好没道理,我好心请你品尝灵果,你却连一枚也不留给我,真是好没教养!”
那童子一听这话,竟然开心的大笑,把滚在地上的最后一枚灵果也抓在手中,“咔嚓!”一口咬掉一半,之后才得意的道:
“阿爹和阿娘都对我说过,若是哪一天见到您时需得恭敬守礼,可是我觉得您既然是神仙,那该是最最讨厌这些条条框框才对,否则即便做了神仙,也没有什么自在可言!”
“哈哈哈!你这小东西倒是看得真切。”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还在童子的头上『揉』了『揉』,将其发髻弄得凌『乱』不堪。
而后一大一小就坐在草地上闲谈了起来,清朗深沉与天真烂漫竟然并无不谐,两个身影在钩月的映照下被不断拉长在草地上,蝉声里夹杂着笑声
牛家村中尽是耳力惊人之辈,听见孟黄粱家的小子竟然能与“云哥儿”相谈甚欢,尽皆有些讶异,有的家长更是在自家皮猴子的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平日里都在一起厮混玩耍,怎地自家娃儿见了“云哥儿”就像老鼠见了猫呢?看看人家
于是孟不同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也因此在村中孩童中的人气大减,直叫这小子头痛不已。
一个宗门若要一直发展壮大,自然需要不停的灌注新鲜血『液』,寄居在竹林中的十个少年经过了一年多的磨砺,终于可以进入闲云观外门听讲。
得知消息的当日,竹林之中鬼哭狼嚎之声传了半宿,直到不胜其烦的柴二蛋大吼了一声:“都给老子闭嘴!”村中这才得了清净。
同时得入外门的还有孟黄粱家的那个小童子,这个名叫孟不同的童子人如其名,与另外十个少年所受的待遇截然不同,除了能在观中听法、听完回家找娘外,竟然还被允许可以自由往来后山
这是孟不同自己挣来的机缘,别人羡慕不来,据说当彭仇将此事告知老友时,北地大总管孟黄粱竟然哭的像个孩子,拉着彭仇、梁赞和李三小大饮了一日,席间直呼:“祖宗保佑!”
掐指算了一下时间,此时距离北荒中州莲隐宗发放身份玉牌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既然天南一切都好,陈景云便想前往苍山福地着手准备,只是这次叫哪个弟子跟随呢?
聂婉娘在此事上态度十分坚决,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这些年一直留在天南替师父管家、还要教导同门,实在辛苦。
且身为闲云观三代首徒,若是对修仙界没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将来何以担负重任?
这个理由说的陈观主半点脾气也无,他自己当惯了甩手掌柜,确实觉得亏欠自己的大弟子颇多,于是点头应下。
这一下季灵可是不干了,当年她四转功成之时,师父可是亲口答应过的,说好的下次再去苍山福地时要带她见见世面!
于是一番撒泼打滚、假哭假嚎,陈景云想起自己也确实是答应过的,只得再次点头应下。
聂凤鸣最识大体,既然大姐要跟随师父前往北荒,那他就只能留在家中坐镇,袁华对此事不甚在意,这三年来他经常要往返南北,早对修仙界没了兴趣,如今正忙着在与后山传道碑较劲,是以无暇出头。
而程石这次竟然也动了一探修仙界的念头,梗着个脖子杵在那里,被陈景云在屁股上踢了两脚也不肯走,口口声声要去见识一下修仙者是怎样炼器的,言说这对他在天心炼器上的修行十分重要!
见三弟子今次如此的认真,陈景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事关修行需得顺心顺意。
闲云一脉向来讲究的就是这个,虽然他这当师父的因为牵挂太多而无法得那大自在,却希望弟子们各个都能活的痛快!
定下了相随的弟子,陈景云在离去之前便又去拜望了苦月大师。
修为虽然越发的高深,可那老僧的『性』子却依旧没变,在徒孙辈们面前会像个老小孩一般,最善嬉闹逗趣,可是面对陈景云时却从来不给好脸『色』,动辄就要破口大骂!
陈大观主又岂是肯吃亏的主儿?说话尖酸刻薄不说,竟还连赢了苦月大师三盘,直把老和尚气得吹胡子瞪眼,让陈景云给他找根绳子,他好去上吊!到了那边再去好好问问老猴子,怎么教出了如此欺师灭祖的孽徒!
第十三章 剑修本色
识海之中,纪烟岚把一句“死生不惧”说的掷地有声,陈景云闻之也自动容,又见纪烟岚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略一思索之后,复又以神念回道:“师姐高义我已知晓,此事到时再说不迟。”
纪烟岚闻言神『色』一黯,心道:“许是自己的修为尚入不得闲云师弟的眼吧!”不过待想到陈景云没有一口回绝,心情又自转好。
场中诸人不知道二位太上长老正在以神识交流,只有聂婉娘从师父和纪烟岚的神情中猜到了一二,心意一转,便执起案几上的酒盏,拉着季灵一同向纪烟岚敬酒,其间笑语嫣然,惹来满场注目。
程石最喜欢这样的场面,捧着酒盏与乙阙门的一众长老连番拼杀,神情豪迈至极,若不是师父师姐就坐在上手处,他早甩开膀子呼喝了!
而灵聪兽自从到了剑煌山之后便“喵呜!”一声遁向了弈剑峰,弈剑峰是它幼时占山为王之所,洞府中的灵花圃、灵草丛更是它最爱嬉戏的地方,是以迫不及待的奔了过去。
温易安以及一众乙阙门长老见了灵聪兽的去处,皆在心中高喝一声:“太好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武尊这头灵兽既然有飞天遁地之能,自是实力堪比结丹,那只暴猿断然不是敌手,想必能为大伙儿出一口恶气!
这场豪饮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温易安命人将殿中横七竖八、烂醉如泥的一众长老搀了出去,他自己则在心中不住的感慨:“不愧是闲云师叔的弟子,忒能喝了!”
此时殿中除了陈景云、纪烟岚再加上向来节制的温易安和几个侍女之外,就只剩下三个闲云门徒。
都是不良师父从小用酒泡大的,又有黄庭秘法护身,是以聂婉娘三人虽然面『色』泛红,但是眼睛却依旧亮的吓人。
喝退了侍者之后,陈景云又挥袖布下了一道灵光,殿中几人终于再听不到外面白玉广场中诸位长老的撒疯、呕吐之声。
浅饮了几口聂婉娘奉上的灵茶,陈景云看向温易安道:“易安,你身为乙阙门宗主,肩上责任颇重,我观你平日里中规中矩、锋芒不显,似乎是个守成之人,因此有几句话要问你。”
温易安见陈景云语气郑重,连忙起身肃立,又拿眼看向自己的师姑,见纪烟岚对他含笑点头,这才心下稍定。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且放轻松一些,如今乙阙门可说是在苍山福地之中再无敌手,一应宗门尽皆雌伏于低,如此也算是开了剑煌山一脉自藏剑老人之后的先河了吧?”
温易安闻言虽然不解其意,却连忙点头称是,以乙阙门此时的声威、实力,说是强爷胜祖,半点也不为过,而这其中的九成功劳则要归在眼前这位闲云师叔身上。
见温易安一脸的感激之意,陈景云摆了摆手,又道:“修行一途自古艰难,逆水而上之时拼的就是根基与毅力,宗门壮大亦不外如是,而今有我这艘巨舟在侧,可为剑煌山一脉保驾护航,只是巨舟过境终究只留水波空痕,你可曾想过乙阙门未来的出路?”
“师、师叔这是何意?莫非、莫非是要弃乙阙门而去不成”温易安闻言直如遭逢雷击,说话时也打起了颤音,陈景云之于乙阙门而言那是擎天之巨木、立地的靠山!此时听出了他话中的离去之意,却叫温易安如何不惊?连忙拿眼看向纪烟岚。
纪烟岚见了温易安的样子之后,不由心下一叹,思量着是不是这些年自己护持的太过,是以让师侄没了主见,于是出言道:
“易安,我在你幼时就曾教你,大事临身需静心,你闲云师叔既然问你乙阙门未来的出路,你便需得自己想好了再说,师姑我也无法一直替你决断的。”语气中竟然也有了放手之意。
“呃,这个”
看了呆立当场、讷讷不能言的温易安一眼,陈景云不禁有些意兴索然,这位温宗主被纪烟岚一路看护着成长,虽然也有了元婴境的修为,但是在临机决断之时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一旁的聂婉娘在听了陈景云的话之后,立时知晓师父这是在顾念多年的情谊,不想让乙阙门掺和到自家的事情当中,而这却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现成的打手就在眼前,不用实在有些可惜。
心思一动,立时有了主意,于是出言对温易安道:“易安师兄,小妹虽然见识浅薄,却也知道一个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道理,而今乙阙门虽然看似风光无比,却也仅限于苍山福地之中罢了,若无放眼北荒的心胸,怕是终究会泯然于众。”
“咦?聂师妹的意思是?”温易安不是蠢人,听了聂婉娘的话,再联想到师姑方才期待又惋惜的眼神,怎还不知道这是陈景云和纪烟岚在给他选择?
“呼!”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后,就见温易安身躯猛地一震,而后元婴修者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一身剑意凛然凌厉、鼓『荡』不休,整个人也再无以往的温文圆融!
如此持续了好一会儿,温易安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澎湃的胸意,一脸郑重的谢过了聂婉娘后,才语带决然之意的道:
“师姑、闲云师叔,易安并非甘于平庸之辈,以前扮猪扮的久了,差点真的把自己当成是猪!今以堂皇剑意涤『荡』心胸,誓要为剑煌山一脉蹚出一片坦途,还望师姑和师叔不弃!提点!”
聂婉娘的小心思陈景云岂会不知?见她几句话就勾出了温易安的剑修本『色』,不由瞪了笑『吟』『吟』上前续茶的大弟子一眼。
见温易安把话说的毅然决然,纪烟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似是显摆的对陈景云道:
“师弟,易安当年随我一路闯过了不知多少腥风血雨,才能坐上如今的宗主之位,毅力之坚不必置疑,虽然这些年被宗门琐事牵绊,但是一颗进取之心却绝不会变。
况且我前些时日凭着自己的猜测,已与宗内弟子说了一些未来之事,相信咱们剑煌山三百剑修定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既然纪烟岚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景云再说什么推脱之言那便有些矫情了,思量着乙阙门的壮大倒也与自己前往中州行事并不矛盾,便吩咐聂婉娘得空可以与温易安一同谋划一番,未来半年之内,乙阙门的势力需得延伸到苍山福地之北四千里外的蝶翠山!
而后借着酒兴,陈景云就在大殿之内讲起了自己的修行体悟,一句句高深莫测的修行至理流转殿中,有着元婴中期修为的纪烟岚听懂了四成,同修天心秘法的聂婉娘得了五成,而心『潮』澎湃到不能自已的温易安却只得了一成不到。
至于程石和季灵,师兄妹二人早已醉的伏案大睡,管你什么至理不至理?
第十四章 暗流涌动
一场酒醉**,虽然只持续了三个时辰,却让纪烟岚获益良多,温易安在平复心绪之后终于渐入佳境,只觉前方修行之路一片坦途。
聂婉娘这些日子一直被师父提着耳朵往里灌,听的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也因此才肯放纵师弟师妹呼呼大睡。
也是,以陈景云小气的『性』子,自己有了收获,便是捏着脖子硬塞,也是要传给几个弟子的,敢不学的?哼哼,且试活着!
见了这番情形,纪烟岚不由心下感慨,如此直指本心的玄奇妙法,等闲能得几句,都是邀天之幸,可聂婉娘几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外人也只能叹息人家的福缘深厚,毕竟有这么一位师父,确实无需担心什么道途坎坷。
勿自叹息了一声,纪烟岚也对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有了直观的了解,心说:“原来眼前这位随『性』逍遥的闲云师弟,已经达到了只有少数几个气运深厚之人才能有幸触及的境界!实在是”
不过再一联想陈景云当年寥寥数次的对敌出手,又觉他此时能有这般境界虽然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以闲云师弟的修为都需谨慎对待的敌手啊!看来即便自己此时已经能够力敌元婴后期的大修士,却也还是不够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第二日纪烟岚便开始闭关不出,一是需要消化陈景云昨夜所讲,再则是想借着一年多的平静时光,将自身的修为向前再推进一些。
弈剑峰洞府门口本就是一个观景的好地方,远处云气倏开倏收、变化万端,近处蝶舞芳菲、春意盎然,身处其中惹人沉醉。
季灵匆匆的在洞府旁的空地上布下果品、桌椅,催促师父落座之后,她便觉得大功告成,欢呼一声就奔下山去了。
山下那处各方修仙者云集的坊市已经成了季小五每日必去的所在,财大气粗、花起灵石如同流水,更兼灵动可人又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是以没过几天,季灵就成了流云坊市中的大豪客,谁见了不恭维一声季五师姐?
见到自家小五如同雀儿一般,招呼着几个筑基期女修连蹦带跳的遁向坊市,陈景云不由舒心一笑,却又暗自犯愁储物袋不够用,季灵买回来那些无用的东西太多,洞府之中已经堆的像是货场。
待拿眼扫过灵聪兽和暴猿时,陈景云又自笑骂出声,心道:“连胖东西也都当起了大爷,看来今后自己闲云观的家教需得严厉一些才行。”
温易安等人所期待的灵兽大战并没有发生,当日灵聪兽欢喜的遁至弈剑峰时,发现竟然有一只生的足有三丈来高的巨猿正仰在青石板上呼呼大睡。
这一下却把灵聪兽气的『毛』都炸了,那方青石板可是它当年嬉闹休憩的地方!于是一身夹杂着妖、魔、仙灵之气的驳杂气机跟着就释放了出来!
气势一出,一直居于弈剑峰上身负护卫洞府之职的肖升几人立时被吓得不轻,以为是何方不开眼的妖魔来犯,待看到是灵聪兽驾临时才各自安心。
而吃饱喝足正在享受暖阳照拂的暴猿却猛地如坠冰窟,一骨碌爬了起来,正要仰天咆哮时,却一下子被一股大力给摁在了地上。
胖东西这些年虽然没学会几个囫囵个的灵法,但是耳濡目染之下,早把以势压人的“闲云法门”给学了个透彻!
背上光翼一收,静立青石之上,一双大眼看着碧莹莹又水汪汪,但是内中却已是寒芒闪烁,直把暴猿盯的连咆哮都忘了。
至于两只灵兽是如何沟通的,笔者也不得而知,想来不外乎威『逼』与利诱,总之那日之后,胖东西身后就总会跟着一只趾高气扬的暴猿。
陈景云方才抬眼看时,见暴猿正一边小心的用杵子一样的指头给胖东西挠痒,一边垂涎的的盯着挂在灵聪兽勃颈上的储物袋,巨眸中竟然全是谄媚。
见到了此情此景,也才让陈观主生出了整顿门风的念头。
呵呵,不过多半也就是想想罢了
程石自从到了乙阙门之后便一头扎到了洗剑池,掌管炼器房的刘长老也是个痴『迷』锻器的,两人一拍即合,没几日竟然成了知己。
二人一个身怀天心锻器秘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一番联手施为之下,竟被他二人『摸』到了些许以普通材料铸造出玄阶灵宝的门径。
虽然其间需要借助程石所怀混元宝珠中的太一之力,且成功的几率不高,但是十几二十件灵宝中出得一件玄阶还是有的。
这一下可是了不得了!剑煌山因此躁动一片,都知道自家武尊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锻器手段,可是他老人家也只是为太上长老和宗主出手过两次,别人谁有这个面子?
现在不同了,洗剑池刘长老虽然不好相与,但是对于同辈师兄弟的央求却也无法拒绝,那位程磐石师兄更是一个好说话的,但凡大伙儿备足材料找上门去,他就绝不推脱。
虽说要将材料扣下一些做为“研究”之用,可是那又如何?跟一柄玄阶神兵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短短一月时间,洗剑池上空竟接连两次天地变『色』,也代表着两柄玄阶灵剑横空出世,这番情形却叫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如何能不更加疯的厉害?
当那两位得了玄阶神兵的长老以剑指天、高呼斩尽天下邪魔时,剑煌山为之沸腾,刘长老和程石的锻器宗师之名不胫而走,没过几日就传遍了整个苍山福地。
聂婉娘自然也没闲着,自从师父定下了调子之后,她便把心思扑在了如何剑出苍山的事情上。
那叠翠山四象宗是当日袁华以重利收买的,这三年里袁华也从未与其断了联系,以这小子的心机手段,倒是不虞四象宗反水。
连日的接触之后,温易安算是见识了这位聂师妹的心机手段,种种或绵里藏针、或大开大合的决断一出,让他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待知晓袁华早就在苍山福地之北留下后手之后,温宗主不由喟叹一声:“闲云师叔这一门都是些什么人呀?走一步看十步,这叫别人还怎么活?”
如此,温易安也对聂婉娘更加的倚重,凡事都以她的意见为主,堂堂宗主屈居副手却绝无怨言。
剑煌山上的一众高层在得了温易安的简单透『露』之后,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一般,如今苍山福地安静的厉害,让这些剑疯子都有了灵剑生锈之感,现在好了,乙阙门北出福地之日,便是众人大展拳脚之时!
随着聂婉娘的意图,乙阙门这个威压一方的庞然大物开始徐徐运转,一应情报、资源都开始着手收集、准备。
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第十五 元婴境的探子
苍山福地一日三变,一些与剑煌山有交情的宗门在资源分配中获利颇多,一年所得快要赶上从前的三年,这其中要数赤炎宗修士感触最多。
两宗也算是打出来的交情,自从百年仇怨一朝化解之后,赤炎宗一门上下就无不在明里暗里称叹自家太上长老的决断。
当年阮青竹力排众议,勒令本宗修士与乙阙门剑修对敌之时只许堂堂正正、不许使用魍魉诡计。
日子久了,乙阙、赤炎两宗虽为敌手,门人弟子之中却也不乏惺惺相惜之辈,纪烟岚和陈景云当日杀上赤炎宗,最后却肯轻易的将之放过,原因就在于此。
大殿之上,温易安听了阮青竹委婉的表述后不禁哈哈大笑,自从抛开了心中的负累,温宗主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身杀伐之气吞吐不休,动静之间尽是凌厉之意。
阮青竹的请求很简单,想用百倍的炼器材料请剑煌山洗剑池的两位宗师出手,帮自己炼制一柄玄宝,其间委婉奉承之意听的温易安心怀大畅,大笑之后,便请阮青竹到别院等候,这事儿他做主答应了!
见到阮青竹受此礼遇,各宗使节无不心生嫉妒,不过此事却是羡慕不来,赤炎宗在与乙阙门敌对百年之后还能化敌为友,也不外乎各取所需罢了,而这其中,赤炎宗的实力自是不容置疑。
如今的苍山福地之中,除了慈航禅院封山不出、留有不垢和尚一位元婴后期大修者之外,也就剩下阮青竹、段星河这两位甘于雌伏于乙阙门的元婴修士,温易安自然是要极力拉拢的。
剑煌山灵极峰下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段星河功行九转之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底日月星三光闪动,好半天才归于寂寂
对于己身受制于乙阙门百年的这件事情,段星河已然看淡,觉的如此也还不错,一应资源供给充足且不说,单只这套御驶五行灵力纳气藏形的玄奇妙法就让段星河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坐关三年,今日才算领悟透彻。
感慨了一阵背靠大树好乘凉后,段星河活动了一下筋骨,跨步走出了这处隐蔽的洞府,行走之间,一身气机逐渐收敛,片刻与凡人别无二致,立足不动时,竟好似隐入了周遭的环境,与山石树木再不分彼此。
“老段,既然已经出关了,且到我弈剑峰一叙如何?我这里的美酒你可是三年没尝了。”
便在此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地传到了正自感受着闭关所得的段星河识海之中。
听闻此言,段星河不由『舔』了一下嘴唇,不知怎地,武尊的灵酒虽然滋味怪异,但是品过之后却能让人无法自拔,于是将身一纵便化作一道隐秘的流光奔了弈剑峰。
弈剑峰上,季灵虽然撅着个嘴,但是手上却不敢停顿,一边殷勤的为师父『揉』捏着肩膀,一边幽怨的看着大师姐聂婉娘。
自从聂婉娘布置好了乙阙门剑出北荒的大事之后,季小五不服天朝管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再想到山下随意的胡混变的难上加难。
之于情报一途,乙阙门的剑修到底还是差了一些,分辨、传递之时漏洞百出,假做真、真作假的事情时有发生。
这叫一直分管着天南风信门的聂婉娘大为头疼,风信门的探子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行事历来讲究一个滴水不漏,比这些直肠子的剑修强了不知多少。
听了大弟子的抱怨,陈景云也不禁有些挠头,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要说斩妖除魔、打斗拼杀,那绝对都是好人手,可是做起一些细致的活计来却未必能够尽如人意。
正自思量时,却忽地发觉隐尊者段星河已然出关,这却叫陈景云心下一喜,对聂婉娘笑道:“还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一个元婴境的探子想必能有大用!”于是便以神念召唤。
倏忽间来到了弈剑峰,见武尊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段星河连忙上前见礼。
陈景云挥退不远处的肖升几人,指着眼前的棋盘示意段星河落座,段星河也不矫情,大方的坐了下来,眼睛却连连扫向陈景云腰间的酒葫芦。
见到段星河那副馋酒的样子,聂婉娘不由心下莞尔,季灵更是“噗嗤!”一声笑了来。
段星河早就猜了聂婉娘和季灵身份不凡,却不敢盯着细看,生怕犯了武尊大人的忌讳,此时被季灵嗤笑,不由有些脸红。
“老段不必如此,这两个是我的亲传弟子,自幼长在我的身边,却是被我给宠坏了。”见段星河面『露』尴尬之『色』,陈景云出言解释道。
“哎呀!两位姑娘姿容绝代、境界高深,段某空活两百年,今日才知何为天之骄子!武尊教徒有方,段某敬佩万分!”
元婴老鬼自然善于察言观『色』,见聂婉娘和季灵神情悠然地陪在陈景云身旁,那位稍小的少女还十分敷衍地拿手敲打着武尊的肩膀,怎还不知这两位少女是如何的得宠?
于是一大串恭维之言立时脱口而出,还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两颗极为好看的陨星内核送了上去。
陈景云见段星河竟然大方至此,不禁有些讶异,星核之属乃是天外之物,因此十分罕见,以之铸造灵宝,灵宝中便会带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属『性』。
礼物入手,季灵自然眉开眼笑,在心里给段星河划入了好人的行列,聂婉娘也含笑谢过,场中再无方才的尴尬气氛。
闲谈了几句之后,陈景云与段星河便开始饮酒下棋,一局终了,却是段星河以半子险胜。
看了额头冒汗的段星河一眼,陈景云笑着将一个酒葫芦扔了过去,算是此番对弈的彩头,而后开门见山的道:“再过数月乙阙门就要北出福地,今次叫道友过来,却是有事将要托付。”
段星河暗叹一声:“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自己被人驱使也是应当,只不知今次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连说不敢,一脸正『色』的等着下文。
待到聂婉娘笑『吟』『吟』将事情分说清楚后,段星河才暗自松了口气,些许刺探之事而已,对他而言实在说不上难,心下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办的妥妥帖帖、不叫乙阙门众人小视。
第十六章 武尊训徒
看着段星河向北遁去时身化的那道隐秘流光,陈景云暗自点了点头,术业有专攻,这段星河于敛息藏形一道确实很有天赋,将来或许会有大用。
也不虞段星河反水跑路,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境界,即便段星河寻到北荒元神境的大能,想要一下抹去识海中的烙印怕也不能,而陈景云只要稍有感应,无论相隔千里万里,『操』纵天心秘法洞穿其识海也只在一念之间。
舒展了一下被自家小五子『揉』捏了半天,已经有些酸疼的肩背,挥挥手示意季灵自去,算是领了她的孝心。
得了师父的允许,季小五立时欢呼出声,得意的看了聂婉娘一眼,见大师姐眸子微眯似要发作,连忙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师父,您总是这样骄纵小五,这都多大的姑娘了,行事还像个孩子!”聂婉娘一边给师父添茶,一边埋怨道。
陈景云瞥了大弟子一眼,哼道:“臭丫头少在这里扮老成,在我眼里你跟小五一样,都还没长大呢!怎么着,号令乙阙门群修、搅动福地风云可还过瘾?”
聂婉娘闻言俏脸一垮,知道师父这是在责怪自己将乙阙门牵入了未来争斗的洪流之中,心思一转,笑着回道:
“弟子在您面前自然永远是小孩子哩!不过师父,您当年的筹谋必然也是借助苍山福地之势进而搅『乱』北荒风云的吧?否则即便是您出手报了师祖当年之仇,咱家怕也再难隐在天南,到时说不得就要与整个修仙界对上!
而今您虽然晋身为大能之列,或许有能力威慑北荒群雄,只是咱家毕竟势单力孤,师弟师妹们又都修为尚浅,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后果难料,弟子以为,为今之计咱家还是要隐在幕后、伺机而动的好。
再说了,您看乙阙门这一众剑修,哪个不对征战之事心向往之的?如今苍山福地之中再无争斗,众修若是再想以杀伐铸剑心,那便势必要走出去。
因此弟子觉得与其让他们在外面单打独斗,还不如奔着同一个目标发力,况且有您在身后坐镇,大家底气也会足一些的嘛!”
看着说的头头是道、且还不忘恭维自己几句的大弟子,陈景云不由气笑,拿指点了一下聂婉娘光洁的额头,笑骂道:
“你这鬼丫头,就是道理多!为师确实是因为与乙阙门相处出了感情,是以不愿众人跟着卷入漩涡,不过你说的也对,若是任由这群不安分的剑疯子出去放羊,十年二十年之后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人。
罢了,今次就算想不遂了你这丫头的意怕是也不成了,好在以我如今的修为,该能护得了乙阙门的周全,至不济,带着你们几个逃回天南、守住伏牛山的本事还是有的。
忘忧,你要记住,世上从来没有万全的计策,一切智谋的施展都需要有相应的实力为依托,否则就会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受伤的便是自己”
见师父又开始对自己老生常谈,聂婉娘只得立在一旁躬身受教,陈景云打小就不许她凭着天生的聪敏而选取捷径,聂婉娘也不负所望,心志之坚丝毫不弱于聂凤鸣和程石,也因此成就了她此时远超同门的修为境界。
只是满腹的锦绣长久得不到施展,怎不叫聂婉娘生出有力难施之感?今次在帮助温易安谋算乙阙门剑出北荒一事上,也只是稍稍显『露』才智,就已经让温易安惊为天人了。
如此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陈景云不禁有些口干舌燥,指了指案几上的暖玉茶杯,示意聂婉娘给他续上茶水。
哪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抬头看时,见聂婉娘人虽然一脸正『色』的立在那里,眼神却已飘忽,想是心思早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如此情形,直把陈大观主差点气了一个跟头,心道:“合着自己方才的一番苦口婆心,全都是在对牛弹琴呐!而且很明显,大徒弟这是动用了小四、小五他们几个暗地里从天心秘法中捣鼓出来的所谓听师父训诫时可以用到的**呀!”
陈观主越想越气,喝了句:“好逆徒!真真气煞我也!”随后天心运转、日月立时无光!偌大的弈剑峰上雷霆霹雳之声不绝于耳,直如魔神降世!
聂婉娘凛然一惊,回过神来便见师父眼中喷火、拳头攥的嘎嘣作响,立知大事不妙,心道:“小四他们捣鼓出来的法门实在害人不浅,自己今日鬼使神差的竟也跟着胡闹,看来这顿揍是免不了了!不过自己好像很久没挨师父的打了”
如此想着,聂婉娘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期待,知道逃是逃不掉的,连忙一拍腰间储物袋,祭起了六颗混元宝珠,霎时间,六轮明月围成阵势,将聂婉娘护得个严严实实。
看到弟子已经防御停当,陈景云兀自冷哼出声,骂道:“臭丫头!今日为师就让你见识一下如何以绝对的实力来碾压一切!”
言罢大袖一挥,弈剑峰上就被禁锢的犹如铜墙铁壁,使聂婉娘再借不到一丝天地灵气,而后将手虚虚一按,整个空间就好似化作了巨大的磨盘,轰隆隆就向聂婉娘撑起的屏障碾压了下去
当日,乙阙门众剑修有幸见到了武尊师徒演法,这种层次的战斗众人可谓平生仅见,便是当日葛宵等一众元婴境修士来犯时,怕也没有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演法之时,武尊大人以**力御使一方天地攻伐弟子,别人见此情形或许只会觉得此法威力无穷、武尊厉害无比,可温易安和阮青竹却是识货的。
“御使一方天地”可要比“御使天地之力”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便是元婴境后期的大修士想要做到,也是需要借助空间灵宝才能免力施为的,而武尊大人举手投足之间天地尽在掌控,这是何等的大神通、**力!
而身为武尊首徒的忘忧仙子也的确是了不得!非但一身五行灵法运转的生生不息,硬是做到了自身灵力的自给自足,六颗宝珠更是被她用的如臂使指,内中太一之气连绵不绝、还能抽空偷袭,竟然被她硬挺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堪堪落败。
虽然最后落得个灰头土脸,但是聂忘忧的一身惊天战力却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连温易安和阮青竹两位元婴修士也都自问不是敌手。
消息传开,整个苍山福地之中谁人不知武尊首徒的厉害?自那之后,聂婉娘号令一出,福地众修莫敢不从!
对于苍山福地之内的大小宗门,聂婉娘认为在凌之以威的同时还需许之以利,于是让温易安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将每隔十年才举行一次的升仙大会改到了三个月后。
福地诸宗眼热乙阙门拿出的丰厚奖励,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一柄玄阶灵宝之于一个宗门而言代表着什么?那是崛起之机、摄敌之本!各宗此时也才相信,原来乙阙门能够铸造玄阶灵宝之事绝非烟幕、虚言!
这则消息很快传到了苍山福地之外,具体有多少大宗门为此蠢蠢欲动此时还不知晓,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情在福地之中引出了不小的轰动。
第十七章 杀意纵横三千里
就在乙阙门着手准备升仙大会的时候,一日,剑煌山外忽地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修士,为首一人鹤发童颜、气度不凡,正是叠翠山四象宗宗主元辰子。
见到剑煌山高大的山门在望,元辰子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叫众弟子降下遁光,并遣人上前通禀,言说自己等人此次是为护送一位重伤的乙阙门修士回山。
守山弟子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辨认,一看之下,立时大惊,甩手就打出了一道十万火急令箭!
原来被众修拱卫当中、且还少了一条手臂的昏『迷』之人正是乙阙门外事堂掌事长老凌度!
令箭破空、尖啸之声方起,一道磅礴的神念就狂扫了出去,瞬间扫过方圆数百里,内中充斥的冰冷霸道之意直叫众修遍体生寒!
紧接着便自乙阙门各处升起了道道凌厉的剑光,剑意直指山门口的众人。
元辰子师徒被数百道剑意所慑,立时汗『毛』倒竖、似有利刃切肤,又不敢动用灵宝抵御,生怕惹出误会,好在聂婉娘自弈剑峰上后发先至,将四象宗众人护在了五『色』灵光之中。
止住了目恣欲裂的温易安等人,聂婉娘忙以灵力探查凌度的伤势,见凌度所中之毒十分棘手,已有向识海蔓延之势,好在他已经修至剑心通明之境,才堪堪守住识海不失。
天心运转、灵力汩汩而出,凌度得了聂婉娘的乙木生气相助,才终于把一口气倒了过来,见自己已经回到了剑煌山,立时挣扎着起身,大礼谢过元辰子师徒的救命之恩和万里相送之情。
原来这位凌度长老在北去中州莲隐宗缴纳了今年的供奉后,肉疼之余便在折返之时打发了随行弟子,他自己则借着由头走了人、妖二族两不管的灰『色』地界,说是要猎取妖丹贴补宗门,不过想来多半还是为了历练剑心。
那处狭长的区域乃是两族强人横行之所,内中妖兽盘踞、危机四伏,不过却也是一众剑修最爱之地,凌长老身怀玄阶灵剑早已是心痒难耐,一路平蹚过去,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许是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又许是玄阶灵剑太过惹人羡嫉,到了最后,这位凌长老竟然被人、妖两族的修士同时盯上,虽然不至于两族联手,但是数轮围攻已是纷至沓来。
面对这些藏头『露』尾的人族宵小,凌度杀心尽起,三折三返之下被他斩杀不下十人,才惊退了众多豺狗一般的人族修士。
不过这也让他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之后在对战妖修时,竟无一名人族修士出手相助。
战到最后,凌度一个不慎被噬魂妖蜂的毒刺给刺中了手臂,不得已只能断臂求活,好在一身战力依旧惊人,才能且战且逃。
就在凌度自身灵力不继想要自爆了玄兵与敌皆忘之时,元辰子忽地带着几个弟子从天而降!
这师徒几人似是早有准备,结丹弟子先以四象伏魔大阵定住阵脚,元辰子再以有着玄宝威能的玉清镜掠阵急攻!
凌度得了片刻的喘息,在灌了一瓶子的疗伤灵『药』之后也跟着奋起余勇,灵剑过处、有死无生!
众妖修没有想到会有奇兵天降,一时不备竟然死伤惨重,只得仓惶退走。
在远处观望的一众人族修士虽然眼热凌度手中的玄阶灵剑,但又畏惧已经杀红了眼的元辰子师徒,只得黯然散去,有那心思机敏之辈更是不敢在此逗留,早匆匆的脱出了这片地域。
此次元辰子师徒为了救下凌度可说是下了血本,光是维持阵法的高阶灵石就用去了上千块,对于四象宗这样的小门小户实可谓伤筋动骨。
而这元辰子竟还是一位修仙界中少有的君子,非但不去贪墨已经昏死过去的凌度的玄宝,还在发现了他身负剑煌山令牌之后,一路急急将其护送归宗。
听了凌度简单的讲述,乙阙门众人无不对元辰子师徒心生感激,温易安连忙命人将几人迎入上等客房休息。
待到凌度被聂婉娘带回弈剑峰继续疗伤之后,留在山门处的温易安等人已是杀意沸腾!
原来自家长老之所以伤重濒死,其中竟然还有人族宵小在背后算计!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百剑煌弟子听令!且随我御剑出山、屠尽宵小!『荡』平妖氛!”
随着温易安的一声喝令,三百乙阙门修士剑出苍山,半日之间,就将那处两不管的灰『色』地域给血洗了一遍,连那些心怀叵测、作壁上观的人族修士都尽数屠灭,更遑论妖修?
得了这个消息,苍山福地中被压抑了多年的各宗修士全都觉得长气不少,皆有同仇敌忾之意,而福地之外的那些宗门这一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一众剑疯子的杀伐果决和得理不饶人。
即便有门人弟子今次陨落在了乙阙门剑修之手,但是各宗也都一力将此事压下,只因剑煌山的那位武尊大人当日冷冷的说了一句:“杀不完的异族妖修屠不尽的鬼蜮宵小!”
据传武尊说出此言时,虽然极力压制心中杀念,但是暴戾之气依旧横贯天地三千里,若非烟岚剑尊及时出关阻拦,恐怕此番杀戮绝不会仅止于此。
自那日之后,元辰子师徒便成了乙阙门的上上之宾,武尊大人也对元辰子赞许有加,言此人有古修仙者之遗风,并许诺将来为其挡去元婴天劫。
得了武尊的赞许之言,乙阙门上下自然引为律令,也是『性』情相投,这元辰子不但得到了无数的资源馈赠,温易安更是将其引为知己,数次提出想让他将四象宗迁入苍山福地,凡是无主的仙山可以任其挑选,如此也好有个照应。
元辰子虽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不已,却终究舍不得宗门故地,是以只是委婉地推辞。
温易安无奈,在请示过两位太上长老之后,便召集门中修士,在铸剑岩上定下了铁律,今后乙阙门与四象宗便是一家,从此攻守相助、永不背叛!
消息一出,苍山福地内外尽皆缄默,叠翠山虽然与剑煌山相隔万里,但是想到当日三百剑光齐出苍山时的威势,以前不把四象宗看入眼的南陆宗门,也不得不换上另一种态度了。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乙阙门这只饕餮的目光早已盯上了北荒南陆这块肥肉,经此一事,待日后乙阙门北进之时,轻易就可找到借口,师出有名才好堵住悠悠众口,聂婉娘的计划本就如此
第十八章 武尊闲游论因果
弈剑峰洞府之中,亭台水榭一样不缺,廊回九转、灵气充盈成雾,各处巧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有,灵聪兽自从收了“小弟”之后,因为自重身份,也不再去祸害那些洞府中的花花草草,是以洞中终于有了一些谪仙府邸的样子。
这里还要单说一条,弈剑峰洞府中的所有建筑都是出于季灵之手,自从见到大师姐被师父给揍了一顿之后,季小五这几日可是乖巧的厉害,山下的坊市也不去了,每日腻在师父身边寻求保护,生怕触了大师姐的霉头。
闲极无聊之时,这季灵竟然打起了洞府的主意,她又身怀天心秘法,想要改变洞中的一应建筑、景观,自然是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只是自此之后,洞中的场景三日一变,直令陈景云和聂婉娘都生出了些许无所适从之感,无奈此乃自家小五难得的“雅兴”,还能借机修炼五行灵法,是以观主与大师姐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今日恰逢程石从洗剑池回来向师父和师姐请益,匆匆将要折返时,却被季灵给拦在了洞门口不让出去,见到小师妹撅着个嘴,嗔怪自己许久不来陪她,程石程大宗师只能无奈的放下洗剑池那边的一大堆活计,留了下来。
师兄妹二人饮酒半晌,都觉得不太热闹,稍一商量,便决定借机宴请元辰子师徒一顿,毕竟众人数年前就已相识,算来也是故人。
于是便在一处云亭之中摆开席面,命肖升前去相邀,同时受邀的还有那位凌长老,温易安得知此事之后也厚着脸皮前来混酒喝。
这凌长老现在可是弈剑峰的红人,行事狠辣果决,又肯为宗门只身犯险、不惧生死,甚合闲云门徒的胃口,因此算是入了眼的。
盏茶功夫,主客皆齐,众人说说笑笑,很是随意,元辰子是个知情识趣的,他与门下弟子今次只是依令行事,是以不敢揽功,席间不断隐晦地恭维众人、称叹乙阙门的强盛,话里话外似乎是真的想要将四象宗迁到剑煌山左近。
听出了元辰子的意思,温易安莞尔一笑,出言道:“元辰道友不必心急,咱们先将眼前这步棋走好,待我乙阙门在北荒南陆站稳脚跟,四象宗迁与不迁还不都是一样?到时凭道友选择便是。”
元辰子一听这话,也觉着有理,四象宗如今绑在了乙阙门的战车之上,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他此时已经对乙阙门生出了莫大的信心,小心的往洞府深处瞄了一眼,心道:
“有那位靠山在后,自家与剑煌山众修又有何惧?到时有怨报怨、有仇的报仇,必不叫外人再敢小觑四象宗!”
酒至酣时,凌度挥动了几下新生的手臂,想要说什么,却全被温易安给拦了回去。
即便如此,凌度脸上依旧全是意气风发之意,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聂婉娘感其肯为自己的谋划搏命,是个好用的人手,因此在助他断臂重生之时,顺带着还为他清除了因为多年杀伐而落下的一身暗疾。
作为乙阙门方今大计的参与者,凌度自然与有荣焉,饮了几盏幽蓝的酒浆之后,只觉胸意顺畅的厉害,再也安奈不住,见亭中都是知情人,便抢言对温易安道:
“宗主,此番万事俱备,只欠一个契机,若是再有这样的好事,还请看在今次功劳的份上继续交于我手,老朽近日剑心震动,正缺突破的由头嘞!”
见凌度说的有趣、似是生怕有人与他争抢,程石、季灵几人尽皆大笑,温易安更是指着凌度笑骂道:“凌度老儿,你也忒贪心了些,若是再有一人独战群雄这样的好事情,不提别的长老,我都想亲自上阵呢!还能又轮到你?”
亭内几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四象宗师徒在大笑之余,心中则又生出了诸般感慨,皆道:“果然不愧是闻战则喜的剑疯子,绝非寻常宗门的修士可比,不过与这些人相交还真他娘的提气!”
因为亭中饮宴没有自己与聂婉娘的份,陈景云笑骂了几句:“逆徒!不孝!”之后,便动了出洞闲游的心思,想来个眼不见心静。
不过今次聂婉娘却是不肯随他出去,说要静修几日,想来是在顾念脸面,而纪烟岚自那日匆匆现身之后,又自闭关不出,这一下,陈景云倒是没了伴当。
不过这也正遂了观主大人的心意,寻思着这可是难得独自潇洒的机会,于是招呼了胖东西和暴猿一声,一人两宠便飘然下山去了。
逍遥仙下闲云峰、闲云子行逍遥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不觉就已经来在了山下坊市之中。
只是陈景云却是忘了,三丈高的暴猿和背生双翅的大猫实在太过惹眼,放眼整个苍山福地也就仅此一家!
且观主大人又没有遮掩容貌气机,是以方至修仙者的坊市,就被人给认了出来。
这一下轰动不小,自然免不了一阵嘈杂的大礼参拜,更有如花女修泪洒当场,却是因为武尊大人实在太过潇洒、好看,为表仰慕之情,众女无不拼力向前,其间少不得踩踏碰撞,受伤者不知凡几。
陈观主对此表示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以**力挥退了蜂拥而至的各宗修士,又在坊市之中逛了一圈,神念所过之处,没见什么稀奇的物件,如此信步闲游之下,不觉已经行到了堂皇高大的灵宝阁门前。
好个凌宝阁!宾客盈门且不说,还在门前挂出一道横幅,上书“闲云武尊”选宝之所在!
陈景云对此哭笑不得,人家写的毕竟一点不错,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复又想起自己当日无意中在此处买到了残缺印玺和半截墨『色』牌子,那印玺更是成就了后来的混元印,而牌子却是被自己忘到了脑后。
这一下却叫陈景云心中升起莫名的警惕,以他的清明识海,莫说是比巴掌还大的令牌,便是无意中看到的一根头发也能清楚地记得其出处!
“为何自己就能将那牌子忘在脑后了呢?这也太过匪夷所思,难道这牌子还有什么古怪不成?”阴沉着脸想了一阵,而后翻检半天,终于在储物袋的角落里寻到了半截墨『色』牌子。
陈景云当日初试之下,只知此物有吞噬灵力的功用,现在把牌子拿在手中掂了一掂,心道:“如今自己修为再进,或许能够发现其中的奥秘!”
想到此处,陈景云将袖一挥,摄起了随在身后的灵聪兽和暴猿,眨眼只见就来在了一处景『色』秀美的无人山谷。
放任二兽自去玩耍,他自己则取出牌子开始端详起来。
第十九章 杀心难抑?
“上古啊上古!多么令人敬仰的峥嵘时代!待到此方事了,自己是一定要前往那处遗迹祭酒、参拜的!”如此想着,陈景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方才,凭他远超元婴境修者的实力,在耗尽了中下两个丹田的灵力之后,竟然依旧没有喂饱这半块漆黑如墨的牌子,不得已,在又动用了上丹田大半的灵力之后,那牌子才终于不再吞噬灵气。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一副宏伟到了极致、残酷到了极限,又让人无助到了极点的场景便传入了陈景云的识海,直把见惯了大场面的观主大人都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良久之后,一声叹息、几许哀伤
将识海中的所见所感强自压在心底,而后又默念了数遍黄庭经原文,陈景云这才堪堪收摄住了心神,打定主意不叫旁人知晓牌子所录之事,便连几个亲传弟子也是不能。
“因果因果!任你修到极致、纵横两界又能如何?天意如刀啊!要斩你时你能怎样?除了挣扎的力道大了一些,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可若是换做自己又会怎样呢?知道了结果无法改变就不去挣扎求脱了吗?
笼中鸟雀、识不得天高地阔、白云沧海,在那些动静之间就能毁天灭地、翻覆一切的修真大能面前,自己此时也只是刚刚入门罢了”
喃喃自语了一阵之后,陈景云又自一叹,对远处的灵聪兽招呼道:“灵聪,且过来陪我喝酒!”
胖东西闻声,立刻丢下暴猿,摇头晃脑的扑了过来,见自己的亲主子似乎心情不佳,就把『毛』茸茸的大头伸进了陈景云的怀中,状似安慰。
而后一人一宠酒到杯干,山谷中立时布满了芬芳的酒气,却把畏首畏尾、缩在一旁的暴猿给馋的够呛。
灵聪兽瞥见了自己跟班的窘态,懊恼地用爪子一抓脖颈处的储物袋,一口大酒缸就从中飞了出来,酒缸尚未落地,就被暴猿给一把抄了起来。
自从得知了那些上古秘隐之后,陈景云便在这处秀美的山谷中大醉了三日,直到晃晃悠悠的灵聪兽回去搬来了救兵,观主大人才在弟子的搀扶下回了剑煌山。
聂婉娘不知道师父今次因何如此,见他即便醉酒,却依旧一脸惆怅地攥着墨『色』牌子不撒手,便知这半块牌子的不同寻常。
不过师父此时心情不佳,她是不敢上去套话的,只得把此事压在了心中。
倏忽之间,便是半月有余,陈景云自上次大醉一场之后,心情也逐渐的好转,于是又开始着手“教导”剑煌山上的一众修士,便连在山上做客、等待升仙大会的元辰子也没放过。
陈景云不缺些许的高阶灵石,是以中下两个丹田的灵气甚好补充,但是上丹田却是个不小的麻烦,因为不想回到天南闭关,便将目光盯向了一众结丹境后期以上的修士。
这其中,触『摸』到了元婴境门槛的元辰子和凌度自然是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外人不知,别人畏之如虎的元婴天劫,却是咱们观主大人的饕餮盛宴!
修到陈景云此时的境界,天地间的种种至理已经了然于心,于是便以**力在剑煌山中布下了一座巨型法阵,法阵上接星光、下连地脉,内有五行变换、天心杀意,最善锻体炼心。
大阵一成,剑煌山上下立时哀声一片、便是元婴境的温易安也都跟着叫苦连天,怎奈逃是逃不掉的。
除了炼气期的弟子不得入内之外,余下众修每日里都要硬着头皮扎进武尊大人“耗尽心血”才立下的法阵,不被榨干最后一丝灵力、精神,那是不要想着出来的。
好在众剑修都是苦修惯了的,咬牙坚持了几次之后,哪里还不知道大阵的好处?竟有不少人喜欢上了这种极端的修炼之法。
跟着聂婉娘和程石入阵试过一次之后,季灵就不肯再进第二次了,实在想不明白这些剑修为何会如此自虐。
程石最喜此阵,内中有冰刀霜剑、烈焰腾空,有庚金化形也有土法横栏,如能将之一一破去,便会有精纯的乙木生气从天而降,叫人受益匪浅,若非洗剑池处的杂事太多,程石直恨不得赖在阵中不出来呢。
聂婉娘在参透了大阵的奥妙之后便对其不甚在意了,比起伏牛山上的传道碑,此阵不过是师父粗制滥造出来的罢了,其炼心功效不及传道碑的一成,虽然多了些许五行煅体的用处,却还不被大师姐看在眼里。
而众修之中却要属元辰子师徒对此阵最是执着、痴『迷』,师徒几人出身小门小派,哪里见过这等玄奇的修炼之法?
心中感慨大宗门的底蕴深厚之余,闯起阵来已是不要命了,师徒几人相扶相携,十次倒有一两次能够闯入乙木大阵,得赐精纯生机。
皇天不负有心人,元辰子在大阵之中煅体炼心数十日,终于在一个拂晓感受到了一点阴阳交叠、混沌不分的气机,而后仰天大笑三声,便奔了悬剑峰的祭天台。
劫云压空而来,武尊飘然而至,雷光贯击天地三千丈,陈景云抬掌便抓手到擒来。
乙阙门众修对此习以为常,四象宗师徒却已经惊掉了下巴,六道元婴劫雷在盏茶之间被破灭于无形!
就在乙阙门群修待要欢呼庆祝自家盟友元辰子修为再进时,却见武尊大人似乎意犹未尽,竟然连天上的劫云都不肯放过!
冷哼一身,曲直成爪,虚虚一抓、一拉,直如长鲸吸水一般,居然硬是把原本将要散去的滚滚劫云给摄了回来!
“嘶!”
一时间场中尽是倒吸凉气之声,原来山中近日传言是真,自家武尊大人真的已经是杀心难抑,今日这劫云也不知道怎地惹恼了他老人家,便连自行退散也是不能。
随着元辰子的破丹成婴,剑煌山上跟着就掀起了一阵修行狂『潮』,上至结丹境长老、下至练气期弟子,谁不想在这乙阙门数千年来未曾有过的大气运中,为自己挣得一丝机缘?
况且眼看着升仙大会举办在即,自家宗主这次可说是下了血本的,别的奖励倒在其次,唯独那柄玄阶灵剑却绝不能落于外人之手,否则剑煌山一脉的颜面何在?
第二十章 暴猿练拳为哪般?
芸芸众生、万千修者,但凡有些资质的好人才,哪个不想叩开天门、得证长生?只是修至元神境者能有几人?
有前辈修士作诗为证:“仙关巍巍难九重,开得云锁巧登峰。^^圣人虽肯言妙法,不体天心终成空。”
这首诗说的便是修行之难,即便得了通天妙法,可是若无莫大的机缘气运和绝顶的修行资质,便如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归,终究只是镜花水月罢了。
话说苍山福地中每十年就有一次升仙大会,名为“升仙”,其中却多是祝愿、砥砺之意。
众修聚在一起论道讲经、切磋灵法,多有提携后辈、一同前行之意,初衷虽好,只是千年流传下来,却早已变了味道,内中尽是一些名利之争、也不乏鬼蜮伎俩,让人思之扼腕。
不过今次由乙阙门牵头的升仙大会,却与以往的任何一次皆不相同,奖励丰厚且不去说,近来更有传言称:“大会最后会有一场元婴,便连武尊也会亲临!”
这一下,福地内可谓欢声一片,连那些本欲藏拙的修士也都坐不住了,若是传言是真,那可就是难得的机缘,须知修行一途可谓万般险阻,若是能得前辈高人指点一二,那便不知道会少走多少弯路。
时隔百年,乙阙门终于得以再次举办升仙大会,众剑修激动兴奋之余,也都分外上心,各自振奋精神,将一应内外事宜皆打理的井井有条。
今次没有了其它顶级宗门的掣肘,令出一家,自然秩序井然,待到大会将要举行之时,除了封山不出的慈航禅院之外,各宗人手已经尽数到了剑煌山,一些福地之外的临近宗门也有不少递了拜帖,想要一睹武尊、剑尊真容。,
凌度身为外事堂掌事,主持此次大会却是再合适不过的,意气风发的凌长老自然受到万众瞩目,各宗修士知道了他数月前的战绩之后,谁又敢小视于他?
剑煌山下一片忙碌之时,弈剑峰上除了不时有几声暴猿的惨嚎声之外,倒是难得的安逸。
陈景云闲居洞府之中,除了给三个弟子答疑解难之外,其余时间便用在了训练暴猿学习拳法上。
也不知这头暴猿是倒了辈子的霉了、还是行了天大的好运,竟然有幸以灵兽之属修习闲云观的看家拳法。
经过陈景云师徒这些年的推演、参研,这套通背猿形拳早已脱出了武技的范畴,其中对神、形、意、气的发掘早已到了极致,当可以仙武称之。
前日温易安过来请安时,曾经开玩笑的说:“若是弈剑峰上的聂、季两位师妹,或者洗剑池的程师弟肯在大会上出手,那可就没有别宗修士什么事儿了,便是灵聪兽上场呀,怕是也能拔得头筹”
这原本只是几句奉承之言,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是最后一句话挑起了观主大人的恶趣味,居然一脸正『色』的告诉温易安,说是众修切磋比试之时,弈剑峰会派暴猿下场,谁能胜过暴猿,就会有额外的好处赐下。
这一下倒把温易安弄得不知所措,那暴猿虽然『性』喜好勇斗狠,又曾偷吃了不少灵『药』、灵果,因此说是同阶无敌也不为过,可它毕竟还未进阶,战力只相当于筑基巅峰,相信随便哪个结丹境修士都能将其碾压。
怎奈武尊大人言出法随,放眼整个剑煌山,除了聂婉娘、程石还有季灵三人以外,谁还敢违了他的意?便是纪烟岚出关,怕也只会对此事笑着举手赞成。
消息传开,众修哗然,皆在暗地里猜测武尊的用意、想着此事绝不简单,再想到那句“会有额外的好处赐下”,于是不少人便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陈景云扬了扬手中的纤细枝条,立时就把刚要懈怠的暴猿给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弓马沉腰,在空地上摆起了架势,枝条虽然柔弱,却也要看拿在谁的手中,陈景云手中的细枝可不是那么好挨的。
趴在青石板上的灵聪兽见了暴猿这边的情形,只能用胖爪子蒙住眼睛,竟是不忍直视,季灵心肠最软,见暴猿这些日子实在过的凄惨,便趁师父不注意时,弹指将一枚灵丹『射』进暴猿的巨口中,为它缓解疼痛。
不理会弟子的小动作,以神念继续引导暴猿体内的灵气,使其沿着一些从未开发过的经脉游走,遇到死路之时还要打破重塑一番,其中自然免不了钻肉分筋之痛。
这暴猿也是个硬气的,似乎隐约知道这是为了它好,虽然不时咆哮一声,但却忍住了大半的疼痛。
“不错,今日终于大功告成!”
待到暴猿体内一个周天的脉络被连成了一圈,再以神念将灵气运转之法烙入暴猿空洞的识海后,陈景云终于满意的点头。
暴猿此时愣愣的挠着后脑勺,想不明白自己体内原本直来直往的灵力为何开始绕起了圈圈,不过这样似乎也还不错,灵力如此运转,竟然让它有了力量大增之感。
方要捶胸咆哮一声来表达喜悦之情,却见陈景云又把细枝摆了两摆,暴猿立时把到了嘴边的咆哮声给咽了回去,而后居然双臂挥舞,练起了拳招,伸舒之间还能辅以身法,到了最后竟连体内灵力也跟着徐徐运转了起来。
见到有了灵力辅助后,暴猿将之前磕磕绊绊的拳招练的渐入佳境,陈景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这套拳法本就是闲云观祖师灵猿子当年日夜观摩猿、猴之属在进击闪躲时的动作要意,才得以参悟出来的,如今暴猿将之施展起来,可说是相得益彰。
程石已经到了半天,见到暴猿竟然能够将一套通背拳打的神形兼备、内外合一,不由觉得有些不妥,憨声道:“师父,这套拳法可是咱伏牛山的看家本领,您这样硬是把它教给了一只大猴子,万一师祖不喜,怕是要托梦怪罪哩!”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几个亲传弟子都是尊师重道的好孩子,而师姐弟当中却要数程石最认死理儿,拍了拍三弟子宽厚的肩膀,解释道:
“你师祖在世之时你还年幼,因此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性』子,老头子这辈子最喜猿猱之属,从来都是视之为亲、为友的,若是泉下有感,知晓暴猿学会了他传下来的武学,怕是会高兴的跳脚呢!因此不必担心此事会对你师祖不敬!”
程石听了师父的解释,这才嘿然一笑不再做声,而一直陪在陈景云身边的聂婉娘却是眼底亮晶晶的,她总觉得师父如此上心的『操』练这头暴猿,背后似乎另有深意。11
第二十一章 何小贼进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苍山福地中的风云变幻还影响不到天南之地,此时的天南国已经显出了盛世的端倪,姬桓登基之后内修德行、大兴文武,大刀阔斧地剪除王朝长久积存之时弊。
历代王朝,变革之初必然会带起淋漓的鲜血,不过今次姬桓手握“疗伤灵『药』”,身后又有最为坚实的靠山,是以那些被触及利益的势力,但凡有些眼光的,无不争相自割“腐肉”。
英雄豪杰皆顿首、门阀世家尽臣服!
闲云观虽然隐于北疆、超然物外,但是风信门和监察院的触手却已经遍布天下,也不用亲自出手,得到消息的皇家供奉院高手本就闲的发慌,暗地里绞杀几家不臣之属还不是小事一件?
如此算来,姬桓也算是开了一代先河,疾风骤雨般整顿了天下吏治、和风细雨般安抚了天下万民,原因无它,帝王令出如山,谁敢违逆?现在可不是先帝姬平当朝时,政令出了拱卫京师的三个州府就如同废纸的时期可比。
只是一众朝中重臣却也都在纳闷,不明白皇帝在推行政令时怎会如此的急迫,有些事情只要徐徐图之便会有更大的成效,为何却非要限定时日、催促办理呢?
此事却是无法对朝臣解释,身负山岳般的重担,姬桓又哪里敢有片刻的耽搁?原本只想做个超越历代帝王的明君,待到四海升平之时再选一合适的继承者,他自己就可以回到伏牛山上,继续去探索世俗之外的那一片奇景。
可是自从在师父彭仇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姬桓那里还不知道自己的责任之重?天南国知晓此事的除了闲云观后山的师兄师姐,也就剩下苦月大师和姬桓自己等少数几人,其他人对域外三族和万年前修行界大战之事丝毫不知,这其中似乎涉及到了数个上古王朝的秘隐,姬桓遍寻内府密卷,也只得了只言片语。
有时候被蒙在鼓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此时天南百姓安居乐业、众武人也有了修行的盼头,世间太平、人心安定皆因不晓前事之故,世人也不用像闲云门徒和苦月、姬桓等人一样,日夜忧思难眠。
……
自打有半步宗师境高手殒命于大苍山中之后,天南一众“穷凶极恶”的狩猎者总算懂得了收敛,再进山时已经不敢轻易越过忘忧仙子划定的界限,也才知道了闲云观各位大宗师的苦心。
众武人心底感激之余,便开始对大宗师境高手称之为‘尊’,辟如“忘忧仙子”就被江湖中人叫成了“忘忧尊者”。
怎奈叫了没有几天,闲云观就颁下了禁令,禁令说的明白“闲云观从来只有一位至尊,旁人若要称宗道祖、自命尊者尽可随意,若是再有敢将‘尊’之一字随意落在闲云门徒头上者,严惩必至!”
此令一出,江湖中人尽皆战栗,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怎不叫人心生沮丧?思及闲云观那几位的惶惶武威,难免忐忑不安。
不过自然也有不买闲云观账的人物,苦月大师在知道了此事之后,就对着伏牛山的方向大骂了好一阵子,骂闲云观第三代的那些个小牛鼻子们不知好赖、把好心当做驴肝肺!
……
聂凤鸣和袁华镇守伏牛山,一面关注着天南的动静、一面教导柴斐和彭仇的一双儿女,顺带着也教授孟不同一些外门学不到的法门。
因为得了观主大人的许可,孟不同得以自由出入后山,这小子的资质不俗,不但能够举一反三、更兼脸皮够厚!
在后山厮混的久了,一来二去之下竟然被袁华给看中了,无事便将这小子带在身边,传授一些滑不溜手的经验技艺,大小不良聚在一起甚是投缘,想来袁华把孟家小子收归门下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这几日,孟不同在袁华的教唆下,已经开始赖在后山不走了,还总是想着法的去诓骗彭逍与彭遥的好东西。
彭仇夫『妇』对此大为头疼,老友孟黄粱的面子可以不给,但这孟家小子非但入了观主的眼,袁华更是有了将其收为弟子之意,此事一旦成了,孟不同便是闲云观第四代的第三位亲传,身份与自家孩儿一样。
一向在乎尊卑礼仪的彭仇从来不敢参与众亲传之间的事情,无奈只得告诫儿女,以后不可以再拿灵石去换大饼、也不能用丹『药』换糖丸……
彭逍、彭遥便是彭仇与暮如雪膝下的那对双生子,两个将将四岁的福娃娃可是伏牛山上下所有人的宝贝,兄妹二人自幼就被师祖陈景云以本源之力洗筋伐髓、守住了一点先天之气不失,因此若是论起资质,可谓冠绝闲云观。
两小最喜欢与六师叔柴斐、还有称呼自己兄妹为“师兄”、“师姐”的孟不同玩耍,一个长得圆滚滚的半大小子,身后跟着个灵动的童子,肩上再架上两个福娃娃,叔侄四人横行后山,所到之处总能构成了一副有趣的画面。
石鹤道人自从回归了闲云观后,便带着四个门人隐在后山钻研丹『性』『药』理,闲来无事也会到彭仇夫『妇』的草庐蹭酒喝,他对几小十分喜爱,把灵丹妙『药』当做糖果送出去的事情也是有的。
方才石鹤的『药』庐又被柴斐带着三小给打劫了一番,直到胖老道佯怒着要去找聂凤鸣告状后,四人才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嬉戏在鸣潭边上的几个未来的天之骄子,石鹤不由感慨气运、福缘的奇妙“有人福缘天定,就如柴斐和彭家的逍、遥二子,自降生之日起,就注定了将来的不凡。
又有后天的机缘,就如自己与彭仇、何弃我,还有孟不同这小子,得了贵人的扶持,生命也因此脱出了从前的轨迹,再不会蹉跎终老!”
……
何弃我当日领了招募天南高手组建探查地脉、古迹队伍的差事之后,便匆匆下了伏牛山,直奔上京城。
每想一次当家大师姐许下的好处,何弃我心头的火热就再添一分,脚下也又快了几分。
他本有着三转巅峰的修为,又习得了戊土灵法,待将缩地成寸的身法施展到了极致后,路人只觉清风拂过,又哪里看得见人影?官道上的奔马与他的速度一比也只能算作蜗牛在爬。
如此一路绝尘,两三日后,上京城高大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第二十二章 彻地营初成
何弃我上次来到京师还是为损友姬桓庆贺登基之喜,来时有袁华带着众人腾云驾雾,去时亦被彭仇裹挟,因此只算是走马观花。
今次他只一人前来,入到城中,便混在人流之中,沿着笔直宽阔的街道逛了起来。
京师百姓的精气神到底与别处的不同,腰杆挺拔、形容自信,却又少有傲慢无礼之人,街面上众多背负兵刃的武人也都是谦恭谨慎,百姓对其并不畏惧,又有巡街武士往来穿梭维持秩序。
许是相貌气度实在太过出众之故,竟有不少年轻女子或停下脚步指指点点、或凭着窗栏掩面偷瞧,有胆子大一些的还遣来丫鬟仆役上前拦路打听,丝毫不顾何弃我的一身道家装束。
何弃我心中有大道,又怎会理会这些世俗女子?不过些许的得意之情却还是有的。
将一身戊土灵力隐隐散出,使周遭之人如遇斥力、再不能轻易上前,他自己则似慢实快的在城中游走了一圈。
感受着市井中的繁华,何弃我不由在心中为姬桓喝了一声彩,心道:“若是这番景象能够维持个百十年,好友姬桓必能成为千古一帝!”
方才游走之时他已经『摸』清了京中高手的大体实力,对于将要招募的人手也有了一些打算。
此时见重重巍峨的宫阙就在眼前,何弃我不由动了坏心思,周身灵力一转,人已经遁入了地下。
姬桓此时正在御花园中亲自为他的灵驹梳理『毛』发,自从得了师父赠予的飞天灵兽之后,姬桓便对其爱惜异常,这灵驹也只认他一人,从不让外人沾身。
一日,姬桓处理完了朝中之事,只觉一阵身心疲惫,不由再次想起自己在伏牛山下的草庐,思及内门袁师兄当日那句“你若骑乘此灵兽,宗门半日可至”的话,立时就动了归宗之念。
明月初升、繁星隐现之时,姬桓翻身跨上灵驹,心念动处,那灵驹将身一跃便来在了半空,而后嘶鸣一声,蹄下自有云气升腾,一人一骑向北而去。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灵驹打个响鼻降下了身形,却是伏牛山已经近在眼前,这正是:“身似乌云遮月影、万里山河半日行!”
之后外门欢聚自不必说,那灵兽也因此得了一个“万里乌云骓”的名号。
却说何弃我动了捉弄姬桓的心思,便以戊土之气掩盖自己周身的灵力波动,循着姬桓的气息就在地下遁行了过去,想要给损友来个惊喜。
他这一手姬桓倒是真的没有发现、更躲过了青冥子等一众宗师境高手的气机感应,可是却唯独漏掉了万里乌云骓。
灵兽的感应自然远胜于人,乌云骓大耳一动,便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乌溜溜的大眼中已有灵光闪动。
待到何小贼从御花园的一角『露』出了头,迎接他的可不是想象中宫人的慌『乱』尖叫和姬桓的吃惊,而是一对裹着灵气的硕大黑蹄!
“嘭!”的一声,宫中的一面影壁被撞出了一个人形大洞,何弃我半天才从破碎的砖石中狼狈挣脱出来,而紧接着的就是姬桓不顾帝王形象的一阵狂笑!
好在乌云骓发现来的是熟人之后,收回了一些弹出蹄子的力道,否则何小贼虽有灵宝护身,但在没有防备之下怕也要受些轻伤。
何弃我的到来让姬桓心情大好,待听到那声久违的“阿桓!”之后,更是眼圈泛红,最是无情帝王家,自古皇帝皆称自己为“寡人”,其中未尝没有自嘲之意。
好在伏牛山上有着胜似家人的同门与挚友,这才让姬桓得以补全心中情感缺失的那一块。
喝退了宫中侍卫以及闻声赶至的供奉院众高手,姬桓与何弃我便在御花园中寻了个清幽的亭子,二人就如当初在闲云观中时一样,打趣互损,饮酒谈心。
姬桓近来心情压抑,在挚友面前也不隐瞒,直把自己心中纠集的郁郁全都吐『露』了出来。
听了姬桓的一通诉苦,何弃我心下叹息,以好友的绝佳资质,若是一心用在修行之上,将来的成就又岂是区区人间帝王可以比拟的?
于是拨动巧舌、安慰了一番,待将姬桓说的复又高兴起来之后,才说出了自己此次出山的缘由。
姬桓一听自然大喜,既然观主推测天南地下会有好东西埋着,那便必然是真的,一旦挖掘出来,当会利国利民!
二人又秘议了一些关节上的事情,复又开始畅饮,如此半日。
有史官记载此事,言开元二年丙辰日,有何道人飘然至皇宫,桓帝见之大喜,与之诙谐饮宴,后相继大醉于亭。
宿醉酒醒,何弃我精神抖擞,跟姬桓扯皮一阵,要到了一处风景绝佳的京郊行宫,又命匠做监打造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彻地”二字,字中通天彻地之意不言自明。
在行宫中逛了一阵,再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何弃我嘿然一笑,抬手就打出了闲云观的召集令箭。
令箭尖啸之声划破长空,最后爆出一朵赤『色』的云团,云团凝聚不散、殊为神异。
而他自己则搬来椅子,闭目坐在行宫正殿的门口,并用指头叩击着扶手,似在计数。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风信、监察、暮雪山庄这三家闲云观外门的嫡系高手便杀气腾腾的纵掠了过来,弥陀寺武僧也有几人赶至。
待众人见到何弃我腰悬“云”字令牌,且表情严肃的闭目坐在殿门口以指击节时,便皆默默立在庭中,有心思活泛者已经在暗自窃喜自己来的早了。
又过了十数个呼吸的功夫,京师中另外十几位身法灵动迅捷的宗师、半步宗师境高手也都陆续赶了过来,却是闲云观赤『色』令箭一出,身在左近的武人皆需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听调,此乃江湖铁律!
轻咳一声,何弃我终于睁开了眼睛,拿眼扫过立在院中的三十七个身法了得的高手,再与自己前日的估算一对比,大致不差。
含笑对众人微一颔首,而后大袖一挥,正殿大门轰然关闭,后来赶到的武者皆被侍者婉言请了回去。
也不知何弃我与那三十七位高手都说了些什么,不过单从殿内不时传出的惊喜欢呼声中就能猜到一二。
短短两日时间,何弃我手下的彻地营就已初成,这小子向有心机手段,以戊土灵法和得入闲云观为饵,将京中身法好的高手一网打尽。
第二十三章 地底有仙山
之后的几个月,何弃我与姬桓翻遍了宫中的古籍,连一些神话志异也都没有放过。
到了最后,两人惊奇的发现,典籍中记载最多的异象与谜团竟然有不少都出在京畿之地。
这个发现让两人大喜过望,因为另外三十七位彻地营高手此时还没有入地的本事,按捺不住的何弃我便开始亲自入地探查。
头两次小心谨慎,只是浅察即止,是以没有什么收获。
到了第三次的时候,何弃我把心一横,仗着有两件灵宝护体,竟然冒着被炎火吞噬的危险,在地脉之下又潜行了千丈,终于被他在大地深处发现了一个玄奇的所在!
看着何弃我在书案上画出的草图,姬桓的心不由一颤,哆嗦着手激动的指着草图对何弃我道:“老何,你可莫要骗我,此事万万玩笑不得!”
何弃我此时面上一片冷峻,听了姬桓的话之后,正『色』道:
“阿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探墓掘金虽是小道,但也练就了我这一身推演山川地势、心照天星测斗的本事,况且我这一双灵眼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因此断不会有错的!”
见好友说的郑重,又深知他的一身本事,姬桓却是不得不信了,于是二人便又不顾体面地趴在草图之上继续研究,不过却是越看越惊,不觉已是汗透脊背。
这两位一个是人间至尊、一个是闲云观的外门执事,若单以见识论,当可算在天南最顶尖的一群人中,况且姬桓与何弃我还都是宗师境的高手,更兼身怀灵法秘术,今次却因何会对着一张草图哆哆嗦嗦?
此事嘛,还要从四天前说起,何弃我第三次从皇宫潜入地下之后,因为对手中的灵犀盾与裂地尺使用的越发纯属,于是便动了再往地底深处潜行的心思。
这何小贼自幼干的就是掘脉分金、见不得光的买卖,此时秘法在身,入得地下就如回家,再加上他又是个胆大心细的,既然定下了此行的目标,哪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以裂地尺击杀了地底暗流中几条成了气候的大鱼,再以灵犀盾护持周身使得炎火不侵,何弃我是铁了心的硬往下潜。
好在储物袋中有的是灵丹妙『药』、便连高阶灵石这种好东西也有十几块,是以不虞灵力不继。
越往下去,岩石中的斥力便就越大,何弃我耗了四五个时辰,终于在地脉之下又潜了千丈的深度,而此时灵犀盾发出的宝光已经被挤压的开始向内收敛。
见此情形,何弃我不由心中沮丧,心道:“看来自己此次依然要无功而返!”
如此想着,将足一顿,便要运转灵法折返上去,哪知就在他脚底才一用力之时,下方的黑岩中竟忽地闪过了一道灵光,灵光虽然隐晦,却没能逃过何弃我的眼睛!
见此情形,何弃我立时欣喜若狂,心中道了一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合该道爷有此机缘气运!”
于是也忘了周身的疲惫,忙以裂地尺分岩破土,给自己造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容身之所,而后不惜借助高阶灵石之力,片刻就将一身灵力恢复了十成十。
待一切准备妥当,何弃我抖擞精神,小心翼翼地破去脚下的岩层,满心期待的想要看看方才发出灵光的是为何物。
随着坚岩碎土被慢慢拂去,一抹柔和的浅绿『色』光芒便徐徐绽放了出来,光芒虽淡,却好似拥有灵『性』,轻轻在何弃我的身体上一扫而过,随后便就收了回去,竟连灵犀盾的宝光也没能阻挡分毫!
这一下措手不及,直把何弃我吓了个半死,连忙以灵力探查周身,待发现自己身体无碍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复又好奇的运足目力向着发光之物看去。
而这一看之下,却是叫何小贼呆立当场直如雷击!便连呼吸都忘了!
如此好半天,才发出一声犹如溺水之人冒头时才会发出的抽气声!
入眼的不是什么宝物,也并非什么灵石矿脉,何弃我却跟疯了一样的催动戊土灵法,盏茶的功夫就被他清理出了数十丈方圆的空场!
踏在宛如实地的大片浅绿『色』灵光之上,何弃我口中时而发出几声怪笑、时而又自言自语,喃喃的说着什么“天地造化神峰独秀!”、”是何种力量才能叫仙山倒悬?”之类的话。
原来这何弃我自幼生就一双灵眼,未修行时目力便已远超常人且能夜间视物,此时修了闲云观秘法之后,目力更是提升了十倍不止。
此时站在他的位置,透过脚下那道薄薄的灵光向下看时,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一处庞大的空间!以他那运到极致可以看见三十里外景致的目力居然一眼望不到边界!
空间之中,一座高约七八百丈的灵秀仙山倒悬于正中,山中亭台楼阁也都尽皆倒悬,只有山中生长的一些古树扭转虬结着向上长去,如此看来,那仙山原本应该并非倒悬。
再细看时,这仙山居然如同一块巨型的翠『色』宝玉,整个山体都发出绽绽浅绿『色』光芒,绿光流转之时便在地下撑出了这块方圆不下百里的空间。
看着空间中灵气涌动如『潮』却又死寂一片的景致,何弃我终于相信了彭仇私底下对他讲述的天南秘隐,若非地覆天翻,何以会有半截仙山会深埋于地下?
而后何弃我又对脚下的灵光试探了一番,见那浅绿『色』灵光虽然不伤害他,却也不许他入内,于是便运足目力,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对内中仙山的观察上。
如此三日,才又返回了地面,把所见所闻连说带画的告诉了姬桓。
姬桓与何弃我又趴在书案研究了一阵,不过却都没有半点头绪,心知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自己二人可以参与亦或筹谋的了。
当下不敢耽搁,何弃我忙以大把的灵丹买通了不肯让他骑乘的乌云骓,清啸声中,一道乌光直奔北去!
伏牛山后山草亭之中,聂凤鸣和袁华听了何弃我的禀报,再看着眼前的仙山草图,皆不由陷入了沉思。
而一旁的彭仇则再一次对何弃我刮目相看,又想到这小贼乃是自己当年招入了门中的,不由暗赞一句:“本长老慧眼独具!”
沉『吟』了一阵之后,聂凤鸣才开口对何弃我道:“何执事,不想你才下山不到半年,就能有此惊人发现,果然没有辜负师门对你的期望,咱们闲云观向来有功必赏,今日我便做主,让你在金、木、水、火四种灵法中再选一门。”
何弃我听完聂凤鸣的话立时欢喜的差点跳起来!连忙向聂凤鸣求取庚金灵法,戊土善守、庚金善攻,得之必能让他战力大增。
命何弃我跟随彭仇去学习庚金灵法之后,亭中只剩师兄弟两个,此时聂凤鸣眉宇间终于有了一丝喜『色』,袁华也同样如此,皆道:“师父所料果然不差,天南的好东西还真就藏在地下!”
师兄弟对饮了一杯之后,聂凤鸣开口道:“老四,此事还需你亲自走一趟才好,别人怕是未必破得开那处灵山的结界。”
“师兄放心,我此去会把白芷带上,她原本就生在地下,或许会有帮助。”袁华笑着回道。
“不可贪功冒进,需得留好退路”
“知道了,我不是向来如此的么”
第二十四章 暴猿出场
“师父,灵聪这次带回的消息大致就是这样,小四已经带着白芷前往京师之地破禁、探索,相信不日会有好消息传来。,”聂婉娘一边为师父剥着灵果,一边喜滋滋的禀告。
陈景云微眯着眼睛,手指弹动几下,『操』纵着那根用惯了的柳枝,把暴猿抽的吱哇『乱』叫,算是对它偷懒的惩戒,而后对聂婉娘道:
“即便过了万年,但那时修行界留下的神异手段依旧不能小视,因此天南地下的宝藏需得徐徐图之,传讯小二、小四,彻地营可以好好培植,京师地下那处仙山需得细细挖掘。”
聂婉娘点头称是,看了一眼洞府门前正被季灵戏耍、n的暴猿,便又开口问道:“山下的升仙大会已经快到尾声了,师父打算何时派暴猿下场?那些人可都在翘首以盼的想占咱家便宜呢!”
陈景云闻言面『露』笑意,说道:“既然全都等不及了,那就别吊人家的胃口了,要让一众修士知道,便是咱们弈剑峰上的一只猴子,也不是随便哪个结丹修士可以轻易胜过的。”
“师父莫非是想通过大猴子的武力来彰显咱家的实力,借以震慑福地中的宵小?”季灵闪身回到师父身前,正好听到陈景云的话,于是出言问道。
对于五弟子的问话,陈景云笑『吟』『吟』的不置可否,聂婉娘则轻点了一下季灵的额头,没好气的道:“你呀!平日只知道逍遥快活,对正事却从来不见你上心,以师父的声威实力,还需要暴猿去震慑个什么?它又能震慑到谁?”
季灵闻言也觉有理,师父身为苍山福地第一人,的确不需要再去弄那些无谓的把戏,于是便又出言问道:“大师姐,那师父为何非要大费周章的教习大猴子灵法秘技?”
聂婉娘摊了摊手,她虽然猜测师父必然另有深意,却也实在参详不透其中的关节,于是杏眼微眯,对季灵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去刨根问底。,
“师傅啊!您就告诉我吧,这大猴子到底有什么用处?徒儿好奇死了”
对于耍起了无赖的五弟子,陈景云只是含笑不语,最后实在被腻歪的烦了,才白了聂婉娘一眼,哼道:“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现在莫要再瞎打听,小心挨揍!”
听闻此言,季灵立时乖巧的闭上了嘴,还连忙讨好的为师父捏起了肩颈,聂婉娘也是暗吐了一下香舌,她上次被修理的不轻,现在思之依然觉得怕怕。
升仙大会进行到了此时,已经接近尾声,各个级别的修者经过轮番激斗,也都得到了应得的好处。
不出所料,乙阙门剑修果然包揽了结丹境前三的奖励,不过玄阶灵剑最终归于结丹初期的肖升,还是出乎了所有外宗修士的预料。
剑煌山修士对这个结果倒是并不意外,肖升身为弈剑峰中人,若得武尊师徒些许的点拨,等闲越级挑战又算得了什么?待这肖升有了结丹后期的实力,便是越阶对敌怕也不是难事!
知道了肖升的跟脚之后,各宗修士再不觉得意外,皆把心思全放在将要出场的暴猿和论法大会上,有肖升这个例子摆在眼前,相比于之前的奖励,众人谁不更加看重武尊的赏赐与最后的传法?
演武最后一日,一直没见动静的弈剑峰上终于有三道遁光降了下来,遁光散尽时,场中已然多了一位娇俏灵动的青衣少女,少女身后则跟着一大一小两只灵兽。
众修知道正主登场,连忙细看场中灵兽,一看之下却无不心中一凛!
好灵兽!一个罡鬃炸起捶胸咆哮好似妖魔降世!一个姿态高傲俯视群伦犹如帝王临凡!
再细看时,身高四丈那个正张开血盆大口欲要择人而噬,而矮小的那个却是胖墩墩圆滚滚懒洋洋的似在瞌睡。
暴猿咆哮震得人耳骨欲裂,却似惹恼了那只痴肥小兽,小兽瞥了暴猿一眼,而后“喵呜”一声,直吓了巨兽一个哆嗦,声音也跟着降了不少。
此番情形怪异绝伦,直到温易安哈哈大笑着将少女迎入上手处的看台,众修才得以回过神来,在得知少女乃是武尊门下第五亲传季明心后,一时恭维之声直欲盖过暴猿的咆哮声。
季灵带着灵聪兽上了看台,只把暴猿留在了场中,待笑嘻嘻的与温易安、阮青竹、元辰子这三位元婴修士见礼之后,才脆生生声的对周围众修道:
“我家大师姐说了,这只大猴子此时已经有了结丹境的实力,因此诸位若要挑战,最少也要有结丹中期以上的修为,否则还是莫要上场了,当然,剑煌山一脉向能以弱胜强,当不在此列。”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哗然,乙阙门修士得了自家武尊的肯定,自然得意非常,而那些只有结丹初期修为的修士却个个心中不服,皆道:“那暴猿即便实力再强,左右也不过是一只灵兽罢了,莫非还能敌得过修士的智谋与灵宝不成?”
于是便有心机不深的开始鼓噪起来,拼着被乙阙门修士不喜,也要上前一试身手,其中不乏与众剑修一较高下之意。
季灵对此自然是大加赞同,直言修士当有一往无前之心,此事她做主准了,若是师姐责怪,有她一人承担,不过众人若有损伤却需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得了季灵的答复,众结丹初期修士心中复又升起希望,当即就有栖霞宗的一个结丹初期修士跳入了场中。
那修士身材魁伟、虎背熊腰,一看便知他在炼体一途有所成就,再看其手中所执的灵宝,却是一柄善于近战的巨型灵斧。
暴猿这些时日被压抑的久了,早有一身暴戾之气想要释放,此时见有人执着兵刃向自己袭来,不由气的眼都红了,当即将后足猛然顿地,而后一记崩拳便打了出去!
那栖霞宗修士第一击原想试探暴猿的实力,见暴猿要以比锅还大的拳头硬撼自己的灵斧,不由把心一横,高喝一声:“破风斩!”便将金丹中的灵力运转到了十成,就不信自己手中的灵斧会弱于暴猿的拳头!
场外诸修此时皆在为栖霞宗修士斩出的那道巨大斧影感到心惊,他这一击类似秘技,调动的可不只是金丹中的灵力,似乎还带动了天地间的一丝杀伐之力,怕是结丹中期修士也不好应对。
暴猿一拳击出,貌似狂暴异常,但是眼底却一片清明,这大猴子狡猾的紧,否则也不敢仗着弈剑峰灵宠的身份在剑煌山四处为祸,它方才见季灵轻轻挑了一下手中的柳枝,就知道那是不许它将人打死的意思,于是拳上的力道不由收回了一半。
“咔嚓!”一声灵器破碎的声响,那名用出了秘技的栖霞宗修士所执的灵斧竟然被一拳击成了无数碎片,整个人也跟着吐血抛飞,打着旋的掉到了场外,却是生死不知!
“嘶!”
场外全是倒抽冷气之声。11
第二十五章 乙木灵法传剑煌
上文书说到那暴猿虽然收起一半的力道,但还是将那名善于炼体的结丹初期修士给一拳轰出了场外!
这一下可再没人怀疑明心仙子方才说过的话了,原来场中那只仰天嘶吼的爆猿果然不是寻常结丹初期修士可以匹敌的。
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踌躇观望,不过到底还是有几个心存侥幸结丹初期修士下场试手。
怎奈那爆猿身法灵动的厉害,诸如放风筝之类的远攻打法根本伤不到它,一旦近身攻击,嘿嘿!爆猿比铁锅还大的拳头可就有了用武之地!
连败了几个修士之后,场中的大猴子似乎也来了兴致,嗷嗷叫着作出一些让人见之脸红的猥琐挑衅动作,直到季灵实在看不下去,扬着手中细枝冷哼了一声,它这才稍稍收敛。
暴猿的这一番动作算是彻底惹怒了场外诸修,就连原本没想下场的乙阙门剑修也都起了教训爆猿的心思,这孽畜实在太过可恨!
之后的战斗当可用“惨烈”二字来加以形容,各宗结丹中期以上的修士连翻出手,战况愈演愈烈,骨断筋折者有之、灵宝受损的的有之,暴猿也受了不轻的伤,到最后直把演武场的地面都刮低了三尺!
这爆猿习得了闲云观的看家本事,果然再不能以常理度之,激斗之时竟还懂得藏拙,即便受了几处重伤,但那背弹针『毛』的天赋本领却一直不曾动用。
看台上一直伏在季灵身边瞌睡的灵聪兽此时大眼中已然『露』出寒光,爆猿尚未受伤之时它还能够老神在在,此时见到众修不要脸面的轮番上阵,居然丝毫不给自己跟班喘息的机会,心中不由怒了。
此时场中的爆猿正一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面闪躲着一名结丹后期修士的攻击,脊背之上灵力涌动,想来是要抽冷子暗算那名修士。
那名姓董的修士可不是等闲之辈,乃是一个宗门的实权长老,算起来该与温易安同辈,遁法迅疾灵动不说,御使的一杆旗番更善『迷』人心眼,是以暴猿的几次攻击都被他以障眼法轻易化解,行动之间多有戏耍之意。
爆猿狡猾,任凭修士戏耍,看似狂躁异常,却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好发动背上的针『毛』偷袭,那修士似也发觉了不对,因此一直拉着距离遁在远处攻击,耗损暴猿的体力。
就在一人一兽各自心怀鬼胎之时,看台之上却忽地传来了一声“喵呜!”声,而紧接着的竟是四道不下百丈的暗青『色』风刃凛然劈下!
风刃迅疾无比,所过之处便连空气都跟着发出一阵裂帛般的声响!
眼见着异变突生,场外诸修忙向攻击发出之处看去,有『性』子急的已经要出言喝骂了,扰人比试、出手偷袭,实为修者中的大忌!
不过待看到发出巨大风刃的乃是那只痴肥的小兽之后,所有人不由尽皆闭上了嘴,猜测该是事出有因,于是都巴着眼想要看看因何如此。
再说场中体力渐渐不支想要暗算拼命的爆猿,待听到那声“喵呜!”声之后,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天哀嚎一声,声音中竟然透着莫大的委屈。
而那名董姓修士却已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那风刃似有生命一般,绕过爆猿之后,竟然从四面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一下来的突然,令他猝不及防又避无可避,只得施展手段全力防御!
话到此处咱们还要代言几句,闲云门徒能够无惊无险的修出高深的修为,那是因为天南之地一万年才出了个拥有梦中机缘的陈景云。
万万人中也只聂婉娘她们这几颗秧苗,是以个个气运深重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才能够不招天劫、免受劫难,再后来者可未必还能受此天地钟爱。
而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能够修至结丹后期的修士哪个不是历尽磨难、久经生死的?又岂会没有几样保命手段?
风刃临身之时,但见那名修士眼中精光爆『射』,高喝了一声:“守缺!”
喝声起时,修士足下便好似生出了根须,死死的扣住地面,而后宝光激发、法袍鼓『荡』,直把周身防的如同铁桶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几声“咔嚓、咔嚓!”蛋壳碎裂般的声响,暗青『色』风刃在接连破开了董姓修士的四道防御之后,才最终化于无形。
而那名修士虽然一身狼狈且嘴角还噙着一丝血痕,但终究还是将攻击挡了下来。
“呼!”包括温易安在内的场外修士全都长舒了一口气,那名董姓修士则一脸不服的拿眼看向季灵,想要听她分说。
素知胖东西脾『性』的季灵怎会不知它这是看不惯众修的车轮战?笑着捋了捋灵聪兽炸起的柔『毛』,抬手将一颗绝品灵丹弹入暴猿犹在嚎叫的大嘴中,助它调理气血、抚平伤势,而后才道:
“尔等既然想要好处,那就需得堂堂正正的挑战大猴子才行,似这般不给对手留有喘息之机的战法便不要用了,大猴子即便再猥琐,那也是我家灵聪的跟班,灵聪可是我师父的心头肉,若是真的恼了,怕是连我也安抚不住!”
各宗修士听闻此言皆是一愣,董姓修士更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此时众人也才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那暴猿可不是寻常灵兽,乃是真正有跟脚的,以往对付凶兽、妖兽的办法确实不能用到它的身上。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众修对暴猿的挑战可就变成了持久战,如此一直激斗了三天,却依旧没人能够对暴猿战而胜之,其间还被它抽冷子以背上针『毛』伤了几个高手。
三天之中,暴猿的进步可谓无比巨大,不但通背猿形拳被它用的纯熟无比,又兼见识到了修行界种种玄奇的攻防手段,季灵大把的灵『药』散出,更是让它获益匪浅。
直到第四天时,乙阙门的修士实在看不过暴猿的那副恶心的样子,估计也有嫉妒的心思在里头,于是便开始有人下场与之交手。
一剑光耀天地动,剑修的战力本就冠绝同阶,乙阙门的修士又是经过武尊大人亲自的“指点”的,还都在锻体炼心的阵法中蹚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因此剑心鼓『荡』时竟然都有天地异象相随!
这一下,却是看呆了所有外宗修士,各自头皮发麻的同时,众修心中也都生出了无力之感,如今的乙阙门已是让各宗不得不仰视的存在了。
那暴猿刁滑不假,不想竟还是个知进退的,知道下场的剑修没人会真的伤它,它也不再抖什么机灵,只是一板一眼的攻守对敌,把一套拳法来来回回用个没完,几个剑修倒成了给它喂招的了。
而在看守灵『药』果园的费长老下场之后,情形却又不同,这大猴子居然来了个投桃报李,不但拳势变得软绵无力,竟还咧着大嘴开始『露』出破绽,还没等费长老用出三分力,他便噗通一下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见到爆猿这副任打任挨的无赖样子,直把场外众修气的差点吐血,你乙阙门也太过无耻了些,那暴猿输的如此明显,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才怪!
不过即便心有不平又能如何?人家乙阙门不是没给众人机会,数十位结丹中后期修士nn了三天,最终也没能把暴猿拿下,众修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一声长叹,感慨自己技不如人,呃、或可说是技不如兽吧。
“唉!”
费长老哭笑不得的站在场中,知道这是暴猿在赔偿自己,不过心里却发愁道:“今日算是欠了这孽障的情了,日后它再祸害灵植灵果时,自己管是不管?算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好东西进了自家灵宠口中,到底没有便宜外人!”
一场众所期待的演武就这样以暴猿装死不起而结束,侥幸胜出的费长老在得了一部季灵代师父赐下的乙木灵法总纲之后,直喜的差点要捧着暴猿的大脑袋亲上几口!
他这样子却把暴猿吓得不轻,“蹭!”的爬了起来掉头就跑,生怕有些疯癫的费长老咬它。
说来也不怪费长老如此激动,乙木灵法的神奇在剑煌山修士之中流传已久,当年太上长老纪烟岚渡劫时,武尊就曾用乙木灵法为她补充生气、灵力,元婴境修者都能从中受益,何况他人?
而前些日子凌度长老身中噬魂蜂的妖毒断臂而回,也是被忘忧仙子以此法清除毒血、断臂重生,否则他此时哪能这般意气风发的主持升仙大会?
至此,升仙大会的演武环节完全告一段落,不过此次大会却并未就此尘埃落定,众修心中的火热可说直到此时才被彻地燃起,季灵带着灵聪兽临走时朗声说了一句:“三日之后,我师父会在悬剑峰上,倒时尔等自去。”
原来传言居然是真,武尊大人倒时真的会现身!这则消息一出,立时彻地抹去了众修心中的失落之情。
“哼哼!你乙阙门剑修再是得天独厚、战力惊人又如何?听法讲的可是个人的资质,就不信本尊在悟『性』上也不如你们!”
第二十六章 聂忘忧耍赖问缘由
暖阳高照,弈剑峰上灵云倏散倏聚,奇花异草虽然有些残败,但也尽力吐『露』芬芳,只是不见仙禽起舞,有些煞了风景。
此事自然要算在灵聪兽头上,自打这胖东西重又占山为王之后,但凡有胆飞过弈剑峰的灵鸟、仙禽尽皆被它一爪子给挠了下来。
它又不吃生的,倒学会了与肖升等人二一添作五,使得洞府外经常有烧烤的味道传出。
而这也间接养刁了弈剑峰众仆从们的胃口,仙禽入腹,再辅以弈剑峰秘传的心法,可谓好处多多。
据说现在别的峰上已经开始有灵禽、灵兽丢失了,只是苦于捉不到贼偷,只能不了了之。
作为此次升仙大会最为出彩的存在,暴猿这两天过得舒心至极,灵聪兽因为可怜它受伤不轻,因此不要它从旁伺候。
而得了偌大好处的费长老更是大筐大筐的灵果送了过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猴子是个认亲的,可不能亏待了!”
咱们观主大人的小家子气,便是自家的一块顽石都恨不得磨光了当成玉石用的,而今暴猿替他挣了面子,又怎会不大加赏赐?于是便命程石为暴猿量身打造一副拳套。
程石得了师父亲命哪里会不用心?一天的功夫就打造出了一对黑黝黝的臂环,那臂环平时套在腕上甚是古拙好看、直似装饰,可是一旦以灵力激发,便会立时化作一双狰狞的护手,实在神异非常!
暴猿得了拳套之后,爱不释手自不必说,待明白了用法之后,更是得意非常,献宝似的想在自己老大面前显示一下武力,在被灵聪兽一巴掌就给拍了个狗啃泥后,才重又消停下来。
今日难得再无激斗声惹人心烦,陈景云便出了洞府,斜靠在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心意运转之下,泥丸微微跳动,便连大日中的纯阳之气也能纳来几缕,这却是他在进阶八转之前不敢想象的。
纯阳之火善能绞杀神魂、平灭阴物,元神境修士能否将之吸纳陈景云不得而知,反正元婴修者是不敢涉猎分毫的!
而由此也能看出,他从黄庭经中演化出的九转小黄庭是何等的霸道,若是修到九转,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何种灵气是不能收为己用的!
呃,倒也不能排除上丹田挑嘴而不肯吸纳的。
得意洋洋的品了一口灵茶,见大弟子仍在看着呼呼大睡的暴猿愣愣出神,知道她这是又在费心猜度,于是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怎么这么大了还改不了?”
聂婉娘见师父终于肯在此事上开口,不由喜的眼中放光,连忙殷勤的再斟一杯灵茶,而后道:
“您不也说弟子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嘛,如今心有疑『惑』,自然是百爪挠心,再说弟子的『性』子还不是随您?却需怪不得旁人!”
听了大弟子的回答,陈景云差点没被口中的茶水噎住,没好气的白了聂婉娘一眼,言道:
“臭丫头,真是被我惯的没边儿了,连这也敢怪在为师头上不成?不过你这『性』子倒与你师祖像了个十足十,无理也能辩三分!”
既然师父提到师祖,聂婉娘便更有话说,顽皮道:“瞧师父这话说的,您是一脉单传,而我是三代首徒,若是不像师祖和师父您,那才成了怪事哩!师父啊!就跟弟子说说吧,人家都要好奇死了!”
见大弟子难得的耍起了无赖,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今次出来这一趟,聂婉娘倒是活泼了不少,如此也算难得。
沉『吟』了片刻,觉得怀中半块漆黑牌子中记述的残酷场面虽然不能对弟子言说,但是那处秘境还是可以透『露』一二的。
于是弹指布下一道浅浅的灵罡后,方对聂婉娘道:“为师前日无意中知晓了一处秘境的所在,其中或许藏着一个三族修行界的大秘密,只是那处秘境已被上古大能分成了三个区域,内中似乎另有深意。
至于其中所涉人族的一处么,对于咱家来说自无问题,可是涉及妖修、魔物的那两处却恐非蛮力可以破解,而这只暴猿的血脉之中隐藏着十分纯粹的妖力,与绝域荒漠中的四首龙蜥将来都有大用。”
聂婉娘听完了师父的解说,吃惊之余,立时就来了兴趣,在伏牛山时,聂婉娘因为要时时顾及自己大师姐的身份,且还要管束一众亲传,端庄严厉的久了,竟使众人都忘了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
此番放下了包袱,在师父面前却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少女的顽皮与娇憨,于是便出言央求陈景云把此事交到她手,她对探秘寻幽之事实在是动了心。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大弟子兴致盎然,向来最喜偷懒的陈观主自然从善如流,于是满口答应道:
“此事交到你的手上为师倒也放心,不过你此时修为太浅,待何时到了八转境界,为师自然会将开启秘境的法子告知与你,现在嘛,还是专心修行去吧!”
听完了师父的话,聂婉娘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心说:师父也太能推脱了吧!八转呐!我又没有您这样天人般的资质,要到八转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于是气恼之下居然甩起了脸子,把装满茶水的碧玉水壶往案几上一放,闪身便回洞府修行去了。
陈景云眼见气走了聂婉娘,嘴里叨咕了几句“逆徒”,而后便继续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他还真不是在拿弟子寻开心,那处秘境凶险异常,且对闲云观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是以在聂婉娘八转之前,他是绝不会将秘境的所在说出来的。
明日就是陈观主现身**的日子,可他直到此时却依旧没有想好讲些什么,这可不是说陈景云是什么草包肚子、绣花枕头,而是他这一身所修实在太过高深奥妙,轻易不可传予外人。
日头西垂时,见大弟子依旧没来理会自己,季灵更是跑的不见踪影,陈景云只得伸了个懒腰之后,自己起身收起了一旁的桌案茶具。
他方才寻思了半天,决定明日还是以讲述天心之道为主,此法最是考验人的资质悟『性』,能得多少全凭个人,而其中还可以略微穿『插』几句庚金之气的修行法门,毕竟此法对乙阙门剑修的帮助最大。
又想到纪烟岚当日也曾提到想要参与**,陈景云也不用神念召唤,屈指向纪烟岚闭关之处弹出了一道灵力,想来这位剑尊若是入定不深定会有所感应。
灵蝉压声不敢鸣,暴猿埋首掩鼾声。如此小心为哪般?怕扰了武尊清梦!
是夜武尊大人做没做梦外人不得而知,休憩在剑煌山几处别院的各宗修士却是难有几人安眠,众皆期待明日的元婴**。
第二十七章 皆大欢喜
金乌绽绽光照大千,紫气东来充斥山河。
几位元婴修士高坐云台之上,皆不吝散出周身的气机,一时悬剑峰上祥氛漫卷于空、瑞蔼横流在地、仙禽伴钟乐舞、灵兽尽皆收声,数千名各宗修士席地而坐,天上地下共等一人。
辰时三刻,浮在最高处的云台上忽地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众虽不知其如何到来,却皆知此乃武尊驾临,一时恭迎之声大作,直似要将悬剑峰掀翻!
陈景云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他今日心情不好,拉着个脸盘坐在那里并不即刻开言。
见武尊似乎面『色』不善,温易安、阮青竹和元辰子三位元婴修士心惊之余皆低眉顺眼的陪在旁边不敢说话,更遑论其余元婴境以下的修士?一时众皆扮起了哑巴。
原来昨日陈景云以灵法传讯之后,却没有得到纪烟岚的回应,夜里实在按捺不住时,便以道心沟通了冥冥加以探查,如此既不会扰到纪烟岚修行,又能知道原委。
探查之下却发现纪烟岚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其周身竟然有一层古怪到连他都看不透的气息在不断地盘旋纠缠,而这股气息又似乎并无恶意,说是纠缠,倒不如说是护佑,是以陈景云也不愿轻举妄动。
想到纪烟岚当日渡劫时的种种异象,陈景云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身边倒是从来不缺奇异之人!”
既然纪烟岚闭关不出,那么此次**大会陈景云当仁不让的就成了第一人,这也是众望所归,修行者中出不了傻子,谁不知道闲云武尊才是苍山福地第一人?
因为无心与众人扯皮,武尊大人沉『吟』片刻,终于收拾心情开始**,面上的寒意也跟着消散于无形。
上体天心合人道、下怜众生指『迷』津!
句句妙法箴言犹如珠玉,法相庄严异象渐生,不片刻,场中修士尽皆『露』出痴狂之『色』,有些悟『性』奇高的,只听了开篇几句便有了醍醐灌顶之感,欲要欢呼出声时,却又强自压下。
陈景云今日所讲,其中有妄相休囚死生、辅破廉巨文武的天心奥妙之法,又有灵力变化由我的庚金之气推演,炼心之道、修法之基皆在其中,却又丝毫不显突兀。
此番**可谓开了苍山福地的先河,以往即便有人心中无私,肯将修行感悟倾囊相授,却受限于自身境界不够,因此说不出个囫囵个儿的来。
而陈景云即便再是藏着掖着,但他得了天地眷顾,三年悟道神游冥冥,是以今次虽然只讲了一些皮『毛』,却也足够这些向喜修法却不明修心的修士们受益匪浅了。
也是,毕竟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摆在这里,随口所说也要胜过它人的万语千言。
苍山福地的修士并非虚矫造作不愿提升心境修为,只是小门小户不得其中法门罢了,今日得了固本的良方、炼心的箴言,哪个不是如获至宝?是以皆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忘我时的众修士已经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间,扎耳挠腮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伏地痛哭者有之、仰天大笑者亦有之!如此林林总总表情不一,端地好一副众生相!
这一幕却把各宗那些不明奥妙的低阶修士给吓了够呛,不明白为何一向都是高人风范的门中长辈会变成这副样子,且越是修为高的便越发的疯癫!
云台上的温易安三人此时皆在强压着心头的惊喜,万万没有想到武尊今次竟然会传授这沟通天心、探寻大道之法,此等法门便是放在中州大宗,那也是核心秘法,非真传弟子不得修习的!
放空识海、全神倾听之下,温易安几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得之则喜、失之则悲,一切全在灵犀一点,果然是能得多少全在各人的资质悟『性』,想要将不懂之处记忆下来待日后参研却是不能。
陈景云**之初,聂婉娘也带着程石和季灵混在人群中听了一阵,不过只听了盏茶的功夫,三人便已兴趣索然。
原因无它,她们所修的天心秘法全是经过陈景云化繁为简之后的精华所在,可不是今次这般拗口难明的残缺货『色』,三人在心中腹诽了一阵自家师父太能糊弄人后,便都悄悄的溜走该干嘛干嘛去了,场中诸人太过疯狂了些,看得人脊背发凉。
悬剑峰上的这场**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拂晓,待周遭天地异象消失后,各宗诸人包括三位元婴修士才各自从痴狂中转醒,定神看时,云台上还哪有武尊的影子?
而后悬剑峰上便是一片寂静,却是诸修心底都升起了一阵苦涩难明的怅然若失之感,便连三位元婴境大修士也不例外。
仙路渺渺、前途多艰,而武尊今次的**,却为众人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得见了通天大道,怎奈一日夜的时间太过短暂,箴言一停,诸修重又被『迷』雾所隔,再见不到那番瑰丽景致。
“唉!”
也不知是谁当先发出一声长叹,而后悬剑峰上尽是叹气之声,若有不知道的此时来到这里,估计会以为众人皆在抽疯。
温易安与一众剑煌山修士可没有外宗修士的诸般苦恼,他们今次获益最多,心知太上长老偏向自家人,因此才会借着机会向众剑修传授庚金秘法,若以此秘法配合自己手中的灵剑,相信定会威力惊人!
一场传法至此结束,温易安和阮青竹、元辰子此时都想早早寻个安静的地方巩固所学,是以哪里还有为众修继续**的兴致?
各自从云台上下来,温易安带着众多听讲的修士面向弈剑峰方向行了谢师之礼,不论场中诸人之前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这一礼却皆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造作。
而后各宗修士便都急匆匆的欲要告辞,想来是要赶紧归宗闭关、印证听来的心得。
一众乙阙门高层知道众人所想,也不挽留,今次剑煌山上的这一场升仙大会可谓是难得的圆满,乙阙门挣足了面子,声威再涨!各宗修士又都得了里子,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二十五章 乙木灵法传剑煌
上文书说到那暴猿虽然收起一半的力道,但还是将那名善于炼体的结丹初期修士给一拳轰出了场外!
这一下可再没人怀疑明心仙子方才说过的话了,原来场中那只仰天嘶吼的爆猿果然不是寻常结丹初期修士可以匹敌的。
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踌躇观望,不过到底还是有几个心存侥幸结丹初期修士下场试手。
怎奈那爆猿身法灵动的厉害,诸如放风筝之类的远攻打法根本伤不到它,一旦近身攻击,嘿嘿!爆猿比铁锅还大的拳头可就有了用武之地!
连败了几个修士之后,场中的大猴子似乎也来了兴致,嗷嗷叫着作出一些让人见之脸红的猥琐挑衅动作,直到季灵实在看不下去,扬着手中细枝冷哼了一声,它这才稍稍收敛。
暴猿的这一番动作算是彻底惹怒了场外诸修,就连原本没想下场的乙阙门剑修也都起了教训爆猿的心思,这孽畜实在太过可恨!
之后的战斗当可用“惨烈”二字来加以形容,各宗结丹中期以上的修士连翻出手,战况愈演愈烈,骨断筋折者有之、灵宝受损的的有之,暴猿也受了不轻的伤,到最后直把演武场的地面都刮低了三尺!
这爆猿习得了闲云观的看家本事,果然再不能以常理度之,激斗之时竟还懂得藏拙,即便受了几处重伤,但那背弹针『毛』的天赋本领却一直不曾动用。
看台上一直伏在季灵身边瞌睡的灵聪兽此时大眼中已然『露』出寒光,爆猿尚未受伤之时它还能够老神在在,此时见到众修不要脸面的轮番上阵,居然丝毫不给自己跟班喘息的机会,心中不由怒了。
此时场中的爆猿正一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面闪躲着一名结丹后期修士的攻击,脊背之上灵力涌动,想来是要抽冷子暗算那名修士。
那名姓董的修士可不是等闲之辈,乃是一个宗门的实权长老,算起来该与温易安同辈,遁法迅疾灵动不说,御使的一杆旗番更善『迷』人心眼,是以暴猿的几次攻击都被他以障眼法轻易化解,行动之间多有戏耍之意。
爆猿狡猾,任凭修士戏耍,看似狂躁异常,却是一直在寻找机会好发动背上的针『毛』偷袭,那修士似也发觉了不对,因此一直拉着距离遁在远处攻击,耗损暴猿的体力。
就在一人一兽各自心怀鬼胎之时,看台之上却忽地传来了一声“喵呜!”声,而紧接着的竟是四道不下百丈的暗青『色』风刃凛然劈下!
风刃迅疾无比,所过之处便连空气都跟着发出一阵裂帛般的声响!
眼见着异变突生,场外诸修忙向攻击发出之处看去,有『性』子急的已经要出言喝骂了,扰人比试、出手偷袭,实为修者中的大忌!
不过待看到发出巨大风刃的乃是那只痴肥的小兽之后,所有人不由尽皆闭上了嘴,猜测该是事出有因,于是都巴着眼想要看看因何如此。
再说场中体力渐渐不支想要暗算拼命的爆猿,待听到那声“喵呜!”声之后,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天哀嚎一声,声音中竟然透着莫大的委屈。
而那名董姓修士却已惊的寒『毛』都炸了起来,那风刃似有生命一般,绕过爆猿之后,竟然从四面封死了他的退路!
这一下来的突然,令他猝不及防又避无可避,只得施展手段全力防御!
话到此处咱们还要代言几句,闲云门徒能够无惊无险的修出高深的修为,那是因为天南之地一万年才出了个拥有梦中机缘的陈景云。
万万人中也只聂婉娘她们这几颗秧苗,是以个个气运深重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才能够不招天劫、免受劫难,再后来者可未必还能受此天地钟爱。
而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能够修至结丹后期的修士哪个不是历尽磨难、久经生死的?又岂会没有几样保命手段?
风刃临身之时,但见那名修士眼中精光爆『射』,高喝了一声“守缺!”
喝声起时,修士足下便好似生出了根须,死死的扣住地面,而后宝光激发、法袍鼓『荡』,直把周身防的如同铁桶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几声“咔嚓、咔嚓!”蛋壳碎裂般的声响,暗青『色』风刃在接连破开了董姓修士的四道防御之后,才最终化于无形。
而那名修士虽然一身狼狈且嘴角还噙着一丝血痕,但终究还是将攻击挡了下来。
“呼——!”包括温易安在内的场外修士全都长舒了一口气,那名董姓修士则一脸不服的拿眼看向季灵,想要听她分说。
素知胖东西脾『性』的季灵怎会不知它这是看不惯众修的车轮战?笑着捋了捋灵聪兽炸起的柔『毛』,抬手将一颗绝品灵丹弹入暴猿犹在嚎叫的大嘴中,助它调理气血、抚平伤势,而后才道
“尔等既然想要好处,那就需得堂堂正正的挑战大猴子才行,似这般不给对手留有喘息之机的战法便不要用了,大猴子即便再猥琐,那也是我家灵聪的跟班,灵聪可是我师父的心头肉,若是真的恼了,怕是连我也安抚不住!”
各宗修士听闻此言皆是一愣,董姓修士更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拱手一礼,退了下去。
此时众人也才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那暴猿可不是寻常灵兽,乃是真正有跟脚的,以往对付凶兽、妖兽的办法确实不能用到它的身上。
有了这个『插』曲之后,众修对暴猿的挑战可就变成了持久战,如此一直激斗了三天,却依旧没人能够对暴猿战而胜之,其间还被它抽冷子以背上针『毛』伤了几个高手。
三天之中,暴猿的进步可谓无比巨大,不但《通背猿形拳》被它用的纯熟无比,又兼见识到了修行界种种玄奇的攻防手段,季灵大把的灵『药』散出,更是让它获益匪浅。
直到第四天时,乙阙门的修士实在看不过暴猿的那副恶心的样子,估计也有嫉妒的心思在里头,于是便开始有人下场与之交手。
一剑光耀天地动,剑修的战力本就冠绝同阶,乙阙门的修士又是经过武尊大人亲自的“指点”的,还都在锻体炼心的阵法中蹚过了不知道多少回,因此剑心鼓『荡』时竟然都有天地异象相随!
这一下,却是看呆了所有外宗修士,各自头皮发麻的同时,众修心中也都生出了无力之感,如今的乙阙门已是让各宗不得不仰视的存在了。
那暴猿刁滑不假,不想竟还是个知进退的,知道下场的剑修没人会真的伤它,它也不再抖什么机灵,只是一板一眼的攻守对敌,把一套拳法来来回回用个没完,几个剑修倒成了给它喂招的了。
而在看守灵『药』果园的费长老下场之后,情形却又不同,这大猴子居然来了个投桃报李,不但拳势变得软绵无力,竟还咧着大嘴开始『露』出破绽,还没等费长老用出三分力,他便噗通一下躺在地上装起了死!
见到爆猿这副任打任挨的无赖样子,直把场外众修气的差点吐血,你乙阙门也太过无耻了些,那暴猿输的如此明显,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才怪!
不过即便心有不平又能如何?人家乙阙门不是没给众人机会,数十位结丹中后期修士连战了三天,最终也没能把暴猿拿下,众修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一声长叹,感慨自己技不如人,呃、或可说是技不如兽吧。
“唉——!”
费长老哭笑不得的站在场中,知道这是暴猿在赔偿自己,不过心里却发愁道“今日算是欠了这孽障的情了,日后它再祸害灵植灵果时,自己管是不管?算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好东西进了自家灵宠口中,到底没有便宜外人!”
一场众所期待的演武就这样以暴猿装死不起而结束,侥幸胜出的费长老在得了一部季灵代师父赐下的《乙木灵法总纲》之后,直喜的差点要捧着暴猿的大脑袋亲上几口!
他这样子却把暴猿吓得不轻,“蹭!”的爬了起来掉头就跑,生怕有些疯癫的费长老咬它。
说来也不怪费长老如此激动,乙木灵法的神奇在剑煌山修士之中流传已久,当年太上长老纪烟岚渡劫时,武尊就曾用乙木灵法为她补充生气、灵力,元婴境修者都能从中受益,何况他人?
而前些日子凌度长老身中噬魂蜂的妖毒断臂而回,也是被忘忧仙子以此法清除毒血、断臂重生,否则他此时哪能这般意气风发的主持升仙大会?
至此,升仙大会的演武环节完全告一段落,不过此次大会却并未就此尘埃落定,众修心中的火热可说直到此时才被彻地燃起,季灵带着灵聪兽临走时朗声说了一句“三日之后,我师父会在悬剑峰上讲法,倒时尔等自去。”
原来传言居然是真,武尊大人倒时真的会现身讲法!这则消息一出,立时彻地抹去了众修心中的失落之情。
“哼哼!你乙阙门剑修再是得天独厚、战力惊人又如何?听法讲的可是个人的资质,就不信本尊在悟『性』上也不如你们!”
第二十六章 聂忘忧耍赖问缘由
暖阳高照,弈剑峰上灵云倏散倏聚,奇花异草虽然有些残败,但也尽力吐『露』芬芳,只是不见仙禽起舞,有些煞了风景。
此事自然要算在灵聪兽头上,自打这胖东西重又占山为王之后,但凡有胆飞过弈剑峰的灵鸟、仙禽尽皆被它一爪子给挠了下来。
它又不吃生的,倒学会了与肖升等人二一添作五,使得洞府外经常有烧烤的味道传出。
而这也间接养刁了弈剑峰众仆从们的胃口,仙禽入腹,再辅以弈剑峰秘传的心法,可谓好处多多。
据说现在别的峰上已经开始有灵禽、灵兽丢失了,只是苦于捉不到贼偷,只能不了了之。
作为此次升仙大会最为出彩的存在,暴猿这两天过得舒心至极,灵聪兽因为可怜它受伤不轻,因此不要它从旁伺候。
而得了偌大好处的费长老更是大筐大筐的灵果送了过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大猴子是个认亲的,可不能亏待了!”
咱们观主大人的小家子气,便是自家的一块顽石都恨不得磨光了当成玉石用的,而今暴猿替他挣了面子,又怎会不大加赏赐?于是便命程石为暴猿量身打造一副拳套。
程石得了师父亲命哪里会不用心?一天的功夫就打造出了一对黑黝黝的臂环,那臂环平时套在腕上甚是古拙好看、直似装饰,可是一旦以灵力激发,便会立时化作一双狰狞的护手,实在神异非常!
暴猿得了拳套之后,爱不释手自不必说,待明白了用法之后,更是得意非常,献宝似的想在自己老大面前显示一下武力,在被灵聪兽一巴掌就给拍了个狗啃泥后,才重又消停下来。
……
今日难得再无激斗声惹人心烦,陈景云便出了洞府,斜靠在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心意运转之下,泥丸微微跳动,便连大日中的纯阳之气也能纳来几缕,这却是他在进阶八转之前不敢想象的。
纯阳之火善能绞杀神魂、平灭阴物,元神境修士能否将之吸纳陈景云不得而知,反正元婴修者是不敢涉猎分毫的!
而由此也能看出,他从《黄庭经》中演化出的《九转小黄庭》是何等的霸道,若是修到九转,真不知这世间还有何种灵气是不能收为己用的!
呃~,倒也不能排除上丹田挑嘴而不肯吸纳的。
得意洋洋的品了一口灵茶,见大弟子仍在看着呼呼大睡的暴猿愣愣出神,知道她这是又在费心猜度,于是轻哼一声,说道“你这丫头,打小就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怎么这么大了还改不了?”
聂婉娘见师父终于肯在此事上开口,不由喜的眼中放光,连忙殷勤的再斟一杯灵茶,而后道
“您不也说弟子是七窍玲珑的心肝嘛,如今心有疑『惑』,自然是百爪挠心,再说弟子的『性』子还不是随您?却需怪不得旁人!”
听了大弟子的回答,陈景云差点没被口中的茶水噎住,没好气的白了聂婉娘一眼,言道
“臭丫头,真是被我惯的没边儿了,连这也敢怪在为师头上不成?不过你这『性』子倒与你师祖像了个十足十,无理也能辩三分!”
既然师父提到师祖,聂婉娘便更有话说,顽皮道“瞧师父这话说的,您是一脉单传,而我是三代首徒,若是不像师祖和师父您,那才成了怪事哩!师父啊!就跟弟子说说吧,人家都要好奇死了!”
见大弟子难得的耍起了无赖,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今次出来这一趟,聂婉娘倒是活泼了不少,如此也算难得。
沉『吟』了片刻,觉得怀中半块漆黑牌子中记述的残酷场面虽然不能对弟子言说,但是那处秘境还是可以透『露』一二的。
于是弹指布下一道浅浅的灵罡后,方对聂婉娘道“为师前日无意中知晓了一处秘境的所在,其中或许藏着一个三族修行界的大秘密,只是那处秘境已被上古大能分成了三个区域,内中似乎另有深意。
至于其中所涉人族的一处么,对于咱家来说自无问题,可是涉及妖修、魔物的那两处却恐非蛮力可以破解,而这只暴猿的血脉之中隐藏着十分纯粹的妖力,与绝域荒漠中的四首龙蜥将来都有大用。”
聂婉娘听完了师父的解说,吃惊之余,立时就来了兴趣,在伏牛山时,聂婉娘因为要时时顾及自己大师姐的身份,且还要管束一众亲传,端庄严厉的久了,竟使众人都忘了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
此番放下了包袱,在师父面前却是难得的多了几分少女的顽皮与娇憨,于是便出言央求陈景云把此事交到她手,她对探秘寻幽之事实在是动了心。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大弟子兴致盎然,向来最喜偷懒的陈观主自然从善如流,于是满口答应道
“此事交到你的手上为师倒也放心,不过你此时修为太浅,待何时到了八转境界,为师自然会将开启秘境的法子告知与你,现在嘛,还是专心修行去吧!”
听完了师父的话,聂婉娘差点没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心说师父也太能推脱了吧!八转呐!我又没有您这样天人般的资质,要到八转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于是气恼之下居然甩起了脸子,把装满茶水的碧玉水壶往案几上一放,闪身便回洞府修行去了。
陈景云眼见气走了聂婉娘,嘴里叨咕了几句“逆徒”,而后便继续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他还真不是在拿弟子寻开心,那处秘境凶险异常,且对闲云观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是以在聂婉娘八转之前,他是绝不会将秘境的所在说出来的。
明日就是陈观主现身讲法的日子,可他直到此时却依旧没有想好讲些什么,这可不是说陈景云是什么草包肚子、绣花枕头,而是他这一身所修实在太过高深奥妙,轻易不可传予外人。
日头西垂时,见大弟子依旧没来理会自己,季灵更是跑的不见踪影,陈景云只得伸了个懒腰之后,自己起身收起了一旁的桌案茶具。
他方才寻思了半天,决定明日还是以讲述天心之道为主,此法最是考验人的资质悟『性』,能得多少全凭个人,而其中还可以略微穿『插』几句庚金之气的修行法门,毕竟此法对乙阙门剑修的帮助最大。
又想到纪烟岚当日也曾提到想要参与讲法,陈景云也不用神念召唤,屈指向纪烟岚闭关之处弹出了一道灵力,想来这位剑尊若是入定不深定会有所感应。
……
灵蝉压声不敢鸣,暴猿埋首掩鼾声。如此小心为哪般?怕扰了武尊清梦!
是夜武尊大人做没做梦外人不得而知,休憩在剑煌山几处别院的各宗修士却是难有几人安眠,众皆期待明日的元婴讲法。
第二十七章 皆大欢喜
金乌绽绽光照大千,紫气东来充斥山河。
几位元婴修士高坐云台之上,皆不吝散出周身的气机,一时悬剑峰上祥氛漫卷于空、瑞蔼横流在地、仙禽伴钟乐舞、灵兽尽皆收声,数千名各宗修士席地而坐,天上地下共等一人。
辰时三刻,浮在最高处的云台上忽地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众虽不知其如何到来,却皆知此乃武尊驾临,一时恭迎之声大作,直似要将悬剑峰掀翻!
陈景云轻“嗯”一声算是答应,他今日心情不好,拉着个脸盘坐在那里并不即刻开言。
见武尊似乎面『色』不善,温易安、阮青竹和元辰子三位元婴修士心惊之余皆低眉顺眼的陪在旁边不敢说话,更遑论其余元婴境以下的修士?一时众皆扮起了哑巴。
原来昨日陈景云以灵法传讯之后,却没有得到纪烟岚的回应,夜里实在按捺不住时,便以道心沟通了冥冥加以探查,如此既不会扰到纪烟岚修行,又能知道原委。
探查之下却发现纪烟岚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其周身竟然有一层古怪到连他都看不透的气息在不断地盘旋纠缠,而这股气息又似乎并无恶意,说是纠缠,倒不如说是护佑,是以陈景云也不愿轻举妄动。
想到纪烟岚当日渡劫时的种种异象,陈景云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身边倒是从来不缺奇异之人!”
既然纪烟岚闭关不出,那么此次讲法大会陈景云当仁不让的就成了第一人,这也是众望所归,修行者中出不了傻子,谁不知道闲云武尊才是苍山福地第一人?
因为无心与众人扯皮,武尊大人沉『吟』片刻,终于收拾心情开始讲法,面上的寒意也跟着消散于无形。
上体天心合人道、下怜众生指『迷』津!
句句妙法箴言犹如珠玉,法相庄严异象渐生,不片刻,场中修士尽皆『露』出痴狂之『色』,有些悟『性』奇高的,只听了开篇几句便有了醍醐灌顶之感,欲要欢呼出声时,却又强自压下。
陈景云今日所讲,其中有妄相休囚死生、辅破廉巨文武的天心奥妙之法,又有灵力变化由我的庚金之气推演,炼心之道、修法之基皆在其中,却又丝毫不显突兀。
此番讲法可谓开了苍山福地的先河,以往即便有人心中无私,肯将修行感悟倾囊相授,却受限于自身境界不够,因此说不出个囫囵个儿的来。
而陈景云即便再是藏着掖着,但他得了天地眷顾,三年悟道神游冥冥,是以今次虽然只讲了一些皮『毛』,却也足够这些向喜修法却不明修心的修士们受益匪浅了。
也是,毕竟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摆在这里,随口所说也要胜过它人的万语千言。
苍山福地的修士并非虚矫造作不愿提升心境修为,只是小门小户不得其中法门罢了,今日得了固本的良方、炼心的箴言,哪个不是如获至宝?是以皆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听到忘我时的众修士已经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一时间,扎耳挠腮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伏地痛哭者有之、仰天大笑者亦有之!如此林林总总表情不一,端地好一副众生相!
这一幕却把各宗那些不明奥妙的低阶修士给吓了够呛,不明白为何一向都是高人风范的门中长辈会变成这副样子,且越是修为高的便越发的疯癫!
云台上的温易安三人此时皆在强压着心头的惊喜,万万没有想到武尊今次竟然会传授这沟通天心、探寻大道之法,此等法门便是放在中州大宗,那也是核心秘法,非真传弟子不得修习的!
放空识海、全神倾听之下,温易安几人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丰富起来,得之则喜、失之则悲,一切全在灵犀一点,果然是能得多少全在各人的资质悟『性』,想要将不懂之处记忆下来待日后参研却是不能。
陈景云讲法之初,聂婉娘也带着程石和季灵混在人群中听了一阵,不过只听了盏茶的功夫,三人便已兴趣索然。
原因无它,她们所修的天心秘法全是经过陈景云化繁为简之后的精华所在,可不是今次这般拗口难明的残缺货『色』,三人在心中腹诽了一阵自家师父太能糊弄人后,便都悄悄的溜走该干嘛干嘛去了,场中诸人太过疯狂了些,看得人脊背发凉。
……
悬剑峰上的这场讲法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拂晓,待周遭天地异象消失后,各宗诸人包括三位元婴修士才各自从痴狂中转醒,定神看时,云台上还哪有武尊的影子?
而后悬剑峰上便是一片寂静,却是诸修心底都升起了一阵苦涩难明的怅然若失之感,便连三位元婴境大修士也不例外。
仙路渺渺、前途多艰,而武尊今次的讲法,却为众人拨开了眼前的层层『迷』雾,得见了通天大道,怎奈一日夜的时间太过短暂,箴言一停,诸修重又被『迷』雾所隔,再见不到那番瑰丽景致。
“唉——!”
也不知是谁当先发出一声长叹,而后悬剑峰上尽是叹气之声,若有不知道的此时来到这里,估计会以为众人皆在抽疯。
温易安与一众剑煌山修士可没有外宗修士的诸般苦恼,他们今次获益最多,心知太上长老偏向自家人,因此才会借着机会向众剑修传授庚金秘法,若以此秘法配合自己手中的灵剑,相信定会威力惊人!
一场传法至此结束,温易安和阮青竹、元辰子此时都想早早寻个安静的地方巩固所学,是以哪里还有为众修继续讲法的兴致?
各自从云台上下来,温易安带着众多听讲的修士面向弈剑峰方向行了谢师之礼,不论场中诸人之前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是这一礼却皆是真心实意、没有丝毫造作。
而后各宗修士便都急匆匆的欲要告辞,想来是要赶紧归宗闭关、印证听来的心得。
一众乙阙门高层知道众人所想,也不挽留,今次剑煌山上的这一场升仙大会可谓是难得的圆满,乙阙门挣足了面子,声威再涨!各宗修士又都得了里子,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第二十八章 衣锦还乡
此后一个月中,苍山福地可是热闹的厉害,几乎每天都会传来某宗高人听了武尊讲法之后,回到宗门闭关数日便要破境渡劫的消息。
修行虽然没有捷径,但是机缘气运却也真实存在,那些被困在一个境界多年、踌躇无法向前的修士,所差的也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而陈景云今次的讲法便好似一剂猛『药』,为众人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纸。
既然有这么多人从此番讲法中得了利,陈观主和三个弟子立时就觉得自家被人占了莫大的便宜。
于是乙阙门紧接着就传下了武尊法旨,说若是哪家修士对破境渡劫没有把握的,可以再来剑煌山,武尊和亲传弟子们会为众修挡去劫数,如此才算有始有终。
消息一出,各宗修士无不欢天喜地,又有苍山福地的百事通“费尽心力”的探知了内中缘由,原来却是武尊的几个亲传弟子想要借着众人渡劫的机会来研究研究劫雷。
“嘶——!原来在武尊师徒眼中,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天劫居然是可以研究的么?……不愧是武尊他老人家的亲传呐,竟然视天劫如无物!”知道了内中缘由之后,福地众修皆被惊的不轻。
“快去告诉你师叔把修为再压一日!什么?压不住了?憋也要给我憋回去!……我的傻师弟呦!此去剑煌山渡劫,既能保你无惊无险,又能彰显咱们宗门的底蕴深厚,更能向武尊的亲传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走走走,都随我去乙阙门,咱家小门小户,哪有那么多灵石给你们布置防御法阵?你们这两个逆徒竟然都要突破,真是气煞为师!哈哈!”
……
各宗尊长在此事上想法出奇的一致,若是换做从前,或许还会有人顾及宗门的颜面,不愿意领这个人情,可是如今乙阙门已经是苍山福地当之无愧的龙头,再在它面前充硬气,那可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若是把话说的再直白些,各宗既然认同了自家乃是“幼弟”的这个身份,那么在面对乙阙门这位“当家大哥”时还有什么好说的?便宜不占是龟蛋!
而今各家如同藤蔓一样攀附在了乙阙门这株参天大树上,水涨自然船高,说不定哪天也能跟着见识见识云天之上的景致呢!
三位武尊亲传这一阵子可是忙坏了,在聂婉娘的分派下,依着修为高低,由季灵负责众修由筑基到结丹时的天劫,程石需要吸纳化解结丹中期的天劫,而聂婉娘自己则要应对结丹后期的劫雷。
至于修士破丹成婴时的天劫嘛,自然是需要留给咱们观主大人的,只是师徒四人虽然各有分工,可观主大人却是郁闷的紧,空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哪个结丹巅峰修士来渡元婴天劫,是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看着因为“吃的太饱”而急需消化的弟子们每日里眉开眼笑,陈景云欢喜之余,又恨不得将聂婉娘三人暴打一顿来稍解胸意。
好在一直在剑煌山借地闭关的玉符宗宗主木长风近来有了瓶颈松动的迹象,而凌度也只差最后一丝火候,这才叫陈景云心里有了盼头。
……
作为乙阙门铁杆盟友的四象宗元辰子师徒,今日在辞别了温易安后便踏上归途,此番师徒几人在剑煌山盘桓了半年有余,好处拿到手软不说,也真正见识到了乙阙门的兴盛。
不提苍山福地一统之后所能凝聚的力量,便是单凭乙阙门那三百剑修,其实力怕也要超过不少北荒南陆的大宗门了。
再想到弈剑峰上的那位,还有一直闭关不出的烟岚剑尊,元辰子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那位剑尊的实力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若是武尊出手,放眼北荒南陆怕是没有敌手。
他们师徒早就商量好了,今番只要完成了忘忧仙子定下的计划,他叠翠山一脉便会举宗迁往苍山福地,剑煌山历来不出忘义之人,有了乙阙门从旁照顾,门中弟子的日子定会过的更好。
要说这叠翠山四象宗,一门修士自上而下全都老实的可以,从来没有什么招摇之人。
就算师徒几人之中年纪最轻的阳明子,也都是老成持重的『性』子,怎奈师徒几人此时身负重任,却是不得不『露』富一回了。
眼见着就要出了苍山福地的地界,元辰子定下遁光,有些为难的对几个弟子道“要不……呃、咱们师徒这就亮一亮身价吧,不然南陆各宗又怎知咱家已经肥的流油了?”
阳明几人闻言脸上皆有些扭捏之意,不过心中却已经开始雀跃起来,待元辰子自储物袋中取出五六样顶阶灵宝后,阳明几人也跟着一拍腰间,立时便有一大堆灵宝跳了出来。
一番穿戴捯饬下来,可是了不得了!
旦见这几位,头上戴得仙人冠、足下踏着金乌履、身上一水儿的上品晓风残月仙衣!天罡一气拂尘握在手中,甩几甩,带得云气纷涌,飞空翠幽剑进退由心,挥几挥,险些削掉了半截险峰!
这还没完,每个人头顶再悬上一颗保命的绝品灵珠,那灵珠滴溜溜一转,就把几人护了个周全!
相互打量了几眼,元辰子师徒尽皆呆立当场,任几人养气的功夫再好,可对眼前的这一幕也有些招架不住,这却是——灵光晃煞人眼、宝气『乱』了道心!
各自吞咽了一口口水,阳明子艰难的开口道“师父,几位师兄,咱们这样似乎有些过了吧?”一句话说的那几个明字辈的修士一阵点头。
见到弟子们的这副样子,元辰老道心中忽地升起了一股亏欠之意,暗道
“看来自家这四象宗还真是过惯了紧巴日子,身为宗主和师父,自己总共也没让门人弟子们过上几天随心顺意的日子……不过么,现在却是好了!”
如此想着,元辰子身上的元婴气机倏然显『露』,直激的一身灵宝华光又涨数倍!他再自怀中取出已经进阶为玄宝的玉清镜,清光一晃,几人周身再添一道似云似雾的屏障。
“众弟子,这便随为师衣锦还乡、招摇群山一番!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敢上前拦路抢劫的,当场灭杀了就是!”
随着元辰子的一声吩咐,阳明子等人一直被压着的心火也都爆发了出来,高声应诺之后,师徒几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继续向北而去,所过之处就连天空都被映出了虹霓。
第二十九章 宵小殒命
元辰子师徒的这一通显摆,却是把沿途相遇的南陆修士给看的呆了。
说到底,修仙界与世俗也没什么不同,有高绝修为者不屑做这些场面文章,没有实力的则要讲究一个财不『露』白,哪有人会像元辰子师徒这般?
一时间竟有不少修士停下遁光远远地跟随观望,不过虽然眼热,但是摄于几人一身灵宝散出的磅礴威能,倒是没人敢急切上前造次,不过心中却都盼着能从犄角旮旯里蹦出个愣头青来做个出头鸟,也好称量称量几人的斤两。
师徒几人见自己成了众所瞩目的焦点,适应了一阵之后心中便就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感觉,以前看别人显摆灵宝时,总觉着那样子实在粗鄙不堪,现在自己全身都被宝光环绕,才发觉这种感觉实在不赖!
沿途也碰到一些相熟的修士,特别是见到了几个原本瞧不起自己的结丹巅峰修士躲在一旁不敢上前时,元辰子不由哈哈大笑,胸中的憋屈之气终于消散于无形。
霹雳惊天闷雷滚,原本穷的叮当响的破落户竟然陡然而富!这元辰子师徒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道?真真羡煞旁人!
修士若要传递消息自然迅疾无比,加之几人又走的慢慢吞吞,是以四千里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不少临近的宗门就都知道了元辰子师徒正携着重宝北归呢。
都知道四象宗此次高手齐出乃是为了护送剑煌山的一位重伤修士返宗,而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四象宗和那乙阙门已经订立了永世盟约,以后两家便是一家。
此时看元辰子师徒这一身恨不得晃瞎人眼的灵宝,各宗方才相信此事不假,也都暗中吃惊乙阙门的大手笔,这么多上品以上的灵宝说赠就赠,那乙阙门自己又会富有到什么地步?
“以往还真是小视了这苍山福地,从四年前闲云武尊一战灭杀了数位元婴修士、到前些时日三百剑修剑出苍山屠戮千里、再到今日元辰子师徒携宝而还,看来乙阙门潜龙出渊之势已成、再不可挡!”
几个紧邻苍山福地的宗门尽皆起了防备之心。
……
眼见着距离叠翠山只有百多里,元辰子和弟子们皆生出游子归家之感,宗门再是破落,那也是自己的窝,想到这回终于可以敞开量的为门中后辈供给灵石、资源,阳明子几人不由心情大畅。
这一路上,元辰子的神念从来不曾收回,在剑煌山锻体炼心的大阵中被虐待的久了,这老道虽然只是初入元婴,但却境界稳固,神识修为也已不弱,虽然宗门近在眼前,但是以他处事的老辣,怎么肯有丝毫大意?
果不其然,就在这最容易使人放松戒备的时刻,竟有数道隐晦的星芒倏忽间便『射』向了元辰子师徒!
且那星芒来的诡异,让人寻不到源头在何方,又速度奇快,只刹那间就临近几人身前,当真是阴损异常。
“叮!叮叮叮叮!”
就在星芒将要临身之时,忽地一道绽绽清辉以元辰子为中心骤然散了出去,道道星芒激『射』在清辉之上,只发出了几声轻响,便被消解于无形。
“可恨!不想这元辰老匹夫竟然身怀玄阶护体灵宝,害本尊白白损失了数枚天星钉!事已至此,一切还是要靠实力说话,请三位道友出手,贫道从旁掠阵!”
听着下方一座险峰上传出了怨愤之言,元辰子师徒只是冷笑,灵宝由心运使,再把灵『药』握在手中,既然遇到了宵小,自当借此立威!
这一场混战来的突然,持续的时间却是不短,三个藏头『露』尾的元婴修士为了对付元辰子师徒可谓手段尽出,那名最先偷袭的元婴境修士更是隐在暗处不断偷袭。
元辰子师徒仗着有玉清镜护身,又有一身灵宝可供御使,自是怡然不惧,斗法之时各自进退有据、攻守兼顾,还有大把的灵『药』用以恢复灵力,居然同四位元婴境大修士战了个旗鼓相当!
战到最后,眼见着久攻不下,三个上前攻伐的元婴修士不由生出了退意,灵宝虽好还得留着命用才行,没见这元辰子师徒为了自家的灵宝已然是在拼命了么?
而那名隐在暗处一直施法偷袭大修士此时却已没了动静,有一名修士向着暗处呼喊了几声,却也未见回应,料是那人见到事不可为,又怕惹上手尾,便不声不响的走了。
见此情形,三个隐在一身漆黑衣袍中不见面目的元婴修士不由恨得咬牙切齿,皆道“那个名为何断星的野道人还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阴险小人!”
说来好笑,他们几个藏头『露』尾的欲要杀人夺宝,却在心里咒骂自己的同伙上不得台面,还真是“人不知己短、马不知脸长。”
既然急切间干不成这一桩买卖,三个黑袍修士也就不愿再战,不过其中一人似乎十分见不得元辰子的好,冷哼一声,对另外两人道“二位道友且在此处拖延片刻,待我去将他这四象宗屠戮一番,好解心头之恨!”
另外两人闻言也不做声,不过手上的攻击却已再添了三分力道!
耳听得那名黑袍修士的言语,又见他退出了战圈,阳明子几人不由目恣欲裂,齐齐怒喝了一声“贼子尔敢!”便要御宝拦截,怎奈留下的两名修士狞笑着一阵发力猛攻,阳明子等人急切间竟是无力向前。
此时一直御使玉清镜护佑几个弟子的元辰子却忽地一声长叹,语带冰寒的开口道“庞毅——!你真以为我认不出你吗?原本念在少时之情,我是不愿伤你『性』命的,怎奈你这厮太过阴损恶毒,竟要对我门中晚辈下手,既如此——死来!”
那名抽身而退的黑袍修士听到元辰子喊出了他的名字,身形不由一顿,待到元辰子把话说完,便知大事不妙,这元辰子向来不会虚言,说要取自己『性』命,那便一定不假。
就在那被称作庞毅的黑袍修士脚下遁光狂闪,护体灵宝尽数催发之时,天空中忽地绽起万道华光,众人抬头看时,却是一颗大如明月的宝珠悬在了半空!
阳明子几人见师父将宝珠的威能全数催发,脸上皆『露』出肉疼之『色』,旋即又都转为恨意,再看向那个名为庞毅的大修士时,已经像是在看死人。
原来当日在剑煌山时,聂婉娘命程石为元辰子师徒打造了这几颗灵珠之后,因为怜惜几人的劳苦,便请动陈景云在几颗灵珠中各留下了一道太一雷力。
聂婉娘在赐宝之时就已言明,这几颗灵珠平时只可做防守灵宝使用,但若到了紧急关头,亦可催动内中的太一之气灭杀强敌,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必毁!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灵珠如蛋壳般破了一个小洞,而后一条只有手臂粗细的太一雷龙便自缺口处探出了爪牙,清『吟』一声,九天十地皆有回响!
那庞毅转瞬之间已然逃出了数十里,感受到身后如同天罚一般的恐怖威压,心知这定是元辰子自乙阙门得到的能将元婴修士灭杀当场的宝贝,也不回头,竟把遁光催动到了极致,径向叠翠山撞去。
即便是作为敌手,元辰子依旧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心道“庞毅身为元婴境大修士,该有的决断果然还是有的,他只要逃到百里外的四象宗宗门,自己就算再有惊天的手段也要投鼠忌器,至不济也能拿宗门内的孩儿们当垫背的!
不过今次你怕是要失望了——庞世兄!”
生机就在眼前,庞毅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侥幸之意,正要一头撞破那层薄薄的护山大阵时,却忽地感觉自己头顶百汇处一凉,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待他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归入了元婴,而自己这只有拳头大小的元婴之身正被抓在一只电光环绕的龙爪中!
随着一阵酥麻之感传来,庞毅的意识便已彻底泯灭。
第三十章 催命鼓响
眼见着庞毅殒命,元辰子的心里快意之感顿生,多年的忍气吞声,今日终于得以挺直腰杆!
见剩下的两个元婴修士已经有了逃遁之势,于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
“无量寿福!武尊亲赐的灵珠果真威力惊天!阳奇、阳明,既然已经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那还有什么可惋惜的?便用你二人的灵珠招呼这对贼人!杀一个是杀、杀三个也是杀!”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听了师父的话,阳明子几人皆是一愣,师父对这几颗灵珠的珍惜他们几个当弟子的怎会不知?
前日还曾在仔细研究过灵珠中的那道太一之气后告诫众人,说这灵珠若是能以神魂孕养百年,之后必成玄宝,是以不到『性』命攸关时不得轻用!怎地今日?
不过既然师父这般吩咐了,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二人高声应诺之后就要祭起灵珠!
这一下却把另外两个已经吓破了胆的元婴修士又给惊丢了魂儿,方才庞毅是如何身陨的他们可都看在了眼里,太一雷龙一击之下,堂堂元婴境修士愣是被捉出了元婴、灭杀了神魂!
他二人的修为虽然高于庞毅,却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囫囵个的挡下那一击,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发一声喊,趁着阳明子和阳奇子迟疑的一瞬间,两位元婴境大修士竟然架起遁光破空便走,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抬手在两个跃跃欲试的弟子头上各敲了一下,示意二人收回灵珠,吓唬吓唬就行了,为了两个早晚要死的阴险小人而损失两样顶阶灵宝?脑子进水了不成?
阳奇、阳明讪讪的收回了灵珠,这二位方才虽有迟疑,却也是真的动了杀心,差点就要把灵珠打出。
以神念扫过下方的几个山头,元辰子语带冰寒的对着四方开口道“我四象宗向来谨守本分、从不招惹是非,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逃不开宵小的算计,难道是欺我元辰子不会杀人不成?”
萧萧山风将元辰子的声音传出去不下三四十里,回音阵阵鸟兽藏形,无一人敢出头接话。
见此情形,元辰子心中更加不屑,顿了一顿,继续道“一会儿返宗之后,我便要以传讯法阵向乙阙门示警,看看易安贤弟还管不管他这老哥哥的死活!是以诸位若要灭宗夺宝还请早些,否则待三百乙阙剑修来援之时,诸位怕就走不了了!”
言罢大袖一挥不再停留,玉清镜宝光大涨,裹挟着阳明子几人向叠翠山而去。
原本隐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各宗高手,在见识到太一雷龙轻易将庞毅灭杀了之后,脚下立时就如生了根须一般,估计就是用棍子驱赶都不会移动分毫。
一颗灵珠可就是一位元婴初期修士的『性』命!元辰子师徒头上可还悬着四颗呢,谁肯拿自己的『性』命去填这四个窟窿?
如此过了片刻,待到四象宗的传讯法阵向南激『射』出了一道幻影流光之后,一众黑袍加身的修士只能黯然散去。
叠翠山上欢声一片,本已存了为宗门赴死之心的四象宗弟子,方才在一位结丹长老的主持下,通过水镜法阵窥见了百里外的惊天大战。
见门中五位长辈联手对战四名元婴境大修士,非但没有落败,还斩杀了一人、惊退了三人,这是何等的成就?又怎能不叫人与有荣焉?
待以元婴之力亲自布下传讯法阵并激发了警讯之后,元辰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乐呵呵的接受了门人弟子们的参拜后,便命阳明子向下派发灵石、丹『药』,一切都照着乙阙门的规格来,今后着为永例。
小门小户的悲哀便在于此,一些低阶弟子在被分派到比以往多了十倍不止的修行资源后,竟然有人饮泣出声,更有人猛掐自己的大腿,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感受了一阵门下弟子们的狂喜之情,元辰子便命众人扫撒山门、清理山中的各处景致,又使人架起仙磬钟鼓,做好了迎接乙阙门修士的准备,若他所料不差,用不了半日,强援必至!
段星河在叠翠山四周游走了几圈,见各路想要夺宝的修士纷纷退去,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思及方才的激斗,那灵珠中的太一劫雷虽然凌厉,却毕竟只是无源之水,其威能能够灭杀元婴初期、也能对中期修士产生威胁,但在后期大修士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不过好在此番没有元婴后期修士前来截杀,否则即便是他放弃何星的身份上前相帮,怕也无济于事。
直到此时,段星河终于明白武尊首徒聂忘忧为何笃定不会有元婴后期修士出手暗算,想来不是那些人看不上元辰子师徒携带的宝物,而是心有顾及罢了,毕竟若有元婴后期修士参与此事,那么武尊因此一怒出手可就名正言顺了。
……
流光穿梭于罡云之上,片刻万里,到了剑煌山地界时,倏忽间便投到了悬剑峰上一处偏殿的法阵中。
一直守在殿中的凌度眼中猛地『射』出两道奕奕神光,一把抄起安静地躺在法阵中的传讯灵玉,足底剑光微动,人已到了悬剑峰正殿之中。
温易安握着凌度递上来的灵玉,神念微动,便已查清了内中的讯息,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他依旧为元辰子师徒捏了一把汗,心中也对弈剑峰上的聂婉娘更加的佩服,料事如神、法眼无差,一点不假。
随着一阵隆隆的鼓声响起,原本安静祥和的剑煌山一下子就变成了炸了『毛』的刺猬,除了一些修到了紧要关头的,其余剑修纷纷出府。
道道剑光冲天而起,便是已经离宗百里开外的门人,在看到剑煌山上直冲斗牛的剑光后也都疯狂折返。
这里代言几句,原来乙阙门一直立在悬剑峰大殿顶上的那面石鼓还有一个名堂,那鼓名为“催命鼓”,名字虽然取的浅白,但是一旦敲响,那便如同阎君催命,定有攻伐之事!此鼓沉寂多年,今日终于开声,却怎不叫一众剑疯子惊喜莫名?
弈剑峰洞府之中,聂婉娘笑『吟』『吟』的围着师父打转,想要讨要些好处。
季灵则一脸古怪地抱着痴肥的灵聪兽蹲在一边,想不明白大师姐怎么用起了自己的“耍无赖绝学”。
聂婉娘此时心中早已飞扬雀跃,筹谋至今终于要见成效,更能与北荒高手斗智斗勇一较长短,想想都觉得痛快!
殷勤地为师父斟满灵茶,嘴上也不闲着,继续纠缠道“师父啊!弟子此次与温师兄率领众剑修北出苍山,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南陆的修仙高手,说不定还要遇到几个中州的修士呢,要是没有几样保命的手段您能放心吗?
再说我若是被人家打的狼狈奔逃,那到头来丢的可是您的脸面,弟子到时一定逢人便说自己乃是闲云武尊的首徒!”
“噗——!”
听了聂婉娘这话,陈景云一口灵茶就喷了出来,没好气的指着聂婉娘道
“你这逆徒!咱家的好东西向来都由你一个人把着,别人想抠出来一样都难!就连混元宝珠也被你一人霸占着六颗,此时居然还敢来要好处,真是讨打!……嗯,不过么——”
聂婉娘见师父佯怒之后口风有变,心中不由大喜,便开始满眼期待的巴望着陈景云,季灵也忙丢下胖东西,之后一步窜了过来,想看看师父会给师姐什么好东西。
第三十一章 剑出苍山
既然当了人家的师父,陈景云自然要给弟子们最好的,这一点与闲云观开宗祖师灵猿子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则是陈观主需要护佑的弟子多了一些罢了。
几个弟子也都是好样的,尊师重道爱护同门不说,还各有各的优点与长处,即便是最得陈景云宠溺的季灵,虽然顽皮了些又好捉弄人,那也是陈观主刻意放纵的结果。
说来令人叹息,同样都是自幼失了双亲,季灵没有聂婉娘的早慧,也没有聂凤鸣的坚忍,有的只是一颗纯善之心,是以闲云观后山众人无不怜她爱她。
或许有人会说众人对季灵太过骄纵了些,可是些许的闲言碎语对后山之人又算得了什么?
在原地踱了几步,陈景云心中不停地思量着聂婉娘的短板,心说“虽然婉娘的修为不错,且还有六颗混元宝珠护身,相信不会弱于寻常元婴后期修士。
不过毕竟她此时还未修至七转,心念虽然不弱,但到底未修神识,除非时刻催动混元宝珠之力守护识海,否则怕是抵挡不住元婴后期修士的神念暗算……既如此,当在此处入手。”
如此想着,陈景云便唤过季灵道“小五,去把你三师兄喊来,好东西可不能只便宜你和你大师姐。”
得了师父的吩咐,季灵立时欢呼出声,听师父话里的意思,今次的好东西竟然人人份,这怎不让素来“贪心”的季小五欣喜若狂?于是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见聂婉娘此时低眉顺眼的陪在自己身边,还殷勤的递来灵茶,陈景云不由气笑,心道一句“还真是家门不幸,自己怎么就收了这几个孽徒!”
伸出指头点了一下聂婉娘光洁的额头,算是对她此番无赖行径的惩戒,而后便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块天外精金,以指虚虚划动几下,一大块地火难熔的顶阶炼器材料便被分成了六份。
天心动时自有异象生出,待陈景云开始施为之后,偌大的弈剑峰洞府便好似独立成了一界,五行之力分合游走、地水风火滚滚其中,好一副混沌驳杂的景象!
知道师父支走小师妹实是为了单独传法与自己,聂婉娘哪里还敢怠慢,眼中五『色』灵光夺目而出,不敢错过丝毫!
妙法只在一心,哪里用得了长篇大论?季灵修为不够,观法只会得不偿失。
当季小五拉着程石火急火燎的跑回来时,正好瞧见六块幽蓝『色』的玉佩凝结成形,师兄妹二人被隔在气场之外,不由一阵搓手顿足。
待洞中重归平静,陈景云曲指将隐着“忘忧”二字的玉佩弹入聂婉娘的手中,又自笑骂道“臭丫头,今次就遂了你的意,这枚玉佩中被为师烙印了一丝本命神识,此宝在身就如我本尊亲至,元神之下万念不侵,你需须臾不可离身。”
聂婉娘闻言连忙拜谢,而后喜滋滋将玉佩收入了怀中,有了这枚玉佩护佑识海,自此后再不用小心防范元婴后期修士的神念攻击,如此不知要少省去多少心思灵力!
见程石和季灵在一旁不停地搓手巴望,陈景云本想喝骂了二人一句“没见过世面”亦或”小家子子气”之类的话,却又怕二徒拿“好坏都是随师父”的话来噎自己,只得闭口不言。
挥手把两枚隐着“磐石”、“明心”的玉佩打入程石和季灵的手中,陈景云又收起另外三枚玉佩,之后一脸嫌弃的命三个弟子滚蛋,莫要扰他清净!
悬剑峰上,催命的鼓声早已停息,三百剑修各自压制着心中的战意,只待宗主一声令下。
温易安此时一脸寒霜的御剑当空,就如其他剑修一样,他此时一颗剑心也已澎湃的厉害,千年以降,乙阙门终于要在他的带领下走出苍山福地,去征伐南陆那片更广阔的天地!
赤炎宗的太上长老阮青竹正一脸艳羡的陪在温易安身侧,这老妪似乎早就猜到乙阙门可能会有大的动作,是以一直寻借口赖在剑煌山不走。
就在方才,在得知温易安将要带领门中修士驰援叠翠山四象宗后,阮青竹终于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之前的凌度重伤、元辰子师徒万里护送,再到两派订立万世盟约,的几件事情看似没有什么关系,却处处透着玄机。
再联想到此次升仙大会硬是被提前了两年,内中未尝没有乙阙门借此机会令福地修士归心的意图!
“乙阙门剑修此番北去,定会在南陆占到无数的便宜,更妙的是驰援盟友乃是师出又名,即便官司打到中州,那也是占着理的,嘶——!当真是好手笔、好图谋,不过还真是提起!却不知赤炎宗能否附于尾翼……”
如此想着,阮青竹也不迟疑,从旁开口道“温宗主,我与元辰子道友可谓一见如故,他们师徒今次无故遇袭,着实令人愤慨,我赤炎宗也有几个可以拿得出手的门人,便是老身也愿跟随贵宗走上一遭!只是不知这些许的战力能否入得宗主法眼?”
阮青竹毕竟是与纪烟岚同辈的人物,乙阙、赤炎两宗又是打出来的交情,因此该有的尊重还是要给的,是以温易安闻听此言,连称不敢,略一迟疑,便对阮青竹道
“阮道友既有此意,那我也不妨明说,今次我剑煌山修士北上,一为驰援我四象宗,再有便是立威,另外人再不敢小视于我苍山福地,其中的凶险,相信不用赘言,如此道友还肯去吗?”
阮青竹见温易安并未直接拒绝,而是向自己陈述了利害,当即把略微佝偻的身躯挺的笔直,揖手一礼之后,正『色』道“此一去,我赤炎宗上下皆听令于温宗主,剑锋所指、甘为前驱!”
“好!既如此,就请阮道友聚集宗内高手,今番北去,贵精不贵多。”
……
就在阮青竹招呼赤炎宗精锐修士上前列阵之时,弈剑峰上忽地遁下一道清影,刹那间已经立在了温易安身侧,众修细看时,却见来人正是武尊首徒聂忘忧!
见三百乙阙剑修身后竟还立着着几十个赤炎宗修士,聂婉娘不由感叹一声人老成精!那阮青竹还真是善能抓住机遇,不过倒也无妨。
有了聂婉娘从旁相助,温宗主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安心之感,手中长剑向天一指,而后高声道“南陆宵小阴损鬼蜮!前次险些上了凌度长老的『性』命,今次又对我宗门盟友行截杀夺宝之事!铸剑岩上的生死盟誓犹在耳中,真当我剑煌山无人焉!”
几句话勾起了众剑修的心火,三百道剑意立时充斥霄汉,不必言语,同仇敌忾之意顿生!
“各位,且随我出山驰援!”
随着温易安的这一声喝,场中四百余人皆高声应诺,一道道剑光遁光直直的向北而去。
!
第三十五章 袁知着奔走东西,温易安怒而拔剑
身体力行一直是闲云观一脉的传统,袁华也不例外,想到了办法之后便小心地把白芷吐在青石上的鲜血给收了起来,摄出其中一滴,使其与浮在手中的浅绿『色』气团相融。
果然,两相乍一贴近,气团中立时涌出一股撕扯之力,眼瞅着将血『液』拉入其中,而后“滋”的一声,血滴化为无形,而气团则增长了半分。
此番变化全在袁华的意料之中,是以也不吃惊,沉『吟』一阵,便将一根手指沾上白芷的血『液』,向着浅绿气团缓缓的递了过去,他这一下递的小心谨慎且全神贯注,心念流转之下不肯遗漏丝毫细节。
随着一股撕扯之力的传来,袁华的手指果然与血『液』一起被气团中的吸力给拉扯了进去,“滋滋”声响过后,手指上的血『液』被气团吞噬的一干二净,而浅绿『色』灵气却对袁华探入其中的半截手指置之不理。
见此情形,袁华不由大喜过望,心道“果然如此”忙将留在气团外面的指头再往里探了探,哪知随着他的动作,气团之中忽地生出一股斥力,竟把袁华的整个手指都给弹了出来。
如此又试了几次,直到白芷的血『液』被用的一点不剩,袁华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竟是愁情满怀。
进到地下空间的办法找到了,简单得很,只要把白芷姐妹的鲜血涂满全身即可。
只是这一下却难住了咱们袁四师兄,都是自家人,让他如何去向白芷姐妹张嘴讨要血『液』就算是人家肯给,袁华也绝对不肯用的
闲云观中人历来护短又小气,在袁华心里,即便白芷姐妹再是没名堂,但也不是什么宝物灵石可以比拟的,况且探秘寻宝绝非一日可成,难道每次有人要进那处地底空间都要白芷姐妹放血不成
“小四,你的法子我看到了,是个好主意,我和妹妹都有断体重生之法,些许血『液』不值一提,多吃几碗程婶子做的香肉也就补回来了。”白芷略带俏皮的一句话打断了袁华的沉思。
抬眼看时,见白芷正袅袅婷婷的向这边走来,想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而白池听了姐姐的话后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更兼双腿打颤,尖叫一声之后便跐溜一下钻进石屋不肯『露』头。
“阿芷,你莫不是被伤到了脑子”袁华笑问。
白芷闻言一愣,狐疑地『摸』了几下脑袋,又摇晃了几下,不明白袁华为何会有此问,心说“小四的记『性』怎地这般差了,自己明明伤在手臂的呀”
袁华见了白芷的憨态,更是心中好笑,走到近前没好气地点了白芷的额头两下,笑骂道
“你这臭丫头既然没有伤到脑子,那为何会在这里冒胡话你要记住,咱们的血珍贵的很,即便要流那也是为了保护家人朋友而流,可不是什么宝物、灵石之类可以交换的左右不过一处遗迹罢了,还不值得你如此。”
白芷被袁华点了两下,又被训了几句,心中却是高兴地紧,一种被人保护疼爱的感觉油然而生,一双明媚的眸子已经弯成了月牙。
而白池偷听完袁华的话,知道自己不用被放血了,这也才放下了心,扭捏地从石屋中走了出来,那副贼兮兮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灵聪兽。
既然不能用白芷姐妹的血『液』,袁华便将主意打到了妖兽身上,地底灵山的光幕既然只认人族血脉,那也必然会对妖族排斥。
想到便做,三日夜间,袁华往东走了一遭天堑山,捉妖兽、放妖血,自然手到擒来。
归来之后又一个人潜入了地底,要看看那道光幕对妖兽精血会有什么反应。
岂料一番试探之下竟然无功而返,那道光幕似乎对几大缸的妖血根本就瞧不上,被袁华举着大缸一顿泼洒,也只是微绽灵光将血『液』拒开,这一下反倒把咱们四师兄给浇了个妖血淋头。
“这道光幕品级奇高,怕是对这些低阶妖血看不上眼只是自己要到哪里寻找品阶更高的妖血呢咦魔血也未尝不可吧”
袁华周身灵力一震,甩掉了被反弹了一身的腥臭血『液』,嘴里则在不停地嘀咕,待想到魔血或许亦可时,不由一拍大腿。
“怎么就把自家的四首龙蜥给忘了呢大家伙可是元婴境的魔物,想来品阶一定是够了,凭它那么的大的块头,放个一两缸血还不是小菜一碟”想到此处,袁华不禁大笑几声,运起戊土灵法出了地面,而后身化一道遁光,直奔绝域荒漠而去。
可怜四首龙蜥不招灾不惹祸,一心在荒漠中等着闲云门徒们的到来,却不想祸从天降,今次恐怕逃不过被放血的命运了。
就在袁华架着遁光径往西去时,北荒南陆叠翠山这边却已是广布排场。
多少年了,好像还是在上代宗主未陨落时,四象宗才有这般群仙云集的场面。
随着一声喝令,叠翠山守山大阵轰然降下,山中原本朦胧的景致便就呈现了出来。
好山景
云崖耸怪石,奇峰自叠起,苍松伴翠柏,修竹迎风立,山中有寿狐洗面、灵猴献桃,又有仙禽闲梳五『色』彩羽、玄鹤亮翅炫耀顶上红,仙乐响时云浓雨收黛、群修唱喏奇花惊含羞
种种奇景,果真不亏其叠翠之名,不想这四象宗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占据着一处上佳的灵山
元辰子师徒携着门人弟子出迎十里,身后仙音乐舞之声隐隐传来,叠翠山上下早已一片欢腾。
三百道煌煌剑光、一百位赤炎修士,更有四位元婴境大修士携着滔天之势凌威而来,而这一切皆只为了驰援四象宗
也分不清元辰子到底是真的悲从中来还是戏精上脑,反正这老道一见来援众人,便开始拉着温易安的手失声痛哭,言及有宵小欲要杀人夺宝、他与弟子奋力抵抗时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温易安对元辰子乃是真心相交,之前或许还有私心,但自两人在铸剑岩下八拜定交之后,温易安心中再无杂念,他的好友本就不多,除了袁华与木长风外,如今还要加上元辰子。
听了这位老兄弟的哭诉,温易安初时只觉心中好笑,认为元辰子装的太过了些,但是在听完四象宗这些年在北荒南陆所受的欺压之后,不由动了真火,背上玄阶灵剑锵声出鞘一道凌厉的剑意直惯高天、搅得四方云动
一见宗主怒而拔剑,三百剑修立时出剑和之,赤炎宗修士虽然不明就里,却皆不愿人后,也都纷纷御出灵宝激起惊天的炎火
滔天杀机惊碎鼠辈贼胆,远远隐在周围的各宗探子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再留纷纷架起灵宝狼狈而逃,想不明白这些剑疯子怎地忽然间就怒了
第三十六章 杀鸡儆猴(一)
怒剑凌空,群修杀意高涨,元辰子见此情形不由吓了一跳,忙止住了哭诉,邀请众人入山饮宴修整。
这时候自然就要轮到军师出场,聂婉娘咳了一声压下了场中的嘈杂,扬声道“元辰道友,宴饮之事且先推上一推,我等不远万里而来可不是为了吃酒的,此时正该出手擒杀一两个宵小,好为道友泄愤”
聂婉娘这番话可是说到了温易安等人的心窝子里,群修剑出苍山遁行万里,可都是携着怒意来的,若无宵小祭剑,实在是有些虎头蛇尾。
一旁的隐尊者段星河见聂婉娘居然一刻也不愿等,心中感慨一声,而后便抬手甩出一面玉牌,玉牌不大,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转,便将一段画面投『射』了出来。
画面清晰异常,想来施法之人颇为精通此道,其中除了已经陨落的庞毅之外,还有三个修士赫然在内,四人语气阴森、言词多有不忿,商议筹谋的却不正是如何截杀元辰子师徒、连带灭宗夺宝的细节
“杨长生、孙啸东竟然是你们两个”元辰子见了画中影像不禁咬碎钢牙,怒吼一声叫出了其中两人的名字。
不过画面中的第四人他却未曾见过,心道“这人便该是隐尊者身化之人。”
此时又听聂婉娘道“人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我等修仙之人最重一个心意顺畅,既然知道了仇人是谁,怎肯留他活到明天
元辰道友,你既然认出了这两人,那还有什么可迟疑的且叫门人弟子大排宴宴,我等这就打上门去,待擒杀了恶贼之后再回来庆功”
聂婉娘话音方落,乙阙剑修的队伍中立时就爆出了惊天的喝彩声,赤炎宗众修也都是心中提气
温易安和阮青竹、段星河三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澎湃的战意,心中又皆道一句“不愧是武尊首徒,真是个杀伐果决且善使人心的的主儿”
四象宗的一众门人弟子在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胸意不由一阵沸腾,就好似有火在烧。
也是,众人小门小户出身,平素又都受惯了外宗修士的欺压与白眼,今日见了宗门盟友的强势出头,一些人已是眼眶泛红。
“好好好老夫自从执掌四象宗以来,为了宗门计,数十年来甘愿忍气吞声,倒叫外人忘了本尊还有一个狂生的称号,今日便先打上浮生、和合二宗,诛杀宵小以抒道心诸位且随我来”
元辰子此时神采飞扬,再无往日里的愁苦模样,当先架起一道青『色』遁光便向西而去,目标正是与此地相隔一千八百里的平阳山浮生门。
余下众人见元辰子已然意气风发当先而走,哪里还肯原地逗留急忙各自架起遁光紧紧相随,只留下四象宗的门人弟子们仰天巴望,心中向往不已。
剑破苍穹急急如流星,一千八百里等闲划过。
却说那个名唤杨长生的修士自与同伴孙啸东分开,便匆匆归了宗门,命门中结丹修士加固了守山大阵之后,一颗心才稍稍安稳,心中则开始细细回味今日之事。
修行不易更兼劫数重重,杨长生的修为停在元婴初期多年,自身的积累早已足够,却迟迟不肯去渡元婴中期的天劫,所差的无非就是一件可以抵御劫雷的宝贝。
在得知已然进阶元婴境的元辰子携着重宝招摇归宗时,杨长生怎能不生出贪心忙将此事告知同为元婴初期修为的好友孙啸东,二人自然一拍即合,当即动身前往拦截。
说来也巧,两人又在途中遇到了与四象宗素有仇怨的庞毅和他带来的帮手何断星,四人一番筹谋之后,便有了今日偷袭劫宝之事。
只是原本把握很大的一战,结果却令人唏嘘,庞毅身陨、何断星见势不妙溜之大吉、他与孙啸东则是狼狈奔逃,四人竟然没有敌过初入元婴境的元辰子。
“也不知道那帮剑疯子因何如此看重四象宗,即便是元辰子师徒救护了他门中的长老,按理也不该有如此厚赐的,竟然连可以灭杀元婴初期修士的灵珠都赐下了五颗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什么缘故不成”
想不通其中的关节,杨长生不由慨然长叹,人比人气死人,若是他手中也有一件类似玉清镜的玄阶灵宝,又怎会修为至今裹足不前把心一横,就决定过几日便要渡那元婴中期的天劫,否则身在四象宗之侧,哪里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就在这位杨宗主暗下决心之时,他的识海之中却忽地传来了一声惊天的剑鸣,这一下却把他惊的三魂丢了两魂,忙把神念扫了出去,想看看具体情形。
“嘶”
一看之下,杨长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五道神念威压呼啸临近,当先一人却不正是一脸铁青的元辰子而方才传入他识海中的那声剑鸣便该出自那名背负长剑之人。
杨长生不知道自己因何会暴『露』身份,却知道灭宗之祸就在眼前,呼啸一声示警宗门,他自己则直奔宗门传讯法阵,匆忙打入两道求援的讯息,待见到传讯流光没入了头顶的罡云后,这才奔赴守山大阵的阵眼处。
他的这番动作前后不过几个呼吸,但是就在这几个呼吸的时间,浮生门大阵之外就已经被为成了铁通一般,五道元婴气机锁死了平阳山上下四方,其余四百修士的道道凌厉剑意和不停游走的炎火已然围拢,让杨长生再无悄然逃遁的可能。
此时的平阳山上早已『乱』作一团,几十个浮生门的结丹境修士正疯狂地催动着法阵威能,而众多练气、筑基境的低阶修者已有大半被惊的如同没头苍蝇般到处躲藏。
见此情形,乙阙门修士皆『露』出鄙夷之『色』,既不能上下一心、又没有与敌偕亡之意,这样的修士在众人眼中实在不值一提。
其实依着温易安的意思,来到近前就该二话不说先打破浮生门的法阵再说,而后寻得那杨长生一剑斩杀了便是,不过却被聂婉娘给拦了下来,她方才见到了两道传讯灵光,既然要杀鸡儆猴,没有猴子在旁观瞧怎么行
元辰子此时怒上心头,当先高声道“杨长生你这卑鄙小人,还不出来受死难道想让一门小辈给你陪葬不成”
杨长生闻言自阵眼处显『露』身形,脸上却全是无辜与不解,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急切道“元辰道友,你这是何意我浮生门与你四象宗素无仇怨,乃是友邻,你今日为何要带人来围堵我平阳山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放屁你与孙啸东带人一同截杀我师徒几人时可曾想过友邻二字真是丝毫不要面皮”
听了元辰子这话,杨长生心中一凛,打定主意要拖延时间,于是一通赌咒发誓,言说自己一直在宗内修行,根本不曾出门云云。
第三十七章 杀鸡儆猴(二)
见杨长生竟然来了个死不认账,聂婉娘几人不由相视而笑,皆道“这老儿还真是个不要脸面的,发了这么多毒誓也不怕报应顷刻临身”
乙阙门剑修最瞧不起这样的人,纷纷出言鼓噪嘲讽,而那杨长生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停言说自己的无辜。
温易安对这杨长生越看越觉得反胃,不愿意再听他的废话,便就上前止住了元辰子的喝骂,而后挥手就斩出了一剑,煌煌剑光划破长空,霎时斩在了浮生宗的守山大阵上
他这一剑看似出的随意,但是玄阶灵剑的威能已然显『露』,随着“轰”的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平阳山都跟着颤抖了几下,非但护山灵光被斩的暗淡的一分,更兼有几处没有灵光护佑的山峰居然有了崩塌之势
见到浮生门诸人皆被自己这一剑给震在了当场,温易安这才语气森然的道“杨长生,你好歹也是元婴境的修士,不想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鼠辈,也罢,你既然要拖延时间,本尊便再多给你半个时辰,看看你期待的援兵能否救你『性』命”
“苦也不想这温易安的随手一击竟然就有如此威力,待到一会儿倾力出手时,也不知自家大阵能挡住几剑,而且听他方才的意思,竟然有着要将援军也一锅给烩了的架势,这该如何是好”
杨长生在心中不住地叫苦,有心想要传讯孙啸东叫他不要率修士来援,却终究还是私心作祟,存了拉人下水的心思。
“只盼着最先来援的会是千佛宗的高人,如此或许还有生机”
此处还要赘言几句,放眼北荒南陆,若是提到排在顶级之上的超级宗门,那么千佛宗必然要被算在其中,除了宗内高人无数之外,这千佛宗竟还名声不坏,非但不曾欺压周边的中小宗门,竟然还会时常出面调停各家的矛盾与纷争。
四年前陈景云率人攻伐万兽山时,这千佛宗因为慈航禅院不占道理,是以不肯出手相帮,但是念在同为佛门一脉,还是赠予了不垢和尚一件护身灵宝迦叶塔,此为前情。
而这杨长生虽然与千佛宗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在传讯求援之时,却言说自家宗门被四象宗元辰子带着南陆之外的修士给围困了,恐怕顷刻之间就有灭门之祸,因此料定千佛宗不会对此置之不理。
事情果然如同杨长生所料的一样,修仙界中自然也有地域之分、内外之别,千佛宗在收到讯息之后,立刻便派出了三位元婴境的菩萨和数十位结丹境的罗汉急纵法驾来援。
再说浮生门这边,见到宗主发话,说要等着对方的援兵来救,乙阙门剑修非但不惊反而尽皆欣喜,不必吩咐,群修便各自动作,围山的阵势未变,却已有三成的修士互为犄角并将剑锋转而向外。
阮青竹见此情形,不由在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众剑修的阵势看似杂『乱』无章,但是细一观察,便会发现这三百人竟无一人落单,居然能够凭着战斗本能自然而然的组成了或三才、或四象、亦或踏足七星方位的小巧阵型,而诸多的小阵型再经组合,战阵立成
相对而言,一百赤炎宗修士就要逊『色』不少,虽然在精通战法的长老指挥下也已组成阵势,但是一为自觉、一为指派,两相这一对比,可谓高下立判。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两方人马隔着护山灵光大眼瞪小眼,差别只在于一方战意高涨而另一方忐忑不安罢了。
眼瞅着半个时辰的时限将至,守山大阵中的浮生门诸修无不汗透脊背、尽皆面『露』凄惶之『色』,直恨不得将满天的神佛都祷祝一遍虽然他们自己就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聂师妹,看来今日这看戏的猴子未必会出现了,不若我等这就破阵毙敌如何”温易安安抚着手中微微颤抖的玄剑,出言对聂婉娘道。
知道温易安等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聂婉娘的眼中也跟着闪过寒光,虽然没有等到浮生门的援军,但此时平阳山四周也已经隐藏了不少左近宗门的修士,有这些人观看倒也足够。
见聂婉娘终于点头,温易安立时心中一喜,便要喝令众人破阵杀敌却不意就在此时,远处忽地传来四道元婴境的神念,其中不乏有威胁之意,而后便见大片的遁光自天边急掠而来。
“终于来了”聂婉娘的心念在混元珠的辅助下早已不弱于普通元婴修士的神念,待见到众多光头和尚和数十个衣着华美的男女修士混在一起匆匆而来时,不由心中欢喜。
温易安方才到了嘴边的话却被突然出现的变故给堵了回去,立时就觉一阵憋闷,高喝一声“拒敌”后便将自己如同剑锋一般的神念对撞了回去
元辰子、阮青竹几人自不人后,也纷纷以神念迎向来人。
“哈哈元辰老儿,千佛宗与和合宗的高手已至,定要将你这勾结外人戕害南陆修士的恶贼斩杀于此”
一见千佛宗此次居然出动了三位菩萨,老友孙啸东也已带人前来,杨长生不禁仰天大笑,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愁苦。
神念对抗的无声无息,两方都有五位元婴境的修士,神念捉对碰撞之下,竟连虚空都被撕扯成了『乱』麻一般。
而十人之中却要数聂婉娘最是悠闲自在,她有陈景云的本源神念护佑识海,又怎会在乎区区元婴中期修士的神识攻击
几声闷哼之后,第一轮的神念交锋胜负已分。
温易安负剑而立,看着对面一个脸『色』苍白的光头和尚目『露』不屑之意,剑修的神念中自然会带着锋芒,破开同等境界修士的神念可谓易如反掌
而阮青竹嘴角虽然挂着血迹,但是眼中却不无得意,那个叫做孙啸东的修士可要比她凄惨的多,竟是眼耳口鼻皆有鲜血渗出。
段星河将身隐在一团『迷』雾之中,使人看不清虚实,他的功法特殊,最善纳影藏行,只看对面另一个老僧一脸吃惊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没有想到他竟然连神念攻击也能躲过。
再看元辰子时,却见这老道满脸的畅快之『色』,就在刚刚,躲在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以神念向他偷袭,却不意那玉清镜自打进阶玄宝之后,便有了反『射』神识攻击的功用。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辅以元辰子自身已经不弱的神念,立时便叫那杨长生吃了恶果,神念交锋之下,就见杨长生惨嚎一声人便跌坐于地,却是识海已然受创。
而那名有着元婴中期修为的带队和尚此时却已呆立当场,这和尚乃是千佛宗七情菩萨之中的不怒尊者,平素是个脾气好又爱结善缘的。
他方才带人匆忙而至,发现场中诸修之中,只有聂婉娘是他的佛门慧眼也无法看清虚实的,于是便以神念试探。
岂料神念方一临近聂婉娘的周身五尺,不怒尊者的禅心便猛然一阵狂跳,一股恢弘大气却又冰寒刺骨的磅礴神念忽地拦在了他的神念之前,这一下可把这位佛门大能给惊的不轻,连忙便要收回神念。
哪知对方的神念却不肯善罢甘休,竟似泼皮无赖一般拉拉扯扯的把他那段神念给摁在了当场,待到发现不怒尊者并无伤人之意后,才推推搡搡的将之放了回来。
“这位大师,你们一来便已神念相击,想必是要为这杨长生出头的,不过你刚刚并无伤我之意,还算是有慈悲心,如此我便劝你一句,带着你的门人弟子速速离去,莫要掺和进来。”聂婉娘正『色』道。
“阿弥陀佛方才见几位已然准备出手,急切间也就顾不了那许多,只得以神念阻拦,这里还要多谢道友手下留情,不想道友年纪轻轻竟有此等的神识修为,老僧佩服。”不怒尊者唱喏道。
第三十八章 杀鸡儆猴(三)
见不怒尊者言语温和,聂婉娘便也含笑回道“些许本事当入不得大师的法眼,大战在即,还请诸位自去。”
不怒尊者正要出言询问聂婉娘等人为何围困浮生门时,一直隐在众僧之后的孙啸东见两人言语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之意,且聂婉娘还一再劝告不怒尊者离去,不由心道暗道“好不容易碰上的挡箭牌,岂能被你这贱婢劝退”
如此想着,孙啸东将牙一咬踏上前来,高声对不怒尊者道“尊者莫要与这鬼女子废话,元辰子身为南陆修士却引苍山福地的外人来攻打平阳山,其心可诛还请千佛宗为浮生门主持公道”
“公道你这藏头『露』尾的狗贼心中也有公道今日本尊与你不死不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元辰子见孙啸东居然还敢出头,当即出言喝骂。
“元辰子,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刚攀附到主子就开始『乱』咬人了么今日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与我不死不休的,还有你们这些外来的土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当我南陆无人是吗”
孙啸东口才了得,言语中尽是挑唆之意,虽然不知道他与杨长生是怎样暴『露』的,但千佛宗无疑是他二人的生机所在。
“好胆”、“狗贼”
元辰子听了孙啸东的恶毒言语,立时怒火攻心,抬手就要拿玉清镜照这恶贼,岂料还没等他催动法诀,聂婉娘与温易安便已怒骂一声悍然出手
孙啸东不是大意之人,方才说话时早就全神戒备,他心里本就打着诱使元辰子出手的主意,元辰子一旦出手,场中必起混战,不论结果如何,千佛宗日后再不能袖手旁观。
此时一见对方居然有两人同时对他出手,心中立时泛起一抹得意,手中天罗伞向上一抛,周身就被一片明黄『色』的光影罩住,再将量天宝尺一扬,做出了抵御状。
这两样灵宝是他仗以成名的神兵,白日里截杀元辰子师徒时因为要隐藏身份,是以不曾用出,现在却是没了任何顾忌,只要挡下了这一击,剩下的自有千佛宗出头。
而千佛宗的三个元婴修士见聂婉娘和温易安居然一言不合便直接动手,脸『色』不由变的难看起来,只是两人的攻势实在太过迅疾,三人中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不怒尊者来得及打出一道手印,算是为孙啸东做了抵挡,另外两人竟都来不及出手。
锵啷啷灵宝相击、刺啦啦裂帛声响
温易安御使的玄剑好似大军冲阵,占的是堂皇大气、雷霆万钧而聂婉娘打出的太一雷龙却悄无声息地游走于玄剑之侧,瞧着诡异莫名。
两道攻击乍与不怒尊者打出的巨大佛手相遇,居然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由此也可看出老僧这一记佛家法印的精纯,不过到底是仓促而发,如何抵得过温易安和聂婉娘的凌厉一击佛手转瞬消散。
见此情形,孙啸东来不及心惊,忙将手中灌满灵力的宝尺御了出去,欲要挡下温易安的堂皇一剑,头顶灵伞光芒大涨,想来是要硬抗聂婉娘御使的太一雷龙。
聂婉娘见他如此应对,眼中立时闪过不屑之意,她与温易安蓄势良久的一击可不是任谁都能挡下的心意微动时,就见太一雷龙霎时身形暴涨,周身绝强的雷霆之力直把虚空都电的“噼啪”作响。
这还不算,就在雷龙张牙舞爪的缠向同样变得巨大的宝尺时,粗大的龙尾竟然还在温易安的玄剑末端狠狠地抽了一下,只这一下,此剑的速度不由再快三分
随着“刺啦”的一声响,场中千佛宗与和合宗的修士尽皆呆立当场,直到没人『操』控的量天宝尺被太一雷龙一爪子拍在了地上,众修这才被惊回了神,而后便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孙兄啊你死的好冤这些恶贼欺人太甚,竟然丝毫不把我南陆修士放在眼里还请不怒尊者为孙兄报仇啊”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仰天大恸,不过脚下却像生了根,丝毫没有出阵的打算。
单以“雷霆一击”已经不能形容方才温易安的那一剑,堂皇一抹银、亮澈井中月,直来直去、顽敌授首
却是上品灵宝天罗伞根本挡不住玄剑的一击,那孙啸东苦修百年自问心机深沉,可今日在绝强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半截枯草,眉心处一道血痕正是玄剑贯脑后留下的,便连元婴也被一同斩杀
“小辈安敢如此”不怒尊者此时彻底的怒了,把脚狠狠地跺在虚空,虚空涟漪不断,一道弧形佛光便向聂婉娘等人席卷而去,而后袈裟抛飞当空,将数十个结丹期僧人连同和合宗的修士尽数护在其中。
另外两个元婴境的僧人也都含怒出手,一个张口吐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苗,火苗见风就长,瞬间化作漫天的佛火烧向聂婉娘几人,一个自腰间取下只有巴掌大小的葫芦,葫芦往外一倒,竟然倒出了一条冰河当空淹向众人。
而被不怒尊者护在袈裟之下一众千佛宗修士也都催动灵宝,开始了各自的攻击,一时间场中尽是梵音禅唱之声,直似在开水陆法会只是和合宗的那些个修士却多有畏缩之意,竟然躲在众僧之后结了一个守势,叫人好生瞧不起。
“打群架呀我乙阙门怕过谁来”
王对王、将对将,本就以剑意摇摇锁定了各自目标的乙阙门众修,在见到温易安与聂婉娘已然当先斩杀对方一名元婴后,心中战意不由再涨,此时看到对方修士已然出手,哪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以剑斩之便是
他们出剑,赤炎宗修士自然也都跟着动手,于是一场数百修士的大团战便拉开了帷幕,天空之中尽是法宝撞击时暴起的灵光,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都被搅成了一锅粥。
元辰老道激动的厉害,眼看着孙啸东授首,且还是当着千佛宗高手的面,不由大呼一声“痛快”见对方诸般攻击已至,当即全力催动玉清镜,任那佛光侵蚀、火烧水淹,兀自岿然不动。
因为对面的老和尚把己方修士尽皆护在袈裟之下,于是众剑修的攻击便尽皆被挡在了外面,也是,元婴中期修士御使的防御灵宝,还不是结丹境修士能够轻易打破的。
对方能打到自己,自己的灵剑却近不了人家的身,这却叫几个脾气暴躁的结丹期剑修已然开始出言喝骂了
见此情形,聂婉娘不由抿嘴一笑,甩手就打出了一颗灵珠,五『色』光转、宝气自绽,那灵珠转眼化作了一轮寒月滴溜溜地悬在了高天,也不主动攻击,只要躲在袈裟中的僧人们打出了灵宝,寒月中就会激出几道电光,不把对方的灵宝劈成废铁绝不干休
这一下却是把众剑修给高兴坏了,对方的灵宝出不了袈裟的防御圈了,真是活该
不怒老僧对此无计可施,温易安的玄剑吞吐闪烁却又不肯击出,只是向他摇摇的指着,玄剑威力太盛,他的袈裟可未必能挡得下,只得持着一根降魔杵极力戒备。
另两名元婴境的僧人则被阮青竹与段星河分别以灵宝缠住,早就分身乏术,元辰子的玉清镜最善防御,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打破的,一时场中竟成了胶着之势。
而这番情形自然是聂婉娘有意为之,既要立威,又不能跟千佛宗结下死仇,那样会对她以后的筹谋不利,否则只需打出六颗灵珠就足够把不怒尊者他们给留下了。
第三十九章 杀鸡儆猴(四)
半空中的情形怪异无比,除了最开始和合宗宗主孙啸东被温、聂二人联手斩杀之外,之后的斗法中,除了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受了些伤、千佛宗修士损失了不少灵宝,余者竟无一人折损。
打着打着,不怒尊者与另外两个元婴境老僧也都渐渐冷静了下来,见对方那名看不透修为的年轻女修始终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的立在一旁,心中不由有了揣测。
“这是为何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否则那女子一旦出手,局势必然会变的更糟。”到了此时,若几人还看不出对手是在有意相让,那可真是白白修行了这么多年,心生疑虑升起,手上不由慢了几分。
猛虎架不住群狼,此时不怒尊者的遮天袈裟已然快被乙阙门众剑修攻破,而千佛宗与和合宗的修士缩在袈裟之下,因为不敢使用灵宝,只得以术法攻敌。
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修剑之人能够“一剑破万法”之说,今日众人算是领教到了其中的厉害,任你术法如何凌厉,我只以剑斩之
反观千佛宗这边,众僧的攻击倒像是在给剑修们不停地喂招,这一下倒把躲袈裟下的一众修士给弄了个不知所措,有人干脆停手。
见己方修士的憋屈样子实在难看,不怒尊者便高喝了一声“停手”想问问对方到底是何意。
之后的场面就变得更加有意思了,看着温易安手中玉牌所展现出的画面,不怒尊者和另外两名元婴境僧人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脸上表情变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画面清晰异常,就连声音都能明白入耳,四个阴损之人聚在一处密谋杀人夺宝,就连事后如何分配都在争论之中。
现在事情败『露』了,被人打上了门来,任谁也都不能再说此事与远在苍山福地的乙阙门无关,他们四人要抢夺的灵宝本就是人家赠与元辰子师徒的,人家来为盟友出头可说是合情合理。
“诸位大师,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那庞毅虽然身死,但是我等却在他的储物袋中发现了这枚留影玉符,想来这是他想抓住另外三人的把柄才特意留下的,现在各位还觉得我与师兄方才击杀了那孙啸东有错吗”
聂婉娘玩味的声音传遍了天上地下,不怒尊者与身后众僧无言以对、和合宗修士目瞪口呆,只有躲在下方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恨的那叫一个目恣欲裂高呼一声“庞毅狗贼害我”便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唉贫僧几人实是被宵小给蒙在了鼓里,如今既然得知了真相,自然无颜再『插』手此事,只是我佛慈悲,还望各位道友少造杀孽才好。”
不怒尊者喟叹一声,言罢便收起了遮天袈裟与降魔杵,僧袖一挥,裹挟着千佛、和合二宗的修士向后退了数十里,做观望状。
聂婉娘与温易安相视一眼,后者哈哈一笑,拍了拍元辰子的肩膀,而后手中玄剑向下一指,扬声道“众弟子听令,此战只诛首恶,余者不究,不过若是遇到冥顽不灵敢于抵抗者,诛之”
此令一出,群修轰然应诺,三百柄灵剑、一百余道炎火齐齐袭向浮生门的守山大阵,温易安与聂婉娘几人也都全力出手,诸般超绝手段一同施为,威能尽显之下,声势比那天劫都要可怕的多
果然,平阳山大阵只支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已轰然崩溃,守在阵眼处催动大阵的杨长生则再次受创,忙将一把灵『药』灌入口中。
到底还有几个死忠,十几个结丹修士带着不到三成的门人结阵拒守,把杨长生死死的护在了当中,另外七成浮生门弟子则在其余几个结丹境长老的带领下放弃了抵抗。
眼见千佛宗修士退避三舍,守山大阵又在对方绝强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杨长生也不再继续疗伤,挣扎着起身之后不由慨然一叹,言道“众弟子听令,全都退到一旁吧”
若他自己一人,自然要做那困兽之斗,堂堂元婴境修士,即便是要陨落也绝不愿无声无息,只是看到爱徒率领一众亲信将自己死死的护在中间时,杨长生心里忽地一软,一股疲惫之感不由传遍全身。
“愿与师父同生共死”
“我等誓死护卫宗主,绝不退让”
“你们这些软骨头宗主平日待你等如何不想竟然养出了一帮白眼狼”
有人出言鼓动,有人对放弃抵抗的修士出言喝骂,场面立时变得『乱』哄哄。
聂婉娘与温易安等人带着己方修士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后便抱手在侧冷眼旁观,只当是看戏了,众剑修见对方大敌当前之时还在做这些无用功,眼中不屑之意更浓。
杨长生面上又是一片『潮』红,强自压下再次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厉声道“全都闭嘴今日之祸皆因我一人贪婪所致,与尔等无关
独孤严,从今之后你便是浮生门的宗主,当引为师今日之戒,摒除贪婪嫉忌之心,带着宗人小心求存吧”说到最后眼中已然全是不舍之意。
得了杨长生的严令,浮生门修士中立时哀声一片,即便有人仍有守护之意,但终不免失了心气,再无方才的坚定。
苦笑一声,杨长生转头对元辰子揖手道“一念之差换来了现世报,杨某认了便是,元辰子,同为南陆修士,我便陨在你的手中也算不冤,只是门人无辜,还请你日后不要为难他们。”
“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本尊平日最恨阴毒小人,今日你若不死正义何存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事后报复的龌龊事情本尊还做不出来,你自尽吧”
元辰子的言语之中也是不无感慨,不过既然已成死仇,那就断无轻轻放过的道理,否则只会助长宵小的气焰。
聂婉娘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倒有了一丝小时候听师父胡『乱』编造故事哄骗自己时的感觉,眼前的场面应说是她一手促成,可是即便身在其中,却依旧让她有一种抽离事外的感觉。
“师父好像也是如此,除了在诸如为师祖报仇、教导亲传弟子和欲要让天南崛起等少数几件事情上会全心投入,师父对于其它事情好像总是存着一副游戏的心态,自己以往还不理解,现在却终于有了这种下棋者的感觉。”
聂婉娘心中感慨万千,便连杨长生自爆元婴陨落当场也没有在她心里激起多大的波澜。
当着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孙啸东,而后打破平阳山山门『逼』得杨长生自爆身亡,这两件事情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北荒南陆,此事见者甚多绝无虚假,南陆各宗高层闻之无不变『色』,皆道这乙阙门乃是一条真正的过江猛龙
此一战,四象宗一方大获全胜,群修折返叠翠山后自然免不了一番吹嘘,这却把小门小户出身的四象宗众人听的是目瞪口呆直恨自己修为低微未能随众前往。
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再没有哪个宗门会怀疑乙阙门与四象宗的盟友关系,事情过后,温易安又因为担心四象宗被宵小算计,便命隐尊者段星河率领一百剑修常驻叠翠山,今后半年一轮,是为永例。
第四十章 倚风钓月议中州
灵云如烟似雾,婉转松竹霜华,弈剑峰上倚风钓月,坐看盛景明霞,相谈语自夸
今日剑煌山上难得的清净,又恰逢纪烟岚出关,陈景云便在层云之上布下宴席,邀请纪烟岚一同观赏皎月星辰,其间自然少不了珍馐美味、灵果佳酿,此时二人酒兴正浓,谈笑间倒忘了时辰。
季灵摁着灵聪兽在一旁陪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席间久坐,在得了陈景云的允许后,便携着胖东西嬉戏于星海之间,并不时戏弄一下刚刚结了妖丹尚还不善御空的暴猿,惹得陈景云与纪烟岚不时笑骂。
之后也不知怎地了,季灵与灵聪兽这两个不安分的居然动了逐月的心思,呼啸一声便化作了两道流光,争相向着初升的满月飞驰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暴猿在后面因为跟随不及而捶胸顿足。
纪烟岚挥手将一枚偌大的灵果丢入暴猿口中,终于止住了它带着委屈的咆哮。
爆猿很有颜『色』,得了灵果忙低眉顺眼地降下身形,它的老大已然跑的不见踪影,暴猿可不敢再在陈景云身边晃『荡』。
见了暴猿的那副熊样,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心说“闲云师弟这一脉还真是另类,师父没有正形、弟子们都有个『性』,就连养的灵宠也与别人养的不同,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
“咦师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事我这些天被几个逆徒给气的不轻,正需调剂,师姐快快说与我听。”陈景云笑言。
知道这是陈景云在明知故问,纪烟岚又自抿嘴一笑,之后道“师弟还真是好福气,我观你门下的这几个弟子端地都是好人才,非但资质超绝,更是已然找到了各自的修行之路,将来的成就注定不可限量师弟教导弟子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听到纪烟岚的夸奖,陈景云的醉眼之中立时泛起得『色』,纪烟岚恭维他教徒有方他可以一笑置之,不过说到了几个弟子,却叫他得意非常,孩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此乃人之常情,陈观主又何能免俗
不过嘴上却还要谦虚几句,摇举酒杯与纪烟岚共饮了一盏,而后才轻咳一声道“哎呀,师姐谬赞了,婉娘她们几个自幼便都长在我的身边,我又不是严师,是以一个个都被我惯的顽劣不堪,你也见到她们跟我这当师父的甩脸子了吧真是让人头疼的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不像师姐的乙阙门这边,虽然门下修士众多,却人人都会紧守规矩,我观易安师侄就占尽了老成、稳重这两条,实在让小弟羡慕。”
听着陈景云言不由心的话,纪烟岚不由暗啐了一声,白了陈景云一眼之后便执起腰间的酒葫芦,示意让他闭嘴。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也推掉手中的酒盏,二人倚着青云、遥望明月,再大口饮着灵酒,心意舒畅无以复加。
“咦来了”
罡云之上一道讯光打北边迅疾而来,陈景云轻咦一声便抬手一抓,而后就见一枚玉符被他擒在了手中,神念动时,早把其中所载的内容看了个分明。
诧异地看着陈景云手中的玉符,纪烟岚心中的钦佩之情更浓,要知道修仙界之所以要用法阵激发传讯玉符,一是因为其迅捷方便、再一个则是传讯玉符一旦没入了罡云之中,除非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无人能够拦截。
而纪烟岚因为早就对陈景云对修为境界有了猜测,所以并不如何吃惊,只是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猜测罢了。
“烟岚师姐,婉娘与温易师侄他们已经完成了此次出山的目的,且本宗修士并无折损,接下来怕是需要一两年的缓冲,待到南陆各宗习惯了乙阙门的存在后才能再次落子。”陈景云语带轻松之意。
纪烟岚闻言含笑点头,其实她对聂婉娘和温易安捣鼓出来的抢夺南陆地盘之事并不如何在意,成了固然很好,不成就当是历练了,在她心中,随陈景云前往中州才是大事情。
“师弟,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中州就会对外发放身份玉牌,还会有专门的使者莅临苍山福地,师弟倒时是想显『露』普通元婴境修者的实力还是想纪烟岚话未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清楚明白。
沉『吟』了一阵,陈景云才道“我也不瞒师姐,以我此时此刻的修为境界,当需时刻遵从本心行事,委曲虽然不失为良策,我却已经不屑为之,若非一身羁绊实在抛之不下,小弟此时怕是早已打上了那莲隐宗了”
听完了陈景云的话,纪烟岚一拍浮在身前的案几,而后朗声道“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我辈修士风骨看来师弟果然已经到了元神之境,真是让人敬仰赞叹
我的修为虽然远不及你,但是数年苦修也算略有收获,相信越境斩杀个把元婴后期修士还是不在话下的,现在现成的打手摆在眼前,就不知道能否被你看上眼了
还有啊,这些年师弟、师弟的已经叫惯了嘴,急切间却是改不过来,不知武尊大人可要小女子现在就称呼您一声前辈”
纪烟岚末尾的一句话说的俏皮无比,陈景云听了先是开怀一笑,继而不住地点头,似在等着纪烟岚称呼他为前辈,引得纪烟岚出言笑骂。
修行路上能够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同伴可谓人生幸事,若是这位同伴还能够不惧生死、执着地陪在左右,不必再说别的,唯有珍惜。
二人说说笑笑,似乎根本不把将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待到月挂东南时,旦见银辉遍洒搅得云海翻卷、夜风袭人吹动了今古情怀
云端畅饮良久,陈景云终究没有说出不让纪烟岚随自己一同前往中州的话,此时若是拒绝,对纪烟岚的伤害必然极大。
况且纪烟岚身上还藏着好似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地大秘密,此事既然已经被陈景云发现,他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心道“或许把纪烟岚带在身边会更好些吧。”
待到季灵骑着灵聪兽呼哧带喘的跑回来时,却见师父与这位为人极好纪师伯全都在撒酒疯,一个挥着玄剑胡『乱』比划、一个对着北边破口大骂,二人不时大笑几声,直把云海都震的沸腾起来
季灵不敢上前,生怕被师父给抓去灌酒,灵聪兽畏首畏尾,陈景云上次喝醉时就曾拎着它的尾巴一通狂甩
剑煌山上的留守修士不知道层云之上发生了什么,全都仰着脖子向天巴望,只有仍在洗剑池边锻造灵宝的程石知道缘由,缩了一下脖子,觉得地火还不够旺,否则怎会使人觉得脊背发凉
第四十一章 想见万年繁华
再说天南国这边,当日袁华急吼吼的跑去了绝域荒漠,寻了将近三日才找到了潜在沙丘之下呼呼大睡的四首龙蜥,一番利诱之下终于如愿以偿,以丹『药』灵酒“交换”来了不少的魔血。∟★八∟★八∟★读∟★书,2▲3o︾
之后也不耽搁,他又急火流星一般地返回上京城,跟白芷姐妹打了个招呼、又吩咐了姬桓与何弃我一些详细之事后,便就一头扎入了地底。
魔血一激,地底灵山释出的光幕果然有了反应,虽然不如面对白芷时显得那般急不可耐,但也是一通的撕扯吞噬。
袁华捏着鼻子把自己周身上下全都浸透了魔血,四首龙蜥的血『液』黏稠如膏,直把向有洁癖的袁华给恶心了够呛。
果然,当如同血葫芦一样的袁华再次靠近那道浅绿『色』光幕时,忽地就有一股扭曲撕扯之力传来,还没等他如何反应,整个人便被拉扯到了光幕之中。
看着附在身上的魔血被空间中的灵力给一点点的消解于无形,袁华立时觉得舒泰无比,事情跟他预料的别无二致,魔血化尽后他便被丢在了空间之内,再无一丝灵光来理会。
流光溢彩、灵气『逼』人!身处空间之中,袁华只觉一阵的神清气爽,胸腹间的太极气旋稍一运转,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就被纳入了体内,灵气入窍『穴』、行筋骨,最后归于了中下两个丹田。
感受着两个丹田中的舒服感觉,再细细品味灵气中的属『性』,如此过了许久,袁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非要排出个品阶高低的话,地底空间中的灵气要比苍山福地那几处洞天福地中所蕴的灵气要高上几筹,却又比不过如今天南各处名山大川中那虽然稀薄却已贴近混沌属『性』的灵气。∷八∷八∷读∷书,2∞3o≠
思量叹息了一阵之后,袁华重又抖擞精神,此时没有了光幕的阻隔,一座偌大的灵山就在眼前!
好灵山!峰尖倒矗、断底长新,石崖磷磷、灵株郁郁,仙花仙草今人从未得见、山中佳果亦是当面不识,虽然已无禽兽戚戚咽咽之声,却也能想象它曾经的占地冲天、碍日截云!
袁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秘猎奇之心,忙不迭的自储物袋中取出了灵珠、宝印,把两样宝贝全都抓在手中,心中的底气方才足了一些。
……
乙阙门群修半日之间纵横万里,更当着南陆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逼』死了两名元婴境大修士!
当这则消息传回了苍山福地之后,各宗高层除了由衷赞叹之外,实在生不出以往的算计之心,乙阙门大势已成,福地魁首之位再不会动摇分毫。
陈景云前日与纪烟岚在那星月之下、层云之上大醉了一场,其间说不出的逍遥与放纵,对月高歌之时更是意气风发,便连纪烟岚也都被他感染,跟着弹剑做和。
岂料酒醒之后,昨日还神采飞扬远胜谪仙人的陈观主就又变成了一副懒散模样,便连聂婉娘等人归来后举行的庆功宴都没有去参加,想是小打小闹已经入不了观主大人的眼了。
如此又过了一两个月,天南那边传来消息,闲云观老四袁华第五次潜入地底空间,历经艰难,终于靠近了灵山的核心区域,其间还发现了数以百万计的高阶灵石、另有未曾湮灭在岁月侵蚀下的灵宝数样。
正是:想万年繁华,历经千古不朽,降百代终究得见,十年修得一场机缘!
得了这则消息后,陈观主依旧没有动身前去一看的打算,除了柴斐之外,他的亲传弟子都已经成年,也该经历一些风雨了。
陈景云虽然未动,季灵与程石却是心里长了草,季小五对修仙界的印象实在一般,要不是害怕陈景云说她没有长『性』下次再不带她出来,咱们小五子恐怕早都跑回天南了。
程石对乙阙门的观感却是异常的好,连带着也喜欢上了修仙界,原因无它,程老三在伏牛山时也曾辛苦锻造灵宝,可是炼出的灵宝却总被一众同门挑『毛』拣刺,他又嘴笨的厉害,根本反驳不了。
而自从到了乙阙门后,不但有源源不断的锻器材料可以供他挥霍,且每炼出一样灵宝都会得到众人的极力吹捧,这叫咱们程石大师的信心大增,今次若非是想要回去看看上古灵宝是个什么样子,怕是仍然不思归期。
“师父,四师弟的来信中提到,那座地下灵山的整座山体竟然大半都是由辰翠石构成,要知道辰翠石可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啊!
而且还有不下百万块的高阶灵石被存放在宝库之中,即便时隔万年却依旧能够保持灵气不失,不想古时候咱们天南修行界竟会富裕至此,实在是骇人听闻!”聂婉娘一边烹煮着灵茶一边满眼神往的道。
“是啊师父!大半山体都是辰翠石构成的呀!若是将之打磨出来挂到咱家的伏牛山上,嘶——!那会是何等的气派?到时谁家的浮空仙山能比得上咱家?”
季灵此时手中就把玩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辰翠石,那石头圆润无暇、翠se yu滴,着实叫她喜欢,想到四师兄竟然发现了山那么大的一块,不由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已经开始用力摇晃陈景云的胳膊,想让师父以da fa力完成她的心愿。
立在一旁的程石在听了五师妹的这个提议后,脸上也『露』出了狂热之『色』,忙不迭的点头道:
“师妹说的太对了!若是能把那么巨大的一块上好材料炼成一件灵宝,那么必然是一件惊世的重器!玄宝之流在它面前也不过是破烂而已!”
至于如何才能把一座高不下七八百丈的灵秀仙山炼化,这却不在程石的考虑范围,有师父师姐在侧,总能想出办法的。
聂婉娘听了师弟师妹的话后不由白了二人一眼,天南如今需要的是闷声积累、低调行事,若是真的把那座灵山从地底搬出来挂到伏牛山上空,那么闲云观将没有一刻安宁,恐怕立时就会成为整个修行界的众矢之的!
陈景云无奈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开口投降道:“臭丫头莫要再摇了,为师的骨头都快被你给晃散架了,既然心中长草了那就跟你三师兄折返天南吧,如此也能给你四师兄当个帮手。
至于何时让那座灵山重见天日么,却是要等到为师从中州归来之后,到时候是要将之挂在天上,还是把它『揉』扁了揣进怀里就都由着你们。”11
第三十九章 杀鸡儆猴(四)
半空中的情形怪异无比,除了最开始和合宗宗主孙啸东被温、聂二人联手斩杀之外,之后的斗法中,除了有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受了些伤、千佛宗修士损失了不少灵宝,余者竟无一人折损。
打着打着,不怒尊者与另外两个元婴境老僧也都渐渐冷静了下来,见对方那名看不透修为的年轻女修始终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笑『吟』『吟』的立在一旁,心中不由有了揣测。
“这是为何?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否则那女子一旦出手,局势必然会变的更糟。”到了此时,若几人还看不出对手是在有意相让,那可真是白白修行了这么多年,心生疑虑升起,手上不由慢了几分。
猛虎架不住群狼,此时不怒尊者的遮天袈裟已然快被乙阙门众剑修攻破,而千佛宗与和合宗的修士缩在袈裟之下,因为不敢使用灵宝,只得以术法攻敌。
修仙界中一直流传着修剑之人能够“一剑破万法”之说,今日众人算是领教到了其中的厉害,任你术法如何凌厉,我只以剑斩之!
反观千佛宗这边,众僧的攻击倒像是在给剑修们不停地喂招,这一下倒把躲袈裟下的一众修士给弄了个不知所措,有人干脆停手。
见己方修士的憋屈样子实在难看,不怒尊者便高喝了一声:“停手!”想问问对方到底是何意。
之后的场面就变得更加有意思了,看着温易安手中玉牌所展现出的画面,不怒尊者和另外两名元婴境僧人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脸上表情变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画面清晰异常,就连声音都能明白入耳,四个阴损之人聚在一处密谋杀人夺宝,就连事后如何分配都在争论之中。
现在事情败『露』了,被人打上了门来,任谁也都不能再说此事与远在苍山福地的乙阙门无关,他们四人要抢夺的灵宝本就是人家赠与元辰子师徒的,人家来为盟友出头可说是合情合理。
“诸位大师,事情的原委就是这样,那庞毅虽然身死,但是我等却在他的储物袋中发现了这枚留影玉符,想来这是他想抓住另外三人的把柄才特意留下的,现在各位还觉得我与师兄方才击杀了那孙啸东有错吗?”
聂婉娘玩味的声音传遍了天上地下,不怒尊者与身后众僧无言以对、和合宗修士目瞪口呆,只有躲在下方守山大阵中的杨长生恨的那叫一个目恣欲裂!高呼一声:“庞毅狗贼害我!”便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唉!贫僧几人实是被宵小给蒙在了鼓里,如今既然得知了真相,自然无颜再『插』手此事,只是我佛慈悲,还望各位道友少造杀孽才好。”
不怒尊者喟叹一声,言罢便收起了遮天袈裟与降魔杵,僧袖一挥,裹挟着千佛、和合二宗的修士向后退了数十里,做观望状。
聂婉娘与温易安相视一眼,后者哈哈一笑,拍了拍元辰子的肩膀,而后手中玄剑向下一指,扬声道:“众弟子听令,此战只诛首恶,余者不究,不过若是遇到冥顽不灵敢于抵抗者,诛之!”
此令一出,群修轰然应诺,三百柄灵剑、一百余道炎火齐齐袭向浮生门的守山大阵,温易安与聂婉娘几人也都全力出手,诸般超绝手段一同施为,威能尽显之下,声势比那天劫都要可怕的多!
果然,平阳山大阵只支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便已轰然崩溃,守在阵眼处催动大阵的杨长生则再次受创,忙将一把灵『药』灌入口中。
到底还有几个死忠,十几个结丹修士带着不到三成的门人结阵拒守,把杨长生死死的护在了当中,另外七成浮生门弟子则在其余几个结丹境长老的带领下放弃了抵抗。
眼见千佛宗修士退避三舍,守山大阵又在对方绝强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杨长生也不再继续疗伤,挣扎着起身之后不由慨然一叹,言道:“众弟子听令,全都退到一旁吧!”
若他自己一人,自然要做那困兽之斗,堂堂元婴境修士,即便是要陨落也绝不愿无声无息,只是看到爱徒率领一众亲信将自己死死的护在中间时,杨长生心里忽地一软,一股疲惫之感不由传遍全身。
“愿与师父同生共死!”
“我等誓死护卫宗主,绝不退让!”
“你们这些软骨头!宗主平日待你等如何?不想竟然养出了一帮白眼狼!”……
有人出言鼓动,有人对放弃抵抗的修士出言喝骂,场面立时变得『乱』哄哄。
聂婉娘与温易安等人带着己方修士形成了合围之势,而后便抱手在侧冷眼旁观,只当是看戏了,众剑修见对方大敌当前之时还在做这些无用功,眼中不屑之意更浓。
杨长生面上又是一片『潮』红,强自压下再次涌到嘴边的一口鲜血,厉声道:“全都闭嘴!今日之祸皆因我一人贪婪所致,与尔等无关!
独孤严,从今之后你便是浮生门的宗主,当引为师今日之戒,摒除贪婪嫉忌之心,带着宗人小心求存吧——!”说到最后眼中已然全是不舍之意。
得了杨长生的严令,浮生门修士中立时哀声一片,即便有人仍有守护之意,但终不免失了心气,再无方才的坚定。
苦笑一声,杨长生转头对元辰子揖手道:“一念之差换来了现世报,杨某认了便是,元辰子,同为南陆修士,我便陨在你的手中也算不冤,只是门人无辜,还请你日后不要为难他们。”
“哼!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义,本尊平日最恨阴毒小人,今日你若不死正义何存?不过你也大可放心,事后报复的龌龊事情本尊还做不出来,你——自尽吧!”
元辰子的言语之中也是不无感慨,不过既然已成死仇,那就断无轻轻放过的道理,否则只会助长宵小的气焰。
聂婉娘在一旁默不作声,心中倒有了一丝小时候听师父胡『乱』编造故事哄骗自己时的感觉,眼前的场面应说是她一手促成,可是即便身在其中,却依旧让她有一种抽离事外的感觉。
“师父好像也是如此,除了在诸如为师祖报仇、教导亲传弟子和欲要让天南崛起等少数几件事情上会全心投入,师父对于其它事情好像总是存着一副游戏的心态,自己以往还不理解,现在却终于有了这种下棋者的感觉。”
聂婉娘心中感慨万千,便连杨长生自爆元婴陨落当场也没有在她心里激起多大的波澜。
当着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孙啸东,而后打破平阳山山门『逼』得杨长生自爆身亡,这两件事情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日之间传遍了整个北荒南陆,此事见者甚多绝无虚假,南陆各宗高层闻之无不变『色』,皆道这乙阙门乃是一条真正的过江猛龙!
此一战,四象宗一方大获全胜,群修折返叠翠山后自然免不了一番吹嘘,这却把小门小户出身的四象宗众人听的是目瞪口呆!直恨自己修为低微未能随众前往。
名声已经传扬出去了,再没有哪个宗门会怀疑乙阙门与四象宗的盟友关系,事情过后,温易安又因为担心四象宗被宵小算计,便命隐尊者段星河率领一百剑修常驻叠翠山,今后半年一轮,是为永例。
()
第四十章 倚风钓月议中州
灵云如烟似雾,婉转松竹霜华,弈剑峰上倚风钓月,坐看盛景明霞,相谈语自夸……
今日剑煌山上难得的清净,又恰逢纪烟岚出关,陈景云便在层云之上布下宴席,邀请纪烟岚一同观赏皎月星辰,其间自然少不了珍馐美味、灵果佳酿,此时二人酒兴正浓,谈笑间倒忘了时辰。c八』c八』c读』c书,■o↑
季灵摁着灵聪兽在一旁陪了一会儿,终究耐不住席间久坐,在得了陈景云的允许后,便携着胖东西嬉戏于星海之间,并不时戏弄一下刚刚结了妖丹尚还不善御空的暴猿,惹得陈景云与纪烟岚不时笑骂。
之后也不知怎地了,季灵与灵聪兽这两个不安分的居然动了逐月的心思,呼啸一声便化作了两道流光,争相向着初升的满月飞驰了过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暴猿在后面因为跟随不及而捶胸顿足。
纪烟岚被爆猿的大嗓门给扰的烦了,便挥手将一枚偌大的灵果丢入它的口中,这才止住了它那带着委屈的咆哮。
爆猿很有颜『色』,得了灵果后便连忙低眉顺眼地降下身形,老大已然跑的不见踪影,它可不敢再在陈景云身边晃『荡』。
见了暴猿的那副熊样,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心说:“闲云师弟这一脉还真是另类,师父没有正形、弟子们都有个『性』,就连养的灵宠也与别人养的不同,竟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
“咦?师姐可是想到了什么愉悦之事?我这些天被几个逆徒给气的不轻,正需调剂,师姐快快说与我听。”陈景云笑言。
知道这是陈景云在明知故问,纪烟岚又自抿嘴一笑,之后道:“师弟还真是好福气,我观你门下的这几个弟子端地都是好人才,非但资质超绝,更是已然找到了各自的修行之路,将来的成就注定不可限量!师弟教导弟子的本事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听到纪烟岚的夸奖,陈景云的醉眼之中立时泛起得『色』,纪烟岚恭维他教徒有方他可以一笑置之,不过说到了几个弟子,却叫他得意非常,孩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此乃人之常情,陈观主又何能免俗?
不过嘴上却还要谦虚几句,摇举酒杯与纪烟岚共饮了一盏,而后才轻咳一声道:“哎呀!师姐谬赞了,婉娘她们几个自幼便都长在我的身边,我又不是严师,是以一个个都被我惯的顽劣不堪,你也见到她们跟我这当师父的甩脸子了吧?真是让人头疼的紧,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倒是师姐的乙阙门这边,虽然门下修士众多,却人人都会紧守规矩,我观易安师侄就占尽了老成、稳重这两条,实在让小弟羡慕。c八』c八』c读』c书,■o↑”
听着陈景云言不由心的话,纪烟岚不由暗啐了一声,白了陈景云一眼之后便执起腰间的酒葫芦,示意让他闭嘴。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也推掉手中的酒盏,二人倚着青云、遥望明月,再饮一口葫芦中的灵酒,心意舒畅的无以复加。
“咦?来了!”
罡云之上一道讯光打北边迅疾而来,陈景云轻咦一声便抬手一抓,而后就见一枚玉符被他擒在了手中,神念动时,早把其中所载的内容看了个分明。
诧异地看着陈景云手中的玉符,纪烟岚心中的钦佩之情更浓,要知道修仙界之所以要用法阵激发传讯玉符,一是因为其迅捷方便、再一个则是传讯玉符一旦没入了罡云之中,除非有大神通者出手,否则无人能够拦截。
而纪烟岚因为早就对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有了猜测,所以并不如何吃惊,只是心中更加笃定自己推断罢了。
“烟岚师姐,婉娘与温易师侄他们已经完成了此次出山的目的,且本宗修士并无折损,接下来怕是需要一两年的缓冲时间,待到南陆各宗习惯了咱们乙阙门的存在后才能再次落子。”陈景云语带轻松之意。
纪烟岚闻言含笑点头,其实她对聂婉娘和温易安捣鼓出来的抢夺南陆地盘之事并不如何在意,成了固然很好,不成就当是历练了,在她心中,随陈景云前往中州才是大事情。
“师弟,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中州就会对外发放身份玉牌,还会有专门的使者莅临苍山福地,师弟倒时是想显『露』普通元婴境修者的实力?还是想……?纪烟岚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其中的意思却已清楚明白。
沉『吟』了一阵,陈景云才道:“我也不瞒师姐,以我此时此刻的修为境界,当需时刻遵从本心行事,委曲虽然不失为良策,我却已经不屑为之,若非一身羁绊实在抛之不下,我此时怕是早已打上了那莲隐宗了!”
听完了陈景云的话,纪烟岚一拍浮在身前的案几,而后朗声道:“好!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才是我辈修士风骨!看来师弟果然已经到了元神之境,真是让人敬仰赞叹!
我的修为虽然远不及你,但是数年苦修也算略有收获,相信越境斩杀个把元婴后期修士还是不在话下的,现成的打手摆在眼前,就是不知道能否被你看上眼了!
还有啊,这些年‘师弟、师弟’的已经叫惯了嘴,急切间却是改不过来,不知武尊大人可要小女子现在就称呼您一声前辈?”
纪烟岚末尾的一句话说的俏皮无比,陈景云听了先是开怀一笑,继而不住地点头,似在等着纪烟岚称呼他为前辈,引得纪烟岚出言笑骂。
修行路上能够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同伴可谓人生幸事,若是这位同伴还能够不惧生死、执着地陪在左右,不必再说别的,唯有珍惜。
二人说说笑笑,似乎根本不把将来的事情放在心上,待到月挂东南时,旦见银辉遍洒搅得云海翻卷、夜风袭人吹动了今古情怀……
云端畅饮良久,陈景云终究没有说出不让纪烟岚随自己一同前往中州的话,此时若是拒绝,对纪烟岚的伤害必然极大。
况且纪烟岚身上还藏着好似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地大秘密,此事既然已经被陈景云发现,他便绝不会袖手旁观,心道:“或许把纪烟岚带在身边会更好些吧。”
……
待到季灵骑着灵聪兽呼哧带喘的跑回来时,却见师父与这位为人极好纪师伯全都在撒酒疯,一个挥着玄剑胡『乱』比划、一个对着北边破口大骂,二人不时大笑几声,直把云海都震的沸腾起来!
季灵不敢上前,生怕被师父给抓去灌酒,灵聪兽畏首畏尾,陈景云上次喝醉时就曾拎着它的尾巴一通狂甩……
剑煌山上的留守修士不知道层云之上发生了什么,全都仰着脖子向天巴望,只有仍在洗剑池边锻造灵宝的程石知道缘由,缩了一下脖子,觉得地火还不够旺,否则怎会让人觉得脊背发凉?11
第四十一章 想见万年繁华
再说天南国这边,当日袁华急吼吼的跑去了绝域荒漠,寻了将近三日才找到了潜在沙丘之下呼呼大睡的四首龙蜥,一番利诱之下终于如愿以偿,以丹『药』灵酒“交换”来了不少的魔血。
之后也不耽搁,他又急火流星一般地返回上京城,跟白芷姐妹打了个招呼、又吩咐了姬桓与何弃我一些详细之事后,便就一头扎入了地底。
魔血一激,地底灵山释出的光幕果然有了反应,虽然不如面对白芷时显得那般急不可耐,但也是一通的撕扯吞噬。
袁华捏着鼻子把自己周身上下全都浸透了魔血,四首龙蜥的血『液』黏稠如膏,直把向有洁癖的袁华给恶心了够呛。
果然,当如同血葫芦一样的袁华再次靠近那道浅绿『色』光幕时,忽地就有一股扭曲撕扯之力传来,还没等他如何反应,整个人便被拉扯到了光幕之中。
看着附在身上的魔血被空间中的灵力给一点点的消解于无形,袁华立时觉得舒泰无比,事情跟他预料的别无二致,魔血化尽后他便被丢在了空间之内,再无一丝灵光来理会。
流光溢彩、灵气『逼』人!身处空间之中,袁华只觉一阵的神清气爽,胸腹间的太极气旋稍一运转,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就被纳入了体内,灵气入窍『穴』、行筋骨,最后归于了中下两个丹田。
感受着两个丹田中的舒服感觉,再细细品味灵气中的属『性』,如此过了许久,袁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是非要排出个品阶高低的话,地底空间中的灵气要比苍山福地那几处洞天福地中所蕴的灵气要高上几筹,却又比不过如今天南各处名山大川中那虽然稀薄却已贴近混沌属『性』的灵气。
思量叹息了一阵之后,袁华重又抖擞精神,此时没有了光幕的阻隔,一座偌大的灵山就在眼前!
好灵山!峰尖倒矗、断底长新,石崖磷磷、灵株郁郁,仙花仙草今人从未得见、山中佳果亦是当面不识,虽然已无禽兽戚戚咽咽之声,却也能想象它曾经的占地冲天、碍日截云!
袁华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探秘猎奇之心,忙不迭的自储物袋中取出了灵珠、宝印,把两样宝贝全都抓在手中,心中的底气方才足了一些。
……
乙阙门群修半日之间纵横万里,更当着南陆千佛宗修士的面斩杀、『逼』死了两名元婴境大修士!
当这则消息传回了苍山福地之后,各宗高层除了由衷赞叹之外,实在生不出以往的算计之心,乙阙门大势已成,福地魁首之位再不会动摇分毫。
陈景云前日与纪烟岚在那星月之下、层云之上大醉了一场,其间说不出的逍遥与放纵,对月高歌之时更是意气风发,便连纪烟岚也都被他感染,跟着弹剑做和。
岂料酒醒之后,昨日还神采飞扬远胜谪仙人的陈观主就又变成了一副懒散模样,便连聂婉娘等人归来后举行的庆功宴都没有去参加,想是小打小闹已经入不了观主大人的眼了。
如此又过了一两个月,天南那边传来消息,闲云观老四袁华第五次潜入地底空间,历经艰难,终于靠近了灵山的核心区域,其间还发现了数以百万计的高阶灵石、另有未曾湮灭在岁月侵蚀下的灵宝数样。
正是想万年繁华,历经千古不朽,降百代终究得见,十年修得一场机缘!
得了这则消息后,陈观主依旧没有动身前去一看的打算,除了柴斐之外,他的亲传弟子都已经成年,也该经历一些风雨了。
陈景云虽然未动,季灵与程石却是心里长了草,季小五对修仙界的印象实在一般,要不是害怕陈景云说她没有长『性』下次再不带她出来,咱们小五子恐怕早都跑回天南了。
程石对乙阙门的观感却是异常的好,连带着也喜欢上了修仙界,原因无它,程老三在伏牛山时也曾辛苦锻造灵宝,可是炼出的灵宝却总被一众同门挑『毛』拣刺,他又嘴笨的厉害,根本反驳不了。
而自从到了乙阙门后,不但有源源不断的锻器材料可以供他挥霍,且每炼出一样灵宝都会得到众人的极力吹捧,这叫咱们程石大师的信心大增,今次若非是想要回去看看上古灵宝是个什么样子,怕是仍然不思归期。
“师父,四师弟的来信中提到,那座地下灵山的整座山体竟然大半都是由辰翠石构成,要知道辰翠石可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啊!
而且还有不下百万块的高阶灵石被存放在宝库之中,即便时隔万年却依旧能够保持灵气不失,不想古时候咱们天南修行界竟会富裕至此,实在是骇人听闻!”聂婉娘一边烹煮着灵茶一边满眼神往的道。
“是啊师父!大半山体都是辰翠石构成的呀!若是将之打磨出来挂到咱家的伏牛山上,嘶——!那会是何等的气派?到时谁家的浮空仙山能比得上咱家?”
季灵此时手中就把玩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辰翠石,那石头圆润无暇、翠『色』欲滴,着实叫她喜欢,想到四师兄竟然发现了山那么大的一块,不由越说越是兴奋,说到最后已经开始用力摇晃陈景云的胳膊,想让师父以大法力完成她的心愿。
立在一旁的程石在听了五师妹的这个提议后,脸上也『露』出了狂热之『色』,忙不迭的点头道
“师妹说的太对了!若是能把那么巨大的一块上好材料炼成一件灵宝,那么必然是一件惊世的重器!玄宝之流在它面前也不过是破烂而已!”
至于如何才能把一座高不下七八百丈的灵秀仙山炼化,这却不在程石的考虑范围,有师父师姐在侧,总能想出办法的。
聂婉娘听了师弟师妹的话后不由白了二人一眼,天南如今需要的是闷声积累、低调行事,若是真的把那座灵山从地底搬出来挂到伏牛山上空,那么闲云观将没有一刻安宁,恐怕立时就会成为整个修行界的众矢之的!
陈景云无奈的『揉』了『揉』季灵的脑袋,开口投降道“臭丫头莫要再摇了,为师的骨头都快被你给晃散架了,既然心中长草了那就跟你三师兄折返天南吧,如此也能给你四师兄当个帮手。
至于何时让那座灵山重见天日么,却是要等到为师从中州归来之后,到时候是要将之挂在天上,还是把它『揉』扁了揣进怀里就都由着你们。”
第四十二章 十年期至,使者降临
“这两个没心肝的就是命好!”
目送着程石和季灵踏着莲影身化遁光而去,聂婉娘不由笑骂了二人一句,同样都是亲传弟子,她自己与袁华就是天生的劳碌命,聂凤鸣坐镇山门也就算了,另外三个却都是逍遥的很。
见师父正靠在躺椅上喃喃自语,聂婉娘便催动心念想要偷听几句,奈何她的心念根本就近不了陈景云周身三丈之内,好奇之下,只得轻挪脚步走到近前,美其名曰为师父『揉』捏肩膀,实则是光明正大的偷听。
聂婉娘的小动作并没有打断陈景云的思绪,便听他继续自语道“都说我天南是块毒地……哼!谁又知道我这功法只有五行灵根俱全者修起来才最好?而这样的人在天南可是一抓一大把的……
此前于功法、人才、锻器、炼『药』、豢养凶兽这几样上面已经有了雏形,如今又有了大把的灵石供应,万事俱备啊!所欠缺的不过是发展的时间罢了……
百年!只需百年光阴,天南必会成为这世间的第四大势力,到时即便四面皆敌又能如何?至于怎样才能争取到百年的发展时间么,这副担子就要担在我闲云观肩上了……”
听着师父断断续续的低语,聂婉娘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前后不过十几年的时间,自家便已有了如此大的成就,这让身为闲云观三代首徒的她怎能不与有荣焉?
待听到后来时,聂婉娘已是心『潮』澎湃的厉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挑动天下风云,这却不正是她心中的渴望?于是也不禁跟着低语。
“百年、百年……”
纪烟岚驻足悬剑峰的边缘,目光透过缥缈的灵云,恰好看到了陈景云师徒皆在愣愣的出神,心下莞尔之余,不由自语道“闲云师弟这一脉还真是怪异的紧。”
今日她原本是要去寻陈景云切磋一场的,想看看自己与元神境大能之间到底有多少差距,待见到陈景云与聂婉娘好像两只呆头鹅一般兀自仰天低语时,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又想到季灵方才称呼她的那声“岚姨”,却叫她的心情又是一阵大好。
原来方才季灵在向她和温易安辞别时,不但骗走了温易安视为珍宝的半葫芦灵猴酒,还没大没小的与纪烟岚拥抱了一下,口称“岚姨保重!”
这一幕不但看傻了温易安,便连纪烟岚也是呆立当场,直到季灵一溜烟的跑的不见了踪影,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觉得怪异的同时,纪烟岚的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暖。
见到纪烟岚一脸受用的笑意,温易安心下一叹,暗道“这季师妹原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师姑以往便十分的喜欢她,今后怕是要再多几分的宠溺了!如此一来……”
……
时光如流水,转眼去匆匆,且不说闲云门徒如何在天南贪婪寻宝,也不提乙阙门凌度如何渡得天劫成就了元婴。
单说这一日,北荒中州的周天星斗大阵四面皆开,一道道流光划过天际、一架架宝撵散往八方,更有缥缈天香的莲台座驾『荡』空而走、狰狞骇人的五牙巨舟凌于云端!
也有恣意逍遥不愿借助车辇之力的的各宗高士,或大袖飘飘缓步于空、或呼朋唤友畅谈在峰间,一时天上地下尽是瑞霭光摇、祥云飞涌,又有仙音鹤鸣声传百里、虹霓宝幌映照千山!
如此过了半日,直到五大宗门的实力彰显的差不多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四面门户才又轰然落下,接下来要比的就该是哪家辖下新进修士的实力更强、谁家发放的身份玉牌数量更多了。
原来却是十年之期已至,北荒五大宗主门派要开始统计辖下各宗修者的修为,之后便会核实血脉,并为在这十年之内进阶至筑基期的修者赐下身份玉牌,对于此事,五大宗门重视异常,各家皆在暗地里较量。
……
当五大宗门派往各处的使者都走的差不多了,大阵之中才又慢吞吞地走出两道身影,这二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身上穿的都是莲隐宗的使者法袍,后面还跟着一头脱了几处『毛』的环眼老驴。
这副场面倒叫看守大阵的修士们有些讶异,那老者修为不低,已然有了元婴境的实力,随在身旁的青年虽然看着单薄了些,却也已经是结丹初期的修士。
再看两人的衣着,却不正是只有莲隐宗长老与亲传弟子才能穿戴的三花九瓣玄『色』莲衣?只是这二位与之前那些修士相比也未免太低调了些吧?
在众人的注视下,老驴踩着淡黄『色』的云气,梗着脖子载着那名老者飞天而起,单薄青年则御着一件花骨朵状的灵器紧随其后,转眼不见了踪影,看样在是奔了南面。
“师父,真不明白您为何一定要骑着这头破驴前往那苍山福地!咱们傲莲峰即便再是没落,那也是宗门三十六正峰之一,依旧有着使用宗门飞天莲台的资格!
再说咱们今次可是贵为使者的呀!这副穷酸样,您叫弟子的脸往哪儿搁……
对了,您不是说这次出去要好好的宰一宰那些土鳖的吗?咱们现在自己都好像是破落户了,谁还会给咱们孝敬?……”眼见着左右无人,青年不由开口埋怨。
那名老者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弟子的喋喋不休,自顾自的哼着小曲闭目养神,后来似乎是实在被烦的不行了,便从鞍袋中取出一个黝黑的酒葫芦,仰头灌上一口,神态十分的惬意。
不过还没等老者得意多久,他身下的那头老驴却已犯起了倔脾气,闻到酒香之后都已经张大了嘴回头看了好几眼了,却仍没见主人往自己口里倒酒,于是立时停在半空不肯再走,“咴、咴!”的叫着,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者兴致被扰,睁开眼睛,见弟子和老驴都在巴望着自己,只得忍着肉疼给一驴一徒各自分了些灵酒。
而那头老驴喝了灵酒之后,借着三分酒力,速度竟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若非青年见机的快一把抓住了驴尾巴,否则定然会被甩的没影儿。
……
“禀宗主,打听清楚了,今次来我苍山福地的莲隐宗使者出自傲莲峰,是一位元婴期的长老和一名结丹期的亲传,这二人在莲隐宗内名声不显,因此很难打听出往日的喜好。
且两人此行并不讲究排场,身边竟连仆从都没有,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我与几位长老亲自迎出三千里,又送出了十几样珍宝,这才得到了一个明日驾临乙阙门的答复。”
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之中,新进外事堂掌事,也就是凌度的族弟凌昂正在殿前禀报,言语间多有不忿。
听完了凌昂的禀报,温易安与已经进阶至元婴境的凌度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发愁,咬人的狗不叫啊!
对方越是低调那便越是不好打发,那两人三天前就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却只在一些中小宗门中晃『荡』,实在是心意难明。
第四十三章 看人下菜碟
使者出行本应前呼后拥,而今次莅临苍山福地的这两位使者却是低调异常。
二人一驴三天之内转了十几个宗门,虽然有些冷漠,但是献礼会收、口子给的也大,只要验证了血脉纯正,对各宗招募的那些没名堂的野修也会登记造册、大开方便之门,实在是好说话的紧。
如此一来倒叫福地各宗有些不知所措,以往的使者可都是恨不得在鸡蛋里挑出骨头、再从骨头里挤出油水的,今次这是怎么了?却是被欺压的久了,乍得优待之下反倒叫各宗有些打怵。
“嘶——!难道是当家大哥乙阙门已经强大如斯了?”
修仙界没有傻子,都在猜测今次的变化许是因为乙阙门,亦或者说是因为隐在剑煌山弈剑峰上的那位,今日就是莲隐宗使者前往乙阙门的日子,各宗高层无不伸着脖子观望。
……
老驴这几天被款待的不错,脖子底下如今也挂上了储物袋,内中自然会有上好的灵草、灵酒,因此也不再使倔,脚下云气升腾,把路赶得个飞快。
“师父,消息都打听的差不多了,乙阙门确实是最近十年才崛起的新锐宗门,如今在这苍山福地执牛耳者就是它了,嘿嘿!说是富得流油也一点不为过!
更有传言说在剑煌山中隐着两位炼器大家,竟然能以寻常材料炼出低阶玄宝!不过弟子觉得这玄宝一事未必是真,多半是这土鳖在故意往脸上贴金罢了……
不过那位闲云武尊能够一人碾压数位元婴境修士、还能替人挡去天劫,这两样应该都是真的,多人佐证,断不能作假!……只是没想到小小的末流福地之中竟然也会出现这般高手!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咦?师父您在听吗?”
结丹境修士罗素一边扯着老驴的尾巴、一边对坐在驴背上的老者喋喋不休,心中对这几天听来的消息半信半疑。
那老者状似神态怡然的在闭目养神,实则心中却半点也不平静,苍山福地中的变化他如何会感觉不到?
“好一个乙阙门!好一个闲云子!这两个称谓在如今的苍山福地中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宗门和一个修士,而是万千修士的底气所在,莫非自己的推衍便应在此处”驴背上的老者不理弟子的唠叨,暗自沉『吟』道。
此处还需解说几句,骑驴老者姓许名究,当年也是莲隐宗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向以杀伐果断着称,如果不是被外道所伤,在他的主持之下,傲莲峰也是能够位列内宗前六的。
可惜方今的修仙界一切全凭实力说话,许究挣命至今也不过勉强苟活,一位寿数无多的元婴修士终不会让人太过在意,不过即便如此,许究身为一峰主事也是等闲不会屈尊降贵的。
可是有一件事外人皆不知晓,这许究除了一身战力惊人之外,最擅长的却是天机卜算之术,数月之前,因自感寿数将尽,他便以衍演之术推算傲莲峰的未来,岂料天机渺渺,即便推算到了呕血,也只得到了一个“契机在南方”的卦象。
许究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笃定自己卜算无误,便隐去一身修为悄然南下,岂料一路辗转之下却并无收获,直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向来被宗门视为肥肉的苍山福地后,心中才有了感应。
既然有了感应,许究自然想要深究,怎奈还未等他详查,便接到了峰内弟子传来的警讯,说是有人想要趁他失踪的这一阵子图谋傲莲峰,无奈之下,许究只能火急火燎的折返。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莲隐宗内没人愿意与一位将死的元婴后期修士结仇,也是,谁知道这许究会不会临死之前拉个垫背的?因此等他回去之后,宗内龌龊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之后没过多久就到了十年之期,许究竟破天荒的主动请缨要充任前往苍山福地的使者。
没人反对,在莲隐宗修士眼里,苍山福地历来就是各峰收敛资源的所在,既然许究想要在身陨之前为傲莲峰多搜刮一些,那么由他便是。
被老驴带着遁行的罗素不知道内中缘由,见师父并未答话,不由再次抱怨道:“师父,您倒是说话呀!此去乙阙门总要有个章程才好,到底是多要些灵石还是多搜刮一些灵宝?
听闻那闲云武尊也是几年前才自域外折返的,身上并无身份玉牌,不若咱们好好宰一宰这头肥羊?”
许究听了弟子的话,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扭头直视罗素道:“禁声!你这臭小子!为师早就跟你说过,莲隐宗的招牌不是万能的,虽然修士想要成道都需贪婪一些,可是也要量力而行,修仙界中总有一些人是咱们惹不起的!”
见师父说话时脸『色』出奇的郑重,罗素不由心下一凛,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言词有些不妥,连忙躬身受教。
便在此时,天边忽地『射』来几道剑光,许究神念动时,发现为首之人正是前日为自己奉上数样珍宝的那位乙阙门的凌长老,于是示意罗素端起架子。
剑光倏忽而至,凌昂与几个结丹长老含笑迎上,见使者微微点头,便御着剑光伴在左右,其间少不得前辈长前辈短的嘘寒问暖。
凌昂更是找了个机会塞给罗素一个储物袋,袋中装的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只看罗素讶异中带着狂喜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凡品。
两三千里的路程对于众人而言自然不算太远,片刻之后剑煌山就已经摇摇在望。
还不待凌昂以灵剑传讯,悬剑峰上便已升起了道道迎接的剑光。
踏步虹桥之上,许究面『色』一片凝重,心中也已惊起了滔天巨浪,对面三百剑修释出的澎湃剑意还不被他看在眼里,即便是数位元婴境修士一字排开也无法令他动容,唯独立在迎接队伍最前的那位青衫男子让他看不透也不敢刻意去观察。
仙音缥缈不绝、环飞善舞清风,虹桥织金边、鹤舞绕云彩。
一片祥和之中,纪烟岚跨前一步,浅笑揖手道:“纪烟岚携门下修士恭迎使者驾临。”
不敢托大,许究忙下了坐骑,之后也自回礼,笑道:“早就听闻剑尊风华绝代、修为精深,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
温易安此时也拱手上前,亲切道:“晚辈温易安,添为乙阙门现任宗主,前辈长途跋涉往来辛苦,还请入内先饮一杯,其他事情且先放一放不迟。”
许究对温易安的话却是不为所动,微一拱手算是回礼,之后就面向了陈景云当先揖手道:
“道友应该就是威震福地的闲云武尊了,老朽这几日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听到道友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道友的风采实在令人折服!”l0ns3v3
第四十四章 占尽先机
听了许究的恭维之言,陈景云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刚以道心沟通冥冥,把眼前的两人一驴在暗地里瞧了个仔细,最后目光停在了二人身着的三花九瓣莲衣之上,心里念头百转,内中不乏隐晦的杀意。
见陈景云既不答话也不回礼,许究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发火时,心中却好似有一个声音在告诫他万万不可,而许究善能推演卜算,对这般莫名的警兆最是相信,一时间场面尴尬无比。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在搞什么名堂,心道:“明明说好了要对来人善加利诱也好使后续少些波折的,这怎么还对人家不加理睬了呢?此时就不要端什么高人的架子了吧?”于是忙以神念问询。
只是还没等到她问清楚缘由,一直跟在许究身后的罗素却已暴怒而起!
说来也是,即便傲莲峰再是没落,那也只是针对莲隐宗其它正峰而言的,罗素身为五大宗门的亲传弟子,心中岂会没有傲气?
旦见罗素心意微动,那柄花骨朵状的灵宝倏然跳到了半空、花蕊微绽时,便有九道利芒带着尖锐的啸声骤然刺向了陈景云!
而那罗素口中更是大骂:“就凭你这乡野村夫也敢对我师父不敬,招打!”
“徒儿不可!”
许究一见弟子在为自己出头,不由暗骂了一声“愣头青”,心思电转间却故意慢了半拍之后才出言阻止,心道:“就不信你闲云子真敢把我师徒如何!”
“咯咯!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有事弟子服其劳,见对面的年轻使者打出了灵宝,聂婉娘不由展颜一笑,这一笑好似熏然春风拂过湖边杨柳,让人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服,更把原本义愤填膺的罗素给看的眼睛发直。
玉指连弹几下,九道袭来的利芒立时消解于无形,素手望空一抓,滞在半空的灵宝在轻颤一下后便向聂婉娘这边徐徐飞来。
而回过神来的罗素却忽地闷哼了一声,脸『色』也跟着泛起了『潮』红,显然已经受创,而且此时任他如何催动,就是不能再『操』控法宝分毫。
见到弟子那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许究也觉面上无光,化掌为刀向空中虚虚一划,轻巧地斩断了聂婉娘对灵宝的掌控,罗素这才趁着机会收回了法宝。
为弟子解围之后,许究也借机寻到了台阶,对聂婉娘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无忧仙子了,武尊高足的手段果然令人叹服,劣徒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多谢仙子手下留情。”
罗素本待再说些场面话的,许究此言一出,直叫他有了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聂婉娘莞尔一笑,摆手道:“无妨,你这弟子虽然修为低微,倒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今后但凡动手之前还是先要知晓自己有多大得能耐才好。”言下之意却是罗素太过不自量力。
此言一出,不光罗素羞愤欲死,许究也是面『色』一沉,纪烟岚等人更是愣在了当场,众人心中虽然都觉得对方好笑,可是更多的却是担忧,毕竟似这般僵持下去,莫说身份玉牌了,恐怕还要凭空树起强敌。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山中仙音依旧缥缈,可场中却只闻仙衣摆动之声。
似乎是觉得场中无趣至极,陈景云终于冷哼出声道:“哼!元婴『露』了风、识海破窟窿,如此冢中枯骨也敢在本尊面前摆脸子!若是再不祈命,定要死在我剑煌山!去休!”言罢便扔下众人闪身回了弈剑峰。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一滞,武尊大人这话说的是再清楚不过了,原来这位莲隐宗的元婴后期使者已经伤到了这般地步!这可如何是好?若使者真的殒命乙阙门,那必然就是滔天的大祸!
见陈景云拂袖离去时顺口点破了自己的伤情,许究不由脸『色』一白,不过旋即似乎就想到了什么,再望向陈景云离去的背影时,眼中已是精芒湛湛!岂料方要出言时,却忽地又被弟子打断。
“贼子欺人太甚!你今日辱我师徒就是与莲隐宗为敌!待我……啊!”
还没等罗素把狠话说完,就见许究猛地抡圆了胳膊,照着弟子的脸上就是一巴掌,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气,不但把罗素的话给扇了回去,竟然连带着还扇掉了满嘴牙!
“嘶——!”
眼见着罗素昏死在了悬剑峰的边缘,场中众人都是一阵的脊背发凉,皆道:“这对师徒恐怕不是亲的!”
只有聂婉娘和纪烟岚、温易安等少数几人听出了陈景云话里的玄机,不由在心中赞叹一句许究的当机立断。
许究方才的一巴掌自然是留了手的,因此也不担心弟子的伤情,连忙望空高呼一句:“武尊——!莫非老朽这命还能祈回来不成?”声音中已然有了颤音。
此时陈景云早已飘然远去,自然不会给他回答,许究又连忙看向聂婉娘,眼神中全是期待!
他当日呕血推演,正得出了一个“契机在南方”的卦象,此时再想时,恐怕是“生机在南方”才是,毕竟他若能够痊愈,傲莲峰一脉必然一片坦途。
聂婉娘见许究看向自己,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位前辈,我的修为虽然不及家师万一,但是也能隐约瞧出您身上的不妥,我观前辈该是以虎狼之『药』强自催发了生机,这才免力维持修为不失的,想来此时离油尽灯枯已然不远了吧?”
“呃——,小友说的不错,老夫许究,添为莲隐宗三十六正峰之一的傲莲峰主事,当年在与外道争斗时不慎伤到了根本,武尊方才所说的‘元婴『露』了风、识海破窟窿’,实在是半点不差,多年来我也曾遍寻高人,可惜一直无法痊愈。”
既然自己的伤势已然被对方师徒看破,许究自是不会隐瞒,不过却绝口不提自己因何会以虎狼之『药』透支寿元来强自维持修为。
“前辈的伤确实棘手的很,若要治愈恐怕只有我家秘传的天心重塑之法才行,只是——唉!”
见聂婉娘欲言又止,许究不由大急,连忙出言道:“仙子莫非有什么难处不成?老道纵横中州数百年,之交老鬼也有不少,仙子旦有所需我必倾力完成,便是打劫『药』王宗也能做得!”
场中诸人包括纪烟岚在内,听了许究这番话后无不倒吸凉气,打劫中州『药』王宗啊!这老道莫不是急疯了?
‘’许前辈莫急,既如此,晚辈就直说了吧,那天心重塑之法可不是晚辈能够施展的,即便是我恩师用了也要耗损本源,何况方才家师似乎对你们师徒有些不喜,是以……”聂婉娘越说越是为难,说到最后只能苦笑。
到底是个年老成精的,许究听了聂婉娘的话后非但没有愁苦,反倒是哈哈大笑,聂婉娘话中给出的口风已经足够,而那闲云武尊又哪里是真的对自己师徒不喜?讨价还价罢了,自己身为使者,想要徇私舞弊还不容易?
着人将罗素抬下去疗伤后,又把满脸喜『色』的许究迎入大殿,纪烟岚和温易安等一众乙阙门高层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闻歌而知雅意,既然莲隐宗的这位使者身有顽疾而自家武尊又恰好能治,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乙阙门已然占尽先机!
第四十五章 闲话碧莲属哪峰
罗素其实早就醒了,不过却依旧赖在软塌上不愿起身。
对于结丹境修士来说,掉了大半口的牙齿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被喂下了一颗聂婉娘遣人送来的疗伤灵『药』后,牙齿就如雨后春笋一般相继冒头,过程有些疼痒,令罗素不住地吸着凉气。
“嘶——哎呦!今天的面子可是丢大了!只是师尊因何会对自己动怒呢?那闲云子在言语之时尽是讽刺挖苦,还说什么师尊若是再不祈命就会身死剑煌山,何为祈命?找谁祈命?去他的娘!咦——?他娘的!”
喃喃自语的罗素一骨碌爬了起来,眼中全是兴奋之『色』,他方才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今日之事,终于想到了陈景云话里的玄机,这才明白师尊因何动怒。
“不敢期许师尊的伤势能够彻底痊愈,只要稍见成效,让师尊的生机不再流失,那么就算要了自己的『性』命也是值的!
可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恶了闲云武尊,人家不肯出手相救时又该如何?”
如此想着,罗素立时犹如百爪挠心,懊悔自己太过愚笨,直恨不得再抽自己几个耳光!越想越急之下,人也变的坐立不安起来,如同拉磨的驴子一般开始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臭小子,大事临头需静心,似你这般『毛』躁可不行,那聂忘忧说的一点不错,今日若非人家留手,你此刻不死也要重伤!唉!为师今日下手也有些重了,怎么样?伤势无碍了吧?”
便在此时,许究的声音忽地自屋外传了进来,罗素闻声大喜,连忙躬身相迎。
师徒二人关起门来,随后布下了结界,是以具体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日之后许究师徒就开始常驻在了剑煌山。
但凡苍山福地内的宗门,都需要将宗内新晋的筑基修士带到乙阙门来进行核实,具体事宜更是全都交托给了温易安,莲隐宗的两位使者已然做起了甩手掌柜。
此令一出,各宗不免哗然一片,都知道乙阙门实力雄厚,却没想到这位“当家大哥”已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竟连莲隐宗来的使者也能轻易左右!
不过这个消息对福地内的宗门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最可喜的便是今次再不用被刮去一层皮了!于是各宗多年来搜罗到的域外修士便尽皆浮出了水面,至于内中涉及到了多少上不得台面之事,估计只有温易安一人知晓。
……
弈剑峰武尊洞府之外,罗素一脸忐忑的等在那里,半月以来,他与师父每天都要前来拜见陈景云,无奈都被拒之门外,今日许究终于被聂婉娘给唤入了洞府,却把罗素给扔在了外面。
斜靠在青石板上的爆猿正在大口朵颐着费长老送来的灵果,因为这些天罗素师徒对它十分的友善,好东西也没少给它吃,于是已然算是有了交情。
而爆猿最是懂得投桃报李,此时见罗素在那里独自发呆,于是挠了挠后脑勺之后,便抬手丢过去一枚硕大的灵果,意思是请他吃的。
罗素原本还在担忧师父,下意识地把灵果接在手中,一看之下发现竟然是一枚发了蔫的烂果,再看看爆猿故作大方的样子,不由笑骂了一句:“大家伙!你也太过小气了吧!”
暴猿似乎听懂了罗素话中的意思,捶着胸膛仰天“嗷嗷!”两声,发出了戏弄罗素得逞后的欢愉咆哮,而罗素被暴猿这一捉弄,心中的紧张之感也随之去了大半。
见暴猿似乎很享受的样子,罗素便也跟着高兴起来,跨步上了青石板,学着爆猿的样子斜靠在那里,他在剑煌山上没有相识之人,于是就把满腹的心事都说与爆猿听。
爆猿是个好听众,丝毫不在意罗素的喋喋不休,因此弈剑峰上倒的是形成了一副怪异又和谐的场面,直把拱卫在洞府周围的肖升等人看的有些发呆。
……
自从季灵折返天南之后,弈剑峰洞府中的景致终于不用三日一小改、五日一大变了。
灵泉汩汩,冒着氤氲的水汽,水汽升腾间,直把洞府中的好大一片地方都遮掩的有些模糊不清。
冒出的泉水缓缓流淌,到低处时便汇成了一个池子,池中养着数十尾银鱼,鱼儿不上陈景云这个恶人的当,全都离他的钓竿远远的。
许究伺立已久,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事关自己与傲莲峰一脉的生死存亡,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忍的,于是也不做声,只在一旁专心观看陈景云如何逗弄银鱼。
“师父,茶烹好了。”
听见弟子的一声轻唤,陈景云恨恨地扔下手中的钓竿,暗骂了一句:“这些成了精的滑溜货『色』,改天本道爷定要斩妖除魔!炖上几条尝鲜!”
瞥了许究一眼,见他今次倒是老实,于是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一同品茶吧。”言罢当先走向云亭。
得了陈景云的邀请,许究精神一震,连忙移步跟上,他方才并未闲着,虽然不敢以神念直接探查陈景云的修为,但却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卜算衍演了一番,可惜天机所示皆为空白,竟连半点讯息也未查到。
玉壶焙得涤烦子,翠盏盛满忘君忧,半茶半酒、似宴非宴,一连饮了数杯,见陈景云仍不开口,许究终于有些安奈不住了。
他方才强自推算陈景云的修为,虽然因为收手及时而没招来天意反噬,但是心血耗费的却多,生机流失之下由不得他不急。
聂婉娘自然察觉到了许究心中的急迫,却只能在一旁忍着笑,暗道:“师父明明也是急迫的厉害,却偏偏还要调人家的胃口,真是太坏了。”
果然,许究当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而后苦涩拱手道:“许某对自己的这身伤患本已不报希望,前日得忘忧仙子点拨,才知道武尊这里竟然有回天的手段。
真人面前不敢掺假,既已失了先机,我也不再做那讨价还价之事,否则平白被人笑话,不知武尊想要我亦或是傲莲峰付出什么代价,若能做到,小老儿绝不敢推脱。”
见许究说的恳切直白,陈景云不由微微点头,略作沉『吟』,而后才道:“既如此我便也就明说了吧,你这一身伤患实在棘手异常,便是元神境大能若无逆天之法也只能单从生机入手,为你延续一些时日罢了。
而我若出手,却能从根本上将你治愈,更能让你拥有继续求道的资格,相信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许究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狂喜,若是陈景云所说是真,便是让他付出再多他也愿意!于是连忙接口道:
“武尊所言半点不差,许某之所以能够苟活至今,的确是有一位宗内的元神境长辈出手为我续命,只是此法可一而不可再,我此时离油尽灯枯之日已然不远,是以还请武尊明言,您如何才肯出手相助?”
陈景云再品一口灵茶,状似随意的道:“至于如何才肯救你嘛,这个先不急,我且问你,你们莲隐宗是否一直以法衣的款式和其上所绣莲花的颜『色』来区分宗门弟子的身份?”
许究虽然不明白陈景云为何忽然提到了法衣,却连忙回道:“正是如此,莲隐宗三十六正峰,各峰弟子的衣着样式虽然相近,但是上面所绣莲花的颜『色』却各不相同。
我傲莲峰便是以玄『色』为基再辅以暗金『色』纹路,而相邻的盛莲峰虽然也是以玄『色』为基,但却辅以赤红纹路,这一点非本宗修士实是很难区分。”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复又开口道:“不知身着素白仙衣、衣衫上绣着碧『色』莲花的是哪一峰的修士?”l0ns3v3
第四十六章 竟是三绝底蕴深
许究见陈景云问话的时候眼中隐有精芒闪现,当下心中一惊,暗道“不知这闲云武尊打听逸莲峰修士所为何事”
不过许究可不打算探听缘由,更不会去刻意隐瞒,逸莲峰在宗门之中地位超然又如何比起自己的『性』命,些许消息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开口答道“武尊提到的定是鄙宗的逸莲峰修士无疑,逸莲峰在外界虽然名声不显,但在本宗之中却是位列三绝的所在,其地位远超三十六正峰、七十二奇峰,乃是真正的宗门核心。”
之后也不用陈景云再问,许究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莲隐宗的大致情形分说了个明白。
北荒中州广大富饶,亘古以来就是人族修行者的乐土,而传承绵延了不下数万年的莲隐宗因为镇守中州之南,是以占尽了一方物华天宝之地。
山门之中有正峰三十六座、奇峰七十二座,诸峰好似莲瓣一般错落有致且奇正相合,恰好形似一朵莲花。
更有莲隐宗前辈高人依着地势布下了一道天罡地煞大阵,此阵比之布在中州边境的十八座周天星斗大阵亦是不遑多让,这也是莲隐宗之所以能够位列五大宗门的倚仗之一。
而莲隐宗山门最核心处又有炽莲、妙莲和逸莲三座隐峰,更有数百座浮空仙岛好似莲蕊一般拱卫其上,陈景云方才所问的身着素白仙衣、衣衫上绣着碧『色』莲花的修士必定出自逸莲峰无疑,因为整个莲隐宗内绝无第二家会有这般装束,就连稍稍相似的都没有。
“哦既然逸莲峰位列莲隐峰三绝,想必会有不少惊世的秘法和出彩的人物吧你可捡厉害的说与我听。”陈景云浅酌一口之后『插』言道。
听了陈景云的问话,许究不由瞳仁畏缩,暗道“前日曾听纪烟岚提起,说这位闲云武尊少时离宗、数年前方归,按理不该对逸莲峰有这么大的兴趣才对,莫非他在域外时曾与该峰外出游历的修士有过交集
嘿若真是如此,以逸莲峰那些女修的处事之法,想必当时的场面一定不太好看”
如此想着,许究心中不禁泛起幸灾乐祸之意,说都说了,也不怕再多透『露』一些,于是接着道
“说到厉害手段,自然不能不提及逸莲峰的镇峰妙法太上莲华经,此经与炽莲峰的红莲业火引、妙莲峰的莲心谱同为鄙宗的镇宗大法,别峰向不得传。
那太上莲华经玄奇无比,习者可以轻易破境进阶,能视诸般瓶颈如无物,更兼威能强大,临阵之时可观敌破绽、料敌先机,以太上慧剑斩人识海、灭人神魂,端是厉害万分
不过此法向来只有女子可以修习,是以逸莲峰每隔几年就会遴选吸纳其余诸峰中资质绝佳的女弟子,各峰虽然不愿却也只能忍痛割爱,此事在宗门律条上写的明白,便是宗主也不好出面阻止。”
许究说到此处,语气忽地一顿,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一抹怨愤之『色』,不过瞬间就又恢复如常,为作掩饰,便执起案几上的酒盏,一口饮尽了内中的酒水。
聂婉娘自然把许究的每一个神情都看在了眼里,见师父没有趁机接话,她便故作惊喜地道
“哎呀不想世间还有这般只适合女子修炼的玄奇功法想必许究前辈的晚辈弟子中也有不少被选进了逸莲峰吧待到她们修为有成,定然会反哺傲莲峰的,如此便是皆大欢喜是吧许前辈”
见聂婉娘拿话来点自己,许究的心中又自抽搐了一下,心知自己方才脸上的细微变化已经被人瞧了去,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于是放下了酒盏,接着道
“仙子莫要试探,且听我把话说完,太上莲华经虽然强大无比,是北荒之中一等一的绝顶功法,可是却有一个弊端,便是习此秘法者修出的境界越高,就越会变的忘情绝『性』
那些被遴选进了逸莲峰的女弟子们初时还好,可是用不了多久,就都会变成『性』情寡淡之人,对往日的师友再无情意可言,即便与故人相逢于道左,那些原本好好的女娃也都是满脸的清高和不屑,如此日子一久,已经没有哪峰修士愿意与倚莲峰往来了。
逸莲峰将这种变化称之为太上忘情执着于道,我呸大家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太上忘情又非无情,看透凡情与不屑凡情岂能等同它逸莲峰明明是把妙法传的偏了,却因为贪图速成与威能因此才将错就错的”
许究嘴上说的义愤填膺,脸上的神情却不由一黯,傲莲峰本就人丁单薄,几年前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出挑的弟子,却被逸莲峰把其中的两名女修全给硬要了去,若是放在以往,全胜时期的许究即便不能将两名弟子全都保下,但是留下一人还是能的,怎奈
“莲隐宗能够位列人族五大宗门,果然是底蕴深厚,一名元婴境修士就能随口对太上忘情之法进行解说,且还不差多少,想来是得了前辈的福荫。”
陈景云听了许究的话后心中不免生出感慨,他可是在功成八转、道心铸成之后才领悟出了“太上忘情实为有情”的道理的。
平复了一会儿心绪,许究接着道“至于武尊要问的逸莲峰有何出彩的人物,这个还真是很难分说,除了一位隐修不出的元神境前辈之外,峰主冷寒晴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元神境。
其门下的一十三位亲传尽是元婴境的修为,却不知到底谁强谁弱,至于结丹境的弟子具体有多少,外人就更不得而知了,听闻有几个女娃修为不错,已然有了渡劫成婴的实力,不过具体是谁,却很难知晓。”
听完了许究的讲述,再结合乙阙门数年来搜集的情报,陈景云心知对方没有虚言,示意聂婉娘将灵茶撤去,他自己则抄起了腰间的酒葫芦,“咕嘟、咕嘟”连灌了几口之后,才直视许究道“你今日将宗门秘事尽数说与我听,就不怕我日后对你莲隐宗不利吗”
许究闻言一愣,旋即又放轻松了下来,莲隐宗的强大岂是外人可以揣度的,他方才说的这些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于是正『色』道“武尊说笑了,您方才问的我已经尽数告知,不若还是说回正题,不知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劳动武尊出手相救”
盯着许究看了半天,直到将许究看得冷汗直冒,陈景云这才好似有了决断,抬将一个绿莹莹的丹瓶丢了过去,言道
“罢了,你这人倒也算得上坦『荡』,想必不是『奸』猾之辈,如此我便救你一救,回去之后将此乙木回天神丹服下,三日后我会施法为你逆天补漏、催发生机,至于代价嘛,事后再说不迟。”言罢便起身离去。
第四十七章 暴猿因酒结友人,武尊运神引太阴
许究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丹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立时钻了出来,所谓久病成良医,只闻了一口,他就能断定瓶中这颗乙木回天神丹的『药』『性』。
再往瓶内瞄了一眼,许究的心不由一阵突突,瓶中那颗龙眼大小的晶莹丹丸非但外表纹韵天成,内中更好似隐着一汪春水,生机浓烈却又不失柔和,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远不是他以往服用的那些虎狼之『药』可比
此丹一出,许究对于陈景云的手段再不怀疑,小心地将丹『药』纳入怀中,又对陈景云离去的方向揖手一礼,这才强自压下心中的激动,在聂婉娘的相送下出了洞府。
岂料方才出了洞府,外面的情形便让他有些傻眼。
只见他的弟子罗素此时正精赤着上身,脚步踉跄地与暴猿一同捶着胸膛仰天咆哮,样子豪迈至极,引得往来修士尽皆侧目,更有人驻足观望拍手称叹
许究不明所以,连忙向犹在鼓噪叫好的肖升几人询问。
自季灵和灵聪兽离山之后,弈剑峰上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是以肖升几人看热闹看的投入无比,待发现许究之后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躬身见礼,皆言不知罗素使者因何会与暴猿拼上酒的。
原来,自许究进了洞府之后,罗素左等右等皆不见师父出来,又因为跟暴猿絮叨的久了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抄起腰间的酒葫芦,喝几口灵酒润了润嗓子。
而暴猿闻到了酒香,似乎才想起了什么,猛地照着自己的头上拍了一下,做出一副懊恼状,而后也不知道在哪里一抹,竟然抄出了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酒缸,之后还鄙视地瞧了一眼罗素手中的酒葫芦,这才一饮而尽。
罗素被暴猿喝酒时的豪迈样子给惊的不轻,心说“不想这弈剑峰竟然这般阔气,给灵宠配上储物法宝也就算了,居然还给装了这么好的灵酒,真是气煞人了”
于是眼珠一转,连说带比划的对着暴猿一通埋怨,意思不外乎他是客人,而暴猿是此地的主人,主人该请客人喝酒才是。
暴猿的酒品虽然不好,但是绝不小气,搞清楚了罗素的意思之后不禁挠了挠后脑勺,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在心口的软『毛』处抹了一把,抄出另一口大酒缸递到了罗素面前。
原来这暴猿竟然是将灵聪兽为它讨来的储物袋藏在了自己心口的命门处。
罗素向来好酒,往日在傲莲峰时被师父师兄们看管的严,若非今次随师父到了剑煌山,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酒葫芦呢,此时见暴猿大方至此,不由大喜过望,抬手一指酒缸,立时激出一道酒箭『射』入了自己的口中。
一人一猿狂饮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喝的虽然只是寻常的灵酒,但也架不住量大,缸酒水下肚,神仙也要醉了
且这位莲隐宗使者的酒品也没比暴猿好到哪里去,大醉之后不但与暴猿称兄道弟,还随着新认的“猿兄”一同仰天咆哮,这才有了许究出洞时所见的一幕。
看着散在青石板旁边那几口犹在散发着酒香的大缸,许究不由暗骂了一句“丢人呐”连忙挥袖卷起罗素,而后一溜烟的回了他们师徒二人在悬剑峰上的居所。
剑煌山中人人喜酒,是以此事传开之后,非但没人觉得怪异,反倒是被引为了美谈,许究暗地里松了口气,也因此对乙阙门众剑修生出了许多的好感。
而罗素宿醉酒醒之后,非但不觉得难受,反倒是一身的轻松,竟连修行的瓶颈都有所松动,大喜之下更是往弈剑峰跑的勤快,许究也不阻止,反倒有些乐见其成,因此各宗孝敬给他们师徒的好东西倒有不少落入了暴猿的口中。
今日之因他日之果,罗素与暴猿的交情还不仅止于此,待到百年后天南举世皆敌之时,这二位还有一番交集,诸位到时自知。
三日之后,天近子时。
悬剑峰祭天台四周早已聚满了乙阙门修士,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太上长老要施展逆天手段为莲隐宗使者疗伤续命,这般增长见识的好机会谁肯错过
此时风轻云淡月朗星稀,再加上守山大阵已然降下,众人胸意高涨之时,只觉得便连天上那轮明月也是唾手可得,场中惴惴者唯有许究师徒二人。
待到青影一闪场中多出一道颀长身影时,数百剑修齐声恭迎,原是武尊已至,而后再有四道身影显现,却是纪烟岚与聂婉娘、温易安、凌度四人分立祭天台四方,意在护法。
眼见着师父盘膝坐在了祭天台的正中,罗素的脊背、手心皆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外冒汗,实在是那位闲云武尊话里的意思太过骇人
“你此时只需放空精神紧守元婴,待到子时三刻,本尊会沟通太阴中的一点纯阳为你修补识海,而后再以太一雷霆之力演化天劫,以其中的生化之力助你元婴蜕变破茧重生
疗伤之时你的元婴会暴『露』在雷霆之下,你需对我笃信无疑,若是稍有犹豫,定然化作飞灰如此,你可记下了”
听得陈景云的吩咐,许究连忙点头应下,他本是将死之人,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何况他在陈景云的语气中听到了莫大的自信。
天道顺逆、交感自生,就在子时三刻将至、群修皆拭目以待之时,天地之间忽地狂风大作、灵云翻卷,剑煌山上空不知何时竟然凝聚出了一片乌云,那乌云漆黑如墨却又不似劫云,内中亦无雷霆滚动,只把一轮朗月遮了个严实。
见此情形,围观的众修无不心生警觉,都觉得头顶的乌云是来者不善。
陈景云自然不为所动,只在心中默默感应着太阴星力,些许乌云如何能蒙蔽得了他的道心
如此过了数息,眼见着时辰已至,陈景云忽地一声清喝“三百剑修听令出剑『荡』破墨云”
此令一出,三百余道龙『吟』之声立时响彻云霄迅疾、灵巧、深沉、坚韧、凛冽、杀戮等等诸般堂皇剑意瞬间划破长空,任那墨云厚重如锅底,也被激了个七零八落
却正是,锵啷啷灵剑出鞘、刺拉拉漆云破碎浮光掠空惊风转辟百邪、剑雨倾泻一朝还归旧月
朗月再现时,陈景云以道心沟通了常驻泥丸深处的那一点灵光,而后并指为剑,望空遥遥一指,数息之后,太阴中的一束金『色』光华便被接引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运神通修补识海,御天劫再塑元婴
金『色』光华徐徐而下,陈景云以道心引之,使其直直的照进了许究的天灵,许究放空心神,只觉识海中忽地多出了一股暖流,暖流倏分倏收分化万千,好似细线游丝般不停地游走在自己识海的裂痕处。
缝缝补补、扫『荡』浊尘,在一种熏熏然又轻飘飘意境之中,许究好似回归了先天母体,灵台映照之下,神魂、神识尽皆欢愉,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也都跟着畅快!
原来以纯阳之力修补的识海竟比以往还要坚韧、通透许多!
许究这里舒服的厉害,半空之中却已搅成了一锅粥,天上那团漆云原本已被众剑修合力激碎,岂料金『色』月华方被接引下来,那些飞散的黑云立时就沸腾了起来,霎时间就重新凝聚在一处,竟比方才还要厚重!
眼见着云团又要遮住星月,罗素立时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管不顾的跳上半空,手中灵宝瞬间绽放成一朵怒莲,高呼一声:“贼云退散!”便催发出了百十道锐芒,向着云团袭去!
罗素今日这一击自然是出了全力的,锐芒破空之时竟有一丝睥睨天下之意隐在其中,想来是动了傲莲峰的秘法,其威能远不是他初到剑煌山那日与聂婉娘交手时可比,一时群修称叹,都等着看那团墨云再被戳出百十个大窟窿。
岂料罗素的倾力一击在遭遇到重新凝聚的云团后,居然无声无息地被吞噬在了其中,便连半点响动也没闹出来!
见此情形群修无不愕然,因为那云团在吸收了罗素的攻击之后,眼瞅着又厚重了几分!
此时情况紧急,众剑修皆知不能被云团遮住月华,待要再次出剑时,却听聂婉娘娇喝一声:“元婴境以下修士全部住手!还请纪师伯出剑!”
众剑修向来钦佩自家的忘忧仙,闻言尽皆停手,纪烟岚心意一动,烟波秋水剑已然“锵”声出鞘!
一剑横天、当空起波澜!一道剑意长河瞬间迎上了翻滚的云团,而后『潮』声贯耳,墨云迫退三百丈、更是从中被撕成了两半!想是那墨云还吸呐不下元婴境修士的纯粹剑意。
“再请温师兄、凌长老轮番出手拒之!”
随着聂婉娘的再次清喝,早已心痒难耐的温易安和凌度立时争相出手,二人虽只元婴初境,但是仗着手中玄剑厉害、自身又剑意精深,虽然不能像纪烟岚那般将墨云一剑迫退,但是轮番出手之下,也使得云团再不能合拢。
见温易安和凌度两人好似『毛』头小子一般,一边手段齐出一边呼喝着“痛快!”、“过瘾!”,纪烟岚与聂婉娘不由相视而笑,此时那道金『色』的太华已经逐渐变淡,想来为许究治伤的第一步将要完成。
看着祭天台上一脸安然且在闭目微笑的师父,一股酸涩之感不觉涌上了罗素的鼻间,连忙仰头望天,不让别人看见他的泪眼,心中决定以后一定要对众剑修再客气一些,一是感恩,再一个则是“剑疯子”动起手来实在有些骇人!
“温文尔雅的温易安,从容有度的凌度,这两人平日里可不是这副样子的,此时对上一团墨云都能打的这般癫狂,若是与人对上?嘶!”
能把纯阳之力化作游丝细线,且还能随心运转如臂使指,这不由叫陈景云对自己创出的天心秘法满意万分,心道:
“元神境修者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在本观主面前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罢了!”若不是此时有群修在侧,估计陈观主早已哼出小曲了。
当最后一丝金『色』月华将要归于暗淡时,半空中那团墨云就好似被抽去了筋骨一般,竟有了退散之势。
陈景云早就把云团看了个通透,之所以命众剑修合力驱散,为的就是让许究师徒与剑煌山一脉结下更深的因果,对外说起时,也是乙阙门举全宗之力为莲隐宗使者治愈了沉疴,这份人情可要落的大些!
此时见云团要跑,当下一指点在许究的天灵处,结束了对其识海的修补,而后曲指成爪摇摇一抓,竟把那团似要跑路的墨云全都给擒入了掌心!
看着自家武尊手中那颗散着幽光的珠子,众剑修不免心生惊骇,温易安与凌度则是满脸的沮丧,他二人方才与墨云大战了可不止三百个回合,累得呼哧带喘,却不及武尊轻轻一抓,纪烟岚因为早知道陈景云的修为,是以心中只有赞叹。
抬手将黑幽幽的珠子抛给了聂婉娘,又命众人全都退出祭天台的范围,陈景云这才开始催动上丹田中的太一之力。
与识海不同,修仙者的元婴属阴,是以最惧雷霆之力,唯有修出元神才能阴极转阳,许究那破损的元婴还承受不了纯阳之力的修补,只有劫雷中的一点至阴生化之力才能建功。
而许究身为元婴后期修士,等闲的劫雷却是无用,因此放眼北荒,怕也只有道心已成且身具太一之气、又有天心秘法相辅助的陈景云才能救他。
当方圆只有半亩大小的一片劫云凝在了祭天台上空十丈处时,剑煌山上变得一片沸腾!
罗素哆嗦着手脚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则在不停地絮叨着:“不可能的,修仙者怎能『操』控天劫不对,元神境大能或许可以!难道闲云武尊已经成就了元神?可是”
许究的见识自然不是罗素可以比拟的,当陈景云以道心御使着太一之力演化出了半亩劫云之后,他就立时笃定了这位闲云武尊的修为,心中感慨之余却也多出了莫大的信心,当下压下所有情绪,只等陈景云的吩咐。
微缩的劫云在陈景云的神念『操』控下不停地酝酿着雷霆,如此过了盏茶的时间,才终于凝聚出了一颗雷珠,雷珠慢吞吞地自劫云中滚落下来,因为没有目标,只能胡『乱』游走。
“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许究没有半点犹豫,当即便将精神沉入元婴,而后向上一纵,一个与他长的有八分相似的婴孩便自天灵处跳了出来!
元婴一出,阴阳之力自然相吸,原本还在半空晃悠的雷珠立时就有了目标,向着元婴就扑飞了过去,元婴的小脸上无悲无喜,任凭劫雷临身竟然一动不动。
而后便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许究的元婴已然被无数的电光给包裹在了其中,而这声惨嚎正是出自元婴小小的口中。
虽然坚信陈景云不会加害自己,但是元婴毕竟是至阴之物,雷霆乍一临身,许究就感觉自己这条命已经去了大半,一股直欲撕碎神魂的痛楚汹涌而至,眼瞅着就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无边黑暗。
“收!”
就在许究觉得自己将要神魂俱灭之时,耳边又自传来了一声断喝,随着这一声断喝,充斥在许究元婴周身的雷霆之力就像听到了鸣金之声的军士一般,瞬间便『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元婴体内只余下一道充满了生化之力的莹莹白光。
第四十九章 天外精金充作饵
随着剑煌山守山大阵的轰然升起,此次为莲隐宗使者许究逆天挣命的事情也随之告一段落,长了大见识的乙阙门群修精神亢奋,崇拜敬仰之情充斥场中。
陈景云脸上故意做出一副疲惫之态,心中却有不小的欢喜,今日收获不错,不但借着许究练了练手,还擒下了一团古怪的墨云,回去之后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见此间事了,就命温易安与凌度率众在此护法,他自已则带着聂婉娘又邀上纪烟岚,三人一同折返了弈剑峰。
祭天台上,许究的元婴重又回归了本体,此时他正盘膝而坐,极力吸纳着太一劫雷中的生化之力,用以弥补自身元婴中的漏处。
留下的众人不敢打扰,皆静坐守候,一时山中寂寂、明月皎洁,就好似方才的墨云与天劫从未出现过一般。
待到金乌破晓之时,祭天台上忽地传来一声充斥着无尽喜悦的长啸,伴着啸声的则是许究那一身直冲斗牛的磅礴气势!
看着祭天台正中把腰杆挺的笔直、样貌也年轻了许多的师父,罗素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由伏地大哭起来,长久的担心早已化成积郁,一朝忧烦散尽时,怎不叫人喜极而泣?
长啸过后,许究免力压服犹在激『荡』的心神,感受着自己已然痊愈的识海和元婴,心中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已经无以复加。
旧伤尽复、道心稳固!数十年的沉疴虽然令他苦不堪言,但也间接磨炼了心境,今日一朝爆发,半步元神境居然触手可及!
对着弈剑峰方向恭敬一礼,而后再谢过温易安及一众剑修的守护之情,许究这才一把拉起已经哭的没人样的罗素。
用力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师徒二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振奋之意,许究今日伤情尽复,傲莲峰从此再不容别峰轻看!
……
陈景云与纪烟岚闲坐云亭对弈,聂婉娘在一旁斜倚栏杆兀自出神,三人皆不开口,亭中只闻落子之声。
如此过了半晌,纪烟岚一招不慎又悔棋不及,被陈景云直接斩杀了大龙后,只得举手认输。
见纪烟岚无赖地拂『乱』棋局,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挥袖收起全由高阶灵石打磨成的棋具,而后问聂婉娘道:“婉娘,叠翠山那边情况如何了?”
聂婉娘嗤笑一声,起身布下酒盏等物,而后掩嘴道:“师父放心,莲隐宗派往南陆的使者虽多,但是负责四象宗这等低级宗门的却是几个修为尚可的草包,想必不会是元辰子和段星河那两个老狐狸的对手,相信不日就会杀到咱们剑煌山。”
纪烟岚见聂婉娘说的有趣,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是从心底里佩服这位聂师侄的,这丫头的心肝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好似天生就会算计一般,乙阙门得此军师级的人物,实在是如虎添翼!
“嗯,那许究压抑了这么多年,此时又知道了我的修为,既然没有将情报传回宗门,想来一是因为心存感激不愿擅自做主,再一个则是私心作祟要将乙阙门引为助臂,今次可以再试探一番,看他傲莲峰值不值得扶持。”
听了陈景云懒洋洋的吩咐,聂婉娘笑『吟』『吟』的点头称是,她近来正在钻研弈棋之道,能够陪着师父一同运筹北荒这盘大棋,令她在心底里感到快活。
叠翠山一处风景绝佳的飞瀑之巅,一座偌大的莲台正悬停其上,元辰子与段星河今日应邀而来,正陪着三男一女四位使者对坐饮宴。
这四名身着幽蓝『色』莲花法衣的修士皆出自莲隐宗绮莲峰,为首一人复姓皇甫,单名一个羽字,是一名元婴初境的大修士,另外三人也有结丹后期的修为,只看四人法衣上所绣的莲花,就知几人都是亲传弟子。
此时皇甫羽正一边品着灵酒,一边玩味地看着元辰子与段星河,他身侧的另外三人皆默不作声,不过脸『色』都有些阴沉。
段星河此时眉头紧皱,几次欲言又止,元辰子则是一脸的惨然,犹豫半晌似乎才下了决心,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咬牙将半个拳头大小的一块天外精金给取了出来。
此物一出,皇甫羽四人眼睛齐齐一亮,待到元辰子艰难地将精金递出时,一旁的段星河终于忍不住出言道:“元辰道友,你可要想好了,此物可是我家武尊亲赐!”
元辰子闻言不由手臂一顿,不过终究还是将精金放到了皇甫奇面前,而后喟叹一声道:“皇甫道友,前日劣徒酒后无状,冒犯了贵派仙子,还望几位道友看在老夫的薄面,饶他一次吧!”
皇甫羽闻言面『露』为难之『色』,把玩了一阵面前的天外精金之后,才将之递给了身旁的女修,而后出言劝道:
“裘师妹,那日阳明子虽然言辞冒犯,想来定是酒后失言,不若看在为兄与元辰道友的面上,就不与他计较了吧。”
那名裘姓女修听了皇甫羽的话后立时面『露』不悦之『色』,待要出言拒绝时,身旁另外两名莲隐宗修士也都开口相劝,裘姓女修迟疑了片刻,终于冷哼一声接过了皇甫奇手中的天外精金。
元辰子见状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皇甫羽则是哈哈大笑,示意众人继续饮酒,只有段星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敷衍了几句之后就借故离开了。
看着段星河离去的背影,元辰子不由面『露』愧疚之『色』,前日阳明子酒后失言,不但得罪了使者,还把自家拥有天外精金的事情给抖了出来,今日他若不把精金交出,恐怕事情很难善了。
只是那块精金毕竟是闲云武尊所赐,自己却将之轻易送予旁人,段星河因此不喜也在情理之中。
酒入愁肠最是醉人,席间元辰子也不知道被灌了多少灵酒,当着使者的面又不能运转灵力『逼』出酒气,到后来已是酩酊大醉,至于其间又与四位使者说了些什么,他竟然自己都不知晓。
眼见着元辰子栽栽愣愣的遁去,皇甫羽与另外三人相视一笑,他们今日费尽心思才套出了元辰子的话,发现南陆修仙界的传言竟然是真,乙阙门的那个狗屁武尊手里必然还有许多的天外精金,否则就凭苍山福地的土包子,如何能够接二连三地炼制出低阶玄宝?
想到元辰子席间拿出来显摆的玄宝玉清镜,四人心头不由一片火热,若非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几人方才都要动手抢夺了!
xs7.com
再说元辰子歪歪扭扭地折返了居所,方一降下遁光,便一头扎进了偏殿。
偏殿之中光线昏暗,段星河好似一道影子一般隐在角落,元辰子此时眼睛亮的吓人,也不言语,冲着角落眨了几下眼后,便一头扎在了榻上,片刻之后鼾声如雷。
段星河腹诽了一句死老鬼真能装样,而后也不见什么动作,身影已然渐渐地变淡,最后散于无形。
莲台之上,皇甫羽收回了隐匿散出的神念,笑着对另外三个莲隐宗修士言道:“元辰老道是真的醉了,想来方才的话大半是真,段星河也不在叠翠山,该是含怒走了。”
裘姓女修正自摆弄着手中的天外精金,左看右看皆看不够,听了皇甫羽的话后面『露』疑『惑』道:“大师兄,不过是几个荒僻之地的粗坯罢了,何必这般谨慎?”
皇甫羽见师妹说的满不在乎,不由正『色』训诫道:“师妹莫要小视了天下修士,有些人一没有高深的功法,二没有海量的资源可供挥霍,却依然能够跨入元婴境,其中的福缘气运、心机手段可谓缺一不可,对上这样的人,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裘姓女修和另外两人闻言连忙点头应诺,而后一个面容沉稳的修士迟疑道:“大师兄,听闻傲莲峰的许师伯今次执意充任苍山福地的使者,莫不是也得了什么消息?咱们若是冒然前往,怕是有些不妥。”
皇甫羽闻言一晒,眼中隐有不屑之意,沉『吟』了一阵之后,说道:“无妨,别人或许还要顾及许究傲莲峰主事的身份,咱们绮莲峰却是不必,此事便是师父知晓,也定然不会怪罪我等,再说乙阙门又不是他家的,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那人又道:“许师伯虽然已经寿数无多,可是毕竟曾是元婴后期修士,真若拼起命来,大师兄怕也不是对手。”
皇甫羽哈哈一笑,言道:“没牙的老虎、虚张声势罢了,咱们今次又没图谋他傲莲峰什么,你也说许究已然寿数无多,想来不会为他的徒子徒孙树立像咱家这样的暗敌的!”
如此说着,也不与四象宗打声招呼,皇甫羽心意微动,便御使着坐下莲台轰然升起,莲台嗡鸣一声,化作一道七『色』流光向南而去,竟然视四象宗的守山光幕如无物。
原来这皇甫羽还是个身体力行的,未免更多人盯上乙阙门这块肥肉,在探听了传言的真伪之后居然一刻也不愿多等。
段星河隐在山阴之处,见莲隐宗使者没有任何交代,就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去,不由暗啐了一口,心道:
“看来大宗门中也免不了良莠不齐,就凭这几个草包还想占剑煌山的便宜?哼!提鞋都不用你!还是乖乖地充作我家武尊扬名的垫脚石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位向来喜欢独来独往的隐尊者已然将自己当成了乙阙门的一员。
莲台座驾在元婴修士的御驶下自然是遁速惊人,万里之遥也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若非沿途还要不断收拢绮莲峰的仆从探子,想必速度还要更快一些。
汇总了探子们得来的消息,皇甫羽倒开始有些佩服起许究来,对另外三人道:“姜还是老的辣呀,咱们这位许师伯倒也真能舍下面皮,他将身为使者的权责全都交到了乙阙门手中,显见是要用宗门的利益来交好对方。
而对于不知内情的乙阙门高层来说,能与莲隐宗的一峰主事交好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对外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因此是一定舍得下重注的,此法虽然繁复,但也有个好处,那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另外三人相视一眼也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许究毕竟是宗门长辈,他此时常驻乙阙门,倒叫几人不好下手。
沉思了一会儿,皇甫羽对另一个师弟说道:“丁师弟,你的掠空身法不错,可前往南陆千佛宗,咱家欧师叔此时正在那里做客,他老人家与许究素来不睦,你可将乙阙门之事暗中通禀。”
丁姓修士闻言揖手应诺,而后身化一道遁光向北而去。
“走吧!既然许师伯对乙阙门怀之以柔,那咱们便反其道而行之,来他个凌之以威!”皇甫羽意气风发地道。
裘姓女修眼中闪过一抹爱慕之『色』,也跟着轻笑道:“倒要看看当咱们点破许师伯寿数无多之后,乙阙门那帮土鳖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
随着皇甫羽的极力催发,几人身下的莲台立时暴涨到了半亩大小,好似一座巨舟一般破开天上的浮云,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祥光瑞霭,直把苍山福地中各宗留守的修士惊的尽皆紧守门户不敢出头。
剑煌山中热闹非常,各宗都有宗主或者长老带着门中新进修士前来相聚,因为今次来的莲隐宗使者将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乙阙门安排,所以群修皆是一身的轻松。
有老友相聚闲饮于林泉之间的,也有看不顺眼的修士相约演武赌斗的,各宗的低级弟子在乙阙门外事堂修士的引领下得以踏上了悬剑峰,其间自然要再听一遍武尊他老人家是如何翻手挫败强敌,覆手平灭天劫的!
其实陈景云自打来到苍山福地之后,细算起来,总共也就三次对敌出手,不过战果却一次比一次惊人,现在福地之内都在流传着“武尊大人已经有了冲击元神境实力”的传言。
元神境啊!长生万古不朽、八荒四海同尊!但凡修士闻之,谁不心生激动颤栗?不过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倒是有很多人不敢亦或不愿相信。
……
罗素灰头土脸的在锻体炼心大阵中窜了出来,称叹一声之后便开始整理衣冠,毕竟使者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想到暴猿此时该是等自己等的急了,于是便御着花骨朵状的灵宝遁往了弈剑峰。
自从许究开始闭关巩固今次所得之后,罗素这小子就彻底的放了羊。
因为在师父处得知了陈景云此时的修为,他又真的对众剑修存了十二分的好感,于是也不摆什么架子,每日里除了去寻暴猿之外,其余时间多是嘻嘻哈哈的往来于乙阙门高层所在的诸峰,倒是被他结交了不少朋友。
近日因为剑煌山中的低阶修者太多,是以聂婉娘勒令暴猿不得下山胡混,万一不小心伤到几个修士可就不好了。
而大块头向有眼『色』,聂婉娘可是连它老大灵聪兽都要讨好的人物,暴猿又怎敢违逆?好在罗素每日都会来寻它斗酒,这才叫暴猿不那么无聊。
今日左等右等,终于见到罗素架着遁光前来,暴猿不由裂开大嘴在原地蹦了几下,以此表达自己的欢快。
罗素见状哈哈大笑,正要降下遁光之时,却忽地见到北方云气激『荡』,内中隐有七『色』华光闪现!
对于那片七『色』华光,罗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不由面『露』疑『惑』地自语道:“咦?既是莲台至此,那就必然有宗门使者驾临,不过各峰使者向来各管各的,苍山福地既然分派给了我傲莲峰,怎么又有别峰修士前来?”l0ns3v3
第五十一章 情形诡异
莲隐宗又有使者驾临了,这叫乙阙门修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更诡异的是,使者驾临,非但两位太上长老没有动静,就连宗主温易安也未见出迎,只有凌度命人降下了守山大阵的一角,领着几个结丹境长老迎了上去。
偌大的莲台就悬在剑煌山的山门处,带起了好大的声势,只是皇甫羽几人想象中的乙阙门修士全体慌忙出迎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倒是有众多的低阶修士聚在一处对着莲台指指点点。
皇甫羽以神念扫过剑煌山,内中情形一目了然,不过却有四个地方令他探查不到,一座剑峰上的洞府好似魔神巨口一般让他的神念不敢靠近分毫,这不由叫他生出了几分警惕,另外三个地方则是斥力惊人,将他的神念给拒之门外了。
莲台上的修士看着迎出来的几只小鱼小虾,无不脸『色』铁青,只是皇甫羽没有开口,其余人只能闭口不言。
此时凌度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明知故问地道:“不知来者可是莲隐宗使者?”
皇甫羽闻言只觉一阵好笑,暗道:“好一群鼠目寸光之辈,怕是真的以为傍上了许究就算是傍上了好大的一条粗腿!”
手中玉骨折扇轻轻一摇,一身气度忽地变的森然无比,心念动时,莲台骤然向下压低十丈,法驾散出的威势立时将剑煌山中的众多低级修士『逼』的不住倒退,更有人跌倒于地。
见此情形,凌度的脸『色』不由变的极为难看,此时剑煌山中可是聚集了福地大半的低级修士,这些修士说是苍山福地的未来与希望也不为过,就连武尊都特许他们可以轮番进入炼心锻体大阵中修行,可见对他们的重视。
剑心一动,一股凌厉的剑意便自凌度背后的玄阶灵剑中扩散了出去,虽然不及莲台散出的威压庞大,但到底还是将那股威压给抵消去了成。
就在凌度再要开口说话时,半空中却又传来了皇甫羽玩味的声音:“听闻本宗傲莲峰的许究师伯正在此地做客,绮莲峰弟子皇甫羽特地携师弟师妹前来拜望,你们乙阙门不错,深谙待客之道!”
凌度怎么会听不出皇甫羽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周身剑意一收,脸上复又换上笑容,揖手道:“使者切莫见怪,我乙阙门绝无怠慢之意,不巧鄙宗的两位太上长老和宗主皆在闭关,是以无法相迎。”
“哦——,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不巧!想来我那许究师伯也恰好正在闭关吧?”皇甫羽笑着问道。
凌度闻言,脸上立时『露』出钦佩之『色』,回道:“皇甫使者果真神机妙算!不错,许究前辈莅临鄙宗之后,见我剑煌山气运隆昌、满山灵秀,居然心生感应,因此才闭关不出,想来修为又有精进!”
此言一出,莲台之上立时传出一片哄笑之声,便连皇甫羽也都有些忍俊不禁,还不待他说话,那名裘姓女修已然出言嘲讽道:
“咯咯!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真是笑死人了,以为抱住了傲莲峰的大腿,却不知何为银枪蜡样,我们那位许师伯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寿数无多,恐怕罩不了你们几日了!”
此言一出,剑煌山中一片愕然,别宗修士不知内情,见裘姓女修说的这般肆无忌惮,不由皆信了七分。
“裘沁!你这贱婢!竟敢当众诅咒我师父,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此时弈剑峰方向忽地『射』来一道遁光,遁光未至,喝骂之声已然当先传来,众人细看之时,发现来人正是使罗素。
裘沁在绮莲峰时一向得同门爱护,就是当年逸莲峰遴选女修时她也被自家师父极力保下,此时被人骂做贱婢,如何肯忍?当即尖叫了一声“小杂种你敢骂我!”而后便将一条幽蓝『色』的绸带给祭了出去!
好手段!绸带方一祭出,立时遮天蔽日,丝丝落落、缠缠绕绕,一没着力之处、二看不清来龙去脉,罗素以灵宝激『射』出的数十道利芒虽然将绸带刺出了一些窟窿,可是却丝毫阻挡不了其封堵之势。
皇甫羽在一旁兀自冷笑,并不出言阻止,打定主意要擒住罗素这个小的来引出许究那个老的。
罗素虽然近日有了一些修行感悟,却终究要比裘沁弱了一个境界,再加上手中灵宝亦是不如人家,一时间竟被困在当中左右冲突不出。
见到罗素在自己法宝中如同猴子一般上蹿下跳、还不时狂吼几声,裘沁的脸上不由泛起得意之情,偷偷看了皇甫羽一眼,见大师兄正自含笑观瞧,不由心中暗喜,心念动时,绸带合拢之势更急。
眼见着罗素就要被擒,围观的凌度和一众剑修尽皆目『露』焦急之『色』,有几个与罗素交好的更是周身剑意涌动,想要出手相助时,却又想到此乃莲隐宗的家事,只得极力隐忍。
聂婉娘立在弈剑峰上拿眼扫视着山门处,见罗素将要被擒,这才含笑收回了锁在暴猿身上的气机。
暴猿得了自由,立时捶胸咆哮起来!带在它腕上那对平日里看着毫不起眼的黝黑铁环发出“咔嚓、咔嚓!”的几声脆响,随后一副麟甲狰狞的拳套便已附在了它的长臂之上!
挥舞了几下粗壮的臂膀,爆猿不由战意高涨,三丈多高的身形猛地往高一跳,烟尘起处,弈剑峰上早失了它的影子。
罗素此时正羞愤欲死,师父闭关不出,乙阙门修士又无法『插』手莲隐宗的家事,就在他决定使出傲莲峰用以搏命秘法时,却忽地听到弈剑峰上传来的咆哮,这一声却是听的罗素心头一热,当即不管不顾地高喊一声:“猿兄速来助我!”
乙阙门众剑修听到了弈剑峰上的那声愤怒的咆哮之后,面上的表情尽皆一松,眼中也多出了幸灾乐祸之意,抱手看戏者也是有的。
皇甫羽身为元婴修士,自然能够明察秋毫,虽然不明白一头只有结丹境实力的灵兽为何会让众人有这般反应,不过小心无大错,就在暴猿如同小山一般当头压下时,皇甫羽手中的玉骨扇向上一挥,一副仙荷写意图的虚影便凭空迎了上去!
“轰!轰轰!”
暴猿一拳轰出,居然发出了三声爆响,而它手臂上的拳套也跟着爆闪了三次,眨眼之间,皇甫羽释出的仙荷写意图虚影便化作了点点灵光,竟是被一击崩碎!
原来暴猿的这一拳还有个讲究,用到的乃是通背崩拳中的短促而刚、寸劲勃发的法门,再加上爆猿的一身妖力极为雄厚,所带拳套又不惧仙荷写意图中的消融腐蚀之力,这才能够建功。
眼见好友就要被布条子包裹,这叫暴猿如何不怒?一拳打碎了障碍之后,趁着皇甫羽愣神的刹那,早把围困罗素的绸带抓在手中,而后再次仰天咆哮,双臂叫力,拳套之上灵光再闪,只听“刺啦啦!”一阵裂帛的声响,一件上品灵宝竟被它生生的撕碎!
见到自己的灵宝被毁,裘沁是又惊又气,虽然那绸带不是她的本命灵宝,但也得之不易,当下不由气得银牙咬碎,娇喝一声就从莲台上跃了下来,执出一柄金『色』长鞭,兜头就向暴猿和罗素抽去!
第五十二章 耳光响亮
裘沁这一击可谓含怒出手,重重鞭影中闪烁着金光,犹如巨蟒穿林、摇身甩尾,声势煞是惊人!
而她挥鞭直取爆猿时还连带着也把罗素罩在了其中,杀意狂涌,哪里还管什么同宗之谊?
不过区区结丹中期修士爆发出的威势还入不了爆猿的眼,当日升仙大会时,结丹后期修士败在它拳头下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一巴掌把罗素扒拉到自己的身后,爆猿眼中竟然十分人『性』化地『露』出了一丝鄙夷与杀机,瞅准时机抬掌便抓!
“啪!”的一声,鞭掌相击,灵光散『乱』了一阵之后,漫天的金『色』鞭影立时消散于无形!爆猿两指捏住鞭梢,任凭其上激烈的流光在指掌间跳动,扭头看了罗素一眼,大嘴一咧,得意非常!
“孽畜尔敢!”
裘沁此时虽然用尽了全力,却如同蜻蜓撼柱一般再无法抽动灵宝分毫,一张粉嫩的俏脸不由憋的通红,又自觉在大师兄面前丢了人,当即再次娇喝一声,一盏赤『色』莲灯便自眉心处跳出,而后就有一大团灵火向着爆猿烧去!
此火一出,剑煌山山门处立时变的炽热无比,暴猿到底脱不开兽类本能,见有大火来烧自己,不由有些胆怯,想要闪躲时却又怕身后的罗素被烧,急切之间双目已然变得赤红,想来是彻底的怒了!
暴猿这家伙平日虽然刁滑了一些,却最是认亲,虽然在弈剑峰上只是个总是吃瘪的“小弟”,但却深得众剑修的喜爱,此时见它为护友人,即便面对灵火时依旧寸步不让,不由皆在心中赞一句:“不愧是我剑煌山的灵宠!”
而凌度一见暴猿目『露』赤『色』,心知今日之事决计无法善了,念头动时,背上玄剑已然出鞘,他也不去参合暴猿与莲隐宗女修的争斗,只是全神防备皇甫羽等人在暗中『插』手。
皇甫羽方才吃惊的并非暴猿那一拳的威势,身为元婴修士,他自然能够发现暴猿体内灵气运行的脉络,区区一头灵兽居然掌握了如此怪异又复杂的行功轨迹,这却是他平生仅见。
而此时回过神来,见乙阙门的那名元婴剑修竟然御剑出鞘,且气机还遥遥的指向了自己,皇甫羽不由勃然大怒!
身为莲隐宗的核心弟子,居然在一个末流福地中受到了这般对待,实在是奇耻大辱!心道一句:“既然你在等着本尊出手,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当下神念一动,一尊幽蓝『色』的莲形宝鉴就自皇甫羽腰间飞了出来,宝鉴见风就长,竟在转瞬间化作了小山般大小,“轰隆隆!”片刻也未停顿,向着剑煌山的高大山门就压了下去,想是要打碎乙阙门的门面,借此立威。
至于聚在宝鉴攻击范围内看热闹的几个胆大的低级修士,在皇甫羽眼中不过蝼蚁罢了,生死全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看裘沁与爆猿这边,爆猿那粗胚既已暴怒,自然是不管不顾,一把扯过金鞭掼在地上,双拳互击,爆出一声巨响,而后猛然往上一跃,弓背合身、缩头藏尾,居然以脊背撞向了火团!
聂婉娘远远地瞧见暴猿使出了这招,脸上的笑意不由再浓几分,暗道:“师父还真是高瞻远瞩,原来猿猱之属用出通背崩拳中的杀招时居然会平添几分威力!”
而后便听“嘭!”的一声,那团火光已然被暴猿撞的四散飘零,待漫天火雨下落时,一股『毛』发焦糊的味道弥漫了场中。
爆猿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呲牙咧嘴地拍打着身上的火苗,原本光鲜的长『毛』已然卷曲烧焦,罗素见此情形不由泪如泉涌,连忙运起水法帮着暴猿灭火。
虽然小山一般的莲形宝鉴就要当空砸下,乙阙门群修却丝毫没有慌张之意,竟然还有闲心一面鄙夷各宗修士的狼狈后窜,一面咒骂几句暴猿不懂怜香惜玉。
裘沁此时的样子实在太过凄惨,原本堪比花娇的俏脸上全是血洞,血洞外面则都向下耷拉着半截长『毛』,而血水正顺着长『毛』丝丝缕缕的往外流着。
原来暴猿之所以肯以身试火,本就存着坏心,它的一身暗算本领全在脊背处的那绺钢『毛』上,方才在火光四散时暗算对手,那裘沁一时不察,竟被爆猿的十数跟钢『毛』攻破了护体罡气,好巧不巧的全都扎在了脸上,只闷哼了一声便就昏厥了过去!
“裘师妹!”
皇甫羽自诩算无遗策,不想一时疏忽之下,竟然被人家的灵宠在眼皮底下伤了己方之人,心中恨极之下,狂吼一声后便催动座驾莲台向下方撞去,竟是要将暴猿和下方所有人一同碾成肉泥!
小山一样的宝鉴压向山门、灵光环绕的莲台又撞向众人,这两道攻势可谓凌厉异常,直把众多外宗修士给骇的亡魂大冒。
而皇甫羽更是神念狂涌,释出了莫大的威压,一时间,场中除了凌度之外,其余诸修皆感身处泥沼之中,便连遁走都做不到。
“大家同为元婴初境,你的宝贝厉害,难道本尊的玄阶灵剑就是摆设不成?”
凌度早就在防着皇甫羽出手,见他御出的灵宝声势惊人,却也怡然不惧,心念动时,头上悬着的灵剑“嗡!”的一下就爆出了百丈长的剑光,剑光自下而上,对着皇甫羽的莲形宝鉴便刺了上去!
玄宝相击、威能滔天!
凌度身为剑修,灵剑不出则罢,一出便是全力,众剑和鸣之下一方天地为之凛冽。
而皇甫羽的莲花宝鉴乃是绮莲峰的传承重宝,千百年温养下来,早已不是寻常玄宝可比!
两件玄宝这一交击,可是了不得了!一道虚空涟漪竟以两件宝物为中心激『荡』了出去,涟漪瞬息百里,几座高入云端的险峰尽皆从中折断!
眼见自己的本命灵宝被阻,皇甫羽不由冷笑出声,他的目的本就如此,凌度既然出手抵住了宝鉴,就绝对没有余力再来抵挡莲台座驾的冲撞,若是不能碾死暴猿和下面的百十个修士,他这绮莲峰大师兄以后也就不要当了!
此时场中唯有乙阙门诸剑修与暴猿、罗素仍然老神在在,丝毫不惧莲台座驾的碾压,其中众剑修与暴猿心有倚仗自不必说,罗素则是知道这般大的动静一定会惊动师父许究。
果然,就在偌大的莲台距离众人头顶不过数丈的距离时,半空中忽地显化出了一位老者,这老者虽然须发皆白,但却身姿挺拔外加精神矍铄,身上的玄『色』莲衣无风自动,手中拂尘左右轻摆,好一副道骨仙风!
那老者自然就是罗素的师父许究,也没见他掐动法诀、亦未听他念出咒语,只把指头对着莲台一点,原本轰然下压的莲台便立时顿住不动,不待皇甫羽说话,许究的指头忽又向上一挑,那莲台居然猛地缩小倒翻,竟把皇甫羽等人全数甩了出去!
皇甫羽此时惊怒交加,免力定住身形后,连忙收回了仍与凌度那柄玄剑对峙的莲花宝鉴,将之护在身前,又挥袖护持住了昏死过去的裘沁和另一个绮莲峰亲传,对于其余绮莲峰仆从竟然理都不理。
待见到许究居然将缩小了的莲台收入了怀中,皇甫羽不由冷笑道:
“许究许师伯,你今日夺了我绮莲峰的三品莲台!就不怕他日我家师父师叔带人打上你傲莲峰吗?”
许究闻言也不说话,狭长的眼中猛然闪过一道精芒,皇甫羽见状心中没来由地传来了一阵警兆,岂料还不等他反应,一股直如太古凶兽般的浩瀚神念便已锁住了他的识海元婴!
“啪!啪啪!”
一连扇了不敢动弹分毫的皇甫羽十几个大耳刮子,许究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神念。
第五十三章 干脆利落
不光皇甫羽被扇蒙了,在场的其他修士也都有些发呆,莲隐宗的一峰亲传且还是元婴使者,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扇成了猪头,这场面可不是一般人能够见到的。
特别是有眼尖的剑修方才分明看到了几颗飞脱的牙齿,心惊之余,又想到罗素当日也被许究给扇掉了满嘴牙,不由腹诽这位高人动不动就打掉人牙齿的癖好。
“许、许究!你竟敢当众辱我!”皇甫羽呆愣了一阵后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地开口,语气中全是不敢置信之意,连声音都在不住地颤抖。
许究就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皇甫羽一眼,狭长的眼中又有凶光闪动,嘴上却道:
“小子,既然厉长卿没教会你何为长幼尊卑,我这当师伯的向来提携后辈,便替他补上这一课,至于莲台嘛,就当是你的谢礼了,你若觉得亏了,我再给你补上几巴掌便是。”一边说着,一边就要闪身向前。
这一下却把皇甫羽吓的是寒『毛』倒竖,连忙闪身后退了数十丈,又御起莲花宝鉴护在身前,灵台处也有神光闪动,想是催动了护佑识海的灵宝。
嗤笑一声,正要再给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一点教训,许究的神念之中却忽地感应到了北方云天中的气机变化,一片七『色』瑞霭紧贴着罡云而来,内中更有两道宏大澎湃的威压隐约传出,显见来人修为不若。
一见又有七『色』莲台将至,许究心中不由战意升腾,回头对凌度道:“凌道友,你可带着劣徒和其余人一同退入守山大阵,此处自有本尊一人应对!倒要看看来的又是宗门的哪位高人!”
凌度闻言一愣,而后不由哈哈大笑,挥袖将罗素、暴猿还有其他修士全都扫入了山门,法诀一掐,山门处的守山灵光便轰然升起,他自己却并未入阵,而是踏前一步立在了许究身侧,言道:“晚辈身为乙阙门长老,岂能让前辈您一人专美于前?”
“不错,既有高人前来,我等自然要随许前辈一同见识一番!”话音未落,纪烟岚与温易安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场中。
皇甫羽眼见强援已至,身上的气势不由一盛,收拢了方才被跌的七荤八素的绮莲峰仆从,命众人守护裘沁,他自己则高高迎上半空,也不整理自己的装容,肿成两条缝的眼睛里全是杀意!
绮莲峰长老欧新眉原本好好的在千佛宗做客,她与千佛宗的杞忧神尼乃是至交,今番借着充任使者的由头去探望老友,二人一些当年之事、饮一杯今夕之茶,很是自在。
待那名丁姓修士火急火燎的寻到了千佛宗,又在私下里禀明了天外精金之事后,欧新眉立时心动不已,若是换成别峰修士,她或许还抹不开情面,既然是傲莲峰许究从中图谋,她自然是要出手的。
许究当年在莲隐宗内可也是惊艳风流之辈,在他的主持下,傲莲峰的风头只比三隐峰稍逊,远不是欧新眉所在的绮莲峰可比。
直到后来在一次隐秘的任务中,傲莲峰一脉精英尽丧、许究重伤而归,傲莲峰这才失了往日的地位。
欧新眉曾经对许究心生慕爱之情,岂料却被冷言拒绝,是以一道心结早已结下,在宗门时因为顾忌太多所以不愿发作,如今在外面有机会能够将当年自己只能仰视之人踩在脚下,欧新眉不由心头快意,于是邀上杞忧神尼一同南下。
杞忧神尼原本不愿参合莲隐宗的家事,待听说事情出在乙阙门之后,这才欣然同意,乙阙门为了替四象宗撑腰,不惜万里驰援,且当着众多修士的面斩杀了两位南陆元婴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事后就连不怒尊者都对乙阙门剑修的战力和那位闲云武尊的弟子赞不绝口,又说千佛宗年轻一辈中绝没有人是那聂忘忧的敌手,杞忧神尼也因此才有了兴致。
二人也不招呼侍从、更不大张旗鼓,乘着欧新眉的座驾莲台一路疾驰,不需个把时辰就已经来到了苍山福地之中,岂料就在剑煌山摇摇在望时,二人的神念中却当先映出了皇甫羽那副鼻青脸肿的凄惨模样。
“嗡!”的一声,莲台瞬间破开了数十里的云层,霎时便停在了皇甫羽身前,而后便听到了欧新眉霜寒般的声音:“羽儿,何人伤你?”
皇甫听得自家师叔语带杀机,不由心中一暖,他故意留着脸上的青肿,为的就是这个,闪身上了莲台后,先对欧新眉和杞忧神尼躬身一礼,而后才道:
“小侄的伤不算什么,许究师伯要替师父和您管教我,小侄受着便是,可是裘沁师妹却被乙阙门的灵宠所伤,此时正生死不知。”
“好胆!”
欧新眉听了皇甫羽的挑拨之言,不由气得柳眉倒竖,对着许究冷笑道:“许师兄,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费力装出这副高人模样了,你那识海元婴中的漏处又岂是一副皮囊可以遮掩的?
你若是在宗门内摆起架子教训小辈,我也说不出什么,可是皇甫羽身为使者,却被你当着外人的面打成这般模样,那可就关乎我绮莲峰的脸面了!”
言罢不等许究说话,眉心处已然神光涌现,澎湃的神念骤然攻出,想来是要循着许究的弱处先将他击伤,而后再出手对付纪烟岚几人。
元婴后期大修士的神念本就磅礴无俦,再加上欧新眉以莲隐宗秘法的催动,那原本无形无质的神念居然在虚空中显出了锋锐的轮廓,直把守山大阵中的各宗高手看得个胆战心惊!
眼见着对方竟以神念攻向自己几人,纪烟岚不由一脸的古怪,温易安与凌度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戏谑之意,他们三人前日都得了聂婉娘的告知,说这许究伤愈之后一身境界已然临近半步元神境,神识修为还要更高一些,而这半步之差便是天地之别!
果然,许究眼见着欧新眉的神念袭来,狭长的眼中忽地泛起笑意,念头动时,识海之中早翻起滔天巨浪,神念附着在了一点纯阳之气上,一颗金『色』莲子抽枝发芽,转瞬结出了偌大的莲花!
待那朵金『色』莲花自许究天灵处飞出时,非但天地为之一静,便连时间也好似有了一丝停顿,皇甫羽指着只有车轮大小的金莲高叫一声“元神金莲!”而后便面无人『色』地跌在一旁,身体抖如筛糠。
欧新眉一见许究灵台处跳出了金莲,当即惊呼一声就要收回化了形的神念,怎奈金莲中此时已经发出了莫大的吸力,缓缓转动之下居然把欧新眉那刀锋般的神念吸入了莲心,整个过程顺畅无比,便好似大肚汉吸溜了一小碗面条,竟是意犹未尽!
欧新眉“噗!”地一口鲜血喷出,眼中全是惊惧,那朵金莲依旧旋转不停,居然顺藤『摸』瓜地锁住了她的识海,丝丝缕缕的吸力传来,打的竟是她识海本源的主意!
“杞忧助我!”
杞忧神尼禅心如水、慧眼无差,她本就是为友人压阵来的,在欧新眉以神念化形攻向对手时,她就发现了纪烟岚几人眼神中的不妥,是以早将一枚五彩舍利攥在了手中,此时一见欧新眉呼救,抬手便将舍利打了出去。
“唵啊吽——!”
禅音广大振聋发聩!随着五彩舍利轰然爆碎,天地间猛地传来一阵禅音佛唱,许究的元神金莲在佛唱声中不由顿了一顿,欧新眉则趁此机会斩断了神念、封住了识海。
见杞忧神尼救下了欧新眉,许究也并未趁势追击,收回金莲之后冷哼一声道:“杞忧小尼姑!你倒真是舍得!也罢,看在七衍佛爷的面上,我倒不好为难与你。”
“阿弥陀佛!恭喜许师兄得窥无上元神法、修来了大逍遥!”杞忧神尼合十一礼,真诚祝道。
“哈哈哈!半步而已,当不得大逍遥!若非武尊前辈以大法力为我逆天夺命,哪有我许究的今日!”许究听了杞忧神尼的话后不由开怀一笑,复又对着弈剑峰方向揖手行礼。
杞忧神尼闻言不由一呆,竟然讷讷不能言语,她身后的欧新眉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脸『色』不由一白,在皇甫羽的搀扶下强自起身,而后对许究深施一礼道:“许师兄,恭喜了!今日之事错全在小妹一人,还请责罚!”
此言一出,纪烟岚几人都在心中生出了别扭之感,而躲在守山大阵中看热闹的群修则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也是,气势汹汹地来了两拨人,头一拨来的元婴修士被打的鼻青脸肿,且暴猿还在人家女修脸上『插』了不少『毛』,第二波更是干脆,先是吐血、之后便是请罪,如此种种怎不叫人有一种虎头蛇尾之感?
有善于揣度者此时也发现了几人话里的玄机,再仰头看向弈剑峰时,皆觉口中干涩的厉害,一时吞咽口水者不计其数!
许究见到欧新眉这副认打认罚的样子,心中的气倒是消了不少,冷冰冰地道:“本是同宗,我也不欲做的太过,只是你们今日这番举动,想必不光是为了寻我师徒的麻烦,说吧,到底所谓何事?”
()
第五十四章 厚礼相送
欧新眉见许究肯接她的话茬,不由暗自舒了口气,闪身来到许究身前,小心地回道:
“回师兄的话,北荒南陆如今有不少传言,都说乙阙门中拥有不少的天外精金,小妹贪心作祟,又怕师兄你一人独占,这才急切前来。”
许究闻言差点没把嘴给气歪,抬巴掌要打时,见了欧新眉那副小女人的模样又觉无趣,于是骂道: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乙阙门的主意也是你们能打的?若非武尊这几日闭关不出,你等怕是早已身死道消!惹麻烦惹到了元神境大能的头上,你绮莲峰修士还真是狗胆包天!”
被许究喝骂了一通,欧新眉不由又自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元神境强者乃是天下共尊,今日之事又是自己与皇甫羽无礼在先,若是因此被人家打杀,恐怕便是宗门也不会为自己强出头。”
想到此处,欧新眉脸上讨好之意更甚,强作镇定道:“好在有师兄在此阻拦,师妹再次谢过了,事已至此小妹也不敢逃遁,依着师兄的意思,咱家该如何赔礼?”
许究闻言只觉一阵反胃,不过为了宗门的利益,该有的担当他还是有的,只是事情关乎了乙阙门,许究可不愿擅自做主,于是把目光看向了纪烟岚,闲云武尊素来敬重这位师姐,这是剑煌山上人所共知的。
纪烟岚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不由心下莞尔,皱眉道:“按理有许究前辈的情面在,此事该是轻轻揭过的,只是我那师弟一向小气,近来又脾气暴躁的厉害,我可不敢触他霉头,是以事情还是要交于我那聂师侄定夺。”
许究闻言,心知纪烟岚是在趁机讨要好处,不过这是惯例,他也说不出什么,见她提到了聂婉娘,便连忙问道:“剑尊是说此事贵宗的忘忧仙可以做主?”
“不错,聂师侄向来得宠,又是我那师弟座下的首徒,平日便是把天给捅漏了,也只会挨一顿揍了事,是以若要没有后患,还需她出面才行。”纪烟岚笑着答道。
温易安和凌度在一旁听到纪烟岚将事情推到了聂婉娘头上,眼中皆不由闪过一丝快意之色,今日发生的一切可都在聂婉娘的算计之中,此时将她引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忘忧,莫要再看热闹,还要我请你不成?且过来叙话。”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招呼,弈剑峰上忽有遁光闪动,人还未至,已经有笑声传来。
“咯咯!弟子哪儿敢?只是师父闭关之前曾下了严令,命我无事不得离开弈剑峰半步,若是不得师伯您的召唤呐,我可不敢下来!”
就在纪烟岚笑骂聂婉娘惯会找由头的时候,场中诸人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却正是:云鬓挽道髻、玉面冰肌润,蛾眉明月眸、绛脂点樱唇,道衣飘飘仙子至、足踏莲影暗香来!
聂婉娘袅袅婷婷降至场中,没有惊起半点尘烟,而后对许究揖手一礼,又拿眼扫了依旧悬在半空的座驾莲台一眼,面上似有不喜。
莲台上的皇甫羽被聂婉娘这一瞥,立时三魂不守、七魄出游,忙不迭地催动法诀收起了莲台,灵力涌动时,脸上的青肿早已消于无形,但却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杞忧神尼心中对皇甫羽十分的不屑,轻巧地降在欧新眉身边,眼睛盯着聂婉娘仔细打量,虽然看不出深浅,但却不得不在心底赞一声:“端地是好人才!”
欧新眉此时再不敢小视场中的任何一人,见许究漠然不语,于是当先开口道:
“忘忧道友,今日我与弟子利欲熏心,不意踢到了铁板,好在有许师兄在此当头棒喝才未铸成大错,还请道友在武尊面前说项,免了我等日后的隐忧。”言罢便将一枚荷包形状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聂婉娘伸手接过了储物袋,把玩了一阵之后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将之丢给了温易安后,言道:“你这份赔礼倒是颇重,既如此,师父那里我会为你分说一二。”说完对着纪烟岚和许究揖手一礼,就要转身离开。
欧新眉见聂婉娘答应的如此容易,不免有些忐忑,连忙看向许究。
许究正自心中暗骂欧新眉小气,要不是怕事情闹到最后恶了弈剑峰上的那位,他才不会管欧新眉的死活,见她又来巴望自己,不由没好气道:
“绮莲峰自闵师兄坐化之后便尽出废材!还不把绮天莲子拿出两颗赠与聂道友和纪道友!”
言罢又喊住缓步走向山门的聂婉娘,解说道:“聂道友,鄙宗绮莲峰上有一灵株,名作绮天莲,此莲花三百六十年才枯荣一次,所结莲子最善调理元气还能使人驻颜不老,女修服之最是得益。”
欧新眉得了许究的点醒,只得将牙一咬自怀中取出一枚锦盒,锦盒打开,里面正躺着两颗蓝莹莹的莲子,这两颗莲子本是她要与杞忧神尼一同炼化享用的,此时却是不得不交了出来。
见到欧新眉一脸肉疼的模样,温易安等人皆觉心中好笑,暗道:“果然如此。”
女子爱美乃是天性,聂婉娘花样的年华又何能例外?接过锦盒仔细打量,片刻之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将一颗收入了自己的储物袋,又把锦盒交到一脸喜色的纪烟岚手中,笑道:
“此物倒是不错,也罢,师父那里我便为你一力担下了,还有,南陆叠翠山四象宗的元辰子曾经受过我师父的提点,还请使者照拂一二。”
见到重礼送出之后,聂婉娘的言辞终于从“分说一二”变成了“一力担下”,欧新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得罪一位元神境大能的后果实在太过严重,莲隐宗自然不惧,可她绮莲峰只是三十六正峰中的末流存在,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又听聂婉娘委托自己照顾名不见经传的四象宗,欧新眉连忙点头答应,也不停留,对着许究正色一礼后,便命依旧痴愣愣的皇甫羽释出莲台,一行人踏入其中,莲台霎时绽出七色遁光,呼啸一声向北而去。
见许究望着远去的莲台不知在想些什么,聂婉娘唇角微扬,叹息道:“许前辈,您今日虽是无意,却也把家师的修为给透露了出去,此事闻者众多,怕是瞒不住的,还不知家师出关之后会否不喜呢!”
许究闻言,一张老脸立时就垮了下去,连忙焦急道:“仙子救我!”
“这莲子还真是不错,咦?绮莲峰上有至宝绮天莲,许前辈的傲莲峰上也该有了不得的宝贝才对吧?”聂婉娘顾左右而言它。
“仙子饶我,傲莲峰素来贫瘠!”
“前辈说的这是哪里话?只是家师素来小气。”
“有!我傲莲峰的青莲玉髓最是神异!”......
眼见着许究追着聂婉娘走入山门,纪烟岚和温易安、凌度三人不由放声大笑,自家供着一尊真神,还真是不惧任何妖魔鬼怪!
第五十五章 大事件
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传播,自己就会生出翅膀四下里乱飞。
闲云武尊早已参透了天地至理,这些年来之所以名声不显,乃是不喜张扬之故,今次则是因为要救治莲隐宗使者,这才不得不展露惊天手段。
闲云武尊少时就有大志向,当年离宗寻道之时曾言“不入元神誓不回还!”如今功行圆满,虽然深沉低调,却也要为剑煌山谋福,此时苍山福地之中唯乙阙门一家独大就是个例子。
闲云武尊有大气运,在域外游历时总有机缘自己找上门来,随随便便就得了上古仙门的完整传承,估计内中就有治病救人的大神通,许究的伤势就连莲隐宗高人都束手无策,却被武尊轻易医好,这还不是铁证?
......
种种传言没几日就扫遍了整个北荒南陆,到了最后早变成了无数个版本,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素来荒僻的苍山福地之中居然真的出了一位元神境大能!这叫各个大宗门在羡嫉之余又都生出不真实之感。
各宗此时也才知道,为何乙阙门剑修敢大张旗鼓地为元辰子师徒寻仇杀人,一些针对四象宗的计划立时戛然停止,放眼整个北荒南陆,也只千佛宗和另外几个大宗门有几位半步元神坐镇,若是惹恼了那位,后果实难预料。
而身在南陆的莲隐宗其余使者则是纷纷前往叠翠山打探情况,在得到了欧新眉的肯定答复后,无不感慨傲莲峰许究的好运道,能够在荒僻的福地寻到一位遗贤隐修,光是这份功劳便已超过了所有人。
许究的一身伤患可不是假的,便连宗内的一位元神境前辈出手,也只是令其苟延残喘的多活几年罢了,而那位武尊非但为他逆天夺命,更是助其登上了半步元神之境!两相这一比较,众人无不啧舌。
莲隐宗对此事十分的重视,急急以法诏召回许究询问此事,待一位葛衣老者检查完许究的识海与元婴之后,当场便说了句:“好一个纯阳之力补识海、太一劫雷衍生机!不想山野之中还有这般人物、这般手段!吾实不及也!”
此言一出,炽莲峰大殿之中一片哗然,需知说这话的可是妙莲峰一位元神境大能,妙莲峰的《莲心谱》功法在疗伤一途向有神效,可是葛衣老者居然承认自己不如人家,由此可以证明乙阙门的那位闲云子是何等的境界高深。
众人一番商议之后,莲隐宗宗主清秋散人便亲自书信一封,依旧使许究充任使者,命他依足了礼仪前往剑煌山邀请闲云武尊至莲隐宗做客,那位葛衣老者因为不耐久等,便也要求一同前往。
许究陪着葛衣老者立在遮天的莲台之上,面上虽然平静,但胸意早已不住地翻涌,他前次出行之时只有罗素与一头老驴相伴,今番再次南下却是好大的阵仗!
力士执金瓜开路、仙子抱琵琶舞空,三十六朵莲台合而为一,直把一方天空占满,蛟龙拖锁链、彩凤顶上翔,结丹扯仪仗、元婴护法忙!傲莲峰修士立在许究身后激动的直打摆子,那头飞天老驴也有幸上了莲台,打两个响鼻,眼神高傲!
这番大的阵仗自然瞒不过中州其余四大宗门,一番打探之下,自然不难知晓莲隐宗辖下属地之中出了一位元神境大能,一时称叹者有之、咒骂者亦有之,四宗不约而同地派出元神境修士前往“祝贺”。
遮天法莲出了周天星斗大阵,轰然破入元婴难入的罡云之中,灵光闪动时罡风难侵,祥光瑞霭照亮了整片天空,法莲无声向南,速度竟然比传讯灵光还要迅疾!
......
“哈哈哈,文老哥,我这里可是名唤弈剑峰,其中的“弈”字可不是白叫的,你在此处与我这主人对弈,输了也不算冤枉!”陈景云执黑子斩杀了对手的大龙,而后哈哈笑着打趣坐在对面的葛衣老者。
“闲云老弟的棋艺委实精深,给!这瓶圣莲造化丹是你的了,此丹可是我妙莲峰的宝贝,你可莫要等闲视之。”葛衣老者输了棋局,自是愿赌服输。
陈景云闻言又自哈哈一笑,示意一旁的聂婉娘收起丹瓶,而后道:“婉娘,给你文师伯一颗乙木回天神丹,莫要叫他背地里说我小气!”
聂婉娘笑着答应一声,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递了过去,葛衣老者见状大喜,接过之后立马将晶莹的丹丸倒在手心反复观瞧,后来更以化了形的神念仔细探查。
片刻之后,葛衣老者已然察明了药性,而后赞叹道:“呼!好纯粹的乙木生气!闲云老弟果然好手段,单就提纯丹性这一条,老哥我便自叹弗如!”言罢小心地将丹药收入了怀中。
一直立在一侧的许究此时接口道:“文师叔说的不错,师侄前日有幸被武尊前辈赐予了此丹,服用之后立觉生机沸腾、寿数竟然也有延长,更兼此丹的丹性十分柔和,想来便是结丹期的修士服用也该无碍。”
葛衣老者看了许究一眼,点头道:“嗯,你小子的造化不错,居然在行将就木之时碰到了大救星,不过即便闲云老弟修为再是高深,可是救你时连用了两样逆天手段,定然也要耗损不少元气,是以你切不可忘了此番的活命之恩!”
许究闻言连忙躬身应诺,其实不用葛衣老者提点,他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早已不能用言语表述。
饮了一口聂婉娘奉上的灵茶,葛衣老者又道:“闲云老弟,在你这里耽搁了已有三天,想必宗主那边早就等的心焦,不若明日我便亲自主持仪式为你验明人族血脉,之后你便随我到莲隐宗做客,到时咱们一同参研医道丹法,我那妙莲峰上的好东西任你挑拣!”
陈景云闻言面露喜色,笑道:“文老哥盛情相邀,小弟怎会推脱?我也早就想见识一下中州之地的物华天宝了,不过我这人最是见不得好东西,到时文老哥莫要心疼才好!”
葛衣老者见陈景云答应的痛快,话说的也有趣,不由哈哈大笑,许究也在一旁打趣,言说自己的青莲玉髓已被聂婉娘尽数打劫走了,武尊前辈若是驾临傲莲峰的话,可再没有好东西供奉云云。
陈景云听许究说的有趣,复又大笑起来,葛衣老者笑骂了许究几句后也觉得心情舒畅,四人之中唯有聂婉娘人虽然笑的宛若娇花,但是眼底的担忧之情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第五十六章 气运金光
翌日清晨,剑煌山中但凡筑基期以上的修士皆被告知可以到悬剑峰上观礼。
莲隐宗的元神境大能文琛将为闲云武尊亲自主持验证血脉的仪式,群修激动兴奋之情可想而知,都想借机见识一下元神境大能的风采。
巳时将至,一直悬在乙阙门上空的三十六朵莲台忽地分散四方,成了周天拱卫之势,再片刻,座座莲台之中便有悦耳的仙音传出,力士逞能、仙子起舞,一队队衣着华美的莲隐宗修士各持法器侍立当空。
文琛法相庄严地自核心处的座莲中缓步而下,每走一步,身上的气机便厚重一分,待得脚踏实地之时,一股浩瀚无涯的威压直把悬剑峰都压迫的向下降了几分!
好在这股威压只是舒发舒收,否则前来观礼的诸修之中,除了几个元婴境大修士之外将无一人能够站立。
舍却尘世万千劫,一步踏入清虚天。
元神境大能的道心意境在不经意间影响到了场中众人,群修立时皆在心底泛起了空幽寂寂之感,不自觉地凝神守思,就连纪烟岚等人的剑心也都有了一丝震动。
“哈哈哈!文老哥的静空道心果真不同凡响,令人佩服!”随着一阵清朗的笑声传来,场中诸修皆觉心中一松,原本渐入空寂的胸意也都跟着活泛起来,一股自然舒适之感传遍了周身。
“闲云老弟莫要说笑,静空道心如何赶得上你的有情法?快快过来验明血脉,之后好随我前往宗门。”文琛一见陈景云到来,欢喜之余不由开口催促。
陈景云笑着立在了文琛身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文琛取出法器,他前些日子见乙阙门小辈们在验明身份时,只需将一滴精血滴入一个莲花鼎中即可,不知道元神境修者需要如何验明身份,这文琛又为何非要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文琛见陈景云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也不耽搁,正色扬声道:“人族气运不衰,方能再出一位元神大能!为表郑重之意,我莲隐宗今次特地请出了天机宝录,还请闲云子道友以精血融之!”
言罢便自怀中取出了一本古拙的书册,往空一抛,书册立时化作门板大小,悬停不动之后书页自开,内中射出夺目的光华!
陈景云洒然一笑踏步上前,他又不是妖魔二族的奸细,自然没什么好怕,指尖气血汇聚,片刻凝出了一滴血珠,曲指一弹,血珠便缓缓地飞向了天机宝录。
场外诸修此时尽皆骇然,原因无它,却是陈景云的那滴血珠竟然在空气中激起了丝丝电芒,所过之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一股厚重如山的压迫之感扑面而来。
文琛与许究也是咋舌不已,皆在心底赞叹陈景云的肉身强横,竟连一滴血液中都蕴含着如此大的威能!
元神境修士之所以被尊为大能,其本质区别就在于识海元婴已然化为纯阳,念头动时神游万方,道心御使天地、动辄翻江倒海!
是以除了妖族的那些妖神境修士之外,人、魔二族的元神境强者很少再有人会去极力修持肉身,此时二人一见陈景云的一滴血液都如此的霸道,心中生出惊疑也是应该。
众所期待之时,血珠终于落在了天机宝录之上,宝录上的光芒向内一收,血珠便被纳入了其中,而后书页一合,居然再无动静。
这一下不光前来观礼的各宗修士有些傻眼,就连陈景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众人想象中的大动静并没有出现,皆不由在心中暗道一句:“这就完啦?”
血珠被纳入宝录之后就与陈景云失了联系,不过最后一刻却被他感受到了抱阴负阳的亘古苍凉之意,这股意境就隐藏在宝录之中,内中更是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族根本之力!
疑惑地看文琛一眼,见他一脸凝重地示意自己稍待片刻,陈景云也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却并不知道对方此时心中也没了底气。
文琛当年初入元神境时,莲隐宗就曾为他动用过此宝,那一次弄出的动静可是不小。
这天机宝录不是寻常灵宝,乃是堂堂北荒天机阁的镇宗至宝,当年天机老人秉着大公无私之心将宝录一分为五,使得中州五大宗门都有了凝集人族气运的至宝。
万年以降,中州五大宗门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与这天机宝录绝脱不了干系,不过此宝现世的次数并不多,毕竟有资格需要动用此宝来验明血脉的人可没有几个。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就在众人各自狐疑之时,那天机宝录先是“哗啦啦!”地自行翻开,而后又有一声颤响自宝录之中传出!
“嗡——!”
这一声是真正的震遏行云!便连高处的罡云都跟着卷起了漩涡,文琛作为其中唯一知晓缘由之人,神念扫过罡云上的变化,脸上立时露出了既紧张又激动的神情,高声喝道:
“莲台尽数散去、守山大阵也要降下!所有人退后千丈,谁敢扰乱天机宝录接取气运金光,坏了闲云武尊的好事,后果自己掂量!!”
此话一出,悬剑峰上的众多修士立时疯狂后退,莲隐宗修士也都急急回了莲台,唯有乙阙门众剑修皆是眼前一亮。
自家武尊又有好事临身,实在叫人欢喜的厉害,听那位莲隐宗大能话中的意思,想是今次的机缘怕人打扰,于是不由纷纷御剑出鞘,剑尖却皆是朝外。
众多外宗修习哪里会想到还有这个变故?连忙再次后退百十丈,这些平日里待人随和的一众剑修此时全都换了一副表情,神情冰冷不说,眼中更是透出丝丝杀机,看的直教人心底发毛!
门下修士的这番自发的动作把纪烟岚和聂婉娘几人看的感慨良多却又哭笑不得,文琛的话不过是在点明事情的重要性,有他这么一位元神境大能和许究这位半步元神境大修士虎视眈眈地在那里护法,放眼北荒怕也没有几人敢来捣乱。
罡云之上的变化自然也瞒不过陈观主,那册天机宝录似乎是借着他血液中的讯息,从而被激发了某种能力,此时正发出一股沟通冥冥的天机之力。
不懂文琛所说的什么气运金光为何物,见他在一旁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的,陈景云不由出言打听道:“文老哥,那气运金光到底什么好东西?居然能让你堂堂元神境大能激动成这副样子?放心,我一会儿若是得了,必然分你一份!”
“闲云老弟!此话当真?”文琛闻言大喜过望,忙目光灼灼的看向陈景云,许究则是“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
陈景云一见两人的样子,心道一声:“坏了,看来这气运金光还真是了不得的好东西,瞧自己这张破嘴!”
心里虽然如此想着,嘴上却道:“我与文老哥一见如故,东西即便珍贵,却如何赶得上这‘情谊’二字?再说要是没有老哥哥你带来的天机宝录,我怕也没这番机缘。”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九重天上的罡云忽地被一道金光刺透,金光粗如水缸,直直地照向了天机宝录。
第五十七章 紧守道心的观主
天意本无常,运命何渺渺?生相盛衰依福德,三元五行逆顺了。
修仙界中常有气运之说,可是谁又见过气运为何物?都说不可名状玄奇难解,今日一道粗如水缸的气运金光从天而降,群修不由尽皆看的心潮澎湃又手足发软,天意就在眼前,怎能不叫人震惊莫名?
如此足足过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那道金光才逐渐变细,最后消散无形,高天处的罡云也旋即恢复如初。
自从听说陈景云要分润给自己一些气运金光,文琛便早早地将一尊宝鼎取了出来,此时正眼巴巴地等着天机宝典的返吐,他当年进入元神境后,也曾再次验证血脉,不过那次可没有此番这般天降气运的场面。
回想当时,天机宝录虽然也凝聚了一些人族气运反哺予文琛,但却只够他稳固道心之用,剩下的一些并不足以将眼前这尊宝鼎进阶成足以镇压一峰气数的至宝。
莲隐宗三座隐峰之中只有他妙莲峰没有气运至宝镇压气数,这是文琛长久以来的心结所在,不想今日有了机会,却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陈景云可没有时间去理会别人的心思,方才这道气运金光乍一落下,一直隐在他上丹田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便猛地沸腾了起来,看那架势竟然颇有一山不容二虎、要去挣个鱼死网破的意思!
这还了得?陈观主一身大半修为在上丹田中,若是那点灵光出了纰漏,他的修为立时就要降回七转!心思电转间,也大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心中暗叹了一声“忒可惜!”之后已然有了决断。
而此事场中,那天机宝录方一接纳完罡云之上降下的金光,紧接着便震了一震,内中立时就有一道水桶粗细的金光射向了陈景云,看样子该有方才接纳的三成左右。
这番情形看的文琛大喜过望,忙高声提醒了一句“闲云老弟!还不抱元守一接纳北荒气运!”
陈景云闻言,不由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免力压下想要冲破泥丸宫显化于外的天意灵光,而后一指点向朝着自己射来的光柱,口中则清喝一声“婉娘,出混元宝珠!”
聂婉娘听出了师父语气中的急迫之意,心知事情有异,连忙抖手将六枚宝珠打了出去,陈景云另一只手虚虚一招,六轮冷月便滴溜溜的悬在了半空,手指再斜斜向上一挑,水桶粗的气运光柱便被引向了混元宝珠。
场中的文琛与许究此时已经是呆若木鸡,实在想不明白陈景云为何要先以气运金光为弟子加持灵宝,需知这道金色光芒可是对修士元神大有裨益的!
待到半空中的六轮冷月化作了六颗骄阳,陈景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玄宝进阶,威力比之从前可是大了数倍不止,不理众人的震惊,大袖一挥,六颗灵珠便又缩回了原本大小,向着一脸喜色的聂婉娘飞了过去。
而此时的气运金光依旧汹涌不绝,又因为失了目标,就复又折向了陈景云,不得已,陈观主只得再次高喝一声“纪师姐、易安、凌度,你三人还不出剑?”
纪烟岚三人此时怎还不知道那金光的妙处?闻言立时大喜,连忙将自己的玄阶灵剑御了过去,陈景云又想到方才自己答应了文琛,便索性并掌如刀连劈了四下,一道水桶粗细的金色光柱竟被他凭空分成了五股。
五道金光粗如碗口,其中三道射向了纪烟岚几人的灵剑,另外两股一道没入了文琛身前的宝鼎,一道则落入了眼中是渴求之色的许究天灵处。
此时偌大的悬剑峰上一片寂静,三柄玄阶灵剑与一尊宝鼎被金光包裹,内中的气势节节攀升,就在众人眼前开始了蜕变,而许究则是盘膝于地,一身气机已然越发的深沉浩瀚!
当天机宝录缓缓合上之时,场外诸修皆不由发出了一阵溺水之人冒头时才会发出的抽气声,就连见惯了好宝贝的莲隐宗修士也都不自觉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宝物动人心呐!且不说聂婉娘收起的那六枚灵珠,便是此时悬在半空中的三柄灵剑和地上的那尊宝鼎就足以让任何修士心动了,宝器自污,虽然四样灵宝现在看着并不起眼,但在方才进阶的最后一刻所绽放的惊天宝光与磅礴威压可不是假的!
文琛激动的连嘴都瓢了!一边激动地抚摸着身前的宝鼎,一面颤声道“气运重宝啊!我妙莲峰得了此宝,今后再不愁气数流尽!我也算对得起师尊了!闲、闲云老弟,这叫我如何谢你?”
许究此时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内中神光一闪而逝,周身散出的气度好似高山大河,起身之后也不言语,对着陈景云便大礼拜谢,所执的居然是师礼!
见许究如此,包括莲隐宗修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觉得奇怪,文琛也在收拾了心情之后含笑点头,先是逆天夺命,今日又以气运相赠,这番恩情不是再造又是什么?
“此番事了之后,便是宗门之中怕也没有哪峰敢轻易招惹这乙阙门了,否则必成妙莲峰与傲莲峰的死敌!这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莲隐宗此次跟来的修士中自然不是文琛与许究的嫡系,内中有识之士想到此处,皆在心中发此感慨。
纪烟岚几人各自感应着手中灵剑的不同,脸上的喜色却是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住,三柄玄阶灵剑得了气运金光的洗礼,虽然看着朴实无华,但是外人却决计想象不出其中所蕴的大威能!
也是,依着文琛所说,他的那尊宝鼎已能镇压妙莲峰一脉的气数,而这三柄灵剑与那尊宝鼎同阶,其中的玄奇又怎会差了?
陈景云挥袖将许究拂了起来,又对一脸感激之色的文琛打趣道“文老哥,我今日的这份大礼可还应景儿?你若是真觉得亏欠了小弟,到时把你莲隐宗的宝贝多给我几样便是!”
文琛闻言不由一阵气恼,他是真的为陈景云感到不值,扼腕道“闲云老弟!你对我与许师侄的厚赠老哥哥我自是感激万分!只是以你的修为又怎会不明白这气运金光的好处?分出一点自是无妨,因何数用来炼器?”言罢又是一阵叹息。
“哈哈哈!小弟修行至今,自身境界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突飞猛进,皆是勤苦磨砺之故,气运加持虽好,却与我的道心相背,今日将之分润给弟子、宗门以及友人,实是再好不过!”陈景云闻言洒然回道。
此言一出,不光文琛和许究听的一愣,散布在天上地下的场外诸修皆觉一阵洪钟大吕之声响彻心底!乙阙门群修则是轰然叫好,皆道“也唯有如此气度才能配得上这般境界!”
聂婉娘一见陈观主如此说,脸上虽然是崇敬之色,肚子里的肠子却已经快要笑的断了,只从师父不住抖动的眼角,她就能猜到自家师父心里此时正在骂娘!
第五十八章 踏足中州
书接上文,陈景云的一番话听的众人感慨万千,文琛与许究回过神后皆在心中慨叹不已,暗道“闲云武尊真非常人也!”
纪烟岚眼中则是异彩连连,握着烟波秋水剑的手已经攥的指节发白,本就坚如铁石的剑心中更多出了一种破除一切阻隔的锋锐之意!
文琛本来要邀着陈景云即刻动身前往莲隐宗的,却被他以还有一些琐事为由拒绝,武尊开口,谁敢有什么异议?众皆揖手相送。
聂婉娘随着陈景云返回了弈剑峰,临别在即,师徒二人自然要长谈一番,言及气运金光之事,陈观主不由又有些气恼。
跟聂婉娘要来一枚混元宝珠,感受着内中因为蜕变而带来的变化,陈景云兀自感慨“好东西呀!”
聂婉娘心中早有疑惑,闻言眼睛一亮,好奇道“师父,既然是好东西,那您为何要将之数打入灵宝之中?”她才不信陈景云今日所说。
陈景云早知道弟子会有此一问,叹息一声道“可还记得为师曾经对你们说过,咱们闲云观一脉尽皆身负大气运者?”
“弟子自然记得,您当时还说,咱们这一脉因为得了天地眷顾,这才没有什么修行上的劫数。”聂婉娘回道。
“不错,天南一隅万年累积的气运大半落在咱们一家,内中因果可谓比天还大!
为师今日若是吸纳了这北荒人族的气运,天人感应之下道心势必动摇,倒时泥丸宫中灵光反噬,修为退步都是轻的!”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不由暗自咋舌,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连忙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说咱们闲云观一脉早就在冥冥之中与天南的气运绑在了一起?”
“不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局面正应了因果,绝非人力可以轻易更改,况且这也与为师的初衷并不相左,是以无需改变什么。”
聂婉娘思量着陈景云话里的意思,心思一动,便又狡黠地问“师父是说,若您真的想要改变些什么也并非没有可能?”
陈景云抬手在聂婉娘的头上打了一下,算是对她随意猜度的惩罚,而后道“婉娘,为师此去莲隐宗,唯一的事情就是为你师祖寻仇,有你在苍山福地坐镇我很放心,天南那边也还需闷声积累,你当时常照看。”
“师父放心,徒儿谨记!弟子还有一事不明,您此去莲隐宗无异于入了虎狼巢穴,一旦运筹有失,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以您的修为自然不惧,却为何还要带上纪师伯?她的修为怕是不足以应对。”聂婉娘躬身应诺之后,复又发问。
抬手将混元宝珠丢给弟子,陈景云想了一下才道“她的身上隐藏着一个为师都看不透的大秘密,此番北去虽然凶险,却也未必没有意外的收获,况且事到如今,乙阙门也再无置身事外的可能。”
见师父说的模棱两可,聂婉娘不由撇了撇嘴,知道问不出什么详情,便又转移话题,说起了袁华几人探宝之事。
天南的事情自然是陈景云的心之所系,因此不免又是唠唠叨叨的一通嘱咐,聂婉娘红着眼睛不住应承,不觉天已大亮。
……
紫气东来之时,聂婉娘和温易安、凌度三人率领乙阙门群修立在悬剑峰的边缘处,目送着在文琛和许究的陪伴下踏上了遮天莲台的陈景云与纪烟岚。
七色光华流转,莲台瞬间没入罡云之中向北而去,带起的云气好似一道天河,横亘长空!
剑煌山中的各宗修士尽皆驻足仰望,直到此时,众人想起昨日所见所闻依旧觉得激动异常,这番见识足以成为一生的谈资。
唯有玉符宗的朱刚和公羊野几人与别人的心境截然不同,陈景云当年的“坠崖”一直是几人心中的痛处,至今思之依旧觉得伤感莫名,而昨日在悬剑峰上得见了武尊真容,几人立时被震惊的呆若木鸡!
“原来如此!”
“难怪乙阙门这些年一直对玉符宗照顾有加!”
“原来那位陈兄弟竟是武尊游戏人间时的化身……”
几人心中各有猜测,却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就连宗内长辈都不曾言说。
……
罡云之上,遮天莲台如同破开巨浪的鲲鹏一般肆无忌惮地飞行,道道雷霆霹雳在莲台面前好似琉璃一般被碾压碰撞成了琐碎的流光。
文琛陪着陈景云和纪烟岚负手立在遮天莲台的最前头,为二人指点着九天之外的奇景。
朝日染苍穹,电光肆流溢,美景当前岂能无酒?陈景云一把摸过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几口,神情惬意。
纪烟岚早有此念,自不人后,唯有文琛似乎不喜酒气,吩咐侍从送来了灵茶,他居然要来个以茶代酒。
陈景云见状自然不许,一连串嘲笑之言脱口而出,文琛无奈,只得取出了一个小杯子,斟上半杯,与二人对饮。
“老文!你这人太过无趣,真是白白修到了长生久视的境界,怎么就不能爽利一些呢?”不知不觉间,陈景云对文琛的称呼已经变了。
文琛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他方才被陈景云强灌了一大口幽蓝色的酒浆,正觉难受的厉害,此时又被鄙视,于是笑骂道
“你这无赖货!请人喝酒有你这般强灌的吗?再说灵酒又有什么好的?除了勾动意马心猿、惹人神思恍惚之外还有何用?”
陈景云听他如此评说美酒,不由哈哈大笑,对纪烟岚遥遥一举酒葫芦,仰头便又豪饮了几口。
三人谈笑风生,陈景云又与文琛打趣互骂,是以时间过得飞快。
一众莲隐宗修士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两位元神境大能相聚,难道不应该说一些修行至理、妙法箴言的吗?怎会像世俗凡人那般尽说一些无聊的言语呢?
“好一个有情法、随心道!竟能在不经意间影响到一位元神境大能的净空道心!”
莲台之上唯有许究是一脸钦佩的表情,他方才一直从旁观望,见文琛初时虽然有些刻意为之,但最后却好似真的乐在其中,便知陈景云的道心修为还在文琛之上。
因为不知道陈景云修的是何种道心,只是昨日听文琛提到了“有情法”,又觉得这位武尊实在是一位逍遥随性的真人,便就给安上了一个“随心道”。
……
当拱卫中州的周天星斗大阵遥遥在望时,陈景云终于止住了玩笑的表情,心道一句“匆匆数载,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足其中!”
因为他的血脉乃是得了天机宝录的验证,一身气机自然而然的就与周天星斗大阵有了关联,是以再不需要什么身份玉牌之类的外物,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随着遮天莲台缓缓没入光幕之中,一股清新的灵气迎面扑来,陈景云深吸了一口之后,开始打量中州盛景。
第五十九章 终至莲隐宗
却说陈景云初至北荒中州,忙不迭地以神念四方观瞧,文琛见状便降下了遮天莲台的速度,只为让他能够好好地饱览一番沿途盛景。
好中州!
仙峰刺空霄,深涧通幽冥,漫山篁柏翠,遍地灵气生!
虎啸龙吟,穿透晴林荡绮雾,鹿鸣猿啼,惊碎瑞霭鸟惊飞!
千年不败,灵株藏巧隐荆棘,万载不动,石林突兀自生云!
真可谓座座青山皆灵秀、道道大岭尽峥嵘!
又有处处城垣横卧,皆是铜墙铁瓮一般依山傍水而建,城中万千百姓,数不尽的人家,巷陌喧嚣、酒肆林立,竟似人人不愁衣食、个个都有闲暇,不想陈景云神念所及的几座边陲之城竟都有天南国都上京城的繁华!
再行盏茶功夫,沿途已能遇到修仙宗门,纪烟岚虽说早已来过中州,却依旧免不了艳羡人家的恢弘道场,看向陈景云时,见他目光沉静如水,便也不去打扰,任陈景云自己在那里出神。
莲隐宗作为此方霸主,出入向有排场,不过这遮天莲台可也从不轻出,那日匆匆南去,今朝缓缓而归,有消息灵通的宗门多少探听出了一些消息,知道妙莲峰的元神境大能文琛就在其中,是以都来献礼。
莲隐宗修士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派下一名元婴修士专门负责此事,莲台一刻不停,各宗高层皆不得见,便是平素有些交情的也都被婉言拒绝。
莲隐宗炽莲峰大殿之中,宗主清秋散人阎覆水捋着长须沉思不语,昨日收到文琛的传讯,内中讲了两件事情,一说今日会将那位闲云子请回宗门做客,二则详说了为其验明血脉时的种种细节,言词之间皆是亲近赞叹之意。
“师兄,闲云武尊真的将气运金光分给了文琛?助他成就了气运至宝?还有傲莲峰许究,果真已经稳固了半步元神境的修为?”
问话之人是炽莲峰上另外一位元神境修士,此人姓龚名晁,号清辉道人,乃是与阎覆水、文琛同辈的人物,一座峰上两位元神境,这才是炽莲峰能够成为诸峰之首的倚仗。
阎覆水看了龚晁一眼,眼神又在下手处另外两个女修脸上扫过,而后才点头道“你等不必怀疑,此乃文师弟亲自传回的讯息,你们也都知道,想让文师弟说假话怕是比杀他还难。”
“嗯,文师兄自然不会虚言,既如此,这对本宗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情,却不知师兄因何沉吟不决,我等此时是否应该安排迎接的事宜了?”龚晁又道。
此时一个坐在龚晁对面的女修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按说此人能够激发人道气运,身份自然确认无疑,只是那苍山福地素来荒僻,如何出得了这样一位?
听阎师兄方才的描述,那闲云子的修为定然要在文师兄之上,只是——这可能吗?
再有,便是换成你我,若有气运金光在前,怕也要欣然吸纳的,而他却能够淡然弃之,此等定力,师妹我是自叹弗如,不过他这般极力交好文师兄,又对许究青眼有加,就不嫌太过了吗?这其中”
说话的女修是莲隐宗内唯一不是出自三座隐峰的元神境修士,此人复姓百里,名尘舒,道号清乐,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她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哼!那闲云子的做派倒是与本尊的想法不谋而合,依靠气运、外物,如何比得上谨守本心始终不悔?阎覆水,人是你命人去请的,怎地此时反倒犹疑不决了?”
冷冰冰的话语传遍整个大殿,声音正出自一名身着素白莲衣,衣衫之上绣着朵朵碧色莲花的女修之口,那女修怀抱一柄法剑,面上遮着轻纱,身姿婀娜起伏,眼神中却透着寒泉一般的漠然神光。
见她直呼宗主名讳,龚晁脸上立时露出不忿的神情,不过终究没有出言顶撞,百里尘舒适时地闭上嘴巴,扮起了木雕泥塑,只有宗主阎覆水面色不变,言道“花师姐说的不错,人都已经请来了,自然是要先见上一见的,该有的礼仪也不可缺少。”
见阎覆水如此说,那名花姓女修点了点头,又把眼睛看向龚晁,森然道“怎么?你不服我?也好,本尊百年未曾出手,今日道心起伏,正好借战压制,龚晁,你敢随我来吗?”
龚晁闻言勃然大怒!正要起身时,却听阎覆水当先道“花醉月,客人将至,还是少些争端才是,况且其余四大宗门各有使者驾临,莫要平白被人轻看。
再者,你若真想借着争斗来压制道心中的燥意,到时称量一下那位闲云武尊便是,不必盯着自家人不放!”
阎覆水这一句说的斩钉截铁,大殿中的气氛立时紧张了起来,名为花醉月的逸莲峰女修周身气机一绽,眼底也泛起了一阵寒芒,不过最终还是压制了下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此时陈景云正在肆无忌惮的以神念详察沿途所遇宗门的实力,见其中再没有如文琛这般修为的修士,即便有几个出彩些的,也不过与许究相差仿佛,不由感慨出声“文老哥,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解惑。”
“闲云老弟有话快说,我定知无不言!”
文琛见陈景云不再流连脚下的美景,而是有话相询,立时丢掉手中的酒杯,让陈景云快说,他方才又被纪烟岚邀着喝了几杯灵剑,此时正难受的厉害。
“我观这中州之地处处宝山更兼灵气浓郁,按理应该能者辈出才是,可是我方才一番详察之下,发现那些所遇的宗门之中并没有什么同辈高人,这却是何故呢?”
听得陈景云这一问,文琛“噗!”的一下便喷出了刚入口的灵茶,纪烟岚与远处的许究也是一脸的古怪表情。
“我说闲云老弟呀!你以为是随便哪个宗门都能出一两位元神境的大能吗?这其中不但涉及机缘、气运,还要加上宗门底蕴、渡劫灵宝,我莲隐宗身为北荒五大宗主之一,也才只出了五位元神境!
还有许究那小子,若非得你看重,赐予了气运金光,他此生能否有幸渡那元神境天劫还在两说呢!”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不理文琛古怪的语气,又道“小弟修行至今,总感觉元神境并非修行的终点,想来古籍之中所载的天人之说该是真的,你们莲隐宗内可有这样的前辈?若有的话,我自当前去请益。”
文琛见陈景云问起了这个,左右扫量了一眼,探手把立在远处的许究给摄了过来,再布下一道结界将四人罩在其中,这才正色道
“闲云老弟只说对了一半,元神境是否为吾辈的修行终点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我妙莲峰前辈暗中讲述,万年之前三族中确实出过几位天人境修者。
唉!彼时正值修真者逐渐没落、修仙者将要崛起之时,那几位天人境修士的修为的确要超出元神境不少,是以成了三族争斗中的主力,待到那几位相继陨落之后,修真者也就彻底的一蹶不振了。
而这其中还涉及到了五大宗门中一些前辈高人的秘隐,这里我倒不便详说,你日后少不得与各宗之人交往,切记莫要在天机阁修士面前提及天人境之事,此为禁忌!”
听出了文琛言语中的关心之意,陈景云含笑点头,闻歌知雅意,想来万年前那场三族大战的背后定然隐藏着几只黑手,不过即便想要深究,也绝不应是此时。
便在此时,陈景云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一丝警兆,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个大概,心道“该是莲隐宗内有人想要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不过只要自己一天没露杀心、一天便是莲隐宗的座上宾,呵呵!元神境大能啊!早就想较量一番了!”
于是在谢过了文琛的提醒之后,话锋一转,又开始打听起莲隐宗其余四位元神境修士的底细。
文琛年老成精,知道陈景云这是在未雨绸缪,他与陈景云本就一见如故,而今又受了气运金光这样的厚礼,更兼两人还约定一同钻研丹道药理,是以绝不容许有人落了陈景云的颜面,于是交谈之时早把莲隐宗其余四为元神境大能的根底说了个底儿掉
遮天莲台即便再是放缓速度,但也不是寻常修士的遁光可比,一个时辰之后,莲隐宗终于遥遥在望。
附身下望,神念所及之处皆为天地钟爱之灵秀,一百零八座以莲命名的奇峰环叠分布,占据了方圆不下五百里的广阔地域,三座隐峰好似莲台一般被层层叶瓣拱卫其中,最后组成了一朵诺大的青色莲花,卧在了这天地之间。
随着遮天莲台的不断靠近,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随之显出了一道门户,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也跟着传出了钟磬鼓乐之声,一时仙音大作、天地和鸣,瑶草琪花、香芝灵穗摇曳生资迎佳客,灵禽白羽、青鸾彩凤迎风起舞献礼忙!
待到莲心宫阙、珍宝楼阁尽皆大放明光之时,陈景云脚下的遮天莲台轰然四散,只余一座核心处的莲台轻飘飘落向了炽莲峰。
第六十章 各怀心思
此时炽莲峰大殿外的玄玉广场之上已经有人等候,阎覆水负手立在最前,一身宽松的玄青色莲花法衣随风摇摆,冠配带履尽显古朴之意,须发飘飘、面容随和,叫人一看就觉得此乃一位得道的真修。
阎覆水身后诸人也都气度不俗,各有各的风采。
能够立在场中的除了莲隐宗的花醉月、龚晁以及百里尘舒之外,北荒其余四大宗门也各有一位元神境大能前来观礼,几人身后又都各自站着几个亲传弟子,至于其他元婴、结丹境的修士就只能远远地观望了。
莲台法驾徐徐落下,当陈景云在文琛的陪伴下踏出莲台时,场中之人无论修为高低尽皆眼前一亮!
修为低的惊异于陈景云的俊逸姿容,八位元神境大能则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随心随性的洒然道意,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非同阶不能明了!
“好人才呀!”
就在众人在心里暗自称赞之时,阎覆水已然大笑着迎了上去,也不用文琛引荐,对着陈景云先是揖手一礼,而后热切道
“贫道清秋散人,见过闲云子道友!道友一身气机深沉无俦、道意却又随意洒然,想是早已参透了天地至理!北荒南陆再出一位大能,此乃莲隐宗之幸、人族之幸!”
陈景云闻言含笑回了一礼,言道“清秋道友过誉了,山野之人当不得大能之称,贫道坐井观天久了,今日方才得见仙家盛景,莲隐宗雄宗镇列,神光直射牛斗,方才虽只匆匆一瞥,便觉华采星驰、气运深厚,不愧是一方霸主!”
“哈哈哈!说来惭愧呀!莲隐宗身为南陆宗主,竟使闲云道友这样的大贤隐于荒野,此皆阎某之过也!今次闲云道友定要多待一些时日,让我等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贫道向喜清修,今次若非与文道友一见如故,又碍不过他的情面,否则断然不敢上门叨扰”
他二人边说边走,言语中尽是恭维之意,文琛和许究相视一眼,心中皆觉好笑,一个是庄严威仪的宗主,一个逍遥化外的散仙,两人这般言谈,实在让人觉得怪异。
纪烟岚被文琛和许究邀着跟在陈景云与阎覆水身后,感受着广场之上十余位元神境大能或有心、又或无意间释出的神念,纪烟岚的剑心不觉一阵激荡。
她虽不惧生死,但毕竟境界不够,此时穿梭于十几种蕴含着道意的神念之间,脚步已然越发艰难。
走在纪烟岚身边的文琛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妥,忙以神念为其化解阻力。
岂料他的神念才将纪烟岚罩住,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轻易破除,文琛见状大为不解,因为破他神念之人正是陈景云。
再看一眼缓步走在自己身侧的纪烟岚,见她额头之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但是身形却依然挺拔如剑,文琛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慨
“不想这位纪剑尊竟然是在借着场中庞大的神念威压来锻炼自己的剑心!小小的乙阙门中怎会尽出一些人中龙凤?”
他们三人的这番动作自然瞒不过场中诸修,有人对此一晒了之,有人却在心里记下了纪烟岚,这其中则要数花醉月最为上心,她妙莲峰最喜网罗资质绝佳的女修,见了纪烟岚在举步维艰中透出的飒爽英姿,不由心动不已。
同阶修士之间自然免不了一番见礼,众人在确认了陈景云果真是一位元神境的大能之后,礼数倒也周,另外四宗的使者则表现的更为亲切,唯有花醉月独自立在那里并不说话、更不上前。
陈景云早在心里盯上了花醉月,场中诸多修士之中,只她一人身着素白莲衣、其上碧莲朵朵,想来必是许究当日所说的那名逸莲峰上元神境修士无疑。
不过此时众强环绕,并不是试探的好时候,于是不加理睬,继续与诸人叙话。
眼见着陈景云被遁世仙府的齐道痴和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拉着不放,文琛不由大为恼火,正要发作时,却听阎覆水轻咳一声道
“清心师弟,昨日你在传讯中提及闲云子道友分润给了你与许究三成的人道气运,你那乾山鼎此时已经进阶为气运至宝了吗?”
听了宗主的问话,文琛自然知他用意,将手一拍腰间,一尊古拙之中透着沧桑之意的宝鼎便轰然落在了场中,至宝当前,众人立时仔细观瞧。
此时便见文琛一边拂着鼎耳,一边对阎覆水言道“宗主请看,这乾山鼎得了我闲云老弟厚赠的人道气运之后已然进阶,今后我妙莲峰以此宝镇压气数,定能再续数千年的荣光!”
见其余四宗之人尽皆盯着自己的宝鼎不放,就连天机阁的林朝夕都不能免俗,文琛不由心怀大畅,复又言道
“宗主,我这闲云老弟非但血脉纯正、气运深厚,所修上古妙法更有逆天夺命之能,傲莲峰许究的一身旧疾便连我也束手无策,却被他硬是给挣了回来!
许究这小子也是命好,居然在修为大进之时又得闲云老弟赠予人道气运,相信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了!”
此言一出,场中诸人尽皆一片称叹之声,不过暗地里的懊恼与惋惜却是免不了的。
文琛话中的意思谁听不出?他张口闭口的“闲云老弟”,这闲云子更是连人道气运都肯分润给他和许究,由此可见两人的交情深厚,这样一来,恐怕是很难再从莲隐宗手中将其挖走了。
齐道痴所在的遁世仙府向与莲隐宗不睦,见了文琛又是意欢又是得意,脸色不由阴沉了下去,又见陈景云依旧笑吟吟地立在那里接受着阎覆水的道谢,心中不由暗叹“可恨这般人物为何不是出自我遁世仙府辖下!”
紫极魔宗的玄成子见事不可为,心中也生出了同样的怨愤,大家同为元神境修士,自然知道各自的底细,心下暗道
“这妙莲峰清心子文琛向喜丹道医法,救人的本事可是丝毫不弱于禅音寺中那几位的,连他都束手无策的伤患却被眼前的闲云子给治好了,如此人物谁家会嫌多?”
天机阁的林朝夕心中虽然也有惋惜之意,不过他家素来与莲隐宗交好,两宗可说是同进同退,是以惋惜之余,心境倒还算得上平和。
场中四大宗门之中,唯有禅音寺那位法号昙鸾的比丘尼是真心地欢喜,北荒之中再出一位擅长医道的大能,实如阎覆水方才所说,乃人族修士的大幸,正要上前攀谈几句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的花醉月却已当先开口。
第六十一章 欣然应战
“闲云子,你既然有武尊之名,又出身剑宗,想必是个善能动手的,本尊道号清璇子,修的恰好也是一柄太上法剑,不若你我二人切磋一番,也好印证你元神境大能的身份!”
此言一出,莲隐宗诸人尽皆愕然,不明白花醉月为何急迫至此,齐道痴与玄成子几人则是各自欣喜,心道
“这闲云子好歹也是你莲隐宗请来的贵客,如今连炽莲峰大殿的门都还没进便被人当面邀战,怕是无论如何也会心生恶感的吧?”
果然,陈景云听闻此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疑惑地看了文琛一眼,内中是询问之意,文琛的一张老脸此时已经涨的通红,许究则是把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让外人看见内中隐藏的怒意。
看了宗主阎覆水一眼,见他虽然脸色铁青却不肯出言阻止,文琛不由怒上心头,也顾不得有外宗修士当面了,一拍身前的乾山鼎,对着花醉月大声道
“花师姐!闲云老弟是宗主命我请来的贵客,如今方至宗门,水还没喝上一口你便出言邀战,这可不是我莲隐宗的待客之道吧?还是你存了什么别的用意?”
花醉月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文琛一眼,一双眼睛亮如星辰,依旧眨也不眨地盯着陈景云,内中隐有期待之意。
文琛一见花醉月理都不理自己,心中怒意更盛,周身气势不断攀升,森然道
“花醉月!我平素敬你是同辈中的师姐,这才处处礼让三分,你莫不是当真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好!既然要战,那你便需先过我这一关!”
言罢念头一动,厚重的乾山鼎已然跃空而起威能狂绽,场中诸人立时觉得好似深处泥沼之中,身上更有万钧巨力压下!
许究想要踏步拦在纪烟岚身前,还没动作,陈景云已然释出了一道气机,将他和纪烟岚护了起来。
此时场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点,阎覆水几人没想到文琛会为了陈景云而与花醉月撕破脸皮,想要从中解说,却已经有些晚了。
花醉月也没想到向来爱做老好人的文琛竟敢当众与她翻脸,此时承受着乾山鼎大半的威压,心中倒开始重新审视起文琛来,又想起阎覆水方才在殿中说的不许同门相争的警告,不由有些骑虎难下。
正自莲隐宗之人皆觉尴尬、外宗修士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陈景云却忽地展颜一笑,清朗的笑声瞬间化解了场中的压抑,而后一拍文琛的肩膀,言道
“文老哥不必如此,小弟苦修至今,除了在化外之地灭杀过一些妖魔之外,还真是少有能与同阶修士交手的机会,清璇道友所言不假,若不经过验证,万一你请回来的是一个假的元神境可就大事不妙了!哈哈!”
场中之人如何听不出此番言语中的调侃之意?文琛与许究的脸上更是浮起了一抹惭色,不过既然陈景云已然开口应下,那么此战便不可避免。
花醉月闻得陈景云此言,原本冰冷漠然的眼中立时显出兴奋之意,破天荒地赞赏道“好!闲云子道友不愧是能够紧守道心、舍去外物加持的真修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此战无论胜负如何,你都会是我逸莲峰的座上客!”
“既如此,那还等什么?清璇道友请了!”陈景云洒然一笑,踱步立在了花醉月面前,而后做了个请势。
见陈景云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花醉月心中不由泛起欣赏之意,她这一脉也不知何故,修的虽然是太上忘情之法,却没有“众生皆顽石、万物只一般”的心境,逸莲峰弟子皆喜搜罗世间美好之物,对于丑陋肮脏最是厌恶。
而陈景云的姿容气度、言谈举止在花醉月眼中几近完美无瑕,见他此时傲立在自己眼前,花醉月难得地还了一礼,言道“此处不易动武,且随我到本宗演武秘境中一战如何?”
“如此甚好,道友引路便是。”
见这二人言语之间彬彬有礼,龚晁与百里尘舒几人心中皆觉不可思议,不明白花醉月今日因何转了性子,需知这一位平日里可是不会对任何人加以颜色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也正是阎覆水愿意看到的情形,见花醉月在等着自己沟通演武秘境,也不耽搁,急速掐了几个法诀之后,玄玉广场上空忽地露出了一道虚空门户。
眼见花醉月当先跨入门户之中,陈景云半点也不迟疑,身形微动,人已跟了进去。
文琛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见状也连忙跃入其中,而后阎覆水又邀请林朝夕、齐道痴几人前往观战,待到十位元神境大能皆已入内之后,虚空门户散于无形。
此时无论是身在场中的修士还是远远观望的莲隐宗群修,在看到门户消失之后,无不扼腕叹息,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随便就能赶上的,怎奈诸人境界不够,没有观战的资格。
纪烟岚此时痴痴不语,眼睛依旧盯着虚空门户消失的地方不愿挪开,许究见纪烟岚如此,便出言邀她前往傲莲峰休息,毕竟元神境大能之间的争斗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分出胜负的。
纪烟岚被许究唤回心神之后,谢过了他的好意,而后学着聂婉娘从前的做法,居然就在玄玉广场正中准备起了桌案、灵酒等物,而后自斟自饮,竟是为陈景云摆下了庆贺的宴席,在她心中,陈景云此战必不会败!
她的这番举动惹得场中的其余修士尽皆侧目,许究在剑煌山上厮混了不少日子,自然知道众剑修的做派,有感于纪烟岚的淡然气度,哈哈一笑,便也凑了过去,二人谈笑风生,视余者如无物。
演武秘境之中,陈景云与花醉月各自立在一座青峰之巅,虽然还未动手,但是二人的神念道意已经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不过这也只是开胃小菜,只从两人脚下不断下沉的山峰,就能看出二人释出的威压是何等的可怕!
莲隐宗的这处演武秘境方圆不下千里,虽无地水风火循环往复,但也是一处难得的土木双属空间。
空间之中群山环伺,林木茂盛,更难得灵气充盈、几欲凝雾,说是福地洞天也不为过,而莲隐宗却只把它当成一处演武场所,其宗门底蕴之深厚由此可见一斑。
阎覆水等人立在百里之外的一片灵云之上尽皆默不作声,只远远地以神念观瞧,生恐漏过一丝细节。
按说即便是元神境修士交手,也不至于令众人如此认真对待,岂料陈景云却给了他们莫大的惊喜。
众人原本都以为陈景云修的是随性逍遥的道意,毕竟他的一身洒然气机可不是假的,却不想这位闲云武尊双脚方一踏足青峰,周身释出的气场居然立时变得深沉厚重,竟与整个秘境再不分彼此!
这番变化却叫众人大为惊异,皆道“莫非这闲云子已然同时修了两种道意不成?难道他竟然不知道此为修行之大忌?”
第六十二章 对手难求
“呼——!不愧是老牌的元神境强者!”
陈景云心中发此感慨,他修行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境界不低,但却累积的太少。
在与花醉月以神念、道意相互交锋之时,虽然有天心五行之法助他占尽了天时地利,更能催动几分演武空间中的本源之力一同攻敌,却也只能勉强战成平手。
不过神念攻伐并非陈景云的长处,就不信一会儿挥拳头上阵时,对手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花醉月此时也是暗自心惊,她修的《太上莲华经》中有一篇善能壮大道心、锻炼神识的法门。
精研此法百多年,花醉月自问神识修为已经远超同阶,放眼整个莲隐宗,便是宗主阎覆水也未必及她,不想今日居然碰上了神识修为这般强劲的好敌手!
见自己的神念道意占不到上风,花醉月眼中的兴奋之意更盛,手中法剑缓缓抽出,而后沉声道“太上妙法、无上无量!闲云道友,且先接本尊这一式天穹初光!”
话音未落,法剑斜向上指,原本灰蒙蒙的演武空间之中立时明光大盛,一道没名堂的剑状天光居然凭空出现,荡破头顶灵云之后,便向陈景云所在的青峰刺去!
“哈哈哈!来的好!”
陈景云长笑出声,再也不去压制心中早已沸腾的战意,上中下三个丹田尽皆狂吐灵气,泥丸中的那点灵光也如同烛焰一般开始微微跳动!
死生静幽、万象无声!以道心沟通冥冥,任神魂冷眼旁观,待寻到了剑状天光的核心处后,陈景云倏然跨步上前,而后一拳击出!
看来陈观主今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对手来个以力破法!
“好拳势!好体魄!不知道这闲云子修的是何种炼体之法?其肉身之强横,怕是比妖族的那几位也不遑多让了!”
看着那道粗不下十丈方圆的剑意天光居然被陈景云一拳轰成了散碎的流光,远方观战的阎覆水几人尽皆暗自啧舌,想不明白为何陈景云不但神识广大、道意高深,竟连肉身也是这般强横,他又是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居然可以分心它顾!
自己的剑式被对手轻易破去,花醉月心中却绝无懊恼之意,若是陈景云连她起手的一剑都要吃力应对,那么此战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原来,经过百年闭关,花醉月已经将《太上莲华经》中的八式太上剑诀修到了瓶颈。
其中的“天穹初光、造化之始、万法本源、肇判乾坤、清净无名、离恨无苦、太上忘情”这七式已是变化由心。
却唯独第八式“大千凋敝”依旧摸不到头绪,若无机缘,恐怕再难精进,这也是她道心躁动起伏的原因。
双足一顿,仗剑凌空,花醉月再次轻喝一声“道友好手段!再接我一式造化之始!”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花醉月心中倒有些期待陈景云能够多接她几式太上剑诀。
陈景云此时依旧足踏山巅,见花醉月当空舞动法剑时,天地间的灵气竟有了逆反如轮、返本归一的变化,立知她这是在蓄势,心中欢喜之下也不打断,只是朗声回了一句“道友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便是!”
炽莲峰的玄玉广场上,此时居然有了几分野趣,距陈景云等人进入演武空间已经是一日一夜了,四宗修士不耐久等、又不敢离去,便也学着纪烟岚与许究的样子开始呼朋唤友、饮酒闲聊。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许究此时志得意满,莲隐宗其余诸峰的元婴境修士因为未得允许,所以不敢踏足广场,只得各自以神念传音,恭维许究不日即将得窥大道。
文琛昨日把话说的明白,许究不出十年便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各峰修士闻此讯息,心中自然免不了百味杂陈,也都惊异于许究的机缘气运,不过即便再是不忿,也却要去做一些面上文章,万一许究真的渡过了天劫呢
时间过去的越久,纪烟岚脸上的笑意便越浓,陈景云是个什么性子她又怎会不知?心说
“今次机会难得,他若不借着机会磨炼一下自身的武道那才是怪事,而且此番是那花醉月主动挑衅,便是为了颜面,想必不会轻易停手吧?真是个好陪练呢!”
“纪道友因何发笑?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快说出来,让老夫也跟着高兴高兴。”许究见纪烟岚饮酒之时面露笑意,不由出言打趣。
纪烟岚对许究的感观不错,知他是个难得实诚的,见他相问,也不隐瞒,便把方才自己心中所想以神念传了过去。
许究得了传音,狭长的眼睛立时瞪得老大,一口酒没有咽好,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场中诸人猛的见他边咳边笑,还不住地以拳头捶自己的胸口,皆是莫名其妙,不过大家本就不熟,是以不好出言详询。
许究此时肠子都要笑断了,这两日一直隐在心底不敢发作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心道“若是纪烟岚所言不虚,那就合该花醉月那老妖婆吃瘪,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想必便是宗主也不好叫停吧?”
因为心中解气,许究倒是难得的大方起来,左右看了一眼,最后发现了头顶的骄阳,算是寻到个由头,笑道“来来来!纪道友,烈日当空惹人烦躁,且饮一瓶青莲玉髓去去暑气!”
纪烟岚含笑接过许究递来青色玉瓶,不理外人艳羡的神情,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而后只觉一股清凉舒爽之意自筋脉骨骼之中游走,片刻之后才融于骨髓。
因为跟着陈景云的时间久了,纪烟岚也难免沾染了狈赖的性子,再加上玉髓入骨的感觉实在不错,于是抿嘴一笑,复对许究道
“许道友,你有这般好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我说婉娘这阵子怎么总是一个人偷偷的把玩一个罐子,想来里面装的就是此物吧?啧啧!枉我与师弟真心与你相交,不想你却只顾小的不管老的!”
一听纪烟岚居然这样评价自己,许究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赶忙再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递了过去,求饶道
“我说纪剑尊呐!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忘忧仙那只小狐狸是个什么脾性你会不知?反正我是被拿捏的死死的,这两瓶玉髓还是我费力藏下来的,都给你!只求莫要再搜刮老夫了!”
纪烟岚见许究说的有趣,不由开怀大笑,银铃般的声音传遍整个广场,许究此时别无他想,只求能让纪烟岚舒心,于是也跟着哈哈大笑,外人虽觉怪异,却无一人敢上前过问。
第六十三章 欲要取之
就在许究与纪烟岚开怀畅饮的时候,半空之中忽有丝丝缕缕的灵光聚在了一处,一道虚空门户已然荡着涟漪若隐若现。
场中诸人见状连忙各自收起了一应物什,而后肃然伺立,纪烟岚与许究则是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细看!
片刻之后,阎覆水等人自波痕中凭空现身,相继跨出了门户,几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人心事重重、也有人惊叹称赞,只有文琛满脸喜色,显见已是心花怒放!
陈景云与花醉月是最后跨出那道虚空门户的,待到二人降临场中,五宗修士的目光齐齐聚了过去,等看清了两人此时的情形之后,众人无不心中诧异,更有人惊呼出声!
因为陈景云此时的样子可算不上好,发髻散乱不说,道衣上还有好几处破洞,只看这两样,众修士就能想象出此战的艰难。
需知元神境修士可都是能够以道心御驶一方天地的存在,说是立身之处自成空间也不为过,而这一战既然能够伤及陈景云的发饰和衣物,那便说明花醉月的攻击是临了身的!
花醉月的情形却是古怪的紧,外表看着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只握着法剑的手却分明在微微地颤抖,且原本遮在脸上的面纱此时也已消失不见,一张清丽白皙的绝美脸庞上是疲惫之意。
虽然稍显狼狈,但是陈景云的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丝毫不为自己的形象忧心。
方一踏足实地,便闪身来在了纪烟岚身旁,对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抄起案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再吐一口酒气,脸上是满足之色。
而对于花醉月来说,这一战带给她的可不仅仅只是消去了道心中的躁意那么简单,更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门,让她见到了别样的景致!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一战对花醉月参悟那式“大千寂灭”不无益处,此时盯着陈景云挺拔如松的背影,她的眼中再无别人,内中复杂难明之色实在难以用文字描述。
一见陈景云的这幅样子,纪烟岚就知道自己方才所料不差,欢喜之余便跟着满饮了一盏,文琛也跑过来凑趣,从来不喜灵酒的他,竟一把抄起案几上的大盏仰头豪饮起来,样子豪迈至极!
直到盏中灵酒一滴不剩,文琛这才放下酒盏,对阎覆水道“阎师兄,我闲云老弟这下该是经过了考验了吧?”此言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阎覆水。
阎覆水见此情形,把手一捻长须,而后正色道“闲云子道友不但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更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大能!今次与花师姐这场切磋实在令我等大开眼界!经此一战,其身份实力再不容任何人质疑!闲云道友,且请入殿,你我把酒言欢!”
虽然阎覆水没有说出此战谁胜谁负,但是只从他说话时的语气,众人就能猜到个大概,皆道“看来这一战最差也是个平手!”
得了阎覆水的邀请,陈景云笑着点头,正要携纪烟岚一同移步时,却听花醉月在一旁言道“闲云道友,此番切磋令我获益良多,道友明日若有余暇,还请做客逸莲峰,本尊必倾力相待!”
见花醉月出言邀请陈景云,文琛脸上立时露出不悦之色,他早迫不及待地要同陈景云一起探讨丹道医法,特别是在见识了两人交手时陈景云用出的乙木生气之后,就更加的急不可耐。
其实急不可耐的又岂止文琛一人?机会就在眼前,若有可能,陈景云恨不得今日就踏上逸莲峰,再寻到那个步摇仙子,将之碎尸万段!
不过境界不同,所想的事情也就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简单,所谓欲要取之、必先予之,一番思虑之后,陈景云终究还是出言拒绝,笑道
“花道友的好意贫道心领,不过我早已与文老哥有了约定,自然是要先到他妙莲峰的,这样吧,他日若有余暇,我必亲往逸莲峰拜访。”
文琛闻言大喜,花醉月脸上则不免露出失望之色,但是经过了一日夜的苦战之后,她的道心已经不再躁动,揖手一礼之后,再道一句“既如此,那本尊便在逸莲峰上恭候道友的大驾!”而后不理场中众人,身化一道流光,径自回峰。
等到花醉月走后,场中的气氛立时一松,阎覆水等人也都对她的无礼见怪不怪,忙将陈景云与纪烟岚迎入殿中,终于开始了这场准备了许久的饮宴。
元神境大能们的聚会自然不是等闲可比,席间元婴抚琴、金丹献舞、所饮所食皆为世间绝品!
齐道痴与玄成子丝毫不顾莲隐宗众人的愠怒,与陈景云推杯换盏之间,尽说一些恭维、邀约的言语。
纪烟岚原本并不被众人看在眼里,即便文琛介绍她时言说“此为闲云老弟的同辈师姐”,但她毕竟只有元婴中期的修为,这在几位元神境大能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只有百里尘舒似乎不做此想,把纪烟岚请到了自己身旁。
陈景云对于美酒自然是来者不拒,打着哈哈应对自如,席间禅音寺的比丘尼昙鸾几次欲言又止,她是实在不善应对这般场合,饮了几杯灵茶之后便告辞离去。
按说大能相聚本该坐而论道一番,这才能显出高人的风范,不过似乎是被陈景云与花醉月的这一战扰了心绪,是以众人只是高谈阔论,都没有了的心思。
饮宴半日,眼看要到尾声时,坐在阎覆水身旁一脸淡然的天机阁林朝夕忽地站了起来,而后对着陈景云遥遥举杯,言道
“闲云道友与花师姐的这场切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原来力之一途修到极致时竟有这般威能!不过我观道友出手之时,总能直指花师姐剑式的核心,想来必有料敌先机的本事。”
见陈景云点头认可了自己的猜测,林朝夕眼中不由泛起兴奋的神采,连忙又道“道友这一点倒是与我天机阁的天算之术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若过几日有暇时,你我二人对弈几局,道友以为如何?”
陈景云闻言大喜,起身与林朝夕对饮了杯中灵酒,言道“林道友的提议实在妙极!我因向喜棋道,便将道场设在了宗门的弈剑峰上,怎奈素来没有好的对手,平日只能空自兴叹!”
“不错!这一点本尊可以作证,我最近好不容易炼出的几瓶圣莲造化丹,可是被他给赢了去啦!”文琛从旁打趣,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又饮了数杯,林朝夕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告辞离开,临走时还与陈景云约定,半月之后妙莲峰上,两人将会切磋一番天机演算之法。
见到林朝夕也已离去,齐道痴与玄成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起身告辞。
第六十四章 必先予之
见殿中再无别宗修士,阎覆水轻咳一声,端起案几上的酒盏,正色道:“闲云道友,你能于化外之地得证元神,更能在验证血脉之时得到天授气运,福缘气运可谓世所罕见!
莲隐宗此番承了道友的情,非但多了一件气运至宝,许究更是平添了三成进阶元神境的把握,贫道在此谢过了!”言罢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见宗主如此,龚晁与百里尘舒也都跟着陪了一杯,文琛更是猛灌了一大盏,他今日可是喝了不少灵酒,此时神情激动,显是已经醉了。
陈景云坦然接受了几人相敬的这一杯,正要说话时,一旁的文琛却又独自灌了一盏灵酒,而后打着酒嗝对陈景云道:
“嗝——!闲云老弟,今日见你与花醉月那婆娘交手时,当真是杀伐果断、运策决机!老哥我看的实在痛快!也不知道你当年在化外之地时过的是什么日子?还好你已折返北荒,否则老哥我如何能够与你相识?哈哈!”
场中诸人听了文琛的醉话,尽皆眼前一亮,就连纪烟岚都跟着竖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似这等打听陈景云过往的提问也只有身为友人的文琛能说。
陈景云此时也已喝的微醺,闻言一拍文琛的肩膀,感慨道:“修为只在劫中取、无劫便向苦中寻!我此生大半时间都在化外之地苦修,大小争斗不计其数,自然也就炼出了一身打架的本领,此事不值一晒!
只是这一路行来,原本相熟的伙伴皆已渐行渐远,也见惯了鬼蜮人心,到最后虽然自问初心未改,却也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化外苍凉、独自进取,其中滋味实难描述。
而我今次之所以折返宗门,一是因为师姐相招,再则却是因为失了修行的方向,只想在宗门之中精研丹法、同时教导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借此逍遥度日,以前未曾展露修为,却是不愿引来其余宗门的恐慌。”
说到此处,陈景云满饮了一杯,待抚平胸意之后,见众人都不出声,便又指着坐在最末处的许究道:
哈哈!哪成想世事难料,许究这小子害我不浅,他的一身伤患实在棘手,使我不得不在人前施展逆天手段!
之后我又与文老哥一见如故,岂料他这人实在狡猾,居然故意在对弈时输给我许多好处,不得已,我也只好借机还他一些气运,免得日后被他唠叨!”
乍闻陈景云一脸感慨地说起自己的过往,众人随着他的话语皆不由在心底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一位风姿绝代的青衣修士,与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驰骋化外、荡妖除魔,其间栉风沐雨、草行露宿,于生死之间磨砺心境修为!
可惜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到后来却有人因为一些私欲而心生嫌隙,致使众人各奔前程,那位青衣修士最后虽然修出了莫大的成就,却终究因为形单影只、修为又再难精进,只得默然归宗,想要隐世不出......
直到陈景云拍着文琛的肩膀笑骂他为人狡猾时,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跟着轰然大笑,文琛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不知不觉间,一位战力卓绝、珍惜友人,却又心灰意懒只想逍遥度日的大能形象已然留在了众人心里。
只有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声情并茂的一通胡诌之后,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
妙莲峰上这几日鸡飞狗跳,“热闹”的厉害,当日饮宴过后,文琛便拉着陈景云和纪烟岚一同回了自己的地盘,同行的还有死皮赖脸非要跟随的许究。
文琛的徒子徒孙们早就知道了自家老祖这位挚友的厉害,是以乱哄哄的都来请益,文琛对此不以为意,他妙莲峰上的规矩一向松散,门人弟子历来亲如一家。
当乾山鼎的庞大威压散于整座妙莲峰后,峰内诸修无不欢欣雀跃,得一气运至宝镇压气数,妙莲峰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与炽莲、逸莲二峰并列了!
元神境修士自然说话算数,在布置完乾山鼎后,文琛借着酒意又带着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入了峰内宝库,任他二人挑拣宝贝,果真是半点也不心疼,至于文琛第二日醒酒之后如何心疼的要死,此处略过不提。
妙莲峰凭借丹道医法位列莲隐宗三座隐峰之一,峰内修士包括文琛在内,虽然战力一般,但却地位尊崇。
就连一向霸道的逸莲峰女修也轻易不愿得罪这些丹痴、药痴,当日花醉月之所以肯对文琛忍让,大半还是为逸莲峰弟子们着想。
陈景云已经三天没有休息了,被文琛拉着坐而论道,下面还围坐着八个元婴、百十个结丹,看着众人这副求知的表情,陈景云不觉有了当年还在牛家村中教授童子们课业时的感觉。
说起这丹道药理,陈景云拍马也赶不上在座的任意一人,不过一法通、万法通,凭着他当年坐忘求道时对死生寂灭的体悟,还有对乙木生气的独家见解,说出的道理自是高屋建瓴。
是以往往只是简单几句,就能直指文琛所说道理的核心,单就这一点,就让文琛欣喜若狂,到了他们这种修为境界,早已有了自己的道,是以知音更加难求。
两人一个简单直白、一个宏篇大论,虽然在意见相左时会吹胡子瞪眼,甚至对骂几句,但是最终总又能揉出一个结果,于是便又会各自抚掌大笑。
他二人这般论道,却是叫下方围坐听讲的百多个修士得了天大的好处,一个个神情亢奋异常、听得如痴如醉,连着梗了三天脖子也丝毫不觉得疲累,好的道理相互碰撞,总能激发出一些新的灵感!
妙莲峰上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元神境大能的耳目,在得知陈景云的丹道修为绝不下于文琛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比丘尼昙鸾。
禅音寺向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如今世间又多一位丹药大家,昙鸾自是欣喜异常,想要前往听法,却又怕犯了忌讳,不由暗自焦急。
齐道痴与玄成子在得知此事之后便开始在暗地里以神念传音,具体商量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陈景云的分量正在二人心中不住地增加。
对他二人私下里的小动作,阎覆水与龚晁几人皆报以冷眼,元神境大能可不是任人朵颐的肥肉,你遁世仙府和紫极魔宗怕还没有这般好的牙口!
三日讲法,陈景云与文琛都觉受益匪浅,理出了心得自然要加以运用,手痒之下,一行人又兴冲冲地冲进了丹房,借着妙莲峰的玄阶丹炉开始琢磨起新的灵丹,如此又是五日。
第六十五章 无心插柳
“好东西呀!”
纪烟岚摆弄着一瓶有助于提升修为的绝品灵丹兀自感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灵丹妙药,如今她的储物袋中可是多的是,居然开始犯愁起没有时间吸收炼化了。
见许究一脸渴望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玉瓶,便笑着抬手将玉瓶递了过去,皇帝不差饿兵,这几日许究每天陪着纪烟岚切磋斗法,让她着实受益不小。
许究欣喜地接过玉瓶,而后将之小心收入储物袋中,绝品的莲心补元丹呐!一颗就可免去结丹境修士数年的苦功,对元婴境修士也有不小的裨益,这一瓶最少十颗,将之分派给罗素等人岂不是好?
纪烟岚和许究因为对丹道医法一窍不通,是以没有加入妙莲峰的这股炼丹狂潮之中,每日听着丹房内不断传出的轰鸣爆响,两人只能抱以苦笑。
都知道“唯有极于一物,才能有所成就”的道理,可是妙莲峰的这些丹痴、药痴也未免太疯狂了一些,这几天已经有十数个修士因为深陷丹法识障不能自拔,而被人从丹房之中给抬出来了。
可这些人一旦转醒,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调理自己疲惫的身心,而是全都再次疯狂地往丹房里钻,有弟子好意劝阻,立时就会被大耳刮子招呼,朝闻道夕死可矣,谁敢坏老子求道?亲儿子也要挨揍!
“许道友,昨日切磋之后我又悟出了一式剑招,今日再向道友请益一番如何?”
许究一见纪烟岚又来向自己邀战,一张老脸立时垮了下来,陪练的滋味实在算不得好,纪烟岚倒是进步神速,他却因为需要处处留手而难受的厉害,不过想到储物袋中的那瓶莲心补元丹,也只好苦笑应下。
......
逸莲峰风光秀美好似仙境,山顶一片平静的湖水倒映天光,岸边回廊百转、处处灵云萦绕,湖水正中,一片素雅的亭台悬于其上。
月上枝头之时,回廊之中有不少女修闲步观景,湖面之上也有几个素衣女子踏波而行,诸人尽皆明艳孤高,往来行走之间不带半点烟火气,似乎个个都是冷仙子。
此时湖心处一座邻水的暖玉亭中,花醉月一边抚拭着手中的法剑,一边听着弟子冷寒晴讲述宗门内近日发生的事情。
冷寒晴虽然不明白师尊为何突然关心起了这些琐事,但也知道捡一些有趣的、好听的来说,不过语气却太过平淡,一点也不动听。
那日与陈景云苦战一日一夜,到了最后,花醉月终于捕捉到了一点灵光,用出的太上剑诀的第八式——大千凋敝,当时的场景,现在思之依旧叫她的道心轻颤。
天地悲鸣、万物归于空寂!大千凋敝一经用出,花醉月的法剑周围立时就有了重归混沌之相,若非阎覆水等人联手稳固虚空,恐怕好好的一处演武空间都会自那一处开始破碎!
“可是即便拥有如此威能的一剑,也没能将他击败。”花醉月喃喃自语。
回想陈景云当时周身散出的恐怖气势,再想到他在破去自己这一剑之前说过的话,花醉月竟莫名地觉得陈景云是对的。
“花道友!你这太上无情之法当真了得,不过凋敝之后若无重生,难道是要让自己的道心也跟着归于死寂不成?且接我这来自凡尘的一拳!”
想到此处,花醉月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妙莲峰的方向,神念所及之处,便见到妙莲峰丹房之外一片看着乱哄哄,却又充满生气活力的景象,那番场景是她往日里最厌烦的,今日却已经能够接受。
“太上忘情,太上无情,一字之差便是天地之别,凋敝之后该有重生,若果真如此,那么‘大千凋敝’之后该有第九式剑诀才是!莫非我逸莲峰功法不是全的?”
要是陈景云此时听到了这番话,不知道会否懊恼后悔,他当日战的兴起,竟在不觉间点破了花醉月所修功法的弊处,这还真是无心插柳。
峰主冷寒晴此时早已停止了讲述,听着自己师尊的自语,心中不由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也再不能保持冰冷的神色。
宗门之中早有传言,说逸莲峰修的太上忘情之法是错的,可是峰中弟子包括冷寒晴自己在内,对此传言都是嗤之以鼻,认为别人是在嫉妒逸莲一脉可以轻易破境进阶,竟无一人肯去深究。
此时听了自家师尊的话语,却叫她如何能不心惊?
“师尊,弟子斗胆相询,您前日与那闲云子的一战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个平手,却不知战局到底如何?听您方才的言语,莫非是道心不稳?”
花醉月见自己唯一的弟子在问话之时目露担忧之意,不由觉得心中一暖,心道:“这种感觉上次出现的时候似乎那人还在世间吧,如今不觉已是数百年。”
叹息一声之后,对冷寒晴道:“寒晴,闲云子道友是一位难得的大能,你今后不许再直呼其名。
说起那日的一番切磋,实乃为师进阶元神境之后最为艰难的一战,咱们逸莲峰的太上慧剑善能斩人识海、攻敌神魂,可是在他面前却丝毫不得寸进。
更让人称叹的却是他在料敌先机一途上的造诣居然丝毫不弱于我,交手时招招精彩、言语间字字珠玑,更兼身负回天妙法,这般人物还是为师平生仅见。”
听了花醉月的话后,冷寒晴心中难免诧异,暗道:“师尊向来眼高于顶,视天下高人于无物,不想今次却给了那闲云子如此高的评价。”
见弟子目露异色,花醉月不以为意,又道:“你这几日可以留意妙莲峰的动静,若是闲云道友得了空闲,你便以我的名义前去相邀,他前日已然答应为师,想来不会爽约。”
冷寒晴闻言一愣,道了句:“弟子领命!”之后却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师尊,弟子座下九弟子雾摇近日在域外游历时遭遇魔修围攻,元婴受了损伤,若要痊愈,还需妙莲峰文师叔的一枚圣莲造化丹。”冷寒晴见问连忙说道。
花醉月眉头微蹙,这偌大的逸莲峰上没有一人精通丹道医法,若是换了从前,她会直接命人前去妙莲峰讨要,不过前日她却恶了文琛,此时倒有些为难。
想了一下,花醉月素手虚虚向上一招,面前原本平静的湖水忽地荡起波纹,片刻之后,一朵丈许方圆的洁白莲花兀自显现,而后摄下一片莲瓣,再一挥手,莲花隐于无形。
将莲瓣交到弟子手上,花醉月难得的面露笑意,言道:“你文琛师叔对咱家的逸天白莲可是觊觎多年了,今次就遂了他的心意,你将莲瓣交于他时需得多讨要些丹药,一枚圣莲造化丹可是不够。”
冷寒晴小心地接过莲瓣,心中难免肉疼,不过思及弟子的伤势,也就只能认了,今日她的心境随着花醉月的言行而不住起伏,只觉难受的厉害,因此不愿多留,答应一声之后便就躬身离去。
第六十六章 借鸡生蛋
花醉月目视弟子离去,心底没来由的一声叹息,正要折返静室继续体悟道心时,却忽地眉头一皱。
原来妙莲峰上空此时居然显现异象,竟有漫天劫云向着一处汇聚,而后便见五色神光漫卷、雷霆霹雳隐现,威压直逼莲隐宗的护山大阵!
见此情形,花醉月眼中不由异彩连连,她自然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出这不是普通的劫云,而是灵药、至宝现世时才会出现的天妒劫罚,心下暗道
“不想这两位丹道大家方一联手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日后想要交好闲云道友怕是越发的难了!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他那师姐处入手了……”
“轰!”、“轰轰!”
莲隐宗的天罡地煞大阵不愧是北荒三绝阵之一,任凭化作种种攻击形态的劫雷轰在上面,虽然光幕狂颤,但是根基、阵眼处却岿然不动。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其余诸峰的高手,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和百里尘舒驾临妙莲峰,想要就近看看文琛与陈景云到底琢磨出了什么惊世的灵丹。
客居莲隐宗的四宗使者之中,比丘尼昙鸾满心欢喜激动的直念佛号,想要以往观礼,却碍于宗门之间的规矩,只能以神念关注。
齐道痴与玄成子二人虽然嫉羡,却也无计可施,只有林朝夕不为所动,一心等着几日后与陈景云的对弈交锋。
灵丹渡劫世所罕见,即便是妙莲峰的镇峰宝药“圣莲造化丹”,在成丹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妙莲峰修士都是识货的,是以早就欢声一片,众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向丹房外急急聚了过去!
丹房之中,陈景云文琛相视大笑,围在两人身旁的妙莲峰弟子都盯着悬在丹炉之上的十二颗灵丹,欣喜若狂者有之、吞咽口水者亦有之。
十二颗灵丹个个大如龙眼,内中蕴藏着五色灵光,五天的时间,历经数十次的失败,终于丹成,而丹成之时天降劫雷,这便是对众人最大的肯定,就连掌管炼丹材料的文琛首徒虚琴也再无肉疼之意。
此时妙莲峰上空云开劫散,一道银色月华直直的照向丹房,此为劫数过后天地赐予的恩赏!
文琛对此早有预料,大袖一挥,丹房偌大的穹顶立时四分五裂,使月华无遮无挡地照在十二颗灵丹与一众修士的身上。
天地精华加身,陈景云只觉神魂之中一阵舒爽,不由张开双臂任由月华照在身上,文琛等人的情形也都大同小异,十二颗灵丹也在天地精华之中各自收敛了灵光,却是宝物自行藏拙。
百多人一同举手朝天,还不时发出阵阵舒服的呻吟声,这番情形落在了纪烟岚眼中,立时叫她掩嘴发笑,而其他人却是见多识广,看着沐浴在天地精华中的众人,眼中是向往之色。
如此过了盏茶时间,月华渐渐淡去,而后一股沁人心脾、直入神魂的药香就自破了顶的丹房中飘散了出来。
众人只闻了一口,便觉灵台一片清明,有修为低的便连修行瓶颈都跟着松动了起来,一时场中是大力吸气之声。
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不通丹法,但是修为境界摆在这里,自然也都是识货的,只从丝丝缕缕的药香之中,就大致品出了陈景云与文琛此次炼出灵丹的药性,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难以置信!
待到场中的药香消散,场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灵丹已被收起,脸上皆不由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
又过了片刻,丹房的大门轰然打开,百多名有资格参与炼丹的妙莲峰修士鱼贯而出,而后伺立两旁,陈景云与文琛则各执了一个丹瓶行在最后,行走间还不忘相互吹捧一番。
“文老哥!你这妙莲峰当真底蕴深厚,单就丹道秘法这一样,说是冠绝北荒也不为过!小弟今次受益良多、受益良多呀!”陈景云的后半句倒是发自真心。
“闲云老弟太过谦虚啦!你这手操纵五行生克之力,用以淬炼灵药的手段才让人叹为观止!况且若无你那独门秘术相佐,这灵丹中又怎会具有延寿之效?”文琛一脸真诚地回道。
“灵丹虽好却得之不易,更兼药力凶猛,元婴境以下修士服用,必定爆体而亡,唉!算了,世上哪有十十美的丹药?既然灵丹已然现世,却需有个名字,文老哥身为丹道大家,应当为此丹取一个贴切的名字才是!”
文琛闻言大喜,就在今日,修仙界中诞生了一种新的绝品灵丹,而他能为此丹命名,这可是身为丹道修士最大的荣耀,当下也不推脱,立在原地苦思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正色道
“今日之所以能在我妙莲峰上成就此绝世奇丹,你我两家的丹法秘术可谓缺一不可,再加上此丹不但能够壮大修士的神魂,更能使人益寿长生,不若就叫他——‘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如何?”
听到文琛琢磨了半天居然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名字,陈景云心中不由暗自腹诽几句文琛草包,不过他此次只为借鸡生蛋,哪里真会去管什么名字的好坏?于是故作一脸钦佩的道“文老哥此言大善!正该如此!”
场中元婴境以上修士听得文琛与陈景云的谈话,心中早已激动不已,毕竟便连元神境修士也非寿与天齐,终有神魂枯萎身死道消的那一日,此时听闻自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居然能够壮大神魂、延人寿数,哪里能不动心?
阎覆水、龚晁、百里尘舒三人虽然早有猜测,但是此时听到了肯定的答案,皆不由大喜过望,都是逆天修行之人,有谁会嫌自己命长?哪怕只比别人多活个三年五载,那也会多出三年五载的希望不是?欣喜之下,三人连忙上前恭贺。
文琛见几人神情热切的看着自己,心下不由懊恼,不过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独吞不下手中的六颗灵丹,索性大方一回,自瓶中取出三颗丹药,让他们快快收好,否则失了药力可就得不偿失了!想了一下,又以神念传话给花醉月,让她得空亲自来取一颗灵丹。
“文师弟,还请详解此丹的功效,能够延寿几何?也好让我与龚师弟、百里师妹服用的时候心中有数。”阎覆水几人小心地收起灵丹,而后询问起了灵丹的具体功用。
这一问正好搔到了文琛的心痒处,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含笑点头,便一捋鼠须,得意的道“此丹既然名为‘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取得便是五行往复化而成精之意,其中有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相生相克!
更兼有一股世间最为精纯乙木生机被蕴在其中,且被四十九种灵药的药力给放大了数倍,丹成之时又有天地精华降入其中,是以能够壮大神魂、修补漏处,许究那小子当年若是能得此丹,也不必重伤百年仍不得痊愈了。
至于能够延寿几何嘛,元婴修士得一颗便能够延寿五百,似你我这般元神境修士若是吸纳得法,当可延寿八百载!”
此言一出,阎覆水三人尽皆倒吸冷气!余下众人则是被惊的呆若木鸡!
第六十七章 有道大能
元婴境修士寿享千年,元神境大能只要不是天人五衰降临、致使神魂枯萎,等闲活个四五千年不在话下。
有些习练了延寿妙法的,辟如天机阁那位天机老人,就是一位经历过三族大战的存在,如此万年不朽,实为北荒人族第一人!
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功效一经传开,轰动的可不止是莲隐宗一家,五大宗门家大业大,总有一些寿数将尽的老祖级人物,那些困步于元婴境多年的修士更是不在少数。
例如莲隐宗宗主阎覆水,他本剩下不到千载的寿元,如今能够再添八百,如何会不欣喜若狂?
是以在问清了炼化丹药的方法之后,先是对文琛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言说此丹不易扩散,而后竟急匆匆施展起了虚空挪移之法,瞬间折返了炽莲峰闭关。
龚晁与百里尘舒相视一眼,也都告辞离去,想必也是回去服用丹药去了,毕竟这等逆天之物,还是赶快吸纳炼化了才算保险,听文琛方才的言语,今次之所以能够炼出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实属机缘巧合,下次再想炼制还不知猴年马月。
逸莲峰的花醉月此时也坐不住了,得了文琛的神念传讯之后,她本来还要端一端师姐的架子,但是听到了此丹功可延寿八百之后,便又咬牙取了两片逸天白莲的莲瓣,而后带着弟子冷寒晴就奔了妙莲峰。
至于其余四宗修士,且不说天音阁昙鸾是何等的震惊,也不提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紫极魔宗的玄成子是如何的嫉羡欲死,单说原本对于此事不甚在意的林朝夕,他此时却成了最为疯狂之人!
也顾不得宗门之间规矩了,红着眼睛上了妙莲峰的林朝夕,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储物袋递到了文琛与陈景云身前,他自己只从中取出了本命灵宝衍天罗盘,硬是要以副身家换取两颗延寿灵丹。
莲隐宗向与天机阁交好,文琛等人自然知道林朝夕之所以如此急迫,实是为了其师天机老人,若能再得八百载寿数,天机阁今后千年依然会是五宗之首!
此事文琛着实有些为难,阎覆水方才离去时交代的明白,命他不可将此丹扩散出去,只是他与林朝夕素有交情,又见他此时大有一言不和便要撕破脸皮的架势,权衡片刻,终究还是将自己余下的一颗灵丹递了过去,言道
“林道友,你我怎么说也有千年的交情,再加上贵宗老祖对我莲隐宗有恩,是以自然要献上一颗灵丹以恩义,只是此丹乃是逆天之物,只有第一次服用时才有延寿之功,若再服之必遭天罚,却不知道友为何非要两颗?”
林朝夕一脸感激地结果丹药,而后小心地收起,喟叹一声才道
“文师兄、闲云道友,我也知道自己此番举动实在太过无礼,只是我那道侣困于元婴境多年,却依旧没有窥得半步元神的门径,若无此丹相佐,怕也只剩下三五十年的寿元了!”
听得林朝夕此言,文琛不由一阵慨叹,言道“唉!巧鸳仙子与我也是故人,不想多年未见竟已寿数无多,只是我这里的六颗丹药已然分派完毕,留下的一颗我还要品其丹性,试试能否给后辈们整理出一个完整的丹方,是以“
见文琛实在为难,林朝夕不由面色一黯,此次丹成一十二枚,文琛与陈景云各得六颗,不过他与陈景云并无交情,是以绝不会轻易出言索要,踌躇片刻只得转身离去,看都不看自己的储物袋一眼。
陈景云此次做的本就是无本买卖,方才以神念扫过悬在眼前的储物袋,早被里面堆积如山的好东西给迷花了眼,此时见林朝夕想要离去,心道一句“多好的大金主啊!你若走了,那袋中的好东西岂不都归了文琛?”
于是大袖一摆,笑道“文老哥何必为难?林道友也不用失望,你们莫非忘了?我这里也还有六颗灵丹呢,虽然此丹得之不易,我也自有用处,但是匀出一颗倒也无妨。”
林朝夕闻言霍然转身,脸上是惊喜之意,急声道“闲云道友当真肯匀出一枚延寿丹给我?这却叫我如何报答!”
陈景云又自洒然一笑,也不迟疑,自玉瓶中取了一颗灵丹便递了过去,言道“林道友不必如此,我这枚灵丹可也不是白白给你的,权当是你我几日之后对弈交锋时的彩头了!
到时林道友若是赢了,灵丹自然归你,若我侥幸胜过道友一筹,灵丹也依旧归你,但你却需记我一个大人情,将来若我有事相求,道友不可推脱,如此可好?”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谁不在心里喝一声彩?文琛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一拍陈景云的肩膀,大声道
“此事我可以作证!若是我闲云老弟在对弈之时赢了,林道友你便需得还上一个大人情,如若反悔,我二人必定打上天机阁去找老祖评理!”
林朝夕心中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知道这是陈景云顾及他的颜面,特意寻的一个借口,感动之余,连忙揖手一礼,而后正色道“闲云道友高义,林某必铭记在心!无论对弈输赢,道友它日若有吩咐,某定竭尽力!”
言罢再施一礼,而后众人只见灵光一闪,这位天机阁高人已然消失无踪,想是深恐夜长梦多,急急赶回宗门了。
眼见着林朝夕身化流光向北而去,陈景云把手一招,便将他留下的储物袋给托在了手中,而后笑着对文琛道
“文老哥,今次看在你的面上,我可是也出了一把血的,乙阙门小门小户,这储物袋我可就却之不恭啦!”
“哈哈哈!合该如此!合该如此!”文琛见陈景云说的有趣,又是一阵大笑,心中却在赞叹他的大方,暗道“之前人道气运如此、今日延寿灵丹亦是如此,得友如此,当真大幸事!”
立在远处的花醉月早把丹房前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仔细,立在她身侧的冷寒晴则是眉头微蹙,以神念问道
“师尊,这世间莫非真有专门利人的修士?我辈逆天挣命,纵有好处也只会眷顾门人弟子,似闲云子前辈这般的,弟子还是平生仅见。”
“修得有情法、立地一真人,境界不同,行事自然不同,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这位闲云子道友当真是一位有道的大能。”
花醉月以神念回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冷寒晴款步上前,围观的妙莲峰弟子一见是这二位前来,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
第六十八章 终入正题
文琛与陈景云自然早就发现了花醉月师徒,见她二人款步而来,文琛不由暗自发笑,心说:“原来花师姐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虽然前日起了争执,但是到底份属同门,为莲隐宗大局计,文琛也不会在灵丹的事情上拿捏什么,反倒是笑着迎了上去。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花醉月今日的脸上居然不再是经年不变的冷漠,而是去了面纱,带着笑意。
行至近前,花醉月当先开口,语带真诚的道:“文师弟、闲云道友,不想二位乍一联手就有这等惊世灵丹现世,此为莲隐宗之幸也!”
文琛今日心情大好,早把前日的不快忘的一干二净,递过去一颗灵丹之后,笑道:“若无闲云老弟从旁相助,今次哪儿会建功?是以咱们莲隐宗又欠了闲云老弟一个大人情,花师姐需不能忘记!”
花醉月见文琛在为陈景云讨要人情,于是一边小心地接过灵丹,一边点头称是,而后手指微抬,三片蕴着灵光的莲瓣就飘到了文琛眼前。
文琛看到此物,眼中立时大放异彩,高叫一声:“逸莲峰至宝白莲!花师姐你当真舍得?”之后不待花醉月说话,大袖一挥,已经先把莲瓣收入了袖中。
一旁的冷寒晴趁着文琛大喜之时,连忙开口道:“文师叔,我门下九弟子雾遥前日自域外重伤归来,还请师叔赐下一枚圣莲造化丹,为其解去元婴受损之厄。”
逸天白莲是文琛多年所望,一朝达成所愿,自然心情更佳,听了请求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交到了冷寒晴手中,言道:
“雾遥那小妮子不错,倒不像你其余几个弟子那般生冷,元婴受损不是小事,你可先令她服下此丹,过几日得闲时叫她来妙莲峰寻我。”
冷寒晴闻言,素来淡漠的脸上不禁浮起喜色,雾遥若是能够得到文琛的医治,那便必无后患,何况还有这位闲云子前辈在侧,需知这位可是连许究都能给救回来的存在!
花醉月十分满意文琛的知情识趣,见陈景云只是笑吟吟的立在那里并不说话,不由出言相邀。
“闲云道友,待你与林朝夕对弈之后,可否与贵宗烟岚道友一同到我逸莲峰小住几日?敝峰也有不少前辈高人留下的绝品佳酿,灵酒蒙尘千年,今当拂去封尘、款待佳客。”
陈景云方才听冷寒晴提起其门下九弟子时,脸上虽然依旧满是笑意,但是心底的暴戾之气却已经开始不住的翻腾,心道:“雾遥、雾遥!若是所料不差,那个步摇仙子也该在冷寒晴的座下。”
既然人家是真心相邀,陈观主哪里还有拒绝之理?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回道:“既然花道友盛情相邀,我到时便往逸莲峰做客几日,也好与道友论法一番,不过听闻道友峰上皆为女修,是以还需文老哥相陪才是。”
花醉月闻言大喜,她总觉得自己破妄的机缘或许就应在陈景云身上,忙道:“如此最好不过,我到时在莲花小筑恭候大驾!今日就先预祝道友在天算推衍的比试中能够战胜那不可一世的林朝夕!”言罢揖手一礼,便带着冷寒晴折返了逸莲峰。
因为要详察丹性,文琛在花醉月师徒走了之后,便催动了乾山鼎的威能,将妙莲峰隐在了一团缥缈的雾气之中,使得外人再不能前来拜山,之后又亲自将陈景云与纪烟岚安置在一处崖边精舍之中,这才一头扎进静室服食灵丹去了。
独有妙闲风雅趣,悠然水云无拘意。
陈景云与纪烟岚闲居的这处精舍,实可谓妙莲峰风景最佳的所在,自许究被文琛给赶下山去之后,纪烟岚因为没了好对手,是以这几日无事便与陈景云手谈一局,怎奈陈景云在弈棋一道上的造诣实在太高,赢的她嗔怒不已。
此时二人在崖边布下案几,指点几处美景,再饮一杯妙莲峰的佳酿,神情恣意之极,文琛首徒虚琴陪在一旁不住劝酒,不过他们妙莲峰上的修士似乎都不胜酒力,陪了没一会儿,虚琴已是面红耳赤。
“虚琴,怎么跟你师父一个德行?不会喝酒就莫要再饮,没的浪费了好东西!”
虚琴听了陈景云调侃的言语,立时如蒙大赦,连忙道:“闲云师叔慧眼如炬!师侄的确是不善饮酒,若是再喝下去恐会失态。”言罢将酒盏推的老远。
“这几日你师父将妙莲峰罩了个严实,我也懒得费神以道意突破乾山鼎的屏障,是以不知道阎道友等人服用延寿丹之后的情况,莫非他们几人也如你师父一般仍未出关?”陈景云问道。
虚琴听陈景云问起了延寿丹之事,眼中立时显出了兴奋之意,揖手回道:“禀师叔,我师父想是因为要仔细推敲灵丹的药理,是以闭关的时间稍长,几位师叔师伯则是早已出关。
咱家这延寿丹的功效还当真惊人!修为最高的阎师伯居然延寿九百,花师伯也得了寿数八百五十载!
阎师伯更是下了断语,说师父与闲云师叔您联手炼制的延寿丹对于元神境修士而言当位列北荒之巅,便是禅音寺的雷音渡厄丹也要排在其后!”
听了虚琴的答话,陈景云心中不由抽搐几下,面上却是大喜,言道:“不错!不错!只可惜此次只炼出了一十二枚,炼丹之时你也在场,此丹得之实属不易,若是没有几分运气加持还真未必能成。”
虚琴听陈景云如此说,连忙借机恭维道:“师叔,现在宗门之中多有传言,说师叔您是得了人道气运眷顾之人,师侄对此深以为然!有了今次炼丹的经验,何愁下次不会丹成?
呃——,闲云师叔,师侄困顿元婴境多年,平日又琐事缠身,眼看着也就几百年的寿元,不知......”
见虚琴欲言又止,陈景云莞尔一笑,言道:“小事情,今次得你从中调度一应炼丹材料,也算是出力不小,这样吧,你现在就可继续搜罗材料,过些时日我会与你师父在开几炉,若是上天眷顾能够再次丹成,我便做主赐你一枚。”
虚琴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躬身谢过,心中直恨不得立马就去各峰搜罗材料,打定主意,就算搬空宗门宝库,也要多预备几份,五百年寿元呐!已经是元婴境修士的半生。
纪烟岚在一旁听陈景云答应的痛快,心中不由啐了一口,陈景云前日就对她说过,说今后等闲不许此丹现世,否则便是资敌!
“虚琴,我当日与花道友交手之时,发现她逸莲峰的太上剑诀实在厉害,而我家纪师姐也是一心剑道,若能与相同境界的剑修切磋,想必会有助益。
你可对我仔细说说逸莲峰上那些‘摇’字辈的元婴境修士,待到过几日做客逸莲峰时,我也好帮师姐寻个好对手。”
虚琴见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连忙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第六十九章 又有反复
听完了虚琴的讲述,陈景云不由在心里骂起了娘,没想到事情又有反复!
逸莲峰总共一十三位“摇”字辈弟子,个个都是元婴境的大修士,其中最出彩的有三位,大师姐梦摇于百年前就已经进阶元婴后期,五师姐青摇也在六十年前渡过了元婴后期的天劫。
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排名最末的步摇仙子,这位仙子虽然只修行了百年,但因为在三十年前得了一番机缘,是以早早的进阶至了元婴期,更被誉为是莲隐宗千年难遇的天骄,虽然在外游历十年未归,却已经是莲隐宗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陈景云如今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八转的境界也不允许他迁怒嗜杀,这与他的本心不符,挥手示意虚琴自行离去,陈景云自己则是望着远处沉默不语。
逸莲峰弟子素有出外游历的习惯,那步摇仙子若是还在宗内,陈景云自信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她死的凄惨无比,如今虽然并非毫无头绪,但是急切间却已无法得偿心愿。
纪烟岚见陈景云忽地黯然不语,心中没来由的一疼,思虑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弟,何故如此?”
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酒,陈景云慨然一叹,道意一绽,崖边已是自成空间,而后才道
“师姐不知,我的一位亲人当年曾被妖族所伤,重伤之下遁至苍山福地,原本以为是逃出生天了,却不意被那步摇贱人给断去了一臂,后虽竭力逃至化外,但也只是苟活了十几年便就郁郁而终,此仇此恨实令我寝食难安!”
“原来如此,师弟如今心心念念便是那个步摇仙子的性命可对?”
“不错,那位亲人于我亦师亦父,是以此仇不可不报,哪怕面对的是北荒五大宗门也绝无退缩之理!”陈景云回答的斩钉截铁。
纪烟岚听闻此言,脸上忽地泛起笑意,陈景云肯对她吐露心扉令她十分欢喜,一口饮尽杯中酒后,言道“好!你的亲人又与我的亲人何异?三年之后我替师弟斩此仇敌如何?”
“咦?师姐何出此言?莫非三年之后那个步摇仙子会折返宗门?”陈景云对纪烟岚说的前半句并未深究,后半句却叫他心思一动。
“你呀!这几日只顾着一门心思地、炼丹,却不知三年之后会有一场北荒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到时各宗精英修士都将参与其中,那个步摇仙子想必也不会例外,而我若是占上逸莲峰的一个名额,想必多半会与她相遇。”纪烟岚莞尔笑道。
陈景云听得这个消息,不禁心中大喜,五大宗门之间的大比只在元神境以下的修士中进行,是以文琛并未与他提起,虽然还需苦等三年,但是到底是有了盼头。
“师姐的厚谊我已知晓,只是多年来手刃仇人的夙愿早成了我心底的魔障,若不亲自了结,实在难以平复胸意!”陈景云正色回道。
眼见陈景云说的认真无比,纪烟岚也不再言语,只是陪着他一杯一杯地喝着灵酒,其时残阳渐落新月如钩,漫山灵物释出了点点荧光。
天机阁,占星岩上,林朝夕与几个葛衣道人一脸紧张的地护在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身旁,眼见着那老者原本松垮的皮肤一点点变得光洁起来,林朝夕几人眼中立时显出激动之色!
“呼——!”随着一声长长的呼气声,那老者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底一抹好似光阴长河般的璀璨神光一闪即逝。
“恭贺师尊延寿功成!”林朝夕几人见老人醒来,连忙拜倒在地,唱喏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哽咽。
老者环视了一眼跪在身前的几个弟子,脸上尽是慈祥之色,对着林朝夕笑骂道“臭小子真是不孝!为师坐看了万载风云早就活的不耐烦了,却不意被你这一颗灵丹又给生生留住千载!”
林朝夕闻言鼻子一酸,连忙膝行几步来到老者身前,笑问“师尊,莲隐宗的文师兄说这延寿丹可延元神境修士八百载寿元,不知您老人家延寿几何?”
老者拍了拍林朝夕的肩膀,命几个弟子起身,他自己则长身而起,负手站到了占星岩的崖边,林朝夕几人连忙跟上,看着老者重又挺拔的背影,尽皆舒心。
“好丹药啊!阴阳参差、五行往复,可使受者生!不想文琛与那闲云子联手之下竟能得此大药,为师以宗门秘法炼化此丹,居然得了寿数一千又八十,此为丹石延寿的极致矣!”老者一面仰视着漫天星河,一面感慨道。
林朝夕几人闻言又是一阵欢喜,他们的师尊天机老人乃是实打实的北荒人族第一人,对五大宗门都有恩惠,他若在世一天,那么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一天不会动摇!
慨叹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似乎是对陈景云来了兴趣,便叫林朝夕把自己知道的尽数讲与他听,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眼中也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在自己的师尊与师兄们面前,林朝夕自然是知无不言,又因为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是以言语间尽是赞叹之意,随着他的徐徐讲述,一位人族大能的影子逐渐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天机阁之人自然都要修习推衍之术,是以在林朝夕说话的同时,他那几个师兄便都开始催动道心演算起了天机。
想要凭着只言片语来推算一位同阶大能的出身与过往,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天机模糊难明,几人心算不得,便开始掐动指诀、原地踏罡,更有人沟通天星,想要借着星光之力回溯过往、探查逆流,岂料一切都是徒劳!
天机老人见几个弟子在那里瞎折腾,不禁捋着长须哈哈大笑,林朝夕的几个师兄被他这一笑给惊醒了过来,不由得都有些脸红。
讲述完毕之后,见到几个师兄的窘态,林朝夕不觉心下莞尔,他也曾经以天算之术演算过陈景云的根底,不过所见只是一片模糊,似有一道气运之墙拦在道路之上,使他探究不得,此时见师父大笑,连忙出言相问。
“师尊,弟子与几位师兄境界不够,推演不出那位闲云子道友的跟脚,不知您可是有所得了?还请师尊指点。”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几个师兄皆是眼前一亮,都围了过来。
天机老人没好气地白了巴望着自己的五个弟子一眼,骂了句“一个个都已经是人族大能了,怎么还如少年时那般,活脱脱几个愣头青!”
林朝夕被骂的一愣,旋即哄然大笑起来,修到了他们五人的这般境界,还能有恩师从旁指点修行,却怎不是几人的大幸事?
第七十章 恼羞成怒
哄笑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一捋长须,感慨道:“为师方才也以心衍之术做了一番推算,可惜所得甚少,朝夕有一点说的不错,那闲云子是真的在化外之地成就了元神之境,否则为师必有感应。”
说到此处又自掐动指诀,而后向着虚空摇摇一指,便见漫天星光立时聚往一处。
林朝夕几人抬眼看时,只见一副模糊的画面凭空生成,内中一个青衣道人的身影逐渐显现,岂料还未等众人细看,忽地一道金光自虚无中穿梭而来,只一荡,便将刚刚生成的画面搅得个粉碎!
见此情形,天机老人喟叹一声收回了神通,复对几个弟子道:“好一个天地眷顾的宠儿!他有人道气运护佑,居然一念不能加身,你等今后不得擅自推衍此人,否则一个不好就会遭到反噬。”
林朝夕闻言几人点头称是,不过心中的探究之意却越发的浓重,天机老人的首徒迟问道素善谋断,见四个师弟都不开口,于是轻咳一声道:
“师尊,方才听小师弟所言,那闲云子既然能与花醉月大战一日夜,战力自不必说,更兼身负绝顶的炼药医人的手段,莲隐宗得此人物岂非如虎添翼?他若与文琛联手大肆炼制那延寿灵丹,到时......”
还没等迟问道把话说完,众人已经尽知其意,都把目光看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含笑摇头,言道:“问道,岂不闻天意难测、事在人为?似这等秉着人族气运而生的头角峥嵘之辈,又岂会雌伏于人下?
若是为师所料不差,这延寿大药今后等闲不会再出,况且阎覆水那人虽然修为不错,但是终究有些优柔寡断。”
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投向林朝夕,吩咐道:“朝夕,你既然与闲云子有了一场弈棋交锋的约定,那便务必用尽全力,且无论胜负如何都需与其竭力相交,并将他请到我天机阁中做客,到时为师自由安排。”
林朝夕闻言点头应诺,他本就对陈景云心存感激,此时又见师尊对其这般看重,自然不敢怠慢,辞别了众人,到天机阁的宗门宝库之中挑选了一些珍贵的宝物,又将另一枚延寿灵丹交到道侣巧鸳仙子手中,而后便星夜赶往了莲隐宗。
......
妙莲峰这边,文琛方一出关便兴匆匆地寻到了崖边,让陈景云与纪烟岚看看他与以往有了什么不同,言语间颇有些玩世不恭之意。
陈景云收拾心情,与纪烟岚左瞧右看,皆言没发现什么变化,若是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文琛似乎又变丑了些,直把文琛气的吹胡子瞪眼。
待一阵玩笑过后,陈景云才出言道:“文老哥,方才听玄琴提起,说你那位阎覆水师兄服用此丹之后可是添加了九百载的寿元,你身为丹道大家,想必在炼化丹药一道上不会弱于他吧?”
文琛见问,立时面露得色,言道:“阎师兄虽然是我们几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但是论起丹道药理他又如何及得上我?老哥我费时三日体悟丹性,终得寿数九百又五十,远不是寻常元神境修士可比!”
陈景云闻言一叹,惋惜道:“千年的光阴呐!还不知道又要被你祸害多少天地间的灵药!”
文琛被这一句话给说的哈哈大笑,见陈景云与纪烟岚各自饮酒,便也抄起桌上的酒盏仰脖子灌了下去,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畅快之情!哪怕被陈景云调侃为酒场新丁、只懂得牛饮也不在意。
而就在三人相互打趣拼酒的时候,陈景云的灵台之中忽地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窥视着他,这种感觉十分不好,不由令他皱起了眉头。
纪烟岚与文琛见正在饮酒的陈景云忽地放下酒盏开始闭目冥思,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不敢打扰,只在一旁静静等待。
如此过了良久,陈景云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内中不乏恼怒之意,文琛见状连忙出言相询,问他因何如此。
陈景云把玩了一阵眼前的酒盏,而后才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有高人在以天衍之术推算我的跟脚罢了,虽然并无恶意,但也着实令人生厌。”
“哼!此事定是天机阁的那几位所为,他们自持术法通天,隔三差五地就会行这推衍之事,我当年初入元神境后也是深受其苦,时常心惊肉跳的厉害!”文琛语带无奈的道。
而纪烟岚听得二人的对话,心中不禁起了担忧,深恐陈景云前来莲隐宗寻找仇人之事被天机阁高人给推演了出来,连忙问道:“师弟,不知这天衍之术到底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被推衍者事无巨细都能被施术者知晓不成?”
知道纪烟岚这是在关心自己,陈景云微微摇头,笑着回道:“师姐不必担心,天意渺渺、命运无常,这两样最是难测!
施术之人即便再是厉害,也只能得一个大概罢了,况且我方才紧守道心,对方想从只鳞片爪探我根底,无异于痴人说梦!
哼哼!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若是再有下次,我必催动道心令其反噬,天衍之术可不是只他一家才有!”
听了他的这番话后,纪烟岚才放下了心底的担忧,而文琛见陈景云言语间依然隐有怒意,于是连忙好言相慰,心中则道:
“天机阁那些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前脚刚得了自己与闲云老弟的两颗绝世宝药,后脚就来寻人根底,莫不是一群傻子不成?”
......
当妙莲峰上那道由乾山鼎释出的屏障倏然降下之后,整个莲隐宗立时就动了起来。
一百零八峰的那些元婴境修士蜂拥而至,比丘尼昙鸾、齐道痴、玄成子三人也都依足了礼仪,各自递了拜帖,阎覆水更是带着龚晁与百里尘舒亲来相谢。
对于前来拜望的各峰晚辈,文琛几句话就把他们打发了回去,只命他们多多搜罗炼药的材料,言说若有机会当会再次开炉炼丹,而对于三宗使者和阎覆水几人,文琛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一番饮宴下来,阎覆水对文琛满意至极,看一眼齐道痴与玄成子难看的表情就会大饮一盏灵酒。
“文师弟说的多好啊!像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这样的逆天之物,能够丹成一次便已是邀天之幸,谁敢强求更多?
况且为了这一炉灵丹,妙莲峰上千年积攒的炼药材料都被耗之一空,哪儿有余力再次开炉?即便三宗能够提供炼药的材料,可是谁又敢保证一定能成?”
陈景云并未参加此次的饮宴,阎覆水追问缘由时,文琛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众人再三追问之下,文琛才喟叹道:
“唉!昨日闲云老弟在我峰上观景之时,不觉有了顿悟入定之念,岂料尚未有所得,便被一股冥冥中的窥探之意给搅扰的心境全无,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在顿悟中被人打断,会是何种感受?”
听了文琛的解释,阎覆水等人皆是一声叹息,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若要再进一步直比登天还难,一场顿悟之下虽然不一定会有所得,却也未必不是机缘。
至于谁人能够窥探元神境大能的跟脚,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面上虽未展露什么,心中却都已经乐开了花,皆道:
“天机阁扰了人家的顿悟,那闲云子此番定已是恼羞成怒,定然不会再被其招揽,如此算来,自家的机会岂非大增?“
第七十一章 弈棋将始
不怕勃然大怒,只怕默不作声,知道了闲云武尊今日心情不佳,此时若要强自拜望无异于触人霉头,是以即便心思再热切的昙鸾和齐道痴等人也只能黯然离去。
林朝夕回来了,但是阎覆水与等人的态度却令其摸不着头脑,拉着与他关系最好的龚晁一通威逼利诱,这才知道了原委,懊恼之余,自然要前去赔礼。
元神境修士低眉顺眼的道歉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陈观主也不能,在林朝夕第三次带着厚礼在精舍之外请见后,陈观主终于现身,虽然面色不善,但是终究还是收下了赔礼。
返回精舍之后,陈景云一脸笑意地把一个储物袋抛在暖玉桌上,文琛与纪烟岚好奇之下连忙上前查看,这本就是他们三人昨日饮酒时商量好了的,不叫林朝夕出点血,怎能平复胸意?
储物袋中宝光闪动,细看之下,不光纪烟岚惊的合不拢嘴,就连见多识广的文琛也是啧舌不已,内中的几样物什哪一样都能称得上是稀世珍品,在文琛看来,其价值已经远远大于两颗延寿丹。
“我说闲云老弟,天机阁今次可是真的下了血本,竟连塑魂仙芷和九天降尘铁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送出!
这九天降尘铁可是绝顶的炼器材料,塑魂仙芷更是炼制玄魂丹的主药!闲云老弟,老哥我厚颜向你索要几株仙芷,到时炼成玄魂丹后分你一半如何?”
见文琛一脸的期待之意,陈景云立时心动不已,他虽然不知道玄魂丹的功用,但是只看文琛说话时那副激动的模样,就知道此丹绝非凡品,于是哈哈一笑道
“此番为了给我出气,文老哥也算是煞费口舌,这塑魂仙芷你便都拿去,到时多给我几颗丹药便是。”
文琛闻言不由大喜,连忙将十几株仙芷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而后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捋了几把胡须道
“这些时日一直是我在占老弟的便宜,待到丹成之后,我只留三成即可,玄魂丹对于孕养神魂大有助益,正是元神境修士所需!”
陈景云也不与他客气,笑着点头答应,又借机讨要了一些元婴境修士能够用以提升修为的丹药,这才放文琛离去。
至于之后如何关起门来与纪烟岚一同瓜分了今次得来的好东西,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随着被派往到北荒南陆的使者们纷纷折返,莲隐宗比往日又平添了几分热闹。
友人相聚之时,自然少不了分享消息,而隐在妙莲峰上的陈景云自然最让人感兴趣。
原来那位前来宗门做客的闲云子前辈非但战平了自家逸莲峰的老祖,还与妙莲峰的文琛老祖一同炼出了一十二颗延寿宝药!单只这两样,就已经足够令人称叹的了。
更何况那位闲云子前辈这几日还要与天机阁的林老祖比试天机衍演之术,如此人物,谁不想一睹真容?
便是素来冷漠孤高的逸莲峰诸女修,也都不由起了好奇、向往之心,毕竟那一位可是连她们祖师花醉月都赞不绝口的人物!
莲隐宗一百零八峰中最得意的自然要数许究的傲莲峰,许究此时非但伤势痊愈、更是十年之内就要渡那元神境天劫,得此消息,傲莲峰修士无不扬眉吐气,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早就无以复加。
在罗素的略带吹嘘的讲述中,一位对自家傲莲峰照拂有加,且还没有什么架子的前辈大能的形象,在不知不觉间刻在了诸修心底,也有人对罗素口中的“暴猿兄”起了莫大的好奇之心。
与傲莲峰修士的欢欣鼓舞相比,莲隐宗内最失意的莫过于绮莲峰。
此时绮莲峰主殿之中,峰主厉长卿恨恨地看着跪在下面的大弟子皇甫羽,手型变幻了几下,终究没有狠下心来惩治。
立在一旁的欧新眉则是一脸的讪讪,当日皇甫羽带着师弟师妹打上乙阙门想要分润好处,岂料裘沁被暴猿以背上钢毛给刺的满脸窟窿,皇甫羽也被许究给扇成了猪头。
欧新眉作为两人的师叔,原本想要找回场子,却也伤在了跨入半步元神境的许究手中,最后不得已赔了厚礼,这才算是化解了梁子。
“唉!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小小的苍山福地居然能够出现一位元神境大能,好在许师兄多少还念及一些同宗之谊,有他从中周旋,才不至于不可收拾,今次是我行事孟浪了,还请师兄责罚!”欧新眉叹息一声道。
厉长卿与欧新眉素来亲厚,见她已经低头认错,也就不忍再出言教训,思虑了一阵之后,才叹息道
“师妹不必如此,闲云子前辈身为元神境大能,想必不会在意那些宗门琐事,否则前次你与羽儿也未必能够身而退,可惜经此一事,前辈必然对我绮莲峰生出恶感,若要求取延寿丹怕也是不能了。”
看着自家师兄日渐苍老的面容,欧新眉立时心疼的要死,于是开始绞尽脑汁琢磨对策,苦思了一阵之后,倒还真的被她想到了一人,于是连忙把当日在剑煌山山门处见到的一幕说给厉长卿听。
“师妹!你是说乙阙门的那位忘忧仙居然如此受宠?凡事竟能代师决断?”厉长卿听完了欧新眉的讲述,立时眼前一亮,连忙开口问道。
欧新眉道“不错,此事是小妹和羽儿亲眼所见,断不会有假,那聂忘忧修为虽高,但是年岁却不大,必定不会如同经年老鬼那般油滑,师妹我过几日便备上厚礼前往苍山福地拜望,她若肯为师兄开口时,延寿丹必定不是难事!”
厉长卿闻言大喜,忙在储物袋中取出数枚绮天莲的莲子,而后一股脑地塞在欧新眉手中,嘱她此行定要不遗余力,哪怕搬空峰内宝库也在所不惜
千古艰难唯一死,修仙者又何能例外?
悬在莲隐宗上空的百十座浮空仙岛之中,有一座上面曾经住过一位向喜弈棋之道的元婴境修士,那人坐化之后,留下一副星木棋枰蒙尘至今。
“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
林朝夕此时正独自坐在棋枰旁,且还反复吟咏着其上刻着的两句诗,他今日早早地就来到了这座浮空仙岛之上,而后便开始静静地等候,神情中尽是庄重之意。
阎覆水等人怎肯错过这样的好事?今日名为弈棋,但是较量的可是道心衍法、天算之术!这在人族修仙界中实可谓可遇而不可求,就是对元神境修士来说,也是个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而其余一百零八峰的修士在得了阎覆水的允许之后,元婴、亲传几乎倾巢而出,呜泱泱都往浮空岛上赶,就连逸莲峰女修也不例外。
。
第七十二章 资敌又败家
陈景云出场的不早不晚,正是约定的时间,纪烟岚与文琛、许究再加上虚琴、罗素几人一同陪着他降在了场中,远近亲疏之意不言自明。
不去理会呜泱泱围在四周的莲隐宗修士,陈景云对着阎覆水几人微一点头,而后闲庭信步地行至星木棋枰近前,未语先笑,揖手道“天意难揣测、世事如棋局!今日能与林道友以棋道相争,实乃本尊之幸事,林道友,请了!”
林朝夕起身还了一礼,正色道“前日无意间搅扰了闲云道友的修行,林某实在是惭愧无地,幸得道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今日能以弈棋衍演天机之术,亦是某之幸也,请!”
两人礼仪周、言辞谦虚,更兼风姿卓绝、道貌俨然,引得围观诸修无不心下赞叹,皆道两位老祖不愧是我人族大能!各峰诸多女修今日得见了陈景云的真容,早有人痴愣愣忘记了身在何处。
再说场中二人,因为对手早早的就来等候,陈景云便请林朝夕执黑子先行,林朝夕也不推辞,拈起一子向着棋盘正中的天元处便落了下去。
棋语有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先手者多要寻星布斗、占个边角,少有人将子直落天元腹地的,场中精通弈棋之道者不知凡几,见林朝夕如此落子皆感诧异。
随着轻飘飘的一子落下,场外诸修只觉脑海之中轰鸣炸响!好似一座雄城自棋盘之上拔地而起,镇守中央、睥睨八方之意立生!
众人这才想起,此一局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较量棋力,下棋之人更不是寻常棋手,于是尽皆屏息以待。
陈景云见林朝夕这般开局,不禁眼前一亮,赞道“好!占据天元者,当可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林道友既然要行堂皇大气之道,某自当奉陪!”如此说着,便执起一子随意落下,看样子居然不打算占据星位。
罡云破碎、金乌陨落!白子方一落定,观棋者皆觉一日猛然坠下,而后林朝夕演化出的雄城之外立时烈焰酷毒,直把铜墙铁壁都融为了金水。
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林朝夕再拈一子布于天元左近,引为犄角之势,而此时外人的意念之中却只见阴云密布、大雨滂沱,一道长河瞬间汇聚,卷着滔天巨浪便向金乌淹去!
陈景云见状微微一笑,一子落于野,棋盘上的千里沃野中立时就有万仞高山拔地而起,随着地面的隆起,不但将洪流尽数阻住,更兼逼得江河倒流,迫使水漫雄城。
冰封千里、火借风势、黑云压城、龙战于野、雷霆狂舞、利刃横空
种种异象接连不断地扑入观棋诸修的意念之中,有不少结丹境的修士因为受不了众多繁复场景中的磅礴道意,眼耳口鼻中竟然开始渗出了鲜血,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人却依然挣扎着不愿离去,机缘难得、谁肯轻易放弃?
阎覆水等人见状大惊,连忙施展神通封其五感,这些晚辈弟子若是再看下去,难免会有几人变成白痴。
而场外观棋的众多元婴境修士此时却已经是如痴如醉,便连门下弟子的惨状也都视而不见,天心五行、阴阳经纬,众人陶醉在种种高深又纯粹的意境之中,不肯错过分毫。
此时不光是元婴境修士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便连观棋的阎覆水、花醉月等人也都大呼过瘾,别人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他们如何不知?
陈景云与林朝夕二人处处料敌先机、出手绝不容情,又以道意衍法于虚实之间,居然将一场生死大战硬生生地拘在了小小的星木棋枰之中!单凭这一条,他二人就配得上“法力通天”这四个字!
如此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对弈的二人之中,陈景云的额头已经见汗,而林朝夕拈着棋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棋枰之上黑白对垒,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一个阴阳圆弧,黑白棋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个个纠缠牵扯,只差演化出地水风火就能自成一处小天地了!
眼见着林朝夕犹在举棋不定,陈景云却丝毫没有轻视之心,自从将天心妙法修到了高深处后,陈景云自问在弈棋一道上早已难逢敌手,而林朝夕能与他厮杀到这般地步,足可见天机阁天算之法的高明,林朝夕已然如此,那位天机老人又当如何?
好的对手实在难求,今日的一番衍法令陈景云获益良多,除了无法动用强悍的肉身之外,天心五行的高深道意可谓尽数用出,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占了少许的优势。
看着棋枰边上的两句偈语,陈景云不由吟咏出声,而后叹息道“黑白落处两沉吟、仙凡难度胜负心,道心不渡,未免落了下乘,林道友不必举棋不定,不若最后一手由你我共同落子,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林朝夕闻言一愣,片刻之后似乎恍然大悟,感激地看了陈景云一眼,而后大笑道“不错,闲云道友此言大善!枉我精研棋道千余载,居然今日才能跳到棋局之外,此皆道友点拨之功也!”
陈景云见林朝夕能够瞬间明悟,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执起一颗白子,吟道“去得交战意,忘却胜负心,阴阳玄妙路,留待后人寻!”
“不错!不错!今日贫道的心中实在畅快!听闻闲云道友也是酒中豪雄,不若你我共谋一醉如何?”
“如此甚好!”
随着两声清响,黑白棋子各归其位,而两位下棋之人却已经失了踪迹。
场中元神境修士见此情形,微微一愣之后,尽皆抚掌大笑,文琛一脸的与有荣焉,花醉月也难得的露出了欣喜之意,就连齐道痴与玄成子也都跟着拍手称叹,阎覆水大袖一挥,便在棋枰周围布下了八杆阵旗。
众多元婴境修士不解其意,连忙趁着大阵未成之时往里细看,一看之下,诸修皆是目瞪口呆!
原来黑白二子方才落下之时并没有惊起多大的波澜,岂料只过了片刻,棋枰上却已经生出了诸般变化,此番变化再非介于虚实之间,而是实打实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旦见在最后两枚棋子的牵动下,棋枰之上原本相互牵制的诸多棋子以及其中蕴含的种种妙意,居然从驳杂无序变得有条有理,可谓是“万般变化归于两极,千种道理揉而为一!”
就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棋枰轰然一震,一处小小的空间兀自成型,空间虽然不大,只将将数十丈方圆,但是其中蕴含的阴阳至理却令在场的所有元婴境修士怦然心动,若是能在其中修行,不知道要省去多少冥思感悟的苦功!
与莲隐宗众人的欣喜不同,纪烟岚的眉头早就蹙了起来,跟陈景云在一起待的久了,咱们这位向来大气的烟岚剑尊也不免染上了一些小家子气,心中暗自恼怒道
“你好好的下棋便是,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看阎覆水那副恨不得把棋枰揣在怀中的架势,就知道一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自己家都还没有哩!真是资敌又败家!”
xs7.com 第七十三章 一切都好
伏牛山还是那座矮山,可是比之一年前却已变了模样,其间灵云起伏、水秀林幽、松间夕照、落霞鎏金。
山中又有四时不败的灵花灵草、藏头露尾的小兽灵猴,比之从前不知生动了几许。
而伏牛山之所以会在一年之间生出这么多的变化,则要归功于闲云观那用之不尽的高阶灵石。
当日袁华入得了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空间之后,自然要去倒悬着的灵山之中大肆搜刮一番,其间虽然经历了不少凶险,但是仗着混元印与护身宝珠的强悍,到底还是有惊无险。
“上古的天南居然膏腴至此吗?难怪会引来各方的觊觎!”
好东西袁华不是没有见过,高阶灵石、玄阶灵宝、诸般灵丹妙药他身上也有。
可是被垒成小山一般的高阶灵石、被随意摆在架子上的诸般宝器、还有那些虽然时隔万年却依旧散发着惊人药力的灵丹,却仍然将袁华震惊的手足发麻。
万载的光阴,使得一些宝库的禁止失了功效,随着一个个宝库被轰然打开,袁华也从最初的兴奋与震惊变得有些麻木,继而便是哀伤。
这半截倒悬的灵山想必该是上古天南之地的一个不小的宗门,只看山上那些历经岁月冲刷却依旧不朽的宏伟殿宇,就能想见其当年的强盛,可惜一朝烟云散尽,空留满室尘埃。
清空了几个宝库之后,袁华终于收拾心情折返了伏牛山,当几个被装的满满的储物袋摆在了聂凤鸣眼前后,素来老成持重的聂二师兄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此事事关重大,师兄弟二人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命灵聪兽带着书信前往苍山福地,去征求师父和大师姐的意见,而后才有了前文中说过的程石和季灵兴冲冲地折返天南的事情。
陈景云对于这些灵石、宝器、丹药等物的用处不甚在意,只叫几个弟子不得轻易使之流入江湖,毕竟这种品级的灵石对于众多武人来说怕是与毒药无异,一个吸纳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而宝器自然被程石霸下,丹药则尽数交到了石鹤的手中,自那日之后,这二人便等闲见不到人影,想来是在各自钻研领悟。
这么大的一笔灵石在手,几个亲传弟子是无论如何也用不完的,是以便连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也都被分派了不少。
无果几人虽然修为尚浅,但是修的毕竟都是正宗的闲云秘法,是以不存在克化不了的问题,至于新进的十个外门弟子却没有这般待遇,非是区别对待,实在是这十个弟子的修为太过低微。
该分派的都分派了,外门执事何弃我、叶南筱以及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再加上苦月大师几人自然不会被落下,苦月大师那里是聂凤鸣亲自送过去的,其间自然免不了又被唠叨了一番。
袁华又从在苍山福地得到的众多阵图当中选出了一样最好的、也是最耗灵石的聚灵法阵,而后便同聂凤鸣一起潜入伏牛山的地脉之中布置起来。
他二人揣着金山银山,自然不在乎这仨瓜俩枣,布置大阵之时丝毫也不吝惜灵石,十倍百倍地多往里安置!
到了最后,整座聚灵阵愣是被弄成了四不像,不过聚来的灵气却也凭空多出了三成!这也是小小的伏牛山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生出这么多变化的原因。
有了好处自然不能忘了造福乡里,山下牛家村的村民们修的虽然是“白话”版的秘法,但那也是闲云观的正宗绝学不是?是以等闲吸纳个把的高阶灵石还是不在话下的。
柴老敢意气风发的厉害,且不说他家与观里的关系,单就柴二蛋在半年前进阶成了大宗师这一条,就够他显摆的了。
须知这可是整个天南除了闲云观亲传弟子之外的第一位大宗师!更别提他的孙子还是观主大人的第六亲传。
牛家村这几年越发的人丁兴旺,长者们个个身轻体健福寿绵长、少年们无病无灾无苦无恙,众轻壮们自负武力高强,不少人走出村子去到各地闯荡,不过大半挺不了多久便又陆续折返。
有人问了原因,这些被冠以某某“大侠”、什么什么“侠女”的村民都一脸的厌弃,都说外面的吃食太过寡淡,没有程家婶子的大锅炖肉吃着舒坦!
也到底还是有一些人选择了继续留在外面,其中要以学问好的居多,花花世界大好的山河,个人所求不同,终究不能勉强。
按照观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像这种给村民们分发好处的事情自然还要交到村正大人手上。
柴老敢可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采药下地的泥腿子了,这些年好东西见了不少,自然知道高阶灵石的珍贵,毕竟能让他孙子柴斐都分外珍惜的东西可是不多。
思虑一番之后,柴老敢就叫柴二蛋走了一趟上京城,让他问问姬桓能不能帮他召集村民。
姬桓对于此事哭笑不得,心说“您老爷子都发话了,我还敢说个不字吗?得罪了您呐,我将来怕也不用回村子了!”
于是一道姬氏王朝自开国以来都不曾见过的没名堂圣旨就被发往了各地,旨意之中的大概的意思是——
“牛家村柴老村正有令,命散在天南各地的村民们都火速归村,否则错过了天大的好处可就怨不得俺!限期一个月,过时不候!”
此令一出,立时就在天南百姓之中引发了轰动,大家伙儿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天南国中居然有这样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竟然连皇帝陛下都能使唤得动!
百姓们不明所以,这封旨意最后自然就变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一个八卦由头,可是天南武人如何会不知道这份圣旨的含义?
不少人不由在心中生出这样的感慨——“投胎是门大学问呐!自己若是也能生在牛家村,又怎会为了功法和区区吃喝而每日奔波?”
聂凤鸣闲卧在伏牛山上空的轻云之上,一边喝着灵酒一边暗自发笑。
心念之中,柴斐胳膊底下夹着孟不同、灵聪兽背上背着彭逍和彭遥,四人一兽急吼吼地跳上了半空向南奔逃,想来是要往袁华坐镇的上京城跑路,看样子今次闯的祸可不算小。
果然,盏茶的功夫之后,后山的一座草庐之中便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咆哮——
“啊——!是谁弄翻了我的承天宝盏?千花蜜露怎么少了这么多?小六!灵聪!看我今天不扒了你们俩的皮!”
眼见着季灵怒气冲冲地架着遁光来在自己身前,聂凤鸣连忙举手投降、生恐被她迁怒,而后指了指南边,示意她赶快去追。
待到季灵顿足走后,聂凤鸣俊朗的脸上笑意更浓,家里一切都好、天南一切都好……
第七十四章 一举两得
却说柴斐带着三个师侄伙同灵聪兽一起逃离了伏牛山后,四人一兽立时就觉得天也高了、地也阔了!
一边遁行一边再品一滴偷来的千花蜜露,这日子过的实在是既洒脱又逍遥,柴斐更是在三个小辈面前不停地吹嘘,言说自己曾经在白池那里偷到过更好的。
外面的世界对于孟不同和彭家的逍遥二子来说自然充满了新奇,于高天之上抒发胸意,再看一看美不胜收的人间奇景,居然令几人有了如在梦中的错觉。
可惜好景不长,叔侄四人加上灵聪兽遁行了还不到千里,便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娇喝给吓的炸了毛!
柴斐听到了五师姐的声音,急迫之间大喝一声“不好!大魔头前来追杀,咱们快跑!”说罢脚下莲影爆闪,已经带着孟不同化身一道流光当先逃命去了!
灵聪兽向来刁滑,它可不想与柴斐一同被擒,琉璃一般的大眼转了几转,肋下的光翼猛地暴涨,狂震几下,便带着彭逍和彭遥向着另一个方向遁去,空中还留下两个小家伙铃铛般的嬉笑声。
柴斐修为如何能与季灵相比?更遑论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是以没一会儿就被气得牙根直痒的季灵给禁锢在了半空,又因为他方才逃命时口不择言,是以被“大魔头”给来了一通胖揍,就连孟不同也没能幸免。
坐忘峰上,看着自己徒弟孟不同的那副惨样,袁华只能抱以苦笑,彭逍和彭遥躲在他的身后,探出两个小脑袋在不停地观望,而灵聪兽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同样模样凄惨的还有柴斐,他和孟不同一起被季灵以灵力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圆滚滚的身子好像一只大青蛙,叔侄二人言语不得,只能以眼神向袁华求助。
“哈哈哈!小五,多日没见,为兄可是想念得紧呐!来来来,我前日恰好在下面寻到了一些万年石髓,正好一同享用!为做惩戒,小六子他们没份!”
袁华一面打着哈哈,一面挥袖解了柴斐与孟不同的禁止,季灵见师弟与师侄瞬间跑的不见踪影,不由白了四师兄一眼,继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与袁华本就最好,这几天心生挂念,便借着由头前来探望,区区千花蜜露还不值得她大动肝火。
而躲在袁华身后的彭逍、彭遥一见六师叔与师弟孟不同“脱了大难”,立时欢呼一声也都从崖上跳了下去,看样子他们几人这是要到皇宫里去祸害姬桓!
季灵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坐忘峰了,左右打量了一眼未见白芷姐妹,不由有些奇怪,于是边随袁华往草庐行走,边出言问道
“师兄,往日见我来时白池都会出来相迎,为何今日不见她们姐妹的动静?咦?怎地洞府之中还设了禁止?”
袁华见问哈哈一笑,指了指脚下道“师兄我前日再入灵山,居然在一个宝鼎之中寻到了几颗尚有生机的种子,你也知道,为兄对这些药植之属向来不感兴趣,于是便将种子甩给了她们姐妹,哪知她二人一见之下居然宝贝的不得了,这都好几天没见出来了。”
“竟是这样?能让她们姐妹如此在意的,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说不定咱家日后会多出几株上古灵根哩!”季灵语带惊喜道。
师兄妹二人边说边走,言语间一如幼时那般亲近。
之后自然免不了一番饮宴畅谈,席间袁华极为吝啬地取出了两小杯万年石髓,待与季灵各自饮下之后,两人皆觉一阵熏熏然之感遍布周身。
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季灵有些目光迷离,轻叹一声道“师兄,也不知师父和大师姐那边进行的怎样了?我与三师兄前次回来时大师姐有过交代,严令后山弟子不得再踏足北荒,我也知道师姐这是怕咱们有什么闪失,可是”
眼见季灵的眼眶有些泛红,袁华知她这是担忧自责之故,于是连忙出言安慰道“小五,咱家师父师姐是何等的人物?待寻到了仇人一巴掌拍死也就是了,是以不必担忧。
至于不叫咱们踏足北荒,想必是因为不愿让师父分心之故,你也知道,若是咱们几个一旦有人遇险,师父那里必定会生出感应,到时两头不得兼顾该如何是好?”
“师兄说的道理我自然是懂的,我只恨自己修为低微,居然在家里的大事上帮不上半点的忙,不能像你与二师兄、三师兄这般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如今就连白芷姐妹都在为家里钻研药植之道,这却叫我如何自处?”季灵越说越悲,大颗的泪珠不觉已经滚落香腮。
袁华打小就最怕季灵哭泣,此时一边爱怜地为她擦拭泪水、一边在心中暗想“小五如今的这般境遇却是与师父和自己几人的宠溺脱不了关系,为今之计还是应当叫她有事可做才好。”
心思电转之下已然有了计较,笑道“谁说咱家小五无事可做?如今便有一样难事、也是咱家的短处摆在眼前,我看此事非灵儿你莫属?”
季灵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止住了哭泣,催促袁华快快说来。
袁华饮了一盏灵酒,而后对季灵解说道“小五,咱们后山一直人丁不旺,得用的人手就这么几个,师父和师姐忙于北荒之事,二师兄需得坐镇山门,你三师兄醉心于炼器,我也是分身乏术,至于小六就更加的指望不上。
你也知道,咱家散出去的功法在初修之时需要大量的凶兽亦或妖兽的精肉用以筑基。
而如今黔州御兽门虽然得了万兽宗的控兽法门,但是他们毕竟修为低微,驯养出的凶兽非但品阶不高、数量也嫌不够,这却如何能够满足咱家布武天下的所需?
是以为兄的意思,此事还需你亲自前往统御才行,若是觉得人手不够,便把无果、田帧他们也都带上。
待到黔州十万大山之中是咱家驯养的妖凶之后,谁还敢说你对家里没有贡献?”
一番话说的季灵心花怒放,觉得四师兄说的实在太有道理了,于是一拍案几大声道
“师兄说的不错!我到时先在黔州选几座大山布下阵法,而后多捉一些兽类投入其中,保证只进不出!
然后步步为营慢慢地扩大地盘,还需将那些食草的、食肉的都分门别类,如此再辅以控兽之法,就不信养不出漫山遍野的凶顽!我还可以”
见季灵越说越是高兴,袁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心道“小师妹到底是长大了,也不愧名字里有个‘灵’字,眨眼之间就能举一反三想出诸般手段!
再加上她今次一定会卖出十二分的力气,想必天南的这块短板也能得到改善吧,这可真是一举两得!自己果然睿智呢!”
如此想着,又在一旁帮着季灵把计划做的更加完善,师兄妹且说且笑,不知不觉间又糟蹋了不少灵酒
。
第七十五章 头疼的姬桓大帝
目送着季灵离去时的背影,袁华会心的一笑,师兄妹几人近来虽然总是聚少离多,但是相互之间的情感却不会淡去半分,这份亲情就好似美酒,随着光阴的推移只会越发的醇香。
待到师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心念感知之中,袁华这才返身回了天心岩下静坐修行,自家师父当年在坐忘峰上悟得了天心妙法,认为这里是一块福地,于是便布置下了一个五行灵阵,当徒弟的霸占此处参详五行奥义自是心安理得。
少年不知愁,戏闹度春秋,山下皇宫的御花园中此时鸡飞狗跳。
柴斐占着一个亭子,不停地呼喝太监宫女们给他上菜,他今日要把御膳房里最有名的三百六十道大菜全都品尝个遍!且一边大口朵颐时还一边不停地嘀咕着什么“亏了、亏了!”
传菜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急匆匆的小跑,却也只是勉强供上他的吃喝。
柴斐这里还算好的,园子里的几个小的闹出的动静更大。
彭逍、彭遥加上孟不同三人一同围追堵截,誓要抢下灵聪兽口中衔着的那枚灵珠,直把栽满了奇珍花卉、冬松秋榕的御花园当成了游戏场!
好家伙!
旦见彭逍一个扑击落空,收势不住,硬将一座假山撞倒!而彭遥踏着波纹跑在金廷池的水面上,想要抄近路堵截灵聪兽,落脚没轻重时,早有几尾锦鲤翻起了白肚皮。
孟不同这个油滑小子一个不小心滚入了花丛,几株珍品花卉自此绝种!
灵聪兽最喜逗弄几个小的,身子虽然越发的痴肥,但是行动间却迅捷的紧,得意地左突右蹿,还不时故意放缓脚步,惹得三小大呼小叫不肯放弃。
看着场中不停追逐嬉闹的三小和灵聪兽,再瞧瞧损友何弃我在一旁不断出谋划策、鼓噪助威的恶心样子,堂堂一国之君姬桓大帝也只能认怂,扶着额头钻进后宫再不出来,想是寻求璎皇后的安慰去了。
坤宁宫中,璎皇后一边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皮,一边仔细琢磨手中的阵法经卷。
仙家妙法自有玄奇,令她眼界大开的同时,也更加对姬桓的师门感到向往,可惜璎皇后的资质普通,修习观中妙法时进境只是一般。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惊回了璎皇后的思绪,抬头看时,只见姬桓以手扶额自帷幔后走了进来,待要起身恭迎,却不意姬桓一个闪身便跨过了数丈的距离,而后揽住她的香肩不叫她起身。
闻着姬桓身上令她迷醉的气息,璎皇后的俏脸立时变得绯红一片,见姬桓一脸的无奈之色,便挥退了侍奉的宫女太监,她自己则挣开了姬桓的怀抱,斟上一杯灵茶,俏皮地问道:
“陛下因何如此开心?如果不是朝堂上的事情,不妨说与臣妾听听,需知独乐了不如众乐乐,臣妾这几日钻研阵法之道正觉枯燥,需得好好调剂哩!”
姬桓闻言眼中笑意更浓,知道自己的好心情瞒不过枕边人,一口饮尽灵茶之后,故作苦恼道:
“哪里有什么高兴的事情?门中六师兄正霸着御膳房的厨子,要吃三百六十道大菜,而那几个小祖宗则在御花园中嬉闹,朕方才离开的时候,园子就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
璎皇后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就掩着嘴开始笑了起来,边笑边还用另一只手捧着肚子,生恐动了胎气,姬桓见皇后笑的开心,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好半天,璎皇后才止住了笑,而后问道:“陛下口中的六师兄想必就是您当年拜山时揭穿您身份的少年吧?而能被陛下称为小祖宗的怕是少不了师父家的逍儿和遥儿了!”
“哈哈哈!皇后猜的不错,除了六师兄和逍儿、遥儿之外,还要加上四师兄的亲传弟子孟不同那小子,而灵聪兽的刁滑你以前也是见过的,他们几个逃难至此,却是把我给祸害的够呛!”
璎皇后见姬桓难得的开怀,便又打趣道:“陛下莫要诓骗臣妾,以您与师门的情谊,便是几个小祖宗想要把皇宫拆了,从旁递锤子怕也会是您吧?更遑论区区一个园子?您既然急切来寻臣妾,莫不是得了什么好东西特来予我?”
姬桓最喜璎皇后的心思剔透,见状不再逗她,小心地在腰间储物袋中取出了两个巴掌大的玉瓶,而后郑重地交到璎皇后手中,指着其中一瓶解说道:
“师父师娘知你有了身孕,本欲亲来探望,无奈琐事繁杂脱不开身,便托了门中石鹤长老炼制了一瓶培元丹,又托六师兄专程送来,你以后每隔三日服食一颗,可为你与腹中皇儿调理元气、涤去尘垢!
到时非但你会身轻体健益寿延年,还能间接提升修行的速度,而咱们的皇儿更会得到先天的供养,资质定然不会差于逍儿他们,到时再有师父从中说项,我儿被收为师门亲传定然不在话下!”
一番话听的璎皇后心驰神往,脑海中已经开始幻想一家三口悠游于浮生之外、白云之上的神仙场景,再看一眼姬桓俊朗又挺拔的面容与英姿,璎皇后心中不由爱意涌动,暗道:
“后宫佳丽三千,但是陛下却只钟情自己一人,看来今后还需在修行上再刻苦一些才是,否则百年之后红颜化作白骨,还如何能够常伴君前?”
姬桓不知道璎皇后心中所想,意气勃发地解说完第一瓶丹药的功用之后,便又大笑着指着第二个瓶子解说道:
“这第二个瓶子中装的千花蜜露可也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此物乃是门中五师姐采千种灵花、百种灵露再以秘法淬炼而成,据说功能使人驻颜不老!
哈哈哈!而这一瓶便是六师兄伙同灵聪兽在五师姐那里偷出来的,是给你的见面礼,听说逍儿他们也都出力不小,因此一同被五师姐追杀了万里!这也是六师兄吃着三百六十道大菜还要连呼‘亏了’的原因!”
璎皇后听了姬桓前半段的介绍后,惊呼一声,就抱着玉瓶再不撒手,待听得姬桓后半段话后立时就笑的活不成了,软绵绵地靠在姬桓身上,若非姬桓扶着怕是会滑到地上。
看着笑的不成样子的璎皇后,姬桓的心中又是一阵温暖,想到六师兄柴斐带来的口信,这位天南世俗界第一人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锋芒,心道:
“准备了这么久,门中终于要开始整合天下武人了!大争之世将要到来,却不正是我辈大展拳脚之时!”
又想到晚上还要到坐忘峰上拜望四师兄袁华,去探讨一下章程细节,姬桓便命人在坤宁宫的小厨房里整备饭食,还特意吩咐多做些肉食野味,他最近的饭量可是大的吓人。
第七十六章 提早筹谋
自从陈景云与纪烟岚随文琛一同前往了莲隐宗后,聂婉娘便开始着手乙阙门的第二次扩张,其中的重点自然就放在了四象宗身上。
随着闲云武尊在莲隐宗的消息不断传回,非但乙阙门谒者如云、访客如雨,就连四象宗的地位也跟着今非昔比,临近叠翠山的几个小宗门已经纷纷退避三舍。
都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话放在修仙界中同样是金科玉律,四象宗看似无害,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起发难?惹不起呀!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四象宗今日捡了一座灵山,明日又白得了一处矿脉,门中修士从初时的战战兢兢,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统共也没用几天。
如此没过多久,叠翠山辖下的势力竟平白地扩大了五成还多。
因为分不出足够的高手前去坐镇,一名筑基期修士带着几个炼气期弟子就需统御老大一块地盘的事情也就成了常态。
在一应资源得到了充足的供给之后,四象宗的守山大阵也在不停地扩大,叠翠山周边往日无暇顾及的几座灵山上也都起了殿宇。
灵气稀薄一些也不打紧,自有聚灵大阵时刻收拢灵气,又有充足的高阶灵石可供使用,是以守山灵光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已经不比寻常的中等宗门稍差。
不过衡量一个宗门的实力不能只靠这些外在的东西,主要看的还是门中修士的实力。
举例来说,世俗之中的一个幼童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万贯家财的,更遑论残酷的修仙界?
因此四象宗如今最缺的就是宗门高手,好在后台够硬、亲戚够横,这才没人敢来招惹。
不过在无形的压力之下,门中修士倒是个个努力,皆不愿落于人后,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机缘,日后能否出头就看今朝!
又因为与乙阙门有兄弟之盟,是以四象宗修士无论修为高低,都会轮番前往剑煌山中的炼心锻体大阵中提升修为境界,这是却别宗修士羡慕不来的。
段星河带着一百位乙阙门剑修占了四象宗正南三百里之处的玉屏山,与叠翠山互为犄角,算是把两家的势力扩展到了极致。
玉屏山原本属于流云仙苑辖下,那流云仙苑也是一个不小的中等宗门,几位元婴境修士还是拿得出来的,按理不该轻易低头。
但是在段星河将一块拳头大小的天外精金砸过去之后,流云仙苑的高层们一番商议,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宝物动人心只是其一,重要的还是形势比人强啊!
得了属于自家的地盘,众剑修自然欢天喜地,布下了守山大阵之后诸人也不闲着,修行之余便会成群结队地扫荡人、妖二族交界处的灰色地带,杀的那叫一个痛快!
欧新眉乘着座莲再次路过叠翠山时,不由为四象宗这些日子的变化感到惊诧,暗道:
“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荒僻之地的宗门怕都是属蛇的吧?平日里只顾着挣扎求活,但凡得了机遇就会往死里吞咽,也不怕涨破了肚皮?”
不过想到了另一个传言,欧新眉也就心下释然,据传四象宗的宗主元辰子算是那一位的半个弟子,有这样一位大能站在身后,想必就是四象宗的吃相再难看些,也是无妨的。
既然到了这里,欧新眉自然不吝舍下一些好处,于是降下莲台,带着绮莲峰修士在叠翠山做客一日。
其间欧新眉只与元辰子平辈论交,算是给足了四象宗脸面,又将一些中州特有奇珍异宝赠予了一些,这才继续动身前往乙阙门。
......
温易安好不容易打发了北荒南陆前来拜访的几位元婴境高人,得了空闲,便执起腰间的酒葫芦小酌几口,算是忙里偷闲。
自从一种名为“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绝品灵丹横空出世之后,最近来登剑煌山大门的就变成了以往只闻其名的老牌元婴境强者。
而来人态度之谦恭、姿态之低微、所带礼物之贵重,差点让温易安以为自己才是元神境的大能。
“一颗灵丹就能为元婴境修士延寿五百呀!若是自己寿元将尽,怕也要打破了头的去争取吧?闲云师叔当真是功参造化,竟能与文琛前辈联手炼出这等逆天之物!”
想着自己到时一定会被赐予一枚延寿丹傍身,温易安的心脏就开始“砰砰砰!”的一通乱跳,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东西,而自己却唾手可得,内中的差别叫一向沉稳的温宗主也不禁生出自得之意。
正在遐想之际,一名守候宗门传讯法阵的结丹境修士忽地在殿外请见,温易安收拾心情,接过那人递来的传讯玉符,以神念扫过了其中的内容之后,便起身遁往了弈剑峰。
弈剑峰上依旧清幽素雅,唯独躺在青石板上呼呼大睡的暴猿有些煞风景。
护卫洞府的肖升等人个个鼻观口口观心,像极了木雕泥塑,只有眼睛不时小心地偷瞄一眼崖边。
聂婉娘今日并未修行,闲来无事便坐在崖边的歪脖子老树下自己与自己弈棋。
师父与天机阁大能在小小的棋枰之内演化出了地水风火、妙法空间,此事已在北荒之中传为佳话,她这当弟子怎也要附于尾翼才行。
见是温易安来了,聂婉娘便招呼他过来下棋,温易安却连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死活不肯入局,实在是被虐的次数太多,已经生出了恐惧!
聂婉娘见他如此,只得作罢。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听闻温师兄近来收礼收到手软,今日怎么得空到小妹这里?既然来了,且请入洞府一叙吧。”看出了温易安是有事相商,聂婉娘一边出言调侃,一边将其让入了洞府。
肖升和几个师弟一见聂婉娘入了洞府,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聂婉娘可不像陈景云那般对自己人总是放纵,肖升几人在她看来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规矩方面也嫌不足,是以这几日没少给予“指点”。
以心念扫过温易安递过来的传讯玉符,聂婉娘沉吟一阵之后,而后打趣道:
“温师兄,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是到了咱家却恰好相反,一应资源可说是应有尽有,但是巧妇却没有几个,如今叠翠山那边已经到了扩展的极限了,徒呼奈何?”
温易安闻言不由心生感慨,叹息道:“忘忧师妹说的是呀,剑煌山这几年虽然得了不少好苗子,只可惜时间太短,急切间当不得合用的人手。
而赤炎宗和玉符宗虽然可以信任,但是能分出来的力量也嫌太少,说来不怕师妹笑话,我以前可是从未体验过‘肥肉摆在眼前却已撑的吃不下了’的感觉!”
聂婉娘见温易安说的有趣,不由莞尔一笑,思忖片刻之后言道:“宗门想要培养出下一代高手,没个二三十年怕是不能建功,这却如何赶得上乙阙门壮大的脚步?也罢,我本不欲提早整合苍山福地的势力,现在看来却是不得不开始筹谋了......”
第七十七章 厚颜相求
温易安听了聂婉娘的话之后,手一抖,刚要递到嘴边的绝品灵茶就洒了出来,旋即不由大喜过望,连忙出言问道:
“师妹可是有了什么打算?苍山福地的势力若能整合为一而后为乙阙门所用,那么咱家必然会实力大增!到时便是比之千佛宗那样的宗门怕也不遑多让,只是计将安出?”
“此事说难倒也不难,不过还需寻得一个合适的契机,怎也要叫各宗心甘情愿才行,且容我仔细思量,在此之前师兄也需保密才行,不可漏了口风。”聂婉娘笑着回道。
“忘忧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师兄我无不遵从!”温易安早就对聂婉娘的智谋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闻言连忙郑重允诺。
就在两人继续讨论一些宗门未来的发展大计时,聂婉娘的心念忽地一动,而后唇角便已翘了起来,温易安也在此时发现了远天处的莲台座驾,轻咦了一声之后,言道:
“这欧新眉来的倒是挺快,此人在四象宗时曾经多次打听师妹你的喜好,想必今次也是冲着延寿丹来的,这些人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可需给她来个下马威?”
聂婉娘闻言心下莞尔,咯咯笑道:“怎可如此对待中州高人?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她此时到来合该为我所用,温师兄,敲响金钟,咱们隆重出迎!”
温易安虽然不知道聂婉娘在眨眼只间又想出了什么计划,但是见她已经有了决断,便也跟着欢喜,因为无论聂婉娘做出什么决定,终归是对乙阙门有益。
仙音长响、剑鸣之声不绝,乙阙门众修士虽然心中多有不解,但是依旧在温易安和聂婉娘的带领下迎出了山门。
脸面都是互相给的,欧新眉见今次乙阙门迎接自己的阵仗十分隆重,心中不由欢喜,暗道:“看来上一次之所以会引起不快,多半还是许究从中作梗之故,也怪皇甫羽看不清局面。”
如此想着,不敢怠慢,欧新眉便也依足了礼仪,未至山前已经收了座驾莲台,而后款步上前,身后则跟着两排抬着厚礼的力士和捧着珍宝的仙娥,毕竟这些东西放在明面上才好看不是?
知道聂婉娘有了打算,温宗主再看莲隐宗诸人时自然是笑逐颜开,待宰羔羊而已,宰杀之前还不许人家吃顿好的?于是大踏步上前迎接,笑的越发诚挚。
包括欧新眉在内的绮莲峰弟子对于乙阙门今次的知情识趣全都十分满意,这才对嘛,莲隐宗身为北荒五大宗主之一,门中修士到哪里不是高人一等?
不过满意归满意,欧新眉可不会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乙阙门是乙阙门、聂婉娘是聂婉娘,刨去修为不论,单就一个闲云武尊首徒的身份就不是她能比拟的,更遑论此行还是有求于人,于是当先开口道:
“温宗主,前次虽然有许师兄从中解说了误会,但是贫道心中到底不安,返回绮莲峰后也是挨了峰主的好大一通训斥,今次带着些许礼物前来,还请温宗主和聂道友不计前嫌才好!”
温易安虽然在心里暗骂对方的势利眼,但是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忙揖手道:
“欧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前次种种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不必细究,道友能够再次驾临我乙阙门实是鄙宗的荣幸!快请到大殿一叙!”
欧新眉见温易安这般热情,不由拿眼看向了聂婉娘,见聂婉娘也做了一个请势,这才喜上眉梢,随着众人一同入了山门。
上宗高人莅临,自然少不得饮宴一场,席间温易安本欲让欧新眉坐在上手处,但是人家却说要与聂婉娘探讨一下“绮天莲子”对女修的妙用,温易安无奈,只能听之任之,不过心中的鄙夷却再添三分。
一场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温易安收下了丰厚的礼品,欧新眉与聂婉娘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竟以姐妹相称。
大家可谓各取所需,是以气氛越发的融洽,而这却把下面陪饮的两宗修士看得个目瞪口呆,熏熏然间还以为两宗本就是一家呢!
如此到了宴席结束,聂婉娘更是言说自己空守着诺大的洞府甚是寂寞,邀请欧新眉到她弈剑峰小住。
欧新眉自然是欣然同意,两位风姿绝代的仙子漫步于灵光闪动的虚空之中,这番场景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弈剑峰的景致虽然称得上是冠绝剑煌山,但是还入不了欧新眉的眼,不过为了能与聂婉娘交好,自然是不吝夸赞之词,指指点点、搜肠刮肚,那番别扭的模样看得聂婉娘直在心中嗤笑。
要说整个剑煌山中谁最记仇,那自然要属暴猿无疑,暴猿吃饱喝足正蹲坐在青石板上望着星空发呆,待见到欧新眉随着聂婉娘到来之后,先是一愣,而后就咆哮着跳了起来!
它当日虽然弄巧刺了裘沁一脸的血窟窿,但是自己的胸腹处也被抽了两鞭子,至今还有疤痕,此时见到与裘沁一伙儿的仇家居然来到自己的地盘,暴怒也是应当。
不过暴猿这家伙自从被陈景云改了周身经脉之后,连头脑似乎也跟着灵光了不少,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是以只敢在原地呲着獠牙咆哮示威,样子虽然威武,眼神却极为猥琐。
以欧新眉的眼光如何看不出大块头的色厉内荏?笑着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硕大的珍奇灵果,抬手便抛了过去,想看看暴猿的反应。
暴猿哪里顾得上脸面什么的?跟着灵聪兽久了,早就知道了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一把抄过灵果丢入口中,吧唧一下嘴,直吃的汁水横流!
而后似乎是觉得味道不错,就又开始咆哮了起来,样子也越发的狰狞,估计是想看看能不能唬来更多。
聂婉娘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骂了暴猿几句之后便引着欧新眉进了洞府,而欧新眉却免不了心中诧异,暗道:
“不想闲云子前辈座下的一头小小的妖丹境宠兽竟也如此的灵动,只观其一身凝而不散的精纯妖力,就知此兽将来注定不凡。”
能入元神境修士的洞府也算是一场机缘,需知大能们参悟天地奥义时总会有一些道韵气机凝而不散,后进修士得之当会受益匪浅。
不过欧新眉这回怕是要失望了,陈景云虽然在弈剑峰上住的时间不短,但是每日里只顾着饮酒下棋、逍遥快活,根本就不曾入定修行过,又哪里会有福泽留给旁人?
见到欧新眉不停地扫量着洞府,眼中似有失落之意,聂婉娘不由心下好笑,将欧新眉请入一座暖亭,而后又布置一些灵茶,这才开口道:
“欧姐姐,咱们今日也算是一见如故,我便有话直说了,你此次纡尊降贵,可是为了家师与文师伯所炼的延寿丹而来?”
欧新眉见聂婉娘问的直接,心中不由再添几分好感,当下也不藏着掖着,自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而后叹息道:
“妹妹说的不错,鄙峰峰主厉长卿师兄已经在元婴后期蹉跎了多年,眼看着寿数无多,今次令师闲云子前辈与我宗文师伯联手炼出的延寿丹无异于救命的稻草!
唉!可惜绝品灵丹得之不易,文师伯那里也是僧多粥少,姐姐我思来想去,知道放眼北荒也只有妹妹你才能在前辈那里说上话,是以厚颜来求。”
第七十八章 来日方长
聂婉娘扫了一眼石桌上的储物袋,眼中全是为难之色,沉思片刻还是将储物袋给推了回来,而后道:
“欧姐姐,此事非是小妹不肯出力,家师与文琛师伯炼出了绝品灵丹的事情,许究师兄已经传讯告知于我,听闻我师父手中如今也只剩下了五枚。
灵丹得之不易、且功效惊人,想必家师与我纪师伯会各自服用一枚,而剩下的三枚家师定然已经有了分派,这却如何是我一个做弟子的可以做主的?
不若这样,小妹这便修书一封,欧姐姐将之带回后交到我师父手上。
家师素来对我宠溺,又怕我胡搅蛮缠,是以待到再次开炉炼丹时,内中定然少不了姐姐的一枚,待到事成之后姐姐再来谢我不迟。”
欧新眉心知聂婉娘前面说的都是实情,心下不由黯然,可是在听到了最后几句时,她的心脏不由剧烈地跳动了几下,聂婉娘说话时轻松又自信的样子如何能够瞒过她的眼睛?
暗道一声:“看来传言果然是真!闲云子前辈与这位首徒之间果然亲如父女,否则聂婉娘如何敢说出这样的保证?
需知这事若是换在莲隐宗内,恐怕会是天方夜谭,有哪位大能会是能被门人弟子轻易左右的?”
如此想着,欧新眉眼中不由再次燃起了期寄的光芒,她今次本来求的只是下一次再出延寿丹时的机缘,原本以为会十分的艰难,也做好了被放血的准备,岂料竟然如此轻松的就达成了心愿!
一见自己的愿望居然轻易达成,欧新眉自然想要的更多,此事关乎人的贪欲,无论是世俗之人还是修仙者都是一样。
于是就见欧新眉将腰间挂着的另一个储物袋也摘了下来,与之前的一个一并推到聂婉娘眼前,心意动时,两个储物袋全都开了个口子,内中令人眼花缭乱的奇宝灵光便从中透了出来。
聂婉娘见她如此,心中不由一阵玩味,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不解之色,问道:
“欧姐姐这是何意?莫非以为小妹是贪得无厌之人?方才那一袋珍宝的价值恐怕都已经远超延寿丹了,你又何故再拿出一袋?”
欧新眉见问立时目露悲色,言道:“妹妹有所不知,令师闲云子前辈与鄙宗文师伯虽然功参造化,可是炼制那延寿丹时也是异常艰难,据说百份材料也未必成得了一炉。
况且两位大能境界高深,等闲闭关参法就不是能以年月计的,是以就算刨去弟子们收集材料的功夫,谁又能确定两位前辈再次联手炼丹的时间?
如此三年五载尚好,可是时间若是再久,鄙峰厉师兄怕是就等不得了!
聂师妹,你我既然论了姐妹,那就请一定想想办法,若是能在闲云子前辈那里讨来一枚现成的灵丹,我绮莲峰还有厚礼相赠!”
见欧新眉说的既诚恳又悲切,聂婉娘不禁面露同情之色,叹息道:
“我相信姐姐说的定是实情,你我未到寿元将尽之时,还体会不到那种绝望与恐惧,五百年寿数呢,贵峰厉师兄若是得之,未必就不能达到许究师兄此时的境界。”
看到聂婉娘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生出了感慨,欧新眉立时觉得有戏,连忙接着话茬道:
“妹妹说的不错,鄙峰厉师兄也是天纵之才,不过是少了傲莲峰许师兄的运道罢了,此事若是成了,我绮莲峰上下皆会感念你的大恩,到时妹妹若有吩咐,必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聂婉娘见她如此,面上为难之色更浓,不过却只是自顾自的沉吟,并不言语。
而欧新眉一见聂婉娘面带迟疑之色,心中又自一喜,忙不迭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四枚蓝莹莹透着灵动光晕的莲子正躺在其中。
见是四枚莲子,聂婉娘不由眼前一亮,此物她曾经炼化了一枚,果真如欧新眉当日所言,对女修有大益处,之前她还央求陈景云到了莲隐宗后再弄回一些,不想今日就有四枚摆在眼前。
拿起一枚捏在指间观望,似乎是实在舍不得这好东西,过了半晌,聂婉娘才幽幽一叹,言道:
“绮天莲子呢,欧姐姐倒真是舍得!也罢,谁叫小妹我最是见不得好东西呢,此事我会专门传讯家师,大不了到时挨上一顿胖揍。
若是实在不成的话——,我就将师父他老人家留给我的那枚灵丹让与姐姐便是,定不叫你与贵峰厉师兄失望!”
“妹妹大恩!绮莲峰上下定然铭记在心!”欧新眉此时强自压着胸中的激动,连忙起身深施一礼,口中则不停地言谢!
聂婉娘闪身上前,一把搀起欧新眉,而后笑道:“咯咯!欧姐姐不必如此,谁叫小妹我贪心呢?不过眼前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烦劳姐姐。”
欧新眉一见聂婉娘居然真的有求于自己,立时眉开眼笑,心道:“这样最好,大家各取所需,此事才不会反复,只是身为那位的弟子,还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办不成的呢?”
如此想着,连忙请聂婉娘快快说来。
“说来不怕姐姐笑话,家师虽然修为通天、言出法随,却从来不喜参与宗门之事,纪师伯平日更是心无旁骛只顾修行,是以乙阙门的大小事宜一直都是我与掌宗师兄做主。
今日掌宗师兄还与我抱怨,说是苍山福地虽小,但却宗门林立好似一盘散沙,且大多还都不服统御、只想着占家里的便宜,而他又因为交友广阔,不愿得罪故人,因此想要将各宗拧成一股殊为不易。
只是他与我抱怨这个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让我一介修为低微的小女子带着门人弟子去收拢各家不成?唉——!”
说到此处,聂婉娘又自一叹,目光却盯在了欧新眉的脸上。
听了聂婉娘的话后,欧新眉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去,心说:“好么!你身为堂堂元神境大能的首徒,连我都看不出深浅,居然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修为低微的小女子?那我又是什么?岂非更加不堪?”
成了精的人物,自然听出了聂婉娘话里的意思,不外乎乙阙门想要一统苍山福地,却又不愿意自己来做恶人,怕的是各家会口服心不服罢了!
大鱼吃小鱼,这类事情在云波诡谲、向以实力称雄的修仙界实在是稀松平常,而身为一个拥有元神境大能坐镇的宗门,居然在这样的小事情上都犹豫不决,着实是有些小家子气。
心生鄙夷的同时,欧新眉实在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但是嘴上却说的为难,放下茶盏之后,犹疑了一阵才道:
“妹妹的意思我已知晓,按说莲隐宗身为苍山福地的宗主,是不允许门下修士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的,不过既然妹妹开口,此事姐姐我一力担下便是!”
“哎呀!有欧姐姐这句话小妹可就放心了!此事最好早早达成,也省得掌宗师兄整日里到我这里唠叨,只是如何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呢?还需姐姐教我。”聂婉娘先是欢喜,复又语带迟疑。
“哼哼!到底只是出身于荒僻之地的井底之蛙,见不得大场面!”
欧新眉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妹妹不必忧心,似乙阙门如今在苍山福地中一家独大的情形,所需的只是两样,一是‘威逼’、再则便是‘利诱’!
我既然答应了妹妹,自是心甘情愿的来当这个‘恶人’,到时贵宗只需出面斡旋一二,还怕不能水到渠成?”
聂婉娘闻言大喜,连忙请欧新眉重新入座,二人换上茶水继续欢谈。
......
再说莲隐宗这头,当日那一场旷古绝今的弈棋交锋之后,陈景云和林朝夕便在妙莲峰上寻了个清幽的所在,而后对饮了起来。
两人因棋结友、惺惺相惜,前日的不快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畅谈之时,林朝夕又极为郑重地代表天机老人向陈景云发出了邀请。
心情大好的陈观主自然是欣然答应,言说过些时日定会登门拜见。
其间阎覆水等人皆来凑趣,且还都不空手,但凡北荒中能够见到的珍奇果品、绝世佳肴、陈年的灵酒全都一股脑地往外掏,陈景云心知这是诸人对自己实力的认同,饮宴之时倒也谦虚。
比丘尼昙鸾早就想与陈景云交谈,今日终于得了机会,待要开口时却被齐道痴调侃,说是宴席之上不饮酒者不许说话。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恼了这位佛门大能,只见昙鸾抬手拎起了桌上的一个灵酒坛子,仰头就把坛中灵酒灌了下去,而后将坛子丢向齐道痴,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昙鸾的举动却把众人给惊的够呛,虽然到了他们这般境界早已不被教条所限,但是昙鸾可是一直紧守佛门五戒的,不想今日居然破了酒戒!
而齐道痴则是一脸的尴尬,连忙拱手作揖,言说:“佩服、佩服!”
不理众人的惊诧,昙鸾虽然面泛酡红,但是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和手对陈景云道:“闲云道友非但修为通天,更兼丹道医法精深,人族出了道友这样的人物,实乃苍生之幸!
我禅音寺向来以普度世人为己任,门中也有几位精通丹道医法的师兄,道友若是得闲时,还请到鄙寺一游,到时禅音寺上下必定扫榻相迎!”
陈景云见昙鸾说的恳切,心中不由对禅音寺起了兴趣,暗道:“若是禅音寺真的如同昙鸾所说,那倒真要前去拜访一下才行,毕竟真正心系苍生的宗门自己在北荒之中可是还没有见过呢。”
于是揖手回了一礼,笑道:“禅音寺的大名贫道早有耳闻,待我拜见过天机前辈之后,自会前去叨扰一番!”
昙鸾闻言大喜,高兴之余想要再饮一坛酒时,却被陈景云和阎覆水等人好说歹说的给拦了下来,此事传扬出去可不好听。
齐道痴与玄成子一见林朝夕与昙鸾占了先机,便也连忙出言相邀,陈景云对此并不拒绝,只说来日方长。
第七十九章 做客逸莲峰
蟾宫映桂清波卷,风摇碧影惹翠烟。
痴痴莺语声轻浅,顾盼枝头枉自怜。
逸莲峰顶那片平湖四周的百转回廊之中,此时正站满了身着素碧莲衣的女修。
众女哪里还有往日的冷傲孤高?纷纷遥望着湖中心的那片亭台,目光中尽是好奇与向往之意。
有一些辈分不够的亲传弟子更是满脸的遗憾,直恨不得自己也能立身亭台之上,哪怕是端茶倒水的侍奉也好,如此也能离那位闲云子前辈更近一些。
自从修了逸莲峰的太上忘情之法后,众女修就对世间的男子再不加以颜色,反而对一切美好之物有了近乎偏执的喜好。
可是自从在上次的弈棋之战中有幸见到了那位闲云子前辈的风姿与气度后,一股极尽痴迷的崇拜之风就在逸莲峰上蔓延了开来。
当日弈战之时,有一些心思活泛的修士偷偷摸摸地操控着留影玉符,将陈景云与林朝夕对弈演法的情景烙印了下来,而这些留影玉符此时大都被逸莲峰女修或威逼或强买的给收拢了来。
闭关修行之余,或与几个相熟的师姐师妹一同观看,或一个人隐于密室之中痴痴的偷瞧,不知不觉间竟使这些女修平添了不少活泼之气。
峰主冷寒晴对此事大为恼火,想要出手整治时却被花醉月阻止,认为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冷寒晴虽然心有不解,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
亭台之上气氛怪异,陈景云笑吟吟地看着下方那队女修的蹩脚舞蹈,不时与文琛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出了莞尔之意。
花醉月对场中的舞蹈也似乎不太满意,却也知道小辈们已经尽了力了,是以即便皱着眉头也要看完。
冷寒晴倒是对自己的门人弟子们十分满意,短短的时间就能有这样齐整的舞姿奉上己经是殊为不易了,需知这些弟子们平素可是心无旁骛只知修行的!
花醉月命她今日定要把闲云武尊的这位师姐给招待好,于是冷寒晴便拉着纪烟岚一边饮酒一边指点着场下的歌舞,虽然极力装出一副随和可亲的模样,但是眼底却依旧透着冷漠与淡然。
纪烟岚对此不以为意,在与冷寒晴交谈的同时,眼睛则不时地扫过坐在下手处的几个元婴境女修,心中战意澎湃!
这几个女修自然就是花醉月的座下亲传弟子,几人一脸端庄地陪坐在那里,眼睛虽然看着场中的歌舞,但是耳朵却都在凝神听着陈景云几人谈笑的内容。
有几个年纪轻的则不时借着共同举杯之际偷眼向上面瞄那么几下。
花醉月拿出来招待客人的灵酒确实不错,陈景云只看一眼酒浆倒入杯中后泛起的琥珀色流光,就知道这酒怕是少说也被陈封了三四百年。
饮了几杯之后,陈景云不由出言赞道:“一壶仙酿熏醉梦,满亭秀色送余杯!好酒!好舞姿!花道友有心了,不过今日这美酒却被文老哥给喝了不少,实在是明珠暗投!”
听得陈景云的赞许之词,花醉月立时面露笑意,想了一下,便自腰间解下了那个透着古拙之意的暗紫色葫芦,将之递到陈景云面前,而后道:
“美酒需得佳客尝,这只紫玉葫芦是鄙峰的一位前辈所留,内中自有乾坤,只可惜数百年未曾遇到好的主人,今日我便将它和其中的半葫芦灵酒一并赠予闲云道友,还望莫要推辞!”
陈景云见状大喜,连忙伸手接过,他是真的喜欢这酒,爱惜地将葫芦捧在手中把玩,看了一眼腰间的大青葫芦,觉得自己不能喜新厌旧,便将紫玉葫芦一并挂了上去,一大一小相得益彰,倒也好看。
见陈景云如此喜欢自己送出的礼物,花醉月脸上笑意更浓,而文琛则在一旁打趣道:“花师姐,我这闲云老弟平素大方的紧,可是有一样,旁人等闲不能打他灵酒的主意,否则就会发火!
我妙莲峰的灵酒这些日子被他喝去了大半,却不见他分一杯自己的给我,你这紫玉葫芦今日入了他手,咱们再想品尝内中的灵酒却是难了!”言罢哈哈大笑,陈景云与花醉月也都跟着开怀。
文琛也不知是怎地了,自从被陈景云强灌了几回灵酒之后,似乎也对杯中之物起了兴致,再不似从前那般抗拒,这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场中十几个献舞的逸莲峰弟子此时舞的越发卖力,直恨不得把腰肢都给扭断!
方才陈景云的夸赞之言似乎比峰主的交待要管用的多,众女此时只恨自己研习舞技的时间太短,不能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酒至半酣处,花醉月挥退了献舞的门人,而后郑重举杯道:
“闲云道友,前次的切磋着实令我眼界大开,在得了道友的好意点醒后,终于使我寻到了一丝破开功法迷障的契机,此乃贫道之幸、逸莲峰修士之幸!花醉月在此谢过了!请!”
冷寒晴和她座下几个亲传见花醉月说的郑重,也都连忙举杯,冷寒晴此时也才知晓自己师父为何如此看重陈景云。
听了花醉月的话后,陈景云脸上虽然依旧是笑吟吟的,但是心里早已经后悔的直想撞墙,想不到当日一战竟然真的令对手从中获益,更恨自己战到兴起时的口无遮拦!
坐在不远处的纪烟岚此时肠子都快要笑的断了,以她对陈景云的了解,怎会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心道:
“这还真是终日打雀儿却被雀儿给啄了眼,闲云师弟平日总想占人便宜,不想今次却令敌手从中获益!”
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寻,陈景云虽然心中懊恼,但是嘴上却说的谦逊,端起仙娥为他斟满的灵酒,言道:
“花道友这是说的哪里话?贵峰的太上妙法博大精深,虽然似乎有些瑕疵,但是瑕不掩瑜,也令贫道受益匪浅!
况且贫道相信,以花道友的高深修为,便是没有旁人点醒,不日也会破去迷障!请了!”
亭内诸人随着花醉月和陈景云一同饮尽了杯中酒,而后场面似乎变得越发融洽。
冷寒晴的九弟子雾摇趁着机会大礼拜谢了文琛的赐丹之恩,又恭祝了三位老祖道法再进、永享仙寿,而后才款款退下。
纪烟岚见这雾摇仙子似乎与别人不同,眼神中透着一股逸莲峰其余女修没有的灵动与机敏,于是便悄悄的上了心。
又饮了几盏之后,陈景云终于压下了心底的懊恼,笑着对文琛道:“文老哥,不想逸莲峰弟子之中居然有这么多资质上佳的好人才,若是单论元婴境弟子这一条,老哥的妙莲峰怕是比不上的。”
文琛闻言佯怒,哼了一声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世间有几人能像你这般样样都能修到绝强处的?
我妙莲峰修士向喜钻研丹道医法,大都因此耽误了修行,如何能与一心破境求道的逸莲峰一脉相比,何况便是阎师兄的炽莲峰也没有花师姐这里的元婴境弟子多!”
亭中逸莲峰诸女闻言尽皆面露得色,就连冷寒晴也不能免俗,唯有花醉月在听了两人的对话后眼中露出难明之意。
思忖了片刻,见陈景云与文琛依旧在相互打趣,花醉月不由插言道:“闲云道友,这几日我又细细参详了几式太上剑诀,算是稍有进境,不若你我借着今日得闲,再次切磋一场如何?”
第八十章 秋水微澜
对于花醉月的提议陈景云自然心动不已,他闲云观一脉讲究的就是以武入道,能与同阶高手对战自然是求之不得。
聂婉娘在乙阙门中为什么能够一言九鼎?除了智计百出之外,还不是将一向好战的温易安和凌度给打的服气了!其好战的性子比之一众剑疯子也不遑多让。
不过思及对手会因为与自己交手而从中获益,陈景云便连忙出言拒绝,只说自从与林朝夕弈战之后近来道心起伏的厉害,这段时间实在不易与人切磋。
花醉月见陈景云如此说,也就只能惋惜地点头,与一位道心不稳的大能交手,其中风险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一个拿捏不好可就是滔天的祸事!
就如上次交手之时,若不是两人全都极力控制着神通与法力,那处演武空间恐怕早已崩塌,即便有阎覆水等人以自身法力维系也无济于事。
纪烟岚见陈景云极力推脱,不由心下莞尔,暗道:“早知如此,当日比试之时何苦得意忘形?平白被人得了好处!也不知这逸莲峰的太上法剑会厉害到什么地步,自己倒不如借着由头出手试探一番。”
于是出言对花醉月揖手道:“花前辈,小女子资质驽钝,从来只修一剑,不像我闲云师弟那般于炼体、丹道、术法之上样样精通,今日见贵峰高足个个天资卓绝,不由心痒难耐,是以也想论剑一场,不知可否?”
花醉月与冷寒晴等人见纪烟岚居然主动邀战,不由都把目光看向了陈景云,纪烟岚的身份毕竟不同,众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知道纪烟岚是要探一探逸莲峰元婴境弟子的战力,陈景云只得报以苦笑,对花醉月道:
“我师姐自从听闻贵峰太上剑诀的厉害之后,已经不止一次的对我提出欲要见识一番的想法,今次既然当众说出来了,我可不敢不允,否则下场凄惨。”
花醉月和文琛见他说的有趣,皆大笑出声,却也都从陈景云说话的口吻中听出了他与纪烟岚之间的亲近。
而冷寒晴和她座下的几个弟子闻言则是不住地打量纪烟岚,将她在心中的地位再次拔高。
既然陈景云不反对此事,花醉月就笑着让纪烟岚从在场的几个元婴中期弟子中任意选择一人切磋,而纪烟岚早就盯上了那位雾摇仙子,于是一脸正色地请她出战。
逸莲峰的《太上莲华经》乃是名列莲隐宗三绝的功法,修习此法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六识会十分地敏锐,雾摇也早就发现纪烟岚在暗地里关注自己,虽然不解,但也不免心生好奇。
是以在纪烟岚提出要与自己切磋时,雾摇并不感到诧异,而是长身而起,先对上手处的三位老祖深施一礼,又见师父冷寒晴微微颔首,便就欣然应战。
说来也是憋屈,堂堂逸莲峰亲传弟子,在与外人切磋之前,居然被自家师父师祖轮番以神念警告,说是此战既不能赢、也不能输,更不能伤了对方!直叫雾摇挠头不已。
三位元神境大能当前,自然不用纪烟岚和雾摇再费力去选什么交手的场地。
陈景云见这片平湖十分广阔,方圆十数里水波不兴,于是大袖一挥,癸水之气猛然四散而去,平湖四周立时升起了一道高不下百丈的深蓝色屏障。
文琛见陈景云施法之后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见其布下的深蓝色屏障尚未封顶,便抬手将案几上的一个寻常玉盘丢了出去。
那玉盘飞到半空便开始吸纳灵气,眨眼之间就化作了一个直欲遮天蔽日的巨大青色盖子!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那盖子嗡嗡嗡旋转几下,而后便稳稳地罩在了深蓝色屏障之上,居然严丝合缝,此种手段端地是化腐朽为神奇!
花醉月往日里因为性情之故,少有几个能够交往的友人,今日眼见陈景云与文琛在她面前谈笑演法,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宽松与喜悦,暗道一句:
“自己往日里只知枯坐闭关,却不知与一二好友闲亭演法一番竟会有这般的快意!”
如此想着,花醉月脸上笑意更浓,素手对着湖面遥遥一指,而后便见原本尚有些许涟漪的湖面霎时凝固,碧波居然顷刻化作翠玉,道道涟漪好似玉纹一般铺在那里,煞是好看。
三人依次施法之后又是一阵相视大笑,纷纷再次端起酒盏,而平湖之上的十数里空间已然结界自成,等闲元婴境修士若要破去怕是千难万难。
百转回廊中的众多女修眼见着三位老祖挥手之间便是地覆天翻,心中向往的同时也有人猜到了结界的功用,连忙透过蓝色光幕向内观望。
纪烟岚与雾摇仙子见到结界已成,互道一声“请了”之后,便同时款步踏上碧波。
她二人一个背负玄阶烟波秋水剑、一个抱着黛色太上法剑,行走间剑鸣阵阵,单从二人不断攀升的气势来看,居然是不分伯仲。
花醉月本就对纪烟岚颇有好感,否则也不会在当日乍见之下就动了网罗收揽的心思,此时虽然不敢再打那样的主意,但是在看到纪烟岚那笔挺如剑的英姿时,依旧忍不住赞道:
“我原本以为闲云道友一人便已占尽了苍山福地万年的气运,不想贵师姐竟也如此出众,得你照拂,她日后未必不能冲击一下你我今日的境界!
看来改日得闲贫道要到你的宗门走上一遭,看能否发现几个好苗子。”
文琛闻言大笑,接口道:“花师姐说的不错,闲云老弟那一门还真当得起得天独厚这一条!
就说他的首徒忘忧丫头,修为在同辈之中拔尖不说,心思更是活泛的紧,举一反三、见微知着说的就是那样的妖孽,可怜我的灵丹也不知道被她给骗去多少!”
花醉月见文琛说的有趣,浅笑之余心中更加的惦记,而陈景云则苦笑着投降道:“花道友可千万莫要到我那穷乡僻壤里去搜刮,剑煌山小门小户,得几个好苗子可是不易,若被道友给网罗了去,我怕是要哭晕了!”
“哈哈哈哈!”......
眼见着陈景云举杯告饶,花醉月与文琛又自抚掌大笑,只觉得与陈景云斗酒打趣实在令人欢愉。
就在三人说笑的同时,纪烟岚与雾摇已经行到相距百丈的距离,皆不再言语。
待到神念遥遥锁住对方之后,两人几乎同时轻喝一声,而后所执灵剑就如兴风作浪的恶蛟一般带起漫天的散碎灵光向着对方袭去!
她二人这一击虽然只是试探,但是声势却也非同小可,纪烟岚的灵剑不动则已,一动之下便如同秋水微澜,波纹荡在十里空间,处处风声萧瑟!
而雾摇的一剑却好似一道日光刺破了层云,那日光无始无终,好似凭空出现在天穹之上,于层层迷雾之中寻到了烟波秋水剑的本体,而后便听“叮叮叮叮!”一阵灵剑交击的声响,风声剑影尽皆消散。
眼见着自己的一式“秋水微澜”居然被对方轻易破去,纪烟岚眼中战意更盛,法诀微掐,手中灵剑已然开始蓄势!
第八十一章 潜移默化
书接上文,却说那雾摇仙子一式“天穹初光”破去了“秋水微澜”,之后也不抢手,只把法剑御在身前,眼睛则是亮晶晶地盯着纪烟岚蓄势待发的一剑。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纪烟岚方才起手的一招看似等闲而出,但是其中的剑心、剑胆各自分明,剑意滔滔横亘长天、极尽风流之意,可谓深得剑中三味。
而雾摇自幼修习太上剑诀,八式已得其五,又在妖魔之地几经生死,自问同阶之中不弱于任何人,这也是她敢于任由纪烟岚蓄势的原因,说到底还是信心使然。
“咦?贵师姐这一式剑招明里是在凝聚灵力,暗中却在沟通空间之力,一旦施展,灵剑之上必然会带有一丝虚实挪移之效,想必威力会十分惊人。
不过这一招若在激战之时怕是用处不大,殊为可惜呀!”花醉月一语道破纪烟岚这一剑的玄机。
陈景云和文琛闻言点头称是,纪烟岚这一招虽然威力惊人,但是以她此时的修为的确需要几个呼吸的准备时间。
陈景云也早就把其中的利弊讲明,无奈纪烟岚却执拗的紧,舍不得这一式绝杀剑招的威能。
无奈之下,陈景云只得亲自出手,以天外精金为主,再辅以地心玄铁等物,为其炼制了一面类似龟壳一般的灵盾。
也不知是灵盾的样子太过难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纪烟岚从来都不愿意将之在人前展露。
眼见着对方在等着自己出手,纪烟岚不免心生不快,她要见识对方的真实战力,又不是只叫对方如同许究那般给自己喂招!
于是眸子之中寒光一现,烟波秋水剑已然倏忽间穿越了百丈的距离,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雾摇身前数丈!
而雾摇却在烟波秋水剑发出了轻微的颤抖时就觉察到了不对,早把太上剑诀中唯一的守式“万法本源”运转到了极致,引而不发时,只待纪烟岚的灵剑袭来!
“噗!”的一声轻响过后,纪烟岚与雾摇控制不住身形,各自退后半里,显见这一击又是势均力敌。
在隔着深蓝色屏障的逸莲峰诸女看来,方才两位元婴境大修士的一击实在算不得出彩,就好似一枚拖着线尾的钢针刺破了一只黛色蛋壳,并没有带起什么惊天的威能。
可另外几个“摇”字辈的女修却不做此想,太上剑诀乃是逸莲峰的镇峰功法,“万法本源”可不是寻常元婴境修士能够轻易破去的!
旗鼓相当自是好战,两次试探之后,纪烟岚与雾摇都摸到了对方的一些底细,在不能动用拼命绝学的前提下,两人一化清影、一化翠烟,在这十里平湖之上各自施展手段,直看得众多女修目眩神驰!
正是:棋逢对手两相争,烟波黛色各西东。为求一招分胜负,平湖十里剑气横!
陈景云见纪烟岚与雾摇战成了胶着之势,且出手之时已经开始有了一丝脱去原有剑招束缚的味道,不由心中欢喜,拉着文琛便开始灌酒,举手投足间洒脱非常。
冷寒晴与座下几个亲传弟子不知道纪烟岚从前所习的是何剑招,待发觉雾摇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时,立时各自心惊。
又过了片刻,冷寒晴终于按耐不住,连忙以神念向花醉月询问道:“师尊,弟子发现那纪烟岚初与雾摇交手时,剑招剑意并不如何出众,怎地这才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道她之前是在藏拙不成?”
花醉月分心三用,一面关注着场中切磋的二人,一面与陈景云和文琛交谈对饮,见弟子提出疑问,便以神念回道:
“寒晴不必惊异,有这么一位师弟在侧,那纪烟岚即便想要泯然于众怕也不能。
她此时看似随意出剑,却能直指雾摇法剑的薄弱处,虽然略显生涩,却也有了一丝闲云子道友出手时的影子,为师这样说你可明白?”
冷寒晴听了师父的话后,心中舒服了不少,身为元神境大能照顾之人,纪烟岚有此战力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微一点头之后不再言语。
一场切磋持续了足有半个时辰,战到最后,纪烟岚和步摇早已是香汗淋漓,都知道对方还有压箱底的本事没有施展出来,但是即为切磋,讲究的就是点到为止,相视一笑之后,二人便各自收手。
“师弟之前每每与我交手时,总会唠唠叨叨的说什么‘法无定法’、‘招无定式’,自己还总是嫌他婆妈,哪知道他竟然是在潜移默化地向自己传道!真是的,怎不早点告诉自己......”
纪烟岚在剑煌山时也经常拿陈景云练手,切磋的时候也不知道被陈景云完虐了多少次。
今日与同阶修士交手时忽地福至心灵,脑海中充斥着陈景云与她交手时的随心与恣意,于是再出手时就有了老大的变化,现在思之,不由心生暖意。
对于如何教授他人,陈观主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乃是当世第一,没见聂婉娘和袁华几人个个都是出类拔萃?不过在白纸上作画和在布满了图案的纸张上作画又有不同。
纪烟岚专精剑道百年,早已是剑心如铁无法动摇,更兼沾染了一些修仙界特有的顽固不化与不懂变通。
专精一道并非错事,但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却是需要摒弃的,数年潜移默化之功今日终于见效。
与纪烟岚的心境不同,雾摇仙子此时却是意犹未尽,她本也是心思灵动之人,虽然修了太上忘情之法,却不愿意自己就此沉沦于功法之中。
今日与纪烟岚的一战让雾摇看清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想要也如对手那般随心顺意,但是急切之间哪有什么头绪?只留下满腹的遗憾。
待到二人重新落座之后,陈景云与花醉月自然又要相互恭维一番,花醉月当先道:
“闲云道友,贵师姐的修为在同阶之中算得上拔尖,更兼英姿不俗有古剑修之遗风,贫道这里有一篇上古剑诀,可以供她参详一二。”
接过花醉月递过来的一卷古朴卷轴,陈景云道了声谢,略做思量后,笑道:
“贫道出身荒僻之地,就不拿什么东西出来献丑了,我观雾摇仙子资质上佳、战力不俗,不过识海之中却有几处不妥,也罢,我便为她扫去些许伤患!”
言罢便抬手向着悬在高天的那轮明月遥遥一指,片刻就有一道碗口粗细的金色光华被接引了下来。
“多谢前辈!”雾摇见状大喜过望,连忙放空精神迎接那道月华。
她前次伤在魔修手中,虽然得了文琛赐下的灵丹,但是识海中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痕,原本想着日后凭着水磨工夫一一修复,不想今日得了机缘。
场中欣喜的自然还有花醉月与冷寒晴,她二人身为步摇的长辈,自然希望弟子能够尽早痊愈。
而一旁的文琛则是一脸的称叹,抚掌道:“闲云老弟道心通玄,弹指间竟能引下太阴中的一点纯阳,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此法放眼北荒,怕也只有天机前辈可以施为吧!”
“文老哥谬赞了,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也不过是在天心感应之道上走的略远而已,怎可与前辈高人相比?对了,受林道友相邀,小弟过些日子会动身前往天机阁,不知老哥哥可愿同往?”
文琛见问,一张老脸立时垮了下来,摇头道:“非是老哥我不愿同往,只是林朝夕的那几个师兄太爱算计人,我若与你同往,他们算计不过你时,我却难免遭殃!”
花醉月原本一直在观察雾摇识海中生出的变化,心中赞叹之余,听了二人的对话后便接口道:
“天机阁高人确实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闲云道友的天衍之术还在林朝夕之上,与之相处自然无妨,不过令师姐却不易同往,不如就叫她留在我逸莲峰做客吧。”
陈景云闻言皱起了眉头,思忖一阵之后终究还是摇头,纪烟岚识海元婴中隐藏的那股古怪气息虽然近来没什么动静,但是谁又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纪烟岚见陈景云执意要把自己带在身边,不由笑颜如花。
第八十二章 心有不解
经过了与逸莲峰亲传弟子雾摇的一场切磋之后,莲隐宗的众多元婴境修士再不敢小视纪烟岚。
元神境大能百里尘舒或许是觉得邀请不动陈景云,于是退而求其次,拉着纪烟岚到她的幽莲峰做客三日,其间当然少不了送出一份贵重的礼品。
上行下效,自那之后,纪烟岚就成了莲隐宗一百零八峰的座上宾,陈景云对此乐见其成,任由纪烟岚在许究的陪同下游走于各峰之间,礼物拿到手软。
而纪烟岚也因此得以与各峰修士不断地切磋演武,眼界大开的同时,手中的烟波秋水剑也御使的更加娴熟,往往随手一剑就能破去对手的攻伐秘术,举手投足之间潇洒自在的一塌糊涂,让人不禁惊叹一剑破万法的厉害。
又因为纪烟岚每天都在进步,不得已,陈景云只好推后了前往天机阁的行程,林朝夕数次催促未果,只能耐着性子苦等。
齐道痴与玄成子、昙鸾三人心知空等无用,便都带着自家修士折返了宗门,离去之前自然少不了再一次极力的邀请,陈景云打着哈哈,只说自己定会尽早前去拜望。
......
阎覆水与师弟龚晁看着天机宝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愣了一阵之后不禁相视大笑。
统计辖下地域新进筑基期修士、分发身份玉牌,这件十年一次的大事终于在今天尘埃落定,五大宗门之中,莲隐宗居然第一次排到了第二位!
筑基期修士虽然只是初窥修行门径,但也正是这些人铸就了修仙界的根基,是以从来无人小视。
而筑基期修士的多寡也间接地衡量了一个宗门的底蕴深厚与否,莲隐宗今次能在这一项上位列北荒第二,足见辖下地域的修行潜力。
而且要是细论起来,北荒南陆今次可是还出了一位元神境的大能,加上这一项,就是天机阁怕也只能往后靠了。
莲隐宗兴盛如斯,却如何不叫身为宗主的阎覆水欣喜?龚晁向来唯师兄马首是瞻,自然也跟着高兴。
师兄弟二人抚掌大笑了一阵,龚晁忽地想到近日的神念所见,于是开口道:“师兄,闲云子道友的那位师姐近日频繁往来于各峰,其间非但切磋演武,更是收敛了不少好处,咱们是否依旧听之任之?”
阎覆水闻言心下莞尔,暗道:“自己这师弟什么都好,就是把些许外物看的太重,各峰峰主又不是傻子,即便想要结交,但是拿出的好处也必然有限,谁肯伤及自家的根本?”
如此想着,口中却笑道:“师弟莫要再管这些小事,有闲云子道友的情面在,无论那纪烟岚拿了多少,咱们只需笑着认下便是,况且她一介元婴中期修士又能闹出什么动静?
如今宗门最重要的该是三年之后的五宗修士大比才对,那才是扩充地盘、扬威人族的大事情,此事便交给师弟全权负责,你需诏回外出游历的精锐弟子,别让他们晚了归期。”
龚晁听了师兄的话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需知单就延寿丹一样,就不是区区灵石珍宝之流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人家还为宗门开辟出了一处有助于修行参法的弈棋空间!于是答应一声之后便自去忙碌。
再说陈景云这边,陈观主这几日枯坐妙莲峰上,对外说是要稳固道心,实际上却是在自省己身。
当日与林朝夕的一番交锋之后,他对《天心诀》的领悟不觉又上了一层。
御使着泥丸深处那一点稍稍壮大了的灵光,以之覆照周身,天目无差之下,神魂、识海、丹田、经脉、筋骨等等一应细微之处尽皆了然于心。
在修到了黄庭八转之后,陈景云所创的修行体系已经趋于完整,武道之体怀抱日月、五行参差金室围炉,又有灵光映照使得泥丸长明,至此道心方成。
此时识海灵光稍有壮大,陈景云的周身表里立时就都跟着受益!筋膜鼓胀、血气翻涌,经脉、丹田尽皆再添几分韧性,识海、神魂也都得以壮大,此为圆融无缺、一荣俱荣之故。
到了陈景云如今的境界,修为哪怕只有丝毫的寸进都已经是邀天之幸,其中的气运、机缘缺一不可,根本就不是苦修坐关可以达成。
天心我心、内外交感之下,妙莲峰上忽地升起一股欣然欢喜的意境,使人没来由的一阵轻松,就连元婴境修士也都受了影响。
元神境修士的神识感知是何等的敏锐?妙莲峰这边刚有动静,阎覆水、花醉月等人就已经知晓陈景云已然“稳固了道心”,且修为又有了精进。
不过除了文琛是真的在拍手称赞、乐见其成之外,其他人的心思却是各不相同,但是单从几人纷至沓来的道贺之语中却根本分不清谁是假欢喜、谁又是真嫉羡!
推辞了阎覆水欲要大排宴宴的提议,陈景云只与文琛小酌了一场,而后便推了所有事情,每日里只顾着吟风弄月,看样子是在等待纪烟岚。
估计等到纪烟岚厌烦了与人争斗的时候,也就到了二人动身前往天机阁之时。
而外人只以为陈景云对纪烟岚情谊深重,居然已经到了放纵的地步。
纪烟岚初时也是这么觉得,心中温暖的同时又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是以三四天都没跟陈景云照面。
岂料再见之时,纪烟岚只一眼就发现了陈景云的不妥,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陷入了类似识障一样的境地,但是陈景云此时表现的越是洒脱淡然,纪烟岚心底的担忧就越甚。
以纪烟岚的修为自是无力左右陈景云的修行,因此只能极力的拖延时间,每日里装作兴冲冲的样子去寻找敌手争斗,没过几日,纪烟岚好战之名就传遍了整个莲隐宗。
陈景云以前只怕自己修行的太晚、进境太慢,致使最后报不得师仇,虽然也曾有过几缕疑惑,但却从未深究,还总为自身实力的突飞猛进而沾沾自喜。
可是待到修为再进一步之后,一种类似于棋手与棋子之间的疑问已然横亘心头挥之不去。
此事关乎真我,由不得陈景云不埋首苦参,而在仇家的地盘上忘心破障,恐怕也只有咱们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文琛与陈景云最是相熟,也是在纪烟岚之后第一个发现了他这位闲云老弟似有不妥。
没有丝毫犹豫,文琛手诀一掐,乾山鼎的威能立时就被释出了十成,守峰大阵布下之后,妙莲峰几乎自成一界。
第八十三章 寂灭心湖寻本真
封闭了妙莲峰之后,文琛犹自不太放心,见陈景云正独自坐在崖边举棋不定,显然大半心神已经沉入心湖。
于是嘱咐了大弟子虚琴几句之后,就施施然地坐到了陈景云的对面,并且催动自身道意,使得方圆数十丈内万念不侵,其中护持之意自不必说。
妙莲峰上的动静自然会引来莲隐宗修士的关注,初时众人还以为文琛此举是在演练乾山宝鼎,岂料倏忽间过了四五日,妙莲峰的守峰光幕依然没有撤去的意思。
到后来阎覆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因为怕引来文琛和陈景云的不快,是以不愿意用神念强行突破妙莲峰的屏障,于是就遣了弟子去问缘由。
带着一众妙莲峰弟子守着护峰大阵的虚琴一脸得色,告知来人道:“家师与闲云子师叔此时正在探究一门高深的道理,若是成了,妙莲峰的丹道妙法必然再添新篇,是以决不许人打扰。”
消息传回了炽莲峰后,阎覆水大喜过望,心说:“这闲云子真不愧是气运隆昌之人,先是为许究荡平了道途,之后就有延寿丹与弈棋空间相继出世,如今居然又在与文师弟精研新的丹法,说他是莲隐宗的贵人怕是一点也不为过!”
于是颁下法旨,命莲隐宗修士不得靠近妙莲峰方圆十里,若是有谁打扰到了两位大能的参法,宗门铁律之下定叫他想死也难!
此令一出,莲隐宗修士个个噤若寒蝉,宗主已经数十年没有下过如此严苛的禁令了,不过在想到妙莲峰上的那两位之后,众修也都释然,都在暗自期待再有惊世的宝丹现世。
花醉月与百里尘舒、龚晁三人得了消息之后都不由暗自咋舌,皆道陈景云乃是莲隐宗的福星,因为非但众人因他之故而受益良多,就连原本有些暮气的莲隐宗也似乎平添了一股活力。
而苦等陈景云一同北去的林朝夕则是称叹不已,暗道:“不论闲云道友将来被谁家所得,亦或是最终折返了苍山福地,皆为修仙界的幸事,人族出此贤良,日后必定兴盛!”
纪烟岚如今也回不了妙莲峰了,只得在许究的傲莲峰上暂时落脚,又因为不敢露出担忧之意,于是每日里就更加频繁地到各峰寻人切磋,以此消解胸意。
不过再与人交手切磋之时,这位烟岚剑尊的烟波秋水剑中已然隐有杀伐暴戾之意,莲隐宗诸修又不敢伤她,不由叫苦连天,一时间众多与纪烟岚同阶的修士对她可谓是避之唯恐不及。
妙莲峰的精舍之外,陈景云依旧一副潇洒自在的高人模样,不过眼眸中却再没有往日的神光,只剩下了池水般的清澈。
文琛见多识广,自然不会生出什么诧异,陈景云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沉寂心神、坐忘悟道,内中的信任之意不言自明,心生感慨的同时,文琛更是丝毫不敢大意,生怕有所辜负。
小声地叨咕了几句,见陈景云依旧没有理睬自己,文琛就拿出了个酒葫芦开始自斟自饮,倒也自得其乐,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也得了酒中三味。
到底是得了道的大能,陈景云即便此时已经灵肉分离、心神不属,却也再不会做出如当年在伏牛山悟道时那般,想跳到锅里让彭仇煮他一煮的荒唐事。
一念妄动惹沉昏,势如千波乱道根。等闲不与凡夫论,寂灭心湖寻本真!
心湖之中寂寂如同无边的幽潭,陈景云沟通着泥丸宫深处的一点灵光,那灵光又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天意冥冥,正是有了这丝羁绊,才使他不至于心神迷失。
寻寻觅觅波逐水,飘飘荡荡无根由,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到心神随着那点灵光跃出了幽漆的深潭后,恍惚之间,陈景云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最是没有忧愁烦恼的少年时光。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
一个独臂道人袒胸露腹地在躺椅上纳凉,待看到树荫下的童子马步扎的不稳时,就会弹出一枚枣子击在童子的屁股上,童子大声呼痛,却会换来道人的一声笑骂。
高高的围墙上冒出来一个憨憨的脑袋,挤眉弄眼地摆弄着手里新捉的山鸡,童子见状吞咽了一口口水,见老道士已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于是蹑手蹑脚地溜出了道观。
老道士似乎正在做着美梦,嘴角微微翘起,鼾声更加粗重,就连道观外面传来的嬉闹声也没能将他吵醒......
夜凉如水、冷月高悬。
山路上行着一对师徒,师父背着狈懒的徒弟纵身赶路,每一个纵跃都会跨过两三丈的距离,徒弟在师父的背上大呼小叫,也不知道引来了多少夜行的猛兽。
而师父在顺手打发了猛兽的同时,还要分神回应徒弟要听故事的央求,无奈之下,只得搜肠刮肚地再讲一个更怕人的故事,内中不但有害人性命的精怪,更有斩妖除魔的侠士......
秋风萧瑟、叶落归根。
师徒二人对坐饮酒,徒弟一边含笑听着师父讲述山外面别样的精彩,一边为颤巍巍的师父再满上一碗老酒,师父慈爱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口中则在笑骂徒弟存心不良,又想把自己灌醉了套话......
冬日初至、雨雪交杂。
小道士依足了俗家的规矩,请人置办了祭席、馒首、挽幛、纸扎,而后披麻戴孝地到山下村中挨家挨户地磕头告知,言说自家师父实在丢人,居然喝酒喝的醉死了,请众乡邻千万莫要笑话......
飞花逝水入江湖,老道士终究再不能归,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天意使然,小道士大悲之下居然做了一场百年大梦,那部《黄庭经》也是因此得传,否则他就算想要为师父报仇怕也没那本事。
真是一场好梦啊!回味着印刻在记忆深处的点滴梦境,陈景云忽然有了一种在千头万绪中理出了源头的直觉,于是忙不迭的以道韵灵光催动心神,一头就扎进了天意冥冥之中。
想来是要凭着那一点道韵灵光的指引来个溯本求源,去窥探一下当年的梦境到底因何而来?自己又将要何往?为什么他一介弃婴只修行了三十多年就达到了今日这般境界?
无奈冥冥之中阻隔横生,他虽极力探究,但是所得也不过只鳞片爪,到最后灵光震颤,不得已只能狼狈地将心神退出。
......
将指尖棋子轻轻落入棋盘,陈景云长叹一声心神复位,一番探究窥测之下,所得虽然寥寥,但是到底还是被他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以往一直觉得自己乃是下棋之人,此时却有了身为棋子的明悟。
乡间粗汉都知道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最好不要去捡,否则说不得就要付出比馅饼更大代价,而陈景云今次在《天心诀》的修行上又有所得之后,居然隐隐地察觉到了天意的照拂!
被这么大的一个“馅饼”砸在头上,陈景云心生警觉也就不足为奇了,有得必会有失,他与几个弟子都是得了天地眷顾的,却不知将来需要付出些什么,又是否能够还得起。
收回了自己的全部思绪,陈景云不免心生喟叹,喃喃自语道:“因果呀因果!原来天意之下皆为走卒!”而后眼中神光再现,却比从前更加的深邃难明。
守在一旁的文琛见陈景云终于回了神,立时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他这几天可是丝毫不敢大意,唯恐有人打扰到陈景云的心神坐忘,此时一见陈景云口出偈语,心中难免好奇。
看着文琛那一张略带疲惫的好奇嘴脸,陈景云心生感激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得意。
人就是这样,别人骑马我骑驴,后面还有挑柴汉,此时文琛在他眼中像极了骑着叫驴死命追赶奔马之人。
揖手一礼之后,陈景云难得地正色道:“小弟这几人仓促坐忘,其间多亏了文老哥从旁护持才不至被人搅扰,这份情谊我会记在心中,它日必有所报。”
文琛闻言先是摆手大笑,而后语带不满地道:“什么报不报的?你我之间不论这个!若是这样的小事就让你记下人情,那你赠我人道气运的恩情岂非要让老哥我还到海枯石烂不成?
不说这个啦!方才听你又是‘因果’、又是‘天意走卒’的,想必今次坐忘有了收获,快快说与我听,老哥我可是好奇的紧呢!”
眼见着文琛一副急吼吼的样子,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他今日初通了因果之道,但却不能轻易说与旁人,一是不知从何说起,再则也是为了藏拙,为了不使文琛失望,于是胡诌道:
“文老哥,你还真是好运道!小弟这几日将念头坠于心湖,任凭思绪徜徉其中时,居然被我悟到了一些水属的法门。
你也知道我在乙木生化一道上的造诣,乙木生自癸水,此乃水木之间的因果,我再借此逆推,彻悟之下终于得了一篇可以淬炼水灵力的法门,小弟将之称为《癸水真解》!
至于‘天意走卒’之说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你我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纠结怎样才能弄出更为精纯的水灵力,好用来溶融灵丹中的药力吗?有我这篇《癸水真解》相助,咱们的煮丹之法定会事半功倍!”
第八十四章 一唱一和
“啊呀呀!老弟此言当真?”
文琛初时听的连连点头,待听得陈景云说到《癸水真解》可以用在新的丹法上之后,整个人立时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一下子就从棋盘边上蹿了起来,直把好好的一副棋具给撞碎了半边!
见到陈景云惋惜地看着破碎的棋盘,文琛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赔偿一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好棋具后,这才舔着老脸让陈景云快点把《癸水真解》念出来供他参详。
陈景云又吊了文琛半天的胃口,敲诈了一些好处,这才开始笑吟吟地咏念出《癸水真解》的内容。
文琛压服激动的心情在一旁默默地参详,听到精妙处时更是连连拍案叫绝!
一时激起千层浪,两位大能只用了短短的半月功夫就参详出了一篇可以用来淬炼水灵力的高深法门,妙莲峰上更是添了一门煮丹之法!
消息一出,整个莲隐宗都为之轰动,莲花生于水中,因为水的孕养才能常开不败,整个宗门之中有将近三成的秘法皆为水属,幽莲峰的百里尘舒就是凭着一部绝强的水属功法才得以进阶元神境的。
是以百里尘舒在得知《癸水真解》问世之后,就再也顾不上什么宗门规矩了,居然硬生生地撞破了妙莲峰的守峰光幕,在虚琴等人惊骇的目光中,急匆匆地遁往了精舍的方向!
待寻到了正在准备炼丹材料的文琛后,百里尘舒一把就扯住了文琛的衣袖,死活不让他走,脸上是期待之意,更不住地恳请文琛和陈景云让她一观《癸水真解》淬炼水灵力的功效,看样子居然一刻也不愿意多等。
看着同为“清”字辈的小师妹,文琛一脸地为难,新法乍得,他正急切想要验证,但是在百里尘舒提到故去的百里腾龙之后,文琛只能长叹一声举手投降,而后无奈地看向陈景云。
见文琛实在为难,陈景云略一思量便就笑道“文老哥,此法得之不易,原本不应该轻易外传,不过百里道友即然是你的师妹,那就与我的师妹无异!
既然百里师妹对水法颇有见地,不若你二人一同研习,我也正好落个清闲,只是此法实在不易流传过甚!”
原来陈景云在初通了“因果”之道以后,居然再不怕别人占自己便宜,竟然大言不惭地又认下了一个“师妹”。
看着陈景云灼灼的眼神,百里尘舒连忙揖手称谢,言说自己只是想参研一二,绝不会将此法外传,言语间只差赌咒发誓。
而文琛看向陈景云时则是一脸地感激,《癸水真解》不同于别的法门,内中的道理已经涉及到了五行至理,就算元神境修士得之也能从中受益。
况且他自己此次只有护法之功,对于这门秘法本就没有参与,但是陈景云却肯看在两人的交情上允他另传于人,其中的情谊怎不令他动容?
“闲云老弟”
文琛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陈景云摆手阻止,青衫一摆,便向着山下走去,口中则吟咏道
“真人真仙真铅汞,假丹假婴假道行,吾今持方淬灵气,敢问太上谒境明!”
言罢洒然下山。
纪烟岚这几日在傲莲峰上待的十分无趣,虽然每天都能收到不少的好处和孝敬,但是心中有事的她如何能够平静?因此可谓是食之无味、衣带渐宽。
好在有罗素这小子总是拿着暴猿的龌龊事跟她打趣,许究更是每天威逼利诱的找人来与她切磋,这才让纪烟岚的心情稍加舒缓。
许究也是没有办法,莲隐宗一百零八峰已经被纪烟岚给打了个遍,现在除了逸莲峰的那几位元婴中阶女修愿意与纪烟岚切磋之外,其余诸峰的修士早就畏之如虎。
岂料纪烟岚还是个图新鲜的,在与步摇仙子等人又切磋了几场之后,居然不愿再去逸莲峰,说是师弟告诉她了,让她见识一下百家的手段,逸莲峰的太上剑诀对她来说早已食之无味。
许究无奈,只能求爷爷告奶奶,仗着自己修为高深,如今又得了阎覆水、文琛和陈景云三位大能的赏识,各峰都给要他面子,这才能把对手帮纪烟岚找来。
演武场上一片狼藉,玄铁重岩铺就的场地等闲元婴期修士根本就破坏不了,但是现在却被纪烟岚用烟波秋水剑把岩块从地下给拔了起来。
一个百里尘舒门下的幽莲峰修士捂着受伤的胳膊,苦笑着看着许究,在得了半瓶青莲玉髓的赔礼之后,这才架着遁光走了。
许究无奈地立在那里,罗素则是一脸苦相地带人在平整地面,重新安置重岩。
一众傲莲峰弟子没人敢有怨言,傲莲峰能够重回往日的兴盛且还犹有过之,内中的缘由峰内谁人不知?
用许究的话来说,就算纪烟岚要把傲莲峰给推倒,大家伙儿一起跟着用力便是,更何况是区区的演武场了!
纪烟岚到底不是跋扈之人,方才一不小心没有压制住心底的暴戾,这才忘了控制力道,此时一见这副场景,心中不由大为抱赧,想要解说几句,却忽地想起陈景云前些日子跟她说过的话。
“师姐,你且记住,对莲隐宗千万不要客气,师弟我一派高人风范自然没办法出面,因此他家欠着我的大人情就需要师姐往回找补!
为了咱们乙阙门的发展大计,还请师姐千万放下脸面,要知道,你今日多搜刮一分,乙阙门没准就会受益十年!”
想起陈景云的嘱托,纪烟岚立时嘴角微翘,这些玄铁重石能在她的一击之下毫无破损,倒叫她有些吃惊,再思及自家悬剑峰上的演武场地,不由有些汗颜,于是对许究道
“许师兄,小妹方才一时没有收住手,居然无意间弄坏了贵峰的演武场,不过我观其它三十六正峰大半都有自己的浮空仙岛,用以充做门人弟子们演武修行之用,咱们傲莲峰为何没有?”
许究闻言立时面上一囧,才要解说几句,却见耳尖的罗素气哄哄地将一块玄铁重岩丢在地上,嚷嚷道
“纪师叔有所不知,我家原本也有一座浮空仙岛,并且是整个宗门排名第八的好仙岛,后来应连峰的那些宵小见我师父伤重,竟硬是给巧取豪夺了去!
哼哼!现在我师父已然修为再进,想必那些狗东西正在夜不能寐吧!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仙岛给还回来,到时小侄再带纪师叔游览不迟!”
听完了罗素的抱怨,许究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一句“三十年前的傲莲峰是何等的兴盛,岂料一朝精英丧尽,落得个虎落平阳!”想到此处也不由心生愤懑!
“许师兄不必气恼,小罗素也无需窝火,这样吧,我观此处正适合栽种一些灵花灵草用以调理阴阳,这些玄铁重岩不安置也罢,不如都取下来给我,我叫师弟帮你们讨回浮空仙岛便是!”
听了纪烟岚这话,罗素立时大喜过望,而许究则是瞠目结舌,不明白纪烟岚为什么会看上这些粗笨的石头,正要说话时,却听远处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师姐说的不错,许究是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救活的,可不能随便被别人占了便宜,否则岂非打了我的脸面?
区区浮空仙岛而已,相信阎师兄会给我这个薄面,罗素小子,别愣着了!还不把这些玄铁重岩打包!”
。
第八十五章 因小见大
见是陈景云踱着四方步远远地走来,许究连忙带着罗素等人躬身参拜。
纪烟岚只感满身轻松,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什么担忧、什么焦虑,都不见了踪影。
陈观主言出法随,原本属于傲莲峰的那座浮空仙岛半日之后就被送了回来,跟着送来的还有应连峰的赔礼。
看着重又挂在自家峰巅之上的偌大仙岛,傲莲峰上下一片欢腾。
蟾宫朝金乌,斜阳落秀峰。
风摇寿龟醉,仙酿洒池中。
醉看蜻虰点水,浅笑游鱼弄巧,欲往红尘度良宵……
在浮空仙岛上逗留观景,灌醉了满池子的锦鲤、寿龟,见陪在一旁的罗素望着池水不停地吞咽口水,陈景云不禁哑然失笑,丢给罗素一瓶子上佳的仙酿,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许究一脸古怪地看着往外散着淡淡酒香的莲池,再看一眼乐颠颠遁走的徒弟,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纪烟岚面带酡红,眸子里是笑意。
“师姐,今日难得有了空闲,不若陪我到世俗中走上一遭如何?好去瞧瞧莲隐宗治下的百姓是如何过活的。”陈景云懒洋洋地道。
对于他的提议,纪烟岚自是欣然应诺,正准备随着下山时,却又见陈景云回头对许究道“我与师姐出山闲逛,身边却不能少了伺候付账的小厮,今次就便宜你了。”
看着许究那一脸的苦相,纪烟岚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心中腹诽陈景云忒会搞怪。
陈景云每到一处都会忍不住到世俗之中走上一走、看上一看,虽然以他此时的神识修为,若是将神念放了出去,莲隐宗之外方圆数百里内的动静都能明察秋毫,但是却未免少了一丝身在其中的乐趣。
来到莲隐宗的这些时日,陈景云所得颇多,单就粗通了“因果”之道这一条,就算得上是天大的惊喜。
今日得了闲暇,又动了闲游红尘的心思,那就一刻也不停留,大袖一挥,已然当先下了傲莲峰。
莲隐宗外雄城环绕,在充作小厮的许究的提议下,三人来到了一个名为玄远城的热闹大城。
在见到许究掏出的暗金色莲花令牌之后,几个肚满肠肥的守城修士立时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跪地参拜,口称老祖!
许究掏出一把灵石打发了这几个莲隐宗的外门修士,在几人噤若寒蝉的目送下,陈景云三人施施然入了城中。
华灯初放、处处霓虹,街市之中人潮熙攘,巡街的武侯踏着制式的灵剑往来穿梭,那些没有修为的百姓对此见怪不怪,自顾自地出入个个坊市。
商家的吆喝声、顽童的嬉闹声充斥坊间,若是单以热闹程度论,这里居然不比陈景云梦中所见的那些大城稍逊。
为了免去城中女子们的惊叫和搅扰,陈景云只得敛去真容,凭着他的修为,相信没有谁能够窥破。
许究今日的身份是小厮,只能跟在二人身后打杂,心里则在不停地嘀咕着“自己今日怕是要被放血了”之类的话。
出了这一家再入那一家,杂七杂八的东西买了不少,其间还只挑贵的选,直把许究心疼的够呛。
三人说说笑笑继续融于人群之中,如此逛了良久,这才寻了一家装饰素雅的酒楼,想要尝一尝世俗中的美食。
酒楼名为伶仃楼,单从名字中就能读出孤独无依之意,想必酒楼的主人定是个有故事的。
跑堂的小伙计是个有眼色的,虽然看不清陈景云的面貌,但是只从纪烟岚和许究无意间透出的离尘气度,就知这三位一定是修为不俗的高人,于是连忙将三人请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
陈景云对于此地的菜式花样一无所知,纪烟岚和许究也是大眼瞪小眼,都是餐风饮露的大修士,等闲谁会到世俗中的酒楼吃喝?因此也都不知道该点些什么。
小伙计迎来送往见的多了,眼珠一转,就连忙开始滔滔不绝地一通介绍,其中自然少不得为自家鼓吹一番。
陈景云见这少年十分机灵,口才也好,于是就抛出几块中阶灵石以做打赏,命他将方才所说的菜肴都上一遍,餐资另算!
小伙计抖着手不敢去拿桌上的灵石,豪奢的客人不是没有见过,一顿饭花掉百十块灵石的也是有的,可是那也只是低阶灵石而已,谁见过直接用五块中阶灵石打赏伙计的?
见到小伙计哆哆嗦嗦样子,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他储物袋中堆着小山一般多的灵石,其中大半还都是高阶,是以早对这些即占地方又无用处的中阶灵石看不上眼,却是忘了这些中品灵石在修仙界中的价值。
“小伙计,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让厨子在菜肴上多用点心思就是了,下去吧。”还是一旁的纪烟岚出言替小伙计解了围。
小伙计一脸激动地将灵石揣入怀中,而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才出了门,就三步化作两步地奔上了楼梯,兴冲冲推开三楼的一个房间,对着房里的一个年约三十许的清秀妇人急促道
“嫂子!楼下来了三位豪客,居然一下子就打赏了我五块中品灵石!是以小弟斗胆请嫂子亲自下厨,若是伺候的好了,未必没有更多的赏赐,如此小蓉儿拜入仙宗外门的孝敬也就有了!”
清秀妇人接过小伙计捧过来的五块中品灵石,眼中也露出了喜色,连忙将之收到了一个玉盒中,借此阻断灵石中散发出的灵气。
将玉盒收入了一处暗格,叔嫂二人这才放心,清秀妇人不敢耽搁,急匆匆地亲自到厨房开始忙活,小伙计则是把两个痴肥的厨子给赶到了另一个屋子,显见是怕二人偷师。
看着清秀妇人忙碌的身影,倚在门框上的小伙计忽地鼻子一酸,语带哽咽道
“嫂子,若是大哥还在时,何用你如此劳苦?那个仙宗外门的黄长老我小时候见过,在我大哥面前不过是一条只会点头哈腰的土狗而已!
他当年没少得到大哥的照拂,不想现在却在小蓉儿拜入仙门的事情上向咱家讨要孝敬!三十块中品灵石呀!也是他一个狗才能吞得下的?”
清秀妇人闻言一叹,一边忙碌的同时一边出言安慰道“昆纶,形式比人强,我知道你心中不平,但是这便是修仙界!
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我现在只盼着你侄女能够拜入仙门,凭着那丫头的资质,将来定会出人头地,你我也才有个盼头!”
“知道了嫂子”
叔嫂二人的对话如何能够瞒过三位高人的耳朵,看着陈景云玩味的眼神,许究不由一阵汗颜,虽然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但是因小见大之下,已经能够看出修仙界隐在光鲜外表下的肮脏与龌龊。
第八十六章 一波三折
八凉八热十六道精美菜肴被流水一样地端了上来,而后那个小伙计昆纶也不离去,躬身在一边小心地伺候。
陈景云只吃了一口,便不由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能把寻常的食材料理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彭仇引以为傲厨艺跟人家一比那就是个渣渣!
纪烟岚也似乎对这一桌的菜肴十分满意,吃相比陈景云优雅不说,下箸的速度竟也不慢,只有许究浅尝辄止,似是食之无味。
像许究这样的宗门高层,等闲不会理会外门中的琐事,莲隐宗统辖的中州之南,地域十分广大,其中分布着的众多世俗城郭和万千百姓都由外门管理。
庞大的外门依附于内门诸峰,个个分堂遍布宗门周边,若是将凡尘俗世比作一汪池水,那么莲隐宗外门就像是朵朵荷叶漂浮于世俗之上,为宗门这朵盛莲供给着新鲜的血液。
虽然莲隐宗外门名义上位列内门诸峰之下,但是所占的资源却丝毫不少,内中可谓是藏龙卧虎,连一些道途无望的大修士也会领了外门的闲职,尽量为族人们收拢一些好处。
许究这些年虽然在莲隐宗内受了不少的气,有时也会心生怨愤,但是他当年既然肯为宗门之事拼尽傲莲峰精英,心中对宗门的忠诚自然是不缺的。
今日在这伶仃楼中遇到了一件事关外门的龌龊事,虽然只是小事一桩,却也令许究自觉颜面大失。
半步元神境的大修士一旦动怒,不说天地变色,但是周身散出的气机怕也不是一座小小的酒楼能够承受的。
好在有陈景云当面,笑吟吟地瞥了许究一眼之后,这位傲莲峰主人立时就像被冬日里的冰水给淋了个透心凉,只能小心地收敛气机,继续装扮跟班小厮。
有了可口的饭食,自然还要配上美酒才行,入乡就要随俗,陈景云又命小伙计去取楼中最好的佳酿,不片刻,两个人头大小的酒坛就被小伙计小心地捧来。
拍开酒坛的蜡封,一股清冽的酒香就飘散了出来,陈景云闻了一口不由轻咦出声,不想小小的酒楼之中居然会有如此美酒。
此酒虽然比不得那些修仙界的灵酒,但是在世俗之中却该是绝品才对,于是便邀纪烟岚与他共饮,许究那里却是没份儿。
昆纶见客人似乎对酒菜都十分满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小伙计,你家这菜烧的不错,酒也是上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昆纶见是那位自己看不清面貌的青衣道士出言相问,直觉自己万万不能在言语上欺瞒,于是连忙躬身道
“不敢隐瞒佳客,这桌菜肴出自家嫂之手,而这酒名为‘伶俜’,也是家嫂依着祖传古方在自家小酒坊里酿出来的,只因家中人丁单薄,未免祸事,是以等闲不敢将之待客。”
“哦?看来你们一家倒尽是些聪明人,懂得自保之道,既然轻易不肯示人,今日却为何又要将之献出?难道不怕我等生出贪念?”陈景云见小伙计答的诚恳,复又问道。
昆纶听出陈景云语带笑意,于是也跟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而后恭敬回道
“您三位自是不同的,小子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也只有这伶俜美酒才能勉强入得佳客的口,是以瞒着嫂子偷取了来!”
“哈哈哈!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放心,一会儿少不了你的打赏!”
看着在一旁伺候的更加殷勤的小伙计,纪烟岚也自莞尔,将一个酒盏推给许究,示意他也尝尝。
许究可是个知道好歹的,见陈景云自顾自的吃喝,没空搭理自己,这才一口饮尽,而后似乎也觉得不错,便又偷偷地给自己斟了一盏。
说来好笑,堂堂半步元神境的大修士,喝一点世俗中的酒水居然还要看人脸色,这要是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砰!”
“哗啦啦!”
就在陈景云三人谈笑吃喝的时候,楼下大堂之中忽地传来了杂乱的碗碟破碎声,内中还夹杂着几声叫骂。
隐约听到了“酒”字之后,昆纶忽地脸色一变,连忙告了声罪,而后一溜烟地冲了出去,身形倒也十分敏捷。
陈景云对此大感有趣,心道“这就该是世俗话本中提到的‘找茬作死’的桥段了吧?师父当年可是没少跟我显摆。”
纪烟岚见他这副好奇的样子,不由在心中腹诽几句,而许究身为“小厮”,自然也要陪着主人看戏。
大堂之中此时立着十几个锦衣人,那一地的汤汁酒水、桌椅碎木想必就是出自这些人之手,为首的一个公子打扮的青年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摇着折扇。
“甄公子息怒!千错万错都是小店的错,还请公子宽宏大量!”昆纶人还没到,一连串道歉的话就脱口而出。
听了昆纶的话后,甄姓公子邪邪一笑,慢条斯理地道“昆纶小子,去把你嫂子叫出来吧,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你家这伶仃楼怕是难再开下去了。”
昆纶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账房先生,见他半边脸已经红肿,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寒芒,脸上则堆起了笑,言道
“甄公子,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了?不用说,定是厨子耍滑,我这就让他再做一桌上等的宴席给您赔罪。”
“不必,今日定要当着苏凝碧的面问问,她这伶仃楼是不是连我按巡司也不放在眼里了,否则为何要拿假酒糊弄我与众同僚。”甄姓公子继续阴恻恻地道。
昆纶听了这话,心知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他此时也闻到了从二楼地板缝隙中飘下来的酒香,知道是自己无意间惹出来祸事,心中虽然懊恼,嘴上却叫起来撞天屈,言道
“甄公子误会了!我伶仃楼向来公道,讲的就是童叟无欺,您现在闻到的酒香可不是出自我家,而是客人自己带来的!
更何况家兄生前与按巡司的马金名马老司首也有交情,大家也算是自己人!”
甄姓公子一见昆纶提到了原来上司,眼神中不由更加地轻蔑,似乎是觉得这般扯皮实在无趣,于是一收折扇,冷冷地道
“昆纶,你大哥昆雄要是还活着,整个玄远城中谁敢不给你家面子?那可是城主都惹不起的大人物,可惜呀,时过境迁,你就不要再拿死人说事情了。
也不怕告诉你,我今日就是受了苏家人之托前来找茬的,若是苏凝碧肯乖乖地带着女儿随我返回苏府,那便一切好说,否则明日这玄远城中怕是再没有伶仃楼了,来人,清场!
若是有谁不愿意走的,哼哼!都请回按巡司喝茶!”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食客一见要动真格的了,连忙狼狈奔逃,按巡司的茶水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就连伶仃楼的账房先生和另外几个伙计也都混在人群中跑了出去。
昆纶此时的脸上一片惨然,钢牙一咬,一个纵跃就上了房梁,再下来时,手中已经拎着一柄泛着幽光的短刃,恨声道
“甄风恶贼!你身为修行中人,却甘为苏家走狗,当真是个贱种!想要带走我的嫂子和侄女,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啪!啪!啪!”
随着几声清脆的拍手声,一个背负长剑的道衣少女从大堂的一角走了出来,边走边道
“真是好大的威风!人都说破家的城主府、灭门的按巡司,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却不知你们要置仙宗外门的规矩于何地?”
第八十七章 坐看好戏
“先有黄姓长老忘恩负义压榨孤儿寡母,再有豪门恩怨牵扯其中,现在居然又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还真是一波三折精彩不断呐!世俗中的话本演义果然不全是杜撰出来的!“
一见有人跳出来打抱不平,且还是个筑基期的少女,二楼雅间中的陈景云立时兴致大增,笑眯眯地继续吃喝,大有不看到故事结局绝不干休的架势。
纪烟岚见到他这副高坐看戏的样子,虽然在心中腹诽了几句,却也只能陪着。
而许究则以神念联络了统御此地数十座大城的莲隐宗外门堂口首座,毕竟事关宗门声誉,许究到底还是想要试着挽回。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黄化原本正在享受几个女修的服侍,以他元婴中期的修为,夜御数女根本不在话下。
资质不足、前路受阻,求道无门之下,混吃等死、夜夜笙歌也就成了他这类人的常态。
岂料就在他想要再去抚慰一番新纳的宠姬时,一道十分隐晦却又磅礴无铸的神念忽地凌空降临。
黄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挥袖将几个尖叫着的姬妾扫出殿外,还不待他出言相询,识海中已然传来一声冷哼!
“哼!好一个享尽仙福的黄堂主!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傲莲峰许究否?”
听了这一句,黄化不由暗自叫苦,心说:“本尊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逍遥快活,何时惹到他了?”
他本也是莲隐宗一百零八峰中的修士,又怎么会不知道许究的大名?许究是谁?那可是带着峰中精锐在域外三荡三绝、灭杀过数百魔修的狠人!
虽然那一战许究自己也身负重伤,但是只要是没有仇怨的同辈修士,谁不在心底赞他一句:“杀伐果决!不愧为我人族精英!”
众人原本都以为许究在重伤难愈之下会困顿身陨,岂料他却又在出使苍山福地时得了大机缘,非但伤患痊愈,更被那位前辈大能赐予了人道气运,借此荡平了道途。
宗主阎覆水更是亲下断语,说许究十年之内就会渡那元神境的天劫,且渡过劫数的把握颇大,这则消息早已传遍整个中州,但凡修士谁不羡嫉?
“哎呀!竟是许师兄神念降临!师弟黄化恭迎了!呃,还请先撤去神念中的威压,堂中弟子怕是抵御不得。
师兄此次降临神念可是有什么吩咐?若有吩咐,师弟我绝不推脱!”黄化连忙软言相商,脸上全是讨好之意。
见到黄化这副嘴脸,许究喟叹一声收起了威压,冷言道:“今日闲云子前辈驾临玄远城闲游,此时便在伶仃楼中饮酒,且还正在坐看你堂下的城主府爪牙是如何的欺压凡人!
唉!不想外门风气居然败坏至此,今日看在同辈师兄弟的份上,我才好心通知与你,此事可大可小,你且自己掂量着吧!”言罢再无声息。
黄化听闻此言,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了,一边将此事以神念通知分堂中的几个长老,让他们收拢人手都去拜见,一边跳上半空,当先直奔玄远城而去!
事涉元神境大能,哪里会有小事?
......
伶仃楼中,十几个锦衣人一见有人出头,且还是个修士,立时兵刃出鞘将甄风护在中间,做出了守势,且在行动之时动作干净利落,各人踏足的方位也都大有讲究,倒是训练有素。
甄风轻摇手中的折扇,盯着女修打量了几眼后,发现对方与自己的修为相差仿佛,而自己这边却人多势众,于是阴恻恻地道:
“按巡司办事,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说三道四了?我劝道友还是莫要强自出头为好,免得惹火烧身!”
负剑少女闻言面露讥讽之意,踱步到了昆纶与一众锦衣人中间,而后对甄风道:
“往日只听出外游历的师兄师姐们言说百姓们生活艰难,且时常会被修士中的败类欺压,我原本还将信将疑,不想今日却正好撞见,既然遇到了,那就断无袖手旁观的道理!”
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直听得小伙计昆纶鼻子一酸几欲落泪,手中泛着幽光的短刃不由握的更紧,嫂嫂和侄女就在楼上,他身为昆家仅剩的男丁,断无后退的道理。
听到负剑少女提及师门,甄风阴冷的瞳仁不由微微一缩,不过看到少女身上穿的衣袍上并没有绣着莲花后,又自放下心来。
中州之地宗门林立,但是身为城主府爪牙的按巡司修士还无需去看别人的脸色,需知城主府可是归于莲隐宗外门直接统御的。
看一眼一脸正气的女修,再看一眼她身旁的昆纶,甄风的目光更加森寒,他受了苏家的重礼,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抢回苏凝碧母女,否则日后如何在这玄远城中立足?当下不再迟疑,扬声道:
“我也不问你的宗门出身,你既然执意想要来趟这里的浑水,那就需怪不得我了!
众兄弟!此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肆意杀害世俗酒楼中的伙计,实在是不把我城主府的律条放在眼里!且随我诛杀女贼!”
言罢扇子一摇,内中的五色罗烟就向着负剑少女漫去!
那少女听完甄风的话后不由一愣,不明白自己何时杀害了酒楼伙计,虽然不忘御出飞剑抵御罗烟,但是眸子里的迷茫却连昆纶都能看得出来。
小伙计昆纶是个心思敏捷的,急忙从旁大喝一声:“仙子小心!这恶贼是想移花接木,嫁祸与你!”
得了昆纶的提醒,负剑少女这才醒悟,当下气的差点咬碎银牙!
手中剑诀一掐,御住五色罗烟的灵剑忽地寒芒大盛,剑气立时斩碎烟瘴,而后向着甄风袭去,另一只手则翻出了一个精致的铃铛,晃一晃,一道鹅黄色光罩便将自己与昆纶护在了当中!
“嚓!嚓嚓!”
几声磨牙般的声响传出,鹅黄色光罩抵住了几个锦衣人的攻击,虽然颜色稍显暗淡,灵光却依旧流转不休。
“师姐你看,剑修也不能一味只求攻伐的吧,方才若不是铃铛法宝护持,那少女和小伙计岂非就要着道?我为你炼制的玄龟盾虽然丑陋了一些,可是毕竟是玄阶灵宝,师姐还需炼化一番才是......”陈景云一边吃喝一边唠唠叨叨。
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并不答话,她自修行以来,最喜一剑破敌、一往无前!岂料陈景云居然为她炼制出了一件玄阶灵盾。
灵盾御使起来防御惊人自不必说,但是样子却比龟壳还要难看几分,纪烟岚之所以不爱用它,一是为了把持道心,再则就是不想身化老龟。
听了陈景云的唠叨,许究不由暗自啧舌,入了玄品的护身灵宝啊!便是元神境大能也没有几人拥有的吧?不想这纪道友居然嫌其丑陋而不愿炼化,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八十八章 世间何事不潸然
“哗啦啦!”
酒楼大堂中的,瓷器碎片夹杂着汤水四处飞溅,桌椅板凳尽皆化作碎屑,尘嚣浮于众人头顶!
一座世俗中的木质酒楼,即使建造的再坚固,却如何能够经受得住筑基期修士斗法产生的余波?按说早就应该轰然倒塌才是。
这也是小伙计昆纶心中最担心的,生恐嫂子苏凝碧护不住侄女昆蓉,不过此时也只能是干着急。
不过昆纶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此时酒楼大堂中的一应摆设虽然尽被斗法的余波震碎,但是几根梁柱以及四面的墙壁却都丝毫未损,街道上的路人似乎也听不到酒楼中的嘈杂声响。
而最让人吃惊的则是众人头上,那些凡木铺就的楼板居然连一丝木屑都不曾落下,就好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中护持。
事出反常必有妖,甄风和一众锦衣人注意到了这番情形之后,手下的攻势皆不由一顿,他们可不相信那名已经喘着粗气的女修在抵御众人攻击的同时,还能护住酒楼无恙。
女修此时也知道自己敌不过甄风等人的联手,刚刚虽只匆匆几个回合,她已是倾尽了浑身解数,也见识到了对手的狠辣,这里不是师门,没有人会像一众师兄师姐们那般相让与她。
借着甄风等人停手的空当,女修连忙服食了一枚灵药,手中则攥住了一块师门传讯玉牌,想要捏碎时,却又有些犹豫。
昆纶在发现了堂中情形诡异之后,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楼上雅间中的陈景云三人,暗道
“自己直觉那三位客人乃是贵不可言的大人物,他们此时想必正在把酒看戏吧!却不知”
不理会御使灵剑做了守势的女修和正在愣神的昆纶,甄风仰头盯着头上的雅间方向,恭声道“莲隐宗外门辖下,玄远城按巡司在此缉拿凶顽,搅扰了前辈的雅兴,还望见谅!”
等了片刻,见楼上没有传出动静,甄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想来楼上的前辈要么是不愿理会些许俗事、要么就是慑于莲隐宗的名头,看样子今日不会插手。”
如此想着,甄风又自虚虚抱拳一礼,心中想着迟则生变,于是手中折扇一挥,十几只扇骨就化作了点点寒芒,直刺女修释出的鹅黄色光幕!
一众锦衣人见到首领施法强攻,立时各自动手。
“嚓!嚓!”
“锵!锵!锵!”
斗法之声复又传来,内中还夹杂着昆纶的呼喝叫骂声。
陈景云三人用饭的雅间之外,苏凝碧揽着一个十几岁的女童躲在门口,似乎此地才是唯一能够避风的港湾,想要推门入时内却又不敢。
而待到听得楼下甄风的一番话后,见雅间中并没有答话,苏凝碧清秀的脸上立时泛起了一片惨白。
权衡再三之后,从颈项间取下一枚彩凤形状的玉坠,将之挂在女童的脖子上后,红肿的眼中是疼爱之意。
女童昆蓉似乎知晓了母亲的用意,一把揽住苏凝碧的脖颈嚎啕大哭起来,却被狠心的母亲一把推入门中,而后死死地将门关死,丝毫不顾女儿的哭喊。
“咦?不想门外这小女子竟是个果决之人,知道咱们才是楼中唯一的变数。”纪烟岚轻咦了一声之后,对陈景云和许究说道。
原本费力推门想要出去的女童听到有人说话,这才发现屋内有人,连忙止住哭泣转过身来,透过泪眼婆娑的眸子看向说话之人,不想一看之下,女童却是一愣。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世间的幼童在未被红尘浸染之前,尽皆灵觉敏感,善能发觉旁人对自己的喜恶,而这女童居然天赋异禀,虽然已经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但是灵心依旧未曾蒙尘。
此时眼前的三人非但个个仙风道骨、不类凡人,且几人看向她的眼神中也绝无恶意,叫她没来由地一阵安心。
特别是那位身着三花九瓣玄色莲衣的老者,让她从心眼里感到亲近,心道“自己故去的父亲却不也是身着莲花法衣的么?”
许究如何看不出女童望向自己时的亲近之意?柔声道“你叫小蓉儿对吗?且过来一同吃点儿东西,外面的事情不必担心,你母亲与叔叔不会有事。”
这句话似乎拥有莫大的魔力,昆蓉不敢违背也不愿违背,止住了抽泣,踱步来到桌前,看了一眼面容模糊的陈景云,又看一眼一脸温柔的纪烟岚,最后还是靠在了许究身旁。
此时酒楼之外早已经炸开了锅了。
莲隐宗外门分堂的众多高手陆续赶至伶仃楼外,却无一例外地被一道无影无形的气机给阻住了脚步。
元婴中期的黄化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踱着步子,他的神念根本突破不了那道屏障,心知是那位大能不许他们进入,因此不敢再加试探。
只是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黄化思虑一阵,便命人将玄远城的城主褚昌和一众按巡司大小头目尽数召来,再寻来几个方才在楼中用饭的食客,审问缘由。
看着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褚昌,黄化也有些挠头,此人虽然修为不济,可到底是自己的嫡系,且自从褚昌当了玄远城的城主之后,每年的孝敬都是只多不少,搜刮的本事堪称一绝!
是以黄化嘴上虽然在不停地咒骂,心中却在琢磨对策。
事情已经问明白了,按巡司小头目甄风受了城中大族苏家的贿赂,今日假公济私,要将伶仃楼中的苏家嫡女苏凝碧擒回族中受审,威逼不成想要用强之时,却被一名外来女修阻止。
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黄化与一众分堂长老不禁面面相觑,芝麻绿豆一般大小的事情,怎么就被驾临玄远城闲游的宗门贵客给撞见了呢?
这位大能的名头如今在中州修士之中可是如雷贯耳,与妙莲峰文琛老祖相交莫逆不说,一身修为更是惊天动地,非但战平了逸莲峰的花老祖,竟连天心衍演之术也在天机阁林老祖之上!
更遑论能让修士平添元寿的延寿丹就是出自这位之手,延寿丹呐!多少元婴期修士可望而不可及的好东西!众人想到此处,眼底尽皆流过渴求之色。
一个文生打扮的修士此时低声宽慰黄化道“堂主不必忧心,此事说到底不过是事涉几个凡人和低阶修士罢了,想必里面那位老祖也不会太过在意。
说不定真的只是觉得有趣,这才不让我等搅扰,一会儿堂主只需公正处置即可。”
黄化闻言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话锋已变,对众人言道“城主褚昌御下不严,再有下次决不轻饶,按巡司众头目却需依照外门律条重重责罚,否则何以平息百姓的怨愤?”
这却是已经把褚昌给摘了出来。
岂料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吊梢眉的黄脸修士忽地上前几步来到黄化身前,一脸忐忑地道
“三爷爷,今日之事怕是很难善了,那苏凝碧的亡夫名唤昆雄,与我算是旧识。
昆雄生前曾经是一名结丹境的内门亲传,是在一次与域外妖修的交锋中不幸战死的,此事褚城主也是知晓的”
不等吊梢眉的修士把话说完,黄化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一把将那名修士拎了起来,急促问道“什么?你说那苏凝碧居然是内门亲传弟子的遗孀?且昆雄还是战死于妖修之手?”
。
第八十九章 机缘得失命使然
陈景云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手中的竹筷不停,脸上的笑意却已渐渐敛去。
许究看的心惊,却又不敢言语,而纪烟岚已经数次暗中出手,救下了筑基女修和小伙计昆纶。
楼下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苍山福地,相信不用陈景云出手,一众乙阙门剑疯子定会让敢于欺压百姓的修士知道什么叫做铁腕手段。
而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天南,说不得一个门派都要因此消失!这是陈景云当年亲自颁下的禁令,武林之中旦有不服者,早被群起而灭之。
出身世俗红尘的陈景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高贵,特别是粗涉了因果之道后,更是觉得天意之下皆为蝼蚁,他自己也不过是稍微粗壮了一点、生了翅膀的蚂蚱罢了。
虽然已经隐隐有了直觉,直觉自家的天南与这北荒修仙界或早或晚必有一战,但是见到苏凝碧毅然走下楼梯,想要以死相逼护住筑基女修和小叔子的时候,陈景云心中的不快依然不可抑制。
“小蓉儿,你的母亲和叔叔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你若是想要相救的话,便不妨求一求旁边的这位老爷爷,他和你的父亲可是同门哦!”
听了陈景云的话后,小姑娘的脸上立时泛起焦急之色,也不言语,只是拿着一双祈求的大眼睛看着许究。
许究心中大喜过望,他方才已经下了决心,若是苏凝碧几人遇险,就算拼着恶了陈景云也要出手救援,大不了日后负荆请罪便是。
现在一见陈景云松了口风,于是片刻也不等待,大袖一挥,楼下的嘈杂斗法之声已经戛然而止。
……
酒楼之外的禁止倏然消失,一脸忐忑的黄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独自一人迈步上前,事到如今,一个昏庸不察的罪名他怕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
此事涉及到了已故内门亲传弟子的亲眷,的确不是简单地处置几个人就能糊弄过去的,许究此时就在楼内,整个莲隐宗内谁不知道他对于陨落弟子的亲眷最是照顾?
推门进了酒楼,见其中几个身着按巡司服饰的低阶修士个个面容惊惧,犹如木雕石塑一般立在那里,而那名女修则是嘴角挂着血痕,此时正一脸诧异地小心戒备。
目光越过满身煞气的昆纶,黄化对着躲在楼梯拐角处的苏凝碧微一颔首,言道“黄化御下不严,竟使内门英烈的亲眷无故受辱,实在是惭愧至极,昆家娘子在此稍待,等我拜见过楼上的前辈之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叹息一声,径往楼上走去,只是行走之间脚步却十分的沉重,脸上的悲伤绝不是装出来的。
投身莲隐宗数百年,即便这些年没了雄心壮志,但是黄化仍在心底期盼着宗门能够长久兴盛,他当年也未尝没有过悍然向前、肯为人族赴死的执念,是以听闻苏凝碧居然是内门亲传的遗孀之后,心中难免自责。
叩门入了雅间之后,先是大礼拜见了陈景云,之后才对许究深施一礼,言道“黄化见过许师兄,不想一时不察,治下居然出了英烈亲眷受人欺辱的憾事,还请师兄责罚!”
他的这番动作才是合情合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绝非推诿可以混过,也再不怕恶了陈景云,眼前这位即便是一位人族大能,但是还管不到莲隐宗的家事,黄化此时放低姿态来向门中师兄请罪,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许究见黄化如此,心中的怒火倒是消去了一些,摸了摸小姑娘昆蓉的脑袋,柔声嘱她去将母亲、叔叔,还有那位肯为凡人出头的女修请来。
待到昆蓉惊喜蹦跳着跑出门去,许究才冷声道“黄师弟,执掌宗门赏罚的并非是我傲莲峰,是以你也无需向我请罪,此事我会如实禀明龚晁师叔,至于如何处置你和你麾下的修士,自有掌刑峰定夺。”
黄化闻言待要解说些什么时,却见昆蓉已经带着苏凝碧三人进了房间,只得叹息一声立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苏凝碧此时强作镇定,拉着昆蓉拜伏于地,小伙计昆纶也连忙跟着跪下,大礼叩谢了陈景云三人的援手之恩,那名负剑女修则是觉得喉咙一阵发干,腿肚子似也有些转筋,居然讷讷不能言语。
许究挥袖将苏凝碧三人托起,见到负剑女修面露窘色,于是出言问道“你这女娃十分不错,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宗的修士?没准我还认识你师门的长辈。”
负剑女修见许究神情和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是屋中的几人给她的压迫之感实在太大,连忙回道
“晚辈叶鸿雁,是降尘谷中的修士,今日游历至此,不想遇到了修士中的败类当众欺压良善,一时义愤出手扰了前辈们的雅兴,万望赎罪。”
“据我所知降尘谷中尽修拂尘、软鞭,唯有一人用剑,却不知尹望尘是你的什么人?”许究闻言略一思量,复又问道。
“咦?尹望尘正是家师祖,莫非前辈认得?”叶鸿雁一见对方提及师祖,心下不由大定。
看着眼前颇有英气的女修,许究哈哈大笑,招招手让她走到近前,言道“你师祖那个老顽固还在每天埋首铸剑吗?你回去之后可以替我问问,就问他当年拿着把破剑硬讹了人家一瓶青莲玉髓,可曾羞愧过?”
“啊!您莫非就是傲莲峰的许前辈?徒孙鸿雁拜见许师叔祖!”叶鸿雁闻言大喜过望,她听自家师祖不止一次的提过当年的几个老友,不想今日居然遇到了一位。
见许究这个“小厮”在那里与晚辈谈笑风生,陈景云立时大感无趣,饮尽最后一盏伶俜美酒,觉得这酒中的人间烟火气实在不错。
他一个平素只知道喝酒的人,今日见到了酿酒的高手,自然不愿放过,扫了许究一眼,把人家的话给吓了回去,这才轻咳一声,对正自手足无措的苏凝碧道
“苏凝碧,你这一身易牙酿酒的本事确实不俗,我与师姐身边正缺你这样的人手,你可愿意入我门中充作管事?”
苏凝碧闻言一喜,一旦入得仙门,既能摆脱家族的纠缠,还能走一遭夫君当年的修行路,她自然是十万个愿意,可是看一眼身旁的女儿和小叔,却又目露迟疑。
看出了苏凝碧的犹疑,陈景云含笑看向纪烟岚,言道“师姐,我观这小昆蓉资质不错,便先跟在你身边充作使唤丫头如何?至于小伙计嘛,就归在傲莲峰门下吧!”
。
第九十章 醉眼乘风去
酒足饭饱,还顺带着找了一个精通易牙之道的人才,这叫陈景云大为满意,他今日此举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另有打算。
小姑娘昆蓉小心地看着陈景云,知道眼前这位品着香茗、随意倚着窗沿的青衫道人才是几人之中最厉害的,福至心灵之下,便接过纪烟岚手上的紫玉灵壶,开始小心伺候。
纪烟岚见小姑娘十分乖巧懂事,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只玲珑剔透的剑型玉簪,将之插在了昆蓉略显散乱的发髻上。
许究狭长的眼睛里此时是笑意,他对这个天资不俗的小女娃很有好感,知她今日得了天大的机缘,能够常伴在陈景云与纪烟岚左右,将来的成就绝不是一峰亲传可以比拟的。
黄化此时则在心中不停地叫苦,怕什么来什么,不想这苏凝碧母女居然能够入得这一位的法眼,虽然只是收为了仆役,但是身份却已经是今非昔比,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陈景云虽然极不待见杵在一旁不敢吭声的黄化,但又觉得修仙界中若是多一些向他这样的草包倒也不错!
道衣一摆站起身来,再大袖一卷,场中已经失了他和苏凝碧母女的身影。
纪烟岚浅笑一声,也身化一道剑光瞬间没了踪迹。
许究见陈景云与纪烟岚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黄化一眼,这虽然是给足了莲隐宗和自己脸面,但是内中未尝没有不屑之意。
他在苍山福地待得时间不短,深知陈景云对于修士随意欺压凡人这类事情的厌恶。
喟叹一声,嘱咐黄化按照外门规矩处罚完属下修士之后,自去掌刑峰处领罪,而后许究便也摄起一脸兴奋的昆纶和老友的徒孙叶鸿雁,径往莲隐宗而去。
黄化如何听不出许究方才那一声喟叹中的失望之意,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狠了狠心,决定从今日起开始重树分堂的规矩,对于城主府的褚昌等人也要从重处置。
……
红尘几多娇,俗世尽纷扰。
醉眼乘风去,云海起浪滔!
慢吞吞地遁行在云海星河之间,下方的座座大城在众人脚下一一掠过。
苏凝碧母女和昆纶被云天之上的奇景迷的目醉神驰,皆在感慨神仙们的逍遥自在。
回到莲隐宗后,陈景云便打发许究自去,许究因为还要去寻龚晁禀明今日之事,就带着昆纶和叶鸿雁先回傲莲峰安置。
昆纶与苏凝碧母女洒泪而别,三人不在一座莲峰,修行未成之前想见一面却是困难,此刻几人丝毫不知,她们今日这一别,再见面时已是百年之后。
妙莲峰上的一处密室中,文琛与百里尘舒依旧在精研陈景云参悟出的《癸水真解》。
二人此时意见不同,正自各抒己见,远远地感应到了陈景云的气息,只以神念打了个招呼,便就继续争论。
至于陈景云为何会裹挟着两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归来,却不在他们两位大能的考虑范围之内,《癸水真解》玄奇无比,内中水木相生的御气法门令二人眼界大开!
回到精舍之后,早有甘心充作精舍管事的妙莲峰亲传弟子迎了出来。
待问明了苏凝碧母女的身份之后,连忙着人将已经被震撼的腿脚发软、脸色发白的母女二人带下去安置住处。
打发了那名妙莲峰弟子,陈景云径自来在崖边,望着横亘在夜空中的漫长星河兀自出神,道衣轻摆间,似要融入天地。
纪烟岚近来也不知怎地了,似乎很是不喜陈景云这般不言不语、独自沉吟。
见他此时又是一副欲要乘风归去的样子,便在旁边摆弄起了烹茶的器皿,再故意打翻紫玉灵壶,借此扰乱陈景云的心神。
纪烟岚烹茶时弄出的响动果然令陈景云收回了思绪,心下莞尔的同时便开口问道
“纪师姐,你对修仙者随意欺压世俗百姓这件事是怎么看的?今日酒楼之中你可曾心生不快?”
见陈景云收回了心神,纪烟岚暗自发笑,随意答道“修行者如何?凡尘百姓又如何?还不都是人族?若无世俗中的万千百姓为基石,何来修仙界今日的辉煌?
我方才还在心中不解呢,师弟今次为何肯轻易放过黄化等人,这可不像你以往在苍山福地时的做派,若非见你不愿理会,我早就出手整治了。”
听了纪烟岚的回答,陈景云忽地心情大好,接过纪烟岚递过来的灵茶,一撩道衣下摆,坐在了案几旁边,而后周身道意稍稍释出,这才言道
“修行至今,我虽然已经跨入了当世巅峰,但是细细思来,却是天意、气运、机缘这三样堆砌加身之故,因此从未将自己划入高高在上的一类人中,以往对于这类欺压凌迫之事也的确十分厌恶。
至于今次嘛,却是因为我在前日坐忘之时忽地粗通了因果之道,这才再不愿与中州亦或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毕竟今日我若出手,说不得就会在莲隐宗外门引来一番地动山摇。”
“不插手就不插手了,这类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也确实是管不过来的,不过师弟所说的不愿再与北荒修仙界有太多的牵连却是何意?”
纪烟岚说话间的语气已经带着忧虑,别的事情关她何事?但是陈景云的后半句话却是让她心中一紧。
“哈哈!师姐不必担心,我说的不愿再与修仙界有太多牵扯,其中却绝不包括你与乙阙门,易安他们怎也算是我的半个弟子,这些年早相处出了感情。
还有我那大弟子,更是个不肯消停的的主,现在说不得已经开始着手收拢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了!师姐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护短惯了,如今便是想要置身事外怕也不能!”
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话后,这才放下心来,却又不觉脸色微红,暗啐了一句“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后便也捧起灵茶开始品鉴,似乎今日这灵茶的滋味变得十分浓烈顺口。
翌日一早,林朝夕就架着遁光前来堵门。
陈景云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哈哈一笑便迎了出去,知道自己今日怕是要动身前往天机阁了,若是再拖下去,林朝夕恐将发飙。
苏凝碧今日早早的起身,她的易牙本事的确了得,在惊叹了一番精舍的膳房器皿之后,居然在一个筑基期仆役运起的灵火帮助下,烹制出了几样精美的点心和菜肴,似乎是天生就对各种食材十分的了解。
林朝夕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会如此在乎这些口腹之欲,需知修为到了他们这般境界,服气餐霞才是正理!
对于亭中这一桌精致的菜肴,陈景云大为满意,品尝了几口,发现菜肴中食材的精华确实都被催发到了极致。
他昨日在伶仃楼中就看出了端倪,苏凝碧易牙本事的精髓就在于此,虽然在北荒修仙界中算不得什么,但是到了天南却未尝没有大用。
伏牛山上主管炼制丹药的石鹤长老,虽然不负众望地炼制出了适于天南武者服食的丹药。
但是炼丹体系毕竟只是初成,石鹤的修为有限,急切间哪里能够炼出大量的丹药?
而这苏凝碧的本事若是运用得当,说不得就能将那些妖凶精肉中蕴含的精华发挥到极致。
至不济也要比程石他娘的大锅煮肉少浪费些,这也是陈景云将人家母女带回来的真正目的。
林朝夕因为有求于陈景云,只得陪着浅尝了几口,但却一副食之无味的表情。
陈景云见他如此模样,心下觉得好笑,放下手中碗筷,笑道“林道友,说来惭愧,前些日子只顾着与文师兄探讨丹道药理了,不想却把道友晾在了一边。
今日无事,我便随道友前去拜望天机前辈如何?”
。
第九十一章 风起苍山福地
欧新眉架着座驾莲台在苍山福地的数十个大小宗门中逛了一圈,命各宗抽调宗内精英弟子,她到时要将众人悉数带回莲隐宗。
毕竟这方边陲灵域可是能够孕育出一位元神境大能的所在,必得人道气运钟爱,修士之中未尝不会再出一位天资纵横之辈!
这可就是在抽血了,各家这几年傍上了乙阙门的大腿,好处得了不少,更是自今年起再不用向莲隐宗缴纳灵石供奉,因此宗门都有了兴旺的兆头。
可是欧新眉的这一举措却彻底地击碎了各家的美梦,来自莲隐宗一峰长老的压力实在太大,还不是它们这些属地小宗门可以拒绝的。
想到欧新眉冰冷的话语和不耐烦的表情,不少宗门尊长都是道心不守、一日三惊。
此事关乎各家气运,若是被莲隐宗尝到了甜头,从此着为永例,那么各宗将再无出头之日。
而其中能够坐看风云变幻、兀自岿然不动的,也只有玉符宗和赤炎宗两家,这两家与乙阙门的关系最近,便是欧新眉也要给足木长风和阮青竹脸面。
有消息传出,言说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做客他们两家之时,居然只谈仙音雅韵,绝口不提抽调精英弟子之事,其中区别对待之意不言自明。
有人摇摆不定,有人暗自发狠,但是最终都抵不过大势所趋。
眼见着欧新眉给出的期限将至,各宗尊长齐聚剑煌山,想让乙阙门这位老大哥出头,而这恐怕也是唯一的希望所在。
天可怜见,大伙儿今次带到乙阙门的礼物之重,甚至远超了每年向莲隐宗缴纳的供奉,可谓是真心诚意。
怎奈非但宗主温易安正在闭关,那位能做武尊他老人家半个主的忘忧仙居然也在闭关。
据说他二人是得了欧新眉赠送的天材地宝,此时正在炼化,根本无暇他顾。
于是一股子阴谋论调便开始在各宗修士之间流传了起来。
如今武尊与剑尊正在莲隐宗做客,他二人若是在时,等闲谁敢造次?
而欧新眉此时再拿天材地宝出来,使得温宗主和忘忧仙尽皆分身乏术,苍山福地群龙无首之下,还不正是她绮莲峰抽空各家精英弟子的好时机?
这则阴谋论调流传的极为迅速,没几日就被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探听了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宗高层再看趾高气扬的莲隐宗修士时,脸上虽然依旧恭敬,但是心中的怨愤却在不断累积。
怎奈形势比人强,即便是有智者参透了欧新眉的阴谋,但是结局还不都是一样?
各家本就隶属于莲隐宗,实力又不如人,若是将欧新眉惹得怒了,法驾莲台一旦降下,那可就是玉石俱焚下场。
其实有识之士未尝没有想过另外一个可能,不过旋即又将这个想法抛于脑后,乙阙门若是想要吞并各家,只需武尊他老人家的一道法旨即可,还用不着这般麻烦。
温易安是真的在闭关,自从他与凌度两人联手合击之下依旧败给了聂婉娘后,咱们这位温宗主深觉老脸无光,借着这个由头正好提升修为,于是把接待事宜都推给了凌度。
凌度的风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的一身战绩可是实打实的。
当年未成元婴之时就能一战灭杀数十名同阶妖修,而后更是在与绮莲峰修士皇甫羽的对战中不落下风,经过了几年的磨炼剑心,如今已是锋芒毕露!
不过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为了如何推脱别人送来的礼物而绞尽脑汁。
那些前来纠缠的各宗高层实在太过粘人,竟让他有了一种一巴掌拍死这些恼人苍蝇的冲动。
深吸了一口气,压服了心底的烦躁,一切为了乙阙门计,凌度即便再是不愿意搭理那些人,却也只能免强挤出笑意,今日还有四个宗门的尊长前来拜访。
欧新眉的绮莲峰要抽取苍山福地各宗精英的事情,早就在乙阙门的一众剑疯子中传扬开来。
众剑修看着那些以往相熟的修士们,焦急地聚在剑煌山中不肯离去,只能抚剑叹息。
剑煌山一脉的修士大多秉承方正之道,对上妖魔、强敌时自有一番剑锋所指、与敌携亡的堂皇气度,对于弱小者也都不乏怜悯之心。
而此时的这些别宗修士在众人眼中,则被归到了需要被怜悯的范畴,不知不觉间,众剑修的心态都在悄然转变,已经有了身为强宗弟子的觉悟,而宗门的长久兴盛,则需要他们手中灵剑的守护。
弈剑峰上结界森然,混沌宝珠释出的灵光还不是旁人能够轻易窥透的,聂婉娘笑意盈盈地将一盏灵酒递给纳影藏形而来的欧新眉,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在心里鄙夷欧新眉的拙劣手段,但是聂婉娘的脸上却满是佩服之意,赞叹道
“欧姐姐真是好手段!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正中那些宗门的软肋,如此便由不得他们不向我乙阙门臣服低头!
我到时再叫温师兄出面跟姐姐讨个人情,化解了各家的危机,到时候人心所向,日后收拢起来该是轻松许多!来,小妹敬姐姐一杯。”
欧新眉也是一脸的笑意,接过灵酒之后一饮而尽,心中也在鄙夷聂婉娘的榆木脑袋,将酒盏放在案几上,出言点拨道
“些许手段还不值得聂妹妹如此称赞,不过妹妹说的可就差了,姐姐我此次出手,为的就是免去妹妹日后的大费周章。
所谓人心善变,乙阙门若不借着这次机会一劳永逸,将来再收拢起各个宗门时恐怕依旧难免麻烦!”
聂婉娘闻言面露沉吟之色,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才道“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只是如何能让各家主动归于乙阙门麾下呢?妹妹愚钝,还请姐姐教我。”
压下心底的轻视之意,欧新眉智珠在握地捻起一颗灵果把玩,却不回答聂婉娘的问题,显然是在吊人胃口。
聂婉娘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一阵莞尔,面上却已经露出了不快之意,佯怒道“欧姐姐,家师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折返苍山福地了,那延寿丹你还想不想要了?”
“妹妹莫要恼怒,姐姐与你逗着玩呢!”欧新眉连忙举手投降、软言道歉,心中则在叹息“为了延寿丹呐,自己也只能忍下这个蠢笨丫头的窝囊气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灵果,正色道“若非走投无路,谁肯许身他人?姐姐今日回去之后就会继续向各宗施压,只有有了切肤之痛,才能激发出各宗的怨愤,到时温宗主可以出面讲情,而我则会佯装不允,到时妹妹你再”
听了欧新眉的解说之后,聂婉娘大喜过望,连连称叹欧新眉的智计无双,手中的酒盏频频举起,更是再次保证,一定为欧新眉讨来一枚延寿丹。
她二人姐姐、妹妹的叫地亲热,一直喝到了月上中天,欧新眉才在聂婉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遁去。
。
第九十二章 水到渠成
看了一眼欧新眉方才用过的玲珑器皿,聂婉娘不由在心底升起了厌恶之意,挥袖便将之统统扫出了洞府。
尽管这些精致的器皿即便是放在修仙界中也是价值不菲,但是聂婉娘却弃之如弊缕,估计这些物什又会便宜了守在洞外的肖升他们。
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把陈观主的洁癖学了个十足十,聂婉娘尤为甚之,这世间能和她在同一口锅里吃饭的,怕也只有伏牛山上下的自家人吧。
苍山福地这边的情况大致也就这样了,有欧新眉这位绮莲峰长老在外奔波出力,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尘埃落定。
慵懒地倚着亭柱,再饮一口师父当年胡乱捣鼓出来的幽蓝色酒浆,那样子像极了陈观主,想到灵聪兽前日带来的消息,聂婉娘不禁面露笑意。
闲云观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没有白费,今次着手整合天下武人的举措进行的十分顺利,可谓是水到渠成。
随着柴二蛋、暮如雪和苦月大师相继跨入武道大宗师之境,众多天南武道宗师早就在心底里期盼着闲云观能够广开招纳之门了。
哪怕不能入得闲云观,那么到皇家供奉院挂个名也是好的。
若无高人点拨、灵药辅助,一众宗师若要跨入大宗师境怕是最少还要十年的苦功,前路渺茫,没有靠山与跟脚的话只会行的愈发艰难,况且还有那凛然的天威!
原来三位新进的大宗师之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暮如雪与苦月大师在进阶之时居然都有天雷降下!
不过二人身旁有彭仇和聂凤鸣分别护持,自然可以视那骇人的天威如无物,只是旁人却该如何?
有几个适逢其会的宗师竟高手,事后描述了苦月大师所受雷罚的恐怖,皆道“自己即便功力再进,但是能够扛过那第三道天雷的可能也绝对不会超过三成!”
消息一出,天下宗师尽皆哗然,细细思量之下,已经有人大致推测出了其中的缘由。
想是众人在得了闲云观的秘法传承之后,都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进而寻到了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因此所修已非闲云观正统。
内息不纯、踏入歧途,这才使得天雷降下。
这种说法流传甚广,闲云观也没有对雷罚一事做出解释,这在天南武人看来自然就当成了默认,众武人感慨之余,心生颓然之意的大有人在。
如今闲云观外门七子中的姬桓、无果和田帧三人,再加上何弃我、叶南筱和王要离这三位外门执事,他们六人距离那能够凭虚御风、追星逐月的境界也只是一步之遥。
而皇家供奉院也传出了消息,供奉院统领青冥子在得了姬桓赐下的灵丹之后,居然也触及到了那层境界,现在只等破境。
大宗师频出、小辈们后来居上、同辈之中也有人借着丹药之力走在了前头,这却让一众早早进阶为宗师境的前辈高人们乱了心境。
因此在闲云观放出了将要成立外门宗师堂的消息之后,天南境内的大多数宗师尽皆不远千里万里地赶往了伏牛山,生恐去的慢了平白错失良机。
伏牛山外的一处谷地中,一夜之间就拔起了一片青色的楼台,众多建筑正中则是一块方圆不下百丈的演武场地,那些赶来闲云观的武人们对此并不吃惊,反倒是一脸的向往之色。
大宗师境高手等闲能够飞天遁地、移山倒海,这早已经成了天南武人的共识,这也是众人为之努力的方向。
聂凤鸣亲自在那片演武场上主持了宗师堂吸纳人手的事宜,非但为那些宗师境高手颁下了身份令牌,凡是前来投效之人还都被赐予了一件绝世神兵,就连灵丹妙药也是不缺!
众人自此以后再非无根之木,渡劫破境之时会有宗门护持,每年还会按照各人对宗门贡献的多少,来发下灵丹妙药。
偌大的好处就这样凭空砸下,怎不叫一众宗师境高手欣喜若狂?
不过今次闲云观的好处可不是白拿的,二百二十名武道宗师从此以后便要遵从闲云观外门的号令,“宗门”这个模糊的概念也在众人心中渐渐成型。
自此之后,聂凤鸣亲自定下的律条就会如同一柄利刃,时刻悬在众人头顶,再有行差踏错时,后果堪虞。
除了牛家村人之外,这二百二十名投身宗师堂的高手占了天南宗师境高手的八成有余,余下的那些人中,要么是真正的野鹤闲云、不愿听命于人,要么就是心有顾及、犹在观望。
而这些人却不在聂凤鸣几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大浪淘沙,有些人注定是要泯灭在日后的疾风骤雨之中的。
宗师境高手今次非但有了这么好的去处,更重要的则是扫平了进阶大宗师境的阻碍,前路因此不再崎岖,这可把那些前来观礼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们给羡慕坏了。
修行本来就是逆风攀援,讲究的就是步步争先,今日的半步之差,明朝或许就会变成天地鸿沟!怎奈众人修为不够,入不得那“宗师堂”。
一时间,黯然神伤者不知凡几。
好在姬桓大帝体恤天下武人,骑着万里乌云骓几番往来伏牛山,与聂凤鸣商议天南半步宗师境高手的安置之法,最后更是请出了犹在闭关的师父彭仇出面说项。
聂凤鸣碍不过姬桓和彭仇的情面,只得答应每年也会分给姬桓一批妖凶精肉和丹药,让他自去组建一处外门分堂,总不至于拖慢那些半步宗师境武人的修行速度。
这些半步宗师们在进为宗师境之后,也可择优纳入宗师堂,待到招满三百六十人后,宗师堂将不再吸纳人手,至于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人的周天之数,各人都有猜测。
姬桓大帝为众人挣来的口子,谁不感激涕零?于是天南国不下八百名的半步宗师境高手便一路烟尘滚滚地奔往了上京城,而姬桓则以武人的身份接待了众人,且在御花园中摆下了宴席。
看着一众叱咤江湖、搅动天下风云的高手们此时都无心吃喝,只顾着一脸期寄地望向自己时,姬桓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姬大帝此时可是财大气粗,莫说供给眼前这八百个武人的修行资源,便是再来这些人也是足够。
不过想到同样盯上了这些人手的彻地营与监察院,姬桓也就只能忍痛割爱,言说自己只有六百人的资源可用,不过他会亲自出面与何弃我、叶南筱两位执事商议,将余下的武人送往彻地营与监察院处。
这一下自是皆大欢喜,大伙儿都有了去处,同为闲云观外门麾下,想必待与不会相差多少
。
第九十三章 黔州事
就在聂凤鸣和姬桓忙着出手将天南国的高端武力纳入彀中的时候,临近东南边境的黔州十万大山之中,季灵正在暗自发愁。
灵聪兽前日被季灵擒到此处帮忙,岂料胖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就是大手笔。
得了季灵的吩咐之后,灵聪兽一头就扎进了东南林莽,只四天的功夫,就被它趾高气扬地驱赶来了数百头凶兽,众多凶兽杂七杂八的聚在山谷之中,看的让人头皮发麻。
季灵不用想也知道原因,胖东西一定是玩的兴起,把自己的嘱咐都抛到了脑后,明明让它每次只许驱来一两种凶兽的!
不过看到灵聪兽那副得意洋洋、急着邀功的狈懒样子,季灵责怪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能有个可用的帮手就已经不错了,哪儿敢挑剔别的?
“人手不够啊!”季灵心下喟叹,要是依着她的意思,此时的外门七子之中除了姬桓之外,余下六人都该在她座下听令才是,这也是四师兄袁华的意思。
怎奈无果和田帧相距破境之日不远,彭仇死活也不放人,把二人留在观中闭关不说,六弟子颜青和七弟子风文也都不许下山,只把南宫恙和林染派过来随她历练。
南宫恙和林染的修为虽然不弱于江湖中的任何一名武道宗师,但是比之无果、田帧却是相差甚远。
他二人对付落单的凶兽自无问题,碰上一些小的兽群也能依着智计建功,可是一旦遇到大一些的凶兽族群就只剩下落荒而逃的份了。
此时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精锐进入东南林莽已经七八日了,却仍不见回转,若是再过两三日还不见几人折返,季灵说不得就要亲自遁入林莽寻人了。
季灵不是没有想过让小师弟柴斐来给自己帮忙,只是想到柴斐与灵聪兽一向的爱胡闹,若是让他们两个聚在一起,估计还不够自己头疼的呢,是以只能放弃。
摸了摸灵聪兽的大脑袋,又拿出一小瓶千花蜜露,让它到一边慢慢舔去,季灵这才又把目光转向了聚在谷地中的大群凶兽。
呜泱泱的兽群之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吃草的、吃肉的,有毛的、没毛的,可谓是五花八门。
也不知道凶兽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一头头尽皆萎靡不振、好似木头,只有看向憨态可掬的灵聪兽时,兽眼中才会泛起惊惧与惶恐。
既然已经被灵聪兽给弄来了,那就断然没有放过的道理,季灵这几日说不得又要四处寻找新的山头,去布置圈禁凶兽的法阵。
毕竟这些凶顽若是放养在一个山头,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不剩几头了。
黔州御兽门的门主胡鹏海与几个门人尽是一脸的惊喜称叹之色,看着那些挤在谷地中不停低声哀鸣的凶兽就像是见到了了不得的宝贝。
胡鹏海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如在梦中,非但有机会向一位大宗师请益任何修行上的困惑,别人苦求不得的灵丹妙药竟也被赐下了不少。
再想到御兽门宝库中的那一堆散发着璀璨光华的灵石,胡鹏海的心头就更加的火热。
那些灵石之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是何等的磅礴?寻常武人吸纳一颗说不得就会功力大进!
胡鹏海不懂灵石的什么品阶划分,只知道此物一定珍稀异常。
而季大宗师对这些所谓的中品灵石似乎并不如何的在意,只把这些灵石当做是给御兽门众人习练困兽大阵的工具罢了。
天爷呀!这是什么样的大手笔!
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让胡鹏海和一众御兽门弟子眼界大开,远处那几座被蒙上了一层光膜的山峰之中,正不时传来声声兽吼,这就是阵法之力了!神仙手段也不过如此吧!
见胡鹏海等人看向谷中凶兽时的那副欢喜表情,季灵直觉这些人将来在驯兽一道上定会前途无量,于是出言勉励道
“胡鹏海,这几日且随我再仔细研习一番困兽的法阵,本尊不可能长久地待在黔州,待你修为精进、熟识阵法之后,此地依旧交给你来掌管。
把事情做好,莫要让我失望,我到时会禀明观中掌事师兄,将你黔州御兽门划为一处闲云观外门分堂,而你便是御兽堂的第一位堂主!”
听闻季灵此言,胡鹏海只觉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待要跪地拜谢时,却被一股柔力托着,居然跪不下去。
胸意起伏之下,这位质朴的粗壮汉子居然哽咽不能言语,只能在心底暗自起誓“今生定不负季大宗师所托,否则必被凶兽分而食之!”
距离季灵百里开外的林莽深处,南宫恙和林染正掠着树梢急速奔逃,二人身后的丛林之中鼓荡着漫天的烟尘、巨木纷纷向两侧倾倒折断,声势十分的惊人!
林染的左臂似乎受创不轻,整条胳膊软软地垂着,鲜血正顺着手指不断地流下,南宫恙坠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脸的紧张。
即便修习了闲云观的秘法,从此踏上了修行之路,但是林染的骨子里仍旧是个彻头彻尾的武人,因此一身豪侠气息是绝对不缺的。
气喘吁吁地向后面扫了一眼,见身法犹在自己之上的四师兄南宫恙依旧护在自己身后,丝毫没有独善其身之意,林染不由眼眶微红,呼啸一声,就要扭身与身后那三头白犀拼命!
南宫恙心思极敏,堪称外门七子之最,闻听林染呼啸出声,连忙出声呵斥“老五!少他娘的在这里犯浑!跑快些!你要是敢回头拼命,师兄我绝不独活!”
林染深知自己的四师兄向来说一不二,只能往口中塞一颗丹药,而后继续极力运转身法,纵跃狂奔。
“嗖!嗖!嗖!”
又是三道冰刺在下方射了上来,其中一道刺向林染,另外两道则是直取南宫恙的背心。
南宫恙暴喝一声,挥动手中的铁骨羽扇,先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袭向师弟的冰刺拨到一旁,再将身形横移三尺,免强躲过了一道冰刺。
但是第三道冰刺却已经擦过了他的肋下,并带起了大蓬的血雾,立时把南宫恙疼的暗抽凉气。
他们师兄弟二人今次也是倒霉催的,原本以为是一场再轻松不过的任务。
收拢凶兽而已,只要不招惹大的兽群,以他们兄弟的修为,再加上御兽门这几人的控兽之法,该是十分轻松才对。
内门五师姐向来大方,只要捉到了足够多的凶兽,之后就剩下邀功请赏了,相信一定能够得到不少的好处。
岂料南宫恙和林染带着御兽门的几个好手足足深入了林莽三百里,所见的却都只是一些凶兽族群的空巢,为了不至于无功而返,几人只得继续寻找。
如此几人足足进入了林莽深处不下五百里,凶兽没有发现几头,却被三头发了疯的巨型白犀给盯上了。
林染想要称量称量白犀的实力,却被人家犀角上释出的冰刺一下就给刺穿了臂膀。
知道眼前这三头白犀不是自己几人可以对付的,南宫恙连忙让御兽门的几个弟子各自逃命,他自己则带着受了伤的林染将白犀引开。
。
第九十四章 域外来客
继续踏着树梢奔逃了十几里,受了伤的师兄弟二人都已经后力不继。
南宫恙咬了咬牙,终于将一枚求援的令箭甩上了半空,暗道此地相距季师姐所在的位置依旧太远,也不知这枚令箭能否被她看见。”
见到前方有一座几十丈高的矮山,南宫恙奋起余力,拉着林染就向那里奔去,想要借着地势之利与三头狂暴的白犀周旋一二。
看到两只小爬虫窜上了矮山之后便不再逃遁,当先那头巨大的公犀显得越发疯狂,把头一低,犀角上便开始泛起土黄色的光芒,居然直向山根处撞去!
“轰隆隆!”
一阵滚雷般的炸响之后,整座矮山居然自山脚处开始崩裂,眼见着就要从中分成两半。
南宫恙和林染的脸上此时尽是骇然之色,心知领头的白犀该是有了师父所说的结丹境以上的实力,只看其开山裂石的一撞,怕连武道大宗师也不能轻易做到。
趁着矮山将塌未塌的一瞬间,南宫恙忽地惨然一笑,对林染道“老五!替为兄看护好南宫世家!走——!”
林染正要拎着宝剑跃下矮山去与白犀拼命,听闻师兄之言不由一愣。
正要开口时,却冷不丁地被南宫恙缠住了腰身,而后猛地在原地旋了几下,整个人就如同流星一般被甩了出去!
林染身在半空,回头看时,却见四师兄南宫恙已经高高跃起,手中的铁骨羽扇正在疯狂地聚敛灵气,想来是要以一己之力去与那三头白犀搏杀,好为自己挣一条活路!
“师兄啊——!”林染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宛若孤狼夜哭般的哀吼!拼了命地想要止住身形。
怎奈南宫恙这一甩显然是用了力,半空中又无处借力,林染此时就算想要顿住身形也是不能!
“咦?两个小家伙倒是有情有义,今日既然被老夫碰上了,却需救你们一救。”
就在南宫恙想要用出最强的一式拼命绝招、林染的眼角都已经流出了血泪时,头顶的层云中忽地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而后便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
“嗖!嗖嗖!”
在南宫恙瞠目结舌的表情中,那道黑芒先是没入了领头白犀的一只眼睛,瞬间又在另一只眼睛中窜了出来,而后不见任何停顿,剩下的两头白犀也都步了后尘。
三头白犀眨眼之间贯脑而亡,这给南宫恙带来的震撼可是非同小可,伴随着白犀的轰然倒地,一只黑色的小貂怀里抱着三颗鸡蛋大小的妖丹跳到了南宫恙的身前,吱吱叫了几声,似乎十分得意。
南宫样不是小门小户出身,该有的见识自然不缺,震惊之余心中也在不停地思量,这只黑色小貂能在弹指之间灭杀了三头结成了妖丹的凶兽,背后的主人怕是更加了得。
外门七子都是伺候惯了灵聪兽的,南宫恙自然知道如何与这类灵物沟通,于是对着黑貂拱手作揖,言道“多谢貂兄救命之恩,南宫恙感激不尽!”
黑色小貂见他这般知情识趣,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尾巴一甩,便又化作一道黑芒蹿上了半空。
南宫恙运足目力,发现有一片云朵与别的流云不同,而黑芒就是蹿入了那片云朵,心知那片轻云之上定是修仙者无疑,于是连忙望空抱拳,大声谢过前辈高人的救命之恩。
似乎是发现南宫恙与以往见到的世俗百姓大为不同,云头之上忽地降下了两道身影,身影未至,已经有一个童音传来。
“小子!你以前莫非见过修行者不成?怎么不像那些百姓一样纳头叩拜神仙?”
南宫恙闻言心中更加笃定,暗道“自己曾听师父说过,天南之地在修仙者们眼中乃是混沌流毒之所在,等闲绝不会轻易靠近,却不知这二位因何不惧?”
如此想着,口中却恭声回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出身天南武林,门中有几位长辈功力通玄,在入了大宗师境之后便有了飞天遁地之能,是以晚辈在见到两位踏步云端时才并不觉得惊讶。”
此时两道身影已经降到了南宫恙身前,一老一少的衣着十分朴素,是以乍见之时并不觉得出奇,南宫恙细细打量之后,才发现两人的身上似乎透着一股古拙、高贵的气度。
那位瘦高老者似乎对南宫恙刚才所说的内容大感兴趣,招招手让他近前几步,而后和蔼地问道“这位小友,你是说如今的‘天元遗迹’之中已经有了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行者了?”
南宫恙听完了老者的问话后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知道眼前老者口中的“天元遗迹”应该就是天南国无疑。
正在思量如何回答时,却见林染从远处发足狂奔而来,嘴里还在大叫“四师兄!你还能再多用点劲道吗?师弟我今次没有死在凶兽手上,却差点被你给摔死!”
看着林染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南宫恙不由眼眶泛红,嘴上却喝骂道“少在这里冒胡话!前辈高人在此,还不快快过来见礼!”
林染闻言不敢怠慢,连忙扯了扯褶皱的衣角,上前郑重施礼道谢。
老者身边的那名少年比孟不同也大不了几岁,见林染顶着个猪头,还穿着一身被树枝碎石刮成布条的道衣,人都这样了,却还在那里努力地维持风度,不由嬉笑出声。
外门七子的脸皮早就练的比城墙都要厚了,是以林染丝毫不以为意,举手投足间更是彬彬有礼,配上他此时的惨样,实在是好笑之极。
老者见少年被林染逗的捧腹大笑,脸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后,又把目光看向南宫恙,等着他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南宫恙借着这片刻的功夫,心思电转之下终于理清了头绪,北荒的修仙者们都把天南称之为“毒地”,而这位老者却称天南之地为“天元遗迹”,那么显见这二人不是出自北荒。
而这可就耐人寻味了,此时见老者看向自己,于是道“前辈刚才的问题倒把晚辈给问住了,我家的几位长辈和师兄师姐们确实拥有飞天踏罡之能,却不知是否就是前辈口中所说的修行者?
不过晚辈的一位师姐此时就在左近,这位师姐功参造化,想必能够回答前辈的问题。”
老者听了南宫恙的回答之后,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意,待要探查南宫恙和林染流动在丹田和经脉中的内息时,左近一颗巨树的后面却忽地转出了一位笑吟吟的道衣少女。
。
第九十五章 天大的事情
季灵其实早都到了,凭着混元宝珠的敛气纳息之力,任谁都发现不了她与灵聪兽的气息,那位老者和少年也不例外。
说到底,此事还要感谢灵聪兽,南宫恙打出的传讯令箭的确离的太远,以季灵此时的心念修为根本发现不了。
灵聪兽却是不同,胖东西的感知向来敏锐,就在南宫恙打出令箭的同时,胖东西就把剩下的半瓶千花蜜露塞进了脖子底下挂着的储物袋中,咬着季灵的衣摆就走。
在灵聪兽心里,南宫恙和林染可是不可或缺的,谁能比他们几个伺候自己伺候的好?
季灵素知灵聪兽的德行,知道定是两个外门师弟遇险,大惊失色之下,连忙运起遁光,随着灵聪兽就遁入了林莽!
遁行之中,季灵免不了一阵担心,两个外门师弟一旦有事,彭三叔的怒火怕是会焚毁整个伏牛山!
混元宝珠的威能非同小可,在季灵的全力施为之下,居然将她和灵聪兽的遁速提升到了极致,这是后山弟子们对混元宝珠的另一个发现。
几个呼吸间就跨过了百里的距离,一人一宠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南宫恙的示警之处。
季灵来的正是时候,正好瞧见南宫恙将林染甩了出去,而他自己则要与那三头白犀拼命,季灵对此大为满意,心道一句:“不愧是我闲云观的弟子!”
正要出手灭杀白犀时,却发现有一道黑芒从天而降,直奔三头白犀而去,季灵见状立时来了兴趣,于是拖着胖东西隐在一株巨树之后观望了起来。
直到听完了南宫恙和老者的对话,季灵心中也有了一些猜测,此时见到南宫恙开始含糊其词,言语间又提到了自己,季灵只得现身相见。
她对老者和少年的感官不错,乍一现身便当先揖手感激道:“多谢前辈出手救我师弟,晚辈季灵感激不尽!”
那老者和少年一见有人隐在左近,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立时吃惊不小,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守势,那只黑色小貂也从少年怀中探出脑袋示威。
而这却把随在季灵身后的灵聪兽给气的够呛,胖东西这些年可是跋扈惯了,一见居然有灵兽敢在自己面前呲牙咧嘴的抖威风,立时躬起了身体发出“呜呜”的鼻音,一对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全是凶光!
或许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别看黑色小貂在眨眼之间就灭杀了三头结了内丹的白犀,但是在见到灵聪兽的一刹那,立时吓的毛都炸了起来!
居然“嗖!”的一下从少年怀里蹿了出来,丢下主人便落荒而逃!任凭那少年怎么呼唤也不顶用。
灵聪兽一见小貂想逃,喉咙里不由发出了低沉的“嗷呜!”声,肋下跟着就探出了一对丈许长的五彩光翼,一翅扇下,它那肥大的身子就如闪电一般扑了出去!
跟胖东西相处的久了,南宫恙与林染全都在它方才的叫声里听出了危险之意,此时见到天上那道黑芒正被五色光芒围追堵截,南宫恙连忙躬身对季灵道:“五师姐!那小貂对我有救命之恩!”
季灵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望空喊了一声:“灵聪!不可伤了小貂的性命,不然就让你回去与二师兄作伴!”
“嗷呜——!”
听到了灵聪兽的这声回应,季灵这才嫣然一笑,对正要抬手召回小貂的老者和一脸焦急的少年道:“前辈和小兄弟莫要担心,我家的灵兽只是贪玩了一些,不会伤到小貂的。”
老者闻言面色一松,他也看出了灵聪兽此时正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并没有伤害小貂的意思,心中讶异灵聪兽实在厉害的同时,便又对季灵来了兴趣,一道念头自眉心释出,似要将一脸笑意的季灵看个通透。
季灵有混元宝珠护体,自然不惧老者的念头,看着周身三尺之外泛起的淡蓝色涟漪,心中却难免不快,暗道:
“这老头儿看着是个有道的高人,怎么做起事来如此莽撞?需知随意探查他人底细可是天南以及修仙界的大忌。”
老者的这道念头明显有别于修仙者的神念,倒是与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们修出的心念有些相似,却又似乎更高一筹,在被混元宝珠释出的光晕格挡搅碎之后,竟然还有重新汇聚之力。
“前辈这是何意?”季灵没有顺着对方的念头继续追击,而是出言问道。
那老者脸上的讶异之色更浓,此时也才发现自己这般做有些失礼,干咳一声收回念头,略带尴尬道:“小友切莫恼怒,老夫方才实在难掩心中的好奇,这才以念头相试!”
“不妨事,刚刚无意中听到了前辈与我师弟的对话,晚辈心中也正有疑惑,不若就在此地歇一歇脚,容小女子奉上一盏酒水如何?”
季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向前遥遥一抓,就见原本崩碎一地的山石立时轰隆隆的聚而成型,眼见着堆砌起了一座青灰色的高大石亭。
“哦?老夫很早以前也曾品尝过此地百姓酿造的美酒,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老者似乎对季灵挥手之间平地起高楼的手段并不十分在意,倒是在听到季灵要请他饮酒之后,眼睛为之一亮,拉着少年便当先入了石亭。
远山如黛,黛色如烟,烟云往复,复酌灵酒在林间......
老者已经被灌的醉了,不住地感慨什么“魔星降世”、“天元再遭劫数”之类的话。
季灵不解其意,连忙细问,怎奈那老者却不和她分说,只说要见到天元遗迹中修为最高之人才会告知这件天大的事情。
没人会对一位高人口中的“天大的事情”等闲视之,季灵也不例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又斟上一大盏灵酒,言说自家师父外出云游,不知何时方归,请老者和少年先随她回师门做客。
那老者闻言大为意动,摇头晃脑了一阵,嘴里叨咕着一些拗口的法诀,似乎是在演算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叹息道:
“小友的盛情我已知晓,怎奈第一颗魔星不日恐将出世,老夫带着使命而来,万万不敢擅离。”
那少年此时早已经东倒西歪,自从第一杯灵酒下肚,他的嘴就没有停过,看来对这杯中之物也是甚为喜欢,在听了老者的话后不禁插言道:
“爷、爷爷!前几年祖师爷爷明明算出,那、那七颗妖星已经夭折了两颗,剩下的未必能成气候,因此孙儿觉得也不必太过在意了吧?”
“泽儿不可胡说!魔星出世祸乱苍生,这是师门前辈留下的断语,岂容你在这里小视?”老者听了孙子的话后气的直吹胡子,连忙出言呵斥。
季灵看着眼前这对自称是来自海外仙岛的爷孙俩,脑海中倏忽间闪过了各种猜测。
思虑片刻,决定还是将此事交由门中师兄处置为妙,她可不认为老者和少年口中的劳什子“魔星”,能够动摇自家的根基。
石亭的飞檐之上,灵聪兽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黑色小貂则用小爪子不停地为它梳理着毛发。
待听到灵聪兽滚圆的肚皮中发出了“咕噜”的一声响,小貂连忙讨好地将一颗白犀的妖丹献了出来。
胖东西见新收的小弟甚为乖巧,不由大为满意,不过区区妖丹还入不了灵聪大爷的琉璃眼。
伸了个懒腰之后,便自储物袋中取出了那小半瓶千花蜜露,滴一滴在妖丹上,示意小貂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第九十六章 幻境何所惧?
离开了莲隐宗之后,陈景云原本有些躁动的心境倒是平复了不少,于是便又懒洋洋地恢复了旧态。
随手指点几处灵山美景、再携着纪烟岚到几座繁华的大城中闲游了一番,居然还有兴致探秘了一处隐在幽涧中的古修遗冢。
虽然在遗冢之内只得了几样残破的古宝,但也足够叫陈景云和纪烟岚开心的了。
如此走走停停,使得原本半日可至的路途愣是被他走了三天,林朝夕虽然心急,却也不好再出言催促,好不容易请动了眼前这位,可不能再出变故了。
……
天机阁坐镇中州腹地,一十八座雄峰尽皆大气磅礴,虽然比不上莲隐宗诸峰的钟灵秀美,但是一股古朴苍凉之意却直扑人脸!
没有什么大的迎接场面,只有林朝夕的四个师兄老远的迎了出来,其余天机阁弟子虽然好奇,但被林朝夕呵斥了一通之后,也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在林朝夕的介绍下,陈景云与来迎的四人一一见礼。
这几人虽然修为高绝,但是一身衣袍却十分的质朴,气度也都更加的深沉内敛,想来修为要在林朝夕之上。
林朝夕太了解自己的几位师兄了,几位师兄什么都好,可就是对天算之术太过痴迷了些。
此刻一见四人望向陈景云时眼底闪过的跃跃欲试之意,立时就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连忙引着陈景云和纪烟岚去往师父所在的方寸崖。
方寸崖上只有一座名为通幽的草庐,草庐之外半边翠碧、半边枯黄,以草庐为中心,崖顶的植被居然形成了阴阳环抱之势。
以陈景云的修为自然能够发现此地的玄机,眼前这番景象绝非有人刻意为之,分明是受到了气机影响。
而那些嫩草绿叶都是最近才新抽的枝丫,显见是受到了此地主人的生机感应,想来该与林朝夕带回的那两枚延寿丹脱不了干系。
此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地自草庐中传出:“闲云小友,且先入内与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陈景云闻言朗声一笑,言道:“前辈有命,晚辈自要相陪!”
言罢示意纪烟岚在此处稍待,又笑吟吟地看了林朝夕一眼,这才缓步走向草庐。
林朝夕和他的四个师兄见状连忙也要跟上,天机老人与旁人对弈的情形他们可是长久未见了,相信今次免不了要演法一番。
岂料他们师兄弟刚刚走到近前,就被一股柔力给推了回来,几人面面相觑,皆难掩眼中的失望之意,师尊不许,徒呼奈何?
失落之余,林朝夕的四个师兄也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只有元婴中期修为的纪烟岚身上,皆道:
“此女既然与那闲云子关系亲近,那么只需透过推演她的跟脚,搂草打兔子之下,未必不能得到些别的。”
四人如此想着,有个性子急的已经催动了天算之术,开始在暗中推演起来,自信凭着自己的修为还不至于被眼前女子发现端倪。
林朝夕见状大惊,他如何会不知道纪烟岚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况且陈景云方才看向他时,眼中分明就有托付之意,受人偌大的恩惠,林朝夕又岂能坐视不管?
于是在心中腹诽着几位师兄实在有些过了的同时,林朝夕的道意已然释出,将纪烟岚护持在了当中。
……
先不说通幽草庐之外发生的事情,却说陈景云推开草庐虚掩的木门之后,就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慈祥老者正坐在一张棋枰边上笑看着自己。
对于眼前这位传说中的人族第一修士,陈景云可丝毫不敢大意,泥丸宫中灵光闪动,天心道意沉入上中下三个丹田。
说实话,若非前些日子修为再进、且还粗通了因果之道,陈景云还真不愿意贸然前来与天机子相见,不过此时却是不惧,是以含笑揖手一礼之后便就举步上前。
岂料就在他抬步向前的一刹那,周遭的景象却忽地一变!
山岳横断、江河沸腾,赤金、暗紫、惨绿三轮大日于高天之上分庭抗礼,将地面上原本肥美的沃土炙烤的一片焦糊。
陈景云一脚踏在满是龟裂的砂石之上,立时觉得有三股滚烫的炎力顺着足底涌泉穴蔓延到了全身。
“咦?好真实的道意幻境,前辈不愧是我人族至强者!”
望空赞叹了一声后,陈景云也催动起了自己的道意,而后便见有萋萋嫩草自他足下蔓延开来。
如此一步、两步、三步!
三步踏出,目之所及的大地之上已然尽皆铺满了生机绿意。
不过陈景云的这番施为似是激怒了天上的惨绿、暗紫两轮大日,居然在相互角力的同时各自降下了一道炎火来烧他。
赤金色大日对陈景云似有护持之意,内中降下两道金光,将那两道炎火缠了一缠,不过终究没有尽数搅碎。
陈景云见状眉头一蹙,他已经猜到了三轮大日所代表的含义,此时也不必再装样子,抬手便打出了两道全由癸水灵力组成的冰柱,悍然迎向了两道弱了七分的炎火!
“哧!哧!——”
随着两声冰火交击时发出的声响,半空中立时激起了漫天的水气,两道炎火虽然又被化去了几分,但却依旧没有泯灭。
“来的好!”
看着两道水桶粗细的炎火直奔自己袭来,陈景云爆喝一声,双拳有如毒龙一般猛然击出,用的却是简单到足以令江湖武人耻笑的一式“双龙探爪”!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此时!
随着两道炎火的溃散,陈景云宽大的衣袖也跟着化成了点点飞灰,不过他那已成青玉之色的手臂上却不见半点灼痕。
“呼——!”陈景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不想那浊气之中居然夹杂着点点紫绿色的火星,火星落到地面,居然将土石烧出了大洞!
抬头看了一眼重又相互牵制的三轮大日,陈景云眼中不由泛起玩味之意,论起五行生克之术,他自问乃是行家里手。
心念动时,天地间的炽热火气呼啸着被他吸纳入体,五行转换之下,不片刻,一颗由乙木灵力凝结而成的小小种子就在陈景云的指尖凝聚成型,
猛一弹指,种子便化作一道碧光,瞬间投入到了赤金色的大日之中!
“轰!”地一声,赤金色大日中的火气猛然暴动,木火相生之下,整轮大日居然瞬间涨大了一分!
一见自己的意图达成,陈景云不由仰天大笑,手决一刻不停,居然瞬间又有一颗种子凝结而成……
“好好好!闲云小友不愧是人道气运钟爱之人,端地是好手段、好体魄!”
随着这声赞叹,陈景云眼前的场景一瞬间又变回了草庐之中,而他方才迈出的那只脚也才刚刚落地。
意犹未尽地叹息一声,陈景云几步行到了棋枰旁边,坐定之后犹在回味。
他方才也不知怎地了,忽然玩心大起,配合着那轮赤金大日,将另外两轮大日欺负的体无完肤、四处奔逃!
岂料就要一锤定音时,却被天机老人撤去了幻境。
第九十七章 万载空孤寂、一朝返幽魂
陈景云与天机老人的这场对弈一直持续了三天,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不过林朝夕几人却都从此事上看出了自家师尊对陈景云的重视。
感受着草庐内散出的一股股时而深邃、时而祥和、时而平淡、时而又好似巨山压顶般的繁杂气机,几人尽皆向往不已,更是不住地用心体悟。
纪烟岚有些意兴阑珊,草庐中散出的诸般气机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怎奈修为不够,根本就无法从中受益。
既然闲来无事,她便在方寸崖上寻了个景致绝佳的所在静坐观心,对于天机阁的几位元神境大能会推衍自己的跟脚一事,纪烟岚并不是太过在意。
陈景云对此早有预料,也早就为她炼制了一根发簪,发簪之中蕴着陈景云的一丝道意,因果牵绊之下,谁若深究必遭反噬。
那位面色苍白的浩宏真人就是伤在这种反噬之下,他虽然突破了师弟林朝夕的道意防守,但是天意之下又岂能容他得逞?
此时最令纪烟岚担忧的却另一件事,来到天机阁之前,陈景云曾经问了她一件事情,问她是否觉得自己的识海元婴之中存有一股异样的气息。
纪烟岚不解其意,但是看到陈景云那副认真的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不妥,追问之下,岂料陈景云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说会请天机老人帮着看看。
现在细细思量之下,纪烟岚发觉自己自从入了元婴境后,似乎每到危及性命的生死关头,意识都会出现片刻的模糊,战力也会因此得到莫大的提升。
而待到危机化解之后,她虽然会有一阵子的虚弱之感,但也只当自己是透支过度,是以并未深究。
“吱呀”一声,草庐的木门敞开,陈景云当先跨步而出,身后则跟着一位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矍铄老者,林朝夕几人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天机老人示意几个弟子不必多礼,而后便将两道蕴着无尽沧桑之意的目光投向了款步而来的纪烟岚。
纪烟岚丝毫也不掩饰自己的崇敬之情,还未走到近前便已躬身施礼。
天机老人一生创下了无数的丰功伟业,乃是名副其实的人族共尊,后辈修士无不敬仰膜拜。
“纪小友不必多礼,闲云小友方才言及你的识海元婴似有不妥,不知可否放空心神,让老夫详察一下你的识海?”
见陈景云含笑向自己微一点头,纪烟岚哪还不知道他当真为自己请动了这位人族第一人?于是连忙驻足不动,而后放空了心神。
天机老人的神念好似和风细雨,瞬间在纪烟岚的识海中游走了一圈,见她的识海之中非但剑意蓬勃且还韧性十足,比之元婴后期修士也是不差分毫,不由微微点头,心说:“这小女娃将来的成就必定不会太差。”
神念游走一圈,发现纪烟岚的识海并无异处,天机老人便又将念头探往盘坐在纪烟岚识海深处的小小婴孩,想看看她的元婴是否有什么不妥。
肥嘟嘟的婴孩此时双眸紧闭,一道虚虚的剑影悬在婴孩头顶不停地吞吐剑光,又有一面好似龟壳一般的小巧盾影围着婴孩周身徐徐游走。
“咦?倒是两件不错的宝贝,居然有了一丝灵性,估计也是出自闲云小友之手。”
天机老人在心中暗自称叹了一声,而后便将神念化作丝丝缕缕的丝线,向着纪烟岚的元婴缠了过去。
灵宝护主,虽然没有纪烟岚的操纵,剑影与盾影依旧各自运行了起来,要把这些敢于靠近元婴的丝线尽数挡下亦或斩落。
不过两样玄兵虚影的一切动作都是徒劳,天机老人的神念可不是区区器灵可以阻隔的,丝线只旋了几旋,便将剑影与盾影牢牢缠住,余下大半丝线瞬间没入了元婴的体内。
仔细探查了半天,天机老人面露疑惑地收回了神念,而后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居老夫观察,你这师姐识海通透、元婴纯粹,并无你所说的异种力量盘踞其中。”
陈景云闻言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自问法眼无差,纪烟岚当年在渡过了元婴中期的天劫之后,分明有一股异种气息在帮着她恢复伤势。
这是陈景云以天心感应之法探查所得,必定不会有错,可是为何天机老人却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以他的万年修为,按理应该有所发现才对。
此时纪烟岚也已经悠悠转醒,先谢过了天机老人为她抚平识海中的细微伤患,而后便一脸期待地看着陈景云,等他解说。
陈景云思虑了一阵,拱手对天机老人道:“前辈,您方才探查鄙师姐的识海时,可曾漏过了什么?”
此言一出,林朝夕的四个师兄尽皆面露不悦之色,他们师尊是何等的修为?岂会探查不透区区元婴中期修士的识海?大师兄迟问道更是忍不住出言呵斥。
天机老人摆手打断了大弟子的言语,细细思量了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言道:
“老夫方才也在犹疑,按理说以纪小友此时的修为,识海元婴绝不该如此的通透与纯粹,除非是有一股先天之力在暗中为她统御、筹谋!”
听了天机老人的答复之后,陈景云的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了纪烟岚渡劫时的场景。
当日纪烟岚的那式心剑术一经用出,可是连陈景云的神念也都再不能近前。
如此想着,陈景云不由喃喃自语道:“古今月、几相似,今古月、寄相思......”
天机老人等人不解其意,场中唯有纪烟岚似乎对这几句唱词十分熟悉,却又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听过。
就在几人面露不解时,陈景云却忽地对纪烟岚道:“师姐,你此时还能用出那式名为‘斩苍穹’的心剑术吗?”
纪烟岚不知道陈景云因何有这一问,疑惑答道:“用自然是能用的,不过这式剑诀是我进阶元婴境之后,无意中领悟出的一式搏命绝学,不到性命攸关时从不轻用,且用过之后还会虚弱上一阵。”
陈景云左右权衡了一下,知道想要解开纪烟岚身上的谜团就在今日,他这几天与天机老人相谈甚欢,又有延寿丹的情面,是以不虞对方不肯出力,若是错过了今日,怕是再无机会!
于是正色道:“请师姐全力使出这式剑诀,你出剑时,我与天机前辈还有几位道友会同时催动自身的道念从旁窥测,能否探出你识海元婴中隐藏的古怪就看这一回了!”
一见陈景云似乎寻到了一丝端倪,天机老人立时来了兴趣,林朝夕几人更是跃跃欲试,连他们师尊都探查不出的古怪,那该是何等的古怪?
纪烟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虽心剑通明、道心似玉,但是除了陈景云之外,此时六位人族大能全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而且其中还有人族修仙第一人,这却叫她如何还能平复剑心?
好在陈景云此时对她神念传音道:“师姐莫要惶恐,全当他们是师弟我为你请来的大夫,今次最好是能药到病除。”
听了陈景云的逗趣之言,纪烟岚忽然就不再紧张,心意一动,背上的烟波秋水剑已经跳上了半空,紧接着,就见纪烟岚一边掐动指诀,一边念出了一段充满古韵的苍凉咒诀。
陈景云当日初闻这段咒诀时,正处在上有天雷轰击、外有强敌环伺的情形,是以并未用心体悟,如今他已功成八转、天心大成,倒是品出了其中的一丝沟通古今之意。
林朝夕等人与陈景云的情况大体相似,皆在用心体悟,只有天机老人听了这段咒诀之后,先是微一愣神,继而面色大变!
在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天机老人忽地爆喝一声:“问道!开天星五行遮天大阵!”
听得天机老人这一声爆喝,陈景云心下一惊、旋即一喜,心知已经被他看出了端倪。
迟问道不敢耽搁,连忙凌空一指,遥遥点在了方寸崖上的那片占星岩上。
“嗡——!”地一声阵法激发,一片星河瞬间漫卷开来,方寸崖上立时只见星光,再看不到天上那轮煌煌大日!
此时纪烟岚的眼中已是古井无波,身上的气机也跟着变的极为隐晦,一股排斥天地之力自然生出,以她为中心的方圆数丈居然连星光都不能落下!
无悲无喜地念完咒诀,一道带着苍凉、辽远之意的斑驳剑影自纪烟岚的天灵处骤然升起,与悬在半空的烟波秋水剑遥相呼应。
一声似是来自亘古的长长叹息,也随之传入了场中众人的识海之中。
“化魂!竟然是化魂!忍得万载空孤寂,只为一朝返幽魂!”天机老人语带惊诧,方才的一声叹息彻地唤醒了他尘封万年的记忆。
纪烟岚眼中的迷离之色渐渐散去,目光在陈景云的脸上顿了一顿,之后便停在了天机老人身上,幽幽道:“好熟悉的气息,老道士,封凌霄是你什么人?”
天机老人此时早忘了今番的初衷,一脸谨慎地道:“前辈所说的封凌霄正是贫道的师叔,却不知前辈是噬魂宗的哪位大能?”
纪烟岚闻言凄然一笑,黯然道:“终究还是被他保下了天机阁呀!也是,同辈之中也只有封老鬼最善算计。
至于噬魂宗......这世间还哪里还有什么噬魂宗......今次若没有这天星大阵的遮掩,我便是想要在世间稍稍驻足也是不能......”
天机老人见纪烟岚说的凄凉,也不由喟叹一声,招手自草庐内摄出一块暗灰色古玉,言道:
“既然前辈不愿告知名讳,贫道自不敢问,我这里有一块万载阴灵玉,就赠给前辈养魂之用吧。”
扬手接过那块古玉,纪烟岚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叹道:“你倒是有心了,不过我却不能白要你的好处,你天机阁的因果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天机老人闻言讪讪一笑,心道:“这位苟延残喘的前辈倒是对我天机阁知之甚深。”
纪烟岚思忖了一阵,复又言道:“你师叔封老鬼狡诈如狐、最善狡兔三窟,他当年在北荒之中还有一座隐秘的道场,相信便连你们这些门人弟子也不知晓。
只是一万年沧海桑田,也不知那里是否已经山河移位,我今日便将大致方位告诉你吧。”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林朝夕几人,闻言终于回过神来,前辈祖师的隐秘道场,其中定然会有一些了不得的好东西,若是能在其中寻到天机阁遗失的那件至宝......
如此想着,几人连忙侧耳倾听。
即便身为元神境大能,但是今日所见依旧超出了林朝夕几人的认知,几人初时讶异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亘古气机,之后更是震惊于自家师尊与她的对话。
只有大师兄迟问道在听到天机老人提及“化魂”之后,目露恍然与惊骇之意。
天机老人在一旁捋着长须,也露出了一副大感兴趣的神色,没想到区区一块阴灵玉居然能够换来这么有价值的消息。
陈景云此时可无暇理会他们的谈话,早将天心道意沟通着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好似贼偷一般小心翼翼地往纪烟岚的识海中潜去。
岂料他的动作根本就瞒不过此时的纪烟岚,只见她满是孤寂的眼中忽地泛起玩味之意,原本吞吐在灵台之上的斑驳剑影只向内一敛,便把识海处守了个水泄不通。
陈景云的天心道意不敢强攻,只得狼狈退回。
天机老人和五个弟子正在等着纪烟岚的下文,见到了她与陈景云的动作之后,皆不由一愣。
面皮最薄的林朝夕看着一脸阴云的陈景云,不觉有些脸红。
他们师徒今次本来是打算要帮着陈景云,一同探明纪烟岚识海元婴中的异种气息的,谁能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天机老人可不会有什么尴尬的情绪,一捋长须,对陈景云道:“闲云小友切莫心急,待这位前辈告知鄙宗祖师的道场位置后,老夫自会替小友询问内中详情。”
陈景云心知事不可为,也不愿和天机老人废话,拱拱手,示意一切悉听尊便,心中则在不停地思量,怎样才能在不损伤纪烟岚的前提下,一击将此女的残魂灭杀当场!”
第九十八章 化魂之术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就算不用天机老人帮着询问,陈景云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纪烟岚元婴中盘踞着的就是一名自上古时期苟延残喘下来的妖孽!
那残魂此时看着并无什么危险,估计也曾救过纪烟岚的性命,可是谁知道她在打着什么主意?
传说中的夺舍重生之法不一定全是假的,没见方才天机老人说她是出自什么噬魂宗的吗?而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恐怕连陈景云也会束手无策。
是以不论那道残魂与纪烟岚是什么关系、其中又有什么因果,陈景云都不打算让她继续留下。
“只是如何才能将此残魂灭杀、且还不伤及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呢?”
机会稍纵即逝,陈景云的心底不觉已经开始翻腾起了一股暴戾之气,原本冷峻的脸上也跟着泛起了人畜无害的笑意。
林朝夕虽然与陈景云有些交集,但也只是君子之交,见他这副样子,不由在心底赞叹陈景云的好风度,心道:“此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怕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此时要是聂婉娘、袁华几人,亦或熟知陈景云的柴二蛋等人在场,怕是会惊的退避三舍,因为陈观主极少的几次动了杀心时便是这副样子。
天机老人似有感应,回身看了陈景云一眼,见他并无异动,反倒是扬起腰间的酒葫芦开始饮酒,这才放心不少。
陈景云此时一不御使外界的天地灵气,二不运转三个丹田中的灵力,只是不住地将意念沉入泥丸宫中的那点灵光。
当年纪烟岚渡劫之时,万兽宗的葛霄曾经对他用出一式名为“惊神刺”的神识攻击法门。
陈景云后来将此法去芜存菁,在坐忘峰天心岩下创出了一式“戮仙斩”。
“戮仙斩”的霸道之处就在于可以沟通一丝冥冥天意,借此直接斩杀修仙者的意识念头!乃是一式道念攻杀的法门。
此法一旦用出,若是不能灭人神魂,因果牵绊之下,施法者必遭天意反噬。
是以这一式自从被创出之后,陈景云还从未动用过,便连聂婉娘等人也没有传授,几个弟子未至七转,习之有害无益。
女修残魂此时已经将隐秘道场的大体方位说了个明白,林朝夕几人尽皆面露喜色,只有天机老人似乎另有它想。
许是在天星五行大阵的遮掩之下,占据了纪烟岚识海的这道残魂难得的可以长久现身,在说完了隐秘道场的方位后,居然也自腰间取下了酒葫芦,品几口灵酒,眼神再次迷离。
陈景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泥丸深处的灵光猛地一涨,一道“戮仙斩”就要循着天意的指引,自虚空中斩出!
岂料就在此时,陈景云的识海中忽地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居然令他的泥丸灵光为之一滞。
“小子,收起你的杀心,不想天元故地居然能够出现你这么一位修行的奇才,看来我辈当年的浴血拼杀,到底还是保住了天元的一点气运,我等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听了那女子残魂的话后,陈景云的“戮仙斩”却是无论如何也斩不出了,忙自识海之中惊异地问道:“前辈居然出自天南?”
“原来已经改称天南了么,不错,本尊也是出身于你口中的天南,是以才能在当年的匆匆一瞥中认出你的气息,不想只是区区数年光景,你就有了这等修为,当真是惊才绝艳!”
“戮仙斩”虽然没有斩出,但是那缕天意牵绊此时还在,是以陈景云能够听出对方所说皆为实话,也知道她所说的“当年匆匆一瞥”,该是自己替纪烟岚挡下天劫的那一次。
只是这样一来陈观主可就真的为难了,既不愿灭杀了前辈修士的神魂,又担心她日后会对纪烟岚不利,不免有些举棋不定。
女子的残魂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因此纠结,于是陈景云的识海之中便又传来一声浅笑,只听那女子言道:
“我知你心中所想,不过你大可放心,‘化魂’之术虽然能够使我依附在血脉后裔的识海中休养生息,但是先天上的主次早就分明,是以我的存在只会对她有利。”
陈景云闻言,不由在识海之中发出两声干笑,待要问话时,却又听那女子以神念传音道:
“我今日能够显化的时间已经不多,你让我的这个后辈今后莫要再用那式‘心剑之术’。
此术虽能够借来我的魂力,但是却会伤及她的根本,待她日后成就元神之时,我自会脱体重生。
还有,小心眼前的这个老道士,他方才已经对我动了杀机,不知为何却又生生忍下,你日后与天机阁的交集还需越少越好。”
二人的神念交流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而此时的场中,林朝夕几人依旧难掩喜悦,天机老人也才开始替陈景云询问女修残魂关于纪烟岚之事。
怎奈那道斑驳剑影此时已经渐渐变淡,纪烟岚的嘴里只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而后整个人就仰面向后倒去。
陈景云一个闪身将快要倒地的纪烟岚扶住,看向天机老人的眼神中却全是古怪与不解。
天机老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之色,捋了捋长须之后,对望向自己的陈景云道:
“闲云小友,此事确实出乎了老夫的预料,想不到纪小友的识海之中居然隐藏着她的先祖神魂。
唉!此术名为‘化魂’,乃是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具体如何施展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你却也不必太过担心纪小友的安危,她身为那位前辈的后辈苗裔,当受庇佑才是。”
陈景云听完了天机老人的解说,脸上冷峻之色稍缓,眼中似有明悟,告了一声罪后,便请林朝夕为他准备一处清净的居所。
纪烟岚此时犹在昏迷,元婴也十分的虚弱,确实需要静养几日,林朝夕不敢怠慢,连忙请陈景云带着纪烟岚一同前往他的观潮峰。
直到两道遁光没入了远处的雄山之巅,天机老人才喟叹了一声,挥手撤去了天星五行大阵。
大弟子迟问道随在天机老人身旁,见师尊一脸的感慨,便以神念问道:“师尊,您方才既然对那古修残魂动了杀机,又为何没有出手?”
天机老人看了大弟子一眼,回道:“方才动了杀机的又岂止为师一人?闲云子甚至不惜以道心沟通天意,为的就是能够一击斩杀那道残魂,却因为心有顾及,最后只能放弃。
此事他虽做的隐秘,却不知为师已经借着天星大阵看出了端倪,闲云子的气运太过隆昌了,若是再没了牵绊......”
天机老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是迟问道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由深深地望了观潮峰一眼。
第九十九章 腾龙难困锁
观潮峰的一处精致楼阁中,巧鸳仙子看着不住叹气的林朝夕,不免有些担心,于是上前问道:
“朝夕,我观闲云子道友一副洒脱的性子,纪道友也不是小气之人,却不知你在因为何事苦恼?”
她这段时间一直亲自照顾纪烟岚的饮食起居,经过了这几日的相处,发现那位闲云子待人十分和善,纪烟岚也从不矫情。
林朝夕叹息一声,对巧鸳仙子道:“有些事情无法对你详说,这几日你还需多去清韵阁走动走动,尽量交好纪烟岚,她在闲云道友心中的地位颇重。
至于我么,唉!实在是无颜面对友人。”
巧鸳仙子闻言点了点头,她不知道那日方寸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当日林朝夕归来时一脸愧疚的表情,而那位道号闲云子的大能也是满眼的寒霜,巧鸳仙子心中不由又是一阵惊异。
当日在方寸崖上,天机老人已然对那道依附在纪烟岚识海中的上古残魂动了杀机,此事大师兄迟问道能够感受得到,同为弟子的林朝夕又如何不会察觉?
“可是那道残魂已然在纪烟岚的识海深处生了根,若要斩杀,恐怕纪烟岚也必无幸理,闲云子这几日再不与自己交往,恐怕便是察觉了此事,因而心生了芥蒂。”
如此想着,林朝夕又自慨然一叹,牵着巧鸳仙子的手道:“巧鸳,你今次能够得以延寿五百八十载,全赖闲云子道友的一力成全,是以不管别人怎样,咱们夫妇却需记下这份天大的人情。”
巧鸳仙子拍了拍林朝夕的大手,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
这几日除了林朝夕夫妇之外,陈景云将迟问道等人的拜访一一谢绝,虽然并未说明理由,但是大家全都心知肚明,而天机老人许是自重身份、亦或是另有它想,也再未曾召见。
待到林朝夕的四个师兄纷纷离开宗门,前去探寻宗门祖师留下的隐秘道场之后,观潮峰上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
清韵阁实在是一个绝佳的观景之处,自阁中向外望去,旦见云海翻波滚浪,好似大潮滔滔,使人恍若置身一片汪洋之中。
陪着恢复了一些元气的纪烟岚凭栏远眺,见云海之中不时有灵气幻化而成的飞禽走兽纵跃而出,片刻之后复又化为云气,陈景云便拿指轻点几下,将一些小巧可爱的定在空中,使之不能如浪花般散去。
纪烟岚对此已是见怪不怪,莞尔一笑之后,就扬起了手中的青玉葫芦浅酌酒味,只是想起隐在自己识海中的那位老祖宗后,复又觉得身上的担子颇重,便又大饮了几口。
修仙界中光怪陆离、亦真亦幻的事情数不胜数,但是纪烟岚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件奇事落在自己身上。
当日她自昏迷中苏醒之后,陈景云便将的事情的始末一一告知,只隐去了那道残魂是出自上古天南这一条。
到底是心剑通明之人,纪烟岚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之后,吃惊归吃惊,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反倒为自己今后不能再动用那式心剑术而苦恼。
纪烟岚原本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替陈景云在日后中州五大宗门的修士大比时,亲自了结了那个什么步摇仙子,其中的倚仗便是心剑之术。
想到陈景云居然趁着自己今次昏迷之时,在自己的识海之中布下了一道禁制,令自己再不能动用那式心剑术,纪烟岚不禁又是一阵气恼。
也不知道陈景云的脸皮怎么就练的比城墙还厚,不论纪烟岚怎样的嗔怪,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纪烟岚虽然为此大发雷霆,到最后却也无可奈何。
“师弟,你不是答应了昙鸾神尼,要到她的禅音寺中做客吗?我这几日已无大碍,不若明日咱们便动身如何?”
纪烟岚总觉得这段时间在此地待的十分别扭,似乎是在心底里对天机阁众人有着一种排斥,此时想到那位慈眉善目的比丘尼昙鸾,于是就有了这个提议。
“师姐既然已经觉得没有大碍,那还何苦等到明日?我也早想前往禅音寺见识一番,不若咱们现在就走。”
见陈景云听了自己的提议后,居然答应的如此痛快,纪烟岚心中不由泛起一抹感动,却又不免有些迟疑,为难道:“可是天机前辈还有林道友那里总要打个招呼的。”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笑罢扬声道:“天机前辈!今日我与师姐忽地动了游兴,便不在此地叨扰了,还有林道友,它日相逢之时,你我再好好对弈一场!”
言罢还不待纪烟岚反应过来,就牵起了人家的一只玉手,倏忽间便已跳到了身下的云海之中。
“天机渺渺事非全,日月星光难遮掩,万载沉沦化因果,困锁腾龙亦枉然!
闲云小友,此番天机阁欠下了你与贵师姐偌大的人情,日后自有回报,人道复兴步步艰难,还请莫要忘了前日的那场幻境......”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天机老人苍老的声音忽地在方寸崖上响起,而后传遍了整个天机阁。
林朝夕喟叹一声,止住了将要遁起的身形,他从自己师尊的那几句偈语中听出了别样的意思,心知自己此时决不能再去强留陈景云,否则必会引来误会。
等了许久,云海中也没有传来陈景云的回答,林朝夕这才一脸神伤地携着巧鸳仙子上了清韵阁,只是斯人已去,阁中空留灵酒的余香。
......
坐忘峰上,袁华手里拿着灵聪兽带来的书信,细读之后便开始沉思不语,只有眼底不时地闪过几道锐芒。
“那位名为涂山谦的老者十成十的就是为了地底石茧而来,因为他们祖孙二人此刻镇守的地方,正是师父当年做下标记之处,至于七颗魔星已有两颗陨落,所指必是白芷姐妹。”
思虑了一阵,袁华决定还是亲自去与那祖孙二人见上一见,为了保险起见,又遣灵聪兽折返伏牛山,让它把二师兄聂凤鸣一并请来。
广陵府东南八百里外的一处荒僻山谷中,竟不知何时起了一座造型奇特的小楼,小楼两角尖尖好似船屋,与天南各地的建筑截然不同。
涂山谦祖孙来到谷中已有三日,当日季灵陪着二人来到此地,那涂山宝宝为了不叫季灵专美于前,便也挥手起了一座石楼,其中自有比较之意。
待到涂山谦催动秘法,算出此地的魔星将在一个月内出世之后,就动手在山谷中布下了一座伏魔大阵,而阵眼便是涂山宝宝起的这座石楼。
第一百章 修之于身方为真
袁华砸吧了两下嘴,见涂山谦的酒盏空了,忙又殷勤地把酒倒满,聂凤鸣正襟危坐,一派当家人的气度。
也不知道眼前这位涂山前辈和他的孙儿以往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论起修为,聂凤鸣和袁华即便借着混元宝珠之力,依旧看不透人家。
可是若是论起吃喝一道,只看着爷孙俩即便撑的直打饱嗝,却依旧不肯住嘴,聂、袁二人为此腹诽也就不足为奇了。
北荒的修仙者大多讲究餐风饮露,无不极力剔除自身的浊气,而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这不由叫袁华有了别样的想法。
“涂山前辈,小子当年因为不得师父喜爱,是以被发配到了北荒修仙界中游历,我见那些修仙者似乎极为珍爱羽毛,世俗中的诸般美食竟不能入其口。”
听了袁华的慨叹,涂山宝宝不由面露鄙夷之色,对袁华口中的修仙者不屑一顾,涂山谦似乎是觉得吃人家的嘴短,于是拿手抹了一把唇角的油光,呵呵笑道:
“袁小子,你可知天生万物皆为养人之用?天道轮回、顺逆无常,修之于身方为真!
眼前这只肥鸡入了老夫腹中,内中的丝缕元气自然要归于老夫,天地灵气如此,灵石、灵药亦如此,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至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的修仙者嘛,哼哼!早已误入歧途而不自知,我观你这一门似与修真者一脉相承,是以切莫学那些鼠目寸光之辈!”
聂凤鸣与袁华闻言相视一眼,眼中皆有骇然之色,“修真”、“修仙”之说在修仙界的功法典籍中都有记载,可是似乎千年以来,世间再看不到修真者的身影!不想今日......
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袁华爱惜地自腰间解下了自己的酒葫芦,十分吝啬地将内中幽蓝色的酒浆倒入涂山氏祖孙面前的空盏,殷勤道:
“前辈说的是,晚辈一定谨记于心,且请饮一杯家师亲自调配的灵酒,内种滋味相信不会让前辈和宝宝失望。”
涂山谦闻言难得地摆正了身子,端起酒盏闻了一口,而后正色道:“天元遗迹之中能出令师这样的大才,实在是出乎了老夫的预料。
今虽尚未面见,但是只观此酒,便知他是博取了百家之长、复而另辟蹊径,这才使得你们这一脉得以横空出世!
是以称令师为人族大贤也丝毫不为过,此酒既然出自大贤之手,吾当细细品之!”
涂山宝宝一见爷爷如此郑重,便也小心地端起酒盏,小口噙着幽蓝色的酒浆,似在品味酒中的雅韵。
“可不是博取百家之长么?当年师父把苍山福地中的各色灵酒一网打尽,之后全都混在了一起,不想得到的幽蓝色酒浆居然别有滋味,此事已在剑煌山中传为佳话。”
虽然十分想笑,但是聂凤鸣和袁华此时却全都是一脸的认同之色,别人在称赞自家的师父呢,身为弟子自然要与有荣焉。
借着涂山氏祖孙品酒的空当,袁华心思电转,他的修为要比聂凤鸣略高一筹,但也无法看透涂山谦的深浅,思虑一阵之后不由慨叹道:
“涂山前辈,您与宝宝远道而来,为的又是阻止天南魔星出世,诚可谓心怀天下苍生,若是家师在此,必会与涂山前辈结为酒中知己。
唉!怎奈事不凑巧,家师云游未归,此番只有我与师兄两个修为低微的晚辈相陪,终究是失了礼数。”
涂山谦闻言哈哈一笑,将盏中剩下的灵酒一饮而尽,回味一阵之后才道:
“无妨,我今次携孙儿前来,原本只想悄无声息,不想居然遇到了你们几个天元遗迹的后起之秀。
天元后继有人,着实让我欣喜,今次降魔之后,我会留下一枚信玉,到时两位小友将之转交令师即可。”
一句话、两人听,打小就在一起厮混,聂凤鸣自然能从袁华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当下抚掌道:
“哎呀!师弟不说我竟忘了,前日大师姐传回消息,说是不日即将回山,我这便回去等候,到时叫大师姐一同前来拜见涂山前辈。”
言罢便告罪一声,拎起了正趴在石墩上当大爷灵聪兽,而后脚下莲影爆闪,已经身化遁光向北去了。
涂山谦对此不置可否,不明白聂凤鸣为何如此急迫,他此去即便是将那位大师姐请来,不也依旧是个晚辈?又能有什么区别?涂山宝宝也是一脸的狐疑。
袁华目送聂凤鸣离去之后不由会心一笑,见到涂山谦祖孙似有不解,于是连忙解释道:
“前辈不知,我家师尊向来不喜俗务,是以山门之中一直都由大师姐当家,我们这位大师姐非但修为胜过我等百倍,更兼能够替我师尊做主。”
“哦?既如此,那老夫倒是要见一见你的这位大师姐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交代的。”
涂山谦听了袁华的解说,不由对他口中的大师姐有了期待。
......
聂婉娘一边摸着灵聪兽毛茸茸的大脑袋,一边仔细研读手中的书信,明眸之中不时闪过绽绽神光。
“修真者呀!从来只闻其名,有谁亲眼见过?既然四师弟认为此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那么那位涂山谦就一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苍山福地之事对于聂婉娘来说并不如何重要,细论起来,此处也不过是她施展智谋手段的试金石罢了,又怎能与天南的事情相提并论?
此番既然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已经在高压之下,纷纷有了投效之意,后续之事不过水到渠成罢了,想了一阵,觉得左右也就这样了,便就吩咐肖升去将温易安请来。
温易安自出关以后,这几日一直窝在密殿不肯露面,聂婉娘既然有了交代,让他等待良机,温宗主自然从善如流。
况且苍山福地大小宗门的首脑高层此时尽数聚在剑煌山中,其中的一些故旧更是等的心焦,此时他若出去,说不得会被这些人给烦死。
正在一边拂拭着灵剑、一边惬意地品着灵酒时,凌度忽地自殿门外闪了进来,温易安见他一脸的喜色,不由豁然起身,沉声问道:“凌长老,可是聂师妹那里有了消息?”
“回禀宗主,弈剑峰那边遣肖升前来传讯,说是时机以至,请宗主过去叙话!”
温易安闻言大喜,当下御起一道剑光,直奔弈剑峰而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一出好戏
熏风无暖意,草木亦凄凉,剑煌山上愁云荡,走兽藏头鸟彷徨。
莲隐宗的欧新眉似是终于不耐久等,遂遣弟子到各宗之中下了最后通牒。
岂料弟子回报时却说,各宗高层尽数不在,那些精英弟子也都不见踪影。
这还了得?小小的苍山福地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多胆大包天之辈?竟连莲隐宗一峰长老的法旨也敢阳奉阴违?不消说,这些人此时定是齐聚在剑煌山了。
恼怒之余,欧新眉终于不再顾及乙阙门的颜面,偌大的莲台此时就悬在剑煌山的守山大阵之外,更是派弟子传出话来,日落之前若是各宗精英弟子不至,后果可以自己去想。
眼看着离日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苍山福地数十个大小宗门的尊长们不约而同地上了悬剑峰。
其中满脸愁容者有之,咬牙切齿者亦有之,众人全把目光投向温易安闭关的那处偏殿。
凌度一脸为难地拦在殿门之外,几次想要叩门却又生生忍住。
有几个与凌度往日里交好的宗门尊长终于按捺不住,言语间也不再顾及,有央求的、也有要上前耍横的,场面一时变的极难控制。
见此情形,凌度不由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不过敢在他面前鼓噪的都是多年的老友,因此不好出言斥责。
犹豫片刻,凌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叩响了殿门。
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偏殿之内忽地涌出一股凌厉的剑意,剑意冲天而起,似要荡破穹顶的罡云!
众人此时顾不得感慨称叹,全都将目光看向了轰然打开的殿门。
温易安一步跨到殿外,周身原本磅礴的气机似乎在夕阳的照射下,尽数化于了无行。
满脸疑惑地扫了众人一眼,温易安不解地看向了凌度,凌度见状连忙来到宗主身前低声解释,其间还拿手指了指悬在剑门外的那朵座驾莲台。
随着凌度的解说,温易安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解变成了一片铁青,到最后更是冷哼出声。
之后也不说话,就见温易安猛地踏足虚空,而后便一步步地往莲台处行去,其间每踏一步,身上的剑意就跟着凌厉一分。
凌度原本想要阻拦,但是稍一愣神的功夫,自家宗主已然走了,只给众人留下一道如同利剑般的挺拔背影。
冷冷的看了在场诸人一眼,见众人尽皆不敢与自己对视,凌度这才哼了一声,而后追向了温易安,其间还不忘以神念传讯于门内诸长老,命他们管束弟子,不许生事。
悬剑峰上的各宗高层心知自家今次做的不太地道,此番硬逼着温易安出头,无异于将乙阙门架到火上炙烤。
怎奈事关宗门兴衰,众人虽然心怀愧疚,却也只能暗自叹息,见此刻终于都有了主心骨,于是连忙纷纷御起灵宝、罡气跟了上去。
面带寒霜地立在莲台之外,温易安不理出来相迎的几个绮莲峰修士,而是对着莲台之内冷声道:“欧师姐,听闻你今次大动干戈,想要抽取苍山福地的新鲜血液,是也不是?”
莲台中的绮莲峰修士没有想到温易安竟是如此的不留情面,居然一句话便将事情捅破,于是皆不由面露怒意,不过却没人敢强自出头。
欧新眉面带笑意的自莲台中款步而出,见温易安一脸的冷峻,当下笑道:
“温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苍山福地的大小宗门本就分属莲隐宗辖下,我今次只是奉命带着这些小辈们前往中州修行,“抽血”之说又从何说起?”
“师姐说的轻巧!我苍山福地向来贫瘠,各宗为了培养后辈子弟无不倾尽心血,师姐今次若是强行将这些精英弟子带走,各宗难免一蹶不振,是以还请欧师姐收回成命。”
温易安这几句话直指了事情的根本,算是说到了各宗高层的心窝子里。
想到自家每年在给莲隐宗纳贡之后,还要将所剩不多的资源精打细算、再四处抓挠一些,这才能够保证门下弟子们修行无碍,其中的心酸事能够说与谁听?
如今好不容易沾了武尊他老人家的光,莲隐宗自今年起免了苍山福地的纳贡。
岂料各家还没得到实惠,现在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这却叫人如何能不心怀怨愤?
欧新眉脸上的笑意已经渐渐消失,扫了温易安身后的众人一眼,而后语气淡漠的道:
“温师弟,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是十分头疼,怎奈此次前来乃是领了峰主法旨,更有别的宗内前辈也想看看苍山福地的这些小辈之中,能否再出几个惊才绝艳的,是以我也做不了主。”
温易安闻言冷笑一声,身上的气机越发的凌厉,盯着欧新眉道:“欧师姐不必推脱,乙阙门与傲莲峰许究前辈的关系你也知晓,是非曲直一问自知,况且本宗的两位太上长老此时还在莲隐宗做客。”
欧新眉闻言面色一滞,沉吟片刻之后才渐渐缓和,重又露出笑意道:“温师弟,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凭着你我两家的关系,乙阙门与赤炎宗、玉符宗的高足绮莲峰自然不敢觊觎,今次不会,下次同样不会。
况且此事对你乙阙门只有好处,所以温师弟还是听我一句劝,莫要再插手此事了。”
“其心可诛!”
温易安身后的各宗首脑闻得欧新眉之言,无不在心里咒骂一声,欧新眉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温易安此时心存不良,各宗将再无翻身之日!
“欧新眉!你当我温易安是什么人?世俗之中都有“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之说,我苍山福地本是一体,各宗之间虽有小摩擦,但却绝无大风浪,又岂会因你一时的算计而兄弟反目!”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直听的场中诸人热血上涌,即便有几个心思深沉的,也只能在心底道一句自愧不如!
欧新眉气急反笑,身上的气机猛然拔至巅峰,笑罢寒声道:“温宗主,莫要仗着家中有长辈撑腰就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今日一不动你乙阙门,二不动你乙阙门的盟友,是以即便日后官司打到了闲云前辈那里又有何惧?
况且为了这些不相干的宗门与我绮莲峰为敌,其中偌大的因果你当真抗得下吗?”
温易安听闻此言,周身剑意不由再涨几分!沉声道:“我意已决!今日定要为我苍山福地某一个公道!”而后背上的灵剑便已锵声出鞘!
“我等誓与温宗主共进退!”随着温易安的灵剑出鞘,场中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场中诸人憋在心底的一口怨愤之气此时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好好好!好一个同仇敌忾的苍山福地!我欧新眉修行至今还没受过这等窝囊气!众弟子听令,起怒莲大阵!”
随着欧新眉的一声断喝,原本安静的莲台猛地爆发出了冲天的威势,朵朵莲瓣纷纷如鳞片般炸了起来,宛若泛着寒光的利刃!
眼见着混战将起,剑煌山中也跟着冲起了道道剑光,一众乙阙门长老此时也不再约束手下的弟子了,纷纷急吼吼的御剑来援。
论起打架来,众剑修怕过谁来?
“咦?好大的阵仗啊!欧姐姐这是在欺我乙阙门无人么?”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弈剑峰方向忽地传来了聂婉娘略带调侃的声音。
人还未至,六颗好似明月一般的蔚蓝色宝珠就已悬在了温易安等人的头顶。
却是聂婉娘在一旁看够了好戏,终于决定出来打圆场了。
第一百零二章 乙阙门收拢各宗 聂婉娘心生警醒
a;nbspa;nbsp混元宝珠灵光吞吐,内中的太一雷龙虽然只露出了只麟片爪,但已尽显狰狞之意,怒莲大阵释出的浩瀚威压立时就被顶了回去。
a;nbspa;nbsp苍山福地一方的各宗高手都长出了一口气,温易安身为乙阙门宗主,虽然身份尊贵,但是还比不上弈剑峰的这位武尊首徒,此时一见忘忧仙破关而出,众皆心中大定。
a;nbspa;nbsp清影一闪,聂婉娘已经笑吟吟地立在了阵前,不过却是周身气机暗涌,令人有些心底生寒。
a;nbspa;nbsp如此看了欧新眉片刻,聂婉娘才道:“我这‘混元雷龙大阵’可还入得欧姐姐的眼?”
a;nbspa;nbsp欧新眉的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却在欢喜,暗道:“以前只听说聂婉娘最是受宠,不想今次等闲一出手时便是六颗成套的玄阶灵宝,如此看来,她在闲云子前辈那里讨一枚延寿丹来该是不成问题。”
a;nbspa;nbsp做戏自然要做套,欧新眉脸上强自挤出笑意,对聂婉娘道:“妹妹当真好手段,居然匆匆半月功夫就将那颗绮天莲子炼化,姐姐我当年炼化莲子的时候可是用了足足一月还多!”
a;nbspa;nbsp聂婉娘见对方提及绮天莲子,身上的气势不由收了几分,言道:“此番承了欧姐姐的情,日后定有回报,却不知姐姐今日为何动了这么大的阵仗?莫非我乙阙门有什么得罪之处?”
a;nbspa;nbsp欧新眉扫视了战意勃发的温易安等人一眼,苦笑道:“妹妹来的正好,且给姐姐评一评理,我今次奉了峰主法旨,要将苍山福地各家宗门的精英弟子带回莲隐宗修行,这原本是一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不想却遭到了温宗主的无端阻挠。”
a;nbspa;nbsp“哦?欧姐姐莫不是要将我乙阙门的后辈弟子也一并带走?”聂婉娘闻言面色一寒,头顶雷龙已然开始咆哮!
a;nbspa;nbsp欧新眉见状大惊,连连摆手道:“我的好妹妹呦!莫说是对乙阙门了,便是对你家的两个盟友,姐姐我也是以礼相待的!此事温宗主可以作证。”
a;nbspa;nbsp温易安闻言冷哼一声,见聂婉娘不解地看向自己,于是沉声解说道:“师妹,咱们乙阙门身为苍山福地的执牛耳者,若是只因事情与自家无关,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岂非要寒了其它宗门的心?乙阙门今后如何服众?
a;nbspa;nbsp况且她绮莲峰又如何代表得了莲隐宗?是以为兄今次定是寸步不让,到时若是莲隐宗前来问罪,吾自一人承担!”
a;nbspa;nbsp听完了温易安的话,立在他身后的各宗尊长无不面露感激之色,也都在心中庆幸苍山福地有乙阙门这个敢于担当的领头羊。
a;nbspa;nbsp“温宗主,我方才已经说了,此事你担当不起!现在看在忘忧妹妹的情面,我再擅自做主,为各宗留下一半的精英弟子。
a;nbspa;nbsp如此里子面子算是都给了乙阙门,若是这样你还要为这些不相干的宗门强自出头,到时就是闲云子前辈怕也保不了你!”
a;nbspa;nbsp还不待聂婉娘说话,欧新眉已然冷气森森的开了口,只看她身上散出的乖戾之气,就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a;nbspa;nbsp聂婉娘踌躇良久,一脸为难地看向温易安,见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只得叹息一声,对欧新眉道:
a;nbspa;nbsp“小妹本与姐姐相交甚欢,怎奈宗门大义当前,我自是要与掌宗师兄一致对外的。”言罢素手一挥,一道灵光便虚虚地拦在了两方修士当中。
a;nbspa;nbsp欧新眉见状不由惨然一笑,语带艰涩道:“妹妹难道要为了这些不相干之人,与我划地绝交不成?
a;nbspa;nbsp罢了、罢了!我既不愿与妹妹动手,这便归宗领罚便是!
a;nbspa;nbsp只是妹妹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待到莲隐宗遮天莲台再临苍山福地之时,除了乙阙门之外,又有哪家宗门能够落得下好?”
a;nbspa;nbsp言罢神色黯然地对着聂婉娘揖手一礼,而后看都不看温易安等人一眼,便就退回了座莲之内,莲台上怒绽的莲瓣也都一一收起,想必是要北归了。
a;nbspa;nbsp“唉!欧长老且请稍待片刻!”
a;nbspa;nbsp随着一声叹息,天秀山锁尘谷的谷主紫华真人忽地越众而出,唤住了已有遁去之意的莲台座驾。
a;nbspa;nbsp温易安不解其意,待要出言问询时,却见紫华真人一步跨到近前,而后对温易安深施一礼,正色道:“锁尘谷欲要归于剑煌山一脉,祈请温宗主垂怜!”
a;nbspa;nbsp此言一出,乙阙门修士尽皆哗然,温易安的脸上更是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一把扶住紫华真人,而后冷声道:
a;nbspa;nbsp“真人莫不是把我温易安当成心机叵测的小人了?乙阙门今日若是趁人之危,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福地!”
a;nbspa;nbsp却不料此时立在他身后的各宗话事人尽皆闪身而出,纷纷学着紫华真人的样子大礼参拜,言说自家宗门也要归于剑煌山一脉,恳请温易安接纳!
a;nbspa;nbsp温易安见状大怒,指着众人厉声道:“你等都被猪油蒙了心窍不成?难道要联起手来陷我乙阙门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a;nbspa;nbsp紫华真人见温易安动了真火,连忙温言求道:“温宗主,事已至此,说不得苍山福地不日就有大祸临头!
a;nbspa;nbsp若是没有乙阙门与武尊前辈的庇护,又有哪家能够幸免?是以还请宗主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容我等举宗归附!”
a;nbspa;nbsp言罢恨恨地看了悬在半空的莲台一眼!
a;nbspa;nbsp姜还是老的辣!这紫华真人自从听闻陈景云炼出了延寿灵丹之后,一颗心早就活泛了起来,于是立时来了个顺水推舟,一宗尊长的身份与延寿五百载的机缘相比较,紫华真人更愿意选择后者。
a;nbspa;nbsp看着身前众口一词、都要举宗归附的各家尊长,温易安铁青着脸,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
a;nbspa;nbsp凌度见状从旁劝道:“宗主,我乙阙门本就是一家独大,福地内的宗门也早已唯咱家马首是瞻,所以要是细论起来,各位道友今日此举,也不过是想让这层关系更近一步罢了,不若事急从权”
a;nbspa;nbsp凌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各家尊长的心里,他们此前早都有了附于乙阙门尾翼的觉悟,否则也不会大着胆子齐聚剑煌山,况且即便不归附于乙阙门,人家一道法旨下来,各宗谁敢不从?
a;nbspa;nbsp那欧新眉方才左一句“不相干之人”、又一句“不相干的宗门”,早把众人听的心底窝火,再想到今日虽有聂婉娘从中阻拦,但是不日就会有遮天莲台降临苍山福地,又不免个个心肝乱颤。
a;nbspa;nbsp温易安此时面现为难之色,见众人在自己相扶之下依旧不肯起身,只得拿眼看向聂婉娘,想请她出个对策。
a;nbspa;nbsp聂婉娘许是因为方才恶了友人,此刻脸色并不好看,见温易安看向自己,只得收拾心情,劝解道:
a;nbspa;nbsp“温师兄,你我今日强自出头,其实并不占理,说到底莲隐宗的情面只会给咱们乙阙门一家,它日若是遮天莲台再次降临,难道咱们真要与之硬撼不成?
a;nbspa;nbsp加之我观诸位道友此番都是出自真心,倒不如今日就把名分给定下来,自此之后各宗上下皆为剑煌山一脉,到时候我师尊在莲隐宗的几位大能面前也有话说。”
a;nbspa;nbsp“唉——!形式比人强,既然师妹也认为该当如此,那就这么办吧!”温易安思虑片刻,终究长叹一声,答应了下来。
a;nbspa;nbsp紫华真人等人闻言立时大喜,连忙跪伏于地参拜宗主,温易安将众人搀扶起来,冷冷的看了莲台一眼,而后扬声道:“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
a;nbspa;nbsp此言一出,立在他身后的众人立时觉得热血上涌,也都跟着齐声再喝:“剑煌山一脉恭送欧长老!”声音似能刺破云霄!
a;nbspa;nbsp座驾莲台之中一片寂静,好半晌才传出欧新眉略带沙哑的声音:“好一个苍山福地、好一个剑煌山一脉!我绮莲峰惹你们不起!
a;nbspa;nbsp忘忧妹妹,你我交情仍在,切勿以今日之事为扰”声音犹自回荡时,莲台已然化作七彩流光倏然北去。
a;nbspa;nbsp眼见着莲隐宗一峰长老黯然北去,剑煌山中诸人尽皆一脸的解气之色。
a;nbspa;nbsp“吐气扬眉呀!今后只需听从乙阙门的号令,再不用对任何人低声下气,莲隐宗也不行!”
a;nbspa;nbsp有几个宗门的尊长在心底如此感慨,而更多人此时则已经围在了温易安身边,商议着自家归附后的具体事宜。
a;nbspa;nbsp苍山福地之事已然尘埃落定,聂婉娘招手收起了六颗混元宝珠,脸上虽然挂着明媚的笑意,但是心中却是一阵的失落。
a;nbspa;nbsp“师父向来不喜这些心机算计,且打小就告诫自己要控住心猿、锁住意马,今次在这苍山福地之中,自己确实有些胡闹了。
a;nbspa;nbsp只因为师父对自己太过宠溺之故,这才不忍责罚的吧,看来以后要把功夫多多用在修行上了!”
a;nbspa;nbsp如此想着,聂婉娘不由归心似箭,想要赶紧解决了天南那所谓的“魔星”之事,而后她就要着手准备冲击黄庭七转的事宜,伏牛山上的“传道碑”便是其中的关键。
a;nbspa;nbsp是夜,聂婉娘对温易安和凌度交代了几件事情之后,便在二人称叹、钦佩的目光中踏着月色消失在了一片清朦之中。
a;nbspa;nbsp温易安与凌度则在密殿之中灌了一整夜的庆功酒!
a;nbspa;nbsp苍山福地的各家宗门之中,除了慈航禅院封山不出之外,余者尽皆归于乙阙门!
sript/sript
第一百零三章 近乡情更怯、面见修真者
a;nbspa;nbsp夜色清凉如冰,聂婉娘的身化流光,似乎在与天穹上的流星争夺光辉。
a;nbspa;nbsp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伏牛山如此之久,在剑煌山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一旦折返,却免不了心绪起伏。
a;nbspa;nbsp抛开了身上的琐事,聂婉娘只觉一阵轻松,没过多长时间,连绵万里的大苍山就被她甩在了身后,待到所见山头越来越矮时,好似小土丘一般的伏牛山就已经映入了她的心海。
a;nbspa;nbsp没有急着降下身形,聂婉娘于晴月之间向下俯视,先映入眼中的是一道虚蒙蒙的光幕,光幕的跟脚深埋地下,想必就是聂凤鸣和袁华捣鼓出的那座聚灵大阵散出的威能。
a;nbspa;nbsp再看那处灯火通明的场地,其间不少武道好手正在借着月色演武较技,也有人往来纵跃似在传递消息,心念一扫,便知这些人乃是观中新近收拢的武道宗师。
a;nbspa;nbsp牛家村中安静的厉害,无论男女老幼皆在家中盘膝入定,只有柴二蛋光着个膀子倚在一颗老树上灌酒,谁家的土狗敢无端狂吠,他就会丢一片叶子过去,把狗嘴打烂。
a;nbspa;nbsp外门弟子们各自用功,特别是无果和田帧,分明还差一步就能步入四转之境,另外十个后进弟子则在师兄的呵斥下于演武场上捉对较量,闲云观一脉向来讲究内外兼修,这般修炼才是正理。
a;nbspa;nbsp彭逍和彭遥不在观中,想必是跟着小师叔柴斐出去胡混了,还有师侄孟不同,估计也逃不过柴斐的魔抓。
a;nbspa;nbsp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聂婉娘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弟子筑基之时,她这当师父的居然不在跟前,就这一点而言,聂婉娘自认拍马也赶不上师父。
a;nbspa;nbsp当年师父对于自己和几个师弟师妹,那可是好比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崽子,须臾不肯离身,哪怕是因此误了自己的修行也在所不惜。
a;nbspa;nbsp地火池那边时有宝光绽出,想是三师弟正在铸造新的灵宝,心念扫过时,只见精赤着脊梁的程石正在打磨着一柄门板宽、丈许长的巨大宝刃,估计是为他自己量身定做的。
a;nbspa;nbsp丹房之中此时正冒出一股黑烟,石鹤与几个弟子灰头土脸的跑了出来,几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些聂婉娘听不懂的丹道术语,而后便又一头钻了回去。
a;nbspa;nbsp再远处,建在河湾里的庭院中,王要离披着素白色的纱衣,痴痴地凝望着伏牛山,口中喃喃自语着:“往事如烟兮,图奈何”
a;nbspa;nbsp聂凤鸣盘膝坐在后山传道碑旁,体悟着其中的神韵,似乎是察觉到了家姐的目光,稍一愣神,便就笑着遁身而起,径往高天而来
a;nbspa;nbsp“阿姐,事情就是这样,小四自觉事情超出了我俩的掌控,不得已这才让我向你传讯,此时他与灵聪正在一旁陪着,想必不会有什么纰漏。”
a;nbspa;nbsp听完了聂凤鸣的解说,聂婉娘莞尔笑道:“师父一直都对修真者心存好奇,寻觅良久却一直没有头绪,不想今次却被咱们遇见。
a;nbspa;nbsp也好,事不宜迟,我这便动身前往广陵府,你且把家守好。”
a;nbspa;nbsp看着大姐身化流光向南遁去,聂凤鸣收拾心情,继续回到传道碑旁静坐体悟。
a;nbspa;nbsp在他心里,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住师父和大姐呢,因此这一夜过的格外安心。
a;nbspa;nbsp荒僻的山谷中,涂山宝宝正义愤填膺地向爷爷控诉着灵聪兽的恶行。
a;nbspa;nbsp小貂儿原本是多么的乖巧听话,这才跟那只肥猫厮混了多久?居然染上了一身臭毛病!
a;nbspa;nbsp见孙儿一脸艳羡地盯着小貂抱着的那只储物袋,涂山谦无奈苦笑。
a;nbspa;nbsp修真者向来不喜外无,讲究的是一个返璞归真,是以这些修仙者们视之如助臂的小巧法宝,他们是不屑去用的。
a;nbspa;nbsp人家小貂今次遇到了一个大方的大哥,肥猫见它过的戚惶,竟连食物也只能储藏在胃囊中,于是好心赠了小弟一个储物袋。
a;nbspa;nbsp区区储物袋而已么,呃——,不过就是里面装了不少妖丹、魔晶,外加一些灵酒而已。
a;nbspa;nbsp想到这里,涂山谦也不禁暗自啧舌,心道:“不想自己百年未至天元遗迹,这里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变化!
a;nbspa;nbsp别的不说,只从眼前袁小子这几日孝敬给自己的东西,就能猜测出他的师门该是何等的富庶。
a;nbspa;nbsp连人家一只灵宠的家底都快赶上自己半辈子的积蓄了!那位闲云子莫不是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看来八成该是这样。”
a;nbspa;nbsp脑补了一个理由之后,涂山谦怜爱的揉了揉孙儿的脑袋,而后故作威严地问道:“宝宝,我辈修行的根本是什么?”
a;nbspa;nbsp涂山宝宝见爷爷发问,连忙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回道:
a;nbspa;nbsp“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纯惟真,而后才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待到寿敝天地无有终时,真人之道自生,此为本性真如之妙法也!”
a;nbspa;nbsp涂山谦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日艳羡小貂得了好处,这本来没有什么错处。
a;nbspa;nbsp不过你在艳羡之余却又横生借口、不肯明说,这便是失了真我、落了下乘,我便罚你三日不许饮酒,你可服气?”
a;nbspa;nbsp涂山宝宝被爷爷指出了错处,当下心悦诚服,言道:“孙儿知错,这三日定会滴酒不沾,待到受罚期满,再去将小貂的储物袋里的灵酒都抢过来!”
a;nbspa;nbsp“哈哈哈!不错,我辈修真就该知行合一,只要紧守本心自然百无禁忌!”
a;nbspa;nbsp涂山谦听了孙儿的回答,立时开怀大笑,仰头就灌了一大口灵酒,涂山宝宝舔了舔嘴唇,却是不再看案几上的灵酒一眼。
a;nbspa;nbsp袁华在一旁给看的是目瞪口呆!心道:“修真者果然是’真’的可以,这样培养子弟,难道就不怕教出来一些混世的魔王吗?”
a;nbspa;nbsp正要没话找话的再说些什么时,却忽地听到半空中传了一声女子的赞叹——
a;nbspa;nbsp“听了前辈一席话,小女子真是受益匪浅,小四,还不快快为我引荐域外高人!”
a;nbspa;nbsp袁华听到大师姐的声音,立时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相迎,灵聪兽更是叼着小貂一跃而起,想是要在聂婉娘面前显摆一下自己新收的小弟。
a;nbspa;nbsp“好一个以武入道、身化天地!不想你这小女娃年岁不大,却能够不倚仗灵宝之力,便能瞒过老夫与孙儿的念头感知,单凭这份本事,就值得老夫托付大事!”
a;nbspa;nbsp涂山谦一见聂婉娘足踏莲影而来,不由得起身相迎,心知眼前的绝美女子就该是那位闲云子的首徒了。
sript/sript
第一百零四章 白芷姐妹的跟脚
聂婉娘踏着莲影,缓步降下身形,见灵聪兽叼着一只黑色小貂来与自己显摆,不由花容一绽。
拍了拍灵聪兽的大脑袋,见那黑色小貂果然灵动异常且甚是可爱,于是便丢出两颗灵丹,任由灵聪兽和小貂到远处追逐撒欢。
修真前辈当面,自然要依足了礼数,聂婉娘衣袂飘飘地步入石楼,当先揖手道“闲云观三代首徒聂忘忧见过涂山前辈!”
“聂姑娘不必多礼,我等修真之人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听闻你是闲云观当代的主事者,还不快拿出些灵酒佳肴款待老夫,莫要像袁小子这般小气!”
涂山谦向来随性,今次一见聂婉娘竟是如此的风华绝代,立时在心里感慨天元遗迹中出了好人才,心情大好之下,言语也变的诙谐起来。
聂婉娘闻言面露莞尔之色,笑道“前辈说的是,我这师弟最是吝啬,平日里总是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且让晚辈重新布置一番如何?”
涂山谦闻言大喜,连声催促聂婉娘,让她快把美酒拿出来,他好先解嘴馋。
袁华则是在一旁叫起了撞天屈,嘟嘟囔囔地表达着不满,言说自己这几日已经快把储物袋都给掏空了。
大师姐出手,自然不同凡响,灵果佳肴、各色仙酿片刻布满了案几,可比袁华拿出来的待客之物好上太多!
涂山谦见状,不由指着一脸黑线的袁华哈哈大笑。
聂婉娘与袁华陪着涂山谦把酒畅谈,其间委婉地询问着一些海外修真者的大致情况、以及域外的风土人情。
涂山谦则是知无不言,眼前这一对天元后辈实在是合他的胃口。
涂山宝宝因为领了三日不许饮酒的罚,只能一边吃着灵果、一边听着三人的高谈阔论,且不时偷偷地瞧聂婉娘一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涂山谦见聂婉娘依旧没有出言问询“魔星”一事,只得自己挑出话头,放下手里的酒盏道
“聂姑娘,我观你修为不弱,袁小子又说你是个能够代师做主的,因此老夫要将一件大事告知。”
聂婉娘展颜一笑“晚辈也正要相询此事,涂山前辈放心,只要是关乎天南地域的事情,晚辈自问都能替家师做主。”
涂山谦闻言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地下,这才叹息道“魔星隐于地脉之下,一旦孕育而成便会破土而出。
到时天元遗迹必然生灵涂炭,我苍生岛修士每隔百年就要来此探查,岛中长辈更是时时推算,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
“您所说的魔星到底是什么来历?又因何潜藏于地脉之下?还请涂山前辈解惑。”说话间,聂婉娘已经面露凝重之色。
“事情的根源还要追述到中古之时,若是细说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之不完。
你等只需知晓,万年之前,此处被称之为天元福地,乃是世间最好的一处修行之地。
其时,有噬魂宗的一位前辈大能只差半步就能化出不朽的神魂,从此超脱物外,再不受此方世界的束缚。
唉!只是如此逆天之事怎会没有劫数?那位大能虽然免力扛过了天劫,却终究身陨在了三族相争的人劫之下!
居苍生岛中的秘典记载,那位大能身陨之时,自七窍之中各自遁出了一道充满怨念与不甘的死气,七道死气带着些许神魂碎片遁入地底,自此消失无踪。”
聂婉娘和袁华见涂山谦说到此处时,一把拎起案几上的酒坛猛灌了几口,且脸上还露出了悲切之色,便知那位身陨的大能应该与他的宗门有着莫大关系。
“涂山前辈,依您方才所说,想必经过了万年的孕养,如今怕是到了那七道死气化形出世的时候,您老不辞辛苦、心系天南苍生,实在令人敬佩!”
聂婉娘语带感激,言罢与袁华一同再次抱拳施礼。
涂山谦坦然受了聂婉娘与袁华的一礼,抹了一把粘在胡须上的酒水,叹息道
“天元福地自从受了灭顶之灾以后,已经逐渐演化成了迥异于世间任何一方地域的所在。
这其中的缘由我也知之不详,只从一位长辈口中听到了一个‘天地有灵、自成守护’的说法,若非我涂山氏功法特殊,否则我与孙儿也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说到此处,涂山谦的脸上又露出了欣慰之色,对聂婉娘与袁华道
“不想今次再次踏足天元遗迹,竟先后见到了你们这些后起之秀,更知晓了天元居然出了令师这样一位不世大贤!实可谓天意眷顾、苍生之福!”
聂婉娘与袁华闻言再次称谢,又请涂山谦继续饮酒,少顷,聂婉娘问道
“涂山前辈,事情的始末我已知晓,却不知前辈有什么办法对付地下的七颗魔星?若有差遣,我闲云观一脉定然不遗余力。”
涂山谦见问,当下放下酒盏,回道“我与孙儿此番前来,带着师门秘传的灭神钉,我又将之充作阵眼,于山谷中布下了天罡伏魔大阵。
只要此地魔星出世,定能将之困于阵中,倒时老夫再以周天洪炉之法将魔星炼化,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只是”
说到此处,涂山谦不由看了孙儿一眼,叹息一声之后,继续道
“我先前曾以师门秘术进行推算,得知今次居然会有两颗魔星相继出世,至于中间相隔多长时间,却是不得而知。
而我催动周天洪炉却需要四十九日方能建功,这期间恐怕是分身乏术。
奈何我涂山一族向来人丁单薄,宝宝这孩子虽然天资不俗,但是到底修为不够,恐怕守不住另一座伏魔大阵。”
聂婉娘和袁华自然听出了涂山谦话中的意思,天南地脉之下的那五处石茧一直都是后山众人的心病。
这也是袁华此前一直将白芷姐妹带在身边的原因,石茧若有动静,她们姐妹必有感应。
对地底石茧知之甚详的两人自然不会急着大包大揽,聂婉娘因为不愿再去施展心机,便就瞥了袁华一眼。
袁华见状只得出言道“涂山前辈,此前听我家师妹说起一事,她前日曾听涂山少兄提及,说是已有两颗将要出世的魔星中途夭折,不知可有此事?”
涂山宝宝闻言立时造了个大红脸,他前次在季灵面前酒后失态,闹出了不少笑话。
涂山谦揉了揉孙儿的脑袋,笑道“确有此事,也不知是天意眷顾还是怎地!
前两次我本来已经做好了降魔的准备,却被师门长辈告知不必前来,说是两颗魔星尚未到出世之时便已夭折,老夫对此也是不明所以。”
袁华闻言故作沉吟道“涂山前辈,听您方才所说,那魔星既然带着噬魂宗大能的神魂碎片隐入地下,那便合该拥有灵性才是,却不知能否对其施展封印之术,再辅以后天教化,使之摒弃凶性?”
涂山谦闻言一愣,不明白袁华为什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正要解说时,一旁涂山宝宝却已插言道
“袁兄,那魔星乃是秉着天地间的秽邪之气、因着怨念而生,生来便要屠尽苍生,是以除了绞杀一途,别无他法!”
“哦?涂山小弟切不可把话说的太满,需知世事无绝对。”
聂婉娘见涂山谦也是这个意思,不由浅笑出声,而后向着山谷外招呼道“阿芷、阿池,且进来叙话。”
。
第一百零五章 与聂婉娘辩理?
书接上文。
聂婉娘浅笑出声,向着谷外招呼一声,不过片刻功夫,就见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绝美女子便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人家这位闲云观三代首徒到底是何心意,咱们此刻不得而知,旦见行来的二女,一着红衣、一着青衫,一个满眼不耐、另一个则是面露怯意,袁华讪讪起身,将二女迎了进来。
涂山谦不明所以,心中难免惊异,暗道一声“不得了!不想匆匆百年光阴,天元遗迹中居然出了这么多了不得的后辈!
且自己辛苦修来的精纯念头莫非是假的不成?两个女子分明没有宝物护体,自己竟依旧看之不透!”
一旁的涂山宝宝看一眼聂婉娘,再看一眼已经行至近前的白芷姐妹,不觉痴愣当场,连灵果也掉在了地上。
见涂山氏祖孙皆已失态,聂婉娘与袁华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玩味之意。
此刻有大师姐坐镇,袁华自然少了顾虑,为涂山谦引荐道“涂山前辈,她们姐妹也是我闲云观中人,姐姐白芷是我师父当年在地脉之下带回来的,妹妹白池则是大师姐与我们几个捡回来的,出处同样是地脉之下。”
涂山谦闻言,眼中立时爆出精光!再联想到聂婉娘方才与孙儿的对话,此时如何还不知道眼前这两个绝美女子的身份?
正要催动阵法时,却见聂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迟疑一阵,终究还是没有发动伏魔大阵,不过手诀却是不住地掐动,嘴里更是念念有词。
白芷与妹妹原本好端端地在坐忘峰上培植灵物种子,却被聂婉娘给唤了过来,是以心中早就老大的不愿意,此时见这老头目光不善,且还不理睬自己姐妹,不由更是气恼。
“婉娘、小四,我与阿池近来一直在培植那几颗灵物种子,且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以后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少来打扰!”
聂婉娘见白芷语带怒意,且还拉着妹妹就要遁走,连忙出言抚慰,言说眼前的高人知晓她二人的身世,让姐妹俩稍安勿躁。
没办法,白芷姐妹自打出世之后,就一直与后山众人厮混在一起,便连性子也学了个十足十,一旦专心于某件事情,等闲不许别人搅扰,否则就会发火。
涂山谦的眉头已经皱的有些扭曲,指诀掐的越发迅疾,到最后竟然带起了虚影,口中则是不停地发出“断不应该因何如此?”之类疑问。
见爷爷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一旁的涂山宝宝不由面露紧张之色,口中轻唤一声,黑色小貂便舍了灵聪兽,跳到了他的肩上,一人一貂立在涂山谦身侧,意在戒备。
白芷原本已经要带着妹妹拂袖而去,听了聂婉娘的话后却猛然一惊,赤红色道衣已然开始无风自动,白池一见姐姐如此如此,眼中也开始露出凶光。
涂山谦对此并无知觉,只顾着一门心思的掐诀,涂山宝宝不知道爷爷是何感受,反正他自己是觉得一阵阵透心的凉意袭来,因此戒备之意更浓。
这样的结果聂婉娘早已料到,是以并不如何惊讶,不过六颗混元宝珠已经滴溜溜地绕在了白芷姐妹周身,一为守护,再则是为了压制姐妹二人的凶性。
果然,宝珠方出,白池就一头扎进姐姐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着实惹人怜惜,而白芷却似十分反感,眉目一挑就要发作,好在袁华及时出言呵斥,她才又作出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大师姐既然已经神戒备,袁华在呵斥白芷的同时,脸上的笑意不觉再浓一分,此时若有苍山福地之人在侧,定会对他这“笑面阎罗”退避三舍。
灵聪兽似也十分不满,亮开双翅、盘旋不定,琉璃般的眸子里是凶光,小貂虽然强做镇定,却也不禁缩了缩脖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涂山宝宝脸上豆大的汗珠已经不停滚落,黑色小貂在灵聪兽不停的“呜呜”声中越发地畏首畏尾。
好半晌,涂山谦才长舒了一口气,抄起案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而后黯然起身,深深地看了白芷姐妹一眼,而后冷声道
“逆天、逆天!从来只是闻听,不想今日居然得见,聂道友的师门当真好手段,竟能够去邪归正降服魔星,我涂山谦当说一个“服”字!
哼哼!不过尔等既然耍弄心机,将我爷孙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便莫怪老夫得理不饶人!今日便要称量一下你闲云观的妙法!”
涂山谦越说越怒,到最后,身上的气机已经开始影响所处的一方天地,霎时间,旦见阴云横空、雷声霹雳,山谷中的褐色砂石居然开始凝化成岩水!
“前辈且慢!”
聂婉娘见涂山谦动了真火,当即清喝出声,借着这一顿的空当,扬声道“敢问前辈怒从何来?我与师弟视前辈如尊长,只有请益之心,可曾半点轻慢?前辈乃是修真之人,敢问“真”在何处?莫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与小辈为难?”
“嗯?”
涂山谦闻言一愣,身上的气机不由平缓了一些,聂婉娘见状接着道“荆棘虽然有刺,若是培植得当,以之为篱墙可否?污泥亦如是,烧制为砖,能砌高屋!”
恰在此时,涂山谦腹中酒气上涌,“嗝喽!”一声便打了个响嗝,毕竟吃喝了人家好些天,不觉造了个大红脸,再想发怒时,又见人家跟自己辨理,只得硬噎回心底的不快。
心绪平复之后,再看白芷姐妹一眼,涂山谦不由无话可说,他方才不惜耗费心血,以师门秘术加以推衍,得出的结论居然是眼前的两女已得人道气运庇佑,凡人不可妄断!
这个结果一出,却叫一心除魔卫道、守护天元故地的涂山谦如何自处?心神动荡之下,勃然大怒也是应有之意。
见场中情形已是剑拔弩张,涂山谦喟叹一声,对聂婉娘道“你闲云观既然已经有了处置魔星之道,那我爷孙即刻折返山门便是,其中正邪对错,我苍生岛再不参与,还望聂道友好自为之!”
言罢招手收回了布置天罡伏魔阵的三十六颗灭神钉,拉着涂山宝宝就要离开。
怎么对付发脾气的老人,聂婉娘和袁华可是经验一大把,况且涂山谦的言词虽然越发的冷漠,但是二人早在其中听出了不解与不甘。
“涂山前辈,您所谓的‘魔星’出世在即,您就不想看看我闲云观是用什么手段将之‘捡回家’的么?”
。
第一百零六章 卤水点豆腐
说来也是巧了,就在涂山谦有些迟疑的时候,白芷与白池同时眼睛一亮,聂婉娘见她二人如此,当下出言问道“可是地脉之下有了动静?”
见白芷姐妹纷纷点头,聂婉娘复又看向涂山谦爷孙,语带诚恳道“涂山前辈可否再听晚辈一言?”
涂山谦听闻地底有了动静,手诀微掐便知是真,心下好奇之余哪里还愿离开?不过却已然摆着个冷脸,此时见聂婉娘开口,于是微微点头。
“前辈,我闲云秘法虽然似乎天生就能克制魔星,怎奈我等的修为与家师相差太远,上次联手降服白池时,便是险死还生,为防意外,还请前辈从旁照应。”
这个台阶给的甚为合脚,涂山谦闻之心中立时舒坦了不少,再次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眼下不是耽搁的时候,聂婉娘命灵聪兽留在地面守着,之后几人不再停留,各自施展手段径往地底潜去。
一番遁行之下,涂山谦不由对几人再次刮目相看,不说天生灵体的白芷姐妹入了地底便好似回家一般,聂婉娘与袁华竟也是闲庭信步。
旦见她师姐弟二人,遇到坚石矿脉便就施展金土之法一一破之,潜入暗河时则有水法加身,即便遭遇炙热的地底炎火也有高深的火法护持,五行转换、变化随心,看着就让人舒服。
涂山谦爷孙遁行的法子又有不同,只在周身释出一道薄薄的真灵气场,而后便就自成一体,居然视地下的一切阻碍如无物。
地脉下的情形与前次并无不同,偌大的空间中,一枚暗红色的巨大石茧正在不断地吞吐着灵气,石茧上的诡异纹路更是不停游走。
涂山谦自打来到此处,便以念头不住地探查石茧,怎奈他的精纯念头根本瞧不破石茧中的情形!
从来引以为傲的本事自打到了天南便屡屡吃瘪,这不由叫涂山老头生出了些许的沮丧之感。
事情不明,自当小心谨慎,于是涂山谦便将三十六颗灭神钉布在了石茧周遭以防不测,涂山宝宝则是抱紧小貂一脸的戒备。
没了灵聪兽的压制,黑色小貂此时倒是兴奋异常,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石茧不住地打量,居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是以聂婉娘与袁华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眼前的石茧虽然看着不小,但是与孕生白池的那枚巨茧相比,小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况且今时不同往日,聂婉娘修为已至六转巅峰,袁华也有了五转中境的修为,更何况她们师姐弟二人如今都有重宝护身。
白芷满眼期寄地将手抵在石茧之上,似乎是在感受着内中的动静,但却不叫妹妹白池靠近,只许她留在聂婉娘几人身边。
片刻之后,白芷闪身退回,而后语带苦涩的道“不想这位妹妹的灵智也已被恶念与杀意侵占,看来出世之后还是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
旁边的白池一听姐姐如此说,再想到自己出世时的遭遇,不禁“激灵”一下,又往后退了几步。
事情果然和白芷说的一样,半日之后石茧剥落,内中一名女子盘膝于猩红血水之上,待抬头看到白芷姐妹后,眼中的贪婪之意显露无疑!
只可惜这天生的凶顽实在是流年不济,此时非但头上旋着六颗混元宝珠,而且还被三十六枚灭神钉死死的困在场中,实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雷龙咆哮慑人心神,五行变换乙木自生!
聂婉娘与袁华合力运转天心秘法,两股精纯的乙木生机合而为一,借着混元宝珠中的太一雷力,共同压制着那名女子体内的先天死气,且眼瞅着就已经占了上风。
以涂山谦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叹息一声,心下暗道“石茧中孕育出的女子虽然看似诡异凶狠,但在两个闲云门徒的手底下怕是还没有还手之力,自己今次名为从旁护持,实则不会有什么出手的机会。”
听得爷爷的叹息,犹在愣神的涂山宝宝连忙把脸扭到别处,场中女子非但容颜绝美,且还周身上下未着寸缕,他一个毛头小子有此反应也是正理。
又过了盏茶功夫,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嚎,女子体内的赤红色死气便被炼化了个干净,整个人也跟着委顿于地。
白芷姐妹见状连忙上前,一边怜惜地将其扶起,一边将一件青色道袍裹在她的身上。
好似重生了一般的女子此时眼中清明一片,拉着白芷姐妹的胳膊不肯撒开,畏畏缩缩的样子倒与当年的白池有些相似。
眼见大事已定,聂婉娘挥手召回了六颗混元宝珠,而后拱手对涂山谦道“今次多亏有前辈的灭神钉相助,这才能轻易地化去魔星的凶性,晚辈在此谢过了。”
涂山谦闻言一阵气恼,先将灭神钉收入怀中,而后喟叹道“聂姑娘,你就莫要再往老夫脸上贴金了,不想此等绝世凶顽在你师姐弟面前竟然如同泥捏的一般,实在令人感慨叹服!”
“前辈谬赞了,此事若是细论起来,恐怕脱不开一个卤水点豆腐的道理!
家师尝言,我闲云观一脉乃是应运而生,晚辈资质驽钝,不解其中真意,但也隐隐觉得天南地下的七颗魔星合该被我家降服。”聂婉娘语带谦逊道。
“唉!就是这个道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夫也是从你二人方才对付魔星的手段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我苍生岛一脉被魔星之事困扰了数千年,最后岛中前辈不惜耗费百年光阴,才炼出了两套灭神钉,不想今次竟是没有大用!
而你二人的修为虽然并不如何高深,但那魔星却天生就被你闲云观的功法克制,因此才能够轻易建功,这其中若非天意使然,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听完了涂山谦的解说,聂婉娘与袁华皆是点头称是,又让白芷将那名女子带到近前。
涂山谦看着眼前三个长相相似、神情却各有不同的绝美女子,一种不真实之感忽地浮上心头,同时也对那位无缘面见的闲云观主更加的好奇。
这名目光躲闪、眼底却一片清明的“魔星”此刻就在眼前,原本该是滔天的祸事,竟被那位观主的两个弟子轻易化解,这却让涂山谦再不能放下拜望大贤之心、探究奥秘之意。
袁华何等的精明,一见涂山谦的神情,就知他此时的想法,于是从旁言道
“涂山前辈,您既然推算出今次会有两颗魔星出世,那便先请到我闲云观做客几日,毕竟只有降服了另外一颗魔星,您今次的天南之行才算圆满。”
似乎是觉得袁华的话也有道理,涂山谦思虑一阵之后便就答应了下来,若说对横空出世的闲云观一点都不好奇,那才是自欺欺人。
地底憋闷,众人早已不耐久留,是以再次施展手段,不片刻就各自遁出了地面。
而后天高地阔,聂婉娘与袁华引着涂山氏祖孙一同前往伏牛山,白芷姐妹虽然不愿,却也只能跟着。
。
第一百零七章 禅音广大
须弥山上佛音阵阵,透着一片祥和。
陈景云与纪烟岚自从离了天机阁后,又在中州之地游历了一些时日,真个是看遍了仙门广厦、金玉叠瓦。
今日来至须弥山,粗一扫量,两人就对禅音寺的朴实无华心生好感,心下也自好奇,这须弥山上居然不设守山大阵。
不见金瓦迭鸳鸯、不见玉砖镶玛瑙,不见紫宫蕊珠阙,不见宝阁聚珍楼!
入目只有错落有致的素雅殿宇、面容虔诚的往来僧侣,又有优昙香花点缀山间、禽鸟灵兽膜拜禅音。
感受着心底泛起的安宁闲适之感,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脚步不由慢上了几分。
信手接过一只灵猴抛过来的果子,咬一口,发现味道不错,陈景云便将一枚灵丹丢了回去,算是回礼,片刻之后,二人的身后便跟来了一群猢狲。
陈景云见状心中欢喜,于是大把无用的灵丹便就撒了出去,断不叫这些灵物失望而归,毕竟自家老道便是道号“灵猿”。
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少僧人的驻足观望,众僧见陈景云对山间灵物们乃是真心友善,皆不由面露笑意合十赞叹,而后便都散去,竟无一人上前询问两人的身份。
打发完了一众猢狲,陈景云笑着对也收到不少果子馈赠的纪烟岚道:“地胜别景致,峰回有洞天,师姐,咱们先不通名,且到山中游览一番如何?”
纪烟岚对陈景云的提议能有什么意见?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二人缓步登山。
山形复几许,横竖景不同,指指点点、走走停停。
于碧竹林处品一杯僧人新烹的苦茶,摇头晃脑的品完之后却大声抱怨味道不佳,惹得老僧挥袖逐客。
见一个呆头小和尚肩上扛着的紫玉甘蔗不错,便又拿着一些灵猴送的果子上前诓骗,竟还真的被他诓骗来了两根品相最好的。
嚼着甘蔗凑到了老树下,人家两个僧人正在专心下棋,却被他几句话给搅的棋兴全无,不由动了佛火!
一番动作直看得纪烟岚忍俊不禁,连忙拉上陈景云继续登山。
如此行到了半山腰时,见一处光滑的石壁上刻着不少佛家偈语,二人便就驻足观瞧,意在体悟一番高僧们的大德箴言。
“苍生皆苦难斩诸般孽缘,因果无亏需听禅音广大!这两句倒是有点儿意思,师姐可以参悟一番。”
此时陈景云的境界已然绝高,扫了几眼,便将诸多偈语中的禅机看了个通透,却在其中的两句中感受到了不同,于是出言提醒纪烟岚。
纪烟岚闻言忙将目光投向陈景云所指之处,乍看之下,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只是觉得这两句偈语的意思里带着几分霸道,不过佛家也有金刚怒目,却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既然陈景云说了,那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纪烟岚便又催动剑心细看。
这一下,还真的被她看出了几分端倪,原来,那两句偈语的铁笔银钩之间,分明各自隐藏着一式攻杀法门!
能在闲游观景之时得遇前辈遗泽,这不由叫纪烟岚大喜过望,手中折取一截树枝,便就当场比划了起来,陈景云见纪烟岚果然有所得,心中也自欢喜。
如此过了半晌,周围围拢来的僧侣越来越多,看着纪烟岚舞动树枝时带起的道道金刚法力,皆是称叹不已。
此时一位慈眉善目的白眉老僧忽地自林边转出,陪在他身旁的则是禅音寺的大能昙鸾。
祖师既至,围观的僧人哪还不知眼前的青衣道人与负剑女修身份不俗?不过众僧似乎少有好奇之意,在与两位祖师见礼之后便各自散去。
白眉老僧与昙鸾行至近前各自合十,陈景云则是揖手还礼,而后三人并不交谈,复又都把目光投向了犹在参悟剑技的纪烟岚。
又过了盏茶功夫,随着纪烟岚的一声清喝,旦见她手中的枝条忽地横竖各自一斩,而后便见一道“卍”字剑光兀自凝结,其中不乏压服邪魔、荡平妖氛之意!
“阿弥陀佛!金刚努目,所以降伏四魔,小友当真好悟性!竟能在大威禅师留下偈语中悟出这式伏魔法剑,实在令人称叹!”
卍字剑光凝而不散,待到纪烟岚手中枝条一摆,这才散于无形,回身看时,见是昙鸾与一位老僧正笑吟吟地立在陈景云身旁,纪烟岚连忙上前见礼。
一番引荐之后,陈、纪二人才知这位气机不显的白眉老僧竟是须弥山的主事释圣禅师。
这位释圣禅师在北荒修仙界中虽然声威不及天机老人显赫,但却是一位真正修得了菩提禅心的有道高僧,德行有目共睹。
便连陈景云也曾听闻这老僧以往的作为,心怀敬意之下,今日倒是难得的显露了几分真心。
四人于林泉之间漫步,陈景云与释圣禅师相谈甚欢,昙鸾时而插言几句,所说皆是一些至臻的道理,却叫一旁的纪烟岚听的如痴如醉。
不想就在几人谈兴正浓之时,却又发生了一件趣事。
原来,须弥山中的猴群许是觉得陈景云方才给的好处太大,居然起了感恩之念,于是不时就有灵猴拦路献上蜜果香花,更有一只老猴举着半瓢果酒想让陈景云品尝。
陈景云对此颇为高兴,一口饮尽瓢中果酒,觉得味道果然不错,便就摸了摸老猴长着白毛的脑袋,顺手就将一道精纯的灵力渡了过去,且还引导灵力在它体内运转了一周。
看着不断抱拳作揖的老猴,释圣禅师不由抚掌大笑,言道:“这猴头当真好运道,居然得了武尊灌顶传法,将来成就必定不俗!”
昙鸾也跟着笑道:“须弥山上的猢狲之属最是灵觉敏锐,更能感知善恶,闲云道友心怀慈悲心、平等意,这才有了灵猴拦路献酒的趣事,得了今日的机缘,这只老猴百十年后未尝不能成为我沙门的又一位护法。”
一旁的纪烟岚闻言不由莞尔,心中也在好奇,一路行来她自是早有见闻,陈景云确实是对猴属灵兽格外友善,却也只对猴属灵兽友善,至于别的兽类,灭杀取丹乃是常事。
挥手让老猴自去玩耍,陈景云和纪烟岚便在释圣禅师的邀请下,一同行往后山。
听昙鸾方才话中的意思,后山上的另外两位禅音寺高僧,此时正在钻研一种能够为人重塑灵根的法门,若是成了,当为人族之幸。
陈景云闻之大为意动,他若能够通晓此法,届时天南修士未尝不能从中受益,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第一百零八章 声震须弥山
难得的到了一处能令自己舒心的地方,陈景云不由放下心事,便在一片紫竹林中起了两座竹楼,而后与纪烟岚安心地留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纪烟岚每天向昙鸾讨教一些佛门剑技,陈景云自己则与释圣禅师以及释海、释泽三位佛门大能一同精研重塑灵根之法,若得闲暇时,就会在须弥山中闲逛。
山中无岁月,不觉已是两月有余。
这一日,恰逢禅音寺数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北荒各处的佛门高僧尽数汇聚须弥山,要听释圣禅师讲法,陈景云与纪烟岚得了邀请,便也去瞧热闹。
不过两人却不肯坐上高台,而是在漫山的优昙花中寻了个空处,而后布下灵果佳酿,又把当日被诓骗了紫玉甘蔗的呆头小和尚招过来使唤。
他二人一个道衣飘飘俊美绝伦,一个背负长剑英姿飒飒,谈笑间让人只觉这山间的暖风似也柔了许多。
加之二人身旁还杵着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和尚,和一只半人来高的白毛灵猴,是以想不引人目光也难。
对于这番情形,禅音寺众僧早已是见怪不怪,却惹得别家僧侣不住侧目,纷纷猜测他二人的身份。
昙鸾自从当日在莲隐宗破了酒戒之后,心境似乎更上一层楼,见陈景云又在诓骗慧悟饮酒,于是笑着走到近前。
落座之后先把老猴献的果酒径自斟上一杯,而后才打趣道:“道友在这佛门圣地、众僧环视之下公然饮酒,莫不是在引人破戒?”
“哈哈哈!正是如此!这不就把你这位佛门大能给引过来了?”陈景云闻言一边说笑,一边举起酒盏,与昙鸾共饮了一杯。
这一下却把山中的僧人看了个瞠目结舌,昙鸾神尼谁人不识?却不明白她今日为何如此。
只有几个佛法高深的老僧目露赞叹之色,道一声佛号之后,便与门人弟子讲起了“勘破五色、百味不迷”的高深菩提境界......
慧悟小和尚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意,他方才已经被诓骗的动心了,却不料祖师忽至,使他今日无缘品尝果酒。
便在此时,一声佛号似在众人心底响起,而后就见一道祥云自后山处升起,伴着优昙吐芬、灵兽膜拜,释圣禅师法驾降临。
老僧今日难得地披上了袈裟,待他缓步踏上云台之后,须弥山上的大小僧侣尽皆深施佛礼,陈景云与纪烟岚也放下酒盏各自拱手。
释圣禅师对陈景云这处微一颔首,而后催动菩提道果尽显宝相庄严,两道白眉随风舞动,再念一声佛号,便开始讲起了佛门大道。
阵阵佛音如同蜜脂琼浆沁人心脾,一方庄严净土随之光芒大放,下方众僧心有所感,尽皆面露微笑屏息静听。
陈景云品味着释圣禅师所说了佛法箴言,心中也是欢喜,待发现这老僧讲法之时居然真的毫无保留,不由暗自钦佩。
这场讲法持续的时间可是不短,其间昙鸾也上了云台,讲述了一番破除迷色、心映菩提的佛家禅理,台下众僧听的如痴如醉、恍若身在佛国。
即便是习得了几式佛家法剑,但是纪烟岚的剑心之中到底还是容纳不下佛法的慈悲意,是以虽然在极力的听讲,却也不过是鸭子听雷。
陈景云自然能够听出几分真意,再与自己的天心道意两相印证,自觉所获颇多,而让人惊奇的则是坐在一旁的小和尚慧悟。
不想这慧悟看着呆头呆脑,且只有筑基期的修为,悟性倒是十分不俗,虽然听到后来已是面色苍白汗透僧衣,却依旧咬牙不肯退去。
见他如此,陈景云不由起了成全之意,屈指一弹,一道乙木生气便没入了慧悟的体内,慧悟得了助力,片刻之后脸上复又露出笑意,且眼瞅着修为便蹭蹭的往上窜。
山中上万僧人之中,与他同样情形者不知凡几,陈景云眼看着慧悟的丹田中结成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丹,但是古怪的是,天劫却并未如期而至。
想了一下复又释然,禅音寺身为北荒五大宗门之一、天下佛门领袖,又岂会没有庇护弟子渡劫的手段?
再以道意微一探查,便发现释圣禅师竟将自己的一身气运功德与这些将要破境的佛门弟子相联,这才使得天劫不显。
“好一个释圣禅师!好一个佛门大德!”
陈景云在心中赞叹一声,他自己虽然也对天南众生心怀泽被之情,但是比之释圣禅师到底还有些许的不如。
旁人没有发现云台之上老僧的疲态,陈景云与昙鸾却如何感知不到?人道气运毕竟有数,释圣禅师今日这一讲,怕是把数年的积攒挥霍一空,再讲下去必然耗损本源。
此时陈景云也终于明白为何这须弥山的菩提法会并不会定下具体的日期,原来根源皆在释圣禅师。
既然赶上了,陈景云断然不会置之不理,他此时已对天机阁生出恶感,纪烟岚识海中的残魂也告诫他要远离天机老人,陈观主对此深以为然。
况且他在冥思之时,早已隐隐察觉天南与北荒之间早晚必生争端,此时与禅音寺结下善缘因果,到时必有回报。
如此想着,陈观主不由洒然起身,青衫一摆,人已踏足云台,而后朗声笑道:“今日听得菩提禅音,本尊心中亦有感触,便借贵法台,与众高僧论道一番如何?”
释圣禅师闻言立时大喜,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可是对陈景云的修为境界知之甚深,陈景云此刻出面,正好解他气运耗尽之厄,众僧更能继续获益,是以连忙起身让位。
陈景云见状也不推辞,施施然坐到主位,他虽不修佛法,但是胜在境界高深,更兼今日在这群僧环绕之中,居然记起了一些梦中见过的禅心偈语,于是乍一开讲,便如天雷滚滚,直击众僧心湖!
同在云台之上的释圣禅师与昙鸾神尼禅心震动,释海、释泽闻得诸般妙语也都自后山急遁而至,待看向高坐云台之上一脸风轻云淡的陈景云时,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
“吾本俗世人,于五色迷途之中偶见色非色、声非声,而后方知声色不碍处实乃大法王城......
吾本寻道真,却闻四大无我、五蕴皆空,而后方知白刃斩旧恶,犹似斩春风......
吾本风摇叶,又见尘起心树动,而后方知天灯长明,三世不昧本真......
菩提无树无我无人观自在,明镜非台非空非色见如来......”
醍醐灌顶、道意横空!今日的这道因果算是结的大了!
没有人能想到陈景云所讲竟能直指禅心佛性,若非见他周身道意凛然,任谁都会以为云台上的这一位乃是实打实的佛家大能!
释圣禅师与昙鸾几人此时心无旁骛,也只有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才能体悟陈景云话中的真意。
场中只有纪烟岚面容古怪,思忖自己对陈景云了解的还是太少的同时,眼中的那抹与有荣焉之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隐去。
第一百零九章 各方反应
自从有了前日的讲法,陈景云在佛门修士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释圣禅师对他所讲的精深佛理赞叹不已,直道受益良多,更是感慨陈景云若是身在沙门,成就必然要在自己之上!
昙鸾与释海、释泽三位佛家大能对此深以为然,陈景云当日所讲可谓高屋建瓴,算得上开了众人的眼界,说是为佛门修士在菩提树上重发几条枝丫也不为过。
其实不光是禅音寺的僧人这样认为,当日能来听法的无一不是佛门精英,心中岂会没有感念?
最后在释圣禅师的提议下,众僧极力推举陈景云为佛门居士、大德尊者!
陈景云对于“尊者”之称坚辞不受,最后勉为其难的认下了“居士”的身份。
自此之后,佛门之中多了一位逍遥居士,受天下僧人供奉。
陈景云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满意,今日之因它日之果,有了今次的缘法,即便日后南北大战不可避免,想必北荒佛门一脉也不好轻易参与其中了。
……
方寸崖上,天机老人听完了林朝夕的讲述,眼中不由升起了一抹复杂难明之色,掐指推算良久,却见本就莫测难料的天意之中又多出了一团乱麻,不得已只能放弃。
一旁的林朝夕见状出言问道:“师尊,闲云道友已在禅音寺逗留了三月有余,想是对佛门的观感不错,如今更是认下了‘居士’之名,咱们天机阁却是落了后手。”
天机老人闻言摆了摆手,叹道:“自从这闲云子横空出世之后,天数不知纷乱了几许,连为师也再不能轻易窥测。
为师前次动了困龙之念,想必已经被他察觉,是以再无招揽的可能,不过此子毕竟是我正统的人族修士,即便亲近佛门也是无妨。”
林朝夕见天机老人如此说,只得暗叹一声不再言语,心中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原本只想招揽陈景云的师尊怎地忽然动了囚困之念?
同样的对话并不只天机阁一家,莲隐宗内,阎覆水连夜召集文琛等人,将陈景云此时已是佛门居士一事拿来商讨。
文琛对此不以为意,陈景云行事向来随心所欲,既然能在莲隐宗炼丹、赠法,那么在禅音寺中论道一番又有什么奇怪?
在他看来,陈景云无外乎是看那些光头顺眼罢了,至于居士的身份,不过是一众和尚强加上去的。
花醉月十分赞同文琛的看法,在她眼中,似陈景云这般修出了逍遥真意、无碍道心的高人,行事自然百无禁忌,况且道家与佛门的修行理念毕竟不同,她才不信陈景云会有许身佛门之意。
阎覆水听了二人的见解,心下稍宽,思虑一阵之后言道:“今次禅音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硬生生的将一个居士的名头按在闲云道友头上,这却使我莲隐宗落了下风,不知可有补救之法?”
坐在下手处的百里尘舒闻言笑道:“阎师兄,咱们莲隐宗内若说与闲云道友交情最深的,自然非文琛师兄莫属,只需文师兄遣人送去书信一封,信中再说一个好的由头,相信闲云道友必回归来。”
龚晁闻言眼睛一亮,对阎覆水道:“师兄,咱们炽莲峰的涤尘秘境不日即将开启,秘境中的剑莲精魄却不正合闲云道友那位师姐所用?”
“不错,师弟此言大善,剑莲精魄离水既灭,只有当场炼化一途,文师弟只需在信中多说此物对剑修的好处,相信以闲云道友对他那位师姐的在意,必会欣然而返。”
阎覆水对龚晁的提议甚为满意,文琛虽然心中不愿,却又碍不过同门相求,遂只得修书一封,而后遣弟子虚琴星夜送往禅音寺。
一场讲法牵动各家心弦,同为中州五大宗门的遁世仙府与紫极魔宗,也对陈景云今次亲近佛门之举各有揣测,至于这两家之后是否会有别的筹谋,外人不得而知。
……
紫竹林中灵气升腾,慧悟守着一口大缸正在不断运转灵火,看他汗津津的样子,想必是以灵火炙烤凡物却又要保证凡物不损,令他感到有些吃力。
即便已经到了结丹境,小和尚依旧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他今日的任务就是帮着白毛老猴酿制果酒。
而白毛老猴则在一旁跳着脚的指挥着猴子猴孙们,不断地往大缸中投入野果,样子甚为滑稽。
吞咽了一口口水,慧悟心中对陈景云的佩服之情又自添了几分,心道:
“这位居士前辈可真是了不得,居然还懂得果酒的酿制之法,自己今日得了这个本事,以后就可以……”
想到高兴处,慧悟不由憨笑出声,手中的灵火也不由再柔几分,丝毫没有被人充做苦力的觉悟。
竹楼外的精致庭院中,陈景云看完虚琴送来的文琛手书,眼中不由起了玩味之意。
莲隐宗他自然是要回的,况且今次还有对纪烟岚有益的剑莲精魄现世,那就更加不能错过。
虚琴一直在旁边小心地看着陈景云,此刻见这位闲云师叔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恭声道:
“师叔,家师的意思并不在这封书信里,弟子临来时师父交代了一句话,说让您一切只凭自己的心意,不必顾及他的情面。”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对一旁正在烹茶的纪烟岚道:“师姐,看来这紫竹林咱们是待不成了,文老哥在信中提及剑莲精魄,言说此物对你的修行有益,何况我也不愿让他两相为难,不若咱们明日动身折返莲隐宗如何?”
纪烟岚对此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在扫量了一眼身处的竹林后,眼中难免闪过一丝不舍,这片紫竹林中浸染了她此生最为安逸的一段光阴。
见纪烟岚目露不舍之意,陈景云不由心下喟叹,若非身上挑着山岳一般的担子,他又何尝不想整日里斜倚清风悠游林泉?
此时慧悟与老猴合力酿造的果酒终于散出了甜香的气味,陈观主闻了两口,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坏笑着勾了勾手指,而后便见大缸中的精华酒水“嗖!”的一下就窜入了他早已准备好的酒葫芦里。
慧悟看着自己努力了小半天的成果就这么飞了,不由欲哭无泪,而那只老猴则是欢叫着直拍巴掌。
纪烟岚被陈景云无赖的举动逗得“噗嗤!”一笑,心中腹诽他这位堂堂的闲云武尊为何总爱去欺负一个小和尚。
“哈哈哈!师姐,既然将要离去,不若咱们今日就以此酒去引诱释圣老和尚一番,看他会否破了酒戒!”
慧悟小和尚看着已经转出了竹林的那两挺拔身影,心中忽地一阵怅然若失。
却不意就在此时,一面玉牌忽地向他直直飞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戏谑的声音:“小呆瓜!好好修习玉牌中的本事,学会了再教给老猴,不许藏私!”
慧悟一把擒住飞来的玉牌,而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白毛老猴也似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一旁的虚琴见慧悟居然得了这般机缘,不由出言提点道:“小和尚,这玉牌你定要好生保管,内中功法切莫示与旁人!”
慧悟闻言连连点头,而后防贼一样地看了虚琴一眼,便带着老猴一溜烟的跑了,只把一脸哭笑不得的虚琴留在了紫竹林中。
第一百一十章 秘境开启 xs7.com
千里须弥淡落辉,玄鸟归枝下栖迟。漫山瑞霭灵烟静,正是黄昏诵经时。
既然将要离去,自然少不了要辞别一番,而强拉着四位佛门大能饮酒,此事放眼整个北荒,怕也只有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释圣禅师几人早已过了色味迷障,平日里只是习惯了守着戒律,倒是并非不能饮酒,是以也都品评了几杯新酿的果子酒。
相处三月有余,其间探讨丹法药理、推演佛道妙法,陈景云与四位禅音寺大能可谓相交甚欢,须弥山上的众僧侣也都习惯了这位古怪的前辈居士。
今日大能聚首,所论自不寻常,正是:“说尽红尘万千事,又谈佛道几多功。明辨因果论善恶,地涌金莲落花生!”
众人一番畅谈,不觉已是拂晓时分,陈景云再次谢过释圣禅师等人这些日子的款待之情,而后便要与纪烟岚告辞离去。
众僧已然知晓了他的性子,是以也不挽留,释海禅师自僧袖中摸出一个卷轴递给陈景云,惋惜道:
“这重塑灵根之法到底还有瑕疵,居士日后可以自行参悟,若有所得时,还望传讯告知。”
陈景云伸手接过卷轴,看着释海禅师光溜溜的脑袋,心意一动,当下笑道:“相聚三月,终不免一场离别,吾今心有所感,有一偈赠与诸位。”
言罢起身踱了几步,朗声道:“非花非色亦非空,内外玄真法不同,一颗圆光罗万相,佛国只在一沙中!”
释圣禅师与昙鸾几人品味着四句偈语中的意境,不觉沉醉其中,丝毫不知场中已然失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踪影。
如此过了良久,四位佛门大能才各自回过了神,不过脸上却都透着古怪之意,最后还是昙鸾神尼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后叹道:
“咱们这位逍遥居士呀,还真是个爱诙谐的!居然拿释海师兄的光头说法,好好的‘佛法入微’的道理,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变了味道。”
释海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忍不住哈哈大笑,释圣禅师与释泽和尚也自莞尔。
......
立在玄琴御使的莲台座驾之上,纪烟岚最后看了一眼禅音寺的方向,她有一种直觉,自己今生恐怕再没机会踏足那片紫竹林了。
凭着纪烟岚的通明剑心,早已察觉了陈景云的行事古怪,心知陈景云今次肯在禅音寺又是结交、又是传法,定是令有深意。
“不过那又如何?自己还能出言质问不成?”
如此想着,不由拿眼扫向陈景云,见他此时正当着玄琴的面在诽谤文琛优柔寡断、甘当老好人,而玄琴则是一脸苦相的点头应承,纪烟岚又自浅笑摇头。
座驾莲台速度奇快,飞行途中虽然有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两波使者自斜刺里追来,但是莲台并不停歇,两宗使者也只能黯然折返,谁敢截停一位元神境大能的法驾?
闲话了一会儿,眼见着已经到了莲隐宗的地界,陈景云终于想起了自己新招募的厨娘,于是出言询问苏凝碧母女这些日子的近况。
纪烟岚此时也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使唤丫头留在妙莲峰,便也走到近前。
虚琴见问,不由露出一脸的叹服之色,直叹陈景云的法眼无差。
原来,那昆蓉竟是难得的修行奇才,在得了莲隐宗的筑基法门之后,居然百日光景连破三关,如今已经有了练气中期的修为。
而其母苏凝碧也是着实了得,凭着一手易牙的本事已经为妙莲峰挣来了老大的颜面,就连宗主阎覆水对她做出的珍馐美味都赞不绝口。
听了虚琴的讲述,陈景云不由食指大动,他向来最喜美酒佳肴,对于高阶修士纳气辟谷的做法嗤之以鼻,而在禅音寺的这些日子,难免吃的有些寡淡。
昨日信方去,今朝人已归。
文琛知道陈景云是在顾念自己的脸面,心下感动之余,便在妙莲峰上大排宴宴,更是邀请阎覆水与花醉月几人、外加一百零八峰峰主同来。
这一场饮宴可谓开了莲隐宗数百年来的先河,算得上是满宗高士齐聚首!
席间的恭敬、奉承之言自不必说,陈景云酒至半酣时,也将自己与纪烟岚今次的游历粗略的说了一番。
在座的哪一个不是经年老鬼?都从陈景云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对天机阁的不满,于是尽皆心中暗喜,其间要数宗主阎覆水笑的最为开怀。
文琛今日喝的不少,可谓酒到杯干,到最后已经是口齿不清,却依旧拉着陈景云的手不让他离席,能把一位元神境大能喝成这样,也算是难得的奇观。
“阎宗主,文老哥信中所说的‘剑莲精魄’当真对我师姐的修行有益?你可莫要诓骗于我!”陈景云酒意上涌,却不忘询问正事。
阎覆水与龚晁相视一眼,心中各自得意,嘴上却故作不满的道:“闲云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剑莲精魄’乃是我莲隐宗至宝!你可曾听说有人拿自家宝贝扯谎的?”
陈景云闻言大喜,连忙陪酒致歉,连干了三大盏灵酒之后,才在纪烟岚的搀扶下回了崖边精舍。
......
时光流转,匆匆半月。
这一日,炽莲峰上忽地响起了一阵钟磬之声,而后便见莲隐宗正奇一百零八峰上,各有遁光急急而起。
正在崖边老树之下与陈景云对弈的文琛见此情形,立时如蒙大赦,一把拂乱棋子,而后对着犹在一旁烹茶的纪烟岚道:“烟岚妹子,涤尘秘境将要开启,元神境以下尽可入内,咱们快快前往!”
纪烟岚见他借故耍赖,不由心下莞尔,她自己对此也是感同身受,与陈景云对弈?智者所不为也!
旁边伺候三人的昆蓉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位文琛老祖每天都会来寻自家主子对弈,又每回都要变着法儿的耍赖,实在是不知羞!
文琛被昆蓉笑的老脸一红,故作凶狠地瞪了小丫头一眼,昆蓉也不惧怕,犹自躲在纪烟岚身后扮鬼脸。
炽莲峰上,各峰将入涤尘秘境的修士皆难掩心底的郁闷,就连几个向来跋扈的逸莲峰“摇”字辈女修也不例外。
她们之前已经领了花醉月了密令,谁都不许与纪烟岚抢夺秘境中最为珍贵的剑莲精魄,若有违背绝不轻饶!逸莲峰修士尚且如此,更遑论别峰修士?
秘境将启,正主却迟迟不至,场中数百修士不由更加郁闷。
便在此时,一道剑光忽地自妙莲峰上升起,转眼电射场中。
阎覆水见纪烟岚终于来了,脸上立时有了笑意,见跟在她身后的陈景云一脸的冷峻之色,于是言道:“闲云道友莫要担心,以贵师姐的修为实力,此次必定会有极大的斩获!”
场中修士全都听出了宗主的弦外之音,心中难免更加郁闷,岂料文琛此时又从旁说道:
“宗主所言不差!闲云老弟,我已将‘乾山鼎’借与烟岚妹子,世间除了元神境修士之外还有谁能伤她?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此言一出,场中众修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阎覆水都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手中方印望空一抛,一道虚空门户已然开在半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野狗一般的厉长卿
看着虚空门户处鱼贯而入的众多元婴境以及结丹境修士,纪烟岚对陈景云微一点头,而后脚下剑光一闪,人已没入了其中。
几个逸莲峰女修相视一眼,也都御使遁光跟了上去,此次涤尘秘境之行已经注定没有什么大收获,还不如借着机会交好纪烟岚。
此时空荡荡的白玉广场之上已经不剩几个人影,陈景云谢绝了阎覆水请他入殿等待的邀请,而是指派许究去将妙莲峰上的棋盘取来,他要继续向文琛“讨教”棋艺。
文琛见状嘴角直抽,因为心怀愧疚,他可是已经主动送上门去受了半个月的虐了,不想今日依旧无法逃过魔爪。
广场边缘,绮莲峰峰主厉长卿见陈景云与文琛正在打趣说笑,咬了咬牙,小心地取出了一封书信,而后缓步走了过去,行走间,堂堂元婴后期大修士居然有些患得患失。
历长卿此前不是没有前往妙莲峰拜望陈景云,怎奈山还没有上去,就被虚琴以自家师尊正与闲云师叔探讨道法为由给拒之门外了。
今次难得寻到空当,历长卿虽然心怀忐忑,但是为了延寿神丹,终究忍不住上前一试。
欧新眉看着师兄略显佝偻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叹,她本不同意厉长卿这般贸然上前的,聂婉娘既然已经许给了她一枚灵丹,相信不会生出变故,只是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绮莲峰历长卿见过文师伯、见过闲云前辈。”
文琛平素对历长卿的感观只是一般,认为绮莲峰一脉的修士行事太过刻薄,是以两峰少有往来。
此时见他捧着书信躬身请见,于是出言问道:“历小子,你不去涤尘秘境中找寻机缘,跑来见我作甚?”
历长卿再施一礼,恭声道:“回文师伯的话,前些日子,绮莲峰弟子一直在苍山福地中往来奔波,好在幸不辱命,已经将忘忧仙子交代的事情尽数办妥,今有仙子的书信一封,师侄特来转呈闲云前辈。”
见厉长卿如此说,文琛哪还不知他是为了延寿丹而来?心下倒是对厉长卿生出了一丝赞许,能够另辟蹊径的将讨好对象放在聂婉娘身上,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
别人不知道乙阙门的忘忧仙在陈景云这里是如何的得宠,文琛作为曾经被聂婉娘搜刮过的对象,又怎会不知?
到底是门中晚辈,文琛也不愿意坏了历长卿的好事,于是示意他将书信呈给陈景云。
接过书信扫量了几眼,陈景云已然面露怒意,冷冷地看了历长卿一眼,好半晌,才语带无奈的对文琛道:
“师门不幸啊!文老哥,婉娘这逆徒现在居然已经敢替我分派起延寿宝丹了,看来今次回去之后定要狠狠惩戒一番才是!”
文琛对陈景云这话自是一万个不信,当日他在乙阙门做客时,就总听陈景云说要惩戒聂婉娘,可是又有哪次是真的教训了,吹胡子瞪眼的大骂几句怕就是极限了吧?
历长卿此时冷汗直冒,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身体越发显得矮了半截,陈景云方才的冷冷一瞥,已经让他心底发寒。
待文琛在一旁替聂婉娘说了几句好话之后,观主大人这才面色稍霁,既然是弟子许给人家的,他这当师父的也只能帮着偿还,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自其中摄出了一个玉瓶。
厉长卿见状立时心头狂喜,心知欧新眉说的果然不错,那聂婉娘竟真的这般受宠,而文琛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玩味表情。
再次扫量了一眼厉长卿,陈景云抬手将玉瓶丢了过去,而后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本尊的弟子已经答应,那便给你一颗。”
历长卿哆嗦着接过玉瓶,竟有如在梦中之感,一直在远处观望的欧新眉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之前根本不信聂婉娘仅凭一封书信竟然真的能够讨来一颗延寿丹!
岂料就在二人激动莫名,旁人羡慕的直欲发狂时,一股浩瀚无铸内中还带着磅礴道意的神念威压忽地降临场中,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历长卿!
文琛见状大惊,想要出手化解时,却又看到陈景云已然目露寒意,只得喟叹一声望向别处。
他不出手,厉长卿自无幸理,就见这位绮莲峰峰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瞅着周身骨骼已经开始不停地扭曲,想要惊呼时,却又被一股道意锁住了喉咙,连发声都不可能。
“咔嚓!”、“咔嚓!”......
随着一阵骨断筋折的爆响,身为莲隐宗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历长卿竟然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眼耳口鼻处尽皆涌出鲜血!
这番情形,直把白玉广场上原本还在羡嫉的莲隐宗修士看得直抽凉气,就连文琛也有些愕然,没想到陈景云下手会如此狠辣!
此时也顾不得许多,文琛连忙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时,却听陈景云语气森然的道:
“真是好大的胆子!我那弟子不通俗事且一向心思单纯,不想却被你绮莲峰诓骗利用!厉长卿,你莫非当本尊是个摆设不成?”
历长卿此时只觉喉咙处一松,而后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想要挣扎起身,怎奈周身骨骼尽碎,只得趴在地上艰难的道:“一切皆因晚辈求丹心切而起,此时已经知错,还望前辈怜悯!”
陈景云闻言冷哼一声,见一旁的文琛想要开口求情,于是对其摆了摆手,接着道:“本尊平生最恨鬼蜮宵小,今日若非看在你是出自莲隐宗,定叫你有命算计没命享用!”
一句话说完,再不理会好似面条一样的厉长卿,看到许究在远处犹犹豫豫的不敢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棋具摆上。
文琛见陈景云终于熄了怒火,干笑一声连忙邀他入局,暗中则把一枚丹药弹入厉长卿的口中。
虽然身体受了重创,但是厉长卿的眼中依旧难掩喜色,筋骨寸断而已,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些许肉身上的痛楚,早被获得延寿丹而带来的喜悦给压了下去。
有了文琛的丹药相助,厉长卿的伤势已经好转,在欧新眉哆哆嗦嗦的搀扶下起了身,师兄妹再次深施一礼,而后狼狈回了绮莲峰。
陈景云对此只当没有看见,抬手落下一子,示意文琛继续。
炽莲峰大殿之中,阎覆水与龚晁看着厉长卿离去的方向,眼中皆有刮目相看之意,没想到向来不被重视的绮莲峰今次居然得了头彩。
至于陈景云方才的悍然出手,在阎覆水等人看来实在是理所应当。
厉长卿没有被伤及识海元婴,这已经是仗着身后有宗门这个大靠山了,否则他今次定然性命不保!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虎罴之间因为实力相近,自可相互嬉戏、耍弄心机,但却绝对不会容忍野狗从旁算计,而厉长卿却不正是那只野狗?
第一百一十二章 横生变故
灵气凝实成雾,寒潭清澈澄明,有五色天光自空中照下,又被千百汪池水灵潭折射了回去,直把三百里涤尘秘境映照的如梦似幻。
而那些生在灵潭中的朵朵莲台,在天光的掩映下则越发显得摇曳生姿。
在一处向外冒着汩汩寒气的池水边上,傲莲峰的罗素拼尽全力,终于将那只自水中莲台内化形而出的小兽射杀在了当空。
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罗素抬手将兽身溃散后遗留在那里的斑驳光团摄了过来,而后一脸兴奋地将之投入口中,开始盘膝炼化起来。
纪烟岚踏入秘境之后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立在原地远远地观望,见罗素没有大碍,这才自他那里收回了目光,此时目之所及之处,尽皆厮杀的场面。
秘境开放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数百名莲隐宗修士此时已经尽数分散到了广阔空间之中,唯独秘境中央处没有修士踏足,想来是将那里留给了纪烟岚。
曾与纪烟岚切磋过一场的雾摇仙子见今次秘境的主角依旧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款步上前,浅笑道:
“纪道友,涤尘秘境每隔百年才能开启一日夜,是以若想将剑莲精魄尽数收取炼化还需快些,到时我们姐妹自会为道友护法。”
纪烟岚见雾摇仙子说话间将手指向秘境中央,不由心下莞尔,暗道:莲隐宗为了向师弟示好还真是不遗余力,看来那五方如同小湖一般婉转相连的池水就是出产剑莲精魄的所在。”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道:“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几位道友因我之故而错失了自己的机缘?此事万万不可!”如此说着,人却已踏足剑光向着那五方平湖遁去。
几个女修见状心中恨恨,但也只能御起遁光相随,心中则在暗啐:“若非祖师下了严令,我等会将好处平白给你?”
五方平湖原本水波不惊,就在纪烟岚御剑降临、神念威压扫出之后,平湖之上忽地卷起惊天巨浪!
而后便见五朵数丈方圆的巨大莲台中各有一只青色玄鸟化形而出,望空鸣叫一声,音波似能穿金裂石!
逸莲峰女修晚到了一步,见纪烟岚居然一次将五只化形精兽同时引出,不由面色皆变,以前可是从未有人似她这般施为过的。
几女嘴上虽然不说,心中却都在气恼纪烟岚行事的冒失与鲁莽。
怎奈此时气机牵引,她们几人已经无法加入战团,否则一旦引得池水暴动,就会更加的不可收拾,是以只能降在岸边焦急等待。
若是纪烟岚在她们的看护下依旧受伤,祖师花醉月那里必会降下责罚,不过想到立在五只玄鸟中间的这位可是身负人道至宝乾山鼎的,几人这才心下稍安。
此时再看场中,纪烟岚感受着玄鸟身上散发出的冰寒气机,不由战意狂升,手中的烟波秋水剑猛地划了一道弧线,周身之外则泛起了一片龟甲状的灵光护罩,而后整个人便合身上前,切入了玄鸟中间!
“嚓!嚓!嚓嚓!”剑招深沉厚重,剑意却又婉转轻灵,剑光流转间,竟然使人生出了一种似矛盾又似和谐的古怪之感。
那五只玄鸟任意一只都有着不弱于元婴后期修士的实力,虽然略显呆板,但是简单的合纵连击还是会的,但是在面对身兼佛道两家剑意的纪烟岚时,急切间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仰头看着硬撼玄鸟攻击的纪烟岚,雾摇仙子不禁暗自啧舌,她当日在与纪烟岚切磋之时,知道两人的实力只在半斤八两之间,不想这才时隔半年,对方居然有了如此大的进步!
秋水起微澜,覆照烟波转。根深玄机至,蒂厚灵光现!
却说纪烟岚与五只青色玄鸟这一战,居然在压力之下,将一身所学融会贯通,到最后更是清喝连连,灵剑左劈右挡、身法上下挪移,动静之间已然有了陈景云攻伐时的三分影子。
看着不断吸纳周遭灵气,使得一身气机节节攀升的纪烟岚,几个逸莲峰女修不由各自震惊。
在她们看来,纪烟岚的资质只是一般,不过是仗着与陈景云师出同门,这才跟着沾光,今日才知自己是看走了眼。
几人之中,只有雾摇仙子暗自握紧法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难明之色。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纪烟岚的一身气机已然攀升至了元婴中期的巅峰,而那五只玄鸟身上的光影则已变得有些暗淡,虽然攻击依旧凌厉,却仍然破不开纪烟岚的护身灵盾。
“呼——!真是个好地方啊!可惜只能适可而止了,否则一旦出了秘境,必有天劫降临,而自己进阶元婴后期时的天劫还不知道会是何等的厉害!”
纪烟岚略带惋惜地想着,再扫了五只陪练的玄鸟一眼,心底已然起了杀机,身为元神境大能的文琛既然都对剑莲精魄多有夸口,想来此物必定会对剑修大有益处。
而后便见纪烟岚手中灵剑斜斜一挑,再向下斩出时,就有一道弧光循着玄奇的轨迹划向了颜色最为暗淡的那只玄鸟的颈项处,这看似随意的一剑,却是动用了最强的剑意!
果然,随着一声凄惨的啼鸣,那只玄鸟顷刻间化作了漫天的灵光,身陨处只留下一朵被灵光包裹着的怒放莲花!
“好手段!好剑诀!”
虽然心中多有不满,但是几个逸莲峰女修却不得不为纪烟岚方才这一剑喝一声彩,她们几人虽然也能做到越级斩杀化形玄鸟,但却自问不会像纪烟岚这般轻松。
纪烟岚早已知晓这剑莲精魄无法收入储物袋中,是以并没有急着收摄,而是将烟波秋水剑指向了另外四只玄鸟。
岂料就在纪烟岚将要继续出剑之时,剩下的那四只玄鸟似乎是感于同伴身死,居然各自悲鸣一声便就在半空急转了起来,只是眨眼的功夫,竟已合身一处,化作了一只偌大的金鹏!
好金鹏!铁爪金睛、翎羽如刀,望空一声鹰啸贯彻云霄,伸舒几下羽翼百鸟藏头!
纪烟岚见这恶禽生的凶狠、且一身威压竟不比半步元神境的许究稍差,不免暗自心惊。
当下不敢托大,心意一动,乾山鼎已然滴溜溜地悬在了头顶,此宝她虽无法御使自如,但是用以防身还是能够做到的。
见到有此变故,不光是雾摇仙子等人惊呼出声,秘境之中的所有修士都被金鹏方才那一声鹰啸所慑,这番情形他们此前可是从未听说。
随着炽莲峰的几个元婴境修士的一阵呵斥,秘境中的众多结丹境修士急急退往了入口处。
而那些修为不俗的各峰元婴高手则纷纷御使遁光聚往了纪烟岚这边,想看看能否从旁协助。
“唳——!”
那只金鹏此时的仇恨只在纪烟岚一人,对于四周围拢过了的群修理也不理,再次望空啼鸣一声,而后巨翅一扇,已然化作一道金光,利爪直往纪烟岚头上抓去!
纪烟岚身负两件护身重宝,自是怡然不惧,烟波秋水剑横竖各自一斩,便将得自禅音寺的那式佛门降魔法剑施展了出来。
随着“锵啷!”一声金铁交鸣之声,纪烟岚斩出的“卍”字剑光竟被金鹏一爪子抓碎,而纪烟岚头顶的乾山鼎则是宝光一绽,将金鹏给弹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处多多
书接上文,却说那金鹏全力一击非但没有建功,反倒是翻滚着被弹了回去,直跌了个七荤八素,啼鸣一声,半天没有反应。
这一下,却是把周围的莲隐宗修士给看的一片哗然,皆道乾山鼎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合该这只化形金鹏倒霉。
接下来的争斗可就没什么悬念了,金鹏破不开纪烟岚的防御,于是成了一个最好的练剑靶子。
纪烟岚则是施展了浑身解数,烟波秋水剑可着劲儿的往金鹏身上招呼,直杀的光影横飞。
众多围拢过来的元婴境修士看了一会儿半空中的战况,有的目露精光、有的神情黯然,有人更是拂袖离去,去寻别的精魄了。
人比人气死人,纪烟岚头上悬着乾山宝鼎、身外还有甲盾光影隐现,这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再看她一手执着玄阶灵剑,另一只手里则攥着一瓶妙莲峰的秘传灵药“血莲返元丹”,灵力不济之时便仰头服下一枚,瞬间又是神采奕奕!
而那只金鹏毕竟不是活物,虽然攻击凌厉、防御惊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金光已经暗淡了几分。
逸莲峰的几个女修此时也都从初时的震惊变成了一脸无趣的表情,留下雾摇仙子在这里静待,其余几人则去各自寻找精魄,毕竟聊胜于无。
水磨工夫就是如此,实在说不上精彩,不过纪烟岚却战的痛快,更是借机磨炼了一番剑心、剑技。
如此过了足足三个时辰,在其它修士大都盘膝于地吸纳精魄之时,那只金鹏终于惨唳一声,化作了漫天光雨。
看着遗留在半空中的一大一小两个光团,雾摇仙子强自压下眼中的精芒,她也是修习剑诀的,又怎会对这等能够洗炼剑心的宝物没有觊觎之意?暗道:
“寻常的剑莲精魄已是剑修至宝,更遑论那团金色剑莲精魄?其涤尘荡垢、洗心炼意的功效不知道要强出多少,不想这纪烟岚误打误撞之下居然得了这般机缘!”
纪烟岚有些诧异地将金鹏陨落后留在当空的偌大光团摄了过来,光团之中这朵金色剑莲怎么看都要比初时那只玄鸟留下的银色莲花高级不少。
见到雾摇仙子满眼渴求地盯着两团精魄,纪烟岚心意一动,挥手便将那朵小一些的精魄光团御了过去,而后笑道:“多谢雾摇道友的守护之情,这团精魄还请收下。”
雾摇仙子惊愕地看着浮在自己眼前的精魄光团,想要推脱,却又实在有些不舍。
正在犹疑不定时,却见纪烟岚已经将那朵金色剑莲投入口中,而后盘坐虚空炼化了起来,周身之外则被一鼎、一盾、一灵剑护持的密不透风。
事已至此,雾摇仙子也顾不得其它,也连忙一口将光团吞下,此宝稀罕异常,心生觊觎的可不止她一人,没见几位师姐已经架着遁光折返了么?
......
文琛气恼的拂乱棋局,见陈景云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只得一脸不情愿地再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青色玉瓶递了过去。
这一幕,却把在一旁伺候的许究看的眼热不已,伺候的也越发殷勤,心中则在狂呼:
“这可是能让文师伯送出之后都觉得肉疼的丹药啊!定然是入了极品之列!”
眼见着日上三竿,距离涤尘秘境关闭的时间已经不远,陈景云这才放过文琛,今日颇有斩获,是以陈观主心情不错,见文琛故作郁闷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接过许究奉上的灵茶,浅酌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满口青莲玉髓特有的淡雅甜香,又见许究一脸谄媚之色,陈景云便笑骂一句,将一个玉瓶丢给了他。
许究自然大喜过望,连忙小心地将玉瓶收入储物袋中,文琛亲自炼制的极品丹药,等闲可不会赐予旁人,用的好时,那可是能够救命的!
文琛气恼地瞥了许究一眼,哼声道:“便宜你这小子了!此丹你需小心保管,将来渡那元神境天劫之时会有大用处。”
许究闻言更是欢喜,小心地摸了摸储物袋,眼中不觉露出憧憬之意,心中则在感慨:
“元神境啊!旁人苦求一生都不可触及的境界,在自己这里却只差半步之遥!”
因为识海元婴得了人族气运的淬炼,许究对于渡过元神境天劫已经有了不下三成的把握,三成之数看似不多,却足以羡煞九成九的元婴境巅峰修士了。
一盏灵茶品完,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已经自仙殿中走了出来,花醉月也架着遁光降在了广场之上。
而后就见阎覆水掐动指诀,那道虚空门户便开始荡起波纹,这番动作,想必是在提醒内中弟子时间已至。
陈景云见状也自起身,与文琛一起施施然的走了过去,还与几位大能含笑打着招呼,似乎昨日将人家一峰之主弄的骨断筋折之事根本不曾发生过一样。
随着莲隐宗修士的鱼贯而出,虚空门户之下又变的人头攒动,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陈景云大致听明白了今次秘境之中发生的事情,心下不由替纪烟岚一阵高兴。
阎覆水等人也是各自讶异,毕竟金色的剑莲精魄已经千年未曾现世。
以前也有修为出众的修士试过与纪烟岚同样的办法,但是所得也不过是五朵银色精魄,具体缘由无人可以参破,只能说是各人的机缘、气数不同。
当纪烟岚与雾摇仙子并肩跨出虚空门户之时,众人的目光不由齐齐聚在了二人身上。
许是因为还没有完全炼化那朵剑莲精魄之故,此时纪烟岚的身上剑意澎湃如潮,眸子里则是闪烁着淡金色的精光,举手投足间竟连逸莲峰众女修的法剑都跟着起了嗡鸣之声。
雾摇仙子身上也是剑意外放,眼中亦是泛着绽绽银光,想见收获不小。
冷寒晴对于弟子有此收获很是满意,她身为逸莲峰的峰主,本就不同意师尊花醉月的决定,认为不应该拿弟子们的机缘去向陈景云示好。
陈景云此前也不曾想到所谓的剑莲精魄竟然会有炼心铸体之力,只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气机,他已经能推测出个大概。
心中估摸了一下,待到将那精魄完全炼化,纪烟岚的剑心必定越发通明,肉身也该会再强上三分,若是比较起来,怕是不会比聂婉娘此时的武道之体稍差,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需知陈景云从来都将肉身视为修行的根本,闲云观一脉虽然也有天心五行的高深术法,但是论到压箱底的本事,当以肉身搏杀之术为最。
而身为亲传弟子的聂婉娘与袁华等人,之所以不在人前显露,一是为了藏拙,再一个则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敌手罢了。
此时纪烟岚既然有了这般成就,陈景云倒是不吝再琢磨出一套近身搏杀的剑技,相信会让纪烟岚战力大增。
见到陈景云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纪烟岚足下剑光一闪,人已经来到陈景云身旁,而后出言谢过了文琛的借宝之情,将乾山鼎还了回去。
文琛此时是真的开心,认为纪烟岚能得如此收获,全是他的功劳,今后面对陈景云时也再不用心虚,毕竟纪烟岚可是得了实打实的好处!
第一百一十四章 醉眼腾云人归去
纪烟岚此次秘境之行得了偌大的好处,陈景云自然要表达感激之情,笑意盈盈的连番称谢,阎覆水与花醉月等人只道不必如此,将来倚重的地方还多。
陈景云既然认下了今次的人情,几位莲隐宗大能自是不胜欢喜,皆觉莲隐宗与陈景云的关系已经不是禅音寺给出的“居士”名号可比,如此也算皆大欢喜。
之后的数月光景里,纪烟岚除了巩固剑莲精魄带来的好处之外,剩下的时间便多与雾摇仙子一同演武论道。
二人修为相近,又同是修的剑道,是以相处的十分融洽,花醉月对此乐见其成,也因此又给了二人不少好处。
一日,二女一番切磋之后,又自战成了平手,雾摇仙子心知这是对方有意相让,于是郁郁不快,纪烟岚见状忙请她品了一盏青莲玉髓,这才使其重露笑意。
闲话了一会儿,纪烟岚心意一动,好奇道:“听闻贵峰有位步摇仙子乃是修为卓绝之人,却不知这位仙子为何许久不曾归宗?竟连剑莲精魄这等至宝都不曾回来争夺。”
雾摇仙子不疑有它,只道纪烟岚动了与自家师妹切磋之念,笑着回道:
“烟岚有所不知,我那师妹可不比寻常修士,师祖曾言她乃剑种天成,当在杀伐磨砺之中探寻进取之道,是以等闲不许她回来。”
纪烟岚闻言面露惋惜之意,心说此女还真是命大,雾摇仙子则是会错了意,莞尔道:
“你呀,整日里只想着与高手对决,没见整个莲隐宗的同阶修士都已经对你退避三舍了么?
不过我那师妹虽然行踪缥缈,但却极重名头,定然不会错过今次的五宗大比,你若实在想要与她切磋,只需等上两年即可。”
陈景云远远地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心中也是无奈,四海八荒何其广大,他即便是修为通天,可是想要找寻一人,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为今之计只有守株待兔。
既然留在此处也只是空等,陈景云不由动了归山之念,乡间粗汉都知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的道理,伏牛山即便再是低矮平凡,那也是自己的家呀!
更何况前日聂婉娘传来消息,其中不但说她已经初窥了功法七转的门径,还隐晦的提及闲云观现在来了两位稀罕的客人。
陈景云对所谓的修真者虽然好奇,但却不甚在意,但是弟子将要破入七转,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等闲视之的,于是决定今日便与文琛辞别。
……
老友将要离去,文琛自然是万般的不舍,不过思及纪烟岚两年之后将会顶着妙莲峰的名额参加五宗大比,便也不再挽留,相信陈景云到时定会同来。
恣意狂饮复高歌,阶下仙禽舞婆娑,醉眼腾云星光纵,唯留故人独酒酌。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是夜,陈景云与文琛痛饮了一场,又借着酒意与阎覆水等人简单道别,而后便长笑一声与纪烟岚同时踏步星河,再把苏凝碧母女摄到半空,四人化作一道流光,转眼失了踪迹。
......
伏牛山上烟云缭绕,原本一座寻常的小山,在地底聚灵大阵的不断运转之下,居然有了一丝遗世独立的仙家风范,众武人对此不以为异,皆道这才是天南国武道祖庭该有的模样。
鸡鸣时分,村中老幼都在盘坐入定中苏醒过来,抻着筋骨走出房门,呼出内腑浊气,再将清新的灵雾大口吸入胸肺,其中的舒爽实不足与外人道也。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程婶子在村中地位尊崇,一人掌管着全村人的吃喝,就连村正柴老敢都要给她几分薄面,等闲不敢得罪。
别的没有,依旧还是大锅煮肉,这些年专精下来,程婶子的一手煮肉本事已经入了化境,就连皇宫里的御厨总管都被姬桓派来取经。
据说当日御厨总管只喝了一口程婶子施舍给他的肉汤,便立即被内中的滋味折服,居然死皮赖脸的非要拜程婶子为师。
程婶子是什么身份?身为大宗师程磐石的娘亲,怎会收一个没卵子的太监为徒?这要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四里八乡的乡民们笑话?
不过想到姬家哥儿身为皇帝,却吃不上一口好肉,实在有些可怜,于是便将煮了数年的老汤匀出了一锅,让柴二蛋亲自送往了皇宫。
毕竟牛家村里上京城不下万里之遥,若是等那御厨总管把汤带回去,怕是半路上就馊了。
灵力吞吐之下,一字排开的三口巨锅之中已经开始冒出了浓郁的肉香,直把几个性急的顽童馋的直流口水。
看着几个小子的那副馋样,程婶子不由志得意满,丝毫不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挑战她的主厨之位。
涂山谦带着涂山宝宝早早的来到了村中的饭堂,众村民对这爷孙二人也都亲热,大着嗓门打声招呼,便就各自寻找座位。
他们爷孙二人这大半年来可谓是尝尽了美味珍馐,连皇宫里的大宴都吃了不止一次,但是吃来吃去,还是觉得牛家村的饭食最合口味。
对于伏牛山上下的修行氛围,涂山谦初时并不认同,认为满村老幼皆被逼着修行,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况且闲云观也不应该把核心功法传的太广,否则一旦村民之中出现几个败类,那便是百姓之祸。
不过在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涂山谦也从朴实的村中老人口中得知了陈景云师徒与牛家村的关系,又知晓了闲云观控制天下武人的手段,这才放下心来,只在心底感叹一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为功法之故,涂山谦爷孙不惧天南灵力的侵蚀,于是安心住了下来,一是等着拜望山主,再则是对后山之巅的那座“传道碑”来了兴致。
当日聂婉娘只是带着二人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座五色石碑,便把个涂山谦佩服的五体投地,手诀狂掐之下,认定孙子的机缘就在这座石碑之上。
怎奈聂婉娘把话说的明白,言说这座传道碑乃是闲云观的传承重宝,石碑铸成之时师父就曾下了严令,非闲云观亲传弟子不得参悟。
涂山谦对此无可奈何,他与孙子只是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自然是懂的,是以只能等到陈景云归来之后再想办法。
涂山宝宝这些日子过的实在舒坦,原本略显清瘦的一个少年,短短半年多的光景竟然吃成了胖墩,直与柴斐有得一拼。
涂山谦对此乐见其成,认为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孙子这些年跟着自己餐风饮露,虽然修为长进不少,但也吃了太多的苦头。
大块的精肉入口很有嚼头,味道更是绝佳,涂山宝宝连吃了三大碗,又喝了一碗肉汤,这才不舍地放下大碗。
而后满足地抹了抹嘴,跟爷爷打声招呼,便往后山奔去,他昨日已经与柴斐约好了时辰,今日二人还要大战一场!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中较劲
伏牛山后山山谷中的那片灵药园子此时已经有了向谷外扩展的趋势,挤的原本建在园子边上的药庐已经搬迁了三次。
石鹤与几个同为药痴的弟子虽然心有不满,却也只能生受,他们可得罪不起白氏姐妹,若是惹恼了她们,万一被断了材料供给可就坏了!
涂山谦当日的掐算一点不错,时隔月余之后,第二颗魔星果然应劫降世,在闲云观众亲传的一番镇压、洗礼之下,白芷便又多了一个妹妹。
白芷与白池这几年自认已经饱读诗书,对于自己在懵懂之时被陈景云和彭仇给取的名字实在是恨得牙痒,怎奈这些年已经被叫惯了,木已成舟,徒呼奈何?
大姐白芷因为未出世时就受了陈观主灵气洗礼,是以不像三个妹妹那般胆小怯懦,便是当着聂婉娘的面也是硬气的很。
因此在取名一事上绝不允许一众不良人参与其中,她自己则从“淑性茂质“、”充耳琇盈”两句中各取一字,于是便有了三妹白淑、四妹白盈。
这两个名字一出,立时将聂婉娘等人惊的目瞪口呆,皆在琢磨这姐妹四人将来是要开赌坊不成?不然怎会一个“白输”一个“白赢”?醒神之后众人连忙称赞白芷给妹妹取的名字实在高妙,外人不及也!
此时灵药园子中央的那座草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精巧的竹楼,白氏姐妹四人每日里侍弄灵植,兴致来时也会牵蜂引蝶、嬉戏谷中,同时还要提防彭逍、彭遥以及孟不同这三个小贼,日子过的既不乏味又十分惬意。
三个小的自从在小师叔的撺掇下,偷了五师叔季灵的千花蜜露,自此便对个中滋味念念不忘,如今五师叔不在,他们自然要将主意打到白芷姐妹这里,不过得手的次数实在不多。
白氏姐妹也乐得与三小逗趣,而这却把个依旧对众“魔星”心怀戒备的涂山谦给看的是喟叹不已,暗自佩服闲云观收拢人心的手段,却忘了自己与孙儿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
自从暮如雪渡过了四转的劫数之后,彭仇就带着她整天云里来雾里去,夫妇俩今日到皇宫去探望一下姬桓,明日又到十万大山中帮衬季灵,其间自然少不了寻幽探奇、领略人间盛景,少有管教两个孩儿的心思。
对于彭仇的心思,聂婉娘等人自然知晓,彭仇此时虽然修为不弱,身份在外人看来也是尊贵至极,但是他却从来只以闲云观中一老仆自居,认为彭逍、彭遥乃是四代亲传,自当由师父、师叔们管束。
聂婉娘身为三小的师父和师伯,这些年却少有亲身管教的时候,心中难免有些亏欠之意,是以只在教导三小修行之时做严师状,对于他们平素的顽皮,开始时还会口头训斥几句,后来也就听之任之了。
闲云观中就是如此,向来追求恬淡舒心,这是陈观主自少年时就已经形成了的处世之道,如今被弟子们发扬光大自是不足为奇。
一年的时光并非虚度,聂凤鸣因为没有众多杂事缠身,加之肯用苦功,此时已经与袁华一般,都有了逼近六转的修为。
既然聂婉娘已然回归,聂凤鸣更是乐得一身轻松,每日里只在后山之巅与传道碑较劲,却把涂山氏爷孙羡慕的要死。
程石因为醉心于炼器之道,在修行上要比师兄师弟慢了半拍,虽然有地底煞气时刻磨炼肉身,但是境界上的差异已经不是肉身强横可以弥补。
师弟师妹们都已经成长了起来,聂婉娘也不愿意再如从前那般以力服之,因此回山之后曾与三师弟程石有过一番长谈,想让他回归正统的修行之途。
可是哪成想费了半天口水,却只换来了程石嘟嘟囔囔的不愿意,聂婉娘恼怒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通暴揍。
这一招果然万试万灵,在大师姐煌煌凶威之下,程石只能狼狈讨饶,言说自己今后会将半数的时间用于修行,这才脱得大难,几个月下来,修为已经有了一些进步。
而性子最为跳脱的季灵因为要替家中解决大事,一个人守在十万大山之中时,倒是难得的收拢了心性,又因为时常需要外出降服妖凶,因此修为战力都有不小的进步,如今已经彻地稳固了五转的境界。
聂婉娘对此大为满意,特地去了一趟黔州,将一枚绮天莲子送了过去,又说了一些鼓励之言,直把季小五喜的找不着北,对于圈养妖凶之事也更加的上心。
一众亲传弟子之中,只有柴斐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对于自己修为进步缓慢不以为意,每日里数他最闲。
聂凤鸣当家的这段时日,对小师弟是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怎奈柴斐的脸皮天生就比城墙还厚,苦修几日之后,便又会固态萌发,不过自从涂山宝宝来到伏牛山做客之后,他倒是开始用起功来。
这两个小子似乎天生就是冤家,乍一见面就互相看不上眼,而少年人解决争端的办法自然就是约架,自从第一战两人打了个平手之后,争斗就变成了常态。
其实涂山谦也早想与聂婉娘比试一番,要看看那位山主所创的秘法到底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可是闲云观众弟子对他言必称前辈,这叫他如何抹得开情面?更怕旁人说他以大欺小。
如今见孙儿时常会与柴斐争斗,涂山谦自然乐见其成,更是不乏鼓励之言,虽然只是两个少年人的争斗,却也能够从中看出不少东西。
他的这番心思如何逃得过聂婉娘的法眼?心中好笑之余,便也对柴斐来了一番鼓动、勉励,让他不可丢了师父的脸面。
柴斐对自家师父的崇拜可是自幼便刻在骨子里的,一听与涂山宝宝的争斗竟然关乎师父的颜面,那还不铆足了劲儿?
于是两个小子三日一小斗、五日一大战,各有输赢之下,便会一个去向爷爷追问败敌绝技,另一个则会缠着大师姐请教如何才能将敌手一击打垮。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素影行天舟
伏牛山西北七十里外的山林中此时一片狼藉,巨木倾倒、河水断流,更有一个个深达数十丈的巨坑散乱分布,不消说,这里便是柴斐与涂山宝宝方才比斗的战场。
此时两个满身狼狈的痴肥少年各自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之意早压过了身上火辣辣的疼痛,看来今日又是平手。
肉身强横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恢复的特别快,涂山宝宝眼见着柴斐原本乌青得的眼眶不大功夫就已经恢复如初,只能羡慕的忍着疼,盘膝于地,运转功法疗伤。
柴斐三两下扯下身上的破衣烂衫,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青色道袍套在身上,转眼又成了一个意气风发的胖道士。
看一眼闭目疗伤的涂山宝宝,柴斐不由挺着公鸭嗓仰天笑了几声,而后便开始运转戊土灵力平整地上的深坑。
待到将地面恢复如初,柴斐这才坐在一片幸存的草地上开始大口灌酒,神情恣意之极。
灵聪兽与黑色小貂原本只是懒洋洋地趴在一旁,许是类似今日的场景它们已经见的多了,是以两只灵兽对二人方才的争斗丝毫不感兴趣,直到柴斐打开了酒葫芦,这才腻了过去。
灵聪兽脖子底下的储物袋中也存着不少灵酒,不过胖东西素来爱占便宜,能蹭则蹭,脸皮比柴斐的还厚。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涂山宝宝疗伤完毕,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崭新的麻衣,三两下换上之后,便也一屁股瘫坐在柴斐身侧,挥手夺过酒葫芦,跟着就是一阵猛灌。
少年人的心性就是如此,半年的争斗下来,柴斐与涂山宝宝早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二人除了一些师门秘辛之外,几乎无话不谈。
大口的吞咽了几口酒浆之后,涂山宝宝满脸舒服地伸展四肢,仰在了草地上,而后问柴斐道: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阿斐,你家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爷爷算出你家后山的传道碑是我的大机缘,你到时可千万要帮我说说好话!”
见涂山宝宝说话时语带担忧之意,柴斐便也四仰八叉地躺在了草地上,笑着安慰道: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和涂爷爷今次不远十几万里来为天南百姓奔波,光是这份心意就已经够让人动容的了,况且我师父最好说话,相信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因为本身对修行之事不太上心,怕师父回归之后降下责罚,是以柴斐不敢把话说的太满,只说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尽力从中说项。
涂山宝宝听了柴斐的保证,这才露出笑容,于是两人就如往常一样开始拼起酒来。
待到喝的醉醺醺时,便又脸红脖子粗地争论起到底孰强孰弱来,丝毫不知两人的醉态已经被远在百里之外的陈景云给瞧了个真切。
……
陈景云此时架着一片云朵,慢悠悠地随风飘荡,不时为纪烟岚指点着大苍山中的几处景致。
苏凝碧母女则是缩在云朵的一角,满眼恐惧地望着下方这片修仙者口中的“毒地”。
对于纪烟岚想要陪自己一同折返山门的要求,陈景云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也终于决定将自己出身天南之事对她和盘托出。
人非草木,即便再会装傻充愣,陈景云的心底终究还是无法将纪烟岚对自己的情谊视而不见。
当年纪烟岚在知晓了陈景云的仇家乃是中州莲隐宗的修士之后,仍能一脸果决的说出那句“愿与君同往中州,死生不惧!”
从那时起,纪烟岚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就已经不同了。
这位姿容并非绝美,但却一身英气的绝世剑修果然没有令陈景云失望,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居然洒然而笑,言说自己早就看出了他们师徒的古怪,如此更要前去见识一番!
陈景云见她说的豪气,心下也自开怀,于是便在路途之中寻了个所在,以天外精金为主、各种珍惜材料为辅,炼制出了一件配饰。
而后又把自己的一缕天心道意以及太一本源封印其中,让纪烟岚将之带在身上,须臾不可离身。
纪烟岚初时不解,但却不妨碍她对这枚半月形配饰的喜爱,哪成想才把配饰挂在雪白的脖颈上,就觉得一股自成循环的气场将自己裹在了其中,外界的五行灵气再不能侵袭分毫。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纪烟岚立时目露喜色,她之前还在担心自己的灵根被天南的灵气侵染,如今却是没了这方面的顾虑。
扫了一眼抱着女儿瑟瑟发抖的苏凝碧,纪烟岚不由蹙起了眉头,想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个精通易牙之道的厨娘带回天南。
不过以她对陈景云的了解,知他并不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就如此大费周章之人,于是出言询问缘由。
陈景云见问朗声一笑,而后温声对苏凝碧母女道:“你二人不必心怀忐忑,天南的毒地只说只是针对修仙者而言,你二人修为尚浅,大不了从头来过便是,我闲云观的秘法可不是谁都有缘得习的。”
苏凝碧心思极为剔透,闻言立时大喜过望,她与女儿本就尝尽人间冷暖,因此深知取舍之道,莲隐宗的入门功法如何比得过眼前这位的宗门秘传?78中文首发 . .
虽然只是初识修仙,但是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可做不得假,这位主子可是整个北荒修仙界都争相拉拢巴结的人物!是以苏凝碧连忙拉着女儿昆蓉跪在云团上叩头。
陈景云挥袖卷起苏凝碧母女,之后才对纪烟岚解释道:“师姐不知,习练我这一门功法的修士,在筑基之时需得多食凶兽精肉,用以弥补先天的亏损与不足。
苏小娘子深谙易牙之道,善能运使食材生克的妙理,她的这手本事虽然放在北荒不算什么,在天南却未必没有更大的用处,若是将精肉处置得当,其功用定不弱于寻常筑基丹药!”
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解释,没来由的有些心酸,暗道:“往日里只道他是个惯会偷闲的,却不想一位堂堂的元神境大能,为了一丝宗门发展壮大的机会,居然会不遗余力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苏凝碧听了陈景云的分说,犹在悬着的心倒是彻底的放了下来,别的本事她自然没有,但若论起专精吃食一道,苏凝碧自问乃是当世顶尖,就连修仙界中也少有能与她比肩之人!
流云缓,燕低游,和风簌簌,素影行天舟。
半个时辰之后,矮矮的伏牛山终于映入了纪烟岚与苏氏母女的眼帘。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家的味道
观主回山了,听说还带回来一位友人,最重要的是这位友人还是一名风姿卓绝的女神仙。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整个牛家村立时沉浸在了一片熊熊的八卦之火当中。
怎奈陈景云今次并未在村中多做停留,只是打了招呼之后,就带人回了观中。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可就一时半会儿下不去了,纪烟岚的卓绝英姿令村民们称叹不已,皆道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气度,自家云哥儿比人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对于云哥儿的事情,众乡亲谁不在意?而这其中则要属柴二蛋一家最为上心。
这不么,陈景云午时方归,柴婶子就把执执拗拗的柴二蛋打发到了山上,名为帮着招呼客人,实则是为了打探消息。
至于苏凝碧母女则没有太多人关心,在一村子彪悍的武道高手的围观之下,母女二人战战兢兢的好似两只鹌鹑。
昆蓉虽然天资不俗,但是凭她不过练气期的修为,恐怕还不是村中顽童的对手。
当然,程婶子和她的几个忠实拥趸对苏凝碧还是十分在意的,毕竟这位弱不禁风的苏娘子可是因为整治的一手好吃食,才被云哥儿不远几万里给带回来的。
……
闲云观中,纪烟岚正随着聂婉娘四处闲逛,眼中满是好奇的同时,心头又不乏古怪之意,不过走在陈景云一直生活的地方,着实令她心情大好。
闲云观是真的没有什么看头,一座在世俗之人看来美轮美奂的道观,在见惯了无数恢宏殿宇、精巧楼台的元婴境修士眼中实在太过平常。
不过纪烟岚之所以觉得古怪,却绝不是心中有什么轻看之意,此处乃是陈景云的成长之地,她心中的好奇占了大半,剩下的便是讶异。
这么一座既非坐落于名山、又小的可怜的闲云观中,居然能够聚集如此多的惊才绝艳之人,正是这个原因才让纪烟岚这位正统的修仙者感到不可思议。
聂婉娘就不必说了,未来人族大能之中必有她的一个席位,此事陈景云说的肯定,纪烟岚也深以为然。
而曾经随着陈景云去过乙阙门的袁华、季灵还有程石,这三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就连最是跳脱的季灵,一身修为也不是寻常结丹修士可比。
如今再见到聂凤鸣与白芷四姐妹后,纪烟岚心中的讶异更是无以复加,直在心底里为陈景云感到高兴。
有这么多优秀的门人弟子为底蕴,不用太久,只需百十年的光景,闲云观必会傲立于人族,即便是到时暴露在了三族的视线之中,想必也没有人敢轻捋虎须!
如此想着,纪烟岚又在心底佩服起陈景云来,能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就修出这般本事,而且所修功法皆为自创,却又无一样不是当世顶尖,难道这世间真有谪仙降世不成?
聂婉娘早在纪烟岚的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猜到了她此刻的心中所想,今次师父肯让这位纪师伯踏足天南,也在聂婉娘的预料之中。
聂婉娘虽然对纪烟岚的感观只是一般,但是人都已经来了,她这当弟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师父回到观中之后便独自进了供奉堂,聂婉娘也只能亲自陪着客人。
笑盈盈地引着纪烟岚转过偏殿,见供奉堂的朱漆大门依旧紧闭,聂婉娘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伤感,而后对纪烟岚正色道:
“纪师伯,这里就是供奉家师祖灵位的供奉堂,师父每次远行归来,都会在这里跟师祖说上一夜的话,咱们此时不便打扰。”
纪烟岚闻言对着供奉堂躬身一礼,脸上全是恭敬之意,对于这位陈景云与聂婉娘口中的灵猿子前辈,纪烟岚是打心底里佩服。
不是佩服灵猿子的修为,而是钦佩他能够教导出陈景云这么一位可说是旷古绝今的人物!
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灵猿祖师”的名号一定会流传于三族修行界中,最终成为圣贤一般的存在。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眼看着已经日暮西山,聂婉娘便邀纪烟岚同往后山鸣潭,那里将会有一场接风的饮宴。
鸣潭边上此时热闹非常,除了袁华和季灵不在观中之外,聂凤鸣与程石等人尽数到场,就连一众外门弟子都被彭仇招了过来充做侍者,涂山谦与孙儿也得到了邀请。
而其中最为欢脱的自然要属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小不停地施展遁法在人群中往来嬉戏,笑声传遍整个后山。
在三个小的眼中,陈景云可是他们最大的靠山,没见平素最爱欺负人的小师叔此时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吗?
好在灵聪兽因为实在想念陈景云,此时正趴在供奉堂的梁柱上相陪,否则嬉闹的队伍里还要加它一个。
柴斐身侧的涂山宝宝则是正襟危坐,生恐失了礼仪,待听说观主大人今日不会参加饮宴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头的忐忑。
彭仇今日的心情大好,原因有二,一是今日观主回归,二则是他自己终于可以摆脱充做厨子的命运。
自打得知苏凝碧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将会主管山上的膳食之后,咱们这位彭大长老就开始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说话都豪气了许多。
素知夫君心意的暮如雪自然也跟着高兴,后山的众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嘴馋了些,明明都已经不必再食人间烟火了,却一个个总想着往嘴里抓挠些美味,惹的自己夫君总是忙碌。
涂山谦扫了白芷姐妹几眼,见她们姐妹与众人相处的极为融洽,神情之中也绝无半点的乖戾之气,不由对闲云观的天心秘法更为好奇,今日正主归山,他终于可以亲身讨教。
聂凤鸣这几年威严日盛,几个小辈在嬉闹之时都有意地躲着他跑,不过此时他正被程石抓住袖子,被逼着品评昨日新炼制出的一口笨重的“大缸”。
看着这件名为“厚土金钟”的丑陋灵宝,聂凤鸣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想要随便敷衍几句,又怕惹恼了程石,被他拖去试宝,毕竟现在可不是个切磋的好时候,因此只能耐着性子点评优劣。
柴二蛋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当大爷,被几个外门弟子伺候的十分舒服,虽然修为比不过一众亲传弟子,但是辈分摆在这里,伏牛山上下谁敢对他不敬?
想到老娘交代的任务,柴二蛋不由有些头疼,他打小时候起就有一个疑问,似乎陈景云才是他老娘亲生的,而他自己则是捡来的那个。
苏凝碧的本事果然不小,匆匆一个时辰就已经整备出了一十八道菜肴,且道道精美异常,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就在三个小的盯着美味不住的流口水时,聂婉娘与纪烟岚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山路尽头。
众人一见主角来了,便都起身相迎,唯独涂山谦和涂山宝宝不曾挪动地方,他二人对于修仙者实在说不上喜欢,此事关乎到上古仇怨,旁人无法理解。
纪烟岚只在今日晌午与闲云观众人匆匆一见,而后便被聂婉娘拉着同游,此时看到大伙儿齐聚于此,心中不由欢喜。
再以神念轻轻扫过伏牛山上下,纪烟岚忽地觉得自己十分喜欢这种贴近俗世的味道。
于是在一番见礼之后便欣然入座,言谈举止随意洒然,居然有那么一丝陈景云的影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恍惚恩师在侧
供奉堂中陈景云足足喝了一整夜的灵酒,自己喝上一杯,便会往地上也倾倒一杯,使得绝品佳酿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堂中。
趴在梁柱上的灵聪兽不住地抽动鼻子,想要下来混酒喝却又不敢,胖东西可是精明的很,心知今次能够进到供奉堂内,也是仗着陈景云的宠爱,此时若敢下去捣乱,必会受到责罚。
醉眼朦胧间,陈景云似乎看到师父灵猿子从画像上走了下来,而后便一脸宠溺地陪在他的身旁,一边捋着鼠须,一边笑着听他讲述今次游历北荒时的遭遇。
陈景云唠唠叨叨,先是吹嘘自己炼制了一种延寿灵药,并借此看破了中州五大宗门其实是面和心不和了。
又说天机老人其实是个心怀叵测的老鬼,想要囚困自己,却终究顾忌太多没敢动手。
待说到自己此时非但已经是名动修仙界的大人物了,且还是天下佛门共尊的“逍遥居士”时,陈景云的神情竟与少年时并无二致,一副期待夸奖的恶心样子。
“我说老头!这么多年都等了,也就不差这两年了,两年之后徒儿定会以那步摇贱人的人头来祭奠您”
“我说您也别总看着我笑啊!知道您高兴,也是,能有我这么一个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好徒弟,您老高兴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咱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别恼啊!没见徒弟我还没说完呢嘛?您老不会是嫉妒了吧?……”
梁柱上的灵聪兽已经被堂中的酒气熏的倦了,将身子一蜷便幸福地睡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已经打起了鼻鼾,守在陈景云身边,令胖东西实在安心。
……
后山的接风饮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除了涂山谦和孙儿对北荒修仙界嗤之以鼻之外,余下众人都对纪烟岚口中的中州盛景心生向往。
待听说五大宗门能者辈出时,众人难免心头一紧,不过在看了一眼供奉堂的方向之后,些许担忧都一挥而散。
闲云观的发展已经步入了正轨,此时更是财大气粗,实在没有羡慕他人的必要。
况且聂婉娘等人也都不再是修行的菜鸟,自家师父三十载修行就已晋身三族绝顶之列,众人附于尾翼,驰骋在师父蹚出的一片坦途之上,又怎会妄自菲薄?
紫气东来之时,也正是深埋地底的聚灵大阵极力运转之时,方圆数百里的天地灵气随着霞光纷纷而至,直把一座低矮的伏牛山映衬的宛若仙境。
聂婉娘带着聂凤鸣、程石还有柴斐早早地来到了供奉堂的门外等候。
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人身为四代亲传,也都乖巧地跟随,至于其余人等,那怕是彭仇夫妇也都只能远远地观望,不敢踏前一步。
看似没有什么规矩的闲云观其实最重规矩,只不过众人只把规矩放在心里罢了,观主许久方归,是以今次的祭拜只有门下亲传弟子可以入内。
“都进来吧!”
随着一声略带沙哑的召唤,聂婉娘等人尽皆一脸正色地整理衣冠,而后依着长幼顺序踏入殿中,待到殿门轰然关闭,外面的人便再听不到内中的一丝声音。
纪烟岚带着她的小侍女昆蓉立在远处驻足观望,她在昨日的饮宴时听酒醉的柴二蛋讲述起了当年的往事,心中也对陈景云与师父的感情有了更深的了解。
想到自己的年纪居然要比陈景云大了一百多岁时,纪烟岚心中便是一阵别扭,不是别扭自己的修为不如人,而是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老了。
对于这个古怪念头,纪烟岚只能心下苦笑,暗道“好在修仙界中并不在乎这个,自己将来若是也能长生久视,区区百岁的差别自然更是不值一提了,只是自己居然长得也没有他好看,这却叫人情何以堪?”
昆蓉有些不解地看着纪烟岚不住变化的表情,不明白眼前的主人为何时而脸上泛红、时而又咬牙切齿,于是向来有眼色的小姑娘立即决定今天要到后山去给母亲帮厨,尽量躲远一些。
同样立在远处观望地还有涂山谦和涂山宝宝。
涂山谦此刻虽然心痒难耐,想要早一点儿面见请益,但是身为客人的觉悟还是有的,对于闲云观一脉的尊师重道,他打心底里赞许,认为这才是一个宗门的向心所在。
涂山宝宝则是心里打鼓,他们修真之人对于机缘一事看的最重,除了终生勤奋、刻苦修持之外,更要纳天地虚无之真机、顿超直入,齐是非、同人我!
此刻机缘就在眼前,若是平白错过,必会遗憾终身,甚至留下心灵破绽。
涂山谦知道孙儿在担心什么,在涂山宝宝头上抚了几下,示意孙儿稍安勿躁,他的身上还是带了几样天元遗迹与修仙界没有的好东西的,因此并不如何担心。
白芷有些无奈地立在药园之中,三个妹妹今日也不知道是怎地了,原本说好一同去向陈景云见礼的!
岂料方才供奉堂中不过是透出了一抹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白池便带着白姝和百盈一头钻进了小楼,任凭自己怎么招呼都不肯出来。
“家姐难当啊!”白芷心下发出了一声这样的感叹。
不过待想到就连聂婉娘这样的人物,也会时常被师弟师妹们气的发狂时,白芷又觉舒服了不少,认为自己这个姐姐当的比聂婉娘合格多了,至少自己可没有殴打妹妹们的习惯。
白芷自己是因为陈景云之故才得以提前出世的,且身上天生就带着陈景云的一丝本源气息,这才对他只有亲近而从不惧怕,而白池几人却是乍一出世便糟了太一雷龙狂轰滥炸的!
白芷如今的心志早已成熟,也明白了自己与白池几人的区别,现在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央求陈景云出手,让尚未出世的三个妹妹免受这般厄运。
一个时辰之后,供奉堂的殿门再次打开,陈景云脸上挂满了笑意,被三个徒孙和大摇大摆的灵聪兽簇拥着走了出来。
聂婉娘几人也都笑着跟了出来,几人之中,只有柴斐蔫头耷脑,想必是受了训斥。
见彭仇带着一众外门弟子都在恭候,陈景云自然要出言勉励几句,不多的几句言语又换来了众人一片崇敬的目光。
彭大长老此时那还有往日里的威严?原本笔挺的腰杆也弯了下来,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又变成了从前的老仆模样。
聂婉娘等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就连师父都对彭三叔的执拗束手无策,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拍了拍彭仇的肩膀,见他的修为已经入了五转,陈景云便将一大瓶青莲玉髓塞给了他,此物善能洗涤肉身的杂质,最适合彭仇这样半路出家的修士。
摆手让众人各自散去之后,陈景云又笑着向纪烟岚点了点头,纪烟岚知他要与那两个没名堂的修真者叙话,便在聂婉娘的陪伴下回了后山。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礼尚往来
涂山谦看着缓步行来的青衣道人,一颗心立时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隐在麻衣中的两只手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此时会有这般反应,并非因为心生惧意,而是因为陈景云的修为实在是比他预料的要高出太多。
凭着涂山谦数百年的眼界与见识,如何会不清楚天元遗迹出了这样一位人物所代表的意义?
昨日饮宴之时他也从柴二蛋的口中知晓了陈景云的真实年纪以及修行时间的长短。
原本以为这位山主即便再是惊才绝艳,修为恐怕最多与自己相当。
哪成想随着陈景云的脚步越来越近,涂山谦的灵台之中居然感受到了有如山岳一般的压迫感。
而这种压力,他生平只在苍生岛上那位隐世不出的老祖身上感受过。
心头大呼不可思议的同时,涂山谦连忙拉着孙子大步迎上,而后当先施礼道“海外苍生岛罗浮山修士涂山谦携孙儿涂山宝宝拜见山主。”
陈景云对眼前的爷孙二人同样也是十分的好奇,在少年时偶然得之的修仙功法中,他就已经知晓了世间还有修真者的存在,如今终于得见。
含笑点了点头,示意二人不必多礼,而后陈景云便邀涂山氏爷孙一同沿着溪水漫步,其间一番叙话自是免不了的。
一问一答,涂山谦神情肃然、知无不言,陈景云从他的口中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海外修真界的现状,也对修真者们如今的境遇报以叹息。
天机气数、宿命轮回,万年前冠绝三族的人族修真者,如今只能苦守一座海外仙岛艰难地发展,想要恢复昔日的荣光怕是不能了。
涂山谦与涂山宝宝今次之所以能够穿越南方无尽海,还是仗着一座上古遗留的隐秘法阵,否则想要越过无尽海中水族设下的屏障怕是千难万难。
有感于涂山谦肯为故地人族奔走解厄,陈景云不由对修真者生出了莫大的好感,虽然不知道苍生岛上的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但是涂山谦却绝对称得上是一位真正的大德之士。
陈景云在为人处世一途,向来讲究投桃报李,知晓涂山谦想让孙儿参悟传道石碑之后,便唤过柴斐,让他带着涂山宝宝去参悟传道碑。
涂山宝宝大喜过望,这些日子的担忧尽数散去,躬身施了一礼之后,就随着柴斐一溜烟的跑了。
涂山谦没有想到陈景云会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感慨道
“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须知山巅的那座石碑既然被冠以以“传道”之名,那便一定涉及到了宗门的核心奥妙,今日的这份人情,涂山氏一脉却需铭记。”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极为郑重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袋子,而后双手捧给陈景云,接着感激地道
“修行界中向来讲究法不可轻传,劣孙今日蒙山主赐下机缘,此为他的造化,不过规矩不可破,这一袋出自海底深处的五色沉沙还请山主千万收下。”
陈景云见他说的恳切,也不推辞,接过袋子之后打开来看,却见内中装着一些米粒般大小的五彩沙粒。
拈起一颗细看时,只见小小的一颗沙粒竟是由五行灵气结晶而成,非但光华夺目煞是好看,便是内中所蕴灵力也要比高阶灵石精纯、磅礴许多。
不过若只是如此,想必还不值得涂山谦如此郑重地送出,于是陈景云再以神念探查其中。
果然,神念方一探入沙粒,陈景云就发现了其中的妙处,佛家所说的“一沙一世界”,在这颗五色沉沙之中居然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沙粒之中的五行之力既相互牵引又相互排斥,许是在海水的压迫以及岁月的洗礼之下,沙中的相生相克之力已经平衡到了极致,便是以陈景云的天心道念都找不出一丝的瑕疵!
了解了五色沉沙的特性之后,陈景云将手中的沙粒放入袋中,而后问道
“此物我在修仙界的典籍中并未见过,想必乃是无尽海中特有的宝物,观其妙处,当在于五行平衡,却不知贵岛修士如何利用此物?”
“山主果然明察秋毫,此物还有一个‘五行之精’的别名,以之入丹可以提升丹药的品级,以之入器便能增加法宝的威能。
可惜我苍生岛的炼器宝录有所缺失,已经没有人能在将五色沉沙融合为一时还能保证其中的五行平衡,否则将这些沙粒炼化为一,便可成就一方五行俱的偌大空间!”
陈景云闻言神色一动,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苍生岛修士无法完成的炼化,到他这里却未必是件难事。
想到自己将来或许会拥有一方可以随身携带的五行空间,陈景云不由心下欢喜,再看涂山谦时也越发觉得顺眼,于是念头微动,便将那部《癸水真解》自储物袋中摄了出来作为回礼。
修真者所修的功法虽然早就自成体系,但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涂山谦又怎会不懂?况且眼前这位山主所赐又岂会寻常?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涂山谦小心地打开密卷,企料方才扫了几眼,便不由自主地大喝一声“好高明的御水妙法!山主当真予我?”
见涂山谦叫出了“御水妙法”这四个字,陈景云含笑点头,只在这四个字中他便看出了修仙者与修真者的不同。
同样的一卷《癸水真解》,文琛与百里尘舒从中看到的是精炼水灵力的淬炼法门,而涂山谦却在其中看到了控御之法,两者眼光不同,倒也说不上孰优孰劣。
“得此御水妙法,我涂山氏将再不虞水族侵袭,涂山谦斗胆,请山主允我将之传与族人!”
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恳求之色的麻衣老者,陈景云眼中含笑,不过嘴上却道
“涂山道友,你也说法不可轻传,是以若没有另外一袋五色沉沙,本尊定是不允的。”
涂山谦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稍小的袋子献给陈景云,并且保证日后一定会送来更多。
溪流婉转,于半山处汇聚成了一汪清池,陈景云与涂山谦止步于此,闲坐池边畅饮美酒。
因为发现陈景云的修为境界已经到了自己只能仰视的地步,涂山谦震惊过后,此时难免有些失落,是以言语间便透露出了想与聂婉娘切磋一场的意思。
陈景云方才以天心道意在涂山谦身上扫过时,见他竟与自己一样,也不曾修出元婴,在其识海之中,只盘踞着一团浑圆无垢的玄奇气团。
再看其肉身修为,更是别有玄机,居然在皮肉筋骨之下隐着暗金、赤红两道轮廓。
联想到修仙界的诸多典籍之中,都有对修真者四大假合之身的记载,陈景云怎还不知眼前之人已是修出了两个假身的修真高手?
此时见涂山谦表露出想要与弟子切磋的意思,陈景云自然是同意的,他也想看看修真者的战力到底如何。
不过聂婉娘此时破境在即,实在不易与人争斗,便说过些时日再为两人安排切磋。
。
第一百二十章 欲为天南寻助臂
溪池边上,陈景云与涂山谦继续交谈,其中多说一些修行上的不同见解。
涂山谦大感受益匪浅之余,也对闲云观的修行理念称叹不已,认为两家的功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又聊了一会儿,陈景云见涂山谦不时拿眼扫向山巅,心知他是在担心孙儿,于是笑着摆手让其自去。
涂山谦离去不久,聂凤鸣就闪身来在了陈景云身旁,抽抽鼻子,似乎对师父手中的果子酒大为意动,于是便笑嘻嘻地在一旁搓手。
看着眼前这个生的俊美异常、个头也与自己相差仿佛的二弟子,陈景云心下感慨的同时,口中笑骂道:
“听婉娘说你近来威严日盛,观中小辈全都怕你,怎地在我面前就变成了这副狈懒模样?”
嘿嘿笑着接住师父丢过了来的酒葫芦,大灌一口之后,聂凤鸣才语带埋怨地道:
“您与大姐常年不在观中,弟子若不板起脸来,如何能够管好这么一大家子?此时在您面前哪里还敢再装?”
“臭小子!心中怨念不小啊!为师这里正好精研出了一套兵刃搏杀的攻伐之术,不若今日就拿你练手如何?”
聂凤鸣闻言右眼皮一阵狂跳,暗道:“师父的手段岂是好挨的?以大姐的实力,在提及她在乙阙门挨揍的经历时都一脸的惧色,自己若是挨上一顿怕是会极为凄惨!”
于是急忙低头认错,口中连说不敢,而后立在陈景云身旁言说自己心有不解,请师父解惑。
其用意自然是要转移话题,让陈景云忘了对他的这顿揍。
对于弟子的小伎俩,陈景云只做不知,示意聂凤鸣坐在自己边上,让他有什么疑问尽可道来。
“师父,弟子方才听见了您与涂山前辈的对话,见您非但允了涂山宝宝参悟咱家的传道碑,还将一卷秘法送了出去,如此是否......”
虽然聂凤鸣没有把话说完,但是陈景云怎么会不知道弟子的想法,于是轻叹一声道:
“为师之所以对那涂山谦爷孙青眼有加,一是为了酬其肯为故地人族万里奔波的劳苦,再则便是要为咱们天南寻得一个盟友。”
见聂凤鸣目露疑惑,陈景云复又解说道:“在北荒的这几年中,为师非但见识了修仙界的强盛,更是深知五大宗门的底蕴深厚。
至于妖、魔二族,既然能在万年之中一直与人族分庭抗礼,三家的实力恐怕已经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然天地有灵、自生感应,我闲云观一脉恰在此时秉着天南的万载气运横空出世,又岂会无因?
为师当日踏入八转之时曾经拼着神魂不渡,才窥得的了一丝天机,之后在莲隐宗内炼心之时再次沟通天意,这才得出了一个大致时间,恐怕不出百年,天南之地就会再遭一次万年前的劫数。
而放眼八荒四海,咱家到时能够将之引为助臂的势力怕也只有海外苍生岛了,至于苍山福地么,能否养熟还在两说。”
听了师父的解说,聂凤鸣眼中的暴戾之意已然不可抑制,隐在袍袖中的另一只手也攥的骨节直响。
他也曾经入到上京城地下的那处灵山秘境中寻幽探奇,对于上古天南的繁盛有着直观的认识。
如今听闻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家园百年之内又会遭劫,不由怒意勃发,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句:“师父放心!为了咱家,也为了天南,弟子到时定然不惜生死!”
聂凤鸣一句话说的是斩钉截铁,显见决心已下,说完之后就要起身离去,想来是要返回后山继续修行,岂料还未等他起身,脖颈处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直接就把聂凤鸣扇到了身前的池子里,还没等他从池子里面爬出来,耳中已经传来了一阵咒骂:
“小兔崽子!闲云观里的人命精贵的很!为师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轻言生死的!要死也轮不到你!”
聂凤鸣闻言暗道大事不好!心说:“完蛋了!师父将自己几人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自己方才一时义愤,却是把这个忌讳给忘了!”
当下不敢顶嘴,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跑,只可惜,凭着他的修为又如何能够躲过陈观主的魔掌?
这一顿胖揍挨的可真是惨烈无比,聂凤鸣引以为傲的肉身修为在自家师父面前实在是不够看,强忍着才没有惨嚎出声,之后狼狈地遁回后山,想必三两日是无法出来见人了。
伏牛上都是高手,溪池处的情形自然逃不过众人的耳目,聂婉娘以手遮眼不忍直视,程石一溜烟地跑回了地火池,柴斐咬了咬牙,决定自己还是先闭关个十天半月再说。
彭仇夫妇小心地关上房门,勒令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不许出去,三个小的未至四转,尚未修出心念,因此对前山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否则说不定就会拍手叫好。
纪烟岚见陈景云教训完弟子之后犹自坐在池边饮酒,便闪身来到了他的身边,听到观主大人饮酒的同时还在“孽徒”、“孽徒”地骂个不停,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几个逆徒,从来不让人省心,倒是让你看笑话了,怎么样,昨日的酒宴可还尽兴?”挥手在溪池边上重新布置案几,陈景云一边让纪烟岚落座,一边出言询问。
纪烟岚含笑点头,之后拿出几样灵果,让他压压火气,而就在两人看着溪流山景闲话之时,忽地一道婀娜的身影闪到了案几旁边。
陈景云见是白芷来了,便让她一同落座,又指着案几上的灵果佳酿让她品尝。
原来,白氏姐妹天生的五感强横,虽然修不出聂婉娘等人的心念亦或陈景云的神念,但有一条,那就是感知之内的一草一木尽皆可以充作眼睛。
是以前山发生的惨事早被姐妹四人看在眼里,白姝、百盈尚未见过陈景云,只从二姐白池那里听说过观主大人是如何的可怕。
想必是陈景云当年那冷冷的一瞥,在白池的心底留下了阴影。
安慰了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三个妹妹几句,白芷再次哀叹,想到地脉之下还有三个未出世的,于是急匆匆的来找陈景云。
岂料白芷方一落座,痴肥的石鹤长老便也施展身法来到近前,不用问,定是来讨要丹药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袒露心扉
白芷在陈景云的面前向来随意,见到好东西上手去抢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不么,才在观主大人手中抢走了一葫芦果子酒,又盯上了他打算交给石鹤的几瓶子灵丹。
石鹤素来知道白芷的霸道,连忙将几个丹瓶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告了声罪,便兴冲冲地回了药庐,想必这几日是不会再出门了。
对于白芷扯着自己的衣袖撒娇耍赖的行为,陈观主只觉一阵头痛,季灵的这个本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被她给学了去。
想告诉她只要是正当的请求尽可以好好的说,不必非要如此,不过听说白芷近来极爱面皮,因此陈景云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被摇晃着听完了白芷的诉求,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白芷姐妹一门心思地帮着观中培植灵株,掌管灵药园子也是尽心尽力,是以这点要求实在不算过分。
于是当即痛快地答应白芷,说自己会寻个时间亲自出手,让她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出世,这才将其打发走了。
纪烟岚在一旁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不由生出古怪之意,若非已经从聂婉娘口中知晓了白芷姐妹是在地脉之下孕育而生,她定会以为陈景云与白芷乃是一对父女。
待听陈景云解释说,白芷乃是秉着自己赐下的乙木生气才得以提前出世时,纪烟岚这才恍然大悟,暗道:
“怪不得方才那丫头与师弟如此亲近,恐怕是下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父亲。”
......
对于天南武人的修行近况,陈景云还是满意的,闲云观所辖势力自不必说,姬桓那里也在极力培养军中好手。
而原本散在江湖各处的宗师境高手也已归服外门,既然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那便继续发展下去便是。
相信随着能够飞天遁地的大宗师境高手的不断涌现,天南必会出现新一波的修行狂潮。
闲云观对此早有准备,大把的灵石、神兵、修行功法就明晃晃地摆在众人眼前,试问谁不想在一片坦途之上行走?
况且闲云观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嘛?收心只是迟早的事情。
其实若非时间紧迫,陈景云并不打算费力培养那些早已成名的武林中人,各家各派的精英子弟以及百姓中天资出众的少年人,才是天南武道昌盛的关键。
彭仇夫妇看似是在闲游天下,其实却是在寒门百姓当中传播粗浅功法、发掘武道种子。
此时山下竹林中的那三十六个少年,除了十二个是在各大门派中选拔的精英弟子之外,其余二十四人全是出自寒门。
闲云观的名头也因此传入了寻常百姓耳中,在这件事情上,彭仇夫妇功不可没,观主大人心中有数。
……
今次回归,少说也要在天南待上一年半载,是以陈景云没有将袁华和季灵召回,而是打算亲自到两个弟子那里去看一看。
对于隐在上京城地底的那座灵山,陈景云也难免生出探究之意,更何况自家小五今次在圈养妖兽凶顽一事上出了大力,实在应该好好的表扬一番。
于是第二天一早,陈景云在交代了彭仇和聂婉娘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架着轻云飘然南下。
聂婉娘本来也要跟随,怎奈后山之巅还有两位客人,她却是需要在家坐镇。
灵聪兽对纪烟岚十分的亲近,往日在乙阙门时,就属纪烟岚私下里给它的好处最多,这一点可是连正牌主子陈景云都比不上的。
是以今次能够随着二人一同出行,胖东西表现的兴奋异常,摇头晃脑地往来撒欢,在层云之上追鹰逐鹤,憨憨的样子直逗的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天南之地虽然并不富饶,但是人口之众怕是要冠绝当世,纪烟岚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城镇村落,再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口中直呼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为何如此贫瘠的土地却能够养育这么多的百姓。
对于纪烟岚的疑惑,陈景云解释之时神情难免黯然,言说天南百姓便好似杂草,只需一点泥土雨露就能挣扎求活,这是自上古之时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绝非生在北荒的人族可比。
纪烟岚听了他的这番解说之后,也跟着轻叹了一声,心中则不免泛起担忧之意,暗道:
“也不知道师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似他这般扛着山岳般的重担,却还要洒然于行,极力将一切愁苦全都压在心底,如此长久下去怕是不妥。”
因为各有心事,是以二人尽皆沉默,好在灵聪兽叼着几根五色尾羽从斜刺里扑出来献宝,这才让两人回过神来,也不知是哪只倒霉的禽鸟遭了它的毒手。
纪烟岚笑着接过长羽,扬手将一颗灵丹丢出老远,任由灵聪兽追击玩耍,而后迟疑片刻,才鼓足勇气对陈景云道:
“师弟,我也曾经心有苦楚却又无人言说,个中滋味实难描述,你若是不将我当成外人,今后我便听你倾诉如何……”
纪烟岚说着说着,声音却忽然小了许多,一抹飞红已然挂上脸颊。
陈景云闻言心底不觉泛起一股暖意,盯了纪烟岚略显局促的清瘦脸庞一阵,而后轻声道:
“好,既然师姐愿意,那我今后便将心事全都说与你听,只是你到时可莫要嫌烦。”
“与你相识至今,我何时嫌你烦过?”纪烟岚听了陈景云的回答,立时心花怒放,嗔怪一句,脸上再没了方才的局促与不安。
相知之人不必多说,点明了各自的心意之后,便觉天地都明媚了许多,脚下的那座山峰怎么看怎么顺眼,灵聪兽憨憨的样子实在讨喜……
大半天的光景,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好好的游览了一番沿途的山河景观,一边为纪烟岚讲述天南的风土人情,一边将自己的打算尽数告知。
纪烟岚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却依然被这个庞大的计划惊的不轻,不过待看到陈景云犹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眼眸后,心底种种的担忧忽地消失不见,心道:
“既然他要带着天南之地成为一方傲立于三族之外的乐土,那么自己拼尽全力帮衬便是,哪儿还管得了别的?”
……
轻云渺、千山度,待到坐忘峰遥遥在望时,已是华灯初放。
灵聪兽许久没来上京城,一见皇宫之中灯火通明,于是一溜烟儿的跑的不见踪影,想来是去打姬桓的秋风去了。
陈景云笑骂几句,也就不去管它,以神念扫过山上山下,却没有发现袁华的影子,心知四弟子此时恐怕又到地底灵山之中寻宝去了,于是便叫纪烟岚随他一同去见识一番地底的奇景。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纪烟岚在百多年的修行当中,她也曾经探寻过几处古修遗迹,对于猎幽访奇之事向来极感兴趣,况且她对陈景云的提议又何曾拒绝过?自是欣然允诺。
方才在的陈景云口中,她已经知晓了地底的那处灵山便是天南修行界现今的资源命脉,若是放在以前,纪烟岚或许还会心存顾忌,此地乃是闲云观日后发展的核心所在,而她毕竟出身北荒。
不过自从二人坦露心扉之后,纪烟岚便再无这般顾虑,心道“既然他有大宏愿,那么闷声壮大天南也好、未来举世皆敌也罢,自己只需陪着走下去就是,即便身死道消又有何惧?”
陈景云不知纪烟岚心中所想,心情愉悦地运起天心妙法,释出一道五色光罩将自己和纪烟岚笼在其中,而后便无声无息地遁入了地底。
以他此时的修为,运起天心诀后自然又有不同,坚石趋让、暗河分波、炎火炽浪退避三舍,不片刻,便已来在了地脉之下的那处灵山空间之外。
二人驻足内望,见其中空间广大、灵气萦绕,一座翠色灵山兀自悬于正中,道道宝光绽出,非但抗住了外界岩土的挤压,也使其中的植株生机不绝。
纪烟岚见此情形不由惊呼出声,虽然有过几次探寻遗迹的经历,但是那些遗迹与这处空间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师姐不必太过讶异,万年前的天南乃是世间最好的修行宝地,我曾在半块墨玉令牌所携的讯息中知晓了一些秘闻,这座由辰翠石铸成的灵山,不过是当年侥幸存下的诸多神峰之一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心生向往的同时,又自欢喜不已,神峰万年不朽,内中资源合该为天南后人所用,闲云观得此灵山,实是再好不过!
当下语带惊喜道“听师弟话中的意思,莫非类似这样的宝山,并不只此一处?”
陈景云见问,含笑点头,回道“理应如此,外门有一执事精通地底寻宝之道,观中安排他组建的彻地营此时也该初具规模,相信日后定会再有发现。”
听到陈景云有此安排,纪烟岚不由心中不解,复又出言问道“以师弟的修为境界,想要寻遍整个天南地下也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何不让门下人手把心思都用在修行之上?”
“哈哈!师姐此言差矣,闲云观中从来不养闲人,连小灵儿都需枯守十万大山为家中出力,旁人又何能例外?
天南修士今后再想得到好处,却需拿实打实的功劳来换才行,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人分外珍惜所得。”
观主大人把理由说的冠冕堂皇,任谁听了都要大呼有理,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因为当惯了甩手掌柜,早已不耐烦这些琐事。
虽然在心里同意陈景云的说法,但是纪烟岚总觉得他在方才说话时眼中透着古怪,狐疑了一阵,便又被空间中的景致勾去了心神。
陈观主想要进入空间,自然无需似袁华那般,需要把四首龙蜥的血液涂遍身。
心意动时,天心道意不住流转,不片刻,周身已然散出了与翠色光幕同样的气息,再将纪烟岚以气息裹住,二人就这么从容地入到了空间之中。
袁华此时正盘膝于地,盯着眼前那道透着沧桑、古拙之气的大门愁眉不展,口中则在嘀咕着什么“麻烦了,看样子就算是把家中好手都叫来,怕也无济于事”之类的话,想来是遇到了难题。
今次入到灵山空间之后,袁华在抓挠了不少好东西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下惋惜。
好东西遍地都是,随便抓一块石头都是上佳的炼器材料,灵石、法宝更不必说,只可惜那些丹药、典籍在万载光阴的冲刷下,已经废去了大半。
而这却叫随了自家师父的性子,同样极为小家子气的袁小四难免一阵一阵的嗟叹。
待到凭着混元宝珠之力破去了另外一道防御法阵之后,袁华终于踏足了灵山的山腹深处。
企料只是地匆匆扫了一眼,满地的灵石、灵宝就再不能勾起袁华的兴致,因为早有一道非金非玉的古朴大门将他的部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以五行灵法试探过了,那道大门上并无防御法阵,也用蛮力推拒了几回,可惜即便是将闲云观弟子一向引以为傲的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那道大门也不曾挪动分毫。
看着镶嵌在门上的那些暗合周天之数的闪烁星石,袁华大感头疼。
他方才选中了其中一颗,而后费劲吃奶的力气也才将其移动了半寸,待他力竭之时,那颗星石又在周天星力的牵引下径自回到原处。
袁华当年在乙阙门之时,也曾饱览修仙界典籍,对于星斗推演之术也有涉猎。
仔细观瞧之下,见大门上的星石除了太阴、太阳两处居中不动之外,其余三垣、五曜、二十八宿一应星斗尽皆杂乱分布,想要同时将之挪动,无异于痴人说梦。
琢磨良久,袁华终究无计可施,心中不由对前辈修士的手段称叹不已。
门上看似不设法阵,但是其上镶嵌的每一颗星石都能够透过顶上的千丈岩土接引天星之力,众星合力之下,恐怕寻常大能见之也只能束手无策。
“若是师父在此,凭他老人家的高深修为,定然能够推动星石打开大门。”
袁华口中喃喃自语,心中并不如何沮丧,师父在他心里向来无所不能,区区大门而已,打开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想着,袁华兀自收拾心情,拂去衣摆处的尘埃,就要返身去收拢满地的灵石宝器,今次能有这样的收获已经非常不错,也就不想其它。
“臭小子,遇到难处才想起为师,平日里怎地不见你多加孝敬?”
就在袁华刚要打开自己的储物袋时,耳中却忽地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袁华闻声一愣,抠了抠耳朵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再揉了揉眼睛,见自己的来处果然行来两道人影,定睛看时,立时大喜过望,暗道“今日当真是心想事成,自家师父来的正是时候!”
许久未见自己的四弟子,陈景云如何能不惦念?见他这些年在为观中往来出力的同时,一身修为也不曾落下分毫,立时大感欣慰。
又见弟子此时还如小时候那般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中是亲近之意,当师父的不由更是喜欢,摸了摸袁华的脑袋,让他与纪烟岚见礼。
看着满地的高阶灵石与上古灵宝,纪烟岚即便再是剑心通明,也不禁一阵目眩神驰,直到袁华上前见礼,这才免力压下了浮躁的心跳,不过说话时又觉喉咙一阵干涩。
“师姐,你且与小四在此收拢一应资源,待我去参研一下那道大门的古怪,即入宝山,又岂能空手而回?”
陈景云此时的心神也被那道大门吸引,嘱咐了一句之后,人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袁华闻言眼中是雀跃之意,恨不得马上就能见识一下门中的宝贝,而纪烟岚看着散乱了一地的好东西,心中不由腹诽。
暗道“得了这么多高阶灵石、上佳的宝物,怎也不能算是空手而归了吧?看来自己的眼界还需再开阔些才行!”
。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气运隆昌
盯着面前的这道丈许高的门户看了许久,其上暗合周天之数的星石在陈景云精纯道意的扫量之下,恍若化成了一颗颗璀璨的星辰,正各自循着玄奥的轨迹运转不休。
虽然对于天星数术并不如何精通,但是陈景云的修为境界毕竟已入当世绝颠,也曾以道念畅游星河,是以在琢磨了一阵之后,便对星光感应之法粗通了个大概。
不过闲云观一脉讲究的乃是以武入道,弟子们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对于自身的武道之体十分的自信,是以袁华在初见这道门户时,首先想的便是能否依靠一身远超同阶的力量将其推开。
而在这一点上,便是观主大人也不能免俗,又自思量了一会儿,只见陈景云一掌抵在了门户之上,劲力吞吐时,便听“轰隆隆”的一阵闷响,这道镶满了星石的大门已然开始震颤起来!
纪烟岚与袁华已经顾不得再去收拢地上的资源灵宝了,匆忙御身而起,而后皆是一脸惊诧地看向陈景云,纪烟岚更是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此时再看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原本坚逾精金的地面居然在陈景云的发力之下开始抖动了起来,就连石壁以及穹顶也有碎石落下,灵石宝器更是早已滚的到处都是。
“师父!莫要毁了宝山呐!”
听到了袁华的这声惊呼,陈景云方自收回了手上的力道,心道:“这两扇大门固然坚固异常,不过自己若是用出全力也未必不能将之击破。
只是如此一来,怕就无法做到收发自如,一旦伤及内中的宝物、亦或使得灵山坍台可就得不偿失了。”
患得患失之下,陈景云只得放弃了以力破门的打算,决定依着袁华方才的思路,多在那些星石上花些心思。
袁华见师父终于收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与纪烟岚对视一眼,两人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比刚刚快上了许多,想来是怕再生变故。
陈景云此时的全副心神皆已投入到了门户之上,不知不觉间便又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上丹田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不停跳动,道道神念宛若丝绦一般化形而出。
探查片刻,陈景云心下了然,周天星斗自有其位,而镶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又都对应天星,因此倒是不虞没有脉络可寻,不过正因为参破了门上的玄机,也才知道其中的难处。
原来,若是有人欲开此门,就需以绝强的神念同时感应周天之数的星辰脉络,再以大法力推动星石归位,二者缺一不可。
略微试了一下,陈景云不由目露凝重之色,暗道:“好一道周天星锁、堂皇之门!当今世上能够打开这道门户的人物,即便放眼整个人、妖、魔三族,怕也找不出几个!”
如此想着,陈景云的心中又自泛起一抹兴奋之意,他此时已然身具八转修为,且还修出了天心道意,若是这样仍然不能破门而入,那可真是没了天理!
此时山腹之中早已没了纪烟岚与袁华的身影,不是二人不想逗留,实在是陈景云周身气机鼓荡之时,已然无暇再去收敛散出的威压,纪烟岚见事不妙,一把拎起袁华的衣领,而后身化剑光,狼狈地退了出去。
山腹之中光暗交叠、灵气呼啸往复没有头绪。
陈景云青衫猎猎,眼中精芒爆闪,道意牵引星光脉络、体内三个丹田极力运转,而后遥遥一掌推出,气机锁住整个门户,口中则爆喝一声:“天星轮转、日月无常!诸星还不归位!”
律令之声方落,便见散在大门上的颗颗星石宛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暗中推动一般,各自循着特有的轨迹移动起来,如此足足过了盏茶的功夫,才复又静止不动。
星光耀目灼人眼球,刹那璀璨之后复又归于暗淡,而在星光泯灭之前,却有一道全由光影组成的阵图沿着陈景云的神念,瞬息没入了他的识海。
而后两扇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内中昏黄一片,竟无一丝宝光映出。
陈景云此时无暇登堂入室,而是喘着粗气盘膝于地,往日里不屑一顾的极品丹药就如不要钱似的整瓶服下,哪里还管什么丹毒不丹毒的,先把一口气回过来再说。
纪烟岚和袁华躲出去老远,此时发现山腹中没了动静,连忙闪身而入。
哪知方一入内,便看到了面色苍白的陈景云正在盘坐调息,身前的地面上居然扔了四五个空丹瓶。
没有闲心再去理会大门内会有什么样的宝贝,二人慌忙来到陈景云身前,想要探查他是否已经受伤。
怎奈无论是袁华的心念还是纪烟岚的神念,皆入不了陈景云自成混元的肉身之中。
好在陈景云炼化了数十颗灵丹之后,呼吸已经平和下来,苍白的脸颊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纪烟岚和袁华见状这才稍稍安心,于是各执灵宝守在一旁护持。
如此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陈景云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混着丹毒的浊气,睁开眼时,原本就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眸子里,居然有一些星辰显得分外明亮!
周天三百六、星辉耀八方!
若是有人能在此时冲破陈景云的识海,当可发现隐在他泥丸宫深处的那点灵光已然被暗合周天之数的明暗光点围在了正中。
看着纪烟岚略微泛红的眼睛,陈景云笑着示意自己已无大碍,又见袁华正拿贼眼在自己和纪烟岚身上不停地扫量,于是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把袁华拍的有些发蒙。
“真是好大的手笔!只从这道门户,便能窥见上古宗门的兴盛!
今次也算是机缘巧合,居然让我领悟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的奥妙玄机,是以怎样都已算是不虚此行了!”陈景云兀自感叹道。
听了陈景云的感慨之言,袁华自是振奋不已,“周天星斗大阵”的名头修仙界中谁人不知?那可是中州天机阁的震宗之秘!
而纪烟岚则是咋舌不已,心道:“以往只是听闻气运之说,今日方知是真,不想师弟的一身气运居然隆昌至此!”
见师父已无大碍,袁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勉力压下心中的八卦火焰,急匆匆的闪身到了那道门户边上,而后小心地向里张望。
陈景云此时也与纪烟岚一同走到近前,见到弟子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陈景云不由心下莞尔,笑道:“既然门户设的堂堂正正,内中自然再无别的法阵,且随为师一同入内寻宝!”
袁华听了陈景云的断语,立时欢喜无限,当下一个纵跃便已入到门中,陈景云笑骂了弟子一句,便也与纪烟岚举步入内。
三人此时心中皆有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库,才值得一个上古宗门如此的大费周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剑名画影龙雀
门户之中昏黄幽深,并无特异之处,经过了一段并不冗长的甬道之后,一座朴实无华的石台终于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石台并不起眼,却兀自占据了偌大的空间,其上摆着一轮、一剑、一令旗,除此再无它物。
左右扫量了几眼,袁华的脸上立时露出失望的神情,对于上古灵宝,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并不如何渴求,都认为只有适合自己的宝贝才是好宝贝。
辟如几人最为倚仗的混元宝珠,此宝在袁华几人手中便能够发挥出十二分的威能,其原因就在于混元宝珠与闲云秘法实乃天作之合。
看着石台上那件没有半点宝光流转的满月状轮盘,陈景云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前脚刚一跨入门户,后脚便有一道古怪的呼唤之意自石台上传来。
此时走到近前,那道出自轮盘中的呼唤之意竟似变得更为急迫,再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纪烟岚时,发觉她的目光早已被那柄天青色古剑吸引了过去。
机缘就在眼前,陈景云的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自从知晓了闲云观乃是秉着天南之地的万载气运而生,而他自己的一身成就也逃不过诸般巧合之后,陈景云就对所谓的天意安排有了别样的情绪。七八中文首发 7*8zw. m.7*8zw.
非是心生抵触,而是本心使然。
苦笑一声,陈景云又自释然,心道:“若非得了梦中的那卷黄庭经,自己此时要么是在天南江湖随波逐流、要么便是隐居山中离尘出世,想要给师父报仇?痴人说梦罢了。”
一旁的袁华见到师父默不作声,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纪师伯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柄灵剑且呼吸已然渐渐急促时,于是立马后退了几步。あ七^八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虽然对那三件宝器十分好奇,但是师父不动,袁华才不会上前呢,谁知道能被一个上古宗门存于核心宝库之中的宝贝会有什么古怪?
宝器就在眼前,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陈景云运转道意轻咳一声,使得纪烟岚激灵一下回过了神,而后示意两人退到一旁,他自己则催发神念,欲要取宝。
没有异变,也没有任何阻隔,好似农人拿起杵在篱笆边上的锄头一般,陈景云刚有收取之意,石台上那件大如案几的月轮便猛地光华大盛,嗡鸣一声之后,就闪到了陈景云的身旁,并且围着他的周身开始旋转了起来。
自怜自艾、欢喜雀跃!
一旁的纪烟岚与袁华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件犹在上下翻飞的宝器,而陈景云也是吃惊不小,三人竟然都在冷月轮盘之上感受到了“情绪”二字!
修行界中对宝器的划分历来大同小异,法器之上是为灵宝,灵宝之上又有玄宝,玄宝若能再进一步,便是类似文琛手中的乾山鼎一般的存在,可以称之为气运至宝。
而居陈景云所知,气运至宝便已经是当世三族中最顶阶的存在,从来没有听说过会有哪件宝器能够通灵至此的!
看着温顺地悬在自己面前的冷月轮盘,陈景云说不喜欢那是假的,不过此时并非将之炼为己用、烙下道意的好时机,是以只将一缕神念缠绕其上,体味着月轮上散出的亲近之意。
再看纪烟岚时,见她在震惊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那柄天青色古剑,陈景云怎还不知她也与自己一般生出了感应,于是言道:“师姐,你既然与那柄灵剑有缘,不妨上前收取。”
纪烟岚闻言不再迟疑,手中指诀掐动,却是运起了剑修收摄灵剑的特殊法门,而后将指一点,一道精纯的剑意便自她的指尖射出,霎时缠向了石台上的古剑。
“锵!”的一声异变突起,那柄天青色古剑并没有如冷月轮盘那般立时归服,而是腾空而起悬在了石台之上,剑身释出道道青色华光,竟与纪烟岚的剑意纠缠在了一起。
对于突然出现的变故,纪烟岚似乎早有预料,示意陈景云不要插手,她自己则盘膝于地,自眉心处再射出一道磅礴的剑意,瞬间没入了青色华光之中。
“有趣、实在有趣,不想这柄古剑居然玄奇如斯,归服之前还要考量主人一番。”
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见袁华也在一旁称叹不已,便道:“知着,你对石台上的那面旗子可曾生出感应?”
袁华闻言摇了摇头,不过眼中却有跃跃欲试之意,冷月轮盘与天青古剑的神异已经被他看在眼里,而那面旗子与这两样一同摆在石台之上,相信不会差到哪儿去。
“臭小子,师父在此你还有什么可顾及的?既然看上了旗子,上前取来便是,没有感应又有何妨?”
听了师父的话后,袁华不由讪笑了几声,这两年时常独自探寻宝山,他早已经把小心谨慎刻在了骨子里,此时转过弯儿来,忙以心念去沟通那面旗子。
企料袁华已经不弱的心念,在触碰到旗子的一刹那,居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又试探了几下之后,袁华已然恼怒,心道:“这宝器竟也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莫不是瞧不上自己的修为?”
如此想着,袁华便不再迟疑,闪身来到石台近前,伸手就向那面令旗抓去,要先将旗子收入囊中,待日后修为高了,再将其慢慢炮制。
算盘打的虽好,可惜事与愿违,袁华将旗柄抓在手中之后就凭着武道之体开始发力,怎奈即便是将胸腹间的太极气旋运转到了极致,却依旧不能将旗子提起分毫。
眼见着袁华一脸讪讪地回到自己身边,陈景云哈哈一笑,在储物袋中摄出一葫芦灵酒丢了过去以示安慰,宝物摆在这里又不会跑了,倒是可以用来激励弟子们的上进之心,众人想要取宝时,各凭福缘本事便是。
不理一脸郁闷的袁华,陈景云又把目光投向纪烟岚,见她此时虽然额头见汗,但却依旧一脸的坚毅之色,因此也就熄了以自身道意压迫那柄古剑的心思。
如此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那柄古剑释出的青色华光才渐渐收敛,待发出了一声好似龙吟般的剑鸣后,终于化作一道青色光辉,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
“呼!山河一剑空画影,万载幽寂龙雀谣,好一柄画影龙雀!师弟,今日得此绝品玄剑,元婴境中我将再不惧任何敌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月刃分身
既然纪烟岚能够张口叫出古剑的名字,陈景云怎还不知她方才已经在剑中刻下了自己的神识烙印。
待见到纪烟岚抚弄古剑时的飒爽英姿时,观主大人的脸上不由浮起了一抹笑意。
以蕴着一缕道意的神念扫量了整座灵山,又在一些隐秘处发现了几个藏宝室。
将具体位置告知弟子,这才令入满腹郁闷之气的袁华露出喜色,嘿嘿笑着便一溜烟的跑了。
笑骂了几句弟子猴急,陈景云复又看向犹自神情激动的纪烟岚,出言问询道:
“师姐既然对这柄画影龙雀爱不释手,想必此剑除了品阶绝高之外定然还有别的妙处,莫要藏私,快快说与我听!”
纪烟岚闻言嫣然一笑,眼中露出了一抹顽皮之色,法诀微掐时,手中那柄长不下五尺的绽然灵剑居然瞬间化作一道青芒,“嗖!”的一下便没入了她的掌心。
瞧着周身泛起了淡淡的清辉,且还仰着雪白的脖颈不肯回答自己问题的纪烟岚,陈景云只得干笑两声不再追问,眼前人此时的小女儿神态,叫他大感亲近。
对于依旧围着自己上下翻飞的冷月轮盘,陈景云心中大为意动,纪烟岚既然能将古剑收入体内,自己的月轮合该也有这样的妙处才是。
再往深处想时,当今的修行中人都是惯用了储物袋的,纪烟岚得了此剑之后,它日再与人交手时,灵剑直接自掌中探出,出其不意该是一定的了!
“师姐,你且与小四一同去收敛别处的宝物,我会在此地炼化这件月轮,之后再试试能否修补这座灵山的御空阵法。
唉!家里几个小的都想着有一天要将这座灵山挂在伏牛山上,咱们做长辈的只好尽力。”
许是一句“咱们做长辈的”勾动了纪烟岚的芳心,居然引得这位素来冷傲孤高的绝代剑仙再次嫣然一笑,轻“嗯”了一声之后便红着脸走了。
目送着纪烟岚离去之后,陈景云便在宝室之中寻了个角落,而后盘膝于地,再以指尖轻抚月轮,将精纯的五行灵力灌入其中,待到光华涌动时,月轮上原本隐着的“寂灭”二字终于浮现了出来。
寂灭者,涅盘是也,无为自在,不生不死,冷月轮盘以“寂灭”为名,意在斩去一切有无、因果,只从其得了灵力灌注之后散出的一丝凛然气息中,陈景云就知道自己今日得了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至于这般厉害的攻伐至宝为什么在万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未被动用,而是封禁于此,后人不得而知,陈景云亦不愿妄加猜测。
宝器年深日久自生灵性,经过了万载的陈封之后,一朝再遇主人,自然不停地向外散发着类似喜悦的情绪,居然脱去了原本的深沉幽冷,变得灵动活泼起来。
对于月轮能够自行挣脱原本的烙印桎梏,继而重新焕发活力,陈景云自然大感欣喜,如此实在是省去了他这位新主人的许多麻烦。
原本以为想要炼化这件宝器并不会用去太多时间,纪烟岚都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在古剑之中烙下神念,而陈景云的道意修为不知要强出纪烟岚几何,本应更快才对。
岂料就在陈景云的磅礴道意探入寂灭轮盘的一刹那,原本浑圆无暇的轮盘似是感应到了一直镇压在新主人心底的杀意与不甘,居然开始自行变了模样。
只片刻功夫,就由原本的满月化成了一道弧形玄月!
玄月尖角相对,圆弧状的外刃薄如蝉翼,微一颤时,便有慑人的寒芒闪动,整个月刃之上更是镂空着一些令人炫目的复杂纹路,似乎另有玄奇的功用。
没想到这件宝器的外表会生出这般变化,居然还能随着自己本心之中累积的杀念而改变了形状,变的如此锋芒毕露、凶威凛冽,这实在是出乎了陈景云的预料。
不过此时的陈景云已经无暇再去理会月轮的外在变化,因为当他的道意随着神念探入宝器的核心处时,竟然发现月轮的核心处居然有着丈许大的一处空间,而空间之中正兀自悬着一轮不停翻转的弯月虚影。
陈景云这几年不停地往来于修仙界中,对于修仙者们所执的灵宝法器见过不知凡几,况且他自己也曾经炼制过几样玄阶灵器,自问再不是炼器一途上的门外汉。
只是此番情形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搜肠刮肚之下,发现以往看过的那些修仙界典籍中竟也未曾提及分毫。
这一下却是引得观主大人兴致大增,泥丸宫深处的灵光狂跳几下,立时将自己的道意神念在丈许大的宝器空间之中凝成了一具化身,而后御使化身围着弯月虚影反复地打量。
怎奈一番耐着性子的观瞧之后,陈观主到底还是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感受着弯月虚影对自己这具化身的亲近之意,观主大人终于放下戒心,化身抬起一只手臂,向着弯月虚影贴了过去。
冰凉似水、如玉如脂,这就是化身的手掌处传来的最直接的感受,正当陈景云暗自疑惑,以为这道弯月虚影并不如何奇异时,异变突生!
“嗡——!”就在化身的手臂继续往弯月虚影的内里探查时,陈景云本体的识海之中忽地传出一声嗡鸣!
这一声大响似是传自九天,又好似发自幽冥,居然直接响在了神魂之中,刹那之间,竟将武道之体大成且修出了天心道意的陈景云震的眼前一黑。
待他免力压服了识海的动荡,想要收回凝为化身的道意神念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把陈景云惊的目瞪口呆!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眼前的月刃虽然依旧悬在陈景云的面前,但是内中散出的气息却已经与他的天心道意一般无二。
若是只有这般变化,倒还不至于让咱们的观主大人失了颜色,问题是那具拥有着他自身三成左右道意的神念化身此时已然招之不回,竟是与宝器空间中的那轮弯月虚影融为了一体!
陈景云见状连忙要以神念再次探查,岂料念头方起,月刃中的情形就已经映入了他的识海,就好似整件宝器成为了另外一个自己。
而宝器之中原本只有丈许方圆的核心空间,此时也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那道弯月虚影之上,则正膝坐着一个青衣道人,道人的身形除了有些模糊之外,却与陈景云一般无二!
见此情形,陈景云复又呆立当场,许久之后,脸上才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面前一直悬停不动的月刃,喃喃自语道:
“万年的封禁也是万年的孕养,不意今日居然被我占了这个天大的便宜,此宝融合了我的三成道意,已然与我心念相通,却是与分身无异......”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惊云刃
整座灵山的最底端,倒竖着一座恢宏的殿宇,纪烟岚与袁华足踏虚空自殿门进入,一番探寻之后,果然在后殿靠向山壁的一侧的发现了一处犹在运转的法阵。
待二人合力打破了已经灵光暗淡的隐匿法阵之后,一个藏宝密室的入口便再次显露了出来。
袁华见此情形立时欢呼出声,对纪烟岚说了一句“小子先去探路”,而后便将混元宝珠御在头顶三尺处,“蹭!”的一下就已经蹿了进去。
纪烟岚见袁华如此火急火燎,不由学着陈景云的样子笑骂出声。
不过既然要当人家的亲近长辈,自然就需护佑晚辈周全,就见纪烟岚身外青芒一闪,人便也跟着跨入了密室之中。
灵光晃映人眼、珍宝熠熠生辉!
此处的藏宝密室果然也与前面发现的几个宝库一样,也是自成空间,是以并不会随着山体与宫殿一同倒悬,这才使得满室的珍品不至于散落于地。
双脚踏足实地,纪烟岚不免又是一阵感慨,上古宗门的大手笔绝非今人可以企及。
她乙阙门虽然传承的时间不短,但是门中隐在悬剑峰上的宝库也不过是多布了几层防御法阵罢了,跟人家这么多自成空间的宝库一比,实在是不值一晒。
感受了一阵直入心脾的磅礴灵气,放眼看时,旦见满室光华,成堆的高阶灵石码放的整整齐齐,原本安放宝器的灵木架子虽已蒙尘腐朽,但是到底还是有大半的上古灵宝并未失去灵性。
没有忙着去搜刮满室的灵石珍宝,二人先是对着散在角落处的几架枯骨施了一礼,而后便见纪烟岚曲指连弹,剑气纵横之下,几个深约丈许的石坑便已出现在了密室的角落。
见到全由辰翠石构成的宝室地面,在纪烟岚弹出的淡青色剑气面前竟然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破开,袁华不由一阵啧舌,辰翠石坚逾精金,除非动用混元宝珠,否则他是无法将之破开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待到袁华将数具枯骨一一安葬在石坑之中,纪烟岚这才允他随自己一同收敛满室的宝贝。
虽然已经收宝收到手软,但是纪烟岚与袁华眼中的兴奋之色却丝毫不减,二人就像拾掇庄稼的农夫一般,不肯放过任何可用之物。
如此过了足有半个时辰,整座宝库之中已然变的空空荡荡,只有倚在墙边的腐朽木架犹在孤零零地挺立着。
“呼——!”纪烟岚与袁华同时长长地舒气,似乎不如此不足以释放心中的兴奋之意。
袁华因为无缘山腹中的那柄旗子,因此对几处宝库中的上古灵宝十分上心,方才更是如此。
许是沾上了陈景云的运道,又或者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居然真的被他在满架子的宝贝里寻到了一件合用的,他此时手中的那张深灰色长弓,正自散发着幽暗的冷光。
瞧着袁华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纪烟岚不用去问,也知道这件灵宝的品阶定然不低,于是就想听一听宝弓的玄妙之处。
哪成想袁华一见纪烟岚将问询的目光投向自己,立时嘿嘿笑了几声,口中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整张长弓竟然“嗖!”的一下没入了他的眉心,只在额头正中留下了一道弓形的印记。
早就知晓袁华的滑不留手,此时见他非但收起了长弓,且还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眼神之中则是透着期冀与好奇,似乎就等着自己出言问话。
瞧着袁华的这副表情,纪烟岚居然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因此不肯多说,生恐被他套出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七八中文天才 待想到自己与陈景云的关系乃是光明正大,并无不可对人言时,再要恼羞成怒,眼前却已失了袁华的影子,神念扫出,发现那小子眨眼之间竟已跑到了空间的边缘。
“好一个滑溜的小子!居然不用言语,只用细微的神情动作,就能将别人的思绪引到它处,闲云观中出了他与婉娘,日后想不兴盛都难!”
纪烟岚一边感慨,一边无奈苦笑,若要论起心机智谋,她在聂婉娘与袁华面前实在是不够看,现在细想起来,就连季灵不也是长着一双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吗?
不过待想到陈景云的天纵资材与绝高悟性,再加上他那看似随意落子,却能搅动北荒风云的神鬼手段之后,纪烟岚复又觉得释然。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袁华几人身上既然都有陈景云的一丝影子,那么心机资质远超常人又如何?不过是在情理之中罢了。
既然已经搜刮完了整座灵山的大小宝库,纪烟岚便也不愿在此多留,又想到陈景云此时或许正在修补灵山的浮空法阵,于是并不再去山腹打扰,而是足踏剑芒,远离了灵山。
咱们再说陈景云这边,自从明悟眼前月刃的功用之后,咱们观主大人着实欣喜了好一阵子,极力压制着心头的激动,才不至长啸出声。 方才那声来自识海深处的大响,竟如开天辟地一般,将他的三成道意与本体彻底分开,此时那具道意化身正坐镇月刃当中,既与陈景云的本体意念想通,却又自成一统!
“神兵为体、道意化魂!这轮月刃经此变化再不能以寻常灵宝度之,当为道器!......不过却是不能再以‘寂灭’为名,这与自己的道心不符,却需取一个应景的好名字......”
陈景云一番喃喃自语之后,便开始搜肠刮肚地思量起月刃的名字来,不过他在取名一道上,实在没有什么天分,连为几个弟子取的道号都没有什么脉络可依,遑论其它?
“头疼啊!”
陈景云一边继续为月刃灌输精纯的灵力,一边愁肠百转,即便凭着一部梦中所得的《黄庭经》自创修行功法时,似也没有这么困难。
想到了自己当年的那场百年大梦,陈景云立时心有感触,梦中的老道道号“惊云”,自己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那人所赐!
“罢了!且不论你我之间到底有何缘法,我今日既然得了月刃分身,便以你的道号命名此宝,待到‘惊云刃’扬威四海、惊震八荒云动之时,相信你在冥冥之中也能安息......”
如此想着,陈景云忽觉一阵释然,似乎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座大山瞬间轻了不少。
不用本体操控,月刃之中的道意化身立时就将他的想法付诸实际,一道银芒闪过之后,月刃之上的“寂灭”二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道意盎然的“惊云”二字!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雨后春笋
纪烟岚与袁华在空间的边缘一等就是三天,却依然没有等到陈景云的出现,二人不耐之下便一同再入了山腹中的巨大宝库,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岂料宝库中的那道镶满星石的大门已然紧紧关闭,凭着两人的修为境界,还没有办法将那星石归位。
一见情形有异,这几日一直温柔恬静的纪烟岚终于显露了剑修的本色,眼中煞气升腾,便要催动剑诀强破星门,一身凛冽的气机直把同样焦躁的袁华给掀了个跟头!
正当二人一执画影龙雀、一御混元宝珠将要动手之时,耳旁却同时传来了陈景云温和的声音。
“师姐,知着,我今日所得‘惊云宝刃’虽然玄奇无比,但是宝器之中也有了光阴侵蚀的痕迹,需得好生以灵力孕养一段时日,师姐的画影龙雀怕也有此情形,需得上心。
况且若要灵山挪移,势必引发地陷,总不能咱家得了好处,却坑害了上面的无辜百姓,我会在此闭关一段时日,需得琢磨出一个万之法。
这次闭关的时间不会太短,你二人可回伏牛山等候,亦或代我去探望小灵儿,那丫头若是知我归来却未与她相见,怕会闹腾起来。”
听完了陈景云的交待,纪烟岚与袁华这才安心,修行之人闭关炼宝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纪烟岚虽然不愿与陈景云分开,却也无可奈何。
况且她方才听了陈景云那番对宝器的分说,不由担心自己的画影龙雀也被岁月冲刷出了细微的瑕疵,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只得与袁华一起出了地底空间。
坤宁宫中,姬桓正举着一个粉嫩的婴孩嘿笑不止,还不时说几句“小倾城,快些叫声父皇”之类的话,丝毫不顾自己的帝王形象。
一旁的璎皇后对这样的情形早已见怪不怪,挥退了内侍宫女之后,这才抿嘴接过“咯咯”直笑的女儿,亲自哺起乳来。
姬桓对这样温馨的场景最是喜欢,认为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他此时已入四转之境,自然不会再把宫中的琐碎礼仪看在眼里。
璎皇后见自己的皇帝夫君又在一旁偷瞧,不由羞恼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当日皇家长女降世,姬桓心绪激动之下,早把一应繁杂国事抛诸脑后,居然借着机会悍然冲破了四转的瓶颈,而且还与闲云观后山的一众亲传弟子那般,并无天雷降下。
这一下,姬桓自是欢喜无限,认为女儿乃是自己的福星,于是大赦天下、增开科举,大把的修行资源也都分发到了军中和彻地营,一时之间,普天同庆!
姬桓得了一个女儿,且自己还入了四转的消息,自然在第一时间就传回了闲云观,聂婉娘等人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是笃定了姬桓也是得了气运庇佑之人。
升格成了爷爷辈的彭仇携着暮如雪亲至皇宫,斥责了姬桓擅自突破境界,其间竟无门中高手护持的莽撞之举后,才满脸宠溺地将一枚散着柔和光华的玉锁挂在了徒孙的颈上。
姬桓素知自己师父的脾性,躬身受教之后,便乐呵呵地请彭仇为自己的长女赐名,言语间更是不乏溜须拍马,言说自己师父的学识浩如烟海,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彭仇听了大弟子的恭维,口中虽然不停笑骂,心中却大感受用,想到自己来时的所见,于是捋着长须言道
“为师与你师娘方才入宫之前,见上京城中百姓尽出,舞龙踏狮、张灯结彩,想是同为皇家庆贺,而这小囡囡又得天独厚,生就一副冰肌玉骨,不如就叫她‘倾城’可好?”
荒林春水足,新笋迸龙雏!
大师兄姬桓素来对师弟师妹们照拂有加,也一直都是外门弟子崇拜的对象,是以在得知喜讯之后,外门众人为此足足庆贺了三天,到最后,所有人都喝的大醉。
而正是这场大醉,竟然又让闲云观中多出了两位四转高手,原来竟是本就将要破境的无果与田帧在大醉之后忧烦尽去,又借着师父临走时赐下的灵酒之力,居然同日破境功成!
只是他们二人却都少了姬桓的运道,破境之时天雷滚滚,声势十分骇人。
不过四转的天威在聂婉娘等人的眼中实在不值一提,挥手之间便就该收的收、该散的散了。
外门辖下宗师堂的众多宗师境高手们,今次终于得见了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的赫赫天威。
胆战心惊之余,众人无不为自己能够加入闲云观外门麾下而感到庆幸,也都为那些无缘加入宗师堂的山野高人们捏了把汗。
自姬桓与无果、田帧相继破入大宗师境后,得了丹药赏赐的皇家供奉院头子青冥子终于厚积薄发,在彭仇与暮如雪的护持下一跃入了大宗师境。
再往后的几个月里,先是一直闭关不出的王要离终于看破情劫,于牛家村外的溪水之旁顿悟一日一夜,而后便迎来了隆隆的劫云。
大高手柴二蛋适逢其会,没工夫去琢磨身为外门执事的王要离为何不去山上破境,连忙使出自幼练就的通背崩拳迎向天雷,虽然被轰击的手臂发麻,但却得意的仰天大笑。
之后就是受了损友姬桓与一众同门刺激的何弃我,于坐忘峰上拼力一搏,终于踏足了大宗师境,而为他挡下雷劫的竟是平日里最爱欺负他的灵聪兽。
此时再算上宗师堂中在数月之间进阶的三位高手,天南的云天之上终于能够经常看到几道遁光划过了。
坐忘峰,天心岩前,纪烟岚正在考量季灵这几日的修行成果。
季灵强笑着御使一柄淡蓝色灵剑,不断地催动剑诀,心底则在期盼着师父快些出关,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儿过了!
自从在地下折返之后,纪烟岚并没有依着陈景云的意思折返伏牛山等候,而是霸占了袁华的修行场所,一边以养剑之法拂去画影龙雀中的细微损伤,一边等着陈景云破关而出。
岂料她这一等就是数月有余,直到季灵安排好了黔州之事,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师父兴师问罪时,上京城的地下却依旧没有动静。
在陈景云的几个弟子之中,纪烟岚最喜欢的就是季灵,于是便把她强留了下来,传给季灵一些剑诀要意,借此打发时间。
彭仇和暮如雪自从来到上京城后,只在宫中呆了一日,便一同来到坐忘峰上伺候。
他们夫妻都是过来人,是以隐隐猜到了纪烟岚与自家观主的关系。
此时见到季灵气喘吁吁狼狈样子,夫妻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纪烟岚越是对季灵严厉,两人就越是笃定心中的想法。
。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仙缘
雪挂松枝,月隐寒蟾,天心岩下又数月,早等的剑仙心烦。
这一日,上京城外的一座土地庙中,正有几个行商在此歇脚,众人围着火堆饮酒闲聊,借此打发时间,其间又多说一些神鬼怪谈,不时引来一阵啧啧称奇之声。
有一个面向庙门坐着的青年商贾,自认口才了得、见多识广,于是便开始讲起了他在数月之前见到的一桩神仙异事。
说是那日他跟着商队途经一座荒山,正在人困马乏准备宿营之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中忽地墨云翻涌、雷霆炸响,直把拉货的骡子马匹惊的屎尿横流。
正当众人惊骇欲死,齐齐跪在地上祈求仙佛保佑之时,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自山腰处一跃而起,竟是挥舞着手中的奇形兵刃,悍然迎向一道足有水桶粗的天雷!
而后便听“咔嚓!”一声大响,那道雷霆居然真的被那人斩做了漫天的电芒,而他手中的兵刃也跟着碎成了数段!
说到此处时,年轻商人忽地闭口不言,而是卖起了关子,笑吟吟地摇了摇手中的酒壶,示意众人自己的酒壶已经空了。
其余人此时都被他勾起了兴致,有人连忙再将一葫芦好酒塞到了过去,催促年青商人快往下说。
美美地灌了一大口酒,年轻商人这才继续讲道:“当时大伙儿都以为那人击破电光之后,该就天下太平了,可是谁知似那样的天雷居然不止一道!
一道方溃之后,居然又有一道更加粗大的电光从墨云中劈下,目标居然还是那人!”
听到此处,众人无不倒吸凉气,尽都为年轻商人口中的奇人捏了一把冷汗,有一个急躁的商贾更是担心的叫道:“这可如何是好!那位奇人兵刃已碎,却如何能够抵挡这一道天雷?”
年轻商贾闻言点头道:“李老哥说的是呀,当日小弟心中也有这般担忧,不过要说那位奇人也是着实了得,虽然没了兵刃,但却凭着一双拳头,硬是再将天雷抗下。
唉!只是他的身体也被轰的如同破布偶一般,从半空坠了下来,却正好跌在了我等的面前,大伙儿细看时,原来口喷鲜血的奇人居然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陆少兄,两道雷霆之后,相信不会再有天雷降下了吧?否则那位重伤的老者如何还能活命?”
听到这话,陆姓商人的脸上忽地露出了目驰神往之色,放下手中的酒葫芦,望空揖了一礼,这才道:
“小弟自幼随着家父走南闯北,家父又是个笃信仙佛的,是以小弟这些年进过的庙宇道观也不知有多少,想是拜的神仙多了,居然有缘一睹了神仙的真身!”
在众人的催促下,陆姓商人又自开始讲述,原来,那日的老者虽然扛下了两道天雷,却也身负重伤,居然只能委顿于地,望空大呼不甘。
待发现了身边的商队之后,连忙挣扎着坐起,呵斥众人速速离去,莫要糟了池鱼之灾!言罢居然拖着伤体向远处爬去。
行商之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活泛的?见那老者说话时声色俱厉,哪里还不晓得天雷仍未结束?于是尽皆狼狈起身,拼命奔逃,至于那些牲口货物,早已顾不上了。
岂料就在此时,墨云之中又传来了一阵雷电汇聚时的“兹拉!”声响,众人心知片刻之后就有天雷降下,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而这陆姓商人因为心下实在好奇,一边跑时一边还忍不住回头张望,居然一个不慎,跌入了山脚的土坑。
这一下却是把他被跌了个七荤八素,想要爬出土坑时,但是小腿处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原来他这一跌,竟是摔断了左腿。
心知同伴们此时都在各自逃命,即便呼救也是无用,于是他便仰躺在了土坑之中,睁大眼睛盯着天上的墨云,有心要做个明白鬼。
如此过了数息的时间,他却并没有听到雷霆轰落的声响,费力探出半个脑袋看时,只见一团雷光正被托在老者的头顶,并且还在不停的缩小,片刻之后居然化作了一颗珠子,“嗖!”的一下便蹿入了半空!
而那位老者的身上则已被天上降下的一道白光裹住,身上的伤处竟然以肉眼可查的速度迅速痊愈,又过了片刻,天上墨云散尽,陆姓商人这才发现虚空之中居然立着数位神仙!
“陆少兄,你可莫要诓骗我等,神仙之说素来虚无缥缈,凡人能够得见一位,便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你居然一下子见到了数位?”此时有人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陆姓商人一见有人不信,立时大感不悦,言道:“诸位哥哥该知我陆家的门风,何时听过我陆家之人有妄语轻言的?当日小弟虽然看不清那几位神仙的真容,但是却听到了神仙们的对话!”
众人见他有些愠怒,于是皆出言力证陆家之人乃是诚实可信之人,当为商贾楷模,这才令陆姓商人转怒为喜,继续讲道:
“其时,小弟因为腿上疼痛难抑,不禁痛哼出声,却见半空之中忽地降下一缕淡绿色光华,那光照在小弟身上之后,断腿处立时一阵酥痒,你猜怎地?只过了片刻,小弟的断腿居然已经恢复如初了!”
“哎呀!不想陆少兄竟然有此奇遇!这可是仙缘呐!”
“陆少兄,快与我等说说,那几位神仙都说了些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一同出言催促,陆姓商人再饮一口美酒,继续讲述。
当日,这名陆姓商人周身被绿色光华笼罩,人也变得昏昏沉沉,却强打精神不肯睡去,而后便听一位女仙人说道:
“此人虽然非我观中之人,但在濒死之际却仍心存善念,不愿无辜之人因他而遭难,救上一救倒也无妨。”
一位男神仙接口道:“山野之中素来藏龙卧虎,此人既然能够依着咱家散出去的两卷秘法就另辟蹊径修到此等境界,想必也是天资高绝之辈,只是修行之路既艰且难,凭他一己之力又能走出去多远。”
“二师兄此言差矣,以前听我老爹说过,咱们师父就是独自一人在林泉之中参透了天地奥妙、明悟了武道玄机,这才创下了咱家的惊世妙法的。”此时一个有些公鸭嗓的仙人闻言反驳道。
“臭小子,我看你是又皮痒了!天南一隅万年以降,也只出了师父一人,他老人家岂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说到此处陆姓商人慨然一叹,有些惭愧的道:“小弟当时只听到了这几句仙人们谈话,而后便暖熏熏的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却被寻到我的商队同伴告知,自己已经睡了三日有余。”
身旁的商贾闻言也都各自感慨,却也只是感慨,神仙之事对于他们这些星斗小民来说,实与天方夜谭无异。
此时众人也都乏了,便都准备休憩片刻,神仙们可不会管自己肚子的饱饿。
而那名陆姓商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于是披上斗篷出了土地庙,立在雪地之中望着明月出神,臆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乘风御雷、踏步云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岂料就在他要折返庙中之时,他身前的地面上却忽地迸射出了一道弯月形的弧光,弧光在他面前转了几转,似是扫量,之后便“唰!”的一下消失不见了。
陆姓商人痴愣了片刻之后,脸上旋即露出了狂喜之色,大踏步的冲回庙中,扯起一名贩马的行商,硬是用自己的随身货物,换了人家的两匹健马。
众商贾看着一人双骑向着城北狂飙而去的陆漓泉,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之色,不明白这位身家颇丰的琉璃贩子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的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分身解众惑
坐忘峰上情形诡异,纪烟岚与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在看到悬在半空的弯月形灵宝逐渐变化成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心中都是一阵说不出的别扭。
直到身影凝实之后降到了季灵的身边,之后宠溺地揉了揉季灵的脑袋,众人这才自惊愕中回过神来,袁华几人更是围着陈景云开始左右打量。
“别看了,师父还能有假的不成?只不过这具身体并非为师的本体,而是借着惊云刃的特性再加上自身的三成道意凝炼的分身罢了。”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众皆大呼不可思议,季灵更是伸出指头在师父的身上捅了几下,直把观主大人弄的哭笑不得。
纪烟岚此时早已按捺不住,踏步上前,开口言道“修仙界中确实有前辈高人拥有幻化分身的秘法,此事倒是不足为奇,但却从未听过能将一件灵宝充作身体的,看来师弟今次得的机缘不小!”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神情说不出的快意,他今次得了这件道器,相信便是对上北荒天机子时,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聂婉娘等人这几年已经很少能够看到师父如此的开怀了,是以纷纷围上前去恭贺,继而好奇地问东问西,程石更是想把这件惊云刃借去研究几天,却被陈景云一脚踢的老远。
谁料程石竟不死心,还要再去央求时,哪知又被聂婉娘踹了一脚,聂凤鸣则在一旁出言骂道“这件宝器乃是咱家师父的分身,便与师父本人无异,岂容你这憨子亵渎?”
程石被二师兄骂的一愣,仔细想想,立马后退了几步躲在了袁华身后,嘿嘿笑着挠了挠脑袋不再言语,觉得自己方才只被师父和师姐踢了两脚,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只是凭着他那高出常人一个头还多的粗壮身子,却要藏在干瘦的袁华身后,这番情形实在是惹人发笑。
见到他们师徒几人聚在一起时,竟是如此的随性与亲近,纪烟岚的心底没来由的一阵舒心,认为这才是一家人的样子。
暮如雪立在彭仇一旁,脸上是笑意,待见到丈夫笑着笑着居然眼眶泛红时,便知夫君又在感慨故主早逝,心中不由也是一酸。
“师弟,你今日既然分身显化,想必是已经功行圆满,却又为何不以本体与我等相见?莫不是灵山中出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聂婉娘等人也都收了笑意,等着师父讲述其中的缘由。
陈景云闻言微笑摇头,示意众人不必担心,而后语带得意地道“既然炼化了分身,岂能不试上一试?这宝刃破空飞行的速度实在是令人吃惊!
我来见你们之前,已经催动惊云刃往返了一趟伏牛山,把二蛋吓了个屁滚尿流!”
一旁的柴斐听到自家师父炼成分身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吓唬自己的老爹,不由“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心说
“以前曾听奶奶说起,说老爹从小到大惯会占师父的便宜,师父也从来不会拒绝,不想今次糟了报应!”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笑,聂婉娘则在心中感慨“二蛋叔恐怕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让自家师父真心以待、绝不藏情的朋友。
而眼前的这位纪师伯,原本也是有可能成为师父的挚友的,只是看这情形,怕是唉!”
想到此处,聂婉娘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不过旋即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这才继续凝神倾听陈景云的讲述。
哄笑过后,就听陈景云继续说道“至于我的本体为何不出,一是需得在地脉之下布一道足以撑起百里空间的阵法,否则如何将那灵山挪走?
再则因为这惊云刃分去了本体之中三成的道意,若不将之重新修回,终究会损些实力,而一年之后的北荒之行,却需以巅峰实力面对才好!”
言到此处,陈景云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坐忘峰上的所有人,包括纪烟岚在内,此刻皆觉遍体生寒,聂婉娘等人品味着师父的话语,眼中也都凶光闪烁!
一时之间,坐忘峰上风云变色,直把纪烟岚看的咋舌不已,心道“‘大魔头’一旦动怒,‘小妖怪’便也跟着发火,这就叫不是一家不进一家门呐!”
待想到自己今后也是闲云观中的一员之后,纪烟岚的脸上不由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片刻之后,峰顶风云平复,场面又变得如方才那般,季灵此时也已回过味来,欢呼一声,又去挎住师父的胳膊,而后一脸兴奋地问道“师父!您是说咱家终于要把那座灵山搬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啊?弟子早都等不及了!”
见到弟子们都是一脸期冀的表情,陈景云也不卖关子,言道“布置大阵的材料倒也不缺,除了三百六十颗星石之外,辰翠石本身也可入阵,是以日子不会太久。
待为师修回那三成道意之后就可进行,相信前往莲隐宗之前,定然能将那座灵山悬在伏牛山上!”
“师父不可!”
陈景云话音方落,聂婉娘与袁华立时惊呼出声,纪烟岚也是一脸的愕然,不明白陈景云为什么此时就要将闲云观置于众目睽睽之下,不过她对陈景云的决定从来不会反对,是以并未出言阻止。
摆了摆手,陈景云习惯性地摸向了腰间的酒葫芦,一摸之下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具分身虽然思维想法与本体一般无二,却毕竟只是道器所化,只是空有其形罢了,又如何能够饮酒?
没有灵酒聊以抒怀,陈观主立时觉得少了许多乐趣,感叹一声之后,言道“为师原本的打算确实不是这样,若是依着从前的情形,在为你们师祖报了大仇之后,还需再过上几年,等你们的修为都进阶七转,才会将这座灵山启出。
到时为师的修为想必也能再进一步,当不惧北荒任何一人,有我亲自坐镇伏牛山,中州五大宗门又是面和心不和的,因此想要求个安稳应该不难。”
“那师父为何又会突然改变主意?难道事情因为这具分身而有了变化?”聂婉娘心思一动便就猜出了个大概,于是出言求证道。
“不错,此一时彼一时也!为师今次得了这件道器,有它辅助,实力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况且还可以将周天星斗大阵布于灵山之上,到时想必没有什么人敢来轻易放肆!”
陈景云说话时的飞扬神采立时感染了所有在场之人,其中最高兴的非季灵莫属,她此时已经开始幻想着要在灵山之上建造什么样的居所。
“师弟,方才听你话中的意思,想必再临北荒之时定然会以惊云刃在修仙界中立威,借此震慑北荒,却不知谁人能当你的对手?”
“人选自是有的,师姐可还记得天机阁之事?”
。
第一百三十章 宗门雏形
冬去春来,倏忽又是数月。
其间陈景云的这具分身倒是不曾闲着,先是被季灵拉着前往黔州,去看了看十万大山中的凶兽圈养之处,又招来包括姬桓在内的所有外门的头面人物,交代了几件事情。
有感于今次所得惊云刃的玄奇,便又携着纪烟岚去了一趟绝域荒漠,寻到了时常被袁华放血的四首龙蜥。
好处给了大把,再将那头魔物的经脉捋顺了一遍,算是为将来聂婉娘探寻那半截漆黑令牌中所记载的秘境做些准备。
剩下的时间里,陈景云除了深入地脉之下,使得白芷的另外三个妹妹提前降世之外,便是坐镇伏牛山上,为聂婉娘讲解如何破入功法七转的关节所在,顺便为其余弟子传道解惑,旦有闲暇时,还要陪着打上门来的苦月大师对弈一局。
时间就这么不经意地如溪水般流淌,在这数月时间里,天南王庭颁下的一道政令却在民间掀起了一片议论的热潮,有识之士皆道“此事若成,姬桓大帝必将成为千古一帝!”
云天之上时常出现的仙人遁光并不能搅乱百姓们的生活,雷霆降世轰击“妖魔邪祟”的异事也都是众人茶余饭后的八卦怪谈,但是天下各个州府郡县纷纷兴办的皇家武院可就不同了,那可是实打实的摆在了大伙儿的眼前。
百姓们虽然多数看不懂贴在各处城门口上的诏书,但在饱学之士的分说之下,也能明白个大概。
朝廷今次兴办的武院,旨在发掘民间所有拥有习武资质的少年,不论公侯世家亦或贩夫走卒,家中子侄一旦通过资质考核,就能进入各地的武院分部修文习武。
学习期间不但会有文士教习诗书礼仪,更有皇家供奉院的老供奉们亲自传授学子们皇室武学,若有出类拔萃者,更能选入皇家武院本部,修习武道仙法!
此诏一出,武辈哗然!
各门各派以及诸多武林世家向有出众的子侄,虽然大多数人都与闲云观外门无缘,但却自问习武资质要远超寻常市井少年,是以家家都沉浸在了巨大的喜悦之中。
各家首脑的见识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可比,只从武院前面缀着的“皇家”二字,怎还不知此举的源头乃是出自闲云观?大帝姬桓的另一重身份武林之中谁人不晓?
而百姓们最看重的一点,则是这皇家武院非但不会如旁的书院那般收取高昂的学资,还会给一些贫家子提供银钱上的帮助,家中旦有一人得入武院,实可谓家受益!
政令畅通是一定的,姬桓为帝数载,天南风调雨顺,原因无它,但凡遇到棘手的天灾祸患,他辖下的风信门所部总能第一时间传回消息。
姬桓只需差使万里乌云骓带上一纸求援书信返回宗门,当真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从他与何弃我等人一同跨入四转境界之后,事情就变得更加简单。
就如数日之前的一次春洪爆发,眼瞅着长河已然决堤,沿河驻守的兵丁与民夫四散奔逃,堤防官郑仁已经准备跃入缺口以死谢罪时,溃堤之上却忽地多出两道身影!
那两人一着紫袍,一袭青色道衣,踏足波涛之上竟然如履平地,一人抬手挥退江水驱散雨云,一人手中掐诀聚石一处,眨眼之间,一道长达半里的高大堤坝便已拔地而起,波涛虽然依旧汹涌,但却再不能成灾。
郑仁曾在姬桓登基之时有幸前去观礼,待到认清了紫袍人的模样,哆嗦着身子想要上前见礼时,那两道身影已经倏忽不见,只有一句“你很不错,今日之事不得声张”的缥缈话语传入了郑仁耳中。
若要论起姬桓的仁心仁政,天南的百姓们哪一个都能随口说出几件,如此世家伏低、群臣称颂,武人归心、百姓爱戴,此乃盖百代而未有的执政之基!
天下武人既已归心,江湖之中等闲再无大事发生,是以风信门的高手便被轮番派遣到天南国的东疆和西域,命他们在那里广布分堂眼线,为将来先做准备。
监察院与暮雪山庄的人手则是依着陈景云的法旨,纷纷收缩人手,在外门宗师堂的左近各自起了一片建筑,把分散在各地的众多精英人物都召回了伏牛山。
而苦月大师也正是因为此事才打上了门来,质问陈景云为什么不一视同仁,而是将他弥陀寺的势力排除在外。
陈观主对于自己的这位师叔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他原本想让弥陀寺的高手在行走天下之时,代为纠察武人中的不法事。
毕竟这些年里监察院与暮雪山庄行事多凭雷霆手段,这也是陈景云当年有感民生多艰、武人多狂悖后,定下的基调。
如此经年下来,武林之中已经少有宵小之辈,是以再不需要冷酷威压,而佛门中人讲究慈悲为怀,代行此事实是再好不过,同时也能借此扩大弥陀寺在武人中的影响。
岂料道理讲了一箩筐,苦月大师就是听不进去,认为弥陀寺这些年一直充作和事佬的角色,已经颇得人心,若是再行纠察之事,恐怕会养出几个佛门败类来。
苦月大师的话没说透,但是陈景云已经从中听出了味道,知是玄慧之流已经心生野望,而苦月大师又不忍心下重手惩戒,这才想让自己把弥陀寺的势力一并收了。
几个跳梁小丑而已,实在入不得陈景云的眼,不过为了不使老和尚为难,也只有遂了他的心意,命何弃我的彻地营在探查天下山川地理的同时,再加一项监察的职权。
牛家村从来没有向如今这样热闹过,往来都是闲云观外门辖下有头有脸的高手,村头打谷场上时不时的就会传来呼喝切磋之声。
对于彭大先生的众多属下,村民们还是乐意招待的,程婶子又叫儿子给自己制备了三口大锅,六口大锅一字排开时,内中精肉翻滚,场面煞是壮观。
每每听到众人对自己手艺的称赞,程婶子总是笑的开怀,想起苏凝碧在见到自己这六口大锅时的惊讶表情,不由更加开心。
“还是宗门好啊!”
不知不觉间,“宗门”这个称谓已经深入人心,毕竟单就能够吸纳到如此浓郁的天地元气,就叫所有人做梦都会笑醒。
况且外门之中已经传出消息,说是观主将会以力移来一座浮空灵山,众人日后都有机会入山修行!
对于天下武人共尊的“圣武尊”,外人等闲不敢臆测其修为境界,不过闲云观辖下高手却都偶有所闻,此时则是更加笃信自家观主的移山填海、改天换地之能!
。
第一百三十一章 龙蛇起陆
秋分之前十五日,斗指癸,白露霜华早至伏牛山。
就在这一天,聂婉娘守心半年之后,终于开始冲击《九转小黄庭》功法的七转境界。
今日伏牛山上早已不见一个外人,一直留在传道碑旁的涂山氏爷孙也被聂凤鸣请到了山下,事关家姐的修行大事,由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聂婉娘盘膝坐在陈景云当年渡心破妄的那块青石之上,身后不远处的传道碑正发出十倍于往日的五彩华光,直把整个山巅映照的如梦似幻。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携着纪烟岚和自己的徒子徒孙们驻足一片云台之上,聂凤鸣、袁华等人一脸的凝重,都在竭力感受着大师姐身上的气机变化,好为自己将来的破境积累经验。
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也都收起了玩闹的心思,安静地围在两位祖师的身旁,就连说话时都尽量压低声音。
当年陈景云破入七转之时,乃是感受到了大日初升之际的那点一元肇始的意境,这才借着漫天紫气一举开辟了上丹田。
既然有了师父的前车之鉴,聂婉娘自然省去了不少麻烦,是以专心等待着金乌破晓时的那一点灵光。
而她的泥丸宫处早如陈景云当年那般时常的躁动,相信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果然,就在旭日初升、光芒初绽的一刹那,聂婉娘的心念之中立时捕捉到了一缕往日里不敢收纳的至阳紫气,心意一动,便将其扯进了泥丸宫中。
之后随着泥丸宫的一阵狂跳,聂婉娘的天灵处就如生成了漩涡一般,不断地撕扯起了周遭的天地灵气。
破入七转的动静可不是寻常破境时可比,黄庭七转所开辟的上丹田可是挑剔的很,绝不肯吸纳寻常灵气,哪怕身边堆满了高阶灵石也是无用。
于是以伏牛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之地,便又如陈景云当年破境时那般,天地灵气蜂拥而至,片刻之后,就呈现出了一副降世般的异象!
山下的牛家村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亦是如此,但是聚在山外谷地中的众多武人,却被惊的头皮发麻,都知道观主首徒聂忘忧将在今日破境登仙,却不想竟然会有这般动静!
至于涂山谦和涂山宝宝,则是早已震惊的无以复加,如此骇人的破境场面,修真者中亦是百年难见!
“武道修至极深处,登仙成圣小事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句嚣张到了极致的话语,已经在闲云观外门辖下的武人之中流传开来,此时见到这番直如末日降临一般的场面,众人终是信了。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天地复见清明,聂婉娘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眸子睁开时,内中亦如陈景云那般,似有星河流转。
伏身于地谢师恩,聂婉娘跪在青石之上,大礼叩拜陈景云,直把同在云台之上的袁华等人骇的四散奔逃,师姐的大礼岂是他们可以承受的?便连纪烟岚也让过了半个身位。
陈景云身形微动,人已来在了聂婉娘的身前,抬手将自己的大弟子扶了起来,见弟子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陈景云的心中不觉同样泛起了万般感慨。
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又拿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位置,笑道:“记得为师初见你时,你与凤鸣还只有这般高,不想时光匆匆,当年那个总爱伏在师父膝上瞌睡的小女娃,今日也有了这般成就。”
聂婉娘被师父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起自己小时候睡觉时经常会流口水,因此总是把师父的衣摆弄湿一片,眼泪便如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
若是时光能够倒转,她情愿自己不曾长大。
“好了,莫哭,你如今也有了七转的修为,也算迈入了当世高人之列,这几日便先稳固境界,为师到时会将周天星斗大阵传授于你,待到灵峰悬于伏牛山上时,还需由你坐镇。”
聂婉娘见师父交代正事,连忙拭去眼泪,恭声应诺之后,才继续接受师弟师妹以及三个小辈的恭贺,一时间,欢声笑语重又响起在了伏牛山巅。
……
半月之后,上京城西南五十里外的一片沃野之中,姬桓与损友何弃我踏步虚空,静立等待,二人不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激动之意。
供奉院头子青冥子则是带着自己的属下以及彻地营的好手辍在数里之外,自从知道了今日会有一座灵山将在此地破空而走后,这些初通修行之道的武人们便已两日未曾合眼。
原本只在神怪故事中才会有的事情,不想今天就会发生在自己眼前,想想都让人有一种如在梦中之感。
不过待看到立在虚空之中的那两道颀长的身影时,众人又不禁一阵鼓舞,飞天遁地的神仙手段,自己日后定能习得!
而这其中最为兴奋的,非新近加入彻地营的琉璃贩子陆漓泉莫属。
他当日依着玄月弧光中所传声音的指点,策马向北狂飙,果然被他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中寻到了一个青衣道人,只说了一句“是观主让我来寻你的”便被略显惊愕的何弃我引入了彻地营。
众人虽然不明白统领为什么要将一介商贾引入营中,但是只看自家何统领对陆漓泉的态度,便知此人一定不简单,是以倒是对他照拂有加。
午夜时分,月上中天。
随着何弃我大喊一声“来了!”众人全都瞪大眼睛盯着远处的地面,生恐错过分毫。
灵峰冒头之时,并无众人想象中的地龙翻身、隆隆大响,而是无声无息地破开土石,只片刻的功夫就已脱出了地面,只在沃野之中留下了一个方圆十数里的大窟窿。
整座倒悬的灵峰高不下六百丈,顶处光滑平整,下自渐成峰角,碧光微绽时,其上的泥土砂石纷纷落下,而后砂岩涌动,地面处的那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竟然渐渐合拢了起来。
待到月光照射到了这座峥嵘的灵峰之上时,底下的众人这才发现,偌大的一座山峰居然宛若一整块通透的碧色玉石铸成!
一时间,众皆瞠目结舌,更有甚者,已经有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着一阵呼啸的风声,整座灵峰渐渐升入高空,待到云气自生时,底下的人再也无法发现它的踪迹。
姬桓与何弃我目送着灵峰离去,而后各自施展戊土灵法,抹除了地面上留下的痕迹,青冥子等人在回过神之后,也都匆忙赶来帮忙,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沃野之中已然恢复了旧貌。
“阿桓,要是朝中没有大事,不若随我一同返回伏牛山,把小倾城也一同带着,咱们总该为丫头争一争机缘的!”
姬桓闻言大为意动,正色道:“今次本就是宗门大事,你我身为观中之人,自当回山侍奉!待我回宫交代一下便就启程如何?”
见何弃我点头,二人脚下遁光一闪,便已失了踪影,引得青冥子在一旁羡慕不已。
……
四野无人之处,姬桓这位当世帝王有些迟疑地拉着损友言道:“你侄女如今才刚满一岁,咱们此时就带她回山,是否太早了些?”
“我说阿桓,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不成?如今后山的师兄师姐之中,三师兄和六师兄咱们不去考虑,二师兄与五师姐的座下可都没有亲传弟子。
正所谓手快有、手慢无,再加上你师父从旁帮衬,我这侄女拜入后山的机会可是极大的!”
“呃——,五师姐那里就先不去考虑了吧?倾城要是能够拜入二师兄门下,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章 思师恩时泪满襟
“除、清、九、盂”一直都是天南百姓世代循守的祭祖节日,闲云观中虽然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但是却把这四个日子看的极重。
而重阳之日又因其九九归真、一元复始的寓意,因此最得陈景云看重,每到这一天,闲云观一众亲传弟子都要随着他一同祭奠祖师。
今日又逢重阳,牛家村人早早的就把一应贡品摆在了自家的供桌上,除了祭祀自家的祖宗之外,家家又都供奉灵猿仙师的牌位,一时间,香火气弥漫在了整个村子中。
待到行完了祭拜的礼仪之后,村中男女老幼尽皆走出家门翘首望天,原因无它,因为今日自家云哥儿将会移来一座能够浮在半空中的山峰,以此祭奠故去的亡师。
牛家村的庄户们这些年虽然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座山峰是如何自己飞在天上的,难道山石之中还能生出翅膀不成?
不过迷惑归迷惑,但却没人认为此事有假,在庄户们朴实的心里,莫说是区区一座会飞的山峰了,便是哪一天云哥儿要把月亮摘下来挂在村头照亮,大伙儿也是信的。
外门弟子们此时可没有庄户们的闲情逸致,无果等人带着众多好手,将伏牛山周围方圆数里守了个严实,禁绝一切外村的乡民从此处经过。
灵峰落下之时,哪怕只是泄露一丝威压,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承受的,在祭奠观中祖师的大日里,可不敢发生折损人命的惨事,彭仇对此下了严令,外门辖下尽皆出动。
闲云观中一片肃穆,聂婉娘头挽飞云道髻,身着扶风揽月仙衣,率着一众后山亲传弟子于供奉堂前静立等候,方才眼见师父的道器分身化作弧光破空而去,众人便知灵峰距此已经不远。
纪烟岚的胸口犹在不住地起伏,正自极力压制激荡的胸意,身旁的小侍女昆蓉已经低声唤了她数次,纪烟岚却充耳不闻,只因方才陈景云的分身离去之时,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了一句话。
“师姐,今次灵峰归位之后,我就会将师父的灵柩移于其上,他老人家后半生困居伏牛山上,弥留之际还在羡慕修仙者的飞天只能,今次总算是能够常卧云天了,到时师姐便与我一同祭拜师父吧。”
虽然纪烟岚和陈景云已经默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但却终究还差一样俗礼上的认可,那就是出入供奉堂的资格。
修行中人本来对这些所谓的世俗成规并不在意,但是纪烟岚因为要入乡随俗彻底融入闲云观中,是以把这一点看的极重,今日终于等来了陈景云这话,心绪激动也是难免。
供奉堂中有诵经之声隐隐传出,旁人等闲不得入内的供奉堂,却是苦月大师的心安之所,这老僧但凡来到观中,必会每天为老友诵上一段经文、闲话一阵过往之事,今日亦是如此。
至于堂外之人皆在期盼的飞来神峰,此事奇则奇矣,不过对于老僧而言,实在没有为老友诵经来的重要。
......
盏茶的功夫之后,高天上的云团忽地四散翻卷,片刻之后,一座倒悬着的翠碧色灵峰便已出现在了下方众人的眼中,灵峰徐徐降下,直到相距伏牛山巅还有百丈的距离时,才自悬停不动。
没有想象中的磅礴威势,但是庞大的山体之中所散发出的古朴、峥嵘之意,却直扑观礼之人的心海,令人没来由的一阵战栗。
灵峰微微一震,山体之中便有三百六十道星光随之一盛,星光循着特有的轨迹,直透罡云之上,各自牵引着一道本星之力,那场面实可谓玄之又玄,奥妙难测。
就在众人兀自目眩神驰、难以自抑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所有在场之人的耳中。七八中文更新最快^电脑端:
“因果往复,万物轮常,蒙本观开山祖师英灵庇佑,天南国武道隆昌,今日灵山现世,一则证我闲云一脉气运深重,亦为天南修行之人立下一靠山,是以当立宗门,此后聚沙成塔、协力共进!”
听了灵峰顶上传出的这番话,聂婉娘等人齐齐躬身唱喏,外门之人自彭仇而下,纷纷拜倒尘埃,口中皆大声回应:“谨遵观主法旨!”
至于一众牛家村的男女老幼则是早已跃跃欲试,宗门不宗门的与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对于庄户们而言,自是云哥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用去多想?
是以牛家村人此时才是最轻松的一群人,都想快快攀上灵峰,去领略一番云天之上的奇景,只是头上的灵峰距离地面实在太远,村中除了柴二蛋之外,怕是无人能够登顶。
巍巍灵峰通体晶莹,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恢弘大气,下方的伏牛山虽然也是灵气逼人,但是与之一比,实在逊色太多。
观礼的涂山宝宝长大了嘴巴,喉咙中不时发出“咯、咯!”之声,他已经从爷爷的口中得知,头顶这座高不下六百丈的巨峰竟然全由珍贵的辰翠石所铸,于是只觉头脑一阵发晕。
涂山谦到底是见多识广、老成持重,压下了心底的惊愕赞叹之后,眼中不由泛起一抹担忧之色,身为老牌的修真强者,涂山谦并不认为陈景云此时将这座灵峰摆在明处是一件好事。
“三族高手何其之多?即便妖、魔二族暂时发现不了此处的情形,但是灵峰悬于天地之间,怕是瞒不了距离此处最近的北荒修仙界多久。七八中文天才 而自己与孙儿又受了参悟传道碑的偌大恩情,却是不好独善其身。”
如此想着,涂山谦便决定寻个合适的时间,向陈景云痛陈利弊,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将灵峰继续隐于原处。
陈景云此时头上悬着惊云宝刃,立于灵峰边缘,任由高处的凉风吹的青衫猎猎、道髻散乱,想起师父灵猿子临终时眼中透出的不舍与不甘,陈景云不觉泪湿衣襟。
原来眼泪的滋味是如此的酸涩......
师恩深似海,从咿呀学语,到长成英挺的少年,陈景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便是那段腻在师父身边任性胡闹的日子。
而今弟子已经立于当世绝颠,自问凭着道器之威加上一身的武道修为,战力已经不会弱于北荒人族第一人了,奈何恩师却早已睡在冢中,再不能亲口夸赞弟子。
自从灵猿子离世之后,小道士陈景云三十多年从来不曾哭泣,即使是面对恩师画像时,也只会作出一副嘻哈模样,今日足踏灵峰、脾靡四野,终于被思念冲破了心底的关隘。
第二章 溪池清冷水声长
灵峰现世归元日,黄叶纷飞石径霜。
凄凄莺啼绕枯木,溪池清冷水声长。
陈景云将师父灵猿子的灵柩单手托起,脚下一步一朵莲花,缓步向着灵峰顶端行去,纪烟岚陪在左右,众亲传踏足虚空亦步亦趋,三个小的则被自己的师父携在身边,各自小脸紧绷不敢失了礼仪。
灵峰顶端光滑如镜,方圆十数里的地面透着淡淡的荧光,陈景云看好了方位,心意动时,灵峰顶端靠北的方向立时就起了一座精致的陵寝。
聂婉娘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各自扶住楠木棺椁的一角,而后小心地随着师父一同进入陵寝之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众人才各自红着眼睛鱼贯而出。
直到陵寝的大门轰然落下,五行灵光微微绽起后,陈景云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意,对弟子们言道:
“你们师祖晚年最喜清净,是以此地依着惯例,仍需列为观中禁地,非亲传弟子不可靠近,日后有资格登上灵峰的外门中人,可在供奉堂内参拜祖师。”
见聂婉娘等人恭声应诺之后,陈景云挥手间就在陵寝前布上了珍惜灵果、满案的珍馐,又将悬在腰间的那个硕大的青玉葫芦解了下来,笑吟吟地摆在了供桌之上,而后才对纪烟岚道:
“师姐,师父的灵柩已然安置妥当,你且随我上前祭拜吧。”
纪烟岚面容肃穆,闻言款步上前,二人依足了世俗礼仪共同叩拜先师。
跪在二人身后的一众亲传弟子,虽然早就隐约猜到了这位纪师伯与自家师父的关系,但是见她此时已经有了与师父一并祭拜祖师的资格,众人尽皆在心底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只是各人心思不同,言语实难赘述。
......
对于家事,陈景云向来霸道,既然立了宗门,也就需要一个主事的,祭拜完毕之后,陈景云便将聂婉娘招至身前,让她从今天开始总领闲云观的一切事宜,问其余弟子可有不服时,只换来了一阵四散奔逃。
聂婉娘领了宗主之位,心中却是百味杂陈,不敢在师父面前显露自己的情绪,强笑着吩咐师弟师妹们各自显露本事,在灵峰之上多起几座大殿。
毕竟过几日还要准备开宗大典,似这般光秃秃的像什么样子?
得了大师姐的吩咐,季灵欢呼一声便跑到自己方才选好的地方开始施为起来,她可是早就想给自己建造一座全由辰翠石垒成的宫殿了。
怎奈一番施为之下,她的戊土灵法居然无法操控脚下的石材,于是便又急吼吼地跑到师父那里求助。
辰翠石坚逾精金,本就是难得的炼器材料,程石一见师妹的戊土灵法不太顶用,于是便嘿笑一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开山巨斧,而后运足力气猛地劈下!
一阵火花迸射之后,众人打眼细看时,却见地面虽然被程石劈出了一个口子,但是他的斧头却也被磕飞了出去。
聂凤鸣和袁华眼见着程石在不停地甩动着似已发麻的手臂,不由也是一阵发愁,又见大师姐已然运转灵法在峰顶中央处起了一座恢弘的大殿,二人心中对于早日进阶七转的渴求立时再添几分。
季灵在陈景云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央央而返,心说:“连师父都不肯帮忙,大师姐那里就更不用去想了。”
于是便开始拉着袁华的手,让他快想办法。
袁华脑筋急转,心知若是不借助外力,自己师兄妹几人怕是奈何不了脚下的辰翠石,灵机一动,便开始沟通起了混元宝珠中的那道陈景云的本源灵力。
果然,借着自家师父的力量再次施展戊土灵法之时,虽然灵力损耗的极大,但是被灵法御使的辰翠石已然变得可以随意拿捏了。
见弟子找到了方法,陈景云哈哈笑着,便携着纪烟岚下了灵峰,低矮的伏牛山才是他的守心之所,是以观主大人并不打算与弟子们一同在灵峰上居住。
犹在忙碌的聂婉娘见到师父与纪烟岚回了后山,叹息一声便独自走进了大殿,自今日起,她的身份已然不同,需得一点点地将偌大的宗门打造成自己心中的样子。
伏牛山下一片啧啧称奇的议论声,后山之上却也不得清净,柴二蛋一见陈景云下了灵峰,心知今日的祭奠已经完成,于是立即跑过来表达不满。
他方才早就飞临了灵峰之上,想要降下身形时,却被一层星光给拒之门外,用蛮力硬往里面冲时,又被弹飞了老远,此时还有些头昏眼花。
见柴二蛋絮叨个没完,陈景云只得举手投降,将一道星芒打入了他的体内,告诉他这道星芒便是踏足灵峰的钥匙后,耳旁才重得清净。
岂料柴二蛋刚走,百家七姐妹便又联袂而至,七人之中,白芷与自己最后出世的三个妹妹对陈景云最是亲近,围拢过来之后便莺声燕语地一通抢白,言说她们姐妹都对那座灵峰有一种熟识之感,想请陈景云解惑。
陈景云已经听涂山谦详解过她们姐妹的跟脚,心知当年的那位大能三魂散于九天、七魄却藏于地脉之下,又经万载孕育,这才出了原本该是魔星的姐妹七人。
此时她们下意识里对头顶这座上古灵峰生出熟识之感,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不愿让她们姐妹心中平添压力,陈景云与一众弟子对此事绝口不提,如今灵峰之中已经没有了拒魔大阵,倒也不怕她们入内探秘,于是便也在七人体内也打下了星光烙印,命七人自己去寻答案。
见终于再没有人来打扰,陈景云摸了摸灵聪兽毛绒绒的大脑袋,而后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二人便在鸣潭边上布下案几,而后煮茶闲聊,其间多说一些观中琐事,惹得纪烟岚不时浅笑出声。
不知为何,灵聪兽对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似乎十分排斥,这段日子总是躲躲闪闪的不肯靠近,今日终于得见正牌主人,于是便一直腻在旁边不肯离去,不片刻竟已发出鼾声。
远远地看着鸣潭边上的神仙眷侣,还有那只憨憨的灵兽,苏凝碧不由想起了丈夫在世时两人相处的情景,一时眼眶泛红,叮嘱昆蓉不许上前打扰后,便进了厨房不再出来。
......
日暮西山之时,除了聂婉娘需要留在灵峰之上体悟周天星斗大阵之外,聂凤鸣等人尽皆返回了后山。
几人虽然一脸的疲惫,但是眼中的兴奋之意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程石更是大喊着让苏凝碧快些把美酒佳肴全都摆上。
而季灵则是兴奋地摇着师父的手臂,不断言说自己所建楼阁的精致,其间还把柴斐好不容易建起的居所形容成了四处漏风的猪窝,三小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柴斐见三个小的居然帮着师姐一同诽谤自己,不由佯怒,怪叫一声便做出一副将要扑抓的凶狠状,直把三小吓的狼狈逃跑......
xs7.com 第三章 仙门开于北地
灵峰悬于高天、仙门开于北地,这两则消息通过风信门的渠道,旬月之间传遍了整个天南国,并在百姓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不少家资丰厚的好事者,已经快马加鞭地在往北疆赶路了,都想看看那是一副何等神奇的景观,当然,若是能被仙人看中而后收归门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了灵峰的现世,那些被世人供奉的道祖真武、佛陀菩萨们立时就都有了佐证,仙门开派时的画影图相已经在市井百姓手中广为流传,画中的万千气象虽只浮于纸上,但是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世人谁不想要飞天遁地、不老长生?民间流传的狐精妖魅又是何等的引人遐思?
百姓们之所以固执地将建在灵峰之上的闲云观称之为“仙门”,很大程度上也是在满足自己对神仙的向往。
对于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闲云观即便再是势大,却也无力改变,只能听之任之,不过江湖中人则更倾向于“宗门”之说,武道可以通神,这已经是武人之中普遍的认知。
闲云观作为天南武道的源流之地、宗师大宗师的汇聚之所,今次终于将布局已久的诸多势力整合在了一处,而凭着聂婉娘的智计与实力,统御属下自是毫无难度。
法旨连番颁下、宗门铁律刻在灵峰的陡壁之上、一应修行资源敞开了量的派发下去,一时间,伏牛山上再次掀起了一阵修行狂潮。
“不到大宗师境,就入不得头顶这座飞来神峰啊!”
外门辖下的人手在开宗之日都被聂婉娘以力摄到了灵峰之上,牛家村人更是一个不落,当呜泱泱的一大堆人聚在一处不知道先迈自己的哪只脚时,场面着实好笑。
而当众人终于放开胸怀,仰视灵峰之上的宏伟殿堂,再环视一圈周遭灵气与星光交汇而成的瑞霭祥云后,一颗想往的种子便已种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别的且先不论,当日在场的人只要忆起自己踏足灵峰之时,那两股自脚底涌泉穴处涌入到体内的精纯灵气,就都会忍不住再次感慨一番,皆道“若是能在灵峰上修行,一日就会顶上平时数日!”
门规森严、法度自生,众人向往归向往,却也只能铆足了劲儿的修行,连大长老座下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和牛家村人都需依着规矩,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日分派权责的时候,聂凤鸣因为这些年在外人面前威严日盛,且行事越发的方正,于是便被聂婉娘赋予了主管刑罚赏赐之责,自此单成一堂。
聂凤鸣把叶南筱抽调到自己的座下听令,赏罚堂的人手也多从监察院中遴选,所选皆是一些铁面无私、刚正不阿之人。
程石掌管灵器铸造,于是可着劲儿的给自己的炼器堂挑捡了一些粗壮之人,之后便带着属下兴冲冲的回了地火池处。
袁华则需要掌管整个宗门的一应资源供给,何弃我的彻地营被他要了过去,季灵因为心中惦记着被她圈养在黔州十万大山中的妖兽凶顽,便被充作了袁华的副手,师兄妹二人此刻正在为自己堂口的名字争论不下。
而丹药炼制这一块自然的就划拨给了石鹤,灵植培育又有早已轻车熟路的白家七姐妹,于是药庐与灵园从此自成一体,皆归袁华统筹。
柴斐因为性喜东游西逛,于是聂婉娘便将探查妖、魔二族动静的差事交给了他,又把王要离分拨到了他的手下,柴斐得了这个差遣,嘴上虽然叫苦连天,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彭仇彭大长老权威日盛,非但直接统领了外门辖下的宗师堂,暮雪山庄与弥陀寺的势力也都归到了他的手上,连姬桓手中的供奉院,再加上已经遍布天下的皇家武院也需由他节制。
暮如雪对于夫君今次能够掌握如此多的职权,自是喜不自胜,不过彭仇却在无人之时经常长吁短叹,若有可能,他宁愿每日里夹着书本,去给村中孩童们授课。
只可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他便是想要偷闲也是不能,好在无果、田帧等人已经成长起来,有了一众弟子的辅助,彭仇才不至于连修行的时间都没有。
如此一番分派下来,聂婉娘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无事可做了,看着这几日忙碌不休的师弟师妹,再看看脚打后脑勺的彭仇,聂婉娘忽地心生莞尔,暗道“不想当了宗主竟然还有这般好处。”
不过聂婉娘到底不像陈景云那般惯会当一个甩手掌柜,见到灵峰之上除了自己师兄妹几人,便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不由得想起了剑煌山的兴盛。
有感于此,聂婉娘便将目光盯在了牛家村的村民们身上,心道“若是真如师父预料的那般,天南将在百年之内再遭劫难,那么到时能与我闲云观休戚与共的必然少不了这帮乡亲。”
此时众乡民中,除了柴二蛋与前几日破入了四转的教书先生李三小外,余者还都在四转以下徘徊不前,而凭着观中这些年为众人创造的优越条件,按理却是不该。
聂婉娘思虑良久,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还是在自家师父那里,师父对牛家村人的爱护太甚,乡亲们也对师父太过依靠,这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众人武道修行上的障碍。
既然师父近来只在后山教导几个徒孙修行,再不过问观中之事,聂婉娘便觉得自己有义务扭转这个局面,办法也简单,只需激起众乡亲的争胜之心即可。
伏牛山上已经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在灵气的鼓荡下,飘飘摇摇的很难落下。
对于大弟子要在牛家村中选出三十个好手,而后单独成立一个名为“闲云武卫”的直属堂口这件事,陈景云只能报以苦笑。
聂婉娘的心思他这当师父如何会猜不透?乡民们落在她的手中,今后怕是不会再有以往的轻闲日子可过了。
也是,依着聂婉娘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亲近之人泯然于众的。
摆了摆手,让三个徒孙自去玩耍,他则接过了纪烟岚递过来的一盏香茗,抿了一口,只觉回味无穷,于是出言夸赞道“师姐,你如今烹茶的手艺已经越发的好了。”
纪烟岚闻言抿嘴一笑,也不接他的话茬,一边捋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自顾自地品起茶来,于是草亭之中立时充满了安宁与祥和的意境。
如此过了片刻,陈景云忽地嘴角微翘,放下手中的灵茶,对纪烟岚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前两次南来探查的福地修士被我用分身扮成的妖魔给吓跑了,不想今次来的这波却是剑煌山弟子,且还是凌度带队,师姐,你说我用不用也吓他们一吓?”
。
第四章 不如北去
大苍山的皑皑林莽之中,十数道剑光正自极速向南遁行。
为首的乙阙门长老凌度此时正把一身元婴境威压极力的显露出来。
而随在他身后的肖升等人则在遁行之中摆出了锋锐的攻击阵型,只等那只传言中的四首魔物在自家长老的挑衅下现身。
元婴境的气机威压四野,所过之处声势端地惊人,直把原本就已经惶惶不可终日的零散凶兽吓得更加不敢露头。
此时相距闲云观灵峰悬空之日不久,天南的众多宗师境武人都归了宗门勤奋修行,是以倒是不见了猎兽队伍的踪影,否则说不得还要徒生变故。
说起苍山福地,那里如今已是大一统的局面,宗主温易安对于乙阙门辖下势力素来恩威并施,是以成效显着。
宗门之间的容融与磨合,自然少不了一些小的插曲,但是剑煌山一脉的霹雳手段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承受得起的。
乾元灵府的一朝覆灭,算是给乙阙门的辖下势力敲响了警钟,三十二名结丹境剑修半日之间扫平了整座枯荣山!那一战,至今依旧令人思之胆寒。
虽然乙阙门此时的整体实力还无法与千佛宗这样的老牌大宗门相提并论,但是因为家里供着闲云武尊这样一位元神境大能,是以乙阙门已然被归入了北荒南陆的顶级大宗门之列。
随着乙阙门在北荒修仙界中的强势崛起,福地之中一扫往日里的阴霾。
半月之前,剑煌山的宗门感应法阵忽然传出了波动,波动虽然来自大苍山,且还十分微弱,但是凌度依旧指派了两队辖下修士前往探查。
岂料原本只以为是一件类似地龙翻身、妖兽渡劫的小事情,却在两队修士屁滚尿流的跑回来之后,在剑煌山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于大苍山中!这还了得?
随着宗门实力的增长,乙阙门早把苍山福地周遭的地域视为了自家的势力范围,虽然大苍山脉资源贫瘠且还靠近天南毒地,但也不是一头四首魔物可以肆意盘踞的!
对于斩妖除魔之事,剑煌山修士向来不肯落于人后,温易安得到回报之后便大笑着想要亲自出马,怎奈凌度却把宗门律条搬了出来,温易安身为一宗之主却是不可轻易离山。
不得已,温易安只能黯然放弃,当目送了一脸兴奋的凌度带着肖升等人破空而去南下除魔之后,温宗主便郁闷地把自己关在了大殿之中,而后对着空气大骂凌度不地道!
“凌师伯,咱们已经在大苍山中辗转东西,蹚了两个来回了,莫不是需要再往南边寻上一寻?”
问话之人正是肖升,他与身后的几个师弟师妹因为身属弈剑峰,是以在剑煌山中地位颇高,也因此才抢到了随着凌度南下除魔的机会。
凌度听了肖升的问话,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剑光,思虑片刻之后,决定继续向南搜寻千里,若是这样还依旧找不到那头魔物,几人便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因为各自在修行上都有盼头,是以剑煌山修士要比别人更加的珍爱羽翼,几人之中,包括凌度在内,谁都不想被“毒地”的灵气浸染灵根分毫。
此时一个团脸的女修扫量着脚下的连绵群山,见山石树木虽然被白雪覆盖,但是细看之下却还是能够发现一条笔直的通道直往南面插去,不由小声地嘀咕道
“福地的修士等闲不敢至此,即便来了,也不会做这般无用之事,难道是天南之人想要打通北去的道路?只是,这可能吗?”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凌度几人此前一直将心神放在了找寻魔物上,此时听了女修的嘀咕,也都发现了下方的道路,凌度更是释出神念细细扫量。
一番扫量之下,凌度不由轻咦出声,言道“此事倒是蹊跷了,似这等折山为桥、断水分江手段,也元婴境修士才能施展,却不知此人有何目的。”
有了这个发现,凌度不由放缓遁光、神戒备,肖升几人的队形也从锋锐变为了守势,魔物不足惧,未知的元婴境修士才需当心。
鸣潭边上,纪烟岚看着悬在半空的“圆光水幕”,眼中是笑意,水幕中的场景,正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传回来的影像。
待见到凌度几人继续小心翼翼地向南探查后,纪烟岚复又点了点头,对于乙阙门的这几个后辈修士,她还是满意的,修剑之人若是不能迎难而上,又如何能有大的成就?
聂婉娘与一众亲传弟子在接到陈景云的神念传音之后,已经纷纷遁身前来,众人心知师父又将身赴莲隐宗,是以眼中不由皆有不舍之意,不过脸上却都尽量挤出笑容。
季灵因为难掩心底的戚惶,于是迁怒他人,指着水幕中的凌度等人,恨声道“别人都不来探查,怎么偏就他们几个多事?他们若是不来,想必师父还能多留几日!”
袁华闻言强笑道“灵峰现世必然会有动静,乙阙门前来探查也是常理,咱家既然立了宗门,那么迟早都会显露于人前,是以师妹无需气恼。”
而一旁的程石则觉得师妹迁怒的很有道理,于是便在开始小声地撺掇聂凤鸣和柴斐,想让他俩跟自己一同去胖揍凌度几人一顿。
聂婉娘白了几人一眼,对陈景云言道“师父,此时相距中州五大宗门的大比之日还有月余的时间,您与纪师伯也不必急着前往吧?至于凌度几人,让您的分身喝退便是。”
陈景云微微摇头,挥手收了半空中的水幕,转身对聂婉娘道“自从为你师祖移了灵柩之后,为师的杀念便时常沸腾,是以每在山中多留一日,心底的戾气便会多出几分,因此不如北去。”
聂婉娘闻言黯然一叹,心知师父去意已决,是以不再出言挽留。
“怎么一个个笑的比哭还难看?莫要担心,以为师如今的修为,再加上道器辅助,北荒大能之中也只有天机子可堪一战,况且那老儿谨慎的很,相信不敢与我拼命。
你等留在山中好好修行,凡事多向大师姐请益,待到为师归来之日,便是天南洗刷“毒地”恶名的之时,好了,莫要再做小儿女状,为师去也!”
陈景云嘱咐了弟子们几句,而后足下莲影一闪,便已携着纪烟岚一同在原地消失不见。
。
第五章 剑煌山轶事
看着倏忽间便已立在自己身前的两道身影,凌度等人先是惊讶,之后就是狂喜,不想今日居然能在此处偶遇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
回过了神后,十余人连忙当空大礼参拜,口中齐齐高呼:“弟子等拜见两位太上长老!”
“凌度,你们不在剑煌山中好好修行,跑到大苍山中所谓何事?”纪烟岚明知故问道。
凌度见问再施一礼,恭声回道:“禀师伯,近日宗门感应法阵忽有异动,弟子派人前来探查时,发现居然有一头元婴境的四首魔物盘踞林莽之中,弟子此来原是为了斩妖除魔。”
说到此处时,又指了指众人脚下的那条被积雪覆盖的笔直通路,继续道:
“弟子等人搜寻良久,魔物的踪迹却半点也没寻到,不过却在大苍山中发现了这样一桩异事,相信该是元婴境修士所为。”
陈景云闻言,面上露出古怪之意,在一旁阴恻恻地道:
“什么元婴境修士所为?这条道路分明是元神境大能有感山中荒蛮、陆路不通,这才施展法力移山断岳而成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测元神境修士的行踪!”
“这——?”
凌度等人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对于陈景云的话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怀疑,想到此事居然涉及到了一位元神境大能,于是皆不由为自己的探查之举捏了一把冷汗。
看到众人这副极为后怕的样子,纪烟岚不由心下莞尔,笑道:“好了,这条通路是咱们家武尊当年随手为之的,至于那头四首魔物,则是我二人前往魔族荒漠特意擒来豢养于此的,至于原因,你等无需知晓,只需把嘴管住即可。”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你也是的,无事吓唬这些小辈作甚?”
凌度等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自家的这位武尊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闲来无事劈个山了、断个江了,实在无需大惊小怪,至于豢养魔物一事,养在弈剑峰上的那只暴猿不就是个先例?
暴猿原本只是一头寻常的妖兽,如今可是了不得了,等闲结丹后期高手可都不是它的对手,况且大块头最是认亲,是以众剑修一力推举,愣是把一个护山灵兽的名头安在了它的头上。
“妖兽能养得,魔兽有何养不得的?说不得自家日后还会多出一头元婴境的护山灵兽呢,想想都让人兴奋呐!”这是凌度等人此时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见纪烟岚一脸嗔怪地看着自己,陈景云干笑两声,大袖一挥便已卷起众人,而后身化遁光,直奔剑煌山去了。
......
两位太上长老外出游历数年,今日终于归宗,剑煌山中立时欢腾了起来!
弈剑峰上,暴猿擂胸嘶吼,内中透着无尽的兴奋之意,正牌主子陈景云见大块头是真的想念自己了,心下也自感慨。
人心难测,终究不如兽类单纯,灵聪兽如此,四首龙蜥如此,暴猿亦如是。
对于师姑住到了弈剑峰这件事,温易安初时还有不解,不过待他前往弈剑峰洞府参拜请益之后,心中就已经有了明悟。
只要一想到自己师姑在与闲云师叔说话时的神情动作,温易安就难掩心底的喜意,他自幼便长在纪烟岚膝下,对于师姑的性子如何会不知晓?
是以在出了弈剑峰洞府之后,温易安便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自己师父的陵前,将这件天大的喜事说与师父听,其间更是几度难以自抑,哽咽泪流。
岂料就在温易安犹自凄凄艾艾之时,身后却忽地传来一声叹息,温易安大惊回首时,却见两道颀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的身后。
“师姑,您们这是……?”
看着泪眼婆娑的纪烟岚和一脸肃容的陈景云,温易安忽地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于是连忙让出位置,随着二人再次祭拜了冢中的先师。
……
虽然已经拒绝了温易安等人想要大庆三日的想法,但是陈景云和纪烟岚终究抵不过温宗主的“据理力争”,是以半日之后,一道道传讯灵光已然向着四方破空而去。
原来,有了身为武尊大人真正子侄的这重身份之后,温易安在陈景云面前终于不再似以往那般小心谨慎,有些事情也敢如聂婉娘那样挣上一挣了。
对于师侄的这个变化,纪烟岚大感欣慰,陈景云也觉得甚为舒心。
原本十分安静的苍山福随着武尊回归的这则消息,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一时间,遁光剑光不绝于空,所指皆为剑煌山。
苍山福地原本各个宗门的首脑,此时大半在乙阙门中充当长老之职,如今太上长老归来,自然需要重新认识。
对于凝聚宗门人心一事,陈景云和纪烟岚自然无法推脱,面对前来参拜的众人时,也不吝给些好处,再说些激励的言语。
眼见着凡是从弈剑峰上下来的长老,都是一副肯为宗门赴死的激昂模样,温易安不由在心底感叹:“闲云师叔便是只说一个字,怕也要胜过自己的万语千言!”
为了多混好处,温易安和凌度等人又在一番商议之后,把各个分堂的精英弟子也都招了回来,而后安排众人成批地到弈剑峰上参拜祖师。
看着这些激动的舌头打结、眼中全是崇敬之色的后辈弟子,陈景云和纪烟岚实在没法子做到随意打发,虽然决定改日好好“考量”一下温易安的修为进境,但是此时却只能做出一副愿意提携后辈的样子。
好不容易打发了众多前来参拜的精英弟子,不想几个到了结丹境巅峰的剑修又如胶糖一般粘了上来。
几人都是当年受过陈景云的亲身“指点”的,是以平素都以陈景云的半个弟子自居,如今老师归来,若不请益一番岂不成了傻子?
想什么来什么呀!他们几个的到来,无异于是送上门儿的出气筒!
岂料就在陈景云想要出手整治几人时,被搅扰的十分烦躁的纪烟岚居然以亲自指点门下弟子剑道修为为名,竟是抢在了陈景云的前头。
怎一个“惨”字了得!
纪烟岚的这番“指点”下来,直把那几个剑修修理的哭爹喊娘,就连养肥了胆子的暴猿都被众人的哀嚎声吓的噤若寒蝉,缩着脖子努力装出一副乖巧状。
如此,弈剑峰上终于重又安静了下来......
第六章 天劫难加身
天近黄昏,灵云向晚。
陈景云斜倚在老树之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一旁正自烹茶的纪烟岚见他又在神游天外,不由抿嘴浅笑。
倏忽半个月的时间里,观主大人一直保持着这种懒洋洋的状态,其间除了为纪烟岚分说一些破境之时的共通道理,余下的时间皆在调理武道之体、感悟天心道意。
纪烟岚最喜这样安静的场面,是以看什么都觉得舒心,就连爆猿的狈懒样子也是那般顺眼。
温易安与凌度收起足下的剑光,对视一眼之后这才踱步上前,心中皆在忐忑自己今日是否又会被“考教”剑道修为,想到可怕处,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看着二人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纪烟岚也觉一阵好笑,她前次只是想简单地拿他二人练一练手,岂料“画影龙雀”一出,身为元婴境剑修的温易安与凌度,竟是剑心躁动,一身剑道修为居然硬生生地被压制了三成还多。
“易安、凌度,且过来饮一杯灵茶。”
听到纪烟岚的这句邀请,温、凌二人齐齐松了口气,连忙脚步轻快的奔了过来,又见陈景云无暇理会自己,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今日不会挨揍。
灵茶入口,唇齿留香,温易安品完了一盏灵茶之后,这才满足地放下杯子,而后一边回味茶中雅韵,一边问道:“师姑,您今日招我和凌长老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也没有什么大事,你二人一会儿去将祭天台处的低阶弟子尽数遣走,今夜子时,我会去那里破入元婴境后期,到时不知是否会有天劫降下。”
听了纪烟岚这话,温易安先是习惯性地点头应诺,待到理清了自家师姑话中的意思之后,不由一下子蹿了起来,口中惊呼道:“元婴后期天劫!”
见纪烟岚含笑点头,温易安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此时也顾不得埋怨师姑为何事到临头才把消息告诉自己,高声喝道:
“凌度,速速命人巩固守山大阵!结丹境以上修士全都要到悬剑峰上听令,违令者逐出宗门!
还有!宝库里的高阶灵石全数投入阵眼,今日就是拼着破宗,也要保我师姑周全!”
一旁的凌度比温易安也好不到哪里去,当年纪烟岚渡那元婴中期天劫时的场面,可是令他至今思之后怕,其时,若非眼前这位刚刚加入乙阙门不久的武尊力挽狂澜,剑煌山一脉兴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此刻得了宗主的吩咐,凌度哪敢怠慢,背上的玄阶灵剑“锵!”声出鞘,就要发出宗门最高级别的警讯!
老树底下犹在老神在在的陈景云此时被二人扰了心境,于是略带不满地出言训斥道:“大惊小怪什么?有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们破宗抗劫。”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冰凉的井水,淋在了温易安和凌度的心头,二人此时才回过味儿来,发觉自己方才的担忧似乎有些多余。
剑煌山一脉的明眼人,如今都已猜到了自家两位太上长老之间的关系,众剑修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中的热火却在慢慢升腾,都觉得自己的后背处没来由的一阵踏实。
似这般拥有“靠山”的感觉,实在不赖!
“呃——,闲云师叔,弟子方才确实有些急躁了,不过我师姑前次渡劫时,那七道天雷实是远超寻常,而这元婴后期的天劫却不知又会厉害到何种地步,难道真的不需要提早准备?”温易安心忧师姑安危,是以连忙出言询问。
没有搭理温易安的问话,陈景云看了一眼被温易安的举动感动到了的纪烟岚,无奈地道:
“师姐,不是已经对你说过了么,你今后只需勇猛精进即可,至于天劫,却是不会再落到你的头上。”
纪烟岚见陈景云语带不满,便笑着将一盏灵茶递到他的手上,言道:“恼什么呀?你那气运之说实在太过缥缈,我总是觉得心里没底,让易安他们准备一二不也算是未雨绸缪么?”
见纪烟岚说的俏皮,陈景云立时没了脾气,哈哈笑道:“你我即为道侣,气运自然相连,师姐今日哪里也不必去,就在这颗老树下破境便是。
此地被我的天心道意侵染,对你感悟天地最是有益,我倒要看看有哪片不长眼的云彩里敢降下雷霆!”
许久没有看到陈景云如此的意气飞扬了,纪烟岚的眼睛不觉笑成了月牙,心道一句:“既然是他说的,自己照做便是,即便天劫加身又如何?”而后便盘膝坐在了陈景云让出的位置上。
听完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对话,温易安只觉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心道:
“自己的师姑只因为与眼前这位闲云师叔结成了道侣,自此之后就受了天道气运的庇佑?如此也就罢了,竟至于连天劫都不能加身?”
同样震惊的自然不止温易安一人,一旁的凌度与远处的肖升几人,皆觉今日所闻已经颠覆了自己以往对修行渡劫的认知,是以尽皆呆立当场,不知作何言语。
......
朗月高悬之时,弈剑峰上除了暴猿正自顾自地呼呼大睡,凌度等人尽皆连大气都不敢喘,十几双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夜空,生恐会有劫云汇聚。
正在举棋不定的温易安原本想要将暴猿踢到山下去,免得它的呼噜声打扰到师姑破境,岂料陈景云却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认为这样与往常无异的氛围能让纪烟岚更加安心。
虚室生幽寂,剑经法玄黄,气运隆昌泰,星夜看扶桑。
纪烟岚的心底一片安宁祥和,早年间杀伐果断养出的“血手”戾气,在道侣讥笑师侄棋路太窄、运子太臭的调侃声、以及暴猿的声声呼噜声中,逐渐随风散尽。
老树之下道韵萌生,其中有着纪烟岚对剑道的感悟,也有陈景云烙印于此的天心道念,两者交织一处,显得分外和谐。
一声轻响,好似琉璃落在了青石板上,此声外人不可闻,乃是响在了纪烟岚的识海之中,而随着这一声轻响,纪烟岚的识海元婴忽地光芒大盛!
龙在深渊得玉髓、心猿百炼终脱锁!
随着画影龙雀和烟波秋水这两柄灵剑发出的声声剑鸣,整个剑煌山立时被一股凌迫天地的剑意威压所笼罩,紧接着便是数不清的灵剑发出颤音,却是纪烟岚一朝破境,使得万剑归服!
第七章 大比之期将至
闲在园中无人知,今方怒盛惹蜂群。
纪烟岚闲坐崖边老树之下,感天心、悟道意,一朝机缘随至,便破入了元婴境后期,其间竟无天劫降下。
此事一经传开,非但在苍山福地掀起了一片哗然沸意,就连整个北荒南陆的各个宗门在得了消息之后,也都震动不小。
自古剑修最难渡劫,此为修仙界之定论,原因无它,盖因修剑之人多以杀伐筑基,素来讲究凭借手中三尺青锋荡妖伏魔、披荆斩棘。
是以剑修战力虽强,但却难免戾气深重,若用因果道理来论,即为业力缠身、难以洗刷,如此天道有感之下,所罚必重。
而纪烟岚今次却能悄无声息安然破境,这其中到底是何缘由?是功法之故?亦或灵宝之故?再或者是那闲云子凭着大法力为她蒙蔽了天机?
天威莫测,若能明白其中道理,那么自家是否也可借鉴一二?
谣言起于未知、人心浮于贪念,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里谋算乙阙门,但是暗地里却起了风潮,尘嚣既起,旋即有了蔓延向整个北荒的势头。
不过当消息扩散到了中州之后,就如同风沙遇到了高山,再无法漫天扬尘,中州五大宗门的元神境大能岂是等闲?稍加思量之后便知晓了其中原委。
是以除了陈景云的几位友人之外,各家大能并没有将纪烟岚进阶元婴后期之事放在心上,却都对陈景云的一身深厚气运兴叹不已。
文琛在得到了纪烟岚破入元婴后期的消息之后,立时满心欢喜,心知陈景云与纪烟岚终是结成了道侣,于是半点也不耽搁,架起遮天莲台便往剑煌山去了,途中还顺带着将谣言压服了下去。
有了文琛的出面澄清,群修才知道原来气运之说竟是真的,闲云武尊当年在验明血脉之时,便能引得气运金光降临,一身大气运可谓冠绝人族,而纪烟岚则是因为与他结为了道侣,便也受了气运钟爱,竟至天劫不落!
万花齐喑,恨意空生,一些姿容绝美、心气亦是高绝的女修们,在得知了其中的缘由之后,心中难免生出了不平意。
说到此事,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陈景云当年与林朝夕对弈时曾经留下了一些留影玉符,这些玉符原本只在莲隐宗内传播,之后不知何故,竟被有心人拓印复刻,将之流传到了北荒之中。
貌若满月莲华、形如龙凤章资,清朗君子、如琢如磨,深修空归寂寥时,竟惹得仙女漪靡。
对于闲云武尊的风姿气度,一时芳心动者不知凡几。
......
文琛的到来,自然令陈景云十分开怀,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尽说些外人听不懂的丹道妙理,闲来无事再手谈几局,借此打发时间。
如此只过了数日,纪烟岚便已结束了闭关,却是因为有了画影龙雀的辅助,竟叫她数日之间已然稳固了剑心。
“哈哈哈......弟妹既然已经出关,那便快来看看老哥给你带来的礼物,免得有人说我小气。”
文琛一见纪烟岚自洞府之中款步而出,立时大笑出声,瞥了陈景云一眼,略带得意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而后便见一个小小的玉瓶从中跳了出来。
纪烟岚被文琛的这一声“弟妹”叫得心花怒放,脸上虽然泛起了一抹嫣红,却依旧大方地欠身一礼,这才浅笑着接过玉瓶。
能让文琛觉得得意的礼物自然非同一般,陈景云在一旁看得真切,于是示意纪烟岚将丹瓶打开来瞧瞧。
而文琛见状却连忙摆手阻止,言道:“弟妹且慢!瓶中丹药名为‘癸水孕神丹’,乃是借着我这老弟的‘癸水真解’之力,历时数月方才炼制而成。
此丹善能提升修士的神识修为,对元婴境修士助益最大,不过你此时刚刚稳固了境界,却是不易服用,等闲也莫要打开丹瓶,免得失了药力。”
“我说文老哥,你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地道了,敢情竟然是在用我的东西来充作人情,快快再拿一些好处出来,这瓶不算!”一旁的陈景云出言调侃道。
文琛一听这话,立时面露怒意,骂道:“你这小子太过贪得无厌!你可知道为了炼制此丹,我妙莲峰搭进去了多少珍惜材料?说是把家底掏空都不为过!
可是即便这样,也才得了将将二十颗,我今次一下子拿出十颗赠予弟妹,你竟然嫌我小气?”
纪烟岚此时才知手中丹药的珍贵,连忙将之小心收起,而后白了陈景云一眼,才对文琛笑道:“他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莫要理他,小妹在此谢过文老哥厚赐!”
文琛闻言哈哈大笑,指着陈景云道:“看看!还是弟妹明白事理,不像你小子,总是想着占老夫的便宜。”
……
清风雅韵闲情士,晚云夕照恣意仙。
一番饮宴畅谈之后,文琛忽地放下酒盏,而后有些为难地对陈景云道:
“闲云老弟,此时中州五大宗门大比在即,不知当日所说的让烟岚妹子代我妙莲峰出战一事可还作数?
毕竟烟岚妹子此时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便是与元神境大能也可平辈论交。”
陈景云闻言不由一愣,心道:“师姐从来只会替我着想,欲要参加五宗大比,也不过是想要借着比斗的由头为我出手报仇罢了。
而自己得了‘惊云刃’后战力大涨,今次更要立威北荒,是以参不参加大比倒在其次,只需寻到那步摇贱人,而后一把捏死便是!至于这大比么......”
一见陈景云蹙起了眉头,文琛不由慨然一叹,他妙莲峰虽然名头不小,峰中修士也向来受人尊敬,但是到底武力不显,是以每逢大比都会吊在末尾,在资源分派上也要承别人的人情,长久以来,这几乎已经成了文琛的心病。
而纪烟岚今次若是能够代替妙莲峰出战,凭着她这一身足以碾压同阶的剑道修为,定然能为妙莲峰挣到一个不错的排名。
况且纪烟岚的身后又站着陈景云这位大能,因此便是在大比中拔得头筹,相信旁人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嘴上却是要恭贺的。
只可惜呀,纪烟岚此时的身份又有了变化,已经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是以若是得不到陈景云的首肯,文琛也只能徒呼奈何。
纪烟岚素知陈景云的心思,见他此时凝神不语,便知事情怕是有变,于是连忙接口道:“文老哥且请宽心,小妹生平最爱与强者争斗,借此磨炼剑心,是以万万不会错过与五宗修士一决高下机会。”
言罢又对陈景云道:“师弟,此事可是早就说好了的,你可莫要改了主意。”
见纪烟岚主意已定,陈景云心下喟叹一声,反对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也相信凭着自己的实力能够护得纪烟岚周全。
于是无奈地着抄起腰间的酒葫芦,大灌了几口之后,对文琛笑道:“老哥也看到了,此事小弟说的可不算呐!”
文琛闻言立时大喜过往,又许给纪烟岚不少好处,之后便催促二人随他前往莲隐宗,毕竟大比之期已然不远。
第八章 参悟中州法阵
遮天莲台一旦威能全开,声势可不是寻常座驾可以媲美的,连穹顶的罡云都能破出一个大窟窿,何况些许的轻云薄雾?
剑煌山中数千修士齐齐望天,眼中皆有称叹之色,而这其中要属出身玉符宗的几个筑基期修士最是神色难明。
喟然一叹之后,朱刚招呼着自己的几个兄弟一同去闯炼心大阵,虽然僧多粥少,但是他们几人每月一次的炼心机会却是雷打不动,此事乃是宗主特许。
外人不知内中原因,不明白朱刚几人因何能被宗主如此看重,但是朱刚几人却心知肚明,当年的一次偶然相交,成就了他们以及整个玉符宗如今的顺风顺水。
温易安目送着莲台瞬间远去,对凌度微一点头,便径自转身入了大殿,自从昨夜听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解说之后,温易安的剑心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躁动,其中忐忑有之,更多的则是一阵阵的兴奋。
玄阶灵剑在手,如今又多了一面辰星玉牌,此时若是能与同阶的敌手一战,该是何等的畅快!
剑煌山一脉本就与北荒修仙界格格不入,温易安身为乙阙门的宗主,对于自家当年的境遇可谓记忆犹新,如今师姑既已许身天南,他作为子侄,焉有忘恩负义置身事外的道理?
凌度昨日有幸旁听密谈,他与温易安的心思相同,是以待听到陈景云欲让乙阙门从中抽身的提议后,立时不顾礼数地跳起来反对。
对于别人,凌度是不管的,他也相信剑煌山一脉绝不会有第二个声音,至于新进归服的宗门么,到时若有必要,未尝不能抹杀!
此时见到宗主向自己点头,凌度眼中寒芒一盛,便催动神念对段星河、元辰子、阮青竹以及木长风传讯,让他们入殿叙话,这四人都是宗门的实权长老,因此无论如何也是绕不过去的。
随着殿门的轰然关闭,一抹淡淡的流光旋即环绕在了众人周遭,流光游弋处,天地为之隔绝,神念亦不得出入。
温易安手中把玩着一枚蕴着深邃星光的玉牌凝神不语,凌度坐在下手处品着灵茶,不过念头却时刻沟通着背上的玄阶灵剑,至于殿中的另外四人,则是神情各不相同。
对于温易安方才的讲述,段星河震惊之余,眼中却有释然之意,扫视了几人一眼,感慨道:
“以前就觉得咱家武尊行事异于常人,不想疑惑居然成真!宗主放心,老夫既然投身乙阙门,就断无中途退缩之理,况且还有心魔大誓的束缚,是以我这把老骨头是无论如何也要与宗门共进退的。”
段星河近几年一直坐镇北荒南陆,慑服叠翠山周遭的一切宵小,可谓劳苦功高,这位隐尊者一生坎坷,即便成就了元婴也只是孤家寡人,如今终于体会到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光明正大立于人前的好处,是以有了这番表态。
何况段星河也不认为陈景云出身天南有什么不妥,大家既然同为人族修士,大义上便就无亏,而且若是细究起来,当今的北荒修仙界可是对不起天南人族再先。
听了他的表态,温易安面色一松,对着段星河点了点头,之后又把目光投向木长风。
木长风这几年身居高位,倒也养出了不俗的气度,见温易安看向自己,不由哈哈一笑,言道:
“蒙太上长老不弃,简拔长风于微末之中,这些年又得宗主体恤,向来对玉符宗照拂有加,如今宗门有此变故,却不正是木长风报恩之时?是以一切唯宗主马首是瞻!”
见木长风说的铿锵有力、绝无一丝作伪,温易安与凌度皆露出了笑意,木长风于符箓阵法之道造诣颇深,将来必有大用。
一旁的阮青竹此时犹觉头皮发麻,她这些年修为能有精进,也是受了陈景云的指点之故,心中自是感激,只是一想到陈景云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北荒之中将要激起的惊天巨浪,便不觉一阵胆寒。
是以踌躇良久之后才道:“宗主,武尊行事原本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只是事关整个苍山福地,老婆子心有疑惑却是不得不问。”
温易安见问,微一颔首,沉声道:“阮长老,今日既然请你前来,其中的意味相信不用明言,是以无论有何疑问皆可道来,温某自会直言相告。”
“听宗主方才的讲述,两位太上长老此次北行必会在整个修仙界中引来轩然大波,却不知武尊可有法旨颁下,安排我等一些具体事宜?若是到时中州五大宗门有所动作,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知道阮青竹是想探一探自家底细,温易安倒也认为是在情理之中,于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稍加思量之后,言道:
“闲云师叔与我师姑离去时,并没有特别交代什么,只叫乙阙门一切照旧,不过我倒是无意间听到了一件事情,相信能为各位长老解除疑虑。”
此言一出,殿中几人尽皆精神一震,特别是与温易安有着八拜之交的元辰子,他方才一直皱眉苦思,想着是否要将四象宗整个迁到剑煌山来,叠翠山毕竟孤悬在外,若遭变故,可说是首当其冲,是以连忙出言追问。
温易安示意元辰子稍安勿躁,想到昨夜所闻,不觉目露崇敬之色,感慨道:“闲云师叔此去中州,却是存了立威之念,至于立威之人么——便是天机阁的那位人族第一!”
“嘶——!”
此言一出,闻者立时倒吸凉气,元辰子一个把持不住,竟将手边的茶盏都碰到了地上。
......
中州盛景冠绝北荒,随着五宗大比临近,北荒修仙界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赶往莲隐宗,一时间,高天之上祥云纷涌宝辇飞驰,流光溢彩漫卷长空,引得无数凡夫俗子伏地膜拜。
中州大比每百年一次,说是五宗之间的比试,但是别宗若有出色的人物,也可参与其中,一旦排上名次,非但奖励丰厚至极,更能借机扬名,因此引得各宗精英人才趋之若鹜。
周天星斗大阵之外,数十架天舟、宝辇纷纷让行,众多男女修士立于自家的座驾之上望空施礼,恭请遮天莲台先行。
陈景云立在莲台边上,对于文琛的调侃充耳不闻,他此时的全副心神都已经沉浸在了眼前的大阵之中。
盖周天之数,三百又六十,同样都是周天星斗大阵,但是中州的这座大阵,却要比陈景云所得的上古阵图多出五颗遥映的星辰,竟然沟通了足足三百六十五道星力!
发现了大阵的异处之后,陈景云立时来了兴致,命遮天莲台悬停于此,他自己则凝神参悟起来,竟是肆无忌惮。
文琛见陈景云不理自己,而是兀自神游天外,不由疑惑道:“烟岚妹子,我这老弟莫不是又有了什么感悟,不若咱们速回妙莲峰,此处可不是个坐忘参法的好地方。”
纪烟岚自然知道陈景云因何如此,语带无奈地道:“文老哥不知,他这两年不知何故,忽地对阵法之道来了兴致。
还说自己道也修得、丹也炼得,灵兵宝器也能造出几样好的,却唯独对于阵法之道只是粗通,并且引为憾事,是以总想着要补齐这块短板呢!”
“啊呀!闲云老弟此时莫非正在参悟这座周天星斗大阵?”文琛闻言大惊,连忙追问。
纪烟岚见文琛如此紧张,脸色不由凝重起来,连忙回道:“他的性子您也知道,一旦痴迷一物,眼中便再无其它,如今大阵就在眼前,自是要参研一番的,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这可如何使得!此阵传自上古,又得天机子前辈万年来的不断改进,说是当世第一亦不为过,岂是他一个门外汉可以等闲参悟的?若是因此伤了神魂可就大事不妙了!”
纪烟岚因为知道陈景云早已掌握了周天星斗大阵的精髓,是以并不担心他的安危,此刻见文琛对陈景云的担忧乃是出自真心,不由有些感动,心道:
“倘若师弟不是出自天南,凭着他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千百年后必会传为修仙界的美谈,只可惜如今风云将起,却不知......”
一见纪烟岚也开始出神,文琛立时有些傻眼,暗道一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了许多,心意动时,一朵道念莲花便自天灵处旋转而出,竟是要循着陈景云的思虑念头破入阵中,伺机唤回他的心神。
“好一座周天星斗大阵,居然如此玄奇!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参透的。
咦——?文老哥,你怎么把道念莲花都搬出来了?莫不是也学我这般,去探一探大阵的奥妙?”
听了陈景云的这一句调侃之言,文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收起道念莲花之后,便开始扫量起陈景云来,那样子居然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小子难道真的参悟出了这座大阵的几分奥妙?莫要瞒我……”
陈景云被文琛看的有些发毛,闻言干笑几声,而后故作遗憾地道:“说来惭愧呀,小弟资质浅薄,虽然参悟半晌,却也只悟透了其中的三成的妙理。”
“什么?三成!……”
第九章 杀之犹未解气
听着遮天莲台上传出的清朗笑声,被堵在后面各宗修士没有一个敢在脸上表现出不快的,反倒个个躬身静立做足了场面,就连魔宗高手似也成了谦谦君子。
这番场面一直持续到了偌大的莲台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文琛直到此时依旧满脸的不可置信,盏茶功夫悟通周天星斗大阵的三成奥妙,这话若非出自陈景云之口,他怕是都要暴起杀人了!
敢在元神境大能面前吹这等狂妄的牛皮,直与找死无异。
......
遮天莲台放缓遁光,好似一片七彩祥云自南向北划过高天。
陈景云与文琛浅尝珍馐、痛饮美酒,不时说几句道家箴言、打趣之语,引得一旁的纪烟岚不住浅笑,那情景,也不知羡煞了多少后辈修士。
其时,有好事的妙莲峰修士见此情形,遂作诗画记之,诗曰:“莲台遮天时,谪仙从中语,箴言随法相,道藏清风里。”
酒过三巡之时,文琛醉眼迷离,酒兴却越发的高涨,不知自己已然口齿不清、舌头变大,只一门心思地想把陈景云灌醉,纪烟岚上前相劝时,却换来了文琛的一通埋怨。
陈景云冲着纪烟岚含笑眨眼,脸上虽然做出了无奈状,手中的酒盏可是片刻未停,看来是打算将文琛彻底放倒。
操着遮天莲台的虚琴,眼见着师父再将一盏灵酒灌下后,身形已经开始打晃,却只能把目光挪向别处装作视而不见,心中则在腹诽自家师父太过实诚,与闲云师叔拼酒时竟不懂得耍赖。
此时遮天莲台的下方正有一驾天舟遁行,那舟驾前置锋锐撞角,舟尾横插双楫,舟身广大,其上符文纵横,正自泛着血色玄光,只观其形,便觉狰狞霸道、不好招惹。
文琛见陈景云忽地放下手中的酒盏,而是拿眼看向那座天舟,于是心生不满,催促他快快举杯,区区血河魔宗的座驾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哪知方才还是一脸笑意的陈景云,此刻眼中却已寒芒大盛,一指点下时,便见一道弧形光刃瞬间袭向了那座天舟!
而后只听“刺啦!”一声响,那座足可抵御元婴后期修士全力一击狰狞的天舟,竟如纸片一般被从中划为两段!
文琛被陈景云的突然之举吓了一跳,灵力稍一运转,一身酒气早已散于无形。
待看到陈景云释出的那道弧光向着三个满身狼狈的元婴境修士斩去时,连忙大呼一声:“老弟且慢动手,这几人都是紫极魔宗的属下!”
弧光闪动,三名元婴境大修士连惨呼之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身首异处,竟连遁出的元婴都被搅得粉碎!
而那道弧光在斩杀了三人之后居然没有丝毫停顿,“唰!”地一下划破虚空,径自折返而回,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其余四散逃遁的结丹境修士了。
“闲云老弟因何动怒?”
眼看着阻止不及,文琛连忙询问缘由,而纪烟岚深知陈景云不是嗜杀之人,是以也在一旁等着答案。
至于虚琴等一众妙莲峰修士,则是早已瞠目结舌,不明白下方的血河宗修士如何惹到了这位。
陈景云此时目露悲悯之色,叹息一声,抬手往下一抓,半截犹在急速下坠的天舟的仓壁便已破开了一个缺口,而后一个类似丹房的舱室便被摄到了遮天莲台之上。
“血河宗!该死!”
文琛神念扫出,立时透过舱室上的防御法阵看清了内中的情形,只见舱室正中的一轮大磨还在缓缓转动,一股殷红的血水被接引下来流向一座丹炉,而在大磨周围铁笼子里,却不正关着十几个犹在大哭的童子!
同样看清了内中情形的纪烟岚早已是漫身的煞气,挥手劈开舱室,将十几个童子自笼中摄了出来,而后运转灵力,使童子们沉沉睡去,这才把人交给了同样义愤填膺的虚琴。
文琛来到丹炉边上,抬手将其中已经成型的四颗血色丹丸取了出来,只放在鼻子底下一闻,就知道了丹丸的药性,这一下,却是将这位名震北荒的丹道宗师气得是发髭皆张!
“为了一点纯阳精血入药,居然枉顾修仙界的铁律!不想邙山老祖坐化之后,他的弟子之中竟然出了此等宵小!”
在场的妙莲峰修士都是丹道高手,一听文琛之言,尽皆面露怒意,有的更是怒骂出声,这四颗丹丸之中,也不知纳入了多少童子的冤魂。
痛骂了一阵,文琛犹觉胸口发闷,看着十几个已经伏地大睡的童子慨然一叹,吩咐道:“虚琴,你带几个师弟沿途查访,将这些童子送返父母亲眷手中,若有寻访不到家人的,可将其送往外门收养。”七八中文天才 待到虚琴几人带着一众昏睡的童子破空而去之后,文琛这才发现陈景云与纪烟岚只是阴沉着脸各自饮酒,已经半晌没有做声。
对于陈景云的性子,文琛也算知晓一二,此时见他面无表情,不由出声劝慰道:“老弟莫再气恼,血河宗修士种下此等恶果,合该遭此报应,况且今次出手的乃是你我二人,量它紫极魔宗也不敢强自出头。”
见文琛把“你我二人”说的颇重,竟是将他自己也牵扯了进来,陈景云与纪烟岚不由面色稍霁,心皆暗道一句:“这位文老哥的人品当真不错,与之结友实乃一大幸事。”
不过陈景云此行本就打算立威北荒,又怎会在紫极魔宗面前畏首畏尾?于是对文琛言道:“文老哥不必如此,紫极魔宗的玄成子在我眼中不过一跳梁小丑而已,至于他的宗门,也还入不得小弟的眼。”
说到此处,陈景云先请文琛落座,而后递了一盏灵酒,复道:“方才听老哥说起修仙界的铁律,相信指的就是修仙之人不得随意杀戮世俗百姓这一条,却不知血河宗修士为了炼制丹药肆意屠戮孩童之事,其宗门会受到何种制裁?”
文琛被陈景云问的一愣,思虑了一阵之后才道:“凡是杀戮世俗百姓者,自然需要将之诛杀,以此作为警示,不过今日的一众血河宗修士已然被老弟斩尽杀绝,其中更有三名元婴境修士,是以此事怕也只能就此结了了。”
“哦?也就是说,若是依着修仙界的律条,血河宗倒是能够置身事外了?也罢,小弟出身化外,不懂修仙界的规矩,这便亲自去那邙山走上一遭,希望莫要让我再发现屠戮孩童的惨事!”
陈景云说到最后已然长身而起,一身戾气直把驾驭莲台的妙莲峰修士吓的噤若寒蝉!
第十章 善恶有报
武尊动怒,天地自有交感!
原本还是一片清明的高天忽地阴云涌动,凛冽的杀机如潮水般扩散开来,伴着犹在降下的血雨,直把方圆数十里的空间搅动的如同修罗地狱。
冰寒的道意将一众妙莲峰修士压迫的动弹不得,就连文琛也觉脊背一阵发寒,于是连忙出言安抚道
“老弟切莫动怒,此事既然被咱们撞见,那便定然不会与血河宗干休,待到折返宗门,我会请动五宗裁决,若是查出邙山之上还有杀童炼丹的惨事,该有的惩治一样也不会少!”
“哈哈哈……!五宗裁决太慢,若那血河宗得了消息,又如何还会留下证据?众多被掳去的童子怕是没有一人得活!我意已决,文老哥不必再劝!”陈景云语气森然,显是杀意已决。
岂料就在此时,同样面沉似水的纪烟岚忽地将手中酒盏轻轻放下,展颜笑道
“师弟,我近来实力虽然提高了不少,但是因为没有与敌交锋,剑心与修为到底不曾磨合,是以这个机会不如让给我吧!”
纪烟岚当年就以杀伐果决称着苍山福地,“血手”的名头令人闻之胆寒,见她此时脸上虽然是笑意,眼中却一片冰寒,陈景云怎还不知她也与自己一般起了杀心?
无奈苦笑一声,陈景云复又坐了下来,纪烟岚既然想要借机磨炼修为与心境,他这作道侣的能有什么办法?怕也只有支持的份了。
心意一动,弯月弧光便已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嘱咐了一句“除恶务尽”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纪烟岚身化剑光而去。
一旁的文琛见此情形,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古怪之感,暗道“闲云老弟与烟岚妹子还真是天生的一对!这一去说不得就要屠宗灭派、血染长空,而他二人居然还能有心争抢。”
直到纪烟岚的身形消失在了神念之中,文琛才忽地回过神来,待发现陈景云复又老神在在地端起了酒盏,半空中的异象也跟着消失不见后,文琛又觉一阵不可思议。
“老弟!那邙山一脉虽然并无元神境大能,但是宗主鬼十九却已踏入半步元神境多年,你怎能任由烟岚妹子孤身前往?”
文琛此时已经无暇理会血河宗的死活,只是不解地追问缘由。
陈景云阻止了文琛欲要架着莲台追赶纪烟岚的动作,示意他稍安勿躁,纪烟岚有惊云刃随身护佑,自然百无禁忌。
“不妨事,师姐剑道大成,等闲半步元神,杀之不难!咱们且去莲隐宗等候消息便是。”
正主都不着急,文琛也只能作罢。
看着陈景云信心满满的样子,文琛却依旧无法相信纪烟岚能够将半步元神境修士斩于剑下,心下暗道
“血河宗的一驾座舟上都设了一间如此恶毒的丹房,宗门之中又何能例外?烟岚妹子此番含怒而去,血河宗的下场想来不会太好。
鬼十九逃得性命之后,若是自此销声匿迹还则罢了,否则一旦被这位煞星寻到踪迹,怕是紫极魔宗也保不下他的性命!”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之后,遮天莲台不再缓缓遁行,七彩流光起时,眨眼间失了踪影。
那些平日里在自家山头称宗道祖、现在却只敢远远观望的各宗尊长,直到莲台消失之后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
“元神境之下皆为蝼蚁呀!”
有此想法者不在少数,不过大能修士向来不会轻易出手,也不知血河宗修士因何遭此横祸,想来该是事出有因吧。
拂风吹散了半空中的血腥气,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但是方才的绞杀场面却依旧令各宗高手思之胆寒,玄月弧光威力无鋳,元婴期大修士在其面前竟然好似菜瓜!
半个时辰之后,遮天莲台已然回归莲隐宗,阎覆水携着龚晁几人御空相迎,其间自然免不了一番相互客套。
“闲云道友,自从知晓了烟岚妹妹今次破境之时没有天劫降临,我等就猜到你二人已经结为道侣,却不知你把烟岚妹妹藏在了哪里,怎地不现身与我等相见?”
都知道陈景云此番前来是为了陪着纪烟岚参加五宗大比,此时众人没有发现纪烟岚的身影,是以不免有些疑惑,于是百里尘舒便一边打趣,一边询问缘由。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却不回答,只是继续与众人寒暄。
一旁的文琛见他顾左右而言它,只得苦笑摇头,叹息一声,将归途之中如何偶遇血河宗驾舟,并在其中发现了戕害童子入丹的惨事,再到陈景云含怒出手、纪烟岚仗剑赶往邙山的经过一一道来。
阎覆水等人越听越是心惊,陪伺在侧的许究则是目露担忧之色,想要施礼离去时,却又被看破他心思的陈景云给唤了回来,竟是不许他前去驰援。
对于陈景云出手灭杀修仙界败类一事,在阎覆水等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换成他们遇上,出手惩戒亦或诛杀首恶也都不会留情,紫极魔宗那里相信也没话说。
只是纪烟岚此番携着怒火赶往血河宗,冲突起时,先不说紫极魔宗不会置之不理,倘若纪烟岚在争斗中受到些许损伤,陈景云暴怒之下必定要行灭宗屠门之事!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虽然脸上一副吃惊不小的表情,但是阎覆水几人的心中却在暗自窃喜。
今日之后,这闲云子与紫极魔宗交恶已成必然,即便紫极魔宗捏着鼻子认下此事,怕也再难获得眼前这位的好感。
场中诸位大能之中,也只有花醉月目露欣赏之色,陈景云与纪烟岚今日所为,大合她的心意。
事已至此,凭着纪烟岚元婴后期剑修的遁行速度,此时早该杀到血河宗了,有心探查之下,若是真的发现戕害童子的惨事,怕是已经动手了。
阎覆水对此大包大揽,先是吩咐许究带人前去接应,后又亲自传讯紫极魔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还说此事莲隐宗也有参与,是非曲直不惧悠悠众口。
陈景云对于阎覆水的安排倒是没有拒绝,他对紫极魔宗固然没有好感,莲隐宗内除了文琛、许究之外,他又看得上谁?
半日的光阴就在众人的饮宴喧哗中匆匆而逝,当纪烟岚和许究的身影出现在殿中诸人的神念中时,阎覆水等人尽皆变了颜色。
原因无它,只因被她二人裹挟在遁光中的孩童之数居然不下三百,而且这些孩童大半带伤,更有一些人已经肢体不。
“可恨!龚师弟,即刻发下‘炽莲诛杀令’!莲隐宗刑堂自今日起力缉杀血河宗余孽,不得放走一个!”
也不知阎覆水的这一声喝令是出自真心,还是想在陈景云面前做足样子,不过莲隐宗从不轻出的诛杀令到底还是颁了下去。
。
第十一章 步摇现身
“血河宗以童子精血提炼纯阳之气入丹,此事好巧不巧的居然被闲云武尊撞见,大能出手,果然非比寻常,灭杀元婴境修士竟如碾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后其道侣更是执剑直取邙山,待到自地牢之中发现了数百童子之后,那位烟岚剑尊一怒出剑,居然凭着元婴后期的剑道修为,于半日之间荡平邙山......”
相距莲隐宗不远的一处清幽山谷里,一名身着华服的大头童子正自滔不绝地讲述着近几日修仙界中发生的大事,而倾听他讲述的对象,则是一位身着素白莲衣的抱剑少女。
大头童子似乎对于纪烟岚的实力十分佩服,待说到纪烟岚单人独剑荡平了血河宗,而且血河宗当代宗主鬼十九在她手上竟是全无还手之力,盏茶的功夫就被斩于剑下时,童子的脸上不禁露出称叹之色。
抱剑少女静静地听着童子的讲述,眼中也是异彩连连,口中喃喃自语道:“剑道难明今已明、更向劫中度此身!
不想三十年未归北荒,修仙界中居然出了如此惊才绝艳之人,若是烟岚剑尊真的会代表妙莲峰出战,那么今次的大比到是会有趣许多。”
童子闻听少女的自语,立时拍掌叫好,高兴道:“步摇师姐,你如今炼心有成,也早不把寻常半步元神境高手看在眼里,若是与那纪烟岚战上一场,再将之斩于剑下,岂不快哉?”
素衣少女听了童子的话,不由冷笑出声,心意一动,怀中的法剑便已锵声出鞘,而后只见剑光一闪,法剑竟是直奔童子的心口刺去!
大头童子见状大惊,暴退之余,手中法诀连掐,转瞬之间就在身前布下了层层光幕,怎奈那柄法剑锋锐异常,光幕只是稍做抵挡就被洞穿!
一见护体神光无用,大头童子的眼中不由厉芒闪动,用拳头猛擂自己的胸口,而后一口精血就喷了出来,血雾见风凝形,顷刻间化作了一柄赤色长剑!
“叮!”的一声轻响过后,法剑折返,那童子虽然脸色惨白,但是到底还是化解了素衣少女的这一击。
“咳......咳!步摇师姐勿恼,小弟方才说错话了,这就扇自己十个大耳刮子!”大头童子说话间就开始猛抽自己嘴巴,十几巴掌下去之后,脸已经肿的没法看了。
素衣少女哼了一声,法剑复又归于怀中,口中冷冷的道:“安童,收起你的鬼蜮心思,我虽然答应你姐姐要看护于你,却也不会一直容忍,若有下次,我必杀你!”
“步摇师姐教训的是,小弟一定谨记于心!嘿嘿!我方才不过是发了癔症,那纪烟岚毕竟是元神境大能的道侣,岂是旁人有胆斩杀的?......”
素衣少女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童子,将泡在溪水中的一双白皙玉足抽了出来,而后飘然起身,就这么**着双脚,一步步地向着莲隐宗方向行去。
......
中州大比就在这几日,如今五大宗门的高手已经齐至莲隐宗,五家又都有两名元神境修士带队,一时间,炽莲峰上大能云集,莲隐宗客舍则是人满为患。
事情与阎覆水预料的一样,当紫极魔宗收到了他的传讯之后,玄成子与另一个名唤玄坤子的元神境修士即刻匆匆赶往血河宗。
不想纪烟岚出手太过犀利,当他二人赶至邙山时,就只看见了满山的断壁残垣。
事已至此,玄成子倒也光棍,到了莲隐宗之后,竟然只字不提辖下宗门被屠一事,对于莲隐宗发下的诛杀令也当做不知,谈笑风生一如从前。
而随着他同来的玄坤子却似乎是个城府不深的,看向陈景云与纪烟岚时,眼中隐有寒意,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当场发作。
对于紫极魔宗的态度,陈景云不置可否,对方愿意捏着鼻子认了最好,若是敢于跳出来行龌龊事时,他的惊云刃又岂是吃素的?
是以当日在嘱咐许究安置好那三百多个童子之后,陈景云便携着纪烟岚回了妙莲峰精舍。
一日之后,禅音寺与天机阁的修士相继到来,陈景云又借着文琛的地方招待了昙鸾、释海两位佛门大能,闲时还拉着林朝夕对弈了一番。
佛家修士心中自有慈悲意,在亲往傲莲峰看望了那些被血河宗掳去的童子之后,昙鸾与释海和尚立时就动了佛陀真火,当即颁下了禅音寺的“降魔法诏”,命人遍传北荒佛门,共诛血河宗余孽!
之后昙鸾又提议将那些肢体不全、亦或心神受了重创的童子送往禅音寺,希望能以佛法抚平童子们的伤痛,陈景云对于昙鸾的提议极为赞同,心中也对禅音寺修士更加的欣赏。
林朝夕因为受了陈景云莫大的恩惠,是以自然也要站在他这一边,见到纪烟岚执意要代表妙莲峰参加五宗大比,为了不使她在比斗之中遭人暗算,林朝夕还亲往玄成子处做了警告。
若是换成别人前来威胁,玄成子与玄坤子说不得当场就会发难,至不济也要讥讽几句,怎奈来人却是天机老人最宠爱的五弟子。
天机老人得了延寿宝丹之后,如今再添千年寿元,只要这位老人在世一天,天机阁五宗之首的地位就绝不会有丝毫的动摇,是以两位魔宗大能也只有苦笑着应承林朝夕,原本想要用在大比中手段怕是不敢用了。
心头窝火是一定的了,怎奈形势比人强,如今五大宗门之中,除了遁世仙府不曾表态之外,其余三宗可谓立场分明,紫极魔宗虽然不惧陈景云,但是到底不愿成为众矢之的。
自从那日含怒出手之后,纪烟岚心底的杀念就时时都有沸腾之意,只恨自己出手太晚,杀的不够彻底!
而这却使得原本想要给她喂招的许究退避三舍,凭着许究此时的修为境界,自然能够感知到纪烟岚心底起伏的杀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世俗之人都懂道理,人老成精的许究如何不懂?是以一连几天都跑的不见踪影。
没办法,为了抚平纪烟岚沸腾的杀意,身为道侣的陈景云只得亲自当起了剑靶子,每日里愁眉苦脸地杵在那里挨砍,日子过的实在戚惶。
文琛对此感慨万千,无事就会端着酒杯入到陈景云布下的禁制内观战,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莲隐宗内熙熙攘攘,妙莲峰上乒乒乓乓,日子过的飞快,眼看着百年一次的中州大比就在明日......
fpzw
第十二章 天机子法驾降临
叩问天关,孜孜以参,人间红颜白首。
磨杵成针,积沙为塔,长往深荒行游。
蚁吞巨象,芥纳须臾,轻叹浮云苍狗。
悟时法一体真如,留住了冬夏春秋。
孰料得绝峰之巅,占星岩下,终是垂垂老朽。
横岭云深,方寸通幽,空弹遗恨长久......
这半阙道歌相传出自天机老人之口,不过事实是否如此,旁人无从考证,也没有人敢在明里议论那位北荒共尊的修仙界第一高人。
......
今日群修翘首,莲隐宗的数百座浮空仙岛之上昨夜就已布下了擂台,此时阵光闪动,只等修士入内交手。
炽莲峰上人头涌动,阎覆水率着诸位大能立于云台之上,众人口中相互恭维,都说别家子弟出类拔萃,自家的门人实在不堪,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谁知道呢?
大能之中并无陈景云的身影,下方的人群中也寻不到纪烟岚的芳踪,不过众人却对此不以为意。
陈景云不来参加仪式也好,免得紫极魔宗的玄成子等人挂不住脸,若再当众起了争执,实在不好收场。
而自从纪烟岚凭着单人独剑覆灭了整个血河宗之后,包括紫极魔宗在内的五宗高层,就一致认为她可以免去前面几日的比试。
半步元神都能斩杀,寻常元婴境修士又岂是她的敌手?
更遑论妙莲峰上已经传出消息,说是纪烟岚此时怒火难平、杀心不可抑制,就连闲云武尊都沦为了泄愤的剑靶子,若是此时让她与人比斗,对手还有活路吗?
虽然五宗大比素来就有“生死各安天命”的规矩,但是千年以降,真正死在擂台上的修士却没有几个。
毕竟比斗之时,时刻都有元神境大能的神念观瞧,若无彻骨的仇怨,谁也不敢轻启杀机。
不过此事放在纪烟岚这里又自不同,一是纪烟岚身份尊崇,身为闲云武尊的道侣自然无需去看任何人的脸色。七八中文天才 再则她是剑修出身、素行杀伐之事,此次参加大比更是为了磨炼自身的剑道,是以比斗之时是否会手下留情实在是不好说。
眼见着时辰将至,阎覆水越众而出,颇有高视晲步之意。
如今莲隐宗的兴盛远超前代,人才鼎盛自不必说,更兼与闲云武尊这样的大气运者交好,是以中兴之势已成!
“等到许究度过了天劫,莲隐宗内的元神境修士的数量可就与天机阁持平了,若是文琛师弟再能独力炼出延寿宝丹,那么千年之后......”
看到师兄在此时神游天外,显是有所憧憬,一旁同样意气风发的龚晁不由轻咳了一声,总算唤回了阎覆水的心神。
花醉月与文琛、百里尘舒相视而笑,同为莲隐宗大能,三人自然能够体会到阎覆水此刻的心情,宗门强盛,谁不与有荣焉?
就在阎覆水哈哈笑着想要说些激励后辈修士的开场白时,不知为何却忽地神情一变,而后便将疑惑的眼神看向了天机阁的两位大能。
此刻场中大能皆有感应,齐齐望向远天,林朝夕虽然眼中也有不解,但却难掩心头的惊喜,迟问道更是清喝一声:“天机阁修士听令!随我恭迎祖师法驾!”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随着迟问道的一声清喝,整个炽莲峰广场立时安静了下来,旋即就是一片沸腾!
阎覆水此时也自回神,连忙以神念通传整个莲隐宗,命五宗修士一同迎接天机老人。
好场面!
随着仙钟长响、玉磬鸣传,各宗大能纷纷携着自家门人一同出迎,其间元婴垂拱、金丹叩首,一百零八座正奇莲峰之上爆出了冲天的瑞霭,数百座浮空仙岛排成长阶,只为了仙尊降步!
还有那仙姬仙娥飞空起舞、衣袂飘飘天花倾撒,更有阵阵祝辞自群修口中吟诵而出,皆唱:“福生无量仙尊前,福寿万斛不老颜。福德无疆多瞻仰,福缘弥长共青天......”
如此,声涛一浪盖过一浪!
天机老人千年未出天机阁山门一步,不想今次的五宗大比他竟亲身前来,阎覆水等人心思不明,但是脸上却尽是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而林朝夕和迟问道却是满心的疑问,他们早前带着门中修士前来莲隐宗时,分明是去方寸崖上请过安的,当时天机老人似乎并无出山的打算,却不知因何改变了主意?
......
仰头看了一眼高天上的隆盛场面,陈景云的心底没有半分浮动,自从知晓步摇仙子于昨日傍晚回归了逸莲峰后,他便开始安坐不动,恍若神思不属。
他既不动,纪烟岚自然要相随左右,见到陈景云手边的灵茶又转凉了,她便再烹一壶新的,对于外界的喧闹场面理也不理。
“师姐,这天机子的衍演之术果然远非旁人可比,我昨夜只是以惊云刃稍稍沟通了冥冥天意,他竟然就能生出感应,且还亲身前来,如此也好,倒省了我不少的麻烦。”
纪烟岚见陈景云已经从冥思中回过神来,于是含笑递来一盏热茶,至于陈景云所说的天心感应之法,凭她此时的修为境界还是无法揣度的。
“师弟,这天机老人既已驾临,你我是否也需要去做些场面文章?”
“不必,既然我与他不日就有一战,此时只需随心顺意即可。”
......
妙莲峰断崖边上的隐晦道念,如何能够瞒得过场中的高人?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不明白陈景云因何托大至此,竟连天机老人到来,他都不现身相迎。
知晓内中缘由的林朝夕不免心下喟叹,而迟问道却是神色转冷,看向妙莲峰的目光已经隐有寒意。
而相比于林朝夕和迟问道的复杂心情,阎覆水等人却在心里乐开了花!
陈景云今次不来相迎,连面上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岂不是摆明了不喜天机阁?甚至可说是厌恶哩!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则在暗中松了一口气,即便林朝夕再是与陈景云交好,可是今天这事儿一出,林朝夕怕是也不会再来强自出头了,否则又置天机老人的脸面于何地?
而此时的文琛却早把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神念入不了妙莲峰精舍外的禁止,是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中则在腹诽陈景云这是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在数万修士的恭迎声中,天机老人缓步降在了炽莲峰上,虽是麻衣草鞋,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天地随转、不履尘俗的气度。
第十三章 赌约成
天机老人目光柔善随和,环视场中的众多修士时,就好似一位世俗老人,在看到家中后辈子侄里尽出一些优秀的人才之后,目光中透着三分赞赏、七分满意,而后又对陪在身边的众人点了点头,意为赞许。
阎覆水等人受宠若惊,连忙恭声邀请天机老人入云台主位,主持此次的大比。
岂料天机老人却摇头拒绝,看着妙莲峰的方向,苦笑道:“前次闲云小友到我天机阁时,老朽一时糊涂,竟惹得小友不快,今次厚颜前来,也不知能否讨一杯灵茶喝喝。”
此言一出,周遭大能尽皆惊的忘了呼吸,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闲云子何德何能?竟使得天机老人亲来致歉?
身为关门弟子的林朝夕没来由的一阵心神悸动,大师兄迟问道则是面沉似水,他二人此刻也想不明白,今日自家师尊因何会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即便是要招揽那闲云子,可也断不至此的!
而阎覆水与龚晁、花醉月等人则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也都认为天机子此番是真的动了招揽陈景云之念,于是心底立时生出莫大的不快。
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相对无言,只得以神念吩咐门中的元婴境修士,嘱咐众人在与纪烟岚对上阵时,只许光明正大,半点诡诈阴招都不许使用。
在场的大能之中,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另外一位元神境女修一副作壁上观状,只有昙鸾、释海在经过了初时的讶异之后,重又变得一脸淡然,在两位佛门大能眼中,天机老人此举还算不得纡尊降贵。
众人纷乱的心思如何能够瞒得过天机子的眼睛,也不向弟子解释缘由,留了句“你等不必妄自揣度,只需管好大比事宜即可”,之后便跨步向妙莲峰方向行去。
场下的众多修士面面相觑,不明白天机老人因何不在这里主持盛会,反倒去了妙莲峰,看他含笑离去的样子,也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呀!
阎覆水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敢开口,他此时也早没了慷慨陈词的心思,只沉声说了一句:“大比规矩不变,各人按照境界高低自去选择擂台,依序比试!”
而后就邀请众人重回云台,诸位大能各自落座,又独把正座首位空了出来以示敬意。
只是因为心神都在关注着妙莲峰上的动静,因此偌大的云台之上,一时竟变得安静异常。
......
妙莲峰上同样安静,精舍之外,一袭青色道衣的陈景云此时正立在崖边,笑吟吟地看着缓步近前的天机子。
天机子轻捋长须,行走之间,开始还有道意随身运转,待行至崖边时,竟把一身气机收敛的丝毫不露,直与寻常老人无异,就连陈景云也无法发觉分毫。
“哈哈哈......天机前辈果然修为通天,同阶修士之中,也只有前辈能令小子看不出丝毫的深浅与破绽!”
陈景云打着哈哈,邀请天机子入座饮茶,既然对方不去主持大比,而是到妙莲峰上来寻自己,那么该有的款待还是要有的。
天机子自然不会拒绝邀请,认真地打量了陈景云一阵,之后坦然落座,似乎发现案几上的灵茶不错,执起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意态十分轻松。
立在一旁的纪烟岚还没办法做到陈景云这般洒然随意,剑心傲骨她自不缺,但是在面对天机子时,心里却总有一种想要大礼参拜的冲动。
陈景云见纪烟岚的剑心已然不稳,不由暗叹一声,嘱咐她先去观摩一下已经开始了的大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机老人在北荒积威太甚,后辈修者对他的敬仰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便是元神境大能怕也不能免俗。
待到崖边只剩下两个人时,天机老人忽地慨然一叹,言道:“闲云小友端地是好手段,居然能够以术法挑拨天意,借着冥冥之力向我施压,使我不得不来探个究竟,老夫自认从未小视于你,却不想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
陈景云闻言笑而不语,抬手再为天机子斟了一盏灵茶,请他品评。
看到陈景云对自己试探的言语不置可否,天机子立知挑动北荒天意气数者果真就是眼前之人,于是眼中不由泛起一抹讶异之色,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而后叹息出声。
月有盈缺、潮有涨落,万载的沉浮早已经让天机子看淡了名利胜负。
而此时的陈景云在天机子眼中,却与他自己当年别无二致,同样的天资绝代,同样的实力超卓,炽莲峰上包括林朝夕在内的十几个元神境修士,实在不足与论。
感念至此,天机子放下手中的茶盏,喟叹道:“当日占星岩下,老夫心意偏颇,的确动了囚龙之念,小友因此怨愤也是常理,却不知如何才能让小友平息心头怒火?”
“天机前辈言重了,前辈那时虽然动了囚困晚辈的念头,但是后来到底还是放任我与师姐离开,此事当可揭过。
说来还要感激前辈,我自修行以来,一切太过顺风顺水,也只有当日在天机阁时才感受到了压迫与危机,却也因此才能修为再进。”
天机子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心知眼前这个俊逸的道人若是真的放下了心中芥蒂,今次就不会以大法力强邀自己前来,现在自己来了,他却又遮遮掩掩不肯明说,实在可恼!
因为不愿意对后辈修士再用出似当年那般的霹雳手段,是以天机子一时间居然有了一种无从下手之感,这种感觉他可是许久不曾有过了,此时倒觉得有些新鲜。
沉默良久,直到杯中的灵茶凉透,天机子眼中忽地泛起笑意,对陈景云道:
“你这后辈着实可恨,居然让我一个老人家如此为难,不如这样,你我改日赌斗一场,若是你赢了老夫,那么老夫自然任你处置,可要是老夫赢了——”
说到此处,天机子却又把话顿住,见陈景云果然被自己的话勾起了兴致,这才笑着继续道:
“可若是老夫赢了,你就需得拜入我的门下,老夫可以承诺,千年之后,天机阁会交到你的手中!”
“喝!当真好大的手笔!”
陈景云听完了天机子所说的赌约,心中也不免称叹一声,暗道:
“不愧是能够称雄北荒万年之久的风云人物,若以胸襟气度来论,自己实在是望尘莫及,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名出身北荒的修士,此时怕是已经折服了!”
见坐在对面的青衣小道听完自己的话后,神情开始变的阴晴不定,天机子心中又觉一阵好笑,现在他已经把皮球踢了回去,且无论对方如何接话,都会落于下风。
果然,此时主客易位,又换成了陈景云沉默不语。
如此过了半晌,陈景云蹙起的眉头才平复下去,而后语带感慨的道:“天机前辈抬爱了,小子今次本来就有挑战前辈之意,如今有了赌约,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这赌约之中怕是还要再添一条。”
天机子一见鱼儿入瓮,不由捋起了长须,言道:“不知还要加上哪一条?小友但说无妨。”
陈景云正色道:“若是我与前辈的一战最终成了平手,又当如何?”
天机子闻言一愣,心道一句:“还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闲云小子好大的信心!看来日后需得好生雕琢一番。”
虽然心中略带不屑,但是为显赌约公平,天机子还是笑着答道:“老朽修行日久,与你赌斗本就占着便宜,若是此战你我打了个平手,那就当是老夫输了!”
“好!天机前辈的心胸气度着实令人叹服,不若你我这一战就放在五宗大比之后可好?”
“哈哈哈......如此甚好!”
……
随着妙莲峰上的道意禁止如同烟云般散去,阎覆水等一众大能终于可以看清断崖上的情形。
一老一少出世离尘,执子对弈之时还会交谈几句,其间道不尽的安静祥和,那场景,却与外界的喧嚣斗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五宗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毕竟大比的名次非但关乎个人能否因战扬名,更与宗门之间的资源分派连在一起。
是以参加比斗的修士无不竭尽全力,其间收手不住伤了对手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是三日以来,还没有修士因为比斗而陨落。
纪烟岚这三日一直在个个擂台之间游走,旦有出彩的比斗她都会驻足观瞧,而她的驻足又总会引来守擂修士的一阵紧张,生怕这位武尊道侣、辣手仙子,一个按捺不住登上擂台。
其实擂台之上也确实有几个能让纪烟岚觉得手痒的修士,其中一个散修出身的大头童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童子一手化血为剑的法门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还有遁世仙府的的一名狐媚女修,那女修身段长相虽然妖娆惑人,手上的功夫却是很辣异常,三日时间,手中细剑也不知挑断了多少修士的筋骨。
又有……
北荒之大,出类拔萃者不胜枚举,纪烟岚心痒之下自然也想出剑领教,怎奈许究好死不死地整日跟在她的身边,尽做一些阻拦之事。
纪烟岚初时看在友人的情面还能忍耐,到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就让许究跟自己斗上一场,若是自己输了,自然没脸再上擂台。
就算借给许究八个胆子,他也不敢跟纪烟岚此时动手啊,若是输了还好,要是侥幸赢了,却因此断了文琛的念想,那他恐怕比死还惨!
好在百里尘舒及时出现,这才解了许究之厄。
第十四章 波澜将起
倏忽又是三日,经过了连番的比斗之后,各个浮空仙岛之上逐渐少了前几天的喧嚣。
但凡占住了擂台的修士,都好似历夏经秋,有了些寒蝉鸣柳、大火西流的肃杀之气。
今天是初比的最后一日,纪烟岚身边终于少了阻她登台之人。
到了此时,纪烟岚反倒不再急着与人比斗,也没有依着百里尘舒的暗示,去抢那座被紫极魔宗精英修士占下的擂台。
而是饶有兴致地御着剑光在三百零六座浮空仙岛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踏足最高处的一座,再寻了个清幽的所在,自顾自地独酌起来。
五宗修士若要继续参加后面的比试,必须占据一座擂台,当然,纪烟岚算是一个特例,这是一众大能们对她身份与实力的认可。
直到此时,纪烟岚依旧没有在擂台上发现步摇仙子的踪影,心知此人要么就是自视太高,不屑与寻常修士比斗,要么则是得了什么吩咐,只在压轴的时候才肯现身。
不过大比的规矩应该不会为她再破一次,是以那贱婢今日定会登台。
想到此处,纪烟岚又把目光投向妙莲峰的断崖处,她这几日游荡在外,不知道陈景云与天机子到底说了些什么。
没有人敢用神念窥视那里,是以心存忧虑的应该不止纪烟岚一人。
炽莲峰上,阎覆水等人已经在云台上枯坐了六日,诸位大能之中,除了百里尘舒中途离去之外,余者尽皆安坐不动,这也显示了众人对此次大比的重视之意。
此时粗略一算,除了被其它宗门亦或散修占去了不到一成的擂台之外,莲隐宗因为得了地利之便,居然与天机阁并驾齐驱,两宗各占了两成之数还多。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修士所占擂台略少了一些,而禅音寺则与历届大比一样,排在了末尾。
佛门高人不喜争斗者居多,虽有金刚禅印、伏魔大法,但是参加大比的人数终究还是少了一些。
阎覆水对于初比的结果十分满意,眼见着时候不早,就低声吩咐龚晁道:“龚师弟,命宗内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出场抢擂吧,一个个狈懒惯了,怎么就不知道多为宗门分忧?”
龚晁笑着应诺,一道神念传出,片刻之后,就有十几道遁光自个个莲峰冲天而起,直奔浮空仙岛而去,想必是早已选定了对手。
其余四宗大能对于莲隐宗此举居然并不讶异,齐道痴更是出言打趣道:“阎宗主忒能藏拙,竟然留了这么多的后手,也罢,我遁世仙府也有几个不成材的门人,这就拿出来献丑一番。”
众人闻言各自莞尔,也都开始召唤门中精锐出战。
五宗大比每百年一届,早就流传下了不成文的规矩,各宗将精英高手留在最后,一为拔擂夺旗打压别宗,再则就是为了不使门人早早露了根底,以至于被人寻到反制之法。
在诸位大能心中,整个大比直到此时也才刚刚开始,前期占擂的多少虽然也关乎各家的脸面,但却没有前五十个修士的名次来的重要,要知道,每一个名次可就代表着一大片丰饶地域的百年归属。
......
一子落定,天机子捻须而笑,这一局赢的着实艰难。
他与陈景云对弈之时,两人看似随意,实则斗的却是衍演之术,如此一连六日,终于在此时分出了胜负。
陈景云输的洒然,挥手扫去棋子,称叹道:“天机前辈棋力高深,衍演之术当世怕是无人能及,小子佩服!”
天机子神色坦然地接受了陈景云的恭维之言,他自天衍之术大成之后,万年以来,除了陈景云的横空出世让他理不清脉络之外,余者可说是算无遗策。
西荒魔臣子、东荒妖神秀直到寿终陨命,都不敢对北荒人族轻启战火,所惧者唯天机老人一人尔,却是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给妖、魔二族留下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
见天机子目露缅怀之色,似乎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往,陈景云也不去打扰,站起身来伸舒了一下筋骨。
神念一扫,便已发现了纪烟岚的身影,留了句“前辈在此安坐,小子去陪师姐看戏了”,之后便遁身而走,失了踪迹。
天机子被陈景云的动静扰了思绪,见他居然敢把自己一个人晾在这里,不由暗骂了一句:“小子当真无理至极!”
不过天机子却并未真的恼怒,心中反而大觉有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似陈景云这般随意行事了。
就连林朝夕在有了道侣之后,也已经变得循规蹈矩,因此天机子在方寸崖上的日子可说是十分无趣。
“不想老夫也有不招人待见的一天,唉!老朽、老朽,既老且朽......”
天机子嘴里发着感慨,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那样子倒真的如同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却已经坐到了阎覆水等人特意为他留出的主座正位之上。
......
逸莲峰湖心楼阁中,步摇仙子倚着廊柱坐在玉阶之上,将白皙的双足浸入灵湖,随意踢腾两下水花,神情十分惬意。
不远处的暖亭内,峰主冷寒晴面现无奈之色,眼神中却透着一丝宠溺,这样的情绪,她也只有在面对小弟子时才会显露。
“步摇,别人都已经去各自寻找对手了,你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肯动弹?”
步摇仙子浅笑着回头看了师父一眼,不答反问道:“师尊,您说那位武尊前辈真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吗?就连师祖她老人家都受了他的点拨?”
冷寒晴见弟子突然问起陈景云之事,连忙一掐指诀,运起灵湖中的一道水幕禁制,欲要隔绝一方空间。
“师尊何必如此紧张?弟子对武尊前辈只有敬仰之情,又不会说些嚼舌头的怪话,便是被前辈听见想也无妨。”
“步摇慎言!”
冷寒晴白了步摇仙子一眼,直到禁制合拢,这才舒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道:“就凭你这点微末修为,也敢妄议大能修士?便是想问什么,难道不会催动神念来问吗?
那闲云子法力通玄,你没见天机子前辈都要纡尊降贵亲身拜访?我等虽然不知内中缘由,但是就凭这一点,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
步摇仙子闻言不以为然,暗道:“元神境又非高不可攀,要是自己能够再早出生个百十年,此时也该能与他平辈论交才是。”
想到此处,步摇仙子不由摸了摸悬在腰间的储物袋,储物袋里装着的那块留影玉符已是她最为心爱之物。
玉符中记录的那场弈棋衍法,让她见识了何为丰神俊秀、何为盖代英姿,这几乎让素来追求完美,且厌恶一切丑陋之物的步摇仙子剑心不守。
“师尊,我观那纪烟岚容貌只是一般,且还出身荒僻之地,也不知道有什么惊天的本事,居然能够成为武尊前辈的道侣!也罢,她今次既然占了妙莲峰的大比名额,那么若是被弟子遇上,哼哼!倒要好好称量一番才是。”
冷寒晴见步摇仙子将目标放在了纪烟岚身上,不由苦笑摇头,也不去点破弟子的小心思,无奈道:“步摇,旁的事情自可让你任性胡为,师父自认还护得住你,不过纪烟岚却是不同。
她与那闲云子师出同门,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你若伤她,大祸随至!况且你师祖的意思是叫咱们逸莲峰修士与纪烟岚交好,难道你敢忤逆师祖之命不成?”
见师父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步摇仙子只得讪讪点头,不过心头却好似堵着一股郁结之气,令她不吐不快。
目送着弟子身化剑光向着一座被天机阁修士占下的擂台恨恨而去,冷寒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当下不敢迟疑,急忙掐诀运法,将隐在灵湖之下的一朵白玉莲台摄了出来,而后驾起遁光,纵身向着步摇仙子所去的那座浮空岛追去。
她的这番动作,倒是让一直安坐在云台高位上的花醉月吃了一惊,不明白弟子因何要动用逸莲峰的震峰法器,以神念问询时,却只得到冷寒晴的一个“防患于未然”的答案。
“这逆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自从得了陈景云点醒之后,花醉月在之后的几年里时刻都在做着心性上的改变,如今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冷傲孤高,对门人后辈也多了一些慈霭之情,是以冷寒晴回答的虽然模棱两可,但是她却并不生气,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只是有一件事花醉月却是不知,她的亲传弟子冷寒晴自幼便天赋异禀,直觉远超常人。
自从将太上忘情之法修到极高深处之后,冷寒晴已经能够隐隐感受到冥冥之中的天意吉凶,需知这可是寻常元神境修士也无法拥有的惊天本事!
此事冷寒晴对花醉月都不曾提起,引为自身最大的倚仗,方才在最疼爱的弟子身上生出了不好的感应,却叫她如何敢掉以轻心?只希望弟子能够低调行事,莫要真的惹到纪烟岚的头上。
......
陈景云勉力压下了一把捏死那名赤足女子的冲动,此时天机老人与一众大能在侧,使他没有杀人之后还能携着纪烟岚全身而退的把握,况且陈景云也不愿意违了纪烟岚的心意。
纪烟岚按住陈景云已经暴起了青筋的那只手,以神念传音道:“师弟稍安勿躁,你若此时出手灭杀了步摇贱婢,在天机子等人眼中却是没有道理。
你我即为道侣,那便由我在擂台之上诛杀此女,如此也算我为师父他老人家尽了一份心意,待回到闲云观后底气也更足些。”
陈景云反手握住纪烟岚修长的玉手,知道她在自己的几个亲传弟子面前,虽然并无所谓的隔阂,但是些许的不自在还是有的。
此时见她把话说开,陈景云的眼神不由转为柔和,二人相视一笑,丝毫不把即将翻起的惊天波澜放在心上。
此时再看各处擂台,在五大宗门的精英高手齐出之后,擂台上的比斗果然要比前几日精彩了太多,元婴擂台如此,结丹境的擂台亦如此。
不过结丹境修士的抢擂比斗历来只是添头,乃是五大宗门用以彰显宗门底蕴的一种方式,此处略过不提。
蝉鬓迭情花间立,凤蝶乱舞错当真!
一阵清风过处,步摇仙子收摄身形降在了擂台之上,赤裸的双足、光洁的小腿、绝美的面容、清冷的眼神,再配上一袭素碧莲衣,一时也不知道搅得多少修士道心不稳。
更有一个大头童子在擂台下面跳着脚的欢呼助威,于是这方擂台立时变得万众瞩目。
天机阁的那名守擂修士面色阴沉,身上的麻衣无风自动,显然是在极力戒备,眼前这位看着冷艳绝尘的女修虽然不被外人所熟知,但却如何瞒得过天机阁的耳目?
人的名、树的影,步摇仙子六十年修得元婴,而后的三十多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化外之地仗剑伏魔,虽只修行百年,却已经是莲隐宗内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而且早在十年前,莲隐宗的一些老牌元婴修士中,就已经有好几位败在了她的太上法剑之下,是以一见是她前来争擂,麻衣修士想不紧张都难。
“这位师兄,你的修为不俗,原本该是一位好的对手,怎奈师妹今日心有郁郁,就不与你做那些场面文章了,且请接我一剑!”
步摇仙子说的也算客气,这是五宗修士之间该有的礼数,可是话到了麻衣修士耳中,却令他好似吃了苍蝇一般!
当下把心一横,也不言语,抬手就打出了三十六枚绽着金光的铜钱,想来是要抢个先手!
说是让对方接自己一剑,但是步摇仙子却依旧抱剑而立,直到三十六枚铜钱依着玄奇的轨迹封死了她的所有进退之路,她才轻吟一声:“风霜十载,剑意浮屠!”
剑光起时杀机随动!
一道并不如何大气,却好似自尸山血海中挣脱出来的森寒剑影乍然现于当空,三十六枚铜钱被那阴森剑光一照,居然纷纷黯然落地,再不受麻衣修士的控制。
再看天机阁的麻衣修士,那人此时已是面如土色,周身灵气疯狂运转,只为护住自己的颈项三寸,就好似若不如此,一颗大好头颅顷刻就会被取走一般!
“步、步摇师妹!我认输了!”
随着麻衣修士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半空中的森寒剑影倏然一震,而后散于无形,擂台之上也重又被阳光笼罩。
“嗡——!”
擂台下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天机阁李少游在北荒元婴境修士中也是小有名头,三十六枚天罡破煞金钱可算人吉凶、可攻敌困锁,不想今日却败的如此干脆,居然连让对手法剑出鞘的资格都没有!
人群中的大头童子神采飞扬,一脸的与有荣焉,就好像方才是他出手击败了对手一样,嘴里还在高声叫着:“步摇姐姐剑道通玄!单凭一道剑意,就使得对手俯首认输,元神境之下还有谁是敌手!”
步摇仙子循着声音看向大头童子,眼中寒芒闪动,不过终究没有发作,对着犹在擦拭额上冷汗的李少游说了句“今日得罪师兄了”,而后就盘膝坐在了擂台正中,对外界的嘈杂声音理也不理。
立在人群后方的冷寒晴心头百味杂陈,步摇仙子这十年的进步不可谓不大,但是那道剑意之中却隐藏了太多的刺骨阴寒,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到底灭杀了多少生灵。
云台之上的各宗大能自然将方才的比斗看了个真切,花醉月叹息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当年做的决定心生懊悔,昙鸾与释海和尚也是摇头不已。
坐在正中的天机子闭目养神丝毫不为所动,文琛等人亦是神色难明,只有紫极魔宗的两位大能目露渴求之色,似步摇仙子这样的良才美玉,若是入得魔宗,将来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
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细看了方才的比斗,虽然只是惊鸿一现,不过还是让陈景云看出了不少端倪,若是单以剑道修为而论,步摇仙子居然与纪烟岚相差不多。
挥手布下一道禁制之后,陈景云这才沉声道:“师姐,不想那贱婢的剑道修为竟也不俗,你与她相争之时还需谨慎一些。”
纪烟岚闻言微一颔首,而后笑着说道:“这样最好,倾尽全力之下收手不住才是常理,师弟放心,且看我如何以堂皇之剑破那贱婢的阴森鬼蜮!”
“嗯,师姐出手,那贱婢自然没有活路!不过师姐还是把惊云刃收入识海才好,不然我定会提心吊胆。”
见陈景云说的可怜,纪烟岚不由面色一垮,在遇到陈景云之前,与人生死相争对于身为剑修的纪烟岚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可是自从陈景云出现之后,这样的机会就变得少之又少,现在么,怕是想也不用想了。
恨恨地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只得放空心神,任由那道玄月弧光自眉心处入住了识海,与画影龙雀一同悬于元婴之上。
陈景云此时也才放下心来,纪烟岚要战,那便任她战个痛快,旦有意外发生,已经有了本体八成实力的道器分身又岂是吃素的?到时候他可管不了纪烟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第十五章 擅揭人短的陈观主
悠悠月明悬空照,森森宝光映霜刀。
风云反复凭猛烈,汰弱留强显略韬。
大比进行到了这里,当真有些看头,因为有纪烟岚的体贴相伴,陈景云这才得以克制杀念,此时倒把大半心神放在了别处的擂台上。
五大宗门底蕴之深,外人实难预料,凡是能够守住仙擂的修士,就都当得起“出类拔萃”这四个字,若不中途陨落,日后必将各领风骚。
想到此处,陈观主忽地无声一笑,天南一隅虽然此时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但是百十年后呢?日后搅动天下风云者,必会出自天南,这一点,他有绝对的信心。
闷声发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天南想要真正崛起,不经过血火锤炼,终究难得长久,这是陈景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此番即便能够震慑群雄,但是南北之间小规模的试探摩擦怕是免不了的。
天南武人需要这样的磨炼与洗礼,闲云观弟子亦是如此,内里政通人和上下一心,外有强敌窥伺时刻觊觎,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天南修士哪个也别想闲着,怕也只剩下拼命修行守卫家园这一条路了。
一旁的纪烟岚见陈景云笑的古怪,不免有些担心,生恐他被杀念冲昏了头脑,连忙追问原因。
待到听完了陈景云的低声诉说之后,纪烟岚立时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道:“我说师弟今次因何一力决断,要将地底灵峰悬于高天,原来竟是本着这样的打算,天南修士有你这样一位领头羊啊,真是......”
纪烟岚说到此处便不再言语,脸上竟也泛起了笑意,那样子竟与陈景云有了七分神似。
知道纪烟岚一定是在心中腹诽自己,陈景云不由哈哈一笑,厚着脸皮只当看不见。
......
有战意澎湃志得意满者,自然就有黯然退场空留遗恨之人,此时擂台上的初比已经告一段落,汰弱留强自有定论,比试的结果倒也不算出人意料。
一百名战到最后守住擂台的结丹境修士被唤至炽莲峰上,龚晁出面说了一些勉励之言,又命人颁下了丰厚的奖励,直把一众低阶修士激动的不能自抑,齐齐伏地叩拜!
待到这些结丹境修士各自散去之后,重头戏终于将要开场,只等阎覆水打开演武秘境,就能开始最终的对决。
陈景云此时终于上了云台,见天机老人似在假寐,也不打扰,与阎覆水等人打趣了几句之后,便与纪烟岚一同坐在了文琛和昙鸾身边。
玄成子原本还想说些场面话,但是举起杯来,却见陈景云竟然看都不看他这边一眼,只得叹息一声,将灵酒独自饮尽。
不料坐在他身旁的玄坤子却没有似他这般的深沉城府,哼了一声,重重地放下酒盏,冷冷的道:“闲云子,你好大的架子!”
云台之上哪有愚人?玄坤子此言一出,众人就知又有好戏,纪烟岚屠尽邙山满门,莲隐宗与禅音寺各自发下了诛杀令,此事紫极魔宗也有御下不严之责,是以无从反驳。
不过说到底,血河宗覆灭一事到底还是打了紫极魔宗的脸,陈景云身为正主,各宗也想看看他的反应,场中怕也只有文琛和昙鸾、释海是真心站在陈景云的这一边。
“你是玄坤子?听说你当年为了进阶元神境,竟将血亲兄弟的气运尽数掠夺,似你这等卑鄙小人,也配与我说话?”
观主大人的心胸可不如何的宽阔,打人脸、揭人短的事情干的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此时一见玄坤子敢针对自己,那还不出言讥讽?且说话时的语气是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庶子无礼!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绝非外界传言的那般!你身列大能之位,岂能胡说八道!”玄坤子闻言勃然大怒,愤然起身,指着陈景云就开始大声呵斥。
“我还听说你少年时好色成性,专喜偷窥女修沐浴,你师父还因此断了你的阳根,此事北荒修士皆知,难道也是胡说八道?”
“噗——!”
坐在陈景云身边的文琛一口灵酒就喷了出去,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这小子当众杜撰此等恶言,若是不小心传将出去,玄坤子怕是没脸见人了!”
阎覆水等人也都强忍着笑,就连一直假寐的天机子,此时也是嘴角微扬,长须都跟着抖动了几下。
“你!你放屁!本尊打死你这恶贼!”
一句话差点没把玄坤子给气个跟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大能的体面?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摄出成名法器,扬手就向陈景云打去!
陈观主这几日一直极力压制着胸中沸腾的杀意,之所以两句话就把玄坤子激的暴怒,却是想要借机泄一泄心底积存的煞气。
此时一见对方御使一件环状灵宝来砸自己,陈景云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戾色,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转之时,就要凭着武道之体,出拳击碎那件灵宝!
元神境大能出手,又岂是寻常修士可比?
玄坤子御使的“两仪魔环”看似慢吞吞又轻飘飘,并无威能溢出,但是破空之时却在虚实之间不断变化,其中的阴阳二气早已遥遥锁住陈景云的气息,使他避无可避。
眼见着阎覆水等人阻拦不及,陈景云的拳头就要与对方的灵宝相击之时,天机老人却好似刚刚发现此事一般。
“咦?”了一声之后,抬指对着“两仪魔环”轻轻一点,那魔环就立时滞空不动,而后温顺地到了天机子的手中。
“嘶——!”
阎覆水等人见此情形无不悚然一惊,云台上除了迟问道与林朝夕之外,余者只知天机子修为通天,远超寻常元神境修士,但却绝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夺去玄坤子的成名宝器!
玄坤子面如土色,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本命灵宝落在天机子手中。
而陈景云见是天机子出手,也只好放弃了出气的打算,冷冷地看了玄坤子一眼,不再言语。
把玩了“两仪魔环”一阵,天机子重又将之丢还给了玄坤子,然后捋着长须训诫道:“玄坤,你这易怒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有改掉?日后需得多加注意。”
玄坤子闻言连忙躬声应诺,不过在看向陈景云时,眼中却依然透着不忿。
天机子见状不由摇头叹息:“唉!你们这些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也懒得去管,不过大比之时却不许发生争端。
哦,对了,玄坤呐,我与闲云小友在大比之后也有一场赌斗,你若想与他交手,还需排在我的后面。”
此言一出,云台之上落针可闻,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景云,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只洪荒怪兽。
第十六章 首战轮空
炽莲峰白玉广场之上,二百零六名守擂成功的元婴境修士昂首而立,只等演武秘境洞开,就要入内比拼。
步摇仙子站在两位师姐身旁,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云台上的纪烟岚,心中的不忿几乎要溢出胸腔。
“大家同为参加大比之人,因何只有你能高坐云台、俯视群修?就凭你的寻常姿容,又有何脸面陪在武尊左右?”
步摇仙子越想越气,不觉心魔渐生、杀机隐现,一身森寒的气机也在缓缓显露,怀中法剑竟也跟着轻颤起来。
逸莲峰五师姐青摇发现了小师妹的不对,连忙以神念喝斥,命步摇仙子千万不可在此时失了礼仪,而一旁的雾摇则是顺着小师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雾摇不由暗自叫苦,因为云台上的纪烟岚此时也正笑吟吟地看着这边,想来是察觉到了什么,因此对步摇仙子生出了兴趣。
自从得知陈景云与天机子不日将有一战之后,云台上的一众大能此时尽皆神思不属,就连接下来的排名大比,也似乎变得不太重要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没有人认为陈景云是一个利令智昏之辈,就连依旧暴怒的玄坤子也不这样认为。
况且以天机老人的身份和修为,若非认为陈景云可堪一战,又如何会应下这场赌斗?
花醉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陈景云,她二人数年之前就曾有过一战,以花醉月的见识眼光,自能看出陈景云当时是留了手的,却绝想不到眼前这位只顾饮酒的闲云武尊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与旁人的惊异不同,文琛却是满心的欢喜,想要问询详情,却被陈景云拿酒堵住了嘴,待到动用神念时,神念又被挡了回来。
见陈景云不肯与自己详说,文琛不由一阵气恼,不过在看到纪烟岚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台下的一众元婴境修士时,文琛又自一阵畅快,心道:
“有这一对伉俪在侧,今次我妙莲峰想不占尽风头都难!”
无论众大能心思何往,但是大比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阎覆水轻咳一声,对天机子恭声道:
“天机前辈,时辰已至,各宗参比修士也已聚齐,除了二十余位别宗修士之外,咱们五宗的晚辈倒是占了九成,如此,我等是否应该移步演武秘境了?”
见天机子微微颔首,阎覆水长身而起,对台下的众修言道:“此次大比,虽然名为五宗大比,实则却是我北荒修仙界的一场盛会。
修行路远、步履艰难,你等今日能够站在这里,修为实力自不必说,却也需要戒骄戒躁,时刻莫忘师门之恩,如此方能勇猛精进!”
言罢,在二百零六名元婴修士的应喏声中,阎覆水手诀一掐,一道偌大的虚空门户已然显现当空。
......
陈景云与纪烟岚方一入内,就各自深吸了一口灵气,却是此方天地五行皆全,丝丝缕缕的精纯灵气直往人的窍穴里面乱钻。
见此情形,陈观主不由心生羡慕之意,暗道:“若是天南修士能在此地修行,该会省去多少前期筑基所需的资源,就是几个亲传弟子在未到七转之前,也能从中受益!”
演武空间之中,五座方圆不下百丈的巨大仙擂坐落在群山之间,周遭山峰之上又有不少座位参差排列,显然是为了有资格进来观战的修士所准备的。
天机子等一众元神境大能依旧高坐云台,各人凌空俯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中。
文琛见陈景云和纪烟岚并未登上云台,而是携手闲游,观赏起了演武空间中的景致,当下一个遁身来到二人身前,笑着对纪烟岚道:
“弟妹,一会儿比斗之时,众修士会自行挑选对手,而后捉对比试,战到最后,五方仙擂各会留下十个胜者,以你的实力,一会儿定能先拔个头筹!之后......”
对于文琛喋喋不休的本事,陈景云与纪烟岚早都习以为常,二人相视一眼,心中皆有一丝不忍。
他二人今次一为报仇杀人,一为立威北荒,就算纪烟岚能替文琛的妙莲峰夺得魁首之位,待到陈景云显露身份后,一切也终将是水月镜花,却不知文琛到时候会是何种心情。
“唉!总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不过文老哥放心,无论结果怎样,咱们的交情都在!”陈景云叹息一声,拍了拍文琛的肩膀,而后语带惆怅地说了这么一句。
文琛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陈景云是在担心纪烟岚无法取得好的名次,当即大笑道:
“没头没尾的说这些作甚?弟妹今次肯为妙莲峰出手,老哥我实在欢喜,就算最后名次不佳,却也总比让虚琴上去丢人现眼强吧!”
随在文琛身旁的虚琴见师父如此不留情面,只得苦笑一声,讪讪地去找许究诉苦去了,与人斗法,实在不是他的长项。
他们这里笑声不断,下方擂台上的比斗可是已经开始了,步摇仙子独自立在一座仙台之外,一身森寒的气机不断散出,一时间竟无一个修士敢把她选为对手。
负责主持此处仙擂的修士正是旖莲峰的峰主厉长卿,他前次虽然被陈景云压迫的周身骨骼寸断,但是到底还是得了一枚延寿宝丹。
破而后立之下,如今厉长卿也已经踏入了半步元神境,因此才有资格主持一座仙擂。
此时安排完了各组修士的登台顺序之后,见步摇仙子周围阴气森森的空无一人,厉长卿不由暗自称叹,相比于步摇仙子,他的弟子皇甫奇相差实在太多。
“步摇师侄,不知你是否已经有了选定的对手,若是没有,那么这一轮就许你个轮空如何?”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递过来一枚代表着轮空的令牌,周身气机不由一敛,笑道:
“多谢厉师叔抬爱,许是步摇修为低微,居然入不得各位师兄师姐的法眼,不过除我之外,似乎还有一位无人问津,却不知她是否也是首战轮空?”
厉长卿顺着步摇仙子的目光望去,正瞧见高天之上,纪烟岚在与陈景云和文琛指点说笑,当下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苦笑道:“那一位我可不敢去问,步摇若想与她一战,不妨亲自去说。”
步摇仙子见厉长卿说完话后便一溜烟儿的走了,眼中不由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把心一横就要出言邀战。
岂料就在此时,她的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冷寒晴的声音。
“步摇,你若是在后面的比试中与纪烟岚遇上,那便战也无妨,不过你此时万不可主动邀战,否则你师祖定会不快。”
步摇仙子闻言面色一滞,思虑一阵,终究还是把邀战的话给咽了回去,不过心底的不忿却是越发的浓烈。
她却不知,立身高处的纪烟岚此时同样心情郁结。
纪烟岚早就等着步摇仙子主动出言邀战了,也只有如此才能不显刻意,岂料等了半天,却等来了步摇仙子收下了轮空的令牌。
第十七章 登台
灵器碰撞激起漫天明幌,妙法逞威终究兵来将挡。
五座仙擂禁光狂闪,内中相争的修士再不似初比时那般隐藏实力,皆是用出了浑身解数,既要斗法扬名,又要为宗门争利。
纪烟岚降下了身形,此时就立在一座擂台之外往里观瞧,看的倒是有滋有味,不远处的步摇仙子也已收敛了周身的气机,清冷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首战轮空者并非只有她们两个,天机阁的迟钰、紫极魔宗的杀千幻、遁世仙府的风解语,这三人同样无人邀战,此时也正饶有兴致地从旁观战。
迟钰生的清瘦斯文,虽只一袭麻衣着身,但却难掩其脱尘出世的气度,此人非但是天机阁元婴境修士中的最强者,更是大能迟问道的族侄,旁人不敢轻易与之交手也是正理。
而风解语同样身份不俗,她是遁世仙府当代宗主风栖白的嫡亲孙女,一身修为远超同阶不说,更兼是个会做人的,与各宗出类拔萃的精英人物都有不错的交情,是以首战也占了个便宜。
至于紫极魔宗的杀千幻,则纯粹是因为凶名在外,此人虽为正统的人族血脉,但却魔性极重,修的又是杀道,与敌交锋动辄就会狂性大发,今次初比抢擂时就有一名散修高手被他以战戟腰斩,最终只逃得了元婴。
此时见到步摇仙子身旁空无一人,风解语心意一动,就舍了身边的一众拥趸,遁身上前,笑着说道:
“早就知道步摇师妹的资质远胜常人,不想十年未见,师妹的修为居然精进如斯,实在令姐姐叹为观止!”
步摇仙子淡淡地看了风解语一眼,原本不想搭理,却又想到师尊的嘱咐,于是回了一句:
“风师姐谬赞了,些许进步当入不得高人的法眼,倒是姐姐神光内敛,想必是已经将《归元炼神宝录》修到了极高深处。”
风解语对步摇仙子的冷漠语气不以为意,浅笑了一声之后,拿眼扫了一眼纪烟岚的方向,忽地又以神念传音道:
“五宗大比每百年才有一次,若能夺得魁首,当能扬名北荒,不过今次有了这么一位强人,咱们怕是希望渺茫了。”
“哦?看来风师姐对纪前辈倒是颇为忌讳呀,不过擂台之上实力为尊,至于谁能拔得头筹么,我倒是十分看好风师姐呢!”
风解语见步摇仙子一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复又传音道:
“咯咯!初比之时步摇师妹法剑未出,只凭一道剑意便使得天机阁的少游师兄俯首认输,单这一条,师姐我就自认不是你的对手。
倒是那位纪烟岚,她既然身负‘剑尊’之名,想必剑道修为定然不俗,师妹若是与其对上,也不知到底孰强孰弱。”
“纪前辈能够一人屠尽血河宗满门败类,修为自不必说,况且她今次乃是代表妙莲峰出战,便是拔了头筹那也是我莲隐宗的荣耀,风师姐就不必在这里挑拨了!”
步摇仙子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言罢就把风解语晾在了当场。
风解语心头恨恨,却也无可奈何,她对纪烟岚确实十分忌惮,这才想着搬弄些手段,好能坐收渔翁之利,岂料却在步摇仙子这里碰了个钉子,心思一动,便又向杀千幻那边行去。
相似的对话发生在了杀千幻身上,结果相差不多。
“风狐狸!少把主意打在老子身上,擂台之上无论与谁相斗,老子都会倾尽全力,你也不例外!”
杀千幻的这一句咒骂,让风解语的小算盘彻底的落了空。
至于迟钰那里,风解语自动略过,若要比起心机深沉来,同辈修士之中当以迟钰为最。
对于这些小小的心机算计,纪烟岚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置之,她自从那日屠尽了邙山满门之后,不知为何,识海中竟然一夜之间便多出了许多的讯息,其中又多以争斗经验居多。
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陈景云,陈景云听后不由一脸的感慨,估计这些讯息就是那位隐在纪烟岚神魂中的老祖宗给的馈赠,怕的是自己的后辈杀伐过甚中道折损。
纪烟岚对此自是欣然接受,人在无助之时都会祈求祖宗保佑,她的这位祖宗倒是既大方又爽利,竟然直接传法,这也该算是当世独一份了!
见猎心喜之下,陈景云自然要与纪烟岚切磋一番,当他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到六转境界之后,居然被纪烟岚凭着圆融的剑招、纯熟的经验,给压制的只有招架之力!
其时闻着心惊、见者戚惶,这也是为什么妙莲峰上会传出纪烟岚杀心难抑、以至于拿武尊撒气的原因。
......
演武空间中并无日升月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第一场的比斗终于告一段落。
除了纪烟岚和步摇仙子、迟钰,再加上风解语、杀千幻这五人之外,余下的二百零二位元婴境修士终于决出了胜负。
不出所料,二十三名并非出自五大宗门的修士纷纷止步,接下来的斗法只会在剩下的五宗修士中展开。
之后的斗法可就由不得修士们自行选择对手,也再没有轮空一说,龚晁亲自下了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抛出了一百零六枚玉牌,玉牌悬在半空,任由众人自行选择。
纪烟岚立在人群之中,当先捻下了一枚,玉牌入手之后光芒大放,内中显出了一个数字,众人定睛看时,却是一个大大的“肆”字跃入眼帘。
剩下的修士不敢怠慢,纷纷出手选定一枚玉牌,其中倒有不少人在心中祷告,希望自己千万不要也抓到那个倒了霉的第“肆”号。
有人运气好,自然就有人霉运当头,纪烟岚曾经关注过的那名出身遁世仙府的狐媚女修,此时正一脸惨然地捏着玉牌,咬了咬牙,终是遁身上了擂台。
纪烟岚一见对手是她,不由目露喜色,身形一动,便也跟了上去。
擂台之上灵光大作,却是操纵着禁制的厉长卿考虑到纪烟岚的修为战力,将法阵催动到了极致。
狐媚女修将一柄湛蓝色灵剑御在身前极力戒备,那灵剑纤细短小,倒好似一枚长针,正自散发着锋锐的宝光。
纪烟岚对她那手好似穿花织锦的使剑手段很感兴趣,是以也不御剑出鞘,只想等着对方出手时,她好细细观瞧。
狐媚女修见纪烟岚只是一直打量着自己,貌似没有当先出手的打算,不由苦笑一声,言道:
“纪前辈,修剑之人最忌怯战不前,是以明知没有胜算,苍琼也要拼力一搏,前辈请了!”
名为苍琼的狐媚女修话音刚落,身前的细剑便已化作一道光影,居然开始凌空编织起了一张剑网!
第十八章 当众传法
陈景云对于擂台上的比斗不甚在意,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灵酒,再不时地跟文琛与昙鸾闲话几句,借此打发时间。
文琛总觉得自己这位老弟今日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怪在哪里,以他对陈景云的了解,纪烟岚此时正在与人相争,虽说有些猫捉老鼠的意味在里头,但也应该够他吹嘘才是。
高手交锋,除非两人的修为真的只是相差毫厘,否则形势并不会太过胶着,当然,要是有一方故意放水,那就另当别论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出手的机会,且对手的剑诀还能引起自己的兴趣,纪烟岚自然要好好的体悟一番。
而纪烟岚的这身毛病自然是与陈景云相处久了才养成的,若是依着她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已当先出剑了!
只是她的这番只守不攻,却是苦了身为对手的苍琼。
苍琼天生媚骨,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在修行路上总能遇到一些龌龊事,若非心志坚毅,此时已经不知沦为何地,这也是她对于一众男修出手绝不留情的原因。
纪烟岚对于血河宗的雷霆手段,让苍琼心生敬佩,她也自认不是敌手,若非心中的傲气实在不允许自己认输,苍琼怕是早都收剑下台了。
太憋屈了!她这一手《玉女穿梭》剑诀,一向仗着团锦簇织、细密编排而建功,可是这一切的手段,在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下全都成了样子货。
虽然看似一直是她在御使着细剑奋力急攻,但是也正是因为这“奋力”二字,让苍琼生出了莫大的无力感。
纪烟岚灵剑所指,皆为破绽之处,左挡右支之时,看似随意应对,却总是如同未卜先知一般,让她的灵剑无功而返。
待到一式“百鸟朝凤”被纪烟岚用剑背拍散了凤头之后,香汗淋漓的苍琼终于黯然一叹,将灵剑收了回来。
“纪前辈的剑道修为已入化境,苍琼不是敌手。”苍琼躬身施了一礼,就要主动退出擂台。
见对手技止于此,纪烟岚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以她如今的见识眼光,自然能够看出对手的剑诀不全,虽也似乎经过了后来的补漏,但是到底无法圆融。
此时看那女修面现黯然之色,纪烟岚不由心生怜悯,想了一下,便开口道:
“苍琼道友,且等一等,我观你剑骨已成,想必也是受过了风霜磨砺的,所缺者,不过一套合适的剑法而已。”
苍琼闻言止住脚步,她在纪烟岚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一丝尊重,不由心生感动。
女子修剑向来艰难,苍琼虽然出身遁世仙府,但是宗内的那部旷世剑典却不是等闲元婴修士可以修习的,她又素来洁身自好,是以并不招人待见。
“纪前辈说的不错,苍琼三十年来只修玉女残典,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之补全,今日与前辈一战令我眼界大开,回去之后细细思量,相信又能将剑诀的漏处填补几处。”
纪烟岚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前辈,倒是不好叫你空手而归,且借你的细剑一用如何?”
苍琼初时不明其意,旋即不由大喜,连忙将手中灵剑双手递了过去。
以剑指轻轻拂过灵剑上的细碎花纹,纪烟岚心意动处,细剑忽地发出一声清吟,而后便如同有了灵性一般,开始围着两人上下翻飞。
苍琼与细剑心意相通,感受着本命灵剑划过的玄奇轨迹,不由喜的眼眶泛红,当下竭力收摄心神,不肯错过一丝一毫。
此时不光阵外观战的修士瞠目结舌,就连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直感匪夷所思。
天资纵横的妖孽之辈他们见的多了,却不想一个小小的苍山福地居然能够再出一位绝世剑仙!
方才纪烟岚在比斗时对苍琼施展的剑诀很感兴趣,因此才只守不攻,这一点自然瞒不过云台上的诸位大能,见猎心喜而已,这事儿大家伙儿也不是没干过。
可是谁料想纪烟岚居然只通过百十招的切磋,就悟通了对手剑法的精髓,此时更是能够随手使出,用以指点对手!这份天资悟性,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诸人之中,只有天机老人一脸的释然,似乎纪烟岚能有此等造诣乃是理所应当。
直到仙擂之上演法完毕,场外观战的人群中才齐齐的传来一阵抽气声,修仙界的怪事层出不穷,但是今日的这场见识,无疑会成为众人长久的谈资。
人群之中,尚未登台的步摇仙子眼中精光爆射,怀中法剑也跟着不断的抖动,使她身旁的修士没来由地觉得心底发寒。
风解语则是心中恨恨,暗骂一句:“不想今日居然让苍琼这个狐媚子得了机缘,那纪烟岚这是抽的什么风?莫不是在邀买人心?”
刚刚打残了对手的杀千幻一脸的冷峻,外人只以为杀千幻是个残忍好战的疯子,却不知那只是他故意做给外人看的,此时想到纪烟岚对紫极魔宗的观感,不由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首轮轮空的五人中,只有迟钰依旧一脸的笑意,外人绝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丝毫的心绪波动。
直到苍琼口称“纪师”,而后恭敬地陪着纪烟岚一同走下了擂台,厉长卿才抹去额头的冷汗,安排修士继续上台。
对于方才纪烟岚在与人比斗之后还占着擂台不走这件事,他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闲云道友,纪道友在剑道上的天资实在令人叹服,鄙宗苍琼今日得蒙指点,日后若能补全所习剑诀,遁世仙府也会跟着受益,齐某在此谢过了!”
齐道痴称谢一句,而后执起酒盏来敬陈景云。
“齐道友客气了,还是贵宗那位苍琼仙子本身就有可取之处,否则怕也入不了我师姐的眼。”
花醉月素来就对纪烟岚青眼有加,在一旁接口道:“烟岚不愧身负‘剑尊’之名,单就这份提携后辈剑修的心胸气度,就注定了她日后的大成就!”
“哈哈哈......”
陈景云嘴里打着哈哈,眼睛却看向天机老人,见他此时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暗骂一句:“看来师姐得了老祖宗传法这件事情已被眼前的老鬼看破。”
不管众人是表面惊讶也好,还是心生嫉妒也罢,大比还是要继续进行的,经过了半日的比斗,又有半数修士止步于此,剩下的五十三人聚在一处,一同等着接下来的分派。
第十九章 虎头蛇尾的一战
五十三名元婴境修士各自显露气机,引得观礼之人无不赞叹,一众落败修士却免不了黯然神伤,此番无缘再战,也不知百年之后是否还有机会。
对于自家的精英弟子,诸位大能也都纷纷传音嘉许,同时还要嘱咐几句。
因为面对纪烟岚和迟钰等几个强人时,受伤怕是在所难免,若是一个应对不好时,便是身陨也非没有可能,玄成子与师兄玄坤子此时目露忧色,为的正是此事。
毕竟五宗大比自有成规,元神境修士不得插手比斗,这一条放在以往也就算了,怎奈今次有天机老人在场,这条规矩本就是他当年亲自定下的,谁敢当面违背?
是以若是纪烟岚在场中对紫极魔宗修士狠下杀手,外人也无力阻止。
此时参加大比的修士人数为单,若是还依着前次的规矩,难免又会有人轮空,龚晁不敢善专,于是折返云台与阎覆水等人商议。
五宗大比举行了这么多次,自然会有应对此类事情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在修士们再次抽签时,发下三枚同样的玉牌,三名修士混战一场,只取胜者入围,依此类推,最后自然能够决出最强者。
不过玄成子等人却有不同的意见,认为应当提前让一众参比修士分散到五座仙擂,每座仙擂只留前十,如此淘汰三人之后,剩下的五十名修士再依着各自的名次轮番相争,这般君对君、臣对臣,方显公平。
阎覆水哈哈一笑,莲隐宗因为有纪烟岚和步摇仙子的出战,如果不出意外,前五之中已经稳占两个名额,若是梦瑶等人也能争气,今次莲隐宗定能拔得头筹,压力全无之下,他自然要从善如流。
于是又经过一番抽签之后,纪烟岚被分派到了第一座仙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步摇仙子和迟钰这般有望夺魁的修士,居然各自分开,竟是只有到了最后一轮才能交手。
陈景云似笑非笑地看了龚晁一眼,心知是这人从中搞鬼,见别的大能全都假做不知,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继续饮酒看戏。
第一座仙擂的入口处,包括雾摇仙子在内的十名修士皆不言语,都等着纪烟岚拿出一个比斗的办法。
要在十一个人里决出强弱排名,自然免不了车轮大战,一个筹谋不好,有人怕是就要吃亏,而纪烟岚的身份最高、实力也不必说,由她定下规则,旁人才能服气。
因为此一轮依旧无法与步摇仙子对战,纪烟岚早已心生厌烦,见众人全都看着自己,当下冷冷道:
“诸位道友,既然这一轮需要咱们自行决出排名,那便寻一个简单的办法,不若你等轮番与我战上一场,到时孰强孰弱由大家一同评判,若有不服者,再自行挑战便是。”
此言一出,众皆面面相觑,有人在心中暗骂纪烟岚狂妄自大,有人则在重新审视起她的实力来。
一旁的雾摇仙子眼珠一转,当先开口赞成,心道:“你纪烟岚即便再是修为高深,可是在经过连番大战之后,怕也难免身心疲惫,到时候自家小师妹的胜率岂非更大?”
纪烟岚定下的规矩明显对她自己不利,不过却是所有人都需与其交锋,此举并非没有空子可钻,只需压到后面出手,众人未尝没有战胜这位烟岚剑尊的可能。
于是那两名紫极魔宗修士在对视了一眼之后也都出声赞成。
见没人反对自己的提议,纪烟岚也不管他们怎样决定出手顺序,径自走到了仙擂中央,负手以待来人。
文琛一直注意着纪烟岚那边的动静,见她独自登台且还面色不愉,心中不由一突,对陈景云道:
“闲云老弟,弟妹此时火气不小,想必是对比斗的方式不太满意,你是否需要嘱咐几句,免得她下手太重,一个不好......”
陈景云闻言面现莞尔之色,调侃道:“文老哥,今次可是你强邀着我师姐代替妙莲峰出战的,便是她在比斗中不小心伤了人命,也需由你担着,此事与我何干?
况且大比的规矩里不是也有‘生死各安天命’这一条嘛,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文琛苦笑摇头,却又无言反驳,总不能要求纪烟岚在与敌搏杀时还要处处留手吧?这样的事情他文琛还做不出来。
“古怪,真是古怪!只是怪从何来呢?”
陈景云此时的言谈举止在旁人看来自是与往日无异,但是在文琛眼中,他这位闲云老弟握着酒盏的力道却要比平日里大了许多,那一盏盏灵酒灌入腹中时,分明是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而玄坤子在听到文、陈二人的对话后,一张长脸不由黑的好似锅底,纪烟岚于剑道上的悟性如此之高,修为自不必说,杀千幻怕也不是对手。
而一旁的玄成子此时担心的却是其他紫极魔宗修士,杀千幻在纪烟岚手下逃得性命应该不难,只希望别的门人不被迁怒才好。
想到此处,玄成子不由在心底暗恨玄坤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另外四座仙擂上已经开始了捉对厮杀,便是以步摇仙子的自负,也没敢学着纪烟岚的样子一人连战十数人,迟钰等人亦是如此。
“倒要看看你能狂妄到几时!”存着这样想法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
大头童子安童此时就隐在观战的人群当中,他虽然在第一轮的比斗中就被淘汰了下去,却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居然有了进入演武秘境观战的资格。
许是因为灵觉敏锐,又许是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纪烟岚和步摇仙子,一来二去之下,居然被他发现了一丝端倪。
“原来不光是步摇贱人起了杀心,这位纪前辈怕也动了杀机!妙哉、妙哉!道祖保佑、佛祖怜悯......一定要让那贱人血溅当场、身形俱灭才好!”
安童心中不停地祷告,恨不得把漫天神佛都念叨一遍。
“小东西,看着倒是挺机灵的,那步摇仙子与你有何仇怨,你竟恨不得她立刻就死?”
安童听闻此言,立时如遭雷击,明知道是有高人在以神念传话,但是他却丝毫摸不着来路,呆愣片刻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于是连忙拿眼望向云台。
云台高座之上,诸位大能相谈甚欢,却唯独那位闲云武尊似笑非笑地扫了这边一眼。
安童的一颗心此时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勉力压服心神,在心里回了一句:“晚辈与那贱人有破家灭门的大仇!”
“乘间投隙、鼓弄唇舌终究是一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如何瞒得过明眼人?若那步摇仙子今次身死,恐怕逸莲峰必不能容你,对此你要如何应对?”
安童心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人家看在了眼里,把心一横,回道:
“晚辈先会摇尾乞怜、甘做猪狗,若是依旧不得活时,便会用阴损的言语将矛头指向纪前辈,但凡能够挑起逸莲峰那些臭女人对纪前辈和您的几丝岔怨,安童死又何妨!”
“不错、不错!那些臭女人既然心生岔怨,必定就会想办法报复,若是将本尊惹恼时,自有恶果降临,如此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对?”
“晚辈正是心存此念!”安童此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回答的斩钉截铁。
“甚好、甚好!你这阴损小子倒也狠烈,本尊在北荒之中还缺一个似你这般名声不显的探子头目,你若应下此事,活命无虞、好处更多。”
安童闻言悚然一惊,心知自己能否活命就在一念之间,沉默半晌,终究叹息一声,惨然回道:
“安童从来不是正道中人,也没有想过要为苍生谋福,但是勾连外族之事却是死也不肯干的,前辈还是将我......抹杀了吧!”
“倒还有些骨气,本尊虽然不是北荒出身,却也是人族正统,而非你所想的外族修士,‘天南毒地’之名,你想必并不陌生吧?”
“天南毒地?啊!前辈您竟然是——?晚辈愿受驱使!”
心知大能修士绝不会在他这样的小人物身上耍弄心思,是以安童丝毫也不怀疑陈景云的话中有假,错愕了一阵之后,立时惊喜应诺,居然丝毫也不迟疑。
“哈哈哈!竟还是个当机立断的!如此我便在你的识海中烙下禁制,你需放空识海......”
就在旁人都把心神放在修士们的比斗上时,陈景云这里却已经为天南招揽了一名探子头目,一旁的文琛见他笑的古怪,不由将身子向外挪了一挪。
......
五座仙擂各有厮杀,但要说到最有看头的,自然非纪烟岚这里莫属,烟波秋水剑一剑横空,当真是所向披靡!
第一名上前相斗的修士出身禅音寺,唉声叹气的一个黄脸和尚,手里托着木鱼灵宝,上得台后就是一通猛敲,声音之大好似九天惊雷!
又将一本经卷当空一抛,整个人就藏进了漫天的佛光里,躲得那叫一个严实。
纪烟岚被他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心知黄脸和尚碍于陈景云佛门供奉的身份,不敢当先对自己出手,是以将灵剑横竖一划,便以得自禅音寺的那式佛门法剑相击。
清灵灵一声剑鸣,木鱼的声音就被盖了过去,待到裂帛之声响起时,黄脸和尚的护体佛光也随之黯淡。
有道是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和尚心疼法器之余,把牙一咬,便运起了佛家的金刚禅印,两只泛着金光的巨手凝在半空,好似小山一般向着纪烟岚就压了过去!
不过此招的威力大则大矣,在外人看来也是了不得的法相之术,但是在纪烟岚的眼中,那两只巨手却比牛车也快不了多少,灵剑“唰唰唰!”几个闪烁,循着巨手的灵气脉络就划了过去。
黄脸和尚闷哼一声,两只手掌已然鲜血淋漓,半空中的巨手也跟着消散于无形,和尚大声念了一声佛号,又把挂在胸前的佛珠丢了出去......
三个回合过后,黄脸和尚被纪烟岚以剑背抽了个跟头,打着滚儿的就掉下了仙擂,他也不恼,爬起来后整理了一下僧袍,口中直呼侥幸。
第二个上场的天机阁修士就没有黄脸和尚那般幸运了,他以天机术法布下了迷云大阵,而后隐去身形想要行偷袭之事,不成想这一下却是踢倒了铁板!
纪烟岚眼中青芒一闪,早把他的行藏看破,而后假做被阵法蒙蔽,就等着对手送上门来。
“嚓!”的一声,直奔纪烟岚后心袭来的那颗雷珠就被从中斩成了两半,电蛇狂蹿时,烟波秋水剑已然在那人一顿身的功夫划破了长空,剑光过处,惨叫传来,那名天机阁修士已然失了一条手臂。
“哼!算你挡下了两剑!”冷冷的目光扫过场外犹在惊呼鼓噪的群修,直把众人看的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发声?
情势摆在这里,五宗的大能们又都在云台上看着,是以容不得剩下的几人不战认输。
第三个登台的是遁世仙府的一名修士,此人不敢耍弄心机,实打实地与纪烟岚对了四剑方才落败,下台之后居然面露喜色。
第四个登台的便是雾摇仙子,她当年曾经与纪烟岚切磋过几次,自认即便是纪烟岚已然进阶元婴后期,她也能挺过十招,岂料太上剑诀杀招尽出之下,却在第六招时就被逼下了擂台。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人尽数落败,众人因为摸清了纪烟岚的脾性,是以便是紫极魔宗的两名修士也难得地光明正大起来,因此在斗法之时也只是受了些许的轻伤,而这倒让云台上的玄成子和玄坤子松了一口气。
纪烟岚一连败尽十位高手,留了句“剩下的名次你等自行决断”而后便遁身下了仙擂,那样子哪里有半点的疲态?
雾摇仙子暗叹一声,眼中满是落寞之意,原本相差仿佛的两人,数年光景竟已有了天地鸿沟,现在她只盼着自己的小师妹步摇能够为逸莲峰挽回颜面。
别的仙擂依旧战况惨烈,越到最后越是精彩,唯独雾摇等人这里可说是虎头蛇尾。
此时原本围观的修士大都已经离去,雾摇仙子因为与纪烟岚对了六招,因此便排在了第二位,其余相差仿佛的九人又自对决了一阵,最后那名天机阁的断臂修士惨淡出局,无缘前五十之位。
第二十章 没有便宜可捡
文琛此时极为得意,连说话时的嗓门都大了不少,阎覆水和花醉月等人也都凑趣,纷纷称叹妙莲峰率先拔得头筹。
折返云台的纪烟岚对于百里尘舒和昙鸾的恭贺只是含笑应对,见陈景云已经有了些醉意,知他此时犹在极力克制杀念,心底不由也是一阵烦闷。
“文老哥,小妹刚刚连战十场,此时只觉灵力不继、神魂疲惫,若是没有灵丹妙药相助,怕是无力再战了。”
陈景云听纪烟岚说的有趣,便也嘿嘿笑着一同向文琛讨要好处。
“哈哈哈!我说妹子呀,你储物袋里装的补元丹药怕是比我的还多,可不能再打劫了!
这样吧,此一枚妙莲峰秘传大药原本是想最后庆功时再拿给妹子的,现在嘛,就先给你啦!”
文琛一边说笑,一边神秘兮兮地取出一个丹瓶,而且还以神念传音,嘱咐纪烟岚小心收好,不许当场打开,免得被人觊觎。
见文琛说的轻松,但是眼神中却透着郑重之意,陈景云与纪烟岚怎还不知此丹的珍贵?对视一眼,皆在心底叹息一声。
一旁的百里尘舒瞳孔微缩,她曾经在长辈口中隐约听说过文琛的师父手中有几颗大药,但是大药的具体功效却知之不详,妙莲峰乃是莲隐宗的三座隐峰之一,底蕴之深,外人无法想象。
“文师兄莫要故作高深,你那大药即便再是神异,还能比得上闲云道友手中的延寿宝丹不成?快快把功用说来,师妹我实在好奇!”
百里尘舒的一句话算是道出了场中大能的心声,于是尽皆竖起耳朵静待文琛的回答,就连天机子也在假寐中醒来。
文琛是何许人?那是北荒大能之中有名的榆木疙瘩,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执拗性子一起,反倒更不肯说,竟然自顾自地开始灌起酒来,样子十分的气人。
百里尘舒等人恨的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延寿丹”和“癸水孕神丹”的横空出世,文琛在一众大能们心中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否则有了血河宗一事之后,玄成子等人也不会依旧允许纪烟岚顶替妙莲峰的名额出战。
文琛越是厚待自己,陈景云的心情就越差,他的朋友不多,文琛却要算在其中,有这位忘年老友横亘在中间,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
......
随着时间的推移,余下的四座仙擂上也排出了最终的名次,大比进行到了此时,才算是真正进入了高潮。
不出所料,被分在第二座仙擂的步摇仙子法剑出鞘之后,杀气似能贯穿天地,与她同在一座仙擂的修士竟无一人是她十合之敌,排在首位实至名归。
逸莲峰的五师姐梦摇仙子与风解语苦战了不下半个时辰,最终含恨败北,将第三座仙擂的魁首之位让了出去。
杀千幻凶名赫赫,实力自不必说,夺得魁首也是正理,更难得的是,他今次居然肯手下留情,第四座仙擂上的战况虽然惨烈,但是却没有一人折损在他的手上。
云台上的玄成子对此大为满意,认为杀千幻已经脱出了魔性的桎梏,日后大道可期,却不知他这弟子不过是为了小命着想,要在纪烟岚眼中留下个好印象罢了。
被分派在第五座仙擂上的迟钰果然不凡,手中一面八卦占星罗盘灵韵闪动,凭虚布阵之时,居然能够接引一百零八道天星之力将对手困在当场不得解脱。
陈景云对迟钰很感兴趣,看完他与禅音寺的一名僧人的斗法之后,对纪烟岚传音道:“师姐,那名天机阁修士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实在了得,想来是得了天机子的真传,你若与他对上阵时需得当心一些。”
纪烟岚闻言微一颔首,心下倒是并不如何在意,她的画影龙雀善能破妄寻真,实力相近的情况下,除非那迟钰能够引动三百六十道星力,进而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否则不足为虑。
……
仙钟长响之时,包括纪烟岚在内的五十名修士重又聚首,阎覆水亲自出面说了些嘉许、激励的言语,之后大袖一挥,便命众人继续角逐。
既然早前定下了君对君、臣对臣的比法,纪烟岚和迟钰、步摇仙子、杀千幻、风解语五人自然要被分派在一处,那处仙擂由龚晁亲自下场主持,重视之意不言自明。
纪烟岚眼含笑意,似乎能与同阶之中修为最高深的几人一战令她十分开心,步摇仙子一脸的平静,礼数上倒也周全,在与纪烟岚见礼时竟还口称前辈。
“终于能够与这贱人一战了!”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够常伴武尊左右!”
她二人心中各有所想,面上却不会显露出来。
龚晁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方才在云台上时,五宗大能自然还要商讨一番前五位的比试方法,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天机老人却忽然开口,定下了这一场的规则。
“历届五宗大比之时,为了决出前五的名次,众修终归是要捉对厮杀到最后的,不过今次倒是省了麻烦,你等此时已然入了前五之列。”
说到这里,龚晁顿了一顿,对着云台拱了拱手,之后接着道:“天机前辈今次莅临大比,对你们五人很是满意,前辈认为车轮战法稍显不公,是以命你等依次挑战。”
纪烟岚闻言一喜,心说:“如此真是再好不过!看那步摇贱人对我敌意颇深,必会按捺不住向我挑战,若是因此被我斩于剑下,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则是面色一滞,他们本来就对纪烟岚和步摇仙子有着颇多忌讳,若在依着这个规矩,她二人一旦暗中联手,旁人想要夺得头名怕是难上加难。
“师叔祖,却不知您所说的依次挑战,是要依着什么次序?又如何分派先后?”步摇仙子出言问道。
“这个简单,风解语,在上一轮的比斗中,你是最后一个夺得魁首的,便由你先行选择对手,你若选择杀千幻时,再战而胜之,那么他的排名自然就要在你之后,依此类推,强弱自然分明!”
听完了龚晁的解说,众皆释然,唯独风解语眉头紧皱,五人之中她的修为却是要弱上一些,原本是打算浑水摸鱼一番,看看能否捡些便宜的。
第二十一章 狡计得逞
见风解语蹙眉不语,显然是在权衡利弊,龚晁也不催促,静待这位遁世仙府高足的选择。
同样费思量的还有迟钰,他在上一轮的比斗中虽然借着阵法之威轻易获胜,但却费时不短,也只比风解语稍快了些,不明白自家祖师为什么会定下这样的比法,此举对他而言可是不算有利。
“迟师兄,此时莲隐宗一家独大,局面明显对我等不利,怎奈杀千幻不听忠言,执意不肯联手对敌,为今之计,只有你我共同进退,才能不落下风。”
听完了风解语的传音,迟钰微眯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冷冷的回了句:“风狐狸!莫要动这些歪心思,就连杀千幻都不肯充作你的打手,我又岂会入彀?”
风解语在杀千幻和迟钰两人这里接连吃瘪,不由气得杏眼含霜,心中恨道:“好!既然你们两个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莫怪本仙子搅局了!到时鹿死谁手还在两说!”
如此想着,风解语忽地换上一副笑脸,对龚晁道:“龚前辈,晚辈已经选好了对手,这第一场当是抛砖引玉,就请纪前辈登台一战吧。”
见她所选的对手居然是纪烟岚,龚晁不由一愣,心道:“都说风栖白的这个嫡亲孙女是个心思狡黠的,怎地在此时犯了糊涂?竟连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凭着龚晁的眼光,自然能够看清几人的强弱,五人之中除了迟钰能够借着阵法之力与纪烟岚一较长短之外,就连步摇仙子也要稍逊一筹。
此时不光龚晁心有不解,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各自疑惑,阎覆水哈哈一笑,出言旁调侃道:“齐道友,贵宗这位解语仙子果然心气颇高啊!”
文琛等人也都各自点头称是,眼中不乏戏谑之意。
齐道痴重重地放下酒盏,想要传音训斥风解语时,终究还是按捺了下去。
“风丫头不错,不愧是栖白的孙女,他风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不过随着天机老人的这句断语,阎覆水等人不由收了轻视之心,稍一思量便就各有所悟,齐道痴更是哈哈大笑者向阎覆水等人请酒。
陈景云早就看明白了风解语的打算,心中把她跟自己的弟子一比较,觉得此女在聂婉娘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当下轻笑一声继续饮酒。
风解语在步摇仙子和杀千幻诧异的目光中当先走向仙擂,行至迟钰身前时,见他一脸的阴沉,不由心花怒放。
既然有人挑战自己,纪烟岚自是欣然应战,脚下遁光一闪,便也上到了台上,又见风解语并未释出灵宝,不禁目露不解。
“师姐莫要疑惑,你对面的小妮子心机颇深,应该是打着当场认输的主意,你若看她不顺眼时,教训一番便是。”
听完了惊云刃中传来的解说,纪烟岚立觉一阵古怪,在龚晁的亲自支持下,这座仙擂上的法阵已然能够隔绝外界的一切神念入侵,所为者,便是“公平”二字,岂料陈景云却依旧能够通过道器分身与自己说话。
就在纪烟岚想着自己是否要当先出剑,让对手长点记性时,含笑而立的风解语忽地躬身一礼,而后正色道:
“纪前辈当日单人独剑灭杀了一众邙山败类,解语深感钦佩叹服,前辈剑道高深,解语自知不是对手,这便认输了,如此,也能为您省去这一轮的消耗!”
此言一出,场外群修尽皆哗然,原本以为是一场龙争虎斗、旷世大战,却不料风解语竟然丝毫也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认输认得干脆利落!
这一下,却叫众人如何能不心生遗憾?也有心思机敏之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叹服之余,开始对身旁的修士低声解说风解语这般做的好处。
却是按照天机老人定下的规矩,风解语首战虽然败给了纪烟岚,但却并未输给其余三人,迟钰等人也都无法挑战她这个排名最末的败者。
是以风解语此时只需冷眼旁观,等到其余四人部对决之后,她再决定向哪个名次挑战。
而到了那个时候,并无一丝灵力耗损的风解语未尝没有再次向前挪动排名的可能。
“嘶——!好计谋、好手段!”
“哼!耍弄心机之辈,终究上不了大场面!”
群修之中有暗自称叹的,也有心生不耻的,众人心思不一也是常理,不过比试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纪烟岚即便再是心中不喜,但也只能返身下场,因为此时已经轮到迟钰继续挑战了。
早在风解语当先邀战纪烟岚时,迟钰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位“风狐狸”的算计,不过同样的方法他却是不能、也不愿去用的。
修仙界高人泰半云集于此,况且还有祖师天机老人在云台上看着,是以迟钰更愿意光明正大地与人交手。
“龚前辈,晚辈没有风师妹的玲珑心窍,只能一步一步地来验证自己的修为,因此就先与千幻师弟战上一场吧!”
听完了迟钰的选择,龚晁不禁暗自点头,一旁的杀千幻更是大喜过望,手中战戟一挥,便当先上了仙擂,那样子居然有些迫不及待。
杀千幻以杀入道,且兼身负魔性,是以对身边潜藏的杀机十分敏感,而在纪烟岚与步摇仙子给他的感觉实在不好,心惊肉跳之下,让杀千幻下意识的就想离的远些。
迟钰与杀千幻的一战,到底没有让众人失望,身为天机阁与紫极魔宗年轻一辈修士中最为优秀的两人,自然都不是好相与的,对战时爆发出的凌厉威势,连诸多半步元神境修士都觉得胆颤心惊!
好一场大战!
迟钰阵道无双,八卦占星罗盘当空接引星光,二百四十道星力组成了一座攻伐大阵,内中五行之力循环往复,直把仙擂原本的法阵挤压的几乎破碎,使得龚晁不得不四处救火。
杀千幻战戟夺魂,长戟舞动之时,周遭三十丈方圆一片鬼哭神嚎之声,虽然身在阵中,但却对阵法演化出的繁复攻击怡然不惧,还能伺机而动直捣迟钰真身所在!
纪烟岚战意勃发,眼中运起两道青色神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团,也只有如此对手才配得上她的画影龙雀。
步摇仙子抱元守一,对仙擂上的大战理也不理,迟钰与杀千幻对战之后,她与纪烟岚的一战便避无可避,临战之时需得心如止水,否则如何出得了太上法剑?
至于狡计得逞的风解语,则是面沉似水,不知道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第二十二章 大战不休
大战不休,场外修士屏息观瞧,且修为越高就越能知道仙擂上的凶险,只看那几位半步元神境修士汗津津的模样,就知道迟钰与杀千幻的这一战是何等的惊人。
天机老人此时也已不再假寐,而是含笑捋着长须,有一搭没一搭地点评几句,迟问道与林朝夕在一旁凑趣对答,师徒三人倒是其乐融融。
而玄成子与玄坤子这边却可以说是愁云惨淡,场中的比斗已经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杀千幻却依旧没有在迟钰布下的法阵中挣脱,只看他此时急剧起伏的胸膛,就知道这是灵力不继的表现。
北荒世俗界的话本演绎里总愿意夸张放大,动辄就会把修士间的斗法说成是大战了三天三夜或者更久,高阶修仙者能够等闲移山断岳不假,可是就算陈景云与天机子在倾力大战时,怕也没有那么多的灵力可供挥霍。
杀千幻已是绝学尽出,虽然几次爆发时也曾打的困阵灵光四散,但却终究还是无功而返,心头憋屈之下,不由得魔性躁动,手中战戟荡起层层血光,居然硬是咬着牙不肯认输。
操控着天星困阵的迟钰也不好受,凭虚布阵与依靠灵石之力布置法阵不同,虽然能够做到如臂使指,但也最是消耗灵力,若是放在平日还好,只需吞服回元丹药即可,怎奈仙擂之上的规矩却是不许。
“迟师兄!我有一式战魔戟法威力颇大,怎奈杀某修为不够,还做不到收发由心,你若能够挡下这一式,我便俯首认输!”
迟钰见杀千幻虽然身处困顿却依旧豪气不减,不由心生敬意,当下朗声道:“好!为兄也自祖师那里学得一式天星坠落的法门,不若你我一招定输赢如何?”
“妙哉——!”
杀千幻闻言大喝一声,眼中露出疯狂之色,战戟当空一抛,手诀掐动时,口中再吐出一个类似“咄!”字的古怪长音,而后便见半空中忽地降下一道紫色魔影,魔影虚幻缥缈,竟连天星法阵亦不能阻隔分毫!
眼看着杀千幻被魔影笼罩之后身形开始暴涨,自天星法阵中孕出的五行攻击之力也再不能侵他分毫,迟钰的心底也升起了万丈豪情!
原本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内中华光闪动时似有星河流转,也不迟疑,拿手一指八卦占星罗盘,口中则清喝了一声:“诸星汇聚!”
“不好!”
一见杀千幻唤来了紫色魔影,玄成子立时惊呼一声站了起来,想要出手打断时,又见天机老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得叹息一声,重又重重地坐了下来。
陈景云醉眼迷离地看着仙擂上的两人,口中“啧啧”有声,迟、杀二人此时各自施展的秘法威力不可谓不大,可惜都没有彻底的掌握,一个不好恐怕就会伤人伤己。
“不错、当真不错!”
听着陈景云出言夸赞时的古怪语气,文琛总觉得其中有些莫可揣度的意味,当下哈哈一笑,赶紧邀陈景云继续饮酒,省得他再说些胡话。
此时再看场中,魔影加持下的杀千幻法身已经凝实,三丈多高的巨大身形,扬起同样被紫魔之气包裹的战戟,一身魔威磅礴无铸,直看的场外观战之人尽皆胆寒!
而迟钰操控的八卦占星罗盘也已光芒大放,二百四十道星力瞬间汇聚一处,一颗璀璨的星辰居然当空显化!星辰一出,仙擂四周的防御法阵立时不停震颤,使得龚晁不得不力操控。
“斩乾坤!”
“降尘!”
随着两声不分先后的爆喝,杀千幻手中的战戟自下而上猛然发力,而后便见一道似能贯通天地的紫色弧光骤然袭向了那颗正自急速坠下的星辰!
大音希声、极致不可名状!
这一下的碰撞,已经不是耽形、逐力、恃技这三样可以形容,说是近乎于道亦不为过,便是比之元神境大能蕴着道意的一击怕也差不了多少!
仙擂四周的防御法阵轰然破碎,若非龚晁及时幻化出一只大手将那些余波挡下,也不知受伤殒命者会有几何。
“噗——!”
一击过后,杀千幻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而后神色萎靡地费力收回战戟,只望空说了句“还是迟师兄技高一筹”便就坐在原地开始大口吞服丹药,竟连仙擂都来不及下。
迟钰擦掉嘴角处挂着的一丝血迹,虽然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但是毕竟还有战力。
招手收回八卦占星罗盘,轻飘飘地降在场中,看向杀千幻时,迟钰眼中也有钦佩之意,又想到自己同样损耗巨大,便也盘坐服丹,调息了起来。
“嗯!迟钰悟性不俗、杀千幻同样不错,两个小东西身在元婴境中,居然已经颇通道意,相信不出百年,我北荒人族又能多出两名元神境修士。”
听完了天机老人的断语,云台上的其余大能尽皆点头称赞,玄成子心中也自欢喜,不过脸上却装出愁苦的模样,恭声对天机子道:
“老祖,小徒千幻不敌迟道兄座下高足也是正理,不过小徒此时受伤颇重,若是不能及时恢复,怕是无法参加接下来的比斗了。”
天机老人闻言点了点头,笑着对想要躲避的文琛道:“文小子,缩头缩脑的干什么?把你妙莲峰的疗伤圣药拿一枚出来,老头子又不白要你的,等我占星岩下的星辰果子熟了之后便给你一颗!”
阎覆水等人闻言皆是大笑,只有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那名女修一脸的不快,有了文琛的丹药相助,风解语想要捡便宜的算计岂非就要落空?怎奈天机老人开了口,他二人哪里还敢反对?
文琛极不情愿地自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丹瓶丢给了玄成子,想了一下,又取出一个同样的瓶子递给了迟问道,待想到日后会有一颗星辰果子可供炼药后,才又高兴起来。
玄成子与迟问道见到文琛这副肉疼的表情,立知手中丹药的珍贵,当下各自下了云台,将丹药分别交到了杀千幻和迟钰手中,看着弟子服下之后,又各自交代了几句,这才折返了回来。
能让文琛感到肉疼的疗伤丹药果然不俗,迟、杀二人服下丹药之后,只调息了盏茶的功夫,便就伤势尽复。
二人相视一笑,一同下了仙擂,在看到风解语那副直欲滴水的阴沉表情后,杀千幻更是大笑出声!
第二十三章 步摇终入瓮
且不论一众观礼修士如何的大呼过瘾,也不说风解语是怎样的心中懊恼,待到龚晁挥手抚平了仙擂上的损毁处之后,终于轮到了步摇仙子开始挑战。
“步摇,为师知你性子,是以不会在临战之时还要给你套上枷锁,纪烟岚的剑道修为不弱于你,此战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不要迟疑,当以白玉莲台护持己身,到时便是被人说是不守规矩也无妨!”
一直抱剑观心的步摇仙子听了冷寒晴的传音后,忽地睁开了双眸,对着冷寒晴所在的方向微一颔首,而后一脸平静地开口道:
“纪前辈,步摇自从踏足修行一途后,便最喜与人论剑争锋,今日能够亲身领教您的高深剑道,实乃平生幸事,前辈请!”
纪烟岚闻言眼含笑意,上下打量了步摇仙子几眼,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十分的欣赏,也不回话,当先一步就上了仙擂。
她二人的这一战自然最受瞩目,不光一众观礼修士纷纷舍了其余四座仙擂,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开始凝神观瞧,只有陈景云依旧醉醺醺的拉着文琛拼酒。
文琛此时早就难掩心头的激动,需知纪烟岚可是替他妙莲峰出战的,若是此战能够胜过步摇仙子,那便夺魁有望!于是一把夺下陈景云手中的酒盏,让他认真一些。
陈景云一向从善如流,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似是清醒了过来,看了仙擂上已经站定身形的步摇仙子一眼,点头道:
“步摇仙子不愧是花道友的座下高足,一身气机隐而不发,想必是将《太上莲华经》修到了极高深处,真是一个好对手!”
坐在不远处的花醉月见陈景云出言夸赞自己的门人,当即笑着回道:“闲云道友谬赞了,纪道友在剑道上的绝高悟性乃我平生仅见,步摇与她相比怕是要稍逊一筹。”
“咯咯依我看呐,纪道友与步摇这一战该是旗鼓相当才对,只是一场苦战下来,文师兄难免又要肉疼了!”
百里尘舒在一边出言打趣,阎覆水等人也都跟着大笑,文琛则是拍着腰间的储物袋,表示自己有的是灵丹妙药,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见莲隐宗众人各自欢喜,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四位大能虽然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仙擂上的两女一个是为妙莲峰出战,另一个则是出身逸莲峰,此战无论输赢,最终的赢家还不都是莲隐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天机老人一只手轻捋着长须,另一只手则在轻轻地叩击着身前的案几,看似对场中将要交手的两人不甚在意,却叫熟知他脾性的迟问道与林朝夕在心中生出了猜测。
仙擂上寂静无声,场外观战之人各自屏气凝神,就连另外四座仙擂也都纷纷停了比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纪烟岚与步摇仙子这边。
场中的纪烟岚依旧眼含笑意,与陈景云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烟波秋水剑仍未出鞘,显然是在等着步摇仙子率先出手。
还别说,单是她从陈景云身上耳濡目染来的这份随意洒然的气度,就让人不得不心生赞叹。
纪烟岚越是如此,步摇仙子就越是不忿,好在她修的乃是无情之法,又有冷寒晴赐下的白玉莲台相佐,这才不至于剑心浮动,不过一柄阴森的剑影却已浮现在了头顶。
“剑意浮屠”乍现当场,仙擂上立时荡起了凛冽的寒意,纪烟岚的脸上依旧挂着笑意,曲指一弹烟波秋水剑的剑脊,剑鸣之声响起时,一道绽着青芒的堂皇剑影便也当空显化!
青芒过处诸邪退避!
两道剑意相遇之后,步摇仙子的浮屠剑意居然立时就有了消融之势,头上悬着的森寒剑影一阵狂颤,也才堪堪守住了小半个擂台,显见落了下风。
见到纪烟岚分明已经占得了先机,却依旧在那里装模作样的不肯乘胜追击,步摇仙子心中的愤懑之气不由再添几分。
“纪前辈既然不愿自降身份,步摇也只能得罪了!”
步摇仙子冷冷地说了一句,怀中法剑便忽地“锵!”声出鞘,剑随意动之下,一道灰色天光立时当空降下,居然直接用出《太上剑诀》中的那式“天穹初光”!
纪烟岚早对逸莲峰的攻伐剑诀有了详解,此时一见步摇仙子出手就是杀招,心中不由冷哼一声,不过脸上却依旧笑意不减,烟波秋水剑倏然一闪,循着剑状天光的最锋尖处就迎了上去。
“嚓啦!”
一道令人直感头皮发麻的撕裂声响过后,偌大的一道剑状天光竟然从锋尖处被直劈而上,瞬间溃散开来!
纪烟岚的随心一剑可谓是妙到了毫巅,用的乃是以巧破强的高明手段,其中的眼光、经验一样都不能少,这也引得众多围观修士尽皆压着声音叫了一声“好”。
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都眼睛一亮,唯独陈景云似有不喜,出言道:“花道友,你这门人未免戾气太重了些,太上剑诀在她手中施展,难免多了三分晦暗。”
花醉月闻言苦笑摇头,叹息一声才道:“此事说来还是怪我,当年步摇领我之命前往化外游历,三十年不得还宗,其间手下灭杀的妖魔之属不可计数,是以戾气深重也就在所难免了,不过这孩子向来剑心无暇,想来该无大碍。”
“唉!如此最好,鄙师姐近来也是杀心颇重,希望她二人战到最后还能有所克制。”
听了陈景云的叹息之言,云台上的莲隐宗众人尽皆面色一凛,天机老人依旧捋着长须观战,余者则是目光闪烁,只有昙鸾在一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随着步摇仙子将“造化之始”、“万法本源”、“肇判乾坤”、“清净无名”这四式《太上剑诀》依次施展,纪烟岚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虽然此前在雾摇那里早有领教,但是同样的剑诀在步摇仙子手中用出时又有不同,圆融迅疾且不去说,内中更是多出了种种阴森诡谲的变化,况且她又有着元婴后期的修为,剑诀的威力自然更大。
龚晁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是以早早的就将自身道意融入了仙擂周遭的法阵当中,这才保得禁光不破。
“你很不错!”
纪烟岚一边随心运使灵剑,一边出言夸赞,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再浓了一分。
只是纪烟岚的赞许之言落在了步摇仙子耳中,却叫她好似吃了苍蝇一般直欲作呕,虽然有着白玉莲台的压制,但是一身的杀机已然再也无法收敛。
“纪前辈既然想要称量我的深浅,那就请恕步摇无礼了!”
步摇仙子眼中寒芒闪动,法剑动时,当先释出一式“离恨无苦”,而后心念再动,便见一柄深灰色灵剑自她天灵处升了起来。
此剑一出,片刻也不停顿,带起一阵嘶吼的阴风就往纪烟岚的面门袭去,内中传出的凄厉鬼哭声更是直冲纪烟岚的识海!
第二十四章 剑出无悔定死生
却说步摇仙子心头无名火起,再不压制,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沧溟剑带着森寒的阴风就往纪烟岚急袭而去,阴风过处鬼哭神嚎,直把一众临近仙擂之人惊的狼狈后退!
正是:“阴风起处御沧溟,纷繁岔怨意难平。激得仙子杀心动,煞气凌空骇群英!”
同为剑道中人,纪烟岚只是稍加感应便知步摇仙子此剑厉害,当下不敢迟疑,念头动时,周身之外立时浮现一层龟甲状的玄光,挂在脖颈处的那件半月形配饰也是蓝光大盛,这才将森寒的鬼气与刺耳的魔音隔绝在了体外。
云台上的诸位大能见步摇仙子此番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这一剑分明是想直接取了纪烟岚的性命,不由得各自心惊,都想不通其中的关节。
“贱婢尔敢!”陈景云眼中杀机凛冽,一边大骂出声,一边运起一指就往下方的仙擂点去!
花醉月则是面色大变,喝了句“道友息怒!”,也跟着匆忙聚起一道剑光,拦向了空间中骤然凝出的庞大指影!
观主一怒如何了得?整座演武空间之中立时天地变色,雷霆霹雳随即降下,花醉月聚起的那道剑光只一瞬间就被指影击碎,而后暗淡了几分的指影便依旧带着灭世之威,悍然向仙擂点去!
“轰!”
电光火石之间,仙擂上空忽有一片星光显现,指影与之相遇后,二者猛然爆开,随着一声阵人神魂的大响,整个空间为之一颤,却是天机老人出手化解。
灵光四散余波荡起时,周遭数座灵山轰然崩塌,若非阎覆水等人见势不妙及时出手护持,只这一下,就不知道要陨落多少人族精英!
刹那间发生的事情,使得观战之人连紧张都忘了,除了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之外,余者竟然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场外的变化同样没有影响到仙擂上的两人,“叮!”的一声灵剑交击的清鸣恰在此时传出,众人回神细看时,才发现纪烟岚的身前不知何时竟也多出了一柄泛着清辉的灵剑,两柄灵剑锋尖相抵,森然鬼气为之荡散!
“天机子——,你敢拦我?”陈景云此时一脸寒霜,对天机老人也已不再恭称,而是直呼其名。
天机老人不以为意,依旧温声道:“闲云小友莫要恼怒,花醉月的这个门人妄动杀念固然不对,不过大比的规矩里本来就有‘生死各安天命’这一条,是以你方才的一指却是没有道理。”
陈景云闻言一滞,见到场中的纪烟岚已经接下了步摇仙子的这一剑,这才神色稍缓,恨恨地扫了一脸窘色的花醉月一眼,似乎又余怒未消,当即冲着仙擂方向冷冰冰地道了一句:
“师姐,逸莲峰高足已经起了杀心,你还留手作甚?”
此言一出,诸人皆是无言以对,纪烟岚方才有几次明显的占了上风,但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一直手下容情,众人本都以为台上两人最后会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怎料步摇仙子却突然杀机毕露!
文琛此时早已阴沉下了一张老脸,阎覆水等人也都在心中大骂步摇仙子是被猪油蒙了心。
仙擂之上有我无敌,有什么厉害手段只管用出便是,似她这般明目张胆地欲置纪烟岚于死地,却实在没有道理。
花醉月想要解说几句,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立在仙擂左近观战的冷寒晴早已经汗透脊背,此时再听到陈景云自云台上含怒传下的这一句话,当即便觉眼前发黑。
怎奈神念入不得仙擂,冷寒晴又不能明言警告,事已至此无法可想,她只盼着已经杀性大起的弟子能够快些醒神,否则此战即便最后赢了,怕也后果堪虞。
仙擂之上灵气肆意纵横,纪烟岚御使着画影龙雀一招击退了步摇仙子的沧溟剑,烟波秋水剑也已破去了那式“离恨无苦”,剑光一顿,两柄灵剑便都悬在了纪烟岚的头顶。
便在此时,陈景云冰冷的话语传入仙擂,纪烟岚听后微微颔首,语带不屑的道:“贱婢!既然你想杀我,那么今日就不要想着善了!本剑尊‘血手’的名号又岂是白叫的?”
言罢一身随意洒然的气机跟着就有了变化,原本堂皇无匹的剑意之中居然多了七分的戾气,画影龙雀剑身一颤,立时就有一道青色剑芒当空斩落!
步摇仙子乍听陈景云之言,身形先是一顿,而后就有一股愤恨嫉妒之意直冲天灵,待听得纪烟岚出言挑衅后,当即娇笑出声,眼中爆出的阴森杀意却已凝成了实质。
虽然方才“离恨无苦”与“沧溟鬼哭”两式齐出依旧未能建功,但她也算是逼出了纪烟岚的底牌。
看着当头斩下的那道青色剑芒,步摇仙子剑诀一掐,沧溟剑中黑光大涨,向着画影龙雀便就迎了上去,另一柄法剑则是带起一片潋滟,复向纪烟岚斩去!
这正是:“烟波龙雀多变化,太一沧溟两相平。仙擂之上论成败,剑出无悔定死生!”
一场好杀!
躲在人群后方的安童已经把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他此时的心境又与旁人不同,自从知晓了陈景云是出身“天南毒地”的一位人族大能之后,他就知道步摇仙子今次是死定了。
在步摇仙子的身边侍奉的久了,安童也曾听自己这位“主子”讲过一些当年之事。
天南的人族在其口中可谓是不堪至极,什么“形容丑陋”、“粗鄙肮脏”、“惹人厌弃”等等不好的言辞似都不能形容,仿佛遇到天南之人时只有杀之才能后快。
“步摇贱人,你的报应来了!”安童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这位新主子今次就是为了步摇仙子而来。
此时见纪烟岚已经大占上风,安童心中快意的同时,居然还有些沾沾自喜,秘境之中修士万千,可是能被闲云武尊看重且还传下修行秘法的,怕也唯他一人。
冷寒晴眼见着弟子渐落下风,心急之下便向花醉月传音,岂料大能环坐的云台周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隐晦的屏障,她那半步元神境的神念方一接触就被弹了回来。
当下冷寒晴再也顾不得礼数,将身一纵就到了屏障之外,而后躬身静立,花醉月见弟子面带焦急之色,叹息一声,终是心下不忍,挥手破开禁止,命冷寒晴立在自己身后旁听。
第二十五章 九幽借法、玄冥剑出!
幸灾乐祸之心便是修为高绝之辈亦不能免,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四位大能虽然脸上不曾显露任何情绪,但是心底却早都乐开了花,台上两女若是真的分出了生死,后果可想而知。
阎覆水则是急急传讯龚晁,命他就近护持纪烟岚与步摇仙子,大比的规矩固然重要,但也并非不可违背,就算因此恶了天机老人,他也不希望最后有人身陨,此事后果太过严重,思之令人头皮发麻。
天机老人看着已经渐落下风的步摇仙子,眼中似有追忆之色,半晌之后才语带感慨道:
“上古之时有一玄冥宗,宗内修士善凄行、能忍苦寂,又以冥法炼心,待到凝阴形释时,可得玄幽之剑,触者骨肉皆融、神魂俱灭。
看来那狠厉的丫头该是得了玄冥宗的传承,也算是福缘不小,加之太上忘情的法门与其合彼形理,是以她的修为才能远超同阶。”
听完了天机老人的解说,云台上的众人才知步摇仙子福缘深厚,竟是得了了不得的上古传承,赞叹之余,不由得又将目光移向了纪烟岚。
却是纪烟岚此刻御使的那柄青色灵剑实在厉害,居然杀的步摇仙子只有招架之力!
迟问道观战良久,暗忖自己的侄子迟钰绝非纪烟岚的对手,思索良久,想不到她所运剑诀的跟脚,不由出言问询道:
“师尊,步摇丫头的战力远超同阶不假,纪道友的一身剑道修为却明显还要更高一筹,弟子自问还有一些见识,却想不出北荒之中有哪家的剑诀会有她此时施展的这般威力。”
此言一出,众皆好奇地看向陈景云,见他冷着个脸自顾自地观战,便都把目光移向天机老人。
天机老人也不去吊众人的胃口,语带赞叹道:“修行中人最忌因循守旧事事法从前人,需知修仙界中的一应玄功妙法也都是前人创造出来的。
纪小友御剑之时灵剑进退由心、如臂使指,已经超出了寻常剑诀的范畴,观之却分明是自一套妙到毫巅的精深拳法中演化而来,闲云小友,老夫说的可对?”
陈景云闻言哼了一声,冷冷道:“乙阙门小门小户,哪儿来那么多的剑经秘典可供选择?我若不从自身战法中演化剑诀,难道让我师姐举着灵剑与人对砍不成?”
此言一出众皆愣神,立在花醉月身后的冷寒晴更是惊呼出声,场中纪烟岚所用招法威力之大,丝毫也不弱于五家的秘藏剑典,却不想竟是出自陈景云之手!
唯独天机老人含笑点头,对陈景云说话时的无礼语气丝毫也不在意,神情之中反倒是带着些赞许,似乎陈景云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满意。
花醉月曾与陈景云战过一场,此时细看之下,见纪烟岚上下急攻之时,两柄灵剑所循轨迹果然暗合陈景云当日的招法,心下称叹之余,不由更加担心场中徒孙的安危。
便在此时,她的心底忽地传来了冷寒晴的声音。
“师尊,弟子此前已将白玉莲台暂交步摇手中,是以仙擂之上倒是不必担心,不过闲云子此时显是动了杀机,事后怕是免不了会有一场大麻烦,一个不好,步摇哪里还有命在?”
听完了弟子的传音,花醉月这才放下心来,暗赞冷寒晴思虑周,白玉莲台的功用虽然不在防御,但也不是元神境以下的修士可以攻破的。
复想到陈景云方才的悍然出手,花醉月又觉一阵头大,传音道:“事已至此,为师又有什么办法?我观步摇这孩子并非临时起意,你可知她因何会对纪烟岚早有杀心?”
冷寒晴听了师父的问询,当即满脸的苦涩,顿了片刻才回道:“您也知道步摇的性子,从来只愿追求完美,而那闲云子非但修为已至世间绝颠,姿容也是冠绝北荒,如此人物唉!依弟子看来,步摇怕是心中早有不平吧!”
花醉月闻言一愣,半晌才自一叹,心中却把主意打定,今次就算是拼着与陈景云大战一场,她也要护得自己徒孙的周。
仙擂之外观法的一众修士不敢争长论短,目眩神驰的同时,脚下也是一退再退,实在是台上两人杀意太盛,让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迟钰与杀千幻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侥幸之意,他二人方才在争斗之时可谓竭尽力,声势亦是不小,但若与纪烟岚和步摇仙子这场惊世大战一比,却是不值一提。
再思及方才从天而降的那道庞大指影和乍然出现的璀璨星河,二人不约而同地又往龚晁身边凑了一凑,而与他二人一同动作自然也少不了素有“狐狸”之称的风解语。
他们三个虽然身份不俗,往日跺跺脚时北荒修仙界也要为之震上一震,但在元神境大能眼中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免糟池鱼之殃,自然要抱紧龚晁的大腿。
且不论场外之人到底是何心思,单说仙擂上的纪烟岚此时早已战的性起,运剑之时杀机毕露、气势无双,一副与敌携亡的搏命架势!
半空中的烟波秋水剑不为建功,只为抵住步摇仙子的太上法剑,另一柄画影龙雀却是一剑沉似一剑,把陈景云自拳术中推演出来的“崩”字剑诀用的越发纯熟,下手时尽是杀招,直把步摇仙子逼的节节败退!
步摇仙子银牙紧咬,一身自杀戮中磨砺出来的森寒灵力迅疾运转,白皙的玉足猛然没入地面,任凭身外剑气狂舞,竟然再不肯退后分毫,显见也是激起了拼命之意。
煌煌画影掣青绡,森森沧溟绛绮妖!
再次御剑挡下了画影龙雀的凛然一击,步摇仙子的身形又是一阵晃动,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下娇声喝道:
“纪前辈!你的剑道修为确实不俗,但若技止于此当还难奈我何,我这里还有两式玄冥剑法,你且接来!”
“贱婢!偏你话多!”纪烟岚喝骂了一句,管她还有什么招法未用,画影龙雀忽地剑芒大盛,一道磅礴剑影猛然横扫而出。
步摇仙子见纪烟岚不等自己把话说完便就狠下杀手,当下冷笑出声,竭力挡下了这一击之后,整个人居然御空而起,而后双足踏起奇诡的步伐,口中竟还念念有词!
“阴风裁树、冥花正幽,浮屠难渡、破浪行舟”
纪烟岚连续几剑斩出,却被步摇仙子险险避过,心知此女终于要动用压箱底的手段,当下眼中寒芒一盛,一个旋身便就激出千百道青色剑光,其用意自然是要打断对方的施法。
话说回来,此战的对手若是别人,纪烟岚说不得就会见猎心喜,怎也要等着对手把绝招施展出来,她好借机见识一番,但是步摇仙子却明显的没有这个待遇。
随着“噗!”、“噗!”两声闷响,步摇仙子的肩膀以及小腿处各自受了一道浅浅的剑伤,这一下立时引得观战之人各自惊呼。
不过说来诡异,两道剑芒临体之时,步摇仙子的肌肤之下忽地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就是这层看似薄弱光辉,居然挡下了画影龙雀的剑气分身!
而就在此时,身在半空中的步摇仙子脸上忽地泛起残忍的笑意,却是她口中的法诀终于念完。
“今向血海遣龙鱼,无边无岸断因由!——九幽借法、玄冥剑出!”
第二十六章 师仇终得报!
九幽玄冥法剑结于虚空,跟脚却在地底,剑身之外团团簇簇拱卫着森寒的阴气,其核心处,正是步摇仙子的沧溟鬼剑!
此剑一出,立时就有一片血色幽光在仙擂上逐渐铺开,半空之中又有鬼影往来凄哭,直把好好的一座斗法仙台映衬的宛若森罗地狱。
纪烟岚见自己阻止不及,却也怡然不惧,压箱底的手段谁还没有几样?
当下素手一招,烟波秋水剑便已倏然折返,配合着玄龟灵甲一同抵御血光,眉心处青芒闪动,画影龙雀剑鸣之声大作,内中好似有一头上古凶兽随之乍然苏醒!
场内一瞬间的变化,虽万语千言亦不足以详述,随着一声似龙吟、似兽吼、又似魔神咆哮的昂音闇响,半空中一青一灰两柄恢弘的剑影猛然纠缠在了一起!灵光四溅之时,周遭的禁制又开始一阵晃动。
此番场景落入观战修士眼中又自不同,这哪里还是什么寻常斗法时的灵剑相争?分明就是一条头角峥嵘、麟甲煌煌的百丈青龙与一只同样身形庞大的幽冥蛇怪在相互撕咬搏杀!
灵器化形之法在修仙界中并不少见,但却多半都是修士灵力外放时形成的障眼法门,有形却无神意,似今日所见这般凶猛凌厉、直若活物一样的灵剑法相,众人可谓是闻所未闻。
是以此剑一出,就连云台上的一众大能也不由停止了交谈,开始凝神观瞧,唯独天机老人在看到画影龙雀所化的东方青龙后似有所悟,一脸古怪地看了陈景云一眼,终是欲言又止。
龚晁此时眉头紧锁,一边运转道念巩固仙擂四周的禁制,一边密切关注着已经杀红了眼的纪烟岚与步摇仙子。
此战若是纪烟岚身陨,陈景云与莲隐宗定会成为死敌,而步摇仙子若是身死,逸莲峰必有报复!
因此在得了阎覆水的传讯之后,龚晁便时刻准备着破阵阻战,其实他此刻倒是希望台上的两女能够最终来个两败俱伤,什么断手断脚啦、肉身破损啦,怎么都行,只要元婴不灭,别的都不算事儿。
森森寒光穿空过,湛湛清辉血映红。
百丈青龙喷淬玉,玄冥蛇影吼阴风。
却说两柄化形剑影上下翻飞、左右缠斗,到最后各自嘶鸣一声,居然同时爆碎!
步摇仙子受了气机感应,一个立足不稳,就从半空跌下,人还没落地时,天灵处又忽地绽出一道玉色光芒,堪堪抵住了纪烟岚伺机而动的一记“惊神刺!”
眼见着陈景云传给自己的“惊神刺”竟也没能建功,纪烟岚不由得怒火填膺,对方的护体灵宝竟是虚实攻击皆可抵挡,显然已经远超了寻常玄阶灵宝,若是一直这样耗下去,事情难免有变。
师姐不必烦心,步摇贱人该是身怀逸莲峰的镇峰至宝白玉莲台,宝贝虽好,却不是她一个元婴境修士可以御使由心的,你此时只需步步紧逼,到时自然会有机会。”
听完了陈景云的指点,纪烟岚胸中战意更盛,一把抄起悬在身前的画影龙雀,足下遁光一闪,居然以肉身执剑,直取将将站定身形的步摇仙子!
嘶——!”
此时不光观战之人倒吸凉气,就连步摇仙子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诧异之色,暗道:“手持利刃近身相搏么?那该是凡夫俗子与低阶修士才会干的事情,这纪烟岚莫不是被自己给气的疯了?”
心中如此想着,步摇仙子却丝毫不敢大意,将手一招,方才被震飞出去沧溟鬼剑便在身前布下了一片剑幕,她倒要看看纪烟岚打的是什么盘算。
叮!叮叮叮”
灵剑交击之声一阵密过一阵,直把观战修士听的个个头皮发麻,看着仙擂中央绽起的那朵青色莲花,所有元神境以下的修士都是一脸的骇然!
其中更有几个爱臆想的半步元神修士,想着若是自己身在莲花核心处又会怎样,细思之下,不由得汗如雨下!
纪烟岚身着青色道衣、手执青色灵剑,再施展陈景云所传的看家本领近身搏杀,立时就把步摇仙子的上下左右封堵了个密不透风,是以一阵急攻之下,才有了身化青莲的玄奇场面。
步摇仙子此时只觉自己就如一条飘摇着的舢叶孤舟,身外的澎湃浪涛似乎随时都能将孤舟覆灭,而这种身处绝境、无依无靠的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了。
虽然还有一式玄冥剑诀可供翻盘,可是在纪烟岚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之下,步摇仙子竟连出剑都成了奢望,身上的素碧莲衣早已破烂不堪,白皙肌肤上的一道道剑痕似乎正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贱婢!看你能够挺到几时!”
随着纪烟岚的一声咒骂,仙擂上的青色莲影猛然向内一收,外人只能观其形,却再听不到灵剑交击的声音,显然是那声响已经超出了人耳所能听到的范畴。
闲云道友!贵师姐此时招招直指步摇防御的破绽所在,只从临敌之时的眼界与经验来论,显见是步摇输了,还请看我薄面,容许逸莲峰此战认输!”
听到花醉月出言相求,阎覆水等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陈景云却冷笑着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天机老人,定规矩的人就在这里,哪里用得着观主大人多费口舌?
天机老人见陈景云将麻烦推给了自己,嘴角不由微微抽动,连带着长须也跟着抖了几下,此事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旁人哪敢有什么异议?
只是他如今动了托付大任的心思,是以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引来陈景云的不快,因此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不许停战。
花醉月见状眉毛一挑,待要再说时,却忽见仙擂之上爆起了惊天的宝光,心知步摇仙子在性命攸关的当口终于力催动了白玉莲台,于是便也不再说话,不过身上的气机却在隐晦地提升,道念也开始游离在陈景云处,生怕他再次含怒出手。
果然,就在步摇仙子自灵台中跳出了一朵硕大的莲台之后,一众大能尽皆满脸的错愕,莲隐宗三大至宝之一的白玉莲台,场中谁人不识?
有此至宝随身,等闲元神境修士急切间也难伤到步摇仙子的根本,这逸莲峰岂非从一开始便已坏了大比的规矩?
好!好!好!我说那步摇贱婢有何底气敢对我师姐妄动杀机,原来根源竟在这里!花醉月,你好的很!”
随着陈景云的愤然起身,整座云台都跟着晃动了起来,阎覆水等人连忙传音文琛,让他相劝一二,怎奈文琛此时也是心火直冒,竟然不肯应声。
花醉月叹息一声,脸上神情一敛,深邃的眼中重又古井无波,缓缓起身的同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灵光隐晦的法剑,想必陈景云若是再次出手,她定然要倾力相击。
云台上最不愿意看到这个局面的自然非冷寒晴莫属,此刻她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数,高声道:“步摇是我逸莲峰内定的下一任峰主,提前掌管白玉莲台有何不可?”
她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不过到底还是给出了一个由头,阎覆水连忙出言呵斥花醉月,说她不该将峰中至宝轻易相授,就算是赐给下一任峰主也是有欠考量。
百里尘舒与齐道痴、林朝夕、昙鸾等人也都出言相劝,其中有真心亦有假意,不过到底还是把欲要出手的陈景云给拦了下来。
此时再看场中,白玉莲台一出,煌煌灵光大绽,当空垂下的万道丝绦宛若华盖一般将步摇仙子罩在其中,纪烟岚手中的七尺青芒竟然再不能伤她分毫!
灵光一闪,身上的破损莲衣瞬间恢复如新,虽然仍在急促的喘息,但是步摇仙子的眼中却泛起了嘲讽之意,见纪烟岚默默地收起灵剑不再袭杀自己,不由浅笑出声,言道:
纪前辈呀,步摇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既然动用了这镇峰至宝白玉莲台,那么这场比斗自然便是我输了,至于头名,给您便是。
不过今日一战也令我的前路再无阻碍,回到逸莲峰后我将守心坐忘,不至元神境界绝不出关!
唉——!只是您今日杀我不得,却不知百十年后再相遇时,谁才是剑下的亡魂!哈哈哈”
看着笑的无比阴森的步摇仙子,场外观战之人忽感心底一阵恶寒,不自觉的又都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对这位冷艳仙子的好感早已荡然无存,就连莲隐宗修士也不例外。
非但外人如此,花醉月与冷寒晴闻言也都皱起了眉头,皆在心底思忖:
步摇今日这是怎么了?比斗既然输了,认下了便是,白玉莲台一事也能遮掩过去,只是这般出言威胁对手却是为何?难道是嫌仇怨结的还不够深吗?”
就在场外之人尽皆厌恶腹诽之时,原本一脸怒意的纪烟岚忽地展颜一笑,笑罢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我原本素不相识,今日一战也是机缘巧合,但你想要杀我在前,此时又出言相胁,如此——我却饶你不得!”
一席话直听的步摇仙子复又一阵娇笑,待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识海中忽地传来一句冰寒刺骨的话语。
贱人!你当年在苍山福地屠戮天南武人、还断去了灵猿子的一条臂膀!却可曾想过他的弟子今日会来找你寻仇!给我——死来!!”
步摇仙子闻声大骇,只觉神魂一阵战栗,还来不及惊声叫喊,便见一道玄月弧光自纪烟岚的眉心处迸射而出,只一转,就已划开了白玉莲台倾洒下的光绦!
而待那弧光再转之时,这位清高仙子居然从上到下被剖成了两片!
两半尸身“噗!”声跌落尘埃,内中肠肚之物洒落一地,又与曾经殒命在她手中的无辜之人有何不同?
第二十七章 非战不能释怀
“步摇——!”
场中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就连相距最近的龚晁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步摇仙子神形俱灭!
众皆失声之时,只有冷寒晴的一声泣血悲呼似能洞穿天地!
弟子的悲呼声好似一根尖刺,狠狠地扎在了花醉月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当下哪里还管得了虎视眈眈的陈景云和豁然起身的天机老人,手中法剑光芒一绽便就猛然斩下!
她这一击乃是怒极而发,一身气机不曾收敛半点,刹那间就有一道大如山岳的璀璨剑光破开高天上的穹顶直插而下!
一时云台破碎、灵气狂飙,整个演武空间都跟着地动山摇起来。
陈景云见花醉月已经目露疯狂之色,不由冷笑出声,曲指成爪当空挥出,而后便见仙擂上方凭空显化出了一只遮天大手,大手一扣,便将花醉月释出的剑光握在了手中,一攥之下,剑光骤然破碎!
花醉月乍见自己的一击被陈景云轻易破去,眼中疯狂之色更浓,周身气机提升到了极致,手中法剑一旋,就要亲自御剑而下去斩纪烟岚。
陈景云见状忽地嗤笑出声,足下当空一顿,人便拦在了花醉月身前,眼中厉芒闪动,显见也已动了杀机!
“且住!”
便在此时,天机老人忽地低喝一声,喝罢大袖一挥,竟然眨眼之间就在众人周遭布下了一座小小的周天星斗大阵,星光闪动间,阵中之人尽皆是如坠泥沼、身形难动。
冷寒晴心神本就受创,此时再被大阵裹挟,灵力碾压之下,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花醉月惊回神时,发现弟子已是剑心不守摇摇欲坠。
仰天长叹一声,花醉月眼中的疯狂之意逐渐收敛,冰冷地盯了陈景云一阵,这才挥手召回了白玉莲台,而后一脸平静地对天机老人道:
“纪烟岚所运灵宝委实神异,至宝亦不能及,今次之事是我那门人咎由自取,还请天机前辈撤了大阵,容我带着弟子回去疗伤。”
天机老人闻言微微颔首,大袖再挥时,漫天星光瞬间散于无形。
方才一战的惨烈程度令一众大能全都始料未及,阎覆水等人看着花醉月师徒带着逸莲峰弟子离去时的冷清背影,心头难免百味杂陈,再思及花醉月离去之前的话语,眼中皆不由多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如此沉默良久,直到纪烟岚御着剑光下了仙擂,阎覆水才重新招来了一座云台,请诸人再次落座。
经过了方才的一战,纪烟岚在一众围观修士的眼中再与之前不同,英挺颀长的身形所到之处,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一二,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三人也都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龚晁道友,此战已了,我倒是还有几分余力,不知是否有人还要向我挑战?”
此言一出,迟钰三人不由得足下生根,打死也不肯上前一步,龚晁也是苦笑摇头,对纪烟岚道:“纪道友修为高深莫测,同阶之中哪里还有对手?说是当世元神境之下第一人亦不为过,是以接下来的比斗我看还是免了吧。”
纪烟岚闻言浅笑出声,拿眼扫了耍弄心机的风解语一眼,见她闪躲着不敢直视自己,于是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这才御起剑光上了云台。
风解语被这一声叹息惊的心肝乱颤,直到场中失了纪烟岚的身影,才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
文琛此刻的心情可谓喜忧参半,所喜的就不用说了,忧的却是花醉月与冷寒晴含恨离去,日后必定要平添出许多麻烦,妙莲峰虽然不惧,但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难得安生。
看着纵上云台的纪烟岚,陈景云眼中的感激之色一闪即逝,待纪烟岚落座之后,二人相视一笑,不需言语,执起酒盏各饮了半杯,算是提前对恩师的祭奠。
天机老人早在惊云刃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沉寂已久的道心便开始不住地翻腾,此时见到纪烟岚折返了云台,当即出言问询道:
“闲云小友,纪丫头方才所运灵宝着实惊人,威力当不下于五宗的镇宗至宝,却不知此宝出自哪里?又有何妙处?”
陈景云见一众大能全都在侧耳倾听,不由哈哈一笑,拿指头轻轻一点纪烟岚的眉心,一道小小的玄月弧光便被他收了回来,之后才道:
“道心频频扫,神魂细细除,本体常清静,意马分元初!天机前辈莫要心急,我这惊云刃的妙用此时可不能说,否则你我赌斗之时,小子岂非吃亏?”
听得这四句偈语,天机老人的脸上居然难得地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待到陈景云把话说完,这位北荒人族第一人竟也跟着大笑起来,直把迟问道等人看的莫名其妙。
纪烟岚与人比斗之时身怀惊世灵宝,此事若是细究起来,似也并不合乎规矩,但却没有人会把这件事情当面讲出,天机老人都不深究,旁人徒呼奈何?
......
有了纪烟岚与步摇仙子的这场死斗在前,接下来的比斗未免乏善可陈,迟钰与杀千幻分别得了第二和第三的名次,风解语思虑良久,终究不敢继续挑战,因此甘愿做了第四。^
至于第五的排名,则被禅音寺的一名僧人捡了便宜,这样一算下来,前五的排名之中,五大宗门各占一个,除了莲隐宗之外,另外四宗皆大欢喜。
大比结束之后,五家自然还要为地域划分之事争论不休,又因为陈景云与天机老人赌斗在即,因此四家大能非但不曾离开,反倒纷纷传讯自家宗门,让宗内其余元神境修士速速前来观战。
修为到了显化元神之境,想要再进一步早已难愈登天,因此没有人愿意错过这次机会,就连两位闭关神游的老辈修士也都破关而出。
一时间,莲隐宗内大能云集,声势早已远超五宗大比,说是修仙界千年未遇的盛事也不为过。
天机老人三千年不曾出手,今次却动了争斗之心,作为对手的陈景云自然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观主大人老神在在,他此刻师仇得报,心中的两座大山已经去了一座,立威嘛!怎能少了观众?
......
妙莲峰上饮宴正欢,陈景云原本只是邀了禅音寺的释圣禅师和昙鸾几人前来参加小宴,坐陪的也只有纪烟岚和文琛,众人把些禅机偈语充作酒令,谈笑风生很是随意。
岂料宴至一半时,天机老人却带着另外两个老家伙不请自来,他们既然来了,阎覆水与迟问道等人自然要从旁相陪,于是好好的一场小宴便就成了北荒高士汇聚的大宴。
一旁伺候的玄琴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端茶递酒之时手脚都有些不利索,文琛恼怒之下,一脚将他踢的老远。
同来的两个老者都对天机老人口称师叔,想来二人的师长都是万年前的绝强者,老家伙倒也随性,呼喝指派起林朝夕和文琛几人时丝毫也不见外。
“小子,你既然敢与我天机师叔赌斗,想必本事不小,要不要先跟老夫比划比划?要是实力太差的话,就赶紧卷铺盖滚蛋,免得丢人现眼!”一个狮鼻阔口的赤须老者一边猛灌酒水,一边大声打趣。
陈景云笑着瞥了那人一眼,不屑道:“老头儿,我既然敢跟你师叔赌斗,自然本事不小,至于你嘛,还是不够看的,就莫要从旁鼓噪了!”
一句话听的阎覆水等人一阵错愕,紫极魔宗玄悲子可是一代凶人,修为在元神境大能之中也要排在前面,却不料陈景云竟然没把他看在眼里。
“哈哈哈......”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亦或拍案而起,玄悲子在听了陈景云的话后,竟然抚掌大笑起来,似乎对陈景云的答复十分满意,与他同来的遁世仙府当代宗主风栖白也是一脸笑意。
不想天机老人又在此时凑趣,捋着长须对玄悲子道:“玄悲小子,你若是敢坏了老夫的好事,我便将你擒到年厄老鬼的陵前打板子,看他还能否护得住你。”
此言一出,诸人尽皆捧腹,玄悲子当年不小心触了天机老人的霉头,被追打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跑回宗门寻求师父年厄的庇护。
年厄与天机老人素有交情,被打上门来的天机老人在棋盘上连赢了三天三夜,又被灌了三天三夜的酒,这才免了弟子的一顿好打,此事在北荒之中流传已久,宴中修士尽皆知晓。
......
不知不觉间,弦月高悬于穹庐正中,此时座座莲峰之上都有修士呼朋唤友对月高歌,却唯独逸莲峰方向好似一潭死水。
陈景云扫了那个方向一眼,忽觉心头一阵快意,看了纪烟岚一眼,见她也正举杯看着自己,不由得胸意更浓,当下一口饮尽盏中灵酒,借着些许的醉意畅声道:
“天机前辈!此时星月交辉夜凉如水,又有一众高士在场,却不正该酣战一场?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就在这漫天星河之中斗上一场如何?”
天机老人闻言神情大悦,眼中欣赏之色也更浓,笑着言道:“好小子!此言正和吾意!不过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是许久没有活动过了,待会儿动手之时你却需得敬老!”言罢麻衣一摆便已当先破空而去。
陈景云对着纪烟岚微一点头,脚下遁光一绽便也跟着跃空而起,口中却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晚辈年纪尚轻,因此是您应该慈幼才对吧!”
一老一少神意飞扬,竟是说战就战一点儿也不耽搁,直把诸位大能看的抚手赞叹,于是一阵遁光闪烁之后,场中再没有半个人影,只留下几个翻倒的酒盏犹在案几上滴溜溜地旋转......
第二十八章 匆匆十年
光阴之河蜿蜒流淌,转眼已至天元十五年。
又直山花烂漫之时,大苍山中处处莺歌,还有猿猱之属自古树之巅往来纵跃,摘些松子野果,跟那些歇脚的武者换些酒水吃食,场面虽显滑稽却也和谐。
陆漓泉与一众属下坐在一颗参天古树下纳凉,他们今次北去交易的目标已经完成,此地又相距伏牛山不远,是以倒是不用再担心安全的问题。
挥手驱走了几只不愿离去的小猴子,陆漓泉自腰间解下酒葫芦,先是大饮了几口,之后便将葫芦丢给了旁边的壮汉,又嘱咐了一句“适可而止、不可多饮”,这才开始闭目调息起来。
一旁的十几个武人早已馋的直吞口水,轮番牛饮了一阵之后,便都各自打了个酒嗝,也学着陆漓泉的样子,开始炼化起了酒中的灵气。
一群人中只有两个武人不曾饮酒,一个高个子的疤脸汉子纵身上了巨树之巅,另一个矮个子胖武者则是将身一矮便就没入了土中,二人配合默契,显然是在为众人护法。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陆漓泉当先转醒,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之后,把先前充作警戒的两人唤了过来,他自己则是足下莲影一闪,跨步上了百丈高空。
高天之上风景独秀,陆漓泉伸舒双臂,似在拥抱夏日的暖风。
十年,自从那日在京郊土地庙外得到仙缘之后,陆漓泉便投身了彻地营,因为有何弃我的照拂,再加上他的天资颇佳,居然用了九年时间就修到了大宗师境,自此飞天遁地、武法初成。
成为了百姓们口中的“地仙”之后,袁华便命本就商人出身的陆漓泉带着一个商队往来于南北之间,还给了他一个执事的权责,这番境遇,直叫陆漓泉做梦都会笑醒。
随着彻地营修士的不断探寻,沉封万载的天南地下宝藏已经有数十座被闲云观所掌握,其间何弃我竟还无意间发现了一条并未损毁的灵石矿脉。
而那条矿脉在受了天南万载的灵气冲刷后,内中灵石竟也跟着起了变化,灵石中所蕴的灵气居然也呈混沌属性。
聂婉娘试过之后,见向来挑剔的上丹田泥丸宫果然对此种灵石中所蕴的灵气来者不拒,不由得大喜过望,一时闲云门徒尽皆振奋。
袁华大喜之下,狠狠地赏赐了何小贼一番,更是为他求来了参悟传道碑的机会。
虽然修行资源逐渐丰富,天南的一隅之地终究还是物产不全,即便是有苍山福地的不断供给,却也只能解一时之忧。
为长远计,聂婉娘这才命袁华组建数十支商队,带着天南特有的资源,再打着乙阙门的旗号,去与北荒南陆的几个宗门做些交易,而陆漓泉所主持的队伍要算其中最小的一支。
十年之间,闲云观外门不断有人进阶大宗师境,充作陆漓泉副手的那名壮汉便是其中的一人,此人名唤高平,原是炼器堂的修士,今次被抽调过来,也是为了帮助验看货物的品质。
“我说陆老弟,今次归宗之后我就要回炼器堂复命了,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好事情,你可一定要记得叫上俺老高。
嘿嘿!只这一趟北去的功绩可就顶得上哥哥我打造七八件神兵的功劳了!我看这样,回去之后你直接把我要过来得了!”
陆漓泉见高平跃到自己身边打趣,当下笑着回道:“高老哥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门中修士谁不是削尖了脑袋的想进你们炼器堂?
灵石丹药一样不少,神兵宝器还能可着劲儿的挑拣,不说这两样了,单就能在地火池边以煞气炼体这一条,小弟可就羡慕的紧啦!”
两人打趣了几句,都觉现在的日子过的实在舒心,见识了修仙界中的蝇营狗苟之后,两人皆在心底开始珍视起自家的天南。
“圣武尊”于十年前战平了号称北荒人族第一人的天机老人,这才为天南赢来了百年的发展时间,那一战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天南武人并不知晓,众人只知“圣武尊”归来之后就开始闭关疗伤,且至今未出。
二人闲叙了几句之后,见下方的十几个属下纷纷转醒,于是便降下身形招呼众人继续赶路,岂料就在此时,十里外的一座山谷中忽地冲起了一道讯光!
陆漓泉与高平见状不由面色一沉,讯光既起,那处必有战事,却不知北荒哪家的探子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此地,莫非是嫌折的还不够多?
因为身负大批的资源,陆漓泉不敢让全队人马全都赶往驰援,当下一把扯下腰间的两个储物袋,将之塞到了那名矮胖修士手中,此人遁地之术最佳,一路在地下潜行,相信不会有事。
高平与其余九人也都做着同样的事情,直到矮胖修士与另外两人一同遁入地下之后,众人这才各自取出兵刃,而后在陆漓泉的带领下,一声不响地向那处急杀了过去!
其实类似这样的场景在大苍山中并不少见,不过当柴二蛋带着牛家村人在林莽之中守了大半年之后,北荒的探子就显有再敢潜至此处的了。
陈景云的受伤,让柴二蛋与一众庄户们彻底的炸了锅,就连柴婶子在大哭了一场之后都要抄着菜刀去剁了那个什么天机子,若非聂婉娘亲自拦着,柴二蛋怕是真的就敢带人杀到北荒去!
没办法,聂婉娘只能让他们到大荒山中来捉拿修仙界的探子,如此有事可做,才算把大伙儿给稳住了,至于落入柴二蛋等人手中的探子们是何下场,这里就不必多说了。
陈景云当年到底还是顾念了文琛的情面,最终没有把自己出身天南的事情说出来,只说自己这一脉功法特殊,不惧天南毒地的灵气侵蚀,要把道场设在那里。
因为有言在先,那一战只要战平,就算是天机老人输了,作为赌注,天机老人需得约束北荒所有元神境修士,令众人百年之内不许踏足天南一步,否则有死无生!
天机老人虽然隐约推衍到了什么,惊愕之余倒也不曾耍赖,阎覆水等人又摄于陈景云与道器分身联手后的惊世战力,也都纷纷当面答应了下来。
事情与陈景云当年所料并无二致,起了疑心的北荒各宗虽然明里不说,但是暗地里的试探却一刻也没有停过,一些结丹、筑基的小喽啰早已派过来不知多少。
fpzw
第二十九章 捉拿姬倾城
孟不同架着一道遁光倏忽间降在了山谷之中,正在结阵困敌的陆漓泉等人见他到来尽皆大喜。
众人口中高喝着“请小四爷从旁掠阵!”手底下便都动起了压箱底的手段。
被困在阵中的两名结丹境修士原本还能与二十几个武者战个势均力敌,但在陆漓泉等人的突然爆发之下,一时竟落了下风,又因为孟不同在一旁虎视眈眈,那两人不由动了逃离之念。
一身青色道衣的孟不同御空而立,虽然心痒难耐,但终究还是决定不去跟一众外门修士抢夺功劳,些许的功劳对他无甚大用,但在外门修士眼中可就是大把的灵石、丹药了!
当年的顽皮少年已经长大成人,俊逸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懒散样子果然是得了袁华的真传,身份、修为、家世、长相,这四样算是被他占了个全,也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天南国的天之娇女为他夜不能寐、孤枕相思。
“小四爷”的名头如今在天南国和苍山福地可是响亮的紧,那两个结丹境修士此时气机不稳,便是受了孟不同的灵威压迫与声名所震。
“暮青、陆漓泉、高平,速战速决,我还有要事在身,没工夫在这儿看你们拖沓,再给你们十息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可就要出手了!”
听到孟不同语带不满,陆漓泉等人心中也急,一众兄弟苦战了半个多时辰,若是最后惹来“小四爷”出手,那大伙儿还有什么功劳可言?
“老暮!别等了,有小四爷在此又不怕贼人跑了!”高平一刀劈碎了迎面袭来的火团,而后大声叫嚷道。
暮青是暮雪山庄的老人手了,今次也是他带人率先发现了这两名北荒探子,此时听到高平的话,当即手中长剑一横,冷声喝道:“耗星既出、七杀随动!众兄弟助我!”
随着暮青的一声呼喝,陆漓泉与高平立时将一只手抵在了他的肩背处,随后又有四个修为最高的武人各自将手抵在了陆漓泉和高平的肩上。
那两个修士一见七人这般动作,当即大喝一声就要遁空而走,岂料此时余下的十几个武者齐齐发力,更有人当空抛下了一面巨大的灵网,阻住了两人的退路。
“开!”
到底是结丹境的修士,当先一人周身灵威暴涨,御金光格飞了十几柄临身的神兵,再运一道灵光,瞬间把灵网撕开了个口子,之后身形一动便钻了出去,遁光起处,望北而逃。
另一个修士可就没了前一人的运道,虽只慢了半拍,但是一道森寒的剑光却已从他的天灵处直没而入,随即金丹湮灭,尸身坠在了地上,却是暮青等人的合击之术终于建功。
“噗通!”
另一个修士的尸身也被丢在了众人面前,紧接着半空中又传来了一句带着调侃的话语:
“功劳就不跟你们抢了,不过你们回到宗门之后却需兑换一瓶千花酿给我,我五师叔近来看的太紧,实在不好下手——”
听到渺渺冥冥中传来的清朗声音,陆漓泉等人连忙大笑着应承,此番功劳着实不小,众兄弟都能跟着受益。
......
小丫头姬倾城骑在灵聪兽宽大的脊背上,口中不时说着一些奉承之言,直把胖东西听得心花怒放,肋下的七彩光翼也扇动的越发迅疾,一人一宠在大苍山中兜了一个大圈子,这才转道向南。
当年姬桓与何弃我一番筹谋,又有彭仇和暮如雪从旁说项,将将一岁的倾城公主当真顺利地拜在了聂凤鸣的门下,一时引为美谈。
小丫头也果真不负其倾城之名,资质绝佳不说,此时刚满十二岁的年纪竟已有了绝代之姿,不过在彭逍、彭遥和孟不同这三个小不良人的熏陶下,小丫头的性子却是跳脱的很。
聂二爷对此大为恼火,怎奈纪烟岚对这个无事就会跑到后山玩闹相伴的徒孙甚是喜爱,聂凤鸣几次想要训诫,都被师娘给拦了下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孟不同刚刚对陆漓泉等人所说的要事,便是领了二师伯的令,前来捉拿拐骗了灵聪兽一同翘家的小师妹。
他们师兄妹四人向来感情深厚,自从彭逍因为犯了错,被聂婉娘发配到黔州去管理御兽堂的事务之后,小丫头这已经是第二次偷偷下山了,目的自然是要去探望大师兄。
因为方才的耽搁,孟不同此时已经失了对小师妹的气机感应,他也不急,而是折身向南,只要在去往黔州的路上拦截便是。
熏风弄云,山河掠影,灵聪兽背着姬倾城兜兜转转,似一道七彩虹光般划过了北地的数个州府,下方不断掠过的山河美景令一人一宠各自心醉。
怎奈好景不长,原本以为已经甩掉了追兵的姬倾城正自得意时,却发现前方云头处正立着一个青衣道人,细看之下,却不正是自己的三师兄孟不同?
小丫头大惊之下,连忙抱着灵聪兽的脖子,一人一宠径往下方的一座雄城遁去。
天南国北地的七个州府之中,当属华阴府最为繁华,连年的风调雨顺与轻徭薄赋令北地的百姓们尽皆衣食丰足,华阴府又是七州大总管孟黄粱的官庭所在,在他的治理之下,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缩小版的上京城。
今日府内无事,挺着个大肚腩的孟黄粱正要与夫人翟氏一同出城郊游,岂料二人还未登上马车,府衙的后花园中却忽地降下了一道七色霞光,而后便有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孟伯伯!我三师兄以大欺小,您到底管是不管?啊呀——!”
孟黄粱夫妇闻声大喜,连忙下了马车往府衙里赶,翟氏更是边走边在嘴里埋怨:“我的小心肝儿怎么这么久不来?可想死婶婶了!”
因为孟不同的关系,姬倾城往来孟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也从来不摆长公主的架子,在孟黄粱夫妇面前只以晚辈自居,翟氏膝下无女,对她最是喜爱。
后花园中的场景令孟黄粱夫妇哭笑不得,孟不同此时正御着一团灵光将姬倾城困在其中,任凭向来嘴甜的姬倾城把好处许到天上,就是笑眯眯地不肯把她放下来。
一旁的灵聪兽则是眼泛无奈之色,前面的两人都是在它背上长大的,它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帮谁,是以只能懒散地把头扭到一边,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臭小子!还不把我的心肝儿放下来!”
一见孟黄粱夫妇进了花园,姬倾城立时大呼救命,翟氏笑骂一声,上前一把扭住儿子的耳朵,孟不同假做大声呼痛,这才把小师妹放了下来。
如此笑闹了一阵,孟黄粱忽地心生感慨,喟叹道:“十年呐!不想观主这一闭关就是十年,连倾城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孟不同闻言眼中隐有悲色,他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所知自然比旁人要多。
师父与师伯师叔们因何没日没夜地勤苦修行?祖师奶奶为什么十年不曾离开后山一步?皆因师祖在当年那一战中伤了根本,何时能够痊愈仍未可知。
fpzw
第三十章 观主出关
在华阴府盘桓了一日之后,孟不同就要带着小师妹回山复命,岂料姬倾城却耍起了无赖,说是三师兄若不允她去看望大师兄,她便不走了,翟氏也在一旁帮腔,直把孟不同唠叨的头大如斗。
“小师妹,掌宗师伯既然把大师兄发配去了黔州,那就一定是动了真火,没见二师姐也被禁足了么?你我若是擅自前往黔州探望,说不定就会惹来更重的惩罚,听话,跟我回去。”
姬倾城见三师兄把大师伯抬了出来,绝美的小脸上立时露出了苦相,师父师叔们在掌宗师伯面前都只有谨小慎微的份儿,她们这些小辈们又岂有不惧怕的道理?
自从陈景云重伤归来之后,聂婉娘就对一众亲传弟子管束的越发严苛,不管是谁,若是修为进境不能令她满意,等闲就是一顿好打,就连几个小辈也不例外。
众亲传内感师恩、外有压迫,十年苦功之下,就连素来狈懒的柴斐也都跨入了六转之境,聂凤鸣与袁华更是已经摸到了七转的门径,只因师父尚未出关,两人心有挂碍,这才不敢冲击七转瓶颈。
而四代亲传弟子之中,彭逍、彭遥、孟不同三人已经跨足五转境界,姬倾城也有了四转的修为,成了天南国年纪最小的武道大宗师,引得姬桓大帝在人前炫耀了好一阵子。
既然事不可为,姬倾城只得苦着小脸哀叹一声,而后怏怏不乐地与翟氏道别,心中则是有了打算,暗道:“回山之后自己便一头钻到后山,想必师父的咆哮声还不敢传到那里。”
翟氏见自己强留姬倾城不得,不由迁怒于儿子,挥着手中的蒲扇就是一顿抽打,直把一旁的孟黄粱与姬倾城看的大笑不止。
“老嫂子的一手蒲扇大法果然已至化境,小弟佩服,改日传我几招,我好用来教训这几个小的!”
就在众人欢笑之时,半空中忽地传来了一道调侃的声音,姬倾城与孟不同闻声大喜,全都躬身行礼,口称:“弟子恭迎六师叔!”
孟黄粱夫妇对这个声音也不陌生,抬头看时,果然有一个痴肥的青衣道人架着一朵轻云缓缓降下,再看立在他身旁正在挤眉弄眼的那人,却不正是孟不同和姬倾城口中的大师兄彭逍?
灵聪兽一个纵跃就迎了上去,它已经有小半年没有见到彭逍了,着实想念的紧。
师兄妹见面自然欢喜无限,灵聪兽也跟着上蹿下跳,还大方地把储物袋中的好东西拿出来与众人分享。
孟黄粱夫妇自然也跟着高兴,既然儿子的小师叔法驾降临,那么自然需得大宴一场,否则岂非失礼?
岂料素来爱打秋风的柴斐却拒绝了孟黄粱的提议,笑着对夫妇二人解释道:
“这次就不品尝老嫂子的手艺了,今早接到了掌宗师姐的秘法传讯,说是师父他老人家的闭关之处昨夜有了动静,想必出关就在这几日了,命我将这几个小的速速带回观中。”
孟黄粱闻言大喜过望,翟氏也是望空直念“神佛保佑!”
而几人之中最欢喜的则非姬倾城莫属,除了聂凤鸣与姬桓总对她说一些闲云观当年之事以外,纪烟岚也时常会跟她提起陈景云在修仙界中的赫赫威名。
什么“忘心悟道时想要跃入汤锅挨煮”啦、什么“把闲云一脉的惊世绝学改成了粗俗的白话”啦......再到“布局落子使得天南崛起”、“凭着一人之力威压整个修仙界”,等等等等,小丫头早就对自己师祖的那些奇闻轶事耳熟能详。
是以此时一听师祖将要出关,姬倾城一个纵身就伏在了灵聪兽的背上,口中则是不住地催促,让柴斐等人快快启程。
遥望着御遁光、驾灵兽,倏忽远去的几人,孟黄粱夫妇相视一笑,决定一会儿都去后堂吐纳调息一番,万一有生之年也能修出飞天遁地的本事呢?
......
十年的深居简出,让纪烟岚彻底敛去了锋锐的剑仙气机,闲时烹茶煮酒、挥手点缀几处景致,再提点一下几个小辈的修行,虽然没有陈景云从旁相伴,日子却也过的闲适。
当日陈景云拖着伤体祭奠亡师时,曾经言及那步摇仙子乃是陨落在了纪烟岚手中,至此,一众亲传弟子终于认下了她这个师娘的身份,就连聂婉娘也会时常过来请安。
因为前日草庐中散出的气场有了变化,纪烟岚推断这是陈景云将要出关的征兆,是以从昨天开始,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便都被招了回来,姬桓与苦月大师等人也都闻讯赶来。
柴二蛋和程石说话时的大嗓门……
灵聪兽与彭逍、彭遥的嬉闹声……
聂凤鸣对姬倾城的耳提面命……
孟不同在袁华面前的阿谀讪笑……
季灵与白氏姐妹们的窃窃私语……
苦月大师抓着想要跑路的姬桓扬言还要再杀三盘......
这些声音混杂在了一起,被纪烟岚整治的如同仙境一般的后山上,立时就多了几分人间气。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却是聂婉娘做的决定,她认为门人故旧们的嬉闹欢笑声能够帮着师父尽早收摄道念神魂。
纪烟岚对此深以为然,又命苏凝碧整治了一席上好的珍馐美味,再布上十几样得自北荒的绝品灵酒,就不信这样还勾不起陈大观主的馋虫。
......
草庐之内道意流转,盘膝枯坐在蒲团上整整十年的陈景云终于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微上翘时,道念神魂复归灵台,紧接着的,隐在泥丸深处的那点灵光就跟着壮大了几分,却正是——不破不立、天数使然!
“内景识得因由相,外景辅成法作形。琴心三叠灵光降,九九归真道韵生——”
陈景云口诵箴言飘然起身,推开虚掩的木门时,穹顶罡云之上忽有一轮弯月从天而降,弯月带着耀目的银辉,刹那间便投入了他的天灵。
看着含笑立在草庐门前的青衣道人,纪烟岚不由得眼眶泛红,二人相视一笑,虽万语千言却都在这一个眼神之中。
聂婉娘、袁华等人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口中说着“弟子等恭贺师父伤愈出关!”人便全都拜伏在了陈景云的脚下,四个小辈也都连忙跟着师父下拜,小丫头姬倾城已经激动的直打摆子。
苦月大师一把拨乱棋子,而后指着陈景云就开始破口大骂,只是骂着骂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
白氏姐妹学着袁华等人的样子,在稍远的地方拜伏了下来,十年的世俗生活,终究让姐妹七人多了三分烟火气。
彭仇带着姬桓、石鹤、何弃我等人跪在更远的地方,彭大长老此时早已哭的浑身瘫软,若非有姬桓在一旁搀扶,怕是连拜礼都难以完成。
在场的人里面也只有柴二蛋不被众人的情绪所扰,见陈景云终于伤愈出关,于是欢呼一声之后就遁身下山去了,他要把这个消息赶紧传回村中,省得他老娘整日里食不下咽。
压抑了十年的情感一旦爆发,就如长河决堤一般不可收拾,陈景云心中也是酸涩的厉害,不过如此戚戚哀哀的场面他却是不喜。
于是大袖一挥,将众人全都抚了起来,再指了指远处案几上的珍馐佳酿,便拎起死抱着自己大腿不松开的灵聪兽,当先走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十年终得一梦
珍馐美味、灵果佳酿流水一样地摆了上来,陈观主十年不知酒味儿,自然敞开了的畅饮,四个徒孙最懂察言观色,伺候的殷勤又小心,直叫观主大人心生怜爱。
季灵哭哭啼啼,腻在陈景云身后为他梳理鬓间生出的两缕白发,一众闲云门徒尽皆面带怒容,心中对天机老人的恨意已经入了骨髓!
在聂婉娘她们的眼中,哪怕是自己师父的一根头发,也要比那个劳什子的北荒人族第一人重要的多,此时陈景云双鬓染雪,如何不叫众人又惊又怒?
与天机子的一战到底还是伤到了陈景云的根本,最后破去周天星斗大阵的那式分身合击之术更是抽取了寿数,本源可补、寿数难添。
到底是成名了万年的人物,若论道念、修为,陈景云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好在八转功法运转下的武道之体强悍异常,又有道器分身从旁策应,这才使他勉强不露败像。
不过经此一战,又有这十年的孕养,陈景云的道念神魂也得到了些许的淬炼,修为自然也跟着再进一步,否则他此时应该是满头华发才对。
相比于弟子们的悲戚,纪烟岚倒是不甚在意,在她心里,凭着陈景云的天资悟性,将来未尝不能冲击那层只在亘古传说中才有的玄奥境界,现在虽然失了近千年的寿数,但是跟陈景云的修行时间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陈景云与纪烟岚的想法类似,他有《黄庭经》在手,即便是把《九转小黄庭》功法修到极致,之后依然会有道途可循,自然不会因为失了一些寿数就郁郁寡欢。
见小丫头姬倾城一脸娇憨地赖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陈景云不由想起了季灵小时候的样子,宠溺地揉了揉徒孙的小脑袋,而后笑着问道:
“小倾城,当年师祖北去时你还没有入门,逍儿他们都有了我亲赐的灵宝护身,却也不能少了你的,说吧,想要什么类别的宝贝?”
姬倾城闻言眼睛一亮,她的厚脸皮可是得了师兄师姐们的真传,当即甜腻腻的回道:
“师祖啊,我师父总说弟子将来定是个惹祸精,若是依着师父的说法,弟子本该要一件护持己身的灵宝,可是倾城又实在对师祖扬威北荒的事迹向往的紧,因此自己倒是想要一件攻伐灵宝哩!”
一席话听的众人尽皆莞尔,场中的悲愤之气随之淡去不少,聂凤鸣嘴里骂了一句“逆徒”,眼中却是笑意,至于柴斐、彭仇与姬桓等人,则是早都笑的合不拢嘴。
“小东西!性子倒是比你师父小时候活泛了许多。”
陈景云含笑在徒孙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之后略一思量,便招手在高处的灵山上摄来一块辰翠石心,再将之与天外精金合在一处,灵气梳理之下,二者瞬间熔融。
片刻之后,就有四面泛着点点星芒的翠色小盾,和一柄幽蓝色环刃便悬在了众人面前。
五件灵宝一出,一片夺目的虹霓当空释出,陈景云运指轻点,几缕道念便充斥在了被他淬炼捋顺过的灵宝脉络之中,如此倏忽四五息的时间,宝光为之一敛,却是灵物自污。
“玄阶灵宝啊!师父,您不如再给小倾城炼制一件吧,这柄玄兵交给弟子拿回去研究一番可好?”
程石再也按捺不住,伸手一抓,就把那柄环刃摄到眼前,而后嘴里啧啧称叹,一副想要据为己有的贪婪模样。
陈景云抬手在三弟子厚实的脖颈处拍了一下,而后挥袖一拨,四面小盾就分别落入了彭逍他们四人手中,至于那柄环刃,则是“嗖!”的一下脱出程石的掌控,飞到了姬倾城的面前。
小丫头一把将环刃搂在怀中,那面小盾则被她收入了储物袋中,之后还对程石翻了一个白眼,神态得意之极。
“师父,您这般宠溺小辈,也不怕他们四个日后更加的无法无天。”聂婉娘语带无奈地埋怨道。
陈景云把眼一瞪,哼道:“少来说我,你们哪一个不是被我从小惯到大的,怎么没见你们几个无法无天?”
聂婉娘与师弟师妹们闻言相视苦笑,师父如此蛮不讲理,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赐宝之后,宴中终于恢复了轻松的气氛,聂婉娘见今日闲云观核心人物尽数到场,于是就要跟陈景云禀告一下天南修行界在这十年中的变化,岂料她刚说了一个开头,就被陈景云摆手打断。
“婉娘,天南修行界由你掌控为师很是放心,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决断,尽管放手去做,有师父在,天塌不下来!”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内中不乏狂傲之意,聂婉娘听完之后,心思一动便知其意,大喜之下,连忙追问道:“师父,莫非您的修为又有提升?可是到了九转境界?”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又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当即一口饮尽杯中灵酒,而后长身而起,言道:
“九转之境何其艰难,又岂是十年之功可以达成的?不过修为再进倒是真的,若是此时再遇上那天机子,为师说不得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着舍下众人独自飞身上了头顶灵峰的陈景云,宴中之人尽皆目露钦佩神往之意,唯有苦月大师低声咒骂了一句“臭小子不懂礼数!”
灵猿子的陵寝前,陈景云斜靠在微微绽着毫光的墓碑上悠闲北望,口中则在喃喃自语,说的正是他这十年入定的所得所悟。
说到伤神处时,又忍不住腹诽起师父是个没福气的,弟子如今有了这么大的成就,当师父的竟然只能躺在墓中倾听。
没有人敢在此时去打扰观主大人的清净,后山之上因为少了正主,饮宴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去,只有姬倾城几人摆弄新得灵宝时的惊呼欢笑声回荡在伏牛山间。
苦月大师老怀大慰,老友有徒如此,当能含笑九泉。
纪烟岚对老和尚甚是恭敬,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又在储物袋中取出一瓶得自许究处的青莲玉髓,希望他能借助此物彻底弥补身体上的漏处。
苦月大师识得此物,哈哈笑着将玉瓶收入腰间,老和尚现在可是惜命的紧,原本在老兄弟大仇得报之后就松懈下来的修行也都捡了起来。
因为聂婉娘在他意松神懈之时,告知了陈景云当年对南北大战的断语,这老和尚此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在将来的冲突中,能为天南出上十二分的力气,认为那样就算死了也值。
目送老僧驾云离去之后,纪烟岚便返身回了草庐,草庐内虽然十年无人打扫,却依旧一尘不染,一桌、一倚、一榻、一蒲团,上面都沾染了陈景云的道意和气息。
纪烟岚合身躺在床榻上,不片刻就已安然睡去,十年的担忧、十年的挂牵,终在这一刻的清梦中如云烟般散去,剩下的只有温暖与舒心。
第三十二章 门中现状
灵峰大殿之中,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依次落坐,彭仇也在其中。
因为没有旁人在场,是以殿中气氛显得格外轻松,听着师弟师妹们闹哄哄地猜测着师父此时的修为境界,聂婉娘不由会心一笑。
师父虽然不再理会天南修行界的具体事务,但是只要那道闲散慵懒的身影常在山中,众弟子便觉腰杆子硬的厉害,就连来自北荒修仙界的压力也都变得无足轻重。
聂婉娘轻咳一声,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声,对季灵道:“小五,说说黔州的情况,这十年观里对你那边投入的不少,是时候收些回报了。”
季灵对御兽堂可是倾注了不少心血,黔州十万大山中如今禁光林立,妖兽凶顽各有领地且日日嘶吼咆哮,那场面,比之东方天堑山下的妖族兽场也不遑多让。
此时见聂婉娘问起,季小五当即略带得意地回道:“大师姐放心,与十年前比起来,黔州一地豢养的妖凶之数增加了百倍不止,如今也到了该收割的时候,相信第一批不会少于三千头,当可解了观里的燃眉之急!”
聂婉娘闻言大喜,狠狠地夸赞了季灵一通,命她再接再厉,守好门中修士赖以筑基锻体的命脉。
待季灵欣然领命之后,聂婉娘又把目光投向袁华。
袁华作为宗门一应修行资源的统筹者,自然有话要说,清了清嗓子之后,言道:“大师姐,我手中的事务太杂,就捡重要的分说几样吧。”
见聂婉娘点头同意,袁华便接着言道:“我要说的这第一样却是一件好事,咱们闲云观向来不缺灵石,便是铆足了劲儿的挥霍,百年之内也是无虞。
而自从何弃我发现了那处地底矿脉之后,我与二师兄便不用为了破入七转时所需的灵气发愁了,大师姐的修行也能快上几分!”
一句话听的众人皆大欢喜,在那处矿脉被发现之前,聂婉娘已经动了将聂凤鸣和袁华打发出去另立分堂的心思,两个师弟不久就会破入七转境界,可是北疆的天地灵气却无法支撑三人同时修行。
欢笑了一阵之后,袁华继续说道:“至于丹药供给方面嘛,现在天南的高阶修士不多,石鹤长老又是个不肯浪费半点炼丹材料的守财奴,白芷她们培植药草虽然辛苦了些,不过丹药一块还是能够支应的。”
说到此处,袁华有些无奈地看了程石一眼,才道:“门中的辰翠石虽然取之不尽,可惜不是每一件灵兵都能用到,三师兄又是个讲究量体裁衣的,因此炼器堂那边的锻器资源一直供应不足。
大师姐,依我看不如把天南与北荒宗门的交易范围再扩大一些,便是中州那里,也可以走一走妙莲峰的路子,这一条关系不小,小弟不敢擅专。”
听完了袁华的长篇大论,聂婉娘示意自己已经知晓,思虑了一阵之后,语带调侃地对程石道:
“程三爷,你那地火池处的叮当之声日夜不绝,就没有钻研出多用辰翠石炼制灵兵的办法?天南的家底儿就这么多,你看着办吧。”
程石闻言立时一脸苦相,叫嚷道:“我的大师姐哎!我现在修为不够,哪有师父那般能将诸般材料运化由心的本事?
您再容我一段时间,待我修至七转境界之后,当有师父他老人家的三分炼器手段,在这之前,还得观里把材料供应的充足些。”^
得到了程石的保证,聂婉娘大感满意,对袁华交代道:“妙莲峰那边先不考虑,把天南与北荒宗门的交易再扩大一倍。
此事由小四你全权负责,同时传讯乙阙门,让他们把师父伤愈出关的消息散播出去。”
袁华听明白了聂婉娘用意,当即点头应诺。
闲云观每两个月就会有一次类似这样的议事,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众人勤苦修行之外,手上也各有事情要忙,也只有在这一天才能聚齐。
除了季灵、袁华和程石手上的几处宗门要害之外,赏罚堂在聂凤鸣的掌管下可谓法度森严,他手下的执事长老叶南筱也是个铁面无私的主。
他二人配合有度,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从无徇私、亦无偏袒,使得闲云观辖下修士尽皆真心敬服,因此聂二爷在宗门内的声望也只在宗主聂婉娘之下。
柴斐这些年不停地往来西东,也曾凭着纳形敛息之法潜入妖、魔二族的疆域探查。
西荒魔族境内依旧四分五裂、群雄争鹿,东侵的可能性不大。
妖族修行界中倒是铁板一块,虽然暂时看不出向外扩张的势头,但也引起了柴斐足够的警惕。
柴斐将一众风信门好手多半布置在了天堑山外围,更是请执事长老王要离亲自主持,倒也算得上是未雨绸缪。
因为外门的第一批弟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彭仇这些年倒是清闲了不少。
无果坐镇外门宗师堂,田帧和南宫恙分别统御暮雪山庄和弥陀寺的武人,又有众多师弟师妹从旁辅助,因此不虞有变。
至于彭仇自己,他这些年在修行之余倒把大半精力放在了皇家武院上面。
虽然已经有了六转的修为,但是彭仇的书生本色依然没变,无事就会身着文士常服驾临各个武院,如此经年下来,已经为闲云观发现了不少好苗子。
商讨完了宗门的事务之后,就又到了称量各人修为长进的时候。
聂婉娘将灵峰中最大的藏宝室改造成了演武空间,当年袁华无论如何也拿不起来的那面星辰令旗居然被她充作了空间法阵的阵眼。
那面令旗当真玄奇无比,有了它的支撑,整个演武空间已经被扩充到了百里方圆,而且空间四壁竟还稳固无比!
此时的演武空间之中,聂凤鸣和袁华因为已经修到了六转巅峰,因此可以作壁上观,季灵和柴斐则是垮着一张脸直往后躲。
倒是程石为了验证自己新近炼制的灵宝,当先大叫着向聂婉娘攻去!
......
陈观主原本正在溪池边上垂钩钓鱼,泉水叮咚响、风吹荷叶动,那场景,可谓恬静安然。
只可惜没过多久,昨夜醉了酒的灵聪兽便没头没脑地寻了过来,上窜下跳之下,水中鱼儿早就逃得不见踪影。
知道胖东西是在故意捣乱,观主大人却不忍责罚与它,于是抛下鱼竿,带着自以为狡计得逞的胖东西一同上了灵峰。
待到挥手破开了演武空间的禁光之后,内中的情形令陈景云开怀大笑。
只见被聂婉娘擒在手中的程石正在大声告饶,七八柄斧钺钩叉之类的灵宝“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聂婉娘早就告诫过程石,让他只需专精两三样合用的灵宝即可,宝物虽好,但是御使的多了却会分神。
怎奈程石是个死心眼儿,储物袋中十八般兵刃怕是被他带全了。
第三十三章 携家带口奔北荒
一副村姑打扮的侍女昆蓉在后山的凉亭中布下了几样她母亲精心烹制的小菜。
温易安浅尝辄止,眼睛却在不断地瞄着头顶的灵峰。
他今次亲自前来,原本是要跟聂婉娘商议一件棘手的事情,来了之后才知道陈景云已经出关,且此时正在演武空间中为弟子们**。
武尊**呀!当世能够有幸聆听者屈指可数,实可谓莫大的机缘,温易安自问身份也够,当然也急着想去凑一凑热闹。
纪烟岚笑着瞥了坐立不安的师侄一眼,知他此时便是珍馐入口也是食之无味,只得甩手丢给他一面翠色的令牌,命温易安自去演武空间中听法。
温易安小心地接过令牌,说了句“师姑,小侄晚些时候再来陪您说话”,之后就喜滋滋地纵身上了灵峰,演武空间的门径他早知晓,因此也不用旁人引路。
自从在赌斗中战平了天机老人,闲云武尊的名头可谓是响彻寰宇,非但修仙界中流传着陈景云的赫赫威名,就连妖、魔二族的高层之中也都起了不小的震动。
温易安此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妖、魔二族的使者此时已经到了中州,据说还得到了天机老人的接见,从文琛传来的消息来看,这两方人马不日就会前往剑煌山。
三族虽然势同水火,暗地里的较量万年不曾停歇,但是三族高层在明面上还都要些脸面,互派使者的事情倒也不算稀奇。
八百年前西荒魔臣子身陨,三百年前东荒妖神秀寿终正寝,中州五大宗门就分别派出了元神境大能前去凭吊,妖、魔二族也对人族使者礼敬有加,不曾慢待分毫。
名为拜会、实则意在打探虚实!
北荒大能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在看到素来孤高的魔克礼和一向目中无人的妖神启,今次非但放低了身段,且还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阎覆水等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闲云武尊虽然霸道地将苍山福地以南的地域尽皆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他出身人族这件事却做不得假。
人族再出这样一位战力卓绝之人,自能压下妖、魔两族的嚣张气焰。
温易安凭着手中的令牌急匆匆地入了演武空间,其中并无丝毫阻碍。
知道是陈景云允他入内的,不由心下更是欢喜,御起一道剑光便上了空间中央的那处险峰。
聂婉娘等人无暇与到来的温易安寒暄,只是稍稍挪动了位置,让他靠近些坐。
温宗主可不敢矫情,一见此时除了聂婉娘之外,其余闲云门徒尽皆大汗淋漓,就知道今日自己是来着了,于是施了一礼之后就坐在了柴斐身旁。
陈景云今日所讲的乃是“真灵不昧、激神泯泯,玄泉幽阙、盘关列釜”的高妙道理,内中更是涉及到了神魂的锤炼之法。
聂婉娘得了其中三味,聂凤鸣与袁华勉强能得五分,程石和季灵、柴斐三人则只剩下了死记硬背。
此时有了温易安的加入,陈景云心思微动,就又在道理中加入了一些“气合宿分、灌华充庐”的器修法门,相信能让众人都受益。
陈景云之所以会在今天动了传法之念,一是因为他对黄庭功法有了更深的感悟,再则却是愧疚所致。
这些年里,他除了自身修行之外,就是不断地往来南北,真正静下心来教导弟子的时间本就不多,之后又是十年的坐忘疗伤,出关之后,竟连几个徒孙也已长大成人。
今次又见了聂婉娘对师弟师妹们的严格要求,陈观主却是难得地红了老脸,于是决定今后要多把时间花在徒子徒孙们身上。
这场**一直持续了七天,其间耐不住好奇的纪烟岚也入到了演武空间之内。
她有得自神魂中那位老祖宗的修行经验,因此更能明白陈景云所说的道理,两相印证之下,亦是所得颇多。
冥汇五味、炼念黄裳,金台重九、虚盈无伤。
胎精方执、元名混昌,思登不空、妙法玄乡。
璇玑玉衡、赖命君王,天人对望、八景当康。
琼室绛宇、龙形虎章,殊途归宗、坚无灾殃。
这一篇《龙虎炼神诀》,是我自冥思中所得,长修此法可以固念炼形、神魂充盈,对于修行破境最是有益,尔等需得谨记。
易安,此法只能传于你的亲传弟子,外人不得觊觎。”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嘱咐,听法的众弟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其中柴斐最是不堪,居然四仰八叉地瘫在了地上。
温易安艰难地起身,而后躬身施礼,并且保证不会将这篇炼神法诀传于外人,这一场听法可谓是为他架起了指路的明灯,若能融会贯通,必然受益终身。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陈景云带着一众弟子出了演武空间,放眼四顾之下,旦觉天地都小了一些。
你道这是为何?
却是他如今修为再进,今次**时又有了几分新的感悟,一时竟然有些手痒难耐,只是因为没有好的对手,是以观主大人才生出了憋屈之感。
纪烟岚见他这副神情,立时猜到了几分缘由,当下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婉娘和袁华也在一旁偷笑,对于师父此刻的烦恼,他们可是高兴的很呢。
一旁的温易安忽地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如今已经过了七日,说不得那妖、魔二族的使者已经到了苍山福地,于是连忙禀告道:“闲云师叔,师侄今次前来却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
听完了温易安的讲述,陈景云先是一愣,复而哈哈大笑,抚掌言道:“还真是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我对妖、魔二族的大能也是好奇的紧,师姐,不若你我一同走上一遭?”
纪烟岚见他这般意气飞扬,自然点头答应。
而一旁的季灵却是老大的不愿意,腹诽着自家师父太愿意到外面瞎跑了,这才出关几天呐?
心里虽然这般想着,却也知道轻重,妖、魔二族大能来访这件事情可谓关系重大,也只有师父亲自出面才能应对。
既然事情紧急,当下也不耽搁,想着二弟子从来没有跟随自己去过修仙界,于是观主大人便点了聂凤鸣的将。
小丫头姬倾城也想跟着师父、师祖去长长见识,无妨,一同带着。
灵聪兽腻腻歪歪地不肯松口,想必是要去探望它的暴猿小弟,跟着便是。
大袖一挥云彩生霓,在聂婉娘等人无奈的目光中,陈观主携家带口的就往北荒去了。
第三十四章 使者降临
云霓瑞霭悠悠然飘过了万里河山,众人脚下的这朵轻云竟似遁行在了虚实之间。
聂凤鸣把姬倾城摄在身边,不叫弟子在云团上四处打滚,灵聪兽则是赖在陈景云脚下,估计又想讨要些好处。
闲云观一脉师徒弟子之间的关系,不同于北荒中的任何宗门,倒更像是世俗间的一个寻常家族,父兄、姐弟尽皆和睦,小儿女长绕长辈膝前。
入乡随俗的这十年,已经让纪烟岚这位名震修仙界的绝代剑仙彻底的融入了其中,平日也最喜这样的场面。
见到师娘佯做不悦地看着自己,聂凤鸣只得放下了犹在不停挣扎的弟子,姬倾城得了自由,连忙一溜烟地躲到纪烟岚身后,竟然还敢探出脑袋对着师父做鬼脸。
聂凤鸣无奈地瞪了弟子一眼,此时他的心中也有畅快之意,经年累月的守在观中,这次终于能够随着师父放纵一回!
太了解自家师父了,只看师父此时一边惬意地哼唱着不知名的道歌,一边下意识地捋着灵聪兽的柔毛,聂凤鸣就已经知道妖、魔两族的使者今次怕是有难了。
兴致高昂之下,聂二先生便也起了玩闹之心,居然凑到温大宗主身边开始索要“猴儿酒”。
对于自家这位便宜师兄,聂凤鸣等人搜刮起来可是从不手软的,这也是温易安无事不会轻踏闲云观的最大原因。
......
闲云观的遁身之术名为《苍梧诀》,此术在经过了陈景云的数次改良完善之后,早已脱出了寻常遁法的范畴。
此时再由观主大人亲自施展,真可谓是凭虚纵云、缩影跨空,只半个时辰不到,众人就已经来到了剑煌山地界。
乙阙门经过了十几年的发展壮大,终于有了一些峥嵘之势。
三座直插入云的剑锋上,如今正悬着大大小小不下三十座浮空仙岛,诸多仙岛之间遁光剑光往来不休,悬剑峰上的那座大殿也已经扩大了十倍不止。
小丫头姬倾城这些年早就沾染了自师祖那里传下来的小家子气,见到乙阙门恢弘大气的道场,暗自啧舌之余,心中难免起了不平之意。
直到素知弟子秉性的聂凤鸣传音告诉她,说这三十几座浮空仙岛就算加在一起,也赶不上自家那座辰翠灵峰的一角,小丫头这才重又欢喜起来。
早在百里之外,温易安就已经把两位太上长老携弟子一同归来的消息传了回去,怎奈陈景云的遁云实在太快,还没等凌度等人反应过来,悬剑峰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用“鸡飞狗跳”一词来形容此时的乙阙门虽然有些不雅,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最先得到传讯的大长老凌度当先带着段星河、元辰子等九位元婴境修士迎了出去,门中的神钟仙鼓直到这时候也才响了起来。
太上长老伤愈归来,乙阙门修士闻之尽皆欣喜若狂,呜泱泱的一片得了消息的结丹境修士,架着遁光紧随在诸位长老身后。
剩下的筑基期修士也都各自架着灵宝飞身而起,只有那些还在炼气期的门人弟子留在原地望空兴叹。
一声兽吼自弈剑峰方向传来,而后就见脚下御着黑色云气的暴猿冲天而起,却是大块头感受到了正牌儿主子的气息,赶着出来迎接。
看着眼前这尊肌肉虬结、宛如小山一般的庞大身影,陈景云与纪烟岚相对无言,聂凤鸣和弟子则是吃惊不小,心中皆道:“这乙阙门的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竟把一只大猴子养成了这样!”
看着蹲坐在半空,口中不断发出类似委屈之声的跟班,灵聪兽的眼中居然露出了十分人性化的笑意。
肋下双翅一展,便已飞到了半空,“喵呜”了几声兽语之后,暴猿就屁颠屁颠地随它回了弈剑峰老巢,竟置陈观主这位主子于不顾。
接受了乙阙门群修的参拜之后,陈景云和纪烟岚原本正要带着聂凤鸣师徒回归弈剑峰。
岂料事情巧就巧在这里,在陈景云的道念之中,千里之外妖氛、魔威突现,竟是妖、魔二族的使者恰在此时联袂前来!
“有点儿意思!易安,既然妖、魔两族依礼提前送了拜帖,那便吩咐门人弟子摆开场面,别让外人说咱们小气。”
温易安等人听得吩咐,哪还不知道两族使者片刻即至?当即让人打开守山大阵,又命一众结丹境以上修士打起精神,不许丢了宗门的脸面。
扫了一眼不断变换颜色的远方天际,陈景云负手而立,笑问纪烟岚道:
“师姐,妖、魔二族此番遣使前来,无非是为了打探我的虚实,你说我是表现的虚怀若谷、与世无争些好呢?还是威凌霸道一些,摆出一副生人勿扰的模样?”
纪烟岚闻言“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既然已经手痒的厉害,又何必拿这些话来问我?
天南国位置特殊,妖、魔两族的使者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你将道场建在了三族之间,为了震慑宵小计,自然要行霸道!”
“哈哈哈......知我者,师姐是也!咱们乙阙门的灵酒岂是那么好饮的?若是实力不能令我满意,狗屁的使者也就别进门了!”
这句粗鄙之言一出,温易安等人尽皆大笑出声,自家武尊可是战平了天机子的绝颠人物,区区妖、魔二族的使者自然不会被他老人家看在眼里!
纪烟岚暗“啐”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言语,她也对陈景云如今的修为境界十分好奇,早想见识一番。
聂凤鸣胸中战意磅礴,被聂婉娘连着虐打了十来年,就是泥人也会有火儿,不敢去跟大姐照量,外族修士却不正好拿来泄愤?
至于小丫头姬倾城,她那弯成月牙一样的眸子里,此时早已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
天边的两个黑点由远及近,眨眼之间就到了众人眼前,即便是早就见识过了莲隐宗的遮天莲台,但是妖、魔二族的使者座驾却依旧令温易安等人大开了眼界。
当先到来的妖族座驾着实不凡,漫天惨绿色云气之中,一十八条腹底生着双足的狰狞蛟兽奋力向前,蛟兽身上各有两根粗重的锁链,锁链另一端牵着的那座驾辇怕是比遮天莲台也小不了多少!
随后而至的魔族座驾可谓另类之极,在重重暗紫色灵气的包裹之下,一副雕琢着魔王灭世浮雕的巨大棺椁就这么呼啸着飞到了众人的眼前!
第三十五章 先战妖神启
剑煌山山门这里的动静自然落入了妖、魔两族的高手眼中。
还真是应了“人心难测”这句古语,看到乙阙门修士出迎的架势,两族居然有不少高手在心里将陈景云看轻了几分。
需知他们前往天机阁亦或莲隐宗拜会时,可没有这样的迎接场面。
虽然早就知道东荒之中凶名赫赫的妖神启是一名女修,但是当看到自辇驾上飘然而下的白衣女子时,包括陈景云在内的剑煌山一方修士却皆不由在心底泛起了古怪之意。
青丝垂鬓、婀娜身轻,丹唇绛脂、步曳摇裙,解去面纱眼含笑、冰肌玉骨乱道心!
若非眼前女子的双颊之上带着妖族王脉特有的凤翼纹路,又有一队熊罴之士小心地随侍左右,谁能知晓她竟是一位妖族大能?
此时魔族使团驾驭的巨大棺椁也已悬停,两排魔修也自簇拥着一名面色苍白的老者向着这边行来。
那老者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紫色的瞳仁中透着深邃的玄光,眉心一道竖纹,内中似乎隐藏着磅礴的力量。
两族修士泾渭分明,若再加上陈景云这边的人马,竟然有了些世俗话本中所演绎的三方会盟的架势。
同为当世大能,妖神启与魔克礼自然能够看出眼前这名青衣道人的不俗,不必通名,也知此人必是闲云武尊无疑,于是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诧异。
传闻中,这位闲云武尊非但性子冷傲,且还不喜俗礼,自从战平了天机老人之后,风头更是一时无两,按理这一位却是不该亲身相迎,等闲给个闭门羹、下马威才叫正常。
看着未语先笑的白衣妖妇和黑袍老魔,陈观主不由又是一阵心头发痒,这两人既然能被派来打探自己的虚实,想必在妖、魔二族的大能之中也该实力靠前才对。
“妖族末学启,见过人族武尊,道友与天机子前辈的惊世一战实在令人神往,小女子今次特意带来了些许薄礼,以为道友贺!”
妖神启笑语嫣然,随即命侍者捧出了三个精巧的礼盒。
见她如此,魔克礼自然不落人后,也命随从抬出了一口沉重的宝箱,之后拱手笑道:
“魔族与北荒人族向来亲厚,今次听闻北荒之中出了道友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自然也有拜礼奉上,只是魔族贫瘠,所献未必能有启道友的礼物贵重。”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景云即便欲行霸道,但是看在两人献礼的份儿上,眼中也不禁有了一丝笑意,示意聂凤鸣接过礼物,之后言道:
“说来也是巧了,本尊与天机子一战时神魂受了些损伤,不得已觅地潜修十年,不想今日方归山门,两位道友便就联袂而至,看来与我缘分不浅。”
妖神启闻言这才心下释然,暗道:“原来今日闲云子亲身相迎竟只是凑巧,自己本还以为他是另有所图。”
一旁的魔克礼也做此想,这闲云子若是真有传闻中的那般修为,心思再如天机老人那样深沉难测,那么魔族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
两人心思电转,脸上的笑意也更浓,妖神启见背负长剑的纪烟岚竟与陈景云并肩而立,立时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于是复又言道:
“武尊身旁这位想必就是纪道友了,纪道友风姿气度冠绝同阶,不愧是人族元神境以下第一人!我这里也有薄礼相赠。”
腻在纪烟岚身后的姬倾城看着妖族侍者献上的那件羽衣,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羽衣全由七彩翎羽编织而成,灵光涌动之时,泛起了层层的氤氲,一看就是难得的好东西!
纪烟岚也不推辞,含笑接过羽衣,轻抚了几下,觉得手感不错,只是她对这些华美之物向来不喜,身上唯一的配饰也只有陈景云为她炼制的弯月颈坠,于是便将托盘回身递给了姬倾城。
小丫头乍得羽衣,立时喜不自胜,暗道:“凭着师祖奶奶对自己的喜爱,这七彩羽衣定是赐给自己的了!看来自己今次这趟北荒还真是来对了!”
见妖神启占着同为女修的便利赠了纪烟岚霓凰羽衣,魔克礼心中冷哼,口中却赞叹道:
“还是启道友心思周详,老夫来的匆忙,居然忘了为纪道友准备礼物,它日一定补上。”
午后无云、烈日酷毒,之后妖神启与魔克礼又对陈景云一阵恭维奉承,其间尽说一些有的没的,观主大人轻飘飘地回了两句便不再言语,而是回身与徒孙逗趣。
眼见着场面越来越冷,妖神启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魔克礼也是面现尴尬之色,二人身后的两族修士虽然不敢言语,但是眼神中却都多了几分不忿。
这般情形,直把纪烟岚和聂凤鸣等人看的一阵好笑,似这样随意地消遣妖、魔二族的大能修士,也只有陈观主能干得出来。
妖神启和魔克礼此时心中早已愠怒,即便三族互为仇敌,但你闲云子既然已经收下了拜礼,就应该将使者请入宗门才是,似这般把自己两人晾在山前,又岂是元神境大能之间该有的待客之道?
如此沉默了半晌,直到妖神启面色铁青、魔克礼也终于收起了笑容,陈观主这才满意地点头,而后语带调侃地道:
“两位使者的本意无外乎是想称量本尊的深浅,又何必在乎这些场面文章?三族相争,争的便是‘实力’二字,不若我陪两位分别战上一场如何?”
妖神启闻言立时娇笑出声,心中竟然没来由地欣赏起眼前这位人族武尊来,她本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今次之所以忍气吞声,为的自然是妖族大计。
如今陈景云当先邀战,可谓正合了她的心意,否则身处人家的老巢,想要称量对方的实力,难免还要动些心思。
于是便见这位妖族大能当先言道:“此言大善!修为到了武尊这般境界,自然可以视世间这些俗礼于无物,方才确实是我落了俗套。”
魔克礼紫眸之中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没想到陈景云居然率性至此,不过这样直奔主题最好,他也不必再压低身段去说那些之前已经准备好的说词,于是脸上重又堆起了笑意。
“哈哈哈......好!既如此,不知两位使者谁先与我一战?”陈景云哈哈一笑,眼放灼灼之光。
妖神启和魔克礼被陈景云看的心中一突,皆道:“这闲云子果真如同传闻中那般,是个闻战则喜的狂人!”
见到魔克礼这老魔好似足下生根一般站在那里不动,妖神启的眼中不由露出不屑之意,语带嘲讽道:
“魔克礼,你素来擅长保命存身之道,今日这第一场切磋,本尊就当仁不让了!”
魔克礼丝毫也不在意妖神启话中的嘲讽之意,反倒是连连点头,摆出了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看着老魔的这副模样,妖神启不由气笑,哼了一声之后,复又笑颜如花地对陈景云道:
“看来想要入到剑煌山中饮一杯酒水,还需实力能入武尊法眼才行,小女子不才,当先领教一番如何?”
“不错!你的这个说法倒是甚和本尊心意,弈剑峰中窖藏灵酒无数,正缺品鉴之人。”
对于妖神启能在几句话里猜透自己的心思,陈景云丝毫不已为异,即为使者,又怎么会是只知修行的蠢货?
......
高天之上喧哗一片。
元神境大能之间的演法切磋等闲谁能得见?
依着温宗主早前的吩咐,剑煌山中但凡能够御空飞天的修士此时全都聚在一处观望,人群中竟还混进了一些被师长们连拖带拽的练气期弟子。
都是自己的晚辈门人,陈观主自然是无所谓的,不过妖神启却变了颜色,此时的她居然有了一种看猴戏的感觉,最可气的,她自己竟然就是那只猴子被人观赏的猴子!
此事如果发生在妖族,在场的修士没有一个能够活命!
怎奈形势比人强,因为负手立在远处的陈景云此刻在妖神启的眼中已经变成了洪荒猛兽一般的存在,让她只能勉力压下心中的不满,不敢分心它想。
早就想要领教一下妖、魔两族修士的手段了,今日又恰逢手痒,是以陈观主此时战意勃发,一身道念威压不再收敛,且还只针对妖神启一人。
一时间虚室生电、机锋毕显,半空之中竟然有了滚动的雷霆之声。
看着妖神启头顶荡起的层层雾气,立在远处的魔克礼不禁暗自咋舌。
旁人不解其中奥妙,素以神魂修为见长的魔克礼又岂会不知?此一轮的道念交锋,显见是妖神启落了下风。
道念不及陈景云,此事也在妖神启的意料之中,能与天机老人一战的人物,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也并不气馁,妖族本就更重法体修行,一身战力多半还在近身搏杀之上,妖神启身负涅盘法身,又有九天凤翔连击之术,此时道念既显颓势,当即娇喝一声,身形已经遁入虚无!
虚空波纹隐现时,一双筋骨虬结的利爪猛然探出,直奔陈景云面门!
陈观主自负身份,是以一直等着妖神启当先出手,此时见她不用灵宝,居然想凭肉身与自己斗法,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双臂一绷挥拳迎上,口中还不忘喝上一句“来的好!”,那样子居然像极了寻常江湖武人!
第三十六章 秘法现世、双凤相争
梧鸣彩凤、水隐苍龙,你来我往、闷雷声声!
拳爪交击之时,陈景云周身的血气早已沸腾,口中不断地呼喝着什么“再吃道爷一拳!”之类的粗鄙言语,神情也显得越发畅快。
当日与天机老人的一战,他二人斗的乃是修为、智计、阵道三样,讲究的是异军突起、落子筹谋,其间非但没有痛快可言,说是痛苦亦不为过。
而今次与这位妖族大能相争,却叫观主大人恍若找到了幼时练武的感觉,见到在自己的两轮急攻之下,妖神启居然丝毫不落下风,不由大感满意。
妖神启此时也已经看出陈景云这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凭着体术相搏,否则那道令她忌惮万分的玄月弧光早该降下才是,又岂会被用来抵御两人拳脚相击时荡散的余威?
空间震颤、裂隙横生,既然再不能遁身虚无,妖神启便也现出身形,口中亦是娇喝连连,揉身攻了上去。
好家伙!
闲云观出产的武道之体,今日碰上了妖皇秘传的涅盘法身,这一下可是有了看头!
一个是:参星纳月铸筋骨,内修黄庭道理足。重楼九转不二法,闲云秘技世间无!
一个是:天生皇脉妖血浓,骁风秀色两相融。千锤万锻修法体,翔凤击舞战心隆!
他二人这一战,直看得修为高深者冷汗淋漓,又把那些个修为低微的修士看得是瞠目结舌。
好在陈观主今次没有彻底的忘形,还知道把惊云刃御在高处,用以抵挡争斗的余波。
“师父,您不是说若将师祖传下的妙法修到高深处,等闲出手时便是天地变色、地动山摇嘛?可是师祖此时——?”
聂凤鸣此时一心观战,根本就无暇回答弟子的问话,倒是纪烟岚能够分心二用,一边称叹妖族的肉身强悍,一边向徒孙神念传音道:
“倾城,你的修为不够,自然看不出内中的精彩,你师祖与妖族使者之间的争斗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是内中却隐藏着反驳归真、大道至简的玄妙道理。
且修为越高的人,就越能从他们看似寻常的拳爪交击中,感受到力之极致,你若不信,可以看看那位魔族使者的脸色。”
姬倾城听了纪烟岚的解说,便拿眼去瞧立在远处观战的魔克礼,见那老魔果然一副汗津津的惊忧表情,这才喜滋滋的信了。
“不可能!人族之中何时有了这般高妙的炼体法门?妖神启那婆娘可是出了名的彪悍,据说已经将妖凤一族的涅盘法身修到了极处,这闲云子怎么可能单凭肉身修为就与她战平?”
魔克礼现在是真的笑不出来了,左右思量一番,心知陈景云与天机老人战成平手这件事恐有八成是真。
在他看来,陈景云以彼之短、攻敌之长,且还丝毫不落下风,若再动用了人族修士最擅长的灵宝法器,妖神启必败无疑。
此时再看场中,激斗了盏茶的功夫之后,妖神启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其颊上直绕颈间的凤翼印纹也变的殷红如血,再配上她那白皙姣好的面容,居然显出了一种妖艳之美。
至于陈景云,因为太极气旋与周身气血尽皆沸腾之故,他此时倒是满面红光,道衣飘飘、足下生莲,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却与往日大不相同。
凤鸣九天、绕树九匝,九九八十一式凤翔连击之术尽数用完,妖神启竭力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诧异,免力荡开陈景云的一式崩杀拳法,之后骤然后退,居然就此收手。
见她如此,陈景云也不追击,只是眼中的不屑之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方才正战的性起,孰料这个名头不小的妖族使者竟然是个棒槌。
嘴里嘀咕了一句“扫兴”之后,陈景云就把目光投向魔克礼,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陈观主此时已经活动开了肉身筋骨,若是再以道念术法与这老魔斗上一场,想来应该不错。
站在远处的妖神启何时受过这样的眼神?又见陈景云居然视自己如无物,竟连说些场面话的兴趣都没有,立时就被气的凤眼圆争,即便心中再是装着妖族大计,此刻也被抛诸脑后!
“武尊好手段!居然能在炼体一道上有此境界,看来不使出些真本事,小女子怕是当不成武尊的座上宾了!”
闻听此言,陈景云面色一缓,旋即露出了笑意,又见妖神启周身的气机正在节节攀升,当即随意地摆出了一个请势,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妖神启见状气笑,心道:“听闻这闲云子当日凭着一式分身合击之术,破去了天机老人的周天星斗大阵,若是传言是真,自己怕还真的不是对手。
不过他今日如此托大,居然使用那件可以化作分身的灵宝去护佑门人弟子,却不合该自己落一落这位人族武尊的面皮?”
如此想着,妖神启也不言语,血脉秘法催动之时,就见她的衣衫下猛地绽起了一道道纹印玄光。
这般血脉召唤之下,一声凤鸣响彻天地,穹顶的罡云之上忽地降下了一道庞大如山的黑色凤凰虚影,妖神启将身一纵,就已经与那道虚影合而为一。
凤影由虚转实只在眨眼之间,一时玄光大盛、妖气漫卷,旦见凤啄似剑、勾爪如刀,那黑凤复一盘旋,旋即便往小如蝼蚁的陈景云袭来!
“好一个降灵之术!”
早就听闻妖族修士天生就有血脉秘术,且血脉越是纯粹者,施展秘术的威力就越大,今日终于有幸得见。
陈景云口中赞叹有声,手上却不闲着,方才黑凤虚影乍一显化,他就已经开始曲指连弹,一道道五行灵力激射而出当空混作一团,形似巨卵。
此时一见那黑凤来啄自己,观主大人不由嘿笑出声,心念动时,泥丸宫深处立时分出一点灵光,投入到了那团五行灵力当中。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随着“锵——!”的一声啼鸣,一只五彩凤凰刹那间自五行灵团中破壳而出,且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长成与那黑凤一般大小!
上古神兽分身降临,且还不止一只,两只凤凰激斗之时所携的灭世之威,直把妖、魔两族的观战修士骇的连连向后急遁。
而一众剑煌山修士惊则惊矣,却没人后退一步,外人或许还会怀疑陈景云与天机老人那一战的真假,他们这些人却是笃信无疑,自然深信太上长老能够护得大伙儿周。
果然,凤凰相争之时虽然带起了如狱的威压,但是在惊云刃的嗡鸣急转之下,那些四散的妖气、灵威终究还是被圈在了方圆千丈之内。
看着犹在半空中激斗不休的两只庞大凤凰,小丫头姬倾城高兴直在原地跳脚,那妖族使者又是降灵、又是合体的,怎及自家师祖凭空孵出一只来的实在?
纪烟岚眼含笑意,知道这就该是陈景云此次坐忘十载所得的收获,凭着她如今的眼力,自然知道这样的秘法一旦现世定会震惊三族。
至于聂二爷,则是早已乐的合不拢嘴,一众师姐弟中,今次只有他一人随在左右,自然能够最先习得师父新创的秘法。
第三十七章 再战魔克礼
不是道念化形!
妖神启对这一点十分肯定,那只五色彩凤非但灵动无比,更能与自己身化的妖凤在互啄撕扯时不落下风,看样子分明是已经兼备了神形。
“难道这闲云子居然习得了妖族的降灵之法?不可能的,上古神兽真灵不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青睐一名人族修士,况且他也没有天生的血脉印纹。”
身化黑羽妖凤的妖神启攻势更加凌厉,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经年的老妖,对于猛兽妖禽的长项弱处了如指掌,那只黑凤在妖神启一身磅礴妖力的支持下,在经过了数次的欲擒故纵、兜转扑击之后,终于逐渐占了上风。
岂料就在黑羽妖凤想要喷吐本源炎火,将五色凤凰焚成灰烬时,那只被它擒在爪下的同类居然自行崩碎,庞大的身躯转眼化于无形!
妖神启不认为自己能够这般轻易地获胜,见陈景云依旧负手立在那里,神情似乎十分得意,心头愤懑之下,妖凤腹中酝酿已久的一口灭世黑炎便就喷了过去!
陈观主被妖凤喷来的黑炎吓了一跳,他方才凭着泥丸深处那点灵光的感应,正在分神操纵五行灵凤,这法子是他在道器分身那里得来的灵感,一试之下果然不错。
道器分身之所以能够自行修行补漏,乃是惊云刃中有着陈景云的三成道念和一缕神魂,而灵台玄光却不同于修士的神魂。
陈景云方才分入五行灵团中的那点灵光,倒更像是被皇帝遣出的将军,虽然能够单独统御五行灵力,但是终究少了些自主,还是要听令行事。
且此法也只有闲云观一脉的修士,在铸成了灵台玄光之后才可以施展。
寻常大能修士也能显化元神,但是消耗的却是神魂之力,哪有陈景云这般拿着五行灵力出来“顶缸”划算?
此时看着铺天盖地来烧自己的黑炎,陈景云大袖一招,那些原本已经四散的五行灵力瞬间重又汇聚,其中心处,仍是那点灵台玄光。
“昂——!”
随着一声好似传自亘古九渊的龙吟,重新汇聚的五行灵团当中猛地窜出了一条麟甲峥嵘的五色苍龙!
龙吟而景云至,虎啸则谷风臻,苍龙既出,漫天水云随至!
因为当年曾经收摄过天劫中的太一雷龙,是以陈景云对龙性最是熟知。
五色苍龙攀云而上盘身吐息,一口暗灰色的癸灵真水喷将出去,之后便见水火相击、氤氲四起,一时居然不分伯仲。
其实按照一众观战之人所想,那道漆黑火柱与灰色水柱相遇之时,应该会发出一声轰鸣大响,至不济,也要沸腾“滋啦!”几下才是。
孰料事情奇就奇在这里,两道属性不同的灵力光柱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对在了一起。
水火灵光你退我进之下,那场面,竟与世俗小儿之间相互“顶牛”戏耍时的场面有些相似。
远处的魔克礼见此情形,紫色的瞳仁不禁缩了几缩。
半空中看似有些滑稽的场面,在这位老魔的眼中已经成了实打实的灵力修为之争。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妖神启这婆娘道念相争不敌闲云子,在肉身对决中也落了下风。
此时虽然动用了血脉天赋,也只勉强维持了一个平手,况且那闲云子貌似根本就没有用出力唉!”
叹息一声,魔克礼此时已经十成十的相信陈景云是真的战平了天机老人。
不过即便明知自己不是敌手,魔克礼却仍旧打算在妖神启落败之后上场一战。
“若是今次不能大致摸清眼前这位人族武尊的底细,日后哪里还有机会?”
战况与老魔预料的不差分毫,见到龙、凤,水、火相争不下之后,陈观主不由没了耐心,此时新创秘法已经试过,妖修的几种手段也已见识,今次又非生死相争,恐怕也就这个样子了。
感受着发自神魂中的疲惫之意,妖神启心下怅然,北荒人族之中出了这样一位人物,就如同又有一座天机老人那样的大山,横亘在了妖族扩张的路上。
如此想着,妖神启不由心生退意,降灵之术虽然厉害,但是消耗也大,搏命的本事她自然不缺,但却绝对不是今日。
“武尊的一身高深修为实在是神鬼莫测,小女子今次输的心服口服,只是无缘品尝武尊所藏的美酒,有些令人惋惜!”
耳听得黑羽妖凤口吐人言,陈景云哈哈一笑,大袖再挥时,犹在喷吐灵息的五色苍龙瞬间化于无形,而那点隐晦的灵光则是瞬间没入了他的泥丸宫中。
即然不是生死相搏,自然能够收发由心,眼见着陈景云洒然挥退苍龙,妖神启便也紧跟着娇喝了一声:“恭送祖灵!”
云收炎灭、龙隐凤翔,眨眼之间天地复归清明,就好像方才的大战从未发生过似的,而这种古怪的感觉却叫观战的群修皆觉一阵恍惚。
“道友修为精深,想必还有一些压箱底儿的手段没有施展,不过单凭方才的血脉降灵之术,就能成为我乙阙门的座上宾。
易安,命人备上上好的宴席,待我与魔族使者一战之后,再与神启道友畅饮一番!”
陈景云方才在妖神启施展降灵之术时,察觉到了些许《玄光运灵之术》的不足之处,既然在这一战中有了收获,陈观主自然不吝几坛灵酒。
得了陈景云的邀请,妖神启免力平复心情,脸上重又泛起笑意,也不退回妖修阵营,反倒是婷婷袅袅地走到了纪烟岚身边,摆出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远处的魔克礼一脸苦相地踏入战圈,揖手言道:“方才见识了武尊与神启道友的畅快一战,小老儿自认不是二位的敌手,怎奈使命在身,是以不得不出来献丑一番,还请武尊手下留情。”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摆手言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本尊听闻魔族修士天生神魂强大,最善御法万方,且攻伐术法多行阴诡之道。
这样吧,本尊也不在肉身、灵宝上面去占这些许的便宜,你既然神魂强横,那咱们就以自身道念对轰三记如何?”
魔克礼闻言心中一喜,他平生最得意的一样秘术名为《夺神诀》,内中正有三式杀招,最能勾魂夺命。
此时见到陈景云一副满不在乎的大意模样,魔克礼心底不由动起了别的心思,不过心里虽然在不停地权衡,嘴里却是苦笑出声。
就见这老魔再次揖手道:“武尊既然这样说,小老儿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还请武尊怜我寿数不久,莫要把我轰成白痴才好。”
第三十八章 道念交锋
元神境大能之间等闲不会生死相斗,若是真的惹得对手拼命,那么即便是修为高出半截的一方,最后怕也落不下好处。
陈景云如果不是因为要让天南修行界现世的同时,还得再争来百年的发展时间,也不会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搏命受伤。
要说当日那一战,还真是打出了闲云武尊的凶名,其时有幸观战之人,事后皆是忌讳莫深,不敢乱嚼舌头,生怕一些不好的言语传到陈景云耳中。
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元神境的战疯子,中州五大宗门也不例外。
阎覆水、风栖白等四家宗主之所以捏着鼻子认下了他和天机老人的赌约,实则是被陈景云遇战则狂、甚至不惜耗损本源的打法给震慑住了。
……
再说场中,旦见魔克礼故作迟疑地站到了陈景云对面,一股股极为隐晦的力量波动径往眉心挪移,眉间那道竖纹好似一只眼睛,此时已经睁开了一半。
天心感应、警兆立生!
陈观主毕竟修行日短,神魂道念算是自身的一个弱项,待到心底警兆起时,怎还不知道那老魔明里故意示弱,肚子里却正在酝酿坏水。
“哼哼!既如此,却需怪不得我了!”
陈景云眼中笑意萌生,实则动了杀机,心念一动,悬在高天上的玄月弧光便已没入了眉心,之后大袖一挥星石四散。
看着陈景云收摄了灵宝,之后还挥手布下了星辰大阵,魔克礼差一点儿没被气个跟头,胸中烦闷之下,几欲出口骂娘。
“这闲云子方才与妖神启比斗之时,可没有动用这般阵仗,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样儿了呢?难道是老夫哪里露了马脚?”
心里虽然郁闷,但是老魔嘴里却依旧恭维道:“从前只知天机子前辈精通阵道,不想武尊竟也深谙此法,有了这座星辰大阵的护持,观战群修可保无虞。”
陈景云闻言笑意更盛,言道:“道友放心,既然说是道念对轰,我自不会凭着阵法困你,请吧!”
大阵之外的纪烟岚和聂凤鸣最是熟知陈观主的性子,见他此刻说的和蔼、笑的可亲,立知魔克礼处境堪忧,好戏当前,不由得凝神观望。
事已至此,魔克礼也终于不再做这些示敌以弱的勾当,而是展露了一身的魔威,哈哈大笑着道:“好!既如此,就请武尊先接老夫一记‘灭心’之术!”
话音刚落,便见这老魔眉心处的竖纹一张,内中一道淡紫色的锥形道念便就激射了出来!
原本以为魔克礼准备了这么久,怎也要攒出一个恢弘大气的绝招,比如以道念显化个阴鬼魔王什么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
那道锥形道念虽然声势不显,但却迅疾无比、凌厉异常,可谓是化繁为简、出其不意,用以阴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陈景云此刻来不及多想,好在他也早有准备,且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他的神魂之中已经多出了三分锋锐,是以念头动时,一道弧光虚影猛地自天灵处电射而出,径往紫色锥影对去!
修士的神念本就介乎于虚实之间,元神境大能的道念亦是如此。
他二人这一下的交锋,因为双方道念并没有凝实,所以没有声响可言,外人也只能从星辰大阵的抖动中推测出其中的威力。
眼见着自己施展的“灭心锥”被那道弧光斩碎,魔克礼口中闷哼一声,法诀却不停顿,大喝了一声“夺神斩”后,立时就有一片紫刃自他的竖眼中孕生而出。
看着魔克礼竖眼圆睁,操着九九八十一道夺神刃来攻自己,陈观主不由哈哈一笑,他有分身相佐,在引神御念一道最是得心应手,于是便也分出了八十一枚惊神刺,继续行那针锋相对之法。
魔克礼见陈景云如此行事,脸上冷汗直冒的同时,心中却是一阵兴奋,暗道:“你闲云子自以为应对妥当,却不知我这《夺神诀》另有妙处,看来你今日合该伤在老夫手中!”
陈景云虽然道念磅礴,但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额头见汗的同时,也在惊异阵中的变化。
你道这是为何?
原来陈景云释出的惊神刺在破碎之后,要么重归识海、要么就会归于虚无,而这魔克礼的道念碎片却极为神异,被轰碎之后居然不曾散去,而是丝丝缕缕地聚成了一片紫色烟雾。
见到紫烟已经弥漫在了大阵的每一个角落,魔克礼眼中精芒闪动,又知道当着徒子徒孙的面,陈景云必定不会遁逃,心喜之下,当即念念有词地吟出了一偈:
“魔眼顾盼乾坤乱、幽冥法引道通天,灭心夺神摧人胆,万载空叹一魂烟!”
吟罢魔克礼须发一张,沉声再喝一句:“闲云武尊,再接老夫这一记勾魂烟!”
好一个道念化烟的阴损法门!
眼见着紫色烟雾向着自己漫卷过来,陈景云当即轰出几枚惊神刺略作试探。
却发现那勾魂烟雾虚不受力不说,居然还能够附在自己轰出的道念上面,只片刻功夫,那几枚惊神刺就已经被侵蚀的千疮百孔。
不得已,陈景云只得将道念化作屏障,先把紫烟隔绝在外。
既然说了此番乃是神魂道念之争,那便自然不能行近身搏杀之法,亦或催动惊云刃攻敌,这点儿脸面陈观主还是要的。
只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那紫烟所具的腐蚀之力十分强大,若是一直凭着道念抵御,怕是最终会伤了神魂。
大阵之外,纪烟岚与聂凤鸣等乙阙门修士已经把心悬了起来,妖神启更是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连她这位素知魔族底细的妖族大能也没有想到,魔克礼的这一式道念攻杀法门竟会如此高妙,需知抽刀断水水更流,阵中紫烟确实不好对付。
相对于场外之人,陈景云倒是并不心急,事有不殆,反求诸己,他有《黄庭经》傍身,就不信煌煌道家秘典之中,找不出一个破去阴邪的法门。
果然,就在魔克礼暗自欣喜,并且不断催动道念侵蚀陈景云身外的屏障时,苦思对策的陈景云终于在恍恍惚惚间有了一丝感悟。
“......灵台光华现曜星,雷电八振扬玉旌,灭妖炼邪激神泯,龙旗横天摄虎兵!”
陈观主心中默念道经,待念到这几句时,立觉神思清明、豁然开朗。
他有纯阳武道之体、又有灵台玄光护佑,是以这些年非但吸纳了许多的天劫雷力,更兼炼化了不少大日纯阳之气。
这两种力量藏于识海之内,平日并不得用,此时却不正该拿出来灭魔荡邪?
第三十九章 令牌到手
耀日辰降,雷霆上煌。
空鸣馔玉,锵鸣万方。
今有曜日雷龙吟于长空,音之大象,其名——浩昌!
堂皇浩昌之音现世,天地为之携颤,一条只有丈许长的耀目龙影刚刚显化,内中所蕴的大日雷霆之力便就威凌八方!
魔克礼见多识广,稍加感知立觉不妙,元神境修士虽然神魂由阴转阳,也能够收摄一些纯阳之力为己用,但其过程却可说是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好糟了反噬。
更何况那道龙影之中竟还充斥着磅礴无铸的太一雷力,修行之人一生所渡劫难多不胜数,但却唯有浩瀚雷霆最是令人胆寒,即便修成了元神,但是天生的恐惧依然还在。
因此在理清了龙影所携的属性之后,老魔立时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惨嚎一句“武尊饶我!小老儿认输!”之后就开始拼命地收拢紫色魂烟。
纯阳雷霆纠缠一处即精且纯,却不正是他这勾魂烟的克星?
只是一切为时已晚,曜日雷龙初时不大,待到张口吸纳了一些紫烟之后,身形居然随之涨大了几分,一时龙睛大亮、头尾急旋,居然不待陈景云操控,便就开始追逐吞噬了起来!
那紫烟每被吞噬一分,魔克礼的神魂道念就跟着损耗一分,而这样的损耗却是他绝不愿意承受的。
当下再顾不得之前说好的道念相争,就见魔克礼猛地一拍额头,半块黑漆漆的墨玉令牌便自天灵处跃了出来!
此令一出,立时就如长鲸吸水一般,将那些原本犹在慢吞吞退散的紫色魂烟吸了回去,曜日雷龙竟只来得及吞噬其中的两成不到。
龙吟声再起时,陈景云居然从中听出了不甘之意,见到对方那半块墨玉令牌十分神异,且样子竟和自己当年得自凌宝阁的半块令牌十分相似,不由起了别样的心思。
于是心念一动,犹在当空盘旋着的曜日雷龙立时威势再涨,居然瞬间跨过了空间的阻隔,一头就撞在了墨玉令牌之上!
纯阳侵袭、雷霆狂绽!
墨玉令牌释出的黑色华光虽然韧性十足,怎奈灵宝有缺,到底还是无法将陈景云的雷霆一击全数挡下。
“噗——!”
随着一口暗紫色魔血喷出,魔克礼的魔躯竟被轰击的倒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了星辰大阵的壁垒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此时再看老魔,只见他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却是由白转黑,再由黑转黄,明摆着是神魂受了重创。
“咎由自取!说好了的道念交锋,你这老魔居然敢动用灵宝,今次若是轻轻放过,外人岂非要说本尊是个软弱可欺的?”
陈景云冷冷地说了一句,之后抬手一抓,便把那半块抛飞在空中的墨玉令牌擒在了手中,魔克礼心急之下免力想要将令牌召回,却怎敌得过陈观主手上的蛮力?
眼见着墨玉令牌脱出了自己的道念掌控,魔克礼极力压服了动荡的神魂,遁身回到场中之后,先是神情萎靡地揖了一礼,而后语气恳切地道:
“小老儿的道念修为不及武尊万一,方才也是一时惶急这才忘了约定,那灵宝早被魔气所染是以与人族无用,还望武尊赐还。”
冷哼一声,陈景云面露嘲讽之意,大袖一挥,星辰大阵散于无形,之后才道:
“于我无用又如何?似你这般肉疼却是再好不过,灵宝你就不用想了,本尊正好借此以儆效尤!易安,宴席可曾备好?待我与神启道友把酒畅饮。”
一句话听的魔克礼血往上涌,几乎不能克制。
那半块令牌是他偶然所获,虽然有所残缺,不能炼化成为本命魔宝,但却最能防御神魂、控使道念,多年来已经成了倚重,如今乍然失去,叫他如何不心疼欲死?
方待再说几句时,魔克礼忽地发现情形不对,此刻非但陈景云目露寒芒,就连远处的妖神启也是面现难明之色,稍一思量,这老魔不由心下大惊,暗道:
“观这闲云子修为强则强矣,却非心胸宽广之辈,那妖妇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自己之前倒也不惧,怎奈此时受创颇深,实力也要弱了三分,若是他们两个......”
凡事就怕多想,想的越多,魔克礼就越是心慌,竟然有了一种自己此时正身处险境的感觉,当下叹息一声,居然不再去说半块墨玉令牌之事,而是提出要在乙阙门中疗伤一阵。
看着老魔受挫,远处观战的妖神启心下畅快之余,又没来由的有了一种芝焚蕙叹之感。
眼前的青衣道人非但肉身强横不弱于自己,竟连道念神魂也能碾压老魔,看来他与天机子的一战是做不得假了。
“魔克礼,本尊知你心中所想,也罢,即为魔族使者,该有的礼遇还是要给的,易安,你就单独安排一处清幽的疗伤之所吧。”
吩咐了几句之后,陈景云掌中忽地灵光涌动,夹杂着精纯道念的混沌灵力瞬间冲入了墨玉令牌,三五个呼吸过后,令牌之上魔光暗淡,重归了质朴。
魔克礼见状再次面色一变,原本蜡黄的脸上不由泛起一阵铁青,令牌入了陈景云的储物袋,他若再想要回,不知需得付出多少代价。
妖神启与魔克礼的想法类似,也以为陈景云是要借此收取足够的好处,只有深知陈景云脾性的纪烟岚和聂凤鸣,从观主大人眼中一闪即逝的喜色中看出了端倪。
......
随着妖、魔二族使者带着随身侍从入了剑煌山,悬剑峰大殿中的饮宴也跟着开始。
其间妖神启与陈景云相谈甚欢,多说一些人、妖两域不同的风物,魔克礼则是浅尝辄止,坐了一会儿之后,就带着随从疗伤去了。
扫了一眼魔克礼离去时的背影,陈景云又自举杯一盏之后,才对妖神启道:
“神启道友,按说方才一战,老魔已经被我伤及神魂,这对我辈而言可是损及根本的重创,怎么他魔克礼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似乎想要痊愈并非太难。”
妖神启似乎不胜酒力,略带酡红的俏脸显得越发娇媚,咯咯笑着回道:
“武尊不知,这魔克礼的本命魔宝乃是一具养魂灵棺,此宝的功用不在攻杀,却在养魂纳念,远不是您方才收摄的那件残宝可比。”
陈景云闻言心下释然,毕竟是大能境的人物,若没有几样看家本事也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语带调侃地道:“怪不得这老魔不肯为了那半块令牌与我搏命,原来竟是还有更好的宝贝。”
妖神启听他如此说,直笑的花枝乱颤,连连请酒的同时,心中却是警兆频生,暗道:
“这闲云子好重的心机,我说他为何一定要扣下那件无用的魔宝,原来竟是打算借此激怒魔克礼,然后他好骤下杀手!”
第四十章 熙熙攘攘
乙阙门群修今夜注定无法安心修行。
有资格在悬剑峰大殿中作陪的只有温易安和几位元婴境长老,因此剑煌山一脉的结丹境修士便都呼朋唤友地在其余浮空仙岛上饮宴,以此为自家宗门贺。
众多筑基期和炼气期的弟子们也都三五成群地小聚林间,弹剑高歌、抚琴悦众者不在少数。
白日里有幸见识了太上长老与两族使者的争斗,众人虽然修为低微,看不出内中的高妙,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妖、魔两族的大能修士全都成了太上长老的手下败将。
看到十八只龙兽拖拽的妖族座驾和魔族修士乘坐的巨大棺椁各自退后了数十里,众人心底的傲气不由再添几分。
管你是什么“妖身吞日月”、还是“魔威乱乾坤”,全都不敌自家武尊显法!
朱刚和公羊野斜靠在玉亭廊柱之间,正自一脸神往地仰望着悬剑峰,两人手中各自提着一个酒葫芦,痛饮一阵之后,不觉追思如潮、心意起伏。
就因为当年的一段缘法,朱刚和公羊野在乙阙门十数年的倾力培养之下,居然先后破入了结丹境,其余几个师兄弟也都不差,都已经纷纷踏足筑基境界。
“师兄,你说太上长老可还记得咱们几人?他老人家当年游戏红尘时,咱们几个竟还在他面前装大,现在思之,小弟犹觉心惊肉跳外加不可思议哩!”
朱刚闻言哈哈大笑,借着些许的醉意,语带得意地道:“这还用说?单从这些年你我兄弟得到的好处,就知道武尊他老人家没有忘记当年之事!”
公羊野听的连连点头,想到自己如今的修为,便觉好似身在梦中,结丹境的修为在剑煌山中算不得什么,但若放在原来的玉符宗里,怕是早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宗门高层。
因为已经归到了剑煌山一脉,是以朱刚他们当年的经历也就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
已经身居乙阙门实权长老之位的木长风,在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狠狠地夸赞了朱刚几人一通,也终于知道了陈景云为何会对弱小的玉符宗青眼有加。
几个低阶弟子的一场缘法,竟使得整个宗门受益无穷,此事一经传开,立时成了苍山福地中的美谈。
这里还要单说一人,那就是曾经想要将陈观主擒上床榻的美妇人阴宓。
自从受了陈观主极具恶趣味的神魂禁制之后,阴宓寡欲修行之下,修为居然节节攀升,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进阶了结丹境。
而在得知了自己当年撩拨之人居然就是名动三族的闲云武尊时,阴宓饮泣良久,之后就在望月山上寻了个隐秘的所在,随即坐起了死关,此时她的修为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
剑煌山中这几天热闹非常。
之前因为不想遭到陈景云的猜忌,北荒五大宗门并没有派人随同妖、魔二族使者一同前来乙阙门。
在一众人族大能眼中,妖神启和魔克礼虽然实力不俗,但是想在陈景云这里讨到好处怕是比登天还难,若再惹出了这位武尊的狂性,却叫五宗在场之人如何收拾?
此时尘埃落定,妖神启肉身修为不敌陈景云、施展降灵之法依旧没有占到便宜,魔克礼神魂受创,不得不在剑煌山中就地疗伤。
而陈景云在与天机老人的那一战中伤及本源,竟至疗伤十年的消息也跟着传了出去。
北荒大能闻之,多半都在暗地里松了口气,似乎这样才是正理。
其实依着阎覆水和玄成子等人的心思,倒恨不得妖、魔两族有大能殒命才好,如此自然能够祸水东引,便是陈景云的道场设在了三族摒弃的“天南毒地”,深仇大恨之下,怕也再别想安生。
还真是熙熙攘攘唯有一个“利”字当头。
借着陈景云伤愈归来的由头,五宗尽皆遣人来贺,其中除了文琛和昙鸾是真的心中欢喜之外,余者都是为了打探“天南毒地”的虚实,
因为有着赌约在前,百年之内,北荒元神境大能没有人敢冒着同时得罪天机老人和陈景云的风险轻易踏足天南。
这些年派出的探底卒子不少,可惜全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今次正好借机探听一下口风。
陈观主是何许人?耍起横来那叫一个顺畅,但凡有人旁敲侧击,观主大人就会把脸一沉,被扰的不耐烦时,更是扬言谁敢再问天南之事便需与他一战!
效果不错,说是群雄缩首也不为过。
妖神启之所以要比其他人更为上心,却是因为天堑山比邻天南国之故,当她自齐道痴等人的口风里探知“天南毒地”此时已经被陈景云充作道场之后,这位妖族大能竟是一阵心喜。
原因无它,早在陈景云对玄成子等人极为敷衍的态度中,妖神启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如今再有这件事情作为佐证,立时推断出陈景云在北荒修仙界中是个极为另类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不招中州各宗的待见。
说来也是,身为能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的超卓人物,门下势力居然只有极为贫瘠的苍山福地和声名狼藉的天南一隅,这样的事情在东荒妖族之中根本无法想象。
以己度人,此事若是落在妖神启自己头上,她怕是早都闹个天翻地覆了。
又自敷衍饮宴了几场之后,陈景云便兴致了了地不再露面,只把文琛和昙鸾邀上了弈剑峰。
几人关上洞府大门畅饮了数日,其间陈景云更是替古板的弟子和狡黠的徒孙讨要了不少好处。
各宗大能也知亲疏远近,面上文章已经做过,就都各自带人折返了中州。
妖神启因为要把今次的所见所闻传回妖族,看看能否商议出一个从中渔利的法子,便也乘着座辇回归了东荒。
只有魔族一方的修士因为魔克礼疗伤之故,一直不曾离开。
......
聂凤鸣这些天难得地轻松,没有宗门赏罚堂的琐事需要处理,磨人的小丫头又整日随在师祖身边混好处,终于叫咱们聂二爷有了与各路修士切磋的功夫。
今日猿啸翠崖、鸟啼高树,又有清风徐来、碧梧随摆,却不正是个寻人动手的好时候?
是以聂凤鸣与师父、师娘言语了一声之后,就携着灵聪兽和暴猿下了弈剑峰,目标早已经选好了,就是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一众魔族高手。
第四十一章 北荒探子
花开两朵,咱们各表一枝。
自从闲云仙门开于北地之后,天南道家一脉随之兴盛到了极点,而自从聂凤鸣下重手处置了弥陀寺的玄慧等人之后,佛门势力便跟着由盛转衰。
倒是玉华山忘忧谷的儒家一脉,在彭仇的扶持下,如今大半修士都已经入了皇家武院供职,再加上朝中原本的儒林势力,因此梁赞心心念念的儒门中兴已成定局。
身为儒门魁首的梁赞也是一个妙人,因为陈景云当年曾经在忘忧谷中传法半日,他便借此由头,把一个“圣师”的高帽子硬生生地戴在了观主大人头上。
再加上众多大家宿儒这些年还不断地在儒家典籍中引入道门理论,这倒间接地迎合了皇帝的心意,帝心喜悦之下,儒家一脉自然能在天南国发展的顺风顺水。
已过而立之年的姬桓大帝近些年威严日盛,朝臣们每日里如履薄冰,实在是圣心难测,让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也只有在师门中人面前,姬桓才会展露真心。
从当年命在旦夕时的登山求医,到经受考验、拜入师门,再到之后的有求必应一路扶持,单用“师门恩重”这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闲云观与姬桓之间的关系。
更何况长公主姬倾城如今已经跻身闲云观“四小魔头”之列,更是深得两位祖师和师父聂二爷的喜爱,便是北去修仙界也都被带在了身边。
姬桓每每想到此处都会忍不住一阵得意,他与璎皇后这些年虽然只得一女,但是女儿却是个气运深重的麒麟儿,如此足矣!
因此在姬桓的心里,任你佛门、儒两家如何发展,若是敢于发出对道门不利的声音,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不用闲云观出手,凭着皇家此时的力量,当可轻易碾压。
虽然也有几位重臣私下里上了奏本,游说姬桓行那制衡之法,引得佛、道、儒三家相互牵制,免得最后尾大不掉。
朝臣们不知道天南修行界的内情,引用的也是历代王朝的故智,但是这样的提议放在姬桓这里,就变成了几个无知老朽的找茬儿了。
他是闲云观的外门大弟子,此事天南国何人不知?若非看在这些上本的朝臣们平日里处理民生事务时还算的用,姬桓都想将他们远蹿三千里了。
开什么玩笑?若非为了天下万民和将来的诡谲风云,姬桓此时都想交卸皇权回山修行了,伏牛山下的那片竹林虽小,却是他的心之所属。
况且与长生久视相比,皇权又算得了什么,不说一众修为高深的亲传弟子,就是何弃我与无果、田帧等人,谁又会把这些世俗中的权利看在眼中?
不过就在佛门势力逐渐被挤压收缩的时候,在西雍府治下的闽山县境内却有着一处别样的所在。
一座名声不显的普慈庵,一位无名女尼,居然影响了方圆百里的乡府村寨,使得一方百姓尽皆笃信佛法,不信其他的神灵。
普慈庵的庵主已经很老了,她是十年前游方至此的,因见闽山各寨虽然民风淳朴,却多是祭拜一些巫神野仙,这才动了弘扬佛门正法之心。
初时,老尼姑持钵化缘无人布施、欲要修建庵堂也没人舍财,于是她便亲自动手,和些胶泥晒成土坯,垒成了一个小小的居所。
之后的一年里,老尼姑每天为山下的乡民们祈福、消灾,又一针一线地为那些孤寡之人缝制衣物,同时也不惧怕官府小吏,敢为百姓伸冤请命,更是不止一次地不顾刀斧加身,救下了那些将被献祭给邪神的生灵。
日子久了,左近的百姓都知道了老尼姑的善行,也都愿意给她帮手,于是闽山脚下才有了一座小小的庵堂。
老尼姑还懂得一些岐黄之术,在侥幸救活了一个难产的妇人之后,终于让她得到了那一家的五个信徒。
名声传扬开了之后,求医问药者自然也就多了起来,只是老尼姑对那些常见草药的药性好像不太熟悉,总是在自己尝试了之后才肯给人开方。
即便如此,老尼姑治死的病人怕也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人会因此责怪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在极力地挽留着每一个生灵。
之后的日子里,老尼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入山数日,之后带着草药归来,她的医术似乎也有长进,治死人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少。
而各个村寨中每当有人将要亡故,都会把人抬到庵中,即便不能救活,逝者也能在她那悲天悯人的诵经声中得到安眠。
随着信众的不断增多,普慈庵中的香火逐渐旺盛了起来,四野的巫祠邪神再没有人供奉,老尼姑的脸上也终于挂起了笑意。
不过闽山脚下十年来的安宁祥和,却在一个胖道人出现之后被打破了。
这一日,老尼姑刚刚送走了几个求药的村民,方一转身,却发现庵堂之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一脸阴沉的胖道人。
更奇的是,老尼姑见了那道人之后,似乎并不惊讶,眼中竟有一丝释然之意,口诵一声佛号之后,叹息道:
“唉!痴鸦盘旋、断崖荒草,南山晴雨、北渡云深,来的可是闲云观柴斐柴六爷?贫尼渡难这厢有礼了。”
那胖道人见老尼姑如此说,冷哼一声道:“千防万防,不想还是被你钻了空子,你既知我名讳,想必这些年已经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我也不问你是出自哪宗,出手吧,莫要说我不给你机会。”
看了看自己犹在拿着药杵的手,渡难老尼不由苦笑出声,言道:“当日在大苍山中,贫尼就已经被贵宗修士震碎金丹又打下了悬崖,虽然侥幸不死,但是一身修为只余一成不到,又岂会是柴六爷的敌手?”
“既然已经逃得了性命,为何还要南来?看来我闲云观还真的成了修仙者眼中的香饽饽,你既不肯动手,却需怪不得我了!”
说完这一句,柴斐忽地曲指成爪,灵力一吐,就把渡难遥遥地提了起来,想必再发力时,老尼姑的脖子立时就会被捏断。
岂料就在此时,那几个刚刚被渡难送走的乡民却去而复返,且手中还举着扁担、锄头之类的物什,呼喝叫嚷着就往柴斐头上招呼!
几个乡民的举动如何瞒得过柴斐的心念?脸上故意露出怒容,挥拳就往身后打去。
原本已经闭目等死的渡难见状大惊,脖颈处灵光一阵闪动,竟被她挣脱了束缚,掌心佛光一显,便往柴斐打来。
“砰!”地一声拳、掌相击,生受了柴斐一拳的渡难瞬间倒飞了出去,直到撞破了庵墙、又撞断了几棵巨树,这才口吐鲜血勉强站定。
不过即便受此重创,渡难依旧惦记着几个乡民,踉跄着折返回来,一脸焦急地道:“乡民愚钝,不知道柴六爷的身份,还请手下留情!”
天心感应之下,柴斐知道渡难的这一句乃是出自真心,当下不由皱起了眉头,语气古怪地道:
“不想你一个北荒探子居然是真心爱惜我天南百姓,这倒叫我有些难做,也罢,就先把你擒到我苦月师叔祖那里吧。”
言罢大袖一挥,就把渡难摄了起来,脚下遁光动时,场中早失了两人的影子。
几个乡民方才被灵力波动震得七荤八素,此时一见庵主被胖道人擒走,便也顾不得一身的酸痛,挣扎着起身之后,便呼喊着冲向村中叫人,其中更有一人骑上了光背的骡子,奔往乡府报官去了。
第四十二章 探子嘛,自家也有!
普慈庵周边的乡民们在得到了庵主被“妖人”抓走的消息之后是如何的群情激愤,官府衙门又是如何的束手无策,咱们这里按下不表。
单说柴斐擒着渡难女尼遁行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便已来在了大清凉山。
待见到清凉山中佛光普照、灵气祥和之后,老尼不由在心底念了一声佛号。
身为探子,她自然搜集过柴斐口中那位苦月师叔祖的一些消息,知道那是一位难得的大德高僧。
“天南佛家一脉应该也是传自上古,其间并未断绝,凭着苦月大师与闲云观的关系,引领佛道大昌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怎奈自己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也不知道一会儿该如何面对这位天南佛门领袖……”
就在渡难老尼胡思乱想的时候,柴斐却已大笑着降下了身形。
到了弥陀寺,柴斐就跟回到家里没什么两样,口中呼喝着几个管事僧人为他准备素酒素宴,脚下则是一刻不停,直接奔了后山。
弥陀寺的众僧侣虽然不解柴斐为何要凌空摄着一名老尼,但都不敢细问,柴六爷如今凶名在外,等闲没有人敢上前招惹。
当年聂凤鸣下令废去住持玄慧和几位弥陀寺实权长老修为的时候,就是这位柴六爷亲自动的手,虽然玄慧等人乃是咎由自取,但是几人散功时那副聚筋缩骨的惨状,却叫众僧记忆犹新。
苦月依旧住在那座古朴清幽的禅院,这老僧平日里除了静坐修行之外,无事便会与涂山谦结伴闲游,天南地北可谓尽皆踏足。
不过自从涂山氏爷孙折返了海外苍生岛之后,老僧今年倒是甚少出门。
“师叔祖!小六来啦,且还带来了礼物,您老快些验看验看!”
柴斐的声音远远地传入院中,正在菩提树下盘膝悟法的苦月大师听了,立时眼泛笑意,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个小猴崽子”。
说起来,在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聂婉娘玲珑,聂凤鸣古板,程石是个闷葫芦,袁华心眼儿多,季灵又太过跳脱,还只有大大咧咧的柴斐最得老僧喜欢。
“小胖墩,又有什么好东西来孝敬师叔祖?若是还像上次那般拿些俗物骗我,可就要小心屁股开花了!咦——?”
调侃之声方落,苦月抬眼看时,却见柴斐已经笑嘻嘻地跨步进了院中,且身侧还摄着一名面容凄苦的老尼,当下不由大怒!
就见这老僧口中喝骂了一句“臭小子找打”!之后巴掌一扬就扇了过去。
柴斐闪身躲过了老僧的一掌,连忙出言解释道:“师叔祖勿恼!这老尼姑虽然也是佛门中人,但却并非出自天南,而是北荒派来的探子!”
“哦?”
老僧闻言面色一缓,见柴斐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但是眼中却有郑重之意,心中立时便就信了,柴斐人虽随性,但是绝对不会拿此事扯谎骗他。
待到柴斐三言两语讲述完了擒拿渡难时的经过,以及他在闽山周遭村寨问听到的消息后,苦月大师的脸上不禁露出古怪难明之色,命柴斐把人放下来后,又思量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阿弥陀佛!既然同为佛门中人,且不论你此来天南的目的为何,单凭法师在闽山脚下十年的济世度人、弘扬佛法这一条,就值得老僧尊你一声‘师兄’。”
一席话听的渡难苦笑出声,她此时已经能够确定,眼前的苦月大师是一位大慈悲者,且这弥陀寺果真是沿袭了上古佛礼,否则对方也不会这样称呼自己。
于是口喧了一声佛号之后,言道:“贫尼渡难,此来天南本是行那下作之事,因此受不起您的敬称,十年之中,贫尼多闻老法师的慈悲胸怀,心中也早盼着能够与您一叙。”
“既如此,那便落座吧,小六,将这位师兄的禁制解了,再布上一些珍奇灵果,莫要慢待了客人。”
柴斐不知佛家礼节,见他二人又是“法师”、又是“师兄”,说的极为绕口,不由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不过既然师叔祖发话了,他也只能遵从,况且渡难女尼受伤颇重,倒也不怕她耍什么花样,于是将指一点,一道灵光围着渡难周身绕了几绕,禁制自解。
待到三人落座之后,一僧一尼倒像是忘了之前的事情,席间多说一些佛法要义,还时不时地对天南佛门的现状探讨几句。
且那渡难老尼也认为天南之地有着闲云观这样一只领头羊,将来必会崛起于世间。
眼见着苦月大师与渡难女尼竟似老友一般在那里闲话家常,柴斐心中怎不别扭?又见那老尼姑话里话外竟还对闲云观颇为推崇,当即冷哼一声道:
“人心难测,总有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之说,不想今日居然被我给瞧见了!
细说起来,我闲云观与你北荒佛门关系匪浅,家师当年在禅音寺中讲法传道,可说是惠及整个北荒佛宗,还愣是被按上了一个‘佛门居士’的名头,却不想第一个成功潜入我天南腹地的探子竟是佛门中人。”
一句话听的渡难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苦月大师方才聊得兴起,一时忘了双方互为敌对的关系,此时醒悟过来,便也不再言语。
如此沉寂半晌,才见渡难言道:“柴六爷说的是,令师‘逍遥居士’在北荒佛门之中地位尊崇,更是禅音寺的座上宾,怎奈北荒佛门并不是铁板一块,我的出处就是另外的一股势力。”
“哦?却不知法师出身何宗何派?”
“柴六爷莫要问了,试问修仙界中谁不惧怕令师一怒?贫尼当年被迫南来时,神魂之中就已经被种下了禁制,如今虽然金丹破碎、灵根受染,但那禁制还在,是以关于出身何宗却是说不出来的。”
苦月大师此时面现怒色,他又如何听不出渡难言语中的身不由己之意?暗道:
“似这样一位佛法精深、又肯度化众生的得道比丘,居然也要受人胁迫,看来她所说的那方佛门势力定是入了邪道。”
与苦月大师的一脸怒色相比,柴斐却更加在意渡难所处势力的实力强弱,以及能否为自家所用,当下他也不再追问,心道:
“不就是探子嘛,自家也有!听师姐说,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安插在北荒中的那个大头童子,如今已经在暗地里扩充了不小的势力,如今也该到了检验一番的时候。
况且那小子平日里光知道狮子大张嘴的讨要好处,今次若是不能交出点儿让人满意的成果,看六爷我不剥了他的皮!”
渡难见两人全都默不作声,也就不再言语,她如今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早已不在自己的掌控。
至于心里,则开始惦念起了那几个尚未病愈的乡民,同时也在担心,她的离开会让众乡民重去信仰那些个巫神邪灵。
“渡难师兄,老僧敬你的一身慈悲意,这样吧,你便先在我这清凉山上先修行一阵,待我师侄回归之后,再让他化解掉你神魂中的禁制,到时候依旧允你折返闽山传法。”
“阿弥陀佛,多谢苦月师兄成全!”
渡难这一句却是发自肺腑,十年的勤苦传法,似乎为她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相比于以往的一身修为,她倒更愿意去追寻那种精神上的解脱。
第四十三章 欲为剑煌布法阵
苦月大师的决定正合了柴斐的心意,笑吟吟地坐了一阵之后,便就起身告辞,不过在离去之前,他却不顾老僧的反对,执意又在渡难身上种下了禁制。
老僧怒则怒矣,但也知道徒孙是出自好意,况且他的修为不如柴斐,就算想为渡难解去禁制也是不能。
柴斐离了弥陀寺之后,便架着遁光一路回了伏牛山,寻思着今次在渡难口中得知的消息若是运作好了,闲云观未尝不能从中得些好处。
……
“小师弟到底还是长大了,如今也终于知道为家中用心筹谋了。”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一脸欣慰地看着柴斐,对他今次这样处置渡难女尼很是满意,也对他想要动用观里隐在北荒的势力表示赞同,并命他一力负责此事。
见到柴斐乐颠颠离去之后,袁华苦恼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对聂婉娘道:“大师姐,您既然命小师弟一力承担此事,方才为何又瞟了我一眼?我若暗中出手帮衬,最后难免要落下埋怨。”
“小师弟是被师父和你我宠到大的,生性太过随心烂漫,哪里见过什么人心鬼蜮?想要筹谋此事却兼太难。
但他今次又难得的肯用心思,却叫我这长姐如何拒绝?你既身为兄长,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袁华对此无言以对,只得点头应下,言说待到自己破入七转境后,将会亲自跟进此事。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事关宗门发展的具体事宜,便就齐齐向北凝望,默然不语,心中皆在思忖:“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在北荒正在经历什么?不过想来应该十分精彩。”
......
今日又挑翻了两名魔族修士之后,聂凤鸣忽地觉得一阵无趣。
仗着武道之体的强悍与天心灵法的高妙,此次前来剑煌山的一众魔族修士中,魔婴境高手已经被他挑了个遍。
对方虽然善用神念攻杀之术,怎奈他有陈景云亲自赐下的护神玉符,是以从未吃亏。
其实聂凤鸣最想挑战的,还是那两名一直守在魔克礼疗伤之处的半步魔神境高手,认为唯有如此才能验证自己的真正实力。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却被陈景云给扼杀在了摇篮里,在观主大人看来,聂凤鸣在经过了连番的切磋论武之后,心境修为已经足够,待到折返伏牛山后定能破入七转境界,是以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聂二爷虽然也曾据理力争,怎奈师父的老拳实在难挨,最后只得讪讪作罢。
姬倾城仗着人小嘴甜,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在文琛那里混来了多少灵丹妙药,昙鸾则认为小丫头深具佛性,居然还传了她一门禅音寺秘法。
长者赐不可辞,姬倾城自然是来者不拒且还多多益善,更可况还有不良师祖在后面怂恿,到了最后,便连聂凤鸣在面对文琛和昙鸾时都觉得脸红。
直到文琛与昙鸾这两位大能相继离开,弈剑峰上终于重得了安静。
聂凤鸣在得知师父新创的《玄光运灵术》居然只有功至七转之后才能施展,不由得更为上心,此时只盼着能够早点儿返回伏牛山。
自从在魔克礼手中夺下了那半块墨玉令牌之后,陈观主便已经心痒难耐,怎奈令牌的原主人还在剑煌山中疗伤,此时若是急切炼化,一个不好就会多出许多麻烦。
纪烟岚在得知了令牌的神异之后,不由再次对陈景云身负的隆昌气运感到不可思议,直叹此事简直就是机缘自己长了腿脚,跑着撞上门来。
对于陈景云的烦闷,纪烟岚只能宽言抚慰,言说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那魔克礼伤愈之后还能赖着不走不成?毕竟乙阙门能够为他提供一时的庇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景云对于纪烟岚之言深以为然,不再惦记着将两块令牌合二为一之后,每日里除了带着徒孙在山里面晃荡之外,就是伙同灵聪兽一起操练暴猿,那场面,直与十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今日闲来无事,陈观主忽地想起了他当年在山中草草布下的那座炼心大阵,又思及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地为乙阙门修士谋什么好处,于是便动了重新布置大阵的心思。
自从领悟了周天星斗大阵的妙理之后,再经过与天机老人的一战,陈景云自问于阵法一道已经不输于旁人,况且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法阵雏形,此番正好拿来练手。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陈景云便命温易安准备一应所需之物,并且划出一片庞大的区域,他要在三日之后的子时三刻逆天衍法,于剑煌山中布一座五行纯阳大阵!
消息一出举宗沸腾,乙阙门这些年仗着原本的五行炼心法阵,已经培养出了不少精英弟子,怎奈僧多粥少,众弟子欲要享此福利却是需要排队的。
“凭着太上长老此时的修为,早已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若要布置寻常法阵还不是信手拈来?不料今次却需要提前三日准备!”
再想到那片方圆不下十里的偌大场地,乙阙门修士激动之余,无不倒吸凉气。
温易安领了陈景云的法旨,穷搜了宗门宝库之后,居然发起了狂性,因为他发现布阵所需的材料之中,竟还少了一样阴属土精!
这还了得?他已经从陈景云郑重的交代中知晓了法阵的玄机,此阵若成,便是似他这样的元婴境修士也能从中受益,跨步半步元神境界也再不是遥不可及。
事关宗门千年大计与自身福祉,也由不得温易安不狂性大发。
是以在从灵宝阁中知晓了北荒南陆的麒麟谷风芜宗内有此灵物之后,温易安立时就点起了五位元婴外加三百结丹,乌压压地就杀了过去!
麒麟谷中原本住着一众与世无争的女修,其中修为最高的宗主莫伤秋也不过是初入元婴境,乙阙门此番大举围山,却怎不叫风芜宗修士惊骇欲死?
莫伤秋一面命人巩固宗门防御法阵,一面问询自家门人是否有人得罪了风头一时无两的乙阙门。
而她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因为上一次出谷行走的弟子也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回归了宗门。
就在莫伤秋一头雾水、门下修士纷纷准备为宗门赴死的时候,温易安足踏剑光立在了谷前,张口就说要买下风芜宗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
言语间虽然不太霸道,但是意思却是分明,此事若成,乙阙门修士立时退走,他温易安还会认下莫伤秋的一个大大的人情,若是不成,那便只有一战!
风芜宗修士闻言无不暗中松了一口气,唯有宗主莫伤秋心下极为恼火,似乙阙门这样霸道的买主,修仙界里可不常见,心思一转,就问温易安这般强行索买所为何事?
温易安也不瞒她,言说自家太上长老欲要在剑煌山中布下一道大阵,如今正缺一样阴属土精为辅。
第四十四章 纪烟岚乱点鸳鸯谱
书接上文,听说了门中秘藏的那块阴属土精乃是闲云武尊布阵所需之后,莫伤秋二话不说,立即就命门中长老将之从宝库中取了出来,爽快的一塌糊涂。
温易安见状大喜,对方如此知情识趣,他便也出手大方,拿出来的灵石竟比灵宝阁给出的估价还要高了三成。
岂料莫伤秋却对大笔的灵石拒不接受,而是提出了一个想要带领门下精英前往剑煌山观阵的请求,毕竟麒麟谷也是以精研阵道而称着于北荒南陆的。
这一下反倒轮到了温易安为难,别的事情温易安自然能够做主,只是这五行纯阳大阵非同小可,更兼他那位“师姑父”近来脾气不好,似乎总想寻找机会揍人,因此温宗主可不敢善专。
见到温易安面露迟疑之色,莫伤秋也不着恼,眼中流光一转,反而笑言:“若是温宗主感到为难那便算了,这块阴属土精就当是风芜宗孝敬给武尊他老人家的。”
温易安最怕这样的情形,他今次率众贸然前来,本就无礼在前,不过事情紧急倒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此时莫伤秋却反过来给自己台阶下,这就叫他更觉理亏了。
不得已,温易安只得借用麒麟谷的传讯法阵把消息传回了剑煌山,又觉得莫伤秋虽是女修,但是言谈举止间颇有一些自家师姑的率直与豪爽,便就在消息中替莫伤秋美言了几句。
盏茶的功夫之后,一道讯光传回,温易安摄在手中看时,内中只有一个大大的“可”字。
这一下就皆大欢喜了,乙阙门白得了一块珍贵的布阵材料,风芜宗也得到了前往剑煌山观礼的资格,麒麟谷中原本还是剑拔弩张,此时却是一片祥和。
来时呜泱泱的一片遁光,归时的队伍里又多了二十几名风芜宗修士,沿途各宗没有什么人敢于上前招惹,莫伤秋与门下修士见此情形,皆不由在心中感叹乙阙门的强盛。
一路无话,待温易安等人回到剑煌山时,却见纪烟岚居然亲自立在剑门处相迎。
众人受宠若惊,莫伤秋也连忙带着门人弟子随同乙阙门修士一同大礼拜见北荒剑尊。
岂料纪烟岚只是自顾自地盯着一脸恭敬之色的莫伤秋看了一阵,又点了点头,便就飘然折返了。
温易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师姑这是唱的哪一出,倒是心思活泛的凌度从中看出了一丝端倪,他又不敢明言,只在心中偷笑不已。
弈剑峰洞府之外,陈景云一边抚弄着灵聪兽柔顺的长毛,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灵酒,小丫头姬倾城则是极为乖巧的为师祖揉捏着肩膀。
此时见到纪烟岚款款行来,陈观主不由笑着调侃道:“你也真是的,用神念看一眼也就是了,还非要亲自跑上一趟作甚?如何?那位风芜宗宗主可否入了我家师姐的法眼?”
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葫芦,浅酌了几口之后又把葫芦丢了回去,这才一脸喜色地言道:
“那妮子模样不错,身段也十分周正,从面相上看嘛,该也是个旺夫的,你说……
不过我观她看似恭谨知礼,实则是一个有心机的,易安那夯货竟还说她直率……
不过这样也好,他二人若是能够走到一起,倒是能够补足易安的不足。”
她这一番唠叨下来呀,直把陈景云听得是目瞪口呆!
纪烟岚此时的样子,与牛家村里惯爱替人保媒拉纤的王二婶哪有什么区别?这还是堂堂北荒元神境下第一人、凶名在外的烟岚剑尊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家兄故去的早,易安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他的事情我不上心谁上心?难道指望着你这位武尊大人吗?”
“是是是!师姐说的有理......”
见到纪烟岚竖起了眉头,陈景云不带半点儿迟疑,立刻就举手投降。
但是心里却在腹诽纪烟岚的爱臆想,温易安不过是在传讯玉符里说了几句莫伤秋的好话,怎么就变成了要与人家结成道侣了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姬倾城见到师祖吃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最喜欢见到这样的场景,认为自己的祖师奶奶才是这世上最最厉害的人。
“臭丫头讨打!”
“嘻嘻!祖师奶奶救我!”
......
三日之后,子时一刻。
乙阙门后山之上,群修御空而立,众人脸上皆有激动兴奋之色,又因为结丹境以下的弟子都被勒令不许踏足此地,是以半空中全是宗门的精英高手。
非是陈景云藏私,不许门人弟子们前来观礼,而是他今日要布下的阵法太过玄奇高妙,修为不够者一旦观之,轻则昏迷,重则便会神魂受创。
至于守在魔克礼闭关之地的一众魔族高手,则是个个面如土色,想不明白闲云武尊为什么会将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禁锢起来。
也是,众魔修身外的那道禁光似能隔绝天地,便是两名半步魔神境高手也都变成了睁眼瞎,神念探不出禁光分毫,因此由不得他们不胆战心惊。
莫伤秋神情恍惚地带着一众门人立在稍远的地方。
见识了顶尖宗门的兴盛,也从那些魔族高手谨小慎微的神情中知晓了何为震慑三族的强横。
“唉!麒麟谷闭关自守久了,门人弟子已经失了进取之心……”
三天的时间里,这位向有心计的风芜宗宗主一直如坐针毡,若非实在想要见识一下闲云武尊的惊天手段,她恐怕早就告辞离去了。
非是乙阙门看不起风芜宗这样的小门小派,因而对她们有所薄待,正相反,无论是莫伤秋等人居住的浮空仙岛,还是日常的饮宴,都有一位乙阙门实权长老相陪。
莫伤秋知道这位阮长老,那可是能与烟岚剑尊争斗了数十年的厉害人物,不想今次居然甘当作陪之人,且还总是问一些让人理不清头绪的奇怪问题。
如此也就算了,身为北荒元神境之下第一人的烟岚剑尊竟还亲自宴请了她一回!
只要一想到宴席上那位武尊道侣的古怪笑意,莫伤秋立觉芒刺在背。
“恭迎太上长老衍法布阵!!”
一阵响彻云霄的恭迎声惊回了莫伤秋的思绪,定睛细看时,却见场中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青衣道人。
那道人身形颀长挺拔、容颜俊美绝伦,若非两鬓处各有一道霜白垂下,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位修行了长久岁月的人族大能?
温易安一见陈景云到来,立刻捧上了一个精巧的储物袋,陈景云接过之后道念一扫,见内中所需之物一样不少,于是微一点头,人便已经来在了那片空地的上方。
“星神衍法、纯阳显化,五行孕生、混沌搜杀!
吾今日所布之阵名为‘五行纯阳大阵’,乃是借着五行之力窃得天机之术。
内中更有阴阳互转、星神混沌的至臻道理,尔等若能窥破一二,当可受益无穷,且都用心看着!”
第四十五章 绝世法阵
五行分列布仙阵,阴极生阳运天心。
万道星光初显化,漫天月华透层云。
混沌紫气三千丈,太一雷龙当空吟。
弹锋试芒凌重九,万法归一大道临!
“五行纯阳!阵起——”
一声宛若传自九天之上的清朗长吟之后,众人这才从刚刚的心醉神迷中清醒了过来。
其中更有两名修为已至结丹巅峰的乙阙门修士似是悟通了破境的瓶颈,告罪一声之后,便就盘膝坐在了当空!
看着高天之上瞬间压下的劫云,温易安等人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就是仰天大笑。
却是那座五行纯阳大阵布成之后,居然自行运转,且还直接引来了一道太阴华光。
而两个门人的破境劫云在那道华光的搅动下,竟是一时无法聚拢,片片墨云左冲右突,居然给人一种热锅上的蚂蚁之感。
陈景云也没有想到会有这般变化,他刚刚在布阵的时候,初时还有一些生涩,但是越到后来,就越是顺手。
又因为没有系统地修习过阵法之道,是以凭着直觉随心施为,不想居然硬生生地被他布成了一座浑然天成的绝世法阵!
既然有乙阙门弟子借机破境,陈观主心中自是欢喜,因此也不折返,遁身来在了一脸笑意的纪烟岚身旁,将指一点,便隐去了法阵上的华光,任由劫云汇聚。
有事弟子服其劳,区区元婴初境的天劫自然无需陈观主亲自动手。
聂凤鸣早就极为羡慕聂婉娘和袁华等人能够借着天劫之力锻炼武道之体了,天南武人破入大宗师境时虽然也有天雷降下,却又如何比得过今日这般?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那还不好好把握?
于是在一众后来才加入到乙阙门的修士,和风芜宗的莫伤秋等人那副见了鬼的表情中,聂二爷足踏莲影跨步高天,将一道道骇人的电光尽数击破,继而收摄入体,其间更是长啸连连,样子十分的畅快!
聂凤鸣本就生的玉树临风,又耳濡目染了陈观主的逍遥真意,此时道衣飘飘、追云逐电,神情中又有一丝脾靡天地的狂态,两种气质揉然一身,却怎不叫在场的小辈女修们心生倾慕?
“凤鸣这孩子生的俊美、性子也好,更兼身份高贵、修为不俗,也不知道哪家女修能够配得上他?看来我这做师娘的还需上心一二。”
看着纪烟岚那副大感头疼的样子,陈景云十分知趣地没有接话,任凭她沉浸在弟子们得成佳偶的臆想中。
至于心里嘛,则是打定了主意,决定再不让纪烟岚去和牛家村的那些三姑六婆们胡混。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剑煌山中云散风歇,那两名进阶元婴初境的修士大礼拜谢了陈景云和聂凤鸣,又被姬倾城搜刮去了不少好处之后,这才咧嘴笑着各自稳固境界去了。
因为刚刚都被天劫吸引,直到二人离去之后,众人惊叹兴奋之余,这才有功夫凝神细看脚下的法阵。
大阵沉沉,方圆一十二里,此时华光隐没、归于寂寂,在不知道内情的修士看来,恐怕难入法眼。
但是此时场中之人却都心如明镜,眼前这座大阵就好似一头蛰伏的巨龙,一旦翻身必会石破天惊!
“易安,此物你需小心保管,绝对不可落入旁人手中。”
温易安躬身接过陈景云递来的一面五色令符,心知这便是掌管大阵的枢纽,当下珍而重之地将之纳入了识海,之后出言问道:
“师叔,大阵即成,却不知功用如何?还请您为师侄解惑。”
见到所有人都在支着耳朵倾听,陈景云面上不由泛起一抹得色,言道:
“此阵上接群星太阴,下连地脉炎火,平时可以自行运转无需灵石供应,内中又有太一、混沌、阴阳、天星这四杀,可以用作护山灭敌之用,非大事不可轻启。
至于阵中的五行之力,自然是用来给弟子们铸体炼心的,且法阵自成空间,再没有什么人数上的限制,不过即然是宗门的核心重阵,何人可以入阵修行还需你等自行商议。”
温易安听的是连连点头,闲云观的那一套赏罚制度在他看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剑煌山这边完全可以照搬过来。
“至于大阵中的纯阳空间,却有着锻炼神魂、助人显化元神的功用,你需在入口处设下禁制,非元婴境修士不得入内,否则修为不够的弟子一旦误入,怕是神仙难救。”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落针可闻,便是温易安和凌度等一众元婴境修士也都有了一种几欲窒息之感,实在无法想象一座法阵居然可以精妙至此!
守山灭敌、锻体炼心还则罢了,那锻炼神魂、显化元神的功用众人可是闻所未闻,莫伤秋痴愣愣地看着脚下的大阵,心神早已不归己身。
交代完了这些之后,陈景云便与纪烟岚带着小丫头折返了弈剑峰,聂凤鸣因为想要入阵一探,是以留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剑煌山中难得地安静,乙阙门群修自温易安以下无论修为高低,都被允许入阵修行一次,至于之后再想入阵嘛,却需相应的宗门贡献才行。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陈观主似乎忘记了他在布阵之前曾经把一众魔族修士禁锢在了一处。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魔克礼闭关之处忽地魔威隐现,想见是那老魔已经伤愈出关。
看着好似霜打了茄子般的一众侍从,魔克礼心中怒则怒矣,脸上却依旧挂着笑,人族百姓之中有着一句“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歇语,他此时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运转魔威破去了陈景云布下的禁光之后,魔克礼望空一礼,对着弈剑峰方向道:
“今次坏了比斗的规矩在先,小老儿本不该再厚颜相求,但是那半块魔牌于武尊而言实为鸡肋,不知可否容我用别的宝物赎回?”
“魔克礼,本尊念你身为一族使者身份高贵,这才允你在我的道场之内疗伤,岂料你居然还敢得寸进尺,莫非当本武尊是泥捏的不成?”
陈景云的声音回荡在了剑煌山中,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魔克礼闻言脸色不变,心念一动,便有一根儿臂粗细的紫色莲藕自他腰间跳了出来,而后直直地飞上了弈剑峰。
“这一截紫玉莲藕是我历尽艰辛才自西极魔泽之中寻得的,原本是想用它来分神化念,既然武尊也曾炼有一具分身,此物却不正合用?”
半晌之后,弈剑峰那边才又有声音传下,不过语气却好了许多,只听陈景云言道:
“你这老魔倒也爽利,这样吧,十年之后你可再来我剑煌山,将这半块魔牌取回。”
魔克礼闻言暗自松了口气,陈景云既然在明里说出了这样的承诺,自然就不会食言而肥。
至于为什么不肯立刻就把魔牌还回,老魔也能理解,毕竟此事事关大能修士的颜面,如若换成是他,恐怕也会如此。
第四十六章 撒下香饵
目送着魔克礼带着一众魔族修士登上了那具巨大棺椁,陈景云心下不屑之余,也自一阵欢喜,终于不用再百爪挠心了。
心念一动,就蛮横地把所有犹在纯阳五行大阵中试炼的修士都给摄了出来,他自己则大摇大摆地入到阵中,且还美其名曰是要察缺补漏。
旁人不知内情,只会感恩戴德,纪烟岚与聂凤鸣却是相视而笑,知道陈景云是要借着大阵遮掩天机,好把那两块半截墨玉令牌合而为一。
此事关系重大,纪、聂二人不敢擅离,便就在纯阳五行大阵之外坐守起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出现什么惊天的变故,法阵之中寂寂无声,灵气波动丝毫不显,如此过了十数日,陈景云撕开禁光走了出来,不过乍一现身时的脸色却并不好看。
纪烟岚和聂凤鸣心中自然好奇,随着陈景云回了弈剑峰洞府之后,就开始直言相询,问他到底有何收获。
怎奈陈观主今次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居然什么都不肯说,被纪烟岚和聂凤鸣追问的紧了,竟还发起了脾气,怒气冲冲地只顾着饮酒。
观主一怒自然非同小可,弈剑峰上空立时阴阳颠倒、星月无序,到最后,除了徒孙姬倾城还能仗着人小得宠近前之外,旁人都被他逐出了弈剑峰洞府,就连腻腻歪歪的灵聪兽都被丢了出去。
“凤鸣,你说你师父到底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隐,居然这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按说以他的修为,便是放眼三族也该没有什么需要忌惮的了,却不知今次这是抽了什么疯?要不然——你再去问问。”
聂凤鸣闻言面露讪讪之色,心道:“连您都被师父给轰出来了,我是皮子有多痒,才敢触这霉头?”
纪烟岚见聂凤鸣左顾右盼地不肯答应,哼了一声,就带着灵聪兽和暴猿回归了自己原来的洞府,看样子是打算任由陈观主自己去生闷气了。
......
先贤有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可是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正好相反,知道的越多,他反而觉得自己所知太少,各种困扰纷至沓来,叫他不得心安。
当日那两截玉牌很轻松的便得以合二为一,整块玉牌长二尺六寸、宽三寸,外表依旧朴实无华漆黑如墨,将之拿在手中竟还十分合手。
陈观主思来想去,倒觉得此物与世俗王庭中大臣们觐见皇帝时所执的“笏板”极为相似,于是就以“墨玉笏板”称之。
再以道念探察一番,发现这墨玉笏板除了护持神魂的功用再上层楼之外,其中那些原本还是支零破碎的画面居然已经融会贯通,而且就这样一篇篇、一幕幕地摊开在了陈景云的脑海中。
三族往事、太古秘隐,惊世骇俗、亘古难解!
身为旁观者的陈景云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才把墨玉笏板向他展现的讯息完全消化,又因为不欲让纪烟岚和聂凤鸣的心里平添压力,是以只能一个人承担。
足足在弈剑峰洞府中大醉了数日,陈景云才终于压下了亲身前往上古遗迹一探究竟的想法,晃晃悠悠地走出洞府,醉眼望向深邃的星河,口中喃喃自语道:
“真是好奇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大秘密,竟使得古修士们宁可身死道消也要极力勘破?
……只可惜弟子们还没有成长起来、天南一隅也没有在三族之中站稳脚跟,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夜风袭袭,吹散了陈景云周身的酒气,却吹不灭隐在他心底的那团火焰......
自温易安以下的诸多乙阙门高手这几天一直过的提心吊胆,心知弈剑峰上方的驳杂异象正代表着自家太上长老的心情变化,是以众人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终于过去了!
自陈景云踏出洞府的一刹那,天顶星光归位、山间风云骤歇,温易安等人心里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松了下来,于是该坐关的坐关、该入阵的入阵,剑煌山中也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
莫伤秋终于知道了纪烟岚的打算,因此这几天一直在躲着温易安,心中恼火自然是有的,不过更多的却是羞赧。
似她们这些已经进阶为元婴境的大修士,等闲已经不再看重男女之情,即便是要结为道侣,也需两心相许才行,哪里见过这般生拉硬拽的?
怎奈纪烟岚又给了莫伤秋一个特许,允她可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参法,所以这位莫宗主即便心中再是别扭,也只能硬生生地挺着。
不过风芜宗的那几位随来的结丹境长老似对此事十分上心,暗地里不知说了温易安多少好话,莫伤秋即便再是无心,却也免不了开始偷偷注意起温宗主来。
剑煌山中自然不缺明眼人,看明白纪烟岚意图的不在少数,众人心中虽觉古怪,嘴上可不敢明说,到后来,一众乙阙门高层之中,居然只有当事人温易安还被蒙在鼓里。
温易安这几天异常的忙碌,除了要与聂凤鸣、凌度等人一同制订宗门的赏罚律条之外,还要为闲云观派来的商队联系北荒南陆的宗门,进而促成两方的交易,其中千头万绪,令他着实头疼。
今日一见陈景云出了洞府,师姑纪烟岚也回归了弈剑峰,温易安便也跟了过去,想要请益一番。
随着闲云观和乙阙门的快速壮大,天南国与苍山福地的贫瘠资源终于开始捉襟见肘,两家虽然不缺灵石,但是有些资源却不是灵石可以买到的。
而陈景云虽然能够威慑整个修仙界,但是对一些暗地里的小手段也是无可奈何,即便是拿出大把的灵石,可是别人就是不愿意把东西卖给你,叫人徒呼奈何?
温易安今次之所以会为了区区一块阴属土精就大动干戈,甚至不惜用强,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且非但乙阙门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就连铁杆盟友四象宗的处境也是大致如此。
作为乙阙门钉入北荒南陆的一根钉子,四象宗这些年为苍山福地和天南输送了不少的珍稀资源。
但也正是因为风头太劲之故,所以引来了南陆各大宗门的忌惮,暗地里被排挤和被打压的事情屡见不鲜,如今只能免力维持现有的局面。
不过好在有文琛、昙鸾的从中斡旋,一些与妙莲峰亲近的宗门和北荒佛门倒还买账,又有一些渴求延寿丹的元婴境大修士偷偷与温易安交好,这才使得天南与北荒的交易能够顺利进行。
听完了温易安絮絮叨叨的诉苦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他方才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一个宗门亦或一方势力崛起时的必然经历,若不经风参霜,如何能够秀于层林、傲立山巅?
“你呀,还是太过死板不懂变通,宗门之间的往来,无非也是一个‘利’字,打压排挤又如何?只要对方有所求,一切就都不是阻碍。”
陈景云喝了一口纪烟岚烹制的灵茶,而后出言指点道。
见温易安似乎没有听懂,纪烟岚放下手里的茶壶,笑着问道:“咱们乙阙门中什么东西最有价值?又有什么东西是别的宗门求之不得的?”
温易安闻言一愣,正色道:“要说宗内最有价值的,自然非闲云师叔的‘武尊’名头莫属,至于别人求之不得的,延寿宝丹是一样,今次这座纯阳五行大阵又是一样,只是小侄怎敢拿着这些去擅做文章?”
纪烟岚无奈地看了师侄一眼,不再言语,温易安的性子就是如此,她也无可奈何。
一旁的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言道:“师姐莫恼,易安素来行事方正,这一点我很喜欢。”
言罢又对温易安道:“这样吧,你可命人传出消息,就说我在过去的十年中偶有所得,炼制出了一种可以为修士续命一甲子的小延寿丹,同时再把纯阳五行大阵可以辅助修士破境这件事隐晦地传播出去。”
“师叔,若是消息一旦传开,却不知后续又该如何?”
“你只管把消息传将出去,别的一概不用去管,乙阙门自今日起不见外客,宗内弟子一心修行即可。”
“师侄谨遵法旨!”
第四十七章 灵丹入宝阁
打探乙阙门的消息已经成了北荒南陆诸多宗门的常态,因此剑煌山封禁山门谢绝一切访客的消息一出,立时引来了各方的瞩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闲云武尊在剑煌山中布下了一座惊世大阵,且正在借此提升门下弟子实力的消息,还是被极为“隐秘”地传递了出去。
有人更是言之凿凿,说是乙阙门此番所布的法阵,非但对结丹境以下的低阶弟子有用,便是元婴境修士也能借着阵法之力提前显化元神,进而蹚平破入半步元神境的阻碍!
这种论断一出,北荒各宗自然震动不小,没有人会怀疑此事有假,陈景云乃是当世阵道大家,阵道修为不在天机老人之下,这一点可是得了天机子亲口印证的。
况且陈景云当年与分身合力破开了号称人族第一奇阵——“周天星斗大阵”时的情形,至今都令北荒大能记忆犹新。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原本还想在暗中谋算一二,但是在那一战之后便都偃旗息鼓,连人族第一奇阵都不能将陈景云困住,这天下还有谁能将他留下?
如今这位武尊立了道场却是再好不过,牵绊越多,也就代表着顾虑越多,五大宗门倒是因此安心了不少。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越是隐秘的消息就传播的越快,反倒是由乙阙门主动传出去的关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的消息,在晚了数日之后才被北荒各宗收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平静了十数年的修仙界在这第二波的潮涌之下,立时激起了无数的漩涡。
那小延寿丹虽非惊世宝药,但是奇就奇在无论何种修为境界的修士,但凡得了一颗,便可延寿一甲子!
一甲子说长不长,也不被一众元神境大能看在眼里,可是六十年的时间对于那些寿数将尽的中低阶修士来说,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便是元婴境修士也都趋之若鹜。
“有这多出的一甲子时间,若是再辅以乙阙门的纯阳五行大阵,说不得自己就能破入半步元神的境界,再享千年的元寿!”
这就是一众被困在元婴境巅峰多年的大修士们的心中野望。
说来令人唏嘘,正因为修行之人享尽了世间的福寿,因此反而要比凡俗百姓更加的惜命。
天人五衰骨蚀消魂,前人散去修为、身死道消时的凄惨模样,一直都是后辈修行者们的心头大石。
在这样的心态作祟下,就连那些资质不俗、年岁颇轻的天之骄子们也都对小延寿丹大为意动,纷纷亲自动身,前往苍山福地去打探虚实。
剑门之外人头涌涌,仙舟座辇各分阵营。
怎奈乙阙门今次是打定了主意,便是妙莲峰的虚琴代师前来,也只被允许一人入内。
众人只看他出来时那副防贼似的可恶嘴脸,就知小延寿丹之事绝对不假!
......
陈景云亲自颁下的封山法旨,此番前来的修士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强行拜山。
一旦有人惹恼了弈剑峰上的那两位,怕是五大宗门都难保其性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闲云武尊自从伤愈归来之后,心中火气便已更胜从前。
也是,堂堂一位能够与天机老人比肩的大能人物,居然被中州五大宗门排挤,最后赌气将道场建在了“天南毒地”,这事儿换成是谁怕也难免心头窝火。
这个传言可谓用心险恶,中州五大宗门闻之自然十分震怒,一番彻查之下,居然从中发现了妖神启的影子,于是昭告整个修仙界,言说此乃妖族的分化离间之计。
对于五大宗门的集体辟谣,各宗修士明里拍着胸脯咒骂妖族卑鄙,但是暗地里却对传言的内容信了八成。
闲云武尊修为虽高,但是受限于根底浅薄,有此境遇才是理所应当。
自从小延寿丹现世天南之后,修仙界中已经很少有人再把大苍山脉以南称之为“毒地”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而袁华派遣过来的闲云观商队也终于成了香饽饽。
都知道天南之地十分贫瘠,除了闲云武尊自掏储物袋供给的大把灵石之外,似乎也只有据说是得自一处上古遗迹中的辰翠石才能拿得出手。
不过现在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了,听闻那些个从天南过来贸易的商队之中,居然有着数量不详的小延寿丹。
此时又有人暗中披露了内幕,说是陈景云当年突发奇想,想要借着天南的毒株炼制延寿宝丹,只可惜事与愿违,所得丹药居然只能延寿几十年。
些许的寿元自然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于是就把炼制之法甩给了门下弟子,陈景云自己则是不再理会。
直到此时,各宗修士终于理清了小延寿丹的来龙去脉,叹息之余,不由摩拳擦掌起来,对付天南来的那些土包子应该不是难事!
......
今次带着二十几支商队前来苍山福地的正是柴斐,交易之事原本不归他管,不过因为领了探寻北荒之中那股隐藏势力的差事,这才被袁华给安上了一个商队头领的头衔。
旁人入不得此时的剑煌山,柴斐等人却被温易安和凌度给亲自迎了进去,外人此时也才知晓,原来那位领头的痴肥修士竟然是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
柴斐之前随同袁华来过几次乙阙门,他又是个随性大方的主,因此很有人缘儿。
在陈景云那里领了几瓶子小延寿丹之后,这小子就一溜烟儿地离了弈剑峰,开始到各个洞府喝酒会友去了。
如此过了四五日,聂凤鸣眼见着小师弟每日里呼朋唤友的胡混,而师父师娘又不去管,不得已只能自己当起了恶人,在凌度的洞府将柴斐给揪了出来,之后将他一脚踢出了守山大阵,命其去办正事儿。
柴斐捂着屁股出了剑门,嘴里嘟囔了几句之后,便重又挂起笑脸,对着呜泱泱围过来的各宗修士作了个罗圈揖,而后招呼了一下早已聚在剑门外的属下,就直接奔了灵宝阁。
灵宝阁这些年与乙阙门合作的十分愉快,两方互利互惠、各取所需,都得了莫大的好,今日武尊亲传弟子携着灵丹而来,灵宝阁自然不敢慢待。
没有人知道柴斐在聚宝楼中与此地的灵宝阁主事到底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灵宝阁中忽地传出消息,说是三日之后将有十枚小延寿丹会向各宗出售,又因为此丹实在珍贵,是以价高者得。
这个消息一出,各宗修士无不扼腕叹息,灵宝阁的奸商可不是天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着可比,想要在灵宝阁这里占便宜,怕是比登天还难!
第四十八章 犴公子
灵宝阁之所以能够屹立北荒数千年,且将分店开遍整个修仙界,所仰仗的便是背后的散修势力。
野泽之中卧虎藏龙,就连中州五大宗门也不敢小觑之。
“这一下算是开了眼界了!”
聚在灵宝阁特意为众人准备的精舍中,一众天南商队主事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下方那些争相出价的修士实在太过疯狂,是真正的把灵石当成了白菜,出手那叫一个阔绰!
看到众多北荒修士为了一枚小延寿丹争的面红耳赤,有的甚至不惜口出威胁之言,而那名主持交易的灵宝阁老者则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陆漓泉不由攥紧了拳头,心中直呼:“亏了、亏了!”
一众商队主事之中,只有陆漓泉是真正的商贾出身,灵宝阁此番会将小延寿丹的收益拿走三成,这让他有了一种被人割肉的感觉。
咬了咬牙,陆漓泉碎步来到老神在在的柴斐身边,之后恭声道:
“六爷,今次这十枚小延寿丹虽说卖出了天价,但是所得终究只是一些灵石罢了,灵石虽好,却对门中帮助不大,不若下一次由我等自行运作。”
柴斐满意地看了陆漓泉一眼,点头道:“老陆这话说的中肯,不过既然想要打响名头,便总要分出一些好处。
放心,经过这一次售卖之后,小延寿丹的价格定然会被抬的极高,也算是为你等以后自行售卖给了一个参考。”
陆漓泉等人闻言皆有喜色,有了这样的灵丹妙药在手,就不信那些修仙者还敢在自己面前装大,这几年受的窝囊气也该找回来了!
大厅的角落里,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华服公子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乱哄哄的报价场面,四个窈窕女修陪伺在侧,不时娇笑着指指点点,与那华服公子逗趣。
“小延寿丹呐!自己今次定要在尊主那里讨来一些,此物若是运用的好了,说不得就能再招募几个得用的人手过来。”
华服公子如此想着,眼睛便扫向了柴斐所在的精舍,待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之后,就带着侍从们起身离去,似乎对那小延寿丹丝毫不感兴趣。
“据说这犴公子向来出手大方,平素最喜欢拿着灵石砸人,却不知今次因何转了性子,难道连小延寿丹都不能入他的眼?”
“犴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跻身元婴境界,自然不把区区一甲子的寿数看在眼里,哪儿像咱们,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此挣命。”
有厅中修士见华服公子竟然中途退场,不由小声地议论起来。
柴斐伸了个懒腰,吩咐陆漓泉等人留下来分配今日的收益,他自己则摇醒了犹在一旁酣睡的灵聪兽。
一人一宠悄然离开精舍,出了灵宝阁之后,便架起遁光向着犴公子乘坐的座驾天舟追去。
……
天舟素影,映碧平湖。
相距剑煌山三百里的一片水泊之上,安童挥退了左右,独自立在船舷处眺望远处的水天一色,一时感慨万千。
人之际遇当真玄奇,原本生的畸形的大头童子,在忍下了陈景云亲自施展的炼筋淬骨之术后,此时非但化身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手底下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势力。
修为高深、待人以诚,更兼行事方正、出手阔绰,又是个肯为弱者出头的,单凭这几样,就使得那些平素郁郁不得志的散修高手对安童心悦诚服。
“狴犴为正、行止有章,仗义执言、明辨是非。”
受了安童恩惠者因为不知其姓名,便就以“犴公子”称之,名声累积,十年方有小成。
正在感慨叹息时,天水相接处忽有遁光划过且还直奔天舟而来。
安童以神念察看,见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衣的胖道人和一只肋生五色光翼的痴肥灵宠,哪还不知道是柴斐和灵聪兽到了?
柴斐足踏莲影降在天舟之上,打量了一身华服的安童几眼,见他规规矩矩地抱拳施礼且还口称“拜见少尊主”,于是脸上便露出玩味之意。
运起混元宝珠布下了一道禁光之后,这才出言打趣道:“安童,我早已在师父口中知道了你的狡狯德行,所以少在这里装出这副恭谨的模样。”
安童闻言面色一垮,心中又觉一阵松快,当下笑着回道:“这些年一直都当自己是个君子来者,不知不觉间竟然落下了不少毛病,还请六爷勿怪。”
柴斐莞尔一笑,复道:“犴公子在北荒散修之中名头不小,我在闲云观中也有耳闻,今日既然得见,自然要畅饮一番,莫要藏私,快快把你去岁献给我大师姐的好酒拿出来!”
“哈哈哈!不想六爷竟也是位酒中豪客,属下前些时日正好得了一些名为‘神仙醉’的好酒,原本是打算献给尊主的,今日正好请六爷先行品鉴一番!”
安童一边大笑,一边挥手布下宴席,二人就在天舟甲板上盘膝而坐,先对饮了三大盏灵酒之后,这才各自大呼痛快!
灵聪兽也喜灵酒,见他二人居然敢把自己晾在一边,当即大眼一瞪就要发飙,柴斐见状一拍额头,连忙好言抚慰,又赶紧把自己的酒盏捧了过去,这才让胖东西暂熄了怒火。
见到安童一脸古怪地打量着灵聪兽,柴斐语带无奈地解释道:“你可莫要小瞧了这位灵聪大爷,它可是我师父的心头肉,就连修行的功法都是特意为它独创的,若是真的恼了,我可不是对手!”
看着眼前这只憨态可掬的灵宠,安童不由一阵啧舌,暗道:“尊主他老人家是有多闲?居然为一只灵宠创出了修行功法?”
再看看灵聪兽脖颈处悬着的三个储物袋,安童眼珠一转,认为自己需要巴结一番,于是连忙自腰间取出一个酒葫芦,而后堆着笑的送到胖东西面前。
灵聪兽见他识趣,大眼中透出满意之色,用爪子一抓胸前的储物袋,那葫芦灵酒就自行投入了其中,而后又有一块拇指大小的天蓝色石头自其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安童的身前。
“这是——?天外精金!”安童打眼一瞧,就认出了此为何物,当即不可置信地叫嚷了一句。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我师父怕它学坏,不许它随便乱收礼物,这是拿天外精金跟你交换呢,你且收着就是。”
“哎呀,这可如何使得?小弟这里还有一些灵酒,请灵聪兄一并笑纳了吧!”安童一门心思地想在灵聪兽那里多混些好处。
如此打趣了一阵,甲板上的气氛更显轻松,安童这才放下酒盏,正色问道:“六爷今次亲自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
柴斐颔首道:“不错,前些时日我在天南捉到了一个佛门探子,据那人的交代,其身属的乃是一个隐在北荒暗处的庞大势力,我今次前来,一是为了交割这些灵石,再就是把一些打算说与你听。”
伸手接过柴斐递来的储物袋,神念一扫,安童便不由再次佩服起闲云观的大手笔来,储物袋中那一堆堆码放整齐的高阶灵石,让他一阵阵的目眩神驰。
第四十九章 依旧不得闲
“秋风霜月度几许,等闲空叹韶华。
争得光阴复甲子,闻道七星崖下。”
北荒各宗对于小延寿丹的热情,在一位寿数无多的七星宗长老进阶为半步元神境之后被彻底的点燃了。
各宗此时更知传言不假,原来那乙阙门的纯阳五行大阵真的可以助人显化元神、体悟大道!
七星宗为了能让自家长老借阵破境,可谓是砸锅卖铁倾尽了宗门宝库,但是些许的付出与得到的回报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那位七星宗长老出了纯阳五行大阵之后仰天大哭,将一身半步元神境的气机尽数显露,直搅得剑煌山中一片狼藉。
据说那位长老最后是被烟岚剑尊给一剑拍飞的,并在百十倍地赔偿了损坏的东西之后,才狼狈地跑回了宗门,此事在乙阙门中一时论为笑谈。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那些寿数无多的修士谁不对小延寿丹趋之若鹜?又有谁不想亲身前往纯阳五行大阵之中修行一番?
怎奈剑煌山这些时日一直封山闭户,令各宗拜求无门,若非那位七星宗长老当年对乙阙门的上一任宗主有过些许的恩情,否则哪有这般羡煞旁人的机缘?
天南商队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不住地往来南北,所到之处皆是大受欢迎,就连那些原本看不起“天南蛮子”的宗门也都大开方便之门,都想着能够多得一些小延寿丹。
只可惜丹药虽好,也不缺买家,但是数量却太过稀少,除了第一次在灵宝阁寄卖时,有十枚灵丹同时现世,之后便越来越少,只有天南商队的几个大主事手中才会有上那么一两枚。
物以稀为贵,到了现在,要是不拿出大批天南急需的资源来换,等闲再多灵石,也入不了天南商队的眼。
陆漓泉等人想要扬眉吐气的愿望也算是实现了。
......
在弈剑峰上住了小半年,眼见着闲云观与各宗的交易已经步入正轨,陈景云的心也不由得活泛了起来。
怎奈聂凤鸣和袁华破境在即,纪烟岚近来亦是剑心浮动,何况隐在北荒暗处的那个势力也还没有露头,种种牵绊之下,让他无暇前往海外苍生岛。
当日涂山氏爷孙离去之时,曾经留下了信玉,内中详细说明了罗浮山在苍生岛上的具体方位,并将隐在天南近海中的那处上古法阵的操控之法分说了个明白,力邀陈景云前去海外一游。
对于有可能成为天南助臂的苍生岛,陈景云自然心中在意,而且他也对一直霸占着南方无尽海的那支水属妖族好奇的很,总想一观海底的奇景。
发现了陈景云又在神游物外,纪烟岚嘴角微翘,也不打扰,只在一旁独自品茶,这样的场景最能令她心安,近几日一直躁动的剑心也跟着平复了下来。
“祖师、祖师!那个讨厌的陆漓泉又来讨要丹药了!”姬倾城百灵一样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崖边的安静。
纪烟岚见是小丫头来了,眼中不由露出宠溺的笑意,捏了捏徒孙红扑扑的小脸,语带责怪地道:
“你师父不是已经下了严令,命你不许再偷偷的饮酒了吗?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姬倾城扑闪着大眼睛,腻在纪烟岚身边,笑嘻嘻地回道:“我听大师伯讲起过,说我师父像我这般大时,可是没少伙同几位师叔到她那里偷酒喝,倾城身为弟子,自然是要效仿师父的!”
“臭丫头!我怎么在你这话里听出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意思?真是该打!”一旁的陈景云作势要打,见小丫头躲到了纪烟岚背后,这才作罢。
说来也是好笑,闲云观亲传弟子一脉尽是一些酒鬼,有事儿没事儿的都爱搜刮灵酒佳酿,也都知道孝敬师父,若是此时把陈观主腰间的青玉葫芦倾倒一空,内中盛着的灵酒怕是能够装满一个池塘。
对于徒孙口中这个惹人厌的陆漓泉,陈景云还是满意的,此人资质不错,在经商一道上也远胜外门辖下那些只知修行的武人,又因为陆漓泉是他当年亲自赐下的缘法,所以自然会有些栽培之意。
想到小延寿丹,陈观主又觉一阵头大,似这般能夺天地之造化的灵丹妙药,炼制起来自然不易,寻常炼丹宗师即便倾尽上好的药草,怕也难得一二。
好在他有自文琛那里搜刮来的炼丹心得,又有《癸水真解》可以提纯药性。
不过就算如此,陈景云也还要在丹药之中加入涂山谦当年赠送的“五行之精”,否则便是他有通天彻地只能,也无法凭着一些寻常灵株大量炼制这类灵丹。
“没办法呀,你师祖我就是个劳碌命,小倾城你可要好好修行,将来也好为祖师分忧。”
语带无奈地感慨了一句之后,陈景云起身抻了个懒腰,而后踱步入了洞府,想必是去开炉炼丹了。
姬倾城看着师祖离去的背影,小拳头攥的“咯嘣”直响,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坚毅之色!
她早就在师父和师伯的谈话中知晓了师祖的不容易,更在父皇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天南若不生观主,万古寂寂如长夜!”
纪烟岚叹息一声并不言语,又见姬倾城紧绷着小脸,心下不由一阵感慨:
“连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现在都知道往自己的身上揽担子了,闲云观呐——!从师父到弟子,哪一个是真的得了闲?”
聂凤鸣这几日不敢修行,生怕一个不好引来泥丸宫的躁动,剑煌山可不是一个破境的好地方,他若在此破入七转,且还没有元婴显化,说不得就会引来麻烦。
既然自己不能修行,自然就不能让小师弟得闲,柴斐扛不住聂凤鸣的老拳,只得舍了一众狐朋狗友,乖乖地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修行!
“二师兄这是抽了什么疯?也不知道此时离开了没有!”
五行顺逆、无始无终,灰头土脸的柴斐在戊土幻境内哀嚎了一声,抬脚踢碎了最后一只土傀,便又垂头丧气地踏进了浮在眼前的那道金色门户,看来他是真的不敢出阵。
纯阳五行大阵的核心空间当中,温易安借着阵法之力将元神显化成了一柄煌煌之剑,剑芒过处,百十条御空翔龙被斩成了漫天流光。
怎奈刚不可持,一击之后,温易安立觉神魂难继,只得一脸不甘地退出了大阵。
纯阳五行大阵之外有一片灵玉铺就的聚灵法台,凡是出阵的修士都会被传至此处,十几名同样灵力不继的乙阙门修士正在聚灵法台上盘坐调息,见到宗主出阵,连忙各自起身行礼。
温易安含笑点头,同时出言鼓励,眼前的这些人都是门中的精英弟子,说是剑煌山一脉未来的希望也不为过。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现身在了法台中央,温宗主一见来人,说了一半的话竟又咽了回去,足下遁光一闪,人已失了踪影,
莫伤秋脸色不变,心里却是一阵恼火,也顾不得在法台上恢复灵力了,微一跺脚,便也身化一道流光,瞬间折返了客居的浮空岛。
聚灵法台上的一众乙阙门修士个个面容古怪,显见是在费力地憋着笑。
原本还是莫伤秋在尽力躲着自家宗主的,可是不知怎地,到后来事情居然有了反转,竟是变成了自家宗主在四处躲避这位莫宗主。
第五十章 水到渠成,诸人将破境
自从知道了师姑纪烟岚有意撮合自己与莫伤秋之后,温易安再看到莫伤秋的时候可就没了之前的从容,而是变成了浑身别扭。
温易安自幼便开始随着纪烟岚锤炼剑心,这些年又身居高位,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殒命在他手上的宵小之辈更是不知凡几,按说早该心如铁石才对。
熟料一旦事关了男女之情,温宗主的表现可就有些差强人意了,非是他的心气儿太高对莫伤秋看不入眼,而是这种被人点破心思后的微妙情绪,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纪烟岚对此大为恼火,认为温易安生了个榆木脑袋不肯开窍,不过这事儿又不是威逼压迫可以达成的,是以只能跟陈景云抱怨。
陈观主本就不同意纪烟岚这样乱点鸳鸯谱,只是嘴里不敢明说罢了,因此对于道侣的抱怨,他只乐呵呵地听着,却不肯给出丝毫建议。
今天可是不得了了,纪烟岚方才不经意的以神念扫过后山的大阵,却好巧不巧地正瞧见了温易安急切遁走时的狼狈模样。
见此情形,纪烟岚本已平复的剑心立时便躁动了起来,又因为陈景云不在身边没有人能听她唠叨,纪剑尊当即就如王二婶附体一般,老子娘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起来!
温易安今日颇有一些收获,回到悬剑峰大殿后,刚要盘膝入定体味阵中所得。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道剑光闪进大殿,还没等温易安反应过来,那剑光在他身上一卷,而后便拖着温大宗主直奔了弈剑峰。
师姑的烟波秋水剑,温易安如何会不识得?不敢反抗也反抗不了,只能由着剑光将自己捆绑着前行,其实他也回过味儿了,知道师姑今次因何动怒。
剑光虽疾,却也逃不过乙阙门高手的感知,温易安心知自己今次是丢人丢大了,连忙以神念传音,去封堵一众元婴长老之口,不过效果如何可就不得而知了。
回到了浮空仙岛的莫伤秋原本还在恼火,但是在看到了温易安被捆锁着奔向弈剑峰时,心中的怒意立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解恨之感。
“曲师妹,你说若是师父还在世的话,是否也会为我费心寻找合适的道侣?”
一旁的一名风芜宗长老见宗主提及恩师,脸上不由泛起了惆怅之色,以她对莫伤秋的了解,怎会不知师姐这是在心生羡慕?原想出言安慰几句,又见师姐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说来也是,温易安身为一个庞大宗门的主事之人,且自身还是一位战力卓绝的元婴境剑修,这样的地位和修为早已远胜旁人。
而即便如此,却仍有亲厚的长辈在为他费心筹谋,似温易安这般的福缘,确实是寻常修士无法比拟的。
温易安杵在纪烟岚面前不敢吭声,师姑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他若敢在此时插言辩解,说不得还要受些皮肉之苦。
数落了一通师侄之后,纪烟岚怒意稍减,见温易安依旧如同少年时那般愣头愣脑,不由气笑出声。
说的多了也觉无趣,纪烟岚饮了一口灵酒压了压心火,这才言道:
“我这几日剑心躁动,需得闭关守心方能破入半步元神境,因此没有功夫再去管你。
你若真是对那莫伤秋无意,自去与她分说便是,不过切记拿捏分寸,不可伤了人家的心。”
温易安乍闻师姑将要踏足半步元神境,立时喜不自胜,待听完了后面的话后,又是一阵为难,他也分不清自己对莫伤秋是否有意,况且这也不是他一厢情愿就可以达成的事情。
心中腹诽着师姑不该把莫伤秋强留下来,温易安足踏虚空折返了悬剑峰,方入大殿,就见凌度等人联袂而来,想必是有要事禀报。
事情倒也不算紧急,众人此来还是为了商议如何延展宗门触手的事宜,只是凌度的笑容因何这般可恶?段星河等人的眼神又为何如此的怪异?
“好你们几个老家伙!真当本宗主的灵剑不利否?”
想明白了众人这是一同来看自己的笑话,恼羞成怒的温宗主当庭邀战凌度等人,誓要在武力上找回颜面!
......
经过了一日夜的灵火煎熬,陈景云今次再得四十九枚小延寿丹,非是不能丹成五十,而是为了暗合先天之数。
修为越高,陈景云便对冥冥中的天意越发的敬畏,也越发的好奇,而要探知内中的玄奇道理,却需要足够的修为来支撑。
陈景云不认为自己此时已经拥有了这种能力,因此甘心做一个听话的乖娃子。
出了洞府,没见到纪烟岚的影子,倒是聂凤鸣师徒正坐在崖边对弈,至于灵聪兽和暴猿则在青石板上睡的正香。
对着徒孙招了招手,命她将十颗小延寿丹去交给陆漓泉,剩下的丹药则被他丢给了聂凤鸣。
小丫头如蒙大赦,一把拂乱棋局,蹦跳着跑过来接过丹药,说了句“祖师奶奶回原来的洞府闭关去了”,而后便一溜烟儿地跑了,那副跳脱的样子直看的聂凤鸣皱起了眉头。
“收起那副严师的模样,你小时候也没比倾城这丫头好到哪里去!”
陈景云训斥了弟子一句,而后便坐在了徒孙原来的位置上,命聂凤鸣重新执子。
聂凤鸣讪讪一笑,不敢出言反驳,思及自己小时候带着师弟师妹们干下的顽皮事,心中也觉有趣。
怎奈师徒二人刚刚落了数枚棋子,陈景云便察觉到了弟子上丹田处的异动,不得已只得弃了棋局。
没办法,他的修为太高,等闲落子之时就有道韵相随,聂凤鸣又破境在即,稍加感应自会引来泥丸躁动。
“凤鸣,你明日就与倾城丫头随着为师的道器分身一同折返天南吧,破境事大,不可耽搁。”
聂凤鸣闻言大喜,连忙应承了下来,他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若是再不破入七转,怕是要被急疯了。
知道弟子心中的急迫,但是陈景云一向最重弟子们的根基,要是没有到达水满将溢的地步,绝不允许弟子们涉险破境,哪怕一丝的风险都不成。
看着二弟子神采飞扬的样子,陈景云心中也自欢喜,出言嘱咐道:
“修行一途最是艰难,你们几个在我的庇佑之下虽然能够顺风顺水,但是进阶七转之后就要开始求取只属于自己的道理了。
你这些年多半时间都在镇守山门,眼界终究不够开阔,是以此番破境之后需得多到外面走走,争取早日蹚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聂凤鸣自从见识了修仙界的玄奇广袤之后,一颗心早已活泛了起来,听闻师父此言,连忙一本正经地道:
“师父说的弟子自然会铭记在心,前日曾听师娘提起,说您动了出游海外的心思,不知弟子破境之后,能否随您一同前往?”
陈景云闻言心下莞尔,笑骂道:“臭小子,倒是懂得打蛇随棍上,也罢,到时便将你四师弟也一同带上。”
“多谢师父成全!”
看着弟子那副欣喜的样子,陈观主难免心生感慨,叹道:“你们几人之中当属婉娘的天分最高,只可惜她要统御宗门,竟至十年未曾离山,待你修为高了,却需多替她分担一些。”
对于聂婉娘,陈景云总觉得亏欠太多,只是几个弟子之中,此时也只有她才能充当大任。
第五十一章 心生忧虑
是夜,聂凤鸣将柴斐召出了纯阳五行大阵,师兄弟不邀旁人,只在弈剑峰洞府布宴对饮,席间聂二爷自然少不得对小师弟一番耳提面命。
柴斐因为身负使命,所以今次不能随同折返,于是便将这些日子在苍山福地搜刮来的奇珍异宝一股脑地拿了出来,算是提前恭贺两位师兄破境七转。
翌日清晨,聂凤鸣携弟子拜别陈景云,又与温易安和凌度等人一一作别,姬倾城不舍师祖,其间数度哽咽,最后泣不成声。
怎奈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再是不舍,小丫头也只能随着师父黯然离开,又因为没有灵聪兽从旁作伴,归途不免更显孤单。
遁光迅疾、飞度层云,待离了苍山福地之后,聂凤鸣见弟子依旧恋恋北望,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不忍之下,只得望空行礼,言说:“恭请老师现身!”
姬倾城心下不解,正要出言询问,却忽见罡云之上射来一道弧光,孤光在她身前绕了几圈,旋即化作了一道人形。
瞧着眼前这位身着玄色道衣且正一脸慈爱地笑看自己之人,姬倾城欢叫一声就扑了上去,抱着玄衣道人的手臂便不再松开。
她早知道自家师祖练有一具道器分身,今次终于有缘得见!
玄衣道人虽是一具分身,但是神魂却是出自陈景云,因此思维情感实与本体一般无二,宠溺地揉了揉徒孙的脑袋,而后足下一顿,立时祥云升腾,三人踏在云头往南而去。
......
没有了纪烟岚为了温易安之事的絮叨,没有了徒孙整日里的痴缠,柴斐又等闲三五日不见人影,于是弈剑峰上终于重归了安宁。
刚开始的几天,陈景云倒是乐得清静,每日里醉卧云床观星悟道,很是自在随心。
不过随着纪烟岚闭关之处传来的动静越来越大,观主大人闲适的心境终于被打破了。
半步元神境若是说白了,其实仍在元婴境中,只不过是修士的元婴壮大到了极限后,可以将神念化形而出罢了。
此时修士的神魂未经纯阳雷劫的洗礼,自身也没有寻到道途,因此即便是神念得以化形,但却不能以“道”称之。
当日许究乍得人道气运后,一日之内便破入了半步元神,七星宗那位长老在得到纯阳五行大阵的辅助后也是轻松破境。
有这两个例子在前,按说纪烟岚的破境该是水到渠成才对,毕竟她的气运可是与陈景云连在一起的,可说是隆昌至极,况且纪烟岚还有得自先祖的智慧相佐。
苦思良久,陈景云只能将纪烟岚破境艰难的原因,归咎到了那道隐在她神魂之中的上古残魂上,那残魂想必是随着纪烟岚修为的提高也跟着有所壮大,否则不会遭此天妒。
“上古噬魂宗的秘术可谓逆天之极,烟岚的那位先祖若是日后真能脱体而出,想必风采非凡!”
陈景云凭虚立在纪烟岚闭关的洞府上空,看着周遭呼啸游走的云气,心中发此感慨。
一连三日,盘在纪烟岚洞府上的庞然威压才渐渐散去,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地,天心运转之下,陈景云居然在威压散去的一瞬间感应到了一丝不甘之意。
知道这丝不甘不是在针对自己,身为道侣的陈景云立时勃然变色!あ <
灵台玄光疯狂跳动,一身磅礴道念霎时喷涌而出,顺着那缕天意轨迹便追了过去!只可惜天意渺渺、天心难测,陈景云的道念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轰隆隆!”洞府的大门终于大开,一脸喜色的纪烟岚自洞中缓步走出,陈景云稍加感应,便知道侣此时修为再进,当即压下心中的忧虑,换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随着乙阙门烟岚剑尊踏足半步元神境,剑煌山封禁的山门终于敞开,一时宾客如云、贺者如雨,场面可说是盛大之极。
旁人来贺自然没有资格劳动观主大人,不过文琛和昙鸾的联袂到来便需要陈景云和纪烟岚亲自招待了。
对于文琛这位丹痴老友,陈景云是大感头痛,酒也不吃、话也不叙,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逼着陈景云开炉炼丹,再加上昙鸾在一旁不停鼓动,不得已,陈观主只得再次开炉。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文琛和昙鸾只从陈景云熬制丹药时随心施展的手法上,就知道他的丹道修为已然更近了一步,同时也都眼红起“五行之精”对于药性的提升来。
恶客进了家门,打又打不得,陈景云无奈之下,只得将本就不多的“五行之精”分出了两小份儿,这才算是把文琛和昙鸾给打发了。
两位心满意足的大能修士也都大方,送给纪烟岚的贺礼皆是珍贵异常,若是被旁人看见了礼单,怕是会被惊掉下巴。
宴席之上欢声笑语,同来的许究眼看着三位大能举杯畅饮令他没有插话的余地,心中焦急之下,只得将主意打在纪烟岚身上。
纪烟岚对许究的观感不错,见他那副别别扭扭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放下酒盏,问他何故如此,许究见问,连忙道出实情。
原来,许究自从踏入半步元神境后,这些年来一直修心炼意,想要一举破入真正的元神境界。
岂料越是事到临头,他的心底便越是警兆频传,似乎今次渡劫会有莫大的凶险。
许究向来笃信自己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若要平安渡劫,机缘不在莲隐宗内,而是应在剑煌山,也就是陈景云这里。
今次许究随着文琛前来剑煌山,一则为恭贺纪烟岚,再则便是为了当面请益。
文琛原本犹在与陈景云和昙鸾打机锋、说偈语,听到了纪烟岚和许究的对话后,不由接话道:
“闲云老弟,你我之间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许究师侄此时心有顾虑,若是冒然渡劫恐怕会有闪失,不知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应对的良策?”
陈景云此时已然微醺,见文琛出言相求,便命许究放空心神,他要以道念探查许究识海元婴,元神境天劫可不是寻常小劫,若不了解清楚,他也无从入手。
要是旁人有此提议,许究说不得就会断然拒绝,他此时相距大能元神之境只有一线之隔,怎肯将识海轻易开放?
但是说这话的既然是陈景云,许究便没有了半点顾虑,他是个懂得感恩的,自问可以用性命相报陈景云的再造之恩。
数息的功夫,陈景云收回了道念,沉吟了片刻之后才道:“我本以为许究小子得了我当日所赠的人道气运,进阶元神境时应该没有太大的阻力,不想他的识海深处居然藏匿着数缕灰气,想来该是心念之中诞生的魔头。”
许究闻言,脸上立时露出一片惨色,当年的一次宗门任务,令他傲莲峰精英一夜之间尽数丧尽,内中更有许究的几个血脉族亲,是以陈景云方一提及心魔,他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文琛与许究向来亲厚,此时见他如此,不由叹道:“天劫虽然难渡,心魔却更加难防,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受困于心魔,最终殒命于天雷之下。”
第五十二章 阴阳困锁、七杀灭魔
书接上文,却是陈景云的话一出口,许究立时色变,文琛也跟着长吁短叹,席间原本欢笑的场面也变得压抑起来。
对于许究的品性,陈景云还是满意的,知他将来定然不会对天南修士出手,说不得还会从中维护一二,于是便动了成之心,当下哈哈笑道:
“你这小子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居然在我布置完了纯阳五行大阵之后眼巴巴地跑了过来,也罢,当日既然赐了你人道气运,又有文老哥的情面在,那便不能见你有难却袖手旁观了。”
许究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起身拜谢激动之下,竟连言语都变得结巴起来,吭哧了半天,居然没有一句囫囵话。
文琛也是喜出望外,他与陈景云相交莫逆,因此也不去说那些感激之语,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陈景云有何良策。
一旁的昙鸾也自好奇,“心魔”之事万古难解,佛门修士虽有金刚咒法可以将之灭杀,但也是千难万难,她原本还想着看在文琛的面上,传授许究一篇佛门秘法,但也不能笃定可以管用。
毕竟许究之劫乃是因杀而起,他又抑郁寡欢多年,使得心底魔头不断壮大,陈景云方才在他识海深处所见的灰气已然有了数道,足可见事情的棘手。
见到文琛追问不休,陈景云不由面现自傲之色,也不隐瞒,言道:“要不怎么说许究这小子好运道呢
我这纯阳五行大阵非比寻常,内中隐有太一、混沌、阴阳、天星四杀,许究入到阵中,再由我亲自操控法阵,就不信灭杀不了几个魔头”
“魔头若灭,师侄今次定能跨入元神之境”许究闻言精神一振,言语间已是信心十足。
文琛与昙鸾相视而笑,他二人也对纯阳五行十分的好奇,能让陈景云这位阵道大家都觉得足以自傲的法阵,想必不会令人失望。
事情既然已经敲定,便也不差这一两天功夫,因此几人继续饮宴。
饮到酣畅处时,昙鸾抚琴、陈景云作歌、文琛拍手击节、纪烟岚执剑起舞,四人随心欢畅、风姿绝尘,不是神仙却胜似神仙。
倏忽过了三日,剑煌山中的贺客终于散去,温易安得了空闲,这才跑到弈剑峰上,想把今次的收获和他跟几个北荒宗门达成的协议向纪烟岚禀明。
对于宗内事宜,纪烟岚早已撒手不管,也不愿意去听师侄的唠叨,直到温易安憋红了脸言说自己到莫伤秋的住处与其长谈了一番,且双方的观感尚可之后,纪烟岚这才露出了好脸色。
客居在浮空仙岛的一众风芜宗修士这些日子总觉得自己如在梦中。
众人之中原本只有宗主莫伤秋被纪烟岚特许,可以入到纯阳五行大阵之中修行,现如今却是人人都有了资格。
而且乙阙门的那些元婴境长老也都对风芜宗弟子十分照顾,灵宝丹药竟都赐下了不少,且还都说此乃应有之义。
特别是总管宗门资源配给的凌度,他在无意中得知了莫伤秋等人今次所带的灵石已经不多之后,还特意打着温易安的旗号亲自送上了大批的高阶灵石。
莫伤秋对此又羞又恼,心中暗恨乙阙门这些长老太过直接,如此明显的撮合意图,就是傻子都能看出端倪,直叫她每天都活在门下女修们叽叽喳喳的嬉笑追问声中。
自从那日离了弈剑峰后,顾虑皆消的许究在沉心问道之下,竟觉心境再上了一个台阶,对于自身所求之道也有了清晰的眉目,如此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差灭杀心魔就可以引动纯阳雷劫了。
对于许究想在自家山门渡劫一事,温易安自然是老大的不愿意,元婴境天劫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就算笨想也知道其中的破坏力该有多大,不过此事是陈景云亲自应下的,他又哪儿敢反对
旁人不知道陈观主的想法,纪烟岚却如何不知看着摩拳擦掌地想要擒拿几道元神境劫雷研究一下的陈景云,纪烟岚只得抱以苦笑,不过苦笑之余又是一阵自傲。
修仙者们畏之如虎避之唯恐不及的九重天雷,在自己的道侣这里居然成了可以被拿过来研究的对象,此事若是传将出去,怕是没人敢信吧
半步元神境修士渡劫,即便对于莲隐宗这样的宗门来说也是天大的事情。
因此当许究将在剑煌山中破境的消息传回了炽莲峰后,莲隐宗内除了与陈景云和纪烟岚有仇的花醉月外,阎覆水当即带着龚晁和百里尘舒急遁而来,其间更是不忘封锁消息,深恐为许究引来人劫。
阎覆水等人既然来到了乙阙门,自然少不了又要拿些好处出来,纪烟岚来者不拒,对于三人的贺礼照单收。
而在得知了陈景云将以纯阳五行大阵灭杀许究的心魔后,阎覆水等人这才知晓许究为何舍了自家宗门的守山大阵不用,反而跑到剑煌山来渡劫。
一百零八座莲峰组成的天罡地煞大阵虽然威力堪比周天星斗大阵,但却没有灭杀心魔的功用。
身为宗主的阎覆水为此做足了样子,言说若是因为许究渡劫致置乙阙门的法阵受损,莲隐宗定会十足十地赔偿。
纯阳五行大阵布置不易,说是倾尽乙阙门宝库也不为过,但是这些布阵之物在莲隐宗这个庞然大物那里还真就不算什么,既然阎覆水如此大方,相信陈景云事后一定不会放过狮子大张嘴的机会。
三日之后,许究终于做好了一应准备,于是便在正午时分踏入了纯阳五行大阵之中,此时大阵周遭的剑煌山弟子皆被遣散,阵外只余一众元神境大能和纪烟岚。
眼见着许究已经放空心神打开了识海,足踏虚空御身法阵之上的陈景云将指向下一点,阵中立时风云涌动雷声炸响,赫然现出了一副灭世的场面
你道这是为何却是那心念魔头潜在了许究的识海深处,平时并无动作,陈景云为了将之诱出,便御使法阵中的太一雷力,借此模拟出了一场天劫。
果然,几道威力惊人的劫雷轰下之后,那几缕潜在许究识海中的灰气立时起了反应,扭曲缠绕一阵之后,似乎发现了宿主的萎靡,于是呼啸一声便往许究的神魂钻去
“阴阳困锁七杀灭魔”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许究的神魂中忽地涌出了一股黑白之气,黑白之气分而成网,骤然将那几缕灰气罩住,而后又有七道煞气凛然的星光直直刺入了许究的识海
再然后嘛,就听见了许究杀猪一般的惨嚎声
xs7.com
听着大阵中传出的凄厉惨嚎声,文琛等人尽皆暗自心惊,许究在莲隐宗内可是出了名的豪勇之人,当年为了保住一身修为,许究甘受业火锻婴之痛而面不改色,不想今次却成了这副模样。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阵中才渐渐没了动静,陈景云大袖一挥,太一雷霆之力消散、七杀星光随之隐去,众人透过阵光再看许究时,都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旦见许究此刻正自宝相庄严地地闭目盘坐,眉间那几道长年累积的深纹也已舒展开来,相必已是心魔尽去神魂得以舒畅了。
好一个运使劫雷、操纵星光,借着法阵之力灭修士心魔于反掌之间!
阎覆水等人此时看向陈景云的目光已是一片炽热,文琛更是抚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心知许究此番渡劫将会再添一成把握,莲隐宗诸人皆是真心欢喜,见陈景云踏虚而来,便齐齐对着他揖手一礼。
陈景云也不谦虚,坦然受了众人一礼,五大宗门人才济济不假,可是数千年来所出的元神境大能也是屈指可数,许究今次若是真能破境功成,他对莲隐宗的恩情可就大了去了!
要说众人之中最紧张的怕是非阎覆水莫属,莲隐宗今次若是再添一位大能修士,当可稳坐五大宗门中的第二把交椅,千年之后赶超天机阁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一见高天之上罡云激荡,显是不久就会有雷霆汇聚,阎覆水不敢怠慢,大袖一挥,内中数不尽的高阶灵石便纷纷投入到了许究身下,眨眼之间居然垒成十丈方圆的灵石高台。
虽然此前早已被许究软磨硬泡的赖去了不少丹药,文琛也对他大为恼火,但是一旦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文琛同样不敢怠慢,曲指一弹,就有十几个丹瓶冲进阵光,投入到了许究的怀中。
发现文琛今日大方之余居然不见丝毫肉疼之色,陈景云不由出言哭穷道:“还是文老哥深藏不露,当年只给了我一颗圣莲造化丹,便就好大的显摆,不想身上竟还藏着这么多。
唉!只可惜苍山福地向来贫瘠,天南道场更是个揭不开锅的地方,可怜我这当师父的居然没有办法为门下弟子多炼制些保命的丹药。”
文琛最见不得陈景云这副特意装出的恶心样子,闻言佯怒道:“少拿这些话来诓我!
单就小延寿丹一样,就让你那个什么闲云观挣得盆满钵满,这纯阳五行大阵怕也是你特意弄出来为乙阙门揽财的吧!”
“天南毒地”那边,探子是过不去的,天南商队的那些武人又没人敢动,因此对于陈景云设在天南的道场,阎覆水等人皆不知详情,此时听到文琛提及了“闲云观”这个称谓,不由上起了心。
“文老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小延寿丹成丹不易材料更是难寻,因此不能长久供应,这一点你岂会不知?而这纯阳五行大阵涉及宗门根本,今次若非你看在的情面,我又怎会轻易动用?”
见到陈景云言语间面露不快之色,文琛不以为意,大笑道:“行了、行了!堂堂人族武尊少在这里苦穷,婉娘她们将来若有需要,尽管来找我这师伯便是,旁的不敢说,丹药之流岂在话下?”
“哈哈哈......如此就多谢文老哥啦!”
覆水等人听着陈景云与文琛的打趣之言,心中说不羡慕那是假的,都知道陈景云与文琛的交情最深,得此挚友,北荒大能之中谁还敢小视文琛?怕是天机老人也不能。
就在二人谈笑之时,穹顶之上已然生出了变化,方圆不下百里的墨云汇聚而来,直似一个巨大的黑锅,竟把整个剑煌山脉都给倒扣在了当中!
见此情形,陈景云难得地露出了郑重之色,他虽然已经功成八转,修为跻身至当世的绝颠之列,却因为身有天南万年气运的庇佑,而未曾经受过纯阳雷劫的洗礼,今日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见识一番。
进阶元神之境可说是每一位修仙者的最终目标,一旦跨过此劫,虽不至与天地同寿,但是等闲活个几千年还是不在话下的,况且还有天机老人这样延寿万年的事例在前!
闲云观诸人的.asxs.太高、脚步太快,或许对修仙者们逆天挣命时的残酷不甚了了,事实上,从古至今能够摸到元神境这道门户的修士又有几人?
结丹之后一步一劫,十成之中倒有八成修士陨落在了元婴之前,即便侥幸破入元婴境,又有多少人就此止步?更遑论半步元神之境?
气运是把双刃剑,一个不好恐怕就会伤了执剑之人,陈景云此时已经有了这样的直觉,自己既然没有破境的劫数,自然要在别人的劫数之中汲取些好处。
非是陈观主贪心不足,即便不为自己,他也要为道侣和弟子们未雨绸缪,毕竟天意难测,未必就会一直钟爱着闲云一脉。
天威赫赫、悬煞八方!
此时穹顶罡云之上已经形成了一颗庞然巨目,其大小却要比纪烟岚当日渡劫之时大了十倍不止,巨目之中雷潮狂涌,显见是在酝酿着第一道劫雷。
在场诸人对这巨目都不陌生,除了陈景云和纪烟岚外,阎覆水等人可是都曾亲身经历过的。
虽然都被严令不许踏足后山,但在温易安等人此时全都聚在悬剑峰上远远地观望,至于那些结丹境以下的弟子,却早已是两股战战各自躲在洞府之中不敢露头了。
一道!两道!三道!
眼见着三道似能晃瞎人眼的粗大电柱接连劈下,温易安等人不由暗自捏了把汗,非是担心许究的安危,而是那三道接天连地的电柱所携的威能实在太过广大,一个不好可就是要波及剑锋!
既然允了许究在剑煌山中渡劫,陈景云自然要护佑一二,眼见着气机全开的许究引动了劫雷,于是便以道念牵引法阵,运使其中的五行四杀之力削弱劫雷。
许究此时已是须发皆张,他在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课,自认对于头几道劫雷该能应对自如,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渡劫之时,居然碰见了三道劫雷同时劈下!
不过事已至此也无它法,许究钢牙一咬,头顶一朵偌大的莲台便已化形而出,此番渡劫本就是要借着天雷之中的纯阳之力壮大神魂、衍生道念,是以避无可避只能硬抗!
“轰——!!”
三道电柱相隔太近,三声巨响混成一声,直把许究头顶的莲台轰击的一阵乱颤,不过好在陈景云运转法阵将劫雷削弱了一半还多,这才让他免力抗下。
阎覆水等人此时皆是面沉似水,他们当年渡劫之时可没遇到过这般怪事,虽然许究的化出的神念莲台得了纯阳之力的滋养,已然壮大了不少,可是罡云之上的巨目也没闲着,内中汇聚的雷霆之力也已更加巨大。
fpzw
第五十四章 赔本的买卖?
对于许究此时正在经历的天劫,就连陈景云观之,都不免心生诧异。
方才那三道通天雷柱中所酝的威能虽然广大,但也没有太过出人预料,只是似这般三股齐下,却非摆明了不给渡劫之人喘息的机会?
“自己方才御使冒牌天劫勾出了许究的心魔,再借星煞之力将之除尽,莫不是因此乱了因果,这才惹出了此般情形?”
思来想去,陈景云只能把原因归在自己方才的逆天行法之上,运使天心诀感应了片刻,发现自己并无丝毫的不妥,于是不由为许究担心起来。
说来也是,既有因由,必生结果,陈景云既然无碍,那结果可不就要许究来背负吗?
不过事已至此,陈景云能做的也只有极力运使法阵,争取为许究多化去一些劫雷之力。
此时阵中的许究刚刚吞服了一枚圣莲造化丹,待要喘息片刻,也好借机熟悉一下壮大了的化形神念,怎奈悬在高天上的天劫之眼此时却猛然一睁,随之而来的便又是三道劫雷齐下!
这是真正的天地动怒,降劫而罚!原本黑漆漆的剑煌山在雷光的映照下立时亮如白昼,丈许粗细的电光虽然并未拟形,但越是这般直截了当,便越让人心生无力之感。
惶惶天威之下群修为之色变,立在悬剑峰上观战的温易安和数位乙阙门长老早已大惊失声,众人虽然也曾渡过数次天劫,但是他们以往所渡的天劫与今日所见的一比却实在是再小儿科不过了。
“恐怖如斯!分明就是不给许究活路!”这是众人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对于天劫之眼这种近乎无赖的降罚之法,就连阎覆水等人也是一脸的惨然,以己推人,他们当年若是遇到这般天劫,怕是没人能够挺到最后。
相比于场外诸人,许究此时倒是把腰板挺得笔直,随着神魂之力的倾巢而出,许究头上悬着的那朵化形莲台中居然散出了一股宁折不弯之意!
“好道理!”
陈景云暗自赞叹一声,心知许究在天劫的压迫之下,终于将自己一生所求之道融会贯通,那缕道念此时虽显稚嫩,但也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三道电光破入法阵的一瞬间,陈景云御使的五色华光猛然绽起,四杀之力化作层层壁垒,雷光虽然猛烈直接,但却到底又被削弱了三分!
“轰——!”地一声爆音再响,许究的神念莲台虽然顶住了三道雷光的轰击,但是眼瞅着便已暗淡了下去,而且居然还有了由实转虚的架势。
这还了得?神念的虚实变化可以在平常的任何时候,但却绝对不能是此时,此刻若是许究的化形莲台转为虚形,那就代表着他今次渡劫已然失败,千年的苦功也会随之化为泡影。
“元灵显法、神魂无缺,性命相融、破劫方歇!给我——凝实!”
许究一见事情不妙,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疯狂之意,口中念念有词的同时,居然用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天灵,而后便见一道血光自他百汇处升了起来,瞬间与神念莲台相融!
书中代言,原来许究此法正是莲隐宗的一门禁忌秘术,修士施展此法之时需得燃烧自身的寿元精血,借此透支神魂,以达到强行提升神念修为的目的,乃是实打实的伤敌八百自损三千的亡命手段!
“不可!”
阎覆水等人见此情形同时大喝出声,文琛更是御出了乾山鼎,准备运使气运重宝之力强行护持,只是他的动作却被一旁的百里尘舒死命拦下。
今次的天劫来的太过古怪,万一文琛的举动再引来别的变化,那可就更加的不妙了!
此时再看阵中,却见许究神念所化的那座莲台在得了血光融入之后,立时便就光华大盛,三道劫雷又是强弩之末,竟被急转的莲台悍然搅碎,只留下了数缕纯阳之气投入其中。
摇摇欲坠的许究一击得手之后不禁仰天大笑,高喝一句:“朝闻道!夕死可矣!”言语之中狂态毕露,似乎多年积压的愤懑之气一朝得以尽散。
“狗东西!鬼嚎什么?有本尊在此,你便是想死也难!”
师父灵猿子在世时最喜欢讲一些古今江湖中的豪侠事,陈景云自然受了影响,此时见到许究神情豪迈,言语之中却隐有赴死之意,心生不忍之下,当即破口大骂。
许究被他骂的一愣,旋即又是大喜,心知陈景云定是还有手段帮他渡劫,于是连忙大口吞服灵丹,借此滋养已经萎靡不堪的神魂。
“时不我待!老弟有什么手段还请快快施展,只求保下许究一命!”
“闲云道友!你今日若是能助许究渡此劫数,莲隐宗上下将永感大恩!”
“还请道兄显法!”
……
场中的莲隐宗诸人谁不是人精?听了陈景云这话,忙不迭地出言相求,只是文琛在意的是许究的性命,阎覆水之流则是更加在意许究能否进阶元神境罢了。
旁人的请求陈景云自是充耳不闻,只对文琛言道:“事态紧急来不及细说,老哥且将乾山鼎借我一用!”
文琛闻言半点也不犹豫,忙将宝鼎双手奉上。
陈景云接过乾山鼎后,屈指成爪虚虚一抓,便将盘在鼎中的气运金光给摄了出来,而后将指向着阵中的许究隔空一点,那道气运金光的另一头便没入了许究的眉心。
“好好好!老弟真是好手段!许究小子本就身具一缕人道气运,此时再与乾山鼎的气运相连,两相合力之下保命当可无虞!”
陈景云见文琛丝毫也不在意宝鼎会因此受损降阶,眼中不由泛起赞许之意,笑道:“若是只为保住许究一命,还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文老哥再看小弟的手段!”
言罢心念一动,便见他的掌中忽地生出一棵充满生机的翠色嫩芽,将手一抖,那枝芽便已划过虚空,且还不偏不倚地没入了许究的眉心。
而就在那棵嫩芽遁入许究识海的一瞬间,天劫只眼中孕生的劫雷也终于落了下来。
三道!又是三道!
前两道电芒虽然更加粗大,但是颜色依旧如故,唯独那最后一道电芒却已色呈暗紫,内中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天地至理!
释出了翠色嫩芽的陈景云原本已经显出疲态,但是一见那道紫色劫雷,眼中立时便泛起了微不可查的神光。
今次付出了这么多的心力,就连灵台玄光都被分出了一缕,若是不能有所斩获,那可算是赔大发了!
第五十五章 得窥造化
闲言少叙,却说那最后三道劫雷威力无铸不假,但是此时的许究也已经大不相同!
原来,那棵翠色嫩芽乍一投入许究的眉心,立时就盘根错节地扎下了根须,只一瞬间,一株充斥着无穷生机的参天大树便几乎将许究的识海占满。
许究的元婴本已被一道气运金光包裹其中,此时再经巨树的加持,立时就好似吃了世俗传说中的“十全大补丸”一般,疲态尽去不说,对于元神之道的理解竟也连上了几个台阶!
虽然顶在头上的神念莲台渐有不敌劫雷之势,但是许究的眼中却是一片安然,修仙悟道讲的就是一个“悟”字,他此时心路通彻,诸般道韵随临,心念已然沉浸在了大欢喜中,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守在法阵外面的阎覆水等人一见许究的脸上露出了欢喜之色,便知他此时只差临门一脚,于是皆不由运起自身道韵开始费心呼唤,欲助许究快些脱出迷惑,就连昙鸾也在一旁诵起了佛门箴言。
修行之人笃信大道,一生所求者无外乎辟浊从清、得窥至圣真形。
那最后一道紫色劫雷还有一个“造化劫雷”的称谓,内蕴无穷至理,修士只得其一便可进阶元神之境,可若心生贪婪致使乱花迷眼、不可自拔,可就万事介休!
许究此时所遇的便是之番情形,如果在神念莲台溃散之前,他仍旧不能坚守本心,破开道途中的最大迷障,立时就是功败垂成的下场。
即便人道气运能够保他一命,许究怕也再无进阶元神境的可能。
陈景云方才先是以纯阳五行大阵削弱劫雷的威能,再用当年所得的人道气运护持许究,最后更是不惜动用了一丝本源之力,硬生生地凭着天心妙术助许究壮大了神魂,可说是仁至义尽。
若是即便如此许究仍然不能破境,那也只能证明他是问道之心不坚,即便功败垂成也怨不得别人。
在场的都是修为高绝之辈,自然能够看出陈景云刚刚施法之时已然耗损了本源。
几人心中说不感激那是假的,便是一直心思难测的百里尘舒,也是一阵叹服,至于文琛则早已感动的无以复加。
见到陈景云面容疲惫地跌坐在了云头上,犹在用心观瞧元神境天劫的纪烟岚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身形一闪便已来在了陈景云身前,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至于旁人如何,陈景云此时早已无暇理会,只对纪烟岚眨了眨眼,便开始闭目调息起来。
而阎覆水等人也确实认为陈景云这是损耗过甚欲要调息恢复,又哪里知道陈景云的心神早已沉入了灵台玄光,并沟通着许究识海中的碧树,开始体悟紫色劫雷中所蕴的大道造化与无穷至理。
笔者赘述了不下千言,实则一切只发生在了十数个呼吸之间,此时许究显化的神念莲台虽然挡下了最后三道劫雷中两道,但在紫色电光的冲击之下,眼瞅着那座莲台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事已至此,阎覆水运使的至臻道韵虽然依旧不曾停歇,但是心中却都已经有了尽人事而听天命的觉悟,元神之境不是那么好进的,否则修仙界中岂不是变成了大能满地走?
就在众人心中失望焦急却又无计可施之时,法阵之中犹在闭目微笑的许究却忽地睁开了眼,立时,一股宁折不弯、堂皇中正的气机猛地扩散开来!
而那座本已黯淡无光的神念莲台受此气机感应,竟然猛地一涨,紧接着就是华光万道、瑞霭千条,整个天地都随之震颤轰鸣!
“但向直中取傲骨,莫往曲中求安然。历尽艰劫还金鼎,天地洪炉孕道莲”
许究一偈喝出,道音隆隆直冲霄汉,天意有感之下,自然不会伤了“得道”之人,于是风也停了、云也散了,天劫之眼黯然隐去,紫色雷光倏然收回,只余一缕先天纯阳之气没入了莲台当中。
“成了!”
“哈哈哈!许究小子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祖师保佑!我莲隐宗终于再添一位大能!”
......
天花乱坠、草木随庆,大日金光携着漫天的祥氛普照着剑煌山脉,正是:“历经百劫终成道,天地同贺法相生。”
看着盘膝坐在法阵当中正在竭力吸纳先天纯阳之气的许究,莲隐宗诸人尽皆欣喜若狂,文琛更是好像喝醉了酒一般,居然手舞足蹈了起来。
昙鸾唱了一声佛号,也为人族再添一位大能修士感到由衷的欢喜,只有纪烟岚一脸的寒霜,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恶念临身,大能修士自然能够心生感应,欢喜的过了头的众人此时才想起今次出力最多的陈景云可是还在调息之中呢。
文琛老脸一红,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来到陈景云和纪烟岚身前,而后一脸讪讪地对纪烟岚道:
“弟妹莫恼,闲云老弟今次对我、对莲隐宗的恩情,老哥一定铭记,放心,我妙莲峰中还有长辈传下来的一枚绝世大药,定然能将老弟损失的本源之力填补回来!”
纪烟岚见文琛说的恳切,这才面色稍霁,阎覆水等人此时也都反应过来,连忙纷纷致歉,并且拿出了诸多好处。
“不错,许究这小子还真是好运道,倒也没有枉费了我这一番心力。”
一直盘坐云头的陈景云此时也已睁开眼睛,语带感慨地对着阵中的许究点了点头,而后把一挥手,就斩断了许究与乾山鼎的联系,再一招手,那棵挺立在许究识海中的巨树便又缩成了幼苗,倏忽间被他收了回来。
“闲云道友好手段!莲隐宗今日再得一位元神境大能,此皆道友之功,大恩不敢言报,道友今后若有用得到的地方,阎某必定倾力相助!”あ <
阎覆水今日此言倒是多了几分诚恳,他方才细细思量,发现自从陈景云横空出世之后,除了当日暴怒之下将步摇仙子斩杀了之外,所行之事居然每一样都能令莲隐宗从中受益,况且他与文琛的交情也是有目共睹。
对于这样一位能与天机老人战平,却又没有什么野心的人族大能,阎覆水今日终于生出了真心相交之意。
龚晁与百里尘舒的心思与阎覆水大致相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时要是有人恶了陈景云,怕是不用他亲自出手,文琛和许究就会跳出来将那人扒皮抽筋!
只是一想到逸莲峰与陈景云之间的仇怨,几人当中心思最细的百里尘舒便觉一阵头疼,花醉月那边最好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否则偌大的莲隐宗顷刻间就会四分五裂!
对于阎覆水的称谢,陈景云自是坦然接受,强压着得窥了造化之力的喜悦,可着劲儿地一顿狮子大张口。
纯阳五行大阵受损不假,但是修复起来也不算太难,而陈景云方才报出的材料,却是足够再建十座大阵的了!
哪知陈景云越是如此,阎覆水反而越发的高兴,乐呵呵地全都答应下来不说,还大方地将北荒南陆的几处灵石矿脉一同划给了乙阙门,一时众人皆欢。
:。:m.x
第五十六章 福祸难料
三日之后的子时,许究终于功行圆满,头顶偌大的道念莲台在吸纳了自极阴之中生出的一点纯阳之力后,终于收起了绽绽霞光,变得朴实无华起来。
道念莲台归入识海,许究周身气机一敛,整个人也跟着年轻了不少,阎覆水等人见他有此变化,尽皆抚掌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似是被阵外的大笑声惊醒,许究举目四望,眼中也有笑意,连忙望空揖手,算是谢过了同门相护之情。
元神即成,无人操控的纯阳五行大阵自然任由许究来去,旦见许究这位新进的人族大能足下微顿,人可就已经来在了法阵之外,只是他却并未先与众人叙话,而是举头望向了弈剑峰的方向。
文琛见他如此,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语带感慨地道:“你师父当年临终之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照看傲莲峰,岂料一场意外竟至他这一脉几乎精英尽丧。
不过好在你小子福缘深厚,居然能够破而后立,贺老鬼若是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许究听闻文琛提及恩师,眼中不免露出一抹悲意,向着莲隐宗的方向望空拜了三拜,而后再对阎覆水等人施了一礼,身形一动,人已上了弈剑峰。
对于他的举动,场中诸人皆不以为意,真要论到感激,陈景云在许究心中自然是要排在第一位的,毕竟若是没有他的馈赠与帮扶,许究此时即便没有陨落,也依旧脱不开一个半死不活的境况。
许究刚直,最是知恩图报,这也是阎覆水等人不遗余力地从旁帮衬他的原因之一。
见到正主走了,文琛也不以道念传音,而是大声向着悬剑峰方向喝道:
“温小子!今日我莲隐宗大喜,便占一占你家的场子,速速命人摆下最好的酒宴,我等要来个一醉方休!”
昙鸾闻言也自附和,笑对悬剑峰方向言道:“温宗主,今日非但莲隐宗大喜,亦是我人族大喜,你可莫要学你师姑父那般小气才好!”
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闻言尽皆大笑,同时心中也自羡慕,放眼北荒,也只有文琛与昙鸾才敢把陈景云为人小气这件事情拿出来说笑。
一直与几位长老守在悬剑峰上观望的温易安,此时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即便不从陈景云那里来论,他与许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老友今次能够破入元神境,乙阙门中立时再添一位强援!
是以心花怒放的温易安在领了文琛与昙鸾的法旨之后,连忙吩咐凌度亲自下去安排,同时解了剑煌山中的禁令,又命门中修士各自欢庆,越热闹越好!
剑煌山中喧闹异常,弈剑峰这边却十分的安静,暴猿用它杠子一般的指头小心地为灵聪兽梳理着毛发,肖升等人装模作样地杵在洞府门口,许究则是躬身而立,静待陈景云的召唤。
洞内水榭之中,纪烟岚难掩心头的喜悦,这三日她一直守在陈景云身旁,此时见陈景云虽然依旧闭目神游,唇角却挂着一抹笑意,怎还不知他是有所得了?
知道许究在门外已经站了半天了,不过纪烟岚可不认为自己需要把道侣唤醒,她虽然还没有到达元神境,但也知道修为到了陈景云这般境界,再想进步该有多难。
“造化之道包罗万象、变化出奇,有蹏通之能,凌于天地之间,惜呼倏显倏隐,出入有无而常存,吾今幸得一窥,日后当在九转之上再创黄庭元功,却不知倒时与天意争流,是祸兮?是福焉?”
压下心中的大喜悦,陈景云呢喃了几句之后这才睁开了眼睛,见纪烟岚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便知她是被自己方才的话语给惊到了,当下摇头笑道:
“莫要担心,我今次虽然窥得了一点造化之道,但是想要将之抽丝剥茧、理出脉络,没有几百年的苦功怕是不行的,此事可以暂且不提。
对了,许究在外面站了多久了?这小子今次受了我的大恩,以他的性子,怕是要来许愿起誓了。”
心知陈景云不愿自己担心,纪烟岚也只好免力压下心事,只是陈景云方才最后那句“与天意争流,祸兮、福焉?”实在太过骇人,让她想不惦记也难,是以一时竟忘了回话。
见纪烟岚犹在愣愣出神,陈景云也不再劝,大袖一挥洞门立开,而后便见许究一脸肃容地走了进来。
看着走到近前纳头便拜的许究,陈景云心中难免一阵得意,即为大能,自当称宗道祖,辈分一说除了面对本宗长辈外,对于别宗大能则是已经可以免了,这也是修仙界中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而许究此刻却拜伏在了陈景云的脚下,显然是把他当成师长一样看待,这不由让陈观主再一次对自己看人、识人的眼光有了极高的评价。
“不错,道韵随身、气盛凌霄,你今番有此造化,也是多年勤修不怠、坚守本心的结果,起来吧。”
许究闻言面上感激之色更浓,依旧伏地不起,言道:“许究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师叔的大恩,我虽修行了数百年,但是自问与旁人不同,是以师叔今后但凡有用得到许究的地方,许究定然粉身碎骨以报!”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知道许究如此说是怕自己把他归为阎覆水之流,于是点头道:
“行了,你的品性我自知晓,也不用等到日后,我过些时日会往海外一游,只是老猫不在家,难免会有人惦记我那些小崽子们。
因此乙阙门和天南道场还需你与文老哥照应周全,我也不白用你,若是办的好了,待我回归之后便为你炼制一件灵宝如何?”
许究闻言大喜,他虽然为人中正,但是并不迂腐,对于陈景云的炼器手段他可是神往已久,当下起身回道:
“师叔放心,此事包在许究身上!待您云游之时我便常住剑煌山,就不信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嘿嘿……师叔,只是师侄有个不情之请——”
陈景云见许究言语间故作扭捏之态,怎还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笑骂道:
“好个狈赖货,我就知道你跟着文老鬼学不出什么好的来,先说好了,提前把灵宝炼制给你也行,但是材料可得由你自己准备,多多益善!”
许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如今身为元神境修士,莲隐宗宝库中的资源有了动用的资格,而且傲莲峰以前的日子可是过的极为紧巴,今次也自然需要多为门下弟子准备一些。
“若是能够劳动闲云师叔再为罗素他们炼制几件灵宝就好了……”
许究是真心的视陈景云为亲近尊长,此时心中有了盘算,眼睛居然开始巴望了起来,那样子哪里还有一点人族大能的架势?
第五十七章 吃亏是福
悬剑峰上的一场欢宴只是一个开头,莲隐宗将要举行的大庆祝才是重头戏,想必到时定是大能云集,便是妖、魔二族也会遣使前来。
门中再添一位老祖,莲隐宗修士自然与有荣焉,修仙界再添一位大能,北荒各宗也都欢欣鼓舞。
至于天地之间再添了一位踏足绝巅之境的人族修士,妖、魔两族那边可就是骂声一片了。
两族修士在感慨北荒人族中兴之势已成的同时,警惕之心也都生了起来。
天机老人老而不死,闲云子又横空出世,今番又有许究破劫功成,以为后继者,如此种种……唉!
叹息之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就好似一道阴霾一般,不知不觉间就笼罩在了妖、魔二族大能修士的心头,挥之不去,也无法排解。
......
对于一个月后的修仙界大庆,虽然有阎覆水等人的极力邀请,陈景云还是婉言拒绝了,只说自己本源未复,需得闭关炼化文琛亲自取来的绝世大丹。
知道陈景云依旧对逸莲峰一脉心存芥蒂,文琛也不好出头强邀,于是莲隐宗众人又在剑煌山中叨扰了几日之后,就都回归了中州,便是昙鸾也被百里尘舒给强拉了去。
至于身为正主的许究,虽然惦记着陈景云将要为他炼制的灵宝,但在阎覆水的严令下,他也只得极不情愿地回山巩固境界。
不过心中却是打定了主意,一旦宗门大庆事了,他许究老祖定要把莲隐宗的宗门宝库好好地搜刮一遍!
温易安和一众乙阙门高层恭送“豪客”们离去,直到遮天莲台消失在了天边,众人这才满眼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也是,不说莲隐宗不日就会送来的大批资源,单就阎覆水等人这几日在饮宴之时随手颁下的赏赐,就令温易安等人拿到手软。
还有苍山福地以北的那几处储量惊人的富裕矿脉,一旦运作好了,乙阙门非但会多出大笔的灵石进项,便是再将宗门势力向北扩充千里怕也不在话下。
如此一番盘算下来,温易安等人赫然发现,原来许究今次在剑煌山中渡劫,乙阙门竟然从中得到了这般多的好处!
更何况经此一事,纯阳五行大阵可以助人破境渡劫的功用就变的比真金还真,那些个有求于乙阙门的高阶修士若想乘此东风,总要拿出更多的好处才行。
没有哪个宗门敢在暗处打纯阳五行大阵的主意,因为没有人能担下同时得罪了陈景云和文琛、昙鸾、许究这四位大能修士的风险,就算是天机阁,也只能在明面上做文章。
温宗主与手下诸位长老此时意气风发的厉害,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乙阙门竟然已经成了一个超然的存在。
虽说门中修士的整体实力与北荒的顶级大宗门相比依旧相差甚远,但是乙阙门前有纯阳五行大阵可以帮助弟子们加快修行,后有陈景云与文琛等人垂下羽翼、护佑周全。
在这样的机遇之下,众人已经可以预见乙阙门在百年之后该是何等的兴盛!
......
弈剑峰中灵云绕,仙尊洞府水声长。
水榭亭阁之中柴斐正自懊恼,看那架势,似乎恨不得捶胸顿足一番。
原来,前日许究渡劫之时,柴斐正与安童身在万里之外,因此无缘得见修士进阶元神境时的浩瀚天威。
“好了!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般没个深沉?”
陈景云原本正与纪烟岚对弈,不想却被一旁长吁短叹的小弟子给扰了棋兴,于是放下棋子出言训斥。
柴斐在陈景云面前向来随意,闻言埋怨道:“师父啊!那可是进阶元神境的天劫!听说还是个向来不曾现世的连环劫雷,弟子居然错过了这样的奇景,您怎么不提前把我叫回来呀!”
陈景云把眼一瞪,抬手就在柴斐的脖颈处拍了一记,见弟子“噗通!”一下跌落水中,这才笑骂道:
“你这逆徒,居然怪起为师来了,早就告诉过你无事不要乱跑,如今错过了机缘却又回来抱怨。”
从小到大,柴斐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挨过师父多少巴掌了,总之是课业不精要打、修行不勤要打、惹了祸要打、师父手痒了也要打,虽说不会受伤,但是皮肉受苦却是真的。
甩掉了一只夹着自己道衣不放的灵蟹,柴斐捂着脖子呲牙咧嘴地从池水中爬了出来,又见师娘正含笑向自己招手,这才敢重新回到水榭中。
既然没有了下棋的兴致,陈景云便与柴斐说起了正事,他关心的是隐在北荒暗处的那股势力实力到底如何,又能否为闲云观所用。
一见师父提及此事,柴斐不由面露得色,他与安童今次循着一点蛛丝马迹,纵横探查三万里,到底还是发现了一些那方势力留下的手尾。
于是便滔滔不绝地把他与安童是如何利用小延寿丹为饵、又如何的亲自追踪买主的动向,并且最终寻到了一个秘密据点的经过讲了出来。
看着言语间唾沫横飞且还做着夸张手势的小弟子,陈景云的眼中满是笑意,也不出言点破,反倒是夸赞了弟子几句,之后才问道:
“既然是你与安童一起发现的线索,却不知他对那方势力有何评说?”
柴斐得到了师父的夸奖,本就不大的眼睛早已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回道:
“安童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些,弟子原本想要出手擒下几人问话,却被他死命地拦下,还说什么事有蹊跷,需得谨慎行事。”
陈景云闻言点了点头,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面玉牌状的灵宝交给柴斐,命他下次再见面时将此宝赠予安童。
柴斐自然识得玉牌,因为他的项间也挂着同样的一件,于是喜滋滋地接过玉牌,一边称叹着好友安童的好运道,一边领命去了。
看着柴斐离去时的痴肥背影,纪烟岚心有不解,疑惑地道:
“那方势力既然能够潜在北荒数千年而没有被五大宗门绞杀,其纳影藏行的手段又岂是小六和安童可以轻易发现的?
你既然看出了其中的古怪,却为何不肯解说个明白?”
陈景云闻言一笑,灌了几口灵酒之后才道:“小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太过烂漫不说,也没有接触过什么鬼蜮伎俩,婉娘今次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办,自然是存了锻炼之意,吃一点亏嘛,有好处。”
纪烟岚闻言无奈地摇头,心中腹诽道:“小六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性子,说白了还不是你们师徒给惯出来的,现在倒是想起往回找补了。”
第五十八章 红衣仙子
柴扉竹舍葱葱绿,僧家禅室处处清。轻轻雅雅供佛事,叠叠层层昙花生。
千佛宗占地广大,宗内七脉一十二灵峰,峰峰皆有玄奇,若再算上那些幽僻的禅林、隐世的僧居,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佛门修士从中修行。
宗主七衍和尚修为不俗,在他的带领下,千佛宗已然成为北荒南陆最大的禅宗势力。
与禅音寺的平淡祥和不同,千佛宗内更多的是一种清净意,就好似宗内僧侣真的破开了七情六欲的困锁、斩断了心间的烦恼丝。
云宿峰分属千佛宗七脉之一,内中有一处清幽的所在,名为眠香谷。
谷中一座精致的竹楼依山而建,楼外溪水潺潺、波光独舞,楼内紫烟萦绕、香霭朦胧,阵阵琴音和着林间松风自楼中飘散开来,似能涤荡闻着的尘心。
杞忧神尼在竹楼之外已经静立良久,直到一曲终了,这才舒然一叹,脸上全是意犹未尽之意。
“是杞忧啊,进来吧。”一道极赋磁性的慵懒声音自竹楼中传了出来。
杞忧闻声猛然惊醒,免力压下心底的迷醉,整理了一下僧袍之后,这才缓步近前,只是行走间居然带着一丝拘谨之意。
仙子倚云榻,玉笋弄琴匣。娥颈三寸雪,慵姿掩红纱。
杞忧轻推房门,入眼处正见一位风韵无双的红衣仙子闲倚云榻,于是连忙躬身下拜,口称:“令主万安!”
红衣仙子也不去看杞忧,而是用那点脂降唇轻吮着一枚小巧的灵果,直到灵果的汁液全都吸尽,这才言道:“今次外事堂的弟子故意露了破绽,却不知可曾钓到鱼儿?”
“回禀令主,事情初时进行的还算顺利,闲云武尊的六弟子虽然修为不弱,但是终究还是个雏儿,原本已经入瓮。
只是近来名声鹊起的犴公子不知为何竟与他一路同行,那犴公子心思极为深沉,是以属下等今次未能得计。”
杞忧一边回话,一边偷眼上瞧,见红衣仙子并未动怒,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红衣仙子闻言微微一笑,言道:“不妨事,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而已,不一定非要建功,小延寿丹可曾带回?”
“幸不辱命,今次几位族老所携资源甚多,是以顺利地置换来了三枚小延寿丹。”杞忧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自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了上去。
红衣仙子打开锦盒,见内中果然摆着三枚灵韵盎然的丹丸,于是秋水一般的眸子里立时闪过一抹喜色。
以葱白一样的玉指拈起了其中的一枚,似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再将丹丸放在鼻尖处轻轻一闻,红衣仙子旋即目露神往之意,轻声呢喃道:
“杞忧啊,你说世间怎么就会出了这般人物?修为绝顶且不必说,在器道、丹道乃至阵法一道上居然也都有着旁人拍马难及的莫大成就,莫非族中故老相传的天人降世一说竟是真的?”
杞忧自然知道红衣仙子言语所指,思虑了一阵,也不由心生感慨,回道:
“令主,天人降世之说太过虚无缥缈,属下是不信的,只是经过了十数年的探查,闲云武尊的来历依旧成迷,不过他当年验明血脉之时确有人道气运降临,因此定是人族无疑。”
红衣仙子似是被杞忧的话给扫了兴致,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直搅的室内春光一片,待坐直了身子之后才道:
“既然鱼儿已经脱了勾,想必剑煌山上的那位定会生出警觉,你等自今日起偃旗息鼓,不许再有丝毫动作,我也会暂离此地折返族中。
唉——!有了这三枚小延寿丹,相信那两个老不死的又能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闲云子手中弄来两枚可以延寿八百载的‘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呢。”
听到红衣仙子言及“两个老不死的”,杞忧的脸上立时露出崇敬之色,恭声道:“两位尊主功参造化,定然能够渡过此番之厄,令主不必太过忧心。”
“咯咯......你们这些人呐,也不知道是傻了还是怎地,便是两个老不死的延寿得活,就真的敢到日头底下行走了吗?且不说那天机老人,便是闲云子出手,试问哪个能活——”
话音未绝,屋中已经失了红衣仙子的身影,只留下满室的余香仍然萦绕不绝。
直到此时,杞忧神尼才站起身来,轻叹一声跨出房门,感受着照在身上的温暖阳光,眼底不免泛起了一丝迷茫之色。
......
五百里外的一处山阳坡上,陈景云正眯缝着眼睛吸纳着头顶大日之中散出的阳火之力。
自从得了一丝造化玄机,陈景云的修为虽然没有再进,但是在灵力转化之道上可是有了不小的体悟。
而胸腹间的太极气旋也终于被他发掘出了第二个功用,那就是将得自天南之外的天地灵气转化为泥丸宫可以吸纳的混沌灵气,虽然在转化灵气时,十成也只能得到一两成,但也足够日常损耗之用。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听到陈景云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正在一旁烹茶的纪烟岚不由大感好奇,于是出言问询。
陈景云见问自不隐瞒,言道:“那方势力的一个首脑已经露头了,听其话中的意思,这些人竟是份属同族......”
听完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不免心生不解,问道:“既然那个首脑将要返回本族,你我为何不衔尾追踪?就不信那些人见你亲身驾临还敢不俯首称臣!”
陈景云闻言笑着摇头道:“小的们既然想要折腾,那便折腾去吧,天南那边凤鸣和知着也已经破入了七转,不日就会借故来给小师弟帮忙,有小四在,相信不会有什么变故。”
相隔数万里,陈景云却能知晓闲云观中的一应事情,此皆道器分身之故。
纪烟岚听闻聂凤鸣与袁华已经破入了七转之境,立时满心的欢喜,她可是深知闲云观九转功法的厉害,陈景云当年初入乙阙门时也只是七转境界,可是即便如此,也将葛宵等一众宵小之辈杀得个落荒而逃!
既然决定了暂时放过那方势力,陈景云便又起了继续闲游的兴致,况且他此前一直对外言说自己乃是在化外蛮荒之地破劫入道,此时趁着南去苍生岛之前,前往化外异域揽胜一番也算不错,于是提议道:
“烟岚,左右还有几天时间,剑煌山这边也没有什么大事,不若你我折向西北,去那化外一游如何?”
纪烟岚从不拒绝陈景云的提议,她当年为了磨砺剑心,倒是真的在化外之地历练过一段时间,此时一回想起那段经历,非但识海中的画影龙雀发出一阵雀跃之意,就连背上的烟波秋水剑也跟着不断地鸣响!
看着周身上下战意涌动的纪烟岚,陈景云立觉一阵头大,心中腹诽了几句疯婆娘之后,决定这几日还是少惹纪烟岚为妙。
第五十九章 爱吃石头的观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景云与纪烟岚决定前往化外一游的同时,伏牛山这边却已经开始了闲云观自开宗以后最大的一次庆典。
虽然已经入了仙门,但是闲云观辖下的武人们还是更愿意把一些江湖中的称谓挂在嘴边,这些日子更是张口闭口的总要谈及聂凤鸣“聂二爷”与袁华“袁四爷”。
前日聂凤鸣与袁华相继破境功成,进阶七转之境,期间虽无天罚降下,但是破境之时的一番大动静却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若非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亲自出手遮掩天机,恐怕北荒那边都会有所感应。
待到风云散尽后,天南大宗师境以上再出两位武道尊者,一时间,闲云观辖下修士尽皆欢呼雀跃、与有荣焉!
其实对于“尊者”这个称谓,聂婉娘和聂凤鸣等人一直心有抵触,认为天南修行界中能够配得上“尊”之一字者,唯师父陈景云一人。
岂料众人的这个想法却被陈观主嗤之以鼻,观主大人如意算盘打的极响,认为只有门下的徒子徒孙们都成了尊者境以上的修士,才能让他更有颜面。
红轮西坠之时,也正是闲云观最为热闹的时候,此刻皓月初升雪鉴银盘、山河摇影映挂碧天,伏牛山下喧声阵阵,灵峰之上五色光斓。
相比于山下的热闹,灵峰大殿之中倒是更多了一些随意安然,身着玄色道衣的陈景云高居云座,两旁徒子徒孙和一众闲云观主事长老以及白芷姐妹各有位次。
再看殿中诸人,聂婉娘今日一改往日的端庄,正笑逐颜开地频频举杯,还时不时地与彭仇夫妇说一些聂凤鸣和袁华少年时的趣事,只是谈笑间却难掩眼中的感慨激动之意。
彭仇自然同样如此,他当年护着小姐少爷冒死北遁,不想居然得了一场天大的缘法,如今聂凤鸣也已成就“尊者”之位,此时思及旧主,彭大长老不由红了眼眶。
许是因为修行有成之故,素来老城持重的聂凤鸣此刻神采飞扬,正跟程石和季灵得意地透露着他将随着师父前往海外游历的消息,引得师弟师妹羡慕不已。
袁华则正努力地扮出一副高人模样,他虽然生的容貌一般,但却深沉内敛,又因为破入七转之后一身气机更加的缥缈难测,是以一旦装起样儿来,倒是真把几个小的给唬住了。
只是袁华的这副样子又如何唬得住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程石与季灵?
师兄妹二人因为心生妒忌,于是便拉着袁华可着劲儿地灌酒,三杯五盏未见怎地,八九轮下来袁华终于原形毕露,笑呵呵地收了威严,言语间与平时便没什么两样了。
至于几个小字辈儿,虽然彭逍、彭遥和孟不同三人已经修为不弱,名头也都不小,可那是在旁人眼中,殿中哪有几人的位置?
于是三人只能跟姬倾城一同挤在姬桓的席上,师兄妹四人也有乐子可寻,此时正嬉笑着向姬桓与何弃我讨要好处,直扰的姬、何二人连饮酒交谈的功夫都没有。
白芷姐妹那边的阵势可是不小,姐妹七人聚在一处,正说着一些山下的家长里短,不用想也知道七人定是步了纪烟岚的后尘,也被山下的柴婶子她们给洗了脑了。
虽然白池蛮横地把自己的席位给占了去,石鹤长老却不着恼,他前几日不小心惹到了这七个姑奶奶,正愁没机会让人家撒气呢,今日岂不正好?
……
对于闲云观的现状,陈景云心中大感满意,自当年灵猿子驾鹤西去后,天地之间只剩他剩孤零零的一人,再到现如今的宗门鼎盛人才济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一旦身处其中,此情此景,却依旧令他有了一种如在梦中之感。
攥了攥拳头,感受着指掌之间蕴藏着的磅礴力量,陈景云不由翘起了唇角,这具道器分身如今也有了本体九成的实力,所差的不过是无法专精五行天心之术。
“有了这具分身镇守山门,加上弟子们也已经逐渐成长了起来,闲云观如今再不惧怕等闲宵小之辈的算计,自己的本体又有何处不能去得?”
如此想着,陈观主心中难免一阵得意,于是把手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想要痛饮一阵。
只是这一下他却摸了个空,腰间虽然束着卷云玉带,怎奈其上空空如也,哪里悬着什么葫芦?
无奈地摇了摇头,陈观主只得自储物袋中摄出一块天外精金,而后将之丢入口中嚼得个“咯嘣”脆响,那样子竟好似咀嚼萝卜一般。
“可惜呀!自己这分身什么都好,美中不足的却是即品不出酒中香,也识不得肉中味。”看着下边的弟子们杯来盏往、谈笑风声,陈景云不由得暗自“砸吧”了几下嘴。
自聂婉娘而下的一众亲传弟子见到师父这般模样尽皆大笑出声,程石与季灵更是重重地碰了一下酒盏,神情说不出地得意。
彭仇与石鹤等人虽然不敢放肆,但是也都偷笑出声,同样的错误观主已经不知道犯了多少回了,却是一直改不过来。
唯独姬倾城觉得师祖实在可怜,别人都在喝酒吃肉,只有他老人家在那里啃石头。
自从得知陈景云的分身将会常留山门之后,众人相聚时就从不缺少这样的场景,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位玄衣观主的存在。
笑骂了几声“逆徒”之后,陈景云轻咳一声止住了场面,而后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聂婉娘处,言道:
“婉娘,你本九天玄凤,却被师门捆住了羽翼,又身为三代首徒诸人的表率,这些年过的着实辛苦。
今次凤鸣和小四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为师便许你一个空闲,让你好有机会四方游历,去寻找自己的道缘。”
对于大弟子,陈景云是打心底里的看重,认为将来能够传承自己衣钵者非她莫属,以前还担心弟子心窍太过玲珑至使难控意马心猿,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岂料聂婉娘闻言之后却浅笑摇头,恭声回道:“师父莫要为弟子担心,虽说游历四方能够增长眼光见识,但是守在家中却也未必没有所得。
弟子这些年坐镇灵峰、感悟周天星辰演化,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而且师父在时我心甚安,倒觉得留在家中更好些。”
“唉——!既如此,那便随你。”
见聂婉娘如此说,陈景云也只能听之任之,叹息一声之后又道:
“为师今次在对战妖、魔族二族大能时,曾经悟得一门《玄光运灵之术》,此术威力不小,非功成七转且修行我正统闲云观功法者无法习成,今日便传于你们三人吧。”
第六十章 岂能尽如人意?
听闻师父欲要传法,聂婉娘与聂凤鸣、袁华三人自是喜不自胜,程石和季灵修为不够,只能在一旁大呼可惜。
聂凤鸣当日有幸见到了《玄光运灵术》的精妙与威力,心中早就垂涎万分,于是借着酒劲儿,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殿中诸人讲起了陈景云当日与妖、魔两族大能对战时的情形,直把彭仇等人听的啧舌不已。
待到陈景云带着三个弟子去了灵峰山腹的演武空间之后,殿中所剩诸人便开始敞开了痛饮,四小也都霸占了师父的案几,笑闹着开始轮番敬酒。
对于这番场面,程石与季灵感触最深,非是众人惧怕师父陈景云,而是大师姐聂婉娘的气场太过压人,她今日虽然一直和颜悦色,但是积威之下,仍令众人不敢太过放肆。
柴二蛋不愿到灵峰大殿中吃喝,虽说陈景云的行事作风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他却固执地认为青衣“云哥儿”才是真的“云哥儿”,至于这位身着玄衣、不能喝酒吃肉、无事便啃石头的么,怎么都让他觉得别扭。
牛家村中与柴二蛋同辈的村民们,如今全都正值壮年,众人这些年分批驻守大苍山,因为要跟北荒各宗派过来的探子们交手搏杀,是以养出了不少杀伐之气,特别是被聂婉娘充入闲云武卫的精壮男女,武道修为更是进步神速。
此时聚在柴二蛋家中大吃大喝的一众壮汉中,除了柴二蛋早早地修到了五转境界,余者也都有着四转以上的修为。
而且众人肉身之强悍可是丝毫也不弱于当年的陈景云,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战力极为惊人,不能以寻常大宗师境度之。
柴婶子和儿媳李大丫在厨房忙活了半天,但是做好的吃食却怎么也供不上溜儿,李大丫彪悍的性子一起,直接就把柴二蛋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给轰了出去,让他们自去村中饭堂吃喝。
对于村中妇人们的彪悍脾性,庄户们早都习以为常,没办法呀,闲云观中长姐当家,这让妇人们都觉得长气,村正柴老敢又最善于断糊涂案外加和稀泥。
是以一旦有夫妻闹将起来的,板子总要打到丈夫的头上,于是时间久了,村妇们竟变得越发硬气了。
教书先生李三小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袭青衫,也最看不惯柴二蛋等人袒胸露腹的粗鄙样子,此时看到众人精赤着上身一步三摇地往饭堂横逛,暗骂了几句之后决定回头要给弟子们好好讲讲何为礼仪。
这些年村中的子弟已经成长起了几批,原本的泥娃子、脏妮子们因为闲云观之故,俨然成了天之骄子,一旦学有所成就会被袁华充入各个堂口,有一些得力的已经在各自的领域里逐渐冒头。
姬桓对此大为不满,他当年可也是当过几个月的教书先生的,因此每年回山修行的时候都要极力争夺几个,并且带在自己身边历练,看重之意不言自明。
因为彭仇当年的坚持,村中子弟们修行的都是最正统的闲云观功法,虽然进境缓慢,但是一旦入了门径,便是一条通天大道,远不是其父辈们修行的白话版功法可比。
为了今次的庆典,季灵特地从黔州调来了大批妖兽,是以这三日山上山下可着劲儿地供应,直把各个分堂的武人们给乐开了花,皆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苦月大师抹了抹嘴角的油光,与几个村中老友互骂了几句之后,这才起身离开,估计又要去供奉堂中为灵猿子诵经,跟在他身后便是那名北荒探子渡难女尼。
对于苦月大师的不忌荤素,渡难看的是大为赞叹,老僧佛法精深、笑骂由心,显然已经破了佛门中人最难跨过的识障,这般境界却要比她高了数筹。
一僧一尼法衣飘飘,行在上山的石径上时,似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让人看着就觉得一阵舒服,就连那几个不修口德的老家伙也都一阵赞叹,认为老和尚的卖相不错。
多年不闻伤痛、病死,小崽子们又都生龙活虎,牛家村的人口自然就会大规模的增长,柴老敢身为村正,自然十分高兴,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要吹嘘一番,就连进到村中祠堂时都要挺直腰杆。
也对,皇帝来了都要对他礼敬有加,他这村正当的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来的时间久了,苏凝碧终于彻底地融入到了伏牛山的生活当中,她的易牙本事实在不俗,就连村中第一大厨程婶子在品尝了她的手艺之后,都动了拜师的念头。
苏凝碧也不藏私,还真的被她手把手地教出了五七位个中好手。
有了一众拥趸之后,粗重的活计自然轮不到她干,因此倒叫苏凝碧有时间去对那些妖兽精肉做些研究。
这是陈景云当年亲自交代的事情,苏凝碧可一刻都不敢忘,苦心钻研之下,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催发精肉效能的良方。
丹堂的石鹤长老对她惊为天人,二人时常探讨一些药食之道,一来二去的,竟在不知不觉间互生好感。
聂婉娘等人对此乐见其成,苏凝碧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石鹤则是修行有成有了返老还童之相,他二人走到一起倒也登对。
在母亲与石鹤的事情上,昆蓉是真心为母亲感到高兴,石鹤也对她极好,灵丹妙药更是从不吝啬。
虽然只是仆从的身份,但是昆蓉所修的功法可是正统的闲云观法门,她又是纪烟岚的侍女,因此时常能够得到提点,是以昆蓉的修为提升的极快,已经隐隐有了赶超外门诸人的架势。
天南国人口万万,山野之中自然散有遗贤,外门的无果、田帧等人这些年领着师父彭仇的令,云游天下增长见识的同时,还真的发现了几位了不得的人物。
聂婉娘当年代师布道,因此《九转小黄庭》秘法的前两卷功法在江湖之中流传甚广,更有一些惊才绝艳之辈在这两卷秘法的基础上创出了之后的修行法门。
对于这样的人才,闲云观如何肯放过?虽然招揽之时不会行那些威逼之事,但是利诱却是免不了的。
无果他们怀揣着大把的丹药灵石,好似一阵及时雨般荡过名山荒泽,很少有人能够不为所动。
况且只是挂上一个闲云观外门客卿的名头,每年就有大把的好处可拿,对于这样的好事情,就算再淡薄的人物也都难免心动。
皇家武院的分院已经遍布整个天南,优中选优之后被选入上京总院的学子已经有一批学成毕业。
身为院首的姬桓大帝一声令下,这些学子就大半被充入了军中,且都是充任千夫长以上的实权将官,至于剩下的那些学子则是成了一些贫瘠县府的父母官。
学子们身为天子门生,授紫金玉带,所行军政之事皆是当前要务,纠察的皆为贪官败类,一时引得万民称赞,军队与官场也都为之震动。
……
姬桓参加完了大殿的饮宴之后,又与女儿说了一些私话,这才告别彭仇、何弃我等人,而后跨上万里乌云骓,在青冥子等人的护卫下踏上归途。
此时皎月当空,灵峰绽彩,山上山下欢声一片,姬桓回首四望,只觉一阵舒心,又见姬倾城仍然立在灵峰边上不肯离去,心下立时又是一阵不舍。
奈何世间之事就是如此,从来不会尽如人意,姬桓也想留在山门安心修行,可是观主既然断言百年之内天南将有大难,现如今也只能死命地准备......
第六十一章 磨剑化外
书分两头。
话说陈景云放下北荒诸事,携着纪烟岚飘然折向西北,要去看一看化外之地的景致。
他二人虽只架着一片轻云,但那云朵的速度却是极快,竟然给了纪烟岚一种虚空挪移之感。
对于道侣的种种玄奇手段,纪烟岚早已见怪不怪,二人在谈笑间跨千山渡万水,居然只用了一日夜的功夫就来到了北荒的边界,再往西北时,所见已经截然不同。
纪烟岚对这方地域倒不陌生,一边为陈景云讲一些她当年独自一人闯荡域外时的趣事,一边准备着晚膳。
没办法,她家的这位武尊不同于别人家的大能修士,总爱在吃喝上斤斤计较。
荒川霜落草如刀,苍月森冷照尸鳌。七色霞烟蕴迷瘴,万里阴风卷怒涛。
陈景云指点着下方的一处凄冷荒山,看着其间荡出的斑斓瘴雾以及散落在枯草中的森森白骨,终于对化外蛮荒之地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此地名为蜃龙岭,我当年游历之时曾经踏足一次,说来好笑,我那时修为不高,胆气却壮,一门心思的想要斩杀岭中的蜃兽,岂料方才入岭探寻了不到百丈便狼狈退了出来。”
瞄着陈景云所看的方位,纪烟岚一边烹茶一边浅笑着言道。
对于纪烟岚傻大胆的做法,陈景云不由暗地里捏了一把冷汗,他方才道念扫出时,竟在山腹的天成法阵中发现了一条沉眠的毒蟒,那毒蟒一看就十分了得,岭中凝结的瘴气正是它的气息所化。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也是后怕不已,不过待听到那条毒蟒居然身长三四十丈,且有水缸那般粗细时,这位剑尊眼中立时便露出了精芒,心道:
“天南那边一直缺少肉食,这毒蟒能够呼气成瘴,显见是成了气候,一身是宝不说,单就那身精肉就有不小的用处!”
一见纪烟岚这副战意澎湃的样子,陈景云怎还不知她的心中所想?
苦笑之余,再思及纪烟岚自从与自己结为道侣之后的种种事情,心底不由一阵愧疚,当下揽住纪烟岚纤细的腰肢,语带感慨地道:
“师姐,自从你我结为道侣之后,你要么每日里为我担忧、要么就是在为闲云观谋利,所行之事居然没有一样是为了自己。”
“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既然身为闲云观一脉的主母,自然要为门人弟子们解忧,再说我何时每日为你担忧过了?”纪烟岚羞恼地白了陈景云一眼,而后执剑在手,就要遁入山腹斩杀毒蟒。
“哈哈哈......既然师姐起了战心,那咱们便舍了闲游的想法,如此一路杀将下去,管它什么妖兽凶顽、还是什么妖修魔属,怎也要让我家师姐战个痛快才行!”
纪烟岚见陈景云说的豪迈,眼中兴奋之意立时更浓,便连手中的烟波秋水剑都跟着鸣颤起来,似乎表达着若不饱饮鲜血绝不归鞘之意。
他二人一个有心纵容,一个欲要释放积聚在心中的杀念,因此西北化外之地的众多成了气候的妖兽魔物算是倒了大霉了,而首当其冲自然是蜃龙岭中的那条毒蟒。
那毒蟒根底不俗,且还份属龙种,每沉睡一甲子就能蜕皮一次,待到蜕皮九次之后便会化身毒龙遨游四海,岂料就在这最后一次沉眠时,却遇到了纪烟岚这位杀星!
一场大战直杀得是日月无光。
毒龙修行日久肉身自然强横,又有毒气可供护体攻伐,还能催动蜃境迷惑敌人,等闲元婴境修士遇到了,怕是只有逃命的份儿。
但是纪烟岚当日在莲隐宗时就打出了人族元神境下第一人的名头,如今破入半步元神境后,实力自然再涨。
她又有画影龙雀与诸般玄宝可以护持神魂、隔绝妖雾,是以在缠斗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毒蟒最终悲鸣一声被一剑削首。
道侣得胜归来,陈景云自然不吝赞美之言,之后二人将毒蟒剥皮抽筋,取了蜃属妖丹与毒囊,把堆成小山一样的精肉收入储物袋中,又到老巢之中大肆搜刮了一番,而后招来一道天火焚尽方圆数十里的毒瘴,这才满意地离去。
有了这个好的开始,之后的杀伐就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西北化外之地原本的一些绝境也因此变成了纪烟岚的磨剑之地,陈景云并不出手,每日里笑吟吟地跟在道侣身后收集有用之物。
......
化外之地乃是真正的血火之地,三族中的一些凶人最爱到此截杀外族修士,一些破境无望之人也会到此体会生死,以求突破瓶颈的气机。
而人族修士的血脉里似乎天生就有抱团取暖的种子,是以即便是在危机四伏的化外之地,也依然有着不少的人族聚集地。
紫茔山附近的人族修士营地人心浮动,诸人都在议论近日不断发生的怪事。
营地主事端宿尊者勒令众人不得私自离营,同时派出精通敛息之术的修士四处打探消息,并且联系方圆千里的人族修士向此地靠拢。
三两日后,派出去的探子们纷纷折返,一些散在各处的人族修士也都相继到来,众人虽然嘴里啧啧称奇,但是眼中却难掩兴奋之意。
“......就见一道剑光从天斩落,一直盘踞在虎啸峰伺机而动的妖族修士便连同整座山峰都被斩成了齑粉,便是几个大妖修竟也无一人得脱,此乃属下当日亲眼所见,绝没有半句虚言!”
“我的一位兄长就是陨落在了蜈毒谷中,不想属下前日路过那里时,却见整个山谷包括周遭的险峰已经被夷为平地,谷中的一窝百足毒虫尽数消失不见。”
“端宿道兄,小弟两天前也曾遇到一桩奇事,那日在荒樎山上,我正与一名魔族修士争夺一株灵药,那老魔修为在我之上,小弟不是对手。
就在我欲自爆元婴与敌携亡之时,识海元婴不知为何忽地一阵恍惚,待到醒神之后,却见那老魔已经身首异处!”
“当日神鹫峰上......”
收拢了探子们带回来的消息之后,端宿尊者心中也已经有了推测。
人族高阶修士之中精通剑道的本就不多,能够一剑灭杀数位妖婴境修士的人物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位。
况且中州宗门早有消息传来,说是人族大能此刻齐聚莲隐宗,正在为新进元神境的许究老祖庆贺,唯独闲云武尊与烟岚剑尊游历四方不知去向。
“天可怜见!若那二位真的游历至此,却不正是自己的大机缘?”
想到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妙用,端宿尊者眼中立时露出渴求之色,连忙自腰间摄出一副地图仔细的研判起来,看样子是想推测出陈景云与纪烟岚所处的方位。
第六十二章 驾临紫茔山
一连大杀了七天,纪烟岚终于满意地收剑归鞘。
至此,方圆万里的妖修魔属、诸多绝地几乎被扫荡了个遍,而陈景云跟在后面捡现成的竟也十分愉悦。
雁荡山的一处绝峰之巅,陈景云喝着煮过的温酒,舒服的一塌糊涂。
只是纪烟岚不肯吃他啃剩下的大半只膺翅,观主大人又觉得弃之可惜,于是决定以身作则,多行些节俭之事,便将之放入了储物袋中,想着带回去给灵聪兽打牙祭,毕竟胖东西可不会挑三拣四。
风起了,云气随之荡散,此时远眺霜冷长河,陈观主只觉天大地大、满目苍凉,不由心生感慨,叹息道:
“时间不够啊,若是再有个一年半载的,我陪师姐一直杀到天尽头去岂不快哉?”
纪烟岚闻言莞尔一笑,温声道:“既然生在天南,那就先顾好眼前之事,待到家中事了,我便陪你闲游个百年千年,总会看尽天地间的美景。”
“唉!天地翻覆之时,除了应对三族刀兵之外,我却更加担心天意难测,自从得了一丝造化之力后,我便越发觉得自己太过渺小,即便已经身化鲲鹏,但与沧海相比,却仍只一飘萍矣。”
嘴上虽然这么说,不过陈景云看向苍冷天穹时,眸子里透出的昂然之意又如何瞒得过纪烟岚?
心中腹诽了几句道侣的言不由衷后,纪烟岚便依偎在陈景云的肩头,任他继续在那里感慨抽疯。
不过两人的安静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远天处几道遁光倏忽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峰巅。
“中州霁月斋修士端宿拜见两位前辈!剑尊前辈挥剑四野荡平宵小,至此西北万里疆域再无死绝之地,实乃大功德也!”
纪烟岚因为被扰了兴致,是以心下不快,不过待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竟然露出欣喜之意,原来面前大礼参拜之人竟是她的一个旧识,于是连忙起身言道:
“端宿道友快快请起,烟岚当年于化外之地遇险,若非道友出手相助恐怕后果堪忧!”
“剑尊前辈言重了,即为人族,自当守望相助,况且凭着前辈的一身剑道修为,当日即便不能斩尽魔头,全身而退却是不难。”
陈景云原本已经打算挥退来人,但是一听纪烟岚与来人的对话,就不好再端什么架子,于是笑着请端宿近前落座。
端宿见陈景云面色和蔼,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虽然笃定纪烟岚不是忘义之人,但是面对陈景云时却禁不住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人的名、树的影,眼前这位的威名可谓震慑寰宇,说不惧怕那是假的。
待到端宿落座之后,纪烟岚亲自为他斟上一盏灵酒,端宿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之后躬身饮尽,又自称谢不已。
见故人再见自己时,已无从前的亲近,眼中也只剩下了拘谨,纪烟岚暗叹一声,出言问道:“端宿道友,化外之地广大无垠,你是如何寻到此地的?”
端宿闻言也不隐瞒,先命同来的修士献上了两口硕大的宝箱,之后才说自己猜到了今次应该是纪烟岚域外磨剑,是以这几日一直循着方圆万里的绝域魔窟四处探寻,这才终于在此地得遇。
一边说着,一边将宝箱打开。
看着装满血煞精英的两口宝箱,纪烟岚一时间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心知以端宿勇烈的性子,若非所求颇大,定不会如此低三下四,是以沉吟了一阵之后才道:
“道友这是何意?你我本就有旧,今次道左相逢也是喜事,却不知何故献上这般重礼?莫非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且请说来。”
“唉!剑尊既然动问,端宿自然不敢隐瞒,小老儿自修行至今已有六百个年头,怎奈资质有限,迟迟无法踏足元婴巅峰,这才甘冒奇险前来域外寻求机缘。
只可惜时运不济,虽然几经生死,但是进境依旧裹足不前,若是单只如此也就罢了,霁月斋如今青黄不接,门人弟子已有断代之忧,令我实在不敢早死......”
对于端宿的讲述,纪烟岚深有同感,她的嫡亲兄长当年便是因为破境无望而孤身前往化外历练,最终落得一身伤患蹉跎终老,这才把温易安托付在她膝下。
只是端宿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求取“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那宝丹陈景云这里可也不剩几颗,自家人分派起来尚嫌不够,如何能给外人?
眼见着纪烟岚目露犹疑之色,端宿叹息一声就要起身告辞,他是个知道深浅的,更不敢挟恩图报,毕竟些许的恩情如何抵得过可以延寿八百载的灵药?只因抱着几分希望,这才厚颜来求。
纪烟岚见端宿如此,虽然心下不忍,但是到底没有接话。
一旁的陈景云心知若是以纪烟岚从前的脾性,定然不会吝惜一颗延寿宝丹,只因现如今身为闲云一脉的主母这才把丹药之流看的极重,于是微微一笑,对端宿道:“不急,你且稍坐。”
端宿不明所以,但却不敢违逆,只得依言座下,而后便见陈景云自那两口宝箱中摄出一粒血煞精英,捏在指尖细看。
如此过了数息时间,陈景云大袖一挥将两口箱子摄入储物袋,复对端宿道:
“你当年的偶然援手在外人看来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于我而言却是天大的恩惠,也罢,本尊今日便赠你一枚延寿宝丹,算是偿了当日之情。”
听了陈景云这话,原本心如死灰的端宿立时大喜,“噗通”一声跪倒尘埃,口中连呼:“多谢武尊成全!”
虽然有些心疼宝丹,但是纪烟岚的眼中却是柔情一片,陈景云方才的话叫她心底甜的厉害,似乎周遭凄冷的天光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躬身接过了陈景云递来的丹瓶,端宿又自俯地三拜,有了这枚宝丹相助,相信半步元神境亦不再是遥不可及。
受了三拜之后,陈景云挥袖将端宿拂了起来,而后言道:“当日之因今日之果,合该你有这番造化,本尊观你方才所献之物,内中血煞之气甚为精纯,想必有个不俗的出处。”
端宿见问哪敢隐瞒?连忙回道:“回禀武尊,晚辈当年无意中占了紫茔山的一个魔修老巢,并在其中发现了一座蕴着血煞精英的矿脉,于是召集域外人族修士建起了一处营寨,也好方便开采。
只是这血煞精英散于地脉之下,开采十分不易,三年也才得了两箱,若是武尊有意,可随晚辈前去一观。”
“你倒是个大方的,就不怕我见财起意夺了你的矿脉?”
“武尊说笑了,您若想要那处矿脉,直接派门下弟子前来交接便是,晚辈定然双手奉上!”
因为发觉了两箱血煞精英的异处,是以陈观主决定亲身前往探查一番,这一下可是又把端宿喜的够呛,连忙前头引路。
若是能够因此交好眼前这位武尊大人,便是让他舍了百十座这样的矿脉他也愿意!
第六十三章 龙威犹在
随着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到来,原本弥漫着凄风惨雾的紫茔山愣是被一众人族修士给装点的花团锦簇,颇有些遗世桃源的意境。
虽然对这些场面文章不甚在意,但是陈景云依然在言语上表示了欣赏,更将一些疗伤丹药赏赐了下去,也因此引来一片称颂之声。
没有参加端宿准备的饮宴,陈景云当日就携着纪烟岚一同下了矿脉。
此地血煞精英与他往日所见的有着些许的不同,内中似乎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而陈景云今次驾临紫茔山,所为的便是这一点不同。
因为他二人的到来,以往忙碌的矿洞早已被清空了出来,只有端宿和另一名元婴境修士在前引路。
矿洞直入地底,深不下千丈,待入到最底层时,周遭的岩壁上已经能够偶尔看到一些血煞精英的伴生之物。
道念扫出,地底的脉络走向尽入陈景云的识海,端宿之前倒是没说假话,血煞精英分布的十分散碎,兼且岩壁坚固破之不易,便是元婴境修士想要获取,想必也是十分困难。
以道念探寻了数息,陈景云竟一无所获,这叫向来爱行雁过拔毛之事的观主大人如何甘心?于是执拗的性子一起,陈景云忽地盘膝于地,泥丸深处的那点玄光立时狂颤起来!
武尊显法,声势自然非比寻常,只一刹那,几人所处的矿洞便跟着晃动起来,威压之下、石落如雨,矿洞顷刻就有坍塌之势。
端宿与那名元婴境修士惊骇欲死,他二人均未修习土行术法,若是被活埋在比精铁还要坚硬的岩矿之下,想要再爬上去可是千难万难,是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连忙急遁而走。
纪烟岚见状苦笑摇头,负在背上的烟波秋水剑“锵”声出鞘,一片波光过后,犹在抖动的山壁重又恢复安稳。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陈景云星眸猛然一睁,大笑着指着一个方向对纪烟岚道:“机缘随至、如何能挡?从来只闻真龙之名,谁又曾亲眼见过?今日你我有缘,竟能得窥真龙遗骸。”
还没等纪烟岚回过味儿来,陈景云已经一把揽住她的腰肢,而后曲指一点,岩壁上便显出了一道门户,待到他二人闪身而入后,那道门户转眼就又消失不见。
天心牵引之下,陈景云与纪烟岚一路破岩而入,越往下行,所受的阻力也变得越大,不过对于旁人来说坚愈精金的驳杂岩层,在陈景云这里却与豆腐无异。
如此行进了三五里,一道散着幽幽荧光的屏障终于显现在了两人眼前。
......
当端宿与另一名元婴境修士战战兢兢地折返地底时,所见只是一座空荡荡的矿洞和满地的碎石,哪里还有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影子?
见此情形,两人倒不觉得有多奇怪,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岂是旁人可以随意揣度的?二人又不敢擅自离开,于是便摆出了一副接应的架势,在矿洞中枯等了起来。
只是不曾想到这一等就是七个日夜,其间两人虽然神念全开,却依旧没有发现半点动静。
这一日,就在端宿思量着陈景云与纪烟岚是否已经从别处离开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古怪音节却忽地自九幽地底传了上来。
两人大惊之下,极力运转神念入地探查,而后面面相觑,皆觉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所闻之声。
兽吼?龙吟?亦或鬼物婉转的哀歌?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何物在岩脉之下发出这般声响,但也知道事情不妙,端宿与友人连忙运使灵宝全神戒备。
“不必如此紧张,今次我与师姐算是承了你的人情,日后不论有何难处,皆可到剑煌山寻我......”
声音传自冥渺之中,端宿与友人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那话中的意思却把端宿喜的差点仰天长啸!
虽然不知道陈景云与纪烟岚自九幽地底得了什么好处,但是今次能够得到闲云武尊的亲口承诺,便是给端宿万千个宝贝他也是不肯换的!
“小弟恭贺道兄!听闻乙阙门中有一大阵名为‘五行纯阳大阵’,阵中蕴有可助我辈修士显化元神的大玄机,道兄得此机缘,它日只需长住剑煌山中,何愁不能进阶半步元神?”
“孔师弟说的是,为兄到时定邀老弟一同入阵,想必武尊那里不会不许……”
不提端宿与友人是如何的费心筹谋,单说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出了紫茔山后,两人跨步云端时,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尽的喜悦。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那日在地底之时,陈景云凭着对阵道的理解再加上一身的蛮力,居然硬生生地破开了那道拦路的屏障,待到遁身入内之后,入眼所见着实令他二人吃惊不小!
真龙虽死、余威犹存!一条头角峥嵘腹生五爪的庞然大物盘卧血泊,周身上下数个巨大的血窟窿犹在向外涌着森森黑气。
方才因为有幽光相阻,是以陈景云的道念所见并不真切,此时一条只在传说中才有的太古神兽就在眼前,却叫他的警惕之心大作。
是以陈景云二话不说就将纪烟岚护在身后,他自己则将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生恐出现什么不好的变故。
纪烟岚对于道侣的信心可要远超陈观主自己,就在陈景云全神戒备之时,她已经将空间中的情形看了个真切。
龙身百丈、麟甲如刀,此时虽然已是尸身、也不知死去了多久,却依旧让人不敢直视,纪烟岚强自稳定心神,终于被她发现了插在龙尸颈项间的那杆长箭。
“嘶——!何人有此大神通,竟能弯弓射苍龙?”
被纪烟岚的这声讶然惊呼唤回了心神,陈景云这才收摄了一身灵力,只有到了他此时的修为境界,才能真正感受到龙身中散出的骇人威压,以此时推过往,也不知这条苍龙生前该是何等的凶威盖世!
神念虽然不能临身,但却阻不了陈景云散出的天心道念,将龙身仔仔细细看了个通透之后,确定苍龙已然死绝,陈景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依旧不敢大意,而是整理衣冠肃容而立,对着龙首处揖手一礼,这才言道:
“人族后辈偶然至此,若是打扰了前辈的真灵长眠,还望恕罪!”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把纪烟岚惊的差点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当即不管不顾,神念一动就把画影龙雀给御了出来,眼中青芒狂闪时,周身气机已然尽数释出!
第六十四章 礼尚往来
“唉——!”
随着一声似是透着无尽沧桑之意的叹息,巨大的龙首处忽地幽光汇聚,而后一条细小的龙影已然凝而成形。
那龙影虽只三尺长短,但是一身鳞角爪牙却与悬在血泊上的龙身一般无二。
随着眼中迷茫之色的消失,龙灵微微一动便已飞抵陈景云与纪烟岚身前,感应一阵之后,似是发现眼前两人皆是人族血脉,于是口吐人言道:
“沉眠不知年月,不想人族之中又出了这般惊才绝艳的小辈,女娃儿,你手中的灵剑本是龙角所化,于我却是没有效用,收起来吧——”
拍了拍纪烟岚青筋暴起的手背,示意她将灵剑收回,待纪烟岚稳定了心神后,陈景云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直言道:
“太古秘隐亘古难解,问道之艰难于登天,前辈即便身陨却依旧能够保得真灵不泯,足可见当年境界之高,晚辈思之,除了那条登天之路,再无因由能叫前辈落到如此境地。”
“咦——?以你这小辈此时的境界,竟也知道登天之路?
是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当年的太古盟约想必已经无人遵守,你有门中长辈告知也是应该,却不知天元之地如今何宗当家?”
陈景云被那龙灵问的一愣,黯然半晌,才将万年前那场三族大战和盘托出,而待到听完了陈景云的讲述,那道龙灵的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悲意,空间之内也随之变得寂寂无声。
如此过了良久,龙灵又自一叹,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居然开始围着陈景云和纪烟岚盘旋起来,探究之意不言自明。
“我与拙荆并无冒犯之心,却不知前辈这是何意?”
陈景云见状眉头一皱,语气也已变的冰冷,他虽心有恭敬之意,但也不是怕事之人,况且这条苍龙肉身已死,若是真的斗将起来,区区真灵也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小子莫恼,我观你之修为在太古人族当中也属拔尖,一身灵力更是玄奥异常,竟然令我摸不到丝毫脉络,是以动了探究之意。”
听了龙灵的解说,陈景云面色稍缓,沉吟一阵之后才道:“自天元故地崩碎之后,万年间不曾出过修行之人,境内所孕灵气又能污染修士的灵根,一方圣域自此沦为了三族口中的‘毒地’。
某虽起于微末,却不愿天南百姓再遭荼毒,是以参星悟道独创闲云一脉秘法,再将之遍传天下,所为的,也只是能让天南之人能够自强自立,可以安然生长于天地之间!”
陈景云这一席话说的傲气凛然,内中隐有金铁之音,直把纪烟岚看的眼中异彩连连,又把那条龙影听的是呆悬当场!
“小子!你是说你所修习的功法乃是自己独创?你今年年岁几何?又修行了多少岁月?”那龙灵呆愣片刻,旋即连珠炮似的开始发问。
陈景云见问也不隐瞒,语带谦虚地回道:“晚辈自幼习武,一十六岁开始体悟修行之道,说来惭愧,虽然苦修了三四十载,也只勉强到了如今的境界。”
“妖孽!妖孽!本龙尊若非只剩真灵,定要常驻天元,看看你这妖孽会在天地间掀起何种风浪!妖孽!妖孽呀!......”
看着好似发了癔症般上蹿下跳且还不停大呼“妖孽”的龙灵,纪烟岚下意识地往陈景云的身边靠了靠,此时整个空间中都充斥着浩瀚的龙威,声势实在有些骇人!
至于陈观主,他此时却已翘起了嘴角,心中则在嘀咕:“龙性难测呀!今日若不让你知晓本道爷的不凡,你这老龙又如何肯将好处拿来?”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那道龙灵终于熄了狂性,待再来到陈景云身旁时忽地周身灵光一颤,居然化作了一名紫衣老者。
陈景云一见龙灵有此变化不由心头一喜,连忙重又与之见礼,紫衣老者也是一脸的和善,不再张口闭口的以“小子”称呼,而是唤陈景云为“小友”。
对于眼前的这般变化,纪烟岚唇角抽动了两下,不过终究还是压下了笑意,并在陈景云的示意下忙不迭地布上了满满一桌的珍馐佳酿。
紫衣老者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开始两眼放光的大口朵颐,边吃边饮间,根本顾不上与陈景云叙话。
陈景云今次倒是大方,见紫袍老者酒到杯干之时眼睛还不停地瞄向自己手中的青玉葫芦,于是哈哈一笑,便将葫芦递了过去。
紫衣老者见状大喜,仰头就开始狂饮起来,直到一口气将葫芦中的灵酒全数饮尽,这才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酒嗝,而后闭上眼睛,似是在回味唇齿间的留香。
虽然心疼的抓心挠肝直想一拳打死眼前之人,但是陈观主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真诚,嘴里更是连连道歉,言说若是早知今日能够得见龙族尊长,怎也要多带一些灵酒才是。
紫衣老者独自享受了半晌,这才满意地睁开眼睛,此时再看向陈景云时,眼中已经全是欣赏之色。
“某自身陨至今,粗粗算来已有一万八千载,原以为会就此长眠九幽地底,不想今日机缘巧合,竟又重食世间烟火,舜某在此谢过贤伉俪了。”
一听紫衣老者出言感激,陈景云连忙摆手,言道:“前辈言重了,需知真龙本就是我天南一隅的祥瑞图腾,晚辈今日得见真尊,实乃万千之幸,些许灵酒如何当得起前辈的‘谢’字?”
“你既有心,本龙尊自然不能无义,当有回礼相赠才是。”
紫衣老者言罢,将指点向后面的龙身,而后便见龙口之中飞出一个硕大的圆环,那圆环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古朴苍拙不说,内中更有丝缕的纳芥之力传出。
待紫衣老者将之招入掌中之后,随着一阵灵光闪动,那圆环竟在顷刻间化为一枚龙形玄戒。
将玄戒捏在指尖端详了片刻,紫衣老者这才慨然一叹,而后言道:“这枚纳戒是当年族中的一位长辈所赐,内中有我万年间收集的各种天材地宝。
你今日即肯倾尽灵酒予我痛饮,我又何惜这些无用之物?便将它赠送给你吧,你若用好了其中之物,未尝不能为天元人族再谋新福。”
“这、这可如何使得?唉——!前辈高义,晚辈先替天南修士在此谢过了!”
一见对方竟将这等宝物赠给自己,陈景云的脸皮即便再厚可也有些泛红,言语间居然有些结巴。
“小友不必如此,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罢了,只可惜我这真灵之身若无万载龙栖木随身,便无法离开尸身太远,不然还真想再到世间走上一遭。”
躬身接过了龙形玄戒之后,陈景云并不急着探查,闻听紫衣老者的慨叹,心中已有明悟,于是出言问道:
“晚辈对修行界的杂文典籍也曾有所涉猎,却从未见过关于万载龙栖木的记载,不知前辈所说之物出自何处,若能知道跟脚所在,晚辈定然不遗余力将之寻来。”
“小友此言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
第六十五章 终于阔绰了
抚弄着带在指上的龙形纳戒,陈景云眼中犹自带着一抹不真实之感,纳戒空间广大,远不是寻常储物袋可比,内中堆积着的上古灵材简直堪比小山,有一些珍奇之物更是闻所未闻。
纪烟岚同样如此,那日陈景云与紫衣老者达成约定之后,紫衣老者在大喜之下,竟然催动龙族秘咒,硬生生地将一截龙角融入到了她的画影龙雀之中。
画影龙雀得此助力,已然再进一阶,若是单以品级来论,怕是陈景云的惊云宝刃也有所不及。
而且紫衣老者为了方便他二人出入海中,居然又将龙颈下的两片逆鳞相赠,得此水属至宝,陈景云与纪烟岚的海外之行定然再无波折!
“不愧是上古龙族真尊,行事果真不同凡响!”
听得陈景云的一声赞叹,纪烟岚心悦诚服地点头认同,心底也对上古真修的风采神往不已。
回想那日,因为事关重大,陈景云又是真心想要出手相助,于是便想着与紫衣老者订立神魂契约,以安其心。
哪知紫衣老者听了陈景云的提议后却大笑着拒绝,只说陈景云若是得闲时便为他寻觅一二,若是无暇找寻也不打紧,只需记得九幽地底还有一位老友即可。
只此一事,陈景云原本想出七分的力气,现在却是不得不打起十分的精神。
“信义”二字对于一些心思鬼蜮之人自然不是束缚,但对陈景云而言却是自幼就被师父灵猿子给灌输到骨子里的。
轻云逐天远,扶摇越层峦。
闲行三五日,飘然入苍山。
因为得了天大的好处,是以陈景云与纪烟岚再无扫荡化外的兴致,架轻云飘然折返时,也不再运挪移神通,是以过了三五日的光景二人才回到了剑煌山。
回归了山门之后,纪烟岚因为要契合剑心进而熟悉再进一阶的画影龙雀,因此并不参加温易安准备的饮宴,而是回了她原来的洞府闭关。
陈景云因为心情大好,是以并不拒绝门中晚辈们的孝敬,于宴席间大派赏赐,直把温易安和凌度等人喜的是见牙不见眼,伺候的也越发殷勤。
再加上陈观主此时的青玉葫芦里已是空空如也,于是他便借着酒兴亲临剑煌山藏宝库,除了往里留了大批的修行资源外,竟将内中存放的灵酒一扫而光。
犹觉不够时,居然以整顿门风为由,收缴了剑煌山所有元婴境修士的酒葫芦。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温易安等人也都无酒不欢,乖乖交出灵酒的同时,又开始派人出去大肆采买,并把门中结丹境弟子们给搜刮了一个遍。
上行下效、有样儿学样儿,向有“酒中仙乡”之称的剑煌山中一时“风声鹤唳”,众多中低阶弟子再想悠游林泉、弹剑做歌已成奢望,只能做贼似地躲起来偷饮,生恐一不小心遇到哪位无良长辈。
弈剑峰洞府之中,陈景云一边跟袁华和柴斐讲述自己这趟化外之行的经过,一边品着青玉葫芦中的灵酒,只是总觉得内中灵酒要比原来装的差些味道。
袁华今次来到剑煌山,名为着手扩充闲云观与北地的交易,实则是为了对付隐在北荒暗处的那方势力。
对于四师兄的到来,柴斐自然大为欣喜,这些日子好似赶鸭子上架一般的算计筹谋,令他大有头疼之感,袁华的到来正好让他有了请益之人。
不过两人此时的样子可不算好,陈景云说的越是轻描淡写,他二人便越是觉得呼吸困难。
似这般苍龙身陨、真灵犹存,越一万八千载赠予师父无数好处的桥段,对他二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看着盯着自己手上的纳戒不住吞咽口水的两个弟子,陈景云笑骂一句,而后大袖一挥,便凭空将戒指中的一成资源给摄了出来。
密密麻麻灵光乱,绽绽煌煌霓盖张!
当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各色灵材铺满了亭前的玉阶后,袁华、柴斐再顾不得其它,欢呼一声便扑上去翻检起来!
一直呼呼大睡的灵聪兽乍被宝光惊醒,琉璃般的大眼睛里全是迷茫之色,好半晌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于是一个虎扑便也冲了过去!
到底是修行有成,又经常过手大批的材料,是以袁华最先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揣在怀中的一大块暖阳玉髓掏了出来,这才拉住口中发出怪异笑声的师弟,而后一脸兴奋地道:
“师父!这些材料随便哪一样都是世间少有,更有一些早已绝迹,家里今次多了这么大的一笔进项,终于可以过一阵宽松日子了!”
柴斐也在一旁接口道:“是啊师父!三师兄与石鹤长老那边总是抱怨宗门供给不够,让他们无法放开手脚,这回好了,大师姐再也不用为此头疼!”
怀里抱着一块人头大小的紫极沉心铁,柴斐几乎就要仰天大笑,他前次在灵宝阁中曾经见识了人家的震阁之宝——一块拳头大小的黄极沉心铁。
柴斐想要将之收入囊中,不想却被告知了一个天价,使他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思之,着实好笑。
“知着,你和小六将这些资源收好,待回到伏牛山后再与你们大师姐一同分派,也不可因此便心生得意,该做的生意还是要做的,需知活水方可长流。”
“弟子遵命!”
看着欢笑着不住往自己的储物袋中搬运宝物的两个弟子,陈景云顿觉胸怀大慰,又见灵聪兽发着“呜呜”之声,不叫袁华抢走被它压在身下的一堆玄鹄宝珠,陈观主终于大笑出声。
......
此时莲隐宗内大能云集,妖、魔二族也有使者来贺,不过因为妖神启曾经恶意散播中州五大宗门与陈景云存有嫌隙的谣言,是以阎覆水等人今次对妖族使者并不待见。
而众人之所以迟迟不散,为的就是看一看许究修出的元神道意,这也是修行界中的惯例。
因为元神之中有着一道陈景云所赠的人道气运,因此许究没用几日便将境界彻底稳固,又因为惦记着陈景云答应帮他炼制的灵宝,因此也不藏着掖着,乍一出关,便将元神显化而出。
感受着许究道念莲台中散出的宁折不弯之意,就连天机老人都表达了赞叹之意,余者更是连声恭贺。
当日与陈景云的一战,天机老人除了几手搏命手段之外,可说是神通尽显,岂料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没有赢得赌约。
每每想起陈景云与其分身的合力一击,天机老人都会由衷地赞叹几句,因为他在陈景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同样的天资盖代,也同样的桀骜不驯。
此时再看一脸意气风发的许究,天机老人又觉一阵恍惚,天衍之术算不透陈景云也就罢了,却连许究渡劫之时因何会受到连环劫雷轰击这件事也同样算不真切。
“怎地但凡与那小子有所关联的事情都变得难寻跟脚?”
嘀咕了这么一句之后,天机老人含笑嘱咐了许久一阵,而后便带着天机阁群修一同离去。
他既走了,莲隐宗今次的大庆祝也随之告一段落,许久告罪一声,便一头扎进了宗门宝库,阎覆水等人知道陈景云将会为他炼制一件灵宝,羡慕之余也都有心成全,更是怂恿许久多拿一些材料。
诸人之中,只有花醉月慨然一叹,带着冷寒晴回了逸莲峰。
第六十六章 锻宝(上)
山门大开,礼乐相迎。
乙阙门中人虽然早与许究熟的不能再熟,但是该有的迎接场面却不能少,况且今次随着许究同来的还有自家武尊的挚友文琛老祖,是以自然少不得一番大场面。
怎奈纪烟岚犹在闭关,陈景云又不喜这些俗礼,因此并不亲身相迎,只是任由气囔囔的文琛和一脸急迫的许究自行登上门来。
同来的莲隐宗弟子也都不以为异,皆随温易安等人各自饮宴去了。
弈剑峰洞府之中,三人分主次落座,袁华与柴斐在旁殷勤伺候,想是要在文、许两人身上混些好处。
席间文琛犹不解气,唠唠叨叨地埋怨陈景云不给他颜面,他与许究身为堂堂元神境大能,此番更是携着厚礼前来,怎么就成了不招人待见之人了呢?
陈景云向喜与文琛斗嘴,这几日又心情大好,是以便在言语上一番挖坑算计,到最后也不知怎地,文琛倒觉得自己理亏了。
许究与袁华、柴斐向来平辈论交,即便他此时已是元神境修士也依然如此,三人一边喝酒打趣,一边看着陈景云与文琛斗嘴拼酒,皆觉十分随心自在。
酒至半酣时,许究终于按捺不住,堆笑言道:“闲云师叔,师侄今次穷搜宗门宝库,倒还真的寻得了几样合用的材料,一些别的物什也带来了不少,不知何时能得师叔一显神通?”
文琛也在一旁帮腔道:“以往只见过老弟炼丹的手段,既然酒已尽兴,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又恰逢月朗星稀,岂非一个锻器的好时候?”
陈景云闻言白了文琛一眼,放下酒盏之后,对许究道:“你且稍安勿躁,元神境修士的灵宝非比寻常,等闲玄阶初境的神兵怕还拿不出手,因此我欲借助五行纯阳大阵之力,怎也要为你锻出一件玄阶上品的才行。”
一席话听的许究是双眼放光,文琛也在一旁抚掌大笑,言说此乃正理,否则岂非弱了闲云武尊的名头?
“也别高兴的太早,玄阶灵宝本已难求,更何况是玄阶上品?是以对于材料的要求也高,你先把炼器之物拿来我看,再把所需灵宝的形状功用显化出来。”
许究得了吩咐,连忙将一堆炼器材料摄取出来摆在亭中,一时灵光四散、宝气潋滟。
袁华与柴斐原本以为许究会拿出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是以连忙仔细观瞧,岂料只扫了一个大概,二人便都失了兴趣。
非是许究拿出来的物什不好,这若放在以前,师兄弟说不得就会羡红了眼。
只是他二人如今怀里揣着的天材地宝在上古之时也属珍品,哪一样不是上了气候的?又岂是许究将要用以锻器的寻常货色可比?
文琛见了袁华与柴斐的神情,还以为两人见识浅薄不知道这些材料的珍贵,心中正在寻思着要不要给两个师侄教授一课。
毕竟苍山福地与天南之地虽然不是化外,但到底还是太过贫瘠了些。
不过陈景云却没给好为人师的文琛机会,扫了一眼亭中材料之后,言道:“不错,到底是绵延了数千年的大宗门,底子就是厚重,且再让我瞧瞧你今次想要的灵宝。”
许究闻言眉心处华光一现,而后便见一柄浩然长剑凝在半空。
“咦——?你又不是剑修,因何欲要锻造剑型灵宝?”陈景云语带不解地道。
他曾见过许究在元婴境时所用的灵宝,乃是一根青色莲杖,却不知今次这是抽了什么疯?
“回禀师叔,我傲莲峰在四千年前曾经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前辈,这位前辈虽然天不假年,但其遗下的一部《青莲剑经》却一直被家师珍藏,花醉月这些年之所以一直对我傲莲峰心存芥蒂,所为便是此剑经。”
听完了许究的讲述,还没等陈景云说话,文琛却已在一旁喟叹出声,插言道:“《青莲剑经》非比寻常,是那位师兄呕心沥血之作,内中已然包含了元神境以上的剑道法门。
唉!此事也还涉及一段宗门往事,当年若非有我一力护持,再加上阎师兄等人不愿逸莲峰一家独大,此剑经怕是早归了花醉月了。”
“嗯,此事我已知晓,老哥不必再说,我观许究此时显化之剑即非逸莲峰法剑,亦非剑修所执本命灵剑,乃是只有道念神魂方可催发最大威能的中直神锋,确有不凡之处。”
得了陈景云的称叹,许究立时面露喜色,躬身言道:“还请师叔成全。”
“既如此,且随我前往五行纯阳大阵。”
......
大阵之外人头攒动,温易安等人联袂而至,炼器堂那位新进元婴境的刘枔长老更是带齐了堂中的大小修士,且还占了最好的一个方位。
知道定是袁华以神念传讯诸人,为的是让众人都来增长见识,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
刘枔等人境界太低,便是看他锻器怕也没什么所得,不过那又何妨呢?终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子时三刻月正中天,陈景云曲指一点,施展起最善运神御物的天心妙术,不片刻便见一道月华倏然降下,而后汇聚一处,形成一汪光池。
光池即成,陈景云再运起阵中的阴阳之力投入其中,又过了片刻,光池已有沸腾之势。
陈景云见状稍加思量,便把许究带来的材料各自取出一些,而后按着刚柔相济、软硬兼融的次序,将之先后投入其中。
大阵运转、阴阳熔淬,盏茶的功夫,就见一捧金水自光池中婉转流淌,顺畅自然不说,内中更是蕴着一丝玄奇的至理。
相比于温易安等人的大眼瞪小眼,文琛与许究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震惊之意。
却是陈观主一不借锻打之力、二不用真火灼烧,单就凭着月华中那一点阴极生阳之力,再辅以阵中阴阳之力的调度转化,竟将锻器最难的淬炼材质这一步轻易完成,当真是让两人大开眼界!
看着游走在光池中的那捧青色金水,陈景云运指一挑,便将之摄了出来,之后依着许究方才显化的剑型,手指宛若落子一般连连点出,不片刻,竟将内中脉络一一捋顺,更将一个镇守神魂的法阵印刻其中。
青碧长剑凝于当空,剑身之外竟有朵朵莲台隐现,使人一观,便觉神异非常,许究此时紧张的手心冒汗,心说:“此剑一出便与我生出感应,可见是我心之所愿,神佛保佑!可千万要成啊!”
第六十七章 锻宝(下)
书接上文。
却说青碧长剑一出,许究已然有所感应,而一旁的文琛则是所悟更多,因为他在陈景云的锻器手法中居然看出了一丝淬丹的影子,心道:
“好一个大道至简、殊途同归,看来自己这位闲云老弟已然窥破了其中玄机,着实令人钦佩!”
袁华因为修为已至七转,且早就得传了天心锻器的妙法,是以不看师父的锻器手法,只是全神体味《天心诀》的妙意。
柴斐却与温易安等人差不多,都知道此番锻器场面乃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大机缘,怎奈自身修为有限又不精通此道,因此只能看个热闹。
此时再看场中,却见陈景云道衣飘飘立于大阵之上,待得时机到时,忽地点下最后一指,而后就见悬在阵中的那柄灵剑猛然绽起惊天宝光!
剑鸣一声,内中似乎带着初生的喜悦!
“哈哈哈......欲携不弯之意,怎少得了刚猛雷霆?太一雷龙!给我轰!”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断喝,大阵之中风云突变,数道雷龙猛然化形而出,居然一刻也不停顿,顷刻间便轰击在了灵剑之上。
“轰!轰轰!”
随着一阵雷霆炸响,场外诸人的目光不由被电芒所阻,待到阵中风云退散后,众人定睛细看,却见一道清芒似游龙一般显露峥嵘,所过之处惊碎朵朵莲影。
许究以道念仔细观瞧阵中灵剑,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大喜过望之下忙对陈景云躬身一礼,而后急切道:
“许究多谢师叔成全!此剑虽只玄阶中品,但与师侄却有着十二分的契合,还请师叔为此剑赐名!”
看了一脸热切的许究一眼,陈景云挥袖驱散了玄宝诞生后所需经受的劫雷,而后对许究道:
“赐什么名字?我既说了要为你炼制一柄上品玄剑,又岂会满足于此?易安,此剑便赏赐给你吧,剑名自己去取。”
温易安乍闻此言,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呆在原地不知上前取剑,还是立在后边的莫伤秋在他腰间狠狠地拧了一把,温易安这才高叫一声:“多谢师叔!”
眼巴巴地看着温易安自大阵之中摄出灵剑,许究只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好在陈景云此时已经将另一道月华引入阵中,这才叫许究熄了夺宝跑路的念头。
不理周遭乱哄哄的场面,陈景云此时早已沉浸在了器道妙理之中,袁华素知自家师父一旦沉迷一物,便要将之做到最好,是以传音许究,说他今次真是走了泼天的运道!
对于第一柄灵剑,陈景云自是不满意的,太一雷力虽然精纯,但与剑性多少有些不合,而这已经不是锻器手法可以弥补的了。
因此这第二柄灵剑,陈景云便打算试一试大阵中的星杀之力。
东方青龙星列玄天,角木蛟隐为苍龙之角,最是勇猛刚烈,是以待到灵剑成型之后,他便引来角宿星力,借星杀之力淬其剑魂。
岂料这一次又有变故,灵剑所取乃是土生青莲进而凝形化意,而那道星光之中却蕴着一丝青木之力,属性相克之下,只得了个事倍功半。
眼看着第二柄中品玄剑落入了凌度之手,许究的眼睛都已经有些红了,好在刚刚得了袁华的点醒,这才重又按下了性子。
待到第三次锻剑之时,陈景云终于运起了大阵之中的五行混沌之力。
五行混沌无始无终,其中包含的道理便是文琛与许究二人也参之不透,因此这一次两人也只能心有不甘地当起了门外汉。
陈景云当日之所以能在大阵之中孕生出五行混沌之力,自然得益于他这些年对天南灵气的参研与感悟,外人不解内中真意也是正理。
此时月已西偏,月华中的极阳之力渐弱,为了不至半途而废,陈景云又将自己以往辛苦得来的大日灵力注入其中,日月交汇、阴阳互转之下,所得锻剑材料自然更上一个台阶。
终于,在得了五行混沌之力的塑型蕴灵之后,一柄高阶玄剑得以应运而生,此剑一出,诸多乙阙门元婴境长老尽皆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等的早已焦躁不堪的许究此时一见阵中悬停之剑,立时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与他做着同样动作的自然少不了乙阙门的一众高阶修士。
却见那剑通体暗青,其上附有玄奇的纹路,虽无莲影随动、也无星光灼目,但在许究的眼中,这剑竟似与自己宿命相通,他虽不修本命灵剑,但却一眼认定是它,知晓自己今生再无别求!
高阶玄宝既然出世,自然又有劫雷降下,陈景云这次倒没出手,也不让文琛和许究出手化解劫雷,只是任由灵剑硬抗天雷。
旦见倏忽道道天雷降下,那灵剑却自岿然不动,剑身暗芒闪动时,居然可以纳雷霆之力为己用,单只这一点,便是文琛都大声称奇。
陈景云对此极为满意,这才将沉浸于器物之道中的心神抽了回来,大袖一挥执剑在手,而后对许究道:
“此剑看似形拙,内中却有大锋芒,你今得此灵物,当可斩污化浊、荡平胸意,此剑既得五行混沌之力而生,寓意倒也正合了混沌生莲之说,你当珍之、重之!”
许究闻言面现肃容,行至陈景云身前时,眼眶竟已湿润,一揖到底之后才道:“师叔待我之恩,许究此生不敢或忘,今执此剑,也定不辜负师叔所托,自今日起,有敢对师叔不敬者、亦或算计乙阙门者,许究必诛之!”
一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周遭天地似有回响,温易安等人闻之皆是大喜,相信许究此刻之言不日就会传遍北荒!
说来也是,虽然身后已经站着一位人族武尊了,但是谁又会嫌弃帮手多呢?
“行了,你有此心足矣,堂堂元神境大能莫要在晚辈面前失了体统。”
陈景云笑着扶起许究,而后将灵剑放入他的手中,又见许究得剑之后只顾着傻笑,只得对着文琛做了一个请势,而后两人便先行回了弈剑峰。
见到自家武尊与文琛老祖离去,许究老祖在嘿嘿笑了一阵之后也走的不见踪影,围观的乙阙门弟子哪里还能压抑得住胸意?只听“轰!”的一声,众人便开始大声议论起来。
温易安与凌度今日乍得中品玄剑,也都难掩心头的喜悦,因此都不去管束弟子,阮青竹等人虽然也都早已混上了初阶玄宝,但是玄阶之中,虽只一个差阶那便是天地鸿沟,眼红之下,几人连忙聚往悬剑峰大殿去找宗主求告去了。
......
闲云武尊子夜显法,一个时辰之内连铸三柄玄阶灵剑,其中赠于莲隐宗许究老祖的那一柄竟还是高阶玄剑!
这则消息随着许究近乎起誓一般的承诺,数日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北荒,阎覆水等人闻得消息,欣喜之余又不禁暗自啧舌。
唯独花醉月却是差点儿咬碎银牙,未曾想许究竟然如此决绝,居然真的要去修那《青莲剑经》!
至于其余宗门得此消息之后会是何种反应,此处不去细说。
第六十八章 临行
也不知道许究这两天跑到哪里试剑去了,他虽未曾明说,但是身上尚未消退的狠厉之气又如何瞒得过陈景云与文琛的眼睛?
二人也不问询细节,只问他灵剑锋芒如何?
许究对这柄取名为“荡浊”的灵剑自是一万个满意,居然将之抱在怀中,须臾不肯离手。
其实不用问也能知晓结果,单看许究酒也不喝、肉也不尝,只是爱惜地抚着灵剑愣愣出神就够了。
因为要替陈景云镇守乙阙门,是以许究今次并不离山,而是让温易安替他安排了一座仙岛,他要在剑煌山中参研《青莲剑经》。
文琛因为在陈景云锻宝之时得了一些感悟,因此也不多留,只与陈景云大醉了三日,便扔下大把的修行资源,而后折返了莲隐宗。
对于许究献上的《青莲剑经》,陈景云并无参研之心,但是思及纪烟岚与温易安等人,他终究还是留下了拓本。
闲时翻阅一番,虽然对剑经中所说的一些道理嗤之以鼻,但也叫他多少得了些益处。
这一日,恰逢灵云低压、雪漫剑煌,陈景云左右无事,便又拿出那柄墨玉笏板仔细观瞧。
当日在紫茔山地底之时,陈景云想也不想便以“通天之路”试探龙灵,所得讯息虽然不多,但也足够印证他以往的猜测。
心知那条古修士们苦苦探寻之路当真自太古之时就已经存在,只是内中所含凶险实在太大,即便是真龙之身都会无功身陨,以陈景云此时的修为怕还无法企及。
叹息一声,将墨玉笏板收入戒中,道念微动时,发现纪烟岚闭关之处已经有了动静,于是大袖一挥,便将犹在闯阵的袁华和正与凌度等人厮混的柴斐给摄了回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他当年初入七转之后就能在北荒搅风搅雨,袁华此时也有了七转之境,又有数样重宝护身,保得自己与师弟平安还是能做到的。
更何况如今北荒之中谁不惧他武尊凶名?相信没有什么人敢去轻易谋害他闲云武尊的亲传弟子。
对于自家师父的唠叨,袁华与柴斐从小到大已经见识过不知道多少回了,知道师父师娘今次将要出游海外,两人因为无缘跟随,是以皆难掩心底的失落。
“行了,为师便不在这里絮叨了,知着,有一条你需谨记,咱们闲云观最重的便是性命,你二人在对付那方势力时,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便该即刻远遁万里!
相信有为师赐下的几样重宝随身,便是元神境大能想要留下你们也需费上一番周折,到时为师自有感应!”
袁华与柴斐见师父说的郑重,连忙恭声应诺,其实这些也都不用陈景云交代,以袁华的滑溜性子,又怎会将自己与小师弟置于险境?
挥手打发走了两个弟子,陈景云飘然起身,踢了踢趴在自己脚下的灵聪兽,见胖东西哼哼唧唧地不愿起身,只好不去扰它。
灵聪兽自从吞了几颗上古留存的玄鹄宝珠之后,这几日便一直懒洋洋地不愿动弹,陈景云以道念察之,发现胖东西流转至眉心处的灵力竟有了蜕变之意,似这等好事情,他自然乐见其成。
说来也是稀奇,自打当年在那处荒山之中捡回了灵聪兽后,胖东西这些年耳濡目染,又修行了陈景云为它量身打造的运灵法门,虽然实力早已不在寻常元婴境修士之下,但是体内却并无妖丹凝结。
陈景云早就知道自家胖东西能够听懂他对弟子们所传之法,却未曾想到它还真就在体内形成了一个类似太极气旋的灵力中枢。
今次胖东西若能辟出眉心处的蕴灵之所,其实力必然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理呼呼大睡的灵聪兽,陈景云足下生云,径自去了纪烟岚闭关的朝剑峰。
朝剑峰上积雪厚重,陈景云故意脚踏实地,咯吱咯吱地踩在白雪之上,不片刻就已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足印。
守在纪烟岚洞府之外的一队修士见是自家武尊亲至,皆忙不迭地拜伏于地,陈景云怜惜众人的辛苦,于是给每人都赐下了一瓶凝元丹药。
就在一众弟子感激涕零、大声拜谢之时,身侧的洞府大门忽地轰然打开,而后便见身着一袭青色道衣的纪烟岚含笑从中走出,两人无需言语,对望一眼之后,便相携上了悬剑峰。
悬剑峰大殿之中,连同温易安在内的一十三位元婴境修士尽皆躬身而立,聆听纪烟岚的嘱咐。
两位太上长老欲往海外一游,此事在众人看来实在不算稀奇,需知“修行”二字可不是说说了事,“行”之一字在其中可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自家剑尊如今已入半步元神境,却不正需游走四海感悟道途?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之后,纪烟岚拿眼瞥向身旁老神在在的陈景云,陈观主自然知晓其意,心念一动,便见指间纳戒之中飞出了道道宝光。
温易安等人乍见宝光流转于前,先是一愣,而后细一观瞧,见正有一十三件盾形宝器悬在当空,怎还不知其中之意?
大喜之下,众人连忙大礼拜谢,更有几人已然激动的有些结巴!
防御灵宝历来难求,而自家武尊亲赐之宝又岂是旁人锻造的可比?想来定是入了玄品的!
见到众人这副德行,陈景云哑然一笑,笑罢言道:“玄阶灵盾得之不易,你等需得小心收好、仔细琢磨,当为保命护身的手段,等闲不得显露人前,免得引人觊觎。”
温易安等人闻言心下一凛,心中皆道:“自家武尊前几日一个时辰之内连锻三柄玄兵,此事已经传遍整个北荒,今日又赐下一十三面玄阶灵盾。
武尊在家时乙阙门自然百无禁忌,只是他老人家今次游历海外恐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不会折返,自己等人怀璧其罪,确需小心一些。”
如此想着,众人连忙大声应诺,言说:“弟子等谨遵太上长老法旨!”
眼见着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完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不再停留,足下灵云起时,两人便已来在了半空,陈景云因为不放心灵聪兽独自突破,于是又将胖东西摄上云头,这才倏忽往南去了。
袁华与柴斐立于弈剑峰巅,远望着师父师娘飘然南去,眼中皆有不舍之意,直到那朵轻云消失不见,师兄弟才收回了目光。
“小六,师父师娘此去海外,也不知道何日才能折返,师父的道器分身又要镇守观中,是以剑煌山这边咱们需得仔细一些,你的修行也要再刻苦一些才是。”
袁华今日感触良多,此时心头更是百味杂陈,他在修为七转之前,还能安然卧在师父与大师姐的羽翼之下,任凭外界骤雨风澜,皆不能加诸于身,现如今却需独领一域,万事一力做主。
柴斐听了师兄的嘱咐,难得收了性子,郑重地答应了下来,他可是受够了凡事都要师兄师姐们照拂的日子,因此决定赶紧提升修为。
只是柴斐却不知晓,他如今的生活竟是聂婉娘与袁华求都求不来的。
......
轻云途经伏牛山时,陈景云本不欲再做停留,道器分身虽然实力要比本体稍逊一筹,但是所思所想与他别无二致,因此天南这边倒没有什么可交代的。
怎奈纪烟岚有感于今次将会离山许久,便决定去跟柴婶子她们道别一番,陈景云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将灵云降在牛家村中。
对于他二人的归来,聂婉娘等人倒是不觉得怎样,左右不过是玄衣师父变成了青衣师父罢了,但是陈景云本体的回归,却把柴婶子与柴二蛋等人欢喜的够呛。
庄户们此时已经大半都有了飞天遁地之能,战力更是强悍的没话说,不过在众人眼中,只有身着青色道衣的陈景云才是他们心里的“云哥儿”。
一顿狂吃海喝撂倒了一地的醉鬼,众多妇人们则是拉着纪烟岚与聂婉娘在后山设了一处别宴,季灵、暮如雪和白芷姐妹也都参与其中,其间还只让苏凝碧母女从旁照应。
至于观中的男子嘛,则是一个都不许踏足后山,便是几个小辈也不行。
对于自己所受的境遇,陈景云与彭仇、聂凤鸣还有几个徒孙只能报以苦笑,怎奈形势比人强,谁也不敢去后山处霉头。
妇人们贪起杯来最是麻烦,后山上的那场饮宴持续了两日方歇,陈景云也因此带着徒子徒孙们在村中厮混了两日。
厮混之时,他又给了柴老敢十几颗小延寿丹,村里的几位老人虽说也都用心修行了,但却仍在三转境界以下晃悠,若无小延寿丹续命,怕是挺不了十年八年了。
苦月大师一直未曾离山,听闻陈景云本体回归,自然要拉着他对弈几场,怎奈这老僧虽然修为高了,但是棋艺却丝毫也不见长,陈景云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才败了一局,算是慰劳了这位师叔长久以来的担忧与惦念。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当一脸酡红的纪烟岚招呼陈景云启程时,陈观主终于摆脱了柴二蛋等人醉醺醺的纠缠。
轻云飘然而起时,场中弧光一现,嚼着石头的玄衣观主便又回来了。
第六十九章 平波出海
以神念粗粗一扫师父离去前交给自己的几个储物袋,饶是聂婉娘见多识广,可也被内中装着的大批珍稀资源给惊的不轻,连忙问询玄衣陈景云东西的出处。
陈景云见问不由面露笑意,先是三言两语解说了他与纪烟岚在化外之地的一番机缘,而后又道:
“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这丫头自小便节俭惯了,今次终于能够放开手脚,小四那边我已经分派了一些,今次为师化外所得的这三成收获便交由你掌管了。”
聂婉娘闻言大喜过望,小心地将储物袋放入怀中,而后足下遁光一闪,便舍了师父与众人,径直奔了宗门宝库,想必是去清点资源去了。
程石、季灵二人早就听见了师父与大师姐的对话,是以也都忙不迭地遁身而起,追向了聂婉娘。
见此情形,陈景云又自哈哈一笑,与庄户们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去了后山,柴二蛋等人并不留他,陈观主也因此得了清闲。
......
陈景云当年曾经携着聂婉娘游历天南,欲要渡海南去时,却恰好赶上白芷出世,因此倒是把行程给耽搁了。
今次再往南行时,他已是八转巅峰的境界,身边还随着半步元神境的道侣与功成七转的二弟子,灵聪兽那夯货不喜玄衣陈景云,竟也忍着瞌睡跟了上来。
不过因为心中想着早点儿去到苍生岛,是以对于沿途的景致陈景云此番却是无心观赏。
天南之地的大好河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便是穷尽一生也观之不完的,但在一心赶路的陈景云脚下,划空掠影也只在一念之间。
南方无尽海风急浪高,浊涛拍击着崖岸激起了十几丈高的水花,许是陈景云等人立足之地的涌潮实在太过湍急,海岸周遭的方圆百里竟无一个渔村。
陈景云对此大为不满,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地即为天南国疆域,怎地无人治理?于是语带不满地道:“姬桓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居然任由大好的海疆浊浪滔天?”
聂凤鸣见师父语带不快,连忙解释道:“师父勿怪,此事说来倒是不怨姬桓,他麾下的那些人手并无一个精通天心水法的,观中这些年又多把好手派在东西两边,对于南方这一块确实少了照顾。”
陈景云听了弟子的解说后微微点头,言道:“嗯,既如此那便罢了,师姐,你那画影龙雀本是龙角所铸,前次又再进阶,必擅分江断海,不若你我在此显法,为天南百姓多谋一处就食之地。”
纪烟岚最喜为天南出力,况且她还从来没跟陈景云联手过,闻言之后居然目露雀跃之意,心念一动,泛着浩然清辉的画影龙雀便自天灵处跳了出来。
聂凤鸣见师娘的灵剑一出,清芒所及之处浊浪立时退避三舍,口中不由啧啧称奇,连说师娘的宝贝当真玄奇。
“我这画影龙雀确有定水分江之能,只是汪洋之中尽是活水,一波退去自有一波随生,却需拿出个好办法来。”
陈景云闻言洒然一笑,他的心中早有章程,对纪烟岚道:“师姐只管一力驱退海水,我自会运神通梳理海底的地脉。
凤鸣,你需用心体悟,看一看为师施展的天心之术与你施展的有何不同之处。”
纪烟岚得了交代之后不再言语,而是抱元守一、以神运剑,一身气机尽数展露之下,周遭的虚空都跟着变得锋锐无铸!
如此过了数个呼吸,待到画影龙雀震颤着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后,便见纪烟岚手掐法诀,而后清喝一声:“画影腾挪、龙雀吐微!——显法!”
叱令既出、其声未止,原本悬于纪烟岚头顶的画影龙雀却倏忽间失了踪迹,再显形时已在千丈高空,剑鸣一声震散云团,复而清辉漫洒普照不下三百里海域!
“嘶——!好一方险恶之地!”
眼见着海水如遇天敌一般顷刻退去,聂凤鸣忙以神念探查海底,岂料神念所见却叫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一句:“难怪这方水域浊浪肆虐,原来波涛之下居然隐藏着这等凶地。”
原来这方浑浊的水域之下竟是沟壑纵横,锯齿状的漆黑岩脉裸露在外,各色奇诡的礁林好似魔神爪牙,一些深邃的幽洞之中居然犹在向外喷吐着黑气!
陈景云早凭道念察知了海底的情形,待到海水退去之后,他便以《天心诀》催动土属灵法,双掌连拍之下,竟好似擀面皮一般,任那海底岩脉如何坚硬,皆被他一抹而平!
见到师娘每驱退一里海水,师父便将裸露的地脉抹平,其间顺畅自然,就好似带着一种玄奇的韵律一般,聂凤鸣观瞧一阵福至心灵,居然学着师父的样子随手拍击起来。
灵聪兽似乎也在陈景云貌似随意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门道,竟也跟着节奏不停地蹦跳。
五行幻化、天心我心,术之极致只在觉心觉我、万物皆需为我所用,陈景云秘法施为之下随心所欲,管你海底岩脉之中有何险阻玄机?总之都要随着我的意愿化作坦途。
这却是已经有了一些“我行既是天行”的意味在其中了,至于纪烟岚借着灵宝之力驱散海水,所用的却是外法,两者实不可同日而语。
聂凤鸣今日得了师父提点,立时便在天心秘法的修行上有所长进,至于灵聪兽那夯货在其中领悟了些什么,旁人哪里知晓?
三百里怒海浊涛狰狞地貌,只一炷香的功夫就被梳理了一遍,待到被驱散的海水再次倒灌时,又有陈景云以天心水法加以安抚,是以只用了半日的功夫,一方风平浪静的海域径自成型!
虽然修为与境界已经踏足当世绝颠,但是陈景云却从未觉得自己成了可以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今日替南疆百姓荡平了一方怒海汹涛,令他觉得心情大好。
纪烟岚今次虽然损耗颇大,但是一剑荡波三百里的畅快可不是假的,聂凤鸣因为破开了心底的迷障,同样也是一脸的笑意。
三个同样怀着好心情之人此刻足踏轻云、眺望夕阳坠海,个中胸意实非言语可以描述。
......
无尽海上的景致就是如此,无边无际的浪涛、漫荡怒卷的层云。
在海天之间遁行了一夜之后,三人一宠皆觉有些乏味,好在此时已经快要到达涂山谦所说的那处上古法阵,这才令三人有了盼头。
果然,再往南遁行了数千里,七座宛若点星一般的海岛忽地映入陈景云的识海,待到踏足实地之后,三人环视左右,皆觉风景别样。
七星横列映空霄,摇光斗转镇波涛。
松竹满目连芳草,叠峰嵯峨栉比高。
却见七星联湾之处风波不急,有巨鱼亮鳍、跃水相争,又有赤碧珊瑚绽放毫光,岛中碧树成荫、花开正艳,亦有异兽嘶鸣禽鸟惊飞、山泉叮咚松风随响,若非此地灵气淡薄,否则定叫人以为来在了世外仙乡。
三人一宠见猎心喜,在七座岛上各自探寻了一番,怎奈所见不过是些寻常之物,倒是纪烟岚折了一些浅水中的赤碧珊瑚,打算回去之后分给牛家村的一众妇人。
在涂山谦留下的玉简中,那座上古法阵就在七座岛屿中的天权星位,陈景云按图索骥,果然在岛屿正中寻到了一处极为隐秘的所在。
依着涂山谦留下的法诀,三人一宠轻易入到阵中,已是阵法大家的陈景云稍加感应,便不得不在脸上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这处上古法阵并不依靠灵石运转,单凭萃取七座岛屿接引来的寻常星光之力,便已有了破空引路的大威能。
陈景云自从习得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自问可以轻易御使诸天星力,只是他所御使的星力与这座上古法阵中所蕴的星力一比,却是显得粗陋不堪。
“上古大贤果然非比寻常!单只这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就远不是今人可比,此阵莫测高深,内中所含的虚空挪移之道已然大成,我欲在此参研几日,若能悟透其中的几分道理,闲云一脉说不得就会再添心法。”
陈景云一边说话,一边盘膝坐在法阵正中,对于虚空挪移之术,他已经有所涉猎,不过他那术法靠的是泥丸宫中的玄光引路,今次乍见上古修士的惊天手段,不由动了改良遁术的心思。
纪烟岚与聂凤鸣皆是阵法一道的门外汉,但是见他说的郑重,怎还不知其中的利害?便都坐在不远处为他护法,至于灵聪兽,则是早已趴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
原以为陈景云此次参法怎也要耗上个三五日的,岂料只过了四五个时辰,他便已喟叹一声转醒过来。
纪烟岚与聂凤鸣见状还以为此道太过高深,便是天资如陈景云者也无法领悟其中的道理。
就在纪烟岚想要上前安慰的时候,却听陈景云语带感慨地道:“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今人误入歧途者太多,就连我也不曾例外。”
纪烟岚听闻此言,稍加思量之后不由大吃一惊,陈景云修至此时的境界,自然是寻到了自己的道途的,但是听他方才话中的意思,岂非是对自己所修之“道”有所质疑?
第七十章 天南海北有知己
发现纪烟岚与聂凤鸣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惶急之色,陈景云含笑摆手,言道:“不必担心,我之道心早已坚若磐石,岂会被它物所惑?
今次之所以会发此感叹,也不过是敬仰前辈高人的精深手段罢了,况且上古修士的法门若是放在今朝,也未必全有道理。”
闻听此言,纪烟岚与聂凤鸣才各自松了一口气,旋即两人又是一喜,陈景云既然勘透且看破了上古法阵中所蕴含的道理,想必定是收获不小。
见道侣与弟子皆以问询的眼神看向自己,陈观主哈哈一笑,语带得意地道:
“法阵妙意我已尽知,待到空闲之时,就可以着手将之用在《苍梧诀》中,师姐,你的遁光虽然已经十分迅疾,但是终究差了数筹,倒时需得一同参悟。”
纪烟岚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陈景云既然说她的遁光差了数筹,那便一定是真的。
剑修对敌之时,讲究的就是一个占得先机、剑出无回,若得绝顶遁法相佐,战力自然会再涨一截,心情大好之下,纪烟岚便也出言打趣道:“观主大人的美意,小女子怎敢拒绝?”
聂凤鸣同样大喜过望,他与师弟师妹们当年之所以肯勤苦修行,其中的一大动力便是想跟师父和大师姐那般凭虚御空、追风逐电。
是以这些年来众人对《苍梧诀》的修行也最是上心,何况陈景云无事就会唠叨一番,说什么“闲云一脉性命第一,若是众弟子因为遁法不精致使将来折损了性命,他可就没法活了!”
三人说笑了一阵,眼见着法阵之外星河密布,七座岛屿各自接引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星光,待到星光汇聚在了三人一宠所处的天权星位时,法阵之中立时充斥了荡瀑一般的暗芒。
见此情形,陈景云知道时机已至,也不再用涂山谦留下的法诀,他只曲指向四周连弹了七下,而后只见暗芒一涨,法阵之中已经失了三人一宠的身影。
......
苍生岛地域广阔,虽是以岛为名,但是真要丈量起来,怕是比天南国的疆域还要大上几分,兼且岛内名山林立、川泽秀美,各个修真门派有的据山而建,有的邻水而立,一同拱卫着中央腹地的祖庭山脉。
又有大能修士以大法力接引海底的灵脉,使其中灵气倒灌苍生岛的地下灵脉,时间久了,居然成了一个九龙盘珠的纳灵格局。
因此单以灵气的浓郁程度而言,苍生岛虽然比不上北荒中州,但也要胜过不少人族福地。
罗浮山位于苍生岛之北,乃是涂山氏一族的山门所在。
涂山氏的祖辈原本是天元福地噬魂宗的核心一脉,只因万年前的那场三族大战使得人族修真门派泰半倾覆,涂山氏的一位族老眼见着大势已去,不得已,只得带领剩下的族人随着战败的修真者们一同远遁海外。
因为罗浮山所处的位置紧邻北方海域,此地自然也就成了抵御那支水属妖族的前站要地,万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涂山氏族人身陨在了两族的交锋中。
而在最近这几百年里,涂山氏嫡亲一脉一直人丁不旺,因此倒叫两个旁支逐渐坐大,好在涂山氏中还有一位老祖健在,否则宗族内斗就在眼前。
不过在涂山谦爷孙自天元故地折返之后,涂山宝宝不出五年便修出了第二假身,一时被传为苍生岛数千年不遇的绝代天骄,便是那位老祖也因此破关而出,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而后涂山谦又将得自陈景云处的《癸水真解》传于族中亲近子弟,使得众人再不会轻易折损于水族之手,那两个旁支见事不可为,也都跟着消停了下来。
对于在天南故地的所见所闻,涂山谦爷孙只对嫡亲老祖详细禀明,旁人问起时却是只字不提。
那位涂山氏老祖在听闻天元故地之中居然出了一位陈景云这样的盖代人物之后,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又知道陈景云说不定哪天就会前来造访,是以连夜便去了祖庭山。
而待那位涂山氏老祖归来之时,非但带回了大批的修行资源,更有一队祖庭山修士随之而来,所来不为别的,只因涂山谦爷孙今次立了大功劳,祖庭山因此颁下了厚赏,那队修士日后将会协同涂山氏一同抵御海中妖族。
罗浮山苍翠雄浑,其上并无高耸的殿堂,山中修士也素来不喜那些奢华之物,因此便是族长涂山谦的居所也只是一座质朴的草庐。
这一日,涂山谦正独自一人在草庐之中品味着他自伏牛山带回来的上品灵酒,饮至熏熏然时,又自想起了他与苦月大师相携游历天南国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正自神思缥缈间,却见孙儿的小貂打外面蹿了进来,而后鼻子一抽一抽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酒葫芦不放。
涂山谦见状哈哈大笑,指着小貂道:“好你个狈赖货,跟着伏牛山上的那只肥猫没有学到旁的本事,打秋风的手段倒是越发精湛了。”
待到涂山宝宝推门进来时,正见爷爷与小貂喝的欢畅,于是便也嬉笑着加入了酒局。
此时的涂山宝宝已经长成了一名英挺的青年,且还蓄起了短须,在与爷爷说笑一阵之后,他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在伏牛山与柴斐一起胡混的日子。
“不知道柴小六的修为近来是否有所长进,哈哈!不过就凭他的那一身肥膘,孙儿恐怕依旧打不疼他。”
见孙儿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了友人,涂山谦在心底叹息一声,感慨道:“身为那一位的亲传弟子,小柴斐的修为想不精进也难,爷爷知道在伏牛山上的那几年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果可以,其实爷爷并不想带你回来。”
涂山宝宝闻言也自一叹,复又笑道:“爷爷放心,伏牛山虽好,却终究不是孙儿的家,既然生在了罗浮山,孙儿自然要为涂山氏一族谋得一条大道!
况且百年千年之后,我与柴小六终有再见之日,到时候再好好的互殴一顿便是!”
爷孙二人说的畅快,小貂也在一旁听的出神,在胖东西的调教示范之下,小貂早不似从前那般懵懵懂懂。
此时许是忆起了自己的那位胖老大,小貂乌溜溜的眼睛里居然闪过了一抹思念之意。
第七十一章 初至苍生岛
就在涂山谦爷孙与小貂一同回忆过往之时,苍生岛人族祖庭山脉的一处隐秘谷地中忽地诞起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一直驻守在山谷外的那队祖庭山修士见此情形无不喜出望外,领头的修士急忙催动念头,顷刻间就把消息传递了出去。
其实不用他的传讯,苍生岛祖庭山上的几位老祖这几年即便是在坐关之时,也都会分出一缕念头来,用以时刻关注着这处山谷中的动静。
是以谷中星光方显,就已经有四位麻衣老者联袂而至。
星光散尽之后,陈景云扶着眼冒金星的聂凤鸣,纪烟岚则是拎起了好似烂泥一般的灵聪兽,二人相视一眼,便跨步迎向了遁身前来的四个老者。
四名麻衣老者此时早已一脸的笑容,其中年岁最长的枯瘦老者当先一礼,而后问道:“不知来者可是天南故地的人族武尊?”
陈景云见问回了一礼,言道:“自从听闻无尽海中仍有一支我人族修士后,贫道早就想要前来拜望,今日得偿所愿实乃万千之喜,伏牛山闲云子,见过诸位道友!”
“好好好!自从听了涂山家那娃儿带回来的消息,老朽等人苦盼数年,终于等到道友驾临,快随我等前往山门叙话!”
“贫道何德何能竟让四位道友挂怀,今次既然来了,正要一览修真高士的风采。”
“哈哈哈......正该如此,老朽等也对道友所创的妙法神往已久,道友天资盖代,到时还请不吝指教。”
“岂敢、岂敢......”
对于陈景云的身份,四名老者并不存疑,虽然没有以念头探查对方的虚实,但是陈景云闲庭信步时随身所携的道韵气机却瞒不了高人的感应,况且四人还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善意。
说话间,众人脚下生云,轻云行的缓慢,想必四人是想让陈景云领略一下山中的景致。
四人之中还有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妪,老妪见纪烟岚一只手提着一头痴肥的灵宠,另一只手则在搀着那名面色苍白的晚辈,立知她便是涂山谦口中的那位北荒剑尊。
“这二人一个出身天元故地,一个出身北荒剑宗,却不知因何能够走到一起?”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只看陈景云与纪烟岚对视时的眼神,便知两人感情深厚,于是老妪便主动陪在纪烟岚身旁,为她解说祖庭山中的各色奇景。
聂凤鸣此时头痛欲裂,想不明白凭着涂山宝宝那副羸弱的小身板儿,因何也能在上古法阵中来去无恙。
其实此事还是要怪他这不良师父,陈景云为了能够让聂凤鸣和纪烟岚感受虚空挪移的妙理,居然在驱动法阵之时擅加干预,使得原本好好的一场漫渡虚空的盛宴,愣是被搅的好似一锅乱炖。
纪烟岚有画影龙雀的护持,对于挪移至理领悟了不少,人却一点儿事情没有,但却苦了聂凤鸣与灵聪兽,一人一宠根本没有机会御出玄宝护持己身,在瞬息的时空变幻中,可谓是经受了万种的折磨。
好在此番折磨并不会白受,经此一事,聂凤鸣在将来的遁法修行上定会一路无阻,至于半死不活的灵聪兽会在其中领悟到些什么,此时尚未可知。
虽然修真者大都不会去讲究那些无用的排场,不过陈景云一行可是苍生岛万年以来的第一批人族访客,是以祖庭山一脉便也跟着破了规矩。
待到众人所乘的轻云飘至恢弘古拙的祖庭山门时,这方天地已然是祥云随动、瑞霭如绦,阵阵鼓乐之声绵延百里不绝,前来相迎的修士几乎占满了半面天空。
看着眼前呜泱泱的一堆修真者,陈观主心中自有感慨,修真界到底还是底蕴深厚,虽然困居一隅难有中兴之势,但却不乏出类拔萃之人,他方才以道念粗粗一扫,竟在人群中发现了不下三十个堪比半步元神境的高手。
这些人虽然定非纪烟岚的对手,但是若与聂凤鸣对上,谁输谁赢可就两说了。
聂凤鸣似乎也有感应,那几名立在前排的修士虽然看起来破衣烂衫、其貌不扬,但是眼神中透着的澎湃战意却好似凝成了实质。
见此情形,聂二爷立时头也不疼了、眼也不花了,灵台玄光猛然一绽,整个人的气机可就变了,哪里还有方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锋锐的目光扫视挑衅的诸人,倒有了三分陈景云对战天机老人时的那副睥睨天地之意。
对于聂凤鸣的变化,陈景云与为首的那位名为轩辕重光的老者相视一笑,皆是不以为异,陈景云今次前来,少不得要与苍生岛诸人切磋一番,小辈们之间自然也不会闲着。
纪烟岚最喜欢看到弟子意气风发的样子,此时见聂凤鸣只是气机一显,便引来了众多女修亮晶晶的目光,心中得意之下,便对身旁的老妪道:“重明道友,你看我这弟子如何?”
老妪见问面露笑意,跟着便是连声赞叹,言道:“贵弟子风神俊秀、修为不俗,实乃人中龙凤,放眼整个祖庭一脉,也只有老婆子膝下的小孙女菁华可以比肩。”
纪烟岚闻言心思一动,笑道:“如此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弟子最喜结交朋友,有时间还请道友代为引荐。”
“甚好、甚好......”
原本还在环顾四望挑选对手的聂凤鸣,在听了师娘与老妪的对话后,一张俊脸立时就垮了下来,心知师娘定是师父口中所说的——王二婶附体了。
因为有了这段小插曲,陈景云与纪烟岚再与四名祖庭山老祖交谈时,便已经随性了不少,待到几人入得山门,外面的迎接队伍才逐渐散去。
对于修真者的待客方式,陈景云算是开了眼界了,席间既无灵果佳酿,也无美味珍馐,一群人干巴巴地围在一张兽骨打磨的巨大案几旁,居然就这样硬聊了起来。
如此古往今来、天南海北地闲谈了半晌,陈景云终于不耐烦这样的场面,轻咳一声道:
“天南之地太过贫瘠,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因此贫道此前特地吩咐弟子精心挑选了几样灵酒和一些果品,还请几位道友品鉴一番,凤鸣,还不快将为师让你准备的东西献上。”
聂凤鸣得了师父的吩咐,心中虽然老大的不情愿,但也只能一边腹诽着自家师父惯会慷他人之慨,一边忍痛献出了自己珍藏的灵酒,对于灵果之类的他倒是丝毫也不在意,挥手间就将整个案几布满。
第七十二章 相互称量
见到聂凤鸣拿出了数样灵酒,除了那名老妪之外,余下三人皆是眼前一亮,想必也都曾经痛饮过杯中之物。
年纪最长的轩辕重光一边口中称谢,一边拍开一坛子灵酒放在鼻子底下闻香,样子说不出的陶醉,而后倒出了一小盏细细地品尝。
另外两名老者自是不落族兄之后,也都各自斟满了一盏灵酒,之后就把酒坛重新封好,小心地放入了储物袋。
陈景云见状大感惊奇,出言问道:“我观祖庭山中灵气富饶,想必不缺些许酿制灵酒之物,几位道友何至于此?”
轩辕重光闻言苦笑摇头,放下手中的酒盏之后,叹道:“苍生岛在千年以前确实不缺美酒佳酿,群修苦修之余把酒言欢,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怎奈家父故去之前却忽然颁下法旨,严令岛中修士皆需效仿先贤苦修,不许浪费任何有用之物,从那之后,自然也就再无宗门敢去酿造灵酒了。”
陈景云闻言心头一凛,一道法旨延续千年,今人居然丝毫不敢违逆,以此推之,怎还不知祖庭山轩辕一族在当世修真界中的分量?
聂凤鸣则在一旁听的暗自撇嘴,心道:“难怪涂山谦爷孙见了美酒就跟没命了一般,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因由。”
“对于苍生岛的禁令,贫道此前着实不知,不过今日的灵酒乃是贫道师徒自岛外携带而来,想来不在此例,凤鸣,还不把你的酒葫芦赠给重光前辈,莫要小气了。”
听了师父的吩咐,聂凤鸣二话不说就解下了腰间盛酒的温玉葫芦,陈景云最后的一句吩咐正中了他的下怀。
“就不信自己一个小辈都如此大方,对方身为前辈高人却会小气了!”
轩辕重光接过聂凤鸣奉上的葫芦,念头一扫,发现内中装盛的灵酒居然如此之多,大喜之下,连忙将之挂在腰间,竟还防贼似的瞄了两个族弟一眼。
此时他是越看聂凤鸣越觉得顺眼,想也不想便在储物袋中摄出了一大袋五行之精。
聂凤鸣免力压下喜色,嘴里说着“长者赐不敢辞”,而后躬身接过袋子,这才退到了陈景云身后,心中暗道:
“自家师父把涂山谦所赠的那一小袋五行之精看的极重,便是文琛、昙鸾两位师伯讨要时,也只给了小小的一撮,不想自己今日只用了一葫芦灵酒就换来了这么多!”
眼见着师徒二人一唱一和,转眼间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纪烟岚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若非身份不允,她都想将自己的灵酒与对方交换了。
世事玄奇莫过于此,从来只听说以酒抒怀、借酒浇愁,亦或是饮酒误事的,但是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总能生出变数,前次在紫茔山地底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有了灵酒充作开路先锋,场中的气氛又自不同,众人笑逐颜开之下,皆觉畅意非常,其间陈景云并不隐瞒,详细地讲述了天南国此时的境况,还有东、西、北三族之间的大致态势。
轩辕重光同样如此,非但把苍生岛上的各大宗门以及数得上号的高手大体介绍了一遍,且还特意提及了涂山氏一族,之后又将己方因为困居一隅致使修行资源将要消耗殆尽的现状作了解说。
因为两方皆有所求,是以在商谈之时自然全都怀着诚意,不过到底还是没有真正了解过对方的实力,因此一些合作的细节倒是不曾提及。
酒过三巡之后,轩辕重光与两位族弟的意性已经被彻底的勾了起来,原本还想择日再与陈景云切磋一番,不知怎地就变成了择日不如撞日。
那名老妪在与纪烟岚浅酌了几杯之后,竟也是极力地从旁撺掇。
对于几人的提议,陈景云自然不会拒绝,合作也好、结盟也罢,一切都需要相应的实力作为保证,况且他对修真高士好奇已久,便是轩辕重光等人不说,他也会主动邀战。
既然双方意见相同,那便不再耽搁,修真界的祖庭福地自然也不会缺少演武之所,不过已是熏熏然的陈景云与几位祖庭山老祖却皆觉百里空间太过狭小,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于是便有人提议,言说不若将今日的切磋放在无尽海中,苍生岛的北部海域不时就有水属妖族进犯,正好借此震慑一番。
陈景云对此自无不允,涂山氏的山门就在罗浮山,南来之前柴斐用心准备了无数的礼物,央他捎给涂山宝宝,苦月大师也有东西带给涂山谦,今次正好顺路。
四位老祖宗将与来客切磋斗法的消息一出,祖庭山为之沸腾,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山中群修哪个愿意错过这样一个可以增长见识的机会?
是以在几位老祖与客人大笑着遁走之后,一众修真者也都各显神通,呜泱泱的便都往北而去。
这一下可谓动静不小,沿途各个山门已经数百年没有见过祖庭山修士出动如此大的阵仗了,皆以为是北海妖族大举来犯,虽然各宗此前并未得到消息,但也尽起了门中精锐,从后追了上去。
道念延展之下,陈景云对沿途各宗的动静自然是明察秋毫,心中不由对苍生岛修士的评价再上了一个台阶。
似这样无需召集就能同仇敌忾的情形,天南国与苍山福地自然能够做到,至于北荒各宗嘛,可就难说了。
......
罗浮山今日风平浪静,山中除了警戒巡查的几队修士以外,余者皆在勤苦修行,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涂山谦爷孙。
非是两人有意怠慢修行,而是在伏牛山厮混了数年之后,爷孙俩都觉得埋首苦修未必就有松紧结合的作用更大。
在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之中,便是最肯用功的聂凤鸣也会在修行之余或往山中闲游、或寻同门畅饮,总之是要放松几日的,据说这还是他师父特意交代的。
对于陈景云,他们爷孙是打心底里的佩服,既然闲云观观主都告诫弟子不可一味地苦修,那这其中定然是有极为高深的道理的。
那位名唤涂山藏白的罗浮山老祖原本并不赞同这个说法,怎奈事实就摆在眼前。
非但涂山宝宝的修为进步神速,就连一直举步不前的涂山谦也在去年修成了第三个假身,是以涂山藏白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强求。
今日对涂山宝宝的一番考较令涂山藏白心情大好,作为罗浮山的后起之秀,涂山宝宝当真没有辜负其天骄的名头。
修行快、境界稳,人也谦恭知礼,待人从无傲慢之心,于五行之道上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便连自己都曾经从中受益,对于涂山宝宝这样的嫡亲晚辈,涂山藏白想不满意都难。
品了一口葫芦中的灵酒,涂山藏白一脸的陶醉之意,旋即又开始咒骂起涂山谦来,恼他献给自己的灵酒太少。
正自心意舒爽之时,涂山藏白忽地眉头一皱,方要遁身而起,识海中便已传来了轩辕重光的声音。
“哈哈哈......藏白老弟,今日天元故地的闲云子道友驾临苍生岛,我等欲往无尽海中切磋一番,你还不快快跟来!”
涂山藏白闻言大喜,眼见着一片遁云瞬息间略过了罗浮山,他也连忙施展遁法,急急跃了上去,同时还不忘传讯山中高手特别是涂山谦爷孙,命二人速速跟上!
第七十三章 彼此认可
风波无尽海,亘古一汪洋。
却说陈景云等人架着遁云迅疾北去,不片刻便已来在了罗浮山以北千里之外的一片汪洋之上。
说来也是巧了,还真就有一队驾鲸御鲨悍然南犯的水族妖修被众人给撞了个正着。
陈景云以道念扫出,见这百十个妖修虽然穿的花花绿绿,所执灵宝也都五花八门,但是生的却与东荒妖族相差不多,所不同的,也只是脖颈处多了一些好似鱼鳃一样的纹路罢了。
陈观主向喜钻研,见猎心喜之下,就要将为首的那名粗壮妖修捉过来研究一番,
怎奈还没等他出手,一直陪在纪烟岚身侧的轩辕重明却忽地爆喝了一声“妖族宵小,合该屠尽!”而后一巴掌就拍了下去!
修之于身,其行乃真,修真者借地、水、风、火四大假合之身,修那不死不灭之真身,是以未证真如之前,其肉身之强悍,比之闲云观一脉也不遑多让,这也是柴斐与涂山宝宝总能战个旗鼓相当的最大原因。
因此轩辕重明一掌拍下,虚空中立时就凝出了一只山岳般大小的巨大掌印,这掌印非是法相显化,竟是掌力下压时带出的虚空随影。
掌印一出,水中的百十个妖修立时面现惊恐绝望之色,为首的妖将不愿坐以待毙,灵宝连出之时犹在高呼:“两族之间早有默契,前辈怎可以大欺小——?”
怎奈呼声未止,他便与一众手下一同被拍成了齑粉!
说来也是倒霉催的,那队妖修之中修为最高的妖将也不过妖婴境的修为,平日里两族大能不出,他们仗着水势与罗浮山修士交手自是各有输赢,岂料今次却遇见了有心立威的祖庭山老祖,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汹涌四荡的百丈波涛,轩辕重光语带无奈地道:“重明,你这脾气怎地还是这般火爆?没见闲云道友方才已有出手之意了嘛?”
轩辕重明不理兄长的埋怨,对陈景云笑道:“贫道驻守祖庭山多年,今次难得出来活动筋骨,一时手痒,还请闲云道友勿恼。”
“哈哈哈!道友说的这是哪里话,你方才不也说妖族宵小合该屠尽嘛,这些妖修既然敢来进犯,杀之才是正理。”
“不错,杀之才是正理!万载的仇怨早已无法化解,除非一族彻底没落......”
同在遁云上的涂山藏白一边听着几人的对话,一边不停地打量着陈景云,他对眼前这位故地来客可是神往已久。
在涂山谦爷孙俩的口中,这位闲云观观主的天资可谓冠绝古今,年岁不大便已踏足当世绝颠,更兼形容绝佳,便是放眼整个人族,也少有能与之比肩者。
今日一见之下,涂山藏白方知涂山谦所言不假,这闲云子虽只一袭青色道衣随身,头上也只挽了个道髻,但在两缕霜鬓的衬托下,居然给人一种谪仙临凡也不过如此之感。
“我涂山氏一脉向出形容姣好之人,但与这位闲云子道友及其弟子相比,到底还是差了数筹,不过他的这位道侣虽然风姿气度皆是不俗,不过容貌却是差了一些,轻歌那丫头......”
涂山藏白心思百转,不知不觉间竟然想到了岔路上,好在涂山谦与涂山宝宝恰在此时赶到,才让他回过神来。
“涂山谦见过观主!见过诸位前辈。”
“小子拜见观主!拜见诸位老祖!”
“吱!吱吱吱!”
打量着躬身施礼的涂山谦与纳头便拜的涂山宝宝,陈景云微微颔首,笑道:
“当年一别,不觉已有十载,不想你这个最喜与我那小弟子在一起胡混臭小子,也已是英姿不俗,起来吧。”
涂山宝宝闻言笑嘻嘻的起身,复又对纪烟岚大礼拜下,同时还不忘对聂凤鸣挤眉弄眼,他当年在伏牛山时没少受纪烟岚的庇佑,因此倒与纪烟岚更加的亲近。
岂料就在涂山宝宝下拜问安之时,原本十分惧怕云上众人的小貂,在见了半死不活的灵聪兽之后,竟是再也顾不得其它,一下子窜到胖东西身前,“吱吱”叫了几声,内中居然全是关切之意。
轩辕重光等人大感欣慰,以小见大,只从陈景云与涂山宝宝的对话,还有小貂对灵聪兽的亲近反应上,众人便对闲云观一脉好感再升,也对两方结盟一事更加的期待。
灵聪兽见了小貂也自欢喜,只是它此时依旧头晕眼花,实在打不起精神,于是“呜呜”两声,自颈项间抓下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将之推给了小貂。
小貂捧着储物袋贼头贼脑地扫量了一番,之后便欢喜的一通上蹿下跳,再然后它便蹲在灵聪兽身前,开始卖力地为胖东西梳理起柔毛来。
轻云上的众人见状无不大笑,两只灵宠之间可不会有什么鬼蜮的心思,这可是真正的交情!
聂凤鸣则是一把推开想要与自己拥抱的涂山宝宝,笑骂道:
“臭小子,当年与我家小六学来的这套把戏你竟然还没有忘,少在这里腻歪,小六给你捎来的东西可不在我手里!”
“嘿嘿!聂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多年未见,小弟着实是想念的紧呐!......”
就在几人叙话的功夫,周遭聚来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多,轩辕重光见状哈哈一笑,对陈景云道:
“闲云道友,听闻你的一身修为已经不弱于苟活了万年的天机老鬼了,贫道向往的厉害,便先与你对上一阵如何?”
岂料话音方落,一旁的轩辕重明却已当先展露气机,言道:“大兄,旁的事情小妹自然不跟你争,今次却是不行,闲云道友,请了!”
轩辕重光见嫡亲妹子战意勃发,只得无奈摇头,陈景云则是莞尔一笑,将两个储物袋各自丢给了涂山谦和涂山宝宝,而后大袖一挥,人已下了遁云,轩辕重明见状一喜,麻衣一摆,便也随了上去。
一场好斗!
拂云弄雾掩天阙,涤波溅浪遮斗象。
漫天星辰皆暗淡,惊破乾坤雷声荡!
炮云起处,浊浪迭起千层高。
太极转时,阴阳搅动龙鳖巢。
却正是——太一咆哮震八荒,真修应手四海摇!
却说陈景云与轩辕重明这一战真个是酣畅淋漓,陈观主也不用天心妙意,也不施道念威压,重明老祖同样舍了诸般术法,二人皆仗着肉身强悍往来急攻,战到激烈处时,竟然搅动了千里的波涛!
观战诸人之中,除了纪烟岚等人所在的遁云岿然不动之外,余者全都是一退再退,各宗高手于途中知晓了内中缘由之后,此刻皆是运足了念头极力观瞧。
多少年没有遇到这样的好对手了?陈景云自修行至今,虽然与北荒诸人以及妖、魔二族使者有过数次大战,但多是以天心妙术加上精纯的道念相佐,似今日这般将武道之体催动到了极致的情形却是少之又少。
轩辕重明同样如此,自从修成了第四个假身之后,她便一直困守祖庭山,其间除了能与嫡亲兄长以及另外两个族兄切磋以外,也是少有出手的机会,而今日与陈景云的这一战,着实令她大感畅快!
如此激斗到了半夜,轩辕重明终于渐渐落了下风,她也不恼,对方毕竟是能与修仙界第一人战成平手的人物,有此实力自然应该。
如此又战了几个回合,轩辕重明忽地遁出了战团,陈景云见状也自收手。
此时的轩辕重明虽然呼吸急促、热汗淋漓,但是脸上却全是钦佩叹服之意,揖手道:
“闲云道友修为高绝,方才出手之时怕还留了三分余力,贫道自叹弗如!”
此言一出,观战群修尽皆哗然,众人都不怀疑重明老祖话里有假,因此再看向陈景云时,心中皆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哈哈哈......道友法身强悍还要远超妖族大能,贫道许久不曾如此畅快,倒是真的有些意犹未尽。”
陈景云也不谦虚,大笑着回了一句之后,便又将目光投向遁云上的轩辕重光。
此时遁云之上的几位苍生岛老祖也是抚掌大笑,只听轩辕重光道:
“重明,不想以你的性子,竟也有主动认输的一天!闲云道友,你既尚未尽兴,那贫道就占些便宜,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
“求之不得!”
......
自从那日在无尽海中连战了两位祖庭山老祖,且还是一胜一平之后,天元故地闲云武尊的威名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苍生岛,引得各宗高手无不称叹敬服。
因为与涂山谦有旧,陈景云等人便在罗浮山中小住了几日,其间非但有祖庭山的四位老祖与涂山藏白相陪,苍生岛中的另外两名老祖也都前来拜望。
既然苍生岛主事之人全都到了,陈景云便开始跟对方提及正事,他倒是不着急与苍生岛此时结盟,因此首先议的便是资源交换一事。
苍生岛看似丰饶,但是实情与轩辕重光前日所讲的相差不多,若是没有外界的供给,怕是用不了千年就会耗尽修行资源。
因此当陈景云提出以灵石和各类丹药来交换五行精英时,轩辕重光等人尽皆大喜过望,不过众人却对丹药之流不感兴趣,更想交换的则是锻器材料。
陈景云对此自无不允,自从得了紫茔山地底龙灵所赠的纳戒之后,陈观主自认已是人族修行界的第一大财主,因此把手一挥,就拿出了海量的高阶灵石与大批的锻器材料。
眼见着轩辕重光等人小心地收起了眼前的资源,那位重明老祖眼眶竟还有些湿润,陈景云心中不无感慨,暗叹一声:“当家不易呀!”
苍生岛七位老祖齐聚,这已经是数百年不曾有过的事情了,北海妖族得此消息之后,立时就起了警惕之心,原本游弋在罗浮山以北海域的众多妖修随之远遁三万里。
至于海中妖族是如何的打探筹谋,这里暂且不表。
第七十四章 心动
罗浮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像最近几日这般热闹了。
大能齐聚、各宗高手云集不说,陈观主因为得了不少五行之精和北地少见的宝贝,大喜之下竟也变得大方了起来,居然又赐下了不少灵酒,是以山中处处欢庆,天元故地的美酒也因此在苍生岛上扬名。
自从见识了陈景云与祖庭山两位老祖的那一战之后,一众苍生岛苦修士早已澎湃的战心就变得再难抑制,于是在老祖们商议联盟大事亦或吟风弄月之时,身为武尊亲传弟子的聂凤鸣可谓战书收到手软。
聂二爷来者不拒,他此时功成七转,又得了几样了不得的师门秘法,早已是手痒难耐,于是在得了师父的许可之后,但凡对方实力入了眼的,他都要去战上一场。
修真者的战力当真不容小觑,那些个修成了三个假身的苍生岛高手哪一个都有几样压箱底的好本事,聂凤鸣在不动用师门重宝的情况下,居然讨不到多少好处。
不过越是这样势均力敌、互有胜负,就越让聂二爷大呼过瘾,直感此行不亏。
不过也有一件事情让聂二爷大感头疼,他在伏牛山时积威颇重,是以除了牛家村的几个妮子之外,旁人在他面前可都是一向谨小慎微。
而在苍山福地的时侯呢,情形也是大致如此,剑煌山女修对他只敢远观,等闲不敢近前。
可是自打到了这苍生岛之后,情况可就变了,连番大战下来,聂凤鸣除了结交了几个势均力敌的朋友之外,竟还俘获了众多莺莺燕燕的芳心。
这其中又以向出形容姣好之人的涂山氏女修们为最,众女如今心心念念的可都是英姿无双的聂二师兄。
聂凤鸣对此十分无奈,每次与人切磋时他自己倒好似成了主场作战,群芳在一旁大呼小叫的为他站脚助威,声势是有了,但也被吵的头昏脑涨,怎奈师娘之前下了严令,让他耐住性子不许发火。
聂凤鸣也拿此事跟师父抱怨过,怎奈师徒二人叹息过后就只剩下了大眼瞪小眼,居然毫无对策。
纪烟岚这些天过的也甚是舒心,她虽然未至元神之境,但是仗着画影龙雀之利,外加老祖宗神魂所授的诸般经验,居然在与轩辕重明的一场切磋中丝毫不落下风。
那一战中,重明老祖虽然未出力,但也知道纪烟岚定然也是有杀手锏未曾动用的。
只从她二人这一战,苍生岛诸位老祖对天南的重视程度立时又上了一个台阶,众人皆在心底思忖:“若是纪烟岚的境界再上一层,这对神仙眷侣联手之下,三族之中还有谁是敌手?”
因为彼此实力相当,作为苍生岛一众大能当中唯一的女子,重明老祖与纪烟岚的关系自然越发的亲近。
两人平日里更是以姐妹相称,也不去管陈景云与轩辕重光等人商议之事,反倒是整天四处闲游,对那些成群结队的去给聂凤鸣助威的女修们竟还颇有一些东挑西捡之意。
对于纪烟岚的心思,陈景云即不反对也不赞成,几个弟子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哪一个不是他心尖儿里的软肉?又岂会为了区区结盟之事去强迫弟子与苍生岛联姻?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能够两情相悦,那就另当别论了。
纪烟岚可不管陈景云是怎么想的,她是闲云观一脉的当家主母,自然要为弟子们操心,怎奈天南国的那些后起之秀中,没有一人配得上闲云观的三代亲传,北荒与天南日后又必有一战,因此以往纪烟岚还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
想到剑煌山上那几个相貌不错小辈,纪烟岚又自叹气,几个女修平日里御剑凌空、杀敌如草,英姿飒爽的一塌糊涂,怎地一见了聂凤鸣之后就变成了胆小的鹌鹑,只敢躲在人后偷瞧了呢?
“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来在了盟友的地界,若是空手而归,岂非要被牛家村的一众姐妹笑话?”这就是纪烟岚纪剑尊此时的心声。
重明老祖早知纪烟岚的心意,不过却对涂山家的女子颇为不屑,张口闭口的总要提及自己犹在闭关的孙女,言说自己的孙女轩辕菁华无论容貌修为皆是冠绝当代。
不想她的这番论断却是惹恼了涂山藏白。
原来涂山氏中有一位极为出色的女修,名为涂山轻歌,此女虽然天生媚骨,但却修的是清心正法,两种气质糅合之下也使其更显出类拔萃,乃是涂山藏白的心头肉。
“重明师姐,你家菁华容貌虽好、资质亦是不俗,但却未必比得过我家轻歌吧?”
“师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轻歌那孩子我也见过,容貌实力自然是一等一的,不过性子却太过清冷了些......”
“咯咯咯......两位嘴上都说自家晚辈的诸般好处,倒叫我越发想要一见,我也不是小气之人,若是两个晚辈真如二位说的那般优秀,我便赐下一套观中的秘法,也好助两个小辈修为再进!”
“剑尊此言当真?”
“相信我家菁华一定不会令妹妹失望!”
听闻两家都有好女子,纪烟岚自是大喜过望,嘴上说着两家的晚辈她都要见上一见,更是许下了好处,心里则是打定主意,找机会要把伏牛山上下的优秀子弟都拎过来。
“当然,小四就算了,他与白芷那丫头眉来眼去的,以为自己这做师娘的看不出来吗……”
灵聪兽终于缓过了劲儿,每日里耀武扬威地带着小貂四下里溜达,颇有一些巡视新领地的意味。
罗浮山中的灵兽哪里会是它们俩的对手?没几天便尽数臣服,灵聪兽也不小气,大把的好处撒了下去,直把一众新收的“小弟”欢喜的上蹿下跳。
涂山宝宝当年就跟灵聪兽亲厚,也知道胖东西向来大方,于是这些日子不断拿些好看的、好玩的前去“进贡”,灵聪大爷对此很是满意,倒叫涂山宝宝给诓骗去了不少好东西。
对于罗浮山中发生的事情,陈观主与轩辕重光等人自然是明察秋毫,大家也都一笑置之,今日联盟的细节已然敲定完毕,也不用去昭告天下,既然是他们决定下来的事情,那便是苍生岛与天南国的铁律,任何人不能质疑与更改。
闲来无事,陈观主便拉着轩辕重光与自己对弈,至于彩头嘛,自然少不了灵酒与五行之精,轩辕重光哭丧着脸,又实在没法子拒绝陈景云的邀请,只得硬着头皮落座,另外几位苍生岛老祖见势不妙居然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修士将棋盘视作一方小世界,落子之间可以用以演化道理,本该是一桩美谈的。
怎奈事情到了陈观主这里又有了变数,几位苍生岛大能这几日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些许的彩头倒是无所谓的,实在是陈景云棋艺太高,让众人输到怀疑自己的智商。
……
因为几位老祖和众多高手都不在山中,因此祖庭山中的中低阶修士这几日难得的清闲自在,一处清幽的洞府门外,几名衣着素雅的女子正聚在一处嬉笑着闲谈,所谈的自然是那几位故地来客。
一名生着一张鹅蛋脸的明艳女修得意地摄出一面玉符,言道:
“前日我大兄曾与天元故地的聂二师兄一战,虽然最终落败,可也与聂二师兄成了好友,因此得了首肯,可以将之后的对战记录下来。
我家大兄认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才印刻了其中的一场比斗捎予我看,你们几个妮子今天算是有福了。”
几女闻言一同欢呼,而后便见鹅蛋脸女修曲指一点,便将内中藏着的影像给显化了出来,众女齐齐围观,眼中都有异样的神采。
凭着修真界数万年的底蕴,自然不乏一些传声留影的小术法,一片好似圆镜的波光之中,聂凤鸣踏足高天衣袂飘扬,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五行灵体幻化而出,颀长的身形再配上闲云门徒与人对敌时的招牌笑意,更显出一番卓尔不群的气度。
几名女修看的意乱神迷,丝毫也不为那位将要落败的祖庭山修士感到惋惜,相比于灰头土脸的同族师兄,几女似乎更愿意看到聂凤鸣大杀四方,看的入神时,居然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洞府禁制已开。
轩辕菁华闭关数月,今日终于功行圆满,成就了第三假身,自此跨入高阶修真之士的行列,岂料方一出关,却发现原本应该各司其职的你个侍女居然都在两眼放光的瞧着一片圆光。
她的性子向来和善,因此也不去见责,反倒是兴致盎然的立在远处观看,哪知定神细看之下,这位出身轩辕家的嫡亲大小姐却忽地呆立当场,一双眸子就像被吸住了一般,再也无法从聂凤鸣的身上挪开!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罗浮山上,涂山轻歌昨日方一出关,就被老祖宗安排着去见一位出自天元故地的前辈,涂山轻歌初时好奇,她对族叔涂山谦和侄儿涂山宝宝的北地之行也有耳闻,虽然对故地风物颇为向往,但也并未如何在意。
哪知与那位剑尊前辈的见面却大大的出乎了涂山轻歌的预料。
“苍生岛一向紧缺的炼器材料,那位前辈在自己见礼之后,抬手就给了一堆,自己当时分明就在老祖宗眼里看出了眼红之意。
还说自己的衣着太过简朴了,之后就把一套扶风揽月仙衣赐了下来,“扶风揽月”呀!多好听的名字,更兼样式华美防御惊人。
族中修士虽然一向追求古拙简朴,但是长者赐不可辞,自己穿上仙衣之后,只从同族姐妹羡慕的眼神中,怎还看不出端倪?
还有那位聂二师兄,原来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男子......”
第七十五章 操心的师娘
两日之后,一道遁光倏忽间向北而来,遁光相距罗浮山尚有数百里时,正与纪烟岚品茗闲谈的轩辕重明忽地面露笑意,言道:
“烟岚妹妹,你这几日总说要见一见我轩辕家的掌上明珠,瞧,这不是来了吗?”
纪烟岚闻言也自欢喜,前日所见的涂山轻歌令她着实满意,没想到这苍生岛上真有如此容貌资质俱佳的女子,事后还对陈景云一通埋怨,说他不肯为弟子操心。
罗浮山上本无殿宇,只因陈景云和苍生岛诸位老祖的到来,才起了一片宫殿,今日恰逢陈景云等人不在殿中议事,因此纪烟岚便决定在殿中等候轩辕菁华的拜见。
娉婷倾国色,窈窕纤柳腰。不施粉黛犹自娇,半点樱唇含笑。
看着面前盈盈下拜的绝美女子,纪烟岚眼中全是满意之色,心道:
“自己这位重明姐姐所言不假,她的嫡亲孙女果然当得起“天之娇女”一词,自己原本以为涂山家的那位轻歌小娘子的姿容该是冠绝苍生岛了,没想到今日一见这轩辕菁华,方知世事无绝对。”
爱怜心起,纪烟岚自然不吝赏赐,所赐之物竟与前日赐给涂山轻歌的一般无二,这却引得一旁的重明老祖不住地叹息,心中腹诽纪烟岚打的好算盘。
既然前次答应了要将观中秘法传下,纪烟岚一声召唤,陈景云只得放下棋局闪身露面,没办法,自家婆娘早都把话说出去了,现在人也见到了,总要兑现承诺才是。
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得了陈景云赐下的秘法,立时大喜拜谢,并且珍而重之的将功法收入怀中。
她二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陈景云等人当日在无尽海上的交手,却也在自家老祖口中知晓了眼前这位武尊前辈的大神通。
轩辕重明与涂山藏白也是大喜,陈景云只修行了几十年就有了今日的境界,由他亲自创出的功法谁敢小视?更何况还有珠玉在前,涂山谦前次带回的《癸水真解》如今可是罗浮山的不传之秘。
......
聂凤鸣自从知晓了师娘的心思,已经好几天不肯露面了,引得众多想要与他或结交、或切磋的苍生岛俊彦一阵扼腕叹息,各宗女子更是望眼欲穿等得个黄花渐瘦。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弟子自有弟子的福气,姻缘一事他才不会插手。
纪烟岚却是恨的牙痒,怎奈聂凤鸣却说自己近几日偶有所得,需要闭关巩固境界,虽然知道只是托词,但是做人家师娘的总不能不让弟子上进吧?
又在罗浮山中小住了几日,陈景云耐不住轩辕重光的连番相请,于是决定明日动身前往祖庭山。
况且他还身负紫茔山地底的龙灵重托,要到无尽海中去寻那方据说是自己会跑的仙岛,而祖庭山中的秘藏典籍皆是传自上古,其中未必没有记载。
师父决定要折返祖庭山,得了消息的聂凤鸣只得出关,其实他的心里也对涂山宝宝口中那位生的绝美的“母老虎姑姑”极为好奇,有些不信这世间还真有人能在容貌上与自家大姐还有白芷姐妹们不相上下。
因为今次是占了涂山宝宝的闭关之所,所以聂凤鸣方一出关,涂山宝宝便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行走间,竟连神情动作都像极了柴斐。
“小弟恭贺聂二哥功行圆满、修为再进!”
看着呲着一口白牙的涂山宝宝,聂凤鸣俊朗的脸上也自露出笑意,眼前这小子与自家小师弟交情笃厚,聂二爷自然爱屋及乌,出言笑骂道:“狗屁的功行圆满,你小子不知道我是在躲灾吗?”
涂山宝宝闻言笑的越发古怪,凑过身子,压底声音戏谑道:“二哥,前日那位轩辕家的掌上明珠也被她家长辈给召了过来,剑尊前辈可是给了不少好处,就连观主也亲自出面给她和我小姑姑赐下了功法哩,嘿嘿......”
聂凤鸣被涂山宝宝的嘿笑给搅的心情烦躁,抬手在他脖子上抽了一巴掌,而后语带无奈地道:
“你以为我师父爱管这些琐事吗?还不是因为没办法!可怜我堂堂闲云观三代亲传,在观中时逃不出大姐的手心,今次好不容易跳了出来,却又落入了师娘布下的火坑!”
听着聂凤鸣口中发出的牢骚,涂山宝宝不由心有同感,他当年在伏牛山时可是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聂婉娘的威凌与霸道,现在思之犹觉两股战战。
嘴上虽然把自己说的可怜,但是聂凤鸣的心里却也对那两名苍生岛的天之娇女越发的好奇起来,自家师父的脾气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既然肯将观中功法赐下,想必两女的修行资质一定非比寻常。
风琢晚云瘦,霜雕松竹秀。林深挽流水,飘残散香幽。
出了闭关的山谷,聂凤鸣与涂山宝宝也不驾驭遁光,只在罗浮山中漫步闲谈,顺道看些落日山景。
怎奈聂凤鸣的名气实在太盛,沿途总有一些修真高士郑重上前递上战帖,想要与他约战,更有一些彩衣女子痴愣愣驻足观望。
聂凤鸣初时不以为意,之后不由诧异起来,因为这些女修所穿衣服的样式竟与原来的简朴素衣大相径庭。
问了涂山宝宝之后才知道,原来就这几天的功夫,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所着的扶风揽月仙衣竟然已经被推崇到了极致。
正在心中感叹着一句师父当年曾经说过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却不意林路尽头忽地转出一名抱琴女子。
那女子半掩轻纱、体态婀娜,虽然只在那里伶俜而立,却能给人一种熏绵入骨之感,看其眸子,又见内中清澈一片。
半掩云霞惹人醉,一汪青澈俏清眉!
就在聂凤鸣稍一愣神的功夫,那女子已经举步上前,行走之间婷婷袅袅,一身扶风揽月仙衣随风而动,就好似画中仙子轻挪玉足踏尘临凡一般。
涂山宝宝一见来人,脸上立时露出苦相,说了句:“聂二哥,这就是我小姑姑,小弟打小被她欺负惯了,是以着实有些惧怕,你呀,自求多福吧!”之后就纵身失了踪影。
那女子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涂山宝宝离去的方向,而后便将脸上的轻纱摘下,复又蹲身一礼,轻声言道:“小妹轻歌见过聂少兄,听闻少兄今日出关,小妹喜不自胜,特在此处迎候。”
“呃......轻歌师妹不必多礼,不知寻我所为何事?”
虽然在伏牛山上早已见惯了人间绝色,但是眼前女子的气质容貌还是让聂凤鸣大感讶异,他再凝神细看,发现此女周身气机缥缈难明,显见已经修成了三个假身。
涂山轻歌见问抿嘴一笑,言道:“轻歌因为闭关之故,竟错过了少兄与人切磋时的精彩场面,今日知晓聂少兄将要随同武尊前辈前往祖庭山,因此冒昧相请,想要领略一下少兄的高绝本领。”
聂凤鸣一见涂山轻歌居然是来邀战的,不由大感意外,他这些日子的对手里还真就没有女修,想要拒绝时,又见对方目露渴盼之色,沉吟片刻,这才言道:
“师妹既然能够得我师父亲赐功法,想必资质修为都是上佳,既如此,那我便领教一下师妹的神通吧。”
涂山轻歌得了应允,明眸之中立时泛起一片神彩,于是便请聂凤鸣随她移步罗浮山的演武秘境。
岂料就在此时,林路尽头又有一名身着扶风揽月仙衣的窈窕女子款步走来,那女子同样生的绝美,高挑的身材竟与聂凤鸣相差仿佛,一身气机也不似涂山轻歌这般清冷,倒是给人一种乐意亲近之感。
人还未至,笑语却已当先传来:“咯咯......轻歌妹妹,你既然要与聂师兄一战,又怎么少得了观战之人?姐姐大老远的从祖庭山赶来,可也正想一见聂师兄的风姿呢!聂师兄,菁华这厢有礼了。”
看着走到近前的这名笑颜如花的女子,聂凤鸣的心底不由生出古怪之感,只第一眼,他就发现了此女非同一般,因为同样的眼神他早在大姐聂婉娘那里见到过无数次了,于是含笑回了一礼。
一旁的涂山轻歌心中虽然不喜,眼中却并未露出丝毫的不快,而是爽快地邀请轩辕菁华一同前往演武秘境。
三人就这样一边指点着山中的霜枫红叶,一边谈笑移步,此情此景也不知道看碎了多少颗思慕的心。
旁人的心思如何纪烟岚才不去管,反正她的心里是极为满意的,见陈景云一边品着灵茶一边抚摸着灵聪兽的大脑袋,于是便凑了过去,略带得意地道:
“凤鸣这孩子就是给我长脸,我原本还在发愁这世间少有能与他匹配之人,不想这回一下子碰到了两个!却不知哪一个......
可惜石头那孩子今次没有跟来,否则就凭他那一手炼器的手段,也不知道能够俘获多少女子的芳心,小四那里就算了,小六又年纪太小,待到过几年......”
对于纪烟岚的唠叨,陈观主早已经达到了左耳听右耳冒的境界,自己的徒弟他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的,只从聂凤鸣方才的细微神情中,他就知道轩辕菁华入不得弟子的法眼,至于涂山轻歌嘛,倒是有点儿希望。
第七十六章 蓬莱
陈景云和诸位苍生岛老祖顾及身份,因此不肯动用道念和念头窥探演武秘境,是以没有人知道天元故地的聂二师兄与苍生岛的两位天之娇女这一战到底胜负如何。
不过在三人离开演武秘境后,只从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称叹仰慕的眼神中,苍生岛诸修士也能猜出个大概,喟叹之余,又因为众人知晓了聂凤鸣明日就会随同师长离去,是以也都不再邀战。
临渊苍柏之下,聂凤鸣与新近结交的几个好友原本打算开怀畅饮,怎奈席间因为多出了涂山轻歌和轩辕菁华,是以场面略显别扭,直到酒至半酣时,众人才都放开了胸意。
因为陪着饮了不少的灵酒,涂山轻歌绝美的脸上此时已经泛起了两片红云,不过她的一双明眸却一直在关注着正在恣意畅饮的聂凤鸣,似乎要将他的身影印刻在心底。
轩辕菁华则是妙语连珠,一颦一笑总能成为席间的焦点,在与聂凤鸣举杯对饮时更是爽朗的一塌糊涂,居然颇有一些闲云观子弟豪饮时的风采。
两女一静一动,各有一番别样的风情,待到众人皆有了八分醉意时,涂山轻歌抚琴一曲,轩辕菁华随声起舞,其余诸人则是抚掌高歌,将饮宴一同推向了高潮。
“怜我故园苦难多兮,天地倾覆遍地素缟。怜我族人灾祸降殃,苦守故志沉心待晓。
怜我苍生孤悬海外,放眼四方浊浪滔滔。怜哉忧哉莫敢或忘,千秋万世因果终报!”
这一曲虽只寥寥数句,但是反复吟唱之下,临渊石崖之上却忽地生出了无尽的悲凉豪迈之意。
聂凤鸣身在其中不觉被其感染,再联想到天南国现在的处境,不由得拍案而起,道衣一摆人已踏步虚空,而后便将师门的看家拳法打将出来!
好拳势!
拳影过处虚空崩裂,在涂山轻歌疾风骤雨般的琴音中,聂凤鸣的拳招竟无定式,举手投足间皆是直指武道本源!
待到泥丸宫深处的那一点灵光应声而动时,天地间的五行之力立时随之化形,一时间凤鸣龙吟之声不绝于耳,万法皆随形动!
“好!原来这才是聂师兄的真正实力!”
崖上诸人见此情形,目眩神驰之时还不忘大声叫好,轩辕菁华眼中更是异彩连连,直恨不得自己能够随着那道身影一同凌空起舞。
“嘣——!”的一声,琴声骤停,众人寻声看时,却发现瑶琴已然崩断了数根琴弦,而涂山轻歌葱白一样纤细的手指居然早已鲜血淋漓,就连她的嘴角处竟也流下了一道血痕!
琴音乍止,犹在御使天心武法的聂凤鸣身形随之一顿,整个人也从顿悟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心中虽有遗憾,但是喜悦更多。
待将目光投向涂山轻歌处时,却见她已是泫然欲泣,再看她已然被琴弦割的血肉模糊的手指和唇角的血迹,聂凤鸣心底立时升起一抹疼惜之意,暗道:
“修真之人原本肉身强横,却不意轻歌师妹为了能让琴音跟上我的演武,竟然不惜琴毁人伤。”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聂凤鸣忙在储物袋中摄出一瓶得自文琛处的疗伤圣药,跨步上前正要出言安慰时,却听涂山轻歌当先开口道:
“聂少兄,修为到了你我这般境界,机缘实是万般难寻,此事全怪小妹修为浅薄,竟然无力弹完这曲《苍生吟》,待到小妹日后寻到了上好的古琴,再为少兄弹奏可好?”
听着涂山轻歌懦懦的声音,聂凤鸣的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暖意,温声笑道:
“轻歌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今日为我琴毁人伤,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至于古琴就更好办了,你先将丹药服下,之后随我去见家师,他老人家那里定有绝品的瑶琴。”
涂山轻歌听说聂凤鸣要带她去向那位武尊前辈讨要瑶琴,心头没来由的就开始小鹿乱撞,轻“嗯”一声之后接过了丹瓶,而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那颗蕴着六道纹路的翠色丹丸服了下去。
事实证明文琛亲自炼制的疗伤圣药果然与他的人品一样令人信服,只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涂山轻歌的手指便已恢复了原本的光洁。
而且随着药力的扩散,她的周身气机竟也跟着节节攀升,原本并不稳固的境界,居然顷刻间变的稳若磐石。
轩辕菁华同样也是初入的三身境的修真者,自然知道稳固境界的不易,眼见着聂凤鸣随意拿出来的丹药就有这般功效,立时大为意动,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今日已然落了下风,因此虽然眼中波光流转,但却并不多言。
山巅一座素雅的草庐之中,陈景云原本还在哈哈大笑,很是为弟子初窥了武法真意而感到得意,哪成想聂凤鸣回手就赠出了一枚圣莲造化丹,紧接着又跟自己讨要绝品瑶琴。
需知圣莲造化丹便是在文琛手里也没有多少,更兼丹性纯粹,内中并无丝毫杂质,乃是高阶修士一等一的保命灵丹!
那涂山轻歌虽然受了些伤,只需给一颗自家石鹤长老炼制的养元丹即可,怎么就敢拿出圣莲丹来?真当极品丹药是大白菜吗?
眼见着陈景云一边嘴里咒骂着“逆徒”,一边气恼地拿出材料准备炼制瑶琴,一旁的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观主大人的刀子嘴豆腐心伏牛山上下谁不知晓?
天心灵火随心而动,不片刻,一架古意盎然的瑶琴便已赫然成型,此时高天之上忽有劫云聚拢,显见是那瑶琴已然入了玄品。
恰在此时,聂凤鸣也已经引着涂山轻歌来在了草庐之外,聂凤鸣乍见天劫降临立时大喜,回头对涂山轻歌道:“师妹真是好运气,且待我去收了那劫雷。”
涂山轻歌不解其意,只得立在原地看着聂凤鸣御着一颗幽蓝色宝珠驰骋于雷霆之中。
少顷,风云散尽,聂凤鸣收了混元宝珠降下身形,而后带着涂山轻歌来在草庐门前,语气中陪着小心地隔着门道:“师父,轻歌师妹的瑶琴因弟子而毁,是以弟子想替师妹讨要一件......”
“吱呀”一声,草庐门开,纪烟岚托着一架散着玄奥气息的古拙瑶琴走了出来,笑吟吟地在聂凤鸣和涂山轻歌身上扫了几眼,而后招招手,示意涂山轻歌随着她走,行了几步,又对聂凤鸣道:
“凤鸣,你师父见你初窥武法门径,是以有些法门需要交代,你还不赶快进去?唉——,记得多说一点儿好话,你这孩子。”
涂山轻歌此时的目光全在纪烟岚的手上,她自幼便最喜音律,就连所用的灵宝都是一架瑶琴,今日一见此琴,心湖中立时翻起了滔天巨浪。
再联想到方才的天降劫云,聂凤鸣又说她有好运气,怎还不知此琴乃是草庐中的那位武尊刚刚炼制的?心中骇然之下,一时竟没有发现聂凤鸣的一张俊脸已经成了苦瓜模样。
陈景云这边的动静如何瞒得过众多高手的法眼?众修士此时对聂凤鸣能够轻易收摄劫雷的实力皆是赞叹不已,却不知几位苍生岛老祖早已被陈景云的炼器手段给震惊的呆立当场。
......
金乌破晓之时,罗浮山中云蒸霞蔚,被师父修理的极为凄惨聂凤鸣勉强恢复了伤势,这才敢出来见人。
待与涂山宝宝和几位好友道别之后,聂凤鸣立在师父身后,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了隐在人群中的涂山轻歌。
不过两人的目光乍一相交便又迅速挪开,涂山轻歌更是俏脸泛红。
两人的动作虽然细微,但却逃不过纪烟岚的眼睛,心思一动,便对涂山藏白言道:
“涂山道友,昨日轻歌那丫头特意为我弹奏了一曲,曲中确有仙音妙意,令我十分喜欢,若你族中没有大事,就让这丫头随我一些时日,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涂山藏白闻言眼中隐有喜色,自然点头应承,轩辕重明见状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却没有发现孙女的眼底已然露出了别样的光芒。
......
遁云在高天之上急掠而过,半个时辰之后,祖庭山已然遥遥在望。
方才在路上时,陈景云就对轩辕重光提出了想要遍览祖庭山杂文典籍的要求。轩辕重光答应的极为痛快,更说若是陈景云有意,便是轩辕家的修真秘法也可尽情翻阅,只是苍生岛上的锻器法门已然缺失,想让陈景云闲时指点一二。
陈景云早对修真者的秘法十分好奇,既然对方拿出了这样的诚意,他自然也乐得成全,于是众人皆大欢喜,气氛也变得越发的融洽。
入了祖庭山的山门,陈景云便随轩辕重光直接去了轩辕一族的藏书重地,纪烟岚则带着涂山轻歌去了祖庭山修士早就准备好的雅居,轩辕菁华笑语嫣然,也在一旁陪着。
聂凤鸣本来也想随着师父前往藏书楼中见识一番的,却被陈景云在脖子上扇了一巴掌,不得已,只得带着灵聪兽随着师娘去了。
轩辕一族的藏书楼在外面看时并不如何出奇,不料内中别有乾坤,看着浩如烟海的满室藏书,陈景云不由在心底暗自称叹。
陈观主一旦专精一事便会心无旁骛,聂婉娘和袁华等人在这一点上也都学了个十足,轩辕重光在一旁陪了一阵,见陈景云眼中除了书册再无它物,暗赞一声之后便就悄然离开,并且嘱咐族中子弟不得踏入楼中一步。
如此过了三日,陈景云才将道念在一册枯黄的典籍中收了回来,口中则呢喃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的话语。
“蓬莱、蓬莱......自己的那场大梦之中似乎也有一方名为‘蓬莱’的所在,这一切莫非只是巧合?却不知自己今次能否顺利寻到那座飘忽不定的海外仙山......”
第七十七章 记名弟子
掌握了有关“蓬莱仙山”的一些上古传说后,再将之与紫茔山龙灵所说的两相对照,陈景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寻访方向,虽然依旧谈不上有什么把握,但是也不至于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了。
而对于轩辕一族的功法秘典,陈景云一册不落,全都浏览了一遍,虽然其中没有最为高深的核心秘法,但也足够让他对修真法门有了详实的了解,其间虽有几分收获,但是更多的却是满心的感慨与惋惜。
修真之法修的乃是一体真如,此路太过艰涩难行,全不似修仙之人可以循着一定的脉络被指引着前行,而且即便历经磨难修成了四个假身,最终踏足当世大能之列,最后却还要去追求那神魂超脱之道。
此法虽然要比修仙者的再无前路要好上许多,但是终究太过渺茫,也只有龙灵口中的几位上古英杰达到了最后的去伪存真之境。 .. .78z.
说来也是,若是此等境界容易达成,苍生岛修士也不至于困守海外万年,恐怕早都杀将回去了。
经过这些年对《黄庭经》的日夜精研,陈景云的眼界早已高到没边儿,而随着眼界的提高,他也越发觉得闲云一脉所行之路才是通天大道。
不过《九转小黄庭》功法可以助人攀上高山不假,但却绝对达不到巅峰之境。
好在陈景云当日曾在许究的元神境天劫中窥得了一丝造化之力,这才让他有信心可以继续向上攀登,不至于如修仙者亦或修真者这样被困在山腰再难前行。
推开了藏书楼的大门,楼外灵花一片彩蝶随舞,灵聪兽正盘卧在花丛中呼呼大睡,想必是在等着他这正牌儿主子。看着灵聪兽又肥胖了一圈儿的体型,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
胖东西前次曾经吞服了几颗上古玄鹄宝珠,陈景云怕它有事,这才将其带在身边,哪成想一切担心都是多余,胖东西在炼化了玄鹄宝珠之后,除了体内灵力浑厚纯粹了几分之外,就是身形又长了许多。
回想起在北荒初遇的情形,陈观主又自得意,心道:“也只有遇到自己这样阔绰的主子,才能把灵宠养的这般肥硕。”
在灵聪兽的背上踢了一脚,见它哼哼唧唧的不愿起身,陈景云便踏步迎向了轩辕重光,寻找海外仙山绝非一日之功,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家指点炼器之法,陈观主自然不会食言。
“哈哈哈......闲云道友,不知我轩辕一族的藏书可还入得了道友的法眼?”
轩辕重光踏步近前大声寒暄,语气中略带得意,当年举族南来之时,轩辕家的一位老祖力排众议,坚持要将天元福地中能够寻到的典籍一并带走,这才保住了修真界的传承之火。
陈景云闻言拱手一礼,言道:“祖庭山中的海量藏书绝非修仙界的各大宗门可比,贫道今次获益良多,正要感谢道友高义。”
轩辕重光见陈景云抱拳相谢,连连摆手,正色道:“道友此言却是差了,苍生岛与天南既然已成盟友,些许典籍又算得了什么?皆乃应有之谊。”
而后唤来身后的一个粗壮汉子,复对陈景云道:“老朽的这个族侄这些年一直沉心钻研炼器之法,怎奈资质有限难登大雅之堂,道友若是得闲,还请指点一二,持戈,还不过来拜见前辈。”
那汉子闻言连忙上前大礼参拜,口中瓮声道:“轩辕持戈见过武尊前辈,昨日有幸见识了轻歌丫头手中的瑶琴,当真是浑然天成、不带半点瑕疵,前辈的炼器手法实令晚辈叹服!”
看着眼前这名肌肉虬结的朴实汉子,陈景云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三弟子,于是含笑将其拂起,打趣道:
“你的身形倒是与我座下的三弟子相差仿佛,我那弟子同样最善炼器,莫不是精研此道者都是这般体格?”
轩辕持戈闻言嘿笑着抓了几把杂乱的头发,轩辕持戈则在一旁抚掌大笑,笑罢指着族侄道:
“若无闲云道友的神通法力,旁人想要在炼器一途有所成就,可不就需要劳心劳力嘛!”
三人谈笑间足下生云,不片刻来在了轩辕一族的炼器秘府,数百名同样形容粗犷的修士齐声下拜,之后便都一脸期冀地巴望着陈景云。
轩辕重光见状心下微叹,他方才已经下令清空秘府,闲杂人等也不许靠近,但是族中这些晚辈怕是对高深的炼器之道实在太过渴求了,因此才会抗命不散。
正要出言呵斥时,却见陈景云哈哈一笑,而后言道:“轩辕道友莫恼,既要传法,那就不在乎些许的讲究,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今次便准了他们旁听吧,至于能够领会多少,却还要看各人的造化。”
轩辕重光闻言大喜过望,其余诸人更是忙不迭地再行师礼,之后便呜泱泱地簇拥着陈景云进了秘府,只留下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重光老祖一个人守在外面,心甘情愿地当起了看门人。
如此一晃就是七天,其间轩辕重明与另外两名祖庭山老祖都来守护,四人皆不敢以念头窥探,生怕一个不好惹恼了正在传法的陈景云,炼器之法关乎苍生岛未来的兴衰,由不得四人不小心应对。
待到秘府大门轰然洞开之后,四人皆是一脸紧张地向内张望,生恐轩辕持戈等人资质不够,习不得陈景云的高绝法门。
陈景云笑吟吟地当先走出,见到轩辕重光几人的这副样子,不由联想到了自己当年教授村中顽童时的情景,这四位祖庭山老祖心中的忐忑,怕是与当年牛家村的一众庄户们没什么两样。
“持戈这小子悟性不错,竟能得我三分炼器真意,我欲将他收为记名弟子,传授我闲云观的天心锻器法门,不知几位道友可否应允?”
四位祖庭山老祖闻言先是一愣,复尔脸上就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轩辕持戈既然能入陈景云的法眼并且收归门下,虽然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但在炼器一道上定然能够得到倾囊相授,如此,苍生岛无忧矣!
原本满脸激动崇拜之色的轩辕持戈刚一踏出洞府,还没等他向族叔禀告所得,便听见姑姑轩辕重明语带颤音地高喝一声:“持戈,还不跪下!”
轩辕持戈不解其意,还以为自己资质愚钝难入武尊前辈的法眼,于是原本火热的心头立时好似被一盆冰水浇下,脸色一白,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族侄显然是会错了意,轩辕重明忙又接口道:“闲云道友见你悟性不错,要将你收为记名弟子,传授旷世秘法,你还不赶紧叩头!”
听了姑姑后面的解说,轩辕持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把目光投向陈景云,见他也对自己含笑点头。
被天大的喜悦骤然砸在头上,这位心坚似铁、立志要光大苍生岛锻器之道的粗犷汉子忽地仰天大哭,之后便“砰!”地一下把头磕在地上,口中高呼:“弟子轩辕持戈拜见恩师!”
第七十八章 含怒北去
对于陈景云将轩辕持戈收为记名弟子这件事,纪烟岚与聂凤鸣心中都有疑问,两人总觉得其中的原因并非只是看重此人的炼器天赋、亦或为了拉近与轩辕一族的关系那么简单。
怎奈一番追问之下,观主大人却只是笑而不答,两人无可奈何,也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陈景云原本并不在意所谓的收徒大典,些许的场面文章除了瞎耽误工夫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轩辕氏一族却把此次收徒仪式看的极重,只看传讯法阵处那百十道激射而出的讯光,就知道最迟明日就会有大批的苍生岛高士联袂而至。
虽然对此大为挠头,但是入乡随俗的道理陈观主如何不懂?因此也就听之任之,反正自己又不会损失什么,说不得还会收到大批的献礼。
他此时可是已经积攒了大把的五行之精,只待得了空闲就可以着手炼制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秘境。
“此法一旦功成,即便闲云观在将来的大战之中败北,自己也能够保下观中精锐,就不信这天地间有人能够留下一心遁走的自己!”
如此想了一阵,陈景云忽地心生警觉,似这般尚未交战便思及败时该当如何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于是大袖一挥,便将雅居中除了纪烟岚之外的所有人都扫了出去,之后便盘膝在了云榻之上,运起了天心感应之法。
纪烟岚见他方才还在一边听琴赏舞,一边跟聂凤鸣和轩辕持戈有一搭没一搭地交谈,不料转眼间却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由得心头暗惊,眼中青芒一闪,画影龙雀便已执在了手中,而后又对门外吩咐道:
“凤鸣、持戈,你们师父偶有所感,需得闭关几日,你们两个莫让旁人前来搅扰。”
听了师娘的吩咐,聂凤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打出一颗混元宝珠,将整个精舍笼罩在了绽绽蓝光之下,灵聪兽眼中精芒一闪,挪动着痴肥的身子便趴在雅居门口继续瞌睡。
见身边这个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记名师弟眼中全是迷惑之意,聂凤鸣小声笑道:
“师父天资盖代,等闲行走坐卧之间就能领悟修行至理,今次该是又有所得了。”
轩辕持戈闻言恍然大悟,眼中敬服之意更浓,连忙催动念头,将雅居周遭千丈方圆设为禁地,不许族人往来打扰。
同样被陈景云扫出来的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听了聂凤鸣的解说后,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轩辕菁华挥退了众多不知所措的乐舞仙娥,至于她自己,看样子是打算留下来一同护法了。
雅居这边的动静不小,祖庭山的四位老祖自然要被惊动,待听完了轩辕持戈以念头传回的详情后,四人心中自然少不了又有一番喟叹。
“天元故地万载寂寂,不想竟能孕育出这等旷古绝今的大才!”
因为陈景云的突然闭关,祖庭山原本准备好的拜师大典只能往后推迟。
不过百十位来自四面八方的苍生岛高士却不肯离去,众人之中有小半曾经见过陈景云与祖庭山两位老祖当日那一战,因此聚会之时免不了一番敬仰称叹。
对于外面的动静陈景云早已全然不知,他今次通过上古七星法阵远来苍生岛,早已离家不知多少万里,也正因为离的太远,陈景云的灵台也跟着越发的清明,掩在道心之上的那层迷雾也好似变淡了不少。
其实陈景云的心中早有明悟,深知气运乃是一把双刃剑,此次借着灵台示警的机会,正好催动神魂道念沟通冥冥,想要看看若是少了天南气运的庇佑,他闲云观一脉将会怎样。
随着道念的不断延伸,陈景云延向冥冥中的那屡神魂终于再一次见到了那道光阴长河,浪花一翻,他的神魂就已经被带入其中。
......
远在伏牛山的玄衣陈景云原本正一边嚼着珍稀的锻器材料,一边给几个徒孙讲解天心五行的妙意,彭逍他们最喜师祖讲法,因此听的格外痴迷。
岂料正讲到精深要义处时,陈景云本来笑咪咪的眼中忽地泛起一片寒芒,寒芒一闪即逝,并未被彭逍等人察觉。
又过了一会儿,见四个徒孙有些额头见汗,陈景云这才停止了讲法,故作严厉地道: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过几天师祖会检验你们的修行成果,哼哼!若是被我发现谁不用功,定要严惩!”
对于师祖口中的“严惩”,彭逍等人又哪里会怕?不过几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早已知晓了长辈们的不易,因此就连年纪最小的姬倾城也知道勤苦修行,要为观中分忧。
挥手打发走了四个徒孙,陈景云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也不见如何动作,蒲团上便已失了他的踪影。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正在训斥程石,原来程石自从得了大批的锻器材料之后,如今变的越发大手大脚起来。非上品材料不用,且还长了脾气,锻器堂等闲不再出产低阶神兵,原因是堂主看不上眼。
其实此事若是放在寻常宗门,门中高手高兴还来不及呢,有几个人会在乎那些低阶弟子有无趁手的灵宝?
但是闲云观却不同,灵峰峭壁之上早就刻有铁律,外门辖下各部但凡有门人进阶大宗师境,宗门就会赐下趁手的神兵。
被聂婉娘训斥了一顿,程石也觉得自己这些时日有些得意忘形了,嘿笑几声之后言道:
“大师姐息怒,我这几天着实是被那些好材料给迷花了眼,总想着能向师父他老人家那样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器物的属性,这才无暇它故,回去之后一定痛改前非!”
没好气地白了师弟一眼,聂婉娘正要嘱咐几句,却见眼前已然多出了一道玄色身影,于是连忙起身相迎,程石一见师父到来,不由觉得心里发虚,讪笑几声就往殿门处溜去。
聂婉娘自陈景云一现身时,就发现自家师父眼底杀机隐现,待程石溜走之后连忙出言问道:“师父今日何故如此?”
“为师今日在苍生岛上运天心妙法窥探冥冥,却不意在一条细小的光阴分支中窥得了一丝天机,虽然有天南万载气运的庇佑,此事未必会发生,但是为防万一,为师还是要灭其源头!”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不由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师父所说之事可是应在小四和小六身上?如今只有他二人离家太远不得您的庇佑!”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言道:“为师原本以为此时时候未到,放眼天下三族,没人敢打我陈景云的弟子的主意。
却不意北荒的那方隐藏势力中还真有两条不怕死的大鱼,此事只你一人知晓便可,为师这就去将那两条大鱼抽筋剥皮。”
直到陈景云化身弧光没入了穹顶的罡云,聂婉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一阵又“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暗道:
“师父当年初入八转境时曾以神魂游历过一次光阴长河,当时不还说什么除了长河的主干之外,其余分支太过驳杂,内中演绎之事十有八九都不会发生,是以无需担心的吗?~
怎么事情落到自己徒弟的头上,说法就变了呢?唉!师父今次含怒北去,那方势力怕是顷刻间就要遭殃。
有什么办法呢?合该倒霉吧,只可惜小四这些日子的谋划算是白搭了。”
第七十九章 一剖两半
北荒千佛宗地界。
云宿峰眠香谷中,不知何时来了一僧一尼,二人颤颤巍巍老态龙钟,只在谷中做些杂役之事,又因为耳背眼花经常犯错,因此惹出了不少笑话。
往来谷中的僧侣见他二人修为低微,又不修德行,只当是隐居在谷中的那位红衣居士发了慈悲心,赏了一口饭吃,使两人不至于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成为无人问津的路边枯骨。
日落时分,一片火红色遁云不疾不徐由远及近,几个呼吸之后落入了眠香谷中,两名杂役僧尼见到红衣仙子乘云归来,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红衣仙子行至精舍门前,瞥了两人一眼之后,调侃道:“别笑了,牙都不剩几颗了,没的让人看了反胃。”
那对僧尼虽然挨了骂,但是脸上笑容不减,见红衣仙子已经当先进了精舍,他二人便也放下手中的活计,颤巍巍地跟了进去。
方一进门,两人脸上的笑意就已经消失不见,老尼自腰间取出一面小旗,抖一抖,精舍中立时就充斥了一股隐晦的禁法波动,之后冷声道:“念凰,你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那老僧倒是不以为意,举步坐到主位之上,先饮了一口充斥着药香的灵酒,而后问道:“丫头,今次的布置是否妥帖?闲云子的四弟子可曾吃下香饵?”
红衣仙子见问,思虑了一阵之后,言道:“香饵倒是吃了下去,但是一切进行的似乎太过顺利,就好像主动撞上来似的。
二爷爷,那袁知着素有“笑脸阎罗”之称,其背后的势力更是强横到让人窒息,你与二奶奶今次的北荒之行是否太过仓促了?”
见红衣仙子说话时语带关切之意,老僧哑然一笑,言道:“我与你二奶奶本就寿数无多,若非有你前次带回去的小延寿丹相佐,恐怕挺不过十年。
今次出山为的就是火中取栗,若能擒下闲云子的两个亲传弟子,还怕他不将妙莲延寿丹双手奉上?”
“可是二爷爷可曾想过,即便今次能够得手,也会彻底恶了那闲云子,他与文琛、昙鸾相交莫逆,许究更是以他的半个弟子自居,是以孙女觉得此事还是徐徐图之为好,否则......”
还没等红衣仙子把话说完,那名老尼便已出言打断,哼声道:“哼!若是凡事都要畏首畏尾,还不如直接躺在棺材里等死算了!
四位大能又如何?我与你二爷爷联手之下,若再动用族中秘术,文琛、许究之流还不放在眼里,若能再得千载寿数,进而窥破那层屏障,到时便是对上闲云子,胜负也在两说!”
红衣仙子闻言不再言语,只是心底的担忧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她虽不喜两位长辈的行事作风,但是到底是血脉至亲,如何能不牵挂?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红衣仙子心头一凛,知是杞忧来了,于是把门口的禁制破开了一个口子,将杞忧迎了进来。
杞忧乍一入内,见那对僧尼都在拿眼看她,连忙拜伏于地口称拜见尊主,而后面带喜色地道:
“启禀两位尊主、念凰令主,闲云子的两个弟子已经出了苍山福地,身边只有犴公子和另外两名剑煌山修士,看样子是直奔咱们舍弃的那座暗堂去了。”
老尼闻言面色一喜,对那老僧笑道:“二哥,既然鱼儿已经入了浅水,你我还等什么?合该一网擒下才是,即便是那闲云子的弟子身怀重宝,又如何抵得过你我联手?”
老僧微微颔首,对红衣仙子言道:“念凰,今次你就不要跟去了,经此一事,族中隐在北荒的势力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与你二奶奶一旦得手也会觅地潜修。
你这就返回玉京山去,带着族人们纳迹藏形,若得祖宗保佑,咱们乘凰一族自有一飞冲天之时!”
红衣仙子与杞忧闻言不由一愣,听老僧话中的意思,分明是有了舍弃北荒势力的打算。
杞忧此时也顾不得上下尊卑,急忙言道:“尊主,族中在北荒之中布置千年,这才有了如今的势力,岂能轻易弃之不顾?”
老僧瞥了一脸惶急之色的杞忧一眼,倒是未曾动怒,笑道:
“那闲云子是何等人物?咱们今次动他弟子,无异于拔了真龙的逆鳞,留在北荒中的势力却不正好给他泄愤?否则就算是为了面皮,他也定会不依不饶。”
杞忧神尼闻听此言,忽觉一股凉气直冲天灵,跪在地上讷讷不敢言。
老尼见到杞忧的这副模样,眼中全是不屑之意,对老僧言道:“二哥,迟则生变,不若你我这就动身,当先布下困仙大阵,来他个瓮中捉鳖。”言罢周身灵光一现,人已经恢复了少妇模样。
老僧也跟着长身而起,一步踏出时,原本佝偻的身形已经变得挺拔如松,脸上的皱纹随之消失不见,且还顷刻间生出了一头的黑发。
目送着如轻烟一般无声无息地遁入高天的两人,红衣仙子微微一叹,对杞忧道:
“看见了么?这就是你誓死效忠的两位尊主,都说修仙之人薄情寡义,咱们乘凰一族又能有几个好的?今次若那闲云子真的肯为门下弟子折腰,我倒是会真心地佩服他。”
相距苍山福地万里之遥的一座白石谷外,袁华与柴斐、安童再加上凌度、段星河,五人驻足谷外,却不肯近前一步。
柴斐嘬着牙花子,以心念对袁华传音道:“四师兄,你不是说今次要行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吗?咱们既然就是那只鸣蝉,那还等什么呢?这就入谷吧!”~
袁华闻言瞥了柴斐一眼,回道:“咱们今次请了许究师兄在暗处压阵,按理不应该会有什么变故,只是我方才没来由地一阵灵台狂跳,想必是天心妙法自生感应,因此不可冒进。”
柴斐见师兄说的郑重,不由收起了轻慢之心,旁人不知道自家妙法的玄奇,他却如何不知?师父尝言,天心感应之法乃与天南气运相通,最善警示吉凶。
虽然不解内情,但是安童与凌度、段星河三人皆以袁华马首是瞻,是以几人便在袁华运转混元宝珠撑起的纳形灵光中继续观望。
如此过了半晌,袁华的灵台才得以平复,思虑一阵,就要招呼四人随他折返,若是谷中真有什么凶险,却不正好来个引蛇出洞?
岂料就在袁华等人刚要动身折返时,五人四周忽地升起了一团五彩云霓,那团云霓扩散的极为迅疾,眨眼间就将山谷内外全部淹没。
袁华见状眼中精光闪动,心道一句“对方还真是沉不住气”,而后周身气机瞬间攀升到了极致,混元宝珠嗡鸣一声,立时宝光四射,将云霓尽数挡下。
“咯咯咯......你这小辈还真是个机敏的,竟然能够提前察知谷中的危险,嗯,手中的灵宝也是顶尖,居然能将我这五色迷瘴格在十丈开外。”
五人循着酥麻入骨的女声望去,旦见一个风韵颇佳的华服妇人扭动腰肢款款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袁华闻言并不答话,只以神念仔细探查两人的修为,一番探查之下不由眉头微蹙,暗道:
“观这两人的修为虽然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筹,但却不是元神境修士,那自己的灵台因何示警?莫非谷中还有高人?”
如此想着,袁华微一抱拳,而后脸上泛起招牌笑意,言道:“两位前辈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抛出几枚不小的棋子,不就是为了将我师兄弟引出苍山福地吗?如今我等已然来了,前辈却如此待客,实在是有失风范。”
此时柴斐也已御出了自己的灵宝,两颗混元宝珠威能相加,几人的护身屏障立时再次向外一扩。
安童与凌度、段星河三人手中所执的也都是玄阶灵宝,特别是凌度手中那柄蕴着角宿星力的中品玄剑,更是绽起了慑人的玄光。
妇人见状眼中立时露出贪婪之意,复又咯咯笑道:“早闻闲云子乃是北荒之中一等一的炼器宗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小辈,你们几人速速献上灵宝,而后束手就擒,看在你们师父的面上,性命当可无虞。”
袁华闻言脸上笑意更浓,眼中却已闪现杀机,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柴斐却已勃然大怒,指着妇人喝骂道:
“老妖婆!我师父的道号也是你这样的腌臜货色可以随便叫的!”言罢御起一方翠色大印当空砸了过去。
妇人被柴斐的一句“老妖婆”给骂的差点咬碎银牙,抬手打出那面小旗抵住宝印,而后恨声道:“二哥,这小崽子既然敬酒不出吃法就,咱们还等什么?”
那名一直没有开口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在运转神念查看方圆百里的动静,听了妇人之言也觉得事不宜迟,于是将手望空一抓,便见一十二跟雕刻着彩凤图腾的粗大木桩从天而降!
三百里外的一座险峰上,许究原本还在优哉游哉地品着灵酒,丝毫没把那两个没名堂的修士放在眼里。
此时道念扫过木桩,许究不由勃然变色,双足一顿,整座险峰立时化作齑粉,他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杀了过去!
元神境修士全力施展遁术,其速度当真要远超众多飞天灵宝,区区三百里自是一瞬而过,岂料他的遁光虽然迅疾,却赶不上罡云之上悍然降下的那道弧光!
只见那道弧光骤然显形之后,周遭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就好似凝固了一般,还没等那对男女作何反应,一十二根乘凰族秘宝“困龙桩”就被拦腰折断!
本命灵宝被毁,中年男子立时狂喷鲜血,那妇人大惊失色正要上前相扶,却不意弧光一转,竟然轻易破开她的护身灵光,从头到脚一剖而下!
第八十章 白石谷中添孤坟
“噗噗”两声,两片尸身跌落尘埃。
祸事来的太快,中年男子呆愣不动,直到那道斩杀了自己道侣的孤光化作了一名玄衣道人,他才骤然回神,仰天悲嚎一声,周身之外燃起了层层黑火,居然不运灵宝,就这么合身扑向了陈景云!
“是乘凰族的焚天业火!师叔不可使之沾身!”
许究的遁光此时才至,乍见此火不由大吃一惊,一旦被这焚天业火沾身,便是元神境修士怕也绝不好过。
其实不用许究提醒,即便道器分身不惧业火焚身,观主大人又岂会被自己眼中的死鱼沾上?他已经看出此人在用自身的寿元为引子这才勾连了阴火,是以身形一动,人已经挪了方位。
中年男子此时早已失了理智,一门心思的只想与敌携亡,发现自己一击扑空,便就身化一道黑色火光继续追逐。
于是袁华等人眼中便出现了这样一道奇景,自家师父御着玄光忽左忽右,还不时驻足等待片刻,那道黑火则在身后跟随,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成灰、山石化成岩水,就连虚空都被烧的“噼啪”作响!
如此过了半晌,黑色火光逐渐变淡,最后消失无踪,那名中年男子也随之化作了飞灰,自始至终竟只是哀嚎了一声,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顿住身形,陈景云扫了一眼妇人的尸身,大袖一挥,将那名男子所化的飞灰聚拢一处,叹息一声道:“虽是宵小之辈,但到底还算彼此情深,凌度,将这二人的遗骸合葬一处吧。”
听了陈景云的吩咐,许究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见礼,凌度领了法旨,便在白石谷中寻了快空地,将飞灰与两片尸身葬在了一起。
袁华与柴斐许久不见师父,自然心中欢喜,只是有些不解师父今次为何会突然降临,毕竟有许究在暗中相随,料想今次不会有什么意外。
许究也知眼前之人便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实与本体亲临别无二致,于是凑上前来,陪笑道:“师叔,不想些许小事竟还劳动了您,倒显得师侄不顶用了。”
陈景云瞥了许究一眼,言道:“这二人看着未入元神境,但是联手之下你也不是对手,不过想要把你和知着他们留下怕也不能,我此次前来不过是为了免生麻烦罢了。”
观主大人自然不会说自己听风就是雨,在光阴长河之中看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之后就急吼吼地冲过来杀人了。
许究闻言一惊,心道:“既然师叔如此说,那便一定是真的了,乘凰一族数千年未曾现世,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两个居心叵测的,还好今次两位师弟没有什么损伤,否则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袁华因为与这方势力在暗地里交手了几次,是以有些了解,见在场的没有外人,于是问道:
“师父,大师姐的意思原本是要将这方势力收归己用,弟子这些时日也一直命安童派手下的得力散修在暗中探查。
不过所得都是外围势力,不曾触及其核心,您今次斩杀了这两个首脑,未曾留下活口,那方势力得了消息,怕是要就此沉寂。”
“无妨,你等这就动身前往千佛宗眠香谷,那里还有一个主事之人尚未离开,到时也不必动手,只需明言告知,就说化外玉京山并不难寻,让她看着办吧!”
陈景云说话之时语气冰冷,心中杀意未消,若非为了将来考虑,此时玉京山恐怕已经不存于世了。
袁华等人闻言恭声应诺,之后五人便架着遁光直奔千佛宗而去。
一旁的许究见陈景云语气不善,心头不由一颤,他与千佛宗的七情僧交情不错,害怕老友牵扯其中,连忙道:
“师叔,千佛宗内高手不少,未免两位师弟吃亏,我还是前去照应一番吧。”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也不说话,身形一晃,人已经化作一道弧光投入了天顶的罡云,许究得了许可,也跟着身化遁光向袁华等人追去。
眨眼之间,偌大的白石谷中便只剩下了那座孤坟……
眠香谷中,红衣仙子自两位族亲离开后便开始一阵阵的心悸,总觉得今次筹谋之事不会顺利。
杞忧神尼因为不舍族中这些年勤苦建立的势力,因此央求红衣仙子想想办法。
若是两位尊主得手,事后整个北荒怕是都要被闲云子给翻个底儿朝天,到时候那些精锐人手即便隐藏的再深,怕也难逃大能修士法眼。
红衣仙子原本已经要动身离去,但是耐不住杞忧的哀求,叹息一声,便与杞忧一同思虑了几个退路。
岂料就这半个时辰的耽搁,她却已经走不了了,不过倒也因此保住了乘凰一族一众族人的性命。
白石谷相距千佛宗不过数千里,这点儿路途在许究御使的遁云之下,自是少顷便至,远远地就见一道淡淡的守山屏障拦在眼前。
因为事情紧急,众人也不愿与千佛宗修士废话,于是许究运起灵剑,轻轻一挥,守山大阵立时破开了一个口子,直到遁光降在眠香谷后,七情僧与一众元婴境高手才发现竟有强敌破阵而入。
遁光乍现,威压骤临,原本还在与杞忧交谈的红衣仙子立时脸色一变,复而眼中露出哀伤之意,既然有元神境大能直奔自己的居所,那么两位族亲长辈显然是败了,而这一败,定然是身死道消。
一旁的杞忧在震惊之后,脸上不由露出绝望与后悔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道:“令主!是我害了你呀!”
红衣仙子脸上古井无波,不去理会杞忧,整理了一下衣冠,之后推门而出,见那位元神境大能与另外三人立在稍远处,闻讯赶来的千佛宗高手则只敢远远地观望,而她的庭院中只有一瘦一胖两个年轻道人。
稍一思量,红衣仙子就已知晓了两人的身份,含笑施礼道:“化外遗族凤念凰见过袁道友,见过柴道友。”
袁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发现此女眼中并无丝毫敌意,于是笑道:
“你既然能在顷刻间猜出我跟师弟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与你同族的两名高手的下场,却不知姑娘此时作何感想?”
凤念凰闻言微微一叹,轻声回道:“还能有什么感想?早在筹谋妙莲延寿丹之初,小女子就已经有了事败身死的觉悟,还请道友下手快些,念凰有些怕疼。”
见这女子一心求死,不知为何,柴斐心中忽觉有些不忍,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的袁华也已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死与不死且先放在一边,家师有一句话让我转告给你——化外玉京山并不难找,你看着办吧。”
闻听此言,凤念凰终于花容失色,原本也是一心求死的杞忧更是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八十一章 豆腐心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袁华等人离开千佛宗时,折返的队伍中已经多出了神情黯然的凤念凰和一脸茫然的杞忧神尼。
七情僧与一众佛门高手哪敢阻拦?心中更是惧怕闲云武尊会因此迁怒于千佛宗。
也是,红衣仙子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挂着一个居士的名头,杞忧可是实打实的千佛宗执事长老!
宗门长老联合化外之人一同谋算武尊弟子,若是一旦深究起来,就算没有灭宗,怕也只有禅音寺大能昙鸾出面才能化解危机。
而要请动禅音寺大能,还要平息闲云武尊的怒火,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让七情僧等人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今次许究亲临,当众喝骂了七情僧御下不严,更要与其断绝交情,袁华这才一脸玩味地将此事揭过。
七情僧虽然被老友骂的满脸通红,但是心底的感激之意却越发的浓烈,心知若非老友从中斡旋,动了真火的那位未必就不会亲身驾临千佛宗!
归去的途中,袁华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凤念凰叙话,凤念凰倒也干脆,知晓了袁华的意图之后,二话不说,就让杞忧执着她的令牌,去将麾下势力中的大小头目尽数召往剑煌山。
袁华等人见凤念凰如此知情识趣,也不再去为难于她,不过该下的禁制却是不会少的,这一点可不会因为凤念凰生的我见犹怜而有所改变。
眼见着剑煌山已经遥遥在望,袁华与柴斐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之意。
他们师兄弟二人辛苦筹谋了许久,也在与凤念凰等人的交锋中寻到了乐趣,怎奈自家师父今次悍然斩杀了人家的两位老祖,又一句话解决了所有事情,倒叫袁、柴二人心中生出了空落落的感觉。
......
斩杀了有可能对弟子造成威胁的两名乘凰族高手之后,陈观主路过剑煌山时稍作停留,跟温易安交代了几句,其中又主要是纪烟岚唠叨的言语。
而后见温易安此时已经与莫伤秋出双入对,观主大人心里不由佩服起纪烟岚乱点鸳鸯谱的本事来,作为人家的师姑父,便又赐给了莫伤秋一件玄阶灵宝,直把温易安喜的是见牙不见眼。
待要离开时,弈剑峰方向忽地传来一声兽吼,陈观主循声望去,见暴猿可怜巴巴地守着弈剑峰洞府,就连肖升等一众弈剑峰护卫想要靠近也是不许,那副样子让人看着实在哭笑不得。
知道暴猿一定是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才会故意做出这番动作,观主大人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亲近之意,于是想也不想,遁光一卷,就把大块头一同裹挟着带上了遁云。
暴猿这些年在陈景云与灵聪兽的逼迫之下,修为早已不弱于元婴后期修士,又因为被主子以大法力重塑了全身的经脉,是以一身妖力早已极为精纯,就连天赋神通也得以再次觉醒。
陈观主今次之所以要将暴猿带回天南,一是看它可怜,再一个就是要看看经过了他的重塑之后,暴猿能否如灵聪兽一般也可以吸纳天南的灵气为己用。
看着在遁云之上上蹿下跳,且还围着自己不断捶胸欢叫的暴猿,陈景云的心中也觉得很是快意,即为猿类,就应当受此福报。
感受了一阵暴猿特有的喜悦,陈景云不由想到了远在绝域荒漠的四首龙蜥,也不知道那头一根筋的魔物这些年是否实力再涨。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暴猿与四首龙蜥将来都有大用,不如一同召回天南,即便天南灵气不适合它们修行,只需把灵峰秘境稍加改造不就结了?”
心中有了决定,陈景云足下的遁云忽地一转,一人一猿便直奔西方而去。
绝域荒漠依旧苍凉孤寂,众多魔物皆有领地,却唯独这片临近天南的领域可以称为禁地。
原因无它,因为一头龙属魔物粗暴地霸占下了方圆不下三千里的领地,也不多、也不少,谁来抢便就灭了谁!
遁云看着不疾不徐,实则倏忽间就是千里万里,当陈景云携着蒙头转向的暴猿来在绝域荒漠时,却好巧不巧地正赶上了一场魔族修士围剿四首龙蜥的壮观场面。
轻云冉高天,寒声威凌远。
陈观主可没有任由自家魔宠被人家镇压之后,他再悍然出面扭转乾坤的打算,冷哼一声一掌拍下,三十几名魔修立时碾做肉泥!
而四首龙蜥乍一脱困,不由仰天咆哮,待发现了陈景云的身影之后,四张大嘴竟然同时发出呜咽之声,居然扑在沙丘之上把脑袋埋了起来。
看着从来只是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做出了这番动作,陈景云怎还不知这憨货是在埋怨自己?
降下身形在它的肚皮上摸了几下,见这蠢东西还在造作,不由哑然失笑,自戒指中摄出一枚上古魔丹,而后一扬手就抛了出去。
事实证明,陈观主的宠兽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就算最是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在嗅到了上古魔丹的气味之后也变成了一只哈巴狗,“蹭”的一下蹿了出去,直把捶胸嚎叫的暴猿都看的一愣。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四首龙蜥不愧是一根筋的魔物,自从当年臣服于陈景云后,这些年可谓是历尽磨难忠心不改,一直徘徊在绝域荒漠的边缘,在吞了陈景云抛出的那颗魔丹之后,八颗硕大的眼睛里竟然升腾起了雾气。
陈观主一见四首龙蜥的这副德行,就知道它是被灵聪兽给教坏了,胖东西这些年虽然越发的痴肥,但是对几个小弟可是非常照顾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情?陈观主这些年修的可是世俗大道,因此一见四首龙蜥的这副德行也不由感慨万千了,笑骂道:“狗东西,竟敢在你主子面前装样!”
在四首龙蜥的一个大脑袋上拍了一下,见暴猿痴愣愣的蹲在一旁不敢近前,陈观主觉得自己有应该树立起绝对的威严,于是大袖一挥,便摄着暴猿和四首龙蜥折返了伏牛山。
对于那方墨玉笏板中所记载的秘境,说实话,陈景云已经觊觎良久,但是从今日暴猿和四首龙蜥对自己的情感而言,他又实在做不出萃取精血的事情来,叹息一声,只得将事情延后。
第八十二章 坐忘七日、尘尽见明
暴猿与四首龙蜥的到来,立时在伏牛山上下引起了轰动!
一妖兽、一魔物,非但身形十分巨大,散出的威压更是让众多修为低微的武人感到心惊胆颤。
在知道了这两头生的狰狞恐怖的大家伙乃是观主降服的护山灵兽之后,众人这才心下释然,想想又都觉得一阵提气,看家灵兽嘛,自然是越凶恶越好。
众人之中只有程家婶子一脸的遗憾,两个大家伙生的肌肉虬结,实力也远超季灵在黔州豢养的寻常妖兽,这要是运起灵火炖上几锅,想必会是难得的美味......
一根筋的四首龙蜥原本不喜天南的灵气,但在见到了悬在高天的翠色灵峰之后,四对儿比灯笼还大的眼睛立时就瞪的溜圆!
讨好地哼唧了几声之后,就一头钻进了一片倒悬的石林当中,只看它抱着辰翠石笋不肯松开的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来。
姬倾城与暴猿的关系极好,见到蔫头耷脑的大块头后,欢呼一声就跳上了暴猿的肩头,而后欢笑着拿出大把的灵果丢到它的嘴里。
聂婉娘与程石、季灵三人站在近处看热闹,彭仇则带着众多外门弟子远远地观望,彭逍与彭遥、孟不同三人早知自家师祖在剑煌山上养了一只猿属妖宠,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也都上前凑趣。
无果、田帧等人此时只觉嗓子里一阵发干,因此不住地吞咽口水,也只有修为到了他们如今的境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暴猿与四首龙蜥的骇人实力。
见到暴猿有些无精打采,跑过来献殷勤的季灵一边为师父揉捏肩膀,一边问道:“师父,暴猿这家伙往日里最能上蹿下跳,今日怎么变蔫儿了呢?莫不是被您给教训了?”
陈景云含笑摇头,言道:“为师可没有闲心去教训它,狗东西是自找的,它跟四首这家伙大呼小嚎地吵了一路,只是它这一张嘴又怎么吼得过人家的四张?因此输了。”
聂婉娘等人闻言尽皆大笑,暴猿这家伙素来爱用大嗓门,不想今次遇到了克星。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祖庭山中依旧高士云集,各宗修士不愿意错过轩辕持戈的拜师大典,因此甘心久等,而且众人此时也都知晓了陈景云闭关悟道的缘由。
涂山藏白这几天逢人就笑、得意非常,谁叫自家晚辈如此优秀呢?当日涂山轻歌的一曲《苍生吟》曾助聂凤鸣在罗浮山中顿悟,闲云武尊今次貌似也是在倾听音律时有了感悟。
消息一出,涂山轻歌在苍生岛高士眼中的地位可就不同了,就连轩辕重光等人也都想亲自聆听一番她的弹奏,万一也能在其中有所获呢?
怎奈涂山轻歌此时正随着聂凤鸣在陈景云闭关的精舍外护法,旁人即便有心,可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前去召唤,因此都把主意打在了涂山藏白身上。
如此倏忽过了七日,精舍之中忽地散出一道极为隐晦的气机,气机倏放倏收,祖庭山中除了那几位老祖级人物以外,余者竟然无察觉。
“雾开日莹、尘尽见明,光阴易迁、罔测经行,不想少了天南万载气运的眷顾之后,我闲云观一脉竟至举步维艰,唉——!只可惜我的修为不够,无法将迷雾尽数驱散。”
听得陈景云收回道念神魂之后的感慨之言,一旁的纪烟岚居然一时间找不到宽慰的话语,只得走到近前拉起他的一只手,二人十指相扣,相视无语。
就在此时,屋外忽地传来了轩辕重光的声音。
“哈哈哈......以前只知闲云道友武法强横当世无双,不想竟连神魂修为也非我等能够企及,苍生岛能得道友垂青,实乃吾辈修真者之大幸!”
知道对方定然是在自己收回探查光阴长河的余念时,从中感受到了自己的神魂修为,不过这也无妨,对方了解的越多,两家的盟约才更加的牢固。
起身推开房门,陈景云含笑拱手,言道:“前几日贫道忽地心血来潮,不想居然坐关七日,倒是让前来观礼的宾客久等了。”
轩辕重光闻言连忙摆手,正色道:“持戈拜师一事对我轩辕一族虽然重要,但却如何比得过道友的顿悟来的重要?莫说只是短短七日,就算七年也等得!”
涂山藏白此时关心的却是别的,在一旁言道:“闲云道友,听闻你今次顿悟之时轻歌这丫头正在一旁弹奏曲乐,凤鸣小友前次也是听了她的弹奏才有所感,莫不是这丫头的音律有什么特别之处?”
陈景云闻言看了一眼躲在众人身后的涂山轻歌,笑道:“轻歌这丫头在音律上的造诣是我平生仅见,所弹之音确有凝神妙用。
前次凤鸣又为她从我这里讨要了一件玄阶灵琴,有此琴相助,这丫头未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对于有可能会成为徒弟道侣的涂山轻歌,陈观主自然不吝赞赏之言。
他这一袭话听的涂山藏白是喜上眉梢,重光老祖等人也都向涂山轻歌投去了热切的目光,轩辕菁华更是拉着涂山轻歌的手,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热无比。
涂山轻歌哪里经过这样的阵仗?她此行只为能够陪在聂凤鸣身边,如何愿意被诸位老祖唤去弹琴?不得已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平日对她最好的纪烟岚。
纪烟岚自然也不愿意有人将涂山轻歌从自己身边带走,于是招招手,把她唤到自己身旁,之后对涂山藏白等人道:
“轻歌这丫头我很喜欢,因此要传授她一门琴剑之法,所以诸位道友还是熄了随意使唤人的想法吧。”
轩辕重光等人闻言皆是尴尬一笑,纪烟岚既然已经开口,他们日后想要使唤涂山轻歌怕是难了。
涂山藏白听得纪烟岚之言,差一点儿没高兴的仰天大笑,人老成精的人物,如何看不出纪烟岚的用意?心中暗喜道:
“纪道友能与重明老祖战成平手,若是单以战力来论,比自己怕还要稍高一筹,她所传下的琴剑之法威力定然十分惊人,再看她对轻歌的回护之意......哈哈哈!”
众人闲话一阵,之后各自散去,陈景云既然已经出关,轩辕重光得了他的首肯,便将拜师大典安排在了明日。
第八十三章 倾力相交
是夜,陈景云将今次在光阴长河中所见的种种,捡了一些要紧的说给了纪烟岚和聂凤鸣听,直把道侣与弟子听的是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倒是灵聪兽在听到它日后有可能会带着兽类大军与三族输死搏杀、席卷四方时,大眼中泛起了神往之意。
聂凤鸣擦拭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问道:“师父,您所说的那种惨烈情形虽然十有**不会出现,但也不得不防,观里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才好。”
陈景云点了点头,言道:“嗯,天意难测,既然见了端倪自然要未雨绸缪,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与你师娘过些日子会深入无尽海中寻找蓬莱仙山,若是能够侥幸寻到万载龙栖木,天南必定再添强援。”
“师父,弟子也想随着您和师娘一同寻访仙山!”
“不妥,为师离开时会把大批修行资源交到你手,你要留下来跟进两家后续的交易,过些时日你大师姐也会前来苍生岛,你需从旁辅佐。”
“呃——,师父,弟子自认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就不要让我大姐来了吧?”
“哼,你这臭小子心里怎么想的为师会不知道吗?你的阅历不够,还没有能力与这些老狐狸争锋,放心,婉娘今次不会待太久的。”
......
翌日清晨,在祖庭山的广法殿中,百多位苍生岛高士分坐两列,都把目光投向那位高居首位的青衣道人,四位祖庭山老祖陪座在侧,脸上都是笑意不断。
眼见着时辰将至,重光老祖收起脸上的笑容,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见他向自己微微颔首,于是高声言道:
“万年之前天元遭劫,致使几大器宗相继覆灭,也使我等修真之人再无完整的锻器法门,各宗高士修为虽然高深,却无趁手的灵宝,这是我苍生岛修士的悲哀!
闲云子道友今次远渡无尽海而来,见到了我等的窘状之后心生恻隐,欲将精深的炼器秘法传于轩辕持戈,此乃我祖庭山的大幸,亦是苍生岛之幸事,持戈,还不上前拜见老师!”
轩辕持戈今日穿戴的十分齐整,满脸的络腮胡子也不见了,依着古礼三步一叩拜,九步之后伏在地上静待陈景云的训诫。
陈观主心念一动,便摄出了一面绽着萤光的玉牌,有感于轩辕持戈的赤诚,又将一面闲云观亲传弟子都有的翠色圆盾取了出来,而后言道:
“我这一脉上体天心,门中炼器法门名为《天心锻器诀》,此法最善淬炼物性、梳理脉络,可以凭空提升灵宝的品阶,这一份更是经我改良,可以适合修真之人习练,便是放眼整个人族修行界亦可称之为绝顶。
今次之所以将你收为记名弟子并将此法传授给你,一为两家的盟友之谊,再则便是有感于你的天赋与心性,望你善加揣摩,将之发扬光大。”
“老师今日的教诲,弟子定会铭记终生!”
轩辕持戈小心翼翼地接住悬在自己面前的玉牌,而后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入怀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即为我的弟子,为师自要赐你护身保命的灵宝,此盾名为‘辰星’,是我以辰翠石心炼制而成,内中蕴有玄武星力,虽然只是玄阶中品,其威能却不亚于上品玄宝,你需好生炼化,莫要使其蒙尘。”
轩辕持戈多年来一直沉心器道,灵宝炼制了不少,却哪里见过这等品级的防御灵宝?爱惜地将辰星盾捧在手中,居然愣愣出神忘了回话。
在场的诸位苍生岛高士见陈景云出手就是绝世秘法与顶阶玄宝,一时竟都惊讶的合不拢嘴,祖庭山的四位老祖激动之余,皆在心底暗赞盟友的大手笔。
见到轩辕持戈痴愣愣的不知回话,坐在陈景云身旁的纪烟岚不由浅笑出声,言道:
“老师都这么大方了,我这当师娘的自然也不能小气,持戈,我这里有一葫芦青莲玉髓,可以助你淬炼筋骨、抚平暗伤,对你日后的修行会有裨益。”
听到纪烟岚的笑声后,轩辕持戈猛地神来,又见师娘将洗髓锻体的玉髓赐给自己,一时不由眼眶泛红,连忙再次拜伏于地,口中高呼:“弟子叩谢老师、师娘赐宝!”
眼见着拜师礼成,群修这才爆出惊天的喝彩声,苍生岛上的各个宗门向来一体同光,今日轩辕持戈得了绝世秘法,各宗日后都将受益。
轩辕重光此时满面红光,忙把各宗高士向陈景云引荐,众人今次果真都没有空手而来,又都知道闲云武尊最喜收集五行之精,是以献礼之中泰半都是此物。
陈观主对此大为欢喜,给出回礼时也是难得的大方,聂凤鸣也早有准备,自储物袋中摄出百十坛上好的灵酒,说是代轩辕持戈感谢诸位高士的久候,一时间,广法殿中酒香四溢,宾主皆欢。
是日,好不容易得尝灵酒的众多高士因为不愿用灵力逼出酒气,因此倒有大半醉倒殿中,成了苍生岛百年未遇的奇观,更为后人广记。
......
拜师大典之后,陈景云趁着出海前的空闲,为轩辕持戈**数日。
刚开始时所讲还是锻器之道,后来见聂凤鸣带着涂山轻歌赖在旁边不走,纪烟岚也因为碍不过重明老祖的情面,把轩辕菁华硬塞了进来。
陈观主原本不喜,但又不敢驳了自家“纪师姐”的颜面,想着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于是便又讲起了修行之道。
陈景云自己虽然不习修真之法,但是修为与见识摆在这里,前些时日又在轩辕一族的藏中遍阅修真典籍,进而明悟了修真功法的本质。
于是一边**、一边总结,到了最后竟然被他创出了一套四不像的修真功法来。
当陈观主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所创功法拿给轩辕重光看时,这位轩辕一族当代族长、苍生岛上的领袖人物居然被震惊的半晌无语,惊醒过后,再看向陈景云时竟像白日里见鬼了一般!
闻讯而来的另外三位祖庭山老祖在传阅了陈景云所创的修真秘法之后,模样也与重光老祖大同小异。
几人赞叹良久,轩辕重光才出言道:“以往恭维道友天资盖代时,其中多少还有奉承之意,今日见此功法,我等方知何为天外有天!
闲云道友,你这功法虽然脱胎于我轩辕一族的功法秘典,但是其中的道理便是我等看了都觉得玄奇无比,若是细心揣度必将获益良多!”
见四人对自己胡乱创出的功法评价颇高,陈观主不由心下得意,思虑一阵之后,言道:
“此法如今只是初创,其中多是一些梳理肉身、淬炼灵气的法门,待到改良之后,我欲将之传给持戈,助他在锻器一途再无阻碍,不知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四人闻言一愣,此时方知此法竟是陈景云专为轩辕持戈所创,感慨之余,心中对眼前这位盟友的评价已经到了可以倾力相交、托付族人的地步。
fpzw
第八十四章 意外之喜
在祖庭山中闭关数日,陈景云把今次所创的修真秘典初步完善,将之取名为《正心淬灵诀》,而后传给了轩辕持戈。
至于这个记名弟子今后是要开宗立派广传此法、还是独自钻研精修己身,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轩辕持戈得知老师竟然为他独创功法后,感激的几乎要涕泪横流!
将《正心淬灵诀》珍而重之的收下后,轩辕持戈就对外宣布要闭关参法,竟连重光老祖等人想要一览改良过的功法也是不许,言说此乃师门秘术,旁人休要觊觎。
几位祖庭山老祖又哪里会觊觎晚辈的东西?轩辕持戈将来的成就可以说关乎了整个苍生岛的炼器水平,是以几人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对他尊师重道的举动大加赞赏。
陈景云得知此事之后,心中也是满意,他看人的眼光素来无差,轩辕持戈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是能有此心,将来在轩辕一族与闲云观的照拂下,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也一定会将两方的关系联系的更加紧密。
祖庭山斜幽谷的景致不错,陈景云那日闲游至此,便就随手起了几座草庐,而后舍了轩辕氏为他特意建造的精舍,携着纪烟岚与聂凤鸣住到了谷中。
三座草庐依山而立,又用紫竹围成了庭院,纪烟岚对此极是喜欢,涂山轻歌因为要随她修习琴剑之术,便也分到了一间屋舍,四人一宠其乐融融,到好似寻常农户一般。
轩辕菁华虽然羡慕涂山轻歌的造化,但是也不敢再次央求祖母把她强塞进去,此事可一不可再,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看出前次武尊讲法之时心中已经有了不快,于是只能强自压下心头的妒火。
之后的半个月里,陈景云闲来无事,便再一次琢磨起了有关蓬莱仙山的种种传说,抽丝剥茧之下,也算又有了一些收获。
此时道器分身已经护着聂婉娘动身前往了七星岛,只要聂婉娘一到,他就可以与纪烟岚动身了。
既然这几日闲着无事,陈观主就决定在轩辕重光等人口中再次探听一下有关蓬莱仙山的消息,轩辕一族孤悬海外万年之久,未必就不会有一些口口相传的秘辛。
让纪烟岚整治了一桌子出自苏凝碧之手的精美菜肴,陈观主又把自己都不舍得多喝的绝品灵酒分出了几坛,这才让聂凤鸣去邀请客人。
谷深径曲点苍苔,四时花开不败。
青松巧石老树歪,宴时雾散云开。
酒是好酒、宴是好宴,陈观主与纪烟岚同四位祖庭山老祖相谈甚欢。
涂山轻歌拨动玄阶灵琴从旁助兴,聂凤鸣也在一旁伺候的殷勤,唯独灵聪兽趴在草庐的房檐上,一双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明月愣愣出神。
酒至半酣处时,陈景云放下酒盏,笑对轩辕重光等人道:
“贫道此次前来苍生岛,一是为了两家结盟一事,再则还受了一位前辈的托付,要来寻那万载龙栖木。
此木据传乃是生在蓬莱仙山之上,不知几位道友是否对那座海外仙山有所了解?”
重光老祖与另外两人闻言皆是摇头,他们虽然也曾在族中典籍中见过些许记载,但是陈景云之前遍览了藏书楼内的群书,该知道的早该已经知晓。
唯独族长轩辕重光听了陈景云的问询后,脸色为之一变,眼神之中也透出了担忧之意,左右看了一眼,见涂山轻歌知趣地退回了草庐,这才掐动了几下手诀,在庭院中布下一层禁制。
陈景云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心中不由一喜,重光老祖等人也都面露好奇之色,都想听听族兄会说出怎样一段秘辛来。
轩辕重光追思良久,这才沉声言道:“闲云道友于我苍生岛有大恩,两家如今又已结盟,贫道自是不能隐瞒,重明,祖父当年坐化之时你的年纪还小,重承、重恩,你们两个应该还记得的。”
轩辕重承与轩辕重恩闻言目露敬仰之意,重承老祖言道:“叔祖父当年天资纵横,修行两百年就已成就了四身之境,乃是我轩辕一族最有希望突破真如门槛的绝世英才。
只可惜他老人家后来在无尽海中修行时,居然被妖族大能群起攻之,虽然最后重伤得脱,但是到底伤了根本,也使得修为再无寸进,竟至老死族中!”
听完了轩辕重承的讲述,重光老祖慨然一叹,言道:“以祖父当年的资质与修为,又岂会轻易伤在几个妖族宵小手中?
这其间还有一段秘闻鲜有人知,我也是在接任了族长之位后才被父亲告知的。”
见众人都在侧耳倾听,轩辕重光复又一叹,讲起了祖父轩辕谨当年的经历。
轩辕谨天资超卓,少年时便立下了大志向,两百年修得四身境后,无意族长之位,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勘破真如境的屏障,好带着苍生岛修士重返北地,以报当年的毁家之仇。
怎奈数十年的勤苦修行,又耗费了无数的族中资源,那道屏障却依旧横亘在那里,竟然丝毫不见松动。
轩辕谨苦思多日,又遍翻了族中典籍,终于决定到无尽海中寻找机缘,其目标,就是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山。
之后的百十年中,轩辕谨上体天星、下察海脉,往来无尽海深处数十次,终于在扛过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天威之后,在一片平静的海域中寻到了那座仙山的踪迹。
说到此处,轩辕重光忽地顿住了言语,见众人都在看他,不由无奈苦笑,言道:
“非是贫道有所隐瞒,家祖当年定是登上了那座仙山,但是他在归来之后却忌讳莫深,对踏足仙山之后发生的种种只字不提,就连我父亲他都不曾告知。
闲云道友,家祖乃是轩辕一族的不世人杰,一身修为怕是还要在你之上,因此贫道觉得你还是要三思才好,一旦有事,悔之晚矣。”
陈景云闻言拱手一礼,谢过了轩辕重光的直言相告,沉吟片刻之后,言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贫道既然答应了那位前辈,自然就要尽力一试,却不知贵祖父当年可曾言及了那座仙山的大体方位?”
见陈景云主意已定,轩辕重光也不再劝,自腰间取出一片古拙的玉牌,而后道:
“家祖当年并未交代仙山的方位,不过家父在整理祖父遗物时却发现了这枚印刻着复杂路径的玉牌,想必会对道友寻找仙山有所帮助。”
小心地接过前辈高人留下的玉牌,陈景云再次谢过了轩辕重光,有了前人的路牌指引,定会让他少走不少的冤枉路,若能以此为依据,用天心之术推测出那座仙山的漂移轨迹,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第八十五章 问心拂尘
陈观主的想法自然是好的,想要依着玉牌中的路线指引,进而推断出那座蓬莱仙山在无尽海中的漂移轨迹,于是在送走了客人之后,观主大人便沉心入定起来。
只可惜呀,旁的事情陈观主还能够凭着天心感应之法多少瞧出一点儿端倪,但是在关于蓬莱仙山方位的推衍上,非但看不出丝毫脉络,冥冥之中竟还生出了莫大的阻力。
这一下可是非同小可,若非灵台玄光霸道异常,硬顶住了多半的天意威压,泥丸宫又把泼妇的性子使了出来,一番生拉硬拽,硬是助他收拢了道念,否则陈景云的神魂怕是都要受到不小的损伤。
修为到了陈景云此时的境界,一旦神魂受到重创,想要再进一步可就要比登天还难,是以在收回了道念神魂之后,便是以陈观主的粗大神经,也已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乍见陈景云如此,一直在旁守候的纪烟岚同样吃惊不小,连忙追问缘由。
而在得知了详情之后,就算纪烟岚的一颗剑心早已坚如精铁,也不由吓得个脸色发白,想不到竟连陈景云这样精深的神魂修为,居然也会受到这般凶险。
看着道侣幽怨的眼神,陈景云勉力压下识海中的翻腾,安慰道:“无事,你也知道我这天心妙术最善壮大神魂,今次之所以遇险,也是因为道器分身不在身边,否则两相合力之下,便是天意威压也不在话下。”
“你呀!既然已经有了引路的玉牌,咱们大不了寻它个十年八年,总能遇到那座仙山,就算今次没有收获,大不了日后再来,至于这般心急吗?”
听了纪烟岚的埋怨,陈观主喟叹一声道:“今次虽然已经得了苍生岛这个盟友,但在三族大势之前,咱们一方依然处在劣势,若我能在百年之内进阶九转之境,那么自然万事无忧。
可是黄庭九转何其艰难?就算初识了造化本源,我也没有丝毫把握可以百年功成,既然那位龙灵前辈就在眼前,我自是要助他及时脱困。”
纪烟岚闻言白了陈景云一眼,言道:“紫茔山那位龙灵前辈若能脱困,自然可以引为助臂,但却未必能够左右大局,你也不必寄望太深,更何况我有把握在百年之内进阶元神境,到时你我联手,就不信三族大能谁敢轻易造次!”
见纪烟岚说话之时已然目露煞气,陈观主连忙点头称是,不敢去触霉头。
待到识海彻底平复之后,陈观主一边饮酒一边自省己身,如此思虑一阵,他的脸上忽地重现了洒然之色,眼中也有了笑意,慨叹道:
“乡间俚语都说‘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看来连我也没有逃过‘贪心’二字,以前修为低时,心心念念的是如何为师父报仇、以及如何令天南脱去‘毒地’的称谓。
待到修为高了,便又想着怎样能让天南人族抵御三族外患,最终傲立于世。
至于现在嘛,根基成了、盟友也寻到了,你我的修为若能再进一步时,也未必不能使得八荒俯首、四海称臣。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若是真的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又哪里还有什么逍遥可言?你我也不要想着过什么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闻听此言,纪烟岚先是一愣,复而眉开眼笑,她最喜欢陈景云这一身洒然出尘的气息,时至今日,在想到陈景云当年为自己挡去太一劫雷时的风姿气度时,纪烟岚依然觉得心醉。
因为在此次推衍中受到了挫败,陈景云问心之下竟然借着契机拂去了心头的一丝迷障,也再不把将来之事时刻挂在心头。
聂凤鸣再看到陈景云时,忽地发觉自家师父似乎与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至于具体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总之是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灵聪兽同样如此,在陈景云的气机影响下,胖东西似乎也熄了组建凶兽大军席卷三族的野望,每日里赖在主子身边不肯离开。
三日之后,祖庭山中的那处隐秘的山谷中再一次泛起了一片璀璨的星光,星光散时,身着青色道衣的聂婉娘缓步出谷,迎向了在此等候多时的聂凤鸣。
知道武尊首徒今日将会到来,几位祖庭山老祖在惊异陈景云的神通法力之余,也把众多轩辕氏高手遣了过来,因此前来迎接之人不止聂凤鸣一个。
胖东西因为这些日子大方的过了头,致使挂在脖子下面的储物袋中已经不剩几坛子灵酒,此时见了聂婉娘,自然要卖乖讨好一番,于是当先蹿了过来,先是腻歪了一阵子,而后便趾高气扬地当先引路。
涂山轻歌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她可是在聂凤鸣的口中得知了聂婉娘的“凶残与霸道”,因此心生惧意。
远远地看着这位容貌不下于自己,一身气度却像极了那位武尊前辈的仙子,同为天之娇女的轩辕菁华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原本准备好的迎宾话语竟然忘了出口。
“嘿嘿!大姐,之前听师父说你会在他老人家出海之后才过来的,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聂婉娘含笑白了聂凤鸣一眼,也不答话,而是看向了为首的轩辕菁华。
轩辕菁华在聂婉娘略带审视的目光中,竟然觉得一阵的不自在,就好似从里到外被看了个通透一般,心中不由暗道一声:“好一个厉害角色!”
“轩辕氏轩辕菁华,率祖庭山同辈修士特来迎接聂师姐,师姐万安!
咯咯!早前曾经听纪前辈多次提起聂师姐,说师姐已经得了武尊前辈的真传衣钵,是以妹妹早就渴求与师姐一见了。”
见对方说话之时笑语嫣然礼数周,聂婉娘含笑回了一礼,之后言道:“菁华师妹客气了,妹妹年纪轻轻就已经修至三身境,这份天资着实令人称叹,听闻苍生岛上还有一位与妹妹共称双骄的涂山师妹,想必该是那一位了吧?”
见聂婉娘竟然对苍生岛之事知之甚详,轩辕菁华不由暗自心惊,不明白中间相隔着如斯广阔的无尽汪洋,对方是如何得知消息的,不过事已至此,只得兀自压下疑问,留待日后详解。
第八十六章 笑语欢颜
见聂婉娘说话间笑盈盈地看向了自己,涂山轻歌素来冷清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了一抹慌乱之意,连忙蹲身一拜,口称:“轻歌恭迎师姐驾临。”
又在两女脸上扫了几眼,聂婉娘含笑点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在其中取出了两个精致的玉瓶,而后言道:
“既然你们两个都尊我一声师姐,那我自是不能小气,南来之前恰好门中丹堂长老炼制了几颗绮莲驻颜丹。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能让女修容颜永驻罢了,拿着吧,就算是师姐我的见面礼了。”
此言一出,场中男修倒是不觉得怎地,却引得众多女修尽皆两眼放光,便连轩辕菁华与涂山轻歌两人也是一阵的呼吸急促!
旁的丹药还则罢了,特别是似她们这般容貌绝美之人,谁不想要永葆青春?
得了馈赠之后,二女连声称谢,发觉身边这些红了眼的祖庭山女修都在盯着自己手中的丹瓶,便是以轩辕菁华与涂山轻歌的修为与地位,心里也不由有些发毛。
看着围在大姐身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聂凤鸣心中只觉一阵好笑,暗道:
“还是师父说得对呀,自己与大姐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不想她今次居然只用了两颗没用的丹药,就轻易成了祖庭山诸女的核心人物,这要是再过上一段时间,嘿嘿!”
心里如此想着,聂凤鸣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岂料诸女此时已经簇拥着聂婉娘往斜幽谷方向行去。
众人叽叽喳喳,也都不再似之前那般拘谨,有几个身份够的,更是直言要用五行之精换取驻颜丹,且还一个个大方的厉害,竟将聂凤鸣等人全都晾在了当场。
如此一直到了斜幽谷外,众女才依依不舍地拜别聂婉娘,也不知道聂婉娘答应了什么,总之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轩辕菁华因为急着炼化丹药,便也告辞离去。
紫竹掩门庭,灵云缓流行。
几枝梅初放,向暖柏长青。
庭院当中,陈景云与纪烟岚正在对弈,见聂婉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纪烟岚便一把拂乱棋局,说是若非要整备宴席给聂婉娘洗尘,这一局定能将陈观主杀的丢盔弃甲。
陈景云也不着恼,笑着招了招手,命聂婉娘坐在纪烟岚原本的位置,看样子就知道观主大人此时棋兴未减,还想过一过手瘾。
原本还是笑颜如花的聂婉娘见状立时收起了笑意,因为每次与师父对弈之后,她都会觉得自己好似变傻了几分,于是连忙假作不适,言道:
“呃——师父啊,弟子在那座传送法阵中略得了一丝星辰为引、虚空挪移的妙意,此时正觉识海翻腾,因此就不陪您下棋了,也免得扫了您的兴致,凤鸣,还不过来与师父对弈!”
挥手打发走了挪步上前且还一脸苦相的聂凤鸣,陈观主笑骂道:
“你这臭丫头,越来越不懂得尊师了,算了,跟你们对弈也是无趣,看来放眼天下,也只有北荒的天机老鬼能在棋力上与为师一较高下。”
正随着纪烟岚一起整治宴席的涂山轻歌见到聂凤鸣那副如蒙大赦的表情,唇角不由微微上翘,她很喜欢庭院中的这种感觉。
这种由心而发,不带丝毫造作的亲近情感,她也只在自伏牛山归来的族叔涂山谦和侄儿涂山宝宝身上感受到过。
“武尊前辈十分和善,在小辈面前从来不摆高人的架子,剑尊前辈待自己极好,只是总爱取笑自己与聂师兄……
聂师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容貌修为冠绝同辈不说,还总会想方设法的逗人开心,却不知聂师姐是否真如聂师兄所说的那般霸道......”
就在涂山轻歌胡思乱想的时候,聂婉娘已经自腰间解下了一个小巧的葫芦,将之捧到了正在故作慨叹之态的陈景云面前,轻笑着恭维道:
“师父棋道高深,天下无人能及,所谓高处不胜寒,弟子之前请许究师兄穷搜北荒,得了海量的灵酒,又在苏凝碧的妙手调配下重现了师父当年所制的幽蓝仙酿,还请师父借酒浇愁一番。”
陈景云闻言大喜,接过灵酒葫芦之后,赶忙倒了一盏出来,见盏中灵酒的色泽果然与自己当年胡乱掺杂的别无二致,放在鼻子底下深吸了一口,味道也与之前的一般无二!
“哈哈哈!好酒!”
一口饮尽杯中酒,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笑罢言道:“为师这些年喝过的灵酒没有一千种、也有八百样,却唯独最喜这个味道!臭丫头这回有心了,师父给你记上大大的一功!说吧,想让为师奖赏你什么?”
聂婉娘见师父如此开心,自然也跟着欢喜,听闻师父欲要奖赏自己,眼珠一转,言道:
“弟子孝敬师父乃是天经地义,哪里敢要什么赏赐?不过师父啊,咱们闲云观现在家大业大,弟子与几个师弟手中掌握的资源也越来越多。
听闻五行之精善能拓展储物空间,不知您何时出手,也为我等炼制几枚用以储物的戒指来?您看弟子腰间的这五六个袋子,看着实在令人不喜。”
听到弟子的这个要求,陈观主不由微微一愣,大能之辈不是炼制不出别的储物法宝,只是大家一路走来早已经习惯了随身携带储物袋。
所不同的,不过是储物袋的精美与否和空间的大小,竟然没人想去改变什么。
大能修士不愿改变,修为不够者又有心无力,聂婉娘若不是见识了自家师父所戴龙形纳戒的神异,怕也不会有此提议。
聂婉娘眼见着师父目露思索之意,不由心头暗喜,就连纪烟岚与聂凤鸣也都聚了过来。
龙形纳戒空间广大,一个就能抵上几十个上品的储物袋,况且将之戴在手上后,取用物什何其的方便?就是与人斗法时都能占得一丝先机。
涂山轻歌看看自己的腰间,又瞧瞧灵聪兽脖子底下挂着的三个储物袋,心下暗道:“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也会遇到聂师姐这样的烦恼。”
思虑一阵之后,陈观主见几人都在看着自己,就连胖东西似乎也听懂了,跑到自己身边讨好,不由一脚踢开灵聪兽,笑骂道:“你那爪子上能戴住戒指吗?整天就想着捞好处!”
闻听此言,纪烟岚三人越发的意动,陈景云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会有炼制之法。
果然,陈景云骂过灵聪兽后接着言道:“婉娘今日倒是提醒我了,以我的阵道修为,再加上五行之精的神异,想要将之炼成随身秘境虽难,但是等闲储物法宝还是不在话下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就连纪烟岚都面露喜色,言道:“婉娘的心思就是活泛,快来入席,酒足饭饱之后好让你师父闭关炼器去!”
几人闻言皆是一阵大笑,一旁的涂山轻歌也跟着浅笑出声,一时间,小小的庭院之中尽是欢声笑语。
第八十七章 星夜传法
拂风竹弄影,昙开送时芳。
是夜,夜凉如水朗月高悬,一番畅饮之后,意性颇高的陈观主就带着两个弟子漫步星河,领略着苍生岛独有的景致。
其间陈景云向聂婉娘详细地交代了此次两家结盟的具体事宜,命她在此地主持一阵大局,待到一切理顺之后方可折返伏牛山。
又命聂凤鸣不许整日里只想着与人切磋,要跟在大姐身边多听多看,因为在聂婉娘离去后,苍生岛的一应事宜就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聂婉娘与聂凤鸣如今的修为已经踏足三族高手之列,特别是天资绝佳的聂婉娘,此时已经步入七转巅峰。
虽然没有道念相佐,但若是聂婉娘真的发起狠来,动用了武法秘术、天心法门,再把十几件玄阶灵宝尽数使出,怕连寻常元神境修士都要退避三舍。
此时姐弟二人随在师父身旁,看着师父如同刀刻斧凿一般的俊逸侧脸和那两缕飘然垂下的霜白鬓丝,神思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姐弟二人初脱大难,陈景云携着她们姐弟俩从苍耳县折返时,曾经在雪地之上施展身法,其时,一只肥硕的胖鸟就在一旁急飞,却怎么也追赶不上师徒三人的脚步。
此时再看看在一旁费力扑闪着五色光翼的灵聪兽,情形居然如此的相似,所不同的是,当年的一座小小道观就能够容下师徒三人的心,而现如今,三人心中却要承载着整个天南和三族大势。
星河漫渡、遁法无边,陈景云一夜之间带着两个弟子遍览了整个苍生岛,更是到无尽海中打了一个转,所为的便是让弟子能够体会虚空挪移的妙意。
聂婉娘的悟性极高,又常年掌管灵峰上的周天星斗大阵,今次更在上古七星法阵中体悟了一丝星辰引路的玄机,是以一夜之间便将陈景云融入了虚空至理的《苍梧诀》学了个七七八八。
聂凤鸣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大姐,但是他当日可是在七星法阵中受尽了折磨,今次再得师父亲身授教、谆谆提点,竟也颇有领悟。
一旁的灵聪兽别看长的痴肥,但在极力遁行之下,原本的五色光翼竟然生出了第六种颜色,当一道宛若星辉初绽的玄光笼罩在身上之后,胖东西居然真的跟上了主子的遁光。
“哈哈哈!不错,咱们闲云观一脉非但需要战力卓绝,更要有足够的逃命本钱,你们今日得了个中妙意,日后嗯——?臭小子这是什么表情?招打!”
涂山轻歌修行了一夜,并且炼化了那颗绮莲驻颜丹,清晨自入定中醒来,果然发现自己的肌肤变得越发的光洁,更可喜的是,竟连多年未愈的一处暗伤也已痊愈,欣喜之余,便想着要去感谢聂婉娘。
岂料刚一出来,就见聂凤鸣一瘸一拐地窜进了他自己的草庐,而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涂山轻歌见状不由狐疑起来,暗道:“昨日并未听说聂师兄与人切磋,怎地突然就受伤了呢?”讶异之下就要过去敲门。
正在烹制灵茶的纪烟岚叫住了她,而后恨恨地对缓步走进庭院的陈景云道:“没见过你这么当师父的,凤鸣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言罢还看了一眼愣在当场的涂山轻歌。
陈景云闻言打了个哈哈,略带得意地坐到案几旁边的躺椅上,拿起一杯灵茶小口地品了起来,弟子能够有所成就,令他心怀大慰。
而且陈观主可不认为当师父的教训自己弟子有什么不对,聂凤鸣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执拗,现在不好好敲打一番,将来到了大战迭起、风波云诡之时难免就要吃亏。
聂婉娘一边笑吟吟地上前帮着纪烟岚摆上茶具,一边道:“凤鸣确实是该打,今次是师父出手,若是换成了我,打的还要再重些,总要让他学会变通之道才好。”
无奈地摇了摇头,纪烟岚也不再纠结此事,见灵聪兽犹在半空显摆它那双泛着六种色彩的巨大光翼,不由轻咦一声,笑道:
“看你师父那副德行,就知道你与凤鸣昨夜所得不少,没想到肥猫也有收获。”
一旁的陈景云闻言接口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子、又是谁的灵宠!”
涂山轻歌在得知聂凤鸣的伤势是出自眼前的武尊前辈之手后,这才放下心来,师父教训弟子嘛,下手自然会有轻重,于是便也上前与聂婉娘说话。
就在几人谈笑时,一道遁光倏然而至,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轩辕一族的当代族长轩辕重光。
昨日因为是人家师徒相见,几位祖庭山老祖自然不便打扰,于是今日一早,轩辕重光就亲自前来,想要面见一下这位武尊首徒。
寒暄几句之后,陈景云与轩辕重光重又落座,聂婉娘则留在一旁伺候,纪烟岚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她又不喜这些宗门大事,于是就带着涂山轻歌离了斜幽谷,去寻重明老祖叙话去了。
知道眼前这位笑语嫣然的绝美女子将会代表陈景云留在祖庭山一段时间,是以轩辕重光丝毫不敢怠慢,一是因为两家还有一些具体的交易事宜没有敲定,再则便是聂婉娘的修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闲云道友收了个好徒弟呀,只看聂师侄这一身藏而不露的磅礴气机,就知道她已经得了道友的真传,修为怕是已经不弱于纪道友了吧?”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这丫头自幼就长在我身边,倒还有些天份,又是个肯用功的,我这一脉有亲传弟子六人,将来能够得我衣钵者,还就只有她了。”
闻听此言,轩辕重光哪里还不知道聂婉娘在陈景云心中的地位?不由再次对聂婉娘高看了一眼,口中连连称叹的同时,又在储物袋里取出了一颗黝黑的石头,而后道:
“我这里有一块族中长辈自无尽海极深处得来的万载玄罡石,前人只知道用它锻器妙用无穷,但却苦于没有炼化的法门,闲云道友乃是锻器的大行家,今日老朽就把它赠给聂师侄,算是的见面礼了。”
聂婉娘也不推拒,躬身接过之后,发现这块不起眼的石头竟然重逾千斤,立知此物不俗,于是喜滋滋地道:“多谢前辈厚赐,我今次南来之时曾把带给师父的灵酒偷偷截下了一些,正好送给前辈品尝。”
轩辕重光闻言一愣,见陈景云嘴里虽然嘀咕着“逆徒、逆徒”,眼中却是宠溺之色,这才知道人家师徒二人是在逗趣,于是大笑着接过酒葫芦,且还将之装进了袖口中,那样子竟好像是在防贼。
之后三人一边品茶,一边完善两地日后交易的具体事宜,聂婉娘虽然神情恭敬、笑语盈盈,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是寸步不让,陈观主则是老神在在地在一旁和着稀泥。
到了最后,就连人老成精的轩辕重光也不得不佩服聂婉娘的机敏与睿智,心底暗叹一声:“不知道我轩辕一族何时才能出现这样一名出类拔萃晚辈!”
第八十八章 五行纳戒
自从把一应事务交给了聂婉娘后,陈景云就把心思用在了炼制五行纳戒上,纪烟岚等人自是乐见其成,就连轩辕重光在得知了此事之后也是万分期待。
原以为凭着自己的阵道修为,在成了形的指环中印刻微缩的纳物法阵该是轻而易举才对,奈何五行之精化而成型之后,因为内中的五行之力太过均衡又自成一体,稍加外力便会失衡溃散。
无奈之下陈景云只得想方设法地在其中融入一种更为稳固的材料,岂料连着试了十数次,却依旧不得其法、难以相融。
陈观主如今虽然已经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富户,但也不愿意这样耗损下去,灵机一动,想到了轩辕重光当日赠给聂婉娘的万载玄罡石,心道:
“那玄罡石同样出自深海,又极难炼化,想必能够将五行之力困在其中。”
轩辕氏一族虽然拿万载玄罡石毫无办法,但却哪里经得起观主大人的蹂躏?已经沉心其中的陈景云足足以天心灵火将之煅烧了七个日夜,终于将那块拳头大小的顽石炼化成了十数团晶莹剔透的液体。
陈景云将其中的一团融入指环当中,果然,二者相遇之后,指环当中的五行之力立时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竟然丝毫不得泄出,之后再将纳物法阵烙印其中,一枚晶莹如玉的温润纳戒便已赫然成型!
陈观主大喜之下连忙以道念探查,发现纳戒当中空间广大,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龙形纳戒,但也远不是储物袋之流可以比拟的,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便又在纳戒表层烙印了两个防御法阵,之后才心满意足。
把玩着手中的晶莹纳戒,陈景云心中满是成就之感,暗道:“真是一件好宝贝呀,只可惜这万载玄罡石太过稀少,也不知道轩辕重光那里是否还有,自己将来炼制随身秘境之时,怕也少不得此物。”
为了免去日后的麻烦,陈景云又继续以五行之精炼制了十余枚指环,将余下的灵液都融入其中,再想到灵聪兽那憨货,于是又费尽心思地炼制了一个精巧的项圈。
如此一番施为之下,便是以陈景云的神魂修为也感觉到了一阵的疲惫,于是大饮了几口灵酒,竟然躺在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这一觉睡的可真是香甜无比,神魂舒展之下,灵台玄光也跟着他的呼吸一明一暗地闪动,不片刻,陈景云的周身竟被泛着道韵的灵光包裹了起来。
道韵灵光玄之又玄、层层叠加,似乎将陈景云的身体隔绝在了此方天地之外,宛若一只困蛹一般,只待因缘际会便可化而成蝶。
......
呼呼大睡了足足三日,陈景云才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待发觉自己的神魂再无疲态,且灵台玄光竟还有了一丝增长之后,不由心中大喜!
只是这波喜悦来的快去的也快,稍加思量,陈景云就已经想明白了个中缘由,勿自喟叹一声,暗道:
“自己有多少年未曾这样安睡了?以往总是教导弟子在修行之时要张弛有度,不想却忘了把自己算在其中。”
草庐之外,纪烟岚等人早已等的心焦,陈景云往日炼器时,不说挥手而就吧,也是随心所欲、片刻即可功成,不想自打那日急吼吼地在聂婉娘处抢走了万载玄罡石后,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十日有余。
见此情形,几人如何还不知道五行纳戒的炼制艰难?聂婉娘更是有些后悔跟师父提了这个要求,是以这几日一直催动精纯的神念,想要探查草庐中的情形。
怎奈陈景云一旦运使神通,周身自有道韵相护,即便是在熟睡之时,外人也难探查,因此聂婉娘的神念居然不得寸进。
“婉娘、凤鸣,你们两个且先进来。”就在几人各自担忧之时,草庐中忽地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
因为从陈景云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了轻松之意,纪烟岚这才松了口气,在她看来,能够炼制出五行纳戒自然最好,没有亦是无妨,还不值得这般耗损心力。
听得这声呼唤,聂婉娘姐弟二人立时面露喜色,连忙答应一声推门而入,唯有灵聪兽看了看自己的胖爪子,大眼睛里满是委屈之色。
含笑看了推门而入的两个弟子一眼,陈观主也不去吊弟子的胃口,指着悬在半空中的几枚指环言道:“此物得之不易,为师以婉娘那一整块万载玄罡石为佐,耗时七日,也才得了这十几枚。”
聂婉娘与聂凤鸣的目光早被那几枚纹理古拙,且还晶莹如玉的五行纳戒所吸引,各自上前取下一枚,戴在指上之后,运使神念稍加探查,立时大喜过望!
“师父!这五行纳戒当真玄奇!内中空间广大不说,竟然还能自行接引天星之力用作防御之用!”
“是呀,师父的天心锻器之术果然冠绝天下!小小的一枚纳戒之中竟然包含玄武、天罡两种阵法妙意,弟子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聂凤鸣与聂婉娘分别道破了五行纳戒的玄机,且聂婉娘还一眼看破了防御法阵的出处,陈观主不由哈哈大笑,相比于纳戒的玄奇,他更欣慰的是弟子见识与眼力。
“婉娘,你可再取四枚纳戒带回伏牛山,小四那里也给一枚,至于其余三枚嘛,石头与小五、小六何时进阶七转,何时才能佩戴此戒,这也算是对你们修为的肯定。”
见师父说的郑重,聂婉娘连忙恭声应诺,五行纳戒非但拥有惊人的储物之能,两种法阵叠加之下,其威能亦不弱于玄阶灵宝,若无七转以上的修为,确实不易戴之,免得生出祸事。
......
既然苍生岛上再没有别的事情需要自己亲自处理,陈景云就不愿再留,问过了纪烟岚后,两人便决定明日一早踏汪洋、寻仙山。
四位祖庭山老祖知他心意已决,因此也不再劝,几人联袂来到斜幽谷中,为陈景云详说了一番他们这些日子在苍生岛其余各宗搜集到的杂记与传说。
陈景云对此大为感激,于是拿出一枚五行纳戒赠于轩辕重光,言说此乃两家缔结盟约的信物,将来轩辕氏若逢变故,可凭此物到天南寻他。
轩辕重光等人闻言大喜,陈景云今次只说轩辕氏而没有说苍生岛,那么这枚五行纳戒所代表的可就是闲云观与轩辕氏私下里的交情了,得此一诺,两家的关系立时再近一层!
既然将要离别,那么自然少不了一番饮宴,席间轩辕重光不住地夸赞五行纳戒的妙用,引得另外三位祖庭山老祖眼热不已。
不过待到陈景云言说锻造五行纳戒需要万载玄罡石后,三人立时眉开眼笑,万载玄罡石虽然稀少,但是轩辕氏的宝库中还是能够寻到几块的,于是请求陈景云日后代为锻造。
陈景云自然欣然答应,此物对他也有大用,只有炼成随身秘境,闲云观一脉才算是真正有了退路。
第八十九章 极渊海眼
翌日清晨,陈景云与纪烟岚嘱咐了依依不舍的两个弟子几句,又与前来相送的四位祖庭山老祖一一作别,而后选定了方向,架起遁云,径往无尽海中去了。
星神为引、玄光指路,陈景云全力施为之下,脚下的遁云倏忽千里,尽显虚空挪移的妙意。
待到离了苍生岛数千里后,无尽海中便再也见不到平静的海域。
头顶罡云低压、脚下浊浪翻涌,汪洋中的景色千篇一律,虽然不时会有几座海岛映入眼帘,但是岛上却是灵气稀薄,荒凉异常。
陈景云以道念探查了其中的几座,之后就失了兴趣,这里毕竟离苍生岛不远,即便是荒岛上有什么好东西,怕也早被人家给搜刮走了。
胖东西因为昨夜得了主子特意为它炼制的储物项圈,因此高兴的忘乎所以,纪烟岚最喜它的憨态,于是又在陈景云这里要了两个拥有聚灵、破障功用的铃铛挂在了项圈上。
胖东西左扑右突来回撒欢,两个铃铛随之发出清灵灵的悦耳声音,倒使得遁云之上多了几分欢快的气氛,下方的汹涌浪涛也似乎变得不再那么恼人。
此行汪洋无尽,必是坎坷良多,因此初时陈景云并不打算带着灵聪兽,岂料胖东西似乎猜到了主子的打算,居然一整夜都赖在陈景云身边,生恐自己被落下。
陈观主喝骂了几句并不顶用,又想到眼前这憨货已经修出了六色光翼,即便遇险想必也能逃脱,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入无尽海,不知何为无尽之意,陈景云在携着纪烟岚与灵聪兽全力遁行了一日夜后,也不得不寻一座海岛降下了遁云。
非是陈景云的灵力不继,无尽海中的灵气虽然稀薄,但是有荤素不忌的太极气旋在,生拉硬拽的总还不至于入不敷出,但在全力催动灵台玄光之下,他的神魂却已经略有疲态。
自从在轩辕重光口中得知其祖父曾经到过蓬莱仙山之后,陈景云心中欢喜之余,也不由格外的重视起来,他可不想像轩辕谨那般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回,因此必须时刻保持全盛之姿。
凤凰非宝地不落,陈观主自然深谙其道。
在纪烟岚的眼中,此方落脚的海岛只是陈景云随意选定的一座,但在陈景云挥袖削平半座石丘之后,一汪灵池居然显露了出来。
纪烟岚轻咦一声,以神念扫过,发现那处灵池中竟有几尾肥硕的大鱼正躲藏在泉眼底下,且那肥鱼色呈青玉之色,腮下还有两道逆鳞,一看就不是凡物。
“哈哈!师姐,古书有云:‘鱼生逆鳞是为龙种’,这几尾肥鱼秉着岛中灵泉而生,且已生就两道逆鳞,若能再生一道便可入海化蛟,看来今日合该你我有此口福!”
纪烟岚闻言也自心喜,于是便在一旁摆出案几、炊具,一副等鱼下锅的模样,而此时的灵聪兽却早已按捺不住,“噗通”一声跳入灵池捉鱼去了。
可怜那几尾天地生成的肥鱼,虽然也有口吐冰箭的能耐,但却哪里是胖东西的敌手?不片刻就被尽数生擒活捉、甩到了岸上。
摸了摸前来邀功请赏的灵聪兽的大脑袋,陈景云将手一挥,就把犹在扑腾的一条最大的肥鱼扫入了池中,而后又把倾倒在一旁的半个石丘摄了回去。
见灵聪兽歪着脑袋,大眼睛里露出不解的神色,陈景云在它的头上拍了一下,言道:
“灵聪,你要记住,凡事不可做绝,这几尾肥鱼跟咱们无冤无仇,今日遭此劫难虽是天数使然,但是咱们却需给人家留下一线生机。”
灵聪兽似乎听懂了陈景云的话,“呜呜”两声算是应下了,一旁纪烟岚却不以为然,她乃剑修出身,行的就是杀伐之道,这些年虽然修身养性,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拐过这个弯儿来。
一顿肥鱼盛宴吃的人宠皆欢,到了最后,陈观主竟然跟自己的灵宠争起了玉脂一样鱼汤来,灵聪兽自然不是主子的对手,因此在败下阵来之后,一双贼眼不由瞄向了那方石丘。
不过好在胖东西并没有得手,在被陈景云拎着脖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之后,只得放弃了捉鱼的想法,那尾将要化蛟的青鱼也因此才保住了性命。
到底是天地生成的灵物,吃过肥鱼之后,再经过一夜的炼化,竟连半步元神境的纪烟岚都发觉自己的灵力被提纯了一丝,灵聪兽的收获就更大了,这憨货竟然眼瞅着的又胖了一圈。
只有陈观主并无所得,他的修为太高、灵力太纯,区区几尾灵鱼还无法令他从中受益,不过是满足了口腹之欲罢了。
翌日清晨,两人一宠继续赶路。
还是老规矩,每当遁行了一日夜后,陈景云就会寻一处荒岛落脚,其间自然依旧会寻到一些天材地宝亦或可口的灵味,这也使得纪烟岚兴致满满、灵聪兽上蹿下跳。
如此好似闲游一样的在无尽海中遁行了半月有余,这一日,两人一宠忽地来在了一处别样的所在。
此处上有九天雷霆不断劈下,下有一个足有千丈的巨大漩涡似乎直通海底。
见此情形,陈景云取出那块得自轩辕重光处的玉牌,印证一番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来在了轩辕谨当年到过的极渊海眼处。
“师姐,此地就是轩辕谨当年途经的海眼,我刚刚以道念探之,发觉越往下时,内中的撕扯之力便越大,竟连我的道念都无法探至海底,不若你与灵聪在上面稍待,待我入到其中一观虚实。”
“不可!咱们此行乃是为了找寻蓬莱仙山,实在不易节外生枝,再说那轩辕谨的修为应当不弱于你,此地即便真有宝物,怕也取之不易,否则早已落入他的手里了!”
见纪烟岚说话之时眼中全是担忧之意,陈景云立时一阵头大,暗道:“我有龙灵所赠的逆鳞在手,又有天心水法护身,又岂是轩辕谨之流可以比拟的?这婆娘,真是没见识。”
虽然在心里腹诽着纪烟岚,陈观主却也只能按下了入海寻宝的心思,脸上还要摆出一副从善如流、师姐说的很是在理的表情。
这处海眼是玉牌中那副复杂路线的第一个节点,到了这里之后,就需要转道西南,既然不许入海寻宝,陈景云脚下的遁云一动,两人一宠便已失了踪影。
而陈景云与纪烟岚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遁云刚刚离开不久,这处海眼的最深处竟然传出了一道若有若无,似哀婉又似呢喃的叹息声。
第九十章 妖修乞命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和灵聪兽一直在无尽海中苦苦寻觅,玉牌中所记载的路线已经被他探索了多半,却依然没有发现蓬莱仙山的踪迹。
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也不是毫无所得,亘古汪洋之中机缘无限,虽然已经远离天南不知道多少万里,但是陈景云的气运却依然不是寻常修士可以比拟的,或有心或无意的,总能让他有所收获。
而且这段时间纪烟岚也在苦修虚空挪移妙法,在陈景云唠唠叨叨的言传身教之下,她的遁法就算想不精进都难,此时再御剑光时,其遁行的速度怕是已经超过寻常的元神境修士了。
在无尽海中遁行的久了,自然也会遇到一些水属妖修,陈景云初时并不理会,大家各行其道,倒也安然无事,除非遇到不长眼的,才会被他一巴掌拍死。
不过到了这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中后,所遇的水属妖修竟然多了起来,那些妖修或成群结队、或形单影只,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妖修中的高手,也不知道他们在这方水域不住往来所为何事。
既然碰巧赶上了,陈景云自然要探究一番,况且他这些日子苦寻蓬莱仙山而不得,正好借此机会在水属妖修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陈观主便寻了一座极为显眼的海岛,降下遁云之后,又与纪烟岚一同收摄了周身气机,否则在他二人的威压之下,怕是没有鱼儿敢来咬钩。
灵聪兽原本以为陈景云今次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于是登岛之后就在不良主子的鼓励下开始急吼吼地四处寻找,差一点儿就把海岛翻了个底朝天。
只可惜呀,劈山开石、上天下海的一番折腾之后,累到直喘粗气的灵聪兽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半点儿天才地宝的影子,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主子的恶当。
见胖东西“呜呜”叫着向纪烟岚告状,且还把大脑袋扭向一边不理自己,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在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而后便老神在在地坐在案几旁边欣赏起了远天处的美景。
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自五行纳戒中摄出了一枚龙眼大小的灵丹,塞到了灵聪兽的嘴里,这才安抚了胖东西受伤的心。
什么叫做心想事成?今日怕就是了,就在陈景云一边与纪烟岚闲聊,一边琢磨着如何才能擒到几个喉舌的时候,他所落脚的荒岛上竟然呜泱泱地涌上来一大群穿的花里胡哨的水属妖修。
见此情形,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眼中都有古怪之意,灵聪兽半睁着眼睛瞄了一眼来犯之敌,便又打了个哈气,继续呼呼大睡,妖修之中虽然有几个是妖婴境的修士,但还入不了灵聪大爷的法眼。
事实证明这场所谓的拼杀的确乏味的紧,陈景云将手虚虚一抓,便将为首的那名不断叫嚣的妖修擒在了半空,至于其余虾兵蟹将,则是早已没了生机。
被擒的妖修看着被碾压成了血雾的同族修士,呆愣片刻之后,不由仰天哭嚎,那情形竟然一度让陈观主以为自己碰上了一个硬茬子,估摸着今日要看上一出宁死不屈的戏码。
岂料那名妖修哭嚎过后,居然涕泪横流地开始乞活,颤声道:“小的有眼无珠,竟然冲撞了仙尊,求仙尊老祖大人有大量,放小的这条杂鱼一条活路吧!”
“有趣,真是有趣!你且回答本尊几个问题,若是回答的令本尊满意,倒也不是不能留你一条小命。”虽然心里大感失望,不过陈景云还是决定给这家伙一条活路。
妖修闻言连忙点头,跪在沙滩上等着问话。
“你们这些日子在这片海域往来寻索所为何事?又因何要对本尊喊打喊杀?还有,本尊此番出海是为了寻觅那座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不知水属妖族之中可有那座仙山的记载?”
那妖修不敢隐瞒,闻言急忙回道:“好叫仙尊知晓,我等皆是玄感一族的修士,今番之所以在这方水域来回游荡,是因为奎蛇一族的一个少年不但拐跑了我家老祖的嫡亲孙女,还偷空了我族的半个宝库。
老祖震怒之下,命我等四方缉拿,且那蝰蛇一族最善障眼法门,我等原以为两位仙尊是他二人幻形变化的,这才不知死活地前来擒拿。
至于仙尊所说的那座蓬莱仙山,小的倒还真的有幸听我家老祖提过,说是亘古之时有神山自海中起,山高万仞,顶平处方圆三百里,其上虬龙之树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不老不死,而仙山之根无所连箸,有金鳌背负,故常随潮波往还。”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那名妖修便一脸紧张地盯着陈景云看,生怕自己的回答不能令眼前的这位凶人满意。
陈景云见这名妖修虽然哆哆嗦嗦,但是说话之时却条理清晰,回答的十分周全,不由大为满意,于是言道:
“不错,你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本尊对那两个私奔的小情人不感兴趣,你们玄感族的老祖既然对那座仙山知之甚详,莫非曾经亲身去过?”
妖修闻听此言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暗道:“眼前这凶人的修为如此高深,想必不会对自己这样的蝼蚁言而无信。”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则连忙答道:“回禀仙尊,小的着实不知道我家老祖是否登上过那座仙山,只知道老祖当年机缘巧合之下,曾经无意间在一处海底秘窟中寻到了半块前辈高人留下的玉牌。
可惜其中记载的并非什么修行法门,而是一些上古杂记,老祖时常将之引为憾事,此事在族中人尽皆知,小的也是在老祖的一次酒醉后,有幸听他提及了那座仙山。”
“哦?既如此,本尊也不再为难你这小辈,你且离去吧。”
看着千恩万谢之后身化一道遁光投入到了海中的妖修,陈景云的唇角不由微微翘起,纪烟岚见他如此也是抿嘴一笑,言道:“武尊大人!不知你我何时动身,去会一会那位玄感老祖?”
“哈哈哈......知我者纪剑尊是也!不急,这名妖修此番受了惊吓,又损兵折将,想必会折返族中寻自家那位老祖哭诉,我方才已经在他体内留下了一缕道念,就算是到了天边,他也逃不过我的感知。”
第九十一章 坐看了一场苦情戏
碧空如洗,平波夕照,美景非常。
打发走了那名妖修之后,陈景云便与纪烟岚各自斜倚在软塌上,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一边闲谈饮酒。
灵聪兽也凑了过来,痴肥的身子腻在陈景云脚下,早忘了不久前才被主子戏弄过。
再说那名脱得大难的妖修,他自纵身入海之后,暗道侥幸之余,连忙全力施展水法遁行,如此一直远遁了三千里,才从一座荒岛处冒头,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虽然实力并不如何高深,但是这名妖修却是个有心机的,也因此才能成为玄感老祖的心腹,此时仔细回忆那名人族老祖最后说话时的表情,妖修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运转妖力覆照全身。
一番探查之下,虽然没有任何发现,但却仍旧不放心,生恐自己若是此时返回族中会把祸事带回,于是便在身处的海岛上寻了个隐秘的所在,开始修行起来。
他的这番动作自然逃不过陈景云的感知,这却叫原本以为智珠在握的陈观主大为尴尬。
将此事说与纪烟岚听后,又引得纪烟岚一阵大笑,言说没想到那名小妖修竟然如此机警,居然能够猜到武尊大人的用意。
既然已经答应了饶那妖修一条性命,陈观主自然不会食言,此处正是这片海域的中心地带,想必还会有别的妖修路过,到时候再擒一个也就是了。
果然,就在入夜时分,便又有一男一女两名妖修狼狈地登上了海岛,只看百十里外的滔天水光,想必是追兵将至。
“你们这两个人族修士还不速速离去!不然一会儿动起手来必然会被殃及!”
那名身材娇小的女修乍见岛上居然还有两名人族修士,眼中不由露出不忍之色,一边将手中的几面玄色令旗打入周遭的地下,一边大声呵斥。
随在她身边的那名男子生的身材修长、容貌不俗,唯独一双狭长的眼睛令人不喜。
男子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竟然含笑坐在那里不为所动,口中哼了句“不知死活”,而后便御出一枚灵珠,并以灵珠为阵眼,布下了幻蜃法阵。
“师姐,这两个怕就是那对携宝私奔的小儿女了,今日合该咱们有眼福,可以端坐看戏。”
就在陈景云说话的时候,那片水光已然临近,立在水光最前面的是两名长相怪异的老者,两人身后则随着大批的妖修。
此时临近岸边处已经泛起了两层阵光,两名老者方才早已有所感知,因此并不惊讶,但是在看到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之后,却不由得皆是瞳孔微缩。
人族元婴境修士修的乃是神念,魔族有魔念,妖族修士自然也有妖识,两名妖族老者修为不低,竟然有着半步妖神境的修为。
但是他们在之前的探查时,妖识之中竟然未见眼前这两名人族修士的踪影,诧异之下不敢轻动,挥手命身后的妖修将法阵团团围住,他们两个则缓步来在了陈景云和纪烟岚身前。
而后其中一名老者揖手一礼,当先开口道:“玄感族灵讹见过两位人族道友,我等今次乃是奉了族中老祖之命前来缉拿两个叛逆的小辈,实是无意冒犯。”
正在举杯的陈景云闻言微微一笑,言道:“无妨,我夫妇二人闲来无事游历海外,今日正觉得无聊,看上一场好戏倒也不错。”
两名老者被陈景云说的一愣,还没等灵讹开口,另一个已经勃然大怒,指着陈景云喝道:“放肆!你当我玄感族高手是水猴子吗?”
“聒噪!”
随着一声冷哼,那名出言呵斥的老者忽地觉得一股大力临身,凭他半步妖神境的修为居然丝毫无法抗拒,“噗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而后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灵讹见状大吃一惊,心知眼前之人乃是老祖级的人物,连忙躬身赔礼,口中高呼:“前辈息怒!我等无意冒犯,且我玄感一族从未进犯过苍生岛!”
知道对方误以为自己是苍生岛上的人族老祖,陈景云自然不会跟几个小妖修解释什么,而是面色一缓,收了释出的气机,言道:“既如此,本尊倒是不便以大欺小,你能这就开始吧。”
灵讹闻言如蒙大赦,连忙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那名老者,虽然在心中腹诽着眼前这位苍生岛老祖的不良嗜好,但却不敢违逆,急命手下妖修开始破阵。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在作祟,自从知道了在旁边看戏的人乃是一位人族老祖之后,那些怪模怪样的玄感族妖修竟然一个个开始卖弄了起来,于是场中立时热闹非常。
旦见水龙横空、冰锥乱射,百十丈高的怒涛化作大手连连拍下,那名刚刚被压迫的跪地不起的老者更是发起了狠,居然以妖识显化出了一只巨大的玄龟,只两下就把那两层阵光击打的摇摇欲坠!
此时躲在阵中的那对男女正在极力催动妖力,想要稳固法阵,怎奈破阵的那名老者此时只想发泄,根本不愿顾及他们俩的死活。
“砰!”
玄龟再次一巴掌拍在了阵光之上,外层的那道幻蜃灵光立时四分五裂,阵中的男子也跟着口吐碧血委顿于地,昏死了过去。
娇小女子见状大急,忙把男子抱入怀中,又嘴对嘴的将一枚丹药送入男子的口中,她也知道今日无法善了,于是把心一横,高声喝道:
“两位族叔!你们难道真要取了姿儿的性命不成?也好,我这就自爆妖婴,免得你们麻烦!”
“且慢!”
灵讹闻言大惊,连忙出言喝止,另外一名玄灵族老者也是悚然回神,赶紧收了法相神通,心中一阵的后怕。
“唉!姿儿,你今次犯下了大错,还不速速随我等一同折返,回去之后好生跟你爷爷认错,他老人家可是被你气的不轻。”
阵中的娇小女子见众人不再攻击法阵,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怀中的男子,眼中全是怜爱之意,此时闻听灵讹之言,不由想起了爷爷往日对自己的疼爱,立时心如刀割,眼泪也跟着簌簌落下。~
饮泣一阵之后,娇小女子似乎有了决断,言道:“讹叔叔,姿儿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是你们却要放奎守一条生路。”
灵讹闻言一叹,半晌才道:“姿儿,这个你就不用想了,你今次被这小贼利用,尚且情有可原,但是他却必须带回族中交由老祖发落,至于如何发落,就不是我等能够决定的了。”
:。:m.x
第九十二章 引路之人
书接上文,却说那名名为姿儿的玄感族女修听了灵讹的回答之后,不由得面色惨白,眼中已经没了生气,用手抚摸着依旧昏迷在自己怀中的男子的脸庞,惨笑一声,就要自绝生机。
之前一直没有出手的灵讹见此情形立时大惊失色,连忙御起一柄橙黄色的宝伞,想要破阵救人。
岂料阵中的女修此时死志已决,将手一拍自己的额头,一个小小的婴孩就从她的天灵处跳了出来,而后不躲不闪地直直迎向了那柄宝伞。
灵讹见状再吃一惊,只得收了橙黄宝伞,涩声道:“姿儿,这小子明摆着是在哄骗于你,你又何苦为他丢了性命?还不快将妖婴归位!”
此时妖婴的小脸上已经全是凄婉之色,惨声道:“讹叔叔,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姿儿早已无法回头,您若当真不肯放过奎守的性命,姿儿只好与他同去。”
说话间一指肉身腰间的一个法螺,将之送出阵外,继续道:“姿儿鬼迷心窍,竟把主意打在了族中宝库上,此事与奎守无关,还请讹叔叔告知爷爷,让他莫要迁怒于奎蛇一族。”
灵讹接过法螺,妖识一扫,见其中果然装着宝库中丢失的珍奇资源,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待要继续出言相劝时,却猛然发现了不对,高喝一声“不可!”而后便合身扑向法阵,却是那女修的妖婴在丢出法螺的一瞬间已然涨大了不少,顷刻间就要爆体而亡!
“唉——!”
就在众妖修齐齐惊呼,灵讹想要入阵救援之时,忽有一道剑光倏然投入阵中,剑光只一绕,就把妖婴扫入了本体,而后再一缠,阵中便已失了男女妖修的踪影,之后才有一声叹息传来。
一众妖修之中,修为最高的当属灵讹,他之前之所以不愿出手,一是投鼠忌器,再则是为了防备正在看戏的陈景云和纪烟岚。
此时全力施为之下,居然一把撕开了法阵,遁身入了其中,却不料那道剑光实在太过迅疾,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侄女与奎守被卷走。
知道是那名背负灵剑的人族女子出手,灵讹惊骇之余,倒也暗自松了口气,暗道:“姿儿这丫头可是老祖的心头肉,老祖虽然嘴上骂的凶狠,但若嫡亲孙女真的殒命当场,怕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在场族人一个也别想活命。”
那女修原本还在一心求死,不意电光火石之间妖婴就被强迫着回归过了肉身,睁眼瞧时,却发现自己与爱郎竟然脱出了法阵,来在了那两名人族修身面前。
见此情形,女修心中立时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方才在法阵里可是瞧见了眼前这名青衣道士只不过冷哼了一声,自己那位半步妖神境的族叔就被压迫的跪地不起。
于是连忙拜伏于地,乞求道:“晚辈玄姿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前辈若能助我与奎守脱此厄运,玄姿一定永感大恩!”
自从与陈景云结为道侣之后,纪烟岚的一颗剑心早已圆融无缺,但却最见不得这些生死相许的戏码,哪怕对方只是两名妖族。
见玄姿跪地苦求,于是叹息道:“不想妖族之中还有你这样的小辈,本尊有感你在登岛之时曾对我二人心存善念,是以不忍见你遭劫,不过人、妖两族素有嫌隙,若是没个说法,我却是不好继续出手。”
玄姿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福至心灵,拜首道:“晚辈自幼博闻强记,曾经遍览各族典籍,对无尽海中的各处风物知之甚详,今愿投入仙尊座下做一个引路的婢女,望乞接纳!”
见她如此说,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真是正瞌睡时就有人送来了枕头,玄姿所说若是真的,那还真是意外之喜,况且她若随在身边,想必那位玄感老祖也会亲自送上门来,如此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于是便听陈观主言道:“不想你还是个心思玲珑的,也好,我夫妇二人此番游历无尽海,身边正缺一个熟门熟路的,你的事情本尊担下了,玄感老祖若来要人,本尊自会与他分说。”
言罢曲指弹出一道翠色灵光,瞬间没入了奎守体内,乙木灵力万试万灵,不片刻,一直昏迷的奎守便已苏醒了过来,显见是伤势平复了几分。
灵讹与另一名玄感族老者此时早已汗流浃背,两人目光闪烁,显然是在以妖识交流,但却既不敢上前,也不敢出言打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姿搀扶着奎守站到了陈、纪二人身后。
心知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灵讹把牙一咬,踏步上前,恭声道:
“两位前辈,今日之事乃是妖族的家事,况且我玄感一族与苍生岛相隔甚远,两家素无仇怨,是以还请让我等将两个小辈带走。”
陈景云闻言瞥了灵讹一眼,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酒盏一边笑道:“本尊避世久了,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我面前吠叫,怎么?莫非真的想让本尊送你们上路不成?”
感受着陈景云言语中的森寒杀机,众妖修尽皆大骇,想要转身逃离,却发现周身好似陷入了胶泥当中,就连修为最高的灵讹也是动弹不得。
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众妖修此时都有了切身的体会,灵讹连忙艰难地回道:“玄姿能入两位前辈的法眼,这本是天大的造化,我等这就离去,还请前辈息怒。”
一句话说完,灵讹发现周身之外的禁锢倏然消失,这才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哪里还敢再说别的,连忙就要带着众妖修遁身离去。
岂料就在此时,身后又传来了一道森冷的声音:“离去可以,方才你等勒索我这新收婢女的法螺却需留下,哼!一众宵小之辈,竟连族中小辈的东西也要抢夺。”
闻听此言,灵讹差点儿没被气的背过气去,心道:“不想堂堂人族老祖竟然丝毫不要面皮!今日且先让你猖狂一阵,待到我家老祖到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心里如此想着,灵讹脸上的神情却越发的恭敬,连忙自腰间扯下法螺,将之留在了沙滩上,这才架起遁光,卷着一众妖修急匆匆地走了。
抬手摄过灵讹留下的法螺,陈景云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这才将之递给了身后的玄姿。
相比于法螺中装着的玄感族珍宝,陈观主倒是更在意法螺本身,此物与储物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出自天然,端地是玄奇无比。
奎守此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那双阴冷狭长的眼中正极力装出感激之色,拉着玄姿重又跪倒在陈景云与纪烟岚身前,叩谢刚刚的救命之恩。
陈景云对奎守的印象本就不佳,方才又感知到了他的虚伪,因此就想将其一巴掌拍死,但是看到纪烟岚正在瞧着自己,只得继续饮酒,不去理会。
纪烟岚先将玄姿抬手拂了起来,这才对犹自跪在地上的奎守道:“本尊心剑无差,一眼就看出了你的本性,想那玄感老祖不日就会驾临,到时我二人可未必护得了你的周全,是去是留,你自行决定吧。”
一句话说完,不光是奎守愣在了原地,玄姿也是一呆,岂料就在她要以法螺中珍宝换取陈、纪两人对她这爱郎的庇护时,奎守却已当先开口道:
“姿儿,这位前辈说的在理,你我今日虽然侥幸得脱,但是你爷爷定会寻踪而来,我若留下必然是个累赘,不若你先把那颗蛟皇珠给我,待我觅地潜修之后,它日再去寻你。”
玄姿闻言立时目露不舍之意,但却不疑有它,在法螺中取出了一颗鹅蛋大小的宝珠,将之交到奎守手中,而后语带担忧地道:
“你如今身上有伤,一路上多加小心,我会在此地展露气机,将追兵尽数吸引过来。”
奎守接过宝珠,眼中喜色一闪即逝,抓着玄姿的手又说了几句,之后便一头扎进了水中,瞬息远去了。
看着立在岸边痴痴眺望着远方的玄姿,纪烟岚暗叹一声,眼中隐有杀机,不过终究没有出手。
这若是换成了人族修士,那奎守说不得此时已经被捏死在海底了。
......
水属妖修虽然善用水势,能够凭借无尽海中的水灵力修行,但却没有哪个宗族会把道场建在海底,一是舍不得用大量的灵石建立法阵来隔绝海水,再则深海之中暗藏危机,那些海中蛮兽可也不是好相与的。
汹涌咆哮一方恶水,嵯峨削峦巍巍险山。
在相距陈观主所在海岛西北方向三万里处,有一方怒涛翻涌的水域,其间又有一座巨岛盘卧其中,此岛灵脉悠长,山形起伏不定,尖峰高耸、陡涧沉流,正是被玄感一族霸占着的九曲岛。あヤ~8~1~.7,8z.w.o <
世间之事奇就奇在这里,虽然从外面看,这座九曲岛乃是一方极为险恶的所在,但是人若入到其中,待绕过了九座险峰之后,便会发觉内中另有乾坤。
可谓是瑶草铺茵、奇花布锦,处处显露出一副仙家宝地的景象。
此时谷地中的一座玉亭前,玄感老祖正在不住地叹息,他最疼爱的孙女居然受了奎蛇一族那个小王八蛋的诓骗,不但私奔而走,且还卷走了那枚蛟皇珠和无数的族中珍宝。
若非顾及身份,玄感老祖真想亲自出手,去把那个名为奎守的小子抽筋扒皮。
第九十三章 赌斗
就在玄感老祖犹自恼恨叹息时,他的识海之中忽地映照出了一片遁光,虽然那队人马此时相距九曲岛还有数百里,但却瞒不过素以妖识强横着称于各大部族的玄感。··.柒捌z.o
以为是灵讹等人带回了自己的孙女,玄感老祖连忙凝神细看,岂料一看之下,却不由令他皱起了眉头。
因为在玄感老祖的妖识之中,那片遁光里非但没有孙女玄姿的影子,而且灵讹与灵冥这两名族中高手此时居然面露惶急之色。
见此情形,玄感老祖的一颗心立时提了起来,也再顾不得什么身份脸面,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一道黑水玄光,直直迎了上去。
众妖修一见自家老祖亲临,急忙顿住身形,灵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连忙高声禀道:
“老祖!事情有变,我等原本已经寻到了姿儿的踪迹,不料却被一名苍生岛老祖横插了一脚,姿儿此时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
玄感老祖闻言面色一沉,森声道:“苍生岛老祖?此人样貌如何?可曾留下名号?”
灵讹在玄感老祖的气机压迫下,不由汗如雨下,其余妖修更是不堪,居然立身不稳,纷纷坠下了云头。
不敢犹豫,灵讹连忙将在那处荒岛上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其中自然还着力描述了陈景云与纪烟岚是如何的霸道、如何的不将玄感一族放在眼里。
一番讲述直听的玄感老祖须发皆张,恨声道:“我玄感一族与苍生岛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不料竟然被人家当成了软弱可欺,听你方才的描述,此人该是轩辕族的修士,也只有他们才敢在无尽海中横行!”
灵讹听到自家老祖提到苍生岛上的轩辕氏,不由想起了水属妖族之中流传的一个传说。
千年之前,苍生岛上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轩辕谨,此人当年在四位妖族老祖的围攻下,依旧能够在重创了鲲蛟、奎蛇两家的老祖之后全身而退,一时引得四海震惊,奎蛇一族更是因此没落。
见到玄感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灵讹怎还不知自家老祖是在心存顾忌,于是忙又说道:
“老祖,我观那人年岁不大,即便出自轩辕一族,想必也是初入修真者的四身境不久,姿儿此时落入他的手中,恐怕下场堪忧,还请老祖速速定夺!”
玄感老祖闻言瞳孔一缩,心知迟则生变,当下不再犹疑,唤来九曲岛上的另外两名半步妖神境高手,架起黑水玄光,直奔灵讹口中的那座荒岛而去。
......
荒岛之上,玄姿在岸边站立良久,且还不再隐匿气机,想必是要吸引追兵,好为那奎守留出一条活路。
纪烟岚对此大为感慨,觉得妖族修士虽然与人族世代为敌,但也一样是有血有肉,情至深处时,也能飞蛾扑火、不惧生死。
陈景云倒是不以为意,此时的玄姿已经是纪烟岚的婢女,谁敢前来捉拿,一体擒下便是,又因为要等玄感老祖自己送上门来,于是便在躺椅上小憩起来。
果然,自打玄姿展露了周身气机之后,这片海域中巡游的玄感族修士立刻就凭着族中秘术感应到了她方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有一队妖修逐波踏浪而来。
对于这样的小鱼小虾,陈景云与纪烟岚皆是不屑出手,就在玄姿想要继续布置法阵御敌时,被搅扰了好梦的灵聪兽却当先发起了脾气,一爪子挠下去时,顷刻就是漫天的暗青色灵刃!
那队不断叫嚷的妖修原本还是气势汹汹,岂料还没等看清楚岛上的情形,就纷纷受了重创,一时间海滩上全是惨嚎之声,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更是已经断手断脚。
玄姿见状大惊失色,没想到这只看着极为蠢萌的灵宠一旦发作起来,那两位修为还在她之上的族兄竟连一爪都抵御不了。
她今次虽然叛出了宗族,自问无颜再回九曲岛,但却如何愿意看到同族殒命?于是连忙扑倒在陈景云和纪烟岚脚下,为那队妖修乞命。
“灵聪,莫要伤了他们的性命。”
此女对自己还有大用,陈观主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于是在两眼放着凶光的胖东西屁股上踢了一脚,让它爪下留情。
胖东西“呜呜”叫了两声,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之后,似乎也觉得与这些不堪一击的妖修们动手实在有失自己“灵聪大王”的身份。
于是就又趴下身子想要继续睡觉,不过在临合眼时,却又瞥了跪在地上的玄姿一眼,内中分明透着一丝怜悯之意。
见灵聪兽竟然还有心思去怜悯旁人,陈景云不由气笑,胖东西这几年的灵智越来越高,便是哪一天突然开口说话,都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奇怪。
玄姿虽然被情爱迷了双眼,但是到底也是妖婴境的修士,冷静下来之后,见救下自己的这两位人族前辈非但没有带着自己离去的意思,且还饮酒闲谈了起来,那样子分明是在等待着什么。
想通此节,饶是她已经不惧生死,可也不由得惊的花容失色,眼前这两位前辈等的是谁?只能是自己的爷爷玄感老祖!
就在玄姿百感交集之时,远方水天相接处忽地射来一道黑水玄光,陈景云与纪烟岚见状相视一笑,两人长身而起,脚下轻云升腾时,已经裹挟着玄姿迎了上去。
高深莫测、剑意横空,这就是玄感老祖对陈景云与纪烟岚两人的直观感受,看了一眼缩在遁云上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孙女,玄感老祖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揖手道:
“两位道友修为精深,却不知为何要为难一个小辈?若我玄感族修士之前有什么冒犯之处,老朽在此先行赔礼。”
见对方并没有一上来就着急动手,陈景云便也回了一礼,笑道:“道友不必如此,今日贵族确实有几个不开眼的小辈对我夫妇二人喊打喊杀,不过已经被我随手灭了,此番之所以在此等候,却是有一事相求。”
玄感老祖闻言只觉胸口处堵的更加厉害,心道:“灵讹之前所言不虚,这人当真无耻之尤,杀我族人、擒我孙女,现在居然还有脸说什么有事相求,这世间可有这样的一种求法嘛?”
不过此时嫡亲孙女就在对方手中,玄感老祖也只能继续强忍怒意,寒声道:“好说、好说,道友只需将我这不争气的孙女放回来,老朽定会竭力满足道友的要求。”
“玄感道友误会了,贫道可没有扣下令孙女的意思,是这丫头有感于拙荆的救命之恩,主动投身做了婢女,此事一问便知。”
一句话听的玄感老祖面色铁青,踏前一步对着跪在云头上不住饮泣的玄姿喝道:“姿儿莫怕!告诉爷爷,他说的可是真的?放心,今日就算是轩辕重光当面,爷爷也能保你周全!”
如此说着,玄感老祖原本略显佝偻的肩背已经挺的笔直,周身气机更是节节攀升,灵讹等人则是死死地盯着纪烟岚,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陈景云见状大喜,他可是早就想要称量称量水属妖修的能耐了,心道:“今日就先把你打服,然后再好好商量玉牌之事。”
纪烟岚也是心痒难耐,眼前这四个半步妖神境高手却不正好是四块上好的剑靶子?于是踢了已经眼冒凶光的灵聪兽一脚,示意它不许跟自己争抢。
“呜呜...爷爷,孙女不孝,实在没有颜面再回九曲岛,这位前辈说的不假,是孙女心甘情愿充作婢女的。”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玄姿突然哽咽着出言,一句话倒把玄感老祖听的愣了一愣,口中骂了一句“孽障”,一时间竟似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足足过了数息,玄感老祖才长叹一声,对陈景云道:“我这孙女自幼被我娇惯的不识世事,这位道友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吧。”
眼看着玄感老祖的气势弱下去了半截,陈景云不由大感失望,心思一动,笑着回道:
“今日能与玄感道友相遇也算缘分不浅,不若你我赌斗一场,若是道友胜了,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若是贫道侥幸赢了,玄姿这丫头就要充作我夫妇在无尽海中的向导,且道友还需将那半块得自海底秘窟的玉牌借我一观。”
玄感老祖闻言面色一变,心知对方是有意将自己引出九曲岛,所为的便是自己的那块上古玉牌。
想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玄感老祖竟然不再恼火,思量了一阵,而后问道:“道友想必是苍生岛轩辕一族的后进修士,今番图谋我这玉牌,莫非是要重走轩辕谨当年的老路?”
陈景云见问也不否认,坦然答道:“不错,贫道今次出海,为的就是寻觅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岛,因此令孙女只是适逢其会,即便没有这档子事情,我夫妇二人也会前往九曲岛拜会玄感道友。”
“哈哈哈......!道友倒是坦诚,既然事情无法善了,那老朽今日就与道友战上一场,且此战无论胜负如何,老朽都会将玉牌借给道友一观,道友以为如何?”
虽然不知道玄感老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不过陈景云也不愿意去多想,修为到了八转巅峰的境界,又有天心感应之法,他还真不相信这世间有谁能把自己给算计了。
“即如此,玄感道友请了!”
“道友请!”
:。:m.x
第九十四章 来日方长
却说陈景云与玄感老祖各说了一个“请”字之后,后者便脱出了原本的遁云,将身形降在了海面上,而后周身气机流转攀升,直把脚下的海水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见对方不与自己当空打斗,而是当先占得了地利,陈景云哈哈一笑,便也跟着降下了身形,心中则是一阵玩味,暗道:
“御水之法可不是你水属妖族独有的!今天道爷若是不凭着水法将你碾压,还真对不起龙灵前辈所赠的逆鳞!”
如此想着,陈景云不由摸了摸了被他悬在腰间的那枚青色玉坠。
当日紫茔山龙灵所赠的逆鳞原本足有簸箕大小,但是灵物自污,离了真龙本体之后,两片逆鳞居然自行化作了青色玉坠。
陈景云与纪烟岚初入无尽海时曾经有过验证,这玉坠只需稍稍注入灵力,当真就妙用无穷。
竟连施展出天心水法与癸水真法的陈景云,都拿手执玉坠的纪烟岚毫无办法,诸般水法根本不能加身!
玄感一族身具一丝上古玄武血脉,虽然修行缓慢,但是族中之人皆是寿元悠长,别看玄姿仍是少女模样,但却早已过了几百岁。
玄姿如此,她的祖父玄感老祖自然更不必说,那可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经年老妖了。
当年玄感老祖虽然没有参与到围攻轩辕谨的那一战当中,但他事后却详细地打听了整个围杀的过程,也因此对苍生岛上的轩辕氏向来颇多忌讳。
这些年玄感老祖之所以一直约束着族人,不许他们参与到两族交锋之中,怕的就是再惹出一个类似轩辕谨的人物。
此时看着道衣飘飘、负手而立的陈景云,玄感老祖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因为对方名声不显而有所轻视,心说:“有道是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小子,你还是先接老夫这一记玄灵斩吧!”
眼见着玄感老祖眼中精光爆闪,竟然没有当先施展水法攻伐,而是妖识狂绽,化作了一柄暗色圆光来斩自己,陈观主不由微微摇头。全网 .78z.
若论道念攻杀,陈景云的曜日雷龙可谓天下一绝,当日素以魔念见长的魔克礼就曾伤在他的雷霆之下,眼前的老妖又何能例外?
不过思及自己今次还要筹谋人家的上古玉牌,倒是不好将玉牌的主人一击重伤,是以陈景云的灵台玄光微微一绽,两道“惊神刺”便已迎了上去。
神魂攻杀无声无息,道念利刺与暗色圆光方一相交,立时就以点破面、旋转着绞杀了进去,电光火石之间,那道暗色圆光就已经被钻出了好几个破洞。
玄感老祖见状暗惊,虽然只是试探之举,两方都不会使出全力,但是这一交锋,他就已经知晓了陈景云的神魂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
于是连忙自眉心处释出了一记威力更为巨大的“玄灵斩”,这才把那两道威能稍减、但却依旧锋锐无铸的道念利刺斩在了半空。
这一击虽然依旧无声无息,但是虚空震荡却是肉眼可见,直过了数息方平。
“道友好强的神魂修为!且再试一试我玄感一族的水杀之术,玄武真灵现世!”
听到玄感老祖高喝了一声“玄武真灵现世”,陈景云不由心头一凛,需知那玄武神兽可是上古之时的四方霸主之一,乃是与紫茔山下的真龙齐名的存在,若是真的真灵现世,那他可就要小心了。
见事不妙自然要去灭其萌芽,岂料就在陈景云要近身上前当先出手时,却见玄感老祖的灵台之中已经显化出了一只足有半亩大小的巨大玄龟虚影。
玄龟一出,周遭方圆百里的水灵力立时就像沸腾了一般,全都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呼,还以为真的会有真灵降世呢,原来不过是一只由血脉之力衍化出来的死物。”陈景云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收了欲要施展武道真法抢攻的念头。
一念方歇一念又起,眼见着玄感老祖借着玄武之力将水属灵法施展的极具威势,居然转眼间凝出了漫天的冰刃,陈观主心里不由起了一阵恶趣味。
心念动时,居然用出了玄光运灵之术,竟然也在头顶凝出了一只半亩大小的玄龟虚影。
陈景云的这只玄龟一出,不光立在远处观战的玄感族妖修骇然惊呼,就连正在操控着无数霜刀冰剑想要给陈景云当头一击的玄感老祖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够施展我玄感一族的血脉秘术?”
虽然玄感老祖说话间已然目露杀机,陈景云却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哈哈笑道:“玄感道友切莫坐井观天,天下之大,莫非只有你妖族才能显化上古神兽?”
言罢心念再动,头顶那只玄龟虚影一收一涨,居然立时化作了一条百丈苍龙,苍龙吟于长空,仰头甩尾间竟与玄感老祖头上的玄龟争夺起了周遭的水灵力。
玄感老祖到底是修行了数千年的老妖,此时也发现了陈景云显化出的苍龙并非出自血脉之力。
见对方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玄感老祖恼火之余,手中再掐一诀,脚下的漩涡之中立时又钻出了数百条水龙,水龙夹杂在无数的霜刀冰剑之中,铺天盖地的就向陈景云激射了过去!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攻击,陈景云就算没有真龙逆鳞护体也可以信手破之,况且他的武道之体已然大成,哪怕就是站着不动,这些花哨的攻击又如何破得了陈观主的肉身?
不过他今次既要见识一下水属妖族的能耐,心头又已经动了“打脸”的恶念,于是便也手诀一掐,居然以同样的术法去应对玄感老祖的攻击!
万钧巨浪两相对,玄灵癸水布刀枪。
若论神通谁为最?却是针尖对麦芒!
之后的半个时辰里,这一场别开生面的赌斗可真是开了玄感族修士的眼,就连那些重伤在灵聪兽爪下的妖修也早都忘了伤痛,全都瞠目结舌地聚在灵讹等人身旁,好似连呼吸都忘了。
纪烟岚的心里则是早已经乐开了花,陈景云起了玩闹之心后是个什么德行她又岂会不知?
见他在跟已经斗红了眼的玄感老祖比拼水法神通时,还不忘笑吟吟地点评几句,不由得又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玄感老祖精修水法数千年,手中自然不乏压箱底儿的杀招,怎奈玄姿此时还在纪烟岚身边,让他如何能不投鼠忌器?
杀招不敢用,寻常水法又根本没有用处,对方有苍龙御空,弹指间就能使出与自己相同的水法。
即便有几次暗招得逞,但是数种隐秘的攻击到了对方身前竟如泥牛入海一般,居然瞬间化于无形。
心知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战上个三天三夜怕也没个结果,玄感老祖只得叹息一声,不再出手。
“道友神魂强横、控水之术亦不在老朽之下,况且修真之人与我妖族一样,向以肉身强横着称,想必老朽就是与道友近身争斗,怕也占不到便宜,因此这场赌斗却是老朽输了。”
见玄感老祖说话之时,还暗中扫了一眼纪烟岚身边的玄姿,立知这老妖方才虽然看似脸红脖子粗的一番全力施为,实则却是做给自己看的。
又见对方此时已经认输,陈景云便也失了兴趣,正色道:“玄感道友舔犊情深,今次却是贫道胜之不武了,不过来日方长,你我终有再战之日!”
:。:m.x
第九十五章 瞬息破禁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与玄感老祖战了足足半个时辰,奈何两者心中各有顾及,因此结果在外人看来倒还说得过去,唯独玄感老祖觉得有些老脸发烫。全网 .78z.
众位看官此时可能要问了,以陈大观主的修为境界,何必要给玄感这老妖留下情面?直接打服了便是!有玄姿在手,还怕老妖不乖乖地交出上古玉牌吗?
其实不然,陈景云少年时自大梦之中得了惊世宝典《黄庭经》,而后以武入道,时至今日已经摸到了《九转小黄庭》第九转的门径。
虽说逍遥真意不忌杀伐、一切当可随心所欲,但是灵猿子当年倾力灌输的侠义之道,却好似缰绳一般,牢牢控着陈景云的意马心猿,使他绝不会行此龌龊之事。
因此在玄感老祖认输之后,陈景云也跟着奉承了几句,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台阶,玄感老祖借坡下驴,面色也不再如先前那般难看。
“玄感道友,既然胜负已分,那就请借玉牌一观,放心,我也不白看你的,些许灵石还请笑纳。”
陈景云大袖一挥,万把块绽着璀璨灵光的高阶灵石就已经凭空出现。
玄感老祖见状瞳仁一缩,心知对方今次对自己的上古玉牌是志在必得,方才的赌斗与此时的高阶灵石可算是软硬兼施,若是自己存着糊弄之心,恐怕顷刻间就会是疾风骤雨!
灵讹与三个玄感族高手也都想平白了此中关节,因此都把目光投向了纪烟岚,至于那些低阶妖修则是早都被灵石迷花了眼,竟有大半都在暗中吞咽着口水,丝毫不知道自己此时已在生死一线间。
如此沉默片刻,玄感老祖慨然一叹,自腰间摄出了半块毫不起眼的暗灰色玉牌,而后言道:“方才老朽已经说了,此战无论胜负如何,这块玉牌都会借给道友一观。
如今道友非但没有用玄姿这丫头来要挟老朽,反而还用大把的灵石交换,足见心胸坦荡,不愧是轩辕一族的高士。”言罢便将玉牌平平的御了过去。
陈景云见状大喜,挥手将那方高阶灵石推向了玄感老祖,而后将手一抄,就把玉牌攥到了手中。
玉牌入手冰寒,透着丝丝凉意,陈景云没有急着以道念探查,反倒是返身回到了遁云上。
纪烟岚知道他是在担心变故,于是眼中青芒一闪,画影龙雀就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画影龙雀一出,青芒过处,众人脚下原本还在翻腾四涌的怒涛立时就被压服了下去,玄感族的妖修们则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皆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玄感老祖凝视着纪烟岚手中的三尺青芒,只觉一阵口干舌燥,暗道:“此女的修为虽然不及自己,但是一身气机却为何如此锋锐?
之前可没听说苍生岛上还有精于剑道的宗门,还有她的那柄灵剑,因何对我都有压制之力?”
此时陈景云已经盘坐云头,准备探查玉牌中记载的上古秘闻,玄感老祖心思电转之后,终于放弃了之前的打算,连忙出言提醒道:
“道友且慢,这玉牌看着毫不起眼,但是内中却隐着一道迷神禁制,便是我等大能修士观之,也难免被其纠缠半晌,使得神魂难返。”
得了玄感老祖的提醒,陈景云如何还猜不到这老妖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道一句:
“老妖倒是好算计,想要趁我神魂沉入玉牌中时突然发难,不过这也算是一番豪赌了,若是自己得了玉牌之后立刻远遁,他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不过既然对方肯当先出言提醒,想必不会再行险招,于是陈景云便含笑点头,算是承了他的情。
虽然陈观主对此事不甚在意,但是玄感老祖的一句话却是彻底惹恼了遁云上的纪烟岚!
就见这位烟岚剑尊眼中猛然间戾芒大盛,手中画影龙雀望空一指,便有一道亢龙星力从天而降,顷刻间就把遁云笼在了当中。
这还没完,就在星力降下的一瞬间,纪烟岚背负着的烟波秋水剑也已“锵”声出鞘,不过这道剑光并不向外,而是悬停在了玄姿的头顶。
灵聪兽见此变故,立时也跟着炸起了毛,肋下六色光翼一现,痴肥的身体居然瞬间失了踪影,再出现时,却已经来在了聚在一处的玄感族妖修头顶,柿子要捡软的捏,胖东西深谙此道。
玄感老祖不理灵聪兽的动作,只是一脸惊诧地盯着纪烟岚,暗道:“此女好重的杀心,幸亏自己放弃了之前的打算,且还当先道出了玉牌中的禁制详情,否则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自己未必能够及时救下姿儿。”
“师姐不必如此,区区迷神禁制还入不得我的法眼,你且宽心就是。”
陈景云传音安慰了纪烟岚一句,而后就把道念灌入了玉牌当中,如此过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已经返神归元,且还满眼的赞叹之色,想了一下,便又抬手将玉牌抛还给了玄感老祖。
看着重又回到自己手中的玉牌,玄感老祖目露不解之色,沉吟片刻之后才道:
“老朽之前确有算计之心,不过此时已是真心佩服道友的修为与心胸,因此必不会再行龌龊之举,道友若是不信,只需让我将姿儿带回,这玉牌便送予道友了。”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笑罢言道:“玄感道友莫要见疑,上古迷神法禁虽然玄奇,可是在我这里却是瞬息可破,此时玉牌中的记载我已尽知,自然要将其物归原主。”
“什么?瞬息可破——?莫非道友方才只用了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攻破了玉牌中的神禁?这怎么可能?”
玄感老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神魂修为不俗,放眼整个水属妖族也是数一数二,岂料在当年初得了玉牌后,他可是足足被其中的神禁纠缠了一个时辰。
“难道对方的神魂修为竟然高出自己百倍?不可能的!”
震惊了片刻之后,玄感老祖旋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世间要是真有超出他神魂修为百倍的修士,那么这名修士早该踏破了那层传说中的境界,又怎么会继续留在尘世?
见到玄感老祖这副活见鬼的表情,纪烟岚怒气稍平,心念动时,亢龙星力倏然消散,画影龙雀与烟波秋水各自归位。
灵聪兽“呜呜”的恐吓了灵讹等人两声,这才扇动光翼回归了遁云,而后好似乡间土狗一般,开始向主人撒娇讨赏起来。
第九十六章 聂婉娘扬威苍生岛
无尽海中风高浪急,蓬莱仙山依旧毫无踪迹可寻。
玉牌中有载,蓬乡隐于海,上有紫府宫室,皆以灵髓为之,鸟兽尽白,望之如玉,内有大人。又因金鳌载负,遨游辗转,是以无迹可寻,世人若得机缘,可自冥海暗渡。
上面这段描述倒是不难理解,原来这座蓬莱仙山在上古之时还有一个“蓬乡”的别称,其上非但栖息着形似白玉的鸟兽,竟然还有以灵髓建造的殿宇。
虽然不知道那“灵髓”是为何物,但是想必不俗,至于“内有大人”这句话,以陈景云的理解,就该是仙山之上隐着得道的高士亦或上古大能。
而剩下的几句关于蓬莱仙山踪迹的描述,则与轩辕一族的记载大同小异,无外乎“金鳌背负、行踪不定”这八个字,却唯独最后那两句令陈观主大为惊喜!
既然说了“有缘人可自冥海暗渡”,那就说明这蓬莱仙山并非没有门户,当年轩辕谨在经历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天威之后曾经发现了一片波澜不兴的海域,恰好蓬莱仙山就在其中。
如此两相对照之下,陈景云就把目标定在了寻找玉牌中记载的那片冥海上。
他才不信真有什么金鳌巨龟会背负着仙山四方遨游,古人留书之时多爱云山雾罩地不肯明说,仿佛若不如此,就难以显示自己的高深。
而陈景云在经历了当年的那场百日大梦后,所思所行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脱出了原本的桎梏,这也是他对天南武人从不敝帚自珍的最大原因。
心中腹诽了几句上古修士的讨厌行径之后,陈景云回头对正在给灵聪兽梳理毛发的玄姿道:
“玄资丫头,你再好好想一想,各家水族典籍之中是否还有关于‘冥海’的其它描述?亦或者哪片海域也曾经发生过类似罡云倒灌的倾世天威?”
玄姿见问连忙起身,而后搜肠刮肚的开始苦思起来。
当日,在见识了陈景云几个呼吸间就破去了迷神禁制的本事之后,玄感老祖惊愕之余,居然绝口不提要把孙女带回九曲岛之事。
反而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诫玄姿,让她小心伺候,此番若是真的能够随着两位前辈寻到那座上古传说中的蓬莱仙山,那可就是天大的机缘,玄感一族也必然能够从中受益!
玄姿一则因为心怀愧疚想为族中出力,再则也是想着若能寻到仙山进而有所收获,自己的爷爷想必不会再去为难奎守,因此便也高高兴兴地跟着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上路。
有一点玄姿并没有说假话,她是当真遍览过与玄感一族交好的各族典籍,因此在她的引领下,轩辕谨当年留下的行踪轨迹被陈景云截长留短,一行人不知道少走了多少弯路。
此时得了陈景云的吩咐,玄姿一番苦思之下,忽地眼睛一亮,竟还真的又被她想起了一段传说。
传说当年鲲蛟族的一位妖族老祖为了寻找可以为族中后辈提升血脉之力的鲲鹏遗蜕,曾经循着神魂感应,去到了一处无名的海域,一番周折之下,居然真的被他带回了一滴鲲鹏精血。
想到此处,玄姿连忙答道:“回禀前辈,古籍有载——‘夫鲲鹏者,生时潜泳沧流、遨游天地,身陨之际复归冥海、是为归墟’,当年鲲蛟族的一位老祖曾经寻得了一尊鲲鹏遗蜕,晚辈倒是知晓那处海域的方位。”
陈景云闻言大喜,他又是个随性的,于是对玄姿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有这么靠谱的地方居然不早说,真是该打!”
岂料他这一句玩笑之言却把玄姿吓得是花容失色,赶紧就要下跪请罪。
一旁的纪烟岚抬手扶住了玄姿,笑道:“莫怕,咱们这位‘轩辕武尊’最爱玩笑,并不是真的怪你,你且快快指明方位,在无尽海中遁行了这么久,实在令人生厌。”
玄姿听了纪烟岚的解说,又见陈景云果真没有责怪之意,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参照天星,将手指向了正东。
悠悠泛沧海,绽绽逐月明。
陈景云依着玄姿指引的方向,脚下遁云猛地来了一个转折,而后旦见遁云倏隐倏现,虚空挪移之下,片刻就是万里之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半年的时间里,忘忧仙子的名头早已经遍传了整个苍生岛,祖庭山上自轩辕重光而下的四位老祖皆是对她另眼相看,交往之时竟已有了些平辈论交的架势。
作为闲云观三代首徒,聂婉娘这些年除在剑煌山弈剑峰上住过一段时间外,其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坐镇山门。
今次能有机会前来苍生岛,倒叫她难得地舒心,就连长久深埋的朦胧心事也似消散了不少。
闲云观亲传弟子的身上都有见猎心喜的毛病,聂婉娘自然也不例外,到了修真者的地头,怎也要寻人切磋一二。
她的修为可不是初入七转的聂凤鸣可比,几场切磋之下,祖庭山四身境以下的修士之中居然没有一人是她三合之敌,最后还是重明老祖亲自下场,才在激斗半日之后稍稍占了上风。
经此一战,苍生岛上谁人不知武尊首徒的厉害?需知聂婉娘可是还没有进阶大能之境!
在一众弟子之中,陈景云对聂婉娘素来放心,临离别时更是给了她独断专行的权利,聂婉娘也从来不让师父失望,没几日便同轩辕重光订立了精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盟规律条。
轩辕重光对此大为赞叹,聂婉娘越是这般行事,他便越是放心,认为只有如此,才能显出两方的诚意,今后即便遇到摩擦,也不虞没有条理可寻。
为此轩辕重光还特地召集了苍生岛上的各宗首脑,并且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地将律条刻在了祖庭山的一处绝壁上,令往来之人都能看得清楚。
结盟之事倒还罢了,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但是两地将要进行资源对换、交易往来这件事,之前却只有七位苍生岛老祖知晓。
各宗首脑在得知了眼前这位笑意嫣然的武尊首徒,此次带来了大批的修行资源,而且就等着与苍生岛各宗交易之后,立时就爆发出了无尽的热情!
聂婉娘行事向来干脆,也不去吊众人的胃口,指间的五行纳戒灵光一绽,绝壁下的白玉广场上就赫然出现了堆积如山的灵材宝物!
“嘶——!”
这一下被镇住的可是不只有寻常修士,就连轩辕重光等人也没想到聂婉娘今次竟然带来了如此多的苍生岛急需之物。
只看场中那片冲天而起的灵光宝气,一众修真之人便尽皆红了眼!
苍生岛虽然地域广大,但在各宗近万年的搜刮之下早已是贫瘠不堪,否则轩辕重光的父亲也不会颁下法旨,命各宗修士只许苦修。
话又说回来,若有可能,又有谁真的愿意去行那苦修之法?
眼见着众人已经开始喘起了粗气,聂婉娘唇角微翘,招手间,场中的资源又被她收了回来,而后才对众人言道:
“自从两家结盟之后,家师便以秘法传回消息,命我搜集了一批苍生岛急需的修行资源,相信可解各宗的燃眉之急。”
及时雨呀!当真是及时雨!
各宗首脑此时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围了上来,有的想要灵石、有的想要灵药,其中最多的则是想与聂婉娘交易上品的成型灵宝。
看着眼前闹哄哄的场面,七位苍生岛老祖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皆是一脸感慨之意。
对于这些细碎的事务,聂婉娘自然不会亲力亲为,于是命聂凤鸣与涂山轻歌全权负责统筹之事,而已经被她慑服了的轩辕菁华也带着一队女修参与了进来。
第九十七章 归心已起
自从两地的交易步入正轨之后,聂婉娘算是彻底的闲了下来,每日里指点一下聂凤鸣,再分派一下手中资源,之后就是接收苍生岛各宗特意奉上的赠礼。
各宗开始的时候全都摸不准聂婉娘的喜好,送来的东西可谓是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位武尊首徒并不喜好那些花哨之物,倒是对苍生岛周遭的那些海中蛮兽特别的感兴趣。
最后在重明老祖的询问下,那位忘忧仙子才道出了实情,原来她闲云观一脉的修士在未入门径时,需要食用大量的兽类精肉以做筑基之用。
然而天南国人口万万,即便荒僻之地也有百姓居住,又到哪里去寻找大批的凶兽妖物?
得了这个消息,苍生岛各宗首脑无不心下感慨,皆道:“看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天元故地传自上古,若是倾力发掘,自然能够得到大批的修行资源。
可是闲云观毕竟是在废土之上重新崛起,所受的限制一定不少,而这兽类精肉想必只是其中的一样。”
各宗不乏心思活泛之人,知晓了其中的关节之后自然会投其所好,苍生岛上别的不多,周遭的海中蛮兽却是猎之不尽的,于是礼单之中便以蛮兽精肉居多。
聂婉娘自然来者不拒,反正她手中还有四枚五行纳戒,其中的广阔空间正好有了大用,若不将之尽数装满,又怎么好回归天南?
随着时间的推移,聂凤鸣与涂山轻歌也从之前的暗生情愫遮遮掩掩,变成了如今的形影不离,作为亲姐的聂婉娘自是乐见其成,暗地里不知道又许给了未来弟妹多少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苍生岛修士也终于见识到了聂师姐的霸道,因为便是涂山藏白想让自己的孙女去弹奏曲乐,也被聂婉娘强横地拒绝,只说是涂山轻歌另有要务,旁人休得打扰。
涂山藏白虽然吃了个瘪,但是心中却没有半点儿的不快,从聂婉娘对涂山轻歌的回护之意中,这老鬼自然能够看出端倪来,心道:
“你轩辕氏即便出了轩辕持戈这个武尊的记名弟子又如何?我涂山氏将来可是要与闲云观结亲的!”
涂山轻歌这些日子就像是脱出了笼子的鸟儿,每日里喜滋滋地跟着聂凤鸣管理两地的交易事宜,且还把胳膊肘拐向了外面,就连涂山氏一族也甭想在她手中占到便宜。
也不知道是怎地了,自打聂婉娘驾临祖庭山后,原本还要与涂山轻歌一挣长短的轩辕菁华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从来不敢在聂婉娘面前展露半点儿心机手段,只是一门心思地从旁辅助。
聂婉娘似乎也对轩辕菁华十分赏识,无事便会将她带在身边,两人“姐姐”、“妹妹”地叫的亲热,直把几位轩辕氏老祖看的是满心欢喜。
自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携出海之后,斜幽谷就成了苍生岛上各宗女修的向往之地,聂婉娘也曾笑言,说自己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聂婉娘今次带来的好东西太多了,多到同样见多识广的聂凤鸣都大感诧异,初时还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姐带些灵石灵宝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带了大批只能充作装饰之用的寻常物什。
不过没过几天,聂凤鸣就不得不从心底里开始佩服起聂婉娘来,类似灵玉珠翠、蚕锦法衣这些早已经在修仙界中烂大街的东西,到了苍生岛上竟然成了各宗女修争相抢夺的好宝贝!
聂婉娘也不狮子大开口,但凡看上眼的,各类低阶的宝器、法衣就像不要灵石似的往外赠送,赠送之时还不忘提及自己的三师弟程石。
言说程石的炼器手段只在自家师父之下,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宗师级人物,轩辕持戈与他相比还要逊色几筹,待到自己下次再来时,她一定要为姐妹们带来几件上品的法衣。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在不知不觉间,苍生岛诸多女修心里不知何时起就已经有了程石的影子,也是,武尊亲传、炼器宗师,这两样足以引人遐思。
轩辕持戈这些日子一直闭关苦修,他的资质本就不俗,是以只用了半年的光景就已经渐入佳境,出关之后听闻大师姐亲临,自然要前来拜望。
对于自己这个便宜师弟,聂婉娘倒是颇具好感,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轩辕持戈是另外一个程石,也因此对他极是照顾,大把的炼器资源赐了下去,命轩辕持戈不许丢了师门的脸面。
轩辕持戈自然感恩戴德,他又是个直人,待听说了自己还有一位三师兄同样精于炼器之道后,就动了前往伏牛山拜望的心思,是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央求聂婉娘许他同返师门。
因为苍生岛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又知道以自家师父的性子,恐怕早已经不耐烦处理那些宗门俗务,于是聂婉娘便动了回归伏牛山的念头。
得知了聂婉娘将要折返天南后,最高兴的自然非聂凤鸣莫属,心道一句:“天可怜见!压在自己头上的这座大山终于要挪走了!”
心中虽然欢喜,聂二爷的脸上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且还要装出一副不舍之意。
聂婉娘早就一眼看穿了亲弟的心中所想,心中虽然恼火,不过因为要顾及聂凤鸣的颜面,终究还是没有出手解恨。
临去之前,姐弟二人做了一番长谈,其间多说一些两家日后交易的远景。
对于聂婉娘的叮嘱,聂凤鸣丝毫不敢大意,将之牢牢地记在心里,并且保证自己会按照大姐定下的规矩进行接下来的交易。
知道聂凤鸣素来沉稳,聂婉娘倒也放心,又命他只许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游离于苍生岛的各个宗门之外,不许凭着亲疏好恶去干涉别人家的具体事务,便是涂山氏也不行。
入夜时分,斜幽谷中开了一场大宴,轩辕重光等人尽数到场,席间轩辕持戈重又提及想要随往伏牛山拜谒宗门祖师一事,就连轩辕菁华也说想到天元故地游历一番。
聂婉娘见轩辕重光确是出自真心,对于轩辕菁华的心思她也猜到了几分,于是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让两人明日随她一起动身。
一场豪饮深夜方终,聂婉娘又将涂山轻歌拉到自己的草庐中说了半晌的话。
至于两人具体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只看涂山轻歌离去时那张泛红的俏脸,客位看官想必也能猜出一二。
第九十八章 天南圣地
雨时松风连碧润,云过天青翠微张。
野鹤闲饮泉边水,猿纵枝头戏耍忙。
辰翠峰灵光绽绽,一刻不停地照拂着下方的伏牛山,陈景云又特意施展神通,把北疆的地脉梳理成了一个与苍生岛类似的九龙抱珠的格局,因此原本小小的伏牛山此时已经真正有了仙家道场的气象。
霓彩生处、夭桃蝶粉,槎木红蕊、鹿践丛芳,灵气游走山中兀自成云,而后丝丝缕缕地落在修士脸上,端地是沁人心脾!
有了这样一方灵气充盈的修行宝地,非但观中修士都能从中受益,便是山里的走兽飞禽也尽皆有了灵性,特别是那些猿猱之属,无事便会蹿上外门道场的墙头上偷窥。
诸多外门弟子可不敢去驱散这些猴子,因为外门祖师彭仇彭大长老可是下过严令的,严令外门诸人谁也不许与这些猿属灵物为难,否则定要重罚!
如此见闻习染之下,有的灵猴居然无师自通,在纵跃嬉闹时竟能施展出几式闲云观的看家拳法亦或身法来,而此事自然也引得陈观主大为满意。
因为皇家武院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地发掘与吸纳百姓中的少年英才,是以闲云观外门再不虞招纳不到出色的弟子。
外门第一代的无果与田帧等人如今也已开门授徒,每个人座下都有了七八名入室弟子,于是彭仇便也一跃成为了师祖级的人物。
怎奈身份是有了,彭仇却丝毫也没有为人师祖该有的觉悟,每日里依旧只以老仆自居,心里想的也只是如何才能伺候好老主子和几位小主子。
陈景云对他的行为极为不满,训斥了几次之后见没什么用处,也就只能作罢,聂婉娘等人对这位彭三叔也是大感头疼,整个天南乃至苍山福地,有谁敢把他当成仆役来看待?
再说陈景云的道器分身,玄衣陈景云的脾气秉性自然与本体一般无二,也果真如同聂婉娘所料那般,初时还能耐住性子坐镇灵峰,后来不耐烦了,就把袁华从剑煌山召了回来,命其执掌山门。
袁华毕竟不是聂婉娘,在处理一些南北要务时并不敢擅自做主,因此时常会去搅扰师父的清静,不过在被训斥了几次之后,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专断起来,等闲不敢再去触师父的霉头。
得了空闲的玄衣观主因为无需参星悟道,于是也就有了大把的时间,除了不时指点一下徒子徒孙们的修行之外,倒把大半的精力放在了提升暴猿和四首龙蜥的实力上。
墨玉笏板中所记载的那处秘境里藏着上古三族的一个大秘密,需得血脉纯粹的人、妖、魔齐聚方能解开,陈景云对那个秘密极为好奇,是以操练起暴猿和四首龙蜥时自然不遗余力。
灵峰秘境之中,暴猿惨嚎着四处奔逃,正在极力闪躲着陈景云手中的柳枝,那柳枝看似纤细,但是用它抽出的鞭影却叫大块头吃尽了苦头。
四首龙蜥缩着脖子蹲在一旁,八只斗大的眼睛里全都透着同情之意,想必是在感慨“魔生艰难、妖生同样如此”吧。
惩戒了爱偷懒的暴猿一顿,见两个庞然大物都在拿眼巴望着自己,陈景云笑骂了一句,便自龙形纳戒中摄出了几颗上古元丹,打一巴掌需得再给几颗甜枣,否则这两个憨货怕是难长记性。
知道它们两个能够听懂自己的话,陈景云在丢出元丹的同时还不忘出言警告,言说若是暴猿下次再敢不按照新的淬体之法运转灵力,那就把皮给扒了!
不理扫眉耷眼的暴猿与幸灾乐祸的四首龙蜥,陈景云施施然出了秘境,他方才忽地心血来潮,再粗略地算了一下时间,心知该是聂婉娘已经折返。
果然,就在陈景云出了灵峰秘境不久,他的识海之中就已经映出了聂婉娘驾驭的遁云,片刻功夫,遁云已经临近了辰翠峰。
发现聂婉娘带着客人归来,伏牛山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尽皆前来相迎,那场面倒比迎接陈景云时还要大些。
见到师父极为恼火地踢了程石一脚,聂婉娘不由掩嘴发笑,连忙快步上前躬身问安,轩辕持戈与轩辕菁华此时则是早已惊讶的合不拢嘴。
直到脚踏实地之后,二人犹自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真有一座全由辰翠石组成的偌大灵山,此时也才知晓涂山谦当年带回去的消息并无半点儿夸大。
震惊过后,轩辕持戈当先回过神来,疾走几步之后来在了陈景云身前,而后大礼叩拜,高呼:“弟子拜见老师,老师圣体永康!”
“起来吧,既然来到了师门,就先见过你的师兄师姐,一会儿再去祭拜祖师,之后为师会考教一下你对《正心淬灵诀》的修行成果。”
虽然早就知道此时立在自己面前的只是老师的一具分身,但是轩辕持戈依旧感觉到了好似山岳一样的压力,随在后面的轩辕菁华同样如此,他二人可不像伏牛山上的众人这般早已经对玄衣陈景云的气机习以为常。
之后在聂婉娘的引荐下,轩辕持戈依次拜见了三师兄程石、四师兄袁华,以及五师姐季灵。
季灵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轩辕持戈,而后又瞧了瞧程石,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一旁的姬倾城也早已经忍耐不住,于是便与五师叔一起开始大笑起来。
其实这也怪不得季灵和姬倾城,实在是程石与轩辕持戈的形容太过相似,同样地身形粗壮、同样地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话之时也是一样地瓮声瓮气,若非两人衣着不同,外人恐怕根本就分不清楚到底谁是谁。
自从听说师父在海外收了一名专攻炼器之道的记名弟子后,程石早就盼着能与这位师弟一聚,今日一见,程石心中大为满意,心道:“师父果然法眼无差,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在炼器一途有所成就!”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轩辕持戈也对程石大感亲近,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就已经大有知己之感,于是在程石的引领下,二人径往祖师灵猿子的陵寝处行去。
轩辕菁华在拜见了陈景云之后,就被聂婉娘引到了白芷姐妹们面前,在生的姿容绝代、又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七姐妹的审视下,这位轩辕族天之娇女的信心几乎被打击的碎了一地。
......
就在彭仇与暮如雪忙着准备接风晚宴、道器分身将记名弟子叫到后山考教修为时,远在无尽汪洋中的陈景云终于架着遁云来在了一片相传有鲲鹏出没的冥海之上。
冥海之水色呈玄青,方圆不知几何,其上有罡云威抵,其下有暗流涌动,陈景云御着遁云往来不下万里,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可供落脚的岛屿。
第九十九章 鲲鹏遗冢
“师姐,我有一种直觉,那座蓬莱仙山的门户应该就隐藏在这片海域的某一个角落。”陈景云一边扫量着脚下的玄青色海水一边对纪烟岚言道。
纪烟岚闻言微微点头,她的画影龙雀此时正在识海中不住地清鸣,似乎是在为主人通灵示警,于是连忙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见自己与纪烟岚都生出了这种直觉,而且灵聪兽的脊毛也已经炸了起来,陈景云当下不敢大意,心念动时,立时就有金、青、蓝、赤、黑五方法印自龙形纳戒中跳了出来。
法印一出,霎时上接天星下合阴阳,复而勾连五行太一、衍化混沌无极,顷刻间就把整个遁云给包裹了起来!
为了能够应对此行可能会遇到的各种情形,陈景云在无尽海中游荡的这些日子可是没有闲着,又因为想到了自己当年在灵宝阁中所得的那枚混元残印的玄奇,于是就动了炼制玄阶灵印的心思。
如此既有大量的珍惜材料可供挥霍,陈景云又是实打实的炼器宗师与阵道大家,因此这五枚组合起来可以与剑煌山阴阳五行大阵相媲美的玄阶灵印也就应运而生了。
而且随着几样灵宝的相继出世,陈观主居然渐入佳境,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路途虽然依旧枯燥无味,但是陈景云却是忙的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此方天地到底藏着什么玄机,陈景云每炼制出一件玄阶灵宝,所降的天劫居然比以往所见的要猛烈上十倍不止。
而对于这样的“好东西”,陈观主自然不愿放过,于是便借着劫雷中蕴含着的纯阳之力不断地壮大神魂,旦有结余,还能用以淬炼灵宝,是真正地做到了物尽其用。
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之下,闲极无聊的陈观主不但为自己炼制了五行法印外加三十六杆天罡令旗,还为纪烟岚从头到脚炼制了十几样功用各异的玄阶攻防灵宝,从玉簪到法衣,再到腰间的配饰、脚下的软靴,可谓是应有尽有。
到最后,就连灵聪兽项圈上挂着的那几个铃铛也已经换成了玄阶品级,引得胖东西趾高气扬地在玄姿面前炫耀了好几天。
纪烟岚对此大感无奈,但又无法拒绝,身为剑修,到了她此时的境界,攻杀防御只需一剑在手,哪里用得着这样麻烦?何况这也是历代剑修都在遵循的成规。全网 .78z.
哪成想事情到了她这里却有了变化,原本纪烟岚就已经有了四五样玄阶灵宝护身,如今又多了这十几件,倒叫她有了一种离经叛道的古怪感觉。
不过嘛,这种感觉似乎也还不错,用陈观主的话来说,前辈剑修们不是不想全身上下都挂满玄阶灵宝,而是没有纪烟岚阔绰罢了,更何况有谁能像她这样,身边跟着一位大能境锻器宗师随时候命的?
玄姿以前可从没想过有人炼制起玄阶灵宝来,竟然可以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她这些日子已经被震惊的彻底麻木,算是绝对的大开眼界兼且增长了见识。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拿到好处,陈景云为了酬其劳苦,便也赐下了一枚上古玄龟的妖丹,玄姿得此妖丹之助,修为也跟着突飞猛进。
书归正文,此时见到陈景云御出了五方灵印,纪烟岚不敢怠慢,也将画影龙雀执在了手中,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怎奈虽然已经认定了这里有古怪,但是泛着五色祥光的遁云又在冥海水域来回穿梭了许久,陈景云天心随动之下,竟是没有发现半点儿的蛛丝马迹。
直觉不会骗人,陈景云对此十分笃定,心里想着既然海面上探寻不到,那倒不妨入水一查,于是跟纪烟岚交代了一声,他便闪下了遁云,径自投入了脚下的深海。
之前不是没有入到海底巡游猎奇过,汪洋之下瑰丽奇诡、别有风光,观景之余,陈景云原本还打算击杀一些霸主级别的海中蛮兽带回天南。
怎奈他与纪烟岚都有真龙逆鳞随身,那些成了气候的蛮兽竟然全都早早地就被惊的四处潜藏,根本不敢露头。
今日再入汪洋,陈景云也不去施展天心水法,腰间的龙鳞玉坠自然的就泛起了绽绽光辉,有了这层光辉的包裹,他在幽深的冥海之中竟是如履平地!这却不得不让人赞叹真龙逆鳞的神异。
倏忽下行万丈,已经抵近了海底,道念所及皆是漆黑与死寂,所见与别处的海底大相径庭不说,有一处深渊之中竟还传出了隐隐的压迫之感。
凭着陈景云的修为,当今世上能让他有这种感觉的地方可着实不多。
遁身来在深渊上方,一种隐晦的波动随之传来,居然排斥着陈景云,使他难以继续向下,以道念强冲了一次,屏障中聚起的抵御之力与磅礴的杀机就连陈景云都觉得心惊!
想到玄姿对此方海域的描述,陈景云暗道一句:“这里说不得就是鲲鹏巨妖的埋骨之地,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似鲲鹏这类的上古异兽,其实力恐怕只比四方神兽稍逊一筹。”
若是旁的大能境修士遇到这种情形,恐怕皆要束手无策,不过天心之术最善模拟各种灵力,脚下的屏障之中虽然流转着精纯的妖力,可惜毕竟只是死物,是以还难不住见猎心喜的陈观主。
用心感应良久,陈景云唇角微微上挑,而后周身的气机忽地一变,就连眼中也跟着透出了玄青色妖光,片刻之后,身上展露的气息居然与屏障别无二致。
果然,随着陈景云的气机转变,下方那道隐晦的屏障中忽地生出了一股吸扯之力,陈景云也不抵御,就这样随着那股力道入到了其中。
屏障之下地域广阔狭长,兼且内中并无海水,陈景云把身形降在了一颗好似小山一般的鲲鹏头骨之上,心中不乏震惊之意,鲲鹏遗骸虽然只剩枯骨,但也能够想见其纵横四海、威凌天地时的雄姿!
“原来上古异兽身陨归墟,周身血肉散尽,为的竟是孕育苗裔后代。”只看骸骨之中那枚正在散发着莹莹玄光的巨卵,陈景云震惊之余已经推测出了一个大概。
没有急着去探查那枚鲲鹏妖卵,放眼四望,见远处还有数十堆更为巨大骨架,陈景云便纵身落到了实地,而后行走在骨丛林立的深渊之中,感受着其中散发出了亘古蛮荒之意。
“按说似鲲鹏这样的上古异兽早该脱出妖蛮的范畴,实力强悍者即便是肉身陨灭,也该有真灵留存才是,然而此地却只余枯骨,那就定然是鲲鹏身陨之后将神魂与肉身一并滋养给了后裔。
唉——!修行之路坎坷艰辛,而三族修士无疑是天地的宠儿,生而身具灵性,可以逆天行路进而坐享妖魔乐土、仙家福地,虽然也是劫难重重,但是比起兽类却不知道幸运了多少。”
心中虽然做此感慨,但是陈景云的手上却不闲着,尽管没有什么上古妖丹可供捡取,但是那些散发着纯粹妖气的青玉色骨骼却是绝佳的锻器材料,而这其中又数鲲鹏的巨齿最是难得。
如此在深渊中晃悠了一圈,陈景云并没有发现任何虚空波动,最后只得一脸悻悻地又回到了那枚鲲鹏妖卵处。
第一百章 有心成全
负手绕着鲲鹏妖卵走了几圈,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心下却不由生出怜悯之意,这枚妖卵大则大矣,但是内中孕育的鲲鹏幼妖竟然只有成年土狗大小,且还抱成了一个圆团。
相比于卵壳的巨大,内中那只蓝黑相间的鲲鹏幼妖可谓是小的不能再小,两相比较之下,实在不成比例。
虽然幼妖体内潜藏着一股极为磅礴的力量,但是卵壳中可以提供给它吸收的妖元已经少得可怜,这头幼妖想要破壳化生已是绝计没有可能。
“也罢,相见即是有缘,况且我又拿了你祖辈的不少骨骼,便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有感于鲲鹏一族在孕育后代上所付出的惨烈代价,陈景云并不打算将妖卵炼化成丹,而是动了成全之意。
不过鲲鹏幼妖可不能去吸纳以天心秘法转化来的乙木灵力,而是需要极为精纯的同源妖力。
这倒也难不住陈景云,大袖一挥,就将几堆鲲鹏遗骸摄了过来,而后诸多骨骼聚而成阵,不片刻,犹在深渊之中四处游走的诸多零散妖气便就汇集而来。
“咦?没想到你这条小小的鱼儿竟然如此霸道,果真不愧是上古异兽!”
原本在布置完了聚灵法阵之后,陈观主就要拂衣而去,不想还没等他脱出深渊,那枚鲲鹏妖卵之中竟然生出了莫大的动静。
却是那只犹在沉睡的鲲鹏幼妖在得了妖力的滋养之后,虽然两只眼睛仍然紧闭,但是身体已经伸展开来,周身玄光吞吐时,居然开始掠夺起了聚灵阵中的妖气。
长鲸吸水莫过于此!没想到鲲鹏一族的天赋神通竟然如此霸道,眼见着的,那头只有土狗大小的幼妖,居然在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长到了牯牛大小。
见到妖卵之中生出了这般变化,陈观主忽地就不急着走了,而是盘坐虚空凝神感悟,想要推衍出鲲鹏一族的天赋纳灵之法,所为的,自然还是家里养的那三只憨货。
修为到了绝高处,条条道理皆可直指本源,更何况陈景云还得窥了一丝造化本源,是以此时鲲鹏幼妖直似能够吞天食地的纳灵法门在他眼中自是毫无秘密可言。
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长成了巨象大小的鲲鹏幼妖已经睁开了两只足有灯笼大小的宝蓝色眼睛,旋即似乎是发现了陈景云的存在,居然在妖卵中“啾啾”叫了两声,内中全是亲近乞求之意。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家伙还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今日结了缘法,那我倒是不好对你置之不理,只可惜我这乙木灵力与你不合,否则定能助你顷刻破壳。”
陈景云自言自语了几句之后,略一思量,便又在龙形纳戒中摄出了几枚上古妖丹,而后将之尽数投入到了骨阵当中,霎时间,聚灵阵中就充斥了数道精纯的妖力。
得了上古妖丹之助,鲲鹏幼妖欢叫一声,而后居然主动操控起妖卵外的法阵,不片刻,就把那几枚妖丹尽数搅成了粉末,之后又来了一番挑挑拣拣,这才将剩下的精纯妖力吸纳进了体内。
“嘿嘿!倒是有点儿意思!”
见鲲鹏幼妖通灵至此,陈景云不由大感有趣,于是便又取出了几枚妖丹丢了下去。首发
......
冥海之上罡云低垂,灵聪兽早已张开了硕大的光翼,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不住地四下扫量,内中虽有疑惑,但是更多的却是惧色。
别说是灵聪兽了,便是纪烟岚也对这种明知危机已经临近,但却丝毫也发现不了蛛丝马迹的情形大感无力,只得执剑在手凝神警惕。
同在遁云上的玄姿因为修为不够、灵觉不敏,是以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只是不解地盯着纪烟岚与灵聪兽,虽然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出言问询。
“轰——!”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轰然大响,头顶本就压的极低的罡云竟然开始起伏翻涌。
就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其中不停地搅动,立时,海天之间就开始降下了瓢泼一般的灵雨!
好雨!
风怒摧天倾,云滚坠雷惊。
冥海翻浊浪,上下一孤擎!
遁云上的五色宝光虽然能够隔绝天地,但是透过阵光向外看时,入眼皆是一副水天倒悬、罡云急坠的天倾景象!
天威如狱!就连手执画影龙雀的纪烟岚在这般浩瀚的天地之力面前,也觉得一阵心颤,更遑论灵聪兽与玄姿?
不过越是如此,纪烟岚心里就越是高兴,暗道:“当年轩辕谨就是在经历了一次罡云倒灌的劫难之后才寻到了蓬莱仙山的所在,眼前这光景莫不是也应了此事?”
想到此处,纪烟岚便以神念探入海底,想要将海天异象告知陈景云,让他速速折返。
岂料一番探查之下,纪烟岚却是惊的花容失色,此刻这片深沉孤寂的冥海之下却哪里还有陈景云的影子?
好在纪烟岚的剑心早已圆融无暇,这才没有乱了方寸,想着凭着陈景云的修为应当不至遇险,自己即便入海去寻,怕也只会添乱。
于是心念一动,便就御出了几样防御法宝,在五色宝光之中又布下了数道屏障,任凭蕴着莫大威能的罡风灵雨一遍遍地冲刷,脚下遁云犹自岿然不动。
如此过了足有半个时辰,高天之上倒灌下来的罡云已经有了收敛之势,纪烟岚以神念四处扫量,却见冥海还是这片冥海,又哪有什么仙山的踪迹?
收了御出的灵宝之后,纪烟岚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是一阵慨叹,心道:“还是自己修为不够,否则说不定就能窥破天威所携的机缘。”
岂料就在纪烟岚发此感慨之时,遁云下方原本已经逐渐平息的浊浪居然重又翻腾了起来,而这一次的怒涛却不是被罡风鼓荡催起的,居然从下往上来了个浪底翻花,整片海水竟似沸腾了一般!
纪烟岚见状又是一惊,忙将遁云拔高之后再行查探,却不意就在此时,她的识海中忽地传来了陈景云带着喜悦的声音。
“师姐莫要在意水中的变化!只需替我盯紧了头顶降下的九天罡煞,千万莫要让它跑了,我这里还需盏茶的功夫才能建功!”
第一百零一章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却说纪烟岚听了陈景云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先是一愣,复尔放下心来,想了一下又觉一阵好笑,心道:
“不知道武尊大人又要行什么古怪之举,旁人避之犹恐不及的九天罡煞,怎么到了他这里却好似变成了可以任人捉拿的贼偷了呢?”
心里虽然不解,纪烟岚手中的动作却是不慢,手中的画影龙雀猛地青芒大盛,清鸣一声之后便射出了一道通天剑光,径直搅进了犹在翻滚的罡云里。
一旁的玄姿一见纪烟岚竟然催动剑光斩向了穹顶,立时吓得面如土色、惊呼出声,心道一句:“这位前辈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怎么干出了这样的傻事?”
事实证明玄姿的担忧果然有理,就在青色剑光搅入穹顶的一刹那,整片天空似乎都为之一顿,紧接着就是玄罡炸响,怒涛一般的罡云顺着剑光就压了下来,声势与方才相比不知道大了多少!
对于这样的赫赫天威,已经得知陈景云平安无事的纪烟岚却是怡然不惧,陈景云既然让她拖延盏茶的时间,想必到时自有计较,她只需要照做便是。
也不知是天河露了底儿,还是九天上的仙佛动了怒,原本已经有了歇势的瓢泼灵雨居然在罡风的裹挟下聚成了漫天水柱,而后又化作了无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奔着遁云就砸了下来!
眼见着一剑搅得风云舞后,紧接着就有了这般恶果,纪烟岚不由在心底暗骂了陈观主一句,心道:“这个不着调的,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心中虽然恨恨,但是手上却不闲着,画影龙雀织密斩出、道道青辉悍然迎击,竟是将那些化了形的罡煞拦在了遁云之外,端地是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怎奈天威就是天威,画影龙雀虽然早已经超出了玄阶灵宝的范畴,又对水属灵力有着莫大的克制之力,但是仅凭纪烟岚的一人一剑,到底还是势单力孤了些。
如此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纪烟岚已是气喘吁吁、汗透脊背,虽然剑势依旧狠厉无俦,但是终究不复之前的迅疾,使得一些化形玄罡斩击在了灵印结成的法阵上。
“叮!叮叮叮......”
灵印法阵虽然玄奇,但是终究少了主人的操控,五色宝光在经受了无数罡风灵雨的席卷冲刷后,也开始变得暗淡起来,纪烟岚脚下的遁云在一次次的罡煞冲击下竟被压低了不下百丈。
弓着腰身立在纪烟岚身旁的灵聪兽一见主子面露疲态,不由得动了真火,勉力压下了心底对九天罡煞恐惧,望天“嗷呜”了一声,原本痴肥的身体瞬间涨成了猛虎大小,巨爪四下急挥,霎时就是漫天的青色锋刃!
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眼中煞气毕露的纪烟岚,再看一眼筋骨虬结好似钢浇铁铸一般的灵聪兽,一旁的玄姿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心底思量:
“似这般罡云倒灌的天威,便是爷爷遇见怕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不想眼前这一人一宠竟然强悍如斯,哪怕九天罡煞即将临身,竟也不曾主动后退一步!”
似这般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包裹着遁云的五色宝光已经变得越发暗淡,玄姿目光空洞地注视着九曲岛的方向,口中则在念叨着奎守的名字,显见是做好了身陨的准备。
纪烟岚此时已是面现潮红之色,吞服了一枚圣莲造化丹后,这才觉得好受一些,累的好似哈巴狗一样的灵聪兽重又变成了痴肥的模样,大眼睛里全是焦急之意。
“哈哈哈......多好的九天罡煞!待我再加上一把火!”
就在一人一宠皆已再难支应时,遁云之上却忽地多出了一道青色身影,身影方一驻足便就哈哈笑着大声赞叹,内中全是欢喜之意。
纪烟岚没好气地白了陈景云一眼,也不说话,收了手中灵剑之后便开始盘膝入定,显见是方才的消耗着实不小。
讨了个白眼的陈观主讪讪一笑,心念动时,指间的龙形纳戒中倏然射出了三十六杆天罡令旗!
令旗一出,立时循着玄奇的轨迹径自成阵,配合着五行灵印形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法阵。
这一下可是了不得了,此阵一成,非但纷涌的罡云触之即散,就连内中潜藏着的九天罡煞也抵不过法阵的撕扯之力,竟然被抽丝剥茧般的被捕捉到了阵中。
九天罡煞犹如流水,一处有了缺失自然就有别处的前来补充,一番勾连之下,天顶立时再生变化,非但此方云气涌动的越发剧烈,到后来,更是牵动了方圆不下三百里的穹顶罡云!
武尊出手当真不同凡响,任你天威浩瀚,却占不到半点便宜,这一幕又把玄姿看得是瞠目结舌,心中也跟着泛起了疑惑,她是决计不敢相信苍生岛上会有这样一位厉害的人物。
陈景云最善分心二用,这是修炼道器分身时带来的好处,此时的他,一边收摄着九天罡煞,一边却把大半的心思用到了探查这片冥海的变化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穹顶之上凝出了一颗玄煞神雷时,海天之间忽地传来了一丝空间波动。
陈景云见状大喜,急切间也顾不上许多,将身一纵便脱出了法阵的范围,而后清喝一声,竟是一拳袭向了那颗雷珠!
没有惊天大响、没有虚空震动。
当那颗据说可以灭绝一切异数的玄煞神雷,在与陈景云运足全身修为的最强一击相碰撞后,天海之间居然没有生出多大的动静,入眼处只留下了一团耀目的白光。
几个呼吸之后,光芒散尽、云收雨歇,空中哪里还有什么九天罡煞和漫天的灵雨? .. .78z.
只有一条手臂已经皮开肉绽,且还破衣烂衫的陈观主立在一道虚空门户前放肆地大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半年!足足半年的苦苦寻索,陈景云终于借着方才的倾世一击,轰开了通往蓬莱仙山的门户!
看着狼狈不堪却又意气风发的陈景云,纪烟岚的眼中满是自豪与疼惜之意,连忙遁身来在近前,查看他手臂上的伤势。
“不妨事,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陈景云直到此时才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乙木灵力运转之下,伤处顷刻间恢复如初,自纳戒中摄出一件道衣披在身上,而后回身言道:
“玄姿丫头,今次有劳你从旁引路,否则我等此行也不会如此顺利。
此去蓬莱仙山凶险难测,我也未必能够护你周全,你若现在折返,本尊可以赐你一些上古妖丹以做酬劳。”
玄姿闻言连连点头,今日所见着实把她惊的不轻,现在犹觉魂不附体、入临噩梦!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时,却见两位人族前辈与那只痴肥灵宠已经闪身入了那道正在变小门户,而她的面前只余十几颗拳头大小的妖丹犹在滴溜溜地乱转。
第一百零二章 今夜月明千万里
明月起天东,桂影映蟾宫。
穿云度重峻,覆照上京城。
开元二十一年,正逢仲秋佳节。
古籍有载:“至斯时,月之为玩......十五于夜,又值正中。稽于天道,则寒暑均,取于月数,则蟾兔圆。”
而把这句话通译成今人之言,那就是——“这一天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的,玩儿起来那叫一个舒服!”
上京百姓坐享帝都繁华,仲秋节当前,自是乐得欢庆,是以诸店皆卖新酒、结络门面楼彩花头,至使市人争饮整日未间,闾里儿童连宵嬉戏。
多年的风调雨顺、不兴刀兵,早使得天南百姓丰衣足食,人口也随之再次暴增,从朝廷户部的统计来看,自姬桓当政至今,天南国的人口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已经增长了一倍还多。
如今的朝堂上可没有什么只知尸位素餐的衮衮诸公,经过二十多年的大浪淘沙,留下的尽是明眼敢谏的贤达之臣,是以对于天南如今的国势,众人可谓是夙夜难眠。
在一众朝臣眼中,天南国的疆域虽然广阔,但也经不住这样无休止的分派与划拨,百官心忧国事,已经奏请了不知道多少回,想请姬桓大帝颁布限制人口增长的法令,有几位阁老更是执着令箭深夜叩阙面君。
不过也不知道姬桓与那几位阁老说了些什么,总之自从那次叩阙之后,朝中但凡再有关于这方面的奏折,皆被留中不发,想来几位重臣已经站在了姬桓一边。
相比于宫廷外的民间庆祝,皇宫内的赏月大典则是多了几分仙家气度,原因无它,因为参加此次皇家家宴的皆是往来乘云的闲云观仙长。
扫量了一下坐在自己下手处正在极力装出高人模样的师弟师妹,姬桓摆了摆手,命殿中的宫女宦官尽数退下,之后笑骂一句:“行了,少在我面前装出这副恶心样子!”
此言一出,无果、田帧等人尽皆大笑出声,少了外人在场,众人在大师兄面前自然不用再装,于是场面立时变得混乱起来,觥筹交错间,情形与当年在闲云观时一般无二。
立在无果等人身后的几个外门小辈弟子见此情形,不由各自憋起了笑,也都坐到偏桌吃喝起来,心中皆道:
“难怪师祖等闲不许师父和师叔伯们前来叨扰大师伯,合着原来是怕丢人。”
风文身为外门七子中的老么,这些年一直随在彭仇身边,七人之中也只有他与姬桓未曾收徒,今次难得能与师兄师姐们相聚上京城,是以谈兴最浓,此时又被颜青和林染灌了满满一坛子灵酒,于是借着醉意对姬桓嚷道:
“大师兄,你在师父那里最有面子,我观你这皇宫里高手还是太少,不若你与师父说说,让小弟到你身边听令可好?”
姬桓此时正被无果和南宫恙纠缠,闻言哈哈一笑,挡开无果递来的酒坛,言道:
“臭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问问你二师兄他们,哪一个不想常年留在观中聆听师父教诲?就连为兄每年也只能归山修行数月,你倒好,竟然还一门儿心思地往外跑!”
田帧也在一旁打趣,哼声道:“哼!历来但凡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的,就都是小的吃香,小师弟可是师父、师娘的心头肉哩!
小师弟,你既然动了出山的心思,不若随我一同去往黔州,季灵师姐如今破境在即,不日就要折返宗门,那边可是正缺人手呢!”
风文闻言立时面露苦相,连忙作揖讨饶,黔州那里地处边陲,怎么比得了上京城的繁华?况且三师姐田帧用起人来一向霸道,风文可不想到她手底下受罪。
师兄弟几人又自相互调侃了几句,姬桓便出言问询损友何弃我的近况,言说那小贼往年一到仲秋佳节都会跑来皇宫蹭吃蹭喝,却不知今次因何转了性子?
众人见问,眼中尽皆泛起艳羡之色,无果回道:“大师兄不知,何小贼今次不知道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有幸随着袁华师兄一同前往了苍生岛,需知苍生岛上那些修真者可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以何小贼的奸猾性子此行定能赚得个盆满钵满!”
眼见着一副出家人打扮的无果显露出这样的市侩模样,姬桓等人初时一愣,之后尽是捧腹大笑,皆言:闲云观“怒金刚”的这副市侩嘴脸可不能被外人瞧了去!
无果挠了挠头,却是不以为意,他在少年时投身红尘之外,于西极凌空寺出家,而后有幸入得闲云观,这才明白了人情世故,如今苦修二十余载,终于悟透了“佛心”即“凡心”的高妙道理,是以在师兄弟中活的最是洒脱随性。
“爹爹!各位师叔!你们为何提前开了宴席?怎么不等倾城?”
就在众人打趣无果时,皇城上空忽地传了个一道极是清脆悦耳的声音,姬桓闻声大喜,连连望空招手,原本还在坤宁宫的璎皇后也早身化青烟,闪身来在姬桓等人所在的大殿中。
待到众人抬眼看时,却见漫天月华中忽地飘来一片轻云,轻云之上正立着已是二八年华的姬倾城。
远山沾恩添秀色,蟾桂得润有余芳。
玉质冰肌倾城至,满园皆闻广寒香。
姬倾城缓降轻云袅娜踱步,真个是眉若烟云、肌似羊脂,娉婷而笑时,面如桃花吐蕊,秋波盈湛处,满月羞于见人。
璎皇后一见女儿归来,立时放下一国之母的架子,身形一动就已经将姬倾城揽在了怀中,口中虽然不住地埋怨,脸上却已经笑开了花。
姬倾城与母亲谈笑了几句,又把一枚驻颜丹偷偷塞到璎皇后手中,这才来在姬桓面前盈盈下拜,口称:“女儿拜见爹爹,见过各位师叔。”
而在偏桌开宴的一众外门小辈弟子一见姬倾城到来,则是个个打了个寒颤,连忙急匆匆起身行礼,齐声道:“恭迎四师姐驾临!”显然是怕极了这位倾城师姐。
姬桓见状哈哈大笑,内中全是得意之情,无果等人则是笑骂自己的弟子没用,田帧招招手,示意姬倾城坐到自己身边。
随着年纪的增长,四代亲传弟子中的彭逍、彭遥、孟不同三人早已脱去了玩儿心,开始掌管起闲云观的一些核心事务。
唯独姬倾城年纪最幼,又最得师祖宠溺,加之师父聂凤鸣又长久未曾归山,是以她倒是成了继季灵之后的闲云观第一“小魔头”。
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外门师弟不必多礼,姬倾城笑吟吟地挤在了姬桓与田帧中间,她又不喜桌子上的菜肴,于是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便自其中取出了数样苏凝碧亲自烹制的菜肴。
姬桓见之大喜,需知苏凝碧苏执事精心准备的菜肴可不是谁都能够轻易尝到的,他也是每次回山修行时,才能吃上那么几回。
......
满月行空,荡得寰宇通明。
从皇宫到整个上京城,再到天南国的万千城郭、名山大川,到处都有仰头望月之人。
故人共赏,月寄相思,今夜不知几人辗转难眠,又有几人会饮下一杯浊酒......
第一百零三章 蓬乡之中景非常
如水的月华照在辰翠峰上,映射出了漫天的霓彩,伏牛山上安静祥和,到处都弥散着灵酒的芬芳。
聂婉娘依着每年的惯例,亲自主持了灵峰大殿中的欢宴,众多大宗师境以上的闲云观高手齐聚一堂,享受着宗门提供的灵果佳酿。
虽是团圆夜,但却实难聚首,聂凤鸣总领苍生岛一应事宜,袁华也在前几日带着大批的资源去往了那边,季灵人在黔州,柴斐则要常驻苍山福地。
如此一算下来,除了聂婉娘以外,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竟然只有程石还留在山中,好在宗门如今已是高手如云,聂婉娘方才又颁下了“百无禁忌”的口谕,因此大殿之内早已是喧声一片。
相比于大殿中的喧嚣,灵猿子的陵寝处却是安静异常,每一年的仲秋佳节,陈景云都要在师父的墓碑前一个人枯坐到天明,今年也不例外。
道器分身虽然尝不出灵酒的滋味,但却不妨碍他将今年得来的数种佳酿一一摆出,每在碑前倾倒半盏灵酒,陈景云就会将一件山中趣闻娓娓道出,说到高兴处时还会大笑几声。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陈观主,几个亲传的徒孙都不行,更何况整个闲云观中有资格前来祭拜祖师的也就那么几个,旁人根本就破不开陵寝周遭的禁光。
一夜的倾诉低语,直至金乌破晓,陈景云最后又有的没的胡说了几句,请灵猿子在棺椁中安睡,这才起身离开。
聂婉娘与程石早早地等在了外面,两人一见师父出了禁光,连忙迎了上来,她二人方才得了陈景云的传讯,说是道器分身将要南渡汪洋去与本体汇合。
得了消息之后,两人自是大感惊异,心知蓬莱仙山那边可能是出了意外,否则自家师父定然不会在小师妹将要破境之际仓促离山。
见到两个弟子面露担忧之色,陈景云摆了摆手,言道:“不必担心,为师与你们师娘在蓬莱仙山中并未遇险,反倒是又得了不少的机缘。
道器分身今次前往蓬莱,乃是为了与本体合力,建起一道可供出入的门户,否则你等境界不够,如何能够往来其中?”
聂婉娘与程石闻言大喜,她们早在师父的道器分身口中知晓了蓬莱仙山是个什么所在,更是在心中期盼了良久,都想要一窥仙家圣境的玄奇!
“蓬乡传自上古,内中所蕴灵气与当今修行界广知的灵气大相径庭,竟比天南的灵气更加贴近混沌属性。
为师今次会将小五带过去,让她在仙山中破境,待为师归来之后,你等便可轮番前往海外修行了。”
见师父把话说死,程石只得熄了随同前往的心思,聂婉娘在心中憧憬了一阵,而后问道:
“师父,不知蓬莱圣境中可有周天星力运行?弟子这些日子越发觉得星河曼妙、群星之中自有道理,若是可能,倒还真想去往圣境中修行一场,看看能否辟开八转的瓶颈。”
“哈哈哈!有什么不行的,为师早在蓬乡之中为你起了一座参星殿,也早算出你的机缘就在那里,莫急莫急,为师去也!”
眼见着师父身化弧光破入了天顶的罡云,聂婉娘与程石相视一笑,心头的喜悦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之不下。
......
黔州十万大山之中依旧禁光林立,妖凶魔物的嘶吼声昼夜不绝。
季灵负手行在半空,笑吟吟地盘算着今年自己能为观中提供多少兽类精肉,她的身后则跟着胡鹏海和一众御兽堂高手,众人神情振奋,不住地对禁光中的凶物品头论足。
得益于与苍生岛的交易,黔州御兽堂这些年压力大减,也因此让季灵在修行之余,有时间着手培育一些可以用来代步的灵兽。
此时随在季灵身侧的这头望月白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白犀通体雪白、曲线优美,亦步亦趋地随在主人身后,性情十分的温顺。
“胡鹏海,我今次折返宗门之后,彭三叔的弟子就会来接手黔州的一应事宜,记得我当年曾经许给你一个堂主的职位,怎奈你的修为不够因此被我二师兄给驳了回来。
如今我便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归宗领个外门执事的闲职,从此专心修行,争取修为再进,另一个便是领了御兽堂副堂主的职衔,继续留在此地饲养妖凶。”
胡鹏海闻言大喜,连忙拜倒云头,恭声答道:“属下自知修为低微难以服众,是以愿随主上归宗修行,待到日后修为有成时,再回黔州效命!”
季灵见胡鹏海说的恳切,于是点头道:“嗯,你能有此心,倒也不枉我的抬举,既如此,那便明日随我折返宗门吧。”
言罢又对随行修士嘱咐道:“黔州御兽堂乃是宗门要地,你们也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人手了,我在堂中宝库里给你们划拨了一批修行资源,尔等日后需得勠力同心,切莫堕了我季明心的名头!”
“吾等谨遵主上法旨!”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一众属下,季灵心中不无感慨,修行至今,她已经摸到了七转的门径,一旦破境功成,大师姐那里必会交下更重要的宗门事务,这黔州御兽堂她日后怕是等闲不会再来了。
罡云之上的陈景云此时也是满心的感慨,当年那个经常惹是生非却又最是心地善良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高阶修士该有的气度,只从一个“主上”的称呼中,便知这些外门修士对季灵乃是真心敬服。
“小五,且随为师出海一游。”就在季灵满心感慨时,半空中忽地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季灵一见头顶那道倏然而至的遁云,脸上立时换上了大大的笑容,将一块令牌丢给胡鹏海,命他自回宗门去寻彭仇,她自己则舍了众人与白犀,一个闪身便投入到了遁云当中。
季灵的一众下属直到那片遁云没入了南方天际,这才反映了过来,连忙伏在云头望空叩首,在他们眼中,自家主上的师父可是真正的神仙,绝非那些寺庙道观中的木胎泥塑可比。
只是胡鹏海等人却是忘了,在世俗百姓眼中,他们这些可以踏步云天的武人们又与仙佛何异?
......
“师父!弟子还是第一次在罡云之上遁行,没想到这些虚空雷霆居然威力如斯!”
“师父!那些九天罡煞可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您快帮弟子收摄一些呀!”
“师父!没想到这些海中蛮兽竟然如此巨大,不若擒回几头养在浅海处!”
“师父......”
陈景云被季灵吵的脑仁儿生疼,不得已,只得降下遁云让她到无尽海中与蛮兽对战了几场,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检视一下弟子的修为。
海中蛮兽凶残霸道,大都不修灵识,见到了入侵者后,自是一番衔尾追杀,更是仗着皮糙肉厚与一身蛮力让季灵连连吃瘪。
季灵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更可气的是不良师父还在一旁不住地戏谑挖苦,于是气的足足小半天不理陈景云。
因为有着与本体的神魂感应,是以玄衣陈景云今次并没有使用七星岛上的上古法阵,而是裹挟着季灵在罡云之上急速遁行。
道器分身本就拥有斩破虚空只能,如今又能随意施展挪移神通,两相互补之下,其遁速可谓当世第一!就连本体也是望尘莫及。
如此遁行了半月有余,师徒二人终于来在了那片冥海之上。
这一次可不用再去挑衅罡云进而引动玄煞神雷,只见玄衣陈景云忽地显化本体,惊云刃望空一斩,虚空中便已现出了一道小小的门户。
却是本体与分身内外合力之下,轻易地划开了蓬莱仙山的出入门径。
季灵早已经兴奋的无以复加,一见门户显现立时欢呼一声,连忙跟着惊云刃闪了进去,只在海天之间留下了一串清脆的娇笑声。
......
拂风扰弄清波皱,海天一色景非常。
却说季灵方一踏入那道虚空门户,眼前不由微微一花,而后便发觉自己已经来在了一处别样的所在,目之所及尽是祥氛瑞霭,脚下也再非玄青色的海水,而是换成了一片玉碧色的平波。
感受着空气中涌动着的汩汩灵气,季灵大大地呼吸了一口,立觉通体舒爽,再好奇地掬起一捧碧水,不由惊呼出声!
却是海水中蕴含的灵力太过充沛,只这一捧之中竟然就有着不弱于寻常低阶灵石的灵力。
“臭丫头,在那里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随为师登上仙山。”
耳听得师父这句略带宠溺的话语,季灵立时欢呼一声扑到了青衣陈景云身前,之后抱着师父的胳膊再不松手。
陈景云略带无奈地揉了揉弟子的脑袋,心意一动,悬在头顶的惊云刃便化作一道弧光投入了他的眉心,脚下云烟起时,师徒二人径往远处的那座仙山行去。
龙根盘珠泛紫烟,仙乡宫阙连碧天。
灵禽戏水奇芳艳,白玉铺就金石坚。
五色云霓映落日,盈空千丈霞光绽。
今人罔测山中景,世外乾坤万万年。
季灵随着师父须臾间飘身上了仙山,直到脚踏实地时,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痴愣愣立在原地,竟被满山的紫府云台、白玉奇景给迷花了眼。
直到一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蠢萌灵兽来在她的面前,且还嘟着嘴吐了季灵满身的口水,季小五这才回过神来,欢呼一声,便开始四处追逐起那只灵兽来。
第一百零四章 水磨功夫
看着大呼小叫四处追逐着幼鲲的季灵,立在瑶华池畔的纪烟岚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间,她与陈景云来到这座蓬莱仙山已经足足五个年头。
虽说此地乃是实打实的世外仙境,更有着看不尽的出尘奇景,但是终归少了人气,而季灵的到来,却让此地生动了不少。
“小五,莫要再闹了,你师娘可是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
闻听师父此言,季灵这才强自压下心头的欢喜,舍了蹿入碧波中的幼鲲,纵身来在纪烟岚身旁,见礼之后,咯咯笑道:
“还是师娘对我最好!不像师父,寻到了如此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耽搁了这么久才把弟子带过来!”
听了季灵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句,陈观主不禁气结,在一旁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逆徒”,纪烟岚则在季灵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道:
“你这丫头知道什么?这蓬莱仙山虽是一处世外圣境不假,但是内中遗留下来的上古法禁可也非比寻常。
便是以你师父的阵道修为,也是足足耗费了五年的水磨功夫,才将将破除了山中的九成法禁。
听师娘的话,你这几天千万切莫乱跑,待到你师父与道器分身合力破去了余下的法禁之后,你再撒欢不迟。”
知晓了其中的利害,季灵不由暗自啧舌,连忙点头应诺,心道:“师父用了五年时间都无法尽数破除的法禁哩,自己还是离远一点儿为好!”
“臭丫头倒是个有口福的,今日一早正好有几颗虬龙树的果实成熟,你师娘那里又酿制了一些瑶华琼浆,且随为师到你的明心阁中品鉴一番。”
季灵此时正在往储物袋中收摄着纪烟岚赐下的瑶花蜜露和一些珍奇灵果,待听到“明心阁”这个名字之后立时欢喜的眉眼弯弯,口中连连拍马,催促师父快快带她前去。
仙山平顶之上地域广阔,其间云烟萦绕、仙禽闲舞,暖玉色的山体上生长着数不尽的奇花异草,更有一百零八株枝干虬结的青玉色古树错落其中。
陈景云与纪烟岚一边为季灵指点着山中的景致,一边带着她向一座玉峰行去,待行至玉峰近前,却见山腰处正有一座淡紫色的灵髓殿宇坐落其间。
看着眼前这座灵气直扑人脸的通透殿宇,季灵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虽然明知这座殿宇以后便是自己的修行道场,但是心底依旧升起了一股如在梦中之感。
其实也不怪季灵会有这种反应,便是陈景云与纪烟岚当日初入这方蓬莱圣境时,自认见多识广的两人也都在心底升起了不真实之感。
书至此处,还要回头交代几句。
再说当日,两人一宠跨过了陈景云与玄煞神雷对轰之后破开的虚空门户,倏忽间就进入了这方苦寻多时的蓬莱圣境。
入眼处,却与季灵方才所见一般无二,只是浮在碧海中央的那座仙山上却是禁光层叠,使人看不清内中的景致。
待到吸纳了几缕此方天地中孕生的灵气之后,陈景云不禁喜形于色,直恨不得仰天长啸,心道:
“怪不得轩辕谨当年无功而返,且还不许轩辕一族的修士再去探寻蓬莱仙山,恐怕大半原因还是因为此处灵气特异,对于修真之人乃是大毒!”
陈景云此前曾经遍览过祖庭山典籍,知晓轩辕一族并无精通阵道之人,便又推测出轩辕谨之所以会身负重伤,就该与仙山上的上古法禁有关。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陈景云连忙查看纪烟岚的情形,见她周身之外绽起的盈盈蓝光仍旧能将此地的灵气隔绝于外,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便又分化出一缕道念,打入了纪烟岚戴在颈间的弯月形配饰,配饰之中本就蕴着一缕天心道意与太一本源,此时再得道念相助,立时更显玄奇。
小心无大错,既然已经寻到了地头,陈景云反而不急着破禁登山,而是携着纪烟岚与灵聪兽在此方空间内遁行了一圈。
待到确定了碧海之中并无凶险之后,这才在仙山脚下的浅水处降下了遁云,之后又在纪烟岚与灵聪兽讶然的目光中,自腰间的御兽袋中释出了一只似鱼非鱼、似鸟非鸟的蠢萌灵兽。
蠢萌灵兽乍一现身,便开始“啾啾”叫着表达对陈景云的不满,待见到了纪烟岚与灵聪兽后,立时吓了一跳,居然滋溜一下躲到陈景云身后不敢露头。
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回身将灵兽拎在手中,而后语带感慨地道:“师姐,我方才之所以在海底耽搁了许久,为的便是这个小东西。
也算是缘分使然吧,今次若非遇上了我,这世间的最后一只鲲鹏异兽怕是用不了几年便会胎死卵中。”言罢又把自己在鲲鹏遗冢中的经历讲述了一遍。
听罢陈景云的讲述,纪烟岚不由目露怜悯之意,伸手将幼鲲接在怀中,问道:“你方才不是说这小东西方一出壳就有巨象大小嘛?怎地又变成了这副模样?”
“说来也是有趣,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还是个挑剔的,它虽然借着十数枚上古妖丹之力才得以破壳化生,但是破壳之后竟将那些妖力尽数排出体外,想来是为了保证血脉纯粹。”
一旁的灵聪兽早已经按捺不住,围着幼鲲左看右看,见幼鲲拿翅膀蒙住了眼睛不敢直视自己,立时大感有趣,于是就在项圈中摄出了几枚可口的灵果上前逗弄,样子极为滑稽。
如此在仙山脚下耽搁了半月有余,陈景云以道念向上古法禁中试探了无数次,这才确定内中并无玄感老祖所得玉牌中记载的“大人”,也就是那些上古修士。
虽然心中略感遗憾,但也让他与纪烟岚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若是仙山之上仍有主人,人家可未必就会欢迎外来的闯入者。
之后的数年里,陈景云每日运转神通消磨法阵,可谓是稳扎稳打层层推进,且还次次都要将灵力耗尽之后再去修行。
如此日复一日,三个丹田中的灵力被打磨的更加浑厚精纯不说,就连灵台玄光都跟着涨大了一倍还多!
眼见着九转之境就在眼前,陈景云终于不再提升修为,此地虽然灵力充沛,但却天数不全,他若在此破境,恐将落了下乘,倒是门下弟子可以借此宝地修行,寻机破入八转境界。
第一百零五章 破禁入冥冢
蓬莱仙山平顶广阔,平顶周遭又有一十二座迭起的玉峰暗呈都天神煞之势,破禁之余,陈景云便以大神通行那搬运之法,将原本建在平顶中央的十数座殿宇挪移到了玉峰之上。
为了能让纪烟岚也可以在仙山中修行,陈景云更是绞尽脑汁,在那座被他命名为剑煌宫的殿宇中布下了逆天法阵,居然硬生生地以天心逆转之法,将内中灵气转化为纪烟岚可以吸纳的寻常灵气。
如此一晃五年,陈景云已经破开了山中的九成法禁,其间自然也得了无数的天材地宝,奈何天意弄人,他却至今仍未寻到万载龙栖木的踪影。
也不是没有打过一百零八株虬龙仙树的主意,一一试过之后,却发现这些成活了数万载的仙树皆是秉着纯阳之力而生,绝不是紫茔山龙灵口中可供灵体栖息的至阴之木。
......
看着在明心阁中东游西逛、大呼小叫的季灵,陈观主嘴里絮叨着弟子“没见过世面”、“给他丢人”之类的言语,眼中却全是笑意,纪烟岚则是早把瑶华琼浆和虬龙果摆了出来,招呼季灵快来尝尝。
瑶华琼浆酒力极大,季灵刚饮半盏,就已经俏脸泛红,直到此时她才想起今日并未看到灵聪兽的影子,于是连忙出言问询。
陈景云见问,不由面现得色,却是笑而不语,任凭弟子不住地催促。
一旁的纪烟岚白了陈景云一眼,笑道:“你师父当日在小鲲鹏那里悟透一门了不得的灵兽修行之法。
灵聪在得了《鲲鹏纳灵神诀》之后,如今正在借助此地磅礴的灵力修行,相信不日就能破境,也不知道进阶之后是否会变得更加痴肥。”
季灵闻言也自欢喜,胖东西这憨货在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眼中实与家人无异,此时知道它也得了机缘,不由一口饮尽杯中佳酿。
一场欢宴至夜方终,安置好了伏案大睡的季灵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相携出了明心阁。
知道陈景云此时已经等不及要去破开隐后山上的那几道上古法禁,纪烟岚也不打扰,而是径自折返了剑煌宫,任陈观主自去折腾。
天道有序、万物轮常,有阳既有阴,蓬莱圣境虽然超然世外,但也脱不出阴阳分割的定数,陈景云此前破去的九成上古法禁皆属仙山阳处,也都能以寻常的手段破解。
但是到了山阴处,其中的几道法禁竟然不似世间所有,布置之法更是闻所未闻,就连得了上古周天星斗大阵真意的陈景云也理不出丝毫脉络。
他今次之所以要把道器分身召唤至此,一是为了建立一道可供弟子出入的门户,再则就是想要凭借蛮力来破开这几道上古法禁。
山阴之地冷风凛冽,虽然也生着一些耐寒的灵木,但却株株奇形怪状,其上所结的灵果就连陈景云也不敢轻易尝试。
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陈景云自然是修为大涨,这可不是简单的两两相加,而是从神魂到肉身都得到了莫大的加持。
眼见着禁光就在眼前,陈景云也不迟疑,心念一动,惊云刃便自眉心急旋而出,之后越转越快、越旋越小,最后化作巴掌大小的一道刺目光团,轻飘飘地就往禁光上挨了过去。
“刺啦啦——!”
随着一阵让陈景云觉得牙齿发酸的裂帛声响,整个法禁都跟着震动起来,禁光中的极阴属性灵力尽皆汇聚在了那一个点上,一时间竟与惊云刃成了势均力敌的之势。
一见此法有用,陈景云不觉眼前一亮,暗道一句:“左右不过是水滴石穿罢了,仙山之中灵气充盈若水,自己的三个丹田又岂是吃素的?这便与你杠上了吧!”
当下盘膝于地,一边运转太极气旋吸纳灵气,一边催动灵台玄光透入惊云刃中,居然就这么与眼前禁光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一天、两天、三天......如此一直过了十数日,忽听“嚓!”的一声,陈景云身前的禁光终于后力不继,猛地被惊云刃给钻透了过去,而后整个法禁轰然破碎,化作了漫天的幽光。
“呼——!”
眼见着惊云刃终于建功,已经累到脸红脖子粗的陈观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就有一股疲惫之感自他的神魂中传来,片刻袭遍全身。
好在这种疲惫欲死的感觉在惊云刃重新没入眉心之后就消失不见,否则陈景云说不得就需闭关数月修养神魂。
摆手示意一脸关切之色的纪烟岚和季灵不要上前,陈景云自己则是豁然起身,跨步向前走去。
方才在惊云刃破入禁光的一瞬间,法禁中的一切便已映入了他的识海,道念所及之处没有别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漆黑殿宇坐落其中。
倏忽来在殿前,陈景云盯着立在殿门口的无字石碑踌躇良久,心中也已经有了明悟,叹息一声,对着石碑揖手一礼,之后言道:
“后辈末学本不该打扰前辈安眠,怎奈好友真灵被困,非龙栖木不能解厄,这才冒然前来,望乞恕罪。”言罢复又拜了三拜,这才行至墨玉门前,双掌微一吐力,殿门向内轰然打开。
殿宇幽深,四壁泛着萦萦玄光,陈景云置身其中,脚下不愿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对逝者该有的尊敬,他已经占据了人家的大半座仙山,今次又破入了冥殿,实是大大的不该。
冥殿深处并无棺椁,唯有一位面容奇古的长眉老者盘坐于石床之上,观其身形竟是远超常人,虽然只是坐姿,但也要高出陈景云许多。
陈景云再次躬身施礼之后,这才行至近前,见那老者手中执一玉匣,身前则并排放着一柄龙首拂尘和一卷泛着萤光的古拙经卷,除此再无它物。
思量一阵,陈景云并没有擅取老者手中的玉匣,而是轻轻拿起经卷小心地将其摊开。
入眼处,蝌蚪古篆、笔走龙蛇,陈景云只看一眼便觉神魂震动,好在有惊云刃镇压识海,这才使他不至于乱了心神。
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陈景云不由慨然一叹,天书难解,明明知道手中经卷乃是一篇了不得的上古修行法诀,但是内中的文字却是他生平仅见。
虽然心痒难耐,但在一番天人交战之后,陈景云终究还是将经卷放归了原位,之后才又拿起了老者身前的那柄龙首拂尘。
拂尘入手极重,刚一接触,就有一股并不阴森但却极为冰冷的灵气顺着陈景云的手掌直入体内,就连识海中的神魂似都跟着打了一个激灵。
此时再一回想当日龙灵对万载龙栖木的描述,陈景云立时喜上眉梢,心知拂尘的手柄十有八九就是龙栖木所制!
第一百零六章 异变突生
却说陈景云乍得了疑是上古龙栖木所制的拂尘法器,心底不由再一次感慨起了自己的好运道,之后打量了手中的拂尘足有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道念窥入其中。
原本还以为上古修士的法器该是十分的难以攻破,岂料陈景云的道念探入拂尘的过程竟然没有受到半点儿阻碍,其中非但没有原主人留下的神魂烙印,就连当今修士最爱铭刻的攻防法阵也是半点皆无。
见此情形,陈景云暗赞一声,心道:“眼前这位上古修士想必是一位大神通者,应该是不屑于借助些许的阵道外力。
至于为什么没有在拂尘中留下神魂烙印,恐怕也是实力使然,定是不虞有人能在他的手上夺取这件法器吧。”
如此一番探查之后,陈景云终于能够确定这件拂尘的手柄果真就是可以用来养魂塑灵的龙栖灵木。
于是兀自按下心头的欢喜,复对长眉老者的遗蜕躬身一礼,而后将腰间的灵酒倾倒出了三盏,置于石床之前,口中祝祷道:
“后世修士斗胆取用前辈法器,实属无奈之举,今后四时八节定当常来供奉,前辈真灵不远,望乞宽恕。”
言罢看都不看老者手中的玉匣,就这样躬身退出了大殿,直到墨玉石门轰然关闭,陈景云这才直起了腰身。
一直等在远处的纪烟岚和季灵见他出殿之后手中竟然捧着一柄硕大的拂尘,不由遁身上前仔细打量,又因为她二人皆把心思放在了这件上古法器上,是以并没有发现陈景云眼神中的异样。
却是就在石门刚刚闭合的一瞬间,陈景云一直低垂的目光竟然满含深意地扫向了冥殿的最深处,宛若星河的眸子里也跟着闪过了一抹别样的精芒。
不理季灵叽叽喳喳的询问,陈景云足下遁光一闪,就带着两人退到了方才的破禁之处,而后曲指连弹,顷刻间就在冥殿周遭打下了一十二杆天罡令旗,居然是以十二件玄阶灵宝为基,布下了一座都天玄罡法阵。
法阵一起,三人眼前立时荡起了一层迷雾,冥殿重又变得模糊起来,丝丝阴属灵力得了法阵的牵引,也跟着再次聚集成雾,不片刻,就将此地彻底的掩盖。
回到了前山的逍遥阁中,陈景云依旧沉默不语,纪烟岚与季灵见他神情有异,也都不敢轻易打扰,只得悄然陪在一旁,一时间,殿中可谓落针可闻。
如此过了半晌,纪烟岚终于按捺不住,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在那座冥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使你这般忧心忡忡?”
陈景云见问,终于收回了思绪,轻轻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见柄尖玄丝过处直把虚空扫的“嘶嘶”作响,于是笑道:
“上古仙贤所执法器果真威力无匹,若以此物馈赠给紫茔山龙灵,想必能让那头老龙高兴的找不到北。”
见陈景云答非所问,居然顾左右而言它,纪剑尊不由皱起了眉头,眼见着就要发作。
陈景云见道侣面现不满之色,心知糊弄不过去了,只得喟叹一声,复又言道:
“师姐莫恼,我也不过是心有疑惑罢了,毕竟似这般久居世外仙山的上古仙贤,按说早该脱出寿数的桎梏才对,应该不会轻易地坐化身陨。”
听了陈景云的解释,纪烟岚思量一阵,而后安慰道:“从古至今,修行者多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长生久视?
便是有幸窥破了那层只在传说中的境界,想必前路依旧会有险阻,否则紫茔山的那位又何至于真灵困在地底一万八千载?”
陈景云闻言颔首“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纪烟岚的说法,他方才在冥殿之中隐隐察觉到了一屡自九天之上降下的念头波动,只是为了不叫纪烟岚与季灵担忧,这才不愿告知。
一旁的季灵早已经抓心挠肝,见师父恢复了笑容,连忙出言问道:“师父,这柄拂尘怎地如此巨大?莫非那些上古仙贤都是巨人不成?”
“嗯,也不知道是古人生就如此,还是所修功法之故,冥殿中那位前辈的体格确实远超今人。”
在师父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季灵不由啧啧称奇,又见师父笑着把拂尘递了过来,季灵连忙抬手去接。
哪知季小五却是低估了不良师父的龌龊心思,拂尘方一入手,立时就有一股冰凉的寒意顺着她的手掌直入经络,稍一游动,立时让她如坠冰窟。
好在季灵的修为已有小成,胸腹间的太极气旋急急运转之下,这才没被真的冻成冰雕。
“啊呀!好冷、好重!师娘……救命!”
眼见着季灵的小脸已经憋的通红,纪烟岚恨恨地白了陈景云一眼,上前一步伸手接过拂尘,这才解了季灵的尴尬。
岂料就在纪烟岚接过拂尘想要细细观瞧时,一旁的陈景云却忽地冷哼一声,眼中寒芒大盛!
就连惊云刃也随之倏然而出,嗡鸣一声,便悬在了纪烟岚头顶,看那架势竟是顷刻就要斩落!
季灵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还没等她惊呼出声,陈景云已经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而后语气森然地道:
“我敬你是烟岚的祖辈,是以这些年一直不曾有所动作,却不知前辈今次因何不声不响地显化神魂,且还占据了后人的半个识海?若是给不出来理由,哼!那便莫要怪我下杀手了!”
此时纪烟岚脸上的神情只能用“诡异”二字形容,青、紫二色各自占据了半边脸庞,一只泛着青芒的眼睛里正透着焦急与无奈,而另一只泛着紫芒的眼睛里却满是狂热之色,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手中的拂尘。
待到惊云刃寒光大盛,纪烟岚那颗紫眸里的瞳仁才猛地收缩,显见是十分地忌惮,想要躲避时,一只脚向后踏出,另一只脚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而此时的惊云刃已经将将抵在了纪烟岚的眉心处。
“小友莫恼,还请听吾一言!......家祖似乎并无恶意,你就先收了惊云刃吧。”
明明是一个声音,但却说出了两个人的意思,季灵吓的小脸煞白,还以为师母是被厉害的鬼物上了身。
陈景云却是冷笑出声,惊云刃上宝光大做不说,心念一动,便又有五枚灵印自龙形纳戒中跳出,眨眼间就在纪烟岚的周遭布下了一座五行纯阳大阵。
第一百零七章 孕神化生
直到将纪烟岚的身形彻底困在了阵中,陈景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大袖一挥,就把季灵扫到了殿外。
季灵也是个知道好歹的,强自压下心底的担忧,顺手拎起东游西晃的小鲲鹏,身形一闪,就已经回了她的明心阁,之后半点也不耽搁,径自驱动起了护殿法阵。
逍遥阁中的气氛压抑异常,纪烟岚的那只紫眸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热,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眼的惊惧,口中也跟着不自觉地喊出了一句:“我是烟岚丫头的血亲先祖!”
此言一出,陈景云便知对方已经不敢再闹什么妖蛾子了,冷笑一声,御使惊云刃稍离了纪烟岚的眉心,依旧寒声道:
“哼!若非碍着内子的情面,本尊又岂会容你到今日?你的心思我已猜到了几分,倘若好言相商时,这万载龙栖木分你一截也非不可,但你居然敢在我的面前强取豪夺,莫非真当本尊是泥捏的不成!”
陈景云一边森声言语,一边曲指连弹,五行纯阳大阵之中立时聚起了磅礴的纯阳雷力。
“唉!我本一缕魂烟,沉沉孤寂万年,原以为已经看淡了世事,不想奇木当前时却依旧动了贪念,烟岚丫头,今次却是我的不对了。”这句话说的可谓凄惨,内中颇多悔意。
“师弟,你且暂熄雷霆怒火,先祖一直困居在我的识海,今日倏然觉察到了龙栖木的神异,想是一时激动这才急切现身。”纪烟岚此时一体双魂,说话间非但口气不同,表达的也是两个人的意思。
闻得纪烟岚再次出言求情,陈景云眼中煞气稍减,沉吟一阵之后,挥袖扫平了法阵中的纯阳之力,抬手遥遥一摄,那柄龙首拂尘便脱离了纪烟岚的掌控,直直飞回了他的手中。
拂尘离手,纪烟岚的紫眸之中不由泛起了一抹不舍之色,不过却是一闪即逝。
其实就在纪烟岚说话的时候,陈景云早已心思百转,虽然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不下三种可以灭杀上古异魂的方法,但又不得不强自按捺了下来,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又岂敢擅动?只能继续凌之以威。
而纪烟岚的先祖神魂则是摄于惊云刃中散出凛冽杀机,她又无法完全控制纪烟岚的肉身,况且今次骤然占据后人的肉身也确有不妥之处,是以倒是没有别的动作。
已经苟延残喘了万余载,如今好不容易化生在即,想必这道上古异魂也不敢兵行险招。
纪烟岚此刻可谓备受煎熬,夹在了陈景云与先祖神魂中间,既能感受到道侣的关心与担忧,又能察觉到先祖对万载龙栖木的渴求。
心知自己的这位先祖今次算是触了陈景云的逆鳞,纪烟岚不由在识海中埋怨道:
“老祖宗,您若想要龙栖木时,只需与我明言便是,何必骤然现身?这下好了,拙夫此时恐怕真的已经对您起了杀心!”
识海中的那道异魂闻言似也有些不好意思,语带苦涩道:“你的修为进境神速,距离元神入道也不过一步之遥,原本我也只需继续等待即可,只是你那道侣手中的奇木与我实在太有好处。
我若得之,非但顷刻间就能孕神化生,更能躲过天降的雷罚!烟岚,今次你可一定要帮我才是,我若能够早日脱出你的识海,相信眼前这个早在北荒天机阁时就对我动了杀机的小子也能安心。”
听得异魂此言,纪烟岚暗自叹息一声,心道:“师弟自从功至八转巅峰之后,已经轻易不再显露杀机,此刻却是面沉似水、眸子微眯,想必是在伺机出手。”
纪烟岚自然不愿意看着这样的惨事发生,忙以神念回道:“老祖宗且先回归识海,万载龙栖木虽然珍贵,但是既然能够助您脱困,那我自会为您要来一截,只是拙夫如今杀心炽烈,这蓬莱仙山怕是容不下您了。”
得了她的这句保证,异魂大喜之余又自一阵黯然,神魂倏然退回了识海深处,纪烟岚的眼中也再无紫色异芒闪动。
见到纪烟岚已经恢复了正常,陈景云这才面色一松,心念一动,惊云刃便已被他收了回来,不过五行纯阳大阵却仍旧运转不休。
“师弟,先祖的意思是想要借着龙栖奇木孕神化生,如此就能彻底脱出我的识海。”
“哦?没想到那位前辈的神魂修为居然如此强横,我之前曾听紫茔山老龙提及借物化生之法,说是只有步入真灵层次的魂体才能施展。”
纪烟岚之前曾与陈景云一同下到了紫茔山地底,此时也想起了地底龙灵确实有此交代,心知自己这位出身噬魂宗的先祖,应该还有压箱底儿的本事。
对于纪烟岚的要求,陈景云自然不会拒绝,纪烟岚识海中潜藏着的这道上古异魂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病,此时得了良方,自然欣喜异常。
龙首拂尘柄长三尺三寸,尾丝又有四尺有余,陈景云手握尘柄,以道念体察其中脉络,发觉只有在一尺三寸处将其折断,才能把这件上古法器的威力保留在七成以上。
龙栖木本是上古寒阴纳灵之木,制成法器之后又被前辈高人孕养了无数年,虽然其中并无神魂烙印亦无精妙法阵,但也不是今人可以轻易毁坏的。
好在道器分身这些年也不知道嚼食了多少天精地灵,惊云刃早已成了真正跨入道品的绝世灵宝,于是在惊云刃的斩击之下,“锵、锵、锵!”三声过后,这柄无人御使的上古法器就被斩成了两段!
把玩着手中这段长一尺三寸,足有儿臂粗细的龙栖木,陈景云的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言道:
“晚辈到底还是心性修为不够,方才又事发突然,这才做出了无礼之举,不过若要细论起来,前辈与我夫妇二人可是实打实的亲眷,有道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还请前辈千万莫要怪罪。
这截龙栖木虽说是我夫妇历尽艰险苦寻六载才侥幸得到,但是得之不易又如何?若是前辈能够因为此物得以孕神化生,那便是千值万值,前辈放心,您在化生之时若有天雷降下,晚辈自会一力担之。”
此言一出,非但纪烟岚听的目瞪口呆,就连那道异魂也是诧异良久之后才以神魂传音道:
“烟岚这丫头今生能够得你庇佑定然大道可期,放心,我在世间也只余下烟岚这一个后人,日后自然会时时照看,想必不会白要了你的灵木。”
陈景云闻言讪讪一笑,抬手便将手中的龙栖木抛了过去,又想到异魂化生之时应该需要大量的天地灵气,便又逆转五行纯阳大阵,把仙山上的海量灵气撕扯了过来。
见了陈景云的这番动作,隐在纪烟岚识海中的异魂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虽然今后少不得要为眼前这小子出力,但是看在纪烟岚的面上,她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阴风骤起,幽光汇聚!纪烟岚的识海猛然一颤,而后便见一团只有蚕豆大小的紫色幽光自她眉心处跳了出来,光团倏忽一闪,便已没入了龙栖木中!
第一百零八章 虚空门户
“山中春光好,白羽啼枝早。一杯酒下肚,忧思全忘了......”
上古异魂此刻正占据着逍遥阁孕神化生,因此陈景云与纪烟岚、季灵三人只能守在外面,不过这却丝毫也妨碍不了观主大人的好心情。
瞥了一眼眉宇间的线条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的纪烟岚,就觉得龙栖木给的真值。
见到季灵拖拽着小鲲鹏的尾巴在一旁胡闹,又觉得老怀大慰,于是陈观主灵酒一盏接着一盏的灌下,嘴里还哼唱着自己胡编滥造的歌谣。
知道陈景云因为异魂终于脱离了自己的识海而感到高兴,纪烟岚心中自是暖意萌生。
又因为异魂一旦化生功成,她自己在这世间便又多了一位长辈亲人,是以纪烟岚也是喜上眉梢。
在逍遥阁外守护了数日,发现阁中虽然灵气翻涌,但是虚空之中确实没有劫云汇聚,纪烟岚这才放下心来,随着仙山中的混沌灵气越聚越多,想必她的那位先祖此时已经到了紧要关头。
“好!真是好手段!不想上古噬魂宗的托体化生妙法居然如此玄奇,若是单独论起对于神魂的掌控,当真可以称得上冠绝古今!”
陈观主虽然一直在把酒做歌,但是阁中的情形又如何能够瞒过他的天心道念?
当见到那截一尺三寸的龙栖木猛然散成点点碎屑,而后又被紫色魂光拉扯着聚成了一名妇人的模样后,就连陈景云也不禁赞叹出声。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上古异魂的实力虽然远远不及紫茔山龙灵,但是只这一手将神魂分化万千之后,仍能如臂使指的精微手段,便连陈景云也是自叹弗如。
如此又过了半日光景,逍遥阁中已经再无灵气聚拢,而后殿门轰然打开,内中款步行出了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冷艳妇人。
纪烟岚一见宫装妇人,立时便有一股亲近之感袭上心头,连忙上前几步大礼拜见,陈景云也从软榻上起身,笑吟吟地躬身一礼,所执的也是后辈礼仪。
季灵看了一眼师娘,又瞧了瞧师父,决定还是随着师娘为妙,便也有样学样地拜了下去,口称:“后辈弟子见过老祖宗。”
宫装妇人乍见天光,眼中不由闪过一抹缅怀之色,世人都会在历尽劫难之后说上一句“恍如隔世”,妇人此刻的心情恐怕绝非这四个字可以形容。
到底是万年前就已经成就了大能境界的人物,宫装妇人只是恍惚了一瞬间,脸上就已露出笑意,伸手搀起拜伏于地的纪烟岚,说了句:
“好孩子,你这些年的所行所为全都被我看在眼里,不愧是我卫九幽的血亲后裔!”
而后又抬手将季灵拂了起来,笑道:“也是一个好孩子,只可惜老祖宗我如今身无长物,竟连像样的礼物也拿不出来。”
言罢这才对陈景云揖手还了一礼,正色道:“道友不必多礼,你虽然是我烟岚孩儿的道侣,但是一身修为已至当世绝颠,便是我在全盛之时与你恐怕也只相差仿佛,是以你我只需平辈论交。
况我今次能够借着上古神木以及此地的混沌灵气重塑肉身,日后成就必不弱于当年,此恩无以言报,我本飘萍之人,今后就守着烟岚孩儿为你镇镇宅门看护小辈吧。”
陈景云闻言大喜,心道:“这卫九幽可是真正的前辈大能,就连活了万年的天机子在她面前也要以晚辈自居,虽然此时的修为只相当于寻常元神境修士,但是一身上古噬魂宗秘术以及修行经验可不是等闲大能修士可比。”
而且因为有着亲情的羁绊,她也定然不会生出反复,南北大战起时,闲云观若得此人镇守,道器分身便可常随本体,到时若能再把紫茔山地下的老龙拐骗到伏牛山,嘿嘿!”
心思电转之下,陈景云脸上的笑意更浓,言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老人家既然是烟岚的祖辈,晚辈身为女婿怎敢与您平辈论交?小五,还不快快随你师娘一同整备酒宴,咱们一同庆贺长者重生之喜!”
看着如此热情谦恭的陈景云,卫九幽心中只觉一阵古怪,想到眼前的小子早些时候直恨不得将自己从纪烟岚的识海中拖拽出来撕成碎片,便没来由的一阵气结。
但是再一想到陈景云之所以会有那般反应,说到底还是关心在意纪烟岚之故,卫九幽便又觉得心怀大慰,展颜一笑之后,就在心底将此事揭过,之后随着三人一同回到逍遥阁中。
一万年神思渺渺,卫九幽早忘了世间灵酒的滋味,今日重获新生,她又如何不想一醉方休?
......
一连陪着卫九幽大饮了三日,其间虽然吟风弄月、畅谈古今,让陈观主知晓了许多天南秘事,但是他的酒葫芦却也再次见了底儿。
当日紫茔山老龙如此,今次卫九幽亦是如此,不想全都沉迷酒中但求一醉。
纪烟岚陪在卫九幽身边快活的斟酒布菜,平日里看得极紧的瑶华琼浆竟然全都拿出来献给了不知道隔了多少代的老祖宗。
季灵因为在卫九幽处混不到好处,于是中场时就借口不胜酒力,跑回明心阁修行去了,一众三代弟子之中只有她与柴斐尚未踏足七转境界,让她如何能不心焦?
宴至最后,陈景云倒提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欲哭无泪,卫九幽与纪烟岚见状相视大笑,笑声中透着亲近与自然,原本些许的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借着七分的醉意,陈景云踏步高天,心念动时,惊云刃便已划破前方的空间失了踪影,陈景云再将余下的二十四杆天罡令旗御了出来,挥手定在半空。
而后抖擞精神施展神通,将天心妙意蕴在旗阵当中,再以前山的一百零八株虬龙灵树为跟脚,行了个勾连虚空的法门,道器分身又在圣境之外以神魂牵引,不片刻,一蓬若隐若现的虚空涟漪便扩散成了一个丈许方圆的门户。
眼见着通道已成,陈景云便将犹在修行的季灵摄了过来,命她运转天心秘法,试试能否出入蓬莱圣境。
季灵得了吩咐,连忙依言施为,当只有闲云观亲传弟子可以修习的天心五行灵力运转周身之后,果然被她一步跨出了那道门户,置身在了茫茫冥海之上。
fpzw
第一百零九章 眼前的喜悦
看着又从那道虚空门户中折返而回的季灵,本就已经熏熏然的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笑罢对弟子显摆道:
“为师今日所立的虚空门户,乃是上映天心妙意、下连仙山灵根,一百零八株虬龙树正合了天罡之数,可以自行抽取灵气供给法阵。
仙山不竭、法阵不破!若无天心秘法随身,外人断然无法入内,即便是有修为高绝之辈想要强行闯入,也会遭到法阵反噬,小五,如今你我师徒才算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见到师父如此的意气风发,季灵立时开始拍马逢迎,师徒二人神意纵横、怪笑连连,直惊得仙山之上灵禽四散,就连小鲲鹏也狼狈逃遁,生恐被季灵擒去再遭蹂躏。
纪烟岚立在逍遥阁前笑骂了几句,之后还想跟卫九幽解释一番,毕竟陈景云撒酒疯的次数也不是很多。
岂料站在她身侧的卫九幽此时的心神已经都被那道虚空门户所吸引,口中喃喃自语道:
“当年不是没有见识过阵道高人布置法阵的手段,但是想要这般随心所欲也是万万不能,这小子天资之高亘古少见,莫非真的应了那个传说?”
想到此处,卫九幽倏然回神,正色道:“烟岚,你跟老祖宗说实话,你这道侣当真只修行了不到一个甲子?他平时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纪烟岚被卫九幽问的一愣,回道:“他当年被先师灵猿子捡到时犹在襁褓之中,如今年纪尚且未至甲子之数,修行的时间自然就更短了,至于特别之处嘛,就是太懒了些。”
言及此事,纪烟岚不由抿嘴浅笑,陈观主的懒病世上无人能治,此乃众弟子与牛家村人的共识。
卫九幽闻言却是微微摇头,言道:“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当年噬魂宗内一直流传着一个真仙降尘的说法,虽然传说多不可信,但是你这道侣修行未及一甲子便有了这般境界与修为,实在让人不得不往别处猜想。”
“老祖宗多虑了,他的修为虽高,那也是气运眷顾与自身悟性极佳之故,是真正的参林泉而晓自然、观星河可悟玄机。
但却一定不是什么真仙临凡,他若真的生而知之,又怎会眼看着至亲的恩师重伤身陨,留给自己一世的遗憾?”
见纪烟岚说的无比肯定,卫九幽便也不再纠结,心道:“真仙降尘也好、天资绝代也罢,终究还是自己后人的道侣,烟岚得此良人,一世无忧矣!”
......
仙山之中无岁月,转眼又是半年。
自从得了龙栖木,又在酒醉时建起了可供弟子往来仙山的虚空门户之后,陈景云就彻底的闲了下来。
每日里要么与卫九幽探讨一下锻魂秘法,要么就是带着小鲲鹏四处闲逛,却是再也不去触碰后山的那几座上古神禁。
因为放心不下远在天南的老巢,便又早早地让道器分身带着那大半截龙首拂尘折返了伏牛山,本体与纪烟岚则要等着季灵破境之后才会折返。
季灵自从得了明心阁后,半年来一直沉心苦修,加之有陈景云在一旁耐心提点,再过三两日怕就要跨入七转。
其实若非陈景云婆婆妈妈,总想着要把弟子的根基筑的再牢靠些,季灵恐怕早就开辟出上丹田了。
如此一番苦修之下,季灵此时的情形就连见多识广的卫九幽看了都忍不住暗自啧舌,感慨闲云观的九转功法乃是古往今来第一扎实的法门。
瓜熟蒂方落,水到渠自成。
倏忽三日之后,明心阁里终于传出了《九转小黄庭》七转破境时所独有的灵力波动。
陈景云负手立在前山,目光虽然投向了明心阁方向,神思却已冥渺恍惚。
在他的看护之下,几个弟子皆已成就不小,今日之后,季灵也将步入七转境界,成为能与半步元神境高手相抗衡的一方强者,而陈景云自己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寻到了那屡破开九转门户的契机。
说到此事,陈景云还要多多感谢卫九幽,万载的岁月绝非空度,卫九幽对于识海神魂的理解可谓当世第一,否则她又不曾修成真灵,如何能够在得了龙栖木后便就孕神化生?
卫九幽对陈景云绝不藏私,可谓是有问必答,就连噬魂宗秘法也都刻入玉简供他参详。
虽然明知卫九幽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纪烟岚,但是陈景云心中依旧生出了暖意,也在心底认下了这位亲戚。
黄庭七转入门径,修至八转明道途,至于九转,却需要肉身至纯、神魂至臻,如此可使神魂再不需要依托于识海,进而肉身与神魂合而为一,身既是魂、魂亦为身,自此逍遥于天地之间,不受寿元所困,不被劫数临身。
陈景云这些年看似惰于修行,但是体内的太极气旋却从未停止运转,而是时刻都在碾压灵力淬炼肉身。
特别是在破去仙山法禁的这五年里,非但灵台玄光壮大了不少,他的肉身也终于被磨炼到了至纯之境。
而《黄庭经》中的道理本就妙到毫巅,陈景云当年又在许究渡劫时领悟了些许的造化之道,两相佐证之下,神魂修为自然与日俱增,至于其中的玄机,笔者实难描述。
总之是在得了上古噬魂宗的秘传法门之后,陈景云已然悟透了几分超凡入圣、神魂无缺的至臻妙理。
灵云翻涌、如织如潮。
此时的季灵想是已经修到了紧要关头,明心阁内的动静终于惊回了陈景云的思绪。
没办法呀,他的牵绊太多,就算黄庭九转的大门就在眼前,他又如何敢去花上上百年的光阴将之推开?若是到时不能及时破关,难道任由亲近之人以及天南国遭受劫数不成?
心底暗叹一声,陈景云的唇角重又挂起笑意,弟子此时已经聚起了灵台玄光,而且因为根基牢靠,此地的混沌灵气又充裕异常,季灵开辟的上丹田居然比他这当师父的初入七转境时还要广大。
相比于自己的长生久视,陈景云更喜欢眼前这样的喜悦,修行如攀山,下有深渊上有迷雾之时,若能伸手摘取一枚身边的浆果品尝一番,岂非也是一种幸事?
fpzw
第一百一十章 灵聪兽的跟脚
上文书说到陈景云醉酒布阵,开了个可供门下亲传弟子出入蓬莱仙山的门户,而后又过了半年,终于等到季灵破境功成。
自此,蓬莱仙山中除了灵聪兽犹在纳灵进阶之外已经再无大事,陈景云又等闲不愿意再去探究后山中的那几处上古神禁,于是便又施展神通,将那片区域彻底的遮掩了起来,以防后来的弟子误入其中。
卫九幽孤寂万年,如今好不容易再临人世,且还有血亲后裔和善能讨好长辈的季灵陪在身边,一时只觉心怀大慰,一门门上古噬魂宗的不传之秘就像不要钱似的传了下去。
对于连陈景云都能从中受益的神魂秘法,纪烟岚与季灵自然不会小视,特别是初入七转境界的季灵,得了卫九幽的传承之后,竟被她琢磨出了一套名为“噬魂丝”的神魂攻杀法门。
此法单独施展时威力并不如何强大,可是一旦与闲云观的“惊神刺”相配合,当真是刚柔并济、威力无穷。
陈景云对此大加赞扬,直道季灵不愧是自己的弟子,卫九幽更是大喜过望,恨不得时刻都把季灵带在身边调教。
如此又过了半月光景,一直被灵聪兽占据着的那座山洞中也传出了不小的灵气波动,季灵见状大喜,知是胖东西将要出关,于是连忙拎着小鲲鹏过去查看。
灵聪兽自从寻到这个灵气异常充沛的山洞之后,便将之占为己有,等闲就连小鲲鹏这个新收的跟班也不许进去,如今运转《鲲鹏纳灵神诀》数载,想必是突破在即。
与逍遥阁并排而立的剑煌宫中,纪烟岚一边为陈景云和卫九幽烹制灵茶,一边看向季灵所去的方向,笑道:
“灵聪今次纳灵良久,一身五行灵力定是更为精纯,日后怕是等闲半步元神境高手也都不是它的敌手了。”
卫九幽闻言面露不解之色,她这些日子早在季灵口中得知了灵聪兽的神异,但是今日方知其所修行的竟然不是妖力,而是只有人族修士才能修成的五行灵力。
“老祖宗不必疑惑,灵聪兽可不是寻常修士豢养的灵宠可以比拟的,那憨货自幼通灵,竟然在耳濡目染之下习得了闲云观的修行法门。
咱们这位观主大人又对它宠溺的利害,居然费劲心思地为灵宠独创了修行功法,而后又重塑了经脉,如此几十年下来呀,灵聪兽早已摒去了一身妖力,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存在。”
诧异地看了陈景云一眼,卫九幽心中一阵无语,暗道:“这得是闲成了什么样子,才会为了一只灵宠如此大费周折?”
陈观主对此却是沾沾自喜,接口道:“我这些年也曾遍览修仙界与苍生岛的各类典籍,岂料竟然没有查到灵聪兽的跟脚,老祖宗见多识广,想必能够识得。”
被陈景云喊了一句“老祖宗”,卫九幽不禁面现笑意,心说:“自己这些日子的付出终究没有白费,眼前的刁滑小子终究还是认可了自己。”
“万载岁月,天地生变,你既然翻遍了典籍都没有收获,想必这只灵宠若非传自上古,那便是新近才有的异种,四海八荒何其广大,世人不知其跟脚出处倒也不算稀奇。”
就在陈景云三人品茶闲聊之时,灵聪兽所在的山洞中已经汇聚海量的灵气,胖东西头尾抱成一团,好似仍在母体,身形一涨一缩间,就有大片的灵气被它吸入体内。
而那些灵气一旦进入它的身体,立时就会循着特定的经络急急游走,之后被它胸腹间的气旋打磨一遍,其中最精华的一成灵力又再聚往眉心,眼见着的,胖东西的眉心处居然隐隐睁开了一只竖眼。
蓬莱圣境灵气之浓,远不是今人可以想象,当年轩辕谨抑郁而终,其中未尝没有入得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的遗憾。
灵聪兽自从随了陈景云这位主子之后,好处得了一波又一波不说,今次更是习得了鲲鹏一族的纳灵秘法,加之此地又有取之不竭的灵气可以供它挥霍,是以这几年一直牢记主子的话,要把根基一遍遍夯实筑牢。
云浓雨方落,池满水自流,若要细说起来,灵聪兽此时的情形竟然与季灵当日破关时的情形相差无几,且它所修的又不是寻常妖兽魔物得自血脉传承的秘术,因此便连兽类进阶时需要经历的天劫竟都不曾引来。
“还真是咄咄怪事!”
听着自山洞中传出的一阵“呜呜”声,卫九幽不由暗自嘀咕,灵宠破境进阶的情形她又不是没有见过,哪个不是仰天嘶吼借此发泄的喜悦?似这般只是懒洋洋地哼唧了几声的她还真没见过。
看着“啪嗒、啪嗒”走出山洞的庞然大物,季灵“咯咯”笑了几声,便就纵身扑了上去。
而这只比季灵还要高出半个腰身的懒散巨虎乍见季灵,也是十分开心,大嘴一咧,居然露出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笑容,任由季灵搂住自己的脖子。
“灵聪!多年不见,你怎么长大了这么多?莫不是仙山上的好东西都被你给偷吃了?快快拿些好处给我......”
对于已经骑在了自己背上的季灵,灵聪兽“呜呜”几声,算是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而后不理旁边已经惊成了鹌鹑状的小鲲鹏,四足之下遁光一现,洞口处就已经失了它与季灵的身影,再现身时,却是出现在了剑煌宫外。
“怎么就一下子长成了这副样子?也罢,以后倒是可以充作苦力,
嗯?从大门滚进来!怎么还是改不了爱钻窗户的臭毛病?哈哈哈......”
看着屁颠屁颠跑到自己和纪烟岚身边的灵聪兽,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
这些年付出终于没有白费,只从灵聪兽方才驮着季灵轻易地施展出了虚空挪移之术,陈景云就知道它已经彻底地掌握了此种力量。
再以道念扫过灵聪兽眉心处那只闭合的竖眼,分明发现其中蕴含着一股介于混沌与五行之间的力量,这股力量此时虽然只是刚刚发芽,但是日后必定不凡。
纪烟岚素来喜爱灵聪兽,见它还如从前那般,用大脑袋来曾自己,不由笑骂道:“混账东西!想要酒喝怎么不去寻你主子?就我好说话是不是?”
“灵聪,师娘最近又酿制了一些瑶华琼浆,那可不是寻常灵酒可以比拟的!”季灵在一旁怂恿道。
灵聪兽一听说有新酿的美酒,口水立刻流了下来,差一点儿就粘到纪烟岚的道衣上,直惹得纪烟岚在它的大脑袋上连拍了好几下。
看着做出一副讨巧卖乖模样的灵聪兽,卫九幽脸上虽然古井无波,但是心底却已经泛起了波澜。
当年噬魂宗内曾有一部极为生僻的《上古异兽经》残本,卫九幽有幸识得内中的文字,是以曾经解读,其中《玄异篇》里就曾提到一种异兽。
——“朏朏”,逐天地大气运者而生,多坠木谷之中,其状如狸,而短尾有鬣,养之可以解忧,亦可御凶,成年者常以神鬼为食。
fpzw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再临极渊海眼
苍生岛,祖庭山。
轩辕菁华起身送走了几位前来交易灵石器物的别宗长老,而后回到厅堂翻看了一遍近几个月的交易账目,脸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
苍生岛各宗与闲云观那边各取所需,一切都有规矩可寻,相信这份答卷能够令聂师兄与袁师兄满意,想必那位智近乎妖的聂师姐即便看出了自己为祖庭山保有的一点儿私心,也不会太过在意。
一想到聂凤鸣,轩辕菁华的心底不由泛起一抹苦涩,若是论起资质与容貌,轩辕菁华自认不在涂山轻歌之下,但是她在情之一途却是输了个彻底。
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用些手段去横刀夺爱,如今却是不敢、也不想了。
轩辕菁华当年曾经随着聂婉娘一同前往了伏牛山,且在辰翠峰上一住就是三年,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闲云观一脉的不凡、以及门下弟子们所修功法的霸道。
“《九转小黄庭》啊!只需修至七转就能碾压三身境修真者,功至八转时便可踏足当世大能之列,听程石说,那位闲云子前辈如今已经摸到了九转的边缘,一旦功成,岂非就要成为当世第一人?”
再一想到程石,轩辕菁华的唇角不禁微微翘起,暗道:“也不知道那根木头最近又炼制出了几件了不得的玄阶灵宝,身为堂堂的当世炼器宗师,与自己独处时却连说话都会结巴,真是傻的可以。”
如此想着,轩辕菁华的胸意不觉顺畅了许多,将账册收入储物袋中,出了厅堂,直往斜幽谷而去。
......
斜幽谷中灵云萦绕,几座草庐坐落其中。
紫竹围成的篱笆院里,正有两个青衣道人煮酒闲聊,旁边还有一名形容绝美的女子正不时掩嘴轻笑。
其中那名身形清瘦的笑面道人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似是觉得躲在篱笆外面正在偷闻酒香的几只通灵小兽甚是可爱,于是便把数枚灵果弹了过去,引得通灵小兽一通争抢。
“小四,你这次折返山门之后一定要替为兄多寻一些上好的佳酿,苍生岛上的这些道友们行那苦修之法多年,如今好不容易解了禁令,咱们既然同根同源,怎也不能让他们没有灵酒可饮。”
“师兄说的是,小弟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把大苍山中的酿酒作坊扩大数倍,再命小六在北荒多搜刮些仙衣、饰物。
哈哈!也免得再出现似今次这样的尴尬情形,各宗道友手执五行之精而来,却因为换不到灵酒、饰品落得个空手而归,这叫咱们情何以堪?”
“是极、是极,师弟之言甚和我心!哈哈......”
看着相视大笑的聂凤鸣和袁华,涂山轻歌不由暗啐了一口,白了聂凤鸣一眼之后,言道:
“也不知道各宗修士这是怎么了,用那些五行之精多换些灵石灵宝不好么?怎么专爱交换这些无用之物?还有各家老祖,怎么也不出面阻止?”
聂凤鸣与袁华闻言又自一笑,还是袁华出言解释道:
“嫂子不知,师父尝言,这修行之道讲究的乃是心意萌始、动静相合,若是一味苦修,那便失了修行的本意,苍生岛上因何最近千年再没出现大能境修士,这恐怕就是原因之一。
以诸位老祖的眼光,自然不难发现其中的原由,不过是苦于苍生岛上修行资源将要枯竭的现状,无奈为之罢了。
如今好了,南北交易之门大开,老祖们自然愿意各宗修士先放松一阵,将来自然会收了这个口子的。”
涂山轻歌被袁华的一句“嫂子”叫的俏脸绯红,说了句“小四!你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我与你师兄尚未成婚!”之后便急匆匆地闪进了草庐。
聂凤鸣也在一旁笑骂了袁华几句,他与涂山轻歌虽然两情相悦,不过师父与师娘如今都在蓬莱仙山,便如同父母不在身边。
虽然师父的道器分身与本体一般无二,但是执拗的聂二爷却非要等到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折返之后,才肯与涂山轻歌结为道侣。
收起轩辕菁华之前送来的账册之后,师兄弟二人又是一番豪饮,两人此时都有了七转中期的修为,说话间虽然还是玩笑居多,但也都将自己的修行感悟掺在其中,以期相互受益。
......
怒海涤涛,汪洋兴波,一片遁云似慢实快,倏忽间就是数百里。
遁云之上,陈景云负手而立,正在为纪烟岚和季灵讲解虚空挪移的妙意。
灵聪兽则在遁云之侧展翼相随,只看它那副摇头晃脑的得意模样,就知道仍然留有余力,不像前次那般差点累到脱相。
而卫九幽则在一旁愣愣出神,一行人今次先会途经苍生岛,之后就会借着上古法阵折返天南了。
说来令人唏嘘,就连寻常远行归家的游子都会在心中生出种种感怀,更何况已经万余载不曾踏足故园的卫九幽?
至于素来活泼好动的小鲲鹏,小东西此时正趴在云头俯视着下方的玄青色海水,口中“啾啾”有声,似乎是在与祖辈们道别。
咱们前文书中曾经提过,陈景云与纪烟岚在寻访蓬莱仙山的途中,曾经途经了一个方圆不下千丈、且还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
当日玄姿在时,陈景云曾经问询过此事,玄姿对于那处海域忌讳莫深,但又不敢不答,言说巨型漩涡名为“极渊海眼”,至于何时形成她也不知。
只知道那“极渊海眼”古已有之,乃是无尽海中的一处真正的死绝之地,妖修之中也有修为精深者前去探查,但却无一不是有去无回,日子久了,也就再没有妖修愿意途经那里了。
当日因为纪烟岚的阻拦,陈观主只得熄了入海猎奇之心,如今诸事已定,咱们观主大人又在蓬莱圣境中磨砺了神魂与肉身,可谓修为再进,因此不由再起寻幽之心。
纪烟岚今次倒是不曾反对,但是却要与他一同前往,卫九幽虽然见多识广,但也只限于陆地之上,听闻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去处,自然也要入海一观,季灵更是两眼放光,央求师父把她也带上。
想着凭着自己与卫九幽的修为,纪烟岚又身负最善御水的画影龙雀,再加上真龙逆鳞的护持,无尽海虽大,自己一行还真是无一处不可去得。
于是脚下的遁云倏然加速,陈观主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探一探那处水属妖族口中的死绝之地!
fpzw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造化灵宝
明晃晃电舞龙蛇、冷森森激流聚坠。
九天之上依旧雷霆炸响,道道电芒纵横裂空,好似一张巨网,笼罩着下方的庞大漩涡,湍流轰鸣涌动时带起的骇人声势,绝非久居陆地之人可以想象。
一片轻云悬停虚空,五方印玺撑起了一座小小的法阵,灵光闪动时,整片轻云稳如山岳,丝毫不被穹顶天威与下方的怒涛所扰。
陈景云上次途经极渊海眼时,道念并不能探至漩涡的最底端,如今经过了六年的磨砺,神魂已经趋于至臻之境,这才勉强挣脱了海眼中的撕扯之力,从而窥得了一个大概。
卫九幽神情凝重,她的神魂修为丝毫也不弱于陈景云,是以同样看清了海底的情形。
不见天日的水渊之下,一具极为精巧的白玉棺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棺椁之上捆缚着四条手臂粗细的炽红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穿透海底坚石直连地脉。
只看其上泛起的阵阵赤芒,就知道四道锁链正在自行吸纳着地脉中的炎火之力,以此支撑法禁。
如果只是如此,那还引不起卫九幽的惊异,当年噬魂宗内就有着这样的刑罚,会将那些罪大恶极却又神魂难灭之人锁在夺魂棺内,一点儿一点儿地将其灵识磨灭。
真正让卫九幽感到吃惊的却是悬停在白玉棺椁之上的那具粗糙磨盘。
磨盘只有三尺见方,其上并无出奇的纹理、亦无禁光闪动,样子比之世俗百姓家中用来碾米的石磨犹有不及。
岂料就是这样一具看起来极不起眼的粗糙磨盘,其在缓缓转动之时,却使得整片海域生出异象,水流骤聚成漩、向下施压,穹顶罡云也被牵引着摩擦出了无数道雷霆!
心思电转之下,卫九幽极力回忆那些流传于上古之时的惊世重宝,但却想不起磨盘的出处。
看了一眼陈景云,见他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惧色,眼中竟还透着莫名的神光,于是出言警告道:
“那具玉棺与我噬魂宗的夺魂棺功用相似,加之重宝镇压、灵锁捆缚,内中所囚的是个什么存在想必不用我来明说,如此,你还打算近前一探吗?”
陈景云闻言微微颔首,回道:“老祖宗也已经知晓了天南此时的处境,若要论及实力,我虽然自问不惧三族中的任何大能境修士,但就整体而言,闲云观终究还是差了数筹。
而今次要是能够取得下方的这件重宝,想必可以用来镇压天南一隅的气数,至不济,也可以解了我分身不敢轻离山门的窘境。”
卫九幽见陈景云说的郑重,也不再劝,而是转身对听的一头雾水的纪烟岚道:
“丫头,此番入海取宝你与小灵儿就不要跟着了,我会随你夫君一同前往,如此即便遇到什么凶险,相信以我二人的实力也能从容应对。”
对于卫九幽的吩咐,纪烟岚不愿违背,又见陈景云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得点头应诺,想了一下,便自腰间取下那件龙鳞玉坠,交到了卫九幽手中。
卫九幽也不推辞,有了这片真龙逆鳞护身,此行的危险想必又会降低一些,心中感慨了一句“这小子果然不愧是大气运者,竟连真龙逆鳞也能充做坠饰”之后,便随着陈景云一同遁入了水中。
季灵气鼓鼓地盯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对纪烟岚道:“明明已经说好了的,师父怎能轻易变卦?又是白玉棺椁、又是重宝镇压的,师娘,灵儿快要好奇死了!”
纪烟岚此时哪有心思理会弟子的埋怨?嘱咐身负虚空挪移神通的灵聪兽将季灵和小鲲鹏负在身上,她自己则是御出了画影龙雀,以防有什么突发的惊变。
......
沿着漩涡的外壁遁身而下,虽然海水中的撕扯之力十分惊人,但是陈景云与卫九幽却丝毫不受影响,两人周身之外各有一层青色流光包裹,潜行的速度虽慢,但却异常平稳。
如此一直遁身到了相距玉棺不到百丈的距离,两人才觉压力大增,不得不运转灵力抵御起了自磨盘处传来的吸扯之力。
踏足了坚逾精铁的海底,两人眼前的漩涡已经十分细小,但是其中发出的力道却也越发的磅礴,每一缕水流都好似神兵利刃一般,直把陈景云和卫九幽身外撑起的青色流光都剥刮的有些变形。
陈景云与卫九幽一个是当世大能境修士中的翘楚,一个是历经万载岁月却保得神魂不灭的上古精英,前路虽然难行,但还没被两人看在眼里。
各展神通,一步一个足印,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陈景云与卫九幽终于行至了相距玉棺不足十丈处。
看着悬在玉棺之上的粗糙磨盘,陈景云不由得两眼放光,他自己本身就是独创了天心锻器秘术的炼器大宗师,这些年经他之手现世的玄阶灵宝少说也有百十件。
况且“惊云刃”自从容纳了他的神魂道念之后,如今已经成了一件超越气运至宝的所在。
可是即便见识并拥有了诸般宝物,陈景云在以道念探入粗糙磨盘的一刹那,却依旧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这是一具磨盘!是一具真正的磨盘!是一具无论是谁见了都只会将它当成磨盘的磨盘!
灵宝一旦晋至玄阶,温养久了就可以如纪烟岚的“烟波秋水剑”那般诞出灵识的雏形,而似文琛手中的那件气运至宝“乾山鼎”,则能借着天地气数最终孕养出器灵,而后才能拥有勾连天地、镇压一方的功用。
至于陈景云的“惊云刃”嘛,却是其中的一个异数,此宝原本的品阶也只是比“乾山鼎”稍高一筹,却未必及得上阎覆水亲自执掌的莲隐宗镇宗之宝“业火莲台”。
但是陈观主当日初得惊云刃时竟然生出了异变,愣是借着灵宝孕养万载的玄奇,将自己的三成道意与一缕神魂打入其中!
呃——,此事若是细说起来,说是被“惊云刃”强留了陈观主的道意神魂也不为过,反正是错中生变,使得神兵为体、道意化魂,这才成就了未必旷古但却一定绝今的分身道器!
而此时悬在两人不远处的那具粗糙磨盘,却是远远超出了陈景云对器物的理解范畴,心道:“原来不光是肉身可以至纯、神魂可以至臻,竟连灵宝也可以达至此种境界!”
磨盘就是磨盘,虽为灵宝,但其本质就是一具再简单不过的磨盘!
破坚、碾磨、去糟取精,纯粹的再无它用,若非陈景云初识了造化之道,恐怕根本看不出这具小磨中蕴含的朴素道理!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交易?
“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以前只认为想要锻造出高品阶的灵宝,需得夺天地之造化,不但要改变材质的脉络,还要调整阴阳份属,进而改变物性,最后再将法阵烙印其中,如此内外圆融,方为器道至理!
却不想凭借此法炼制的灵宝终究脱不开‘精’、‘巧’二字,虽然也算不俗,但是却与返璞归真、大巧乃拙的顺应参透、适从造化之法相去甚远。”
陈景云一边继续向前挪动脚步,一边大发感慨,卫九幽虽然并不精于器道,但是对陈景云说出的这番道理却是大加赞赏,暗道:
“这是真正的触类旁通!单就这份见微知着的天姿,就合该这小子一人占尽天元一隅万载积存下来的庞大气运!他这一脉将来若是不能傲立八荒四海,那还真是没了天理。”
陈景云此时可没有闲工夫去揣度卫九幽的心思,眼前的宝贝磨盘自然是好到不能再好,但是如何将之取到手中却是一个麻烦事儿,他又素来谨慎,如何肯将自己轻易置于险地?
卫九幽同样如此,今次若非纪烟岚之故,她才不会随着陈景云入海寻宝,经历万载的神魂孤寂,这位上古噬魂宗大能如今可是惜命的紧。
因此两人虽然一个嘴里不停地感慨惊叹,一个也是心思百转,但却不约而同地把大半道念放在了白玉棺椁上,生恐一个不察糟了算计。
若要论起神魂之强、道念之精,陈景云即便不能排进当世前三,怕也能在三族大能之中稳入前五之列。
卫九幽就更不必说了,除了紫茔山老龙之外,陈景云还真想不出当今世上有谁能在神魂一道上比她还强。
岂料即便如此,他二人的精深道念却依旧被阻隔在了白玉棺椁的半尺之外,之后就再无寸进,而两人从棺椁内散出三丈幽光中也察觉不到任何念识的波动。
这番情形令陈景云心下稍安,心道:“莫不是棺椁中的这位已经神魂陨灭,只有肉身还在做着无意识的抵御。”
待到两人行至相距白玉棺椁三丈处时,便已经接触到了幽光笼罩的范围,原本还以为眼前这层幽光极难攻破,毕竟任谁都能看出这团灵光的不凡。
哪成想陈景云只是试探性地运指一点,竟然轻易将之捅破,就好似棺椁内散出的盈盈幽光只是为了抵御磨盘施加下来的如山重压,对旁的却是不管。
踏步进入幽光之内,周身之外立时压力大减,陈、卫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揣测。
眼前这三样宝物之中——
磨盘搅动罡云雷霆,牵引万钧海水自上施压。
锁链沟通地脉,以炎煞之力捆缚拖拽着棺椁。
玉棺之上则是灵纹繁复,非但能够隔绝外界本就稀薄的海中灵气,更能消磨修士的神魂。
可是即便如此,玉棺中的这位却依然能在未加操控时,将自身的灵力延展出来,用以抵御外界的压迫,如此千年、万年,依旧保得了棺椁之外三丈大小的空间不失!
“倘若易地而处,如果被困其中的换成自己,自己是否也能凭着自身的修为与意志抗衡如斯外力,且还需要抗衡无尽的岁月?”
细思之下,陈景云与卫九幽皆是暗自摇头,也都在心中泛起难来,且不说这具磨盘是否好取,若是一个不好释放出了这位上古巨擘,那么其中的因果可就大了。
虽然棺椁中的这位即便不曾身陨,修为也定然是十不存一,凭着两人的实力未必不能将其再次镇压,可是当中一旦出了纰漏,原本已经纷繁复杂的修行界里,怕就要再添一个偌大的变数了。
踌躇良久,陈景云依旧不愿意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回,围着玉棺转了几圈,又把周遭的地势探查清楚,最后咬了咬牙,决定先与卫九幽一同折返海面。
他要觅地炼制七十二根玄阶品级的“地煞镇魂钉”,管它是人、是魔、亦或海中妖物,总之在“地煞伏魔大阵”的镇压下,就不要想着再出来了!
听了陈景云在牙缝中挤出的言语,卫九幽不禁面现莞尔之色,心道:
“只看云小子这副肉疼的模样,就知道他要炼制的‘镇魂钉’绝非凡品,今次算得上是大出血了,七十二根呐,啧啧!”
“唉——,你这小辈好没道理,既然觊觎那具“浮生大盘”,径自拿走便是,因何又要炼制歹毒的法器来镇压我?”
就在陈、卫二人将要原路退回时,忽有一道哀婉的女声响起在了两人的识海中。
陈景云闻声眼中精芒爆闪,但却并无吃惊之意,屈指一弹,三枚混元宝珠便已倏然飞出,不过目标却非白玉棺椁,而是呈了个三才的阵势,将他自己与卫九幽围在了当中。
卫九幽眼中则是一片了然,眉心处滴溜溜跃出一只凝了形的魂梭,遥遥指向了棺椁的一角,却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已经寻到了对方那屡念头的出处。
“哼!早就知道前辈灵觉未泯,一试之下果不其然!”
“天元噬魂宗卫九幽见过前辈,不知前辈可否赐下名讳。”
虽然两人之前并未道念传音,但是卫九幽只从陈景云最后的几个细微的动作,以及微微上翘的唇角,便猜到了咱们陈观主想要退走是假,欲行诈术才是真的。
如此过了几个呼吸,原本只有三丈方圆的幽光已经扩散至不下十丈,不过悬在棺椁上方的那具磨盘竟也跟着涨大了不少,轰然急转之下,幽光终于再难扩散。
“唉——!”又是一声叹息传来,幽光晃动间,白玉棺椁的一角处忽地走出一道虚虚的人影,人影向前行了几步,轮廓由虚变实,竟是一名眉目轻柔、身姿婀娜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上下打量了陈景云与卫九幽一阵,见两人也在满眼好奇地扫量着自己,不禁略带气恼地道:
“真是个刁滑的小辈,数年前途经此地的便是你吧?你二人身上因何会有苍龙舜易的逆鳞?莫非那头老龙也已经身陨了吗?”
陈景云一听此言,立时面露喜色,回道:“不想今次竟在此处遇到了舜前辈的熟人,实不相瞒,我与舜前辈乃是忘年之交,小子今次之所以会在无尽海中辗转多时,为的便是寻得龙栖神木,好叫老友真灵化生、重见天日!”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素衣女子不由再次喟叹,言道:“原来也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想必以舜易的性子,这些年一定过的生不如死吧?
小辈,龙栖木生在蓬乡,那里的守山人不是你这样的修为可以抗衡的,不若——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本来面目
素衣女子此言一出,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眼,心下古怪之余,也都暗自感慨万载龙栖木的玄奇,卫九幽这个借助灵木孕神化生的正主就在眼前,对方竟然并未看穿。
“咦?听前辈的意思竟然是对那座飘忽不定的蓬莱仙山十分熟悉?晚辈一行人在这无尽海中辗转数载,如今犹自一筹莫展,交易之说就不要提了,前辈旦有吩咐,晚辈一定尽力就是!”
素衣女子听了陈景云的保证,眼底的喜色一闪即逝,口中却沉吟道:“你说的没错,蓬莱仙山缥缈不定,外人不识路径,便是寻上个几百年怕也只是大海捞针、难以相遇。
你的实力不错,若是依着我的办法,该能收走这具‘浮生大盘’,我也能够借机破棺而出,且此宝于我并无用处,自然任你带走。
而我脱困之后,只需寻得一处灵气充盈之地静修数年,便可恢复修为,到时自然会带着你打上蓬莱仙山,如此既能报得被守山人镇压海底的大仇,又能助你夺取龙栖灵木。”
闻听此言,陈景云脸上虽然露出了喜色,心中却满是不屑之意,只从素衣女子的寥寥数语中,他便已经听出了不少猫腻。
其一,蓬莱仙山难以寻觅不假,但却绝非行踪不定,古时高贤大能总是爱犯“藏着掖着、不肯明说”的毛病,这才有了金鳌背负、仙山飘忽的说法流传于世。
其实后辈修士只需实力足够,就可以自冥海之上打开出入仙山的门户,此女方才拿出的这套说辞,要么是她自己也不知晓出入蓬莱的方法,要么就是在诓骗陈景云与卫九幽。
其二,此女又说想要取下头顶的这具磨盘,还得依着她的方法,可是谁敢保证她不会在收取之时动些手脚,等闲用出个什么李代桃僵、移花接木之类的伎俩?
其三,若是此女真有这般修为,又何至于被人以大法力镇压了无尽的岁月?况且是不是蓬莱的守山人将其镇压还在两说,至于恢复修为之后便可打上仙山,其中多半有假。
只凭以上三条,陈景云就对此女大失所望,脸上虽然依旧装出欢喜的模样,脚下却往后退了半步,言道:
“前辈的提议正合晚辈心意,不过兹事体大,且请前辈赐下信物,待我前往紫茔山征询了舜易前辈的意见之后,再来与前辈商议取宝之事。”
素衣女子见陈景云如此谨慎,眼底不禁闪过一缕寒芒,又见三枚混元宝珠之中已经隐隐释出了纯阳雷力,她虽不惧,但也不愿节外生枝,于是停下向前的脚步,语气哀婉地道:
“唉——!我也知道你的心中定然会有担忧,放心,我乃上古柔桑一族圣女,名唤芮青丝,并非残忍好杀之人,之所以被困此地,也是因为一些陈年旧怨。
如今时过境迁,于今人自无瓜葛,况且你等又与舜易有旧,事成之后,我非但会帮你夺取龙栖灵木,还会将一处存着海量天材地宝的柔桑族秘藏赠送给你,以偿今日之情。”
陈景云闻言貌似进入了天人交战当中,心中却道:“真是好大的诱惑!不过却是显得太过急躁了些。”
一旁的卫九幽则是绞尽脑汁极力回忆,上古之时确有柔桑一族,但却是个只存在于噬魂宗典籍中的神秘族群,至于是否真有一位名唤芮青丝的圣女,她也不得而知。
如此踌躇良久,陈景云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道:“非是晚辈谨小慎微,实在是此事太过重大,还是容我向舜易前辈求证之后,再将几位宗门长辈一同请来,如此方保万无一失。
前辈放心,我今次定会快去快回,相信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心知陈景云又在出言试探,卫九幽也在一旁帮腔道:“师弟说的不错,似这般一个不好就要牵扯出莫大因果的决断,还是交由长辈们定夺为好,你我切不可私自做主。”
陈景云闻言连忙揖手道:“卫师姐说的极是。”
芮青丝听了两人的对话之后,不由得神情一怔,数息之后才道:
“我观两位小友修为不俗,便是在上古之时也能入得高手之列,不想上面竟然还有长辈照拂,真是令人羡慕,噬魂宗大名如雷贯耳,却不知掌教仙尊今是何人?”
陈景云见问连连摆手,望空揖手一礼之后,才道:“前辈误会了,我与卫师姐并非同门,家师灵猿子学究天人,放眼三族绝无敌手,于五千年前同苦月师叔一起创下了伏牛山闲云观一脉。
说来惭愧,我在同辈师兄弟中只属末流,于师门并无多大用处,这才会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寻访仙山,卫师姐与我乃是远亲,此番只为从旁照应。”
对于“灵猿子”和“苦月”这两个名字,芮青丝搜肠刮肚了半天,但却丝毫没有印象,就更别说什么“伏牛山”、“闲云观”了。
沉默片刻之后,芮青丝忽地展颜一笑,而后再次感叹道:“本尊被困海底不知年月,不想世间竟然出了这么多惊才绝艳之人!”
叹罢眼中凶光大盛,口风一转,言道:“既如此,本尊也就不兜圈子了!小子!你与你师姐要么依着我的法子各自祭献出一半的神魂,以此扰乱‘浮生大盘’与我本体之间的牵绊。
我若顺利脱困时,还可将你二人收作仙奴,自此逍遥世间,再不受天意束缚。如若不然,哼哼!就与这些年到此地取宝的妖族小辈一样,成为我的血食吧!
况且你二人修为不俗,当能助我恢复几成元气,也好静待天地巨变!嗯——?两个小辈因何发笑?”
对于芮青丝的反应,陈景云与卫九幽心中早有预料,眼前这屡幽魂被他二人耍弄了一番,此刻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副自说自话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
此时道器分身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得了大半截龙首拂尘之助,已经真灵化生的老龙舜易,这些时日正在伏牛山上胡吃海喝。今日乍闻“芮青丝”之名,立时大惊失色,忙一边将此女的跟脚和盘托出,一边与道器分身向此地急急赶来。
“哈哈哈!青丝结宿怨,万古恨难平!芮青丝,你当年为修邪法不惜生啖血肉,死在你手中的三族修士何至万千?
若非癞头道人甘愿舍弃一身的血肉修为,又以神魂为引,硬生生地铺就了一段‘通天路’,这才在浮生尊者手上为你求得了一线生机,否则你已湮灭多时了吧!”
陈景云此言乍一出口,芮青丝的那屡分魂立时呆立当场,待听得“癞头道人”这个名讳后,原本泛着凶芒的眼中居然露出了一抹柔情,竟连陈景云与卫九幽已经退到了十丈幽光的边缘处竟也未曾发觉。
进来容易出去难,此时两人身后的这层幽光可不是初来时那般举手可破,陈景云趁着芮青丝愣神的功夫,运转周身力道,一拳就轰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本尊天机子是也!
“嗡——!”
却说已经将武道之体修到了极致的陈景云,趁着芮青丝愣神的一刹那,不去动用天心道法与灵台玄光,而是急急运起周身力道,一拳轰在了那层幽光之上!
他这一拳若是放在外面,定然会引出庞然大响与滔天威势,但是此地深处汪洋之下,幽光之外又有如山的重水向内压迫,因此只发出了一声令人神魂发颤的闷响。
再看那层幽光,虽然被轰击的闪烁变形,但却并未破碎,只是略显暗淡罢了。
“好韧性!不想这妖妇的神魂之力竟然强横如斯!”
陈景云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不停顿,隐在泥丸深处的灵台玄光微微一绽,立时勾连了三颗混元宝珠中的纯阳雷力,而后便见三条只有手臂粗细的太一雷龙破珠而出,清吟一声,再往幽光袭去!
卫九幽是何等人物?就在陈景云方一动作之时,一直悬在她头顶的魂梭便也跟着袭向了芮青丝,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先将眼前这屡分魂抹杀。
“嗖!”地一声,魂梭透体而过,犹在追忆过往的芮青丝神情瞬间凝住不动,而后整个魂体就如细沙一般散落于地,复又消失不见。
就在芮青丝这屡分魂消失的一瞬间,那具玉棺之中忽地传出了一阵凄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声,嘶喊声中充斥着无尽的怨毒之意,就连陈景云听了都觉得心底生寒。
“咯咯咯......!可恨呐!两个无耻小辈竟敢来此消遣本尊!如此也好,既然已经知晓了本尊的根底,倒也让我省了诸般顾忌,放心,本尊定会让你二人受尽极苦、再行吞噬!”
此时场中情景大变,数十条轮廓不清的幽魂随着芮青丝的阴森笑声,自玉棺的一角呼啸而出,瞬间没入了被三条太一雷龙撕扯的越发暗淡的幽光之内。
眼见着破禁无望,陈景云不由冷笑出声,他的本意是想暂时脱离此地,待得道器分身与舜易到来之后,再与芮青丝较量一二,但却并非真的怕了这位上古凶人。
卫九幽同样如此,她今次借着万载龙栖木和蓬莱圣境的混沌灵气化生现世,一身修为虽然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神魂之稳远胜当年,令她可以无视以往的功法禁忌,放心施展噬魂宗的数种神魂秘术。
此时因为困阻陈景云与卫九幽的幽光再次稳固,反倒熄了两人退走的心思,就不信凭着二人合力,还斗不过这个肉身被困的劳什子圣女。
打定了主意之后,陈景云曲指连弹,三枚混元宝珠忽地灵光大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经在两人身外撑起了一道丈许大的三才阵光,将那些自玉棺中扑击而出的幽魂尽数格在阵外。
身旁的卫九幽更是有些见猎心喜,她乃上古噬魂宗高手,原本就是分神化念的老祖宗。
此刻一见陈景云专心防守,她便心意一动,令那枚魂梭一分为二、再分为四、复而为八,开始在十丈空间之内阻击、格杀起了不断游弋的道道幽魂。
如此过了盏茶的功夫,许是觉察出了陈景云与卫九幽的配合越发的默契了,玉棺之中忽地再无幽魂涌出。
一阵“桀桀”怪笑之后,原本十丈方圆的幽光猛然一缩,居然凭空生出了无数交错的利齿,且还顺着“浮生大盘”转动的方向运行了起来,霎时间就将陈景云展开的三才法阵剥剐的灵光四溅!
这还不算,随着幽光中生出的惊人变化,玉棺的一角还跟着涌出了一股惨绿色魂烟,此烟一出,即便隔着三才法阵,陈景云犹觉一阵烦闷欲呕。
卫九幽见状连忙收回了自己的魂梭,生恐沾染上一星半点,之后柳眉一挑,出言警示道:
“不想棺中妖妇竟然如此残忍,此为‘秽魂之毒’,乃是生灵被折磨致死时的怨念所化,最善污染神魂、破人法器,你需小心应对。
唉——!这妖妇从前也不知道虐杀了多少无辜生灵!当真死有余辜!”
其实不用卫九幽出言提醒,陈景云的灵台玄光正在剧烈跳动,此乃天心警兆,由不得他不小心应对。
怎奈身为炼器大家的陈景云此刻却陷入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若是此刻“惊云刃”在手,他自然不惧任何污法邪秽,五方灵印也能撑起五行阴阳大阵,但却被他交给纪烟岚与季灵防身,只这三枚混元宝珠是他阵道修为再进之后随意炼制出来的。
“哪怕有几杆天罡令旗在手也是好的,今次自己实在有些大意了!”
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陈景云依旧毫无惧色,一边操控三才法阵抵御幽光的碾压,一边运起《玄光运灵之术》,将指一点,一只黑凤随即化形而出,“锵”鸣一声,便往秽毒魂烟扑去!
眼见着只有三尺大小的黑凤,带起一团业火,以飞蛾扑火之势驱散了一尺魂烟,陈景云立时放下心来。
当年他与妖神启切磋之时,就觉得对方以降灵之术招来的黑凤不同凡响,今日以灵台玄光引动了一点造化之力,果然将这业火黑凤招了出来,刚好来了个以毒攻毒。
一击奏效,陈景云哪里肯见好就收?曲指连弹之下,顷刻间就有十几只黑凤化形而出,前赴后继地与惨绿魂烟对冲了起来。
四散的业火溅在周遭的幽光之上,竟然附着那些犬牙交错的利齿继续燃烧!
陈景云的一身修为大半还在近身武法,怎奈今次对手被困棺中,他又不敢轰击棺椁,生恐一个不好适得其反,正自觉得束手束脚时,却发现相传出自九幽深处的业火竟然对棺中妖妇的神魂秘术拥有克制之力,自然大喜过望。
一旁的卫九幽见状也是大喜,暗道:“不想云小子竟还身负业火化形神通,这就好了,他身上又有大批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如此对耗下去,就不信棺中妖妇还能猖狂多久。”
“咦——?竟然是妖凤一族的业火凤凰!小辈!你到底是谁?可敢报上姓名?”
听了棺椁中传出的嘶哑问话,陈景云手中丝毫也不停顿,口中则道:“妖妇!别以为本尊识不破你的诡计,我若报上姓名时,你便可以使出什么阴损的咒术将我击伤!
哼哼!不过你这却是想的错了,我既知你跟脚,又岂会没有防范的手段?本尊便是当今北荒人族第一高手天机子!你有什么阴招尽管使来,看我怕是不怕!”
卫九幽闻言唇角微翘,她在噬魂宗秘典中确实寻到过关于上古咒法的只言片语,待到陈景云报上了天机子名号后,立觉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又见此时棺椁之中并无答话,她便沉下心来思忖破敌良策,最后咬了咬牙,对陈景云道:“我这里有一秘法,相信可以攻破那层幽光,却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准备停当。”
“放心!莫说是一炷香的功夫,便是三天三夜又有何妨?”
第一百一十六章 修真者的算计?
北荒天机阁,方寸崖通幽草庐之中,林朝夕正陪着师父天机老人煮酒对弈。
自从当年与陈景云一战而平之后,天机老人似乎一夜之间年轻了不少。
除了约束北荒各宗的元神境修士不许踏足大苍山以南的地界之外,还会时常骑着一头老驴下山闲游一番,搜刮一些灵酒佳酿收藏起来。
迟问道与林朝夕等人对于师尊的变化自然十分欣喜,无事就会到方寸崖上打打秋风,师徒之间就如寻常人家的父子一般,十分亲近随意。
此时天机老人闲落一子,林朝夕眼见着自己的大龙被斩断了首尾,只得弃子认输,又见师尊笑眯眯地向自己招手,只得一脸不情愿地将一个火红色葫芦递了过去。
天机老人赢了彩头,脸上笑意更浓,将葫芦挂在腰间之后,才温声问道:“朝夕,天南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林朝夕自然知道师父要问什么,稍加思索之后,回道:
“闲云道友自从上次打服了妖神启,又夺了魔克礼的灵宝之后,除了后来与其道侣到化外之地游历了几日以外,这几年本体一直再未现身北荒,想必是在经营他的天南道场。
倒是他的那具灵宝分身曾在积岩山白石谷中惊鸿一现,据说当日曾有两名隐居化外的乘凰族高手想要暗算他的两名弟子,被其一怒之下当场斩杀了。”
听到弟子提及乘凰一族,天机老人眼中露出一抹不屑之意,抿了一口杯中灵酒之后,才道:
“两条漏网之鱼若把自己深埋泥沙之下尚能苟活几日,既然胆敢强自冒头去挑衅蛟龙的威严,自是死不足惜。”
林朝夕也对天机老人的话十分认同,陪了一杯之后,言道:“师尊说的是,早就听闻闲云道友极是护短,就连花醉月都不敢在暗中算计他的弟子,那两名乘凰族余孽实是自寻死路。”
只要提及陈景云,天机老人的眼中总会露出别样的神采,放下酒杯之后,赞叹道:
“闲云小友气运深重当世无双,他又精修肉身武道,想必是功法玄奇之故,竟能免受‘毒地’灵气所扰。
是以由其执掌天南再好不过,倘若天南遗民因此得以修行,如此百十年后,那里的混沌流毒定会淡去不少。”
“师尊所料不差,自闲云道友在天南立下到场之后,如今虽然尚且不足二十载。
但是除了那几支往来北荒的天南商队之中拥有不少修士之外,闲云观那边为了驱逐北荒各宗派过去的探子,也在大苍山中撒出了不少好手,那些人修为不俗,战力远超寻常结丹。”
天机老人闻言捋了一把胡须,笑道:“本就是头角峥嵘之辈,所行之事自然非比寻常,他当年看似因为自觉难在北荒立足,是以负气之下远赴天南建立道场,实则野心不小。”
“我与几位师兄也是这样认为,只看闲云观这些年用来与北荒各宗交易的诸多资源,就知道闲云道友定是发掘了不少上古宗门遗迹。
那里当年曾以‘天元’为名,乃是世间第一福地,厚土之下也不知道掩盖了多少天材地宝。”
见弟子眼中隐有向往之意,天机老人也自心生感慨,言道:“为师本就生在那个年代,又岂会不知天元福地是何等的丰饶?
哈哈哈!民间俚语不也说‘皇帝不差饿兵’的么,闲云小友既然觊觎那里,咱们就给他百年时间又何妨?至于将来如何,还需仰仗落子之人的棋力。”
天机老人说完之后再次大笑,似乎因为能在未来与陈景云这样的对手博弈较量,令他大感开怀。
岂料就在林朝夕端起酒杯要与师尊对饮之际,天机老人脸上的笑意猛然一僵,大袖一挥,方寸崖上的那片点星岩上忽地绽起了璀璨的星光!
星光瞬间笼住通幽草庐,似是要将整个草庐剥离于尘世之外。
林朝夕见状面色一变,还以为是有强敌来袭,心思电转之下又觉不对,刚要出言询问时,却见天机老人闷哼一声,面色也跟着由红转白,一息之后才恢复如初。
这一下可把林朝夕吓得是魂飞天外,赶紧起身挡在师尊身前,一身元神境的磅礴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山门。
“嗖嗖嗖!”
迟问道等人各施遁法顷刻而至,一见天机老人运指急算、林朝夕目露凶光好似一头将要噬人的恶虎,连忙问道:“小师弟!师尊这是?”
林朝夕同样不明就里,只说师尊刚刚好像糟了暗算,至于具体情形他也不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如此过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天机老人才停下了手中的推衍,挥手散去了漫天星光,而后语带疑惑地道:
“今日倒是奇了,似这等阴损的咒术早在更为久远的上古之时就已经失了传承,因何有人会以此术来对付为师?且还因为相距太过遥远,咒术的威力之余不足三成?”
迟问道等人闻言尽皆勃然大怒,连忙问询施咒之人的具体方位,想要寻到那名贼子将其碎尸万段!
天机老人摆了摆手,示意几个弟子稍安勿躁,这才言道:“施术之人相距此地不下数百万里,况且中间还隔着无尽汪洋,你们即便去了又有何用?”
言罢思虑片刻,又道:“哼!定是修真者中哪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鬼,才会拼着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以这样阴损的手段来对付为师!
此术以伤换伤,且对神魂修为高出自身者并无多少效用,为师既然无碍,想必那人已经遭了反噬。”
一听此事涉及到了流放于汪洋之外的修真者,迟问道等人虽然恨的牙根直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心底暗自咒骂修真者的卑鄙无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因为舜易在赶往极渊海眼的途中想起了芮青丝当年曾经练就了一样邪门的咒法,并且告知了道器分身,这才使得陈景云的本体有了防备,顺势亮明了自己“天机子”的身份。
岂料他这一说不打紧,棺椁中的芮青丝沉默片刻之后竟然再次发出“桀桀”怪笑,紧接着的就是一段晦涩饶舌的法咒。
再之后嘛,便听得玉棺之中传出一声闷哼,就连一直剐剥着三才法阵的幽光都跟着顿了一顿,隐有溃散之势。
“啊——!无耻小辈!你根本就不是天机子!本尊今日定要将你抽筋吸髓、挫骨炼魂!”
听着这句蕴含了无尽怨毒之意的咆哮,陈景云冷笑连连,一边幻化黑凤对冲秽毒魂烟,一边继续挑衅道:
“老妖婆!你还真是命硬,竟连邪咒反噬都没将你弄死,道爷我就在这里,还有什么恶毒的手段你尽管使来便是!”
fpzw
第一百一十七章 帮手将至
惊云刃划破罡云倏忽百里,其后紧紧相随的一道紫色遁光正是老龙舜易所化。
当日道器分身折返天南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携着大半截龙首拂尘赶往化外紫茔山,将之交予到舜易手中。
舜易因为龙身陨落,一点真灵无法离体太远,是以在幽暗的地底一睡就是一万八千载,所等的,不过是龙身腐朽、真灵耗尽的那一刻。
但是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出现却让他看到了希望,是以自从两人离去之后,舜易的真灵这几年一直不曾回归尸身继续沉睡,反倒是极力吸纳地底的九幽阴煞,想让自己的真灵能够存世久些。
原本以为陈景云即便气运隆昌,但是想要寻到蓬莱仙山并且取来龙栖灵木,怎也要耗上个百年千年,哪成想刚刚过去五六年的光景,灵木竟已到手。
手里捧着大半截龙首拂尘,舜易的真灵仰天大恸,泪珠滚落于地居然扎根岩层,不片刻,便已生出了数株龙形藤蔓。
玄衣陈景云见状大喜,此物他曾经在上古典籍中见到过,是一种名为龙王藤的珍奇灵株,所结灵果可令凡兽化蛟,更有提升灵宠血脉的能力。
即便对陈景云的感激之情已是无以复加,但是见到他那副恨不得自己多哭几场的表情后,舜易依旧忍不住笑骂了几句,地底的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而待到蕴灵化生之后,舜易便死皮赖脸地要加入闲云观,看样子是吃定了陈观主这个天南第一大户了。
陈景云知他心意,自然不会推拒,喜滋滋地许了舜易一个客卿长老的身份,请他一同回了伏牛山,如此一晃就是大半年。
说来也是有趣,这位存世不知多久上古龙族大能虽然只在伏牛山中待了短短的时光,但却被他找到了一丝早已遗忘的“家”的感觉。
聂婉娘等人虽然知道舜易的身份,但也只把他当成寻常长辈看待,在其面前从无拘谨之意。
彭逍等人则是仗着自己辈分小,总想着到舜易这里搜刮些龙族宝贝,这其中又数姬倾城最能讨他欢喜,无事就会拿些灵果佳酿去献殷勤,把这位“舜易爷爷”哄得是老怀大慰。
到最后,这老龙硬是让陈景云将自己的一根龙须炼成灵宝,赐给了姬倾城防身,此事在闲云观高层中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牛家村中的老人们不知道舜易乃是上古真龙,见他与自己年龄相仿,于是也时常拉着他到村中饮酒下棋,其待遇与苦月大师并无不同,总之少不了赌气怒骂、掀桌子摔棋盘。
按说以舜易这样的上古龙族大能,该是无论如何也瞧不上这些村中老汉的。
但是沉眠地底一万八千载的孤寂终究令舜易对“超脱”一词有了别样的感悟,也更加认同陈景云的那套歪理,认为超尘未必就要脱俗,芸芸之中自有真意。
而今次陈景云火急火燎地在后山鸣潭边上寻到舜易,张口就问芮青丝是何许人时,却着实把舜易吓了一跳。
芮青丝是何许人?那可是上古之时出了名的狠辣魔头!仗着一身邪法纵横天下不说,造下的杀孽更是数不胜数,舜易虽然不曾与之交手,但也心知不是对手。
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舜易心知定是浮生尊者当年布下的禁制有了松动,否则也不会有“极渊海眼”这样的海中异象出现,于是不敢耽搁,忙与道器分身一同赶赴海外。
两道遁光实在迅疾,半日功夫就已遁至了七星岛,天星牵引、阵光闪动,道器分身与舜易借着上古法阵顷刻间又来在苍生岛上,而后片刻也不停留,径往极渊海眼而去。
他二人惊出的偌大动静如何能够瞒过轩辕重光等人?岂料祖庭山四位老祖齐齐而至时,却没有一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正在四人各自惊异时,却见一脸冷峻的聂凤鸣与袁华联袂而至,他二人对师父这具道器分身的气息自然再熟悉不过,方才又得了传音,这才急急赶来。
“四位前辈稍安勿躁,那两道遁光乃是家师的分身和另一位师门长辈。”
听了聂凤鸣的解说,轩辕重光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那两道遁光之中蕴含着极强的道韵威压,特别是那道紫色遁光中散出的磅礴气机,更是将他们四人惊的头皮发麻。
轩辕重光连忙问道:“两位师侄,却不知闲云道友的分身与另外一位道友因何这般形色匆忙,竟然片刻也不停留?”
聂凤鸣与袁华此时皆是面露忧色,还是聂凤鸣出言回道:
“实不相瞒,家师的本体如今正在一处名为‘极渊海眼’的水域之下与一个上古魔头交手,家师的分身与那位门中长辈此去,正是为了联手困杀魔头。”
一听“极渊海眼”之名,轩辕重光立时大惊失色,见重明老祖等人皆是目露不解之色,连忙言道:
“当年祖父曾经到过那处海眼,虽然明知其下藏有惊世重宝,但却不敢收取,反而是被惊退了回来!如此便可想见魔头的厉害!”
说到这里,轩辕重光面色一正,对轩辕重明吩咐道:“重明,闲云道友此番涉险,我轩辕氏一族决不能坐视不理,祖庭山中由你坐镇,我与重承、重恩即刻动身驰援!”
言罢不待轩辕重明说话,他便当先身化遁光破空而走,轩辕重承与轩辕重恩不敢耽搁,他二人可不知道极渊海眼的具体方位,是以连忙各自架起遁光急追而去。
......
再说极渊海眼这边,自陈景云与卫九幽入海之后,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昼夜。
漩涡上空,纪烟岚一边操控五行灵印抵御着头顶越发猛烈的罡风雷霆,一边执着寒芒大盛的画影龙雀紧盯着海面。
灵聪兽驮着季灵与小鲲鹏游弋在数十里外,大有见势不妙立刻远遁万里的架势,非是一人两宠胆小怕事,而是纪烟岚之前已经下了严令,谁敢近前必定严惩!
季灵远远地看着一身煞气直冲云霄的师娘,不由得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心道:
“师娘平日里最是护短又随和,不想竟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难怪自己总觉得师父在师娘面前有些气短。”
......
此时漩涡下的情形早已生变,再不是陈景云与卫九幽被困幽光之中不得脱身,而是两人围着白玉棺椁尽情攻伐,虽然所用的都是一些神魂攻杀之法。
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一是因为棺椁中的芮青丝遭到了咒术反噬,实力再弱一筹,再则便是卫九幽所施展的噬魂宗禁术,彻底地破开了幽光的囚困。
虽然芮青丝的阴毒手段依旧源源不断,但是陈、卫二人既然已经脱出了幽光的范围,自然不肯再次轻易靠近。
悬在两人头顶的“浮生大盘”似也有所感应,隆隆转动之下,竟将那层幽光挤压的不足两丈。
“两个无耻小辈!本尊仙法通玄、神魂不朽!待我日后脱困而出,定要将你二人生吞活剥、敲骨吸髓!”
听着玉棺中传出的怨毒言语,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笑,皆能够感受到敌手此时的色厉内荏。
“妖妇,本尊的帮手快要到了,你若是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手段,那就要么永镇海底、要么形神俱灭吧!”
fpzw
第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自家人
芮青丝心中的恨意之浓,便是倾尽整片汪洋恐怕也难以洗刷!
原本还以为自己今次破棺有望,却不想对方竟是有备而来,之前又一个不慎中了小贼的奸计,使得本就虚弱不堪的神魂再次受创。
此刻再听陈景云的挑衅之言,芮青丝恨则恨矣,却也在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暗道:
“两个小杂碎的神魂修为不弱,再这样消耗下去,情势对自己怕是更为不利,若是二人真的来了帮手,自己肉身被困之下,定然要吃大亏。”
如此想着,居然心念一动收了一应攻伐神通,再把那层护体幽光缩到一丈方圆,竟是偃旗息鼓了,就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再说。
其实她的心中倒是隐隐希望陈景云会如之前所说,布下个什么“地煞伏魔大阵”,就不信区区一个后辈小贼炼制的“地煞镇魂钉”能够比得上浮生尊者的成名法器。
见到芮青丝说退就退,丝毫也不拖泥带水,陈景云与卫九幽相视一眼,也都收了神魂秘术向后退去。
他二人虽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是既要抵御漩涡的吸扯之力,又要运使神魂秘术往来攻防,这一日夜也都损耗不小。
如今芮青丝藏魂罢战,两人正好借此机会退回海面,毕竟玉棺就在这里,可不会生出双脚跑掉。
来时艰难,退时也不轻松,耗费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陈景云与卫九幽才摆脱了漩涡的吸扯之力,得以施展遁法重返海面。
纪烟岚一见他二人自水中遁身而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远处的灵聪兽也携着季灵和小鲲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踏足遁云之后,陈景云向纪烟岚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又从纳戒之中取出两瓶滋养神魂的丹药,一瓶交予卫九幽,他自己也跟着仰头服下了几枚,而后盘坐云头调息起来。
卫九幽的情形要比陈景云好上许多,方才在海底时,她只专心攻杀,倒不似陈景云那般还要御使混元宝珠抵御大半的攻击与压力。
此时服下丹药之后,卫九幽并不坐忘调息,而是一边笑吟吟地品尝灵酒,一边将她与陈景云在海底的遭遇娓娓道来,也省得纪烟岚和季灵担忧。
如此又过了半日光景,电蛇狂舞的罡云之上忽地投来两道遁光,其中一道玄色遁光瞬间没入陈景云的天灵,那道紫色遁光则是轻飘飘地落在了遁云之上。
纪烟岚一见来人,脸上立时露出欢喜之色,行至近前盈盈一礼,言道:“恭贺舜前辈蕴灵化生、再临凡尘!”
舜易闻言先是哈哈一笑,之后连连摆手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弟妹休要忒多礼数,我与闲伉俪乃是忘年之交,今次又受了天大的恩情,是以从今往后只许称我为老哥哥,旁的称呼太显生分!”
一旁的陈景云得了道器分身之助,神魂中的疲惫之感早已一扫而空,拂袖起身之后也跟着笑道:
“舜易老哥与我意趣相投,如今又是闲云观的客卿长老,乃是实打实的自家人,以后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见陈景云如此说,纪烟岚自然从善如流,喊了一声“舜易老哥”之后,又命季灵上前拜见师伯,只是看向自己的老祖宗卫九幽时却犯了难,舜易的年纪太长,远不是卫九幽可比,这二人却又该如何称呼?
一旁的卫九幽早已经从几人的言语中猜到了来人是谁,是以连忙揖手一礼,语气恭敬地道:
“上古噬魂宗卫九幽,见过龙族前辈,晚辈以‘化魂’之术苟延残喘了万余载,今次还是借着前辈的机缘才能提前化生。”
舜易闻言喟然一叹,言道:“你的事情,云老弟已经与我详说,噬魂宗在神魂修行一途历来另辟蹊径,你能保得神魂万年不泯,又能有我弟妹这样出众的晚辈,孕神化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当年与九死道人交情甚笃,岂料他也是个短命的......唉!算了,当年之事不提也罢,你我今后就如云老弟所说,不必在乎这些俗礼,只需平辈论交即可。”
听到了“九死道人”这个名讳,卫九幽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九死道人乃是噬魂宗的中兴祖师,而卫九幽正是他这一脉的后辈嫡传弟子。
两人又自叙话一阵,心中皆是感慨丛生,好在季灵从旁插科打诨、讨要好处,这才解了遁云上略显压抑的气氛。
从追忆中脱返了心神,舜易便开始细细打量起了把大脑袋藏在陈景云身后的灵聪兽,看了一阵之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抖的如同鹌鹑的小鲲鹏,之后再次哈哈大笑。
边笑边还对着陈景云挑起了大拇指,佩服道:“老龙我在上古之时也算得上是个风云人物,结交的好友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
但若单以气运隆昌而论,怕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老弟,老龙今次重生一回,正好跟着沾光!”
“哈哈......老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是我闲云观一脉跟着你沾光才对!”
……
如此说笑了一阵,纪烟岚又在遁云之上摆开宴席,众人各自坐定之后,这才谈到了正题。
对于陈景云与卫九幽在海底与上古魔头芮青丝对战了一个昼夜之事,在来时的路上道器分身已经尽数告知舜易。
舜易又知陈景云今次是打定了主意要取那具“浮生大盘”,于是思虑一阵之后才道:
“那芮青丝在上古之时虽然凶威赫赫,但是被镇压了这么多年,一身修为早已失了七七八八,便是咱们取宝之时她的肉身得以脱困,亦不足惧。
只是这妖妇习有一门邪法,能够化魂万千,倘若交手之时一个不慎被她走了主魂,恐怕百十年后定成大患,因此我也同意云老弟的意思,还是以别的灵宝法阵代替‘浮生大盘’为好。”
见舜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陈景云心中不由一阵肉疼,不过为了免于后患,还是决定布置一个困魔法阵,于是恨恨地道:
“既然老哥哥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那我便辛苦一些,这就觅一处荒岛,炼制些合用的玄阶灵宝,到时再来对付那妖妇不迟!”
见到陈景云这副肉疼的模样,纪烟岚不由掩嘴轻笑,舜易则在一旁笑骂道:
“区区几件玄阶灵宝也值得你这般咬牙切齿?你可知道‘浮生大盘’是何物?那可是浮生尊者的常用法器!
你若能够参透其中妙理,修为再进自不必说,便是将来到了‘通天路’上,也能多出些保命的本钱。”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炼宝
却说众人闲坐云头,在这片海天奇景之中畅饮了一番,兴致极高的老龙舜易于席间尽说一些上古之时的奇闻轶事,直听得陈景云等人神往不已。
宴至最后,舜易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对陈景云道:“我知老弟炼器的本事,也知你乃当世阵法大家,不过此番所行之事非同小可。
是以咱们不出手时还则罢了,出手定要不留余地,免得生出变故!我这里藏有一册上古天宗秘典,内中不乏阵道真解,这便赠给老弟。”
陈景云闻言大喜,他虽然自上古周天星斗大阵中悟得了阵道玄机,但若真的布起法阵来,却依旧脱不开今人的框架。
诸如什么三才、天罡、星宿、地煞之类,就连内蕴四杀之力的纯阳五行大阵也是他东拼西凑得来。
而能够被舜易珍藏的秘典,内中所载的定是上古不传之秘,说不得就能助他理清心中的脉络,也省得陈观主空有满腹道理,却受限于见识不够,无力书写惊世华章。
“好,既然是老哥所赠,小弟可就不推辞了,这就寻一处海岛参详一番,至于这里,还要烦劳老哥哥帮忙镇守,毕竟这两日此地异象频生,说不得就会有水属妖族从旁觊觎。”
见到陈景云喜滋滋地收下了那卷天宗秘典,舜易哈哈一笑,心中也自开怀,笑罢打包票道:
“放心,此处有我!老哥我虽说实力远远不及当年,但是震慑几只小鱼小虾还不在话下,你且自去便是。”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岂料就在陈景云将要动身之际,远方水天相交处忽地闪出三道遁光,却是轩辕家的三位老祖驰援而来。
咱们陈观主对于旁人的好意素来十分珍视,于是便又驻足相迎。
轩辕重光等人见他无碍,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刨去两家这几年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不说,陈景云可是天南一隅的擎天之柱,苍生岛想要发展壮大还需要他的鼎力相助才成。
一番寒暄之后,陈景云又为轩辕氏的三位老祖引荐了舜易和卫九幽,只说这二人乃是闲云观中的两位隐世长老,别的却不肯说。
轩辕重光与两个族弟此时方知闲云观的底蕴,上前见礼时皆是难掩心底的骇然与喜悦!
所惊的是舜易与卫九幽的修为实在是高深莫测,令人一见之下便觉神魂震动,至于喜悦嘛,苍生岛得此强援,重返人族再非空梦。
又自叙话一阵,陈景云向轩辕重光三人简要讲明了自己在海底遭遇的情形之后,便留纪烟岚和季灵在遁云上招待众人,他自己则是大袖一挥,裹挟着浑身不自在的灵聪兽与小鲲鹏身化遁光而去了。
......
道器分身回归本体之后,陈观主实力大涨,遁光也变得更加迅疾,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人两宠便已降在了一座林木稀疏的荒岛上。
左右探查了一番,发现此岛虽然荒僻,但是底端却恰好连着地脉,只需将其下的地火之力引出,就能省去不少的功夫,毕竟他的天心灵火消耗极大,此番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挥霍。
挥手自岛屿正中起了一座石台,又打发灵聪兽和小鲲鹏自去玩耍,陈景云便盘膝石台正中,开始翻阅起了舜易所赠的上古秘典。
天宗秘典博大精深,陈景云原本只想粗粗一览,而后寻到其中所载的阵道真解,岂料一看之下,居然不知不觉沉迷其中,这一参悟,就耗去了三个日夜,至于其间领悟到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三日之后子时三刻,观主大人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有了舒缓的迹象,待到金乌破晓之际,他的唇角终于微微上翘,而后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将秘典小心地收入纳戒。
“不愧是上古大宗门的秘传典籍,内中所载的器物之道以及阵法之道无不直指本源,今人误入歧途久了,虽然也算另辟蹊径,但却失了根本,也只有像天机老人那样的万年老鬼才能不失正统根基。”
如此感慨一阵,陈景云再不耽搁,手诀连掐之下,地底的炎火之力立时就被勾连了出来,片刻之后,一汪被禁锢在一丈方圆的火池就已赫然成型。
按照陈景云原来的打算,今次是要炼制七十二根玄阶品级的“地煞镇魂钉”,以“地煞伏魔大阵”代替那具“浮生大盘”,将芮青丝继续困在棺中。
不过在参悟了上古天宗的秘典之后,陈观主却忽然改变了主意,他如今已然粗通了顺应物性、适从造化的道理,既然要镇压魔头,心底便不由得浮现出了一样山形灵宝。
又自思虑一阵,陈景云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若要论起镇压之力,这世间还有比山峰更加合适的吗?
于是念头一转,便自纳戒中摄出了一块天外精金、一块辰翠石心,还有一块万载沉心铁,至于其它灵材却是一样不用。
如此准备妥当之后,陈景云便开始一边御使内外灵火,一边运转天心造化之法,将三种材料揉捏成了大小相似、形状相同的山形灵胚,道心所蕴的则是“封”、“镇”、“慑”三字。
待到一幽蓝、一翠碧、一玄青,三件山形灵宝各依本性、淬火成型后,陈景云口中念念有词,而后眉心处忽有灵韵涌出,瞬间没入了三件灵宝之内。
荒岛寂寂,潮水往复,灵聪兽与小鲲鹏这两个憨货自然想不到陈景云今次炼器所代表的意义,只是觉得那三件犹在滴溜溜旋转的灵宝,所蕴威能有些庞大的过了头。
此刻若是换成入了炼器门径的程石与轩辕持戈在此,他二人恐怕会被惊掉了下巴,实在是陈景云今日锻宝时所用的手段已经超出了《天心锻器诀》与《正心淬灵诀》的范畴,三件灵宝的品阶也已登临了玄品巅峰之上!
“轰隆隆!”
随着一阵雷声轰鸣,高天之上忽有劫云汇聚,那声势,却是远超了寻常玄阶灵宝现世时将要渡过的天劫。
因为雷声之故,陈景云不得不从沉心悟道之中醒过神来,不过看着眼前这三件新得的灵宝他却皱起了眉头,灵宝虽好,但却到底还是没有脱出品阶的桎梏,非他心中之物。
挥手一扫,趋势三件灵宝自去应劫,他的目光则是投向了荒岛四周那几座起伏的小山上,几座石山高不过百丈,其中又无灵物,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陈观主关注的。
此时再看半空,那三件山形灵宝当真神异非常,虽然没有主人的御使,但在浩瀚天威之下居然各有玄奇。
那件由天外精金炼制而成的幽蓝色小山的山脊处,此刻正隐约浮现一个“封”字,使它非但不惧劫雷劈击,竟还封禁了不少雷霆之力,使得自身灵威大涨。
另外两件山形灵宝亦是不俗,翠碧色的那件自座基底部显出一个“镇”字,同样可以镇压雷霆之力。
至于玄青色的那件,其峰尖处则有一个“慑”字流转,竟然使得道道劫雷不能临身。
半晌之后云散风歇,三件灵宝各自隐了宝光,围着陈景云转了几圈之后,便犹如倦鸟投林一般飞入了他指上的纳戒。
陈景云收了三件了不得的灵宝,心知自己虽然离天心造化之道再进了一步,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不过如今手中已经有了三件超出玄阶巅峰半筹的灵宝可以充作阵眼,他只需要再炼制九根“幽狱定魂桩”,就能布下一座上古天宗秘典中所载的“镇狱锁魂大阵”,其功用要比“地煞伏魔阵”强悍数倍不止。
心知此刻不是精研器物之道的好时候,为免纪烟岚她们等的心焦,陈景云又从纳戒中摄出了一些至阴属性的灵材,之后辅以灵火、顺应物性,复又显生道韵,最终得了九根阴极生阳、可以自行纳灵的定魂桩。
待到炼宝之事已毕,陈景云再不停留,挥袖卷起灵聪兽与小鲲鹏,循着来路倏然遁去。
再说极渊海眼这里,就在陈景云离去的第二天,这片海域就开始有水属妖修在周遭游弋,舜易等人自重身份,因对方只在远处地小心观望并不曾近前找死,他们自是不屑出手。
倒是季灵自从进阶七转之后,早已手痒的厉害,见有不长眼的妖修敢来窥视,心思不由活泛了起来,又怕师娘不许,她便央求起卫九幽来,最后纪烟岚无奈之下,只得允她去与妖修交手。
这一下事情可就变得有趣了,季灵身后除了师娘之外,还有五位大能境高手撑腰,动起手来自是百无禁忌,对面的水属妖族之中也有两位老祖级的妖修,气机感应之下自然不敢擅动。
于是乎,此一方亘古孤寂的海域,一时间居然成了专为季灵摆下的擂台。
季灵季明心这两天意气风发的厉害,交战的敌手都是对方阵营中出类拔萃的半步妖神境修士,而她仗着肉身强横、玄宝凌厉,又有玄光运灵之法可以破敌,如此战了十数场,竟是未曾一败!
此时遁云之上,舜易正一边品尝着纪烟岚奉上的瑶华琼浆,一边与卫九幽和轩辕重光等人对着不远处的战团指点说笑,丝毫也不在意妖修的阵营中又多出了两股大能境修士的气机。
“哈哈哈......灵儿这丫头还真是了得,这刚多大年纪,就有了此等修为,不愧是我云老弟的高足!”
“舜前辈说的是,闲云道友的亲传弟子我也多半见过,实是个个惊才绝艳、远超同阶,特别是那位聂师侄,一身实力怕是已经不逊于寻常大能境修士了!”
舜易见轩辕重光提及了聂婉娘,脸上不禁露出赞赏之色,大饮了一口灵酒之后,这才莞尔道:
“不错,婉娘那丫头的资质悟性之高,恐怕只在他师父一人之下,将来的成就注定要在我等之上。
哼!只可惜臭丫头小气的紧,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师父师娘留着,竟然不知道先来孝敬我这位师伯!”
“哈哈哈......!”
一席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却把对面阵营中的四位妖族老祖看得是心里发毛,虽然听不到对方在阵光中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那五位人族大能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第一百二十章 浮生大盘终入手
当陈景云返回极渊海眼处时,这里早已风平浪静,舜易等人依然在饮酒闲谈,周遭海域再没有一个水属妖族的踪影。
“咦?此地前几日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会没有妖修前来探查?”陈景云降下身形,略带疑惑地问道。
纪烟岚等人见问,皆把目光投向舜易,眼中不乏古怪之意,季灵更是一副恼火的神情,就好像舜易欠她银钱似得。
舜易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复而略带尴尬地道:
“呃——,弟妹酿造的瑶华琼浆后劲儿太大,老哥我昨日又贪嘴吃了几枚小灵儿献上的虬龙灵果,之后不知怎地竟是醉了,再然后嘛——嘿嘿!”
一旁的季灵见他欲言又止,于是气鼓鼓地接口道:“原本说好了的,易师伯他们只在后面为弟子压阵,由弟子挑战妖修中的高手,借此磨炼武法。
岂料易师伯昨日大醉之后,居然出手打跑了人家四位妖族老祖,如此一来,还有哪个妖修敢在此地停留?”
陈景云闻言大笑,纪烟岚与卫九幽也自莞尔,只有轩辕家的三位老祖赔笑之余,眼中露出了别样的神采,其中有振奋、也有敬服。
既然此地没了妖修的打扰,陈景云在云头稍歇片刻,便与舜易、卫九幽再加上轩辕重光,四人一同遁身入海,纪烟岚则与轩辕家的另外两位老祖留在上面警戒接应。
此番再次入海,陈景云与卫九幽可谓是轻车熟路,舜易虽然已经化身为人,可是一旦入海,却如同回到了家中一样,那副闲庭信步的样子直把不知内情的轩辕重光看的咋舌不已。
不过轩辕重光也是了得,一身水行秘法施展出来,竟也远远地吊在三人身后,并没有被落下太远的距离。
“浮生大盘”依旧运转不休,许是因为玉棺外的那层幽光此时只有丈许方圆,因此漩涡之中传出的扭曲压迫之感竟比前几日小了不少。
“此宝真是玄奇,居然能在没有主人御使的情况下,自行感知棺中妖妇的气机强弱,进而做出相应的变化,难怪能够历经两万年岁月,依旧威能惊人!”
陈景云指着“浮生大盘”赞叹有声,卫九幽与轩辕重光对他的话也都十分认同,只有舜易目露追忆之色,该是又想起了上古时的峥嵘岁月。
待到四人足踏海底裸岩之后,又顶着压力向前行进了盏茶时间,那具被幽蓝色光幕包裹着的玉棺就已经呈现在了眼前。
立在十丈之外观望了一阵,见玉棺之中寂寂无声,陈景云不由唇角微翘,而后以道念扬声道:
“老妖婆!本尊一会儿就要布下大阵将你永世镇封海底,你若心有不甘,便显化神魂与我等一战吧!”
此言一出,却叫轩辕重光吃了一惊,心道:“也不知道闲云道友是怎么想的,面对这等亘古难灭的魔头,正该攻其不备抢先布下法阵才是,这怎么还出言邀战了呢?”
舜易与卫九幽却瞬间猜透了陈景云的用意,心中皆道:“好一个刁滑的小子,不想对人心的把控竟然到了此等地步,经他这么一说,芮青丝如何还肯显化神魂?”
果然,陈景云话音刚落,原本寂寂无声的玉棺中便传出了一声嗤笑,而后就有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出。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你此番带着帮手再来邀战,手中说不得就有专门针对神魂的恶毒法器,想要本尊显化神魂?哼!真是痴人说梦!”
陈景云闻言面色一冷,寒声道:“芮青丝!你也是上古之时出了名的绝代凶人,怎么如今面对几个后辈修士时却当起了缩头乌龟,就不怕此事传扬出去,你的万古凶名将会沦为今人的笑柄吗?”
“咯咯咯……!小子,不要在这里白费力气了,还说什么“后辈修士”,真当本尊感应不到舜易的气机吗?小小的激将法对我并不管用。
你若真有浮生尊者的本事,尽管将我继续封镇,若是没那个本事,哼哼!待我日后破禁而出,定要灭你满门、屠尽苍生!”
一席话听的陈景云是目露凶光,抬手就将九根“幽狱定魂桩”打了出去,而后一边掐动法诀,一边恨声道:
“好好好!不想竟被你这妖妇识破了本尊的计谋,那么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本尊的阵道手段!”
棺中的芮青丝闻言一喜,心知对方今次是铁了心的要以法阵来代替那具“浮生大盘”,暗道一句:
“这小子果然还是沉不住气,真以为自己能有可以比肩浮生尊者的修为与手段吗?”
心里如此想着,芮青丝居然将玉棺外的那道幽光再次向内收缩,竟是打定了主意要继续示弱,还要配合着陈景云完成法阵。
脸上虽然装出了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陈观主的心里实则已经乐开了花。
九根定魂桩三三为聚、互有勾连,此刻已经构筑了阵基,芮青丝不解上古天宗法阵的玄奇,非但不曾阻止,竟还收紧了幽光,实在是自掘坟墓!
舜易与卫九幽相视无言,心里都起了莫名的情绪,轩辕重光此刻也明白了陈景云的用意,暗自叹服之余,又是一阵腹诽,腹诽玉棺中的魔头兴许是个傻子。
随着陈景云手诀的掐动,自海底裸岩之下忽地涌出了丝丝阴煞之气,九根定魂桩得了助力,霎时斥开如山的海水,形成了一座九丈方圆的法阵。
芮青丝眼见着陈景云布成了法阵,自以为得计之下,心中不屑之意更浓。
在她的魂念之中,那九根定魂桩虽然能将阴煞之气转为纯粹的阳火,对于神魂确有震慑、灭杀之力,但却如何能与“浮生大盘”相比?相信不出百年,她就能破了这个狗屁法阵!
“呼——!”
停了手中的法诀之后,陈景云这才松了口气,回头扫了三个看客一眼,见三人皆是神情古怪,不禁莞尔一笑,复又抬眼看向“浮生大盘”。
“浮生大盘”当真神异,得了陈景云所布的法阵相助后,转动的已是越发迟缓,就连带起的巨大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陈景云以道念探查之下,发现此宝的气机依旧紧锁着下方的玉棺,使人难以撼动分毫。
心知“浮生大盘”该是被浮生尊者种下了使命,若是没有将芮青丝彻底封镇,定然不会被后来人收取。
思及此处,陈景云心底倒是泛起了一丝担忧,也不知道三座山形灵宝充入阵眼之后,能否将其取而代之。
不过此时多想无益,陈景云心念一动,各自蕴着一丝造化真意的“封”、“镇”、“慑”三宝立时自纳戒中跳了出来,而后片刻也不停留,竟于瞬息之间悬在了定魂桩上,显化出了三座灵峰虚影!
“轰——!”
随着三宝的归位,“镇狱锁魂大阵”终于布置完毕,威能大涨之下,竟将原本只有九丈方圆的法阵扩充到了不下百丈大小!
深蓝、翠碧、玄青,再加上定魂桩中散出的赤色灵光,四层禁光重叠之下,整座大阵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古朴苍凉的暗金之色!
“啊——!这是什么法阵?无耻小辈!你又暗算本尊,我要生撕了你——!”
不理玉棺中传出的这句声嘶力竭的呼嚎,陈景云身形一晃,人便来在了已经停止不动的“浮生大盘”旁边,而后缓缓将之托在了手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留条退路
极力压下自己起伏的情绪,陈景云一只手拖着“浮生大盘”,另一只手则在轻轻地抚摸着这件上古灵宝的粗糙表层,眼中敬佩之意也越发的浓烈。
说实话,这件上古三族第一人浮生老祖的成名法器并不适合镇压邪祟,其中充斥着的古板与中庸的道理也不被陈景云所喜好。
但是无论是谁,只要稍加探查都会从心底里认同,认同这是一件绝无仅有的好法器,是一件可以传承万代不虞有缺、可令后辈修士从中受益的好宝贝!
就比如此时的陈观主,他自修行至今,虽非睚眦必报,但也免不了行事透着自私、心胸并不如何广大,但是在体悟这件“浮生大盘”之中所蕴的道理时,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不同的境界。
没错,是境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可言说但是又能使人意会的感觉,一种传至上古、今人欠缺,但又有所渴求的缥缈意味。
陈景云手托上古灵宝沉吟良久,而后喟然一叹,勉力压下心底的感怀,指间纳戒灵光一闪,这件了被他觊觎多日的灵宝便已投入其中。
见到陈景云终于收摄了灵宝,一直守在旁边不敢做声的舜易三人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相距布下法阵已经足足过了七个昼夜,就连原本声嘶力竭的芮青丝都只剩下了认命般的咒骂,咱们观主大人这才终于收宝功成。
“臭小子!真是吓死个人!你若再不回神,老哥我说不得就要运使真灵轰击灵宝了!你可知晓你这七日气机渐弱,到最后几乎形同死人?”
耳中听着舜易的大嗓门,又见到卫九幽脸上的细密汗水与轩辕重光的惶恐神情,陈景云不由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心道一句:“陈某人何德何能?竟能拥有此等挚爱亲朋!”
心中虽然发此感慨,但是嘴里却不肯说,只说令三人担忧实是自己的罪过,待到折返之后定要请他们大醉一场,以安劳苦。
“行了!莫要在这里唠叨个没完,可怜烟岚和小灵儿还在上面苦等,有什么话上去再说不迟!”
听了卫九幽的催促,陈景云这才彻底的从感怀中回过神来,纪烟岚的性子他最熟悉,若非要在上面照顾季灵,此刻恐怕早已杀将下来!
一念至此,陈观主再不停留,说了句“内子脾气不好,未免遭罪,且容我先走一步!”之后运转天心水法,竟是当先遁离!
余下三人见他如此行事,不由各自笑骂出声,其中又数卫九幽的笑声最大,三人再看一眼面前的“镇狱锁魂大阵”,不再理会玉棺中传出的怨毒咒骂,亦是各展遁法倏然离去。
......
祖庭山中大能云集,望乡阁内觥筹交错。
苍生岛上原本就有七位跻身四身境的真修老祖,此时再加上陈景云、舜易、卫九幽三人,两地高士可谓尽数到齐,席间自然是说不尽的仙家气派。
其实对于天元故地伏牛山一脉的传承,苍生岛上的大能境修士心中皆是各有揣度,也都不太相信陈景云能够凭着一己之力立下这般道统。
如今舜易与卫九幽终于不再隐于幕后,众人喜出望外之余,也算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测。
闲云观里人才辈出,除了如今这三位大能境修士以外,纪烟岚与聂婉娘也都有着堪比大能境修士的实力,聂凤鸣与袁华、程石、季灵四人亦是傲视同阶。
这样兴盛的一个宗门,放眼天下谁敢等闲视之?
因为得了一件上古异宝,是以席间的陈景云兴致颇高,频频与轩辕重光等人推杯换盏,还让纪烟岚拿出十几枚蓬乡灵果请众人品鉴。
直到此时,众人也才知晓,原来陈景云与纪烟岚真的登上了那座只在传说中才会被提及的蓬莱仙山,并且从中得了好处!
好奇之下,诸人连忙出言问询详情。
陈景云对此并不隐瞒,言说自己当日在玄感老祖手中夺得了一枚上古玉简,这才得以寻到冥海,并在那里打破了虚空门户,得以进入圣境。
待说到蓬莱圣境灵气特异,对当今三族修士乃是大毒之后,一众苍生岛修士无不扼腕叹息,轩辕重光则是恍然大悟,插言道:
“难怪当年家祖自蓬莱圣境折返之后就一直抑郁寡欢,并且严令后人不可再寻仙山,原来却是因为这个缘故,可怜家祖入得宝山却只能空手而归,实是造化弄人!”
见到轩辕重光目露凄然之色,陈景云心下不忍,言道:“蓬莱圣境虽然是我闲云观一脉身后的乐土,却也不能不叫盟友从中受益。
依我之意,各位道友可在嫡亲苗裔之中选出几名尚未修行的后辈,使其拜入我闲云观外门,习我山门秘法。
如此自不再惧混沌流毒,将来修行有成之后,我亦一视同仁,许其出入蓬乡圣境。”
此言一出,望乡阁中忽地变得落针可闻,如此过了数息,轩辕重光才回过神来,双目之中泛起炯炯神光,盯着陈景云一字一句地道:
“道友此言当真?我轩辕氏的嫡亲苗裔真能拜入闲云观门下,修习道友传下的惊世玄功?”
眼见着阁中七位修真界大能都把目光投向自己,内中透着的期许之意几乎凝成了实质,陈景云只得放下酒盏,正色道:
“未来情势风波云诡,蓬乡或为乐土、或为最后的避祸之所,你我两家即为盟友,自当守望相助,本尊今日言出法随,此事就此定下,绝不更改!”
听了陈景云斩钉截铁的话语,包括轩辕重光在内的七位苍生岛老祖立时欣喜若狂,居然纷纷起身向陈景云施礼作揖。
有性子急的更是施礼之后便身化遁光而去,想必是折返族中去挑选血亲后裔去了。
一旁犹在狂饮的舜易见了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哈哈大笑,纪烟岚与卫九幽也是讶然失笑。
陈景云今日此举,可说是尽显大家气度,由不得这七位修真高士不感恩戴德。
闲云观的九转功法何其珍贵?踏足七转便堪比三身境巅峰修士,八转之后已是当世绝颠,若能最后功成九转,那可就是一众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超凡境界了!
因此若是细论起来,闲云观的九转秘法要远远超出苍生岛各家的功法传承,此事轩辕重光等人心知肚明,因此才会这般激动。
况且只有修习了闲云观的九转功法,才能进入蓬莱圣境之中修行,即便己方将来在这场天地动荡之中落败,也终有血亲苗裔可在蓬莱圣境延续香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通好打
望乡阁内高士云集,虽然有两位真修老祖匆匆离去,但是众人依旧酒兴高涨,陈景云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笑吟吟地畅聊着两地的未来。
特别是在提及了三族地域广大,其间就该有一处富饶之地供给修真者们休养生息时,更是引来了满堂的喝彩。
望乡阁呀!虽然已经时隔万年,但是诸多修真之士没有一刻不想着重新踏足故乡,天机子如今尚且苟活于世,这是真正的冤有头债有主!
......
因为季灵的到来,斜幽谷中自然也少不得一场欢宴,聂凤鸣与袁华许久不曾见到小师妹,如今见她也已功成七转之境,且还根基无比稳固,自是欢喜异常。
同席之中当然也少不了涂山轻歌,四人妙语连珠、欢声不断,特别是在看到蔫头耷脑的想要重新立起身后那座草庐的灵聪兽时,更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陈景云当年挥手而立的草庐并无禁制护持,灵聪兽方才错估了自己的体重,居然还想如从前那样趴在屋顶,在它的重压之下,草庐不塌才怪。
小鲲鹏赖在季灵身边不肯稍离,两只大眼睛里既有醉意也有不解,不明白往日里无所不能的老大,今次为何会与那些断木碎草较劲。
还是袁华不忍见自家灵宠狼狈,道了句:“行了灵聪,过来吧,你如今虽然实力不弱,但是建屋造梁可不是光凭蛮力就行的。”
灵聪兽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眼珠一转,就从项圈中摄出了一大坛子灵酒,看样子就知道是在贿赂众人。
众人见它如此又自大笑,聂凤鸣拍了一下灵聪兽的大脑袋,复而大袖一挥,便见那座已经倒塌的草庐在眨眼之间就已经恢复如初,之后笑着对涂山轻歌解释道:
“这憨货素来得宠,也就是当年撞坏了师父的居所,又不小心毁掉了师祖留下的一副墨宝,这才被狠狠地修理了一顿,那一次呀——嘿嘿!够这家伙记一辈子的了!”
思及年幼时的种种趣事,袁华与季灵的眼中皆不由露出了感怀之色,当年师徒几人守着一座小小的闲云观舒心度日,矮矮的伏牛山上每天都是欢声不断。
哪像现在,众人天各一方又聚少离多,将来修为再高些时,怕是免不了要如师父和大师姐那般,但凡闭关,等闲就要耗费数年光景。
“行了,莫要再做这些小儿女态,师父今次取得重宝,咱们闲云观一脉再添底蕴,实在可喜可贺!且随为兄满饮此杯,之后再让小五好好给咱们讲讲那座蓬莱仙山中的奇景!”
随着聂凤鸣的一声招呼,席间四人各自举杯,就连灵聪兽也刁起了一个硕大的酒坛子狂饮,直把酒水溅了小鲲鹏一身。
......
与师兄妹三人的笑语欢颜不同,聂婉娘在打发走了几名执事长老之后,只把程石与彭仇留在了灵峰大殿中。
三个人都知道器分身与舜易急匆匆地前往无尽海,乃是因为陈景云在极渊海眼之下取宝时遇到了凶险。
如今已经过了十数日,却依然没有消息传回,这就由不得三人不心生忧虑了。
彭逍本来还有事情禀报,探头往殿内瞄了几眼,见自己的师父高居首座若有所思,老爹正在长吁短叹垂首不言,至于三师叔嘛,则是闷头喝酒。
见势不妙,彭逍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路上还把同样有事禀报的孟不同给拉了回去,殿中气氛太过压抑,他们这几个小的还是别去触霉头为好。
“婉娘,你也莫要太过忧心了,凭着主上与主母的实力,再有舜易前辈和主上的分身相助,三叔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什么险地能将他们困住。”
听了彭仇的安慰之言,聂婉娘神色稍缓,点头道:“三叔说的是,师父的分身临去之时也叫我莫要担心,只是一想到舜易师伯当时的惶急神色,我便食不甘味。
只恨我此时未至八转境界,无法如师父那般练就灵宝分身,否则也不会落得只能守在家中苦等消息的境地了。”
说到此处,聂婉娘眼中忽地精光一现,对一旁默不作声的程石言道:“三师弟,自今日起观中事务由你统领,师姐我要坐忘破境!”
“不可!”
程石与彭仇闻言耸然一惊,连忙齐声阻止,程石当先劝道:
“大师姐难道忘了师父的教诲?咱们这一脉修行虽易,但是破入八转之时却有着莫大的凶险,就连师父当年都差一点儿神魂难渡、不得归路,你若轻易涉险,师父归来之后怕不是要被气死!”
“是呀婉娘,三叔知你心忧主上,但是你乃闲云观三代首徒,更是当家宗主,主上之前既然不许你冲击瓶颈,那便一定是你积累的不够,我看不如再等几日。”
聂婉娘闻言微微摇头,正色道:“我意已决!三叔和师弟不必再劝,八转虽难,但我也有七成把握,却不要比半步元神境修士冲击元神境时的十不存一好上许多?
待我闭关之后,三叔可遣人前往苍生岛打探师父师娘的消息,若有消息最好,如若仍无音讯,就命小四速速折返,与三师弟一同总领南北事务。”
一席话听的彭仇与程石汗透脊背,聂婉娘这些年积威愈重,但凡做了决定,除了陈景云以外,任何人都难以更改,况且她也说自己此次破境只有七成把握,这却如何不叫两人心惊胆颤!
知道再劝无用,原本只把心思用在炼器之道的程石只得极力思索拖延的办法,他虽耿直中正,平日里不愿旁顾,但是能够进阶七转境界,还登临了炼器大家之列,自然不是庸人。
心思电转之下,不由计上心来,言道:“既然大师姐已经有了计较,师弟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还请容我几日,待我亲自前往苍生岛一遭,若是真的没有师父的消息时,大师姐再行破境之事不迟。”
只是他的小算盘却如何能够瞒得过聂婉娘的法眼?旦见坐在首座上的聂婉娘闻言先是气笑出声,而后指着程石调侃道:
“好一个精于算计的程三爷,是不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苍生岛躲上个一年半载,还要把师兄师弟一同拉上贼船?哼哼!到时候家中只我一人主事,自然也不可能再去闭关破境了!”
程石被聂婉娘点破了心思,脸上虽然讪讪而笑,心中却是焦急万分,暗呼一声:
“完蛋了!大师姐今次执意闭关,师父到时定要治我一个不曾劝谏之罪!挨揍也就罢了,可是七成的把握实在太低,一旦出事——啊呸!该打!”
聂婉娘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位憨直的三师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难道是要行苦肉计?正要出言询问时,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真是我的好徒弟!为师这些年的教诲都教到狗身上去了!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闻听此言,聂婉娘先是一喜,而后整张俏脸便垮了下去,身形一动,便往灵峰下的柴婶子家遁去。
怎奈她的遁光虽快,但却快不过罡云之上破虚而来的那道弧光,弧光只一卷,便裹挟着聂婉娘的遁光入了灵峰秘境。
不片刻,就见灵峰震颤、周天星斗大阵层层迭起,一直赖在秘境中的暴猿与四首龙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两宠对望一眼,内中竟有幸灾乐祸意!
此时再看秘境之中,陈景云今次含怒出手,直接就把大弟子给打的是七荤八素!
聂婉娘虽然踏足七转巅峰境界,再有诸多玄宝加持己身,实力早已不弱于寻常大能,但是她的这点儿修为与拥有本体九成实力的道器分身相比,又如何够看?
况且道器分身本就是至宝化形,这些年又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珍奇材料,周身的防御之力可说是当世第一,就连大成境界的武道之体也要逊色良多。
聂婉娘今次是打又打不动,逃又逃不了,虽然施展了浑身解数,但是依旧被修理的凄惨无比,最后只能学着师弟师妹们当年的样子,赖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
心气儿稍顺的陈景云见到弟子这副狈赖模样,只得咒骂几句不再出手,身形一动,又裹挟着聂婉娘回了灵峰大殿。
一直留在殿中的程石与彭仇刚把诸多前来探查的山中高手打发回去,便见神情冷峻的观主大人负手入殿,跟在他身后则是一瘸一拐的闲云观当代宗主聂婉娘。
看着大师姐的这副凄惨模样,程石想笑却又不敢,彭仇则是一脸的疼惜之意,连忙伺候观主大人入座。
此时殿中都是至亲之人,聂婉娘也不在意自己的仪容,笑吟吟近前赔罪,还故意把自己手臂上的淤青露了出来。
“哼!臭丫头少在这里卖惨!幸亏为师今次回来的及时,否则你一旦坐忘破境,就连我也无法干预!”
说到此处,陈景云犹觉一阵恼火,把手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时,才想起自己乃是道器分身,只得无奈作罢,又见两个弟子皆在忍笑,不由也自莞尔。
见到观主大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一旁的彭仇这才敢上前求情,陈景云摆了摆手,示意彭仇不必多说,自己的弟子都是什么样的心性,当师父的岂会不知?
fpzw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时光流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观主大人又多了一项喜好,而且这项喜好还在不知不觉间在四下里传播开来,至于由来,起源却在道器分身。
却说那一日,玄衣陈景云教训完了大弟子之后,虽然嚼了几口珍惜灵材,但是心里依然觉得没着没落,将“浮生大盘”交到聂婉娘手中命她体悟,之后便就背着手去了后山。
当初闲云观人丁不旺之时,一众外门弟子的住所就在前山道观之中,无果等人作为外门第一代弟子自是地位尊崇,因此一直霸占着自己的居所,每次归宗之后小住几日已是惯例。
总领外门之事的彭大长老对此亦是默许,外门弟子如今已经不下百人,但是能够委以重任的,还真就只有声名远播的“外门七子”,余者的眼界、实力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当然,外门之中的何弃我何小贼算是一个特例,这小子这些年非但修为日深,也为观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是以除了拥有参悟“传道碑”的资格之外,聂婉娘更是破例将天心五行之法尽数传下。
彻地营这些年功勋卓着,不时就会发现一处上古遗迹,也总能将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带回观中,这不么,前几日何弃我归宗之后,便将一种奇特的灵草拿出来与石鹤一同研究其功用。
只是上古之时各类灵植何其繁多,今人想要知其物性只能一遍一遍地摸索验证,劳心伤神不说,更是难免偏差。
就在两人挠头之际,恰好见到玄衣观主自灵峰之上飘然而下,于是连忙赖过去求解。
对于石、何两人,陈观主每次见到都会心情欢愉,何弃我虽然是聂婉娘一手简拔,但却出自他的授意,石鹤更不必说,是他亲自点选的丹脉长老,而闲云观能有今日的繁盛景象,两人可谓功不可没。
“行了,莫要行那些无用的虚礼,有什么难事尽管说来。”
石鹤与何弃我也知观主脾性,忙不迭地将灵草拿了出来,请陈景云解惑。
陈景云拿起一片巴长宽、三尺长短的翠色叶子,心头竟没来由地泛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沉吟了一阵之后,忽地眼前一亮,把一缕极为微弱的阳火打入叶脉之中,眼见着的整片叶子就已经被蒸干了浆液,变得枯黄起来。
将枯黄的叶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玄衣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他的这具分身虽然不识五味,但是这片叶子所散发出的焦糊香气却能直接传至神魂!
想着早年间自大梦中所见的细碎片段,陈景云又自纳戒中摄出了一块辰翠石心,片刻功夫将之凝成了一件尺许长短、内里中空的奇形灵宝。
曲指将枯黄叶子弹成碎末,收摄一些压入灵宝一端的小锅内,又把另一端叼在口中,而后以指尖灵火将枯叶点燃,再深深一吸。
“呼——!好啊!”
看着观主大人一脸陶醉的神情,石鹤与何弃我立时大为意动,陈景云的好恶一直影响着闲云观与苍山福地的诸多修士,能让观主大人都说上一声“好”的东西,那还了得了?
“嘿嘿!小的与石长老专研了数日,都参不破这种灵草的具体用途,还是主上见识广博,却不知此为何物?又有何等妙用?”
眯着眼睛扫了何弃我与石鹤一眼,陈景云再次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而后才道:
“此物的出处我亦不知,感其物性,却能因火入魂,是以当名一个‘烟’字,修士得之可令神思清明、暂忘烦忧,实是天地之间的一大妙物。”
言罢见两人都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中皆有期冀之意,不由莞尔一笑,抬手便又炼出了两杆相同的灵宝,丢给了两人。
何弃我与石鹤见状大喜,也都照样施为,除了第一口被呛的剧烈咳嗽之外,之后便已渐入佳境,三人在鸣潭边上一同吞云吐雾,那场面,却把暮如雪与白芷等人看得是瞠目结舌。
自此,白氏姐妹们便又多出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将何弃我自遗迹药园之中带回的几十株灵草大量培植,闲云观的外事堂中,也多出了一个以功劳换取灵烟的名目。
如此没过多久,伏牛山上下吞云吐雾之人便已随处了见,待到温易安携着道侣莫伤秋南来探望纪烟岚后,剑煌山中便也多出了一众烟鬼。
之后一传十十传百,这股吸食灵烟的风潮竟然传播向了整个修仙界,各宗高士待客之时,若是不请友人品一品天南传过来的上品灵烟,那便是大大失礼了。
当然,此为后话。
......
岁月如梭,编织着世间这张无形的巨网,人在其中或随波逐流、与世同尘,或自行其事、推波助澜,但是终究要在日月轮转中摇摆沉浮。
自陈景云与纪烟岚等人从苍生岛折返至今,已经足足过了十六个年头,或许十六年在诸多修真高士眼中只够等闲的几次闭关破妄,但在世俗百姓眼中,这却是自家儿郎自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的漫长时光。
这一日,忽有一片遁云自南海之滨飘然北来,遁云相距伏牛山尚有百里之遥时,辰翠灵峰之上便有不下九百道身影御空而起,紧接着的就是仙钟长响、灵禽献舞,漫天祥氛直冲霄汉!
待到遁云飘至近前,立在迎接队伍最前面的聂凤鸣与袁华等人相视一笑,而后齐声唱喏道:“恭贺大师姐登临道途,自此踏足当世绝颠!”
余下众人则是望空行礼,而后齐声喝道:“吾等恭祝宗主修为再进!闲云观武运隆昌万世不衰!”
立在遁云之上的聂婉娘闻声展颜一笑,挥手示意众人免礼,而后言道:
“闲云观一脉得我恩师眷顾,这才有了今日的盛况,本宗主虽先于诸位同门踏足道途,但亦不敢自喜,需知修行无坦途,吾辈修士当披荆斩棘、百折不弯,为天南众生开辟一处人间圣境!”
“吾等谨遵宗主法旨!”
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聂婉娘心中百感丛生,同时也是一阵后怕,她之前还是将破入八转境界想得太过简单了。
“自己的天分到底还是不及师父,可笑当年竟还自诩有七成的把握可以破境。
若非这些年一直参悟‘浮生大盘’中所蕴的质朴道理,再加上师父在自己的灵台玄光中打入了一丝造化之力,否则自己今次能否顺利破境还在两说。”
如此想着,聂婉娘心底对师父的敬服之意不觉再添几分,又想到当日的那场好打,聂婉娘不禁唇角微翘。
目光投向鸣潭处时,见几位长辈都在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含笑望向这边,于是便命众人自去欢宴,她自己则带着聂凤鸣等人径往后山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云渐起
看着俏生生立在自己眼前的大弟子,陈观主不由得老怀大慰,心中也是一阵感慨,思绪不禁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血月当空的冬夜。
他自己当时也还修行未成,却不想脑子一热,竟然糊里糊涂地就收下了两名弟子,日后修为高绝之时再细回想,似乎除了天意所授的缘法之外,再没有别的解释。
“这几年的变化还真是大呀,除了烟岚因为与自己气运相连,得以无惊无险地踏足了大能境界之外。
就连几个徒孙也都纷纷破入七转境界,婉娘今次又已功至八转,这样一算下来,若是论起宗门兴盛,闲云观当属天下第一!”
如此想着,陈观主不由越发地得意起来,示意聂婉娘落座之后,言道:
“为师今次为了断去你的倚仗之心,是以在你破境之时并未从旁护持,却不知那件‘浮生大盘’是否已经被你炼为分身?”
聂婉娘见问展颜一笑,心念一动,头顶天灵处便已跳出了那具古拙的磨盘,磨盘隆隆一转自有道韵随临,灵光微绽之时,顷刻间已然化作了一个身着素色道衣的聂婉娘。
陈景云见状大喜,哈哈大笑之余还不忘拿眼去瞄舜易,见他把眼睛睁的差点突出眼眶,不由笑的更加大声,任谁都能听出笑声中透着的自豪之意。
“唉!悔不该不听弟妹的劝阻,不想老弟这一脉的分魂蕴念之术竟然如此玄奇,好好好!老哥哥我愿赌服输,答应你的事情绝不反悔!”
虽然众人不知道陈景云与舜易之前定了什么赌约,但是只看舜易那副肉疼的表情,就知道两人之前一定下了了不得的赌注。
一旁的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而笑,她二人自然知道赌注为何物,但却闭口不言,心中则在感慨这位上古龙族大能的身家丰厚。
见到大师姐也如师父这般炼就了一具道器分身,众亲传立时两眼放光,其中除了不停吞咽口水的炼器大家程石以外,又属聂凤鸣与袁华的目光最为火热。
陈景云的六个亲传弟子之中,除了聂婉娘之外,就属他们两个修为最高,如今已经隐约摸到了七转后期的门径,自然也想在日后进阶八转境时能将一件至宝炼为分身。
见到众人这副样子,想明白其中关节的舜易瞬间不再肉疼,而是指着陈景云大笑道:
“哈哈哈......老弟这一脉所习的功法实在玄奇,分身能有本体大半实力也的确是亘古未闻,但是老弟呀,你却是不好厚此薄彼的吧!”
陈观主闻言笑容一垮,无奈地扫了聂凤鸣等人一眼,又见几个徒孙也都一脸谄媚地盯着自己,不由恨声道:
“都在这里巴望什么?至宝之流虽说存世不多,但若穷搜天地,就不信寻不来几件,哼哼!即便寻觅不得,他上古修士既然炼得,为师难道就炼不得吗?”
得了陈景云的保证,众亲传自然大喜过望,连忙嬉笑着称谢,这一下却又把舜易和卫九幽看的一愣。
虽然心中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对于陈景云言说自己能够炼制至宝一事,他二人竟是没来由地信了几分。
欢宴过后已是月上中天,陈观主见众弟子难得齐聚膝前,不由动了讲法的心思。
陈景云这些年虽然一味地悠游林泉、安然度日,也没有再去闭关悟道,但却正是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令他的心境得以安然。
无事闲诵黄庭,整理一下自己平生所修秘法,竟在不知不觉间使他相距大道至简之境再进了一步。
此番讲法并不单给亲传弟子,陈景云一声令下,闲云观上下但凡功至六转境界以上的修士皆可入到演武秘境听讲。
此事非是陈观主厚此薄彼,而是修为未至六转,众武修难免神魂不稳,若是冒然听讲,恐怕非但抹不去心底的尘土,还会横生愿望已至乱了坚持,于日后的修行绝无益处。
是夜,演武秘境之中聚集了九十一位闲云观六转境以上的高手,众人得了观主讲法,皆觉明心见性、眼界大开,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都获益良多,一时竟有不吐不快之感。
舜易与卫九幽同样听得异彩连连,最后按捺不住,四人也都登上高台论道一番。
五位大能境修士金口玉言,直讲得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好一番仙家气象!
讲法一直持续了半月有余,后辈修士又将这一次的讲法称之为“诸尊论道”,众多踏足六转境界的闲云观武修不但借此拂去了心头的迷尘,更是明悟了修行的真意。
之后的数十年里,伏牛山上下破开七转瓶颈的武修接连不断,也因此成就了一番令三族首脑夜不能寐的空前盛况,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
随着天南修士实力的整体提升,往来南北两地的商队中也都有了六转境的修士随行,对于一些类似小延寿丹之类的珍奇之物,柴斐等人更会亲自运送。
原因无它,只因北荒诸宗再不像从前那般小打小闹,虽然碍于大能境修士不得踏足大苍山的禁令,但是派出来的探子中已经不乏元婴后期修士。
其中更有一些宵小之辈绕过苍山福地的势力范围,将矛头对准了携带诸多灵石折返天南的商队上,一旦有机可乘便行劫掠之事,使得两方皆有修士自交锋中陨落。
随着两方仇怨的积累,中州五大宗门之中的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终于不再等闲视之,两家皆遣大能境使者前往天机阁,问询天机老人的意思。
天机老人自从当年替陈景云顶了芮青丝的怨毒咒术之后,这些年已经甚少离开方寸崖了,平日里无事就要衍算天机,至于针对的是谁,自然不言自明。
对于玄成子与齐道痴的联袂而至,天机老人似乎早有预见,不过三人到底在通幽草庐之中密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之后,闲云观派往北地的商队便开始不再受人待见,原本将商队首脑陆漓泉等人奉为座上宾的南陆诸宗也都变了嘴脸。
一时间,除了小延寿丹与闲云观特产的灵烟还会被人在暗地里争相抢买之外,余下的货物居然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聂婉娘对于北荒各宗的态度嗤之以鼻,一声令下,就将数十只商队尽数召回,小延寿丹与灵烟的价格也被提高了十数倍,且还只与灵宝阁交易,北荒修士再想买时,已经没了别的途径。
闲云观如今可不是那个要指着北荒的修行资源艰难度日的小门小户,不但有深埋地底的诸多上古遗迹可供发掘,更有两条通往妖、魔二族的隐秘商路可以互通有无。
而要说到闲云观如今最大的倚仗,自然便是那座传自亘古的蓬莱仙山。
何况苍生岛上虽然贫瘠,但却盛产五行之精,以之炼丹、入器,皆可提升数成品质,天南一隅也因此终于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自给自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债主登门
鳞云起时,朔风如刀,又值北地飘雪,寒冬降临。
这一日天刚拂晓,剑煌山悬剑峰上忽地起了一道剑光,看那剑光不疾不徐,但其所指却是大苍山方向。
如今的万里苍山早不似从前那般荒芜,各个险峰之上已是卫所林立、禁光层层,内里皆有柴二蛋统御的牛家村高手居中坐镇,严防北地宵小。
而那道剑光方一遁入大苍山地界,便就忽地一顿,而后显露身形、展露气机,看其身形相貌,却不正是总领乙阙门一应外事的实权长老凌度。
将一块“云”字令牌挂在腰间,凌度继续飘然向南,路过中央大营之时,还不忘入内向大营总管柴二蛋蹭了一顿酒喝。
诸位牛家村高手虽说这些年皆已修为不弱,战力更是远超同阶,但却依旧改变不了农家思维,从前被野猪拱了庄稼都要将之追杀致死,如今这万里大苍山乃是自家地头,众人自然上心。
是以聂婉娘也就顺水推舟,把镇守大苍山的差事安在了柴二蛋的头上,又在她亲自统御的闲云武卫中抽调了半数人马从旁辅佐。
自苍生岛折返的聂凤鸣也派了最是铁面无私的叶南筱过来,命他带领数十名赏罚堂高手在中央大营之中立了分堂,用来节制诸多天南武修。
对于能说会道且又脸皮极厚的凌度,柴二蛋自是热情相迎,大排筵宴。
柴大统领因为辈分太高,虽然修为不如聂凤鸣等人,但是就连聂婉娘见了他也要恭称一声二叔,是以整个乙阙门中敢在他面前嬉皮笑脸的还就真的只有温易安与凌度两人。
原本还要拉着凌度大醉一场,哪成想在席间一问才知道,原来凌度此来乃是因为西荒魔克礼到剑煌山中讨要魔宝一事。
既然凌度此来身负要事,柴二蛋只好息了强留客人的心思,他虽性情粗犷,但是却有自知之明,这些年从不参与宗门大事,只是一门心思地要为陈景云守好家业。
......
出了中央大营,凌度打了个酒嗝,而后依旧不急不徐地架着遁云向南行进,其间还不忘与几个熟人闲叙几句,看样子就知道他是根本没把人家那位西荒魔族大能的事情放在心上。
越往伏牛山遁行,凌度脸上的感慨之意便越浓,天南的变化就在眼前,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闲云观底细的剑煌山首脑,作为嫡系人物,温易安连舜易与卫九幽这两位的存在也对他并不隐瞒。
凌度起初只是因为受了陈景云的大恩,是以心里只想着如何报答,更是打定了主意哪怕将来身死道消亦是不惧。
不过到了现在,凌度的心中却早已经生出了莫大的信心,暗道:“想想都觉得过瘾呐!原来闲云观中如今已经拥有了五位顶尖大能!
闲云师叔与舜、卫两位前辈自不必说,纪师叔如今可是当世唯一的一位剑道大能,一身战力定是惊世骇俗!
而聂师姐当年未至大能境时就能与许究师兄战成平手,如今修为再进,恐怕也如闲云师叔当年那般,可以碾压同阶了吧!
啧啧!可叹自己之前还经常夜不能寐,总想着日后剑煌山与闲云观一旦落败,自己怎也要拼死几个半步元神境修士才能够本!”
如此想着,凌度忽觉胸口发胀,脚下的遁云也不觉迅疾了几分,不片刻来在伏牛山地界,再飘身上了辰翠峰,腰间“云”字令牌闪动几下,他便已经入到了守山大阵之内。
岂料尚未等他踏足实地,便见柴斐灰头土脸地从大殿中飞了出来,看其道衣上印着的硕大足印,便知这位武尊亲传是被人家给踹出来的。
要说伏牛山上下谁人脸皮最厚,那自然要数柴斐无疑,乍见凌度降下身形,柴斐嘿嘿一笑,便大步上前见礼,而后得意地拍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酒葫芦,示意凌度说完正事儿以后去后山寻他吃酒。
凌度自然知道柴斐的脾性,这些年柴斐明面上总领着闲云观派往北荒的几十只商队,实则一直在暗中扩充着“隐堂”的势力,凌度与犴公子、凤念凰参与其中、配合的也十分默契,是以四人关系极好。
笑着应承了柴斐的邀请,凌度大踏步跨入了主殿。
大殿之中聂婉娘高居首座,聂凤鸣与袁华陪坐在侧,三人早知凌度的到来,见他入到殿中,便都含笑招呼,都是自家人,因此无人去讲究那些虚礼。
待到凌度对聂婉娘躬身施礼之后,袁华先是挥手丢给他一葫芦灵酒,而后问道:“凌师兄,前日收到温师兄的传讯,知道魔克礼此时正赖在剑煌山不走,你今次亲自前来恐怕脱不开此事吧。”
“哈哈哈!袁师弟果真明察秋毫,魔克礼自当日败于闲云师叔之手后,许是从中得了什么感悟,这二十多年一直沉心闭关,一身修为恐怕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否则又怎么敢这般大鸣大放地前来讨要宝物?”
袁华与聂凤鸣闻言嗤笑出声,眼中全是不屑之意,聂凤鸣接口道:“老魔修为再进又如何?难道还能快过家师不成?何况家师当年只是拿他与妖神启练手而已,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哼哼!”
首座之上的聂婉娘也自莞尔,抿了一口杯中灵酒之后,对凌度道:“师父当年与那老魔确实定下了一个十年还宝的约定,却不料这一拖竟就到了现在。
凌度师兄,你此番折返之后,就说家师如今正在闭关衍法,外人不敢打扰,因此还宝一事还需往后延上一延。”
听得聂婉娘仍旧如从前那般称呼自己为“师兄”,凌度慌忙起身,连连摆手道:“师姐折煞凌度了!您乃南北两家共尊的大师姐,又是天下少有的大能境修士,即便顾念情分,可也不能乱了叫法。”
看着凌度这副窘迫的模样,聂婉娘无奈摇头,言道:“也不知道温师兄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陈旧的规矩,却非要给我按上一个两家共尊的名头,要不是师娘把他训斥了一顿,他恐怕也会如你一般称呼我为‘大师姐’了。”
凌度闻言嘿嘿赔笑,心中却道:“温宗主乃是纪师叔的侄儿,与您是实打实的亲眷,你们关起门来自然怎么称呼都行,我又没吃过什么熊心豹子胆,岂敢在您面前装大?”
“大姐,魔克礼今次前来既然赖在剑煌山不走,那么此事恐怕已经传遍北荒,各宗大能也定然会把目光投向这边,可是以我当年对老魔的了解,他该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性子才对,这其中......”
聂婉娘满意地看了弟弟一眼,颔首道:“魔克礼沉寂良久,此番前来定有所谋,依我的猜测,他来讨要魔宝不过是目的之一,不过嘛,此事不用你来操心。”
说到这里聂婉娘脸上忽地泛起笑意,接着道:“我这几年渡心破境,不得已才将四师弟召回山门,却不想你也跟着跑了回来,还拿我当幌子搪塞师父师娘,如今观中已无大事,你总不能再让轻歌那丫头苦等了吧?”
一句话把聂凤鸣说了个大红脸,袁华则在一旁故作忧伤地道:“大师姐说的是呀!可怜我那二嫂在苍生岛上望眼欲穿,一盼就是十年,好在师姐当年曾经赠了驻颜宝丹,否则说不得就是一个红颜白首的凄婉场面了!”
闻得袁华的调侃之言,聂凤鸣眼中不由露出思念之意,他与涂山轻歌两情相悦,如今聂婉娘已经功成八转,他的心中再无挂碍,因此便也动了央请师父师娘上门提亲的心思。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姻缘将至
上有灵峰掩宫阙,下有鸣潭映霜月。
山里幽芳衬青葱,山外苍柏缀落雪。
舞翩翩,仙禽戏水,闹聒聒,灵猿对语。草庐错落如闲棋,真人对饮道玄机。
人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小小的后山之上如今正有四位大能境修士结庐而居,虽说并未特意布置什么景致,但是山中气象却已不同,真个是祥云萦绕、道意盎然。
姬倾城最喜后山的氛围,虽然如今也已身兼重则,但是一旦交卸了差事,便会如从前那般赖在后山不走,这些年也不知道在几位老祖手里搜刮了多少好处。
此时纪烟岚与卫九幽正在草亭中品茗闲谈,已经长成了倾世妖娆的姬倾城则是随伺在侧,且还总能见缝插针拍马几句,直惹得纪剑尊与卫老祖不时笑骂。
“师祖奶奶,您说我师祖与舜易爷爷怎么总是赌个没完?师祖昨日钓鱼输了竟还迁怒灵聪,硬说自己受了搅扰,他老人家也不想想舜易爷爷的前身是什么,跟真龙比钓鱼耶?不输才怪!”
纪烟岚笑着白了徒孙一眼,言道:“你懂什么?你师祖如今的境界早已超出寻常道境,反正我是望尘莫及,而你舜易爷爷在上古之时便已突破了那层天人屏障,如今虽然修为不再,但是境界犹存。
是以在别人看来他二人虽然不时赌气斗胜,但是做的却是道理之争,要寻的也是那条殊途同归之路,你这丫头境界太低,如何能够理解?嘴巴张的那么大做什么?还不把茶斟满!”
一旁的卫九幽最喜见到眼前的情景,品了一口姬倾城斟满的灵茶,莞尔笑道:
“闲云观一脉当真是得天独厚,倾城这丫头才修行了多少年月?现如今怕也能够傲视群英了,她又自幼随在景云身旁,眼界见识亦非旁人可比,是以将来的成就呀,恐怕不在你我之下。”
看着被夸的笑颜如花的小徒孙,纪烟岚心中也自得意,不过还是没有忘了从旁泼一盆冷水,哼道:
“得意什么?几个小的里头就属你的修为最低,以后再与师兄师姐切磋时不许再用那柄龙须灵鞭,什么时候把你师祖亲授的看家武法练好了才能解禁。”
姬倾城闻言笑容一垮,但也只能恭声应承,她的这位师祖奶奶向来说一不二,连她师祖都要时常吃瘪,此事事关自身修行,姬倾城可不敢违背。
“哈哈哈......!倾城丫头,早就告诉你少去倚仗灵宝,你还与我顶嘴,怎么样,这回看你还敢吗?”
听了舜易的调侃之言,姬倾城连忙笑吟吟地摆放灵茶,不过嘴里却不回话,心道:“只看舜易爷爷笑的这么大声,师祖今日定是又赌输了,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妙!”
原本进入亭中时还是冷着一张脸的陈景云,落座之后见徒孙乖巧地为自己揉捏起了肩膀,这才舒展眉头,对舜易道:
“你的这具身体乃是万载龙栖木所化,自能助你统御木属灵物,不过我这天心五行妙法也不是吃素的,明日再与老哥在御火一道比试一番如何?”
舜易闻言又自大笑,拿出烟锅刚要吸上几口,又见纪烟岚与卫九幽纷纷皱起了眉头,只得收起灵烟复将茶杯端起,大饮了一口之后才道:
“岂不闻五行相生火蕴木中?老哥我神魂属水肉身属木,五行之中除了金、土两道稍弱一些,旁的又岂会怕你?”
“哼,孰强孰弱还要比过才见分晓!”
“好!我知道你小子定是私藏了不少瑶华琼浆,明日你若输了需得尽数给我,我若输了么,就拿出一滴上古真龙精血,助你养的那只四首爬虫提纯血脉如何?”
“一言为定!”
见到他二人三句话不离赌局,纪烟岚只得无奈摇头,一旁的卫九幽也觉心中好笑。
恰在此时,聂婉娘自灵峰之上飘然而至,见到这般场面也是哑然失笑。
“婉娘,你不在灵峰上好好当你的大宗主,怎么有闲跑到后山来了?先说好,墨玉笏板你是不要想了,如今时机未至,非是那处秘境现世之时。”
见师父出言调侃自己,聂婉娘娇笑出声,而后打趣道:“您老人家当年可是说过,说弟子到了八转境后,就可以去探查那处秘境,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你知道什么?那处秘境牵扯甚大,就连你舜易师伯在参详了墨玉笏板之后,都对那里颇多忌讳,如今南北已生波澜,妖、魔二族也是蠢蠢欲动,是以此时实在不易节外生枝。”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不由得对那处师父口中藏着三族密隐的凶地更为好奇,还要询问时,却听舜易插言道:
“婉娘,你师父说的不错,那里的确是一处要命的所在,即便我与你师父被困其中,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开启之法,日后一同走上一遭便是。”
见到舜易也是这般说辞,聂婉娘只得压下探究之心,展颜笑道:“弟子方才不过是说笑罢了,此来却是有一件喜事要请师父师娘一同出山,事关闲云观的颜面,可是草率不得。”
陈景云闻言眉头一皱,哼了一声道:“那逆徒终于不再推三阻四了吗?累的人家姑娘在海外空等了十数年,真是该打!臭小子人呢?怎么自己不来?”
言罢道念一动,就要把躲在灵峰大殿中的聂凤鸣擒拿过来。
还是已经喜的眉开眼笑的纪烟岚曲指弹出一道剑光,自半空中拦下了那道前去擒拿聂凤鸣的道念玄光,这才解了二弟子今日之厄。
“行了,凤鸣这孩子今次总算是开了窍,你就不要再教训了,我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前往苍生岛吧!
不对,还得精心挑拣一些聘礼才行,婉娘,还在这里愣着作什么?且先随我到你师父的秘库中选几样好的!”
聂婉娘闻言眼睛一亮,含笑答应一声之后就连忙跟了上去。
陈观主这些年无事就拿五行之精练手,虽然还没有炼制出随身秘境,但也成果颇丰。辰翠灵峰中如今多出来的十几个大小秘境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而这其中又有一处秘境是他用来存放各类高阶灵宝的,等闲不许弟子们进入,就连聂婉娘也不例外。
今日得了纪烟岚的首肯,聂婉娘自然不会放过打秋风的机会。她虽然已经身负“浮生大盘”这样的惊世重宝,但是秘库中的那些灵宝最差的也是玄阶上品,更有不少已经超出了玄阶灵宝的范畴,这样的好宝贝谁会不想多要几件?
看着喜滋滋、乐颠颠,好似王二婶附体的纪烟岚,陈观主也只能听之任之。
又见舜易与卫九幽皆是一脸古怪地瞧着自己,陈景云倒也光棍,把手一摊,言道:“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灵宝!”
那副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气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临苍生岛
对于与苍生岛联姻一事,陈观主原本并不如何在意,锦上添花罢了,与大局并无多大关系,但是既然聂凤鸣跟涂山轻歌情投意合,那他自然乐得玉成好事。
见一向执拗的二弟子今日终于开了口风,陈景云脸上虽然在装样子,心中却是大为高兴,又跟舜、卫二人吹嘘了几句之后,便也哈哈笑着离开,想来定是准备聘礼去了。
聂婉娘方才说的一点儿不错,此次联姻事关闲云观的脸面,往小了说是他陈景云的二弟子迎娶涂山氏的闺女,若是往大了说,则可令两地的关系再进一步、联盟更为稳固,可谓关系重大。
不过么,若要细论起来呀,以上说的这些都在其次,座下的几个亲传弟子哪一个不是陈景云的心头肉?师徒之间情同父子,这是自灵猿子那里就已经传承下来的,事关弟子的终身大事,陈观主如何会不上心?
......
自从脱离了修行资源将要枯竭的窘境之后,苍生岛上的众多修真之士再不似从前那般只知一味苦修,四处搜刮周边海域的五行之精不说,对于水属妖族也是一改之前的守势,扫荡起来下手极狠。
无尽海中宝物众多,虽然对修真者来说大多都是无用之物,但是将之拿到祖庭山易物堂处,那可就是大把的修行资源,至不济也能换些灵烟灵酒。
至于那些女修则是铆足了劲儿的想要换取驻颜灵丹以及一应饰物,因此在对付起水属妖族时,直恨不得将人家的老巢掘地三尺。
因此在这十数年里,苍生岛周遭的水属妖族纷纷收缩领地,妖族大能也都对此忍气吞声。
原因无它,只因当日舜易酒醉之后胡乱出手,他又天生不惧任何水法,结果把人家四位妖族老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此事一经传出,立时引得四海震动,各族妖修纷纷在暗地里打探舜易的身份但却效果不佳,苍生岛虽非水泼不进,但也不是等闲哪个妖族探子可以轻易踏足的。
更何况轩辕重光还对各宗下达了封口令,哪家修士敢把闲云观的存在泄露出去,那可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堪称是苍生岛万年以来最严的一条禁令。
罗浮山上依旧四季如春,自从聂凤鸣折返宗门之后,涂山轻歌便也交卸了她在祖庭山中的差事回到族中修行,不过修行起来又觉心浮气躁,思念之余也总是患得患失。
好在几大宗门皆有嫡亲子弟拜入闲云观外门,涂山氏也在其中占了三个名额,这三个宗族子弟每年折返省亲之时,都会把北地之事详细告知,也会捎来聂凤鸣的传讯玉牌,这才消解了不少涂山轻歌的相思之苦。
听着自山顶雅居中传出的美妙琴音,涂山谦叹息一声,对涂山宝宝道:
“只看那些献舞的灵禽与痴傻的小兽,便知你姑姑在琴艺一道已至化境,只是内中幽思之意太浓,听的久了不免使人心头酸涩。”
一旁涂山宝宝抹了一把粘在短须上的酒水,不以为意地道:
“轻歌姑姑未免太过矫情,我那聂二哥是何等人物?既然离去之时留下了话,那便绝不会反悔!
再说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自然要以大业为重,岂能被这些儿女情长牵绊了手脚?”
涂山谦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在孙子头上,骂道:
“混账东西!狗屁的大业为重!我涂山氏嫡亲血脉本就不多,爷爷还指望着你能开枝散叶,你可倒好,整日里除了修行便是与一众狐朋狗友胡混,这让爷爷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乖重孙?”
一见爷爷又开始唠叨起此事,涂山宝宝只得低眉顺眼地挨着,心中却在想着是否该去柴斐处避避风头,他与柴斐一别二十多年,想到好友前次在传讯玉简中的吹嘘之言,不禁更加心痒难耐。
就在涂山谦怒气未消之时,忽有一道讯光自南而来,倏忽间落入了罗浮山上的传讯法阵中,不片刻,就有守阵弟子捧着传讯玉简来寻族长涂山谦。
接过那名弟子手中的玉简,涂山谦念头微动,便将内中的信息浏览了一遍,而后便见这位方才还是满脸怒容的涂山氏当代族长竟是喜的合不拢嘴,哪里还顾得上训斥孙子?身形一晃便已失了踪影。
涂山宝宝见到爷爷所去的方向竟是老祖宗的隐居之所,心中隐隐觉得事情该与闲云观那边有关,是以便也身化遁光跟了上去。
“哈哈哈——!”
几个呼吸之后,涂山藏白的隐居之处忽地传来的一阵长长的笑声,笑声荡破层云,瞬间传遍了罗浮山的每一个角落,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欢喜之意。
山顶雅居中的涂山轻歌听了自家老祖的笑声,不禁皱起了眉头,她方才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之中,不知不觉间竟然达到了琴音化形的地步,此时按下了琴弦翩然起身,想去看看老祖宗到底抽了什么疯。
只是还未等她走出房门,便听涂山藏白大笑过后紧接着又道:
“涂山氏弟子听令,速速放下手中事务,一同布置山门、装点景致!天元故地闲云武尊及烟岚剑尊已至祖庭山,明日将携重礼前来拜山!”
涂山轻歌闻声一愣,旋即一头扑在软榻之上,竟是喜极而泣。
原来聂凤鸣当日离去之时曾经说过,说他到时候会请动师父师娘亲至罗浮山提亲,一则聂凤鸣自幼痛失双亲,师父师娘便与他的父母无异,再则他与涂山轻歌两情相悦,此情日月可表,为示郑重之意,自然需得师父师娘一同前来!
......
闲云观众人的到来在祖庭山中引起极大的轰动,原因无它,却是此次随同陈景云与纪烟岚一同前来的,还有最喜热闹的老龙舜易以及除了聂凤鸣之外的所有闲云观亲传弟子。
那阵仗,啧啧!可说是自从两地结盟之后绝无仅有!
说来也是好笑,此次临来之前,纪烟岚也不知道在牛家村的三姑六婆那里取了什么真经,竟是不许聂凤鸣在成婚之前与涂山轻歌相见。
又想着自己的这些徒子徒孙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实在应该拿出来显摆一番,于是一声令下,众人只得放下手中的差事,一同过来替她撑场面。
看着斜幽谷中这副嬉闹的场面,同来相陪的四位轩辕氏老祖以及诸位祖庭山高层的眼中皆有艳羡震惊之色。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之中,那位总领宗门事宜的聂婉娘如今也已进阶大能之境,今后当以忘忧尊者相称。
其余弟子也都根基深厚、气机隐晦,修为高深自不必说,就连那四个小辈弟子竟也人人都有不弱于三身境修真者的不俗境界。
如此一番比较下来,轩辕重光等人不由心下骇然,却是如今这闲云观的一家之力竟然已经不在整个苍生岛之下!
陈景云与纪烟岚的绝高战力他们是有目共睹,聂婉娘想必也不会差,更有眼前这位正被小辈们欺负的舜易前辈,那可是一人战败四位妖族老祖的绝世凶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礼相聘
巍峨罗浮顶,灵云绕盖松。
清风抚紫气,复落百花丛。
四野弥香远,碧树坠摇铃。
金乌初破晓,早闻仙鼓鸣。
却说这一日天刚破晓,罗浮山中的众多修士便都早早地忙碌了起来,峰顶大殿之中更是仙钟长响声传百里,不断昭示着今日的不同。
雅居之中此时早已经挤满了莺莺燕燕,诸女围着涂山轻歌不断地品头论足,嬉闹玩笑间不乏艳羡之言,都说涂山轻歌真是好福气,聂二师兄的样貌修为同辈第一,实乃天赐良配。
涂山轻歌此时早已打扮停当,一身扶风揽月仙衣,再配上聂凤鸣当年赠送的几件灵宝配饰,立时就将她的倾世之姿衬托的越发妖娆,素来冷清的眸子里也多出了一抹羞涩之意,真个是眉如剪羽盈情汲汲,玉面桃花秋波湛湛!
涂山藏白今日早早地来在了山巅,耳中听着雅居中不时传出的娇笑声,心头不由得百味杂陈。
涂山轻歌自幼就在他的膝下承欢,两人虽然隔着辈分,却与爷孙无异。而此番一旦收下闲云观的聘礼,那么这枚涂山氏的掌上明珠恐怕不日就要远嫁天元故地,到时候可就是真正的天南海北相见时难了!
涂山谦与涂山宝宝可没有自家老祖的诸多想法,他二人早年间曾在伏牛山中寄居数载,想到闲云观上下的护短脾性以及满门的和气,就都为涂山轻歌能够觅得聂凤鸣这样的良人而感到开心。
就在罗浮山修士都在翘首以盼之时,天际处忽地云气鼓荡,众人齐齐极目远望,却见半片天空已经在眨眼之间布满了七彩虹霓,滚滚祥云如同潮水一般自南方而来,不片刻便已席卷到了百里之外!
此时再一细看,旦见祥云之上紫气层叠,重重宝光直冲穹顶,又有天女显化飞空散花、瑞兽凝形四纵景从,诸般妙映晃煞人眼,缥缈玄歌荡斥九霄,却正是:“天元故地尊者至,琼香萦绕异象生!”
见了这副庞大的阵仗,涂山藏白立觉脸上有光,又见族中后辈尽皆目露震惊之色,不由高喝一声:“涂山氏子弟!还不速速随我迎接贵客!”之后便当先架起祥云迎了上去。
待到两方汇聚之后,却听涂山藏白当先言道:“闲云道友与诸位高士今日亲至,使我罗浮山上下蓬荜生辉!只是老朽惶恐,却不知武尊此来所为何事?”
见到涂山藏白故作不知,立在云头的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而笑,聂婉娘等人也自莞尔,他们此来乃是求娶,自然要被亲家拿捏一番,若不如此,如何能够显出重视之意?
挥手抚平祥云之上的诸多法相,陈景云抱拳揖手,含笑言道:“涂山道友有礼了,贫道夫妇今次携着门人冒昧前来,确是有事相求。
只因劣徒对轻歌丫头爱慕已久,日思夜想之下竟至无心修行,是以我这为人尊长的只能厚颜前来,想为弟子凤鸣求取这桩姻缘。”
涂山藏白闻言亦是眼含笑意,不过口中却含糊道:“呃——,武尊高足自是人中龙凤,身份修为当可配得上当世任何女子,只是我家轻歌乃是涂山一族的掌上明珠,此等大事还需细细斟酌。”
“哈哈哈!这个自然!似这等姻缘之事自然要讲究个两情相悦,本尊此次前来只为下聘,至于成与不成,就要看这两个孩子有没有缘分了!”
“是极、是极!”
……
眼见着陈景云与涂山藏白在这里说个没完,纪烟岚不由心下微恼,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言语,而后心念一动,指间纳戒中立时跳出了两柄灵剑。
“涂山道友,细论起来轻歌这丫头也算是我半个弟子,她若与凤鸣结为道侣,自然由我看顾,相信不会受了委屈。
这里是拙夫新近炼制的两件灵宝,一名翠微、一名青苍,皆有玄阶巅峰的品阶,这便赠予涂山氏吧。”
看着悬停在半空的两柄古拙长剑,周遭观礼之人尽皆忍不住暗自吞咽口水,就连轩辕重光等人也都心中惊讶,需知灵宝一旦入了玄阶巅峰,那可就真真的入了重宝之列,用做宗门传承也是足够!
“咯咯咯!涂山前辈,婉娘这厢见礼了,家弟是个什么德行我岂不知?虽说样貌尚可、修为也高,但是终究是个木讷性子,如今又掌管着宗门赏罚堂,是以为人越发的方正,他既真心爱慕轻歌,想必此生绝不会三心二意。”
聂婉娘一边笑颜如花地说着弟弟的好处,一边自纳戒之中摄出了九枚泛着湛湛寒光的奇形长针,复又言道:
“这九枚玄煞神针是家师当年特意为我炼制的一套防身灵宝,九枚齐出之下,大能境修士若不提防也要受创,今次我便将之赠予轻歌妹妹。”
“嘶——!”
在一阵吸气声里,袁华等人尽是强自忍笑,皆在心中暗道:“大师姐就是大师姐,即便赠出宝物也要指名道姓,想必这套灵针日后只会落入自家二嫂手中。”
“臭丫头今次倒是大方!”
笑骂了聂婉娘一句之后,陈景云复又看向一脸期许之意的涂山藏白,知他此时正在等着自己的厚礼,于是收起笑容,正色言道:
“涂山道友,我那弟子虽然顽劣,但是一身修为在同阶之中当是首屈一指,且还最是尊师重道,心性品行亦是无缺。
今日为显诚意,本尊便将这七颗‘无极天星珠’相赠道友,此宝上应北斗、内蕴极星之力,单独用时威能不下任何玄阶灵宝,七宝合用之时,当与寻常至宝相近!”
此言一出,祥云之上立时变得落针可闻,众人齐齐盯着那七颗宛若星辰的无暇宝珠再也挪不开眼睛。
如今苍生岛上的各大宗门之中,也只有祖庭山上供奉着的那道上古符印可以称之为至宝,别的宗门哪有这般底蕴?
而今日陈景云为了替门下弟子求的佳偶,竟然不惜以如此重宝相赠,虽说七宝合用之时只与至宝相近,但也足以镇压一方气运!
如此沉寂半晌,涂山藏白终于把目光自天星珠上挪开,而后语带艰涩地道:
“道友还请收回此宝吧,轻歌与凤鸣本就两心相许,方才种种不过玩笑罢了,今日我若收下这等重宝,却要置我轻歌孩儿于何地?各大宗族又会如何看待我涂山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其乐融融
书接上文。
却说陈景云赠出“无极天星珠”后,引得祥云之上一片寂寂,涂山藏白沉吟良久,终是不肯收下,其用意不言自明。
陈景云与纪烟岚等人见状,皆在心中暗自赞许,前来观礼的诸位苍生岛老祖也都各自抚掌称叹。
即便重宝在前,但是涂山家终究更在意的是亲情与脸面,修真之人的风骨在此刻显露无疑。
“涂山道友此言谬矣,道友是怕今日一旦收下此宝,轻歌与凤鸣的亲事就会因此变了味道,此情足显高节,只是却未免小瞧了闲云观与我陈某人了!
不是本尊自夸,若要论起宗门和睦、同门友爱,我闲云观一脉可为天下表率!凤鸣自幼在我膝前长大与我亲子何异?
是以涂山氏今日要么收下此宝,全了我对两个孩儿的重视之心,如若不然,本尊说不得就要带着门人行那夺亲之事,怎也要替凤鸣抢得佳偶才行!哈哈!”
陈景云这一席话直把祥云上的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数息之后才爆出了震天的哄笑声,纪烟岚与舜易大为意动,聂婉娘与袁华等人更是摩拳擦掌,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涂山藏白呆愣之后复也跟着大笑起来,轩辕重光与旁的苍生岛老祖借机也劝,都说武尊若是真行抢亲之事,自己非但不会阻止,说不得还要从旁帮手呢!
涂山藏白借坡下驴,乐颠颠地收了悬在身前的诸般灵宝,言说涂山氏小门小户,可是抵不住武尊这样的强盗!而后忙将众人邀下云头张罗着开宴,又呼喝着涂山谦赶快去请涂山轻歌出来见礼!
涂山轻歌早把方才之事映在念头之中,心中激动之余,眼眶不觉泛红。
盖苍生岛万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女子与人结亲时能有这么大的阵仗!以至宝下聘本已惊世骇俗,不想夫家竟是霸道至此,居然放出夺亲之言,虽然知道只是玩笑,但是此事一经传出,必定轰动整个苍生岛!
此时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同族姐妹早已不复之前的谈笑风生,再看涂山轻歌时,眼中艳羡之意不减,心底却已多出不少苦涩。
自今日起,涂山轻歌的身份再不同于以往,是真正的身化彩凤,跳出了涂山氏与苍生岛的桎梏,与爱侣比翼双飞纵横八荒四海,就连那座传说中的蓬莱仙山也只是人家的后花园了。
“咳咳!轻歌侄女,老祖宗命你前往大殿拜见诸位前辈。”
耳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涂山轻歌应声起身,缓缓推开了房门,入眼处正见一脸感慨之色的族叔涂山谦与正对她挤眉弄眼的涂山宝宝。
斯时正有一缕和煦的阳光透过头顶的祥云倾照而下,又恰好落在了涂山轻歌身上,这位涂山氏的天之娇女立觉胸中暖意萌生,玉足微动时,人已飘然远去,只留下一路的风情。
大殿之中欢声不断,诸位大能身前的案几上也早就换成了出自蓬莱仙山的珍奇灵果以及闲云观出产的佳酿。
涂山藏白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大加赞赏,连亲家的“无极天星珠”都收了,他又哪里会在意这些末节?
在座的诸位苍生岛老祖此时算是看明白了,这闲云观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喧宾夺主,不过这样的“恶客”谁不喜欢?多登门几次才好呢!
随着一阵香风袭来,殿门外已经显露了涂山轻歌的身形,众人见是正主来了,不由齐齐收声,含笑盯着她看,这其中又数姬倾城最是得意,暗道:“也只有这般倾城绝代的人物才配做自己的师娘!”
见到涂山轻歌被众人看的俏脸绯红,聂婉娘自然要为弟妹解忧,于是飘然起身迎了上去,笑着把涂山轻歌拉入大殿,还将一枚五行纳戒套在她的玉指上,之后才又重新落座。
感激地谢过聂婉娘后,涂山轻歌先与诸位老祖见礼,而后对着坐在主位上的陈景云等人盈盈拜倒,恭声言道:“弟子轻歌拜见师父、师娘,拜见舜易师伯,拜见大姐。”
见到涂山轻歌不称前辈,而是随了聂凤鸣的称呼,陈观主与纪剑尊相视一眼,皆觉心怀大慰,聂婉娘更是眉开眼笑,怎么看怎么觉得弟妹顺眼。
一旁的舜易也是哈哈大笑,觉得眼前女子丝毫也不造作,很合他的脾性,又想到自己此番前来还没送出礼物,于是手掌一翻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卷轴,言道:
“你既叫我一声师伯,那便不能薄待,此前曾听凤鸣说你精通音律,师伯这里有一卷传自上古的天音秘法,你若习之当可受益无穷!”
涂山轻歌闻言大喜,连忙躬身接过,小心地将之收入纳戒,再次称谢之后便不言语,而是笑吟吟地将目光投向程石、袁华他们,涂山藏白等人不解其意,只在一旁瞧着。
众亲传见到涂山轻歌这副样子,无不苦笑摇头,心知此女定是已经染上了闲云门徒惯会搜刮同门的陋习。
没办法呀!这位嫂夫人自今日起便是闲云观的核心一员,众人南来之前皆被自家二师兄威逼警告过,此番想不大出血也难。
程石最是光棍,起身对涂山轻歌揖手一礼,瓮声道:“小弟见过嫂子,些许灵宝还请笑纳!”而后手指微弹,霎时就有十七八件上好的灵宝自纳戒中跳了出来,一时宝光四射晃煞人眼。
袁华与涂山轻歌早已熟识,他虽不善锻宝,但是这些年总领南北交易事宜,自是肥的流油,于是含笑取出一个精巧的储物袋,揖手道:
“嫂夫人知我不善炼器,是以只能把些俗物拿出来献丑,袋子里的五万上品灵石权当小弟的心意!”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更有侍者不小心打碎了手中的器皿,程石乃是炼器宗师,拿出诸多灵宝还在情理之中,不想袁华出手便是五万灵石,而且还是上品,其价值比之那些灵宝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咯咯咯!小妹见过二嫂,我可没有两位兄长那么阔绰,今次便将这一瓶全由万年灵髓精华调制的‘冰肌玉露’赠予嫂嫂,至于效用嘛,自是要比驻颜丹之流好上不知多少哩!”
听完了季灵极为得意的描述,殿中女修无不大为意动,涂山轻歌连忙接过玉瓶收入怀中,眼睛也已笑成了弯月,心中暗道:
“灵宝、灵石自己能用上多少?还不是都要便宜了宗族?没见老祖宗与族长他们此时已经笑的见牙不见眼了么?还是这位小姑子最好,知道何为女子的恩物。”
正自心中腹诽之时,却见坐在季灵下手处的肥胖道人兀自起身,涂山轻歌知他便是六师弟柴斐,于是便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等着对方拿出礼物。
“嘿嘿嘿!小弟见过嫂嫂,二师兄之前想必曾与嫂嫂提过小弟,同辈之中就属我的修为最差,拿出的礼物自然无法与师兄师姐相比。
这几颗‘妙莲淬体丹’是我央请北荒文琛师伯亲自炼制,丹成之时天降雷罚,蕴成上品,对我等修习肉身之人益处极大,还请嫂嫂笑纳!”
自从与闲云观结盟之后,苍生岛再非与世隔绝,是以“丹圣”文琛之名殿中诸人早有耳闻,此时一听柴斐所执玉瓶之中竟然装着此等宝丹,不由皆是暗吞口水。
待到涂山轻歌小心地接过柴斐的大礼之后,彭逍与彭遥、孟不同、姬倾城四人也都上前拜见长辈,四个小的可不会拿出礼物孝敬涂山轻歌,反倒是笑嘻嘻地伸出手来当面讨要好处。
四小的这个举动立时引来满堂哄笑,好在涂山轻歌早有准备,将一大袋子闲云观中人皆是极为珍视的五行之精交到四小手中,让他们自去分派,这才摆脱了晚辈的纠缠。
看着被季灵拖拽到身旁落座的涂山轻歌,非但涂山藏白老怀大慰,殿中诸人亦觉和谐无比,就好似涂山轻歌天生就该是坐在那里,成为闲云观亲传一脉的一员。
而这其中又属一直坐在自家老祖身后的轩辕菁华感触最深,虽然心中杂陈百味,但却不得不承认涂山轻歌确实要比自己更加适合聂凤鸣。
正在喟叹之时,不经意间瞥到对面的程石,见他正在冲着自己憨笑,轩辕菁华忽地又觉心底一甜,暗道:
“也不知道这块傻石头何时才能开窍,他来下聘之时定然也是今日这样的场面吧!倒时自己......啐!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
......
事情果然如同涂山轻歌所想,闲云观为了求娶涂山氏的佳人,今次拿出的聘礼足以震惊当世。
再加上还有个闲云武尊一门上下不惜出手抢亲的故事传出,更是在苍生岛上引来了一片莞尔赞叹之声。
又在罗浮山上盘横了数日,因为纪烟岚与聂婉娘等人不欲聂凤鸣在家空等,于是便说动了陈景云折返北地。
涂山藏白等人自然不舍,毕竟此一去,自家闺女可就是人家闲云观的人了,于是略一商议之后,便决定派出大队人马前去送亲,反正涂山氏嫡亲一脉体质特异,并不惧怕天元故地的混沌流毒。
第一百三十章 聂婉娘分身北去会魔头
绝域荒漠深处,此时正有一队修士在亡命奔逃,只看众人施展的御空身法以及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乃是闲云观武修。
断后的修士身形壮硕、气机凝实,显然已经有了五转上境的修为,遁行间不时回望,见那十数只衔尾追杀的魔鹏已然越来越近,脸上不由露出焦急后悔之意,眼中则是战意凛然。
“牟老九!一会儿老子带着弟兄们结阵御敌,替你挡住魔物,你需将此次交易所得以及那些魔鹏卵全数带回山门!
哈哈!兄弟们的家小你以后也一并照顾着吧,咱们今次功劳不小,就全都便宜你这混蛋了!”
断后武修的一席话立时引来了一阵笑骂声,却唯独遁行在最前头、身法也最轻灵的牟姓修士咬牙切齿,回头叫骂了一句:
“去你娘的!老子就知道你姓佘的没安好心,你们在这里两脚一蹬倒是轻松,老子下半辈子还能活吗?”
“行了!莫再叽叽歪歪,今次是老子们贪心作祟,引来杀身之祸也是咎由自取,记得逢年过节多给弟兄们上些灵烟灵酒!”
佘姓修士说完此言,眼中忽地泛起一片暴戾之色,手中灵兵一摆,高喝道:
“众兄弟听令!随我结下玄武杀阵!今日便是身死,也不能让这些扁毛畜生好过!”
其余几人闻言应和一声,便将随身灵宝尽数御出,唯独那名牟姓修士双目赤红,头也不回地往东便走,看其瞬间加速的遁光,就知此人已经催动了燃元秘术。
此时领头的魔鹏一见这些贼偷居然不再奔逃,反而结成了阵势拦在前面,又感受到鹏卵的气息越来越远,不由得唳鸣一声,挥翅便扇!
这一声唳鸣实可谓惊空遏云,结阵的七人之中除了佘姓武修未受影响之外,余者皆觉耳膜生疼头晕目眩,有两个修为弱的更是耳鼻流血模样凄惨。
不过好在几人精修武道、肉身强横,这才勉强不乱阵脚,纷纷收摄心神咬牙坚持,御使灵宝抵御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大小风刃。
玄武杀阵防御之力惊人不假,怎奈那只为首的魔鹏竟然有着不下于元婴境修士的实力,是以这场激斗只进行了不到盏茶功夫,七名武修便已人人负伤,整座杀阵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噗!”地再次喷出了一口鲜血,佘姓修士的脸上已经呈现一片灰白之色,手中灵兵也似重若千斤,再没了之前的灵动。
“哈哈哈!老子是不成了!这就先走一步,到下面去给哥儿几个探一探路!”
佘姓修士此言方落,其余六人也都纷纷大笑出声,竟是各自开始拼命鼓荡周身气血,看样子就知道是要行那与敌携亡之事!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道遁光携着风雷之势自天际处狂飙而来,来人清啸一声,便已拦在了七人身前,而后曲指连弹之下,竟然同时御着十数柄小巧的灵刃抵御住了魔鹏的诸般攻势。
却见来人身材消瘦、面色阴冷,看其衣着样式以及腰间的青玉腰牌,便知他是赏罚堂的一方主事。
七名武修自然认得此人,见他今次亲至救援,不由得皆在心中叫苦不迭,原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几十年前曾与暮如雪齐名江湖的“小刀”幽幽儿。
如今的幽幽儿可再非当年的江湖草莽,非但身具六转上境修为,更被聂凤鸣委以赏罚堂西域总管一职,可谓是位高权重。
此人又是一个心思阴沉的,混不似与他同样修为的副总管“人屠子”申平那样好说话,惩治犯错门人时又素来讲究从严从重,是以西域之地的闲云观武修全都怕他。
知道此时不是伏地认错的时候,佘姓修士与其余六人连忙各自安抚气血、吞咽灵药,之后又自加入了战团。
有了幽幽儿的加入,场中局势立时稳定了下来,虽然幽幽儿的修为并不足以灭杀鹏王,但是防守却是足够,而且他的十几柄灵刃实在刁钻,分合伏击之下,居然被他连斩了四只魔鹏。
而那只鹏王也已经战红了眼,竟是不管不顾一味强攻,看样子就知道是在拼命。
不过可惜的是,今日之战怕是注定要以魔鹏一方的败亡而告终,因为此时东方忽地又有遁光疾来,为首之人所携威势并不比幽幽儿弱上分毫。
……
眼见着那只鹏王带着七八只受伤的魔鹏唳血而走,劫后余生的佘姓修士与另外六人立时瘫坐在沙丘上大口喘气。
赶来驰援的申屠抬手将已经哭得稀里哗啦的牟姓修士丢入人堆,而后哈哈笑道:
“好你个佘三泰!真他娘的胆大包天,居然只带着这么几个人就敢去掏魔鹏的老巢,竟还他娘的运道极高,真被你们给成功了!哈哈!今次个个都有功劳,应当好好奖赏!”
一旁的幽幽儿闻言冷哼一声,而后阴侧侧地道:“奖赏?哼!袁四爷当日立下规矩,严令前去西荒的商队只许沿着守山灵兽以魔威划定的路线往来行走!
尔等今次非但不听号令,竟还晚了三日归期,八十火鳞鞭的惩罚谁也别想逃掉!”
此言一出,方才连死都不皱半下眉头的佘三泰等人立时哀嚎出声,赏罚堂的火鳞鞭可不是那么好挨的,若是真的挨上八十下,没有半年的将养休想下床。
“行了老幽!你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是谁一见商队迟归便急吼吼地跑来接应的,就连总堂讯玉都来不及接取。
嘿嘿!要么怎么说这几个小子运道好呢,这是总堂传来的消息,你看看吧!”申屠一边说话,一边自怀中取出讯玉交到老友手上。
幽幽儿略带疑惑地接过讯玉,心念一扫,就将内容看了个完整,而后那张万年僵尸脸上居然破天荒地有了笑意,对申平道:“兹事体大,你我需得速速归宗听候差遣。”
而后又对佘三泰等人道:“二爷喜事将临,确实不易过多刑罚,方才听牟成禀报,说你们今次收获了十几颗魔鹏卵,此物倒是稀罕,当可充入礼单。”
言罢身形一动,竟是当先走了。
佘三泰等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直到在归途中从申平口中得知了聂凤鸣将要成婚的消息之后,这才恍然大悟,皆不由暗道一声侥幸。
类似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闲云观的几位圣尊今次亲往海外,为的是替聂二爷下聘,这个消息一出,闲云观武修自然要奔走相告。
聂二爷是谁?那是武尊亲传、忘忧宗主的亲弟,更兼赏罚堂正位!天下武修若要论起仰慕崇敬,那么自然非观主大人莫属,可若论起敬畏之意,便连聂婉娘都要排在聂凤鸣之后。
皆因聂凤鸣为人最是中正,麾下修士最重规矩,雷霆雨露、恩威并施之下,赏罚堂早把一众天南武修归拢的老老实实。
今次聂凤鸣大婚,众武修自是无比重视,各处管事尽皆绞尽脑汁地准备贺礼。
礼品无需多么贵重,但求能够合了聂二爷的心意,若是二爷能在高兴之余把规矩稍稍放松一些,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
剑煌山这边的情形与天南类似,闲云观如今财大气粗,乙阙门这边时常要被接济,因此礼物一事便伤透众剑修的脑筋。
好在剑煌山下就有一座灵宝阁分堂,温易安与凌度等人穷搜灵宝阁,这才整备出了几样稀奇之物。
许究这些年无事就会赖在剑煌山不走,陈景云当年布下的纯阳五行大阵玄妙异常,许究此时虽然已是大能境修士,但也能够从中受益。
况且魔克礼此时还在剑煌山中苦等,虽然中规中矩未见他去行什么鬼蜮伎俩,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许究认为自己有义务替陈景云把这位“债主”看好。
而前日在温易安口中得知了聂凤鸣将要成婚的消息之后,许究自然也想前去祝贺,怎奈又怕坏了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当年定下的规矩。
正在许究暗自踌躇之时,聂婉娘却忽地驾临了剑煌山,之后非但向许究下了请柬,还请他将另外两份请柬转呈至文琛与昙鸾手中。
感受到了聂婉娘周身涌动着的磅礴威压,许究自是吃惊不小,问询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位聂师妹竟也进阶成了大能境修士,而此刻立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具类似“惊云刃”的道器分身罢了。
许究对此极受震撼,心知聂婉娘也定然是如陈景云那般于化外之地渡过了天劫,否则天南与北荒相距不远,各宗法阵必有感应。
既然得了聂婉娘的邀请,许究自然再无顾及,谁都知道闲云观如今乃是忘忧仙子当家,她的邀请,便是闲云武尊的邀请。
目送着替自己跑腿儿的许究飘然远去,聂婉娘的目光扫向了后山的一处精舍,那里正是魔克礼的客居之处。
一旁的温易安顺着聂婉娘的目光看去,知她此来定是为了解决此事,于是以神念传音道:
“聂师妹,这老魔今次古怪的紧,居然只身前来不带半个侍从,且我观他嘴上虽然催促的厉害,说是想要与闲云师叔见面,但是这些时日下来,却似住的越发安心了。”
聂婉娘闻言浅笑回道:“似这等奸猾老鬼的心思又岂是那么好揣测的?师兄且与嫂子去闲云观中帮衬一二,老魔这里自有小妹应付。”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密谈
客舍之外魔克礼早已出门相迎,心知聂婉娘此番前来该是为了归还魔宝一事,他也不急,只是一个劲儿地称叹武尊一脉人才济济,言下之意居然仍当聂婉娘是个晚辈。
聂婉娘与他寒暄几句之后便不愿多做啰嗦,而是直言问道:“道友此番前来,讨还魔宝想必只在其次,到底所为何事还请明言。”
魔克礼没想到聂婉娘竟然如此直接,微一错愕便就抚掌大笑,笑罢赞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北荒都传聂道友心思玲珑、机变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道友谬赞了,听闻西荒魔族如今已经有了一统之势,道友此番前来是受人所托,还是为了本家利益?”
一句话又把魔克礼问的一愣,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郑重起来,挥手打出一道用以隔绝外界窥探的魔光,之后才道:
“聂道友当真料事如神,不错,贫道此番正是受了魔皇一族当代长公主所托,前来与贵宗商议两家互利之事。”
聂婉娘闻言面色一冷,言道:“我闲云观虽说受人排挤,但是说到底却仍是人族一支,又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魔族暗中勾结?”
“道友勿恼,且听老朽细言,我西荒魔族自钰阙公主成就魔尊境后,近年来虽然止了乱战的局面,但也大伤元气,需得好生休养生息。
老朽此来并不指望能够达成盟约,只是希望贵宗能将前往西荒交易的暗商规模扩大一些,同时把一些稀缺之物加入交易的范畴。”
略带玩味地看了魔克礼一眼,聂婉娘故作不解地道:“道友所说实是无稽之谈,需知自古人魔不两立,我闲云观又岂会派遣商队潜入西荒?”
“哈哈哈!聂道友莫要再说这些推脱之言,贵宗前往西荒的商队虽然规模不大,但是暗地里交易的可都是人族稀缺之物。
而此中若非有我魔族高层暗中照拂,那几支小小的商队又岂能在西荒各族畅行无阻?恐怕早就被那些魔族小辈们劫掠干净了。”
魔克礼此言自是真的,聂婉娘与袁华等人也早已心知肚明,横跨东荒天堑山的那条商路也有类似的情形,那些守阵的妖修非但会给商队开出口子,有时甚至会从旁护持。
“咯咯咯......!道友既然言之凿凿,那么此事定是真的,本尊这些年一直沉心修行,少理宗门俗务,想必是门中出了利欲熏心之辈,此番回去定要详察。”
见聂婉娘依旧矢口否认,魔克礼无奈摇头,自腰间翻出一面玉牌托在手中,而后言道:
“来此之前长公主已经料定闲云观这边不会轻易答应,因此特意命我携此分神玉牌,有些事情还请两位详谈。”
言罢魔气一催,手中玉牌立时紫光大盛,片刻之后竟在重重光影之中显化出了一名颇具英气的女子身形。
聂婉娘乍见那名神情灵动的女子虚影,竟是丝毫不以为异,待那女子化虚为实踏足地面,这才浅笑言道:“早就听闻钰阙道友修为高深,今日一见这具魔念分身,当真名不虚传。”
钰阙公主一见立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名绝美女子,不由瞥了魔克礼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展颜笑道:
“今次原本想要拜会武尊前辈,不想竟是有幸与聂道友相见,钰阙实在欣喜!咦?不想道友此身居然也是一具分身。”
“小小秘术不值一提,钰阙道友既然亲至,那便随我到弈剑峰上一叙如何?”
“如此甚好!”
眼见着两女飘然远去,被晾在一边的魔克礼不禁苦笑摇头,心中忖道:
“好像自从那闲云子横空出世以后,这天地间就生出了莫大的变数,而今才过了几十年的光景,不想就连他的弟子也已经成就了大能境界。
不过好在我魔族之中也有了钰阙公主这样一位不世雄主,否则此消彼长之下,百十年后西荒魔族也不知道会沦落到何种境地。”
喟叹一声之后,魔克礼转身回了客舍,他虽身为魔皇一族的客卿长老,但是今日聂婉娘与钰阙公主的谈话他却没有资格旁听,想到此节,这位老一辈魔族强者的心底不由生出了沮丧之感。
弈剑峰洞府之中灵气萦绕,亭台楼榭、潺溪鸣泉一如从前。
聂婉娘与钰阙公主叙话良久,一直到那块支持着钰阙化身凝形的玉牌魔气耗尽。
负手在洞府之中踱步半晌,又在陈景云当年打坐的蒲团上思虑一阵,聂婉娘这才喃喃自语道:
“这钰阙倒是一个胸怀大志的,只可惜眼界还是太小,也罢,既然你想暗中壮大魔族,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也好为师父预言的那场天地动荡再添一个变数。”
心中有了决断之后,聂婉娘飘然起身,又觉师父的这张蒲团坐着甚是舒服,于是指头一挑,含笑将之收入了指间纳戒。
枯等在客舍中的魔克礼方才已经收到了钰阙的魔念传音,只从这位西荒实际掌控者略带喜悦的语气中,魔克礼便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
只可惜钰阙公主命他速速折返魔族,且还不许再向陈景云讨要那件魔宝,这个结果令魔克礼大感憋屈,于是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就架着紫光回归西荒了。
以道念察知了魔克礼离去时气急败坏的模样,聂婉娘绝美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惋惜之色,虽然手痒的厉害,却也只能作罢。
聂婉娘如今八转已成,这具分身也有着本体的七成实力,原本还想激将老魔与自己动手,却不想他竟然对钰阙的吩咐半点儿也不敢忤逆,只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此女的御下之能。
“龙蛇起陆,天地或将反覆,值此风云际会之时,世间自会生出许多惊才绝艳之辈,幸我生而逢时,能与师父一同身入这场倾世盛宴,与天下英杰共谋一醉!”
心中如此想着,聂婉娘宛若星辰的眸子里不由闪过一抹迷醉的神光。
她以周天星神入道,虽然不敢如陈景云那般以神魂踏足光阴长河,但也多少能够借着亘古星力预见到一些端倪,此时想着未来将要经受的血雨腥风,不由得一阵心猿躁动。
......
莲隐宗妙莲峰丹室之中,文琛看了一遍许究送来的请柬,先是喜上眉梢,复而破口大骂!
先骂陈景云是只缩头乌龟,再骂聂婉娘不知礼数,最后再把聂凤鸣等人全都算了进去,大骂闲云观这一窝子里头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旁的许究强自忍笑,并不出言劝慰,任由师叔发泄心中的高兴与不满。
许究自然知道文琛与陈景云的交情是何等深厚,陈景云二十多年没有现身北荒,文琛又碍于当年的约定无法踏足天南,说不惦念那是假的!
今日突然拿到了陈景云亲笔书就的请柬,内中又多是索要礼物之言,文琛高兴之余不疯才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布置
大骂了一通,文琛心气儿稍平,轰走许究之后便开始琢磨起了自己今次该送什么贺礼,最后一拍脑门决定以量取胜。
毕竟闲云观如今已是家大业大,陈景云自己又是丹道大家,又怎么会让门下亲传少了高阶灵丹?
这些年聂婉娘时常命人偷偷送来五行之精,文琛以之入丹,也不知道提纯了多少中品灵丹的丹性,今次索性多拿一些,总之是要堵上陈景云的嘴。
禅音寺昙鸾那里的情形类似,只是她并不像文琛那般对宗门隐瞒欲往天南一事,释圣禅师与释海、释泽三位佛家尊者闻听昙鸾收到了许究送来的闲云观请柬,皆是满心欢喜。
陈景云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北荒佛门共尊的逍遥居士,是以三位老僧也都各自拿出一些稀罕之物,托昙鸾一同带去,以全禅音寺的心意。
......
书要简言,却说这一日明月当空,伏牛山上下人头涌动,众多武修皆是翘首望向西南,脸上皆有兴奋之意。
待到亥时三刻,远方天际处忽地跳出一个黑点儿,黑点儿由远及近荡破层云,不片刻便已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众武修欢呼出声,各自御空观瞧,想要将这座悬在辰翠灵峰边上的暗青色灵峰看个真切!
聂婉娘的道器分身在暗青色灵峰之上显露身形,大袖一挥,就见方圆不下五百丈的平顶正中忽地竖起了一片殿宇,而后她又玉指连点,每一次指头点出,这座灵峰上便会多出一样景致。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整座灵峰已是美轮美奂、好似月里仙乡,直看得众武修无不暗地里吞咽口水。
哪成想即便如此,聂婉娘却似乎仍不满意,思虑片刻之后这才眼含笑意,抬手就把一颗天蓝色宝珠打了出去。
宝珠悬空见风就涨,片刻之后大如磨盘,待吸纳了周遭的灵气之后,竟自其中淌出了一股清流,片刻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溪。
溪流一成,整个灵峰上的景致像是瞬间活了一般!一旁的聂凤鸣看着姐姐的大手笔,心底暖意萌生的同时,又不禁悲从中来,目光投向武贤庄所在的方向,想的则是父母生前的音容笑貌。
聂婉娘知他心中所想,眼中也有泪光涌动,她之前亲至地脉之下,祭炼了一座上古残峰,又将其中全由青灵玄石组成的一截搬运了过来,为的就是弟弟成婚之用。
以她们姐弟二人的修为与地位,八荒虽大也能纵横驰骋、四海虽广亦可任由东西,只是父母早亡,无缘得见子女今时今日的风光。
感怀了一阵之后,聂婉娘对聂凤鸣道:“师父师娘明日就会折返,还有轻歌的一众亲族也会跟来,你且收拾心情好生准备,待明日大婚之后,咱们便一同回家祭拜爹娘。”
聂凤鸣闻言颔首应是,沉吟片刻,言道:“大姐,依着我的意思,不若将整个武贤庄全都搬到灵峰上来,爹娘在天有灵,怎会不想离你我近些?”
立在远处的彭仇眼眶早红,此时也上前道:“凤鸣说的不错,你爹当年时常与我彻夜长谈,总说聂家虽然得了两块仙家玉牌,但却福缘浅薄,难解其中之秘,言语之中尽是惋惜向往之意,如今婉娘既然移来了这座灵峰,正该让老主人得偿所愿才是。”
因见场中气氛太过压抑,聂婉娘当先收拾心情,笑道:“此事全由凤鸣做主便是,毕竟他才是聂家唯一的男丁,况且今次大婚之后,他可就要分家另过了,也不知道师父会否把他赶的远远的。”
此言一出,聂凤鸣立时大囧,讪讪道:“师父当年所说不过戏言罢了,哪有真把徒弟往外撵的道理?大姐你也是的,做什么非要把这座灵峰挪来?若是师父心血来潮让我御着灵峰坐镇别处又该如何是好?”
几句埋怨话听的聂婉娘哑然失笑,笑罢言道:“放心,师父才舍不得轰你走呢,你不知道,当日在罗浮山下聘之时,师父可是把你好一顿夸,那副满意的模样连我都有些嫉妒!何况即便师父舍得,师娘又岂会同意?”
又跟聂凤鸣和彭仇谈笑了几句,聂婉娘对着四面八方都在“窥视”灵峰的众人道:“灵峰已经被我施了禁法,今日谁也休想踏足,待明日喜事临门,自然允许尔等尽情游览,现在且都散了吧!”
此令一出,包括牛家村庄户以及白芷等人在内的闲云观高手只得央央而返,放眼整个天南,除了几位长辈之外,谁敢不听聂婉娘的号令?
翌日一早,天公竟不作美,昨夜还是月朗星稀,今晨已是风雨交加雷声不绝,这一下却惹恼了山大王灵聪兽,憨货亮开六色光翼倏忽几个来回,便将千里层云荡的一丝不剩。
伏牛山中喜气洋洋,但凡拥有御空之能的武修,全都早早地到辰翠峰上等候,四转境以下的也都立在山前翘首以盼,各种排场尽皆摆出,一时气象森严、宝光漫天!
别看众武修平日里的穿着十分随意,宗门律条中也没有特别的约束,但是今日众人却不约而同地穿上了代表个人修为境界的主流装束。
四转境的头戴绛宵法冠、足踏绝尘疾烟履,身上一水儿的月白栖风法衣。五转境的则着玄色山河道袍,头戴云澜忘尘、足上空鹤无痕。至于入得六转境者皆是一身的紫青问道仙衣,足踏沧冥长心道履、头戴如意寻真宝冠。
不过众武修所携灵宝却是各不相同,小女子身后背着门板一样的大剑、虬髯客的腰间插着两根长针、矮子扛大戟、瘦子使大锤,总之是什么样的都有。
聂婉娘与一众闲云观高层看着门下修士所执灵宝,皆不由一阵头疼,闲云观武修就是如此,所修功法虽然相差不多,但在选择灵宝之时却是各凭喜好,而此事若要细纠缘由,根源怕是还在陈景云当年放养天下武人的决断上。
......
无尽海上,一片遁云飘然向北,倏忽间就是千里万里。
轻云之上人头涌涌,除了闲云观弟子以外,所有人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遁法!
同来的涂山藏白在感悟了一阵虚空挪移的妙意之后,真心称叹道:“闲云道友端地是好神通!如此遁法当为天下第一!”
“哈哈哈!亲家谬赞了,天下第一不敢当,不过给徒子徒孙们留一门保命的手段罢了。”
故作谦虚地回了涂山藏白一句,眼见着遁云已经快要出了无尽海,陈景云回头问道:“婉娘,伏牛山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回师父的话,一切皆已妥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坦言相告
踏足天元故地,一众修真者中除了涂山谦与涂山宝宝以外,余者皆是一脸的感怀之色,陈景云特意放缓遁云,让袁华等人为这些海外来客讲解了一番今时今日天南国的风土人情。
涂山藏白满脸的唏嘘之色,他的曾祖涂山烈是与天机老人同辈的人物,自从困守苍生岛后,那位老人无事就把天元福地当年的盛景在小辈们耳边唠叨。
今日见到这些灵气稀薄的山峦、并不丰饶的土地,以及住满了天南国百姓的大小城郭村寨,却哪有一丝记忆里中央圣域的影子?
被一众姐妹围在当中的涂山轻歌此时念头狂涌,似是要把所见所闻全都印刻在脑海中,自今日起她就要长久留在天南,自然需得用心。
遁云虽然已经放缓,但也只是相对而言,悠悠然山河掠影,过了不到盏茶功夫,一翠碧、一玄青,两座绽着明光异彩的倒悬灵峰便已映入了众人眼中。
聂凤鸣立在相迎武修的队列前头,身上虽然只穿着一袭青色道衣,但是无论是谁见了,都要从心底里赞叹一声“武尊弟子卓尔不群,端地是世间一等一的好人才!”
涂山氏族人乍见眼前的迎接队伍,无不为暗自啧舌,天南武修尽是肉身强横之辈,此刻衣着一统、法度森严,虽然个个面露笑意,但是众人气机勾连之下,竟然使得攻杀法阵自成,虽属无意,但也足够骇人。
含笑看着眼前的阵势以及仿若鹤立鸡群一般的二弟子,陈观主不由心中得意,正要开言时,忽见北方天际飞来一片遁云,于是哈哈一笑,丢下一句:“今日百无禁忌、尔等自寻乐子去吧!”之后便与纪烟岚、舜易一同邀着涂山藏白去往后山。
多年未见文琛、昙鸾,今日两人受邀来到自家老巢,陈景云身为主人岂有不与老友大醉一场的道理?况且事到如今,也该向文琛等人透透实底儿了,否则日后必遭埋怨。
见到几位长辈已经离去,两家修士皆觉一阵轻松,聂婉娘长袖一摆,昨夜布置的那座灵峰之上立时禁制大开,而后扬声道:
“自今日起,闲云观与涂山氏便是一家!众门人需叫远来佳客见识一下我天南修士的酒量!”
此言一出,众人轰然应诺,其中又属柴斐叫嚣的最为厉害,拉着涂山宝宝和几个相熟之人就往灵峰大殿遁去,那里早有闲云武卫流水一样地往来其中,所布宴席无不精美!
看着被闲云观修士生拉硬拽的拖去接受款待的族人,涂山谦面露莞尔之色,身形一动,便也径自下了遁云,方才早见到苦月大师和几位村中老友在大槐树下不断向他招手,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叫骂个没完。
一直含笑而立的聂凤鸣闪身来在了涂山轻歌面前,不理袁华、季灵等人的戏谑言语,又挥袖将欲要讨要好处的彭逍等人扫出了百十丈远,这才指着脚下的灵峰,温声道:
“轻歌师妹,昨夜大姐以分身施展神通,亲自为你我准备了那处居所,咱们这便同游一番如何?”
涂山轻歌此时早已一脸的娇羞,蹲身谢过聂婉娘后,便羞涩地挽起了聂凤鸣的胳膊,在一众不良人的哄笑声中,两人就这样飘然远去。
看着弟弟与弟妹离去时的背影,聂婉娘目露满意之色,弟弟得此佳人相伴,她这做姐姐的如何不喜?
聂凤鸣与涂山轻歌一个英武挺拔气机雄浑无铸,一个妖娆婀娜宛若随风拂柳,此时只看背影,便觉二人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如此想着,聂婉娘又把目光投向袁华与白芷那边,发现白芷难得地做出一副小女儿状,正把一个花里胡哨的锦囊往袁华的手里塞,袁华推拒不得,只能红着脸收下。
见到这样的情形,聂婉娘不由唇角微翘,知道过不了多久闲云观必然又有喜事临门,而她此时也终于体会到了陈景云当日被众弟子讨要至宝时的心情。
说来也是,聂凤鸣今日成婚她有灵峰相赠,到了四师弟这里,聂婉娘这个当家大姐又岂能厚此薄彼?怎也要再搬一座灵峰过来才行吧!
......
溪池清冷,鸣泉叮咚。
文琛与昙鸾、许究在陈景云的引荐下分别跟舜易和卫九幽见礼,三人身为北荒大能,自能感知舜、卫二人的修为境界,一时间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而待到听闻涂山藏白乃是出身苍生岛的真修之士后,三人更是惊的合不拢嘴!自万年前三族大战至今,修真之人只在各家典籍中才有记载,现如今除了活过了万多载岁月的天机老人以外,谁人见过真尊?
直到三大杯瑶华琼浆下肚,文琛才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向舜易、卫九幽、涂山藏白敬酒一杯,这才冲着陈景云埋怨道:
“知你小子素爱藏拙,却不想藏的竟然这般严实!如果早知道你这里还有舜、卫两位道友在,闲云观又与海外真修交好,我又何必每每替你担惊受怕!”
陈景云闻言连连请罪,又自罚了三大盏灵酒,之后喟叹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老哥,其实我这闲云观一脉并非出自化外,门下弟子也都是天南人族。
当年小弟之所以踏足北荒,一是为了一件私仇,其二则是为了见识一下人族精英,顺带搜刮一些修行资源。”
文琛闻听此言竟似毫不意外,而是与昙鸾、许究相视而笑,笑罢才道:“老哥我又不曾眼盲,以前就觉得老弟行事太过古怪,今次一路南来便有所感。
况且方才又见到了舜、卫两位道友以及这么多修为不俗的小辈,若是如此还猜不出个大概,那老哥我岂不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
“哈哈哈!文老哥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来来来,这一杯小弟先干为敬!”
瑶华琼浆酒力极大,文琛方才饮了三大杯,此刻已然微醺,见陈景云出言夸赞,不由面露得色,也跟着一口饮尽杯中灵酒。
一旁的昙鸾同样感慨良多,叹道:“不想闲云师兄这天南一脉竟是如斯兴盛!我观烟岚师妹与聂小友如今也已踏足大能之境,这样一算下来,师兄的山门比之中州五大宗门亦是毫不逊色,禅音寺能与闲云观交好,实乃佛门幸事!”
陈景云闻言又自举杯,唏嘘道:“中州五大宗门底蕴深厚、传承有序,不似闲云观这般是个虎头蛇尾的局面,此事说到底还是受限于修行资源,致使众多低阶弟子无法敞开了修行。
好在我与舜易老哥数年前于化外之地发现了一处上古真龙的藏宝地,倾力挖掘之下,这才解了门中的困境,不过闲云观若要赶上北荒几大宗门的步伐,怕还需要数十年的光景。”
此言一出,文琛、昙鸾不由双眼放光,陈景云搜刮起他们两个的时候可是从来不知道何为手软,此时一听闲云观居然得了真龙宝库,自然想要打打秋风。
陈景云知他二人心意,正要说话时,却听陪坐一旁的许究语带惆怅地道:
“闲云师叔,若是早知道天南这边还有两位前辈坐镇,我又何必一直留在苍山福地不敢稍离?
可叹师侄初入大能境不久,除了您当年所赐的‘荡浊剑’外,竟至无宝可用,此时思之,只能暗叹一声可怜。”
一句话把亭中众人听的尽皆一愣,旋即各自大笑,唯独不知许究与陈景云当年渊源的涂山藏白暗自啧舌,不明白堂堂修仙界大能怎会如此不要面皮。
“行了!收起这副怨妇嘴脸,师叔我何时亏待过自己人?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岂不知?也罢,明日便带你一同到秘库开开眼界,今日不提这些,且先大醉一场再说!”
得了陈景云的允诺,许究立时喜不自胜,连连请酒之际还不忘出言奉承。
文琛酒品不好,酒至酣畅时便开始与陈景云对骂,最后不知怎地,就连舜易也加入了骂战。
纪烟岚恨恨地白了几人一眼,便与卫九幽和昙鸾提早离席,涂山藏白则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不时与许究闲谈几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
后山之上如此,别的地方又何能例外?因为领了宗主法旨,一众闲云观武修仗着肉身强横,便都卯着劲儿的想把客人灌倒。
岂料修真之人也不是好相与的,拼酒拼到最后,伏案大睡者不知凡几。
......
翌日清晨,聂凤鸣与涂山轻歌早早地祭拜了师祖灵猿子,之后才到后山给师父师娘以及诸位长辈见礼,陈景云含笑嘱咐几句,便命两人随着自己前往秘库,同去的自然还有文琛和昙鸾、许究三人。
秘库并不如何宽敞,说是狭小亦不为过,但是见识了其中陈列着的一应灵宝后,除了聂凤鸣外,余者尽皆呆若木鸡,涂山轻歌最是不济,若非聂凤鸣从旁搀扶,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咕噜!”一声吞咽了一口口水,文琛有些结巴地道:“闲、闲云老弟,我观这些灵宝虽说品阶极高,但却并非上古之物,难、难道竟是出自你手不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势将成
半月光阴倏忽而逝,终是个欢声渐歇的结局。
临别之时泪眼婆娑,亲眷南归相见时难。
涂山轻歌与族人挥泪作别,涂山藏白嘱咐一番,又命死活不愿离去的涂山宝宝不可怠慢了修行,之后便带着族人折返苍生岛了。
此次天南之行令一众修真之士大开眼界,闲云观武修的强悍与豪气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在演武切磋之时涂山氏修士败多胜少,不过众人皆觉受益匪浅、心悦诚服,没有丝毫的记恨之意。
说到这里还有一件趣事,却是比斗之时因着涂山氏修士男子俊逸、女修娇媚,倒使得闲云观的一众粗鄙武修难得地注重起了风度仪表,且在经过半个月相处之后,竟有不少男女在暗地里相互看对了眼。
聂婉娘对此乐见其成,召来袁华,命他提前分拨了大半年的修行资源,使得众武修个个财大气粗,相赠礼物时豪爽的一塌糊涂。
文琛与昙鸾、许究要比涂山氏一族晚一天离开,因为都在陈景云这里搜刮到了几样了不得的好东西,是以三人离去之时皆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哪里有半点儿的离愁别绪?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目送着三人飘然远去,陈景云仰天做此感慨,挚友交心虽三冬亦不觉寒,岂料心头暖意方生,便又指天喝骂,脸上一片肉疼之色。
之前本以为即便几人交情再深,但是事涉南北两个阵营,日后又免不了互为敌对、大动干戈,是以文琛三人无论如何也会有所保留。
哪知一番密谈下来,文琛与昙鸾非但出谋划策、陈述利弊,更说日后即便南北开战,两人也会暗中相帮,许究更是主动请缨,说要继续坐镇苍山福地,为闲云观震慑北荒宵小。
对于这个结果,陈景云自是欣喜异常,放眼当世,能入他眼的人物本就不多,如今在这等事关三族未来局势的大事上面,老友依旧倾力支持,这却如何不叫他心中快意?
书至此处,笔者不得不赘言几句,其实在南北敌对的这件事情上,陈景云还是没有仔细琢磨文琛三人的所思所想。
在文琛等人眼中,陈景云虽说出身天南,但也是实打实的人族血脉,即便到时候南北不睦甚或起了刀兵,却也只是人族内部的争端,只需找到一个平衡之法,想要平息不难。
......
送走了大批的客人之后,还在宗门赖着不走的闲云观武修皆被袁华驱赶下山,南北东西诸事繁杂,岂容他们偷奸耍滑?
待到门人弟子各归本位之后,伏牛山上下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陈景云也收回了巡察四境的惊云刃,开始琢磨起了如何才能以五行之精炼制出一个可以随身的秘境。
众亲传自是熟悉陈观主的脾性,知他一旦沉心一事就再不会被外物所扰,于是该求教的求教、该讨要宝贝的讨要宝贝。
聂婉娘更是借机与陈景云切磋了一场,至于对战的结果嘛,自然是聂宗主又被自家师父一通好打。
虽然已至八转境界,又有“浮生大盘”这样的倾世重宝倚为分身,但是在已经看透了万物本性、参透了大半造化至理的陈景云面前,聂婉娘除了抗揍一些之外,竟然仍无还手之力。
对战之后,聂婉娘曾经问及陈景云,问他是否已是当世最强者,而陈景云却是默然摇头,思及当日与天机老人的那场赌斗,总觉得对方当年是在有意放水。
不敢小视了三族高手啊!谁知道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会否还隐藏着似舜易和芮青丝这样的上古强者?
而天机老人当年若是真的有意相让,所谋者定然脱不开深埋在天南国地下的无穷藏宝。
不过嘛,即便天机老人千算万算,也决计想不到陈景云所修的乃是可以直通大道的《黄庭经》,未来数十年里,他门下的亲传弟子之中定然再有几人踏足八转境。
其时闲云观大势已成,又因为多年筹谋的并非北荒一家而是天下三族,是以在格局上便已稍胜一筹,算是当先落子,待到天地反覆之时,就看谁能棋高一着了!
摆脱了徒子徒孙的纠缠之后,陈景云便在辰翠灵峰中开了一座洞府,而后带着大批的五行之精入内参研,毕竟时不我待,早些炼成随身秘境,闲云观无疑又会再多一样后手。
......
山中无岁月,转眼又是几个冬夏,其间除了大苍山中的局势越发剑拔弩张之外,伏牛山中并没有别的大事发生,世俗之中也是一片繁华盛景。
接连数十年的风调雨顺,使得天南国百姓家家丰衣足食再无饥馑之忧,姬桓大帝又在去年元日再颁新政,一时引得天下黎民尽皆称颂。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今的天南国百姓无不以自家子侄能够进入皇家武院而倍感荣光,若有一人能够入得上京城皇家武院本部,更是会引来万人称叹!
自从打破了世家、门阀的框架之后,天南国的后起之秀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茬接着一茬的崭露头角,闲云观外门大开,每年都要将其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少年人引入门中。
姬桓对此大为不满,也曾跑回宗门说理,由他亲自组建的戮仙营如今越发的壮大,对于这些好苗子自然也想留在军中培养。
怎奈根本就不用旁人出面分说,只需气鼓鼓的姬倾城往他身前一站,咱们这位姬桓大帝立时就没了半点儿脾气,何况他本人就是闲云观外门首代弟子中的大师兄,想挖师门墙角时,未免少了一些底气。
何弃我终于不用再带着彻地营修士四处打洞了,他这些年劳苦功高,数次被陈景云当面夸赞,如今功至七转,早已经有了外门长老的实职。
每与损友姬桓饮酒之时,这位季灵等人口中的“何小贼”都免不了一番感慨,言说人之际遇当真玄奇,他本摸金出身,却不想摇身一变,竟也成了神仙中人。
至于闲云观的其它核心人物之中,白芷姐妹因为跟脚深重,虽然修习不了《九转小黄庭》功法,但却深谙自然之道,每每培植灵株之时,但凡一人有所悟,剩下六人居然全都能够跟着受益。
此事在闲云观中已经引为奇谈,就连一众亲传弟子都免不了在暗地里羡慕人家,如今姐妹七人都有了不弱于七转中阶的实力,若是七人联手,就连聂婉娘都会感到头疼。
彭仇夫妇实力不俗,又有陈景云亲赐的诸般灵宝在手,虽然多年来只爱往来众多皇家武院为宗门发掘人才,但若真的动起手来,恐怕就连季灵和柴斐也只能与夫妇二人战个平手。
执掌闲云观丹道一脉的石鹤长老还是从前那副德行,除了带着徒子徒孙钻研丹药之外,对于修行依旧不太上心,若非陈景云怕他熬死,硬生生地以大法力拔高了他的修为,咱们这位石长老此时恐怕还在六转境晃荡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睚眦必报
大苍山中央大营之中,柴二蛋脸色阴沉地来回踱步,其余分营管事亦是杀机毕露,直恨不得立刻点齐人马杀往北荒。
一身文士打扮的李三小匆匆入帐,见到众人这般神情,也不出言安抚,而是恨声道:
“弄清楚了,今日带队闯阵之人正是紫极魔宗修士,此人开始时还算硬气,但是到底没有熬过卫前辈传下的焚魂酷刑。”
“王八蛋!传我号令,今后凡是遇的闯阵的贼子,不用擒拿,全都杀了了事!”
看着传讯武修匆匆离去,柴二蛋怒气未消,却又无处发泄,又见李三小目露哀色,不由跟着面色一黯,沉声道:
“三小,还是你亲自回去一趟吧,今次折损的两个兄弟虽然不是牛家村人,却与你我手足无异,老柴我嘴拙,干不了安抚兄弟家小的差事。”
李三小闻言点头应下,思及牛勇的伤势,言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着伤者归宗,唉!小勇这孩子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遇敌只知搏命,此番回去还不知道如何跟嫂子交代。”
“有什么好交代的?既然是牛家村的娃儿,天生就该守土抗敌,若是对敌之时畏畏缩缩不敢向前,老子第一个就灭了他!”
说话之人正是牛大壮,这个粗壮汉子如今已是牛家村中有数的高手,李三小所说的牛勇正是他的侄子。
柴二蛋一听这话立时不乐意了,张口骂道:“你给老子滚一边儿去!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敢把‘云哥儿’的话当成耳旁风,小崽子们如今一个个都金贵得很,是什么......哦对,全都是他娘的栋梁之才,哪像你这粗坯死就死了!”
被柴二蛋喝骂了一通,牛大壮立时闷下头不敢吭声,在整个牛家村中,他最怕的就是陈景云,而第二怕的则是从小就与陈景云穿一条裤子的柴二蛋。
经过了多年的历练,一众牛家村高手虽然依旧改不了粗鄙的性子,但也知道一切当以大局为重,同在殿中的赏罚堂主事叶南筱见柴二蛋已经把众人的情绪压服了下来,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对于旁人,叶南筱自然可以一切依着门规办事,该惩治的绝不手软,但是此时殿中的诸位大爷可不在此列,便是聂凤鸣亲至,怕也只能忍着众人的数落没法还嘴。
“咳咳!柴二叔,今次之事若要细论起来,牛勇等人不等援兵擅自出动,合该受罚才对,不过几位兄弟舍生忘死、生擒敌首,大涨了咱们天南武修的士气,是以赏罚堂这边就以记功为主吧。”
见叶南筱如此说,帐中诸人皆有得色,苍山大营的武修向以悍勇着称,多年浴血之下早将脚下寸土视为禁脔,旁人想要染指自然以命相搏。
“知道叶小子你是好心,不过功过不能相抵的道理俺老柴还是知晓的,既然立下了规矩,那便需要一视同仁,否则要这规矩何用?你赏罚堂只需秉公处置,旁的不用多想。”
叶南筱闻言目露赞许之色,躬身道:“既如此,那就一切听从柴二叔的安排。”
......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听完了李三小的禀报,此时正目露难明之色,片刻之后才道:
“李叔,你这便随彭三叔一同下山,将两位身陨同门的家小接回牛家村,其余伤者也需一并安抚,至于牛勇,我会亲自出手为他再造断肢、重塑本源。”
李三小与彭仇闻言一同揖手告退,有聂婉娘亲自出手,牛勇必无大碍,虽然要忍受断体再生时的痛苦,但是一旦本源重塑,日后修行定是一片坦途。
岂料还没等两人离开,程石便已大踏步跨入殿中,一身沸腾的煞气直把彭仇与李三小冲的连连后退。
“大师姐!他紫极魔宗欺人太甚!请师姐允我点齐炼器堂高手潜入北荒灭其分宗!”
知道程石自幼就与牛勇等人交好,今次非但两位门中好手身死,牛勇亦险些重伤殒命,程石身为好友岂有不义愤填膺之理?
莫说程石,便是聂婉娘思及牛勇当年吸溜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管自己讨要肉脯时的情景,亦不由目露杀机。
“师弟说的不错,师父尝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次紫极魔宗按捺不住出手在先,咱们闲云观若是不行霹雳手段,岂不枉费了师父多年的教诲?”
程石闻言大喜,还以为大师姐已经同意他带人北去,正要回去整备人马时,又听聂婉娘道:
“你且稍安勿躁,若要论起纳迹潜踪、暗里搏杀,你炼器堂高手终是差些,何况你还身负师门要责,岂可北去涉险?”
“呃——,大师姐这是何意?莫非想要动用暗堂人手?此事不妥,小四和小六经营暗堂多年,日后当有大用,此时暴露得不偿失。”
满意地看了程石一眼,聂婉娘展颜一笑,心念微动,“浮生大盘”已自灵台处跳了出来,瞬间化成了一位鸡皮鹤发的老妪。
程石见状一怔,旋即醒悟过来,嘴里嘟囔道:“大师姐既然手痒,明说便是,何必害我空欢喜一场?”
那老妪闻言大怒,狭长的眼中透出阴邪无比的寒光,而后冷森森地道:“好一个无知小辈!竟敢在本真君面前无礼,难道不怕本君将你抽筋扒皮吗?”
虽然明知眼前之人就是大师姐的道器分身所化,但是程石依旧被老妪好似山魈夜哭一样的嘶哑声音吓了一跳,心道一句“大事不妙!”,而后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老妪见自己吓走了程石,这才身化遁光直入穹顶罡云,却把仍未跨出大殿的彭仇与李三小看的咋舌不已,二人心知聂婉娘今次含怒北去,紫极魔宗辖下的几个分宗决计无法幸免!
大殿中的动静如何瞒得过纪烟岚几人的道念?见到纪烟岚目露赞许之色,一旁的卫九幽莞尔一笑,言道:“还真是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婉娘此一去恐怕不会轻易罢手。”
“有什么办法呢?他这一脉尽是护短的性子,从上到下哪一个是肯吃亏的主儿?这丫头又在宗门憋屈了这么久,此番出手定然狠辣!”
此时舜易不知道从哪里绕了出来,听了纪、卫二人的对话不由哈哈大笑,笑罢言道:
“臭丫头虽然小气,但却最对我的脾气!既然吃了亏,那便百倍讨还,对敌之时心黑手狠才是正理!
不妥不妥!任由臭丫头只身北去终是不妥,我这做师伯的合该暗中护持。”言罢身形一动,竟也身化遁光向北去了。
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苦笑,“浮生大盘”何等玄奇,聂婉娘此去即便不敌北荒大能,想要脱身却也容易,舜易嘴里说是前往护持,实则嘛,恐怕是去看热闹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北荒紫云岭虽说不在中州腹地,但因地底汇聚了三条不小的灵脉,又有高人施展神通,在岭中布下了聚灵大阵,是以此地倒也算得上是一处难得的修行宝地。
峻岭正中一座险峰名为摩云峰,其上泉水飞流、重宫叠影,红株翠柏相映成趣、灵禽白羽歇翅鸣歌,端地是白云生在半山间,只有神仙可往来。
此时摩云峰顶老树荫下,玄成子正与一名身形消瘦的长须老者执子对弈,两人身边又有童子燃香奉茶小心伺候,倒是一副好享受。
少顷,玄成子一子落定,盘中黑子合围之势已成,消瘦老者苦思良久却无破解之法,只得弃子认输,口中赞道:
“师叔落子高妙算无遗策,弟子这一局输的心服口服。”
玄成子哈哈一笑,接过童子手中的灵茶品了一口,这才言道:
“这算什么,若要论及棋力,天机前辈才是真正的精深,当世能够与他对弈争锋者,也只有缩在天南不肯露头的闲云子一人而已。”
消瘦老者附和几句,之后问道:“师叔,您今次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舍弃一位门中精锐,想必不只是为了探查那边的虚实,弟子观您后来的布置,难道他闲云观真敢遣人报复不成?”
闻听此言,玄成子面露复杂之色,半晌叹道:“那闲云子非但修为通天、气运深重,更是精通丹、器两道,若有可能,咱们紫极魔宗也想与其交好。
只可惜当年血河宗屠戮婴孩一事使闲云子动了杀机,其道侣更是单人独剑灭我分宗,唉!似他夫妇这样的人物,既已心生恶感,便再无相交的可能。”
说到此处,玄成子眼中精光一现,复又言道:“哼!既然不能为友,那就只能为敌!倘若知晓了今次杀他门人的修士之中有我紫极魔宗的弟子,以闲云子睚眦必报的性子,若不报复才是怪事。”
“师叔说的自是正理,只是此举会否有些不妥?需知那闲云子可是能与天机老人战成平手的绝强人物,他若真的含怒出手,谁能将其留下?”
“冥尘,你莫不是修行修的傻了?闲云子即便再是狭隘护短,可是身为一方霸主,又如何肯自降身份轻易出手?况且他的门下也有不少合用之人,想必能够代劳。”
冥尘道人闻言讪讪一笑,旋即又道:“之前北荒各宗与天南的交锋不过是小打小闹,五大宗门明里并未参与其中。
可若依着师叔此番的布置,对方一旦来我分宗报复,定然要被生擒活捉,如果到时候其中真有闲云子的亲传弟子,他又岂会坐视不理?”
“无妨,闲云观倾力发掘天南地下遗迹数十载,早已经引得北荒各宗眼红,届时天机阁与遁世仙府都将站在咱们一边。
至于莲隐宗嘛,哼哼!阎覆水、龚晁之流向来见利忘义,文琛、许究又有花醉月从旁牵制有力难施,剩下的禅音寺独木难支,想必不敢强自出头!”
听完了玄成子的解说,冥尘道人立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道:
“不想师叔表面上一个小小的试探,暗里居然隐藏着这等玄机!若是一切依着师叔的谋划,那么南北大战恐将不远!”
“不错!他闲云子即便修为再高,可也决计不会是北荒十数位大能境修士的敌手,今次为了门下弟子的性命计,怕也只能答应咱们一方的条件!
哈哈哈!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分润到甜头的各宗定然再也舍不下天南那块肥肉!”
......
紫极魔宗地处中州东北,辖下分宗多在北荒东陆,其中又有万妙、化意、鬼灵、神鸠、合欢、掩月六宗实力最强,冥尘道人所在的万妙仙宫则为六宗之首。
此时杀千幻正带着百多位魔宗高手隐在金霞山中,只等几宗发来警讯便可前去擒人!
一个体态丰盈、媚入骨髓的薄衣女修一边斟酒,一边娇滴滴地对杀千幻道:“千幻师兄啊,老祖今次命我等在此等候驰援,又把一半好手充入五个分宗之内以做拒敌之用。
此举好是好,可是天南宵小又不是傻子,柿子自然要捡软的捏,若是只去拣些弱小的分堂动手,咱们岂非白忙活了一场?”
杀千幻被这酥麻的声音扰回了思绪,大手揽在女修纤细的腰肢上,一把将其搂入怀中,展颜笑道:
“宁儿师妹有所不知,为兄当年可是亲眼见识过天南那位是如何的惊艳与霸道,就连纪烟岚也是杀伐果决之辈,五宗大比之时她可是把我吓了个屁滚尿流!
他二人既是如此人物,其门下弟子又何能例外?此番即便前来报复,也定然不会选择那些弱小的分堂下手,咱家老祖早已算准了这一点了!”
那女修俏脸绯红,半推半就地倚在了杀千幻的胸前,待听说自家大师兄当年曾被纪烟岚吓的屁滚尿流不敢上前挑战时,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周遭的一众魔宗修士也都哄然大笑。
魔宗修士就是如此,虽然阴狠乖戾者居多,但是对于强者却都心存敬畏,也都不把一时的胜负放在心上,只会在阴森的角落里舔舐伤口以图后势。
“嘎嘎......!你们是哪家的小崽子?竟然敢在本君的地头上密谋害人!”
耳听得一阵桀桀怪笑,隐在谷地中的紫极魔宗修士立时大惊失色,诸人之中不乏几位半步元神境高手,孰料神念狂扫之下,竟连声音传自何处都无法分辨。
杀千幻修为最高,顷刻间探查了方圆百里却一无所获,正自惊疑不定时,忽地瞧见谷口处走出一个鸡皮鹤发的弓背老妪。
“嘶——!好重的阴煞之气!”杀千幻对于危机最是敏感,老妪方一现身,他便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当下一把推开怀中女修,把手一招,那柄支撑着隐灵法阵的血色战戟立时飞入手中。
“晚辈等人皆是紫极魔宗修士,早前不知此地乃是前辈隐修之所,望乞恕罪!”
一见自家大师兄竟然如此低声下气,众修纷纷御出灵宝向中间聚拢,转眼间便已结成了一个刺猬一样的阵势,防御之意不言自明!
“哦,原来是向以魔门正统自居的紫极魔宗啊!你们不在中州腹地好好待着,跑到我金霞山中作甚?”
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出手的意思,众魔修心下稍安,却唯独杀千幻的额头见汗。
眼前老妪看似颤颤巍巍弱不禁风,但那一身纯粹至极的阴邪之气却瞒不过杀千幻的杀道直觉,心知今日遇到的必是一方魔道巨擘。
“晚辈与同门原本要去紫云岭中拜见祖师,行至此处只为稍作休整,不想竟扰了前辈的清修,这便离去、这便离去。”
说完这话,杀千幻便要施展遁法率众离开,眼前老妪带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哼!好一群无礼小辈!我这金霞山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伤惨重
对于北荒东陆的宗门分布,杀千幻等人自是了如指掌,众人方才皆在心中苦苦思量,却都没有想出脚下这座灵气稀薄的金霞山是何时被人占下的。
此时闻得老妪阴森森的一句强留之言,众修心惊之余亦不由暗自火起,他们今次领的乃是师门要务,又因为看不透老妪的虚实,这才不愿节外生枝,但却并非真的怕了。
不过既然大师兄执意要走,众人也只能强压火气,随其顿足而起。
弓背老妪眼见着一众紫极魔宗修士欲要遁走,不由连连冷笑,抬起一条枯瘦的手臂,曲指望空虚虚一抓,半空中便已生出了一股吸扯之力,更有一具如山似岳的大磨虚影忽地显形,自上而下压迫而来!
杀千幻等人方自遁身而起,便觉好似身在漩涡之中,急切间想要冲出大磨虚影笼罩的范围时,竟然又被四面八方的星杀之力给迫了回来!
眼见着自已与一众同门已经无法脱身,杀千幻眼中杀机毕露,一挥手中大戟,寒声道:“前辈好手段!看来竟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强留我等。”
弓背老妪闻言又自桀桀怪笑,晃身来在了一众紫极魔宗修士结成的守阵之外,阴恻恻地往里扫了一眼,这才言道:
“你们这些小崽子的运气实在不好,既然落到了本神君手里,难道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你紫极魔宗自诩魔门正统,对我大化天魔道修士一向赶尽杀绝,今日便先从尔等身上收些利息!”
“原来如此!本尊原本以为你是魔门前辈,是以多有忍让,不想你这老乞婆竟是大化天魔道的余孽,众同门听令,给我杀!”
随着杀千幻的一声号令,已经听出了因由的百多名魔宗修士立时轰然应诺,除了几名善于防守的修士之外,余者杀招尽出,全是一副搏命的架势!
灵宝纵横、杀机迭起!
紫极魔宗修士所习虽是魔功,说到底依旧还是人族功法,因此杀伐手段与西荒魔族截然不同,讲究的乃是阴狠诡谲、凌厉凶猛!
聂婉娘分身所化的弓背老妪负手而立,狭长的眼中全是不屑之意,对方攻势虽然狠厉异常,其中也有不少合纵连横的手段,但是在她面前却无异于隔靴搔痒。
境界不同,眼光自然不同,聂婉娘当年能够在七转巅峰之时战平大能境修士,所倚仗的乃是武法同修重宝随身、《九转小黄庭》功法夺天地之造化,这些本钱旁人如何企及?
而这具由“浮生大盘”所化的分身非但有着本体七成的实力,至宝本身也蕴着惊天的威能,论及杀伐之力虽然不及陈景云的“惊云刃”,但在镇压、守护一道,天下至宝之中恐怕无有出其右者。
盏茶功夫之后,杀千幻一方攻势渐弱,整个金霞山峰倒石崩、灵脉断绝,方圆数里再无一丝生机,却唯独弓背老妪的立身之处未受丝毫影响。
见此情形,一众魔宗修士无不心神巨震,都把目光看向了一直运转魔功的杀千幻。
杀千幻此时得了天降魔影的加持,法身已经暴涨到了五丈有余,手中大戟好似擎天之柱,显见是在凝聚最强一击!
“斩乾坤!”
随着一声雷鸣般的爆喝,身披紫色魔影的五丈法身猛然冲出法阵,紧接便跃空而起,双手持戟猛然下劈,霎时便有一道似乎勾连了上古魔息的通天魔光悍然斩向了弓背老妪!
聂婉娘曾听纪烟岚详解过早年间的那场五宗大比,因此对杀千幻的这记战魔戟法有所耳闻。
此时见到对方斩出的魔光之中竟然蕴着一缕古魔威压,不禁也觉讶异,心知杀千幻的这一式杀招已经不弱于寻常大能境修士运使道念的一击了。
知道杀千幻定然是动用了魔宗秘法,聂婉娘仍然免不了对他刮目相看,北荒五大宗门果然人才济济,同阶之中能够接下杀千幻这一击的实在不多,当然,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除外。
“嗡——!”地一声虚空狂颤,那道紫色魔光瞬间突破了空间的限制,而后悍然斩在了弓背老妪凝出的巨大鬼手之上!
扩散的音浪仿似无尽的潮水一般汹涌而去,所过之处又不知震死了多少四野的生灵。
紫极魔宗一方的防御法阵此时已经灵光暗淡,阵中之人除了那几个半步元神境修士之外,余者尽皆面色惨白,众人的眼神也早从之前的震惊变成了骇然。
“咳、咳咳!”
口吐鲜血的杀千幻费力地从乱石堆中爬了出来,被一名魔宗修士搀扶着回到阵中,此时的他已是法身不再、遍体鳞伤,就连那杆血色大戟也被敌人抓在了手中。
喘息一阵之后,见老妪一副猫捉耗子的揶揄嘴脸,杀千幻一字一句地道:
“想必阁下便是那位大化天魔道修士口中的炼裳魔君了吧?阁下今日以大欺小已经坏了规矩,若是我等魂灯尽灭,我家五位老祖定会出山寻仇,到那时,大化天魔道又有几人能活?”
一见杀千幻果然给自己安上这个身份,聂婉娘不由暗自发笑,口中却道:
“小崽子!休要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本神君的‘血河大磨’最善遮掩天机,便是天机子也推衍不出此地之事!
嘎嘎嘎!今日只需将尔等全数灭杀,再把苗头引向那闲云子就是了,到时候我大化天魔道坐看两虎相争岂不快哉?”
闻听此言,杀千幻立时遍体生寒,心知定是大化天魔道探听到了自己等人此行的目的,想要来个浑水摸鱼,一番嫁祸之后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心思电转之下,杀千幻心知今日能否活命还在其次,若是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紫极魔宗必遭重创!
思及此处,杀千幻把心一横,自储物袋中摄出一柄黝黑长刀,刀锋向前一指,沉声道:
“诸位同门!世人都说魔宗修士自私忘义,却不知我等也有拼死护教之心,且随为兄死战到底!”
知道今日已成死局,聚在杀千幻身边的魔宗修士尽皆轰然应诺,另外三个半步元神境修士则是依着杀千幻暗地里的吩咐,准备施展燃血之法,去冲击老妪布下的星杀法阵。
一场屠戮、惨烈至极!
百多位紫极魔宗修士个个舍生忘死施展搏命之法,到后来更是前赴后继地自爆金丹元婴,那老妪虽是大能境界,但在连番狠绝攻势之下,也只能一心防守,使得星杀法阵无人掌控。
见此情形,三名早有准备的半步元神境修士立时死命向前,终于在重伤了两人之后,将法阵轰开了一个口子,使得最后一人逃出生天!
“哈哈哈!老乞婆!我师尊玄成老祖就在紫云岭中,凭你的实力想要击杀我等想必用不了多大功夫,可是你敢耽搁吗?你敢吗?”
杀千幻此时浑身浴血、神情癫狂,身后也只剩下七八个修为最强的修士,几人目色赤红气机翻涌,皆已施展了燃元秘术!
弓背老妪也在剧烈喘息,似乎是被之前群修的舍命狂攻给引动了暗伤。
似能噬人的阴森目光在杀千幻几人身上扫了又扫,老妪终是没再出手,身形一晃便已失了踪迹,半空中的大磨虚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老妪一走,杀千幻等人立时瘫软在地,几人眼中都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如此过了十数息,气急败坏的玄成子才终于赶至此处。
第一百三十八章 疲于奔命
阴风鼓荡、鬼哭神嚎,整座金霞山好似人间炼狱!
却说得了警讯的玄成子匆匆赶至,眼见着门人弟子尸横遍野,不由得目恣欲裂,周身煞气疯狂涌动,直搅得风云激荡、天地变色!
大袖一挥,将重伤不起的杀千幻与另外八名修士摄到遁云之上,而后在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杀千幻双目赤红,吞服了一把灵药之后,顾不得炼化调息,“噗通!”一下跪倒云头,嘶声道:
“回禀师尊,宗门之中出了奸细!大化天魔道炼裳魔君提前得到消息,竟在此地暗算我等!”
闻听此言,玄成子面色一凝,抬手将杀千幻拂了起来,森声道:“竟是曲炼裳亲至了么?千幻,此事事关重大,你需细细说来!”
杀千幻免力压服体内暴走的灵气,忙将方才之事从头到尾详述了一遍。
就在他师徒二人说话的时候,又有十数道遁光电射而来,却是万妙仙宫的冥尘道人携着宗门高手匆匆而至。
众人乍见谷中惨状,尽皆面色惨白,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居然袭杀了这么多紫极魔宗修士。
听完了杀千幻的讲述,玄成子又问了另外八名修士一些细节,这才信了,口中喃喃道:
“当年一战,大化天魔道山门被毁、余孽四散,不想曲炼裳受了那样的伤势,竟然还能苟延残喘至今日。”
“弟子无能!竟至折损了九十七位同门,请师尊降罪!”
看着再次跪倒在自己脚下请罪的杀千幻,玄成子眼中不由透出后怕之色,暗自庆幸弟子能在大能境修士手上逃得性命。
“说什么傻话,此一战只有功劳哪有过错?若不是你率着一众同门舍生忘死,最终传出警讯,宗门今次必会中了曲炼裳的奸计!
若是我与你师伯师叔一怒之下打上天南,无论胜负如何,结果都将是宗门实力大减、大化天魔道余孽坐收渔利!”
杀千幻自然知道自己今次立了大功,方才之言不过是为了把功劳坐实罢了,惨然看向脚下的山谷,见冥尘道人正将一具身材丰盈的女修遗骸自碎石堆中小心摄出,不由喟叹连连。
少顷,冥尘道人与门下弟子将谷中遗骸收敛完毕,反复细数也不过四十余具,远不是杀千幻所说的身陨九十七人。
心知其余的那些人定是战至最后自爆了金丹与元婴,场中诸人无不心下戚然。
见到玄成子负手不语,似乎是在追忆往事,冥尘道人忙向杀千幻传音,让他出言询问对策,紫极魔宗今次原本是要算计前来北荒报复的天南修士,却不想居然成了这样一个局面。
杀千幻也知此时耽搁不得,轻咳一声道:“师尊,妖妇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件名为‘血河大磨’的重宝,那灵宝善能遮掩天机,此时也不知道隐在何处,有此强敌环伺,咱们是否还要继续之前对天南的谋划?”
玄成子闻言一声长叹,言道:“此一役九十七名弟子身死道消、魂灯熄灭,想必门中已经起了轩然大波,此时不宜节外生枝,我也需得尽快折返宗门商议对策。
冥尘师侄,速速传讯其余分宗,命他们多布法阵、紧守山门,闲云观若是真的遣人前来,见了这般阵势,偷袭无望之下,定然不敢强攻。”
冥尘道人闻言躬身应诺,正要遁身而走时,却忽听杀千幻大叫了一声:“不好!神鸠魔宗有警!”
众人看向他时,却见一直挂在杀千幻胸口处的那块暗青色玉牌已经绽起了赤红色光芒!
而玄成子闻声则是大惊,一把扯下杀千幻胸前的玉牌,说了句:“尔等速回紫云岭!”之后便身化遁光,往神鸠魔宗方向去了。
书中代言,原来杀千幻所携的那块暗青色玉牌居然大有来头,乃是以万年玉母炼制而成,名为“子母传心玉”,此宝一分为六,无论相隔千里万里,子玉动时,母玉立知。
再说开阳山神鸠魔宗这边,当玄成子携着漫天的煞气驰援而至时,所见情形险些将他气的背过气去,此时神鸠魔宗的山门已然被破,十数名高阶修士死于非命,其中竟还包括神鸠魔宗宗主樊无期。
一名颇为精明的魔宗修士一见玄成子到来,连忙拖着重伤的身体拜倒尘埃,不等问话,便当先说道:
“师叔祖!方才有一阴邪老妪悍然犯我山门,此人修为极高,我等又因为要引天南之敌入瓮,是以不曾开启守山大阵。
一时不备之下,竟然被她以一件血色大磨眨眼之间袭杀了包括宗主在内的十三位同门!此人杀人之后并不停留,又往那个方向去了。”
“妖妇欺人太甚!真真气煞我也——!”
玄成子咆哮一声,见到那名门人所指的正是莫归山合欢宗方向,不由心中一凛,吩咐一句“尔等速开守山大阵!”之后便又遁身而走。
岂料还未等他抵达莫归山,被他抓在手中的“子母传心玉”中竟然绽起了黄色光芒,而这黄色光芒所代表的却并非合欢宗,而是地处天元岭的化意阁。
“该死!妖妇实在狡诈!”
大骂了一句之后,玄成子知道自己这是中了曲炼裳的声东击西之计,遁光一转便又急奔天元岭方向,心中只盼着身在化意阁的魔宗修士能够多挺一会儿。
只可惜呀,玄成子的遁速虽快,但是当他抵达天元岭时,化意阁却已经步了神鸠魔宗的后尘,七名元婴境修士被灭杀当场,被余波震伤者无数,好在化意阁阁主祁九难侥幸逃过了一劫。
心知曲炼裳一旦动手就不会轻易停下,这一次玄成子也不去问惊魂未定的祁九难敌人的去向,命其守好山门之后,便直奔梅花岭掩月庵而去,暗中期望着自己这一次能够赌对!
怎奈玄成子今日的运气似乎极差,就在他所化的遁光降临掩月庵时,“子母传心玉”中却忽地绿芒狂绽,而这绿色光芒所代表的正是他之前中途放弃的合欢宗。
强自压下了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儿的一口老血,玄成子以道念吩咐掩月庵中的魔宗弟子全力开启守山法阵。
之后他也不再去往合欢宗驰援,而是身形一转,直奔了幽泉山鬼灵门,这一次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来个守株待兔!
幽泉山中常寂寂,阴风徐徐,枯骨满地,玄成子收敛气机隐在地底,只待曲炼裳现身,他便可以施展生平最强一击。
怎奈在地下等了足有半个时辰,非但曲炼裳没有现身,他手中的“子母传心玉”也依旧不曾变换颜色。
第一百三十九章 气到吐血
书接上文。
话说紫极魔宗五位大能境修士之一的玄成子,在幽泉山地底埋伏了许久,但却丝毫没有察知曲炼裳的气机,心中烦闷之余又觉一阵喉咙发甜。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玄成子眼见着手里的“子母传心玉”依旧没有变换颜色,不由得心生疑窦,暗道一句:“莫非那曲炼裳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打算,就此收手了不成?”
想到自己今日一直在被敌人左右,玄成子哪里还敢继续在地底空等,忙以道念传讯犹在张网以待的鬼灵宗内众修士,命他们速开守山大阵,全力防守!
至于玄成子自己,则是强忍着胸中的燥意,破土而出之后便直奔了合欢宗山门。
惨呐!
莫归山中一片死寂,原本生机勃勃的六座灵峰已然倾倒了五座,唯独余下中央主峰犹自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而那些平素最爱招蜂引蝶、惯行淫邪之事的合欢宗修士早已尽成尸身。
见到如此惨状,玄成子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悔意,如果他能提早赶至此处,拿不拿得下曲炼裳还在其次,至少合欢宗不会落得个宗门禁毁的下场。
再或者他在早前赶至神鸠魔宗时,若不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而是及时利用开阳山中的传讯法阵向其余几个分宗示警,那么化意阁与合欢宗想必也能幸免于难。
玄成子向来心高,放眼天下三族,除了天机子与陈景云等少数几人以外,余者都不被他瞧在眼里。
不想今日竟然在“曲炼裳”手中栽了如此大的一个跟头,这却如何不叫他羞愤欲死?
神情麻木的玄成子此刻周身已无暴戾之气,道念扫过时,发现躺倒在一根梁柱上的合欢宗宗主冯卿卿似乎并未死透,于是将指一点,便把一缕本源之力打入了这位艳名广传的尤物识海。
片刻之后,冯卿卿悠悠转醒,待发现一旁的玄成子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后,也顾不得去整理破损的衣物,连忙一骨碌起身,而后跪伏于地,饮泣道:
“谢过师叔救命之恩!合欢宗今次遭逢大难,还请师叔为卿卿做主!”
“不必谢我,你此时元婴碎裂,兼且肉身生机已绝,伤势之重便是莲隐宗文琛亲至恐也无能为力,我的一缕本源之力也只能为你续命半个时辰。”
冯卿卿闻言如遭雷击,呆愣片刻之后,尖叫一声匍匐向前,一把抱住玄成子的大腿,哀嚎道:
“师叔——师叔救我!师叔乃是当世大能,若肯损些修为定能救我性命!”
“起来吧,你的伤势太重已然回天乏术,那妖妇既然留你性命,想必是要借你之口向我传话,说吧,曲炼裳到底留了什么话?”
听了玄成子冰冷的问话,冯卿卿那张我见犹怜的俏脸立时变成了青灰之色,不过依旧不肯死心,而是继续求告道:
“师叔!您与我姑母当年交情匪浅,若非姑母早亡,如今早该与您结成道侣!还请姑父看在姑母面上救救侄女!”
听到冯卿卿提及故去的冯夕,玄成子冰冷的眼中终于露出一抹不忍之色,叹道:
“实话对你说了吧,你的伤势并非不能痊愈,但却最少需要大能境修士两成以上的本源之力,此时强敌窥伺,我若出手救你岂非自损实力?”
素来实话最能伤人,冯卿卿此刻终于目露绝望之色,魔道修士向来薄情寡义、自私自利,想让玄成子自损两成修为施救,无异于痴人说梦!
挥手在碎石堆中摄出了被曲炼裳丢弃的储物袋,冯卿卿神情木讷地站起身来,将一件宫装披在身上,而后又以术法清洁了头面,并将发髻高高盘起。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一身素洁的冯卿卿四下里俯视着已成焦土的山门,眼中泪珠连连,嘴里喃喃自语,似是在与那些尚未远去的游魂低语。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冯卿卿忽觉支撑着自己元婴不散的那股力量已经在渐渐减弱,这才回过身来,俏生生地言道:
“罗玄,那曲炼裳虽然阴损狠毒,但是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错,紫极魔宗从上到下尽是龌龊自私之辈,我今日死便死了,却会在黄泉路上静候尔等的到来!”
虽然被冯卿卿直呼姓名,玄成子却并不动气,再次喟叹一声,言道:“说吧,曲炼裳到底留下了什么话,莫要逼我动用摄魂手段。”
“咯咯!师叔莫要气恼,我可不想临死之前还要受尽折磨,且容我好好想想,对了!曲炼裳确实有话留下,她让晚辈好好问问您——
‘你玄成子不是一向自诩算无遗策吗?今次被本神君牵着鼻子走了一遭,这般任人摆布的滋味到底如何?’
哈哈哈哈!就是这些了!说实话,这个答案卿卿也想知道呢,还请师叔解惑......”
冯卿卿一句话还未说完,眼中忽地失了光彩,妖娆婀娜的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倒在了尘埃里,眼见着已是香消玉殒了。
玄成子闻得冯卿卿所传之言,一直压在胸口处的燥意立时再难抑制,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而后“噗——!”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跟着晃了几晃。
不过好在随着这口郁血的喷出,胸中已经不再憋闷,虽然损了些许的修为,但是只需闭关数载自可痊愈。
挥袖将冯卿卿的尸身掩于山石之下,玄成子长叹一声,心中暗道:“大化天魔道一直就是宗门的心腹大患,此次曲炼裳既然现身寻仇,想必不会轻易罢手。
为今之计,也只能传讯宗门,请宗主再派两名大能境修士前来坐镇东陆,才能将其惊退。”
如此想着,玄成子便要动身前往紫云岭,岂料就在此时,他的神魂之中竟然生出了莫大的警兆!
这一下可把玄成子惊的不轻,心知自己再次糟了曲炼裳的算计,道念狂扫之下,果见头顶罡云露了个窟窿,内中正有一具蕴着至阴至邪之力的血色大磨向他立身之处砸来!
“妖妇欺人太甚——!”
玄成子被气的须发皆张,心念一动,天灵处便已跳出了那件成名灵宝“天魔散魂幛”!
散魂幛迎风一展,内中兀自探出一颗狰狞鬼首,鬼首摇晃几下便有千丈大小,望空嘶吼一声,对着血色大磨便悍然迎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章 兴师问罪
轰隆隆阴雷炸响,惨淡淡日月无光!莫归山中凄风四荡,仅有的一座主峰竟也无声坍塌!
眼见着鬼首不敌血色大磨,只几个对冲便已暗淡了不少,玄成子脸上的狠戾之色不由再浓几分。
抬指向着天魔散魂幛一点,便见那散魂幛猛颤几下,居然将众多合欢宗修士尸身之中尚未消散的血气尽数拘来!
“好一位北荒大能!好一个魔道正统!我大化天魔道即便再是狠毒,可也绝不会拿着自家修士的尸身做法,玄成子——你果然是狼心狗肺!”
玄成子闻言默不作声,指头连点之下,就连方才被他埋入土中的冯卿卿尸身也没有幸免,全身精血尽数投入天魔散魂幛中。
得了这等狠毒魔功的加持,天魔散魂幛立时血光大盛,旋即就有九只鬼首相继而出,缠着血色大磨便是一通撕咬!
这还没完,那散魂幛得了诸多修士精血的滋养之后,所蕴威能竟然节节拔高,几个呼吸间就已临近至宝之境,更将丝丝缕缕的至纯灵力反馈到了主人身上。
如此又自缠斗了盏茶功夫,血色大磨已经渐露颓势,玄成子的气机也已经暴涨到了极限,呼啸一声冲天而起,显见着是要去寻找隐在暗处的曲炼裳。
“哼!不想你这老儿竟然也有决死之心,本神君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日后再相遇时,定叫你身死道消!”
随着一声恨恨之言,半空中的血色大磨宝光一震,随即猛然缩小,只左右冲突了几下,就脱出了十只鬼首的围困,再一荡时,已是渺渺无踪迹。
玄成子以道念追索,见天上地下果然再无对手的气机,这才运转法诀,收了犹在迎风招展的“天魔散魂幛”。
待见到漫山遍野的魔修遗体皆已成了干尸,冷笑一声,人便身化遁光径往紫云岭去了,看样子,居然丝毫也不觉得自己方才所行之事有什么不妥。
......
相距莫归山一千八百里的一座孤峰之上,聂婉娘兀自显露身形,见舜易正斜倚在一块大青石上目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于是款步上前含笑见礼。
“有劳师伯费心了,只可惜弟子这具分身到底不如本体,又因为要耗费心神转化阴属灵力,只能凭空再降两成实力,否则又岂会让那玄成子全身而退。”
舜易闻言气结,哼道:“臭丫头!既然想要留下那个魔道小儿,为何又要阻我出手?咱们只需事后仔细一些,难道还会留下什么破绽不成?”
“师伯勿恼,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天机子于推衍一道素来神鬼莫测,若是大能陨落之时引得天地震荡,难保不会被他伺机看出端倪。
何况您老人家可是咱们闲云观的中流砥柱,区区魔道宵小哪里值得您亲自出手?”
舜易最喜小辈们的奉承,闻言哈哈大笑,笑罢才道:“臭丫头莫要捧我,你今次的手段师伯我是见识到了,闲云观由你掌舵,将来想不傲立三族都难!”
“师伯谬赞了,区区小计何足道哉,今次祸水东引之下灭杀了北荒魔门百多名精英高手,想必够他紫极魔宗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咯咯......!待我折返宗门之后,便再请动师娘前往中州兴师问罪,到时候只需将那名被柴二叔他们生擒的魔宗修士一同带去,想必多少还能得些好处。”
一席话听的舜易是瞠目结舌,看着聂婉娘说这话时眉开眼笑的娇俏模样,舜易无论如何也没法将此时的聂婉娘与方才灭人宗门时的那位狠绝人物联系在一起。
又在孤峰之上谈笑一阵,待舜易感觉到千里之外又多出了两名大能境修士的气机之后,两人这才遁身入了头顶罡云,径往天南去了。
......
北荒东陆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紫极魔宗玄成子亲自坐镇紫云岭,另外两名玄字辈大能带着两队精锐修士四处扫荡!
两队人马所到之处煞气横空,直把各个宗门吓的纷纷降下守山禁制,任由已经红了眼的魔宗修士入内搜查。
大能一怒天地变色,更何况还是三位魔道大能同时暴怒!即便头脑活泛之人大致猜到了大概缘由,但是也都三缄其口。
直到紫极魔宗的“魔道绝杀令”传檄四方,各宗这才知晓了今次竟然是失踪已久的炼裳魔君亲自出手,非但神鸠、化意两大魔宗被攻破,莫归山的合欢宗更是一门死绝!
“嘶——!好狠辣的手段!不想堂堂大能境修士居然不顾身份直接出手!”
“此事倒也不怪炼裳魔君,大化天魔道当年何等兴盛,只因不尊紫极魔宗的号令,便落得个宗门倾覆的下场,如今炼裳魔君伤愈归来,自然要为徒子徒孙们报仇雪恨!”
“唉——!真是多事之秋呀,只盼着紫极魔宗不要牵连太广,否则我东陆各宗将再无宁日......”
类似这样的对话,这几日一直在私底下流传,不过诸多宗门不知道的是,今次并非只有北荒东陆的几个魔宗遭劫,就连北荒魔道之首的紫极魔宗竟也一次折损了百多名精英。
这样的内情自然瞒不过其它四大宗门的耳目,四宗高层震惊之余,也都纷纷派出修士四处击杀大化天魔道余孽,毕竟五大宗门在明面上还需共同进退。
“曲炼裳”此次的悍然出手,就像是投入到水中的一块石头,虽然没有溢出多少水花,但也足以荡起满池的涟漪。
至此,北荒东陆乱象已成,再经过有心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原本只是搜寻曲炼裳及其党羽的一场纷乱,没过几日就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其中多有借机吞并资源亦或栽赃陷害、铲除异己之事。
......
溪池清冷水声长,伏牛山中景致依然。
当聂婉娘将自己此番北去寻仇的细节讲给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听后,诸人无不高声喝彩,唯独程石后怕不已,讪讪言道:
“幸亏今次是大师姐去了,若是换成我去,即便能够脱身,怕也要折损不少门中好手。”
待到聂婉娘说要请动纪烟岚亲往中州向紫极魔宗讨要说法时,殿中诸人尽皆轰然大笑,个个主动请缨,都想亲自去看一看紫极魔宗修士的精彩嘴脸!
……
对于聂婉娘所请,纪烟岚自是欣然应下,兴致勃勃地带着一众好事之人便往北荒去了,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
自从进阶大能境后,咱们这位纪剑尊同样手痒难耐,卫九幽是她祖辈、聂婉娘是她晚辈,这两人纪烟岚自是无法动手,而陈景云与舜易这两个活靶子她又早打腻了,今次正好借着机会换换口味。
卫九幽静极思动,又心忧众人的安危,便也跟着去了,她的肉身乃是万载龙栖木所化,只需化成木形藏身纪烟岚识海,旁人便绝难发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对月追思人几许
剑锋冲云霄,法禁断春秋,阴阳五行齐运转,灵气聚无休。
这一日太昊西坠,万物染红,正是仙禽歇翅走兽归洞之时,诸多剑煌山修士忙碌了一天,交卸了手里的差事之后便都呼朋唤友,要去寻一处景致绝佳的所在,或品酒论道亦或吞云吐雾一番。
朱刚与公羊野刚在宗门外事堂处兑换了不少好东西,此时可谓腰包鼓鼓,于是便也邀上在玉符宗时的几个老兄弟,五六个人来在一处崖壁之上,天南地北地胡吹起来。
酒至半酣时,朱刚自腰间的储物袋中掏出了大把的灵烟,公羊野等人见状大喜,纷纷出手抢夺,其间因为分配不均还互相对骂了几句。
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雾,朱刚只觉心神皆松,懒洋洋地对几人道:
“一晃匆匆数十载,不想咱们兄弟非但没有人中途陨落,竟还尽数到了结丹境界,为兄这几日心血来潮,不日就要闭关破境,嘿嘿!你们几个就等着送礼吧。”
公羊野等人闻言大喜,把胸脯拍的“砰砰”直响,纷纷表示待到朱刚踏足元婴境时,他们即便砸锅卖铁也要替师兄兑来一件合用的灵宝。
“哈哈!老子就是这么一说,哪个叫你们砸锅卖铁了?到时候多备一些灵酒,哥儿几个大醉一场便是,至于灵宝嘛,门中自然会给,何况我师父那里也早有准备!
对了,今日师父特意给了提醒,说是东陆那边已成乱局,命咱们轻易不要踏足,即便是已经领了任务,也需小心谨慎结伴而行。”
“师兄放心,兄弟们全都心里有数,咱们好不容易踏上了这条通天大道,自然要小心谨慎,谁也不想辜负了这场机缘!”公羊野语带感慨地回道。
其余几人也都是一脸的认同之色,当年在玉符宗时,众人可说是整日里浑浑噩噩,只把心思用在那几块有数的灵石之上,眼睛所见的不过是一片井口大的天空。
而现如今,几人皆已成就金丹,所修功法更是经过陈景云亲自改良的,绝不是早前的那半部《玉符真经》可比,而且凭着乙阙门的财大气粗,又岂会少了门人弟子的修行之物?
如此感叹良久,见到几个老兄弟眼中都有追忆之色,朱刚遥望着初升的圆月喃喃自语道:
“光阴随逝,星河亘古,也不知道咱们那位‘云兄弟’如今是何境界,想必定是更上层楼了吧……”
悬剑峰大殿之中,温易安正与凌度等人讨论北荒东陆之事。
三十七位元婴境修士分坐两侧,众人或气机内敛,或目光如剑,或低头沉思,或眉头紧锁,虽然神情不一,但却都在仔细聆听宗主与几位主事长老的谈话。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归一、碧云两宗虽说实力平平,但在培植灵物、制作仙衣饰品一道却有可取之处,至于接纳与否,还请宗主定夺。”
听完了木长风的禀报,温易安思虑一阵,之后言道:“紫极魔宗素来霸道,今次东陆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宗门受了池鱼之殃。
也罢,归一、碧云即然没有恶行,又与苍山福地相隔不远,若是真心依附,将之接纳亦无妨,咱们乙阙门也正好借此机会把势力扩充一番。”
坐在温易安左手处第一位的阮青竹目露精光,笑道:“宗主所言甚是,咱们乙阙门养精蓄锐二十载,此番正好借着浑水摸上几条大鱼,不若就将此事交给老婆子如何?”
“阮长老出手自是再好不过,不过此番既然要立起招揽大旗,那咱们便需做足了场面。
段长老,就请你与阮长老各自带着五位门中长老,外加三百结丹境修士,分别前往归一、碧云二宗如何?”
段星河闻言大喜,连忙应承下来,见阮青竹气哼哼地白了自己一眼,又连忙拱手作揖,言说自己绝计不敢与阮长老抢功。
见此情形,殿中诸人尽皆莞尔,乙阙门中就是如此,一切都以贡献多寡说话,虽说诸位元婴境长老没人缺少那些寻常的灵石、灵药,但是想要借着纯阳五行大阵锻炼元神时,却需要足够的宗门贡献。
而且宗门秘库里存放着的那十几件玄阶灵宝可不是假的,威能远在众人进阶元婴境时宗门所赐的灵宝之上,武尊亲自锻造,任谁见了都要眼红!
“宗主,咱们乙阙门既然已经决定要去浑水摸鱼,外事堂这边是否需要派人前去联络更多的中小宗门?”
“不必,咱们这边只需先把样子做足即可,剩下的就是冷眼旁观,有了归一、碧云这两个例子,还怕诸多相邻的小宗门不主动来投吗?”
“宗主所言甚是!”
......
月上中天之时,纪烟岚带着一众徒子徒孙和十几名闲云观高手来到了剑煌山。
俯视着月色中的巍峨剑峰,以及好似棋子一样错落分布的诸多浮空仙岛,纪烟岚的心头是既高兴又感慨。
当年的乙阙门可谓强敌环伺、孤立无援,她虽横剑立威、惯行辣手,但是苦苦支撑之下,终也只能眼看着兄长留下来的这份基业日渐没落。
“好在后来他来了,自己当年初见他时他便一直在笑,那时候灵聪兽还只有巴掌大小,钻在他怀里时就只露出来一截毛茸茸的尾巴。
那时的他两鬓还没有染上霜白,笑起来虽然好看,但是眼睛里却好似冒着贼光,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呢?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还让他做了宗门的太上长了呢?......”
“恭迎太上长老归宗!”千多名御在半空中的剑煌山修士齐声躬身唱喏,声音似能穿破云霄,自然的也就打断了纪烟岚的思绪。
含笑点了点头,纪烟岚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而后言道:“本尊多年不曾归宗,今见宗门兴盛、诸弟子修为皆有进益,心中十分欢喜,当有赏赐颁下。”
一句话听的温易安等人尽皆眉开眼笑,率着众人轰然称谢之后,便请纪烟岚与一众闲云观弟子入殿饮宴。
纪烟岚摆了摆手,对温易安道:“饮宴就免了,今日先带着几个小的到弈剑峰去见识一下他们师祖当年修行的洞府。
明日我等就会前往莲隐宗拜会你文琛师伯,还有,去潮音洞把你许究师兄请来,我又不寻他比剑,这般躲我作甚?”
第一百四十二章 直言相告
弈剑峰洞府之中灵气成云流转萦绕,奇花异草越发的繁茂。
今次随着纪烟岚前来看热闹的众人之中,季灵与柴斐自是轻车熟路,在洞中闲逛了一圈儿之后,柴六爷便一溜烟地跑的不见踪影。
季灵则是略带得意地为四个师侄和一众闲云观武修解说洞府中的布置,这些景致可是皆出自她手,即便今时看来也依然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这里是自家师祖大骂游鱼不肯上钩之处......
师祖就是在那张棋盘上将文琛老祖赢的脸色发青......
师祖曾在亭中讲法......
原来那边的草窝子竟是灵聪兽的老巢......
四个小字辈里面,姬倾城曾经随着陈景云在弈剑峰上住了不少时日,对于洞中景致早已熟识,想要随着小师叔一起溜走时,又见五师叔笑吟吟地瞥了自己一眼,只得无奈作罢。
彭逍、彭遥还有孟不同却是第一次拜谒这处师祖修行之所,耳中听着五师叔娓娓道来的当年趣事,三人眼中早已泛出了迷离又神往的光彩。
一脸书生气的大师兄彭逍近些年越发的谦逊守礼,帮助师父处理宗门杂事时也是中规中矩、条理分明,聂婉娘对此大为满意,无事就会在彭仇面前夸赞弟子一番。
二师姐彭遥性情温婉,长相虽然随了暮如雪,却没有其母柔中带刚、锋芒内敛的御人本事,聂婉娘对这个二弟子异常怜爱,平素只叫她参与一些感兴趣的事务,旁的并不强求。
孟不同身为袁华的弟子,非但修为直追彭逍,性子也跟着师父学了个十足十,平素最是好脾气,再加上他又生的俊逸非常,因此在天南与苍山福地皆有众多女修拥趸。
虽然孟不同之前曾经多次来过剑煌山,怎奈弈剑峰洞府的禁止乃是陈景云亲手所布,还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是以直到今日才算得偿所愿。
看着在洞府中四处闲逛的弟子晚辈,纪烟岚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四处扫量几眼,见亭台楼阁、灵泉潺溪一如从前,只有那只沾染了陈景云天心道蕴的蒲团不见了踪影。
心知定是聂婉娘前次来的时候给偷了去,纪烟岚暗骂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后就坐于亭中,静待许究的到来。
当吱吱扭扭的许究来到弈剑峰洞府时,发现纪烟岚正在烹制灵茶,看样子似乎真的没有跟自己切磋的意思,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堆起笑脸上前见礼。
看着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师侄”,纪烟岚心中好笑,脸上却露出了不悦之色,指了指案几上的灵茶,让许究自取,而后言道:
“好歹也是精于剑道的大能境修士,怎地还学会了畏畏缩缩?”
许究闻言苦笑,放下手里的茶杯,回道:“自从修习了傲莲峰秘传的《青莲剑经》,又得了闲云师叔所赐的‘荡浊’灵剑,师侄自问在三族大能修士之中亦可排入中游。
只可惜与您切磋之时,我这一身剑道修为竟会凭空弱了三成,似是天生就会被您的心剑道念所克制,是以未免道心受挫,师侄我还是少在纪师叔面前卖弄剑法为好。”
一脸憋屈的许究所说乃是实情,纪烟岚身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道心动时万剑伏低,此乃天地规则所致,无人能够逆转。
因为与许究交情深厚,纪烟岚也不去说什么安慰的言语,话锋一转,言道:“你即身为莲隐宗大能,想必能够掌握许多旁人无法知晓的内情。
炼裳魔君今次悍然出手,且还一举灭杀了紫极魔宗的诸多精英修士,却不知你对此事作何感想,是否存有疑虑?”
许究见问稍加思量,而后言道:“大化天魔道与紫极魔宗乃是死敌,炼裳魔君当年被一众魔宗大能联手打成重伤,此番伤愈归来,寻机报复也是常理,是以我对此事倒是没有什么疑虑。
不过那曲炼裳今次归来之后,非但得了一件可以遮掩天机的重宝,而且变得越发老谋深算,居然能将玄成子这样的人物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单就这份狠毒的心机,就让人思之遍体生寒。”
见到许究在提及曲炼裳时眼中不乏忌惮之色,纪烟岚微微颔首,笑道:“照此说来,那曲炼裳的确是一个难缠的‘魔头’,想必北荒诸位大能也都存着与你相似的看法吧。”
“正是,此事一出,各大宗门尽皆震惊,莲隐宗虽说也派出了不少高手帮忙缉拿大化天魔道余孽,但是却暗地里严令门人只许出工不许出力。
至于其余几个宗门想必也是如此,一位放下了身份与面皮的魔道大能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咦——?纪师叔因何对这些北荒之事如此的感兴趣?”
纪烟岚闻言又自浅笑,笑罢言道:“你对此事倒是看的通透,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次你聂师妹央我前来,为的就是不使旁人生疑,同时还要让北荒各宗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我闲云观不是任谁都能欺辱的。”
“纪师叔此话怎讲?”
见许究满脸的疑惑之色,纪烟岚也不瞒他,便将玄成子设局算计闲云观在先,聂婉娘以道器分身扮做失踪已久的曲炼裳在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番详解。
听了纪烟岚轻描淡写的讲述,即便许究再是修为高深、道心稳固,也不由惊的是瞠目结舌,就连手里的灵茶撒了都不自知!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许究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旋即眼中杀机毕露,恨声道:
“好一个紫极魔宗!好一个玄成子!咱们不去惹他,他居然将主意打到了闲云师叔和诸位师弟师妹身上!
哼!聂师妹今次还是杀的少了!若是提前通知与我,我二人联手之下定能将那玄成老儿灭杀当场!”
“行了,你也莫要在这里大动肝火,婉娘行事向来周全,想必自有考量,我今次带来那名被生擒的魔宗修士,为的就是打上紫极魔宗去讨要说法。
明日我会启程前往妙莲峰请动文师兄,你需替我将消息传给昙鸾。
还有,天机阁那边你也替我走上一遭,林朝夕当年欠了你闲云师叔天大的人情,今次多少也该还些利息了。”
“纪师叔放心,许究这便启程,哼哼!到时候咱们五位大能同去,倒要好好看看紫极魔宗那些卑鄙小人是个什么嘴脸!”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去打文琛的秋风
目送着收敛杀机遁身离去的许究,纪烟岚微微点头,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陈景云当年为什么不愿意让文琛、昙鸾、许究三人卷入太深。
却是这几位都把情分、恩义看的太重,到时南北决裂、杀伐对阵之时,三人虽然心向天南,但是身处其中定然要受到万般的煎熬。
好在闲云观如今大势渐成,文琛他们到时候只需作壁上观、两不相帮即可,这恐怕也是陈景云为何在聂凤鸣大婚之日对几人坦诚相告的最大原因。
“师娘,弟子多年未至北地,也不知道山下灵宝阁中又有什么好东西,这便带着遥儿和倾城一同前去搜刮一番。”
看着季灵那副财大气粗的模样,纪烟岚挥了挥手,让她们自去寻找乐子,今次北来本就意在游玩儿,弟子们想干什么她才不管,只要不脱出老祖宗卫九幽的道念范围即可。
季灵三人离去之后,彭逍因为心里惦记着乙阙门藏书阁中的海量书简,便也生拉硬拽地拖着孟不同一起告辞离去。
至于剩下的十几名观中高手,一则觊觎洞府中的磅礴灵气,再则也都想在祖师修行过得洞府中沾沾仙气儿,于是便都打着看管那名早已经被封了六识的魔宗修士的幌子,赖在洞中修行了起来。
东方鱼肚白时,昨夜未得师姑召见的温易安早早地便携着莫伤秋一同来到弈剑峰问安。
纪烟岚昨夜一直心有感怀,倒还真把师侄忘在了脑后,此时察知他二人来在了洞外,这才一拍额头起身行了出去。
挥手拂起了大礼叩拜的两人,又在满心忐忑的莫伤秋身上扫了几眼,纪烟岚这才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之后对温易安道:
“易安,修行一途并无捷径,师姑观你近来修为又有长进,但是根基却已稍显不稳。
既然没有婉娘那样的福缘与资质,那你便需学你许究师兄那般,既要有一往无前之心,也要稳扎稳打,切莫急于一时。”
“师姑教训的是,这点儿自知之明弟子还是有的,聂师妹非但修为高深更兼智计无双,南北两家由她统御才是宗门之幸,且弟子也非妄自菲薄之人,日后自当勤苦奋进。”
见温易安说的恳切,纪烟岚含笑点头,从指间纳戒之中摄出了一枚玉简,言道:
“你能有这样的心思,师姑也就放心了,这枚玉简之中记录了我在临近大能境时的修行感悟,你需仔细揣摩、引为借鉴。”
温易安闻言大喜过望,他如今虽说修为不俗,但却多是仗着纯阳五行大阵提供的助臂,如今得了这枚玉简,只需按图索骥,自然能将根基铸的方正且牢靠。
躬身接过玉简,以神念稍加探查,温易安的嘴可就已经乐的有些合不拢了。
纪烟岚所修剑道虽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万年以来,能够以剑入道者,放眼整个北荒只她一人而已,是以温易安手中的这枚玉简在天下剑修眼中当可称之为——倾世之宝!
又自闲叙了几句之后,温易安这才问起纪烟岚今次因何要带着一众门人前往莲隐宗,纪烟岚也不瞒他,便把紫极魔宗派遣精锐修士冲击苍山大营,导致闲云观武修身陨一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该死!紫极魔宗欺人太甚!师姑既然要去兴师问罪,那我这便点齐剑煌山高手一同随往!”
纪烟岚含笑摇头,摆手阻止了欲要召集门人的温易安,言道:“此中还有一些隐情,待到日后再与你详说,今次乙阙门置身事外即可,不必太过招摇。”
一听说内中还有隐情,温易安这才熄了心中怒火,想想也是,凭着闲云观今时今日的实力,如果真要有所动作,定然会是石破天惊,师姑又岂会带着徒子徒孙好似郊游一般前来北地?
“对了易安,除了小五和小六以外,逍儿他们还都没有能够自由出入中州的身份玉牌,我记得许究早前曾经留在门中一批,你且取些过来。”
待到温易安领命而去,纪烟岚这才笑着对莫伤秋道:
“易安在门人弟子面前虽然随和内敛,但是他的性子我岂不知?也亏得你能受得了他,他若惹你不痛快时,尽可说与我听,我也正好可以称量一下咱们温宗主的斤两。”
莫伤秋从前也曾做过一门尊长,心机手段自是不缺,但在纪剑尊面前却只敢陪着小心。
此时一听纪烟岚似乎有了想要教训温易安的意思,于是连连摆手道:“温师兄待我极好,师姑还请饶了他吧!”
“既然你说极好,想必不会有假,我这当师姑也不小气,就把这件护身宝钗赏给你吧。
不过我这宝物可也不是白送的,自今日起,就把你那些无用的小心思都收了吧,莫让本尊心烦。”
纪烟岚说到最后已经自称“本尊”,这一下却把莫伤秋惊的是魂不附体,想要跪地认错时,却又发现身子僵直,丝毫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惶恐之间连忙告饶道:
“弟子知错了!今后再不敢胡乱插手宗门事务,请师姑恕罪!”
“行了,不必太过紧张,若非婉娘托我将你点醒,我才懒得去管你们这些琐事。
只是婉娘那丫头素来眼中揉不得沙子,今次碍于诸般情面才肯轻轻放过,她若真想整治你时,我也救你不得。”
一席话直把莫伤秋听的是汗透脊背,连忙恭声保证道:“弟子谢过师姑提点,回头就把昔日的门人弟子都从那些紧要的位置上撤换下来。”
“嗯,你能有此明悟,倒也没有枉费我的一番口舌,下去吧。”
等到温易安取了身份玉牌折返回来时,左右不见莫伤秋的影子,以神念察知,见她已经回了浮空仙岛,不由奇道:“莫师妹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也不等我回来?”
纪烟岚闻言莞尔一笑,修为到了她此时的境界,自然不会将这些争权夺利的小事看在眼中,况且有聂婉娘从旁看顾,谁又能翻起什么大浪?
以道念召回了季灵等人,命彭逍他们到温易安处领了身份玉牌,再各自将一滴精血滴在其上,如此就算是得到了通行中州法阵的凭证。
临行之前,纪烟岚又吩咐温易安把自己将要带人前往紫极魔宗讨要说法的消息传播出去,之后便架着遁云,带着徒子徒孙们一同去打“丹圣”的秋风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做客妙莲峰
莲峰云雨,苔色青青,云气绕飞檐。
一路上走走停停、吟风弄景,当纪烟岚携着众人来到莲隐宗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一众闲云观弟子乍见这等灵秀恢弘的当世一流宗门,皆不由心生感叹。
文琛与阎覆水等人提前得了消息,方才在道念之中探知一片剑云自南方而来,于是早早地迎了出来,就连逸莲峰的花醉月与冷寒晴也不例外。
闲云观里种苍梧,烟波龙雀常驻足。
独上绝峰四环顾,剑道尊者世间无!
纪烟岚身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无论到了哪里,该有的礼遇都不会缺少。
即便是花醉月师徒在感应到了她的心剑道意之后,都只能收起怀中躁动不安的法剑,强自挤出一脸笑意。
“一别经年,不想纪道友已然渡心合道!道友天资绝代,能人所不能,这世间自此多了一位剑道真修,实乃我人族之大幸事!阎某在此恭祝道友剑心永固、命基天齐!”
“恭祝纪道友得窥大道!”
随着阎覆水的出言恭贺,龚晁等人尽皆相随,虽然暗地里心思不一,但是脸上却都满是喜悦之情。
纪烟岚揖手还礼,含笑言道:“见过诸位道友,见过文老哥,阎道友方才谬赞了,烟岚本是资质驽钝之人,若不是借着我家那位的磅礴气运,如今恐怕还在元婴境里苦苦挣扎呢。”
众人闻听纪烟岚坦言相告,也知道她所说的乃是实情,但是大能境就是大能境,人家能够拥有如此机缘,旁人即便羡慕的要死要活又能如何?
“烟岚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论及气运深厚,我北荒人族悠悠万载,其间也不知道出了多少天地钟爱之人,可是能够跻身大能境者又有几人?更遑论以剑入道?”
“嗯,百里师妹说的不错,老身虽然自幼研习《太上忘情剑诀》,但在入道之时依旧免不了舍本逐末,非是不想而是不能,现在思之,其时即便放手一搏,怕也希望渺茫。”
见百里尘舒与花醉月如此说,纪烟岚复又报以微笑,也不在此事上再做纠结,而是上前一步对文琛施礼道:
“文老哥,小妹今次可是特意带着门人弟子来拜望您的,来之前家里那位可是说了,若是不能在你这里多占些便宜,那就不要回去了!”
一席话听的众人尽皆发笑,文琛更是得意非常,待发现纪烟岚身后的季灵与姬倾城等人全都偷偷地在向自己挤眉弄眼,不由得越发开怀,当即大笑道:
“哈哈哈......!宗主,此处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这妹子今次既然带着门人弟子来吃大户,不若就将接风宴席改在妙莲峰上如何?”
“哈哈哈!文师弟所言甚是,纪道友,且请移步。”
......
宴席之上众皆开怀,即便心怀怨愤的花醉月亦似摒弃了前嫌,至于诸位大能说了些什么,这里略过不提,总之没有一人提及被押解来的那名魔宗修士,更无人问询纪烟岚打算何时前往紫极魔宗。
待到宴至半酣时,花醉月忽地提出要与纪烟岚切磋一番,而这个提议可是正中了纪烟岚的下怀。
纪剑尊如今剑道大成,正缺可以磨剑之人,花醉月踏足大能境界已有千余载,本身又是个精修《太上忘情剑诀》的,以之磨剑岂不正好?
当下也不迟疑,她二人借着酒兴便要立即动手,阎覆水等人也想见识一下纪烟岚的实力,自是从旁鼓噪,唯独文琛苦苦相劝。
“文老哥且请安心,我观这花醉月不是心思鬼蜮之人,此番切磋该是出自本意,退一步说,即便她有借机报仇之心,小妹又岂会惧她?”
识海之中传来了纪烟岚的安慰之言,文琛这才心下稍安,想要随她二人一同进入演武秘境时,却听花醉月道:
“今日与纪道友的切磋便不请宗主与诸位同门观战了,一为公平,其二也可使我二人专心对战、尽情施展!纪道友,请了!”
眼见着花醉月运起剑指,在半空中划开了一道虚空门户,阎覆水等人尽皆无奈苦笑,文琛皱起眉头想要再说话时,却见纪烟岚已经紧随花醉月的脚步,晃身跟了进去。
“咯咯!文师伯莫要担心,我师娘如今可是厉害的紧,就连师父在她的画影龙雀之下都曾吃瘪哩!”
“你懂什么?你那狡猾师父素来惧内,与你师娘切磋之时必然处处留手,而花醉月最疼爱的徒孙当年就死在你师娘手中,此战定出全力!”
“出了全力又如何,且不说我师娘身怀十数件重宝,她老人家的识海里可是还......嘻嘻!灵儿不和你说了。”
与季灵以道念交流了几句,文琛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从季灵刚刚说的半截话里他已经听出了端倪,还以为陈景云的“惊云刃”就在纪烟岚的识海之中。
空等最是乏味,又因为惦记着纪烟岚与花醉月的胜负输赢,是以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只能继续苦等。
文琛这边倒是热闹,原本季灵、柴斐还有四个小的都由虚琴陪着,几人因为丝毫也不担心纪烟岚会有危险,因此欢声不断,文琛最喜季灵等人,于是便也移步坐了过去。
“师伯祖!倾城今次可是给您带了不少好东西,看,这一坛子好酒就是倾城特地从掌门师伯那里偷来的,整个闲云观总共也不剩几坛!”
“好好好!还是倾城丫头最惦记师伯祖,不像你那小气师祖,就说你师父大婚的时候,他可是借机狠狠地敲诈了师伯祖一回,结果竟连好酒也不曾多拿出来一些!哼!想想就让人生气!”
孟不同见到文琛说话间抬手就把一个精致的丹瓶赏给了姬倾城,一旁的虚琴则是一脸的肉疼之色,哪里还不知道丹瓶里头装了了不得的宝药?
眼珠一转,忙自储物袋中摄出一个偌大的食盒,双手捧着献了上去,言道:“有好酒岂能没有好菜?
小子北来之前曾在一处冰峰之上猎得几只雪龙,此物经过门中苏执事的妙手烹制,当真是天下绝品,就连师祖吃了都说是无上美味,请师伯祖品尝!”
文琛闻言食指大动,苏凝碧的厨艺他当年也是见识过的,打开食盒尝了一口雪白晶莹的肉片,不由眉开眼笑,又见素来好嘴的百里尘舒正在看他,便命虚琴端过去一些。
百里尘舒吃了一口,立即大加赞赏,旋即埋怨道:“阎师兄,那苏凝碧本是我莲隐宗内门弟子的遗孀,可恨执事长老黄化没有识人之能,竟将这样的人才拱手让给了闲云道友。”
提及此事,阎覆水也是一阵气恼,莲隐宗身为人族五大宗门之一,不想辖下分堂之中竟然出了欺辱门人遗孤的龌龊事,且还好死不死地被陈景云与纪烟岚给撞了个正着,此事实在让他有失颜面。
此时彭逍与彭遥见到师弟师妹都在文琛那里混到了好处,于是便也嬉笑着各自奉上礼物,些许俗物在大能境修士眼中自然不值一提,但是再加上“心意”二字可就变得不同了。
果然,被四个小辈围在中间的文琛不住地哈哈大笑,季灵与柴斐又在一旁添油加醋、拍马逢迎,不一会儿,咱们这位人族丹圣的腰包里就已经少了不少好东西。
“刺啦!”
随着,一声裂帛似的响动,半空中忽然再次显出了一道虚空门户,众人抬眼看时,却见面带笑意的纪烟岚当先跨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帮手齐聚
眼见着纪烟岚当先跨出了那道虚空门户,阎覆水等人尽皆凝神扫量,都想在纪烟岚尚未完全收敛的道意气机之中感知一些深浅,只有文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纪烟岚身怀诸多重宝,稍加催动,阎覆水与龚晁、百里尘舒的道念便都无功而返,见此情形,三人尴尬一笑,又连忙探查虚空门户中的情形,想要看看花醉月因何没有一同出来。
这一查探可不要紧,包括文琛在内的四位莲隐宗大能尽皆倒吸了一口冷气,阎覆水更是一脸肉疼之色,晃身遁入其中,帮着花醉月一同修补秘境去了!
却见此刻的演武秘境之中,百里方圆之内竟不见一座完整的灵峰,一道深不见底的贯长沟壑更是贴着秘境的根基之处划过,好在她二人见事不妙及时罢手,否则这一方小天地恐有倾覆之忧。
“咳咳!对手难求,方才与花道友一时战的兴起,彼此忘了留手,不想竟险些毁了这方秘境,文老哥莫笑,今番实在是小妹唐突了,合该有所补偿。”
一旁的文琛原本就在强压笑意,闻言立时放声大笑,龚晁与百里尘舒相视无语,他二人不是傻子,自然能够从纪烟岚的言语中听出此战的结果。
“剑道大能果然实力惊人,不想这纪烟岚只是初入元神之境,就能与花师姐一战而平,他若再与闲云子联手时......
嗯!看来今次需得说动阎师兄,怎也要在闲云观与紫极魔宗之间站稳立场。”
百里尘舒心思百转,连忙起身将纪烟岚让入席位,而后举杯笑道:
“烟岚妹妹真是了得,放眼莲隐宗内,花师姐的一身修为可是只在阎师兄之下,妹妹今次能与花师姐一战而平,不日定将名动北荒!”
回味着方才那一战的酣畅淋漓,纪烟岚只觉心中一阵舒爽,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待要再次做做样子谦虚几句时,却见已经将秘境修复如初的阎覆水与花醉月闪身回到了场中。
盯着纪烟岚看了一阵,花醉月终于当先举起了酒盏,言道:“当年闲云道友横空出世,便已经将三族大能尽数比了下去。
而今番纪道友以剑入道,又令天下习剑之人在道友面前皆需先损三成实力,闲云观傲然于世,未来成为人族第六大宗门已成定局!”
见花醉月所言出自真心,纪烟岚也将酒盏举起,正色道:“花道友修为高深,就连拙夫都对太上第九剑向往已久,今番你我未曾尽兴,它日定要再比一场!”
“好!一言为定!我逸莲峰早前虽与道友生有嫌隙,但是行事必将光明正大,绝不会像紫极魔宗那般暗中筹谋!”
眼见着她二人对饮之时的豪气干云,季灵与柴斐眼中异彩连连,四小则是一脸的傲然之色,一众在场的莲隐宗修士亦是由衷叹服,心中皆道:“这才是大能境尊者该有的气度!”
“纪道友,早前听闻有紫极魔宗宵小冲击隔绝天南与北荒的法阵,其间竟使贵宗数位精英弟子身陨,此事可否是真?”一旁的阎覆水终于将话题引上了正途。
纪烟岚闻言颔首,心知是自己方才与花醉月的一战,让这位素爱耍弄心机的阎宗主心中有了决断,否则也不会在此明知故问,于是放下酒盏,言道:
“此事倒是真的,不过些许小事不劳阎道友费心,过几日我自会带人前往紫极魔宗问个究竟。”
“纪道友此言差矣!当年闲云道友与天机子前辈定下约定之时,五宗大能也都当面答应,北荒其余宗门咱们约束不了,但是紫极魔宗此举却是大错特错。
多余的话阎某也不多说,就凭你我两家的情谊,今次道友若是前往紫极魔宗,我莲隐宗定当鼎力相助!文师弟、百里师妹,到时就请你二人随着纪道友一同前往,定要表明咱们莲隐宗的态度!”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纪烟岚的脸上依然露出了感激之色,揖手道:“如此,那就多谢阎道友的美意了,今次若能讨回公道,闲云观定有厚报!”
“哈哈哈!我莲隐宗此番相帮,乃是出于公理道义,可不是贪恋闲云道友炼制的玄阶灵宝!”
“那是自然,不过拙夫近来总说手痒的紧,若是莲隐宗这边能够拿出好的炼器材料,他定然乐得亲自出手。”
“是极!是极!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可不能白白浪费了闲云道友的一身好本事!纪道友,且请再饮一盏!”
耳听得纪烟岚与阎覆水的对话,场中诸人神情不一。
花醉月与龚晁、百里尘舒三人目光炯炯似在算计什么,一众闲云观弟子则是含笑不语,为唯独文琛师徒在一旁一阵阵地脸红,心中暗骂阎覆水无利不起早。
......
翌日一早,又有一道遁云自西北方向倏忽而来,遁云之上所立不是旁人,正是禅音寺的两位佛门大能。
昙鸾与释海的到来令阎覆水大有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闲云观那边好不容易有事情求到头上,不想禅音寺也要来分上一杯羹。
怎奈昙鸾与陈景云、文琛三人乃是挚友,人家今次来为友人帮场子,旁人又能说些什么?总不能把人撵回去吧?不过这样也好,有了禅音寺参与其中,莲隐宗这边的压力无疑会小上许多。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有趣,待到天机阁的林朝夕携着其道侣巧鸳仙子一同来到莲隐宗后,原本还在患得患失的阎覆水立时就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顾及着自己一宗之主的颜面,恐怕都要亲身随往了。
小筑阁暖,水榭曲栏,灵禽闲嬉,妙莲峰上享安然。
纪烟岚与昙鸾、巧鸳三人同游莲峰,那样子倒好像是走在自家的后院,三人身旁还跟着季灵和姬倾城,一行人指指点点、走走停停,欢声笑语间便又渡过了小半天。
耳听得道侣发自真心的笑声,正坐在老树之下与释海下棋的林朝夕不由唇角微翘。
今次下山之前,他曾将纪烟岚遣许究来请自己一事说与师尊,而天机老人似乎早已算到此事,只是笑着让林朝夕随心而动。
今次是他紫极魔宗行事不周,那就合该倒霉,林朝夕与陈景云乃是私交,友人的道侣求到头上,岂有不出手相帮的道理?
得了师尊的许可,林朝夕自然大喜过望,又因为巧鸳仙子与纪烟岚也有交情,于是便将此次出山当成了访友闲游。
正主都不着急,帮手们自然不好出言催促,其实众人也都明白纪烟岚的心思,感慨之余,皆不由暗道一句:“看来这位新进的剑道大能也不是好相与的。”
却是纪烟岚带着门人弟子亲来北荒讨要说法一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此时三宗高士齐聚莲隐宗,她却擒着那名紫极魔宗修士迟迟不肯动作,如此时间过的越久,紫极魔宗那边就越会疑神疑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如意算盘
灵气催云雨,日月转流光,奇花异草香满路,修篁桧柏色苍苍。
紫极魔宗虽有魔道之名,但其宗门所在的太虚山却是实打实的一处仙家宝地,不说暗合天星之数的二十四座摩云灵峰,单就那座建在浮屠悬岛上的离恨魔宫,就是天下魔修向往之所在。
离恨魔宫正殿之中,多年不理宗门俗务的玄悲子正面色阴沉地扫视着分坐两侧的一众魔门修士,眼神之中隐有杀气凝结。
殿中除了玄成子师徒和玄坤子以外,余下的几十位魔宗高层都好似鹌鹑一般缩在那里不敢言语,没人敢与玄悲子对视,生恐一个不好惹来杀身之祸。
如此过了良久,玄悲子终于压下了心中的恶念,目光转向立在玄成子身后的杀千幻,语气温和地道:
“千幻师侄,今次金霞山一役你居功至伟,面对大能境修士之时能够进退有据,不坠宗门名声,合该重赏。”
杀千幻心中得意至极,脸上却做出一副痛心模样,悲声言道:
“掌教师伯,金霞山一役全赖一众同门舍生忘死、以命相抗,这才能在最后关头将消息传于师尊,是以弟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居功,还请师伯将功劳记在那些身陨的同门身上!”
一席话说的情真意切,非但玄成子闻之频频点头,就连玄悲子亦是目露赞许之色,颔首道:
“你能居功不傲、心系同门,倒是没有枉费你师父的多年教诲,放心,诸位身陨弟子自有抚恤惠及其家人与宗族。
你今次灵宝被毁,又伤了本源,本宗便将这件祖师传下的‘离恨戈’赏赐给你,再将一瓶‘腾龙丹’予你疗伤之用!”
乍闻如此厚赏,杀千幻立时心头狂喜,不过脸上却做出一副惶恐状,坐在一旁的玄成子则是大声阻止道:“师兄不可!‘离恨戈’乃我魔门重宝,更是事关正位传承,岂是千幻可以持有的?”
玄悲子喟然一叹,数息之后才道:“自从千殇失踪之后,放眼整个魔门,也只有千幻一人可与同辈天骄一争长短,况且通过今次之事,也能看出千幻的心性,将‘离恨戈’交到他的手上我也能够心安。”
见玄悲子提及失踪已久的尹千殇,玄成子与玄坤子尽皆叹息不语,杀千幻则是悲从中来,“噗通”一声跪在玄玉石阶之下,哽咽道:
“师伯厚爱,弟子定当粉身碎骨以报!杀千幻在此立誓,若是有朝一日千殇师姐重返宗门,弟子必将‘离恨戈’双手奉上,若违此誓,定叫我魔焰焚魂而死!”
“起来吧,你能立此重誓,也不枉费千殇当年对你的爱护,收了这件‘离恨戈’,你便是我紫极魔宗当代少主,日后一切要以宗门为重,不可行差踏错!”
“吾等恭贺少宗主!”
在一众魔门长老心思不一的唱喏声中,杀千幻双手接过煞气缭绕的离恨长戈和那瓶腾龙丹,早有有眼色的侍者在玄成子的下手处摆上了座椅,恭请少宗主落座。
因为有了这件魔门喜事,殿中气氛为之一松,玄悲子再把目光投向玄成子,言道:
“玄成师弟,搜寻曲炼裳踪迹一事交予玄青、玄感两位师弟即可,今次召你归宗,是要将擒拿宗门高层奸细之事交予你手,此贼不除,为兄寝食难安!”
“请掌教师兄放心,此事所涉之人虽广,但也并非无迹可寻,从现在起,一应知情之人皆不许离开太虚山半步,我必尽快揪出叛逆,为宗门清理门户。”
“有师弟出马,为兄自然放心,接下来就请诸位长老议一议闲云观之事,此番天机阁与莲隐宗、禅音寺尽皆参与其中,可谓来者不善。”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派遣门中修士冲击天南法阵本就是众人共同议定的计划中的一环,不想鱼儿没有钓到,却引出了曲炼裳这头巨鲸!
此一役中,不提已经覆灭的合欢宗,便是紫极魔宗本宗修士也折损了过百精英,岂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闲云观那边也不消停,居然邀请了数位大能境修士,要来宗门讨还公道。
如今除了遁世仙府之外,其余三大宗门都已经站在了闲云观一边,此事一个处理不好,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这般内忧外患之下,使得一众魔宗修士皆有焦头烂额之感。
眼见着众人乱哄哄地拿不出个主意,坐在玄悲子左手处的玄坤子冷哼一声,当先言道:
“纪烟岚到了莲隐宗已有数日,却迟迟不曾前来,想必是顾及我魔宗声威,文琛、昙鸾之流亦非精于争斗之人,因此掌教师兄不必太过在意,难道她们还敢攻我山门不成?”
玄悲子闻言眉头微皱,又把目光投向玄成子,玄成子见状亦是摇头,言道:“师弟所言差矣,纪烟岚越是没有动作,就越是说明此女今次所图不小。
我所虑者非是莲隐宗与禅音寺,而是天机阁的林朝夕,此人今次应邀出山,必定得了其师的允许,想是天机子已经对我魔宗心生不满,不会再认之前的密议。”
“可恶!若非曲炼裳那妖妇横插一脚,今次定能将闲云观扒下一层皮来!”
摆了摆手,示意玄坤子稍安勿躁,玄成子接着道:“事已至此,还需好好想想应对之策,好在闲云子顾念身份没有亲身北来,否则此事更难善了。”
“玄成师弟说的不错,千幻,你既然坐上了少宗主之位,也当说一说自己的见地。”
听出了玄悲子语带考教之意,杀千幻连忙起身施礼,而后言道:
“掌教师伯,弟子曾在当年的五宗大比上对纪烟岚有过一番了解,事后思之,更觉此人阴险狠毒,步摇仙子亦是同辈翘楚,却因为不小心中了她的诡计,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因此不得不防。
是以弟子认为,咱们紫极魔宗今次不如稍稍低头,还要在各宗大能面前认下失察的责任,如此只需推说那名被擒的弟子乃是大化天魔道的奸细,其所行之事就是要挑起魔宗与闲云观的争端即可。”
闻听此言,玄悲子与玄成子相视颔首,心中都对杀千幻大为满意,一旁的玄坤子虽然一脸的不快,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办法。
见殿中诸人尽皆交口称赞,玄悲子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言道:
“嗯,千幻师侄说的不错,既然我魔宗也是受害的一方,她纪烟岚即便占着道理,想必也无法发作,充其量只能狮子大开口,咱们到时候舍些好处也就是了。”
“掌教师兄所言甚是,我再亲自出面请动遁世仙府的几位大能,由他们从旁说项,纪烟岚也有台阶可下,咱们只需放低姿态,定然不落口实,如此,还能捎带着圆了天机子的脸面。”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待我魔宗刨除内忧、扫平外患,到时候再与闲云观一争长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剑走偏锋
又在妙莲峰上耽搁了两日,纪烟岚终于动了前往紫极魔宗的心思,于是便请三宗大能一同起身。
遮天莲台不入穹顶罡云,而是带着骇人的威压专往名山大川巡游,七位大能境修士气机稍显,所过之处沿途各宗尽皆大开山门,更有众多元婴境修士道左恭迎。
中州盛景绝不是贫瘠的天南之地可比,季灵等人霸占着莲台上的一座高亭,俯瞰着下方的如画河山,心中除了赞叹之外,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其中。
不愧是陈观主的徒子徒孙呀,一个个的都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见到人家只几个元婴境修士就能占据一座上好的修行道场,皆不由打心底里往外泛酸水儿。
“弟子观这些北荒宗门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却因何每家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小师叔,您既然常年往来南北,想必知晓其中缘由。”姬倾城托着香腮,故作不解地问道。
柴斐心中好笑,胖脸上作出一副微怒的表情,哼道:“臭丫头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竟还敢来套我的话,真是皮痒了!”
孟不同此时也来凑趣,嬉笑着为季灵与柴斐斟上一盏灵酒,言道:“小师叔,我等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理出一些症结,只是在大势上还有些看不通透。”
一旁的彭逍正与彭遥一同观景,见柴斐笑而不语,于是接话道:“一株大树已经有了五条粗枝,荫盖之下,其余枝叶共生尚可,想要出头却难。”
“唉,就是这个道理,那个什么大化天魔道就是例子,它若是一个正道宗门,想必还有几分希望,只可惜生在了魔门的枝杈之下,自然难有善终。”彭遥轻叹道。
“嘻嘻!好在师祖他老人家早有先见之明,将咱家这株幼树种在了北荒之外,虽说土地贫瘠了一些,却终究能够见到日头,免了被遮掩的命运。”姬倾城嬉笑着道。
“小师妹所言甚是,不过这还只在其次,我倒觉得......”
眼见着几个小的越说话越多,一直悠然品酒的季灵拿指头敲了敲案几,警告道:“怎么这么多的废话?全都老实呆着,再敢胡说八道就把皮给扒了!”
四个小的当年可没少在自家五师叔手底下吃苦头,闻言各自缩头,皆做一副用心赏景状。
遮天莲台上的另一片亭阁之中,诸位大能境修士品茗闲谈之余自然也把彭逍几人的谈话收入耳中,只见文琛抚掌笑道:
“哈哈哈!小猢狲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但却句句切中要害,单就这份见微知着的本事,我妙莲峰上的那些小辈就差得远了!”
百里尘舒亦是心中艳羡,随声附和道:“师兄说的是,几位小友钟灵俊秀,皆为人中龙凤,烟岚妹妹,闲云观里有这样出众的弟子,也难怪你要将他们带出来增长见识。”
纪烟岚最喜旁人夸赞自己的弟子,闻言却故作愠怒道:“小辈们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胡乱议论北荒大势,今次回去之后定要严加管束!”
昙鸾、巧鸳二人见她这般口是心非,皆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许究与林朝夕亦自莞尔,唯独释海禅师黯然一叹,他这一脉人才凋敝,后辈之中竟无一人能与彭逍等人比肩者。
遮天莲台行的虽缓,但也远超寻常座驾,如此又过了小半日,太虚山已然遥遥在望。
......
魔门圣地气象非常,自然不是沿途所见的宗门可比,随着遮天莲台的到来,离恨魔宫之中随之响起了苍凉的礼乐,待到守山法阵徐徐降下,玄悲子早带着一众魔宗修士迎了出来。
既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纪烟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是以在众人相互见礼之时,她则立在莲台之上并未移步,还命孟不同把那个已经半死不活的魔宗修士提了过来。
一众紫极魔宗高层此时尽皆心惊,想不到莲隐宗今次居然出动了三位大能,其立场之坚不言自明,再算上昙鸾、释海与林朝夕,这阵势,实是多年未有。
犹在与林朝夕寒暄的玄成子一见那名魔宗修士,立时气的须发皆张,大骂一句:“好一个大化天魔道奸细!原来是你在暗中作祟,想要挑起魔宗与闲云观的争端!受死!”
眼见着一道魔影自玄成子的天灵处骤然跃出,直奔那名修士而来,纪烟岚冷哼一声,眉心处剑光一闪,那道魔影就已经被剖成了数段,随后湮灭于无形。
“好胆!玄成子,本尊面前你休想杀人灭口!”
通过刚才的道念交锋,玄成子已经知晓了纪烟岚的心剑锋锐,暗叹一声之后,目露悲愤之色,答道:“纪剑尊勿恼,此番大化天魔道设下奸计,目的就是让你我两家成为死敌。
虽然奸计最终并未得逞,但我魔宗修士也因此损失了数百精英,就连我这弟子也险些命丧曲炼裳之手!”
众人见玄成子说的凄凉,都把目光转向了他所指的杀千幻,见杀千幻虽然表面无碍,但却神魂萎靡,显然已经伤了本源。
场中之人哪个不是经年老鬼?不用想也知道紫极魔宗已有低头之意,否则也不用演上这么一出无用的苦肉计。
瞥了一眼立在玄成子身后的杀千幻,纪烟岚脸上寒意更浓,周身气机也随之节节攀升,好半晌似才强压怒火,指着玄成子道:
“你当本尊是三岁的孩童,还是觉得我闲云观没有搜魂之法?事实摆在这里,岂容你来狡辩?”
“纪烟岚,休要欺人太甚!紫极魔宗若是真想对你天南不利,就不会只派出这样一个小角色,若非我魔宗今次确有失察之责,又岂会容你在此放肆!”
玄坤子此言一出,场中气氛立时一僵,文琛、许究面色阴沉,昙鸾、释海压后一步,林朝夕古井无波,百里尘舒目光闪烁。
“锵!”的一声,纪烟岚执剑在手,三尺青锋直指玄坤子,脸上却已露出了笑意,言道:
“玄坤子,你在我家那位眼中虽然不值一提,却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不如你我战上一场,且此战无论输赢,我都扭头就走如何?”
此言一出,文琛与昙鸾、许究尽皆心下一突,他们三人对纪烟岚知之甚深,知她已然起了杀念,心中皆道:
“不想刚刚几句话的功夫,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不过事已至此,就看玄坤子的反应了。”
而玄悲子等人此时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不到纪烟岚居然剑走偏锋、不再纠结,莫非早就打了息事宁人的主意?
魔宗众人之中,只有杀千幻在纪烟岚话音未落之时就已经寒毛乍起,且还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着玄坤子就要张口答应,连忙传讯玄悲子道:“掌教师伯,此女已经动了杀心!切莫忘了闲云子的道器分身!”
玄悲子闻言面色大变,知道纪烟岚若与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合力,玄坤子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哈哈哈!纪烟岚,旁人敬你,那是在给闲云子脸面,本尊今日就让你知道何为——”
“玄坤!退下!”
原本将要御空而起的玄坤子乍闻自家师兄的这声断喝,不由心头一紧,他们师兄弟感情甚笃,玄悲子等闲不会对他疾言厉色!
恰在此时,远天处忽地飞来两道遁光,众人以道念察之,却是遁世仙府的齐道痴与另一位元神境修士联袂而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心知肚明
书接上文。
却说齐道痴与凤栖浊的联袂而至,也算是给了玄坤子一个台阶下,方才听了玄悲子的道念传音,任他再是自负,也不由惊的脊背发寒!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何其强横?若这纪烟岚真的与之联手,恐怕就连玄悲子也未必能够接下,何况此时还有文琛等人虎视眈眈,想必不会给紫极魔宗联手对敌的机会。
纪烟岚是什么人?这些年虽说一直在修身养性,但是“血手”之名又岂是白叫的?方才盛怒之下,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紫极魔宗今次算计闲云观亲传弟子在先,此事尚未被犹在沉心炼制随身秘境的陈景云知晓,否则以陈观主的性子,怕是绝难善了,他的酷烈手段还不是聂婉娘可以比拟的!
敌人嘛,自然是死了的好,既然已经结下了大仇,若能一战将玄坤子斩于剑下,些许赔偿的好处又算什么?而且有文琛、昙鸾等人在,她与门人弟子想要全身而退应该不难。
此时遁世仙府的两位大能已至,玄悲子又喝止了已经被激怒的玄坤子,纪烟岚心中遗憾之余,也知事不可为,不过脸上却越发的笑意盎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悲子。
来不及跟齐道痴、风栖浊二人寒暄,玄悲子越众而出,望空揖手道:“纪道友,且请暂熄雷霆之怒,今次虽然是被宵小算计,但却到底是我紫极魔宗理亏,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道友再起争端,还望入殿一叙。”
“入殿就不必了,谁知道离恨宫里是否已经布下了什么恶毒的法阵?玄悲道友,既然你等都说此人是大化天魔道奸细,却不知可敢让我当众搜其神魂,显化事情原委?”
一听纪烟岚居然欲要施展搜魂显法这样的大神通,玄悲子等人虽然面色不变,心中却是大惊!
需知神魂之中自有天地,各宗虽然都有搜魂秘术,但也只是施术者一人可以探查个大概,此前几人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不错,既然两家都是苦主,那就请弟妹施展神通,若是事情真如玄悲师兄所说,那本尊便代我闲云老弟做主,将此事一揭而过,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众人皆知文琛与陈景云的交情,对他所说之言并不见疑,就连充作说客的齐道痴与凤栖浊也似乎对纪烟岚将要施展的神通更感兴趣,居然对玄成子的道念传音不加理会。
玄成子脸色铁青,怎奈纪烟岚与文琛所说之言合情合理,若是易地而处时,他也没有任何出言阻止的理由。
此时紫极魔宗一方可谓骑虎难下,就连玄悲子在看向杀千幻时也是目光不善,恼恨他前日想出来的馊主意。
宗门今次若是因此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杀千幻这个新鲜出炉的少宗主恐怕结局堪忧。
杀千幻暗中叫苦不迭,只觉一阵恶寒临身,连忙思量对策,心思电转之间忽地眼睛一亮,而后故意做出一副虚弱状,忙用神念与玄悲子等人沟通。
也不知道他与几位师门长辈说了些什么,总之数息之后,玄悲子与玄坤子面色一松,玄成子则是目光复杂,内中隐有担忧之色。
而后便见玄悲子慨然一叹,言道:“唉——!纪道友既然要施展这般神通,我等自然乐得大开眼界,何况事关我魔宗声誉,本宗主若是拒绝,岂非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言罢又对杀千幻吩咐道:“千幻师侄,我观你气血紊乱、神魂躁动,还不赶快退下去疗伤?”
杀千幻闻言面露不舍之色,央请道:“掌教师伯,弟子的伤情并无大碍,也想在此见识一下纪前辈的搜魂神通。”
“逆徒!你如今乃是宗门少主,一身干系极大,还不赶紧遵从你师伯之言,到万劫魔境之中疗伤!”
被玄成子喝骂了一句,杀千幻只得躬身施礼,而后身化玄光,径往后山秘境投去。
文琛与昙鸾、许究乃是知晓内情之人,原本一直笃定紫极魔宗决计不敢任由纪烟岚施展搜魂之法,却不想玄悲子居然答应了此事。
立在遮天莲台上的纪烟岚心中冷笑连连,有卫九幽这位老祖隐在识海,想要施展上古噬魂宗秘法自然轻而易举,心知玄悲子等人要么认为自己是在虚张声势,要么就是还有别的应对之法。
以道念与季灵、柴斐沟通了几句,纪烟岚收起脸上的笑意,摄着那名紫极魔宗修士一跃下了莲台,眼睛冷冷地扫视了玄悲子等人一眼,心念一动,天灵处早已跃出了一道清辉。
“画影龙雀”一出,太虚山中但凡用剑之人尽皆心生感应,那些元婴境以下的修士根本压制不住随身的灵剑,只能一脸骇然地任由诸剑御空哀鸣、臣服于野。
文琛见状不敢怠慢,也自腰间御出了妙莲峰的守山至宝“乾山鼎”,宝鼎望空一悬,早有重重山影显化虚空,复而连成一片,将纪烟岚和那名魔宗修士护在了当中!
昙鸾、许究也有动作,她二人一个御出了“千佛宝幢”、一个把“荡浊”灵剑执在手里,护法之意不言自明。
“哈哈哈!诸位道友多虑了,如今五宗大能皆在此处,我紫极魔宗还是要脸面的,断然不会搅扰纪道友施法。”
见到玄悲子这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一时间就连林朝夕与释海禅师也都有些相信紫极魔宗今次当真是中了算计,齐道痴与凤栖浊则是一副作壁上观状,想要看看魔宗如何应对。
“此法名为‘炼劫’,施展之时先将此人神魂拘出,再以九幽业火抽丝剥茧,最终可以事无巨细显化过往记忆,诸位道友可以仔细观瞧,免得到时有人说我从中作伪。”
纪烟岚说罢此言,运指望空一点,半空中立时就有丝丝缕缕的隐晦气机汇聚成链。
须臾,介乎于虚实之间的锁链往下一兜,那名神情呆滞的魔修便就瘫软于地,而在链结之中,却不正有一道虚虚的人影正在不断地挣扎?
“好手段!”
此时不提在场的一众魔宗修士,就是诸位大能也都忍不住暗自赞叹,想不明白纪烟岚明明以剑入道,却为何会拥有此等玄奇的摄魂之法?
玄悲子与两个师弟相视一叹,此时也才相信纪烟岚并非虚张声势,行家无虚手,眼前此女既然真能拘出修士神魂,所说的业火剥丝也必定不会有假。
纪烟岚依旧冷笑连连,手诀一掐,当空便有一团漆黑色火焰燃了起来,那名被困在魂链中的魔修虚影似是能够察知火焰的威胁,立时扭动的更加剧烈,任谁都能在他的无声哀嚎里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绝望之意!
知道纪烟岚下一步就要显化魔修的记忆,玄成子叹息一声,以道念轻叩了一下储物袋中的“子母传心玉”,之后竟不见别的动作。
而就在此时,犹在御使九幽业火炙烤魔修神魂的纪烟岚却忽地面色一变,手诀连掐之下,方圆百丈之内顷刻间阴风大作,道道九幽之气尽皆向着那团业火狂涌而去!
见此情形,场中诸人立知生了变故,正自惊疑不定之时,却见那道被困在魂链中的魔修神魂忽地不再挣扎,原本模糊不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解脱之意,随后“蓬——!”地一下,就这样爆成了漫空的魂光。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就连文琛等人也是一脸的惊异,都知道是紫极魔宗暗中使了手段,但却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好!好!好!”
纪烟岚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而后不待玄悲子说话,身形一动,便已重回莲台,之后才冷森森地言道:“紫极魔宗真是好底蕴!今日这一手‘引魂牵杀’的手段着实令本尊大开眼界!
纪烟岚今日棋差一招,这就带着门人弟子离开!玄悲子,你也莫要太过得意,待我夫妇再临北荒之时,必会讨回公道!”
“纪道友且慢!道友方才的‘引魂牵杀’之说是为何意?五宗大能当面、至宝乾山鼎之下,若是我等暗中施展了什么手段,又岂能瞒过诸位道友的法眼?紫极魔宗虽然不惧你夫妇,但却绝不受此不白之冤。”
玄悲子的神情之中透着憋屈,一席话也似说的合情合理,内中更有低头之意,而此时又是一个死无对证的局面,齐道痴与凤栖浊大感扫兴之余连忙从旁说项。
有了他二人的说项,再加上林朝夕不想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百里尘舒又惦念着能够分润一些好处,不愿纪烟岚就这般轻易离去,于是也都从旁劝解。
至于文琛与昙鸾、许究,他们三人因为早就知道纪烟岚此来的目的,是以虽然心中古怪,但是也都出言安慰了几句。
似是终于碍不过众人的情面,纪烟岚脸上怒意稍减,言道:“也罢,左右也不过是面皮之争,既然没了人证,今日看在诸位道友面上,此事就此揭过。
不过既然紫极魔宗有错在先,该有的赔偿却不能少,百里姐姐,小妹不愿在此地多留,这里就有劳姐姐费心了。”
“咯咯咯......!烟岚妹妹尽管放心!”
“纪道友所言甚是,此事本就是我紫极魔宗失察在前,自然该有补偿奉上。”
“如此最好!”
目送着飘然远去的遮天莲台,紫极魔宗诸人心中可谓是百味杂陈,魔宗今日向闲云观低头,也不知何日才能挽回颜面,况且还有“引魂牵杀”这四个字一直在众人心头浮现。
身在魔门呐!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恰到好处
就在玄悲子将笑颜如花的百里尘舒,和一脸古怪之色的齐道痴与凤栖浊迎入离恨魔宫之时,玄成子早已身化一道流光赶去了隐在烈魔峰上的万劫秘境。
万劫秘境中央那座安放魔宗修士魂灯的九层宝塔之内,面色惨白的杀千幻正跌坐于地,胸口剧烈起伏之时,每咳一下还有鲜血吐出。
此前他虽及时服下了玄悲子前日所赐的“腾龙丹”,但是这般伤上加伤,已经使他的识海神魂到了将要崩溃的边缘。
在他左右,还有十几具尸体散在一旁,那些尸身有老有幼,面容狰狞不说,且还个个好似枯木一般,想是被放干了全身的精气血液之后才痛苦而死。
“速速抱元守一、放空识海,让为师助你炼化丹药!”
听到了师父急切的声音,杀千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说了句“弟子幸不辱命”,之后便闭目不语,任由玄成子宛若春风化雨般的丝缕道念统御自己的识海与肉身。
如此过了足有半日光景,玄成子才收回了灵力与道念,见依旧面容灰败的弟子已经睁开了眼睛,不由喟叹一声,言道:
“千幻,你今次为宗门出力不小,掌教师兄定然还有赏赐,只是这‘祭血牵杀’之术太过霸道,你这一身伤患恐怕没有一个甲子的修养断难痊愈。”
杀千幻闻言苦笑道:“早前哪里想到那纪烟岚在摄魂一道竟有如此神通?好在弟子在得了少宗主之位后,第一件事就是习练掌教一脉秘传的‘血祭’之术,否则今日之后定然境况堪忧。”
“唉!咱们魔宗就是如此,除了师徒父子之外,哪还有什么情义可言?今日真是好险,若非纪烟岚欲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化腾维的神魂记忆,你也不会有机可乘。”
“弟子也是心中后怕,好在腾维至亲的神魂精血没有白费,终于在其神魂波动最为剧烈之时一击得手!嘿嘿!却不知那纪烟岚在见到手中神魂爆碎之时是何表情?”
听到弟子还有心思打听这个,玄成子也自莞尔,笑骂道:“还能有什么表情?被你这臭小子用了这么一手,纪烟岚自然是气急败坏,更是扬言要与闲云子同来问罪。”
只要一想到纪烟岚今次竟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杀千幻就兴奋的想要仰天长啸,只觉当年五宗大比之时种下的心魔已经尽去,心头说不出的畅快!
“哈哈哈!死无对证之下,便是他闲云子亲至又能如何?何况此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面皮之争,谁会真把几个低阶弟子的死活看在眼里?”
玄成子不喜弟子张狂,见杀千幻如此说,不由正色言道:“切莫得意忘形,自今日起,你便算是彻底坐稳了少宗主的宝座,因此更要事事谨小慎微,同时也需着手培植自己的势力。”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
来时飘忽,去亦不定。
待到得了纪烟岚相赠的十颗驻颜宝丹和一套女修合用的灵宝之后,巧鸳仙子便喜滋滋地与林朝夕一同折返了宗门。
释海禅师也辞别了众人,带着一小袋子“五行之精”乐呵呵地打道回府了。
纪烟岚又邀文琛、昙鸾到弈剑峰做客,至于许究,他在纪烟岚面前可没有身为大能境修士该有的觉悟,绞尽脑汁地混了几样好处之后,便被赶鸭子似的打发去了北荒东陆,让他去帮忙照看温易安派过去的人手。
遮天莲台继续漫空闲游,不肯放过沿途的景致,觥筹交错间,纪烟岚笑语嫣然,哪里还有半点受挫的样子?文琛等人则对紫极魔宗今次施展的手段大为震惊,在席间忍不住出言相问。
见到两位老友与徒子徒孙们都是一副好奇的表情,纪烟岚唇角微翘,笑对文琛、昙鸾二人言道:
“些许手段今时看来也算玄奇,但在小妹的长辈眼中实在不值一晒。”言罢灵台处幽光一现,场中便已多出了一位风姿绰约的紫衣女修。
见是卫九幽现身,文琛、昙鸾连忙起身相迎,几个小辈则在见礼之后争抢着替卫老祖斟茶倒酒,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
知道自己这位老祖宗最喜见到小辈们胡闹,纪烟岚也不阻止,如此过了好半天,卫九幽才得了空闲,放下酒盏,言道:
“血祭小道太过阴狠,无外乎用修士至亲骨肉的神魂精血充作媒介,再以魂灯为引,行灭魂之事,此法有伤天和,只在一些不入流的上古魔宗流传,想要破之轻而易举。”
一旁的文琛闻言恍然大悟,旋即大骂紫极魔宗修士都是狼心狗肺之辈,昙鸾面露悲悯之色,双手合十默诵往生经文,季灵与柴斐则是相视一眼,并不言语。
而后就见姬倾城语带不解地问道:“师祖奶奶,既然老祖宗说这邪法破去不难,那您今次为何又让对方得逞?若能当众拆穿那些卑鄙小人的诡计,岂非对咱们更为有利?”
抬手在徒孙头上轻拍了一下,纪烟岚笑骂道:“臭丫头,平日里就属你鬼主意最多,怎么到了大势上面就看不通透了呢?逍儿,给你师妹讲讲其中的道理。”
彭逍闻言颔首,而后一本正经地道:“师祖尝言,恰到好处方为上,不可过犹不及,修行如此,行事亦需如此,咱们今次的目的已经达成,若是逼迫太甚反而适得其反,更会乱了之后的布置。”
“嗯,逍儿说的不错,不同,你也说说看。”
孟不同原本听的出神,见问稍加思索,而后回道:“徒孙以为,您老人家今次做此反应,其中亦有麻痹对手之意,紫极魔宗自以为占了上风,就不会太过在意乙阙门经略北荒东陆之事,只会认为温师伯他们是在替您找回脸面。”
他二人这一席话可谓鞭辟入里,直把文琛与昙鸾听的是称叹不已,文琛抚掌赞道:
“不愧是婉娘和袁小子的亲传弟子,不说一身修为远超同辈,单就这份见识,就注定了闲云观三代无忧!”
昙鸾也在一旁打趣道:“来时只听只言片语,就知道诸位小友个个都是人杰,今日更是大开眼界,若非实在打不过你们那位小气师祖,贫尼今日说不得就要将你们统统渡入佛门,充作关门弟子。”
彭逍等人闻言立时讪笑连连,虽然知道昙鸾只是玩笑之言,但也决定日后少在人前卖弄,那位释海禅师之前可总是目光灼灼的“不怀好意”,若是真的被他捉去剃了光头可就糟了。
纪烟岚心中得意之极,今日两个徒孙着实令她大有颜面,不过嘴上却道:“小辈们胡说八道,当不得真,倾城,还不斟酒!”
第一百五十章 事了拂衣去
事情与彭逍和孟不同所料的并无二致,北荒东陆的紫极魔宗势力果真对那些归附乙阙门的小宗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从中作梗。
就连那两位玄字辈的大能境修士在得知了当日太虚山上发生的事情之后,也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皆觉宗门今次的应对十分妥当,也都对杀千幻刮目相看。
他二人带着紫极魔宗精锐修士穷搜北荒东陆多日,却只揪出了几个大化天魔道的小角色,拷问搜魂之下,竟没有得到半点儿有用的消息,炼裳魔君及其手下党羽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谁都知道曲炼裳一定依旧隐在暗处伺机报复,是以紫极魔宗在现今这般内忧外患的境况下,实在不易与闲云观一方再做纠缠。
而且众人也都心知肚明,纪烟岚今次既然敢在魔宗本部向玄坤子直接邀战,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陈景云的道器分身隐在她的识海。
现如今纪烟岚颜面受挫,含怒离去之后并未折返闲云观,而是与文琛、昙鸾一同逗留在剑煌山,恐怕正在找寻机会出手泄愤,乙阙门所行之事多半是在找茬。
有了这样的猜测与共识之后,紫极魔宗自然不会“中计”,再加上许究此刻正打着闲游的幌子在一旁看顾乙阙门修士,是以温易安等人的谋划想不顺利进行都难。
......
熏风摇碧树,凝翠满剑煌。
剑煌山中这几日着实热闹,却是纪烟岚不喜四个徒孙每日里胡混,特意颁下法旨,命四小在悬剑峰上设下擂台,迎接乙阙门中所有结丹后期境界修士的挑战。
四小今时今日的修为早已经能够碾压元婴境高手,若是用上一身重宝,便是寻常半步元神境修士也不够看,但是师祖奶奶有命,他们岂敢不尊?只能将修为压制在六转境以下,开始发挥起了“磨刀石”的功用。
身为师叔的季灵与柴斐甚觉此事有趣,于是都拿出大把的好东西充作攻擂者的奖励,但凡有人能在四小手中走过三合,便有好处可拿,对于支撑最久者,嘿嘿!那件玄阶灵剑可正明晃晃地摆在那里!
是以在诸位元婴境长老替宗门扩展势力之时,众多结丹后期修士个个摩拳擦掌,能否一战成名还在其次,单就那一葫芦产自伏牛山的五行灵酒就已经够馋人的了,更遑论那件压轴的灵剑?
彭逍等人初时还有兴致,几天下来便都意趣了了,但是身为闲云观亲传弟子,帮助门下修士提升修为也是应有之意,而且为了能使两位不良师叔多出些血,四小在激发对手潜力的同时,对于看入眼的修士还会从中放水。
这一下又轮到了在一旁看热闹的季灵和柴斐头疼,不过她二人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地主老财,岂会将些许的修行资源和灵宝看在眼里?几个师侄只管尽情折腾,只要把“磨刀石”一职当好即可。
至于纪烟岚这边,她与文琛、昙鸾每日里饮酒论道,卫九幽也会时常加入其中,四人在弈剑峰上吟风弄月、畅谈古往今来,日子过的极是逍遥。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百里尘舒终于传回了消息,言说紫极魔宗今次诚意十足,拿出了大批的赔偿,只为能够平息闲云观一方的怒火,请纪烟岚莫要再做计较。
扫了一遍纪烟岚含笑递来的传讯玉简,文琛冷哼一声,言道:“我这个师妹还真是把‘利’字顶在了脑门上,今次也不知道私下里收了紫极魔宗多少好处!我说烟岚妹子,你当时怎能留她在太虚山帮忙处理后事?”
纪烟岚闻言又笑,笑罢言道:“文老哥勿恼,我与百里道友可没有什么交情,她今次前去助我是真,让紫极魔宗替我还上这份人情岂非正好?”
见纪烟岚一点儿也不在意此事,昙鸾从旁打趣道:“还是咱们烟岚道友大气,不像躲在伏牛山的那位,等闲不肯把好处分给别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与释海师兄今次急吼吼地跑过来替你撑腰,之后我又被扣在了弈剑峰上作秀给外人看,可谓是劳苦功高,却不知可以分到多少好处?”
“哈哈哈!是极、是极!趁着你家那位小气武尊不在,老哥我也要多拿一些好处,这几日灵酒喝的太多,实在有些伤身!”
对于两人的调侃,纪烟岚气笑摇头,言道:“难怪我家那位总说自己交友不慎,小妹原本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是真,也罢,您二位不是一直对我闲云观的五行纳戒眼热的紧吗?小妹今次正好带来了两枚。”
眼见着文琛和昙鸾欢天喜地的各自接过一枚五行纳戒,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一笑,真正的挚友就是如此,我有好东西时你可以“巧取豪夺”,你有好东西时我自然也要“敲诈勒索”。
又在剑煌山中等待了一日,百里尘舒终于带着紫极魔宗的赔偿之物赶了过来。
看着放在锦盒中的两个储物袋,纪烟岚揖手称谢后,便命柴斐将之收走,又命季灵整备宴席,以慰百里尘舒此番的劳苦。
百里尘舒自然不会推辞,又在席间隐晦地问询纪烟岚,想知道陈景云何时能有余暇,她今次可是带来了不少炼器之物,炼制三两件玄阶灵宝想必足够。
这是当日在莲隐宗时就已经答应好了的,是以纪烟岚并不推脱,请百里尘舒莫要着急,待到陈景云此次闭关结束之后,定会出手炼宝。
对于百里尘舒的得寸进尺,文琛自觉脸上无光,气呼呼地喝了几盏灵酒之后,便挥袖离席而去,片刻之后居然架着遮天莲台径自走了。
昙鸾也对百里尘舒的行事风格大为不满,明明没有出力,却想把便宜全都占尽,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便也起身告辞。
百里尘舒虽然早知自己这位师兄的脾性,但却没有想到文琛在外人面前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心中气愤尴尬之余,自然没有脸面再留下来,于是好好的一场大能聚宴竟然就这样散了场子。
……
随着一十三家北荒东陆宗门的归附,苍山福地的势力范围向外扩大了一倍不止,而这已经是乙阙门的统御极限,实在无力继续扩张。
眼见着此间事了,纪烟岚终于动了折返伏牛山的心思,临走之前,她还亲自召见了“犴公子”安童,命他手上的“暗堂”在继续纳形潜踪的同时,开始将触手逐渐探往中州。
一片轻云架起时,剑煌山中重归安宁。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上善若水任方圆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看似无为,却能滔滔不绝,于无声无息间越过重重阻隔,最终聚成无边汪洋。
......
自开山祖师灵猿子立下了闲云观道统,至今已经过了近百个春秋,百年光阴倏忽而逝,原本一座名声不显的小山岭,现如今已经成了真正的仙家圣境。
隐在伏牛山地底的周天纳灵大阵无时无刻不在收摄着周遭的天地灵气,又有数座解灵法阵可以将高阶灵石中蕴含的磅礴灵力转化为混沌灵气。
虽然在灵气转化时,十成之中最后只能余下三成左右,但是现如今闲云观里最不缺的就是灵石,尽可以敞开了供应。
再加上彻地营对大批混沌灵石的开采,闲云观武修在修炼与破劫之时已经不需要再去穷搜天地灵气,因此以伏牛山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地界尽成灵气充裕之地。
数不清的闲云观武修散居在伏牛山周围,早前的道、释、儒与诸家分支早已不复存在,百川归流终入海,陈景云当年想让百家争鸣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因为如今的天南国中只有一家道统、一个声音。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虽说是大势所趋,但是背后自然也少不了聂婉娘的推波助澜,而姬桓大帝则是名副其实的“狗腿子”和“帮凶”。
在她二人总领天南一隅仙凡两界的这些年里,虽然绝大多数时候所行之事都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但也并不缺少雷霆手段、明暗筹谋!
再后来,这些得传戊土灵法的闲云观武修因为受了季灵的蛊惑,都把原本观中统一建造的修行之所弃之不用,纷纷将到场打造成了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还别说,如此一番整置下来,整个圣境之中可谓十步有奇石、百步换山景,以景映心,又知各人境界的不同,一时间,季灵的无聊之举倒成了一桩美谈。
在陈景云闭关炼宝的这些年里,除了少数的几次大局上的变故以外,纪烟岚从不离开后山,更不去管宗门琐事,参详剑道之余,闲时便与卫九幽一同教导几个徒孙的修行。
闲云观的几位大能之中,也只有老龙舜易是个闲不住的主,东游西逛的游戏红尘不说,后来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据说是身负龙族血脉的黄毛丫头,且还将其收为了关门弟子。
至此,闲云观三代亲传弟子中便再添了一位小师妹。
也不知道是龙族血脉确有玄奥之处,还是这个名唤“余骨”的古怪丫头确实天赋异禀,居然只用了不到十年的功夫,就把不良师父留下的龙族筑基功法修至大成境界。
特别是那一手御水化龙、乘云遨游的本事,着实令一众闲云门徒大开了眼界。
不知怎地,一向好脾气的灵聪兽并不待见余骨,连带着的小鲲鹏与暴猿也不愿与她玩闹,倒是已经掌握了变化身形之法的四首龙蜥,每日里像条土狗一样围在余骨身旁乱转。
说到变化身形之法,自然全是舜易的功劳,上古传书有云:“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寰宇、隐则潜伏波涛。”
已经灵智大开的四首龙蜥与暴猿在经受了一番彻骨的折磨之后,终于不用再整日躲在演武秘境当中。
缩小了身形的暴猿每日里呼啸山林,带着一众猿猱之属尽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最后被灵聪兽整治了一顿,这才老实下来。
再说几位亲传弟子,自从与涂山轻歌成婚之后,聂凤鸣变得越发忙碌,除了教导弟子和管理赏罚堂之外,还要处理被归在青灵峰的一应事务,用聂婉娘的话来说,这就是分家单过的代价。
好在涂山轻歌从无怨言,又有一众赏罚堂弟子和十几名闲云武卫可以使唤,这才使聂凤鸣不至于耽搁了自身的修行。
对于师兄的遭遇,程石、袁华二人皆觉脊背发凉,原本以为只要有了道侣之后,就可以与心爱之人独自居住一座灵峰,从此过上一段佳人相伴、赏景观星的舒坦日子,如今看来,似乎所有人都低估了大师姐的“狠毒”!
其实不单聂凤鸣忙于诸事,众亲传弟子除了每年轮换着去蓬莱仙山修行的那几个月,余下时间谁不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今相距陈景云预言的南北大战之期已经仅剩二十几年的光景,四方事务自然愈加繁杂,虽然闲云观外门这些年已经培养出了不少可堪大任的弟子,但是一旦事关宗门核心要务,却仍需众亲传亲力亲为。
就连彭逍、彭遥、孟不同、姬倾城四人,除了雷打不动的修行时间之外,别的时候也都没有闲暇。
四小每每私下里聚会之时,无不叹息怀念以往无忧无虑的光阴,自从前日聂婉娘有了收录五代亲传弟子的打算之后,他们四个头疼之余,只能把程石和季灵、柴斐推了出来,毕竟三位师叔尚未授徒,哪里轮得到自己这样的小辈?
聂婉娘也觉得四小说的有理,闲云观四代弟子毕竟还是少了些,季灵与柴斐如今也已经今非昔比,一身修为并不比专心炼器之道的程石差上多少,也该到了收徒的时候。
因为对一根筋的程石束手无策,聂婉娘只能把主意打在季灵和柴斐身上,岂料大道理说了一箩筐,他二人就是咬死了不从。
还说什么收徒要讲缘法,需得如同当年师父在雪夜遇到大师姐与二师兄一样,此时机缘未至,岂能操之过急?
见两个人把自己和聂凤鸣拿来说事儿,聂婉娘是又好气又好笑,其实她也知道师弟师妹都把目标瞄在了涂山轻歌肚中的孩儿身上。
修行之人子嗣艰难,越是修为高深就越是如此,更遑论以武入道且还已经修至了七转巅峰境的聂凤鸣?
为了延续聂家香火,聂凤鸣不惜自损本源,涂山轻歌更是舍了三成修为,这才终于有了身孕。
岂料涂山轻歌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如今已过三载,但是她的肚皮却也只是高高隆起,丝毫没有将要临盆的征兆。
聂凤鸣为此特意请来了精通魂理的卫老祖,岂料卫九幽动用道念小心探查之后,居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却是涂山轻歌腹中的胎儿非但已经百脉俱通,且体内还有一股至精至纯的混沌灵力在不断凝结,此子一旦降生,日后的修行之路绝无半点儿阻隔!
消息一出,闲云观高层尽皆欢喜无限,纪烟岚严令此事不许外传,之后还让暮如雪和苏凝碧母女亲自照顾涂山轻歌的饮食起居。
至于白氏姐妹和季灵、余骨这样的“粗人”,根本不许踏足青灵峰寝殿半步,违者一定把皮给扒了!
涂山轻歌有喜,最在乎的自然非聂婉娘莫属,不但将贴身武卫派了过去,更在青灵峰上再布一座紫微淬灵大阵,只为尚未出世的侄儿可以多吸纳一些精纯的灵力。
而季灵与柴斐则是打起了如意算盘,都想把涂山轻歌腹中的孩儿收归门下,只有程石没有这个念想,每日里依旧专心炼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功行圆满
今天是个大日子,一众亲传弟子无论身在天南地北,全都放下了手中的修行与事务,早早地赶回了伏牛山,十年一大祭,这是闲云观的头等大事。
以道念感知了一下陈景云闭关炼宝的秘境,见内中已成一副五行混沌交织不清的奇异景象,纪烟岚不由目露期许之意,待平复了一下心绪之后,才带着众亲传行往灵猿子的陵寝。
陵寝处灵云流转、细雨如丝,纪烟岚挥手撤了守陵禁光,先将早已准备好的上品灵酒摆于祭台之上,这才行了三跪九叩大礼,而后遥祝一番,再命众亲传依次祭拜。
聂婉娘等人自然也有贡品献上,都知道老祖师是个爱贪嘴的,是以众人所献之物又多以各色精美的吃食和珍奇灵酒居多。
余骨是第一次参加师门大祭,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小心地随在柴斐身后亦步亦趋,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日里的野性?
自从九年前被不良师父丢在了伏牛山后,余骨便在纪烟岚和聂婉娘等人的照拂下生活,也从众人口中得知了不少闲云观当年之事。
她此时最大的念想就是能够早日见到那位一直在灵峰中炼宝的闲云师叔,想要亲眼看看连师父舜易都赞不绝口外加自叹弗如的人物是何等的风采绝世。
今日乃是大礼仪,因此一直被“关”在青灵峰上的涂山轻歌终于短暂摆脱了暮如雪和苏凝碧等人的照顾,原本她也想要随着众人一同大礼祭拜师祖,却被纪烟岚严词喝止,此时依偎在聂凤鸣身侧,眼中满是幸福之意。
虽然名为大祭祀,但也只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原因无它,只因有资格立在灵猿子陵前之人依旧只有这么几位。
见此情形,身为宗主的聂婉娘又自叹息,闲云观本就人丁不旺,师父又闭关多年,就连道器分身也是许久不曾现身,他老人家不出,即便放眼处皆为仙家景致,但却终究少了一些味道。
场中与她同样心思的不在少数,陈景云即便并不理会宗门事务,但是只需那道懒散的身影不时出现在山中,众人便会浑身轻松,即便是被打骂教训时,皮肉虽然受苦,心中却仍舒畅。
“唉!师父他老人家自从闭关炼宝,至今已有三十余载,随身秘境虽然妙用无穷,但也不值得为此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吧?”季灵幽幽叹道。
季灵的话立时引起了聂凤鸣等人的共鸣,他们的神念无法探入灵峰秘境,因此不知内中情形,于是都把目光投向纪烟岚和聂婉娘。
见师娘含笑不语,聂婉娘轻咳一声,言道:“修行到了师父如今的境界,早已经无需似咱们这般练气吐纳,所悟者乃是道途之上的造化至理。
是以师父此番说是炼宝,实则是在整理平生所学,一旦功成,修为便可追平那些踏足通天之路的上古大能,虽然不是前无来者,但是当今世上想必再无敌手!”
闻听此言,众亲传无不目露欣喜向往之色,闲云观亲传一脉历来得天独厚,就连破境之时都不曾有劫数降下,因此若要论起信心,众人恐怕要比陈景云本人还要充足。
“好了,大祭祀已了,你等各归本位,婉娘,且随我到供奉堂中走上一遭,你苦月师叔祖每年今日都会感慨伤怀,还需好生劝慰才行。”
得了纪烟岚的吩咐,聂婉娘立时面露苦相,放眼伏牛山上下,连她这个宗主都惹不起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而苦月大师恰好是其中最难“对付”的那一位。
老僧这些年虽然修为日深,但是脾性上却也越发的像个老小孩儿,凡事都得哄着来,不然就要发火,且还不与旁人计较,而是专找纪烟岚和聂婉娘的麻烦。
......
辰翠灵峰山腹秘境之中,陈景云一心专注之下,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随身秘境的炼制可不是寻常的须弥纳芥之法可以达成,所求的乃是自成阴阳五行,进而独立于天地之外,说是成就一方小世界亦不为过。
这便不同于各大顶级宗门依托灵石法阵强行扩展的秘境空间,其中涉及的道理博大而精微,即便是已经明悟了几分造化妙理的陈景云都觉得举步维艰,有几次险些中途放弃。
好在他有得自那场百年大梦的种种奇思妙想,以及《黄庭经》作为依托,还有曾经翻阅过的海量修行界典籍用以参考,而他本身又是个执拗之人,这才能在重重阻隔之下依旧坚持。
再加上龙形纳戒本就是上古龙族在空间灵宝上的大成之作,其中所蕴至理即便今时来看亦是高屋建瓴,这才又让陈景云少走了不少弯路。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陈景云并非只知埋首悟道的呆子,在结合了佛家对空间本源的推测与想象之后,陈观主终于参透了“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精微妙理。
秘境中的景象瞬息万变,寻常修士即便见了,也绝难揣度其中的真意。
而纪烟岚与聂婉娘因为不敢过多搅扰、卫九幽和舜易又自重身份不肯窥探,因此似这般以五行之精为基石,重演地、水、风、火的惊世手段,居然就这么默默地进行着。
要是陈景云此时能够分出哪怕一丝心神,恐怕都要强令众人从旁观法,似这等关乎造化之道的天地至理,也只有在修士初通道理之时才会显露端倪,从而变得有迹可循,一旦错过,就算陈观主自己怕也再难表述清楚。
可叹呐!好好的一场可以观摩混元造化之道的机缘,就这么被纪烟岚等人白白错过,以后再想窥探一二时,怕是千难万难!
山中无岁月,转眼又是三载,其间闲云观与北荒各宗虽然时常会有小摩擦,但是因为有莲隐宗与禅音寺从中斡旋,倒是并未发生大的争端。
紫极魔宗遍寻曲炼裳多年未果,如今终于安分了下来,南北修行界中也似乎一切都与往日并无区别,倒是闲云观这边出了一件举宗欢庆的大喜事。
元月十六日,怀孕六载的涂山轻歌终于产下一子,此子出生之时紫气天降、地涌甘泉,虚空之中似有仙音和鸣,之后方圆百里的灵禽尽皆衔来献礼,一时间,整个伏牛山为之轰动!
而就在一众闲云观高层欢声笑语齐聚青灵峰寝殿之外时,被纪烟岚抱在怀中的小小婴孩却忽地冲着远处的辰翠灵峰方向“咯咯”而笑。
众人发觉有异,连忙回头细看时,却见陈景云闭关的那座秘境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显露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乍现身时,非但身形佝偻、面容枯槁,就连气机也与死人无异,岂料一步踏出之后,一方天地竟然随之星旋斗移,就连只在大能境修士感知中的那条光阴长河似也再不能对他有所牵绊!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苦尽甘来
却说一见陈景云破关而出,众人立时欢喜无限,纷纷扑倒尘埃大礼拜见!
其中有说恭喜师父修为再进的,有说贺喜师祖炼宝功成的,还有埋怨师父今次闭关太久的,灵聪兽则是早都一头扎了过去,那副摇头摆尾、蹦跳撒欢的样子直与乡间土狗无异。
看着倏然间就立在众人身前的熟悉身影,纪烟岚眼中全是笑意,无它,只因陈景云的两鬓处已经不再霜白,想必是当年与天机子一战时折损的本源寿数已经补了回来!
聂婉娘的感觉又自不同,她如今的修为已经到了八转中期,因为功法相同,所以更能在细微之处有所发现,在她的眼中,陈观主立身之处已然自成天地,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无穷的道理!
后山上的卫九幽放下了手中的灵茶,慨叹一声之后就把茶杯换成了酒盏,似陈景云如今的境界,她当年只差一步就能到达,可惜天意弄人,只是那场破境天罚就叫她险些魂飞魄散!
“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小子居然真的就这么消无声息地到达了造化之境!天理何在!”
舜易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气哼哼地坐在卫九幽对面,似乎是对没有天雷来劈陈景云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卫九幽闻言白了舜易一眼,将一个酒葫芦丢了过去,看样子是打算与舜易来个一醉方休,舜易自然来者不拒,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期许之意。
此时的陈景云亦是感慨良多,他也没有想到今次的炼宝竟会连带着将修为也一并突破了,三十三载闭关苦修,其中的艰难与凶险实在无法与旁人言说,到最后更是骑虎难下,想要停下都难。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随身秘境已成,他也终于踏足了黄庭九转境,就要到来的天地动荡再不能奈何眼前这些亲近之人,就连天意也并非不可抗拒!
含笑扫视了一遍跪在眼前的徒子徒孙,陈景云嘴里说了一句:“行了,哪来的这么多规矩?都起来吧!”之后便快步走到纪烟岚身前,将她怀中的小小婴孩接了过来。
“哈哈哈!小东西不愧是我陈景云的徒孙,一身先天混沌灵力居然如此精纯!师祖还要谢谢你呐,若非有你降生时的天地异象相助,师祖想要破开最后的迷障怕是最少还要耗费数年光阴!”
小家伙似乎极为喜欢陈景云身上的气息,居然“咿呀”了几句之后便安静地待在师祖怀中,聂婉娘想要上前接过时,竟还哇哇大哭,一时引得众人啼笑皆非,都说小东西是个势利眼。
“这孩子生而不俗,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今日又恰逢你这当师祖的出关,正好就把名字给取了吧。”纪烟岚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轻轻地在婴孩粉嫩的小脸上划过,眼中满是慈爱之意。
陈景云闻言大觉有理,他乃教书匠出身,自负满腹经纶,这个徒孙又跟他有大缘法,因此在取名一事上自然是当仁不让。
于是便煞有其事地抱着婴孩开始踱起步来,丝毫也不理会聂婉娘与彭仇等人古怪的眼神。
如此过了许久,陈观主似乎福至心灵,双手把徒孙举在高处,笑道:
“小家伙天生百脉俱通,只需将体内积攒的灵力纳入中下两个丹田,便可以达到武道之体小成之境!
这等资质亘古少有,便是比之传说中的谪仙降尘亦是不遑多让,不如就叫他聂谪尘吧!”
此言一出,聂婉娘等人尽皆松了一口气,纷纷出言拍马,自家师父的起名本事实在一般,这已经是众人心中的共识,聂婉娘的道号还好,“忘忧”二字多少沾了些出尘之气。
像聂凤鸣和程石等人的“无惧”、“磐石”、“知着”之类,居然没有一个统一的辈分名号,众人更喜欢被人以“二爷”、“三爷”这样称呼,这怕就是最大的原因。
不过今天还行,“聂谪尘”虽然叫着有些拗口,但是寓意上佳,陈景云将徒孙比作谪仙降尘,想必心中对这孩子有着莫大的期许。
众弟子的拍马逢迎令陈观主心怀大畅,又自说笑了几句之后,才把目光投向了缩在柴斐身后的余骨,招手言道:“丫头过来,看你的血脉与修行路子,该是舜易老哥的弟子吧?”
被评为闲云观四害之首的余骨,此时乖巧的就像个鹌鹑,扭扭捏捏地上前见礼道:“余骨拜见师叔,师叔功参造化,呃、还有法力无边!”
磕磕绊绊的一句祝词把众人听的尽皆失笑,陈景云也自莞尔,笑道:
“不用多礼,今日师叔有事,就不考教你了,你那小气师父想必还没有赐给你合用的灵宝吧?回去想想自己需要什么,师叔得空亲自为你炼制几件。”
余骨闻言大喜过望,此时也不拘谨了,欢喜言道:“小骨谢过师叔!师父早就说了,说我的一身灵宝全都落在师叔身上,让我到时候尽管狮子大张口哩!”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轰然大笑,只有后山凉亭中正与卫九幽拼酒的舜易被灵酒呛的够呛,咳嗽了一阵之后便开始大骂余骨是个孽徒!
......
一日之间,闲云观里发生了两件大喜事,之后自然少不了一场举宗大庆,不过陈景云却并未参与其中,三十多年不曾祭拜恩师,今日功成出关,自然要到灵猿子陵前显摆一番。
之后半个月里,伏牛山上下到处都是归宗参加庆典的闲云观武修,不过众人只知此次大庆为的是庆祝观主出关和聂二爷得了一个麒麟儿,却不知陈景云今次的闭关所得。
在灵猿子陵前絮叨了足足三天,其间把进阶九转时的凶险夸大了数倍,之后便说自己是如何的气定神闲、从容应对,最终化险为夷。得意之下自然要与恩师对饮,实则大半灵酒都装进了他的肚子里。
醉醺醺地下了辰翠灵峰,见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全都呜泱泱地聚在后山,陈景云哈哈一笑,便自眉心处摄出了一枚似是交织着无穷道韵的玄奇宝珠。
把珠子望空一抛,再掐几个指诀,便见一道五色光门凌空显现,而后就听陈观主得意言道:
“此宝一炼三十载,功成之后,内中非但别有洞天,更是蕴含了造化、混沌、阴阳、五行等等诸般至理!哈哈哈!你等且都随我入内同游!”
第一百五十四章 造化秘境
书接上文,话说醉醺醺的陈观主下了辰翠灵峰,见后山众人都在翘首以盼,于是得意地打开了这座足足用了三十三年苦功才最终炼成的随身秘境,而后再将道器分身留在外面护法,便就带着众人鱼贯而入。
好秘境!
旦见方圆不下三百里的空间之中,非但上有日月、中有灵云、下有山岳河泽,一应布局尽皆暗合天罡地煞之数,四方与中央更有五座灵峰相携成阵,共同支撑起了这一片小天地!
正是:地水风火衍造化,五行生根藏地煞。阴阳二气凝日月,天罡云雨映岚霞!
众人乍入秘境,立时就被眼前的恢弘景象惊得是目瞪口呆,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舜易都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大叫一声:“我滴天!这怎么可能!”
纪烟岚与聂婉娘、卫九幽亦是心头狂震,她们三个同样入了道途,所见所感自然与旁人不同,此时也才知道陈景云并非酒后胡吹,这枚宝珠中的小世界里竟然真的蕴生着无穷的道理!
“哈哈哈......!都别愣着了,现在各峰尽皆无主,除了那座中央戊土灵峰之外,你等可以自去抢占别的山头,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袁华等人尽皆眼睛一亮,小天地中虽然荒芜,但是生机灵气一样不缺,那些峰泽之地只需稍加布置,便是一处上好的道场!
于是在一阵欢呼声中,一群人便呜泱泱地冲了出去,就连抱着聂谪尘的涂山轻歌也使唤着聂凤鸣,让他定要将那座临水的秀峰抢到手。
眼见着包括白氏姐妹和彭仇、石鹤在内的大小强盗全都去争抢各自在秘境中的道场了,陈景云不由再次大笑,而后与纪烟岚、舜易等人一同行往了那座戊土灵峰。
秘境初成,内中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五位闲云观大能沿着山脊缓步而上,行走时自有石阶蜿蜒延展,谈笑间早见亭台楼阁拔地而起。
待行至山巅时,挂在半空中的那颗全由纯阳之气所化的大日正自渐渐西陲,秘境东天已经挂起了一轮冷月。
挥手起了几座暖玉庐舍,五人凭栏远眺,皆觉心意舒畅,舜易大吸了一口丝雨般的精纯灵气,而后感慨道:
“云老弟,当年在紫茔山地底时,老哥一眼就看出你不是凡人,却不想这才过了区区数十载,你竟已经到达了造化境界,且还炼成了这等奇物,此事亘古少有,反正老龙我是不曾听过!”
陈景云闻言笑而不语,示意聂婉娘从旁烹制灵茶,落座之后才道:“老哥哥就莫要在这里吐酸水了,若有可能,小弟倒是更愿意与烟岚带着弟子们悠然度日。
百年是它、千年也是它,终究也能到达今时的境界,不像现在,总觉得身后有一个追命的阎罗,因此生生地错过了许多修行中的绝妙感受。”
一旁的纪烟岚与聂婉娘目露神往之色,陈景云所说又何尝不是她二人的心之所愿?舜易与卫九幽各自感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霓小炉咕嘟嘟地煮着绝品灵茶,淡淡的茶香萦绕不散,却唤不回主人的思绪,卫九幽魂念最敏,轻抿了一口灵茶之后,问道:“景云,以你如今的修为,放眼天下应是再无敌手,为何却似乎仍有忧思绕心?”
“云老弟可是担心世间仍有上古大能隐存于世?这个却是不必,即便是像芮青丝那样的上古魔头,此刻见了你怕也只有扭头就走的份,天地气运在你,合该百无禁忌!”舜易插言道。
陈景云揖手谢过了卫、舜二人的关心,之后言道:“世间种种事,人谋三分,天意泰半,好在以我如今的修为,总算是有了几分反抗之力,今日不提这个,舜老哥,不若你我论道一番如何?”
几人都知道陈景云说的不是世间之敌,而是冥冥天意,见他不愿详说,便也不再追问,聂婉娘则是御出分身,顷刻间就把犹在四处抢占山头的众人都给擒了回来。
这场论道只持续了三天,而能够在一旁聆听的最后的,便只剩下了纪烟岚、聂婉娘还有卫九幽三人,其余人中,便是修为最高的聂凤鸣与袁华也在听法的第二日昏昏睡去,至于个中缘由,想必诸位看官都能猜到几分。
轻咳一声,唤醒了睡的极为香甜的一众门人弟子,陈景云眼中略带惋惜之意,不过各人缘法不同,凡事不可强求,大袖一挥,便携着众人一同出了秘境。
抬手将这颗蕴着无上道韵的玄奇宝珠摄入掌中,见聂婉娘正一脸期冀地瞧着自己,陈景云不由哑然失笑,言道:
“这座秘境关系重大,此时还没到遍传宗门的时候,婉娘,先将此造化灵珠嵌入辰翠峰中,就当寻常秘境使用,也好供你等日常参法之用。”
双手接过师父丢过来的造化灵珠,聂婉娘立时眉开眼笑,姬倾城等人则是欢呼出声,他们之前只在秘境之中大睡了三天,就觉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虽然都知道此乃两位师祖论道之故,但也一个个打定了主意,决定以后旦有余暇,便要赖在秘境里面不出来了。
......
随着陈观主的出关,山上山下的气氛立时就变得与以往不同,就连诸多外门弟子也都没来由地觉得一阵轻松。
众亲传无事全都赖在后山不走,聂婉娘也需随在师父身旁,分说一下天南与北荒还有妖、魔二族这些年里发生的变化,并且将她的处置手段详述一番。
虽说不喜宗门俗务,但是天下大势却一直装在陈景云的心里,对于聂婉娘的处事手段他亦大加赞赏,特别是在紫极魔宗一事上,陈观主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
纪剑尊战意勃发,总想看看自己与造化境强者到底相差了多少,陈景云推拖不得,只好再次当起了剑靶子。
造化境的剑靶子呀!即便杵在那里不动,也不是纪烟岚的画影龙雀可以奈何的了得,几场下来之后,纪烟岚只能颓然罢手。
野丫头余骨当真在他师父的怂恿下来了个狮子大张口,陈景云炼宝之余大感肉疼,于是开始变着法儿的与舜易对赌,誓要将老龙的腰包彻底掏空。
苦月大师好不容易抓到了陈景云的影子,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无事就要师侄陪着下棋,直把咱们陈观主杀的是落花流水、掩面而逃......
光阴流转,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不觉又过了两年。
第一百五十五章 静极思动
日暮初雪,梨花压枝,不觉又到了年终岁尾。
自从有了蕴含着无穷至理的造化秘境,众亲传与各位长老、执事全都得了一处绝佳的参法修行之地。
因此虽然只过了两年多的时间,这些闲云观核心人物的修为居然尽皆节节攀升,就连对修行最不上心的石鹤都有了堪比元婴后期修士的实力。
这里还要单说几句,咱们这位丹堂主事虽然在丹性药理上极有天赋,但是修行资质实在一般,想要依靠自己的能耐踏足七转境界纯属痴心妄想。
陈景云与聂婉娘怜其劳苦,这些年已经数次为他提升修为,今次陈观主入得九转境界,更是煞费苦心地用了个无中生有的逆天之法,居然硬是在石鹤的泥丸宫里种下了一点玄光!
如此一来,石鹤的境界虽然再难提升,但却真的是想死都难,以后尽可以将大把的时间用在凝丹炼药上,从此安安心心地为闲云观“当牛做马”了。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已经立在了当世巅峰的陈观主自然不会忘了众乡亲。
这两年他可没有闲着,除了抽空为余骨炼制了几样攻守兼备的玄阶灵宝之外,余下的时间里倒有大半是在带着石鹤钻研丹道。
天心造化境界自是非同小可!于是一种名为“回春造化丹”的宝药便应运而生。
此丹非但在延寿一途功效不下于当年的“妙莲延寿丹”,更有回春之能,这也让陈景云再不用凭着大神通去强行提升村中老人的境界,逆天之事不可做的太多,否则后果难料。
虽然回春宝丹炼制不易更兼耗费巨大,但是陈观主才不管这些,对于自家人他可是大方的紧,一番不惜血本的投入之下,此时的牛家村中哪里还有老态龙钟之人?
柴二蛋那日折返伏牛山,刚一推开家门,便见一名年纪大约三四十岁的青衣妇人正在自家灶台边上忙碌,定睛细看时,立时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妇人大叫一声:“我地个亲娘嘞!您老人家怎么变得比我还年轻啦!”
牛家村人并不晓得“回春造化丹”是何等的惊世骇俗,他们眼中的“云哥儿”向来无所不能,让人年轻个几十岁算得了什么?没准哪一天就能炼制出能让灵猿仙师起死回生的丹药呢!
姬桓在得知了师门中出了惊世宝药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回了伏牛山,老皇帝姬安这些年虽然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但是修行资质实在太差,如今已是行将就木。
对于姬桓所求,陈景云自是乐得成全,又见姬桓因为忙于世俗中事,以至于修为停步不前,便许他除了可以在造化秘境中修行之外,每年还能随着众亲传一同前往蓬莱仙山闭关数月。
海外蓬乡对于姬桓来说自然不是秘密,虽然早就心生向往,但是一个闲云观外门首徒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得此机缘。
如今得了陈景云的许可,姬桓自是大喜过望,区区人间帝王的身份又如何比得过长生久视?
若有可能,姬桓早就想推了身上的一应俗务,不用别的,只需在他当年居住的村外竹林中再起一座草庐即可。
闲云观如今早已经摆脱了修行资源奇缺的窘境,因此陈景云今次并不打算再行资敌之举。
除了轩辕氏和涂山氏各得了一颗宝丹馈赠之外,剩下的丹药全都被他留在了手中,就连聂婉娘想要用“回春造化丹”在北荒修仙界做些文章的提议也被拒绝。
当然了,依着咱们陈观主的性子,今次既然炼出了这等玄奇宝丹,自然要去老友面前显摆一番,想着自己多年未曾出山行走,于是便动了游历三族的心思,至于第一站嘛,当然要去北荒。
观主大人静极思动,众亲传自然都想跟去增长见识,怎奈闲云观如今家大业大、诸事繁杂,众人又都不愿放弃在造化秘境中快速提升修为的机会,因此两相权衡之下,到最后居然没有人随着陈景云和纪烟岚一同北去。
......
与莲隐宗相比,许究更喜欢乙阙门的氛围,后山的纯阳五行大阵玄妙异常,每次入阵都能令他小有收获。
潮音洞中备下灵酒无数,温易安与凌度等人又都与他平辈论交,平日里饮酒畅谈时也是只论交情不谈修为,这让许究在参详《青莲剑经》之余大感胸意舒爽。
自从成为了莲隐宗的第六位大能境修士之后,傲莲峰自然重新变成了一块香饽饽,以至于每到招收弟子之时都会被踏破门槛。
奈何门人弟子虽然招纳了不少,但却没有一个可以与闲云观的四代弟子相媲美,便是早已入了元婴境的亲传弟子罗素恐怕也非是彭逍等人的对手。
想到偌大的闲云观里如今也只有数名四代亲传弟子,许究便觉得广收门徒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正在腹诽老天不公竟使人族英才尽归天南之际,许究忽地眼睛一亮,连忙身化遁光冲出了洞府,却是他的识海之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一座并不起眼的山丘之上,陈景云正一边梳理着灵聪兽脖颈下的柔毛,一边饶有兴致地扫量着不断涌向脚下那座城郭的苍山福地百姓。
城郭中央的青石广场上,几名凭虚而立的结丹境剑修目光如电,几十个筑基境修士则是各执法器,依次测试着场中少年的资质与根骨。
得失之间,众生百态不一而足,今日恰逢乙阙门遴选弟子,一旦过了初选,最差也能混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份,若是能被剑仙看中时,那便是一步跨入仙门,从此再非凡人!
看着那些或激动欢呼、或黯然饮泣、或昂首四顾、或捶胸顿足的少年人,纪烟岚不由唇角微翘,之所以会有这样喜人的场面,全都得益于温易安的生搬硬套。
天南国的皇家武院遍地开花?那我苍山福地自然要有神仙学堂!
闲云观不是一直在布武天下吗?那咱乙阙门自然也要遍传练气功法!
一番照猫画虎之下,再经过数十年的不断沉淀,苍山福地的修行底蕴早非从前可比,招纳弟子之时也越发的精益求精。
“易安这些年做的不错,此法若再施行百年,乙阙门定能成为修仙界中的超级宗门,称霸北荒南陆亦非难事。”陈景云含笑言道。
“是呀,单就这般招纳门人的场面,我也只在游历中州之时遇到过三两次,不想今日却能在自家地头见到!
遥想乙阙门当年,我兄长虽然立志要壮大宗门,但却事事受阻、处处碰壁,现在思之,着实令人感慨唏嘘。”
见到纪烟岚目露哀伤之意,陈景云从旁劝慰道:“大舅哥一世人杰,即便身陨也必英灵不泯,如今乙阙门已然独霸一方,他若泉下有知,必定欣慰。”
纪烟岚闻言目露感激之色,乙阙门能有今日的兴盛,根子全在陈景云一人,正要说话时,道念之中却忽地映出了许究的遁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游戏人间
“弟子拜见两位师叔!闲云师叔,您是何时出关的?前次弟子归宗时还听文师叔在背地里骂您,想必心中颇多怨念!”许究一边见礼,一边笑言文琛的坏话。
陈景云示意许究不必多礼,口中哼道:“文老鬼不修德行,多半又在惦记我闲云观的好东西,哼哼!今次正好让他开开眼界,别以为一个破烂‘丹圣’的名头能有多了不起!”
正所谓听话要听音儿,许究一听陈景云之言,立时知道眼前这位面带得色的闲云师叔定是又炼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惊世宝药,于是连忙满脸堆笑,端起茶壶殷勤伺候。
纪烟岚见状“噗嗤”一笑,从旁打趣道:“好在此处没有外人,若是让人见到堂堂莲隐宗老祖竟是这副德行,恐怕会怀疑你这个元神境是假的。”
许究闻言“嘿嘿”讪笑,而后语带热切地道:“在两位师叔面前我这个人族大能的名头可不值什么钱,闲云师叔,不知您老今次又炼出了何种灵丹?师侄心中实在好奇!”
无奈地瞥了许究一眼,陈景云自纳戒中摄出一个温玉丹瓶,扬手丢了过去,言道:“行了,有了好处何时少过你的?这枚‘回春造化丹’的功用远非从前的‘妙莲延寿丹’可比,你留一枚傍身也好。”
“多谢师叔赐丹!”许究见状大喜,急忙双手接过,之后还不忘偷瞄陈景云手上的龙形纳戒几眼,内中全是期许之意。
见他如此,陈景云立时气笑,知道定是文琛在许究面前显摆过纪烟岚所赠的五行纳戒,这才引得这位“老师侄”心痒难耐。
不过自从炼制出了造化秘境之后,陈景云在芥纳须弥一道的领悟可说是当世第一人,原本得之不易的五行纳戒在今时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文老鬼一个德行!”
笑骂了一句之后,陈景云抖手摄出一些五行之精,而后运转法诀凭虚连点了五下,旦见原本散在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好似燕雀归巢一般,瞬间汇成了五彩光澜!
如此过了数息,陈景云再次将指一点,口中清喝了一声:“凝形!”,之后便见漫天的五彩光澜轰然溃散,半空中只留下了一枚泛着丝缕须弥道韵的五色灵戒。
虽然早就见识过了陈景云的炼器本事,许究却依旧忍不住吞咽口水,心中暗道:“似这般以简驭繁、弹指功成的高妙手段,放眼天下怕也只有闲云师叔一人拥有!”
他又素知陈景云的脾气,当下并不客气,一把将五色灵戒抓在手中,而后急不可耐地将储物袋中的物什全都倒腾到了纳戒里,脸上则已经乐开了花!
山丘上的动静不小,自然惊动了下方城郭中的乙阙门修士,早有四名结丹境剑修结着四象法阵前来打探,待发现方才显法之人竟是自家的两位太上长老和许究老祖时,连忙大喜叩拜。
纪烟岚挥手将几人拂起,笑道:“本尊与你们闲云师祖这些年甚少理会北地事务,乙阙门能有今日的盛况,全靠你等四处奔波,今日既然遇到了,合该给些赏赐。”
言罢指头一动,便有几件灵宝和数瓶丹药凭空出现在了几人眼前。
四名剑修见此厚赏,立时激动的伏地再拜,口称:“为宗门兴盛,虽百死亦无悔!”
陈景云对于后进晚辈向来随和,闻声笑骂道:“都滚起来吧,莫要动不动就死,你等今后招纳门人时,不可一味依靠法器分辨,有些身具大毅力者,若再加上几分机缘,即便资质一般,也未必不能闯出一番天地。
就如方才那名被你们斥退的独臂少年,他虽资质一般,但是能以残疾之身将一套入门剑法练到登堂入室,可见是个肯用苦功的,且他所用的那半截锈剑亦非凡品,想必气运不小。”
虽然知道太上长老并无怪罪之意,但是四名剑修依旧被陈景云的一席话惊的汗透脊背,心中皆道:“那少年能入太上长老法眼,将来定然成就不小,不想自己一时失察,居然险些错失了这等良才美玉!”
人之际遇就是如此,那名此刻正一脸沮丧的断臂少年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坎坷命运已经因为陈景云今日的几句断语而彻底改变,一位日后纵横四方的乙阙门剑仙就这样悄然登场。
打发走了几个门人之后,陈景云又对许究言道:“莫说师叔不想着你,我今次闭关三十三载,所得已在当今大能之上,更将一座秘境显化于世,你需从中感悟一番,定然能够受益。”
许究之心不必再考,不过他的修为虽然不弱,但是比起那些成名已久的前辈大能还有一些差距,需要进入造化秘境好好修行一阵。
已经得了两样好处的许究本已志得意满,此刻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告罪一声之后,一个闪身就已经失了踪影,那副火急火燎的样子直把陈景云和纪烟岚看的气笑不已。
......
又在苍山福地中兜转了半日,陈景云与纪烟岚这才继续上路,两人也不御空飞天,而是施展缩地成寸之法,行走在芸芸众生之间。
北荒南陆地域广大,越往北走人烟越稠,虽然不如天南国那样人口众多,不过世间百态却是大同小异,有数不尽的恩怨情仇、尘俗争斗交融其中。
看惯了各处仙山、宗门道场,食惯了天地奇珍、琼浆玉露,今次游历于凡俗之间,倒叫纪剑尊好好地体味了一番何为人间烟火。
至于陈观主,他本就出身乡野,这些年虽然修为日深,但却从不觉得自己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佛,所谓的“仙凡有别”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如此走走停停,不觉已是数月,在这其间还出过几桩趣事。
一日,他二人来在一座大城,正要到酒楼中闲坐时,却不意遇到了城主千金出府游玩,那女子乍见陈景云的容貌气度,立时春心大动,当下命人送来千块灵石,想让陈观主舍了纪剑尊,转去做她的入幕之宾。
陈、纪二人啼笑皆非,原本不欲理睬,岂料那位城主千金居然恼羞成怒,当即命令手下修士当街强抢陈观主,还说这是此城的风俗!
这一下可把纪烟岚乐的够呛,居然故作惊慌地躲在一旁看起了好戏,灵聪兽最善拍马,竟也畏畏缩缩地藏在纪烟岚身后不敢露头。
陈观主对此大为恼火,又不好将那些最强不过筑基后期的小鱼小虾出手灭杀,只得拖着纪烟岚夺路而逃,愣是当了一回亡命鸳鸯。
还有一次,两人途经了一处村寨,村中老者许是见他二人气度不凡,以为是哪座山上下来的仙师,于是便央请陈景云替村子除去河中的水鬼。
陈观主善心大发,在村中胡吃海喝了一顿之后,便像模像样地立了一座法坛,而后身披道袍、掐诀念咒,再望空大叫了一声:“急急如律令!”
这一下可了不得了,旦见半空中立时风雷大作,一道七色虹光直扑水中,不片刻,竟有一条一丈多长的鱼骨掉在了场中,那鱼骨从头到尾没有丁点儿的肉丝儿,两只黑洞洞的眼眶里似乎还藏着无尽的幽怨。
村民们见此情形尽皆吃惊不小,问过陈景云之后才知道,原来河中的水鬼竟是这条大鱼的冤魂所化,只需将鱼骨暴晒三日,此地今后必定再无水患。
众村民闻言无不感恩戴德,连忙拜伏于地叩谢仙师,却没有人发现纪烟岚怀中的那只肥猫正在打着饱嗝......
凡俗中事林林总总,隐去修为的两人一宠混迹其中总有麻烦找上门来,什么扒窃的千手啦、剪径的强人啦,就连夜路遇鬼、山神抢亲这样的荒唐事都能遇上。
初时,纪烟岚只把这些事情当成是有趣的笑料,但是遇到的多了,便不由开始怜惜起了这些世俗百姓。
凡人不易,动辄就有灭顶之灾,放眼整个人族,似乎只有闲云观治下的天南国才能称得上是人间乐土,就连苍山福地和中州腹地也相去甚远。
眼见着纪烟岚独自出神的时间越来越久,陈景云知道她已经有所感悟,只需加以时日,便可一剑斩去迷障,令心剑道意再上层楼,不过这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不知游遍三族之后能否达成所愿。
如此又过了半月有余,中州之外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遥遥在望,两人这才收拾心情,径往莲隐宗方向行去,不过他二人此番只为与文琛聚首,并不打算跟阎覆水等人相见。
陈景云如今是真正的功参造化,虽然与妙莲峰相隔千里,但是一缕道念却能无声无息地透过莲隐宗的守山法阵,清晰地传入文琛的识海。
文琛原本正在丹室里炼药,乍闻陈景云的嘿嘿怪笑,一个不慎,居然将一味极为珍贵的灵材下错了分量,于是便听“轰!”的一声,一座好好的炼丹炉就被炸的四分五裂!
待到闻讯赶来的虚琴等人探头观望时,浓烟滚滚的丹室里却哪里还有咱们这位人族丹圣的影子?
“大师兄,师父不会是被丹炉给炸飞了吧?”
“呃——,这个应该不会,不过诸位师弟师妹这几日切记要夹起尾巴做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老友相聚
别时无悲意,想见各自欢。不理纷扰事,把酒在秋山。
夕阳斜照,层层山色又自泛金,又有水光折照、鸥鹭掠影,山水之间景致无限,虽说霜意甚浓,但却生趣满满。
灰头土脸的文琛一步踏上峰巅,正见陈景云与纪烟岚在那里煮酒对饮,这一下却把咱们这位北荒丹圣气的够呛,大叫一声:“还我灵丹!”之后便上前夺酒!
陈景云见状哈哈大笑,左右格挡之下,就是不叫文琛得手,纪烟岚在一旁看不过去,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葫芦瑶华琼浆递了过去。
文琛才不客气,一边极为宝贝地将葫芦挂在腰间,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陈景云坏他好事,说陈景云根本就不知道方才那一炉丹药是何等的珍贵。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炉子‘玄元丹’嘛!也值得你如此肉疼?你以‘广灵草’入丹本就有了偏颇,回头赠你一些‘云麟花’与‘千心藤’便是,省得你再东拼西凑。”
闻听此言,文琛稍加思索之后立时眼睛一亮,嘴里不断叨咕着“云麟花”和“千心藤”,最后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老哥我之前试了许多方法,所得丹药要么成了毒丹,要么就是功效不佳,而那‘云麟花’可抵‘乌幽草’之阴寒、‘千心藤’又能固守丹蕴,如此君臣佐使一样不缺,定能再现上古灵丹!”
看着老友这副手舞足蹈的样子,陈观主不由哑然失笑,笑问道:“区区‘玄元丹’而已,对我等大能境修士来说已无大用,老哥费力炼它作甚?”
文琛此时心情大好,大饮了一盏灵酒之后回道:“你以为谁家门人都像你的徒子徒孙一般出类拔萃吗?
上古‘玄元丹’有补漏根骨、充盈识海之奇效,若我妙莲峰后辈弟子服用,定能再出几个可造之材,怎也不能被你闲云观的猢狲们落的太远!”
想着妙莲峰上的那些呆头鹅,再想想自己徒孙的出类拔萃,纪烟岚心中得意非常,不过口中却道:
“老哥的那些后辈我也见过,恒心毅力远非寻常修士可比,日后定能将妙莲峰一脉发扬光大。”
门人弟子当然是自家的好,文琛最得意的就是他妙莲峰一脉尽出肯用苦功之人,此时一听纪烟岚的夸赞,也自面露得色,那副神情倒跟一旁的陈观主一般无二。
既然今次是特地来寻文琛显摆的,陈观主自然要把“回春造化丹”拿出来卖弄一番,此时见文琛只顾着得意,于是弹指将丹瓶摄出,言道:“小弟前几日有些手痒,就随便炼制了几枚丹药,老哥不妨品评一番。”
文琛不愧是丹道大家,只往丹瓶里面看了一眼,便惊的差点儿打翻案几,再把丹丸放在鼻子底下深深一闻,更是激动的手脚直颤,哆嗦着大喝了一声:“好药!”
如此过了好半晌,就在陈景云暗自担心老友得了羊癫疯时,文琛终于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将丹瓶放在了案几上,而后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闲云老弟,此丹所蕴造化至理已非我能参透,察其功用,当远在我妙莲峰秘藏的大药之上,你能炼出此丹,莫非?莫非已经跨过了那层屏障不成!”
陈景云并不瞒他,而是含笑点头,他的朋友不多,放眼整个北荒,也只有文琛与昙鸾、许究三人能让他诚心相待。
得了陈景云肯定的答复,文琛立时目露狂喜之色,仰天长笑一阵,直惊得走兽藏头、鸥鹭乱飞,笑罢才道:
“这些年北荒修仙界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好在莲隐宗与禅音寺并未参与其中,否则五大宗门若是联起手来,你闲云观定然处境堪忧!
哈哈哈!原本还在担心你当年与天机子那一战是他刻意相让,现在好了!老弟既然已经踏足三族修士万年未至之境界,老哥再无忧矣!来来来!咱们今日一醉方休!”
听了文琛的一席话,陈景云与纪烟岚心中皆是暖意萌生,既然这位老哥哥说要一醉方休,两人自然要陪,文琛这些年虽然练出了一些酒量,但是在陈观主与纪剑尊面前却如何够看?
三人所在的这座秋山虽然灵气一般,但是胜在景致出奇,因此每天也会有一些莲隐宗修士闲游至此吟风弄月。
今日不知是怎地了,明明湖光山色就在眼前,但却没有一人能够踏足其中,就像眼前的景致已经不再此方世界一般。
......
在山中大醉了一场之后,陈景云还想邀着文琛同游北荒,岂料混到了三枚“回春造化丹”的北荒丹圣居然丝毫不给陈观主脸面,竟是急匆匆地折返妙莲峰闭关去了。
对于文琛的脾性,陈景云亦是无可奈何,倒有些后悔自己把灵丹拿出来的太早了,不然还能与老友多聚几日。
文琛离去之后,陈景云与纪烟岚收拾心情继续行游,两人这回不再扮做寻常百姓,而是显露出了筑基期修士的气机。
陈景云这些年修行太快,当年更是在伏牛山中憋到了七转境界才肯下山,因此并不晓得低阶修行者在北荒修仙界中的境遇,今次正好借机体会一番。
看着踏在飞剑之上故作一副高手状的陈观主,纪烟岚几乎笑到肚子抽筋,不知道他为何非要随手炼制出那柄古怪灵剑。
灵剑的剑身大如门板不说,更兼宝光四射晃煞人眼,御着此剑出门,再加上陈观主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怕是想不招惹麻烦都难。
既然道侣起了游戏之心,纪剑尊只好从旁配合,于是便也御着一柄泛着璀璨宝光的低阶灵剑陪在左右。
这一下可就有意思了,觊觎他二人身上宝器的修士当真不少,陈观主与纪剑尊宁折不弯,从来不向恶人低头,即便遇到结丹境修士也敢出手相抗,如此且战且逃辗转万里之下,竟还被两人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修仙界中也并非都是宵小之辈,有拦路劫掠的,自然就有打抱不平的,陈、纪二人数月之间遇到了不少轶事,纪烟岚对这些事情自然见怪不怪,陈景云则是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些底层修士的不易。
对于那些胸怀坦荡的正派之人,心情大好的陈观主当然会给些好处,就算那些想要杀人夺宝之人,他也绝少下杀手。
到后来,陈景云又在“机缘巧合”之下突破到了结丹境,于是一个“君子剑”的名号便不胫而走。
而纪烟岚因为对敌之时出手狠辣、杀伐果决,便被冠以“罗刹剑”之名,之后再过数月,她也在另一番的“机缘巧合”之下破境功成,同样成为了一位结丹境剑修!
这一下,两人可说是声名大噪,“君子”与“罗刹”之名也越发的响亮,就连一些中等宗门都对他二人起了招揽之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 竹林闲话
禅音悠远,广法之声千年不绝。
世尊峰下的紫竹林中,陈景云与纪烟岚当年居住的两座竹楼依然如故。
身着青色麻衣的慧悟和尚打扫完了自己这边的庭院之后,见本应负责隔壁院落的白猿犹在呼呼大睡,不由笑骂出声,曲指一弹,就有一道火光直奔白猿的尾巴烧去。
白猿虽然已经睡的口水横流,不过即便处在梦中,却仍然对危机十分的敏感,不待那道火光临身,偌大的身躯便已经腾起了三丈来高!
睡眼惺忪间,一见又是慧悟搅扰了自己的美梦,白猿立时心头火起,在空中把腰身一缩一伸,长臂猛地暴涨,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影罩下。
慧悟见状哈哈一笑,便也挥拳与白猿对轰,如此“乒乒乓乓”地对战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一人一猿这才收了拳脚,而后不住地搓手顿足,想必是各自疼的厉害。
方才的一番对战看似凶猛无铸,但是一人一猿却把力道拿捏的极为精准,竟连一片落叶也不曾惊起,看来是将陈景云当年所传的《水火通背诀》练至了大成境界。
不理躲在竹篱笆外偷师的几个小沙弥,慧悟自腰间解下酒葫芦,先是自己灌了几口,这才抬手将之丢给白猿,白猿咧着大嘴怪笑几声,便也捧着葫芦痛饮起来。
几个小沙弥一边吞咽口水,一边窃窃私语,其中一个问道:“灵真师兄,你不是说慧悟师伯最善水火之术吗?怎么他与白猿前辈方才施展的竟是金刚禅法?”
“真是没见识,难道没听过武法同修吗?慧悟师伯与白猿前辈所修功法并非出自佛门,而是得了逍遥尊者的真传!”
“嘶——!师兄所说的‘逍遥尊者’可是传说中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的那位?”
“那还有假?咱们慧悟师伯之所以自号‘破戒僧’,就是因为当年在为‘逍遥尊者’酿酒之时曾经偷尝了灵酒,而且自那之后便一直不肯戒掉。”
“这事儿我也知道,而且我前几日无意间听智广师祖说起,说咱们慧悟师伯虽然没有结成元婴,但是一身修为绝不在任何元婴初期修士之下,若与白猿前辈联手时,便是元婴境中期修士也难逃被轰杀的命运。”
“这却是怪了,难道那位尊者前辈所传的功法竟是不结元婴的吗?”
......
听着竹篱外的窃窃私语,慧悟不由心中好笑,因为当年得了陈景云之助,他在进阶结丹境时可谓轻而易举,之后又与白猿一同习练《水火通背诀》,实力更是与日俱增。
对于并未结成元婴一事,慧悟其实并不在乎,他此时身兼两家之长,将来若能参透佛、道合流的关隘,即便开宗立派亦无不可。
此时酒量不佳的白猿已经再次呼呼大睡,慧悟没有了酒友,于是对着竹篱外招了招手,笑骂道:“几个孽障,竟敢背地里妄议师长,还不滚进来?”
几个小沙弥等的就是这个,闻言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笑嘻嘻地将慧悟围在当中。
慧悟在晚辈面前一向随和,自腰间摄出几个竹筒,每个人都给分了一些果子酒,之后才道:
“此酒浅尝即可,若是被你们师父发现,我可不去求情。而且我这灵酒也不是白喝的,灵真,听说你师父前日已经归宗,他又是个嘴碎的,一定跟你讲了不少山外事,你且捡几件有趣的说说。”
灵真闻言眼珠一转,一口饮尽竹筒里的灵酒,嘿嘿笑道:“师伯这回可是问对人了,我师父今次在山外还真的遇到了几件精彩事,以之佐酒,当可再饮一筒!”
慧悟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师侄素来喜爱,见他趁机勒索,不由大感有趣,于是再给灵真递来的竹筒中倒满果酒,而后威胁道:“好处已经给你了,若是故事不精彩,那便等着挨揍吧!”
得了果酒的灵真立时大喜,于是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师父今次在山外是如何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是如何与两位剑修共同灭杀血河宗余孽的。
故事说来也简单,灵真的师父慧辩在山外苦行之时,一日露宿荒山,恰好遇到三个蒙面修士在追击两名筑基后期剑修。
那两名剑修也是着实了得,非但御剑的本领出神入化,一身灵宝更是件件不俗,居然在三名结丹境修士的合击之下仍能攻防有度。
慧辩对此大感诧异,修仙界中虽然不乏惊才绝艳之辈可以越阶抗敌,但也只是凤毛麟角,除非这对奔逃的夫妇乃是乙阙门修士!
心中有了猜测之后,慧辩连忙隐匿气机衔尾追踪,而后又从两方对战时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那三名结丹境修士的弟子看上了人家的灵宝飞剑在先,想要杀人夺宝之时却又实力不济,结果反被这对夫妇斩于剑下。
眼见着禅音寺所辖地域居然发生了这样的卑鄙事,慧辩和尚立时动了真火,即便那对夫妇不是乙阙门剑修,他也决计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二话不说,御起降魔宝杵便杀入了战团。
有了他的加入,战况立时逆转,三名结丹境修士心知复仇夺宝无望,便就起了退去之意,岂料恰在此时,那名御剑女子居然喝破了三人血河宗余孽的身份!
血河宗当年为了炼制丹药居然戕害无辜童子,后被当时还是元婴境的纪烟岚单人独剑半日之间荡平了整座山门,此事修仙界中人尽皆知。
昙鸾当年也因此下了“降魔法诏”,凡北荒佛门修士,若遇血河宗余孽时,定要赶尽杀绝不留后患!
那三人乍被喝破身份,惊惧之余无暇顾及,再出手时,果然尽是狠辣的魔功,更有一人在吞服了一枚血色丹丸之后,修为居然攀升到了假婴境界!
落了下风的慧辩与那对夫妇苦苦支撑半日,眼瞅着就要败亡之际,却不意那名御着老大一柄飞剑的男子竟能临敌破境,而后一剑一个,将那三人顷刻间拍成了肉饼!
灵真说到此处,见慧悟正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不由略带不满地道:“慧悟师伯莫要不信,事情还没完呢,我师父与那对夫妇之后还曾一同游历了数月,其间更是做了不少惩恶扬善的好事。
而那名女子也在与困龙岭匪宗修士交手时一战破境,其间同样没有天劫降下!师伯若是还不信,不妨招来一个外事堂师兄亲口问问,如今‘君子剑’与‘罗刹剑’的名号在诸多散修中间可是响亮的紧呢!”
“灵真,你是说那两位剑修在破境之时都没有天劫......呃!弟子拜见佛尊!”
就在慧悟兴致勃勃地想要再问时,庭院中却忽地多出了昙鸾的身影,众人一见是她,连忙依礼参上。
昙鸾抬手抚起众人,见几个小沙弥尽皆目光躲闪,于是笑道:“一会儿散了酒气之后再走,否则你们师父定要责罚,慧悟,能为你指点迷津的人来了,快快随我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烟雨池畔各自欢
书接上文,却说慧悟闻听昙鸾之言,初时一愣,旋即大喜,心知定是那位对自己青眼有加的武尊前辈再次驾临北荒,于是连忙拎起大醉的白猿紧随昙鸾而去!
老友相见时,风拂烟雨池,就连汩汩鸣泉似也流转着欢快的音符,慧悟和已经醒酒的白猿早已伏地叩拜,唯有昙鸾笑吟吟地打量起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一身行头。
纪烟岚被看的有些恼怒,白了故作英武状的陈景云一眼之后,周身灵光一绽,就已经恢复了青色道衣打扮,至于那柄光彩夺目的低阶灵剑则被她甩给了一脸兴奋的慧悟,权当是见面礼了。
“你这比丘当真无礼,身为出家人,怎么总是盯着别人乱看?难道也在觊觎本剑仙的灵宝吗?”
昙鸾早就见惯了陈景云的惫赖样子,此时看他杵在那里装模作样,心中好笑之余,便也顺着话头言道:
“正是此理,君子剑之名如雷贯耳,贫尼今日有幸得见,合该好生仰视一番,也好为自己攒些谈资。”
“哼哼!算你识趣,既如此,本剑仙这里正好有一葫芦琼浆玉露,就便宜你与我共饮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如此,贫尼就多谢君子剑了!”
见他二人在那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纪烟岚不由哑然失笑,一面招呼昙鸾落座,一面命慧悟和白猿从旁伺候。
几盏灵酒下肚,陈观主终于不再装相,哈哈一笑之后,便也恢复了本来面目,什么仙衣华裳也不如自己的道袍青衫来的舒服,这些天可把他束缚的够呛。
“小呆瓜,多年未见,你的修为倒也有些长进,哈哈!还有老白猿,当年不是让你多酿一些猴儿酒吗?还不快快献来!”
白猿一听吩咐,连忙一把扯下慧悟腰间挂着的两个酒葫芦,而后哆里哆嗦地捧来献上,那副孺慕之情竟让人没来由地看着心酸。
在白猿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陈景云心中也自感慨,这世间多得是忘恩负义、利令智昏之人,倒是这只老猴头对自己当年的玩笑话一直念念不忘,这一点,只从眼前这两个装的满满的酒葫芦就能看出端倪。
“也罢,你既心诚,本尊自不薄待,今番游历天下正缺一个使唤的小厮,你便随在本尊左右,日后归在伏牛山吧。”
白猿灵智不俗,自能听懂陈景云话里的意思,稍一呆愣之后,立刻激动的一个跟头翻起百十丈高,口中更是呼啸连连,直惊得鸟雀乱飞!
看着四处乱窜且还吱哇乱叫的白猿,慧悟艳羡之余,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他与白猿交情笃厚,见它有此际遇自然跟着开心。
陈景云与纪烟岚见状也自莞尔,昙鸾则是口宣一声佛号,感叹白猿的气运深厚,闲云观的灵兽岂是别宗可比?随便一个出来都是一方大妖,足可称王称霸!
原本山中一老猿,自此有了非凡的跟脚,至于白猿日后的成就,此处按下不表。
说来也是好笑,身为伏牛山山大王的灵聪兽原本并没有把白猿瞧在眼里,只看白猿那副小身板,跟自己的头号跟班暴猿相比实在差的太远。
怎奈主子心善,居然将白猿收归山门,这就没办法了,灵聪兽只得伸个懒腰,而后一巴掌将白猿拍了下来,毕竟规矩还是要教的,于是“呜呜”了一阵之后,就命白猿给它挠起了痒痒。
看着扫眉耷眼的白猿和继续呼呼大睡的灵聪兽,陈景云等人皆觉好笑,笑罢却听昙鸾言道:“若说酿酒的功劳,慧悟与白猿各占一半,武尊大人总不好厚此薄彼吧?”
回头瞥了昙鸾一眼,陈景云语带不满地道:“堂堂佛门大能,怎么就跟文老鬼一个德行呢?小呆瓜这些年定是只修了我当年所传的法门,至使佛家功法不够精深。
打今儿起只需停了修行,再每日诵读佛经千遍,什么时候自觉时机到了,什么时候就去纯阳五行大阵中历劫,十年八年之后,总能得个佛道合流的善果。”
昙鸾闻言一喜,她与释圣、释海几人这些年也曾为慧悟谋过修行的出路,怎奈办法虽多,但却总有些不尽人意,如今听了陈景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稍加思量,立感拨云见日。
慧悟也觉心头豁然开朗,感激之余连忙重又拜伏于地,口称:“多谢武尊前辈指点迷津,慧悟此生不敢或忘!”
他今日即得了陈景云的指点,又得了可以进入剑煌山纯阳五行大阵里修行的允诺,这两样机缘对旁人来说哪一个不是可望而不可及?
文琛那里有“回春造化丹”相赠,昙鸾这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当陈观主一脸谦虚地介绍完了丹药的功效之后,早已经看出了一些玄妙的昙鸾劈手就把丹瓶夺了过去,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比文琛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都什么人呐!文老鬼如此,你也如此,就不怕在后辈面前失了风度......”
就在陈观主絮絮叨叨又语带得意地从旁抱怨时,同样精通丹道药理的昙鸾忽地眼前一亮,抬头看了看瑰丽的星空,而后盯着陈景云吐出了两个字:“成了?”
见昙鸾问的郑重,陈景云唇角微翘,含笑回道:“成了。”
得了这一句肯定的答复,饶是昙鸾素习佛门《常自在经》,亦觉一阵胸意激荡,旋即面露狂喜之色,指着陈景云狠声道:“速速再拿几枚回春丹出来!否则今日定不与你干休!”
纪烟岚自然知道昙鸾是在表达心中的欢喜之意,因此浅笑不语,而一旁的慧悟却被自家老祖的恶行恶相惊的不轻,更不知道那一句“成了”之中包含着多么令人震撼的意思!
万载元神难造化,孰料闲云已竞达,天地垂青,气运钟爱,惊艳如斯,属实今古未有!
......
与昙鸾在烟雨池畔欢聚了一日,几人这才作别。
分别之时,慧悟与白猿自是不舍,昙鸾则与文琛当日一个德行,匆匆敷衍了几句之后竟摄着慧悟当先遁身走了,那场面,嘿嘿!直令陈观主恨的牙痒。
该见的都已经见到了,两人便动了异域行游的心思,离开北荒之前,陈观主原本动了“造访”紫极魔宗之心,但却终究按捺了下来,天地纷乱为时不远,也就不差这几年了。
于是两人一宠再加上新收的灵兽白猿折道西南,径往西荒魔族行去。
不过这一次陈观主却是打死也不愿意再扮成低阶修士,他自进入九转境后,还没有与人真正对敌过,此去西荒正好解解手痒,也可以借机探探魔族的深浅。
第一百六十章 陈观主的恶趣味
绝域荒漠亘古未变,森寒孤寂始终如一。
陈景云与纪烟岚悠然高天故地重游,其间还恰巧遇到了几支天南派往魔族的商队,待见到陆漓泉等人不走大道,反而结着杀阵专往魔兽老巢搜刮行进时,陈观主不由大为满意。
天南武修向来如此,别看在伏牛山时个个谦恭守礼、一团和气,一旦到了域外,就连那些兼修儒家功法的教书先生也会凶相毕露,直恨不得把天底下的有用之物全都搬回闲云观去。
宗门贡献是个好东西,闲云观中素来不养闲人,用袁四爷的话来说:“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若不能多拣些好处回去,岂非要被众同门看扁?”
灵聪兽最喜欢当强盗,自从进了绝域荒漠之后,就带着新收的跟班四处劫掠,所过之处杀戮不绝,那些成了气候的魔兽立时遭殃。
对于一些小鱼小虾,灵聪大爷自然懒得出手,它此时肋下光翼已成七色,虽然并未踏足道途,但是即便与聂凤鸣和袁华对战时也未见得一定会输,等闲半步元神境修士在它面前就好似泥捏的一般。
白猿呼哧带喘地随在灵聪兽身后,眼睛里全是嗜血的光芒,猿猱之属天生暴躁,白猿又修习了最善争斗的通背拳诀,像这类屠灭魔兽搜刮晶元的活计正好把老猿的凶性给彻底激发了出来。
如此过了足足小半天,陈观主见灵聪兽与白猿依旧不曾回转,这才动用惊云刃,将两个正劫掠的兴起的杀才擒了回来。
待见到白猿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蛇皮扎成的大袋子向自己献宝时,陈景云这才想起白猿身上并无储物法宝,于是大骂灵聪兽不地道,居然连储物袋也不给跟班一个。
灵聪大爷心中委屈,“嗷呜”几声以示不满,自从有了五行纳戒所化的项圈之后,它早把以前用过的储物袋丢在了一旁。
知道自己错怪了灵聪兽,陈观主哈哈一笑,在胖东西屁股上踢了一脚,而后对着白猿道:“你这猴头真是运气,五行纳戒虽然不能给你,但你手中的蛇皮却正好是炼制储物法宝的好材料。”
言罢抬指一点,那只花里胡哨的蛇皮口袋便倏然凝在了半空,玄光流转间,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化作一条五色交织的古拙腰带。
白猿见状福至心灵,一跃而起将腰带抓在手中,而后再往腰间一缠,居然只摆弄了几下,就明白了腰带的功用,大喜之下,连忙趴在云端开始叩头。
纪烟岚见它如此,不由起了成全之意,从旁言道:“这白猿生就人形,若是再有随身甲胄和一件趁手的灵兵,却与寻常修士何异?”
道侣开口,陈观主自然不能推脱,唇角微翘时,心中已经起了恶趣味,当即自龙形纳戒中摄出几样材料,之后催发灵火,片刻功夫就已经炼出了一甲、一冠、一履,最后抖手一抓,又有一根漆黑的铁棒当空凝形。
那白猿凸着两只眼睛,激动的险些蹬腿昏厥!还是灵聪兽看不惯跟班这副少见多怪的土鳖模样,爪子一挥,四样灵宝就已经飞到了白猿身前。
甲是锁子黄金铸,冠乃紫精凤翅翎。藕丝步云织做履,天星陨铁做神兵。
却说白猿哆哆嗦嗦地穿戴整齐之后,当真成就了一副好卖相,挥舞几下铁棒,立时带起了呼啸的狂风,上下蹿跃之时,就连身法也迅疾了几分!
纪烟岚口中啧啧称奇,大赞陈景云今次所炼之宝合该被这猴头所用,灵聪兽倒是不在乎,它的一身柔毛早已经到了灵宝难断的地步,白猿的一身甲胄虽然骚包,在它眼中却与纸糊的无异。
陈景云心中也觉古怪,随着修为日深,当年那场大梦中所见的散碎片段已是越发清晰,好像梦中的惊云老道在少年时就曾经对话本演义中的这样一只猴子十分崇拜。
......
一个时辰之后,陈景云所驾遁云终于抵近了魔族边域,道念之中,边界各处尽皆竖起了凛冽的禁光,诸多绝峰天险上也都有魔修驻守,驻守魔修实力不俗,比之卫守中州的人族精英亦不遑多让。
写到这里列位看官可能就要问了,为什么妖、魔二族的边境处都有法阵守护,却唯独北荒人族只在中州布下大阵,别的疆域却不曾设防呢?
其实这一切都是拜天机老人所赐,只要他还在世一天,妖、魔二族就决计不敢大举进犯北荒,不但不敢进犯,反而还要日防夜防,这其中的担忧与无奈,也只有两族高层才能体会。
西荒风物与北荒和天南大不相同,或许从前并非如此,但是经过万多年的耕耘浸染,如今的西荒已经成为了一方魔道乐土。
其中除了魔族腹地的真魔域之外,又有空羽、幽弱、赤黎、冥河四族分镇四方,一同拱卫魔皇一族。
自四十年前皇族末代长公主横空出世之后,魔族终于停止了持续了数千年的纷争局面,此时天下归心,各大宗族尽皆俯首,钰阙公主声威隆盛,更被诸多魔族大能奉为中兴之主。
......
遁云似慢实快,眨眼间来在了禁光之前,加之陈观主与纪剑尊都没有收敛气机,是以早有几名魔婴境修士疯狂催动法阵,更有数道讯光匆匆破入罡云,直奔西荒腹地而去,想必是在求援。
说不怕那是假的,能在边境常年驻守之人,哪个不是心思机敏之辈?阵外那两名身着青色道衣的人族修士乍一现身,众魔修便自心底里冒出了无尽的寒意!
挥手撕开眼前的紫色禁光,陈、纪二人闲庭信步般跨入其中,灵聪兽依旧在纪烟岚怀中呼呼大睡,倒是白猿趾高气扬地扛着铁棒当前开路,丝毫不将一众结阵御敌的魔族修士看在眼里。
“敢问两位前辈来我魔族所为何事?需知人、魔二族早有盟约,前辈今日这般行事,就不怕引起两族纷争吗?”一名修为最高的空羽族修士当先开口,不过言语中却已经透出了色厉内荏之意。
陈景云冷哼一声,眼睛微眯,也不见有任何动作,那名说话的魔修就已经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力道压服于地,喷了一口鲜血之后,居然就这么昏死了过去!
见此情形,众魔修惊骇欲死,堂堂魔婴境后期修士在人家面前都好似布偶一般,那自己这些人又该算什么?蝼蚁吗?
发现面前魔修虽然个个抖如筛糠,但却尽皆目露决死之意不肯退后半步,陈景云不由心下一叹,知道如今的魔族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也不愿多造杀孽,于是言道:“本尊此时未起杀心,就都别急着送死了,长了三只眼那个,去给魔克礼传讯,就说故人造访。”
众魔修闻言心头一松,无不为自己能够保住性命而暗自庆幸,陈景云和纪烟岚带给他们的压力实在太大,那种发自神魂中的颤栗之感绝非言语可以形容。
空等无趣,陈、纪二人就在这处魔族关隘中随意溜达起来,白猿似乎天生就有寻宝之能,只往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就被它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库房,于是乐颠颠地冲了进去。
白猿今日乍得储物灵宝,因此不管好坏,只是一个劲儿地往腰里抓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自投罗网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收到此地警讯的左近魔族修士开始一波接一波地驰援而来,不一会儿就已经聚集了百多位高手。
岂料众魔修来时个个气势汹汹魔威滔天,到了之后却都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虽然没有落荒而逃,但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恐一个不好惹怒了正在品茗对弈的两位人族大能。
这叫什么事儿呀!三族之间不是没有往来,不过即便大能境修士想要越界访友,也要提前安排,为的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似这般直接撕了别族的守界禁光,而后大摇大摆地坐在那里吆五喝六,且还指使着灵兽搜刮人家宝库,这样的事情可是头一回发生!
怎奈形势比人强,空羽族的禹非也是一方强者,在西荒魔婴境修士当中素有凶名,来人既然能够只凭一个念头就把他震的昏死过去,换成旁人又能好到哪里?这是境界上的差距,绝非人数可以弥补。
左右等的有些无趣,陈景云便对缩在百丈外的那名三眼族修士招了招手,就如抓鸡一般将他摄了过来,而后问道:
“时间过了这么久,为何西荒大能一个都不曾现身?魔克礼呢?那老魔现在何处?”
三眼族修士已是满头大汗,闻言连忙回道:“前辈有所不知,非是我族老祖不愿现身,而是诸位大能都在真魔宫中参加我皇主持的魔神大祭,真魔宫相距此地太过遥远,便是讯光传递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一听魔修之言,陈景云立时来了兴趣,“魔神大祭”在修仙界的典籍当中也有记载,大祭百年一次,一是为了告慰祖灵,再则便是沟通远古真魔,乞求真魔显圣,乃是西荒魔族一等一的大事。
“哈哈哈!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此前只闻魔神大祭之名,不想今次居然遇上了,合该好好观摩一番!三眼小子,却不知这大祭可有外人参加的先例?”
三眼魔修见问,心中立时升起古怪之感,暗道:“也不知道此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还是怎地?你想参加大祭自是再好不过,如今我魔族一十九位老祖齐聚真魔城,你若去时正好自投罗网!”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却道:“前辈所问,晚辈着实不知,毕竟我等修为低微,还参与不了这样的魔族大事。
不过前辈既然与我族老祖交好,想必拥有观礼的资格,不如晚辈再传一道消息,将前辈的意思报知我家老祖。”
“好,既如此,本尊就在此地再等半日,你且下去准备一些美酒佳肴,若是事情办的好,自然会有赏赐。”
“是,晚辈这就去办!”
扫了一眼急匆匆离去的魔修,纪烟岚抿嘴笑道:“既然已经看出此子心怀叵测,何不将其格杀当场?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无妨,我今次本就打算探一探魔族的虚实,如此一步步落入对手的算计岂非正好?”
见了陈景云这副兴致盎然的样子,纪烟岚不由暗自腹诽,知道他在北荒时装低手装的有些憋屈,这一回是打算直接与魔族高士交锋了。
以前也曾经品尝过陆漓泉等人特意献上的魔族灵酒,不过与今次的一比却差了不是一个品级,饶有兴趣地摇了摇盏中的琥珀色酒浆,陈景云笑对三眼魔修言道:
“此美酒绝非凡品,在魔族之中应该大大的有名,你且详细说来。”
“回禀武尊前辈,此酒名为‘降真’,乃是皇族珍品,钰阙圣皇因知聂宗主喜好杯中之物,特意送来一些,想托贵宗商队代为转交,今次前辈莅临魔族,正该以此酒助兴。”
“你倒是个心思活泛的,竟能猜到了本尊的身份。”
三眼魔修一揖到底,恭声道:“晚辈三眼族休元,之前在族中时曾听我家老祖多次提及两位前辈,两位前辈风姿盖代,又从东方跨界而来,是以休元斗胆做此猜测,还请前辈恕罪。”
摆了摆手,陈景云再品一口灵酒,之后才道:“细说起来,本尊倒还欠着魔克礼一件魔宝,听闻老魔如今已是钰阙魔皇身边的重臣,也不知道是否还如从前那般小气。”
三眼魔修闻听陈景云当面言说自家老祖的坏话,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支吾了半天,却不知如何接话。
“行了,我观你根基不稳,想必是以丹石之力强行升提的修为已至破境无望,既然之前说要给你好处,那便赐你一枚小延寿丹吧,如此也能让你多活几年。”
曲指弹出一枚丹药后,陈景云便挥退了大喜过望的三眼魔修,之后又与纪烟岚笑谈了几句,这才把犹在四下里乱转的白猿唤了回来。
白猿今日收获不小,似这般众目睽睽之下的劫掠,着实令它兴奋异常,又要开始献宝时,却见主人已经含笑看向了西方天际。
极目之处,除了几片紫云之外别无它物,但是纪烟岚却知道那里定然隐着魔族强者,于是心念一动,便将一道剑光打了出去。
剑光划过长天瞬息百里,纪烟岚的道念附着其上,终于发现了两道隐在云端的身影。
隐在云端的两名紫衣老者被剑光一照,心知已被对方看破了行藏,相视一眼之后,便猛然释出一身磅礴道念,此地乃是魔族地界,诸多后辈面前,两人自然不愿失了颜面。
“哈哈哈!两位道友驾临西荒所为何来?赤乘子特来相迎!”
“哼!破我法阵伤我后辈,真当我魔族是好欺辱的吗?”
魔踪未至,两道声音却已经借由道念传来,且只从言语当中就能听出前者是个长袖善舞的,而后者则是来唱黑脸儿的。
陈景云早在相隔千里时就已经凭着道念将两人看了个通透,那名赤发高冠的老者修为不俗,比之阎覆水亦不遑多让,白面无须者则与魔克礼相差仿佛。
轻笑一声,陈景云并不起身,挥手就把两个酒盏扫了出去,口中言道:“降真美酒着实不错,本尊今日正好借花献佛。”
酒盏乍一离开案几,立时滴溜溜旋转着向来人飞去,看似慢吞吞、晃悠悠,但却刹那间越过数十里虚空,内中灵酒竟还一滴未洒!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虽说酒盏只是寻常物件,但在两名魔族大能眼中却与同阶修士的倾力一击无异,且其中所蕴的森然气机更是非同小可!
“哈哈哈!好酒!”
赤发高冠的老者哈哈一笑,自眉心处钻出一只玄青色大手,大手望空一抓,正将酒盏擒在手中,而后仰头将灵酒饮的一滴不剩。
那名无须老者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许是碍于面皮,老者并未动用精湛魔识,而是欲要凭着肉身之力硬接酒盏。
这一下可就有看头了,陈景云这一击虽然并未动用多少力道,但也不是肉身相对羸弱的魔族大能可以轻易接下的!
“嗡!”的一声虚空震荡,酒盏碎裂的同时,那名老者就好似被天雷劈中了一般,手掌皮开肉绽不说,四散的酒浆更在他的身上射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窟窿!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了却因果
小小的一次交锋,那名之前出言不逊的无须老者便已落了下风,虽然一瞬间就将伤势抚平,但是一张老脸却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见此情形,灵酒入腹的赤乘子目露玩味之意,一众魔族修士也都大惊失色,而那名知晓了陈景云身份的三眼族魔修则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缩了缩脖子,连忙把自己隐在了角落里。
“啊——!贼子欺人太甚!今日我禹忘生绝不与你干休!”
无须老者呆愣片刻,随即怒发冲冠,大喝一声之后,天灵处便已钻出了一道八臂魔影。
魔影往前一跃,瞬间跨过数十里空间,手中八件魔宝各展威能,照着陈景云所在的方位便当空罩了下去,且那威能凝聚异常,远非大能境以下修士动辄就要波及数里亦或数十里的术法神通可比!
这一击乃是怒极而发,魔宝所携的滔天威能直把虚空都搅的裂出了无数缝隙,陈景云周遭百丈方圆立时化作了森寒魔域,鬼哭神嚎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样貌似恐怖的一击,在陈景云眼中却实在不值一提,纪烟岚亦是浅笑不语,就连喝的醉醺醺的灵聪兽竟也目露不屑之意。
倒是白猿执棒在手,呲牙咧嘴地想要纵跃迎击,一副誓死护主的忠心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诸般攻势将要临身之际,只听“锵啷!”一声剑鸣,而后便见一道璀璨青芒被纪烟岚曲指弹了出去,青芒当空兜转,旋即就是一阵裂帛声响。
众魔修闻声细看,却见那座由八件魔宝织成的森寒魔域已经瞬间四分五裂,且那青芒去势不减,竟然携着余威悍然刺向了八臂魔影的头颅!
青芒临近之际,禹忘生只觉神魂生寒,连忙御使八件魔宝护佑凝形的道念,口中则是惊声喝道:“心剑道芒!你是纪烟岚!”
“嚓啦啦!”
随着一阵令人直打寒颤的摩擦声,禹忘生所御的一柄魔轮当先与青芒相交,灵光四溅之时,那件名为“无极天魔轮”的玄阶魔宝竟然从外向内崩裂开来!
禹忘生目恣欲裂,见那道青芒已经被魔轮碎裂时的威能湮灭,于是忙不迭地收起了八臂魔影与另外七件魔宝,身形倏然落在赤乘子之后,嘴里也再不敢胡乱咒骂。
恰在此时,远天处又有一道遁光电射而来,来者身形未至,声音却已当先随着道念传来。
“赤乘子、禹忘生!来人乃是闲云武尊与纪剑尊,你等切莫失了礼数!”
声音方止,场中已经多出了魔克礼的身形,只看老魔那副气喘吁吁的样子,想必方才已经将遁光催动到了极致。
“哈哈哈!闲云道友、纪剑尊,一别多年,二位风采更胜往昔!”
魔克礼来的稍晚,是以并未看到方才的交锋,不过只是稍稍感应了一下此地尚未消散的灵气波动,老魔心里立时就跟明镜似的,不过他却故作不知,而是哈哈笑着上前见礼。
“多年不见,你这老魔头的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本尊今日正好手痒难耐,不若你我过上几招?”陈景云语带玩味地调侃道。
被陈景云拿眼一瞥,魔克礼忽有芒刺在背之感,心中惊异的同时,连忙摆手道:“闲云道友说笑了,小老儿当年就不是道友的对手,如今更是望尘莫及。”
两人正说话间,赤乘子与禹忘生也已来在了近前,赤乘子面容和善未语先笑,禹忘生满脸铁青,周身灵力急速运转,显见是在极力戒备。
赤乘子似乎在魔族中的地位要在魔克礼与禹忘生之上,他一近前,魔克礼便知趣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贫道赤乘子见过双尊,纪剑尊以剑入道睥睨天下,闲云道友的威名更是响彻三族,两位今次驾临西荒,实乃我魔族幸事!”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赤乘子一团和气且还语带恭维之意,陈景云与纪烟岚便也含笑回礼。
“赤乘道友修为不俗,不愧为魔族高士,贫道夫妇今次闲游天下,兴之所至贸然西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闲云道友说的哪里话?道友既然把道场设在了天元旧地,那便与北荒没有瓜葛,是以人、魔两族虽有争端,但我魔族对道友夫妇却是真心欢迎。”
赤乘子一语言罢,见陈景云并未否认自己的说法,不由得心下一喜,暗道:“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闲云观风头太盛,想必已经不容于天机阁,今次二人前来未必没有联合魔族之意。”
他才不信两位闲云观的镇宗人物会闲着没事儿跑到敌族游历,又想到聂婉娘与钰阙魔皇暗中达成的协议,心中立时更加笃定,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再添了几分。
两族大能聚在亭中闲叙片刻,其间除了禹忘生继续板着脸外,余者倒是其乐融融,其间陈景云又向魔克礼当面致歉,言说那半块墨玉魔牌已经无意中损毁,而后拿出了一件极阴属性的高阶玄宝以做赔偿。
说起那件墨玉魔牌,魔克礼不由在心中暗自咒骂,魔牌随他多年,虽然品阶不高,但却难得的可以放大道念魔识,以之对敌功用不小。
心知身为炼器宗师的陈景云定是看出了魔牌材料珍贵,已经将之抹去魔纹炼制成了别的灵宝,否则以他的身份,还做不出这般出尔反尔的事情。
“算了,闲云子既然已经当面致歉,且还拿出一件可供自己使用的高阶玄宝用来补偿,如此也算是给足了自己脸面,此事只好就此作罢。”
心中如此想着,魔克礼伸手接过了陈景云递来的灵宝,以道念稍加探查,立时喜上眉梢,心中再道一句:“好一个闲云子,果然不愧其炼器宗师之名!”
眼见着魔克礼喜滋滋地收下了那面“阴风旗”,陈景云也觉心中舒畅,那处上古三族秘境牵扯极大,而墨玉笏板正是进入其中的关键,今日了却了魔克礼与墨玉笏板之间的因果,实可谓皆大欢喜。
自从入了造化境后,陈景云便时常感叹天意难改、因果有常,原本还想在《九转小黄庭》之上再创《黄庭造化元功》,但是此方天地中的冥冥之力却似乎不想让他得偿所愿。
天意如此,因果亦如此,看似虚无缥缈,但却真实存在,正因为陈景云如今已经能够轻易探查命运长河,是以更加在意因缘果报。
修行至此,陈景云已经把自己炼成了一粒蒸煮不烂、斧凿不扁的铜豌豆,但是他的道侣不是,徒子徒孙同样没有这样的本事。
纪烟岚这些日子总听陈景云在耳边絮叨,类似的道理听的多了,便也懂了不少,此时见他如此大方地送出了高阶玄宝,不禁略带怜悯地瞥了魔克礼一眼。
这老魔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知已经失去了莫大的机缘,上古三族秘境一旦现世,定会搅动世间气运,那半块笏板又被魔克礼孕养多年,到时候说不得就会有天地气运垂青于他。
......
真魔城通天祭坛之上,三位魔族老祖跪伏于地,以自身神魂道念沟通耸立在祭坛中央的上古真魔圣像,身着素衣的钰阙魔皇正与另外一十二位魔道大能从旁观礼。
“唉——!”
随着一阵长长的叹息声,跪在祭坛上的魔族老祖颓然起身,一连七天的乞求沟通,似是抽空了他们三个的精气神,只可惜真魔圣像没有丝毫变化,更无真灵显圣。
钰阙魔皇也自叹息,安慰了几句之后,便请另外三位老祖继续登台乞灵,而她自己则回身接过了宫女送来的传讯玉牌。
微一扫量,钰阙魔皇原本冷清的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而后言道:“不愧是聂忘忧的师尊,竟连修习了九幽魔瞳的赤乘子师叔都看不出深浅。”
一名幽弱族老妪闻言沉声道:“老身无能,此前曾以族中秘术问天占卜,反复数次竟无一卦得显,因此无法替魔皇分忧。”
“水长老不必自责,那闲云子亦是精于天衍数术之辈,定然身具遮掩天机的本事,否则又如何能与天机老人一战而平?既然想要观礼大祭,那我等便遂了他的心愿,莫让闲云观看轻我魔族。”
“魔皇所言甚是,那闲云子即便修为再高,此行也只他与纪烟岚两人而已,到时身处我真魔城中,若是甘当佳客还则罢了,但凡存有异心,定叫他来得去不得!”另外一名虬髯老者大声言道。
此言一出,一众魔族老祖尽皆目露精光,更有一位哈哈笑道:“乐族长所言甚和我意,本尊也正想看看那人族小儿是否徒有虚名!”
......
第一次行在西荒广袤的土地上,陈景云与纪烟岚自然不肯放过沿途的风光。
道念之中,峰峦河岳瑰丽俊秀,虽然雄奇者甚少,但却处处透着一股妖异之美。
充作向导的魔克礼略带得意地不停解说,直恨不得把些寻常景致都编排出好大的出处。
陈景云的造化道念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所到之处方圆千里的山川地脉都被他瞧了个通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越往魔族腹地遁行,弥散在空气中的天地灵气便越发的浓郁,且在五行灵气当中竟还掺杂着一些对神魂大有裨益的阴属灵气,这也正是魔族生民尽皆神魂充盈的根本原因。
第一百六十三章 驾临真魔城
真魔城地处西荒中心,所占地域十分广阔,便是北荒天机阁和莲隐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与其相比也要逊色不少,更遑论伏牛山那样的小山头?
以道念扫量着脚下的这座宏伟雄城,便是陈景云也不得不从心赞叹!西荒百族历经千年乱战,而今众心向合,钰阙魔皇心机、修为一样不缺,在她的带领下,魔族中兴就在眼前。
再看城中熙熙攘攘往来如过江之鲫的各族魔修,陈景云心中又自感叹:“到底是魔族精华之地,单就中低阶修士的数量与实力而言,天南国那边还是相去甚远。”
魔族这些年一直在极力扩大与闲云观的交易规模,虽然在当中吃了不少暗亏,但是所得也多。
城中那家挂着三眼族幌子的易物阁分明就是闲云观修士所设,不看别的,只看隐在楼中的那三名半步魔神境修士,就知道魔族对这处易物阁是何等的重视。
早前在西荒边境处时,所见魔族倒还都是人形模样,即便是有生的怪异的,充其量也不过是四只手臂亦或三只眼睛,而此时所见却令陈、纪二人大感有趣。
魔克礼看出两人心有不解,于是从旁言道:“双尊有所不知,我魔族之前虽然对外号称百族,实际上却并没有将各部奴族放在其中。
自我皇登基之后,先是西荒一统,后又废除奴族禁令,使我魔族生民尽皆沐浴皇恩之下,是以双尊今日才能见到这般景象。”
陈景云闻言微微点头,笑道:“早前就听婉娘提及,说钰阙魔皇气魄不小,大有中兴魔族进而席卷天下之雄心,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一旁的赤乘子瞳仁微缩,连忙接话道:“闲云道友说笑了,魔族乱战多年,早已经元气大伤,我皇不过是在祛除沉疴,想为西荒谋一个太平的局面罢了,且我魔族羸弱,自保尚难,又如何敢去谋夺天下?”
“哈哈哈!赤乘道友不必拿话诓我,闲云观与北荒各宗素有嫌隙,因此即便是魔族与人族起了争端,只要没有牵扯到苍山福地,贫道定然两不相帮。”
见陈景云如此说,赤乘子立时语塞,虽然与钰阙魔皇一向亲厚,但是似这等关乎三族大势的议题他还不敢胡乱应承。
“钰阙魔皇在魔族中的威望之高,几乎能与你在天南修士中的地位相提并论,如此我倒是越发好奇了,难道真的如你之前所说,天地动荡将起之时,必有英豪应运而生?”
听着纪烟岚的道念传音,陈观主稍加思量,而后含笑回道:“惊雷炸响,自有龙蛇起陆,闲云观既然能被天南万载气运所钟,此消彼长之下,各族气运自然会有反弹,是以钰阙之流横空出世亦在情理之中。”
“非是我小看了天下英豪,闲云观本就是一块横卧在激流中的不动磐石,如今你又到达了造化境界,使得磐石一跃成为高山,狂澜之下磐石或可淹没,山峰却决计不会被动摇!”
“哈哈哈!那是自然,就算三族之中藏着芮青丝那样的上古老怪,我也自信可以战而胜之!”
“你也莫要掉以轻心,当下还需继续隐藏修为才好,否则即便三族互为仇敌,但也未必不会联合起来,先砍掉你这棵高出一截的大树。”
“哼哼!想要啃动我?三族大能还需一副好牙口!只可惜诸弟子中除了婉娘之外,余者皆未到达八转境,因此还需分神看顾......”
正当陈观主与纪剑尊暗中以道念沟通之际,真魔城中忽地响起了悠扬的礼乐,一时间,浮岛、宫阙尽皆华彩纷呈,更有一道紫气祥云自中央真魔圣殿中席卷而来,片刻笼罩了整片天空!
“钰阙见过双尊!本皇仰慕双尊久矣,今日有缘得见,实乃万千之喜!”
随着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真魔圣殿中忽地升起一道紫色虹桥,一名眉间颇具英武之气的宫装女子当先迎来,在她身后的则是一众魔族大能。
“有劳魔皇亲自相迎,贫道夫妇见礼了。”见钰阙魔皇笑意盈盈礼数周全,陈景云与纪烟岚也自揖手。
“咯咯咯!双尊不必多礼,按说以我与令弟子聂忘忧的交情,今日本该行晚辈之礼,怎奈众多子民当面,小女子实在需要顾及魔皇的脸面。”
见钰阙魔皇说的有趣,陈景云也跟着笑了几声,心中却对此女高看了一眼,赤乘子等一众魔族大能也自莞尔,场中气氛为之一松。
“好一个闲云子!好一个纪烟岚!”
就在赤乘子为陈、纪二人一一引荐在场的诸位魔头时,动用了魔皇一族的天赋神通,并且小心地在陈景云与纪烟岚身上感应了数息之后,钰阙魔皇不由在心底暗自赞叹。
原来,在钰阙魔皇的道念之中,陈景云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面前,但是她的天赋神通却没有捕捉到丝毫外泄的气机,就好似陈景云的立身之处乃是一片虚无一样!
而纪烟岚的气机则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一切外念尚未临身就被搅了个粉碎!
探查虚实之举自然是相互的,钰阙魔皇看不透人家的虚实,却不代表陈观主也会无功而返。
在陈景云的道念感知之下,钰阙魔皇与一众魔族老祖虽然都有皇道气运庇护,但是修为的深浅与境界的高低却一丝不差地被他瞧了个通透。
“啧啧!难怪此女能有如此成就,原来竟是一体双魂,不过隐在其识海中的那道上古魔魂犹在沉睡之中,看样子倒与烟岚当年的情形有些相似。”
此时虹桥下的万千魔族都在顶礼膜拜,山呼“魔皇万年”之声好似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钰阙魔皇似乎对此十分无奈,含笑向下摆了摆手之后,就请陈、纪二人移步真魔殿内。
陈景云和纪烟岚同样不愿被人围观,抬手将呲牙瞪眼故作凶狠状的白猿擒入御兽袋中,两人便在十几位魔头的簇拥下,随着钰阙魔皇一同下了虹桥。
魔皇正殿自是气派非常,单是满地铺就的紫晶玉髓就把陈观主看的眼热不已。虽然心中咒骂魔族诸修都是有眼无珠的混账,竟将如此重宝踩在脚下,但是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纪烟岚自然知晓观主大人的脾性,心中好笑之余,便将怀中的灵聪兽丢在了地上,让它自去玩耍,胖东西素知主子心意,想必会在暗中下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当真技高一筹?
宴开之时琼香缭绕,缤纷瑞霭充斥着整座大殿,成可谓:紫凤鸾影形缥缈,金樽玉碗载浮沉!只那百味珍馐千香佳酿就叫陈观主觉得此行不虚。
钰阙魔皇妙语如珠连连请酒,陈景云与纪烟岚自是来者不拒,席间又有魔姬献舞、玄音韵美,凤箫玉管之声绕梁不绝。
酒至半酣处时,钰阙魔皇再提一盏,而后笑对群魔言道:“闲云观与我魔族一向亲厚,今次双尊闲游至此,我等自需一尽地主之谊,不过却有一事需与诸位族老商议一番。”
见殿中群魔尽皆正色倾听,钰阙魔皇继续言道:“我族的魔神大祭虽说向不外宣,但是双尊既然欲要观礼,本皇倒是有意成全,不过兹事体大,还需诸位族老点头才行。”
闻弦歌而知雅意,众老魔一听钰阙魔皇将此事摆在了台面儿上,立时心照不宣。
有说:“双尊地位尊崇、修为高深,当有资格踏足通天祭台。”
有说:“魔神大祭关系重大,万年以降从无外族修士观礼的先例,请魔皇三思。”
又有说:“虽说上古圣魔沉寂已久,可是谁能保证今次仍旧不会降下真灵?到时一旦真灵降世,双尊身为人族恐难全身而退。”
还有说:“这倒无妨,既然闲云道友能将一柄至阴玄宝赠予魔克礼,想必身上还有不少养魂之物,若能献上几件嘛,说不定真魔圣尊还会赐下好处。”
......
眼见着殿中诸魔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里争论不休,陈观主与纪剑尊相视而笑,心知众魔头真正惦记的乃是自己手中的灵材玄宝,对于魔神大祭反倒不甚在意。
钰阙魔皇继续品着美酒,似乎已经习惯了殿中的场面,直到发现陈景云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厌烦之色,这才轻咳一声,语带不悦地道:
“之前本皇已经说了,双尊乃是我族贵客,诸位族老何必张口闭口不离好处?既如此,本皇就在内府秘库中选取一些珍品,以此充作双尊对圣魔的献礼吧。”
此言一出,众老魔立时闭口不语,殿中气氛也跟着变得尴尬起来。
这样的情形自然没有脱出陈景云的预料,心中大感乏味之余,口中却笑道:“魔皇不必如此,按说贵族大祭对我夫妇而言,除了能够增长见识之外并无其它好处,因此即便不能观礼又有何妨?
不过方才那位容空道友说的倒是不错,贫道身为炼器大宗师,手头自然不缺区区祭灵之物,若是各位需要时,只管开口便是,权当是酬谢今日的酒宴了。”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会意,不过殿中诸魔哪个不是面皮厚如城墙?闻听陈景云之言非但丝毫不觉难堪,反倒有一老魔哈哈笑道:
“从前只闻北荒盛传闲云道友大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双尊乃是魔族贵客,我等自然不会觊觎道友手中的宝物!”
“亢辙族长所言甚是,不过此时相距魔神大祭结束尚有四十一日,若闲云道友有暇时,可否一展炼器手段?也好在我魔族留下一段佳话。”
“是极、是极!贵我两家一向交好,闲云道友若肯出手炼器,我等必有厚报!”
......
眼见着殿中诸魔众口一词,钰阙魔皇只得无奈摇头,对陈景云揖手道:
“让武尊见笑了,魔族乱战多年,竟至宗师难出,诸位族老有此心,想必也是情势所迫,不过您若真肯出手时,一应炼器材料皆由我族提供,且所得灵宝也由你我两家平分!”
略带玩味地看了钰阙魔皇一眼,陈观主便开始把玩起了手中的精美酒盏,貌似是在权衡利弊,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自从明悟了造化至理之后,陈景云于炼器一道敢称当世第一,今日魔族竟敢让他帮着炼制灵宝,那便需得承担恶果,若是将来魔族修士在与闲云观武修对战之际突遭灵宝反噬,那可怨不得别人!
将酒盏轻轻放在案几上,陈景云又自沉吟一阵,这才对一脸期许之意的钰阙魔皇言道:
“魔皇开出的条件尚可,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为喜好炼器之人,贫道自然不肯放过好的材料。
怎奈人、魔两族乃是世仇,虽然我闲云观有置身事外之意,但若北荒各宗知道我替魔族炼制了大批的灵宝,到时......”陈景云把话说到一半,便就闭口不言。
一众老魔自然知他话中的意思,闻言不由各自叹息,他们原本就是打的好盘算,一旦陈景云今次替魔族炼制了灵宝,那可就有天大的把柄落在己方手中,到时候整个闲云观都将任由魔族拿捏。
钰阙魔皇倒是不以为异,似乎早就知道陈景云不会中计,于是正色言道:
“武尊的担忧不无道理,我魔族素来行事磊落,绝不会让闲云观担此干系,诸位族老,且随我立下天魔血誓,如若武尊今次为我西荒炼宝之事传出此殿,必叫我等遭受心魔反噬而亡!”
随着冥冥中的一缕誓蕴降下,殿中诸魔各自警醒,天魔血誓非同小可,一旦违背时,等闲便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既如此,那便无碍了,听闻魔神大祭在第四十九日最有看头,贫道夫妇到时再去观礼便是,至于中间这段余暇,就请魔皇寻一处隐秘之所,供我炼器之用。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贫道炼器没有太多讲究,只是一旦开始就等闲不会停下,若是魔族中途供应不了足够合用的材料,那便休提再炼之事,你等可将所需灵宝列出清单,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听着陈景云自信满满的话语,殿中诸魔微一错愕,旋即大喜,心中皆道:“好一个退而求其次!看来还是魔皇陛下计高一筹,知道炼器宗师都有见猎心喜的毛病,这闲云子既然口出狂言,想必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
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在敲定了炼器之事后,殿中除了两个掌管魔族秘库的老魔头匆匆离去之外,余者尽是请酒恭维,就连禹忘生都自罚了三杯,并且当面致歉。
陈观主同样兴致高涨,喝到酣畅处时还撒起了酒疯,居然指着地上铺就的紫晶玉髓大骂殿中群魔有眼无珠,竟对这样好的珍稀灵材视若无睹。
钰阙魔皇与众魔头虽然被骂的面红耳赤,不过心中却是欢喜,知道定是前代魔皇为了藏宝于拙,这才将陈景云口中的上古奇珍摆在了明面儿上,实可谓用心良苦。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举族之力
自从那日饮宴之后,悬在魔族皇庭上空的那座巨型浮空岛就被列为了禁地,非但有两名魔族大能亲自主持六甲防御大阵,赤乘子更是执了魔族至宝坐镇其上,防卫之严,令城中群魔尽皆啧舌!
因为有着天魔血誓的存在,是以真魔城中的各大宗族都不知晓陈景云此刻正在炼宝,不过各族在昨夜全都接到了进献顶级灵材的法诏,法诏之中还有一条——若有藏私不遵者,查实,族灭!
此诏一出,百族哗然,自钰阙魔皇登基之后,多行宽抚之策,即便对那些个不服王化的奴族也从来没有下过如此苛刻的法诏,今次却是为何?
不过在看到幽弱、赤黎等几大部族那副恨不得砸锅卖铁的架势之后,本来有了暗涌的真魔城又忽地安静了下来,百族首脑不是傻子,心知其中定有好处,需得速速跟风才是。
如此匆匆过了数日,突然有一个倾尽了族中所有,却也只献上了几十块风煞顽石的小部族居然收到了魔皇的恩赏,所赐不是别的,正是两柄入了玄品的“御风魔幡”。
风煞族族长乍得如此厚赏,喜的几乎要把身上的甲片搓掉,带着全族男女跪地膜拜了之后,忙问送宝使者风煞族因何得此厚赏?
那使者收了族长的好处,于是也不隐瞒,当下大声说出了缘由。
却是钰阙魔皇以自身皇族精血为祭,请动了祖灵降世,将在大祭期间为魔族炼制灵宝,而风煞族所献的顽石看似寻常,实则珍奇无比,以此为胎,这才能让早已绝迹西荒的“御风魔幡”重新现世!
使者说到此处,还不忘向着魔宫方向拱手作揖,眼中全是狂热之意。
“吾皇万年!魔族万年!风煞一族定为魔皇效死!”
风煞族这里的动静自然全被闻讯而来的各族首脑瞧在眼中,看着嚎啕大哭的风煞族族人,众魔心中便好似燃起了一团烈火!
“原来如此!难怪一向温和的魔皇今次会下了这样一道法诏,难怪四大部族非但不曾反对,反而派出族中精英穷搜西荒,原来竟是祖灵降世欲为魔族炼宝!”
“御风魔幡呐!风煞族当年正是凭借此宝才能位列西荒第三十六,不想此番一次得了两件,看来日后需得正眼视之。”
“吾皇果真是天命所归!竟能借着大祭请动祖灵降世,不行!此时相距大祭结束不过一月有余,到时祖灵必然归位,欲求灵宝定要快些!”
拿眼扫了一下远处,见各族修士有的目光灼灼,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更是急匆匆遁走,那名紫衣使者这才微微一笑,袍袖一摆,飘身折返魔宫复命去了。
......
魔渊殿中,几个老魔头看着悬在身前的数十件灵宝,眼中有惊喜、有讶异,更有妒忌之意,唯独钰阙魔皇神色难明,让人猜不透内心的想法。
如此过了良久,钰阙魔皇才幽幽一叹,命魔克礼先将灵宝收起,并嘱他过后按照早前拟定的分派之法一一下发。
魔克礼揖手领命,挥手收取了灵宝之后,言道:“闲云子不愧其炼器大宗师之名,只用了三日光景便将我族的锻灵魔纹尽数参透。
看他随心炼制的这些灵宝,竟与我等之前所列不差分毫,更有几件灵宝已经超出了原本该有的威能!”
另一个长相阴柔的魔头闻言颔首,随即言道:“原本以为这闲云子不过是徒有虚名,不想他在炼器一道竟然有此造诣,经此一事,本尊倒是不好寻机与他交手了。”
“咯咯咯!常庚族老此言差矣,我魔族虽说欠下了偌大的人情,不过一码归一码,该有的称量还是要有的。
人、妖二族都说我魔族不修肉身、不善近战,却不知烈魔一族乃是魂体兼修,今次正好以烈魔真身与他闲云观的武道之体一较高下!”
见钰阙魔皇如此说,列魔族的屈常庚立时大喜,正要答话时,却忽见前往真魔秘境中交递灵材的那名老魔仓促折返,且其脸上更是一片惶急之色,只对钰阙拱了拱手,便往后殿秘库奔去。
殿中诸魔见状面色大变,钰阙魔皇连忙问道:“子闾族老因何如此?莫不是闲云子那里出了变故?”
名为子闾的老魔见钰阙魔皇出言相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拍腰间,霎时便有数十件灵宝跳了出来,华光异彩瞬间弥漫了整座大殿。
“这才过了多久!”
“那闲云子当真是谪仙降尘不成!”
对这几声惊呼置之不理,子闾老魔对钰阙魔皇揖手道:“今次算是知晓何为高人了!
那闲云子反掌之间便有灵宝降世,且还泰半都是玄阶,似这等炼器手段莫说老朽平生仅见,就是遍翻上古典籍,怕也找不出几位精于器道的真魔老祖能与其相提并论!”
“若依族老之言,那岂非大大的好事?却不知您老为何又如此惶急?”
子闾老魔一拍大腿,重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急声道:“陛下不知,那闲云子对炼器材料实在挑剔,等闲之物根本入不得眼!
早前送去的诸般灵材只被他用了其中的一成,余者皆被弃在一旁,咱们又与他有言在先,不可中途断了供给,是以老朽才要到秘库中再选一批补上!”
钰阙与众魔闻言一惊,他们早前连番算计,这才勾动了陈景云的炼器之心,若是因为己方断了供应而草草结束,那可真成了天大的笑话!
“子闾族老速去,本皇这里自有安排!”
眼见着子闾老魔闪身去了后殿,钰阙魔皇又将目光投向了殿中诸魔,沉声道:
“机会难得,本皇今次就算拼着启用先祖所遗之秘境,也要再供闲云子一月之需,此事可惠及我魔族千年,还请各位族老勠力同心!”
“陛下放心,我等定会竭尽所能!”
就在众魔头商议着要不要把铺在地上的紫晶玉髓全都起出来的时候,真魔秘境中的陈景云却在哼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曲儿。
哼唱之时也不闲着,一只手掐着天心灵决,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打出暗紫色魔纹,而后一金一紫两柄灵剑兀自成型,倏忽飞掠几下,大有穿空裂云之势!
“轰隆隆!”
秘境之中亦有劫雷滚动,眼睛已经眯成了月牙状的灵聪兽双翅一挥便蹿了上去,横冲直撞了几下,便又舔着嘴巴跃了下来,一副意犹未尽的恶心样子。
陪在一旁的纪烟岚见灵宝已成,于是喜滋滋地将那柄金色灵剑收入指间,动作娴熟的一塌糊涂,看神情就好似当家主妇在摘取自己种植的瓜果一般。
见到她的这个动作,一直通过魔族至宝窥伺秘境的赤乘子再一次心头滴血,“万载血河玄铁”何其难得?整个赤黎族也只有自上古流传下来的一块,今日却有一半落入了旁人手中。
不过再一想到赤黎族自此将会多出一柄入了玄阶上品的“血河玄剑”,赤乘子便又觉得千值万值,心道一句:
“东西再好,在自家手中也不过是一块废铁罢了,将来若以此剑斩杀人、妖二族修士,那才叫物尽其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揠苗助长与各怀心思
劫云层叠坠,武尊炼宝忙。
一心想要揠苗助长的陈观主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帮工,一边享受着沉心炼器时带来的无穷乐趣,一边巧妙地往魔族灵宝中猛掺沙子。
这是境界上的碾压,且还关乎炼器至理,便是与陈观主同等境界的造化境大能若是不修器道,也定然无法看出端倪,更遑论寻常魔族修士?
纪烟岚自然早已知晓了陈景云的打算,只要一想到将来两家修士对战之际,魔族修士忽遭灵宝反噬的凄惨场面,她便再一次心花怒放,直恨不得那些被丢弃在一旁的锻器材料全都变成灵宝才好。
分神多用的陈景云见纪烟岚又把目光转向了那堆被他弃用的灵材,脸上不由泛起笑意,传音道:
“十成灵材能取其一已经不错了,一旦多了,那些魔头定会再难压制鬼蜮心思,你之前不也让我藏拙?因此只能低调行事。”
恼怒地白了陈景云一眼,纪烟岚又把一件“五色织云兜”收入纳戒,而后回道:
“少拿这话诓我,你若真的动了心思,想必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将这些灵材据为己有,如今不过是因为境界高了,寻常之物已经看不入眼罢了。”
“哈哈哈!知我者纪剑尊是也,不过这还只是其一,我总觉得隐在钰阙魔皇识海中的那道神魂有些古怪,需得在她亲自登台祭灵之时仔细瞧瞧,是以此时不易过多撩拨。”
闲云观如今家大业大,身为当家主母的纪烟岚自然想为门人弟子多敛一些合用的灵宝,魔族举全族之力供应的炼器材料还不是天南的一隅之地可以比拟的,不过既然陈景云这样说了,她也只能作罢。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随着时间的流逝,陈景云所炼灵宝的品阶也在步步提升,到最后竟有重宝临世。
守在魔渊殿中的一众老魔如今已有疯狂之势,就连钰阙魔皇也再没有了之前的淡然,狠了狠心,终于开启了一座祖辈封存的隐秘宝库。
大祭犹在继续,不过分批前往通天祭坛的魔头们却都有些心不在焉,与虚无缥缈的真魔降灵比起来,众魔头更在意的还是能否在陈景云那里多得一件镇族重宝,实打实的好处就在眼前,谁不心动?
这些日子诸位魔族大能纷纷抢着前往真魔秘境交递灵材,其间自然要与炼宝之人沟通一二,那闲云子也是个没主意的,竟对诸魔所请从不推脱,只要拿来的灵材合用,他就能将所求之宝炼制出来。
到最后,就连战心澎湃的屈常庚都舔着个老脸前往秘境,只看他归来之后就绝口不提再与闲云子切磋之事,便知定是不虚此行。
钰阙魔皇对此无可奈何,虽说百族归心、群魔拥戴,但是想让一众魔族大能都能做到先公后私,显然有些不切实际,不过倒也无妨,终归还是魔族受益。
炼宝的最后几日,钰阙魔皇与一众魔头尽皆到场,却是钰阙魔皇亲自相求,想请陈景云为她炼制一件皇极重宝“西荒印”。
陈景云初时不愿,此宝炼制起来极为繁琐,且能勾连魔族皇道气运,虽不入至宝之列,但是放在钰阙手中,其威能却非寻常至宝可比。
况且他也不愿数日功夫只炼一件灵宝,比起这件不出西荒且只能用来镇压魔皇族气运的重宝来,陈景云更愿意把功夫花在普通灵宝上。
不过在一番利诱之下,陈景云最终还是屈服,喜滋滋地将原本嵌在魔渊殿中的紫晶玉髓收了一半,便开始参详起了钰阙魔皇提供的秘传金书。
如此过了半日光景,已经参透了炼制之法的陈观主便就动起手来,双手指诀连掐之下,真魔秘境之中立时风起云涌,而后玉髓消融、煞金化雾,堆在不远处的万千灵材之中也有灵丝涌出,竟如倦鸟归巢一般,全往一处汇聚!
钰阙与众魔初时不明所以,都在运转魔功稳固不停震颤的秘境,到后来却是大惊失色,只因那些堆积如山兼且宝光四射的灵材居然逐渐暗淡,竟被抽走了半数精华!
肉疼归肉疼,但是一脸铁青的钰阙魔皇依旧压下了众魔头的躁动,又见纪烟岚已经面色不善地执剑在手,于是忙又换上一副笑脸。
三日之后灵印凝形,霎时就有恢宏宝气直冲秘境穹顶,一直心无旁骛的陈景云见状大喜,忙对钰阙魔皇喝道:“重宝初成,还不速速种下神魂烙印!”
钰阙魔皇闻声醒悟,眉心处紫光一现,立时就有一道虚虚的身影投入宝印之中,宝印嗡鸣一声化作紫金之色,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难以言述的悦耳魔音。
感受着从“西荒印”中传递出的亲昵与欢悦,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钰阙魔皇亦不由泪流满面,区区灵材的付出算得了什么?自今日起,她才真正称得上是魔族正统!
眼见着秘境穹顶处显露出了一道天劫巨目,钰阙魔皇心念一动,“西荒印”就开始长鲸吸水一般地收摄起了原本散于四方的皇族气运。
秘境的壁障并不能阻挡气运丝绦,只过了数息功夫,印玺之上就已经浮现出了一头神异紫凤,紫凤唳鸣一声仰天扬翅,竟使劫雷不能相加!
眼见着天劫之眼颓然隐去,众魔无不抚掌大笑,笑罢齐齐行礼,恭祝钰阙魔皇得了皇道重宝,自此天命所归,魔族大兴指日可待!
接受了一众魔族大能的贺喜之后,同样胸意高涨的钰阙魔皇小心地收起“西荒印”,而后向陈景云躬身一礼,这才叹服道:
“晚辈此前也曾熟读皇族秘传金书,却从未想过竟有炼器大能可以借助万千灵材精华速成此宝,如此另辟蹊径之法当真旷古绝今!钰阙服了!”
见钰阙魔皇又以晚辈自居,陈景云含笑摆手,言道:“皇极重宝岂是那么好炼制的?若是没有这海量的灵材精华相助,即便凝形,怕也需要数百年的孕养才能发挥其应有的威能。
贫道今日取巧行之,虽说结果尚可,但是到底还是毁去了不少天材地宝,还请魔皇与诸位道友莫怪。”
“武尊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前辈今日之恩,本皇与诸位族老铭感五内,日后闲云观若与北荒各宗起了争端,我魔族上下必会鼎力相助!”
听出了钰阙魔皇话里的机锋,陈观主心中冷笑连连,驱虎吞狼之策不是谁都能用的,魔族想要从中渔利怕还不够本钱,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崩掉满嘴牙!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道:“我天南与北荒虽然不睦,但还没到兵戎相见的地步,既然魔皇也说承了贫道的人情,它日席卷修仙界时,还请对乙阙门手下留情。”
“咯咯咯......!前辈说笑了,魔族素来只求自保,从无扩展野心。”
“哈哈哈!甚好、甚好!如此我闲云观就不虞引火烧身了。”
笑声不断,恭维不绝,众魔头与陈、纪二人各怀心思地相请出了真魔秘境,只留下子闾老魔一脸惋惜地收敛着那些灵光暗淡的锻器材料。
“唉!魔族今次虽说得了诸般灵宝,但是耗费之巨也是万年未有,至于这些灵材,还是尽量退还回去吧,否则那些未得灵宝的部族还不闹翻了天?”
子闾老魔如此想着,眼中不由露出笑意,这老魔今次不声不响地占了不少便宜,自然心情欢愉。
魔渊殿中再一次觥筹交错,酒过三巡之后,众魔头全都有意无意地拿眼瞄向纪烟岚指间的纳戒,直到钰阙魔皇冰冷的警告之声传入识海,群魔这才警醒。
陈景云与纪烟岚故作不知,有了这么多的灵宝充作诱饵,就不信没有几条大鱼上钩,如此也能让接下来的游历不再乏味。
......
翌日清晨,金钟玉磬之声悠然响起,整个真魔城都被笼罩在了传自上古的梵音之中,大祭将要完结,今日就该轮到钰阙魔皇亲身祭灵。
通天祭坛隐于云端,通盘百丈不知由何物铸成,中央处那座真魔圣像高约十丈,竟是一副执剑捻须、足踏赤龙紫凤的慈目道人模样。
虽然对上古真魔的样貌大感讶异,但却不妨碍陈景云以造化道念对其细细扫量,怎奈一番探查之下,发现这尊圣像除了材质特别之外,也只有眉心正中隐有灵光流转。
稍加思量,陈景云立时有了明悟,心道:“观那灵光流转之处,竟与《黄庭经》中所载的泥丸宫隐约重合,此魔生前修此玄功,难怪可以真灵不泯泽培后世。”
虽然有此猜测,但是陈景云依旧下足了功夫,拉着纪烟岚远远地站在祭坛边缘,一边收敛周身气机,一边把灵台玄光散在整个识海,更以造化之力封门落锁,不叫泥丸宫显露丝毫异动。
非是畏惧这个劳什子的上古真魔,而是咱们观主大人更加愿意躲在一旁观望,如果没有天大的好处,他才不想招惹麻烦。
纪烟岚见他一脸郑重之意,于是也跟着收敛气机,之后便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一身盛装,正在款步登台的钰阙魔皇。
祭坛之上一片肃穆,钰阙魔皇三步一礼,九步一叩,口中反复吟诵着一段极为拗口的祷词,待行至圣像脚下时,又自眉心处逼出一滴蕴着神魂烙印的紫色精血,并将之滴入了身前的玉鼎。
怎奈精血入到鼎中之后并无丝毫异象显现,一时引得赤乘子等一众魔头尽皆叹息。
不过钰阙魔皇似乎早知会是如此,眼中丝毫不见气馁之意,而是运转道念神魂,向着圣像眉心处冲击而去。
xs7.com
书接上文,却说钰阙魔皇运转道念神魂沟通圣像,一番施为之下,祭坛上立时浮起了隐晦的魔纹,其余一十八位魔族大能目光灼灼,都想看看钰阙是否真能唤来圣魔真灵。
陈景云自然不会闲着,天心造化道念监察在侧,借着一丝冥冥之力冷眼旁观,想要看看钰阙识海中的那道异魂会否在祭灵之时苏醒。
此时的钰阙魔皇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却有着万般的期许,如今她有“西荒印”在手,若是再能请动圣魔降灵,那便是真正的天命所归,在场诸魔也必会死心塌地。
时间倏然流转,不觉已是星月漫天,在场诸魔各自叹息,有悲观者不由面现凄然之色,认为真魔圣主已经放弃了后辈子孙,不然因何千年未曾降灵?
“唉——”
随着识海深处传来的一声悠然长叹,钰阙魔皇眼底立时透出一抹极为隐晦的喜色,忙在识海中轻声唤道:“衍圣世尊,是您老醒了么?”
“哼!你这丫头,我若再不苏醒,恐怕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本源魂力就要被你抽调一空了。”
闻听这句责怪,钰阙魔皇连忙出言认错,而后略带焦急地道:“世尊,钰阙自认血脉纯正、心意也诚,却为何依旧无法与圣祖真灵有所感应?”
那道异魂既然苏醒,自然能够察知陈景云与纪烟岚的存在,闻言并未回答钰阙的问话,而是反问道:“大祭素来庄严,今次因何会有人族修士在场?”
“世尊勿怪,那闲云子与纪烟岚......”
听完了钰阙魔皇的简单解说,那道异魂沉默片刻,而后言道:“此人修为之高,恐怕不下于天机阁的那个老匹夫,他既然能为魔族炼宝,定然已与修仙界生出嫌隙,想来是要借我魔族之手牵制北荒,否则这样的人物又岂会中了你等如此粗陋的算计?”
“世尊所言甚是,晚辈亦是心知肚明,左右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其中自然不会有什么真心。”
“嗯,你能这样想自是再好不过。”
“现在不是探讨此事的良机,还请世尊想想办法,总要让我引来圣祖真灵才好!”
就在那道异魂乍一苏醒之际,陈景云就已经敏锐地察知了钰阙魔皇的气机变化,特别是她眉心三寸方圆处,居然有了一丝造化境修士才有的道韵波动。
“看来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钰阙识海中的那道魔魂已然窥得了一些造化至理,不过终究不曾圆满,不然也不会觊觎钰阙魔皇身负的皇道气运。”
有了这样的明悟,陈景云看向钰阙魔皇的眼神里不禁多了一丝怜悯之意,不过此女心思颇深,估计也想火中取栗,至于将来结局如何,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回头看向纪烟岚,见她犹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尊圣像,陈景云不由目露笑意,传音道:“看来今日不会有古魔真灵降世了,就算生出异象,也定然是个假的。”
“为何会是这样?我观圣像额头处似有道韵显化,难道不是上古真魔有了感应嘛?”心知定是陈景云看破了什么玄机,纪烟岚连忙追问缘由。
“哈哈!不然怎么说是个假的呢?钰阙识海中的那道魔魂本就没安好心,估计是想吞噬她的皇道气运,最终托体重生,如若真有上古真魔降灵,想必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纪烟岚心下了然,据传眼前这尊圣像乃是魔皇一脉的先祖,老祖宗一旦降灵,自然不会容许后世血脉遭受吞噬。
此时再看圣像脚下,得了异魂指点的钰阙魔皇正将偌大的“西荒印”托在手中,秘法催动之下,丝丝缕缕的皇道气运正往她的头顶汇聚,不片刻便已凝成了一颗紫金色光珠,金珠缓缓升起,径自悬在了圣像头顶。
蕴光厚重、莹然四照,寻常道念根本无法相加其上,不过在陈景云的天心法眼之下,却能看见那颗气运金珠之中分明盘坐着一道虚影。
场外诸魔不解钰阙魔皇之意,见金珠悬停不动,不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都是活过了长久岁月的魔头,自然已经参加过许多次的魔神大祭,但却看不懂钰阙今日的路数。
一众魔头不解钰阙之意,陈景云却是心知肚明,眼见着气运金珠中的那道虚影连掐了八十一道指诀,他就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且知道好戏就要开锣。
就在此时,口中念念有词的钰阙魔皇双目之中忽地神光大盛,将手一指,那颗原本悬停不动的气运金珠蕴光一涨,而后倏然没入了圣像的眉心!
“嗡——!”的一声,一道紫金色光柱在圣像头顶冲天而起,顷刻间刺破层云直入霄汉,紧接着就有一道苍凉雄浑的气机被接引了下来!
“原来皇道气运可以冲破天障接引圣魔真灵!”
“陛下不愧是我魔族中兴之主!”
眼见着十丈高的真魔圣像中透出了银色的光辉,回过神来的一众魔头连忙急步上前跪伏于地,竟没有一个敢心存怀疑。
“当代魔皇钰阙恭迎圣祖!”
“吾等恭迎圣魔降灵!”
圣像眼中神光如电,不过在扫过钰阙魔皇时却变得温和了许多,其余诸魔感受着那道目光之中蕴含着的凛冽魔威,不由把头伏的更低。
陈景云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全是震惊之色,纪烟岚见他如此自然有样学样,也做出一副被惊呆了的模样。
“本尊于虚无之中沉睡千年,今次倒是多亏了你这丫头才能苏醒,合该赐下机缘,至于那两个人族小辈,此地不是你们可以逗留的,还不退下!”
听了这一句苍老的魔音,一众魔头无不喜形于色,又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瞬间就被银辉弹到了数里开外,看样子竟还遭到了重创,众魔头又不禁心生感慨——如若圣魔真灵可以移驾北荒,堂堂魔族又何至于被人族压制万年!
想想也是,需知陈景云可是能与北荒第一人一战而平的人物,但是即便这样的修为,在圣魔真灵面前依旧如此不堪一击,要是真能移驾时,定然能助魔族威凌天下。
诸魔之中只有钰阙魔皇目露玩味之意,她与那道异魂自导自演了此刻的场面,方才的一击到底威力如何她自然知晓。
原本只是打算将陈景云与纪烟岚排斥在祭台之外,却不想他二人竟是如此配合,居然借机溜了。
“不过这样也好,那闲云子一看就是心思缜密之辈,没有他从旁窥视,自己这出戏还能唱的更精彩些。”
心中如此想着,钰阙魔皇便将整座祭台全都笼在了“西荒印”撑起的禁光之下,有了皇道气运的护持,外界再不能探查祭台分毫。
......
十里之外,陈景云与纪烟岚降在了一座高楼上,看了看祭坛上空显化出的那道似是接天连地的巨大魔影,再扫量一下尽皆跪地膜拜的魔族修士,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魔族拥有这样一位能折腾、且还自身难保的魔皇,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又想到自己方才在“圣魔真灵”的一击之下受了伤,两人眼中的笑意不禁又浓了一些。
“多好的机会呀,就不信那些老魔头们还能按捺得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杀几个魔头?
因为今次大祭引动了真魔降灵,以至于钰阙魔皇在西荒百族中的声望再一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那些得了灵宝赏赐的部族更是感恩戴德,已经有不少魔族修士明里暗里的将其与万年前的魔族圣皇相提并论。
钰阙魔皇素来不喜铺张,今次却难得地颁下了全族欢庆的法诏,百族首脑齐聚魔渊殿中,就连那些奴族族长也得到了邀请,一时群魔乱舞,共祝钰阙魔皇得了圣魔传法。
对于所谓的圣魔传法,陈景云与纪烟岚自然嗤之以鼻,特别是看到赤乘子等一众老魔在面对钰阙时的那副恭谨模样之后,更是打心底里觉得好笑。
双尊今次“受伤”颇重,因此无法参加魔渊殿中的大宴,心知肚明的钰阙魔皇自然不会点破,还命赤乘子与魔克礼陪在陈、纪二人左右,监视之意不言自明。
陈景云对此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地拉着战心澎湃的纪烟岚闭关疗伤七日,并且借机理顺了炼宝时所得的魔纹妙理与秘传金书中记载的内容。
所谓一理通而百理通,陈景云的天心造化之法本就最善查缺补漏、收拢他人之长,诸般妙法但凡有用,便能取其精华。
西荒魔族能够屹立万年不倒,自然有其底蕴,是以七日沉心之下,陈观主所得不少,特别是在念杀之法上有了不小的领悟。
此法对于功成九转的陈观主虽无大用,但是即便是纪烟岚与聂婉娘也能从中受益,更遑论聂凤鸣等人?
闲云观中原本也有神念攻杀法门,凡有弟子修至七转,便可修习“惊神刺”与“戮仙斩”。
一向精于此道的季灵更是另辟蹊径,在这两式杀招之中加入了无穷的变化,今次陈景云再创一式“玄光破”,算是彻底完善了闲云观的《天心杀念》。
得了“玄光破”的纪烟岚更加难以抑制与群魔交手之心,早前在北荒世俗界的行游让她隐有郁结,现如今身在魔域,却叫她如何不想试一试人间之剑的威能?
其实不光纪烟岚战心难抑,陈景云又何尝不是?于是笑吟吟地与纪剑尊私语了一阵,之后两人便相携出了闭关之所。
见到两人出关,一直守在外面的赤乘子与魔克礼连忙上前相迎,两个老魔头各自含笑,纷纷口出问候之言,不过眼睛却不住地往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身上扫量,想必是要看看他二人是否已经痊愈。
对于两个魔头的问候,陈景云拱手谢过,之后慨然一叹,言道:
“古今纵横,万年竞渡,从来只闻上古圣魔之名,却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亲身领教,圣魔真灵虽只寻常一击,便叫我夫妇受了重创,以此推之,吾辈着实与先圣相差太远!”
赤乘子暗中运起九幽魔瞳,但是陈景云在他眼中依旧只是一团迷雾,又将秘法转向纪烟岚时,见她识海之中隐有剑意翻腾,这才确定这位人族剑尊确实受伤不轻。
确定了此事之后,赤乘子脸上笑意更浓,言道:“武尊切莫如此说,圣魔的修为境界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的?我等名为大能,但在圣魔的不灭真灵眼中又与蝼蚁何异?”
魔克礼也在一旁附和道:“赤乘师兄所言极是,武尊的一身修为足以傲视三族,反正老朽是望尘莫及,还请双尊移步魔渊殿,我皇已经在那里设下了酒宴。”
“还请道友替我谢过魔皇的美意,饮宴就不必了,我夫妇今次本就意在游历妖、魔二族,此番在真魔城中已经耽搁了许久,正该到了动身的时候。”
见到陈景云婉言拒绝,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竟然还要前往妖族,赤乘子不由心思一动,言道:
“双尊既然要继续游历,我等自然不敢强留,不过还请让我将此事禀报魔皇,也好请陛下亲来相送。”言罢不待陈景云说话,原地就已经失了他的踪影。
魔克礼则是有意无意地偷瞄了纪烟岚指上的戒指一眼,终归欲言又止,老魔心中自有思量,暗道:
“看来这二人今次定是伤的不轻,不过如果换做是我,此时定然不会急着离开,一旦出了真魔域,那才真是处境堪忧。”
片刻之后,钰阙魔皇便与一众魔族大能联袂而至,众魔脸上皆有不舍之意,口中也在不住挽留,钰阙魔皇更是自责不已,言说自己今次怠慢了双尊。
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陈景云与纪烟岚去意已决,众魔只得“依依惜别”,那一副副诚恳真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直到那片遁云消失在了道念感知之外,钰阙魔皇才似笑非笑地扫了众魔头一眼,而后竟然一言不发地回了魔渊殿。
诸魔心中所想自然逃不过钰阙魔皇的法眼,不过她却并未出言阻止,此时在她的识海之中,那道得了不少皇道气运的魔魂似乎兴致颇高,正语带莞尔地传音道:
“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那闲云子之所以故意示弱,目的就是要引出我魔族大能出手夺宝,你却因何不出言提醒?”
钰阙魔皇则是笑着回道:“世尊前辈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难道就许他闲云子称量我魔族大能的实力,却不许我乘机探一探他的底吗?
我已经吩咐赤乘子执着皇族至宝隐在暗中,定要将争斗的细节一丝不差地记录下来。”
“嗯,如此甚好!只是那几个起了贪心的小魔头今次怕是要吃些苦头喽!”
钰阙魔皇闻言继续笑着回道:“前辈何必长人族志气灭自家威风?”
“哼!是不是在灭自家威风你这丫头心知肚明,不过想来闲云子手上会有轻重。”
“别的晚辈倒不担心,只是他二人今次还要前往妖族,想必是心存考量权衡之意。”
......
就在钰阙魔皇跟那道异魂暗中交流之际,陈观主与纪剑尊也在谈论着同样的话题,不过他二人的对话若是听在群魔耳中,怕是会把一众魔头惊出一身的冷汗。
却见遁云之上,纪剑尊一边抚弄着灵聪兽的柔毛,一边问道:“咱们这般示弱到底能否管用?若是钰阙魔皇约束众魔又该如何?”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一拍腰间的御兽袋,把已经憋闷了许久的白猿放了出来,又将几枚魔族特产的灵果丢了过去,这才言道:
“此事不必担心,钰阙的心思并不难猜,若是论起心机筹谋,她比婉娘如何?”
一想到就连聂婉娘都逃不出陈景云的手心,纪烟岚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旋即再道:“今次能否趁机斩杀几个魔头?”
“斩杀呀?最多一个吧,到时候自然会有纪剑尊含怒出手的好时机。”
第一百六十九章 众魔头望眼欲穿
在陈景云嘴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纪烟岚立时喜上眉梢,运使道念四下里探查一阵,直恨不得现在就有不长眼的魔头从暗处杀来。
“别看啦,魔头们即便心中急迫,恐怕也不会在西荒之内对咱们动手,想来此时已经埋伏在绝域荒漠里了。”陈景云含笑言道。
闻听此言,纪烟岚不由有些泄气,陈观主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要探查一下西荒之中是否还有苟延至今的上古魔头,如今目的尚未达成,想必不会急着离去。
想到此处,于是出言问道:“之前咱们遍寻北荒,也没能发现上古修士的蛛丝马迹,想必魔族的情形该与修仙界大同小异才是,你这般小心谨慎,是否有些多虑了?”
陈景云微微摇头,言道:“有极渊海眼的芮青丝在前,世间再出几个上古大能也不是没有可能,舜易老哥也是这个想法,只因为想要替我分忧,这才不辞劳苦地遍探化外之地。”
之前只是觉得舜易是个闲不住的老顽童,纪烟岚还为此特意出面劝说过,此时方知这位老哥哥竟然是为了陈景云和闲云观才会四处奔波。
惭愧之意方起,纪剑尊旋即恼羞成怒,恨声道:“整日里神神秘秘的,旁人哪知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下次再敢藏着掖着,定然让你好看!”
无妄之灾来的太过突然,陈观主险些被一口灵酒给噎到,咳嗽了半天,想要叫屈时,又见纪剑尊的笑容里似乎透着莫名的阴森,于是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
西荒地域广大,比北荒修仙界也小不了多少,陈观主架着遁云缩掠山河,每到景致绝佳之处还会与纪烟岚驻足游玩,其间但凡遇到不长眼的魔族修士,便叫白猿铁棒伺候。
魔族各部多数不知道他们二位的身份,当然不会容许人族修士在自家地盘上撒野,于是前来擒拿人族宵小的魔族英杰可说是前赴后继,当然了,被修理的也越来越惨。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白猿的实力可以说是翻着倍的提升,猿猱之属似乎天生就有暴戾的血脉,即便打不过那些魔族修士时,也不会轻易退下,反而会红着眼睛上前搏命。
灵聪兽对白猿的行为十分不喜,估计是认为它这样做有失闲云观灵兽该有的风格,因此每次替白猿打发了强敌之后都要警告一番,有一次更是将屡教不改的跟班儿狠狠暴揍了一顿。
两人一宠外加一个打手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西荒行走,且还把事情越闹越大,得了消息的钰阙魔皇对此哭笑不得,赶紧降下一道法诏,命魔族各部不许再去搅扰两位人族尊者的游兴,若是有幸遇到了,更需一尽地主之谊。
在得知了自己想要对付的竟是两位大能境修士后,那些在白猿棒下逃得性命的魔族修士骇然欲死之余无不大呼侥幸,想不明白魔皇陛下与诸位老祖为何如此纵容来人。
因为见到陈、纪二人并未离开魔族地界,钰阙魔皇又命魔克礼前来相陪,岂料魔克礼只在一旁陪了两天便落荒而逃,原因无它,却是纪烟岚总想拿他试剑。
魔克礼的修为在西荒一十九位大能境修士中只能排在末位,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魔族后辈面前丢脸,心中则更加笃定两人受伤颇重,认为纪烟岚此举只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想要立威罢了。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一无所获的陈观主也觉甚是无趣,他的造化道念虽然可以穷搜天地,但是西荒实在太过广阔,急切间实在难以一探全境。
遍览了几个部族的典籍之后,陈景云又将其间打听到的西荒传说整理了一遍,认为那处被列为魔族四大死地之首的“不归泽”中应该存着古怪,于是不再四处闲逛,而是直接杀了过去。
......
不归泽位于西荒极北处,方圆百里的泽国尽皆笼罩在一片烟瘴之中,其中尸骸遍浮不说,入眼处还有不少兽类正排着队的往里面扎,显见是那些瘴气具有迷魂之力。
“好厉害的迷障!比之当日紫茔山所见还要厉害百倍,如此凶地怎么不见阵法遮掩?钰阙魔皇自诩圣主,却因何任由这些兽类自投死地?”纪烟岚以道念探查其中,旋即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陈景云所见又与纪烟岚不同,在他的造化道念之中,眼前的泽国分明是镶嵌在这方世界中的一枚奇异卵壳,若非精通空间至理亦或境界如他者,寻常大能根本无法看出端倪,此时听到纪烟岚相问,于是随手将一道禁光打入其中。
眼见着那道禁光几个呼吸间就被烟瘴吞噬的一干二净,而且那些烟瘴还有向外翻涌之势,陈景云这才言道:“魔族之中并非没有高士,之所以任由这片绝地一直存在,一是无能为力,再则便是不愿惹出祸患。”
“什么祸患?”纪烟岚不解地问道。
把手揽在纪烟岚的腰肢,并将一缕造化之力送入她的体内,陈景云指着泽国正中言道:“以这缕造化之力运使道念,然后再看看那里有什么。”
纪烟岚依言而行,将那股温润的力道与自身心剑道念相合,再次查探之下,立时变了颜色,吃惊地道:“不想偌大的一片泽国,其根源处竟是一只小小的异兽,那异兽沉眠之际犹能弄出百里死地,一旦苏醒时......”
不待纪烟岚说完,陈景云嘴角已经泛起笑意,接话道:“‘饕餮’之名早见于上古遗册之中,相传乃是蚩魔首级所化,其性凶恶,最是贪婪,能把百里死地当成卵壳,确实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心念一动,眉心处便已凝出了一根极为纤细的念丝,再以入微之法在念丝上面凭空烙印出了种种玄奇的纹路,这才曲指将其弹了出去。
眼见着那根比发丝还要细上不少的念丝瞬间挪移到了那头饕餮幼兽的颈项处,而后化成了一根漆黑的绒毛长在了上面,纪烟岚立时有了明悟。
“还真是意外之喜,只要在合适的时候放出此兽,西荒必定大乱,这么好的一枚棋子怎么就被咱们给碰上了呢?啧啧!看来没事儿还是要多出来走走。”
看着陈景云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纪烟岚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两人又在半空观望许久,发现那头被种下念丝的饕餮幼兽并没有被惊醒的意思,这才架着遁云继续前往另一处西荒死地。
......
绝域荒漠深处,屈常庚与亢辙、禹忘生等六名魔族大能聚在一座荒丘之下,一同御使着从幽若族那名水姓老祖处借来的“衍天旗”,将自身的气机遮掩的一丝不漏。
性子暴躁的禹忘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嘴里不时咒骂一句,想不明白陈景云和纪烟岚为何会在敌族东游西逛这么久。
其余诸魔也都心情抑郁,一连在鸟不拉屎的荒丘之下吃了两个月的沙子,换成是谁也不好过,众魔头此时皆已起了杀机,都想好好出一口积在胸中的恶气。
第一百七十章 清辉照荒冢
书接上文,却说陈观主与纪剑尊在魔族地界游走了两月有余,其间更是把西荒之中的各处奇异之地探寻了一个遍,可惜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如芮青丝那样的遗世古魔。
察觉陈景云有了离去之意,纪烟岚此时倒是不着急了,两个月的游山玩水让她胸中的郁结之气淡去了不少,又想到那些魔头一直蹲在绝域荒漠中吃沙子,便觉得西荒风光也还不错。
“灵聪,不要整日里呼呼大睡,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真当自己是猪吗?”闲卧轻云的陈观主一边品味着自钰阙魔皇那里搜刮来的“降真”美酒,一边训斥着灵聪兽。
胖东西睡眼惺忪地“呜呜”了几声,算是表达了陈景云将它比作肥猪的不满,之后翻了个身,让白猿继续替自己梳理柔毛,白猿的十指极为灵活,最适合干这样的差事。
见灵聪兽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陈景云笑骂一句不再理会,转头对纪烟岚道:
“没有发现上古魔头的踪迹也算好事一件,更何况咱们此行所获颇丰,倒是不好再让诸位魔族大能们在绝域荒漠中枯等了。”
纪烟岚闻言浅笑出声,言道:“既然观主大人都这么说了,小女子哪有不尊之理?先说好了,我那式“人间之剑”正需磨砺,到时候你可不许上前争抢。”
“这就有些不讲理了,我自九转功成至今,可也只与舜易老哥交手了几次,可惜他却空有境界而无相应的实力,此番群魔围攻,怎也要让我先解了手痒吧?”
一听陈景云居然敢说自己不讲道理,纪烟岚立时柳眉倒竖,言道:“知道自己是造化境,那就莫要等闲显露,你不也说赤乘子定会拿着那件魔族至宝从旁窥视吗?何况与你打过一场之后,那些魔头还能有战力可言吗?”
陈景云闻言立马举手投降,讪讪言道:“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又发火了呢?罢了罢了,你吃肉我喝汤总成了吧?”
嘴里虽然这么说,陈观主心中可是早有打算,敢在绝域荒漠设伏的魔头定是西荒大能境修士中的前几位,纪烟岚即便以剑入道、战力卓绝,但也绝不会是诸魔联手之敌。
得了这个答案,纪剑尊立时转怒为喜,忙将刚刚烹制好的灵茶双手奉上,笑道:
“咱们之后不是还要去往妖族嘛,二十二位妖族大能个个肉身强横,且还多是些好勇斗狠之辈,到时候定会向你邀战。”
“嗯,不错,相比于西荒诸魔,我还真就更希望与群妖交手,当年与妖神启切磋之时,她的“涅盘法身”威力不俗,其余妖族大能想必也有压箱底儿的本事。”
谈笑间,陈景云施展起了虚空挪移之法,西荒山河好似浮光掠影一般转瞬而过,两个时辰之后,魔族边境处的禁光就已经遥遥在望。
遁云到时,早有守阵修士前来相迎,两人在此稍加停留,算是给这些魔族修士留出了传递消息的时间,之后丢下一些赏赐,便叫守阵魔修打开法阵。
守阵魔修哪敢强留?连忙降下禁光,恭送二人离去。
再次踏足绝域荒漠,那股熟悉的荒凉之气立时扑面而来,陈景云架着遁云沿着来路飞掠,如此过了小半天,遁云终于进入了荒漠腹地。
......
得到了秘法传讯的屈常庚等一众魔头此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陈景云与纪烟岚若是一路直行,自然便要途经荒漠腹地,他们早在方圆数千里内做了布置,当可提前示警。
可是陈、纪二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东游西逛,说不定已经提前有了预料,一旦绕道而行的话,众魔头还真未必追得上。
不是没有想过各自为战,但是闲云武尊的名头到底还是令诸魔心生顾忌,因此不敢分散实力,赌的就是两人还会原路返回。
就在众魔头等的心焦之际,善修魔傀的亢辙忽地眼睛一亮,而后连忙传音道:“来了!他二人的遁云刚刚途经巨丘,正被我的傀儡看了个仔细,此时相距咱们不过千里!”
“真乃天意也!看来今日合该他闲云子倒霉!”
“哈哈哈!憋闷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舒展筋骨了!”
“诸位道友切莫轻敌,一会儿动手之时都要使出全力,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嗯,冥绝族长所言有理,那纪烟岚倒是无需放在心上,但是闲云子却决计不可小觑!”
众魔头以道念沟通之后,便合力将那面“衍天旗”的威能催动到了极致,又各自将成名灵宝执在手中,就等着陈景云与纪烟岚自投罗网。
如此一番施为之下,众魔藏身的荒丘之上再无半点儿灵气波动,便是寻常大能境修士亲身踏足其上,怕也难以察觉到一丝异样。
近了!又近了!
大能境修士驾驭的遁云自然有其应有的威压,是以荒丘之下的一众魔头虽然不敢释出道念探查,但却都已经有了感应。
岂料就在六名魔头将要一同袭杀而起时,那片遁云却似乎停在了七八里外,众魔凭着超卓的耳力一听,居然听到闲云子说他要在此地对月饮酒。
虽然七八里的距离在大能境修士眼中不过是咫尺之间,但是为了能够保证一击建功,诸魔只得强自压下心火,皆道:“你闲云子不是要饮酒做歌吗?那就在你喝的最欢畅时动手!”
“明月如银盘,群星各垂拱。遍洒霄汉间,清辉照荒冢!好诗、好诗啊!当浮一大白!”
听完了陈景云胡编乱造的这一首《明月吟》,纪烟岚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后无奈地摇头道:“好好的清冷月辉,怎么就独照荒冢了呢?这是哪门子的好诗?”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远处的荒丘言道:“作诗嘛,最重要的就是触景生情,你看远处那座沙丘,却不正像一座坟冢?也不知道底下埋了几具枯骨。”
纪烟岚含笑看向陈景云所指的方向,眼中杀机一现,旋即压了下来,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相似,就算你做成了一首吧。”
“什么叫‘就算’呐?本观主此刻思如泉涌,这便再给你重新来上一首,听好了!——太阿西斜时,天剑斩邪魔......”
耳听得这些不伦不类的诗词,隐在荒丘下的六名魔头恨的几乎要把钢牙咬碎,心中皆在猜测陈景云是否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行藏,否则那些诗因何句句皆有所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挥剑斩邪魔
杀意动时裂沙川,尘波起处昏世界!
却说众魔头被陈、纪二人的言辞一激,胸中的憋闷之气立时再难抑制,心机最深的屈常庚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喝一声“动手!”,之后一把掀开沙丘,御起手中的森冷寒刃便当先劈斩了下去!
见他如此,早已杀心澎湃的另外五个魔头那还不齐齐动手?霎时宝光凛冽煞气穿云,更有凝形的魔魂道念喷薄而出,宛若一条条太古凶龙一般,径往陈景云与纪烟岚所在的矮丘袭去,那场面,说是灭世景象也不为过!
纪烟岚的脸上全是笑意,眼中却已布满冰霜,一步踏前,手中的画影龙雀便直直地斩了出去,周身上下更是叠起层层宝光,根本不将别的攻击放在眼里,而是把心剑道意牢牢地锁在了屈常庚身上。
伤其十指哪如断其一指?看来纪剑尊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只能从旁掠阵,兴致了了的陈观主便懒得起身,眉心处弧光一现,惊云刃就已经悬在了头顶,看样子竟是只打算防御周身之外的丈许方圆。
灵聪兽眼中凶芒毕露,肋下双翅一亮正要扑击而起,却被不良主人捏着脖子给按了下来,“呜呜”叫着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挣脱不开。
白猿最是狡猾,心知自己若被那些攻势的余威波及定会立时化作齑粉,于是赶紧躲在了陈景云身后,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好勇斗狠的样子?
心剑修成神意壮,画影万里任游荡。一朝离了灵台窍,星月藏形明光放!
却说纪烟岚一剑斩出,天地尽皆失色,剑芒中似乎透着无尽的畅快之意,电光火石之间便斩在了正身宝合一突袭而来的屈常庚身上!
“轰!”的一声灵光四散,屈常庚身形稍滞,旋即再次气机暴涨,顿足间竟将虚空踏出了一道长长的裂隙,而后借着力道再次合身而上。
一剑阻住了屈常庚的当先一击,纪烟岚借势旋身再斩,“叮、叮叮!”几声之后,又把数件临身的灵宝磕飞,口中一声清啸,复将画影龙雀指向了屈常庚。
此时另外三道凝形道念已经撞在了纪烟岚的护身宝光之上,涟漪四荡之际,纪烟岚的天灵处忽地跃出一柄蕴着玄光的凝形剑影,所用正是陈景云新创的那式“玄光破”!
陈观主亲创杀招自是威力无穷,旦见那道剑影只左右一扫,就把对方的凝形道念全数隔开,吞吐间复又狠狠一戳,那尊仍要上前撕咬的丑陋魔首就被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争斗岂是寻常修士斗法可比?场中的这些变化只在刹那之间,直到纪烟岚与屈常庚缠斗在了一起,远处才传来了亢辙因为神魂受创而发出的痛呼声。
“此女神魂念剑已成,诸位道友多加小心!”
众魔此前并未料到纪烟岚居然拥有如此神异的凝形念剑,此时见她居然凭借一己之力挡下了诸般攻击,且还能与已经将烈魔真身修至大成境界的屈常庚近身相抗,不由尽皆心下凛然。
虽然心中都对剑道大能的一身战力吃惊不小,众魔的攻势却没有丝毫的停顿,种种杀招秘术好似不需要耗费灵力一般,尽往纪烟岚身上招呼!
待发现陈景云依旧只守着身外一丈方圆,并没有替纪烟岚御敌的意思之后,包括屈常庚在内的六个魔头立时有了猜测,都以为前次大祭之时陈景云为了保护道侣,以至于承受了圣魔真灵的大半攻击。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六魔无不心下暗喜,诸般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禹忘生更是一边御使灵宝,一边阴恻恻地道:
“两位道友莫要误会,吾等之前就一直想与双尊切磋,怎奈魔皇陛下下了严令,不得已,只能在此等候。”
嘴里说的是“切磋”,但是禹忘生道念所御的八件灵宝却已经结成了一座赤阳杀阵,直把方圆数十里的沙丘都融成了猩红的金水,更将绝域荒漠中本就极为稀薄的天地灵气尽数隔绝在外。
对于禹忘生的屁话陈景云自是充耳不闻,见纪烟岚在六个魔头的围攻之下依旧未露败相,只得坐在那里继续喝着闷酒,不过一缕造化道念却已经映照在了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的赤乘子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就连执着魔皇族至宝“问幽镜”的双手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别的魔头不知内情,他却在钰阙魔皇那里提前知晓了陈景云与纪烟岚其实并未受伤的消息。
“一个纪烟岚就已经可以在六位本族大能手下支撑这么久,若是闲云子再出手时,屈常庚他们还有活路吗?即便可以逃得性命,恐怕也会个个带伤。”
心中如此想着,赤乘子连忙以秘法催动怀中的传讯玉蝉,把方才所见传给了钰阙魔皇,他自己则已经做好了前去相救的准备,毕竟他的修为还在诸魔之上。
少顷,传讯玉蝉有了一丝灵韵波动,赤乘子以道念观之,内中正是钰阙魔皇传来的消息,嘱他只有在发现陈景云起了杀心时才可以现身阻止。
这一下倒叫赤乘子犯了难,“问幽镜”中虽然看的仔细,可是闲云子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饮酒观战,自己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杀念?
此时再看纪烟岚与六魔这边,经过了半炷香的激烈对战,纪烟岚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虽久经杀阵心剑无回,不过到底还是底蕴不足。
六魔毕竟成名多年,经过了半炷香的远、近、扰、疲,一番配合攻伐之下,终究还是被六个魔头占据了上风。
诸魔眼见着陈景云此时依旧不曾出手,皆不由更加笃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心中皆道一句:“圣魔庇佑,今日合该此二人殒命当场!”
“纪剑尊莫要再逞强了!闲云道友的伤势咱们心知肚明,本尊敬你剑道修为当世无双,你只需将手上的纳戒留下,我等便任由双尊离开如何?”
一直与纪烟岚近战的屈常庚说话之时中气十足,显见犹有余力,其余魔头闻言无不心中暗赞,知道他这是在磨灭纪烟岚的拼死之心,此女实在凶悍异常,她若亡命一击时,说不得就会拉上一个垫背的。
修行至今,纪烟岚从未经历过这种强度的激战,此时虽然灵力不继、也无余暇吞服丹药,但是一招一式依旧狠厉无铸,手中的画影龙雀时而轻灵、时而刚猛,心剑道念虽有疲势,但却依旧能够免力支应。
此时闻听屈常庚之言,纪烟岚不由怒极而笑,她的那式“人间之剑”已经到了爆发边缘,只需一个契机,便可挥剑斩邪魔,此时借着胸中怒意,一抬手,就把画影龙雀给甩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手下留情?
纪烟岚的“画影龙雀”刚一离手,场中诸魔立时就有了危机之感,这种感觉发自心底,绝非言语可以描述!
首当其冲的屈常庚只来得及后退半步,他的那件成名灵宝“阔云刀”就已经被一剑洞穿,“画影龙雀”去势稍止后力却足,竟又狠狠地刺在了屈常庚的胸口!
眼见着魔头口喷鲜血暴退数里,就连破损的灵宝都被丢在了远处,纪烟岚这才满意地点头,这一式剑招之中非但包含着她的精纯剑意,内中更是蕴着一丝“人间怒火”!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深意境,屈常庚不察之下受此一击,非但烈魔真身被破,就连神魂道念也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居然只能龟缩在识海中极力抵抗,一时半刻竟是无力冲破!
趁着其余魔头凝神戒备的功夫,纪烟岚心念一动,画影龙雀倏然回归,做了个守势之后,再将一枚圣莲丹吞服下去,想要再战时,却忽觉神魂一阵疲惫。
“好一式‘人间之剑’,其中所携怒火却不正是凡人之怒?世间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若能一一融入大成剑道,当可再现一部传世宝典!”
心里做着这样的赞叹,陈景云一把将纪烟岚揽了过来,见回过神来的五个魔头尽皆咬牙切齿地催动灵宝来攻,冷哼一声,头顶的“惊云刃”立时划出一道森冷的弧光,居然轻易地化解了诸般攻势。
把纪烟岚扶到自己的软榻上,陈景云任由道器分身去抵御五魔的攻击,他自己则笑着对纪烟岚言道:
“恭喜咱们纪剑尊了!此一剑威力不俗,日后再将另外六式一一参透,当可成就三族至强剑诀!”
神魂的疲惫并不能浇灭纪烟岚心中的喜悦,作为当世唯一一位以剑入道的大能境修士,前方的修行之路可谓一片坎坷,就连陈景云也无法替她拂去路途上的迷雾,今日所得的这一剑,着实让纪烟岚有了拨云见日之感。
免力压下起伏的胸意,纪烟岚拿眼扫了一下虽然依旧攻杀不断,但却已经退到了更远处的另外五个魔头,语带惋惜地道:
“今日一战着实痛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遇到这么好的对手。”
陈景云闻言目露莞尔之色,笑道:“不会太远了,到时候你便是想不出手都难,好了,现在不说这个,修为最高的那个已经重伤不起了,对于别的魔头我也没了兴趣,是以还请纪剑尊在这五个里面选出一个吧。”
纪烟岚见他说的有趣,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正在半空中操控赤阳杀阵的禹忘生道:“忘生老魔嘴巴太臭,要是留着的话,说不得就会在背后咒骂你我。”
“哈哈哈......!纪剑尊之言正合我意,且看本武尊如何灭杀此寮!”
随着陈景云的一阵大笑,“惊云刃”清鸣一声荡开了诸般攻势,复又开始围着纪烟岚的头顶急转,陈景云自己则是大袖一挥,跨步走出了脚下这块只剩下数丈方圆的完整沙丘。
眼见陈景云慢慢悠悠地足踏虚空向着自己这边行来,禹忘生的一张老脸几乎快要拧成麻花,不过到底还是成名已久的魔头,不战而逃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爆喝一声,便将八件灵宝尽数抽了回来,显见是要殊死一搏。
亢辙与另外三个魔头此时心思电转,猜不透陈景云是徒有其表故作高深,还是早前伤的不重亦或是根本就没有受伤,不过事已至此,总要打过了才知道!
随着陈景云的步步逼近,整片天地间都跟着变得寂寂无声,五名大能境魔头的攻势是何等的凌厉,等闲一击就能搅的天翻地覆,但是这样一幅直如狱海魔渊的灭世场景,却因为一个人的闲庭信步而平添出了莫名的诡异。
道衣飘飘、步步生莲,此时的陈观主真的好似谪仙临凡一般,灵宝袭来之时他便抬手格挡,念杀临身之际他又弹指化解,五个魔头虽有万般妙法,但是到了他这里,却都好似泥牛入海一般。
见此情形,众魔立时面色大变,刚刚恢复了知觉的屈常庚更是连滚带爬地向着远处奔去,他此时身负重伤,自问决计挨不下陈景云的寻常一击。
八臂魔神御八宝,不料八宝皆被指掌崩飞,禹忘生面色赤红,想不明白自己以道念凝成的魔神因何会被对方拎在手中且还挣脱不开,天理何在?
其余四个魔头也都慌了手脚,忙不迭地把压箱底儿的本事全都使了出来,旦见天魔破虚而来、炎鬼纵地而起,幽魂缠绕、血河蔽空,神鬼嘶嚎之声终于惊破了场中原本的诡异!
功成九转,身与道和,不必动用造化境修士等闲焚天煮海的神威妙法,陈景云立身之处自成天地,行止之间便是道理。
虽然只以武道之体对敌,但是五魔的诸般杀招在他眼中实是漏洞百出,只需击破其中一点即可,并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禹忘生以道念所凝的八臂魔神介于虚实之间,旁的大能境修士若是对上,也只能以念杀之法与之相抗,但是陈景云却能运使道身之力将之擒在手中,这便是造化境与元神境之间的区别。
不过五个魔头也的确不是易与之辈,若是论起在神魂道念上的修为,的确不是寻常人族大能可比,特别是眼前这般以神魂沟通上古残魂,继而使之化形而出的看家本事,便是人、妖二族修士难以企及的。
竖掌为刀斩去了天魔的一双利爪,回手又点碎了炎鬼的半个脑袋,长袖摇摆间幽魂四散,遮天的血河也被陈景云顿足时震得个四分五裂。
诸般动作说来话长,实则只在一两个呼吸之间,待到陈景云止住脚步时,却已经行到了禹忘生身前一丈处。
面色惨白的禹忘生此刻早已经不复方才的悍勇,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又因为大半道念所化的八臂魔神正被陈景云擒在手中,神魂牵绊之下,竟使他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了。
“禹忘生,方才的切磋你还满意吗?”
见陈景云笑吟吟地调侃自己,禹忘生哆嗦了一下竟是无话可说,心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把心一横,就要斩去本体与那尊八臂魔神的联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施展遁法。
“闲云道友手下留情!他们六个不尊我皇严令,回去之后定当重罚!”
就在此时,一道遁光忽地自远天处匆匆投来,来者身形未显却已当先传音。
闻听此言,远处正自投鼠忌器的四个魔头尽皆长舒了一口气,禹忘生更是目露狂喜之色,欲要说话时,却忽然发现陈景云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森寒的笑意。
第一百七十三章 魔头终殒命
一见陈景云目露杀机,禹忘生的心里立时“咯噔”一声,天灵处刃光一现,居然硬生生地切断了自己与外放道念的牵绊,而后一口魔血喷了出去,正喷在了八臂魔神的眉心!
“不料这老魔竟还是个果决的,想以秘法伤人?那还要看本观主答不答应!”心中冷哼了一声,陈景云一巴掌就拍在了八臂魔神的额头上!
他这一掌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门,只见那尊仰天怒吼着将要自爆的魔神竟好似发起了羊癫疯一般,八条手臂不住地颤抖不说,已经缩到磨盘大小的魔首处更是破了一个窟窿,一股本源道念居然被硬生生地抽了出来,瞬间凝成了一颗暗紫色光珠!
从禹忘生喷血逃遁,再到那尊八臂魔神如同撒气一般的缩成了一颗光珠,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场面之诡异,实在超出了在场诸魔的想象。
已经赶至场中的赤乘子与另外四个回过神来的魔头尽皆目恣欲裂,心知禹忘生已经被陈景云废去了大半的修为,若无千年苦功,绝计无法弥补本源神魂上的损伤!
“闲云子!你过了!”
眼见着陈景云重又闪身回到了那处沙丘,赤乘子爆喝一声,将“问幽镜”望空一抛,便开始掐动起了钰阙魔皇秘传的法诀!
屈常庚倒还罢了,禹忘生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废去了大半的神魂道念,赤乘子若是再不出手,回去之后如何交代?
亢辙与另外三个魔头一见赤乘子骤然出手,那还不同仇敌忾?于是纷纷鼓起余勇,把手中的灵宝催动到了极致,誓要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事到如今,诸魔已经再无斩杀陈、纪二人的心思,都是经年老鬼,若是此时还不知晓陈景云早前并未受伤,那可真就白混了这么多的年月。
“问幽镜”不愧为魔皇族至宝,原本清灵灵的宝镜在赤乘子的秘法催动下,立时就化作了屏风大小,乍一悬停,便自镜中射出无数道黑幽幽的魔火,魔火过处虚空都被灼烧的“滋滋”作响!
“倒是一件不错的宝贝,可惜在你手里却是明珠暗投了!”
陈景云嘴里说着讥讽的言辞,手上却不停顿,“幽冥魔火”非比寻常,若不动用造化神通时,就连他也需要小心应对,于是弹指间便将“五方印玺”御了出来,灵阵成时虚空大定,漫天魔火皆被阻隔在外。
眼见着“问幽镜”竟也不能建功,诸魔无不心生颓然之感,这闲云子身为三族之中唯一的一位炼器大宗师,跟他比拼灵宝?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
事情果真如同诸魔所想,五方灵印将将抵住了魔火之后,陈景云旋即又在指间摄出了一十二杆“山河旗”,山河法阵一成,便连其余四魔的攻击也都被挡在了外面。
这还没完,也不知道陈观主是在特意显摆还是怎地,连出两套顶阶玄宝还不满意,居然笑吟吟地再把七十二根“遁龙桩”钉在了“山河旗”之外,滚滚地煞之气犹如游龙一般汇聚而来,转眼就竖起了七十二道通天烟柱!
赤乘子见状颓然一叹,心知今日魔族这个大亏算是吃定了,除非包括钰阙魔皇在内的另外一十二位西荒大能尽数来此,再以困杀之法施展水磨功夫,否则谁也奈何不了这位人族武尊!
抬手收回了犹在喷吐幽冥魔火的“问幽镜”,又让其余四魔停止了无用的攻杀,赤乘子踏步上前,阴沉着脸道:
“闲云武尊不愧是能与天机子战成平手的超卓人物,今日一战我西荒大能一伤、一废,若是武尊已经熄了雷霆怒火,便请离去吧。”
因为己方诸魔暗算人家在先,是以赤乘子实在说不出别的言语,如今他已经完成了钰阙魔皇的嘱托,将这一战的细节全数记录了下来,于是便想送走恶客。
“哈哈哈!几个无耻鼠辈居然也敢把主意打到我夫妇的头上,此番若是不能灭杀一两个卑鄙的魔头,那我闲云子岂非要沦为三族高士眼中的笑柄?”
对于陈景云的得理不饶人,赤乘子倒是觉得无可厚非,今次如果换成是他,定然也会如此,说不定还会做的更甚。
心里虽有如此想法,赤乘子的口中却是冷笑连连,寒声再道:“闲云子!莫不是真以为我魔族奈你不得?今日本尊就在此处,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在‘问幽镜’下杀我西荒大能的!”
“莫急、莫急!我那道器分身虽然并不如何厉害,等闲斩杀一个丧家之犬怕还不难,尔等不如拭目以待。”
闻听此言,诸魔立时如遭雷击!定睛细看时,果然发现陈景云的那件成名灵宝早已失了踪影!诸魔方才只顾着极力攻杀,竟没有发现那柄月刃是何时隐遁的!
“你好毒的心思!”
赤乘子大喝一声,不敢再有任何停留,与另外四个魔头匆匆御起遁光,再挥袖卷起了瘫坐在数十里外的屈常庚,急往禹忘生方才逃遁的方向追去!
眼见着诸魔前去驰援,陈景云不由嗤笑出声,道器分身虽无造化境界,可也不是身负重创的禹忘生可以抗衡的,之所以许久未归,实是因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纪烟岚自然知道“惊云刃”不会无功而返,她所担心的却是魔族高层震怒之下会拿闲云观的商队泄愤,若是真的发生了那样的惨事,便是事后屠戮十倍百倍的魔族修士也是亏了。
见到纪烟岚目露忧色,陈景云一边慢条斯理地收取着诸般灵宝,一边笑言道:“莫要担心,你以为‘惊云刃’为何斩杀一个半死不活的魔头还要耽搁这么久?道器分身此时已经携着陆漓泉等人冲破了魔族边界法阵,少顷便至。”
闻听此言,纪烟岚这才安心,暗道一句:“自己这是瞎操的什么心?连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又怎会落下?”
......
当赤乘子与诸魔凭着“问幽镜”的指引赶至万里之外的一处沙洲时,天地间已经生出了种种异象,天降血雨,地涌黄泉,大能身陨之时冥冥自有感应,荒川之中雷音隆隆,似在倾吐哀声。
污浊的血泉中,禹忘生的破烂尸身正孤零零地随波浮沉,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似还透着无尽的不甘与恐惧,贪欲蒙心之下,一代凶魔就此殒命荒丘。
“闲云子!纪烟岚!我西荒魔族定不与尔干休!”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过家门而不入
不知道是西荒诸魔的咒骂起了效用还是怎地,正架着遁云悠然东返的陈景云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心有所感的陈观主对于自己的这个喷嚏可不敢小视,连忙盘坐云头冥思起来。
如此过了半晌,就在纪烟岚面现焦急之色时,陈景云这才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喃喃自语道:
“既然已经造就了我闲云观一脉,世间三族的这杆大秤就注定倾斜,现在这般躁动不嫌有些晚了么?”
纪烟岚不解话中真意,见陈景云神情并无异样,便也不去追问,正要继续调息养神时,却忽见罡云之上降下了一道遁光,知道是道器分身带着商队众人追了上来,忙将遁云涨大了一些。
论起遁法,如今的闲云观除了陈景云与聂婉娘的道器分身之外,也只有舜易凭着对虚空妙意的超凡领悟才可以身临罡云之上,陆漓泉与一众闲云观武修此番得了机缘,于遁法一道当有不小的进境。
眼见着拜伏在自己身前的闲云观武修们虽然个个双股颤栗,但却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意,纪烟岚不由莞尔一笑,一抬手,便将几坛子灵酒挥了过去,让众人压惊。
陆漓泉等人素知自家圣尊脾性,大喜之下便开始轰然争抢起来,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有宗门任务时自会分出主从,但在两位圣尊面前却都只是平辈的弟子。
灵聪兽懒懒地翻了一个身,便又呼呼睡去,作为闲云观的元老级灵宠,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门中武修之间的亲厚场面。
白猿倒是对此大为惊奇,抓耳挠腮了一阵之后似是觉得十分有趣,便也加入到了争抢灵酒的行列。
既然已经抢回了门中修士,回过神来的陈观主便动用起了虚空挪移神通,一个时辰之后,天南国西疆已经遥遥在望。
遁云倏止,陈景云含笑对众武修言道:“尔等归来时走的是罡云之上,因此未见绝域荒漠中的异象,本尊今次斩了一个元神境魔头,为免西荒报复,这才将尔等尽数召回。”
陆漓泉等人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却决计没有想到自家圣尊竟然斩杀了一位西荒大能,个个倒吸凉气之时,又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随着实力的不断提升,闲云观武修也都对修行上的境界有了明白的认识,元神境啊!那可是闲云观修士到了黄庭八转境界才能与之齐平的,不想却被自家圣尊等闲斩杀了一位!
“都别发呆了,区区魔头杀也就杀了,陆漓泉,你是我亲自点化的,这些年也算劳苦功高,本尊今日就许你一个好处,回去之后便去参悟七转功法吧。”
陆漓泉闻言泣不成声,“噗通”一下跪倒云头呜咽谢恩,其余百十个武修虽然羡慕不已,眼中却皆有祝福之意,多年的老兄弟了,终于又有一个可以出头!
挥手拂起了陆漓泉,陈景云又对其余武修笑道:“不用心生羡慕,咱们闲云观素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你们都是有功之人,该有的赏赐自不会少。
待本尊从妖族归来之后,便会在山中设下一座“问心法阵”,尔等当为第一批试心之人,若是本心无二时,自能通过了考验,当可参悟内门秘法。”
此言一出,众武修无不大喜过望,诸人自问对宗门绝无二心、对武道的追求之心也是天日可表,因此丝毫也不认为自己会无法通过宗门的考验。
看着一众跪伏谢恩的武修,陈观主心中也觉欢喜,大袖一挥便是百十枚灵丹散了出去,又在众人欢呼争抢之际,将遁云停在了一座险峰上。
“回去告诉婉娘,让她不必太过在意西荒的动静,本尊的道器分身会在西域停留一段时间,若是真有魔头敢来寻仇,一体斩杀便是!”
陆漓泉闻言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诺,之后带着众武修化作百十道遁光,径往伏牛山去了。
众人此时无不心头火热,魔族那边想必有好一阵子不用去了,正好借此机会把功劳兑换成灵石灵药,最好再找一处安静之所沉心修行,“问心法阵”呐!定要通过才好!
目送着好似流星一样的诸多遁光,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一笑,单就问道之心而言,闲云观武修绝对可以排在三族修士之上,沉寂了一万年之久的“天元之地”,终将再次崛起于穹庐之下!
......
在险峰上驻足了片刻,陈景云瞧着浑身不自在的白猿,知它定是不太适应天南地界的灵气,于是对灵聪兽道:
“灵聪,你也带着老白猴回伏牛山吧,让它先在演武秘境里熟悉熟悉天南灵气,也莫让暴猿和四首欺负它。”
这一次出来的时间不短,灵聪兽也对老巢十分想念,虽然有些舍不得主子,但是到底还是带着同样不舍的白猿离开了,只是不知道同为猿属的暴猿见了这个矮小同类会是何种反应。
“既然已经回到了天南,怎么不回观里看看?”纪烟岚有些不解地问道。
“时不我待呀,方才我以天心道念沟通冥冥之际,忽见妖族地界隐有造化之力骤惊即伏,想必你我此次妖族之行会有不小的惊喜。”
见陈景云嘴里说着会有“惊喜”,眼中却是一片寒意,纪烟岚立时猜到他已经有了将变数扼杀在襁褓里的打算,心道一句:
“难怪今次连灵聪兽被都打发了回去,看来此行应该不会像在魔族时那般无趣!”
......
魔渊殿中,钰阙魔皇正一脸铁青地看着犹在躬身请罪的五位魔族大能,屈常庚伤势颇重,虽然已经服食了皇族宝药,但是被纪烟岚破去的烈魔真身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恢复的。
“陛下!今次是我等被猪油蒙住了心窍,这才动了杀人夺宝的念头,无论何种惩罚我们也都认了,咳、咳——!只是禹忘生惨死于闲云子之手,还请陛下下诏复仇!”
屈常庚说话之时犹在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全是愤恨之意。
御座上的钰阙魔皇并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扫向了同样面色阴沉的赤乘子。
赤乘子见状喟叹一声,上前揖手道:“陛下,禹忘生今次身死道消,对我魔族而言实乃万年未有之恨事,便是屠尽闲云观修士,也无法稍减我等心中的怒火!
怎奈那闲云子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更是身兼无数灵宝,若是冒然寻仇,恐怕得不偿失。”
“寻仇?哈哈哈……!别的不说,闲云子今次为我西荒各族炼制了百多件玄阶灵宝,这是多大的一份人情?
尔等不遵严令,竟敢背地里暗行宵小之事,被人家打杀了一个又重伤了一个,如此岂非正应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句古话!”
听着钰阙魔皇带着讥讽的言辞,殿中诸魔尽皆哑口无言,好在闲云子定然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否则魔族必定成为人、妖二族的笑柄。
见到一众魔族大能皆是一副憋屈的神情,钰阙魔皇语气稍缓,言道:“诸位族老,闲云子既然能在斩杀禹忘生之后还不忘卷走门下修士,那么归去后又岂会不做布置?我等若去寻仇,怕是正合了他的心意吧!”
此言一出,殿中诸魔无不耸然一惊,即便像魔克礼一样早有这般想法者,也都装出恍然大悟状。
此时又听钰阙魔皇叹道:“唉!赤乘子师叔,切把‘问幽镜’所录的斗法详情展现出来吧,若是本皇猜的不错的话,那闲云子在其武道之体的修行上,怕是已经触摸到了一丝造化真意!”
第一百七十五章 等闲出手兽域成
且不说一众老魔在看了“问幽镜”所录的争斗细节之后是如何的百感交集,远在东荒天梧山上的妖神启亦是惊疑不定,她此时手中拿着的正是天堑山妖修刚刚传来的讯玉。
“自己当年却曾出言相邀,目的是要知晓闲云观与北荒修仙界是否真有嫌隙,若有可能,也想从中谋划一二。
但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妖族已经不再需要借助外力,闲云观与东荒各族虽说一直都在暗通有无,不过堂堂闲云武尊却也不至于为此真的亲身造访吧?”
心里如此想着,妖神启便遁身去了山顶大殿,她在妖族虽说地位尊崇,但是上面还有一个至亲的兄长,此事关系重大,便连她也不愿擅自做主。
大殿之中乐声不断,十几个衣着单薄的狐族舞姬正在扭动腰肢妖娆作态,殿中看客除了妖凤一族的当代族长妖神绝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众奴颜献媚之徒。
见到妖神启铁青着脸降在殿中,一众妖修立时跪伏于地,那些原本还在卖弄风情的狐族舞姬更是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恐一个不好惹来杀身之祸。
妖神绝对于小妹的到来似乎不觉意外,俊朗且消瘦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摆手道:“还都跪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想看看本族长是如何挨训的吗?”
此言一出,殿中妖修和那些舞姬立时轰然四散。
妖神启无奈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案几前坐了下来,拿过兄长的酒盏闻了闻,似乎觉得味道不佳,便在腰间解下自己的酒葫芦递了过去。
妖神绝见状眼前一亮,接过葫芦便先大饮的一阵,而后长出了一口酒气,这才言道:“三族之中也只有闲云观的灵酒才称得上是世间绝品,还是小妹你有福气,当年竟能得到闲云子的馈赠!”
见兄长故作欢喜之态,妖神启不由神情一黯,一把夺回葫芦,言道:“想必大兄也已收到了闲云子欲要游历我族的消息,此人于丹石一道堪称三族第一,‘妙莲延寿丹’可夺天地之造化,想必能解大兄之厄。”
妖神绝目露神往之色,旋即黯然叹道:“人、妖两族的仇怨便是倾尽千江之水亦不能洗刷,闲云子此来本就意在探查我东荒的虚实,如何肯将丹药资敌?况且‘妙莲延寿丹’虽然可入古今大药之列,怕也解不了为兄的先天魂毒。”
“大兄此言差矣,闲云子向来随心所欲,闲云观又与北荒各宗不睦,若是仔细筹谋,未尝不能将他打动,即便‘妙莲延寿丹’并无效用,但是丹、医之理素来相通,此人若肯出手时,大兄痊愈有望!”
摆弄着手中那枚朱红色的灵果,妖神绝目露思索之意,片刻之后神情一正,挥手开启了大殿的法阵,之后才对妖神启道:
“小妹的爱护之意为兄岂会不知?只是即便闲云子肯出手时,咱们那位族叔怕也要从中作梗,倒时又当如何?”
妖神启闻言面色一寒,森声道:“妖凤一族何时轮到旁支做主了?大兄放心,小妹自有计较!何况祖奶奶坐关之地已有异象显化,想必她老人家不日就会出关,到时我妖凤族嫡亲一脉将再无顾及!”
“小妹所言有理,你当年曾与闲云子相交甚欢,虽然也曾有过些许算计,但却与私交无涉,不若就由小妹待我前去相迎吧。”
“大兄放心,我会请动几位与我交好的老祖一同前往,定要做足了场面。”
......
陈景云和纪烟岚今次并未如同去往魔族时那般直接闯阵而过,而是在天堑山的妖族法阵之外便递交了帖子,众妖修如临大敌,此刻早将接天法阵催动到了极致。
枯等之余,陈景云便带着纪烟岚在诸多妖族修士圈养的兽群上空闲逛,待找到那处口袋形状的山谷时,更是一阵感慨。
遥想当年,陈景云为了能让牛家村老幼有足够的精肉用来筑基,还曾亲自跑到此地擒杀妖兽,那一次当真所获颇丰,百十只粗壮的妖兽足叫众乡亲食用了大半年。
时移俗易,此时再看这些凶相毕露且还尽皆仰天嘶吼的兽类,陈观主却早失了杀将取肉的心思,不过把这些凶顽之属往自家这边驱赶一下还是要的,最好可以圈出一块可供门中低阶武修试炼用的“兽域”。
陈观主素来身体力行,既然想到了,自然便不会等到明天,大袖一挥时,诸多兽群中便已凭空出现了无数道鞭影,“噼噼啪啪”的一顿抽打之后,早把那些呜泱泱的妖兽驱赶向了西方。
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圈养的妖兽被人家好似赶羊一样的尽数赶走,天堑山上的妖族修士无不义愤填膺,这是赤裸裸的明抢!大能境修士就可以这样不守规矩吗?
不过恼火归恼火,却没有一个妖修冒头,都知道这闲云子乃是修为不下于天机老人的巅峰强者,又传妖凤族的神启老祖当年也曾经败于此人之手,如此凶名之下,谁敢轻易造次?
陈景云才不管那些妖修是怎么想的,只在林莽上空遁行了一圈,就已经划出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禁阵,又以大法力引动天堑山这边的地底灵脉,算是替这些妖兽建起了一处灵气十足的新家。
“兽域”已成,纪烟岚也自欢喜,想了一下,便将一道剑影隐在了禁阵之中,若有精于剑道的闲云观武修可以在对阵妖兽时引动所藏剑影,她也不介意亲身传授一二。
一个时辰之后,天堑山上的妖族法阵轰然降下,妖神启与另外三位妖族大能乘着飞天兽辇而来。
兽辇所过之处带起漫天霓彩,有成群的仙禽往来鸣唱,有凶恶的蛟龙之属隐于左右,倒是好大的一番相迎场面。
“咯咯咯......!妖神启携三位东荒老祖同来迎候双尊,一别经年,双尊风采更胜往昔!”妖神启未语先笑,说话间,眼中全是欢喜之意。
另外三个分别唤作节恒、刑箴、七修的妖族大能也都揖手见礼,盛情邀请陈景云与纪烟岚同游东荒。
陈景云与妖神启寒暄了几句,又把自己收拢了天堑山脚下那些兽群的事情知会了一声,而后便与纪烟岚一同上了兽辇。
四位妖族大能怎会在意这些小事?称叹了一声陈景云布阵的手段之后,便将此事揭过,丝毫也不在意天堑山妖修那一副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终于可以活动筋骨了
天堑山脉亘古长存,绵延不知几万里,迂回起伏之间勾连无数险峰,接天连地、阻绝东西,其势逐次渐缓,九条水脉奔流入海,又成就了方圆不下数十万里的广阔平原。
不同于修仙界的钟灵俊秀,也不同于西荒的绚烂瑰丽,东荒诸岳星罗棋布,皆以雄浑着称,观之使人心生苍凉之感,山中亦有部族道场,无数妖族修士问道其中。
既然说了是要游历,妖神启与另外三位妖族老祖便真的陪着陈、纪二人开始在偌大的东荒之中闲游了起来,中途又有大能境妖修闻讯而来,引得驾辇之上热闹非常。
妖族修士素来好战,虽然慑于天机子的威名而不敢轻易踏足人族,但是诸位老祖之间却时常斗的天昏地暗,这也使得山水平原之间总有一些斗法时遗留的创痕。
叱虎、妖凤二族为此还曾下过王诏,勒令各部大能之间不得私下斗法,怎奈东荒不比魔族,各部大能虽然在大事上遵从王族诏命,在小事上却都极为散漫,因此偷偷摸摸的演法较技根本就无法禁绝。
如今在人族之中享有“武尊”与“剑尊”之名的陈景云和纪烟岚亲自送上门来,各部大能自然闻风而动,说是前来拜会,也确实都带了不少礼物,但是只看众妖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斗法称量之意又哪里掩饰得住?
今日是七修老妖拼酒赢了,于是他便有了与陈景云一战的资格,一阵得意的大笑过后,七修打着酒嗝,双手抱拳道:
“闲云道友的武道之体着实厉害,而我啸月一族善修贪狼法身,正可与道友好生切磋一番!先说好啊,今日只以肉身比斗,切不可动用灵宝!”
一句话引得群妖哄然大笑,大骂七修给妖族丢脸,陈景云闻言也自莞尔,比起魔族那些心思鬼蜮之辈,他倒更喜欢与这些老妖相处,诸妖之中除了妖神启与节恒之外,余者大都不愿亦或不喜心机算计。
对于七修的邀战陈景云自然不会推拒,妖族修士因为生来便有血脉烙印,善能凭借血脉之力显化妖身,因此在体修一道上实非人、魔两族寻常修士可比。
而陈景云在与诸妖对战之时,运转天心道念仔细察之,这几日已经有了不少收获。
“七修道友请!”
“武尊请!”
……
银狼啸月,武尊显法,穿云荡月声威着。
进退由心,往来纵横,覆水开山动乾坤!
七修老妖所言不虚,他的贪狼法身非但可以激发自身的血脉烙印,更将一缕太古星宿之力融入其中,爪牙相袭之际当真威力无穷,一时竟与陈景云战了个旗鼓相当!
一场好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当大汗淋漓的七修和意犹未尽的陈景云一同折返驾辇后,一众老妖无不抚掌称叹,就连妖神启亦是战心澎湃,连连请酒之际,眼中已经多出了跃跃欲试之意。
啸月族的“贪狼法身”在妖族之中排名不低,只看七修那张乐开了花的老脸,就知道他于方才的对战中定是有所感悟,它山之石可以攻玉,闲云子不愧其“武尊”之名,灵宝未动便有如此战力,当真是一块绝佳的磨刀石!
看着正与群妖觥筹相交的陈景云,纪烟岚眼中蕴满了笑意,爱屋及乌之下,便连长相怪异的一众妖族大能在她眼中也似顺眼了许多,心道一句:“难得见他如此开怀,自己今次就莫要争抢了。”
一直陪坐一旁的妖神启见到纪烟岚这副夫唱妇随的欢喜模样,心意一动,举杯言道:“纪道友真是好福气,放眼整个人族,若是论起修为气概,当以闲云道友为最,与他相比,天机阁的那位不过是垂垂老朽罢了。”
听了妖神启的奉承之言,纪烟岚眼中笑意更浓,言道:“启道友谬赞了,拙夫性子执拗,又不被人族五大宗门所容,虽然修为高深,却也只能带着门人弟子偏居于贫瘠之地,其中苦楚实难细说。”
“纪道友说笑了,谁不知道闲云道友与莲隐宗的文琛、许究,还有禅音寺的昙鸾神尼相交莫逆?便连天机阁的林朝夕也曾随你一同打上了紫极魔宗,闲云观有此人脉,何愁不能立足北荒?”
三族之间互有耳目,听到妖神启能够详细说出人族之事,纪烟岚丝毫也不觉得意外,放下手中酒盏,笑道:
“左右不过是意趣相投罢了,放眼整个北荒,拙夫怕也只有好友‘两个半’,至于天机阁的林朝夕嘛,不过是在还人情罢了。”
见纪烟岚说的有趣,妖神启连忙追问道:“却不知纪道友所说的‘两个半’是为何意?”
纪烟岚答道:“拙夫与文琛老哥、昙鸾师姐的交情乃是世人共知,至于剩下的半个嘛,自然便是近些年来声名鹊起的傲莲尊者许究,他在拙夫面前向以师侄自居,因此只能算是半个。”
“咯咯咯!天下熙攘不过利来利往,能有三两个知交好友已是大幸,纪道友不可奢求太多,对了,闲云道友与丹圣文琛当年就曾合力炼出了‘妙莲延寿丹’这样的宝药,想必这些年定然又有惊世灵丹现世吧?”
不明白妖神启为什么要把话头引到丹药上面,纪烟岚自然不愿回答,于是瞥了一眼正与一众妖修比拼酒量的陈景云,无奈言道:
“想必道友也知道拙夫的炼丹手段,等闲出手时便有绝品灵丹现世,此事见的多了,我与众弟子早就习以为常了。”
听出了纪烟岚的弦外之音,妖神启只觉胸口一阵憋闷,三族大能之中怕也只有眼前这位纪剑尊可以不将丹药之属放在心上,更可以不去在意什么宝药不宝药的,人家身边可是有一位丹道宗师可以随意使唤!
免力压下心头的郁结之气,妖神启还要再说时,却见陈景云摆脱了一众老妖的纠缠回归了本位,于是话锋一转,含笑请酒道:“闲云道友所修的武道之体真乃当世一绝,小女子不才,改日还想再次讨教一二。”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也不谦虚,一口饮尽杯中酒后,言道:“贫道自武道之体大成以来,一直手痒难耐,今次来到东荒,自然要与诸位道友好好切磋一番!”
“咯咯......!若是比拼炼药锻宝的手段,我等自然甘拜下风,但我妖族之中多得是勇武之辈,二十几位大能境修士皆可一战,相信能令道友尽兴而归!”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书接上文,却说陈景云闻听妖神启之言,眼中不由泛起赞赏之意,抚掌大笑道:
“哈哈哈!启道友此言大善!这几日与诸位道友相互切磋,着实解了手痒难耐之厄,一味苦修非我所愿,唯有会尽天下豪雄方可令贫道心中畅快!”
“好!”
“痛快!”
“武尊之言甚合吾意!”
陈景云此言一出,驾辇之上立时传来一片轰然叫好之声,一众妖族大能心中皆有赞许之意,认为陈景云虽是人族,但是一身风骨豪情当可与妖族群雄相媲美!
妖神启与节恒的眼中同样泛起一抹欣赏之色,后者身为天蜈一族的当代老祖,方才一直在运使族中秘法偷眼观瞧,此时心念一动,举杯言道:
“闲伉俪既然踏足东荒,吾等自然要令道友尽兴而归,怎奈道友的武道之体太过强横,放眼整个妖族怕也只有神绝族长可以一较高下,只可惜......”
“唉——!”
驾辇上的妖族大能大都与妖凤一族交好,闻言不由面露惋惜之色,尽皆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妖神启更是目露哀色,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早在妖神启与纪烟岚说话之时,陈景云就已经猜到此女定是有事相求,此时顺着节恒话里的意思,心中自然已经有了考量,故作疑惑地放下酒盏,言道:
“诸位道友何故如此?贫道早闻妖凤一族当代族长的威名,今次正欲好生讨教一番,却不知神绝道友有何不妥之处?莫不是闭关不出了?”
闻听此言,妖神启的眼眶已然泛红,咬了咬牙,忽地起身整理衣冠,而后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盈盈拜倒,口称:
“请道友怜我至诚,救家兄一命!道友若能解了家兄的‘先天魂毒’,妖凤一族定会永感大恩!”
她这一番动作来的太过突然,直把众妖惊的连忙起身陪礼,陈景云与纪烟岚亦是大惊,需知大能境修士的膝盖可是比性命金贵的太多,妖神启此举,当真是将自己贬于尘埃之上了。
“启道友有话好说!万万不可如此!”
陈景云闪身让过了这一礼,想要搀扶时又觉不妥,对方虽是妖族,但也是一位千娇百媚的绝色妖娆,于是连忙示意纪烟岚上前相扶。
一阵慌乱中,纪烟岚甚至动用了道体之力,这才将妖神启拉回了原来的座位上,见她哭的梨花带雨,虽然心知此女多半是装出来的,却依旧免不了动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莫要都站着了,这几日相处下来,众位道友也该知我脾性,且都落座吧!我与启道友早年便已相交,今次又得蒙诸位盛情款待,若是力所能及时,定然不会推辞!”
见陈景云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妖神启立时转悲为喜,其余一众老妖亦是欢欣无限,纷纷出言赞叹,直恨不得把陈景云说成是古往今来第一好人!
纪烟岚此时如何还不知晓妖神启之前的用意?见她居然能够顺着杆子爬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由在心中说一个“服”字,想不到妖族大能里竟然也有这么厚脸皮的。
直到陈景云向她传音了几句,纪剑尊这才收起脸上的不快,复而不动声色地从旁看戏,倒要看看有谁能在观主大人这里占到便宜!
既然说了要出手相助,自然就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当妖神启将其兄长所中“先天魂毒”的厉害之处分说明白之后,陈景云不由陷入了沉思,一时间,整个驾辇之上可谓落针可闻。
即为“先天魂毒”,自然便是降生之时随伴而来,神魂之毒解之不难,便是未入造化境界,陈景云自问也可轻易解除,但是加上了“先天”二字,可就另当别论了。
似这种自母体中便已渗入胎儿元灵的奇毒,怕也只有极为纯粹的造化道念方可将之剥离,造化道念已入先天之列,绝非初通道途的元神道念可以比拟。
陈观主又不是同情心泛滥,自然不会以自身的本源道念去救一个不相干的老妖,权衡之下,便觉得可以将解毒之事与自己此行的目的联系在一起。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从一众妖修的言谈之中推测出了几分东荒大势,叱虎、妖凤二族明里亲如一家,实则却是前者渐强、后者渐弱。
只在方才自己答应妖神启时,那名渊豹族老妖闪烁的目光中,陈景云早就看出了端倪,想想也是,同为东荒王族,分别与两族亲近的大能之间又如何会少了私心?
“唉——!不想令兄居然中了此等至毒,可怜一代豪雄空有一身修为,却只能苟延残喘,贫道不才,当尽绵薄之力,只是......”
听出了陈景云的言语中透出的遗憾之意,妖神启的一颗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免力压下胸中的凉意,颤声道:“闲云道友!您乃当世第一的丹道宗师,定然会有办法的!”
陈景云闻言又自一叹,浅酌了一口杯中灵酒之后,再次思虑一阵,这才言道:“启道友放心,本尊于丹医之道自问还有几分本事,今次倾尽全力,当可为令兄延寿半甲之数!”
“只有——半甲子吗?”
妖神启口中喃喃自语,眼中神光渐暗,区区三十年而已,还不够驾辇上的大能境修士一次闭关所用,妖神绝即便得之,也不过是多受几十年的煎熬罢了。
见她如此,纪烟岚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从旁问道:“不过区区魂毒,怎么就到了无法可解的地步?竟连你也束手无策吗?”
略带无奈地看了纪烟岚一眼,陈景云解释道:“虽然并未亲身探查过神绝道友所中之毒,但是东荒之中向来不缺高士,若是有法可解,又何必拖延到现在?
此毒即有‘先天’之名,便不是后天丹药可以轻易祛除的,可恨这世间竟无一位造化境前辈,若能求得一缕先天造化之力入丹,这世间又有什么至毒是我不能解的?”
闻听此言,原本哀伤至极的妖神启猛然站起身来,美眸之中神光狂绽,以手支着案几,一字一句地道:“道友!此言当真?”
陈景云有些不解地看着妖神启,见她问的如此认真,只得正色回道:
“自然是真的,道友应该听说过‘妙莲延寿丹’的功效,只要将一缕造化本源融入其中,我就可以凭着逆天之法转变丹性。
所得大药虽说再无延寿之功,却可解去世间任何奇毒,令兄之毒自然也在其中。”
“哈哈哈!天不绝我妖凤一族!闲云道兄、烟岚妹妹,且请随我移驾天梧山,此时神梧吐蕊,美景冠绝东荒,正可一游!”
耳听得妖神启发自真心的欢笑,陈景云心中也是一喜,暗道一句:“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心中虽然如此想,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脸上却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要听听妖神启接下来会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举杯执箸品落花
见陈景云与纪烟岚皆是一副不解之色,妖神启稳定了一下心神,又扫了一遍同样目露疑惑之意的诸位妖族大能,这才言道:
“此事本来不该由我向外透漏,不过今日却是不得不说,家祖母闭关四百余载,前日已有破关之兆,若是知晓家兄祛毒有望,想必不会吝惜些许的本源道念!”
此言一出,飞空驾辇之上霎时又变得一片寂静,好半晌才听七修老妖颤着声音问道:“老祖宗当年闭死关之前就已经触及到了那层屏障,如今既然破关在即,想必定是成了吧?”
妖神启含笑点头,丝毫也不掩饰眼中的自豪之意,群妖见状无不大喜,更有几个与妖凤族交好的老妖已经手舞足蹈起来,大声呼喝着便上前恭贺!
心道一句“果然如此”,陈景云便开始笑吟吟地从旁看戏,见节恒老妖并未加入欢庆的队伍,而是贼目兮兮地偷瞄自己,于是遥举酒盏,一饮而尽。
纪烟岚在得知西荒中真的出了一位将要踏足造化境界的老妖怪后,就不由在心底里赞叹起了陈景云的天心道念,同时也隐隐的有了一丝担忧。
同为造化境界,既然陈景云能够自命运长河中察知妖族这边的动静,那么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是否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感应到陈景云的存在?
传音说出了自己的疑虑,陈景云给出的答案却是不必担心,还说除非那名妖凤族的老妖物同样拥有天心衍演之术,且修为还要比自己高出一筹,否则即便耗尽心力也定然是无功而返。
既然不虞被对方窥破修为,纪烟岚便也不问其他,心里则是起了一种恶趣味,想看看这些东荒大能是如何被陈观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此时妖神启终于摆脱了上前恭祝的群妖,举杯请酒道:“闲云道兄,家祖母一旦出关,道兄所需的造化之力便不是问题,不若咱们这就动身?”
“既然答应了道友,贫道自会不遗余力,道友不也说天梧山美景非常吗?我夫妇二人自然要去叨扰几日。”
妖神启之前一直有所担心,生恐陈景云在得知妖族之中将会出现一位造化境强者之后会心生退意,此时再次得到了允诺,这才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对于陈景云的洒然气魄,妖神启是真的心生了钦佩之意,将自己相熟的三族大能一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竟没有一个可与眼前之人相比的。
“他若不是出身人族该有多好……”
免力压下自己心底突然冒出的古怪念头,妖神启清啸一声,拖拽着驾辇的一十八头蛟兽立时仰天嘶吼,纵身便往天梧山方向奔去。
……
天梧神树高不下百丈,偌大的树冠好似紫云一般笼罩着整个峰巅,一缕清风拂过时,清甜的香韵弥漫山中,使人闻之心醉。
相距神树不远的一座玉台上,妖神绝兄妹亲自作陪,正与陈、纪二人品茗观景,纪烟岚对天梧山的景致十分满意,闲聊之时还不忘摄来几朵淡紫色灵花入茶。
妖神绝胸中颇有锦绣,言谈间温声细语,脸上的笑意更是不曾断过,素来好酒的他自从得知陈景云已经有了替自己祛除魂毒的方法之后,这几日竟是滴酒不沾。
陈景云对他的观感似乎不错,主要还是妖神绝的棋力颇深,是一个可以让他放手落子的好对手,于是闲谈之时便也多出了几分亲近之意。
“神绝道友,今日风柔日和、灵花吐蕊,大好光阴岂能辜负?不若你我对弈几局以增雅趣。”
一听陈景云又要与自己对弈,妖神绝清瘦的脸上立时失了笑意,苦着一张脸告饶道:“闲云道兄还是放过我吧,若再与你对弈几局,小弟恐怕就要怀疑自己的心智了。”
“道友这是说的什么话?需知纵横之间自有天地,你我弈棋对垒,共探其中妙理,说不得还能有助于修行,莫要推脱,且请当先落子。”
眼见着陈景云在说话之时已经挥手布下了棋盘,妖神绝只得硬着头皮当先执起了一枚黑子,他这几日实在下棋下的有些怕了。
妖神启见了妖神绝的囧相,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兄长居然也有心生惧意的一天。
牛不喝水强按头,原本心情颇佳的纪烟岚见到陈景云又是这副德行,不由心中腹诽,坐而论道不好吗?借机打探一下那位妖凤族老祖宗的虚实也是好的,怎么就又下起棋来了呢?
红日西陲之时,妖神绝颓然弃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招了招手,便有两队身姿婀娜的青雀族女修捧着珍馐佳肴上前布菜。
志得意满的陈观主自是食指大动,一边品鉴着妖凤族特有的美味,一边打趣道:“听闻神绝道友也是酒中豪客,这几日却是怎地了?莫不是拙荆所酿的瑶华琼酿亦不能入道友之口?”
妖神绝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无奈笑道:“道兄莫要调侃我了,以往来日无多之时自然可以百无禁忌,如今痊愈有望,小弟岂敢依旧贪杯?”
见堂堂妖凤族族长对自己言必称兄,甘以小弟自居,陈景云不禁对妖神绝刮目相看,同时也对未来的妖族大势更加期待起来。
此时他已打定主意,若有可能,便是真的帮着妖神绝解去“先天魂毒”也非不可,世间从此多出一个有趣的家伙,总比尽是一些碌碌无为之辈要好得多。
“举杯饮残霞,执箸品落花。灵云挽香风,常伴梧桐下。”
就在陈景云熏熏然因景生情,口中胡乱吟诵着粗陋的诗句时,忽有一个粗犷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哈哈哈……!神绝贤侄!听说人族闲云武尊前日驾临我天梧山,却怎地不叫族叔一同前来拜望?”
闻听此言,妖神绝面色不变,妖神启却已目露怒色,想要出言讥讽时,却见兄长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不得已,只得一同起身相迎。
“都说族叔近来正在闭关参研火法,小侄怎敢前去打扰?族叔今日出关,想必大法已成,快请入座一叙!”
妖神绝说话之时笑的极是亲切,礼数周全地将那名虬髯老者迎上玉台,之后便为陈、纪二人引荐。
陈景云与纪烟岚也不拿架,起身见礼时,都说久仰前辈大名。
落座之际,妖神绝有意让他这位族叔坐在首位,妖怀公则是坚持不肯,推让之间尽显亲族和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再定战约
身着烈焰道袍的妖怀公落座之后,原本十分和谐的场面立时变了味道,妖神启面无表情地独自饮酒,妖神绝虽然面带笑意,但是话却少了许多。
以天心道念扫量了妖怀公的修为,见他气机磅礴、神魂凝实,且周身气血之中还蕴藏着无尽的炎阳之力,陈景云便知妖凤一族因何不睦。
单就实力而言,妖怀公的一身修为确实要在妖神绝兄妹之上,如此强枝弱干,天梧山的嫡传宝座自然要被旁系觊觎。
“不过既然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已然破关在即,却不知这妖怀公因何还有底气坐在这里倚老卖老?有古怪,有古怪呀!”
就在陈景云心思电转之际,自持修为高深的妖怀公亦在暗中扫量着陈、纪二人,想要探一探陈景云是否真有传说中的修为与境界。
一番探察之下,妖怀公不由心下暗惊,相比于纪烟岚周身散出的隐晦剑意,好似陷在一团迷雾之中的陈景云则让他有了芒刺在背之感,当下不敢再察,举杯正色道:
“听闻闲云道友已经有了为我侄儿解去先天魂毒的法子,此事若成,道友便是我妖凤族的大恩人,老夫到时定要备上一份厚礼!”
妖怀公将“厚礼”二字咬的极重,陈景云却似没听懂一般,闻言摆了摆手,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的,贫道与神启道友早年相交,又与神绝道友颇为投缘,因此对于解毒之事自会不遗余力。
不过先天魂毒非比寻常,如今万事俱备,只看贵族的老祖宗何时出关,若是真能得到一丝本源造化之力入丹,想必可以药到病除。”
“哈哈哈!如此甚好!”
发现自己故意把话头引到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身上后,妖怀公依旧面不改色,且还笑的欢畅,陈景云也觉没了头绪,不明白眼前老妖是在装腔作势,还是确有底牌。
说到底只是天梧山的内斗,陈景云自然不会强自出头,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会一会妖凤族的这位隐世强者,能否灭杀倒在其次,主要是想知道妖族这些年到底是在惧怕什么。
既然这位妖凤族老祖宗四百年前就已经摸到了造化境的边缘,想必实力要在天机老人之上,但却为何依然不敢率领妖族踏足北荒?这其中恐怕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其实对于内中缘由,陈景云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只不过是不敢肯定罢了,一旦求证为真,他就不得不小心应对了。
左右不过是再等一段时日罢了,他也不急,何况众多好战的老妖还在山下等他,正好可以借着机会好好活络一下筋骨。
如此想着,陈景云再次举起酒盏,对妖怀公道:“早就听闻怀公前辈善修火法,且将朱雀法身修至化境,晚辈不才,也曾修得南明之火,改日还请不吝赐教。”
妖怀公闻言瞳孔微缩,旋即哈哈笑道:“据传闲云道友前几日凭着武道之体连败我妖族五位大能,老朽闻之喜不自胜,今得道友相邀,自然愿意献丑一番,不若就把时间定在明日正午如何?”
见他答应的痛快,陈景云也自欢喜,正待应下时,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妖神启的传音——
“道兄切莫答应!我这族叔火法冠绝东荒,且其朱雀法身可纳大日纯阳之力,正午之时威力倍增!”
得了妖神启的警告,陈景云脸上笑意更浓,抚掌道:“前辈之言正合我意,这几天只以武道之体与诸位东荒道友切磋,其中到底少了几分趣味,明日当可尽情一战!”
妖怀公闻言再次哈哈大笑,起身言道:“哈哈哈......!如此甚好,那老夫明日便在炎阳顶上恭迎道友大驾!”言罢袍服一摆,便已化作一道火光遁走,竟似忘了要与妖神绝道别。
妖神绝丝毫不以为意,看着妖怀公离去的方向,感慨道:“我这位族叔向来随心所欲,一身修为更是冠绝天梧山,道兄明日对战时,切记小心他的‘火羽扇’和‘焚心环’,那两件宝物非同小可......”
不待妖神绝把话说完,陈景云已经轻轻端起酒盏,展颜道:“神绝道友切莫再说,多少为我留些悬念,若是论及灵宝玄奇,贫道又怕过谁来?”
见陈景云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妖神绝也自莞尔,笑道:“的确是小弟的不是,一时竟忘了道兄还是一位真正的炼器大宗师,这便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看着自家兄长与陈景云竟都不把明天的比斗放在心上,妖神启终是欲言又止,捻起一朵落在案几上的桐花,一时竟是神思恍惚。
捕捉到了妖神启眼中一闪即逝的忧色,一旁的纪烟岚不由目露玩味之意,放下酒盏之后,言道:“当年在剑煌山时就曾见识过神启道友的超卓实力,若有幸,小女子倒是也想讨教一二。”
闻听此言,倏然回神的妖神启不由面色一怔,心知自己方才一时情急,居然被同为女子的纪烟岚看出了心中所想,当下暗自一叹,苦笑道:
“烟岚妹妹既有此意,姐姐自然不会推拒,待我心无挂碍之后,定与妹妹好生切磋一番。”
听出了妖神启话里的意思,纪烟岚颔首道:“既如此,那便等到神绝族长痊愈之后,我再和神启道友放手一搏。”
此时月朗星稀、桐花吐芳,轻纱一般的灵云游荡在玉台左右,不时还有凝结的露珠自天梧神树上缓缓滴落,此情此景,倒叫纪烟岚与妖神启同时失了说话的兴致。
陈景云原本就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刚才又喝了不少,因此酒兴正浓,囫囵半片地又作了两首貌似应景的诗词,引得妖神绝不住地拍手称叹。
一人一妖,两位大能境修士竟学着凡夫俗子一般,开始吟诗作对起来,那情形倒把从旁伺候的一众狐族女修看得美目含情、不愿稍离。
......
盘云山叱虎族大殿之中,当代叱虎族族长白丛风正在闭目沉思,丝毫不被坐在他下手处的四位族老的大嗓门所扰。
直到四个老妖声音渐歇,他才睁开狭长的双眸,含笑言道:“四位族老且请继续,咱们今日怎也要争出一个应对之法来!”
四个老妖闻言尽皆讪讪,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喟叹一声道:“唉!妖凤族的洛青玄当年就与老族长齐名,如今既然传出了将要破关的消息,想必已是修为再进,说不得真的跨过了那层屏障,此事由不得我等不小心谨慎。”
另外三个叱虎族妖修亦是出言附和,但却说不出一个好的应对之法,眼见着又要开始争吵起来。
“咳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四位族老,明日随我一同登门恭贺如何?”
“这——,还请族长三思!”
第一百八十章 群妖对赌
对于西荒那边发来的拜帖,聂婉娘认为没有必要理会,左右不过是一帮口蜜腹剑之辈,被师父斩杀了一个老魔之后,叫嚣了足有小半年的光景,现在舔着脸想要重开商路了?
世上便宜的事情不少,但却绝对不会是这一件,若非为了大局考量,聂婉娘早都携着“浮生大盘”杀上西荒了!
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如今还在西域边陲啃石头,除了防备魔族暗地里的报复之外,主要还是在看着一众闲云观亲传弟子。
自从知晓师父师娘在绝域荒漠中被一群魔族大能暗算了之后,聂凤鸣与袁华、季灵等人便开始密谋着要去寻仇,他们几个似是所图颇大,因此并未急着动手。
而一向只爱培植灵株的白芷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六个妹妹愤然离山,发誓要把整个西荒的生机活气尽数抽空,为此更是不惜与前来劝阻的聂婉娘翻脸。
这七个姑奶奶一旦动起怒来当真非同小可,所到之处煞云横空、凶兆四起,直把驻守四方的皇家供奉院修士惊得是屁滚尿流,拼死上前对阵时,却被白芷一巴掌就给拍了下去。
几个小的也不消停,一直在黔州主事的彭逍不惜动用了轻易不可示人的四代首徒金令,纠结了三十几位六转境武修之后,便与孟不同和姬倾城星夜启程,誓要为师祖解气,只把彭遥留在伏牛山上拖延追兵。
师弟师妹们和白芷姐妹不让人省心也就算了,几个小的竟然也敢阳奉阴违!聂婉娘一怒之下便命闲云武卫前去捉拿。
岂料派出去的十几名观中好手居然鼻青脸肿地跑了回来,一问缘由,竟是被柴二蛋带领着的一队牛家村高手给胖揍了一顿。
“无法无天!”聂婉娘嘴上说着要把众人的皮给扒了,之后却再没了动静,想必早有应对之法。
果然,半日之后白芷姐妹连同柴二蛋、彭逍、孟不同等人便都蔫头耷脑地返回了伏牛山,一个个绝口不提再去西荒寻仇之事,想必是被玄衣陈景云给修理的不轻。
许是因为实在离不开闲云观这边的供给,一波波地魔皇特使接踵而至,可惜那些魔族特使非但见不到聂婉娘本人,就连袁华等一众分堂主事也都不曾露面,任你口灿莲花,我这边只是不理不睬。
欲成大事者,就该放下面皮,玄衣陈景云在西域小孤山上逗留多日,见钰阙魔皇依旧接连不断地往闲云观派遣使者,不由对此女的厚脸皮大加赞赏。
聂婉娘自然不会任由师父孤零零在此,她的道器分身早就陪在了左右,聂凤鸣等人正是因为知晓师父和大师姐的分身都在西域,这才按下了出山寻仇的心思。
见师父这几日除了向自己灌输修行感悟之外,居然只字不提东荒之事,聂婉娘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先替玄衣陈景云装了一锅子灵烟,而后故作恼怒地道:
“师父!是不是弟子不问,您就不打算向我提及妖族那边的情形啦?”
白了弟子一眼之后,陈景云长长地吐了一口淡蓝色烟雾,哼声道:“哼!臭丫头这些年一直身居高位,怎么养气功夫还是这么差劲?这就忍不住了?”
聂婉娘并不理会师父的愠怒,咯咯笑道:“在您面前弟子还养什么气呀?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里用得着那么多的弯弯绕?您与师娘已经踏足妖族数月有余,想必收获不小吧?快跟弟子说说!”
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对付起陈观主来,个个都可说是行家里手,果然,看着素来机敏睿智的大弟子做出了一副娇憨模样,陈景云不由笑骂道:
“收起这副蠢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堂堂闲云观的当代宗主是个傻子呢!”
虽然被骂成了傻子,聂婉娘眼中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一边替师父卖力地揉捏肩膀,一边继续纠缠,直到陈景云将东荒之事向她娓娓道来。
......
却说那日与妖怀公定下了战约之后,没过多大功夫,消息就已经在天梧山上下传扬开了。
知道是妖怀公暗地里搞得小动作,陈景云却丝毫不以为意,心道一句:“这老妖既然想要踩着自己,借机在妖凤族以及那些妖族老祖面前展现实力,那自己到时不妨多用几分气力!”
纪烟岚也觉得妖怀公实在是选错了立威的对象,于是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含笑看着妖神启的粉嫩俏脸,待发现对方的目光中似有躲闪之意后,心中便越发觉得有趣。
刑箴、七修等一众妖族大能原本还在客舍中纵情狂饮,在得知了陈景云与妖怀公明日将有一战后,便都向着山顶涌来,不片刻,玉台上已经嘈声一片。
这个说:“怀公老祖修为精深,便是与北荒的天机子相比,恐怕也是半斤八两,不过我还是更加看好闲云道友。”
那个道:“嘴上说说有什么意思?本尊这里有一块上古麒麟精血所化的宝玉,这便压在闲云道友身上,尔等有谁敢来对赌?”
另一个哈哈笑道:“如此甚好!我多宝一族的名声想必还值几块灵石,不若就让老夫设下赌局,诸位老祖皆可前来下注!”
“哈哈哈!璞满老怪此言大善!本尊这里正好有两颗蜃龙宝珠,不过却要压在怀公前辈身上,你们莫要忘了,明日的比斗可是定在了正午时分!”
“哎呀呀!老夫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眼见着一众妖族大能居然当着客人的面儿开始对赌起来,妖神绝即便脾气再好,心头也不由拱起了怒意,正要出言呵斥时,却见陈景云已经笑呵呵地开了口:
“诸位道友稍安勿躁,这样有趣的赌局怎么少得了我?贫道这里正好有几件闲置不用的无主灵宝,这便压在自己身上,诸位若是赢了去,只需在其中烙上妖族灵纹即可随心使用!”
此言一出,玉台上的一众老妖尽皆欢喜无限,待看到陈景云自指间摄出的十几件玄阶灵宝之后,众妖更是眼前一亮,多宝族的璞满老祖早已不住地吞咽口水,直恨不得把这些宝贝全都抱在怀里。
既然陈景云来了兴致,妖神绝自然要跟着锦上添花,把手往虚空里遥遥一抓,便有一颗小儿拳头大小的青碧色种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既然闲云道兄有此雅兴,小弟自然也不能小气,我天梧山上除了这株神树之外,另一件拿得出手的宝贝便是‘通天碧幽花’,道兄若是赢了我那位族叔,这枚种子便是彩头!”
“嘶——!”
“神绝族长好大的手笔!”
扫了一眼场中诸妖的震惊表情,陈景云哈哈一笑,言道:“贫道早闻‘通天碧幽花’的大名,不想神绝道友居然真的舍得,也罢,看来明日定要拼尽全力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呆瓜观主
就在一众妖族大能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大日金乌赶快升起时,东南天际处忽地层云涌动,虎啸之声震动寰宇!
场中大能神念稍动,便见八头吊睛白额巨虎正拖拽着一架山头大小的驾辇风驰而来,所过之处威压如狱,直令群妖俯首。
妖神绝与妖神启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抹寒意,兄妹两个旋即起身,告罪一声之后,便带着玉台上的一众妖族大能迎了上去。
不片刻,天梧山的守山禁光轰然降下,苍凉的妖凤族迎宾鼓乐随即响起。
陈景云早就凭着天心道念将叱虎族的驾辇看了个通透,见对方竟有五位大能境修士一同前来,不由在心底期待起了两个东荒王族的交锋,也不起身,只与纪烟岚继续烹茶饮酒。
相比于天梧山外那些毫无意义的恭维寒暄,陈景云更加在意三百里外那座平凡山谷中传出的隐晦波动。
他的感知绝不会错,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此刻正藏身其中,只因为山谷周遭有着一层类似气运金光的玄奥气机隐为守护之势,所以便连他也有些看不真切。
这个不难理解,陈景云与闲云观亲传一脉能被天南气运所钟爱,人家妖族底蕴更深,如今大争之世将临,自然会有领军的老妖应运而生。
东荒如此,西荒的钰阙魔皇同样也在此列。
想到这里,陈景云的目光似乎瞬间看透了无数的崇山峻岭,一直投到了天机阁的方寸崖上,而后一个葛衣老者的身影瞬间跃然心头。
“天机老人绝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否则许多事情根本就无法说通。”
想通了此节之后,陈景云便有了再登北荒天机阁之心,不过倒也并不急在一时,妖族的大戏才刚刚开场,身为看戏之人,怎也不能中途离场。
两个王族族长的会面自然少不了繁文缛节,即便白丛风今次来的着实有些唐突,妖神绝依旧依足了礼仪,妖神启虽然不喜,却也只能生受。
两族高层会面,妖怀公自然也要过来作陪,言语间则是处处显露出他与叱虎族诸位大能之间的亲近之意,七修等一众老妖虽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妥,却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在天梧山正殿中叙话良久,不觉已是金乌初绽,当白丛风在一众窃窃私语的老妖口中得知了妖怀公与陈景云将在午时一战后,狭长的眼中立时泛起一抹精芒。
而在知晓了多宝族的璞满老祖已经设下了赌局之后,他便把些奇珍异宝一股脑地压在了妖怀公身上,说是定要看着妖怀公大涨妖族颜面!
璞满老妖原本还在担心两方的赌注不均,待收下了白丛风压上的珍宝之后,这才彻底安心,陈景云之前拿出的玄阶灵宝太过珍贵,他可不想最后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
如果换成别的时候或者面对其他事情,妖神启或许可以像她兄长那样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叱虎族五位大能境强者的突然到来,无疑要给妖神绝祛除魂毒一事平添不少变数。
一言不发地看着兄长与白丛云在那里扯皮,妖神启的心底忽地升起了一抹嫉妒之意,在她的道念当中,陈景云此刻正陪着纪烟岚在天梧树下收集清晨的花露。
当看到陈景云挥手间将无数露珠凝结成了一汪碧水,胡乱收取时还把几滴晨露故意弹在纪烟岚的额头上时,妖神启便觉得世间美好之事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
妖神启现在唯一期盼的便是祖母赶快出关,待到了却了族中之事后,她也想到八荒四海中尽情游历一番,什么三族纷争、天下大势,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真修随感,道心萌动,在这种介乎于彻悟的奇妙感觉中,只一瞬间,妖神启的心湖中忽地荡起了一片涟漪,随即便有一颗极小的种子投入其中,似乎只待机缘到了便可生根发芽。
殿中群妖哪个不是见多识广?只从妖神启方才一瞬间的气机变化上,就知道这位东荒凤女已经道心再进,出言恭贺之时,就连白丛云似乎也被惊的不轻。
说不震惊那是假的,妖神启虽说血脉纯正兼且资质不俗,但也不至于达到这般随时随地都可以提升心境的地步吧?难道方才殿中发生了什么奇异之事?
整个大殿当中,也只有妖神绝是真的心中欢喜,含笑看着一脸淡然神色的至亲妹妹,眼中全是欣慰之意。
在一众妖族大能讶异的注视下,妖神启微微一笑,而后起身告辞,相比于殿中的庸碌之辈,她更愿意去到山顶,灵花蕊露谁不喜爱?她也想去收集一些。
虽然同样面露喜色,妖怀公心中实则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洛玄青是妖神绝兄妹的祖母不假,但却未必真的心向妖凤族嫡亲一脉,整个天梧山上只有他曾在父亲口中得知那段长久深埋的秘事。
妖怀公这些年极力与叱虎族交好,再加上他在天梧山中的威望,只要妖神绝无法痊愈,他就有极大的把握可以登临族长之位,怎奈此时却又徒增变数。
身为大能境修士,想要修为再进一步实是难比登天,其中所涉的机缘、气运可谓玄之又玄,今日妖神启在众妖面前轻易拂去心尘,足见天梧山嫡亲一脉气运不绝。
......
大日峰巅炎阳顶,蛇虫不生鸟惊飞。
相传上古之时有三足金乌坠于大日峰上,其身所携的火灵之力足足在峰头燃烧了三百余载,这才成就了一片至阳之地,炎阳顶也是因此得名。
此刻午时未至,炎阳顶周遭却早已聚集了数不清的妖修,大能境修士之间的对决本就难得一见,更何况是怀公老祖与那位闲云武尊之间的比斗?
是以虽然有妖神启的勒令在前,却依旧有不少妖丹境修士托庇在族中长辈的羽翼之下,哪怕拼着事后受罚,也要前来一观。
若是依着从前的脾气,妖神启定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她此刻的心境却是极为平和,嘱咐各族高手小心看顾晚辈弟子之后,也不去与妖神绝和白丛风他们掺和,而是独自闲卧在了一片轻云之上,那份慵懒随意的气度与以往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天梧神树下,纪烟岚笑非笑地以道念扫了一下妖神启的做派,而后向陈景云传音道:“此女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竟连修为似也精进了不少,你说是何原因?”
陈观主原本懒洋洋地不愿动弹,闻言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回道:“谁知道这妖女受了什么刺激?管她作甚?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过去吧。”
“你呀,还真是个呆瓜!”
莫名其妙地被纪烟岚说成了呆瓜,陈观主立马就不愿意了,正要追问缘由时,却忽见身着烈焰法袍的妖怀公已经现身在了炎阳顶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阴毒法门
午时方至,大日高悬。
炎阳顶上火气升腾,滚烫的热浪一波接一波地向外扩散,隐约间似有惊涛拍岸之声。
妖怀公立身场中,一身澎湃的妖力乍与山巅的火气交融,立时就爆发出了“噼啪”的声响,一只赤红色的朱雀虚影在他头顶三丈处若隐若现,正是他的气机所显。
对于众多观战者的嘈杂呼喊声,妖怀公充耳不闻,只对白丛风和妖神绝所在的方位微微点头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静待陈景云的到来。
见到妖怀公已经摆足了架势,陈景云自然不会让对手空等,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之后,微一顿足,便已瞬间跨过了数十里的虚空。
纪烟岚原本也要跟去,想想又觉得实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也不闲着,而是负起手来开始琢磨起了人家妖凤族的这棵镇山神树,心道:“不愧是上古灵根呢!若能将之移到伏牛山上......”
当一袭青色道衣的陈景云倏然现身场中后,观战诸妖的议论之声戛然而止,人的名树的影,没有谁敢小视了这位声名响彻三族的人族武尊。
“今日能与闲云道友一战,实乃本尊之幸,等闲不敢留手,还请道友勿怪!”
早在陈景云现身的一瞬间,妖怀公的一身妖力便已疯狂鼓荡起来,待到说完了这一句后,他的身形已然暴涨到了一丈多高,手诀连掐时,头顶忽地凝出了一只百丈大小的赤焰巨鸟!
对于妖怀公施展的降灵之术,陈景云丝毫也不陌生,当年在与妖神启的一战中,他还因此参透了《玄光运灵诀》,此诀如今已是闲云观弟子七转之后必须修行的一样术法。
自从叱虎族的五个老妖联袂而至之后,陈景云就不打算与眼前的妖怀公在术法上一挣长短了,任你千般妙术我只一力破之!又何必浪费时间虚与委蛇?
只有如此,才能在震慑群妖的同时带给妖神绝兄妹足够的勇气,即便洛玄青短期不会出关,也不至于在大势上面落了下风。
“砰——!”地一声灵火四荡,在朱雀法身面前好似米粒大小的陈景云运起周身劲力,一拳就崩在火鸟的尖喙上,随后便是法身破碎,炎火之力直扑观战群妖!
妖怀公此刻哪还顾得上去收拢溃散的火灵力?方才陈景云在一击之后,整个人便已慢吞吞地锉步上前,每一步踏足实地时,都好似一柄重锤击在了他的胸口!
感受着炎阳顶与周遭山体的剧烈震动,看着陈景云跨步之间身外撕扯出的道道虚空裂隙,观战诸妖无不面露骇然之色,想不明白一个人族修士因何能将肉身修至这般地步。
“虽然不是传说中的造化道体,恐怕也已经有了一丝个中真意,看来闲云子之前与我等切磋之时并未动用全力!”七修等一众老妖心下皆惊。
“这闲云子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在我东荒之内,终究容不得你来放肆!妖神绝病急乱投医,引狼入室犹不自知,真是可笑至极。”白丛风心中冷笑。
“难怪此人可以与天机老人一较高下,原来竟是将武道之体修至了大成境界!”另外几名并未与陈景云交手的妖族大能则是倒吸凉气。
那些半步妖神境以下的修士更是不堪,虽然极力运转妖力防身,却依旧被铺天盖地的炎火之力炙烤的连连后退。
“嘶——!”
在一片吸气声中,陈景云任凭对方宝扇扇出的漫天火雨降在自己身上,待到运指点飞了几次“焚心环”的袭杀之后,似乎觉得此宝有些难缠,于是心念一动,便摄出了四颗“混元宝珠”。
太一雷龙吞吐炎阳之力不断壮大,早将漫天火雨与“焚心环”拒在了十丈开外,陈景云脚步不停,依旧笑吟吟地踱步上前,指节“咯嘣”作响间,似乎是在寻找下手之处。
妖怀公的一身气机已经被对手锁定,好似深陷泥沼之中无力脱身,况且此战是他当先挑起,若是纵身遁走无异于自扇耳光。
“想不到闲云小儿竟然真有传说中那般厉害!事到如今,也只有动用‘炽阳神针’方可将其重伤,哼!神绝侄儿当真气运不小,竟有此人可以充作挡箭牌。”
眼见着陈景云越走越近,妖怀公虽然面色阴沉,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惧色,他的“炽阳神针”原本是为妖神绝特意准备的,现在只能另作它用。
“哈哈哈!闲云道友的武道之体果然不同凡响,竟能视诸般火法于无物,老朽佩服之极!”
嘴里虽然说着近乎认输的言语,妖怀公却忽地再次身形暴涨,筋骨虬结间,数件防御灵宝跃然身外,那件赤红色的法袍更是泛起了一阵刺目的神光!
“呦呵!不想这老妖竟还真敢与我近身一战,倒要好好成全一番!”一见妖怀公带着磅礴的气势迎向自己,陈观主不由兴趣大增。
“轰!轰轰!”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近身肉搏本就非比寻常,场中二位更是人、妖二族的翘楚,因此带起的声势简直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炎阳顶虽然得了上古金乌遗泽,但却终究免不了石裂山崩!
一件!两件!
当第三件护身灵宝被陈景云一指点碎之后,已经嘴角噙血的妖怀公非但没有半点儿的心疼之意,眼底更是泛起了一抹嘲讽之色。
见他如此模样,陈景云忽地心生警兆,天心道念急转之下,早见一枚极不显眼的纤细短针正夹杂在无数的灵宝碎片当中,并且悄无声息地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咦?这枚短针倒是殊为不俗,竟是大日之精凝形而成,其上印刻的纳形法阵亦是绝妙,这得需要多少年的苦功?”
心中赞叹一句,陈景云转念又有了别的打算,手上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停顿,狠狠一掌拍在了妖怀公的肩膀处,直把老妖身着的烈焰法袍击成了漫天碎布!
待要顺势再给老妖一脚时,却见陈观主忽地神色大变,一个闪身,便已退到了百丈开外!
眨眼之间场中形势大变,妖怀公纵身跃出了被他自己砸出的深坑,待见到陈景云脸上那副阴晴不定的表情之后,竟是一边口喷鲜血一边大笑了起来。
陈景云则是苦笑出声,左臂软软地垂了下来,内中隐有青红二气正在针锋相对!
“竟是两败俱伤了么?”
“方才并未察觉怀公老祖动用灵宝,却不知闲云道友因何受伤?”
修士争斗,损伤在所难免,一众妖修虽然并未看透妖怀公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却皆觉大涨脸面。
青光乍现时,纪烟岚已经来在了陈景云的身前,画影龙雀锵声鸣响,一道凛冽的剑意贯通天地,直激的天梧山中万剑齐颤!
同样一脸寒意的妖神启也已豁然起身,不过终究没有下到场中,而是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妖怀公,显见也有出手的打算。
“不想闲云道兄竟能与我族叔一战而平,此一战实令神绝大开眼界,既然道兄与我族叔皆已受伤,不若判个平局如何?”
妖神绝脸上笑意不减,但是一身气机已与整个天梧山脉合为一体,说话之时虽是慢声细语,但是其中的威严却是不容置疑。
“哈哈哈!贤侄所言整合吾意,闲云道友,老夫今次伤的颇重,这就回山闭关去了!”
自认为占尽了便宜的妖怀公哈哈一笑,身形一晃便已当先离去,别的妖修不识“炽阳神针”,他却如何不知其威能?
“哼哼!任你闲云子修为通天,还不是被本尊伤了本源,如此一来,却看你如何还有余力能为我这神绝侄儿祛除先天魂毒!”
第一百八十三章 疗伤讲法
眼见着峰塌石裂的炎阳顶上失了妖怀公的身影,观战的群妖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似是皆有期待。
白丛风目光闪烁地盯着伤了手臂的陈景云,欲要说话时,忽觉妖神绝身上的气机隐有狂暴之势,于是微微一笑拱手告辞,所去正是朱雀峰方向。
见他丝毫也不避讳与妖怀公之间的关系,诸位妖族大能不由各怀心思。
只是一想到妖凤族的那位老祖宗不日就要出关,又都觉得还是站在妖神绝兄妹这边比较好,因此随同白丛风离去的除了那四位叱虎族老祖之外,便只有寥寥数位。
妖神绝亲自为陈景云安排了疗伤的洞府,还要请七修与节恒从旁护法,不过却被纪烟岚出言拒绝,她有一剑在手,相信没有老妖敢来轻易搅扰。
妖神绝不敢强求,虽然心中怒火万丈,却也只能极力压制,妖怀公今次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竟能在败局中伤了武道之体如此强横的陈景云,这般手段着实令他忌惮万分。
陈景云的伤臂虽然依旧软软地垂着,脸上却无痛苦之色,见到妖神绝目露询问之意,于是言道:
“令叔真是好手段,居然能将大日之精凝聚成针,其上更是烙印了数种纳形微阵,此针既然可以瞒过我的道念,相信可以暗算世间大半强者。”
妖神绝闻言眉头一皱,沉思片刻才道:“事到如今小弟不敢再有隐瞒,若我所料不差,道兄今次恐怕是代我遭劫,也不知道我这位族叔到底有何倚仗,明知家祖母出关在即,竟然还不消停。”
说到此处,妖神绝目露愧疚之色,躬身一礼之后,继续道:“道兄这些时日尽管安心疗伤,在这天梧山上还轮不到宵小之辈肆意胡为,只是道兄这伤......”
“道友亦修火法,当知大日之力,我虽肉身强横,却也只能免强压制,想要将之尽数驱除恐非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痊愈之前也无法为道友祛除魂毒,不过......”
“道兄可是还有别的办法?若有所需,小弟定当不遗余力!”见陈景云欲言又止,妖神绝连忙出言追问,眼前之人乃是他的救命稻草,由不得他不心生忧虑。
见妖神绝说的斩钉截铁,陈景云也不拐弯抹角,言道:“贫道这几日也曾品鉴天梧灵花,观其花性,自然能够推断出天梧神树的玄奇之处,若能得了一段粗茎,当可助我尽快驱除体内的大日之力。”
“这有何难?小弟去去就来!”
原本以为陈景云所需之物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此刻听他只要一段神木根须,妖神绝立时满口答应,与自己的性命相比,莫说是一段根须,便是砍去半棵神树他也在所不惜。
去的快,回来的更快,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妖神绝已然摄着一根三丈来长、断口处足有水桶粗细的神木根须闪身归来,看他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想必这段根须并不好取。
随他归来的自然还有妖神启,此女初时不解兄长因何如此疯狂,居然御着族中至宝硬要将一段裸在土外的神树根须斩断,待到问清缘由之后,便也上前帮手,竟还觉得兄长所砍的这根实在有些小了。
兄妹两个的反常举动自然瞒不过诸多大能的耳目,以道念问询之时却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白丛风与一众己方大能则是冷笑连连,暗道妖神绝这是在自损根基。
看着断口处不断向外流淌着灵液的粗壮根须,陈景云眼底闪过了一抹喜色,一直铁青着脸的纪烟岚也跟着面色稍缓,似乎对妖神绝的做法还算满意。
这截神木根须到了别人手中或许只是一样珍稀的炼器材料,但是到了陈观主手上却是不同,他的乙木灵力最善生机造化,相信不久之后伏牛山上便会长出一株上古灵根。
又从陈景云口中得知了他此次闭关所需的大致时间后,妖神绝兄妹这才安心,大能境修士等闲闭关个十年八年乃是常事,陈景云只需数月光景便可彻底驱除体内的异种灵力,些许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
待到妖神绝兄妹告辞离去之后,陈景云挥手御出了五方灵印,整个洞府立时就被一层五色禁光笼罩了起来。
纪烟岚则是笑吟吟地在那里摆弄着神木根须,丝毫不把观主大人的伤势放在心上。
心意动时,陈景云那条原本无力动弹的手臂忽然抬起,指头一拈,便将那枚被他瞬间逼出体外的“炽阳神针”捏在了指尖。
待以道念将其上烙印的精妙阵纹看了个通透之后,这才将之收入龙形纳戒。
“又是受伤又是闭关的,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纪烟岚语带莞尔地从旁问道。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却不回答,伸手摄过那截神木根须,拿手轻轻一抚,便将断口处封住,又把一股至纯的乙木灵力送入其中,眼见着的便有一个嫩芽抽枝散叶,不片刻竟已长成了一株丈许高的小树。
“生机造化之力虽好,却也不能一直催发,怎也要扎根土中才好施为,现在倒不好急于一时,到时候这培植灵根之事便就交给几个小的,正好可以让他们借机体悟一二......”
见陈景云絮絮叨叨地将小树收入了眉心,纪烟岚复又笑道:“还真是什么好事情都忘不了那几个小的!也不知道四个小猢狲最近闯没闯祸。”
陈景云闻言得意道:“都是好孩子,如今个个可堪大任,婉娘近来已经动了想让逍儿他们收徒的心思,到时候咱们亲传一脉必定更加热闹。”
......
既然说了要闭关疗伤半年,陈景云便动了为纪烟岚讲法的心思,他这些年要么东奔西跑、要么就是闭关参法,真正为门人弟子和纪烟岚传道解惑的时间可谓少之又少。
静谧的洞府之中,陈景云清朗的声音好似潺溪流泉,缓缓地沁入了纪烟岚的心湖。
无上妙法出我之口入尔灵台,洞中霎时遍地繁花,幸有五方灵印遮掩,才不至异象外露。
如此倏忽数月,一直全神倾听的纪烟岚忽地面现喜色,心湖之中涟漪四荡,一颗种子自神魂当中凝而成型,那情形,竟与妖神启当日拂去心尘之时有些相似,不过她的这颗“道种”却比妖神启的那颗足足胖了一圈还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分身解惑
陈景云闭关疗伤的洞府这边异常平静,任凭天梧山中一众妖族大能如何的道念玄奇,但也没有一个可以窥破五方灵印布下的掩天禁光。
倒是朱雀峰上这几日连开大宴,群妖一同庆贺妖怀公伤愈出关,就连七修、节恒等妖神绝一系的老妖也都应邀前往。
妖怀公既然当先出关,那就说明他在与闲云子当日的一战中实是占了上风,若是细究起来,说是妖族压过了人族的风头也不为过,因此便是妖神绝也不得不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前去恭祝一番。
妖神启却不为所动,此女每日里除了听风赏月、悠游林泉之外,便是到其祖母洛玄青闭关的山谷外面静坐守候,一身清明湛然的道韵随身,就连妖神绝看了都忍不住赞叹出声。
……
炎阳殿中,一众老妖正在举杯畅饮,白丛风与另外四名叱虎族长老说是在朱雀峰上做客,实则是在替妖怀公护法,诸位妖族大能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破此节,只是不曾点破罢了。
妖怀公与白丛风同坐一席,两个老妖也不避讳,含笑对饮之际正以道念叙话,只看他们两个那副畅快的表情,就知相谈甚欢。
“丛风道友放心,闲云子此刻已是自身难保,肉身强横又如何?生受了我的一记‘炽阳神针’,修为大损都是轻的!可笑我那侄儿还想借着神木之力为其化解火毒,真是痴心妄想!”
听妖怀公说的如此笃定,白丛风也不由心下好奇起来,旁敲侧击地以道念问道:“怀公道友不可掉以轻心,都说那闲云子最善丹法,说不定就能凭借那截神木根须炼出什么对症的良药。”
“哈哈哈!丛风道友多虑了,‘炽阳神针’一旦进入修士体内,便会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但会将内中所蕴的至纯阳火释放出来,还能吞噬中针者的本源生机来壮大自身!
唉!只可惜此针得之不易,老朽以血脉秘法凝炼千年,也才只得了数枚而已。”
白丛风闻言心下一凛,旋即恭维道:“朱雀一族虽然只是天梧山的旁支,但是血脉传承却绝不在妖凤族之下,道友有此神针在手何愁不能壮大本族!不过我这里还有两个疑问,想请道友解惑。”
“丛风道友请说。”
白丛风的目光刻意扫向了神梧峰方向,传音道:“道友既然有此神针,却因何只是伤了闲云子一臂?当时若将‘炽阳神针’打入其眉心或是胸腹,想必亦非难事。”
妖怀公似是早就猜到了白丛风会有此问,喟然叹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样粗浅的道理老朽岂会不知?当时所虑者并非闲云子重伤之下的亡命一击,有诸位老友在侧,老夫也不担心纪烟岚会上前突袭。
只是丛风道友不要忘了,我那侄儿的性命可说大半攥在了闲云子的手里,闲云子若是身陨当场,那自私的小子在绝望之下说不定真的就会引动“九天神梧大阵”,与我等来个玉石俱焚!”
想到陈景云那日受伤之际妖神绝的一身气机似与整个天梧山脉合为一体,又想到妖神绝当时眼中深藏的那抹疯狂之意,白丛风不由微微点头,认为妖怀公有此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思虑片刻之后,白丛风继续问道:“以道友的睿智,想必定能猜到我的第二个疑问,据传玄青老祖即将破入造化境,她乃妖神绝兄妹的嫡亲祖母,一旦功成出关,又岂会容许你来登临族长之位?”
妖怀公闻言一捋长须,眼神古怪地看了白丛风一眼,不答反问道:“丛风道友莫不是以为老夫是个傻子?”
白丛风被他问的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问道:“怀公道友莫要兜圈子了,你既然如此说,想必是有极大的把握,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哈哈哈!此事现在实不可说,不过还请丛风道友放心,若是没有个七八成的把握,老朽即便老死在朱雀峰上,也决计不敢行此险事!
左右玄青老祖出关在即,丛风道友只需从旁观望,只在合适的时候助我一臂之力即可。”
虽然不知道洛玄青与妖凤族之间还有什么隐情,但是既然妖怀公说的如此笃定,白丛风便也放下心来,他与妖怀公相交多年,这点儿信任还是有的。
“至不济,我叱虎一族也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之下说不得也能从中捞些好处。”
......
小孤山上,玄衣陈景云似是说的有些口干舌燥,想要饮酒时,又想起自己只是道器分身,于是狠狠地抽了两口灵烟,之后继续言道:
“就是这样,为师的本体现今犹在为你师娘讲法,从洛玄青闭关之处散出的气机上来判断,那妖妇的功成之日也就在这数月之间。
只是她有妖族气运护身,因此就连为师也是无计可施,行了,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知道聂婉娘从小就有刨根问底的毛病,因此玄衣陈景云也不保留,将东荒之事尽数说与她听,临了还在大弟子的额头上轻拍了一下,以示惩罚。
听完了师父的讲述,聂婉娘已经对东荒的情势有了大致的判断,但是心中仍有不解之处,笑吟吟地为玄衣陈景云再添一锅烟丝,而后问道:
“您所说的弟子自然听明白了,却不知师父因何连那两个老妖的道念传音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玄衣陈景云见问又要动手,想想还是觉得应该给自己的顶门弟子留些颜面,于是没好气地道:
“你以为为师因何会生生受了‘炽阳神针’的一击?还不是因为此针与妖怀公的神魂隐有牵绊,可以顺藤摸瓜侵其识海!你这臭丫头整日里只知算计,真是不学无术!”
聂婉娘被骂了个大红脸,想要分说几句时,见玄衣师父正在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于是马上住嘴,虽然她也只是分身降临,但却依旧免不了打了一个冷颤!
“师父啊,魔族那边想必不敢翻起什么浪花了,不若咱们再抻一段时间之后就允了钰阙重开商路的要求,说到底也是您与师娘斩了西荒的一位大能,咱家又没吃亏。”
“此事你自行斟酌即可,不必问我,不过凤鸣与小四、小五他们为了此事筹谋许久,一旦动手恐要惊天动地,你需从中敲打一番,一个个的,怎么就不长脑子呢!”
见师父做出一副头疼状,聂婉娘不由在心中腹诽道:“事情本就是您与师娘心血来潮之下莫名其妙惹出来的,怎么就又落在我头上了呢?
心中虽然如此想,聂宗主口中却只能连连称是,待要继续问询东荒形势时,却忽见一道青色遁光直奔小孤山而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敲打柴斐
看着身形痴肥的小弟子,陈观主不禁无奈摇头,柴斐这些年虽说修为日深,但是比起一众师兄师姐却仍相差甚远,不过性子却越发的随心所欲,倒与他这做师父的颇为相似。
柴斐远远地止住遁光,见师父和大师姐正在那里含笑看着自己,连忙笑嘻嘻地腻了过来,他此前一直身在北荒,今日归山之后才知西荒变故,因此一刻不停前来拜见。
师徒三个聚在秀峰之上,眼中所见除了西边绝域荒漠中的累累沙丘之外,更有日渐繁华的天南国西域诸城,一条改了水道的奔流大河蜿蜒脚下,所过之处便是生机。
笑眯眯地接过弟子孝敬的万年陨晶,玄衣陈景云眼中透出满意之色,几个弟子无论身在何处,都会想着法儿的为他搜刮一些稀奇之物,东西珍贵与否倒在其次,主要是孝心可嘉。
一旁的聂婉娘故作不悦地轻咳了一声,言道:“小六,你莫不是忘了师姐我也是分身之体?怎么只把好东西献给师父?”
似是早就料到大师姐会出言敲诈,柴斐赶紧把另一个袋子取了出来,嘿嘿笑道:“小弟怎么敢把大师姐忘了?这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嘛!”
看着大弟子喜滋滋地收起了勒索所得,玄衣陈景云不由笑骂出声,指着聂婉娘道:“打小就是这副德行,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全都攥在手里!
东西不能白拿,过几日你便带着你六师弟还有那四个小猢狲到海外修行一阵,嗯,小五若是不忙便也一同前去,终归要把修为再提升些。”
聂婉娘闻言点头称是,岂料柴斐却面露犹豫之色,陈景云见他如此,不由冷哼一声,言道:“哼!之前我还不信你与乘凰族女修之事,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柴斐闻言立时造了个大红脸,知道自己的事情绝计瞒不过师父和大师姐的耳目,站在那里吭哧了半天,最后把心一横,言道:
“念凰本性纯良,虽然出身化外遗族,但是这些年一直带着族人为观里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师父成全!”
一见柴斐竟敢顶嘴,聂婉娘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早年间她曾经在剑煌山上召见过凤念凰,虽只一面,但却印象颇深,深知此女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前几日又有密报回山,令她心中着实不喜,这才将柴斐召了回来。
柴斐没有察觉到大师姐眼中的寒意,顶嘴之后底气已失,只能杵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师父。
见他这副模样,陈景云心下一叹,白了聂婉娘一眼,言道:“收了你的杀心,那女子既然是你师弟心仪之人,就算心存不良,也不可伤其性命。”
一句话差点儿把柴斐吓得瘫坐地上,回神之后赶紧求道:“大师姐容禀!我与念凰相识多年,知她虽然野心不小,对我却是真心实意,小弟即便再不成材可也绝不是色令智昏的傻子,这一点还是能看清的!”
看着眼前这个可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师弟,聂婉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戏谑道:“好歹也是声名在外的‘柴六爷’,怎么就这么点儿胆量?既然师父已经说了,此事我便不管了,不过到时一定禀告师母。”
柴斐闻言心下一松,他此前之所以一直藏着掖着,怕的就是被大师姐知晓了他与凤念凰之事。
师父、师娘这一关好过,他老爹、老娘那里更不必说,唯独当家大姐眼中揉不得一丁点儿的沙子。
招手示意两个弟子坐在自己身边,陈观主便又开始叮咛嘱咐起来,虽然已是九转造化境的旷世强者,此时却又与寻常百姓家的老父亲有何区别?
“自从踏足九转境后,为师在天心感应之法上的境界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东荒妖族中将有造化境强者降世,魔族钰阙亦是古怪异常,若只是妖、魔两家如此自不足惧,为师所忧者却是北荒修仙界......”
耳中听得玄衣师父的絮叨,即便聂婉娘之前已经知晓了一些,却依旧免不了暗自心惊,至于一旁的柴斐则是早已汗透脊背,心中也跟着有了决断,要把儿女情长之事先放一放。
师徒三人畅谈许久,柴斐心头渐明,知道大师姐看人奇准又算无遗策,今次对凤念凰动了杀心,定然不会无的放矢,追问之下聂婉娘却不肯说,只叫他自己去看。
因为心中有了烦乱,柴斐第二天一早便直奔北荒而去,闲云观在北荒还有别的部署,而那股势力并不为安童和凤念凰所知,袁华当年布局之时柴斐还觉得多此一举,现在却不得不在心里说个“服”字。
直到柴斐的遁光消失在了自己的道念当中,聂婉娘这才幽幽叹道:“唉!值此多事之秋,弟子实在不愿意看到师弟师妹们行差踏错,不知道经过了这次敲打之后小师弟是否能有长进。”
“行了,不要没事总是叹来叹去的,小六日后定会知你苦心,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让小四处置,堂堂忘忧尊主就该把心思放在三族大事上。”陈景云从旁笑骂道。
一听师父这话,聂婉娘立时就不乐意了,顶嘴道:“前日听说小六受了蒙骗时,您可是把弟子好一顿数落,怎么此时又变了说法呢?还有,不是您说要以家事为重的么?怎么......”
陈观主对大弟子的埋怨声充耳不闻,哈哈一笑之后便开始自顾自地抽起了灵烟,看着东方初升的朝阳,眼中隐有期许之意。
......
穿层云、渡天堑,东荒天梧山上和风细雨。
洞府中,讲道传法之声戛然而止,意犹未尽的纪烟岚抚平了心湖内犹在四荡的涟漪,待到道念神魂尽皆收敛之后,这才睁眼看向了陈景云。
陈景云此时的天心造化道念早已深入冥冥之中,一双眸子里更似有无数星辰流转,纪烟岚不敢打扰,知道他此时一定是在运使大神通。
此刻不光陈景云如此,天梧山中诸位妖族大能尽皆感应到了洛玄青闭关之处散出的玄奥气机,众妖虽然不敢近前观望,但却无不运转道念极力窥探。
元神之上是为造化!自三族大战至今,万年以来再没有修士能够跨过那道修行屏障,今日众妖何其幸哉?竟能亲身见证!
妖神绝兄妹与妖怀公早早地守在了洛玄青闭关的山谷之外,同来的还有妖凤族的另一位旁系族老,四妖虽然各怀心思,但却全都难掩心底的激动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斩识归真
借着一丝冥冥之力,陈景云的天心道念顷刻间凝成了一双世外之眼,就这么隐在罡云之上遥遥观望,群妖对此毫无察觉,就连正主洛玄青也以为此乃天目凝视而不疑有它。
与陈景云突破九转境时不同,虽然也有天地气运护持,但是只看半空中不断呼啸汇聚的纯阳雷霆,便知稍后将有一场倾世天劫降下。
妖神绝念头一动,与他心意相通的守山大阵立时激起了万丈禁光,想了一下又觉不够,再以道念沟通天梧神树,不片刻便有一片紫盈盈的灵云自树冠处飘了过来,瞬间将整片山谷笼罩其中。
似是感应到了外界的变化,山谷中忽地传出一个低沉的女声,声中言道:“绝儿、启儿,你们两个很好,把‘九天神梧大阵’收起来吧,我这天劫绝非寻常法阵可以抵御,强行抗衡只会适得其反,你们速速离去。”
听了洛玄青的吩咐,妖怀公与另外一位天梧山大能立时躬身急退,妖神绝兄妹对视一眼,虽然都觉得祖母的语气似乎有异,但是此时却不是细究的时候,施礼之后便也遁回了天梧树下。
晋升造化境的天劫历来只在三族大能之间口口相传,具体威力如何已经不是今时修士可以想象的,一众老妖也有默契,合力结成了一座“普天妖相大阵”,一为护持诸多妖族晚辈,再则也有共御劫雷之意。
主持此阵的正是叱虎族族长白丛风,虽然洛玄青出自天梧山,但是事关妖族大势,身为东荒王族首领的他此刻即使再不情愿,该出力时却还是会不遗余力。
天雷滚滚,降尘除异!
就在身着青色羽衣的洛玄青现身在半空中的一瞬间,笼盖千里的漆黑劫云中忽地睁开了九只巨目,霎时便有九道劫雷从中降下!
九乃数之极,单就这九道雷霆中所蕴的威能而言,其中任何一道怕都不会弱于修士进阶大能境时所需经历的劫雷,而今九雷齐落,其威力可想而知!
洛玄青白发垂肩姿容绝美,清啸一声,内中隐有不舍之意,羽衣一震时,周身玄光大绽。
被这玄光一照,九道足有水缸粗细的巨大雷霆竟似坠入泥沼一般,再无之前的迅疾。
这还不算,就在粗大的电光将要落在她的天灵处时,洛玄青的眼中忽地飞出一只青色玄鸟,那玄鸟身形不大,但却丝毫不惧恐怖的劫雷,双翅一扇便就迎了上去!
“竟是斩识之法!这洛玄青身为东荒大能,怎地所行法门会与早已失传的佛门大法有些相似?
如此倒也算是另辟蹊径,不过似这般轻易舍去已然凝炼了数千年的肉身,恐怕终难大成。”
陈景云的眼光何等毒辣,只是看了一眼那只化形而出的玄鸟,就已经明白了洛玄青所修之法。
依照佛家的说法,人身生具眼、耳、鼻、舌、身、意、意根、真如八识,若能斩去前七识时,本性真如自然回归纯粹,不过肉身却会因此消亡。
昙鸾曾经不止一次地在陈景云面前感叹佛门难兴,其根源便是禅音寺的秘传典籍在当年的大战中丢失了不少精华,其中最令她惋惜的就是其中的斩识归真之法。
对于这般斩去自身七情六欲的法门陈景云原本看不上眼,但是今日一见洛玄青所施之术,倒不由惊叹起其中的威能了。
先舍七识、再经死生,历劫之后,造化自成。
只是依着此法突破道途关隘,那洛玄青还是原来的洛玄青吗?也不知道妖怀公知道这个结果之后会不会高兴的找不到北。
此时再看场中,洛玄青以自身“眼识”挡下了第一波劫雷之后,其原本清澈似水的一双美眸中立时再不见一丝光彩,而当第二波劫雷降下时,果然又在她的耳窍中飞出了另外一只玄鸟。
电光四荡,虚空已在崩碎边缘,九只劫眼中一刻不停地降下阳雷,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第七波。
怎奈洛玄青乃是修行了数千年的妖族至强者,又已经明悟了一些造化至理,在诸般身识、意根尽舍之下,竟能连挡六十三道雷霆!
立在远处遥遥观望的一众妖族大能此时早已被惊得是目瞪口呆,同为妖神境修士,白丛风与几位顶尖妖修自问也能挡下一两波的劫雷,但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却早已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妖神绝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连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妖神启自然知道兄长心中所想,但却不知如何安慰,叹息一声,继续看向轰然降下的九道电光。
意根破碎、真如显化!
洛玄青那具原本绽着玄光的姣好身躯此时早已失了色彩,当第八波劫雷降下之时,她的体内再无玄鸟飞出,雷霆过处大音希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肉身竟然瞬间龟裂开来!
眼见着漫天飞舞的肉身碎片,众多中低阶妖修无不目露悲色,一时间,悲嚎之声响彻天梧山上下,内中全是绝望之意。
“全都闭嘴!谁再敢在这里哭天喊地,本尊一口吞了他!”随着节恒阴恻恻地声音响起,山中哭嚎之声戛然而止。
一众妖族老祖哪有心思理会自家的小辈?此刻全都在凝神观望、细心体悟,只因洛玄青肉身破碎之处,尚有一只拳头大小的玄鸟虚影正在扇动羽翼。
“杀是不杀?”陈观主心中正自天人交战,若要灭杀此女,此刻无疑是最好的时机,即便到时会被东荒气运反噬,但他自问还是受得起的。
只是洛玄青方才已经斩去了七识与肉身,只留下了纯粹无暇的神魂在那里等待最后的洗礼,此女如今可说是舍去了一切过往,也与整个妖族再没有半点儿关系。
对于这样一位已经彻底超脱的同阶修士,留着似也无妨,若是筹谋一番,说不得此女将来还能派上用场……
电光火石间,陈观主心思百转,终究还是没有催动他的《天心杀念》,若将“惊神刺”、“戮仙斩”,外加“玄光破”同时打入第九波劫雷,洛玄青定要落得个神魂陨灭!
“轰——!”
雷霆再次从天而降,不过这一次的九道劫雷却好似威能小了不少,竟不似前几波那样把声音都给逼迫到了虚空裂缝当中。
陈景云心意一动,便将天心道念自冥冥之中抽回了本体,既然东荒气运已经抹去了最后一波劫雷中所蕴的大半威能,洛玄青定能安度此劫。
第一百八十七章 祖孙情薄
陈景云闭关疗伤的洞府当中,纪烟岚犹在运使道念仔细观瞧,直到那只拳头大小的玄鸟虚影借助最后九道劫雷中的纯阳之力重铸了法身,她才怅然一叹收摄了心神。
“修行路漫漫,吾辈当一往无前!”
见纪烟岚发此感慨,一旁盘膝而坐的陈景云目露笑意,言道:“洛玄青今次另辟蹊径实可谓向死而生,虽然最后被她跨过了那道关隘,但却终归落了下乘。”
“此言何解?洛玄青虽说舍了肉身,但也因此得以重塑法体,此时的这具身躯定是远胜从前,说是先天之体也不为过吧?”纪烟岚语带向往地道。
发现纪烟岚的语气中隐有羡慕之意,陈观主立时吓了一跳,“蹭”的一下跳了起来,言道:
“什么狗屁的先天之体!洛玄青如今只余‘真如’一识,即便重塑法身,也决计不会再有寻常修士的七情六欲,这般活着又与朽木何异?”
纪烟岚见他说这话时已经变了脸色,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而后把头倚在陈景云的肩膀处,略带俏皮地道:
“是是是,有咱们观主大人这块无暇美玉在前,什么它山之石也不会被小女子看在眼里!”
被道侣这么一夸,陈观主的骨头似都轻了三分,拿手轻轻抚弄着纪烟岚的长发,柔声道:
“有我在,怎也会补全你在剑道一途的后续功法,咱们闲云观只修有情之法,旁的皆可弃之。”
......
与洞府中的安闲舒静不同,此时的天梧山上早已欢声震天,各部妖修齐聚一处,诸位妖族大能则在妖神绝与白丛风的带领下一同上前恭贺。
重新凝聚了法体的洛玄青,身形似比之前更加曼妙,舒展腰身之际,一股玄之又玄的造化气机若隐若现,待她再次张开双眸时,群妖无不被其眼中的璀璨神光所慑。
妖神绝兄妹当先拜倒尘埃,颤声祝道:“孙儿恭贺祖母得入造化大道!自此挣脱天地桎梏,再不受寿元所困!”
“恭贺圣妖尊功参造化!妖族气运永昌!”其余妖族大能亦是大礼参拜,口中齐声唱喏。
“圣妖尊功参造化!”
“妖族气运永昌!”
一阵阵恭祝之声响彻云霄,造化境强者降世,东荒大兴就在眼前,由不得群妖不心潮澎湃!
与一众妖修的激动兴奋不同,正在感悟天劫余蕴的洛玄青似是被外界的声浪搅扰了心境,眉头微蹙,檀口中忽地道出了“禁声”二字。
她这一句非同小可,大有言出法随之威,语气更是说不出的冷漠,万千妖修闻言皆觉喉咙一紧,居然真的再难发声。
一众妖族大能虽然没被法言所困,却也是面面相觑,就连妖神绝兄妹也不例外。
“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是如此!洛玄青此时已是断情绝性,众妖修在她眼中又与草木何异?”
洞府之中,陈景云笑的前仰后合,纪烟岚亦是目露不屑之意,她之前确实曾对洛玄青的破劫之法大为心动,刚刚听到这位新进造化境强者的冰冷语调,才知陈景云所言非虚。
天梧山上一片沉寂,就连轻风似都不敢再去抚弄树叶,一言之威竟至如斯,群妖心惊胆寒各怀忐忑,原本沸腾的胸意也都被这一盆冷水浇灭。
没有谁敢稍有动作,生恐再次惹来这位妖族至强者的不快,如此过了足有两个多时辰,洛玄青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周身气机也随之收敛起来,缓缓降下身形,来在了一众妖族大能面前。
妖神绝没来由地一阵忐忑,按说洛玄青是他的嫡亲祖母,无论如何他也不该有这样的感觉才对,怎奈事实摆在眼前,这种发自心底的压抑决计做不得假。
强打精神想要说话时,却听洛玄青当先言道:“吾今踏足造化之境,肉身也已浴劫重生,只需了却几桩因果,便可尽断前尘自在逍遥,尔等且都退下吧。”
乍闻此言,场中妖修无不面色大变,洛玄青话里的意思他们如何不懂?没想到千盼万盼,最后却盼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妖神启再也顾不了许多,什么淡然的心境全都抛诸脑后,扑倒在洛玄青脚下,语带哽咽地道:
“祖母这是何意?我与兄长朝思暮想,惟愿祖母出关之后能够常奉左右,您现在这样说,莫非是要舍我兄妹而去不成?”
即便已经斩去了七情,但是到底血脉相连,洛玄青这一次的声音倒是柔和了许多,言道:
“我与你们祖父之间虽无情义可言,在你和神绝身上却有因果未断,我会传你‘斩识之法’,也会为你兄长续命三甲子。”
此言一出,场中诸妖无不愕然,唯有妖怀公心中畅快,暗道一句:“父亲当年所言果然不假,洛玄青原本就对妖神一脉感情淡薄甚至有些仇视,而今又以斩情之法破劫,如何还会顾念其它?”
“孙女不修什么‘斩识之法’,只愿能够侍奉在祖母膝下!”妖神启此时已是泪眼婆娑,就连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洛玄青再次皱起眉头,抬手拂起了犹在饮泣的妖神启,漠然道:“你既不愿修这‘斩识之法’,那我便将玄鸟一族的传承尽数予你,若是这个你也不要,那便罢了。”
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我给你时,你推拒了,那便怪不得我,终归也算是了却了这段祖孙因果。
妖神启待要再说话时,妖神绝却忽地踏前一步,恭声道:“既然祖母心向大道,我与小妹自然不敢阻拦,孙儿即为兄长,便替小妹要下您的‘斩识之法’。
至于孙儿这里,还请您在天梧山上逗留几日,我的一位好友已经有了祛除‘先天魂毒’的办法,倒时还请祖母从旁相助一二。”
听了妖神绝的请求,洛玄青也不追问是谁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微微颔首之后,抬手向妖神启的眉心处打出一道玄光,而后缓步走向了之前闭关的山谷,竟把一众妖族大能与万千妖修尽数晾在了原地。
白丛风的心情也是大起大落,一时百味杂陈,愣了一阵之后,看向面无表情的妖神境,拱手言道:
“我妖族今日出了一位造化境大能,实乃……呃,万千之喜,怎奈白某族中还有要务,这便告辞了。”言罢便同四位叱虎族大能一同破空而去。
其余妖族大能也都有样学样,片刻之后,天梧山上除了与妖凤族交好的七修、节恒等几个老妖之外,余者尽皆离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星月照疏影
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兄长,妖神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言语,兄妹两个对坐在天梧树下各自喝着闷酒。
一道山风徐来,吹落漫天桐花,妖神绝盯着落入自己盏中的那朵淡紫色花蕾,片刻似有决断,执起酒盏轻声言道:
“小妹,为兄知你已有离山之意,这样也好,待我魂毒尽去之后,你便交卸了族中的差事吧,咱们兄妹总有一个要活的自在些,莫要像这落花一样在小小的酒盏里沉浮。”
妖神启闻言微微摇头,同样端起酒盏,正色道:“之前只以为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因此怎么做都有道理,现在却不同了,我已决心要陪兄长成就一番不世伟业,是以离山之事休要再提。”
有些心疼地看了妹妹一阵,妖神绝忽地展颜一笑,言道:“也不知道咱们兄妹怎么就活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当年父亲不喜你我,而今祖母又......哈哈哈!如此也好,终究还是咱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
妖神启闻言同样面露笑意,一口饮尽盏中灵酒,拿眼扫向陈景云用以疗伤的洞府,心中暗道:“你若真能替我兄长治愈沉疴,妖凤一族定不负你,我亦……”
顺着妖神启的目光,妖神绝也把眼神投向了那边,比起洛玄青说的为他续命三甲子,妖神绝更加相信陈景云当日的承诺,也不知道这种信心因何而来,总之是隐有所感。
漫天落花舞,清风挽流苏。星月照疏影,一夜心甚独。
心结解开之后,连日来笼罩在妖神绝兄妹心底的阴霾也似消散了不少,月过神梧,枝上流苏随风摇摆,树影婆娑间,两个身影被越拉越长......
“还真是奶奶不疼叔叔不爱,既如此,过几日本观主便大发善心出手祛毒!
哼哼!斩去七情并非一无所求,到时只需展露一两样玄奇手段,洛玄青自会落入瓮中。”
眼见着陈观主在那里喃喃自语且还兴致颇高,纪烟岚不由递过了一个白眼,问道:
“早前在魔族时就是如此,现在又是这样,明明已经是当世绝顶人物,却怎么还是这么不爽利?若是觉得洛玄青是个威胁,那日为何不出手斩杀?”
一句话把陈观主噎的够呛,虽然在心里腹诽着纪烟岚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婆娘,嘴上可不敢说,呵呵笑道:
“不是跟你说过北荒那边隐着古怪嘛,洛玄青所说的几桩因果里面没准儿就有一件是关乎天机子的,暂且留着吧,说不定会有大用。”
对于如此牵强的理由,纪烟岚自然不会相信,哼道:“少把这些有的没的拿来诓我,恐怕是你为免将来寂寞,有意培养对手吧?”
纪烟岚这话可是冤枉了陈观主,若是将来大战起时能将所有未知强者全都捏在手中,他才不会劳心劳力地运筹准备。
“哼!闲来无事教导徒子徒孙不好吗?如果机缘到了,我便去探一探那处亘古流传的三族遗迹,说不定最后还能走一遭前辈高士们趋之若鹜的通天之路呢......”
见陈景云在那里嘟嘟囔囔地生闷气,纪烟岚不由笑的花枝乱颤,忙把一些精美吃食摆了出来,又斟了一盏陈年琼浆,这才令观主大人转怒为喜。
......
三日之后,洞门大开。
已经察觉到守洞禁光消散的妖神绝兄妹早早地等在了外面,随之同来的还有妖怀公和七修、节恒。
与妖神绝兄妹的真心喜悦不同,妖怀公目光闪烁地盯着陈景云的手臂一顿观瞧,道念自然也不闲着。
待发现陈景云的手臂确已痊愈,且那枚“炽阳神针”也再难感应之后,妖怀公心中不由泛起懊悔之意,悔不该当初顾及太多,而没有伤了对方的要害!
“道兄可是彻底痊愈了?”妖神绝跨步上前,一脸期许地问道。
陈景云见问哈哈一笑,言道:“怀公前辈的灵宝当真威力不俗,好在得了神木根须之助,贫道这才能以移花接木之法,引出体内的大日之力,伤些本源在所难免,但已并无大碍。”
妖神绝闻言心下稍安,口中不自觉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妖怀公此时目露愧疚之色,上前揖手道:“都怪老朽手上没有轻重,竟致闲云道友受了损伤,若是因此耽误了道友为我侄儿祛除魂毒的大事,老朽定然百死莫赎!”
玩味地看了妖怀公一眼,陈景云还礼道:“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那一战我与前辈皆是全力出手,忘形之下损伤在所难免,何况当时前辈已然留手,否则晚辈恐有性命之忧。”
“不管怎样都是错在老朽,改日定有厚礼相赔。”
“前辈如此说,真是羞煞晚辈。”
......
这二位你一言我一语,说话时都把身段放得极低,若有不知情者在场,定会称叹两位真修大能的心胸与气度。
又自口蜜腹剑地交谈了几句,一旁已经快要憋出内伤的妖神绝终于忍无可忍,从旁插言道:
“道兄虽然一直在法阵之中闭关疗伤,也该能够感应到前日那场惊世天劫,家祖母如今已然出关,如今就等道兄施展逆天手段。”
陈景云闻言面露敬仰之色,对着洛玄青闭关的山谷方向遥遥一礼,这才言道:
“令祖母修为通天,说是天下第一亦不为过,可恨贫道当时正在疗伤的紧要关头,居然只能隔着法阵稍加观望。”
说到此处,陈景云话锋一转,正色言道:“神绝道友且请宽心,贫道虽然损了些许修为,但是仍有十足把握可以化解先天魂毒,待我蕴丹三日之后,便可请令祖母一同施法。”
见他说的如此肯定,妖神绝兄妹立时大喜过望,忙问其间还有什么需要准备。
陈景云摆了摆手,笑道:“若是换成旁人,说不得就会借机索要一些珍稀之物,想必闲兄妹定是予取予求。
不过贫道这里却是不必,虽然不为同族,我却愿与闲兄妹真心相交,况且我这‘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又岂是寻常俗物可比?”
妖神绝闻言感动的无以复加,妖神启的眼中也是异彩连连,七修与节恒抚掌赞谈,唯有妖怀公在那里强颜欢笑。
有山谷中的那位在,妖怀公此时已经再没有可以阻止陈景云为妖神绝施法祛毒的办法。
……
虽然肠子都快要笑打结了,纪烟岚却也只能在一旁装出一副担忧之色,似乎陈景云今次为妖神绝祛毒会有莫大的风险似的。
“还说什么要与人家倾心相交,却三句话不离延寿丹的珍贵,又说自己并未痊愈,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人情做到比天还大嘛!”
当然,此乃纪剑尊的腹诽之言。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逆天施法
书接上文。
一听说陈景云蕴丹三日之后便会替自己施法祛毒,妖神绝二话不说就把天梧山的核心大阵催动了起来,之后又命妖神启前往那片山谷,去请洛玄青出谷坐镇。
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陈景云微一颔首,之后便带着纪烟岚一同上了炎阳顶,那里随然山石破碎,但是只需稍加整理,就是一个绝佳的施法之处。
啸月、天蜈两族与妖凤族素来交好,七修与节恒又早就得到了妖神绝的嘱托,此时自然不敢怠慢,忙也遁身相随,眨眼功夫,洞府外就只剩下了妖怀公自己。
心里虽然恨的咬牙切齿,老妖的脸上却依旧带着一副欣慰的笑容,似是丝毫不知尴尬为何物。
直到看到洛玄青被妖神启请上了天梧树下的玉台之后,妖怀公这才身形一动回了朱雀峰。
“说到底还是自己棋差一招,之前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闲云小儿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炽阳神针’逼出体外,哼哼!不过那又如何,咱们来日方长!”
笑着回到了朱雀峰之后,妖怀公便大鸣大放地进入宗族秘库里一顿翻检,看样子似乎真的是在用心准备礼品。
......
炎阳顶上依旧是那副大战之后的狼藉景象,非是天梧山妖修无力清理复原,而是一众妖族大能一致认为此地不可擅动。
原因无它,与陈景云和妖怀公那日争斗时所遗留的气机道韵相比,一个终日里散发着阳火之力的光秃山头实在算不得什么。
就连妖神境修士都能在这片赤色乱石中得些益处,更遑论其它中低阶妖修?
半年多的时间里,在炎阳顶上有所感悟的妖修不在少数,更有一名妖丹境修士在此一举破入了妖婴境!
“唉——!好好的一处修行之所就这么没了,也不知道这位人族武尊抽了什么疯,几位老祖为何也不出面阻止?”
百十个被陈景云一袖子扇飞的天梧山妖修并未离去,而是御在半空远远地观瞧,待见到陈景云掐动手诀,片刻就将炎阳顶恢复了原样之后,不由各自惋惜。
“闲云道友端地是好手段!单就土行灵法而言,我与七修皆望尘莫及。”
天蜈一族同样善修土法,但是见了陈景云施展的手段后,节恒亦是自叹弗如。
“哈哈哈!些许术法不值一提!”
陈景云一边说话,一边继续运使神通,心意动时,便见一座合乎四九之数的高台拔地而起,再一挥手,立时又有一十二面“山河旗”并同七十二根“遁龙桩”一齐插在了高台周围。
大阵起时灵威如潮,方圆百里的炎阳之力连同一直蛰伏在地脉以下的阴寒之气随之疯狂汇聚,片刻之后,就连身在法阵之外的七修与节恒都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冰火绝域之中。
见陈景云如此施为,两位妖族大能不由心下一凛,暗道:“他既这般布置,想必之前的‘逆天施法’之说定是真的,妖祖庇佑,只盼其间莫要出什么差错!”
与七修和节恒同样做此想法的,自然还少不了天梧山上的妖凤一脉,妖神绝若是真能沉疴尽除,其中受益最大的定是他们,至于其余旁系妖修,可就是各怀心思了。
玉台之上,洛玄青面无表情地将那缕造化道念收了回来,微微点头之后,便开始闭目守心起来,至于孙女殷勤奉上的灵果佳酿则是动也未动。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妖神启的心里依旧免不了泛起了一阵酸楚,自从那日得传了斩识破劫的法门之后,她也曾经细细研读了一番,因此自然知晓眼前的这位祖母已经再非“祖母”。
此时再看炎阳顶这边,却见陈景云道衣摇摆步步生莲,纪烟岚御出灵剑随在一旁。
待两人行至了高台顶端后,陈景云先往玉台方向揖手一礼,之后盘膝于地,手指轻弹时,早有一枚绽着盈光的宝丹被他摄了出来。
宝丹一出氛香弥散,虽然隔着两重法阵,七修与节恒依旧能够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两个老妖面容一正,皆知这便该是震惊三族的“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
相互对视了一眼,七修老妖身形一晃便已化作了一头身长百丈的啸月金狼,节恒同样显出了巨大的天蜈法身。
金狼与天蜈一个守在半空,一个潜于九地,此时若有来犯之敌,定需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明明知道有祖母坐镇山中,是决计不会有谁敢来破坏自己的大事的,但是妖神绝依旧亲自主持着“九天神梧大阵”。
他被“先天魂毒”折磨了足有千年之久,若非心有牵挂,恐怕早已自我了断了。
眼见着陈景云登上高台,妖神绝不由攥紧了拳头,待到天地间的阴阳之力尽数向着那枚宝丹汇聚而去时,他竟不自觉地开始祝祷起来,只希望一直对他视而不见的妖祖圣魂今次能够降些怜悯下来。
......
三日之后,炎阳顶上已经被磅礴的阴阳二气彻底笼罩,就连半步妖神境修士也再难窥探其上的情形。
而早在半日之前,洛玄青就已经睁开了一直闭着的双眼,此时的她正在以造化道念仔细地感知着那团阴阳二气中所蕴含的玄奇意境。
陈景云所料自不会错,虽然洛玄青已经斩了七情、舍了六欲,但其斩舍的目的却不正是为了踏足大道?
而今陈景云在蕴丹之时竟能引动连她都不敢轻涉的冥冥之力,却让一心向道的洛玄青如何能不动容?这是一种发自道心的渴求,绝非寻常情感可比。
天门开时斧钺降,地涌阴风起悲凉。阴阳逆转浑世界,神憎鬼厌恨断肠!
雷龙舞时,阴风骤起,待到那枚宝丹吸纳了足够多的阴阳之力后,炎阳顶上忽地生成了一副神鬼灭世的惊天异象,虽然不比洛玄青前日破劫时的造化天劫,但若论起奇诡恐怖,却犹有过之!
“洛前辈!此刻逆天宝丹即将功成,还请赐下一缕造化本源!”
听了这一句带着疲倦之意的沙哑请求,洛玄青不由皱起了眉头,此前她只以为自己只需从旁照拂一二即可,却不想对方要的竟是自己的造化本源。
眼见着祖母面色转寒,妖神启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咬了咬牙,急声道:“您不也说与我兄妹之间仍有因果未断吗?若是祖母肯为兄长赐下一道造化本源,孙女保证,今后妖凤族一脉与您再无半点儿瓜葛!”
第一百九十章 惯做好人的陈观主
听了妖神启决绝的话语,洛玄青不由目露权衡之意,片刻之后微微点头,以指一点自己的眉心,便有一颗蚕豆般大小,内中透着无上玄妙气机的璀璨光珠被她强抽了出来。
一直分心关注玉台这边动静的妖神绝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同时也对小妹的临事果决大加赞叹,自己的这位祖母与妖凤族此后再无瓜葛又如何?即便没有此事,怕也没有什么助益了!
不必提醒,洛玄青自然能够把握到出手的最佳时机,就在第四十八道劫雷将将劈落之后,洛玄青运指一点,悬浮在她身前的璀璨光珠便瞬间跨过了数十里的空间,“嗖”的一下,已然投入到了那枚灵光渐暗的宝丹之中!
陈景云见状不由喜上眉梢,心意动时,当即施展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法门,早把洛玄青释出的那点造化本源据为己有,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以天心造化之术模拟出来的相似气机。
造化妙意殊途同归,虽然在境界上已经超出了洛玄青一大截,但是陈景云却依旧能在对方斩识、断情之下才得到的纯粹道理中有所受益,于是一边卖力地施为,一边沉心体悟。
神鬼灭世的情景仍在继续,山中群修无不呼吸急促,就连妖怀公也不例外,不过他所期盼的却是陈景云功败垂成、妖神绝心死身废。
妖神绝此时已经紧张的手心冒汗,知道成败在此一举,因此极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心跳,只等最后一刻的到来。
如此过了十数息后,只听一声天地鸣响,那枚得了一缕伪造化本源的宝丹忽地神光大绽,竟然真的抵住了最后那道刚猛无铸的惊世天劫!
而后再过数息,就在妖神绝与漫山妖修尽皆望眼欲穿之际,那枚已经彻底失了光彩的宝丹忽地从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点七色灵光好似雏鸡破壳一般,居然从中挣脱了出来!
灵光一出,炎阳顶上立时就被七彩祥氛浸染,劫云消散无踪、阴风偃旗息鼓,日月星三光齐照之下,天地间竟然凝聚出了朵朵金花!
眼见着漫天的祥瑞降下,群妖立时欢声雷动,欢呼之余,却听一个极为沙哑的声音忽地从炎阳顶上传了下来,声中似是呢喃、似是礼赞,内中透着无尽的喜悦之情。
少顷,便听那位人族武尊大笑言道:“哈哈哈......!造化灵丹即成,区区先天魂毒除之不难,神绝道友,此时还不过来,更待何时?”
闻听此言,妖神绝不由面容一肃,起身整理了袍服之后,这才遁身上了高台,而后也不去看那枚七彩灵丹,而是先向陈景云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见他如此行事,陈景云苍白的脸上再次泛起笑意,坦然受了这一礼后,曲指一弹,那点七彩灵光便如流星一般投向了妖神绝的眉心!
妖神绝自然不会抗拒,连忙放空心神,任由那点灵光直直没入自己的识海。
天梧山上寂寂无声,盘膝在高台上的妖神绝就好像木雕泥塑一般毫无动静,不过在一众大能境修士的道念中,却能看到一缕缕漆黑的死气自他的天灵处被逼了出来。
“好东西呀!若是以之入丹,说不得就能炼出几枚旷世毒丸来!”
旁的修士或许会对“先天魂毒”畏之如虎,但是到了陈观主这里,这类入了先天之列的剧毒却与天材地宝何异?
“唉!此毒当真非比寻常,若是任其随意扩散,说不得就连天梧山的灵脉都会受到侵染,需得将之带到海外镇压了才好。”
陈景云一面叹气,一面取出一个碧莹莹的玉瓶,掐了一个法诀之后,便将其倒悬在了妖神绝的头顶,瓶身阵纹闪动时,令毒气丝毫无法逃遁。
见了陈观主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无所事事兼且还要装出担忧之色的纪烟岚不由暗自腹诽,心道:“世俗百姓们常说的‘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应该就是这样吧。”
“先天魂毒”既然能将堂堂妖凤族族长都折磨的死去活来,其毒性之酷烈可见一斑,是以便是收了法身的七修与节恒亦不愿靠前,倒是妖神启向洛玄青告罪了一声,闪身来在了陈景云身前。
眼见着妖神启向自己盈盈下拜,陈景云连忙侧身避过,摆手言道:“神启道友不必多礼,贫道虽有逆天之法,但若少了洛前辈的造化本源,恐怕也是无力回天,因此令兄能有今日的机缘想必是天意使然。”
看着陈景云略显苍白的英俊面容,妖神启心中的感激之情几乎快要溢出胸口,再看一眼眉头已然舒展的兄长,只觉连日来的苦闷尽皆烟消云散,言道:
“天意如何谁能知晓?今次若非闲云道兄仗义出手,我这至亲兄长最多也就剩下两百年的寿元,大恩不敢言谢,神启定会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岂料就在妖神启出言感激时,一直吸纳宝丹之力的妖神绝忽地面露痛苦之色,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整张脸变得通红不说,就连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妖神启见状不由花容失色,连忙出言问道:“闲云道兄!我兄长这是怎么了?”
“神启道友稍安勿躁,我这丹药定然不会出错,令兄之所以会如此,恐怕是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先天魂毒’伴生而降,若要彻底驱除定要受这分魂之痛!”
既然陈景云说的如此肯定,妖神启便也放下心来,想想也是,那先天剧毒本就扎根在神魂之中,造化灵丹虽然堪称当世第一宝药,但是想要将之彻底祛除,怕也要经历一场苦战,而战场,却不正是妖神绝的识海?
“啊——!痛煞我也!!”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妖神绝的天灵处忽有一点幽光闪动,那点幽光似乎生了灵智,一窜之下复又向内急收,看样子居然是要重归识海!
相比于纪烟岚和妖神启的错愕,陈景云却是早有准备,他以造化道念暗中操控宝丹之力,为的就是要将大半的“先天魂毒”聚而成核。
是以当这颗混杂着无穷恶念的“毒核”乍一冒头,立时就被他擒在了两指之间,而后在一阵“吱吱”的挣扎声里,“毒核”最终化作了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哈哈哈......!没了!真正的余毒尽去!呜呜呜......我妖神绝自今日起再不用受那酷毒焚魂之苦!”
看着又哭又笑、状似癫狂的兄长,妖神启亦是泪如雨下,往事种种犹如浮光掠影一般自心头闪现,不觉追忆的痴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真是一桩好买卖
漫天祥瑞之中,群妖拜伏恭祝,已经高兴的有些忘形的妖神绝法诀一掐,便将天梧神树无数年来积攒的纯粹灵气释放出了一成还多,一时引得山中灵汐如潮,直把那些修为低微的妖修直接就给醉晕了不少。
陈景云与纪烟岚自然不会放过大好的机会,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运神吸纳起来,似这般贴近先天、且还精纯到了极致的木属灵气,来的再多也嫌不够!
看到陈景云与纪烟岚头顶逐渐凝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灵力旋涡,妖神绝不由哈哈一笑,投桃报李的道理他又如何不知?手诀再掐时,复又将神树中的灵气再释一成。
陈景云的泥丸宫此时微微开了一道门缝,隐在其中的造化玄光对天梧神树所释的灵气十分喜欢,似乎觉得这样吸纳并不爽利,胡搅蛮缠之下,便又打起了太极气旋的主意。
太极气旋对此无可奈何,只能乖乖任由造化玄光予取予求。
说来好笑,若将上丹田比作当家大妇,中丹田与下丹田不过是两个模样可人的妾氏罢了,即便联起手来,却依旧抵不住泥丸宫的一顿棍棒。
纪烟岚之前已经萌生了道种,她的心剑道念也是霸道,吸纳灵气之时虽然不如陈景云迅猛,但却远超了七修与节恒等一众老妖,便是同样凝出了道种的妖神启也无法与她相比。
如此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天地间的灵气才又重新回归了原样,此时再看山中景致,当真是翠色欲流、奇花争艳!
却是在方才那阵灵潮的洗礼之下,天梧山中便连寻常草木也都入了灵材之流。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并不存在的浊气,陈景云只觉周身舒爽,至于收功之时的吐气动作,则是他在灵猿子的唠叨声里从小就养成了的习惯,这些年一直没有改变。
睁开眼时,见到妖神绝兄妹与七修、节恒全都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陈景云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几位道友何故这样盯着贫道?”
一旁的纪烟岚当先接口,没好气地道:“好好吸纳灵气便是,嘴里骂骂咧咧的作甚?难不成我与几位道友还碍着你了?”
陈景云闻言一囧,知道方才纳灵之时太过舒坦,定是不小心把咒骂泥丸宫的话给露了出来,这也是自己长久以来养成的坏毛病之一,只得尴尬笑道:
“几位道友莫要误会,贫道打小就有这个毛病,但凡修行稍有进境时便会口不择言,方才得了神绝道友的馈赠,非但补回了之前的损耗,自身灵力竟还精纯了一些,一时兴起,诸位千万莫怪!”
“哈哈哈!与闲云道兄的真性情相比,我等皆是落了下乘,心里只有羡慕的份儿,又岂敢怪罪?”妖神绝哈哈一笑,妖神启与七修、节恒也自莞尔,连忙邀请陈景云夫妇重登玉台。
谈笑间,众真修一同离了炎阳顶,踏虚来在了天梧树下,此时洛玄青尚未离去,妖神绝忙又上前行了跪拜大礼,谢过祖母出手相助。
原以为即便再不济,洛玄青也会出言叮嘱几句,哪成想这位东荒第一妖修竟然对孙儿理也不理,反而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不解地道:
“人族小辈,你虽肉身强横,但是终究未入造化境,却不知因何能够引动冥冥之力?把你的功法拿来我看。”
此言一出,妖神绝兄妹与七修、节恒立时面色大变,纪烟岚更是目露青芒!似这般强取豪夺的事情在大能境修士当中还真是闻所未闻!唯独陈景云含笑摇头并不答话。
见陈景云笑而不语,洛玄青也不恼怒,想了一会儿又道:“我可为你讲法一次亦或传下数种神通,用来换你沟通冥冥的法门,如此可算公平?”言语间竟还留了讨价还价的口风。
似乎对于洛玄青所提的条件大为心动,陈景云眼睛一亮,言道:“洛前辈既然如此看重因果,想必不会亏了晚辈,因此这个交易定然划算得很。
只是晚辈之所以能够引动冥冥之力,实是因为自身已将丹石之道修到了极高深处,前辈若是同样精于丹道,晚辈自然乐得占些便宜。”
“丹石之道吗?是了,大道至理殊途同归,若非精于此道,你又如何能够炼出方才那颗宝药?只是本尊此前并未涉足丹道,若是依旧与你交换却是亏了。”
便宜既然自己找上了门,陈观主又如何能让买主跑了?于是故作高深地道:
“洛前辈此言差矣,您不也说大道至理殊途同归吗?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以前辈如今的境界,想要再有寸进时,怕是千难万难,不若另辟蹊径以求相辅相成。”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洛玄青的心坎里,斩识、断情之下,她的心中此时只剩下了修行问道这一件事情,若是真的能在丹道一途有所成就,倒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助臂。
见洛玄青似乎被自己说的有些心动,陈景云忙又言道:“冥冥之力本就虚无缥缈,其中道理实难言表,也只有宝丹降世的一刹那才能牵动一二。
不是晚辈自夸,若论丹道修为,晚辈可说是当世第一,前辈切莫错失良机......”
眼见着陈景云在那里自卖自夸,妖神启心中忽地泛起一种啼笑皆非之感,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拿眼看向兄长和七修、节恒时,便知道并非只有自己才有这种感觉。
此时的纪烟岚早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丢人呐!堂堂一位武法同修的造化境强者,如今却在一名刚刚踏足此境、且还脑子少了一根筋的女修面前卖力地推销自己,这叫身为道侣的纪剑尊情何以堪?
“嗯,如此也好,本尊便遣一分身随在你的左右,你需将一身丹道妙法倾囊相授,若是真有助益,本尊自会认下这段因果。”
到底是经年老妖,本能地觉得不能太过相信眼前的人族小辈。运指望空一划,一根粗壮的神树枝杈就被她斩了下来,再将一缕分魂打入其中,灵光一绽时,早有一位素衣女子化形而出。
妖神绝的心此时都在滴血,妖神启的脸颊也不自觉地抖动了几下,兄妹两个连忙催动法诀,封住了神树断枝处正在向外喷涌的灵液。
“好!如此便一言为定!”
见洛玄青已经化出了分身,陈景云并不讨价还价,拱手一礼认下了今日的交易,区区分身而已,还不是任他拿捏?
先前已经分出了一缕造化本源,刚刚又斩出了一具分身,即便洛玄青修为再高,此时也有了虚弱之感。
对脚下这座生活了数千年的天梧山看都不看一眼,身形一晃时,玉台上便已失了她的身影。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事有古怪
对着祖母离去的方向躬身一礼,等到再次直起腰杆时,妖神绝的脸上重又泛起笑意。
看了那具分身一眼之后,便吩咐族中管事大排宴宴,今日他要与陈景云来个一醉方休!
妖神启同样兴致满满,知道兄长此时最想见到的就是那位躲着不愿露面的族叔,于是告罪一声,便笑吟吟地上了朱雀峰,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请妖怀公一同参加欢宴。
此时的玉台上,最突兀的怕就是那名素衣女子,此女的身形容貌虽然与洛玄青一般无二,但若论及气质与修为,她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丝毫也不理会周围异样的眼神,素衣女子神情木讷地行至陈景云身前,冷冷道:“吾名玄璃,而非洛玄青,自今日起便随你修习丹石之道,你可先将一些秘传法门说与我听。”
陈景云闻言一笑,回道:“既然与洛前辈定下了约定,贫道自会尽心竭力,不过修习丹法不在一朝一夕,今日嘛,自然先要痛饮一番才是,不若玄璃道友一同入席?”
见陈景云如此说,玄璃立时面露不悦之色,言道:“修行一途只争朝夕,如何能被这些琐事所扰?你若不遵约定,本尊便要打你。”
一句话听的妖神绝与七修、节恒面面相觑,皆在心里暗想:“还真是有什么样的本体就有什么样的分身,眼前的素衣女子是造化境强者的分魂所化不假,但是修为也只与妖婴境后期修士仿佛,不想居然扬言要打闲云武尊。”
纪烟岚则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捂嘴看着陈景云,看他作何反应。
陈景云倒也不恼,想了一下,便自纳戒中摄出了一枚寻常玉简,扬了扬手,正色道:
“玄璃道友一心向道,贫道着实佩服,这枚玉简中所录的正是北荒玉符宗的不传之秘,道友不如先到一旁参详一二。”
郑重其事地接过陈景云递来的玉简,玄璃当真便坐在不远处开始参详了起来,那副认真的模样,倒叫陈观主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纪烟岚又在一旁强自忍笑,玉符宗是个什么所在她又如何不知?还不传之秘?真是笑死人了!
回头想想,纪剑尊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过的着实开心,早前在西荒时被勾起的杀意竟在不知不觉间散于无形。
漫山欢庆,喧声震天!
妖怀公终究还是被妖神启强请了来,对饮之际,这老妖谈笑风生不断劝酒,更把一些珍奇灵材当做赔礼,陈景云推拒不得只能收下,一时间貌似宾主皆欢。
......
此事过后,陈景云在妖族之中声名大噪,天梧山一系的妖族大能对他更是感恩戴德,如今妖神绝沉疴尽去,当领一时风骚!
至于东荒另一王族叱虎族,则是对陈景云格外上心起来,隐在人族中的暗桩不知道启用了多少,早将闲云武尊交好妖族,并且治愈了妖凤族族长一事传到了北荒。
事态的发展自然不会超出陈景云的预料,聂婉娘那边早就做了安排,反正大家都不干净,此时只需把水搅浑,最终不过又是一场“口水仗”罢了。
于是就在以紫极魔宗为首的一些魔道宗门极力地散播着闲云子数典忘祖、背弃人族的消息时,北荒之中紧接着就发生了两件貌似毫无关联的事情。
一日,几个千佛宗精英弟子在外出历练时,忽地遭遇了一队妖族探子,并在其中发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人族修士,经过一番血战之后,千佛宗修士损伤不小,却也终究擒杀了大半妖修。
那名被擒的人族修士倒是硬气,任凭百般酷刑临身却依旧牙关紧咬,抵死也不交代他与这队妖修欲行何事,若非千佛宗修士早有防范,此人怕是已经自爆金丹了。
佛门之中自有炼魔手段,当千佛宗宗主七情佛爷亲自施展了搜魂秘法之后,不由当场脸色巨变,搜魂所得丝毫不敢向门人弟子透漏,而是连夜去了中州莲隐宗。
至于第二件事情可就有些大了,同时也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谁都知道乙阙门的身后站着数位大能境修士,因此就连天机阁与紫极魔宗、遁世仙府这三家,平时也都不愿意轻易招惹那些剑疯子。
岂料就在关于陈景云勾结妖族的谣言传播的愈演愈烈时,乙阙门的山门居然遭到了魔宗修士的突袭!
带头之人虽然隐匿了形容,但是观其轰击守山大阵时所展露的魔道修为,就能肯定此人必是元神境大能无疑!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些魔宗修士已经事先探知了消息,原本一直替陈景云坐镇乙阙门的许究恰在此时出山游历。
温易安与一众乙阙门长老自知不是来人的敌手,因此只能一边向伏牛山传讯求援,一边催动守山法阵苦苦抵御。
到了最后,温易安把心一横,不惜动用了陈景云留在“五行阴阳大阵”中的那屡本源之力,这才将将拖延了半炷香的时间。
当南方天际处传来了一股似能贯通天地的凛冽杀机时,那名领头的魔修喟然一叹,留了句“我紫极魔宗日后定将闲云观势力一网打尽!”,之后丝毫也不拖泥带水,裹挟着随行的喽啰遁身就走。
聂婉娘的遁光虽然迅疾,但却终究晚到了一步,当在道念中察知了自家师父当日布下的“五行阴阳大阵”已然破碎之后,立时杀意更盛,怒骂了一句“贼子休走!”,之后便从后追去!
追逃之间煞气横空,直把沿途各宗惊得是鸡飞狗跳!
岂料当聂婉娘沿着魔修残留的气机追至北荒东陆时,对方竟然就这么平白失了踪迹。待她运起道念四方探查时,却忽见前方百里之外正是紫极魔宗新立不久的东陆总坛。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聂婉娘再不顾忌,指间灵光一现,就把已经入了极品玄宝之列的“混元印”当空砸了过去!
青阳山中,玄成子正与一名魔宗主事品茗闲谈,两人所谈不是别的,正是如何能够再加一把火,也好让闲云观与北荒各宗彻底交恶。
当一身煞气的聂婉娘现身在百里之外时,素来认为自己智谋过人的玄成子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好戏才刚刚开场,还远远没有达到两家大能兵戎相见的地步。
刚要出言询问时,哪成想聂婉娘居然二话不说,抬手就将一方大印打了过来,之后才有声音传入玄成子的识海。
“玄成子!亏你还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不想行事竟然如此卑劣!既然已经带人攻上了剑煌山,却又因何夹着尾巴逃遁?今日本尊定要与你做过一场!”
第一百九十三章 糊涂账
寻常修士或许不知,但是诸位北荒大能谁不知道闲云子的徒子徒孙都有品阶奇高、威力极强的灵宝傍身?
聂婉娘身为闲云观当代宗主,又最得陈景云的喜爱,她的灵宝自然不俗,此时含怒一击,灵印所携威势实可谓惊天动地!
玄成子虽然有心说话,但是“混元印”已然当空砸下,此时哪里还有出言的时间?于是连忙御出一件防御玄宝,再把周身灵力融入守山大阵当中,怎也要先接下聂婉娘的突然一击才成!
说时迟那时快,便听“轰!”的一声,玄成子御出的那件化作遮天屏障的“紫影锁仙屏”竟被“混元印”一击而穿,大印来势稍减,旋即重重地砸在了守山禁光之上!
灵光如潮,涟漪四荡!到底是元神境大能亲自主持的法阵,“混元印”威能虽大,但却终究没能攻破守山禁光,于是当空一悬,只等主人的到来。
急急招手收回了“紫影锁仙屏”,玄成子眼中全是肉疼之意,没料到聂婉娘打出的灵宝竟然如此霸道,他的这件魔宝即便日后能够修复,怕也要威能大减。
直到此时,青阳山中的众多魔宗修士才反应过来,纷纷御出灵宝、结成守阵。
能入魔宗者自然没有傻子,来人既然敢悍然轰击有元神境老祖亲自坐镇的分坛山门,那便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轻言抗衡的了。
接下了聂婉娘的一击之后,玄成子铁青着脸站起身来,想想还是不要出阵迎敌为好,于是隔着守山禁光,森声喝问道:
“聂宗主!你若只想战上一场,本尊自然奉陪!只是却要把话先说明白,贫道这几日一直在青阳山中清修,何时带人攻伐剑煌山了?”
已经来在了青阳山上空的聂婉娘闻言冷笑出声,也不回话,弹指便将九颗湛蓝色宝珠摄了出来,宝珠呼啸旋转,瞬间结成了一座“九宫元灵大阵”。
眼见着九条头角峥嵘的太一雷龙自宝珠中探出了大半个身躯,玄成子不由面色大变!对于闲云观那边的消息,他这些年可是没少搜集,知道身为陈景云首徒的忘忧仙子素以心机智谋见长,等闲并不与人动手。
此时也顾不得心中的憋屈了,玄成子再次喝道:“聂忘忧!你若要战,那便来吧!但我紫极魔宗绝不受此不白之冤!若不把话说明,就凭你今日攻我分坛山门这一条,北荒魔宗便与你闲云观从此势不两立!”
眼见着数道讯光破入罡云,聂婉娘面色更冷,正要驱动法阵降灵攻伐时,却忽见温易安与几名乙阙门长老架着剑光匆匆赶来。
“玄成子!事到如今你竟仍在这里百般抵赖,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温师兄,你便将这些贼子们攻伐剑煌山山门时的情景显化出来,倒要看看咱们这位魔宗前辈还有什么话说!”
温易安闻言冷哼一声,抬手将一枚留影玉符御了出来,法诀一掐,便有一段清晰的影像浮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着半空中不断闪过的画面,玄成子的脸色不由变得阴晴不定起来,那些轰击乙阙门守山大阵的修士虽然全都遮掩了面孔,但是展露的魔功却做不得假,特别是那名领头的魔门大能,所施展的的确是紫极魔宗秘法无疑!
而当听到了那句“我紫极魔宗日后定将闲云观势力一网打尽!”之后,玄成子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话虽然一直是他心中所想,但却绝不可以宣之于口,至少现在不行。
“栽赃?嫁祸?到底意欲何为?......谁能从中受益?”
要说这事情啊还就怕猜想,特别是玄成子这类人,眨眼之间,这位魔门大能就已经想出了无数种可能,最后心下一凛,已经有了推断。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玄成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正色言道:“聂宗主既然已经拿出了证据,贫道自是百口莫辩,待我问过几个问题之后,你我两方再起大战如何?”
聂婉娘闻言眉头一皱,沉吟片刻之后,玉手稍抬,将九条太一雷龙收回宝珠当中,示意玄成子有话快说。
玄成子见状微微一笑,捋着长须言道:“其一,聂宗主认为紫极魔宗的诸位大能都是心智不全的傻子吗?还是认为我魔门智者都是酒囊饭袋?”
见聂婉娘并不言语,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玄成子继续道:“其二,聂宗主认为若由贫道谋划攻袭剑煌山之事,会留下这样的手尾吗?又会否在离去之时还要暴露自家的身份?”
言罢顿了一下,继续道:“这其三嘛,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却不知你我两家若是因此起了大战,会是谁人得利?”
“玄成子,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无用,本宗主一路追击,却在你这青阳山附近失了魔修的踪迹,此事你又作何解释?”虽然语气依旧冰冷,但是聂婉娘在说话之时已经收了九颗宝珠。
玄成子见状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一句:“这聂婉娘的‘七窍玲珑’之名果然不假,本尊只是稍加点拨,她便能在转瞬之间有所明悟,至于为何依旧嘴硬,却也不难理解。”
心里如此想着,玄成子也命一众魔修撤了阵仗,而后言道:“聂宗主既然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如何还用贫道过多解释?左右不过是一石二鸟罢了。若是贫道所料不差,今次之事定是大化天魔道余孽所为!”
聂婉娘闻言面色稍霁,点了点头,说了句“此事我闲云观定会一查到底”,之后便携着温易安等人遁身离去,原本该有的一场大战竟就这样没了下文。
当五大宗门的几位大能或为驰援、或为调停的纷纷赶到青阳山时,玄成子忙把前因后果分说了个明白,不过诸位老祖信与不信,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
第二天,紫极魔宗攻袭剑煌山的消息不胫而走,北荒各宗各有猜测,倒有大半相信此事乃是炼裳魔君所为,怎奈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数位大能穷搜北荒多时,却依旧没有寻到曲炼裳的踪迹。
本以为此事到了最后又会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但是当阎覆水把魔门勾结妖族、戕害人族修士的消息向外公布了之后,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紫极魔宗立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暗中收了闲云观两件高阶玄宝,但是莲隐宗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并未造假,那段七情佛爷搜魂所得的消息被烙印在了数枚“映魂玉”中,其余四大宗门全都获赠一枚,就连紫极魔宗也不例外。
这一下可就了不得了,先是魔门极力宣扬陈景云勾结妖凤族,之后是紫极魔宗攻伐剑煌山,再然后事情就变成了大化天魔道欲要挑起两宗大战,到最后,呵呵!居然轮到了紫极魔宗暗通叱虎族。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摆在那里,怎奈一番口水仗打下来,就算开始的时候言之凿凿、铁证如山,到最后也都变成了空穴来风、蜚短流长。
日子一久,也就再没有谁愿意去梳理这本糊涂账了,唯有玄成子心有不甘,只要一提起此事就会恨的咬牙切齿,旁人问起时,他却又绝口不说。
第一百九十四章 欲归
对于北荒修仙界的那本糊涂账,陈景云自然可以通过道器分身做到了如指掌。
不过天机阁的态度耐人寻味,让观主大人今次的试探之举无甚收获。
也在情理之中,天机子何许人也?估计只会从旁坐看南北相争的笑话。
纪烟岚也在陈景云口中得知了北荒的形势,她对聂婉娘一向青眼有加,当得知聂婉娘今次居然用分身带着众多暗堂高手围攻剑煌山时,更是笑的花枝乱颤,大赞弟子手段高明。
“那臭丫头自小就刁钻的紧,些许手段当然是信手拈来,哼!若非是我这些年教导的好,还不知道她会在三族中掀起多少的风浪呢!”
对于陈观主的自卖自夸,纪剑尊早就习以为常,闻言白了他一眼,笑道:
“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不也是素来喜欢握筹布画嘛,依我看呐,婉娘不但在修行上得了你的衣钵,心思上也跟你像了个十足十。”
两人正说话间,这几日已经参悟了不少丹道典籍的玄璃忽地来在了陈景云布下的禁光之外,往里张望了一阵,似是有话要说。
对于这位一心丹道的玄璃仙子,陈景云可说是颇为头疼,不过倒也并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只要此女还在自己手中,他就能够通过气机牵引察知洛玄青的所在之处。
“唉!这玄璃倒还真是一个修习丹道妙法的好苗子,可惜她只是洛玄青的一具分身,终究不能入我闲云观的门庭。”说话间,陈景云大袖一挥,布在洞府外的禁光便已散于无形。
纪烟岚这些天在玄璃身上得了不少乐子,因此倒是很欢迎她的到来,于是一边慢慢品酒,一边等着看她今日又有什么要求。
自从被不胜其烦的陈景云以禁法囚困了几次之后,如今玄璃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明确的认知,知道自己是决计打不过洞中那两个人族的,此时见到禁光消散,连忙闪身入内。
“玄璃道友今日为何而来?莫不是已经将我所授的秘典尽数吃透了?”陈景云正色问道。
玄璃闻言点头,先将手中的几枚玉简放在了案几上,之后言道:“我这身体乃是天梧神树所化,天生就对一应灵植极为亲近,如今已然初窥了些许丹道门径,因此你就莫要再拿什么‘玉符宗秘术’之类的粗浅法门来敷衍我了。”
闻听此言,观主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呵呵笑道:“玄璃道友果然天赋异禀,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所收获,不过道友切不可小视了这些粗浅法门。
岂不闻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贫道若非阅尽天下丹法,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
虽然觉得陈景云的话语里似有不实之处,但是道理却是个好道理,沉默一阵之后,玄璃点头言道:
“世间道理殊途同归,果然都离不开‘蕴蓄’二字,你且再拿一些丹道典籍出来,待我尽数参悟之后,也好着手炼药。”
见她有此要求,陈景云也不啰嗦,弹指便将数枚玉简摄了出来,将之交到玄璃手上之后才道:
“我夫妇二人已在天梧山上叨扰许久,如今也到了快要离开的时候,却不知玄璃道友是要随我西去还是继续留在东荒?”
玄璃闻言一愣,片刻才道:“你与洛玄青定下的约定中,确实没有不许离开妖族这一条,既如此,自然是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也好,不过天元之地灵气特异,玄璃道友到了那边恐有不适,若是因此损了修为却需怨不得我。”陈景云自然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同时也是心存试探。
“这个不必担心,天梧神木本就可以净化灵气,你到时候只需再向我供应一些高阶灵石即可,也不白拿你的,我便以自身的蕴灵之法与你交换如何?”
听她这么说,陈景云心下一乐,笑道:“道友的蕴灵之法想必十分高妙,用以交换高阶灵石自然绰绰有余,只是此事是否还要与洛前辈商议一下,毕竟......”
“问她干什么?洛玄青是洛玄青,玄璃是玄璃,此事早前我已说过,今后不想再提,何时离开,唤我便是。”
虽然被玄璃给噎了一下,陈景云却丝毫也不恼怒,笑眯眯地目送着这位冷面仙子离去之后,这才对着一脸古怪之色的纪烟岚言道:
“也不知道洛玄青的神魂出了什么纰漏,居然斩出了一个厌恶本体的所在,这样也好,就先让玄璃仙子在咱们伏牛山这个大染缸里沉浮一阵再说,说不定到时还有惊喜呢......哈哈!”
听出了陈景云话里的意思,纪烟岚也觉一阵期待,如果真的能令玄璃重新寻回已被斩去的七情六欲,闲云观说不定就会多出一位可以继承观主大人丹道衣钵的奇才!
“若是真的如此,却不知那位冷漠如冰的洛玄青会作何反应?哈哈。”
......
金乌西垂,拂风如丝。
当陈景云与纪烟岚缓步走出洞府时,已是晚晴斜照、仙禽栖枝。
天梧山中群妖各自忙碌,各色遁光不绝,倒像是一道道划破长空的流星。
妖神绝确有雄主之姿,虽然只是月余光景,整个天梧山却已经给了陈、纪二人一种焕然一新之感。
见他二人出了洞府,妖神绝兄妹连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前来相迎,怎奈神树下的那座玉台已经被玄璃霸占,妖神绝只得苦笑着将陈景云和纪烟岚请入了族中大殿。
落座之后,宾主间的气氛异常融洽,七修与节恒也都赶了过来,都说今日要与陈景云再拼一次酒力。
几杯过后,一直陪在纪烟岚身侧的妖神启忽地挥手布下一道禁光,之后含笑言道:
“闲云道兄,却不知我祖母的这具分身今日又提了什么无理的要求,快快说来,也好供我等一乐。”
此言一出,众皆大笑,要说那位玄璃仙子也真是了得,居然能将陈景云烦的宁可每日待在洞府里头,死活不愿出来。
“你们呐!个个都是存心不良之徒,不来替我解围也就算了,竟还总想着在一旁看热闹!”陈景云故作郁闷地道。
妖神绝闻言大笑,又给陈景云满满地斟上一盏灵酒,之后打趣道:“道兄既然想要在我祖母那里得些好处,这些搅扰自该承受,这般机缘我等可是只有羡慕的份呢!小弟为道兄贺,今夜不醉不归!”
瞥了妖神绝一眼,陈景云语带不屑地道:“左右不过就那么一点儿酒量,竟敢在贫道面前放肆!
七修,你也别在一旁偷笑,今日定要让你们瞧瞧何为酒中仙!”
“哈哈哈......!道兄莫要夸口,是妖凤是凡鸟,比过才见分晓!”
第一百九十五章 盘点收获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虽然陈景云在席间并未明说,但是妖神启与节恒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离去之意,其间妖神启几次欲言又止,节恒倒是显得轻松了不少。
酒量奇差的妖神绝一直在大着舌头劝酒,又有七修从旁偷奸耍滑,是以席上倒是欢声不断,纪烟岚早对这样的场面习以为常,只在一旁浅酌即止。
月上中天,宾主尽欢。
出了大殿之后,带着几分醉意的陈景云含笑看了一眼虽然已经摇摇晃晃却仍然坚持出来相送的妖神绝,又对余者点了点头。
妖神启见状心下凄然,脸上强做笑意,却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正自踌躇之际,只听陈景云朗声言道:
“玄璃道友,今夜月朗星稀、凉风如水,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不若咱们这就动身吧!”
听了这话,还没等玄璃做出回应,一旁酒醉的妖神绝却猛然一惊,周身妖力一转,些许酒气早被消解的一点不剩,急声道:“闲云道兄因何急着离开?莫不是小弟这里有所怠慢?”
陈景云哈哈一笑,回道:“天梧山中美景非常,又有诸位道友相陪论武,愚夫妇自然过的舒坦。怎奈前日收到观中商队送来的消息,说是北荒那边正在声讨贫道,至于声讨什么,想必不用我说。”
妖神绝闻言面露惭色,叹道:“唉!此事说来全怪小弟,早前我已下了妖凤族王诏,严令各族修士不得将道兄为我祛毒之事泄露出去,岂料到底还是让一些居心叵测的宵小之辈钻了空子。”
说到最后,妖神绝的眼中已经蕴满杀机,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朱雀峰方向,这才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神木所制的翠色令牌,继续言道:
“我妖凤族今次亏欠道兄太多,道兄既然要回归宗门处理北荒事务,小弟自不敢拦。
只要我与小妹在位一天,天梧山一系就是闲云观的盟友,日后道兄但凡有用的着的地方,只需派遣门下修士执此令牌前来,我兄妹必举全族之力相助!”
见妖神绝把话说的郑重,陈景云揖手谢过,接了“妖凤令”后,言道:“些许小事,不必挂怀,神绝道友能有此心,倒不枉贫道的一番周折。
既如此,今后闲云观与东荒的交易便全都托付在道友麾下吧,便是玄宝、中丹也都不再限制。”
妖神绝闻言大喜,连忙拱手称谢,妖神启与节恒、七修亦是从旁施礼,闲云观的灵宝与丹药可谓当世一流,三族修士谁不觊觎?
此前的交易当中,闲云观的商队那边虽然也有灵宝、丹药售卖,但却品阶不高,灵宝都在玄品以下,丹药也只是寻常品级,东西好是好,对大能境修士却无甚效用。
如今陈景云既然说出了“玄宝”与“中丹”这两样,那便是彻底对妖凤族敞开了大门,世间“大药”可遇而不可求,因此“中丹”便是极品,也正是大能境修士们的可用之物。
“哈哈哈......!几位道友不必如此,左右不过是两相受益罢了!”
说罢此言,陈景云脚下忽地生出一片轻云。待纪烟岚招呼着一脸漠然的玄璃仙子踏足其上之后,轻云倏然融入星河,夜空中只留了一句——
“贫道不喜离愁别绪,这就告辞了,诸位,咱们后会有期!”
眼见着那片遁云转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妖神绝不由赞叹出声。
拿眼看向小妹时,见妖神启果然目露艳羡之意,不由心下一叹,不知如何宽慰。
此时却听节恒从旁言道:“闲云武尊行事果然非同一般,观其今日所为,我倒有些相信他与咱们天梧山一系乃是真心相交了。”
七修闻言哈哈一笑,指着节恒言道:“你这老蜈蚣惯会以升量石、以己度人,闲云道友若非对神绝族长青眼有加,又岂会如此大费周章?”
想了想,节恒也觉七修所言甚有道理,正要说话时,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妖神启忽地展颜一笑,笑罢言道:
“方才思及与闲云道兄相交的过往,才知晓何为真正的随心所欲,似他这样万年一出的超卓人物,又岂会被族群纷争所扰?”
“小妹说的不错!就连祖母都对我这‘先天魂毒’没有办法,闲云道友若对我族有隙,只需一力推拒即可,我等难道还能强求不成?”
“族长说的有理......”
说话间,陈景云在几位妖族大能心目中的形象又自伟岸了不少,一个逍遥世间、不为过往纷争所扰,且还精通武法、丹、器之道的高士身影似是跃然眼前。
......
在妖、魔两族兜转了一大圈,陈观主可谓所获颇丰,算一算此行的成果,连他自己都是啧舌不已。
先说魔族那边,那些被他做了手脚的玄阶灵宝只需运用得法,应该不难左右一场战局,而隐在西荒“不归泽”中的那只饕餮幼兽因为被他种下了“念丝”,将来也能派上用场。
最重要的是,陈景云在为魔族炼宝之际,趁机替门下弟子们炼制了百十件玄阶灵宝,需知这些灵宝可是他以往想要炼制,却因为舍不得掏空家底而一直搁置的,今次算是一下子补齐了!
至于死于“惊云刃”下的禹忘生,在他看来却是无甚要紧,那魔头不修德行,身死道消只是早晚的事情,如今只是提前了一些时日罢了。
至于妖族这边,祛除了妖神绝的“先天魂毒”是一件,参悟了洛玄青的造化本源又是一件,得到了一株天梧幼树则是第三桩。
而诸如得了一枚“炽阳神针”、吸纳了将尽一成的神木灵力之类的小收获则没有被他算在其中。
妖神绝伤愈之后,东荒“一山二虎”之势立成,闲云观只需交好天梧山一系,便可躲在一旁坐看两强相争,若有可能,暗中出手亦无不可。
洛玄青的一缕造化本源非同小可,寻常大能境修士得之,或许需要耗费长久的岁月才能从中有所感悟,到了陈景云这里却没有那么麻烦,抽丝剥茧易如反掌。
而那棵天梧幼树则被他看的极重,闲云观到底还是根底浅薄,虽有天南气运钟爱,却终究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若将幼树种在伏牛山上,再辅以《天心乙木灵法》,此厄立解!
遁云迅疾、瞬息千里。
看着唇角不住上扬的陈景云,纪剑尊怎还不知观主大人此刻心中所想?以道念泼冷水道:
“莫要只顾着盘点收获,别忘了还有麻烦相随,你真有把握能为玄璃寻回已被斩去的七情?”
扫了一眼已经被脚下景致所吸引的玄璃仙子,陈景云含笑回道:“谁知道呢?不过咱们闲云观倒似与世间七情有着不小的缘法,白家那七个丫头如此,你的‘人间之剑’亦需从中磨砺,先看看再说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地生根
两位祖师归宗,山中自有欢宴,陈观主今次离开许久,自也乐得享受徒子徒孙们的溜须拍马,灵聪兽带着几个跟班上蹿下跳,直把伏牛山上下搅得是欢声一片。
若是依着以前的习惯,陈景云在摆脱了几个小辈的纠缠之后,就该一个人去往师父的陵前祭拜,怎奈穿着开裆裤的聂谪尘却死活不肯与师祖分开,就连聂凤鸣夫妇也都束手无策。
陈观主无奈之下,只得怀抱着徒孙一同来在灵猿子的陵前,把聂谪尘往蒲团上一丢,任他自己玩耍。
而后一边含笑摆上了祭品,一边对着师父的陵寝言道:“这可是您老人家嫡传的曾徒孙,若是不小心打翻了灵酒可莫要怪我。”
聂谪尘“咯咯”而笑,也不淘气,而是自顾自地在蒲团上摆弄起了自己的小脚丫,那副呆萌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
陵前对坐,语轻情重。
当聂谪尘伏在师祖膝上呼呼大睡时,陈景云已经将今次行游三族的情形大致讲述了一遍,斯时灵峰静寂,只有清风闲绕。
......
第二天一大早,陈景云就拎着精力旺盛的聂谪尘去了聂凤鸣一家居住的青玄灵峰,原因无它,却是他这徒孙又到了吃奶的时候。
现如今的闲云观里,最得宠的可不再是咱们那位天南国的长公主,而是换成了还在咿呀学语、漫山乱跑的聂谪尘。
按说以聂谪尘出生时就已经拥有的一身精纯灵力,早该显露出别的孩童无法拥有的修行天赋,等闲拥有宗师境武者的实力都不为过。
岂料这小子自从被陈景云那日出关之时大笑着捧在手中之后,体内所蕴的磅礴灵力竟然聚而成珠,此时犹在下丹田里沉眠。
挥袖拂起了欲要大礼参拜的涂山轻歌,又在聂谪尘的屁股上拍了一下,陈景云这才笑吟吟地闪身去了后山,今日除了要安置玄璃仙子以外,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鸣潭边上,众亲传欢聚一夜犹未散去,此刻正一同品尝着苏凝碧母女端上来的各色美食,舜易与纪烟岚坐在主位闲谈,场面十分轻松写意。
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布菜的余骨,舜易直感老怀大慰,口不应心地对纪烟岚道:
“观里的好苗子全都进境神速,就连那些外门弟子也是如此,小骨这几年还是太过懒惰,否则修为应该不止于此。”
纪剑尊一听这话,立时就不乐意了,回道:“舜老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小骨这孩子的进境便是与倾城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何况咱们观里讲究的可不是一味苦修,若是都成了妙莲峰修士那样的呆瓜,可要把观主大人活活气死了!”
此言一出,众皆大笑,舜易笑罢打趣道:“我说弟妹,你这护短的性子跟我闲云老弟可真是如出一辙,小骨是我弟子,怎么当师父的说说都不行了呢?小骨,为师说的你可认同......”
姬倾城与余骨师叔关系极好,见师伯祖在那里唠叨个没完,眼珠一转正要说话时,却忽见师祖闪身进了凉亭,当下大喜过望,连忙起身相迎。
在一众徒子徒孙的见礼声中,陈景云挨着舜易坐了下来,发现左右没了玄璃仙子的身影,正要以道念寻找时,却听纪烟岚笑着说道:“别找了,玄璃此时正在老祖宗那里赖着不走,想必是与她的神木之身有关。”
陈景云闻言一乐,心道:“对呀,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卫九幽的身体乃是万载龙栖木所化,洛玄青的分身同样取自上古神木,这种亲近之感不关旁的,该是发自本源。”
想到这里,陈景云扭头看向舜易,问道:“老哥哥,你的身体亦是神木所化,却不知对那位玄璃仙子观感如何?是否同样心生亲近之意?”
听了陈景云的问话,舜易语带不屑地道:“老哥我是什么修为?既然已经真灵归位,又怎会身不由己?”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陈景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之后想起一事,对聂婉娘道:“婉娘,为师之前不是嘱咐过你,让你以分身带着小五、小六还有逍儿他们到海外修行一阵吗?怎么仍未动身?”
“师父容禀,之前耽搁实是因为北荒之事事出突然,如今虽说事情已了,不过弟子还有一些布置尚未完成,因此道器分身一直无暇它顾。”
“嗯,知道了,我与你师娘既已归来,西边也就不必在意了,小五,躲在你三师兄身后做什么?速去北荒将你小师弟擒拿回来,之后随着师父的分身一同前往蓬莱修行。”
季灵闻言面露苦相,闪身来在纪烟岚身后,揉肩捶背地央求道:“师娘,您与师父才刚刚回来,师父怎么就让弟子离山?况且大师姐的分身就在北荒,想要捉住小师弟还不是易如反掌?就让弟子多陪您几天吧!”
纪烟岚最吃弟子这套,拍了拍季灵葱白一样的玉手,想了想,便在灵聪兽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笑骂道:“一天除了吃就是睡,这都胖成猪了!滚去北荒把小六寻回来,三日不归定然重罚!”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睡眼惺忪的灵聪兽闻言“呜呜”了两声,也知道反抗无用,只得摄起杵在亭外好似门神一样的白猿,而后振起光翼向北遁去。
堂堂灵聪大爷,路上怎能没有跟班伺候?
拿手在季灵的额头上轻拍了一下,算是惩罚,之后陈景云又与弟子们说笑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办,于是示意众人随他一同去往山顶。
后山山顶禁光闪动,“传道碑”中正有丝缕隐晦的五行灵韵向外扩散。
陈景云挥手撤去法阵,灵台玄光一绽,便将那株丈许高的天梧幼树自眉心处震了出来。
幼树一出,众人尽皆讶异,稍加感应之后,便知此树不凡,白氏姐妹更是双眼放光,直恨不得扑上前去,立刻将幼树抱回药园!
遁光一现时,山顶再多两人,却是一直在房中交换修行心得的卫九幽与玄璃。
玄璃仙子此刻似也再难淡然,语带不解地问道:“天梧神树向无分株,你是如何得来的?”
陈景云并不答话,虚一招手,矗立在伏牛山上数十载的“传道碑”便已凌空拔起,他再把手一按,那棵丈许高的天梧幼树已然落地生根!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生变故
眼见着天梧幼树瞬息之间便将根须延展到了山底的灵脉之上,一股股混沌灵力被其抽取出来,不片刻,非但枝干粗壮了不少,就连叶子也再不是之前的翠绿色,而是化成了七色叶片!
山顶诸人只是惊叹此树的霸道,却不知陈景云的心中已经激起了波澜,原本以为凭借天梧神树淬炼灵力的本能,当可在伏牛山上存活,若再辅以乙木灵法,应该可以使其茁壮成长。
哪成想这株幼树竟然对天南的灵气十分亲近,这已经不是拿来就用了,根本就是浪荡子遇上了多情妇,两者根本就是一拍即合,哪里用得着陈观主从旁撮合?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原本一丈来高的幼树就已经拔到了十丈来高,混沌灵力流转于上下,七彩光岚覆盖整座山头,直把百里之内的闲云观武修都给吸引了过来。
“这还了得!若是任你一直疯狂吸纳,我这一门子老小恐怕只能易地修行了!”心里暗骂了一句之后,陈景云手诀一掐,就要阻断地底灵脉的供给。
岂料就在此时,七色神树似也达到了生长的瓶颈,树身一震,便就不再抽取地底灵力,反而在舒展枝叶之时,将一股股极为精纯的混沌灵力给释放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神树散出的灵力,陈景云立时觉得通体舒畅,泥丸宫中灵台玄光剧烈跳动,明光大放之下早将所有灵力全部占为己有,而后又将其中的一成灵力吐给了中下两个丹田。
运功一个周天之后,当陈景云再次睁开眼时,却见身前全是一对对透着幽怨的眼睛,纪烟岚与舜易、卫九幽三人则是笑的前仰后合,唯独玄璃仙子仍在一旁看着神树发呆。
面对此时的情形,最好的办法就是恼羞成怒,陈观主哼了一声,训斥道:
“都在这里巴望着我干什么?咱们家的功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论霸道可为当世少有,一个个的修为不够,还指望着能在我这里抢夺灵力?”
对于陈景云的训斥,一众闲云门徒早就习以为常,乱哄哄地认错一番之后,便开始七嘴八舌地询问了起来。
有说:“师父,您是从哪里寻到了此等灵根?咱们天南的灵气虽为混沌之属,但却难免驳杂,不想在这宝树之中转换了一遍,竟能精纯至此!”
有说:“弟子方才只在您这里抢到了少许灵气,上丹田便有了大补之感,若能再吸纳些,说不定就能破去七转中期的瓶颈哩!”
又有说:“此树所吐灵气善能滋养万物,合该将之移到药园才是!”
还有说:“请师祖再让宝树吐些灵气出来,怎也要让我们尝尝其中的味道吧!方才您与师父师叔他们可是半点也没给孙儿们留下。”
......
陈景云被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扰的心烦,又见此时四面八方已经杵满了前来观望的武修,于是喝骂道:“全都住嘴!也不怕被门人弟子们看了笑话!”
见陈景云似乎真的有些动怒,包括聂婉娘在内的所有闲云门徒立时噤若寒蝉,生恐一个不好惹来一顿胖揍。
舜易与纪烟岚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舜易道:“此树的确神异,老哥自问见识广博,却也没有听过世间还有这等灵根,别说是小辈们好奇了,就连老哥我也想知道此物的跟脚。”
纪烟岚则是一副护短的语气,言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弟子们心有疑问自然要来问你,怎么就发起脾气了?”
陈景云哪里是真的生气?闻言笑着摆了摆手,之后围着粗壮的树干走了一圈,再将一根手指抵在其上,少顷似有所悟,回头对聂婉娘道:
“婉娘,你去多准备一些高阶灵石,待为师参透了逆转灵力的法阵之后,就能以之相辅,日后当有涓涓细流长绕于伏牛山间,也省得神树下次破境之时将地脉的灵力抽干。”
聂婉娘闻言大喜,她也是精研阵道之人,这些年一直在捉摸着如何能将那些高阶灵石中的灵力转化为混沌灵力,天南国出产的混沌灵石毕竟有限,还需能省则省。
看到大弟子喜滋滋地去了灵峰宝库,陈景云又吩咐聂凤鸣将所有六转境以下的武修全都驱到山下,不是观主大人敝帚自珍,而是布阵之时难免会有道韵外露,若是修为不够,得之恐有不妥。
聂二爷一声令下,众武修立时就做了鸟兽散,至于留下来的四百多个闲云观高手,则是个个面露激动之色,自家观主多年不曾显法,今次的机缘着实不小!
眼见着陈景云盘膝入定,原本窃窃私语的季灵等人也都换成了神念交谈,白芷扯了扯袁华的衣袖,再看看那棵向外散着七色霓彩的宝树,眼中全是渴求之意。
袁华含笑拍了拍白芷的玉手,传音道:“阿芷莫急,方才听那位玄璃仙子提到了‘天梧神树’,我便猜到这株灵根该是出自东荒妖凤一族。
既然师父能将‘向无分株’的幼树带回,所倚仗的必是《天心乙木灵法》,待我修为再进一步,定能为你寻一株回来。”
白芷闻言连连点头,眼中全是幸福之意,忙把袁华刚才的话说给了六个妹妹听,六女虽然不敢出声,但是看向袁华的眼神里却满是钦佩之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四的一举一动牵动的已经不止白芷一人了,若是听之任之......唉!这却如何是好?”纪烟岚看见了几人的小动作,心中不无担忧。
玄璃仙子此时犹在一脸呆滞地盯着七色神树,直到卫九幽在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此女这才回神,口中喃喃自语道:
“怎会如此?我本天梧分枝所化,最知神木详属,却因何参不透此树的跟脚?”
卫九幽看向玄璃仙子时,倒像是在看一个懵懂的晚辈,从旁安慰道:“不急、不急,你以后也会长住伏牛山,自然会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参详。”
玄璃闻言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言道:“不行的,我之所以会跟在他的身边,为的便是能够尽快达至丹道大成境界,到时也好回归本体,因此不能把时间用来做别的事情。”
对于玄璃的身份,即便不用纪烟岚告知,卫九幽也已经看出个大概,此时见她语气中隐有犹豫之意,不禁心下暗喜,同时也打定了主意。
七色神树下的众人之中,只有舜易老神在在,他乃真龙得道,又以万载龙栖木化生,如今可谓水、木双灵蕴身,因此并不愿意吸纳天南的混沌灵气,这也是他一直喜欢四处游荡的另一个原因。
金乌西下斜坠之时,又逢东天明月初升,一直沉心闭目的陈景云恰在此刻睁开双眸,大袖一挥,便将今次布阵所需之物尽数摄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窃天机
眼见着诸般宝光交相辉映,众人无不暗自啧舌,心知此阵定是十分繁杂,否则哪里需要百多样入了极品之列的珍奇材料?
阵法之道列分一元两极、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绝,复而往上又有元灵星宿、天罡地煞之数,分合之下自有万千变化。
闲云观的“周天星斗大阵”便是将其中的分合之法运用到了极致,虽以周天星宿之力为基,但是其中暗藏的妙义却是包罗万象,聂婉娘精研此阵多年,自问已经入了阵法之道的门庭。
岂料刚刚在以道念扫过了陈景云摄出的布阵材料之后,聂婉娘立时有些糊涂,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些属性相克之物能够结成可以逆转混沌灵力的法阵。
知道自家师父绝不会无的放矢,为求甚解,聂婉娘情不自禁地走到近前,见师父向自己微微颔首,立时大喜过望,忙将自己的一缕本源道念分化出来。
陈景云心意一动,就把弟子的道念护在了自己的磅礴识念当中,让她能在自己布阵之时亲身感受一番,这个办法可比寻常师徒间的“口传心授”要高妙的太多,可惜其余几个弟子修为不够,不能使用此法。
法由心生,陈景云手诀连掐之下,悬在面前的材料中当先跳出了一些五行灵物,诸多灵物每九样聚往一处,片刻凝成了五尊小鼎。
宝鼎色呈五彩,个个神蕴饱满兼且晶莹剔透,陈景云把手一挥,五尊宝鼎立时滴溜溜飞上半空,兀自接受劫雷的洗礼去了。
聂凤鸣等人此时尽皆跃跃欲试,都想将那些自罡云之上降下的凛冽雷霆据为己有。
哪成想性子最急的程石刚要跃起,就被一股大力给压的动弹不得,知道是师父不许,只得杵在那里唉声叹气。
陈景云手上并不停顿,又取了至阴、至阳之物凝成两尊小鼎,同样是打上半空之后就不再理会。之后飘然起身,周身道蕴一展,一指指天,朗声言道:“有天道焉——可生万物!”
法言一出,穹庐之上自有回应,雷声霹雳亦不能掩盖隆隆道音,霎时只见一道璀璨光华刺破劫云,毫无阻隔地照在了剩下的四十九样灵材上!
当一尊大鼎在华光的洗礼下由虚转实轰然落地之后,忽有四道粗壮的神树根须钻破地面探了出来,旋即牢牢地缠在了大鼎的四脚之上,想要继续向下拖拽时,却被陈景云一指定在了原地。
眼见着头顶劫雷渐歇,陈景云大袖一挥,那七尊已经被天雷洗去铅华的小鼎立时化作流光,瞬间没入了众人脚下。
众武修念识齐出,初时还能察知小鼎的方位,岂料当陈景云一足遁地,喝了句:“有地道焉——可养万灵!”之后,九地之下却忽地孕生出了一股恢弘的气机。
气机勾连大鼎,又以分支包裹七尊小鼎,而后众人只觉脚下地面猛然一震,却哪里还能寻到小鼎的踪迹?
场中只有纪烟岚与舜易、卫九幽三人,以及正将本源道念隐在师父识海中的聂婉娘,才能感知到已经化实为虚的七个阵基。
有了五行、阴阳以及庞大地气的供给,足有一人多高的古朴方鼎立时在鼎身之上显露出了复杂的纹路,那些纹路似是活物一般,数息便与缠在四脚的神树粗须连成一体,两者再不可分。
眼见着八鼎已然归位,陈景云不由面露笑意,走上前去一边抚摸鼎身,一边再唱一偈:“有人道焉——可御万法!”
此言一出,原本宝光萦绕的大鼎只“嗡嗡”震颤了两下,便就归于本色,众人细细扫量时,只觉一股沧桑厚重之感扑面而来,鼎口当中更似藏着无尽的奥妙!
心念一动,陈景云便将聂婉娘的那屡本源道念从识海中震了出来,而后笑道:“臭丫头此番得了不少好处,今后在阵道修行上当可一马平川!别愣着了,还不快将高阶灵石投入鼎中,也好看看此阵功用几何?”
意犹未尽的聂婉娘闻言这才回神,正要摄出灵石时,却听舜易从旁赞道:“不想老弟今次竟能截取天、地、人三道玄机入阵,可谓道途清明再无挂碍!此等境界便是放在上古之时亦是凤毛麟角!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哈哈哈......!老哥哥谬赞了,修行一途哪有止境?小弟不过是仗着天意钟爱,初破了这道关隘罢了!”
虽然听的不太明白,但却不妨碍众人的溜须拍马,便见一众亲传弟子尽皆上前恭祝,而那四百多个大眼瞪小眼的武修此刻也都反应了过来,连忙轰然拜倒!
含笑接受了门人弟子们的恭贺之后,陈景云再次示意聂婉娘将灵石投入鼎中。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聂婉娘运指一点,当即就有数千块高阶灵石自五行纳戒中喷涌而出,旋即没入了巨鼎口中。
岂料事情到了这里又有不谐,却是吞了如此多的高阶灵石之后,巨鼎居然毫无反应。
没好气地白了聂婉娘一眼,陈景云笑骂道:“臭丫头就是小气,多拿一些出来!”
一批、又一批......当场中的闲云观修士尽皆目露肉疼之色时,犹如无底洞一样的巨鼎好似终于吃饱了一般,鼎身轰然一震,地底的七尊小鼎也开始依着玄奇的轨迹运转了起来。
片刻之后,便有一股股混沌灵力沿着鼎脚处的四道根须传至七色神树之中。
七色神树似乎十分欢愉,枝叶沙沙作响时,已经将丝丝缕缕的纯净灵力释放了出来。
被神树净化过的混沌灵力当真不俗,场中诸人只是随便呼吸了几口,便都觉得灵台一片清明,那些六转境修士则是十分不堪,有几人竟有了立足不稳将要醉倒的架势。
见陈观主在那里笑呵呵的面带得色,聂婉娘原本不愿扰了师父的兴致,想想又觉不妥,于是咬了咬牙,言道:
“师父,您今日所立的法阵,呃......神异归神异,只是耗损未免太大了些吧?却不知这些高阶灵石能使宝鼎运转多长时间?”
见众弟子全都看着自己,陈景云又自大笑,回头对舜易道:“我这弟子样样都好,就是管家管的久了,什么都要精打细算。”
言罢指着巨鼎解说道:“为师今次以阴阳、五行为基,以天、地、人三才为形,取的就是三生万物、循环不休的道理,莫要心疼那些外物,此阵即成,便可一直往复下去。”
聂婉娘闻言先是一喜,复又疑惑地道:“方才立阵之时,弟子也以道念参与其中,却并未察觉此阵竟有如此功用,需知得失之间自有平衡。”
“哈哈哈!臭丫头说的不错,但也只是寻常道理,等你到了我与你舜易师伯的境界,就知道所谓的至理也并非一成不变,总会有一些空子可钻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气儿不顺的陈观主
见师父不肯明说,聂婉娘也就不再追问,知道此刻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心念一动,笑道:
“师父今日栽种灵根、铸成宝鼎,这两件灵物可是实实在在的夺了天地造化,宝物有灵,尚需合适的名字才行。”
陈景云闻言点头轻“嗯”一声,之后便开始原地踱步搜肠刮肚起来,自问学富五车的陈观主对于此事自是当仁不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纪烟岚与彭仇等人古怪的眼神。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时,陈观主这才开口言道:“此树既能广纳混沌灵力,又色呈七彩仿若琉璃,不如就叫它‘混沌琉璃树’。
至于这尊巨鼎嘛,虽然铸成之时窃了一丝天机,当以‘窃天’称之,我却不愿让它担此贼偷之名,便叫它做‘伏牛鼎’吧。”
乍听头半句时,场中诸人无不点头称赞,但当“伏牛鼎”三字一出时,聂婉娘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于纪烟岚与舜易、卫九幽三人,则是抬头望天强自忍笑,唯有程石一人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贴切。
左右扫量了一眼,见众人表情诡异,陈观主不由有些恼怒,抬手在离自己最近的袁华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骂道:“你是岔气了还是怎地?脸红脖子粗的干什么?”
被扇的一个趔趄的袁华再也无法忍耐,闪身躲在纪烟岚身后便开始大笑不止,聂婉娘等人见他如此,哪里还能压制得住?便也跟着哄然大笑起来。
陈景云见状一愣,旋即气哼一声,大袖一挥,便闪身去了造化秘境,半空中还有恼火的声音隐隐传来——“‘伏牛鼎’不好吗?怎么我觉得挺贴切的......”
站在远处的四百多位闲云观高手原本也在偷笑,此时见到观主大人居然被气走了,尽皆咋舌不已,都是遍行三荒的人物,自然知道修行界中等级森严,这事儿若是换做旁的宗门,定然后果严重!
纪烟岚笑看了众人一眼,言道:“此宝降世,当可惠及我天南修士,天南古称‘天元’,我看便将宝鼎唤做‘天元鼎’吧,也取传承不绝之意。”
此言一出,众皆轰然叫好,唯有躲在造化秘境中的陈观主撇了撇嘴,认为还是自己的“伏牛鼎”更好一些。
至于在卫九幽的怂恿下,刚刚也吸纳了一些混沌灵力的玄璃仙子,此女此时眼中的疑惑之意更浓,她虽没有洛玄青的修为,但是眼界却是不俗,总觉得陈景云刚刚施展的手段该在元神境之上。
“璃丫头不要想得太多,外人只知道咱们这位观主精通丹、器之道,却不知他的阵道修为亦是登峰造极,所谓隔行不隔理,你只需好生随我修行,终有大成之日。”
听了卫九幽的劝慰之言,玄璃乖巧地点了点头,居然没有再提修习丹法一事,又回头看了混沌琉璃树一眼之后,便就随着卫九幽一同离去。
要说这世间的缘法就是如此玄奇,自化生之日起就是一副冰冷模样的玄璃仙子,在卫九幽面前竟然温顺的如同小猫。
看着卫九幽与玄璃离去时的背影,纪烟岚心中也有疑惑,暗道:“难道他之前早就笃定老祖宗能将此女降服,进而将其留在伏牛山上?”
......
在造化秘境里操练了暴猿和四首龙蜥几天,羞于见人的陈景云便觉有些无趣。
小鲲鹏倒是很有眼色,每日里驮着主子在秘境里四处闲游,见到两个大块头被修理的凄惨时,还会“啾啾”的欢叫几声。
造化秘境又有扩展,此时已经达到了四百里方圆,想必是陈景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聂婉娘等人尽皆下了血本往里投入。
半天灵云织雨,半天日暖风和,秘境之中四时随心,当真好似梦中仙境一般。
聂婉娘正在考教季灵的修行......
聂凤鸣与涂山轻歌在临泽的翠峰之巅抚琴做歌......
舜易又在喋喋不休地训诫余骨......
几只小兽在聂谪尘的追逐下四散奔逃,慌不择路之下也不知道糟践了多少灵花......
至于纪烟岚,她则最是舒心,四个或玉树临风、或姿容倾世的徒孙此时正陪在她的身边,一个个溜须拍马的蠢样子看的陈观主心烦。
还是“小石头”最合观主大人心意,还知道带着美酒来陪师父畅饮。
只是原本一个虎头虎脑的臭小子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瞧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和一身虬结的筋骨,当门板用倒是绰绰有余!
“在那里支支吾吾做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难不成是皮痒了?”有些熏熏然的陈景云懒洋洋地训斥了弟子一句。
程石见问咧嘴一笑,小心地替师父斟满灵酒,这才憨声道:“弟子前些日子向大师姐讨要灵峰,师姐说这事儿她可做不了主,要师父师娘答应才行。”
陈景云闻言立时一个头两个大,柴斐现在赖在北荒不肯回来,不想程石竟也动了思恋之心,只要一想到祖庭山轩辕氏的那个狡黠丫头,他便觉得自己这个三弟子未来堪忧。
“滚去问你师娘!她若同意,为师自会亲往苍生岛为你提亲,只是石头啊......唉!快滚、快滚,少在这里碍眼!”
程石似乎早就做好了挨骂的准备,闻言嘿嘿一笑,便从小鲲鹏宽阔的脊背上跃了下去,临了还没忘记顺走陈景云得自妖族的灵果。
“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四!你滚到哪里去了?这就随为师去趟北荒,看看你小师弟到底在闹什么妖蛾子!还有灵聪兽,竟敢三日不归,今次定要剥了它的皮!”
看着身化遁光负气而走的陈观主,秘境中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纪烟岚则是暗啐了一口,心中腹诽道:“想去一探天机子的老底就直说,找这样的借口作甚?”
袁华原本一只脚已经跨入了秘境,一听师父的喝骂立觉大事不妙,把头一缩,就要去寻苦月大师的庇护。
岂料刚要逃遁,就被师父拎住了衣领,而后斗转星移,师徒二人片刻功夫就已经来在了苍山大营。
柴二蛋今日也是心气儿不顺,“云哥儿”归家,他却因为职责所在不能回村相聚,这却如何能不叫他生出遗憾之感?
天杀的北荒宵小,今日若敢冒头,定叫你有来无回!
与牛大壮等人“乒哩乓啷”的一顿乱战之后,犹自不爽的柴二蛋正要去寻李三小痛饮几杯,恰在此时,却见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定睛一看,却不正是陈景云与袁华!
第二百章 举杯欲别情
兄弟相见,自是欢喜无限。
是日,苍山大营不禁酒水,各处主事齐聚中央大殿,又因为来的多半都是亲近之人,因此宴席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仍未结束。
推杯换盏之时,众人说的也多是当年发生在牛家村的趣事,陈景云闻之大笑不止,同时也不禁心生感慨,恍惚间竟有了一种不真实之感。
“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大梦,自己如今会是何种境遇?师父的仇怕是没法报了,众乡亲又有几人能够尚在人世?就连自己也该是垂垂老朽,更遑论闲云观今日的盛况?”
人在感怀之时不易饮酒,否则就会容易醉倒,到最后竟将素来千杯不醉的陈观主喝的大醉,直把从旁伺候的袁华看的咋舌不已。
柴二蛋等人更是不堪,满嘴胡言乱语不说,更有人操着刀子要随陈景云一同杀往北荒!
陈景云见状狂态毕露,指着众人大笑道:“莫急、莫急!用不了十年八年,天下三族便可任你等自由来去!”
此言一出,隐约听明白了话中所指的众人皆觉提气不已,纵情畅饮之下,待到东天泛起鱼肚白时,殿中已然醉倒了一片。
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陈景云只觉周身舒爽之极,大袖一挥时,殿中便凭空化出了一片数丈方圆的墨云,霎时就有瓢泼一样的灵雨浇了下来!
一众醉鬼被灵雨一浇,激灵一下便都跳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正要大声喝骂时,却听半空中传来了一句阴恻恻的话语——
“哼!一个个的,修为不高也就算了,酒量竟还奇差,全都各归本阵去吧,若是苍山大营出了岔子,回头就把皮给扒了!”
对于诸如“把皮给扒了”、“把腿给打折”之类的威胁,柴二蛋等人的耳朵都已经快听出茧子了,闻言哄笑一阵,便都各自抖擞精神四散离去。
其实就连袁华在听到师父说这话时,都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暗道:“师父和师娘这样吓唬人也就算了,大师姐现在竟也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自家宗门的惩戒手段可真是匮乏的紧呐!”
......
弈剑峰上,陈景云正笑吟吟地听着温易安的禀报,当温易安言说柴斐已经久未归山,此刻恐怕仍在红崖谷时,一旁的袁华不由暗骂起了柴斐的不省心。
红崖谷是他与安童、柴斐三人一同建起的暗堂本部,柴斐之所以赖在那里不肯南归,为的自然还是那个凤念凰。
见师父听完了禀报之后依旧笑吟吟地一言不发,袁华立时心生忐忑,小声道:“师父,不若弟子到暗堂本部走上一遭,看看小师弟那里是否出了什么变故?”
陈景云闻言白了袁华一眼,哼道:“你去做什么?到时候跟你小师弟一起编瞎话骗我吗?那臭小子今次怕是动了真心,一个不好恐有郁结积聚,还是为师自己过去看看吧。”
原本打算这就离去的,但是看了温易安欲言又止的扭捏模样,陈景云只得又花费了盏茶功夫,将乙阙门后山的那座“五行纯阳大阵”修复如初,之后才带着袁华去往了暗堂本部。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红崖谷中原本并无修仙宗门,只因为声名渐起的“犴公子”看上了山谷内外的漫山红叶,这才带着众多散修聚集于此。
如此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红崖谷的实力已经不在任何中等宗门之上,便是比之那些修仙大派,所差的也不过是顶尖高手的数量罢了。
北荒散修现如今是越来越不好惹了,原本野草一样的一群人,现在也敢与各个宗门一挣长短了,那几个祸害了一对散修母女的乌鹄宗嫡传弟子就是例子。
三千散修,一夜之间攻破乌鹄宗山门!逼的乌鹄宗宗主亲自将其义子和几个亲传弟子削首谢罪,这才平息了散修们的怒火。
此事一出,各宗修士无不侧目,就连各大宗门也都改变了以往对散修的态度,转而以拉拢、利诱为主,这也使得红崖谷的名头越来越大。
......
红叶飘飞的溪池旁边,几座不大的草庐鳞次坐落,灵聪兽趴在一块大石头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大眼睛不时瞄向其中的一座庐舍,内中满是无奈之意。
卖相不俗的白猿知道自家老大心情不佳,不敢来触霉头,又不敢独自跑去林中玩耍,只得蹲在溪边,逗弄着水里的游鱼。
庭院当中,依旧一袭红衣着身的凤念凰正在小火炉旁烹煮灵茶,抬头见到柴斐犹在笑呵呵地看着自己时,不禁俏脸一红,扭捏道:“六哥,你今日为何一直这样盯着人家?”
柴斐却不答她,而是自指间摄出了一坛子灵酒,笑道:“每次都要劳烦念凰为我煮茶,不若今日咱们换换口味,请你尝尝我师娘亲自酿造的瑶华琼浆可好?”
凤念凰闻言一怔,旋即笑道:“六哥知我素不饮酒,不过剑尊前辈亲酿的灵酒可是当世珍品,我自然愿意小酌几杯。”
酒入琉璃盏,弥香自流转,凤念凰端起酒盏浅尝辄止,又为柴斐斟满一杯,问道:“六哥今日似有心事,何不与我倾诉一番?”
柴斐又把盏中灵酒一饮而尽,而后面色一黯,言道:“以念凰的玲珑心思,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猜到我要问些什么,只是我若问了,你要如何答我?”
见到柴斐目露苦涩之意,凤念凰只觉胸口一疼,原本泛红的俏脸也跟着变得煞白,垂首许久,这才苦笑一声,回道:“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早。
是了,六哥心中怜我、爱我,自然不会对我生疑,我却忘了六哥的师门中全是才智通天的人物,只需一些蛛丝马迹,我便无所遁形。”
“唉!就知道我若相问,你便不会骗我,若非事关师门大事,使我不得不斩去一切变数,我倒愿意被你相瞒一生。”柴斐落寞言道。
闻听此言,凤念凰不禁湿了眼眶,哽咽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族中两位老祖宗被武尊前辈斩于白石谷后,乘凰族的担子便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至于之后的种种,说是被族人裹挟也好,还是我自己心有不甘也罢,终究还是在暗中做了别的布置,待到倾心于你之后,我已无法抽身。”
柴斐闻言又是一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储物袋,强笑道:“莫哭,你为化外遗族谋划本就天经地义,只是不该瞒我,否则也不会出现今日这般局面。
我家的事情你不知道,其实我师父与大师姐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你的那些谋划,他们只是无法接受你对我的欺瞒罢了。
唉——,我虽然是家里修为最低、也是最没出息的一个,但是所受的偏爱却也最多,值此多事之秋,我又如何能让师父和师姐他们再为我担心......”
第二百零一章 成全
看着摆在案几上的储物袋,再听了柴斐近乎呢喃的话语,凤念凰的一颗心霎时跌入低谷,轻咬红唇片刻,语带乞求地道:
“六哥,你不也说武尊前辈与聂宗主根本不会在意我的所作所为吗?若我自今日起彻底断了与那些亲族的联系,可还能够继续留在六哥身边?”
柴斐闻言摇了摇头,有些怜惜地对凤念凰道:“事涉族中亲眷,又岂是说断就断的?即便你有此心,却终究会被心怀叵测之人所利用。
唉!就连前次那场针对家师的流言风波,化外遗族竟然也敢参与其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还真是取死有道。”
听了柴斐这话,凤念凰彻底花容失色,急声道:“怎会如此?早前我已下了严令,命族人决不可与闲云观为敌!小妹这就动身前去诘问,若是真如六哥所说,我必会斩杀带头之人!”
大袖一挥,止住了凤念凰的身形,柴斐言道:“不用去了,此事安童早已查实,我也已经动用了四师兄麾下的‘影堂’高手,那些宵小此刻应该已经灰飞烟灭了。”
此言一出,凤念凰的脸上再无半点儿血色,颓然坐了下来,好半晌才惨然一笑,言道:
“六哥既然出手,想必行的定是霹雳手段,呵呵!素来只知六哥仁善、重情,我却忘了你的出身,闲云武尊座下弟子,哪个会真的心慈手软?”
见凤念凰在提及恩师名讳时,语气中隐有讥讽之意,柴斐眼底不由精芒一现!
凤念凰似也惊觉到了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沉默片刻,柴斐再次喟然一叹,言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我虽钟情于你,却也决不允许你对家师稍有不敬。
走吧,离开北荒,我今次下达的法令中并未提及‘绝杀’二字,影堂中人又知你我关系,想必不会杀伐过甚。”
“走?我能走去哪里?回归化外之地与你永不相见吗?咯咯......!如此也好,六哥不知,还有一件事情念凰一直欺瞒于你,其实我也曾是酒中豪客呢!”
言罢,凤念凰一把拎起酒坛,便开始仰头畅饮起来,更有两行清泪混入了琥珀色的酒浆当中。
见此情形,柴斐也觉心痛,几次想要开口,但却终究忍耐了下来,把心一横,扭头看向别处。
......
虽然相隔千里,但是柴斐与凤念凰的言谈举止却丝毫不差地映入了陈景云的识海。
一旁的袁华终于不再焦急,因为观主大人的脸上此时已经换成了一副老怀大慰的表情。
以天心感应之法探明了凤念凰对弟子心意之后,陈景云终于放下心来。不觉间,一股老父情怀涌上心头,直叫观主大人感慨不已。
“别说‘影堂’的事情你不知晓,在那些乘凰族修士身上种上法禁,之后全都驱离北荒吧。
至于红崖谷那边,为师就不去了,你去告诉小六,就说家里不缺他道侣的一口饭吃,让他们赶紧滚回天南!”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袁华不由大喜,师父既然这样说了,想必凤念凰对小师弟定是出自真心。
这就好嘛!原本以袁华的手段,想要探明凤念凰的心意可说是易如反掌,只因事关小师弟柴斐,才让他不愿出手。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师父的法眼,弟子这就去办!对了师父,您此次亲临北荒,想必不止为了小师弟的事情吧?嘿嘿!弟子近来自觉修为颇有长进,不知道能否从旁帮些小忙?”
抬手在袁华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陈景云笑骂道:“就你鬼心思多!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赶紧回去,为师此去天机阁是为了探一探天机老人的根底,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
袁华最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听说师父要办的是这件事情,便赶紧笑嘻嘻地捂着脖子遁身走了。
柴斐看着好似面团一般,实则主意最正,袁华可不愿意看到红崖谷那边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
崖间鸣鹤交颈,溪畔雎鸠相和。花间彩蝶双飞舞,人却欲离别。
喝光了大半坛子瑶华琼浆,凤念凰原本苍白的脸庞已是一片酡红,直直地盯着柴斐看了许久,见柴斐再不理睬自己,凤念凰轻叹一声,道了句“六哥珍重”,之后转身便走。
见凤念凰并未施展遁法,而是缓步离开,柴斐怎会不知她是在等着自己出言挽留?只是事已至此,哪怕是空留遗恨,他也绝难开口。
“咦?弟妹欲要去往何处?这怎么还哭上了呢?定是小六欺负你了,放心,师兄替你做主!”就在两个有情人快要肝肠寸断之时,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久旱恰逢及时雨,行船向西起东风!
闻听此言,凤念凰的双腿就好似生根了一般,再难挪动分毫,一双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内中全是不可置信之意!
非但凤念凰如此,就连柴斐在听到了袁华的调侃后,也变得有些呆愣,少顷回过味儿来,眼中立时泛起了喜悦的神采!
“行了,都别愣着了,为兄这两天光看着师父与柴二叔他们喝酒吃肉了,实是嘴馋的紧。
今日既有喜事,那便需得好生祭一祭自家的五脏庙,弟妹速速准备几个佐酒的菜肴,让我与小六畅饮一番!”
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可就多了,凤念凰不是蠢笨之人,这一次她可是把“弟妹”二字听了个清楚明白,一张俏脸“蹭”的一下变得更红,答应一声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柴斐的脸上此刻哪里还有早前的凝重?赶紧将袁华请至主位,而后搓着手急声问道:“四师兄,你是说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同意我与念凰的事情了?”
袁华闻言笑而不语,指了指案几上的空酒坛子,示意柴斐自己看着办。
柴斐见状一拍大腿,自责道:“瞧我这榆木脑袋!小弟这里恰好还有三坛子从师娘那里骗来的‘瑶华琼浆’,放在我这里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正该孝敬师兄才是!”
给柴斐投去了一个“算你小子识趣”的眼神之后,袁华这才笑吟吟地回道:
“应该算是同意了吧,师父的原话说的是‘闲云观里不缺你道侣的一口饭吃,让你们两个赶紧滚回天南!’,哈哈!”
一旁正在整备吃食的凤念凰闻听此言,险些喜极而泣,强自压下起伏的胸意,而后来在袁华面前蹲身施礼,言道:“念凰拜见四师兄。”
袁华坦然受她一礼,自指间摄出一面精致的圆镜,言道:“以小六的身家,原本不必我在这里多此一举,不过礼不可废,这面‘正心镜’虽只初入玄阶,却也威能不小,这便赠给弟妹吧。”
凤念凰双手接过“正心镜”,恭声谢过之后,正色道:“四师兄放心,念凰自今日起定会正心、正念,绝不辜负师兄的期望!若违此誓......”
摆手阻止了欲要起誓的凤念凰,袁华复又言道:“今后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言语了。
对了,我已命人将那些不肯听你号令的乘凰族修士逐出北荒,不过此事可一不可再,如若再有下次,我必将其荡平!”
凤念凰闻言大喜,想要再次出言感激时,却听柴斐从旁言道:“师兄放心,若是念凰的那些族人依旧不识好歹,到时我会亲自出手!”
第二百零二章 被晾在了一边
且不说红崖谷这边凤念凰对袁华这位四师兄是如何的感恩戴德,心事尽去的柴斐又是如何的兴致高涨。
单说陈景云在打发走了弟子之后,稍加思量,便架起遁光,径往天机阁方向去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试探天机老人的根底,陈观主虽然不能展露造化境的修为,可也把周身的气机提到了元神境巅峰。
如此只差半步就能跨过那道天人屏障,此等境界相信能够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
此行只需大鸣大放的拜访即可,因为任何心机手段在天机老人面前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罢了,人家走过的桥,恐怕真的要比陈景云走过的路还要长。
天花随降,云霓之中自有祥光瑞霭,当陈景云的法驾慢吞吞地来在了天机阁山门外时,林朝夕早已笑吟吟地迎在了那里,与他同来的,还有迟问道与另两位天机阁大能。
“哈哈哈!诸位道友,一别多年,诸位风采更胜往昔!”陈景云降下云头当先揖手言道。
迟问道与另外两人虽然心有疑惑,不明白身处谣言风波中的陈景云因何突然造访,却也礼数周全,只有林朝夕是真的心生欢喜。
客套几句之后,迟问道一边引着陈景云踏足玄玉石阶,一边把话引向正题,问道:
“我观道友修为又有精进,此乃我人族之幸也!只是道友久未现身北荒,今次突然前来想必不会没有原因。”
听了迟问道的问话,林朝夕这才惊觉陈景云的周身气机已经不如当年那般清晰可辩。
细一感应,知道大师兄所言果然不假,想不到陈景云竟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便达到了此等境界!
“迟师兄法眼无差,实不相瞒,贫道此来正是因为修行上遇到了一些关隘,想请天机前辈指点一二,叨扰之处还请见谅。”陈景云正色回道。
迟问道闻言面露难色,踌躇言道:“唉!闲云道友有所不知,家师自从三十年前被宿敌以阴毒咒术所伤之后,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就连我等也是等闲不得相见。”言下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倒有些可惜了,贫道近来偶得一丹,功可滋养神魂、稳固道基,想必在半步元神境修士渡劫之时会有大用,此来也是想请天机前辈为灵丹赐名,也好借机提高丹药的名气。”
见陈景云说话之时已经将一瓶灵丹拿在手中,迟问道等人如何能不心动?天机阁的几个小辈里面,迟钰已经在半步元神的境界耽搁了太久,而陈景云身为丹道宗师,所言自然不会有假。
也不推辞,迟问道伸手接过丹瓶,哈哈笑道:“闲云道友丹道修为精深,与文琛并称三族第一,我等着实钦佩的紧呐!不若道友先到我小师弟的观潮峰上做客几日,别的咱们稍后再说。”
“如此甚好!那贫道就静待迟师兄的佳音了!”大能境修士的面皮可是值钱的紧,因此陈景云并不担心迟问道收了灵丹却不办事。
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三言两语敲定了此次的交易之后,迟问道便与另外两人告辞离开,只把林朝夕留在了原地。
林朝夕见状苦笑一声,传音道:“老兄何必如此?你若提前传讯观潮峰,我自会到师尊那里为你说项,何况家师对你素来另眼相看,想必不会拒绝。”
“哈哈哈!林道友若为天机阁当代宗主,贫道说不得就会空手而来,区区丹药而已,以之交好贵师兄也算值得,总不能让人说我不懂礼数吧?”
“你呀!还真是把什么事情都放在明处,如此也好,倒省了我的一番口舌,我已经在清韵阁中备下棋局,咱们一边饮酒,一边对弈如何?”
“那还等什么?贫道近来可是手痒的紧呐!”
两人以道念交谈了几句,便一同上了观潮峰,想必棋局之上会有一场好杀。
......
方寸崖上芳草碧,占星岩下有真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荒人族的擎天玉柱天机子居然爱上了摆弄灵植,在通幽草庐外面开出了一块园子,每日里捉虫培土,过的怡然自得,浑不将外物挂在心上。
看到迟问道到来,天机子笑呵呵地将一条肥大的青虫丢到园子外面,而后拍落手上的泥土,招呼弟子过来一同饮茶。
师徒二人坐定之后,不待迟问道开口,天机子已经当先言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小猢狲今非昔比,此次登门恐怕没安好心。”
迟问道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勃然大怒,拍案道:“他敢!咱们天机阁岂是旁人可以放肆的地方?弟子这就将其驱离!”
“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躁?难怪修为一直停步不前!妖族洛玄青踏足造化境,又恰好被闲云小子赶上,他想必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对为师的修为有了怀疑,这是特意来探为师的底细来了,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小子!”
被师父呵斥了两句,迟问道难得地老脸一红,待听完了后面的解说之后,也跟着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但又有些不愿相信,于是出言问道:
“您是说闲云子只从洛玄青踏足造化境一事,便猜到了师尊的修为非只表面上看起来这样?这可能吗?毕竟两者之间并无联系。”
天机老人闻言有些气恼,哼了一声才道:“你呀!若是论起心机算计,与那小猢狲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若没有倚仗,又岂能容许洛玄青轻易破境?那小子就是看破了这一条,这才肯乖乖地送上门来。”
迟问道虽非精于算计,但也在天机老人的话里面听出了端倪,心道:“既然一切都在师尊的预料之中,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又饮了两口清茶,迟问道有些为难地道:“师尊,弟子方才已经收了闲云子的丹药,呃......此丹对迟钰大有裨益。”
天机子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弟子道:“拿了就拿了!这是在给那小猢狲脸面,为师岂是那么好见的?就让他在观潮峰上多待几日,也省得你小师弟无聊。”
见天机老人笑的畅快,迟问道心中也觉有趣,暗道:“多少年未见师尊如此愉悦了,也只有在事涉闲云子时才能引动他老人家的心绪吧,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第二百零三章 安之若素
灵云缭绕的弈剑峰虽然不是剑煌山的禁地,但是众剑修若是想去沾一沾太上长老留下的道韵,却是难上加难。
原因无它,只因已经成为了元婴境修士的肖升死活不肯充任乙阙门的实权长老,而是带着那队老兄弟继续驻守弈剑峰洞府。
也正是因为得了洞中散出的灵气相助,他们这队修士可说是进境远超旁人,此时随便拎出来一个,竟都有着结丹中期以上的修为,兼且众人都曾得过陈景云的指点,因此竟还自重身份起来。
今日聂婉娘分身到来,不待温易安与一众乙阙门高层相迎,她便径自入了洞府,肖升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尽皆抖擞精神,只盼着此时能来几个进犯之人,好让他们将之捉去邀功。
又过片刻,袁华与柴斐、凤念凰三人架着遁光赶了过来,灵聪兽看样子已经知道了自己处境堪忧,裹挟着白猿蔫头耷脑地随在几人身后。
肖升与袁、柴二人最是相熟,见状暗道一声不妙,连忙迎上前去小声说道:“今日聂师伯似乎脸色不好,两位师叔还需小心一些。”
袁华又不曾犯错,自然是无所谓了,只是这一下却苦了柴斐,他们三个原本是要直接回归伏牛山的,却不意在途经剑煌山时接到了大师姐的传音。
凤念凰同样心中忐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只要一想起聂婉娘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她便觉得脊背处一阵阵的发寒。
此时温易安与凌度等人也都赶了过来,正要上前说话时,却听洞中传来了聂婉娘的声音——“小六,你且进来,师姐这里有些事情要与你商议一下。”
柴斐闻言,一张脸立时变成了苦瓜模样,与温易安等人拱了拱手,又示意凤念凰不必担心,这才努力堆出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进了洞府大门。
见他如此,袁华不由仰头望天,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状,灵聪兽则是夹起了尾巴,几次想要逃跑,不过终究还是没有胆量。
随着一阵“乒哩乓啷!”的杂乱动静、以及柴斐的惨叫声从洞中传出,整个弈剑峰似都跟着颤了几颤,凤念凰见状立时花容失色,身形一晃就要冲入洞中!
袁华哪能让她进去添乱?大袖一挥就把凤念凰给扫了回来,口中劝慰道:
“弟妹稍安勿躁,大师姐这是为了小六好,家里的规矩你不知道,一件事情断然不会挨两顿揍,倘若小六今次落到师父手里,嘿嘿!”
一句话把凤念凰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道:“不想六哥的师门中还有这样的规矩,难不成自己一会儿也会被洞府里的那位暴打一顿?”
温易安等人则是各自忍笑,虽然不知道柴斐今次犯了什么错,但是在听了袁华口中的“弟妹”二字之后,不禁都有了极为“恶毒”的猜想。
盏茶功夫之后,洞府大门轰然打开,众人忙往里看时,却见笑意盈盈的聂婉娘已经当先走了出来,随在她身后的则是低眉顺眼的柴斐。
脸上倒是没见什么伤,外袍似乎也换了新的,不过只看柴斐有些拖沓的双腿,以及不断抽动的嘴角,就知道他此时是在强装不痛。
凤念凰的心里原本还有些愤愤然,此时一见聂婉娘含笑扫量着自己,立时就如老鼠见了猫一般,哪里还顾得上柴斐的伤势?腰身一矮,便蹲身拜了下去。
见她如此乖巧,聂婉娘脸上笑意更浓,言道:“都是一家人,日后这些虚礼就都免了,我今次乃是分身北来,因此身上没有什么上好的灵宝,归宗之后一并补给你吧。”
凤念凰闻言连忙称谢,见聂婉娘把头转向别处,这才急忙上前扶住柴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瞥了一眼躲在袁华身后偷瞧自己的灵聪兽,聂婉娘哼了一声,笑骂道:
“好一个不遵法旨的憨货!躲着干什么?算了,我就不处置你了,不过师娘已经在后山支好了大锅,正等着将你剥皮熬汤呢!”
一听这话,胖东西立时就来了精神,整个闲云观里它最怕的就是聂婉娘,至于陈景云和纪烟岚嘛,自己只要主动把屁股伸过去,顶多也就是挨上一脚,灵聪大爷挨踢挨的多了,还差这一回吗?
与温易安见礼之后,众人来在了崖边老树荫下,聂婉娘先将一块玉简交到袁华手中,而后吩咐道:
“小四,你先在北荒这边逗留一段时日,师姐今次做了一些针对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布置,你需从中策应,以免失了先机。”
以道念扫过大师姐递来的玉简,粗粗一看,袁华不由得心花怒放,心道一句“终于到我一展所长了!”,而后连忙点头应下。
见一旁的温易安等人皆有问询之意,聂婉娘笑着解释道:“既然玄成子等人一直贼心不死,咱们自然要给那些老贼找些事做,今次乙阙门不必参与其中,否则难免授人以柄。”
对于聂婉娘的心机智谋,温易安早已心悦诚服,非但是他,乙阙门的诸位长老哪个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此刻听她如此说,众人也就不再追问,而是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又自交代了几句之后,眼看着天色不早,聂婉娘便与温易安等人作别,之后脚下轻云一现,已经携着柴斐与凤念凰飘然南去了。
躲在袁华身后的灵聪兽以为聂婉娘忘了它与白猿的存在,正欲撒欢时,却听聂婉娘的声音远远传来——“还不跟上?难不成让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
朝看云海起波澜,暮执黑白衍乾坤。
有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陈景云这几日在观潮峰上待的着实舒坦,每日里在棋盘上与林朝夕杀的是天昏地暗,好似已经把此行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
巧鸳仙子心中窝火,原本还想着在好友的道侣面前展露一下自己高超的厨艺,哪成想两个棋痴遇到了一起之后,除了饮了几杯观潮峰的美酒解渴之外,居然视诸般佳肴于无物。
“哈哈哈!看我斩你大龙一雪前耻!”
“哼哼!看我合纵连横、星火燎原!”
“可恨!可恨!”
“可笑!可笑!”
......
眼见着林朝夕与陈景云一个恨得咬牙切齿摔了酒盏,一个抚掌大笑神采飞扬,巧鸳仙子只得离他二人再远些,心里埋怨道:
“师尊他老人家也真是的,晾人家几天也就算了,若是日子再久些,自己的夫君岂非要被折磨疯了?”
第二百零四章 机锋
又与林朝夕在棋盘上厮杀了数日,大呼过瘾的陈景云终于将天机阁这位当世棋道高人给折磨的没了脾气。
随着林朝夕恨恨地一把拂乱棋局,两人相视大笑,之后皆觉口干舌燥的厉害,于是一同移步,终于开始了第一次正常的饮宴。
巧鸳仙子得了机会,笑盈盈地指挥着仙娥布置席面,不一会儿,老大的一张暖玉案几上就已经摆满了珍馐美味。
既然人家的道侣如此用心,陈观主口中自然不乏赞美之言,大快朵颐之时还不忘送出一瓶驻颜灵丹,直把巧鸳仙子喜得是眉眼弯弯。
酒足饭饱之后,陈景云有意无意地扫了方寸崖方向一眼,沉吟片刻,叹道:“看来天机前辈今次是真的不愿见我,否则也不会数日未曾召见。”
林朝夕见他语带泄气之意,从旁劝道:“方才我已经问过大师兄了,大师兄早将道友的来意说与家师,怎奈得到的答案却是模棱两可。
老兄暂且在我这里多待几日,若是到时候师尊仍然不曾召见,林某自会前去相求。”
拱手谢过了林朝夕的好意,陈景云笑着说道:“即便今次见不到天机前辈也不打紧,能与道友这样的棋道高手放手厮杀,已然不虚此行了。”
林朝夕闻言苦笑,言道:“你倒是解了手痒了,却把我折磨的不轻,我打算自今日起封盘三年,好好回味一番这几日的大败。”
“哈哈哈!如此甚好,相信三年之后道友的棋力定能再进一步,倒时贫道必会不请自来!”
闻听此言,还没等林朝夕开口,巧鸳仙子却已“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言道:
“下次来时别忘了带上烟岚,到时候也让她看看两位棋道高人是如何的胡搅蛮缠、摔杯子摔碗的!”
听巧鸳仙子说的有趣,陈、林二人复又大笑,直把崖边的云海都震的如同潮水一般倒退了回去。
恰在此时,方寸崖上忽有骂声传来——“哼!两个猢狲居然笑的这么大声,不知道已经扰了老人家的美梦吗?闲云小子,听闻你的修为又进一步,今次想必是特意过来炫耀的吧!”
林朝夕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目露喜色,连忙向陈景云使眼色,示意让他说些好话。
岂料此刻的陈景云却已经做出了一副高傲状,略带得意地道:“正是如此,小子此来确如前辈所言,大半是为了显摆的。”
这一下可把林朝夕惊的不轻,想不明白陈景云怎会如此自大,而一直关注着观潮峰动静的迟问道等人则是尽皆动怒,只待师尊开口,他们便要群起而攻之。
“哈哈哈......!有趣、有趣!你这小子果然还如当年那般厚脸皮,行了,也不晾着你了,倒要看看你小子今次能否在老夫这里占到便宜。”
与迟问道等人所料的不同,天机老人非但没有动怒,听声音竟还好似十分开心。
陈景云闻言“嘿嘿!”笑了两声,又向林朝夕拱了拱手,之后身形一晃,便往方寸崖去了。
方寸崖上已经没有了当年那副阴阳团抱、草木枯荣的异象,若非占星岩中不时闪动几点玄奇的灵光,外人恐怕难把这里当成天机老人的隐居之所。
负着一只手的陈景云笑吟吟地行往通幽草庐,见天机老人正在园子里侍弄着那几株寻常的灵植,便也从篱笆墙的缝隙处挤了进去,想来是要帮忙。
天机老人对那些灵植似乎极为爱惜,见陈景云在那里胡乱地摆弄着枝叶,不由气得吹胡子瞪眼,指了指园子外面的两个蒲团,示意他滚出去等着。
陈景云自然从善如流,临出园子时还伸手摘下了一枚半生不熟的果子,咬了一口,觉得苦涩难咽,于是“噗”的一下吐在了地上。
天机老人见状就要喝骂,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呵呵笑道:“我这灵果非同一般,世间庸碌之辈想要闻味儿都难,你方才摘下的那枚更了不得,想必能换一瓶子上好的丹药。”
仔细瞧了瞧手中的半枚灵果,陈观主目露疑惑之色,没错呀,就是一块灵石能买一筐的茯苓果呀,怎么就能换自己一瓶子上品丹药了?
不过区区丹药还不被他放在眼里,见天机老人伸手讨要,于是弹指摄出一瓶灵丹,口中附和道:“前辈的灵果自然与众不同,可叹晚辈机缘不够,只能暴殄天物了。”
把丹瓶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天机老人又赶紧塞上瓶塞,笑道:“你这小子虽说脸厚心黑,但是炼药的手段却着实不错,既然你都如此大方了,那今日便请你品一品老头子自己种的灵茶吧。”
“前辈这可有些冤枉人了,晚辈修的可是君子之道,怎会是个腹黑的小人?定是有人在前辈这里乱嚼舌根。”
“哼!听闻西荒魔族前些时日身陨了一位大能境修士,东荒妖族也已经有了王族相争的态势,这样的‘君子之道’老夫可是闻所未闻。”
“哈哈!前辈数千年前就曾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晚辈这般筹谋,自然是受了您的教诲!”
“哈哈哈......!此言大善!”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各自盘坐在了蒲团上,天机老人极是宝贝地从腰间翻出一包灵茶,之后数了十几片投入壶中。
小火炉里灵火正旺,少顷,茶壶里就已经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天机老人拎起茶壶,往外倒出了两杯寡淡的茶水,示意陈景云品鉴一番。
这有什么好品鉴的?似这等劣质的灵茶,就连闲云观的外门弟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更何况是观主大人了?
见到陈景云笑吟吟地端着茶杯,就是不肯将之凑到嘴边,天机老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言道:“我这灵茶同样非比寻常,便连几个弟子来了,等闲也难喝上一杯......”
还没等天机老人唠叨完,陈景云早又把一瓶灵丹拿了出来,笑道:“今日若饮此茶,晚辈说不得就会知晓何为茶中珍品,却叫日后如何还能喝下旁的寻常灵茶?因此只能谢过前辈的美意了。”
似乎觉得陈景云说的也不无道理,天机老人微微点头,伸手接过陈景云递来的灵丹,而后美美地小酌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言道:“今日收了你两瓶丹药,那便回答你两个问题,如此也算两清。”
陈景云闻言放下茶杯,直视着天机老人的眼睛,正色道:“前辈智慧通天,又如何猜不到晚辈想问什么?”
天机老人同样把茶杯放在了案几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身后的那片占星岩,数息之后才道:“有些事情,你若不问,我便绝不可说。”
第二百零五章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有道是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儿,陈景云的心思何其敏锐?如何听不出天机子言语中的顾及之意?心底暗暗思忖:
“这却是有些奇了,眼前这老家伙威压妖、魔两族万年之久,又有什么是连他都要小心应对的?”
见对方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扫向了自己身后的占星岩,陈景云道念微动,就要行那探查之举,明知道天机老人是在有意为之,他也故作不知,倒要看看那片崖壁中隐藏着什么玄机。
他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天机老人的眼睛,不过老家伙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而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再斟一杯灵茶,居然任由陈景云的道念向岩壁延展。
此时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得就会心生疑窦,进而不敢继续施为,不过陈景云却不吃这套,造化境的实力摆在这里,就不信还真能生出什么变故来。
道念延展自是迅疾无比,方入占星岩内,陈景云就被内中的景象吸引了心神,不想一片小小的岩壁之中,居然隐藏着一片星辰空间!
空间广大,诸天星辰似实乃虚,虽无日月之轮转,却又有行有列,陈景云即便道念强横,但也一时探不到星空的边际,如此情形,叫他不得不心生警觉。
此时他已断定这方空间并非先天所成,而是造化境修士以大法力衍化而来,若是与之相比,陈景云耗费了三十年苦功才凝炼出来的造化秘境差了实在不止一筹。
也不用再去做什么无用功了,他此时只能显露元神境巅峰的修为,想必难以参透这处空间的秘密,于是将道念凝成一具法身,径往横亘于空间中央的那座星辰大殿遁去。
一步步拾阶而上,待陈景云的双足踏过了一千零八十级玉阶时,他的法身已经涨到了不下八百丈高,原因无它,只因越往上走,两级玉阶相距的间隔就越大,其上散出的威压也越磅礴。
装出了一副法身不稳的样子,陈景云举步行在全由璀璨星光凝成的广场上,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才终于来在中央大殿之外。
星辰大殿的恢弘不是言语可以描述的,反正陈景云在搜肠刮肚了好半天以后,依旧觉得一阵词穷,只得暗地里砸吧了几下嘴,空落落地兀自惊叹了一番。
两扇巨大的殿门并未闭合,光是横在其下的一道门槛就有千丈高下,陈景云抖擞精神,再把法身涨大一截,这才踮起脚尖,像只老鼠一样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殿中陈设不多,但却件件皆由星核打磨而成,屏、案、阁、架样样透着华彩,磬、鼓、箜篌亦是仙音长响,而在那张偌大的中央云床之上,此时正有一位素衣老者侧卧酣睡!
“嘶——!好纯粹的神魂!好高深的修为!”
见此情形,陈景云心中不由再起波澜,一是惊叹殿中那位的神魂强横,再则就是讶异于天机老人的修为高深!事到如今,他还如何不知云台上的老者乃是天机子的神魂所化!
这一回陈观主可就有些进退两难了,想要立时退走吧,他还有些疑惑未解,想要把天机老人的分魂唤醒吧,还怕人家二话不说就先灭了他的这具法身。
这具法身现在是真正的釜底游鱼,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是天机子的分魂欲要将之擒拿亦或打散,可说是易如反掌,虽然不会造成多大损伤,但也足够观主大人肉疼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说陈观主心生畏惧,那还真没有,大家同为造化境修士,即便天机子的境界高些,但是他若招来道器分身相助,孰强孰弱犹未可知!
况且陈景云总觉得天机老人的本体与这具分魂之间存着古怪。
分心两用之下,陈景云本体的脸上此时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星辰空间中的法身却已经气得是咬牙切齿!暗骂道:“好个万年老鬼!竟然设计将我的道念引入这方空间,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他却忘了,人家天机老人方才可没允他探查这片占星岩,是他自己中了阳谋,上赶子自投罗网的。
似是察觉到了陈景云这具法身中传来的情绪波动,云台上的天机子分魂忽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就有两道不带任何情绪的神光扫向了大殿门口。
陈景云此时倒是光棍的紧,即没躲闪、也不抗拒,心道一句:“想看是吧?那道爷今日就让你看个通透!”,随即就把一层气运金光附在了法身之外。
两道神光倏发倏收,只在陈景云的法身上转了一圈,便就收了回去,而后就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云台上传来——
“虽然气机古怪,但却是我人族苗裔无疑,你这小辈既然能被人道气运钟爱,我倒不好为难于你,说吧,天机子让你来做什么?他准备什么时候身陨?”
“呃——这——?”
几句话直接就把陈观主给问住了,心思电转之下,已经猜到了几分,不过还是觉得装傻充愣为好,于是连忙回道:
“后学末进闲云子拜见前辈!方才晚辈正与外面那位‘天机前辈’饮茶闲谈,无意间将一缕道念投入了占星岩中,好奇之下,这才凝聚法身贸然来此。”
云台上的天机子分魂冷笑一声,言道:“哼!什么无意之间?你能修到这般境界,想必不是傻子,难道此时还没想到自己是受了天机子的算计?你以为这片星辰空间是谁都可以随便探查的吗?”
陈景云的法身虽然不会脸红,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讪笑一声之后,言道:
“晚辈此来只为寻求修行上的指点,实在想不明白外面那位‘天机前辈’因何如此对我,至于让我进来做什么,亦或他老人家何时身陨,晚辈实在不知。”
“嗯,倒是本尊着相了,他的心机手段确实不是你能轻易揣度的,今次诓你进来想必也只是为了探探我的近况,老东西一向算无遗策,定然知道本尊不会伤你。”
听了那道天机子分魂对其本体的称呼,陈景云所凝法身的嘴角不由抽动了几下,做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状,连带着外界本体的脸上也做出了同样的表情。
“老夫知你心有疑惑,此事待你道念回归之后再行详说,你可将我得以延寿千年之事如实告知,看他作何感想。”天机老人本体言道。
“知你心有不解,也罢,粗粗算来,本尊也有六千年不曾与人说话,你且进来吧,本尊今日便与你详说一番。”天机子分魂言道。
陈景云的本体与法身同时得了吩咐,一时间竟有了一些错乱之感,本体横眉冷对面现怒容,法身则是做出一副谦恭知礼状,纵身一跃,便已跨过了横在身前的门槛。
第二百零六章 明月照南北,浮生共一轮
当陈景云收回了那道投入占星岩的念识时,东天已经升起了一轮皎洁的明月,方寸崖上银辉尽染,草木之中自有灵蝉抖翅。
此时的天机老人已经不在原位,而是负手立在悬崖边上,似是欣赏月色又似正在追忆往昔,山风拂过,衣袂飘飘,只把瘦高的背影留给了陈景云。
虽然在心中腹诽着老家伙的故作高深,陈景云的脸上却已经显露处了复杂的神色,坐在那里沉吟了半晌,这才喟叹一声起身走向崖边,口中言道:“前辈行事实在太过出人意料,这般手段实在是......”
天机老人并未回头,听到陈景云欲言又止,不由哈哈笑道:“实在是什么?太疯狂了是吗?小子,没有生在万年之前是你的大不幸,斯时三族混聚、诸强林立,凡有争斗必定血染长空!一众绝代天骄哪个不疯?哪个不狂?”
说不向往那是假的,不过陈景云的嘴里却不这样说,与天机老人并肩站在了崖边,笑道:“比起那样的大争之世,我更喜欢如今的平静生活。”
“平静生活?小子,你的所作所为我虽并非全然知晓,但也能够猜出个大概,安安心心地等着代替老夫坐镇人族不好吗?何必搞出那么多事情?”
知道天机老人意在试探,陈景云不由心中暗啐,看来老家伙并不是真的算无遗策,否则也不会搬出这么大的一个甜瓜来给自己吃。
“天大的冤枉!晚辈除了在妖、魔二族使了一些手段之外,旁的可真是什么都没做!这些年虽说一直苦心经营天南,那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徒子徒孙们有一处安身之所。”
听陈景云如此说,天机老人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小子刁滑”之后,也就不再试探,而含笑问道:“你与里面那位相谈了这么久,却不知他在听闻老夫得以延寿千载之后是何表情?”
陈景云嘿嘿笑了两声,却是不肯告知,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轮明月,口中喃喃有声,竟似诗兴大发,直到天机老人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才说道:“前辈真要我说?”
虽然知道定然没有什么好话,天机老人却依旧难掩好奇,催促道:“少在这里磨蹭,否则之前答应你的两个问题就此作罢!”
“里面那位前辈的原话是——‘好个天机老贼,居然敢算计到本尊头上!如此也好,到时叫他连本带利一起还来!’就是这样了。”陈景云语带为难地道。
“哈哈哈......!真是被猪油蒙了心!那厮与我本就一体,还说什么连本带利?看来这回真是被气得不轻!甚好,甚好啊!”天机老人畅快大笑道。
大笑了一阵之后,天机老人回头看向陈景云,见他面露狐疑之色,于是敛去笑意,言道:“里面那位的来历想必你已知晓,这也是老夫并不在意妖、魔二族坐大的原因,而你所奇的定是老夫与分身之间的关系吧?”
陈景云点头道:“从来只知强干弱枝才是正理,却不知前辈因何要将九成修为分给分身,自己却只保留了元神境巅峰的修为?晚辈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觉得前辈行事有些疯狂。”
“哼!狗屁的强干弱枝!修为不够如何能解其中真意?你的那具灵器分身在寻常修士眼中自是不俗,但在老夫眼里却与鸡肋无异。”天机老人丝毫不留情面,哼声言道。
“道器分身的玄奇又岂是你这老鬼可以看透的?莫说你的本体未至造化境界,便是占星岩里面的那位怕也看不透本道爷的黄庭秘术!”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的脸上却是一副受了打击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多谢前辈点醒,不过晚辈还是觉得自己的那具分身用处颇大,虽然不能独自修行,但却胜在绝无二心!”
见陈景云仍在这里嘴硬,天机老人也不跟他计较,转言道:“你这臭小子此来不就是为了探查老夫的虚实吗?如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又作何感想?”
“不瞒前辈,方才骤然知晓您老的分身早已踏足造化境界,晚辈一时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人族有您坐镇自能傲视妖、魔两族,忧的却是您的本体一旦身陨,里面那位恐难再将人族之事放在心上。”
陈景云这话说的有些前后矛盾,不过天机老人却能明白其中的含义,笑道:
“你有此心,倒也没有枉费老夫对你的期许,此事不必担心,我与那位早有约定,在我本体身陨之前,他会为天机阁出手三次,一旦到时元魂归一,则必先荡平三族隐患。”
虽然天机老人是笑眯眯地说出了这番言语,陈景云却能在其中感受到森冷的寒意,心中冷笑一声,正色道:
“前辈一心为我人族,实乃后世楷模!却不知荡平三族隐患之后,前辈又将何去何从?这是晚辈的第一个问题。”
闻听此言,天机老人捋了捋自己长须,复将目光投向遥远的星河,眼底隐有迷醉之意,片刻之后,叹息道:
“唉!造化境又如何?若无超脱之法,终究不过是笼中鸟雀,安能大自在?那条路既然众先贤走得,我又如何走不得?”
“与这老鬼说话可真是费劲!想要勾起我的好奇,进而问一问‘那条路’到底是哪条路?做你的春秋大梦!”
陈景云再次心中腹诽,却也不得不佩服天机老人的阳谋手段,若非早在“墨玉笏板”中知晓了‘通天之路’的存在,后来又从舜易嘴里得到了详情,他今日怕是无论如何也要追问一番,说不得就要乖乖跳进人家撑开的口袋。
想到这里,陈景云也把目光投向星空,言道:“早前曾在一些杂文典籍中看过一些记载,说是九天之上有神仙宫阙,内中住满了仙佛道祖,前辈欲要寻之也在情理之中。”
一句话差点没把天机老人噎死,心道:“狗屁的神仙宫阙、仙佛道祖!那些低阶修士凭空臆想出来的东西也配自己追寻?这小子太过滑溜,居然真能忍住不问!”
此时一片浮云游过,恰好遮住了明月,陈景云与天机老人似乎同时失了谈兴,居然各自沉默起来,也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忽有一阵山风自崖下袭来,直把两人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那轮明月也终于在此时跃出了浮云,重又开始倾撒银辉。
“小子,还有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天机老人寿眉一挑沉声问道。
心知天机老人是在故作不耐,陈景云不由心下暗笑,也不打算继续周旋下去,于是稍加沉吟之后,朗声道:
“明月照南北,浮生共一轮!天机前辈,却不知您老人家打算何时允许北荒诸宗对我天南动手?”
“哈哈哈......!”
一听陈景云居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天机老人立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似乎还透着莫名的欣赏之意,笑了好一会儿,才指着陈景云道:
“不急、不急!怎也要等到百年期满才行!老夫可不想落下个言而无信的骂名!”言罢又是一阵大笑。
陈景云闻言也笑,拱手言道:“那晚辈可要回去好生准备一番,怎也不能被前辈看轻!告辞了!”
看着陈景云飘然远去的身影,天机老人捻着胡须连连点头,喃喃自语道:“不愧是老夫看重的小子,单只这份远见,就不是那些庸材可以比拟的,需得好生打磨一番,方能为我所用。”
第二百零七章 操心的命
传讯与林朝夕夫妇告辞之后,陈景云一路向南,沿途并未多做停留,就连两个老友也没去拜访,而是直接南归。
今次天机阁之行着实让他开了眼界,天机老人的分身居然早已臻至造化境界,如今只待本体身陨便可元魂归一,到时当世能与其抗衡者怕是只有自己一人!
至于只恢复了一两成修为的舜易,以及初入造化境的东荒洛玄青,还有西荒的钰阙魔皇,恐怕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遁行之中,陈景云的脸上不由泛起了懊恼之色,如果当年不是为了扬名北荒而与文琛联手炼出了“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天机老人的本体此时恐怕已经天人五衰了吧!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何用?其实在陈景云心底的最深处,此时竟还隐隐透着兴奋之意,这方世界也正是因为有了天机子这样的超卓人物,才会变得如此生动有趣吧!
心思电转之间,陈景云不禁想起了那座坐落在蓬莱仙山山阴处的巨大冥冢,冢内那位早已坐化的上古仙贤是否也如天机老人这般?若真如此,日后却需好生留意才行。
“左右还有几年光景,不若先把几个弟子的喜事办了,只是小四那里却该如何?难不成一下子把那七个丫头都给娶了?自己这里倒是没什么,就怕过不了烟岚那一关。”
一想到几个弟子的婚事,陈观主又觉一阵头疼,于是便又折道红崖谷,顺手将袁华给擒上了遁云,在真正的大势面前,小小的筹谋算计实在不值一提,提升自身实力才是根本要务。
袁华这些日子正在大展拳脚,暗、影两堂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下已经提早完成了聂婉娘之前的布置,只需等到时机成熟,就可以针对紫极魔宗和遁世仙府开始动作。
岂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情愿,袁华却实在不敢出言争辩,没见自家师父此刻正一脸的笑意吗?那可是找茬揍人的前兆!
路过苍山大营时,陈景云又蛮横地把柴二蛋与程大胆摄到了遁云上,事关程石与柴斐的婚事,他们两个岂能不参与其中?
......
牛家村一直是陈景云心中的一方净土,在朝阳的映照下,此时的村庄好似镶嵌了一道金边,炊烟袅袅、云蒸霞蔚,好一副与世无争的画面。
凤念凰今日依旧早早起身,先到纪烟岚的居所问安之后,便移步去往村中,柴婶子与李大丫对她的疼爱不会掺假,便是杀伐果断的“血衣仙子”也要生出孺慕之情。
知道自己过去所行之事并不光彩,因此凤念凰在面对后山众人时可谓谨小慎微,生恐一个不好惹人厌烦,柴斐早就劝说过了,可惜作用不大。
香风满路,灵猴嬉枝,两道飞瀑自头顶的灵峰之上倾泻而下,尚未触及地面,便已化作了四散的灵气,充斥到了百里方圆的仙家圣境当中。
自从那日来到了伏牛山,凤念凰就觉得自己像是身在梦中。
两座偌大的灵峰就那样明晃晃地悬在当空,难怪宗门会有源源不断的辰翠石与青灵玄石可以用来交易,后山上的“混沌琉璃树”,山腹中的造化秘境......
舜易师伯与卫老祖乃是大能境修士,轻歌嫂子居然出身海外修真界,还有村中那些喜欢拉着自己闲话家常的长辈......
一想到山下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凤念凰的嘴角便跟着翘了起来,从没想过修士之间还有这样的相处方式。
没有森严的等阶划分,没有宗族里的勾心斗角,相互看不顺眼时,打过便是,隔天依然会聚在一起嗑瓜子。
婆婆李大丫可是一个霸道的主,自己虽然是她的忠实拥趸,但是躲在一旁摇旗呐喊是一回事,亲自上场动手却要另说,那位善使灵针的婶婶可是号称例无虚发,自己还是躲远一些才好。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原来师父自幼便在村中成长,能有今时今日足以威压三族的修为,竟是百年间自行修习所得!谪仙降尘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吧?世间修士若与师父相比,怕连萤火之光都谈不上的。”
就在凤念凰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忽见一片轻云降在了后山,旋即耳边传来了聂婉娘的声音:“念凰,师父已自北荒归来,你且随我同去拜见。”
闻听此言,凤念凰不禁心头一紧,正要转身折返后山时,身边却忽地多出了柴斐的身形,看他那副汗津津的模样,就知道方才赶了急路。
“大师姐今次可是给我派了个好差事,险些跑瘦了腿!哈哈!别愣着了,快随我一同到后山去,今次老爹也在,师父那里的一顿打算是彻底免了!”
见柴斐说的有趣,凤念凰也跟着笑了起来,感受着道侣手中传来的温度,心中的最后一丝怯意也随之散于无形。
......
柴二蛋惯会在陈景云面前撒泼,方才在遁云上就对观主大人好一阵埋怨,说自己乃是镇守苍山大营的主帅,绝不可以轻易离开,直到得知今次是要与他一起商议柴斐的婚事之后才闭上了嘴。
程大胆最是憨厚,早前他也见过轩辕菁华,认为是老程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才有那样一位天仙般的姑娘看上自家石头,他却不知,身为武尊亲传兼且还是炼器宗师的程石在修行界中的身份与地位。
“小四,去把你爹也请过来,其他人全都散了吧,长辈们谈事情,你们跟着掺和什么?咦?怎么不见芷儿姐妹?小五,你去药园把她们七个唤来。”
此言一出,众人哪里还不明白观主大人的心思?几个小的立时挤眉弄眼起来,袁华则是闹了个大红脸,师父的心意他自然知晓,寻思着终究要过这一关,于是咬了咬牙,闪身回了村中。
那日折返伏牛山时,柴斐与凤念凰曾在苍山大营逗留一日,柴二蛋一见胖儿子为自己带回了如此出众的儿媳,欢喜的几乎找不到北!
此时发现柴斐带着怯生生的凤念凰站在草亭外面,于是连忙招手,示意两人近前说话。
“念凰拜见师父,师父成全之恩弟子永不敢忘!”
含笑受了凤念凰的叩拜大礼,陈景云抬手将其拂起,言道:“过往种种皆可不究,来日却需慎行,你们两个既然互许真心,为师哪有拆散的道理?”
言罢又对柴斐笑骂道:“你这孽徒!仿似昨日还骑在为师的脖子上耍赖,怎么今日就已经有了道侣了?好生修行,否则何以护持亲眷?”
一句话把柴斐说的是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时哽咽不能言。
第二百零八章 众弟子各占灵峰
程石与柴斐的婚事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外乎定下日子、摆好排场,这些事情彭仇夫妇自会处理的妥妥帖帖,无需观主大人费神。
凤念凰因为身份的原因,其族人入不了闲云观的门庭,此事她也心知肚明,虽然有些遗憾,但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轩辕菁华那边自然也没问题,只需陈景云与纪烟岚亲自走上一遭即可,轩辕家的几位老祖想必早已等的心焦,正巴不得与闲云观联姻呢。
唯一的麻烦就是袁华与白氏七姐妹,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纪烟岚,见这位闲云观的当家主母此刻正蹙着眉头品茗不语,陈观主便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片刻之后,老实巴交的袁老实已经随着儿子来到了后山,一见众人都在,立马变得扭捏起来,手忙脚乱地做了个罗圈揖,这才被袁华推着进了草亭。
“我说老袁,不是兄弟说你,好歹也是六转境的高手了,怎么这面团性子就不能改改?幸亏小四的脾性没有随你,不然呐,怕是想娶个媳妇都难!”
在整个牛家村中,柴、程、袁、季四家走得最近,这种关系旁人羡慕不来,是以柴二蛋话虽说的难听,但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透着的亲近。
袁老实闻言也不争辩,嘿嘿笑了两声,看着立在亭外的儿子,眼中全是满足之意,也是,闲云观袁四爷的名头天南地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少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这里也没外人,小四,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总要有个说法才行。”陈景云接过柴二蛋的话头,对袁华言道。
袁华早知师父会有此问,见问并不迟疑,一本正经地道:“弟子原本只与阿芷两情相悦,却不想她们姐妹七人随着年纪与修为的增长,竟有了异体同心之势,这般情形也叫弟子十分为难。”
一听袁华这话,还没等陈景云开口,却把一直冷着脸的纪烟岚给气乐了,笑骂道:“孽障!听这意思,人家姐妹七个已经全数钟情于你?我若不允时,那便是棒打鸳鸯,且还一棒子打散了一群?”
袁华闻言满脸堆笑,不敢去接师娘的话茬,而是把眼神飘向师父,内中全是求助之意。
“呃——这个‘异体同心’确实无解,若是只娶一个,却要置其余六人于何地?都是自家孩子......舜易老哥,若论见多识广旁人皆不及你,你且说说。”
舜易原本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热闹,见陈景云把自己拖下了水,只得开口言道:“有什么好说的?那七个丫头本就同出一体,若是将来修为够了,说不定就能合为一人,到时闲云观里必能再出一位大能。”
“哈哈哈……!此言大善!烟岚,舜老哥说的想必不会有假,我看等一会儿问过了七个丫头的意思之后,如果真如小四所说,不若......”
没好气地白了陈景云一眼,又见老祖宗卫九幽也在一旁含笑称赞,纪烟岚不由哼了一声,抬手虚虚一招,就把躲在远处不肯上前的七女摄了过来,言道:
“方才的话想必你们已经听到了,看你们的样子,我也无需再问,罢了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下吧。”
闻听此言,几女尽皆面露羞色,看向袁华的七双美眸里面几乎快要化出蜜来。
袁华也没想到师娘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原本还打算演上一出苦情戏呢,现在看来却是白准备了。
袁老实大喜过望,告罪一声之后,就喜滋滋地闪身去了山下,想必是急着要把喜讯告诉自家婆娘。
……
定下了程石三人的婚事之后,自聂婉娘以下的一众闲云门徒立时开始忙碌起来,其间又数何弃我最是风光。
原因无它,却是这小贼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又寻到了几处上古宗门遗迹,其中更有数座灵峰藏于九地之下,如今拿来献礼正当其时。
聂凤鸣主动请缨揽下了移山的活计,这些年他可是被众人搅扰的不轻!
酸不溜丢赖着不走的程石和袁华、总爱上门打秋风的柴斐、借着与涂山轻歌说私房话的名义想把聂谪尘拐骗到自己门下的季灵。
几个小的也不消停,无事就会来寻小师弟玩耍,自家的胖儿子才几岁?能跟他们玩儿到一处吗?哼!盯着自己密库里的好东西才是真的!
说来说去原因只有一个,谁叫众人之中只有自己一人拥有灵峰居所呢?
现在好了,只需为几个师弟置好新家,自己想来能得清净,到时候几个小的再敢上门,就把腿给打折,倾城丫头就算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徒弟......
聂二爷的办事效率奇高,只几日光景,就已经风风火火地移来了四座倒悬的灵峰,竟连季灵的那份儿也给算在了其中,看架势,他是真的打算一劳永逸!
四座灵峰占尽了奇、雄、灵、秀四字,其中一座全由万载炎铁凝成的赤色灵峰被程石蛮横地占去,看样子是要把锻器堂整体搬到上面,只是不知道轩辕菁华愿不愿意,其实不用他抢,旁人还真就看不上眼。
一座雄浑厚重的盘土灵峰被袁华得了去,涅盘之土最善孕养灵植,不用说,他这是打算将白氏姐妹的药园移至峰上。
剩下的两座灵峰也自不俗,季灵与柴斐被灵峰晃花了眼,一时不知作何选择,一番犹疑之下,季灵最终选择了灵明玉峰,柴斐则选择了那座颛月石峰。
陈景云方才正与纪烟岚和聂婉娘等人讲述自己在天机阁的所见所闻,当他言及天机老人的分魂早已入了造化境时,就连舜易都是吃惊不小。
几人商讨了一阵,初步有了应对之法,见袁华等人已经嘻嘻哈哈地定下了几座灵峰的归属,于是止住了话题,都想看看陈景云今次会用头顶的六座灵峰布下什么惊世法阵。
岂料陈观主此番却不打算自己动手,而是对聂婉娘道:“婉娘,你这些年一直精研阵道,想必颇有收获,今日就由你出手布置法阵,也算是为师的一次考教。”
聂婉娘闻言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说了句“弟子谨遵师命”,之后便御身来在半空,大袖一挥时,早把正在胡乱堆砌殿宇的师弟师妹扫落尘埃,涂山轻歌最有眼色,一见大姐如此施为,连忙抱着呼呼大睡的聂谪尘躲出去老远。
此时的伏牛山上下早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武修,眼见着五座灵峰围着中央主峰徐徐转动,众人皆不由心驰神往起来,什么是宗门强盛?这便是了!
第二百零九章 去休、去休!
光阴总在不经意间缓缓流逝,世俗中的寻常百姓好似沧海中的无根飘萍,就连生死也不能自己掌控,修行之人虽然处境好些,但在天地洪炉当中也不过是大一点儿的蝼蚁罢了。
相距那场足足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热闹喜宴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有些人到死都不会忘记当日的宏大场面,就连见多识广的舜易与卫九幽每每提及此事时,都会忍不住称叹陈观主的手段。
漫天的灵宝撒了出去,就那么明晃晃地布满了整片天空!斯时无论是前来送亲的苍生岛修士,还是闲云观武修,亦或是赶来贺喜的乙阙门剑修,但凡自觉实力足够,就可以自行上前摘取,只需破了包裹在灵宝外面的微小法阵即可!
这是真正的天地万物皆可入阵,聂婉娘虽然凭借感悟诸天星辰妙义进而踏足道途,自问可以勘破世间任何阵法,但是似陈景云这般大袖一挥法阵自成的本事她却没有。
就因为观主大人酒醉后的一时兴起,整个伏牛山上下都跟着沸腾了起来,陪酒的舍了宾客,宾客们急红了眼睛,就连新郎官都带着新嫁娘跳到半空取宝,一时间,天上地下尽是声嘶力竭的呐喊助威声!
到了最后,身为大能境修士的许究竟也蠢蠢欲动,一千多件灵宝当中,有几样连他看着都眼馋,若非被纪烟岚白了一眼,许究怕是早都上去摘取了!
圣武尊今日散宝自非无因,一些心思活泛的武修已经隐隐有了猜测,知道大争之世相去不远,因此越发珍视眼前的欢愉时光。
“行道问本心,武法在修身。身心皆安乐,乃可见妙真......仙佛之与人,相去何其远?生即主于此,俗世亦由安......去休,去休!”
是日,陈景云大醉之际口诵偈语,外人只以为这是他的修行感悟,只有身边亲近之人才自内中听出了悲戚之意,怎奈当时无暇细问。
自从为几个弟子操持完了婚事之后,陈景云无事就会去寻苦月大师的晦气,与其对弈之时竟也不再留手,每次都要惹得老僧破口大骂。
如此过了数月光景,忽一日,那老僧又自发起了脾气,非要陈景云炼制一件上好的佛门禅衣出来,之后更是打上了辰翠灵峰,吵着要让聂婉娘亲手为他酿制灵酒,纪烟岚自然也没逃掉,一桌子素菜就需由她准备。
得了老僧的吩咐,陈景云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往日里不舍得用的珍惜材料大把大把的往外拿,待到禅衣现世之时,整片天空似乎都被佛光浸染!
纪烟岚强颜欢笑,聂婉娘目露悲色,两人不假他人之手,一时三刻之间就已经整备出了满满一大桌子素宴。
见到诸事停当,老僧这才面露喜色,一把夺过陈景云手中的法衣,爱惜地抚摸了几下,这才在季灵与涂山轻歌等人的伺候下将之穿在了身上。
闲云观亲传弟子一个不少地齐聚身旁,老僧自然十分欢喜,待见到清凉山弥陀寺的玄慧等人正畏畏缩缩地杵在远处不敢近前时,不由变了脸色,指着陈景云骂道:“小牛鼻子就是多事!把那几个孽障唤来作甚?”
一见师叔祖真的动了怒,已经眼眶泛红的柴斐连忙一袖子将几个和尚扇到了九霄云外,陈景云也在一旁连连赔笑,言道:“腿长在他们身上,关我何事?”
一番哄骗之下,老僧这才熄了怒火,一边大口吃喝,一边向众人讲述着当年他与灵猿子一同闯荡江湖时是如何的快意恩仇,说到自觉有趣处,还要大笑三声。
老僧笑的开怀,陪酒之人全都识趣地陪着笑脸,有几个想抹眼泪的,也被聂婉娘给瞪的硬是憋了回去,待到酒至半酣,陈景云终究不愿放弃,笑吟吟地道:
“老和尚太过马虎,之前给你的那枚‘回春造化丹’许是弄丢了吧?我这里正好还有几枚,就都便宜你了!”
苦月大师理也不理陈景云递来的丹瓶,反倒逗弄起了倚在身上的聂谪尘,看样子竟然是想怂恿小家伙喝酒。
见此情形,陈景云不禁勃然大怒,“砰!”的一拍桌子,喝骂道:“老和尚欺人太甚!当日是谁说要努力修行,好在大战起时拼死几个北荒宵小的?怎么突然就不想活了?难道把自己说过的话当成了放屁!”
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诸多晚辈,苦月大师并不着恼,笑道:“莫要激将,师叔可不吃你这一套,世人皆道长生好,却不知春生秋杀方使万物更迭,我也是参禅多年才悟透了生死玄机,如今归尘之心已起,你就莫要再强留了。”
一旁的纪烟岚此时也是心头火起,沉声道:“师叔讲的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好好的被晚辈们孝敬不好吗?您莫不是受了渡难妖尼的蛊惑?小六!速速将那妖人擒来!”
见柴斐起身要走,苦月大师无奈摇头,言道:“乖徒孙不要去了,渡难法师已经圆寂多年,你要去哪儿寻她?”
言罢又对纪烟岚道:“我这师侄是个有福气的,有你相伴左右,总能够平复他的杀心。
你不知道,这小子看似慵懒平和,实则戾气深重,简直像绝了‘老猴子’,可惜呀!那老鬼福薄,没能看见弟子得此良配,否则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耳中听着老僧的絮叨,陈景云不由悲从中来,想起年少时随在师父身边的无忧时光,不觉已是泪满衣襟。
“唉——!弟子因为一己之私已经强留了师叔百年,每每见您在师父陵前纠结生死,弟子亦是心如刀绞,婉娘,鸣起仙钟玉磬,送你师叔祖......归去吧!”
一语言罢,陈景云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履之艰、行路之难,直把虚空都蹚出了一道沟壑,再加上九天之上传来的悲戚哀声、九地之下荡起的阵阵阴风,原本一片祥和的伏牛山,一时竟似成了鬼域。
……
在两座并列的陵寝前面枯坐了半月有余,陈景云才在聂谪尘的呼唤下收起了哀思。
苦月大师含笑坐化,世间再也没有了纵横江湖数十载的“通背拳圣”,有的只是少了一条手臂的“灵猿仙师”。
……
捏了捏小徒孙胖乎乎的脸蛋,陈景云含笑收起了没放香饵的鱼竿,之后扫了一眼头顶那六座自行运转的灵峰,骂道:
“早就说过让你们到蓬莱仙山修行,怎么一个个的还都赖着不走?快滚!三年之内不许出来!”
随着陈观主的一声喝骂,十几道遁光立时就从六座灵峰之上冲天而起,柴斐走的稍慢一些,身后就有一只无形的大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二百一十章 海不释深、百川入汇
混沌琉璃树源源不断地自天元鼎中吸纳着灵力,枝叶摇曳间,早把一股股精炼过的混沌灵气吐了出来。
六座灵峰兀自运转,虽然未显禁光,但也足以调度周遭百里的天地灵气,因此不虞混沌灵气流散在外。
为了给门下修士增加一些保命的本钱,聂婉娘已经颁下法旨,不许一众亲传弟子再去争夺混沌灵气,想要提升修为,又不想远赴海外的,造化秘境自然成了首选。
彭逍与孟不同打着要帮各自的师父处理宗门事务的幌子,这一次并未前往蓬莱仙山,四代亲传弟子之中就属他们两个修为最高,也确实都已经担起了各自的责任。
今日得闲,师兄弟二人到聂婉娘那里交卸了差事之后,原本打算到秘境中修行一夜,待听说师祖正在后山替小师弟开小灶时,便嘻嘻哈哈地一起前去“偷听”。
陈景云这几日并未炼丹锻宝,而是借着难得的余暇在为聂谪尘亲自开蒙,说是开蒙,但是其中所涉的可全都是直指修行根本的精华道理。
那些道理在被他以极为易懂的言语表述出来之后,就连舜易听了都大为赞叹,赶紧把唯一的弟子拎了过来,好让余骨借机补齐根基。
鸣潭长响,水雾蒙蒙,此时的陈观主正懒洋洋地仰躺在软榻上,口中慢吞吞地说着一些妙法箴言。
聂谪尘挥着两只小拳头,正在卖力地替师祖捶腿,不时若有所思地问询几句,旦有所得,便会呵呵傻笑。
这是祖孙二人之间的“交易”,聂谪尘若想习得师祖的惊世神通,就要凭着揉肩、捶背、捏腿之类的付出来换,乃是所谓的“法不可轻传”。
余骨也没闲着,手上没轻没重地给师叔捏着肩膀,一双剪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异彩,想来所获颇多。
小火炉里“咕嘟嘟”地煮着绝品灵茶,彭仇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侧耳倾听。
没办法,外门弟子无缘祖师传法,只好由他死记硬背之后,再回去传于一众徒子徒孙,至于能得几分,那就不知道了。
相比于亲传一脉的大猫小猫三两只,闲云观外门可说是弟子众多,自从最开始的那场玩闹居多的“武林大会”之后,外门弟子五年一选的规矩也就定了下来。
如今将将已有百年,早有大批的武院精英投身其中,就连无果、田帧等人都已经成了师祖级的人物,外门壮大由此可见一斑。
“师祖,大师兄和三师兄又来偷听啦!”
粉雕玉琢的聂谪尘一见两位师兄来了,立时噘嘴告状,几个师兄师姐就知道占自家便宜,这是老爹亲口说的,想必不会有假,这不是么,现在连自己的便宜也占。
挤眉弄眼地在聂谪尘头上揉了几下,彭逍与孟不同便聚在了彭仇身旁,而后熟练地替自己添茶倒水,竟至师祖于不顾。
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彭仇示意两人专心听法,亲传一脉向来如此散漫,人家当师祖的都没说什么,彭大先生即便再重规矩,却也无可奈何。
“山不释高摩云直耸,海不释深广纳百川,地不释厚孕养万物,唯武法之道却需明释,盖因生而为人乃为后天,需得纳气化灵,借黄庭之法勘破顺逆,方使根基坚固,繁枝茂叶......而所谓的‘琴心三叠’......”
听着陈观主类似白话的讲法,舜易与卫九幽听的是连连点头。
从古至今两人经历的讲法多了,入耳的都是一些艰深晦涩的偈语箴言,好似若不如此便不足以显示高明。
而像陈景云这样以直白的言语将之讲出的,不说绝无仅有,也该是凤毛麟角了。
见陈景云终于从苦月坐化的悲伤里走了出来,纪烟岚亦是面露笑意,一边为舜、卫二人斟满灵茶,一边莞尔道:
“好好的一场开蒙讲法,到他这里怎么就变了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土财主呢。”
舜易闻言也笑,言道:“弟妹这话说的在理,我这老弟可不寻常,且不说他百年入得造化境的旷古资质,单就这份能让身边之人真心亲近的本事,老龙我就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一旁的卫九幽也道:“人都说高处不胜寒,修为到了绝高的境界,也就离‘孤家寡人’不远了,似他这样仍把自己当成俗世一员的,怕真是亘古未有。”
听卫九幽提及此事,纪烟岚也觉不可思议,当日他二人隐匿修为一同游历北荒世俗界时,陈景云是真的没有半点儿高高在上的心思,修仙者与寻常百姓在他眼中可谓一视同仁。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聂婉娘等人亦是如他那般。
如此上行下效之下,闲云观武修与天南百姓之间的关系可说是融洽至极。就连田间老农都敢招呼御空飞天的“神仙”为自己的旱地施法降雨,临了请上一顿羊汤大饼作为谢礼也就是了。
路过的“神仙”也都随和,和风细雨当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喝羊汤时往往还要夸赞煮汤的妇人几句,言说老嫂子的手艺真是一绝,估计不比总管宗门膳食的苏长老差到哪儿去!
百年的光阴洗礼下,“仙门”在天南百姓眼中已经不再神秘,街头巷尾乘凉闲谈时,谁都能够随口说出一些关于“仙人”的趣事。
若是自家的子侄里头有进到了皇家武院上京城本部的,那就更不得了了,只要在那里修满五年,出来之后哪个不是本领高强的“仙师”?腾云驾雾呼风唤雨?小事尔!
百姓们对天南武修的称呼虽然五花八门,不过却都脱不开一个“仙”字,姬桓大帝知道观主大人不喜欢这个称谓,还曾特意下诏说明。
怎奈百姓们心中自有计较,在这一点上,就连咱们这位千古一帝也难改变,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神仙嘛!多么令人神往!
......
皇城御花园中,姬桓与璎皇后对坐品茗,两人一个往南远眺、一个遥看北地,皆觉茶水太过寡淡,于是便将茶杯换成了酒盏。
“陛下,前日得了何师兄的传讯,说是倾城被她师祖撵去了海外修行,这一去竟要三年之久,不知我儿期间会否想家。”
姬桓同样目露思念之意,安慰道:“海外仙山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观主当年念我劳苦,这才许了入山修行的资格,蓬莱仙乡啊!你若去了也定然不愿回来。”
“咯咯......!只要一提到海外仙山,您就是这副样子,真有那么好吗?就不信还能比过造化秘境。”璎皇后因为姬倾城之故,曾经进过一次造化秘境,从那之后便将之引为谈资。
闻听此言,姬桓先是哈哈一笑,旋即眼中精芒一绽,沉声道:“莫急、莫急!仙山之中早有你我的安身之所,待到倾国一战之后,咱们一家人便再不分开!”
第二百一十一章 孟总管归京
听姬桓如此说,闻人璎不由面露向往之色,虽然贵为皇后之尊,但在修行了姬倾城自聂婉娘那里特意求来的秘传阵道法门之后,世俗中的尊崇荣华已经再不被她看在眼中。
恰在此时,忽有内侍来报,说是几位国公爷在宫外求见。
姬桓闻言暗恼,心知那几个老家伙定是又来痛陈皇族子嗣一事的,见璎皇后也在那里故意做出一副头疼模样,于是哈哈一笑,移驾去了御书房。
几位重臣虽然年逾古稀,但却个个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上前叩拜之时亦是中气十足,有内侍为几人搬来了软墩,还被几个老家伙拂袖赶到一旁。
姬桓对此无可奈何,几位老国公为了国朝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这几年又一直在为皇储之事担忧,脾气大些就大些吧,自己忍忍便是。
当朝宰相贾施当先发难,躬身道:“陛下雄才伟略足以名垂万世,怎奈子嗣不兴后继无人,终究难免被后人所诟病,为了皇家计、为了国朝计,请陛下于士族之中臻选秀女充入后宫!”
此言一出,王薛、梁举等人尽皆附议,几个老家伙此刻全都跪了下来,一个个梗着脖子直视姬桓,似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对于这样的逼宫,姬桓又能怎样?虚一抬手,几位国公爷便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欲要挣扎着再跪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无力施为,倒是把脸憋得通红。
“几位国公稍安勿躁,三年,只需给朕三年时间,若是到时诸位臣公仍有这样的提议,朕一定不会再次推拒。”
看着眼前这位容貌只在三十上下的紫袍帝王,群臣只觉一阵恍惚,待想到自己也已经活到了百岁高龄且还无病无灾时,这才感觉好些。
就在此时,有贴身宦官在姬桓身边小声禀告道:“启禀陛下,方才得了消息,易国公今日归京,此时已经到了府邸。”
几位国公耳聪目明,听说一向只爱赖在“仙门”里面躲清静的孟黄粱居然回来了,尽皆吃惊不小。
这位身兼皇家武院副山长、参政阁首辅、北地一十六州大总管之职的易国公无事绝不过问朝堂之事,此番回归京师,定然非比寻常。
以道念扫过易国公府邸,果见身宽体胖的孟黄粱正与翟夫人下了飞天驾辇,姬桓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吩咐内侍道:
“你去易国公府通传一声,就说朕与皇后晚些时候会去叨扰一番,让老孟不许私藏了灵酒!”
姬桓说这话时并不觉得怎样,他与孟黄粱之间本就用不着顾及什么君臣之礼,更何况姬倾城似乎还对孟不同那小子颇有好感。
怎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施、王薛等人此时如何还不知晓孟黄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样的荣宠可谓世所罕见,反正他们是不曾受过。
带着满心的疑惑,众人告辞出宫,既然皇帝说让再等三年,那就等着吧,反正大家全都已经服食了延寿丹药,再挺个几十年想必不在话下。
达成了共识之后,几位国朝重臣便又开始商议起了拜访孟黄粱一事,皇帝与皇后今日要去易国公府,他们自然就要排在后面,但是无论如何,怎也要从易国公嘴里掏出几句实话来。
......
易国公府占地广阔,其间数不尽的亭台水榭、婉转回廊,几百个仆役蚂蚁一样的进进出出,更有侍卫掐诀念咒施展灵法,不一会儿就把长久无人居住的屋舍从里到外清洁的点尘不沾。
孟黄粱夫妇自然不会去理会这些琐事,两人坐在玉亭之中品茶闲谈,其间更是不住地感慨,言说京师的豪宅与伏牛山下的草庐根本就没法相比,污浊之气太浓。
“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观中主事之人尽皆分身乏术,老彭又要为他的徒子徒孙们讲道传法,算来算去,也只有我这一个闲人,不同那臭小子若非实在分身乏术,今次也不会劳动咱们。”
听丈夫说起了儿子,翟夫人的脸上立时布上了一层光彩,笑道:“以后莫要臭小子、臭小子的乱叫,前次听小倾城说,如今我儿‘小四爷’的名头可是响亮的紧,就连修仙界中都有传扬。”
孟黄粱闻言连连点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言道:“夫人所言极是,臭小子如今修为日深,又从他师父手里揽过了大半事务,日后确需给他留些颜面,至少在外人面前决计不能乱叫了。”
就在夫妻二人窃窃私语之际,有家中管事来报,说是宫里的内侍正在门外求见,孟黄粱不愿怠慢了来人,于是起身迎了出去。
作为姬桓身边的使唤太监,郑鸿自然极有眼色,不待孟黄粱说话,已经当先小跑着奔了过来,更不敢摆出宣旨的架子,而是躬身作揖道:
“奴婢拜见公爷!得知公爷回京,陛下龙颜大悦,特命小的过来传话,说晚些时候要与皇后娘娘同来造访,还说......”
见内侍故作迟疑,孟黄粱不由哈哈大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块灵石,言道:“你去禀告陛下,就说老孟今次带回了几样苏长老亲手烹制的佳肴,正欲与陛下一同品尝。”
喜滋滋地接过了两块中品灵石,郑鸿的脸上立时乐开了花,身为宫廷内侍,修习武法已是常态,有了这两块中品灵石,若再溜须拍马一番,估计能在宫中供奉手里换取一枚改善体质的丹药。
夕阳斜照之时,姬桓与璎皇后如约而至,孟黄粱夫妇原本要将帝后二人迎入主厅,却不意姬桓看中了花园里的景致,于是只得把宴席摆在晚亭。
说是宴席,其实也就四五样精美的小菜和一坛子上好的灵酒,四人分了主次落座,而后各自谈笑,丝毫也没有皇帝与大臣饮宴时该有的规矩。
细细地咀嚼了一番嘴里的菜肴之后,姬桓满足地放下了筷子,见孟黄粱夫妇并未举箸,不由叹道:“老哥与嫂夫人常年留在观中,想必已经对这些吃食习以为常,可怜我与阿璎一年到头也难吃上几回。”
见姬桓出言打趣自己,孟黄粱不由大笑出声,笑罢将一个储物袋拿了出来,言道:
“陛下莫要诓骗老臣,倾城那丫头可是孝顺得很,想必不会让她爹娘少了口福,还有老彭,今次也不知道又给陛下捎来了什么好东西,竟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气运大阵
见孟黄粱提及恩师彭仇,姬桓不由面色一正,连忙站起身来,其余三人也都跟着起身相陪,直到姬桓小心地将彭仇捎来的储物袋收入怀中,四人这才重新落座。
说来有趣,孟黄粱身为彭仇的挚交好友,按说该比姬桓高上一辈,但是其子孟不同又与姬倾城是同辈的亲传弟子,因此孟黄粱又该与姬桓同辈,这也是姬桓称他为老哥哥的原因。
这还不算什么,其间最难受的并不是孟黄粱,而是姬桓大帝,若在彭仇那里论起,彭逍彭遥自然是姬桓的师弟师妹,但是彭家兄妹又对姬桓与璎皇后以叔婶相称,毕竟姬倾城的辈分摆在那里。
如此“师弟师妹”、“叔父婶子”的乱叫之下,便是素来看重规矩的彭大先生亦是头大如斗,最后只能任凭众人各叫各的。
“家师与师母近来可好?这一阵子朝中诸事繁杂,我竟数月未曾回山拜望,实在有些愧对恩师。”姬桓举杯叹道。
见姬桓问及彭仇与暮如雪,孟黄粱眼中不由露出一抹艳羡之色,言道:“能有什么不好的?每天随在观主身边,就算是一块顽石也能成仙得道吧!
你师母近来已经闭关破境了,你那师父则是每日里忙着在外门广法,想必又从观主那里得了大道真传。”
说到此处,孟黄粱喟然一叹,继续说道:“明明是同样的功法丹药,怎么到了我夫妇这里就效用不大呢?现在居然连村里那些毛头小子都比不过了,陛下学究天人可知其中缘由?”
姬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孟黄粱道:“孟老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名头门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地现在却嫌进境慢了?”
璎皇后与翟夫人闻言也笑,却不意孟黄粱居然一脸的郑重,自腰间取出一枚玉简递给姬桓,苦笑道:
“早前老哥确实不愿勤苦修行,想着凭借观里赐下的丹药,总能再活个几百上千年,现在方知我等肆意逍遥的日子已然不多。”
伸手接过玉简,微一扫量之后,姬桓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起来,又自琢磨了一阵,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赞道:
“宗主行事神鬼莫测,非是我等所能企及,既然点明了三族大势并且传此阵图,想必此阵日后会有大用!”
一听是聂婉娘亲自赐下的阵图,一旁的璎皇后立时眼睛一亮,想要观看玉简时,却被姬桓以眼神阻止,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参与宗门大事。
见璎皇后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姬桓微微点头,而后对孟黄粱道:“孟老哥,此阵乃以人皇气运为基,因此需由小弟亲力亲为,这些日子就请老哥坐镇京中,也好令我免生后顾之忧。”
“陛下放心,老臣虽然许久不曾踏足朝堂,但也不是那几个老家伙可以轻易糊弄的。”
“有老哥哥在,小弟自然是放心的,老哥可执此令,到各个战营当中选拔一些好手,以备日后只需。”
“老臣遵旨!”
......
自从在纪烟岚口中得知师父曾为钰阙魔皇炼制了一枚可以勾连魔族气运的“西荒印”之后,聂婉娘就打起了人皇气运的主意。
姬桓最得民心,此时可谓帝基深重,一万万天南百姓的念力加持岂是说笑?若不善加利用实在天理不容!
于是苦心参研之下,终于被她悟透了一些勾连天南人道气运的法门,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陈景云的“耐心”指正。
只要一想到此事,聂宗主就恨得牙痒,不过是给徒孙开蒙罢了,用得着那么煞有其事吗?自己要请教的气运大阵可是事关天南安危,怎么就不愿意给好好说说呢?
还有“人皇印”,若要发挥“皇极苍生大阵”的最强威力,一件玄阶之上的气运重宝自然不可或缺,怎么就非要过一阵子才给炼制呢?
其实聂婉娘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冤枉了陈观主,他虽嘴上不愿详说,但在暗地里却早已经引动了冥冥天意,否则聂婉娘即便如何的精通阵道,但是自身修为未至造化境界,终究难以成事。
而“皇极苍生大阵”的关键在于人,只有身负人皇气运的姬桓亲自主持大阵,才能勾连万民念力,进而护持天南苍生,他若早早地手执“人皇印”,布阵之时怕就会错过一些自己的体悟。
“应该没什么好准备的了。”陈景云一边为徒孙讲解武法筑基之道,一边暗自思量。
经过了多年的准备,此时的闲云观已经不是单独哪方势力可以轻捻虎须的了,天机老人也不行!
抬手在聂谪尘头上抚弄了几下,示意徒孙今次的开蒙到此为止,聂谪尘哼哼唧唧地抱着师祖的大腿不肯松手,小家伙天资绝佳,远胜彭逍等人,此时正听的渐入佳境,怎肯轻易离开?
“哈哈哈!臭小子的脸皮可是够厚,比你爹爹当年强了不知多少,这才对嘛,大腿就是要捡粗的抱,好处面前岂能轻易撒手?”
此言一出,彭逍与孟不同不由翻起了白眼,就连彭仇也险些被茶水呛到,唯独余骨深以为然,连忙更加卖力地为师叔揉捏肩膀。
“罢了罢了,黄庭筑基之法讲到这里已经不能再说,否则便是过犹不及,不过倒是能给你们讲一讲咱们这一脉的另一个看家本领,说起这《天心诀》嘛......”
就在陈景云刚刚提及《天心诀》三字时,几人眼前已经多出了另外三道人影,聂谪尘一见是老爹与两位师叔来了,不由咧嘴笑了起来。
陈景云见状笑骂道:“哼!耳朵倒是怪灵的,当年传法之时怎么不见你们如此上心?现在想起用功来了,不嫌晚吗?”
此言一出,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立时叫起了撞天屈,言语间不乏埋怨之意。
陈景云想想也觉有理,当年在给弟子们传授《天心诀》时,他自己也只是勉强摸到了八转境边缘,自然没有如今的高屋建瓴。
思及此处,陈景云大袖一挥,便裹挟着众人一同去往了造化秘境,其间竟还顺手将聂婉娘给擒了过去,看来是动了传授高深法门的心思。
犹在混沌琉璃树下品茗闲谈的纪烟岚和卫九幽对此也是心动,正要招呼舜易同去时,却见一道流光瞬息没入了秘境大门,看身形,不是舜易是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大幕将开
中央戊土灵峰峰顶,一道似威严、似和蔼,似是传于九霄云外、又似发自众人心底的清朗声音正在不疾不徐地吐露着天心妙意。
造化钟神秀,灵气如丝缕,那些初开灵智的小兽尽皆望空膜拜,有几只顽皮的猿猱更是顺着山藤攀援而上,想要离那道声音更近一些。
暴猿与四首龙蜥早已停止了争斗,此刻正“哥俩好”似得蹲在峰下听讲,见到有小猴子失足坠下绝壁时,还会施法托住。
可惜灵聪兽早前已经带着白猿和小鲲鹏去了蓬莱,否则凭着灵聪大爷的身份地位,此时该能带着几个跟班靠前听法的。
此刻峰顶的听法之人也不再限于之前的几个,涂山轻歌、轩辕菁华以及白氏姐妹也在其中,既然入了亲传一脉,身为大家长的陈景云自然会一视同仁。
涂山轻歌与白氏姐妹已经不是第一次聆听观主讲法,因此不觉怎样,唯独坐在程石身侧的轩辕菁华听得是胸意沸腾!
第一次知道了何为五行顺逆、阴阳万化,何为天心我心、言出法随,相比于今日的讲法,轩辕家的几位老祖在祖庭山中的传法实在是不足与论。
“可惜念凰妹妹不在山中,她倒是心狠,居然真敢散去一身修为,转而去修观中秘法,也不知道她自蓬莱仙山归来之后能达到什么境界。”想到最与自己投缘的凤念凰,轩辕菁华心中再生感叹。
轩辕菁华如今已经修到了三身境后期,因为实在难以割舍勤苦得来的一身修为,是以难入蓬莱。
聂谪尘早已伏在师祖腿上呼呼大睡,虽然天资卓越,但是到底心智尚弱,小家伙还领悟不了陈景云此时所讲的高深法门。
不过在一句句道音的洗礼下,一直隐在聂谪尘丹田中的那颗元珠已经开始散发出丝缕的先天之气。
陈景云一边将高妙的道理以极为简练的话语讲出,一边随手释出五行、阴阳之力,诸般光团在他手中被任意揉捏,相互转换时不带半点儿滞涩。
如此倏忽过了七日,在与舜易论道了一番之后,这场意在提升众人天心术法修为的讲法才算告一段落,聂婉娘等人皆觉所获颇丰,就连轩辕菁华也不例外。
发现众人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陈景云不由哼了一声,言道:“修行一途,说到底仍需自己领悟,即便我有化繁为简之能,但也无法强行灌输。”
舜易则道:“今次的讲法可谓自出机杼,即便上古时的那几位顶尖强者,虽说在修为上高过老弟一筹,但在讲法传道一事上,怕也稍有不及。”
“哈哈哈......!老哥谬赞了,小弟何德何能敢与上古圣贤相提并论?”陈观主话虽说的谦虚,但是脸上的得意之情却如何瞒得过人?
捏了捏聂谪尘肉嘟嘟的小脸,见徒孙犹自酣睡不醒,陈景云便命涂山轻歌抱回儿子,并说臭小子今次机缘不小,暂且不要将其唤醒。
涂山轻歌的一颗心大半都在儿子身上,此刻听说聂谪尘竟在睡梦之中得了机缘,立时喜的眉开眼笑,小心地接过儿子之后,就随聂凤鸣一同回了临泽雅居。
见师父有了撵人的意思,程石与袁华等人便也各自回了秘境中的居所,经过了七天醍醐灌顶般的传法,众人也确实需要闭关几日巩固所得。
灵气缥缈宛若薄纱,自峰顶环视整个秘境,陈景云却少了往日的志得意满,原因无它,只因隐在方寸崖占星岩中的星辰秘境要比他炼制的这处秘境庞大、恢弘的太多。
纪烟岚猜到了陈景云心中所想,笑着宽慰道:“天机老人苦心经营数千年,有些成就也是应该,不过他的星辰秘境可未必能够随身带走,谁能像你这样可以肆意挥霍五行之精?”
想到自己的造化秘境是一枚灵珠所化,乃是真正的随身洞天,陈景云这才舒畅了胸意,之前他是钻进了牛角尖了,只想到了星辰秘境的好处,却忘了自己炼制造化秘境的初衷。
“哈哈哈!劳心费力多日,正该畅饮一番,婉娘,吩咐苏长老整备一席上品佳肴,为师这里还有几枚虬龙果,今日咱们好好解解嘴馋。”
见陈观主变脸比翻书还快,纪烟岚与舜易几人尽皆莞尔。
聂婉娘得了吩咐,连忙笑吟吟地出了秘境,虬龙果乃是蓬莱圣品,三十年才盼来一次开花,如今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果呢,当真是吃一枚少一枚!
......
就在陈景云与舜易等人品着琼瑶佳酿、吃着稀世灵果,并且筹谋着如何对付天机老人时,紫极魔宗宗主玄悲子同样也在款待客人。
离恨魔宫的一处墨竹园中,玄悲子正与高冠博带的风栖白饮酒畅谈,从旁相陪的还有玄成子与齐道痴,两人不时出言打趣几句,使得席间的气氛异常轻松。
虽然身为少宗主的杀千幻也有资格落座,但是他却只肯立在一旁伺候,那副谦恭知礼的模样任谁都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玄成子对自己唯一的弟子可谓满意之极,借着席间热络的氛围,半真半假地对风栖白道:“风道兄,贵我两宗素来交好,如今又已经结为了盟友,何不借此良机来个亲上加亲?”
风栖白在老辈修士口中还有一个“黠狐”的名号,闻言自知其意,不过却故作不解地道:“玄成道友此言何意?莫非觉得誓血盟约仍不稳固?”
“哈哈哈!道兄何必明知故问?你看我这弟子如何?不知能否配得上贤孙女?若是千幻能与解语结为道侣,贵我两宗岂非更加亲厚?”
微一抬眼,风栖白便知杀千幻眼中透出的期盼之意全是装的,心中冷哼一声,暗道:“风某人的孙女也是你能利用的?想要愚弄老夫你还差点儿火候!”
心里如此想着,老狐狸口中却道:“道友所言甚合我意,千幻的修为远超同辈,又是魔门少主,正是做我孙女婿的不二人选,待我回去之后一定找个机会与孙女商议此事!”
闻听此言,玄成子不由心下一叹,知道自己的弟子并没有被人家看在眼中。
杀千幻则是心下一喜,有着“风狐狸”之称的风解语在他眼中可不是什么良配,若是与她结为道侣,此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眼见着席间气氛有些尴尬,玄悲子举杯言道:“小儿女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如今相距天机子前辈定下的百年之期已然不远,贵我两宗应当早做准备。”
风栖白颔首道:“正是!天元故地乃人族共有,不容闲云观一家独占!闲云子这些年虽然不理世事,但是他那几个弟子可没闲着,想必已经将埋藏于地下的各宗遗宝挖出了不少,我等如若等闲视之,岂非愧对先人?”
“天元乃是上古第一福地,即便诸多遗宝经过万年深埋已经泰半损毁,但是秘典中记载着的那十数座灵峰却决计不会湮灭!
而闲云观之所以会有源源不断的辰翠石与青灵玄石可供交易,想必已经得了其中的两座。”玄悲子正色言道。
此时许久不曾言语的齐道痴从旁插言道:“两位宗主所言极是,只是闲云观武修这些年一直严防死守,各宗修士又都畏惧‘混沌流毒’,因此未必能够群起响应。”
风栖白摆手道:“无妨,世间之事全都脱不开一个‘利’字,我等只需亲往天南走上一遭,再将所见所闻回来传播一番,到时必能勾起各宗修士的贪欲,而我等则可坐收渔利。”
“道兄智计无双,贫道佩服,只是闲云观如今已经拥有了三位大能,闲云子的修为又高,观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到时恐怕难免一战。”玄成子道。
风栖白闻言稍加思量,而后笑道:“这也无妨,五大宗门当中刨去禅音寺不算,咱们四家各出几位大能便是,若能请动天机子前辈同去,则更是万无一失。”
“嗯,阎覆水、龚晁之流素来见利忘义,花醉月又与纪烟岚有仇,即便文琛从中作梗也无大用。
而我玄成子师弟之前又已经探明了迟问道的心意,想必到时候莲隐宗与天机阁都会出些人手,只是天机子前辈却该如何请动?”玄悲子道。
“这个不难,天机子前辈当年输了赌斗,虽然他老人家心胸宽广并不介怀,但也一定好奇闲云子在这百年当中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因何不许北荒大能踏足天南。”
说到此处,风栖白稍稍一顿,压低声音又道:“玄悲道兄,你与天机子前辈最是相熟,到时只需游说前辈故地重游即可,老人家嘛,定然不会拒绝。”
见风栖白说的如此笃定,玄悲子不由大为心动,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的费心谋划,说到底,还是慑于陈景云的修为,若能请动天机子时,自然是万事大吉。
虽然觉得四位长辈说的有理,但是杀千幻却总是隐约感到哪里似有不妥,沉吟半晌,言道:
“掌门师伯,驱虎吞狼之策虽然高明,可那闲云子一旦起了杀心再不顾及身份,各宗修士岂非要被屠戮一空?”
“哈哈哈!师侄多虑了,闲云子即便再是杀意沸腾,争端之初也绝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待到闲云观与我北荒各宗结成死仇之后,哼哼!......”
虽然玄悲子把话留了半句没说,但是杀千幻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暗道:“师伯他们恐怕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如果换成由我做主,今次是一定要将妖、魔两族牵扯进来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善钓者谋趣
长风驱暑气,茂柳连阴遮。
地处天南国广元府的一片广阔田野中,七八个庄户正聚在地头的大柳树下歇晌,只要看一眼田里那些压弯了腰的谷穗,几人便会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待喝了一些村中自酿的稠酒之后,庄户们不自觉地又把话头引到了“仙门”之上,其间多说一些仙人们斩妖除魔的轶事。
此时一个躺在地上的汉子忽地指着天上的一片轻云疑惑地道:“这片云彩倒是奇怪,早晨来时就在那里飘着,怎么两三个时辰了还是没动?”
一个老汉拿手遮着阳光眯起眼睛扫量了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有古怪,那云不是当下节气该有的羽云,要按冯先生的说法,该是事出反常......呃、什么来着?”
“四叔,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看不如把房家二小子找来看看,他可是皇家武院里的学子,虽说还没学成,但也足以对付一两个妖魔了吧。”此时一个精壮的汉子从旁小声说道。
老汉闻言也觉有理,于是压低声音嘱咐了几句,之后那名精壮汉子便架起牛车慢吞吞地往村里去了,至于余下几人,则是继续谈天说地,居然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牛车“吱吱呀呀”地走过了几里乡间土路,赶车的汉子似乎觉得已经离得够远,于是“蹭”的一下跳下牛车,撒腿就往村中狂奔,看那一步三丈的样子,此人竟还是个练家子。
独自盘坐在轻云上的陈观主收回了道念,脸上随即露出了笑意,对于庄户们的“大智慧”,观主大人给出了极大的肯定,多么睿智的一群百姓啊,竟还知道不可打草惊蛇。
不是不想找人做陪,怎奈自从上次秘境传道之后,除了舜易以外,听讲诸人皆需闭关参悟一阵,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不例外。
事也凑巧,就在无所事事的陈观主每日里以钓鱼度日时,总领探寻上古宗门遗迹的外门长老何弃我却被一众彻地营修士给抬了回来。
以道念扫过那几个彻地营头目,见他们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而是跪在药庐前面“砰砰!”磕头,只求石鹤能把何弃我自鬼门关里给拖回来时,陈景云如何会不心生怜悯?
都是些有功之人,别看现在一个个破衣烂衫、如丧考妣,但是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宗门能有今日的辉煌,他们都在功勋册上。
何小贼今次伤势颇重,观其一身寸寸断裂的经脉,就知道是服用了过量的燃元丹药之后又拼命所致,若非系在腰上的“云”字令牌当中正有汩汩生机流入他的识海和肺腑,小贼此刻怕已身陨多时。
石鹤虽然精通医理丹法,但是对于这么重的伤情也是束手无策,不得已只能用出了最后的办法——望空大叫一声:“观主救命!”
喊声未止,一道挺拔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原本犹在哭嚎的几名彻地营头目一见观主亲临,尽皆大喜过望,心神一松,其中两人居然昏死了过去。
陈景云也不耽搁,抬手往后山方向虚虚一抓,立时就有一团出自混沌琉璃树的精纯灵力被他摄了过来,道念微动,那团灵力便已经化作了一颗蕴含着生机造化之力的翠色灵珠。
曲指一弹,灵珠径自悬在了何弃我的眉心之上,而后便是四方云动、阴雷炸响!随着天地灵气的不断汇聚,那颗翠色灵珠居然给了在场众人一种活物的感觉。
“哼!这小贼倒是好运气,今次被我重铸根基之后,日后一窥八转境的机会凭空再添两分!”
随着陈景云的话语,那颗已经色呈墨绿的灵珠霎时没入了何弃我的头顶百汇,之后就见一层玄光自他头顶缓缓下移,一直延伸到了脚掌。
如此过了数息,只见原本气若游丝的何弃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旋即竟是一跃而起,急声厉色地高呼道:“老子在这里挡住阴傀!你们几个速归宗门求援!”
眼见着有些神志不清的何弃我又从腰间摸出了燃元秘药,几个彻地营头目无不哭中带笑!
陈景云也自莞尔,点指将何弃我定在半空,骂道:“蠢材!你倒是好大的威风!”
耳中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何弃我已经送到嘴边的秘药立时自手中滚落了下来。
待觉得身体一松之后,连忙在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宗门,又见随自己一同下地的几个兄弟一个没少时,不由大笑几声,复又跪地谢恩。
“起来吧,先把你等今次所探遗迹的方位留下,然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到造化秘境中养伤去吧,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一听观主允许自己带着下属一同进入造化秘境,何弃我立时喜不自胜,先在一枚玉简中烙印了具体方位,又从石鹤手里搜刮了几瓶疗伤圣药,之后就卷起几个弟兄一溜烟的跑了。
手中把玩着何弃我留下的玉简,陈景云若有所思,天南国的地下藏着无穷宝藏,彻地营虽然日渐壮大,但是也有力有不逮之时。
那些深埋于九地之下的上古宗门可不全都份属正道,天元福地的魔门虽说皆已倾覆,但是遗迹之中仍会留存一些阴邪的法禁,彻地营修士若是遇上,损伤在所难免。
......
既然闲来无事,陈景云便动了巡游天南的心思,散于各处的上古遗迹虽然并不急着发掘,但也需要纳入闲云观的掌控,而这几个庄户身处的田地之下,正是万年之前的魔门祖庭。
陈景云方才以道念探入其中,果见仍有几处魔阵犹在运转,其中又属一座“阴傀大阵”最是神异,何弃我想必就是伤在阵内的阴傀手上。
“上古魔门不容小视,远非自诩正宗的紫极魔宗可比,日后只需适时抛出这个香饵,还怕玄悲子等人不自己送上门来嘛?”
心中有了定计之后,陈景云就要潜往地底布置一番,恰在此时,忽然看到远处的村庄里跃起一个少年,少年身着武院袍服,想必就是几个庄户口中的“房家二小子”。
“有趣,有趣。”
眼见着少年在半空中掐诀念咒,而后脚下出现了一条翅蛇虚影,陈景云便知此人修习的乃是御兽堂的法门,于是也不动作,倒要看看武院学子的行事风格,若能令他满意时,提携一下倒也无妨。
第二百一十五章 提携后辈
为了发掘学子中的可造之材,皇家武院会在每年重阳前后进行一次武院大比,其时闲云观也会派出外门执事前往参加,说是代表宗门行赏罚之事,实则是与姬桓争夺人才。
宋清泉年方十九,却已经是皇家御兽分院里面有数的才俊,因为今次在分院大比中位列头名,是以在该有的奖励之外,还有资格从观中执事那里再求一样东西,灵宝、丹药无有不允。
他也不要别的,只想为家中的老母亲求取可以治愈眼疾的良药,执事南宫恙感其至孝之心,特意折返宗门一趟,从石鹤那里为他讨来了灵丹。
仙门秘药非比寻常,其母得了灵丹之助,非但双目得以反清复明,就连身形样貌竟也年轻了不少,此事在村中已经引为奇谈。
今日闲来无事,宋清泉便去村中学堂考教顽童们的课业,这也是皇家武院的一个规矩,皇帝姬桓当年都曾经做过小半年的教书先生,他们这些末学后辈又何能例外?
只要一想起当日南宫执事极为霸道地将自己划入了闲云观外门,而同来争抢人才的供奉院首座只能低头认栽时,宋清泉好笑之余,又觉胸中似乎燃着一团火焰。
“谁不知道顶着王爷头衔的南宫执事乃是皇帝陛下的亲师弟?他老人家都开口了,便是陛下亲临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吧?自己以往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一年之后便可踏足仙门!”
想到此处,宋清泉看向一众顽童的眼神不由更加柔和,正要再把手中的《入门武经》从头讲解一遍时,却忽见村中的吴二叔正满头大汗地立在窗外向自己招手。
待到听完了吴二的讲述之后,宋清泉不由心下一凛,旁人不解遁云之妙,他却早听武院座师提及,心道:
“宗门高手向来行色匆匆,按说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难道来人竟是北荒密探?也不对,此地只是寻常村落,又有什么可供觊觎的?”
带着满腹的疑惑,宋清泉先在袖中暗藏了一支讯箭,之后纵身而起,施展起了御兽堂秘传的御空法门,径往那片轻云飞去。
十里、三里......,脚下的翅蛇虚影在宋清泉的御使下先是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子,之后才慢慢抵近,直到相距轻云不足百丈时才止住了身形。
虽然看不清云上之人的相貌,但是宋清泉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宗门修士惯爱青衫,来人既然身着青色道袍,想必是门内高手无疑,于是躬身言道:“武院学子宋清泉拜见前辈......咦?是妖气!你是妖族密探!”
就在宋清泉自报家门之际,原本闭目不语的陈观主忽地睁开了眼睛,身下那片白如棉絮的遁云也在一瞬间变成了惨绿色!
见此情形,宋清泉想也不想,扬手就把袖中的讯箭甩了出去,讯箭失了法禁的束缚,“嗖”的一下望空便蹿,且还发出了一阵尖利的呼啸声!
“哼!人族的小辈倒也机警,可惜在本尊面前却是无用!”
就在讯箭将要炸响之际,陈景云忽地冷哼出声,一边说话,一边把手虚虚一抓,而后便见半空中探出了一只狰狞怪手,竟把向以速度着称的讯箭一把抓住。
眼见着周遭千丈方圆皆被妖气笼罩,宋清泉的脸色瞬间数变,心知对方乃是妖婴境的修士,否则断然不会举手投足间就有如此威势!
心思电转间,只见这小子满脸堆笑,揖手言道:“不知前辈驾临天南所为何事?小子不才,忝为闲云观外门弟子,前辈若有差遣时,小子当略尽绵薄之力。”
闻听此言,陈观主森然一笑,言道:“人族之中果然尽出一些刁滑之辈!方才还说自己是武院学子,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闲云观的外门弟子?你师父是谁?”
“前辈勿怪,小子这两个身份都是真的,家师复姓南宫,乃是闲云观“外门七杰”之一,不知前辈是否有所耳闻?”
皇家武院专有一门课业名为“心学”,乃是依着聂婉娘的意思特意添加的,因此似这种拉大旗作虎皮的把戏,身为武院精英的宋清泉自是张口就来,而且说话之时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哈哈哈!原来你是南宫恙的弟子,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需将你炼成傀儡,何愁不能知晓闲云观的动向?”
心里满是恶趣味的陈观主一边大笑,一边抬手将宋清泉定在半空,之后嘴里念念有词,想必是要施展什么控魂的妖术。
见此情形,宋清泉不由暗暗叫苦,虽然明知自己今日必无幸理,但却依旧不愿放弃,连忙高声喝道:
“老妖怪!今日小爷落于你手,杀刮存留悉听尊便!但你若是敢对下方百姓痛下杀手,那便是自寻死路!”
“小崽子!你倒是硬气的很!本尊既然已经显露了真身,自然要屠尽这些人族蝼蚁,不过你倒是说说看,本尊因何会自寻死路?”
“哼!我闲云观开宗祖师的威名你这老妖定然不会不知,他老人家素来爱惜世俗百姓,你若敢行屠村之举,祖师得知势必震怒,到时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见到妖修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宋清泉终于放下心来,似眼前这样的经年老鬼,哪怕有一丝可能,也决计不敢涉险,毕竟他要面对的可是名震三族的闲云武尊!
“我宋清泉的生死是小,村中的老母亲以及左右乡邻的性命是大,只可惜自己福薄命短,明明已经一只脚跨入了仙门......唉!”
扫了一眼远处的村庄,又见原本在大柳树下仰头观望的几个叔伯已经奔向了远处,宋清泉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虽有遗憾,但是眼神却越发的清澈。
彻悟生死、灵性自生!刹那间,宋清泉居然临敌顿悟,原本的修行瓶颈随之松动,周身气机也跟着壮大了不少。
朝闻道夕死可矣,虽然明知道自己即便提升了一阶修为,在这名妖修眼中也依旧不值一提,但是宋清泉仍然难掩心中的喜悦。
“哈哈哈!资质尚可、心志颇佳,武院弟子若都如你这般,我天南何愁不能傲视三族?
罢了罢了,今日本观主心情颇佳,就把这篇《龙虎炼神诀》便宜你这刁滑小子吧!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眼见着天地之间妖氛尽去,宋清泉呆愣片刻,终于想明白了青衣道人话里的意思,哆哆嗦嗦地勉强上了遁云,随即匍匐云端不敢抬头。
“冥汇五味、炼念黄裳,金台重九、虚盈无伤。胎精方执、元名混昌,思登不空、妙法玄乡......”
天音阵阵却又不出遁云,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宋清泉被一阵嘈杂的呼喊声唤回心神时,眼前哪里还有祖师的影子?循着声音向下看时,发现原来是村中的青壮汉子手执兵刃驰援而来。
见此情形,宋清泉不由心头一热,暗道一句:“值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落一子而知全局
且不说宋清泉得了观主大人亲自传授了《龙虎炼神诀》之后,将来会有怎样一番成就,他又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真的拜在了南宫恙门下。
却说陈观主闪身入了地底,片刻间就已经来在上古魔门遗迹之外,入眼处早见一座几乎没有灵气波动的护山法阵。
“单就精微隐晦而言,此阵犹在深埋于上京城地下的噬魂宗法阵之上,难怪自己数次往返南北,竟都没有察觉到此地的异样。”
无人操纵的破落法阵自然无法阻挡陈景云的身形,喃喃自语间举步向前,就如撞破了一层森冷水幕一般,视些许的阻隔之力如无物。
昏黄一世界,神鬼各哭嚎,远山近景尽显狰狞本色、残肢断骨铺就了一段绝路。
见了眼前景象,陈景云口中啧啧称奇,也不去惊扰道路两旁那些犹自沉睡的巨大阴傀,又不愿让满地的枯骨脏了鞋子,于是收敛气机凌空向前踱去。
在大阵中兜转了一圈,陈景云借着阵中的阴邪灵气将那些破损的阴傀一一修复,使之重有了地煞之数,又在七十二只阴傀的眉心种下念丝,这才将身一晃,将身形没入了一处漆黑的崖壁。
崖壁之中自有通道,虽然也有不少恶毒的禁法仍在运转,但在陈景云眼中却实在不值一提,为了能让这些禁法物尽其用,观主大人自然少不了又是一番布置,其间更是不惜自掏腰包。
出了崖壁通道,眼前豁然开朗,虽然早在道念中见识过了,不过到底不如亲身感受来的直接,有诗为证:“残峰林立入霄穹,枯树盘根色如龙。指爪曲张挣天阙,似为故主言不公!”
行走于苍凉孤寂之间,陈景云心底难免一阵喟叹,虽然份属魔道,但也是上古天元修行界的一支,只看这处方圆不下百里的残留遗迹,便可想见其当年的强盛!
逝者不可追,收拾了心情的陈景云在各处魔门秘库中好一阵的搜刮,当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其中最令他欣喜的便是收获了不少上古奇珍。
又把诸多高阶灵石扫荡一空之后,陈景云终于开始了此行真正的布置,又因为今次所得的邪属灵物颇多,于是在满腹恶念的驱使下,一座“魔煞阴雷大阵”随之横空出世!
待到“大礼”准备妥当,心情颇佳的陈观主这才拍屁股走人,只在空间当中留下了一阵充斥着恶意的笑声。
之后的半个月里,陈景云又在天南各处来回转悠了几圈,十几座深埋于九地之下的上古遗迹也随之糟了洗劫,其间收获之大,便连素来欲壑难填的观主大人也有了心虚之感。
斜卧轻云凝望苍穹,宛若银盘一样的太阴星正将清冷的月华洒向人间。
道念随转,瞬间投入星空,怎奈那轮明月实在太过遥远,即便借助了冥冥中的光阴之力,也依旧不是身处凡尘的陈景云可以企及的。
“通天白玉京啊!本道爷终有一日将会踏足其上,去看一看诸位上古仙圣因何一直执迷于此,又为什么全都一去不回。”目露迷离之色的陈景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灵酒葫芦,一边喃喃自语。
如此臆想了好半晌,直到东天泛白之时,他才终于收拾了心情,不再被连日来在各处上古遗迹中所郁积的失落情绪所扰,摸了摸指间的龙形纳戒,心满意足地回山去了。
......
也不知道是山中的吃食太好,还是真的心宽体胖,反正现如今石鹤长老的身材已经可以与灵聪兽相媲美了。每日里笑眯眯地炼丹授徒,偌大的丹堂在他的经营下越发的有声有色。
最近这一阵子有些难熬,只要一想到自家观主从东荒带回来的那位客人,石鹤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也曾经找过聂婉娘理论,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必在意。
“不必在意?难道真的任由那个没名堂的玄璃仙子窥探丹堂的不传之秘?”只要一想到此节,石鹤长老就觉得火大,以至于一连数日不肯再向弟子传授高深丹法,更不开炉炼丹。
玄璃仙子虽然为人冷漠了一些,但是自从跟随卫九幽修行之后,现如今已经能与旁人正常沟通,又因为好一阵子未见陈景云的影子,于是便时常到石鹤那里旁听。
今日又见那个胖道人坐在药庐门口的大树下纳凉,玄璃知他心意,却也不曾恼火,反而闪身进了一个炼丹房。她与白氏姐妹相处的不错,白池在离山前还曾赠她一些灵材,今次正好拿来练手。
扫了一眼玄璃仙子高挑的背影,石鹤也不出言阻止,反而笑呵呵地等着看笑话,丹道一途可不是粗通了一些典籍之后就能一蹴而就的。
如此过了大半个时辰,石鹤想象中的炸炉声响却并未出现,又过了盏茶功夫,竟有一股清甜的药香自玄璃仙子所在的炼丹房内传出。
这一下石鹤可就坐不住了,一个纵身跳了起来,正要抵近观瞧时,却见那处炼丹房外的禁光倏然散去,大门打开时,玄璃仙子已经手捧丹瓶走了出来。
“成了——?玄璃姑娘今次所炼的可是“润灵丹”?丹成几转?可有蕴纹?”石鹤连珠炮似的一通急问,丝毫也没察觉到玄璃仙子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
玄璃仙子被石鹤问的一愣,敛去笑意之后,自丹瓶中取出一枚冰蓝色丹丸递了过去,言道:
“蕴纹倒是有的,可惜只是丹成一转,待闲云子归来之后,我会向他多讨要些灵材,想必还能炼些更好的出来。”
石鹤此刻哪还在乎别的?接过丹丸之后仔细观瞧了一阵,旋即大喜过望,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拉着玄璃就往秘库行去,口中还道:
“不想仙子居然如此天赋异禀,咱们药庐别的没有,就属灵材最多,仙子尽管取用便是!只是炼丹之时还请允我从旁观瞧……”
玄璃仙子也不推拒,自化生以来,直到今日她才知晓何为喜悦,方才丹成时的异样感觉让她极是新奇,也想再次体会一番。
混沌琉璃树下,纪烟岚与卫九幽相视而笑,舜易则是抚掌称叹,玄璃仙子能有今日的变化,她们自然乐见其成,此女只需寻回了七情六欲,便再不是洛玄青的一具分身,将来未尝没有大用。
“闲云老弟行事当真神鬼莫测,难怪老龙在棋盘上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单就这份落一子而知全局的本事,怕也只有当年的浮生尊者可以比肩!”
见舜易如此赞许陈景云,纪烟岚自是心中得意,不过嘴里却道:“兄长莫要替他吹嘘,依我看呐,他也只是运气好些而已,哪有您说的那么玄乎?”
“哈哈哈!老哥哥又在夸赞小弟什么?不妨当面再说几句!”就在舜易几人说笑之际,陈景云已经倏然而至。
第二百一十七章 分宝
都知道师父今次离山是为了探查深埋于地底的上古宗门遗迹,也定然不会空手而回。
因此陈景云身形方显,聂婉娘便与三个师弟联袂而至,之后就是一阵的溜须拍马。
几个弟子都是什么德行,陈景云如何不知?别看在外人眼中一个个都是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但在自家人面前全都免不了原形毕露,就连聂婉娘也不例外。
果然,在一阵阿谀奉承之后,几人就都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指间的龙形纳戒。
“师父啊,弟子前次为了喂饱天元鼎,几乎倾尽了观中的高阶灵石,如今咱们家大业大,总要多些储备才好。”这是讨要高阶灵石的。
“观中修士近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全都拼命积攒功勋,一时竟将赏罚堂中的修行资源兑去了大半,您也知道,咱们闲云观素来讲究赏罚分明。”这是讨要修行资源的。
“嘿嘿!弟子近来重开了通往魔族的商道,东荒那边也需要再添几只商队,因此师父这里若有什么无用的珍宝,不妨尽数交予弟子。”这是讨要天材地宝的。
“师父,锻器堂只要锻器材料,有多少要多少!”唯独程石最是直白。
能有什么办法呢?几个弟子全都说的理直气壮,看来今天不放血是不行了,被气乐了的陈景云一边大声喝骂,一边带着众人去了造化秘境,好东西太多了,实在不易显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中央戊土灵峰中也有一处秘库,因是新近开辟之故,所以虽然内中空间不小,但是所藏之物却是不多。
陈景云带着众人鱼贯而入之后,也不拖沓,摘下指间的龙形纳戒望空一抛,霎时就有无穷的宝光自其中倾泻而出!
“嘶——!”
在一阵阵的抽气声中,陈观主志得意满,招手将纳戒收了回来,而后负手而立,洒然言道:“东西太多,没有功夫分门别类,想要什么自去取用,以后少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原本以为可以再听一番恭维之言,岂料几个弟子除了直勾勾地盯着占满了整座秘库的奇珍异宝吞咽口水之外,竟然没有一人接话。
舜易身为龙族自是见多识广,回神之后言道:“我说闲云老弟,你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竟是寻到了龙族宝藏?不对,这些宝物虽然皆属珍品,但却差了些年头,看来你已经把各处遗迹搜刮一空了!”
一句话正好说到了陈景云的心痒处,刚要自卖自夸几句时,忽见卫九幽一脸惆怅地自灵宝堆中摄出了一面玉璧,并将之托在手中轻轻地抚摸。
知她当年定是熟识此宝,陈景云从旁安慰道:“老祖宗莫要感怀,闲云观既然得了各宗的遗泽,它日定当重现上古天元之盛景。”
纪烟岚此时勉力收拾心情,见聂婉娘已经带着三个师弟跑到宝物堆里开始翻检起来,也在一旁笑道:“到底没有便宜了旁人,老祖宗应该高兴才对。”
卫九幽闻言含笑点头,将玉璧收入五行纳戒,言道:“这面玉璧是当年的一位故友之物,今日见了难免睹物思人,好了,不必在这里宽慰我,快去挑拣一些自己喜欢的宝物吧。”
环视着周遭这些明晃晃、乱糟糟的天材地宝,纪烟岚不禁有些发愁,若要将之分门别类的归拢好,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做到的。
于是传音彭逍、孟不同,外加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余骨,让五人全都过来帮忙,毕竟此时山中有资格入此秘库者,也只有这么几个了。
纪烟岚身为当家主母,她的召唤谁敢怠慢?片刻之后,五人匆匆赶来,岂料一时不察之下,竟然都被绚烂的宝光晃花了眼!
看着欢呼一声就跳进了宝物堆里的两个徒孙,陈景云不由笑骂出声,舜易则是大笑着对余骨吩咐道:“你师叔今次发了一笔天大的横财!看上什么尽管去拿!”
白了一眼明显有些手脚发软的涂山轻歌和轩辕菁华,纪烟岚吩咐道:“都是一家人,拘谨什么?你们两个且随我一同整理宝物,那几位怕是指望不上了。”
顺着纪烟岚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聂凤鸣与程石正在争抢一件奇珍,聂婉娘则是威逼利诱,想把袁华找到的星精据为己有。
彭逍与孟不同、余骨三人早已经挑花了眼,此时正如熊瞎子掰苞米一般,拿起一样便会扔了另一样。
见众人争抢的欢脱,陈景云也自开怀,笑呵呵地邀着舜易与卫九幽出了秘库,只把纪烟岚和聂婉娘留下来主持分宝事宜。
......
星月随转,四时更迭。
自从得到了海量修行资源之后,众武修手中的功勋立时变得值钱起来,以前只能从赏罚堂兑换一瓶灵丹的,现在直接就能换来三瓶,以往只能兑换高阶灵宝的,如今竟能兑来一件玄宝!
什么是受益无穷?这就是了!如此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那些原本已经徘徊在六转境巅峰的武修,竟有数十位破入了七转,而且这样的趋势仍在加快。
宗主聂婉娘对此早有预料,一应灵宝、灵石、丹药、功法都是成套的赐下,直把那些新进七转,且已经位列执事之位的武修们喜的几乎找不着北!
眼见着相距师父与天机子定下的百年之约还剩不足两年,袁华也加大了对暗、影两堂的投入,其间更是亲身潜往北荒数次,也不知道又与安童密谋了什么。
锻器堂中,狂暴的天地灵火日夜不息,得了无数炼器材料的程石带着麾下修士玩命的炼宝,在如此不计损耗的投入下,得到大批的灵宝还在其次,那几个初入了炼器宗师境的锻器堂高手才是真正的宝贝。
石鹤自然也没闲着,自从玄璃仙子开始开炉炼丹之后,药庐出产的丹药也跟着成倍的增长,那些往来搬运灵材的弟子们虽然个个形色匆匆,但是脸上的喜悦却做不得假。
乙阙门那边也得了不少好处,温易安最近总往伏牛山跑,除了与聂婉娘和袁华商议一些要务之外,其余时间便是打着孝敬长辈的名义,赖在陈景云和纪烟岚身边不走。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侄儿,纪烟岚自然无需给什么好脸色,倒是拐走了人家姑姑的陈观主觉得有些愧疚,闲时会给温易安开些小灶。
第二百一十八章 捉襟见肘
虽然被陈景云骂了几句“蠢材”,但是温易安的心底却是一阵得意,这可是闲云观里一众亲传弟子才有的待遇,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笑呵呵地再为陈景云与纪烟岚斟满灵茶,温易安继续从旁请教一些破境时可能遇到的关节,两位长辈虽然都没有什么好话给他,但是所说的却全都是金玉良言。
已经在元婴境巅峰徘徊的太久了,这是温易安自己的感觉,其实从他踏足元婴境至今也才刚过百年,若与诸多同阶修士相比,这已经不能以进境神速来形容了。
怎奈世间之事就怕这个“比”字,虽然与聂凤鸣和袁华等人的境界相仿,甚至还要超出柴斐一截,但是切磋之时温易安却远非几人的对手,更遑论修为日深的聂婉娘?
如果不是纪烟岚命他继续铸牢根基,温易安怕是早都破境渡劫了,六成的把握不少了,放眼整个北荒,有谁敢说自己在渡那元神境天劫时拥有不下六成的把握?便是两成也该笑死了吧?
更何况有师姑与姑父在,即便渡劫不成,保命却是不难,大不了伤愈之后重新来过,当年许究不就是得了姑父的一点本源生机,这才得以踏足大能境的嘛!
拿眼一瞥,最知温易安脾性的纪烟岚就在他的眼底发现了那一抹火热,于是泼凉水似的冷哼道:
“少去想什么捷径,你姑父虽然可以助你破境,但也会因此断了你的前路,你道许究因何放着大好的莲隐宗秘典不去修炼,转而修习剑道?”
温易安被问的一愣,旋即连连摇头,而后便听纪烟岚继续说道:“揠苗助长之下,许究的道途上已经多了无数阻隔,若是不能披斩荆棘,此生再难寸进。”
陈景云也道:“你师姑说的不错,需知得失之间自有定数,若是捷径真的那么好走,我闲云观里早已经大能成群,凤鸣他们也不必继续炼心了。”
两个人的话把温易安说的额头见汗,想想也是,聂凤鸣与袁华的修为早已停步不前,就连程石也已经踏足了七转境巅峰,若要论起得天独厚,谁人比得过他们?
“你也不要失了锐气,剑道修行本就讲究一往无前,太过压制只会适得其反。
这样吧,我会借你师姑的一点剑心道念炼制一块阵盘,只需将之投入“五行纯阳大阵”,便可生成一座幻阵,待你可以破阵而出时,当可再添两成把握。”
闻听此言,温易安立时大喜过望,刚要出言称谢时,又听纪烟岚道:“即便有了幻阵,也不可一味沉迷,南北乱势相距不远,若是两年之内依旧无法破阵,那便暂时放手,毕竟偌大的乙阙门还需由你统帅。”
“师姑放心,弟子决计不敢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温易安正色回道。
岂料一向妇唱夫随的陈观主今次却不同意纪剑尊的说法,而是一脸正经地道:“虽说大势之下争端在所难免,但在初期却也未必激烈,易安若能踏足元神境,苍山福地可保无虞,至于乙阙门那边,自有婉娘派人盯着。”
见陈景云已经定下了调子,纪烟岚自然不会反对,温易安若能踏足大能境界,最高兴的定然是她,大局之上,也只有元神境修士才有落子的资格。
对于炼制阵盘这样的小事,陈景云自然是信手拈来,纪烟岚为了相助师侄,更将一丝剑道本源投入其中,于是一件既能幻化法阵,又能用以攻杀的奇宝就这么应运而生,直把温易安喜的直打摆子。
又从聂婉娘那里讨到了一批修行资源之后,心满意足的温宗主这才火急火燎地跑回了剑煌山,至于聂婉娘会派谁暂管乙阙门,他是半点儿也不关心。
......
灵峰大殿之中,聂婉娘正左右思量着派往乙阙门的人选。
聂凤鸣与袁华破境在即,程石不会离开炼器堂,季灵与柴斐如今又在蓬莱修行,而彭仇也要掌管外门。
至于彭逍与孟不同,虽说心机足够,但却到底实力差些,何况聂婉娘还心有不舍,于是唇角一挑,便决定让轩辕菁华暂时统领乙阙门。
凭着轩辕菁华的心机手段,再加上一个“程三奶奶”的身份,定然能把那些桀骜不驯的剑疯子们归拢的服服帖帖,至于长久潜藏着的一些鬼蜮之辈,想必没人能够逃出她的手心。
一想到门中修士私下里对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还有凤念凰三人的称呼,聂婉娘就觉得一阵好笑,众武修的称呼也都没错,“聂二爷”的道侣自然要称“聂二奶奶”,程石和柴斐的道侣又何能例外?
虽然怎么听都像是哪个山头上的“山大王”与“压寨夫人”,但是闲云观修士本就泰半出自旧时武林,一些江湖习气根本抹杀不了。
聂凤鸣等人对此也都无可奈何,唯独袁华有幸逃过此厄,白芷姐妹本来就有自己的名号,是从“大仙姑”一直排到了“七仙姑”,数十年间众武修早就叫习惯了。
数息之后,得了召唤的轩辕菁华匆匆赶来,只看这位弟妹满身的烟火气,聂婉娘就知道她方才定是又陪着程石去锻造灵宝了。
此时殿中没有旁人,聂婉娘便拉着轩辕菁华一同座下,而后笑着打趣道:“你也真是的,好好的一位绝代佳人,总往锻器堂里跑什么?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轩辕菁华被说的俏脸微红,也不出言反驳,转移话题道:“大师姐这么急着找我,想必是有事交代吧?”
聂婉娘见问不再继续调侃,便将温易安即将闭关,剑煌山缺人统管一事与轩辕菁华详说了一遍。
听完了聂婉娘的分说,轩辕菁华心中暗喜,剑煌山作为闲云观经略北荒的枢纽,其重要性自是不必言说,聂婉娘能将如此重要的事务交付给她,正是对她能力的认可,于是连忙正色言道:“小妹定然不负所托。”
“你到那边坐镇我自然是放心的,温师兄虽然杀伐果断,但却不善揣测人心,你去之后不必有所顾忌,总要在短时间内肃清潜藏的硕鼠才行。”
“大师姐放心,些许手段小妹还是有的。”
......
送走了轩辕菁华之后,聂婉娘又开始发起了愁,大争之世将临,整合手中的力量乃是第一要务,因此苍生岛那边也需要派一个合适的人过去常驻。
按说陈景云与聂婉娘的分身该是最合适的,道器分身与本体心意相通,正可以用来传递消息。
怎奈陈景云的“惊云刃”需要与本体一同应对天机老人,而聂婉娘的“浮生大盘”又要护持远在蓬莱的季灵等人。
思来想去,聂婉娘决定还是把这件烦心事交到师父手中,他老人家一向无所不能,想必会有解决的办法。
第二百一十九章 解忧炼宝
流瀑激石喷碎玉,鸣潭长响恼清风。声摇松柏云烟散,夕阳独照一抹红。
相比于弟子的烦恼,陈景云倒是过的舒心,打发走了温易安之后,他便拉着舜易在鸣潭边上对弈起来,如此笑呵呵地下了十几手之后,老龙的额头上就已经见了汗了。
“还真是有些怀念早前在天机阁的日,林朝夕虽然也非自己的对手,但是到底可以挣扎一阵,哪像眼前这位老哥,在棋盘上实在是不堪一击。”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可不敢说,反倒还要不时夸赞几句,因为如今在这偌大的闲云观里,也只有舜易才肯陪着他闲时对弈几局,至于旁人,不提也罢。
“嗯!一子落而鬼神惊!老哥哥棋力又有精进,照这样下去,小弟‘棋圣’的名号怕是保不住了!”陈景云口是心非地恭维道。
老龙舜易向有自知之明,闻言哼道:“少在这里心口不一!先说好了,今日不管输赢如何,你那一坛子陈年的‘猴儿酒’都要归我!”
虽然被人家戳穿了心中所想,陈观主却脸不红、心不跳,打着哈哈道:“那是自然,老哥不知,小弟新收的那只白猿虽然只是个绣花枕头,不过酿酒的本事却是一绝,今次将它遣去蓬莱,想必能有不少的收获。”
“哈哈哈......!你呀!竟连一只猴子的便宜也占!”
“老哥这是什么话?若非有我点化,那猴头怕是早已老死荒山多时,又哪有如今的际遇?再说我又岂会白要它的?”
“行行行,我可说不过你,快快落子,老哥我还等着喝酒呢!”
就在两人一边说些有的没的,一边继续对弈时,聂婉娘忽地飘身来在了草亭,且还不是空手,居然托着几样精美的小菜。
瞥了一眼亭中的弟子,见聂婉娘在布菜之时竟将一坛子“瑶华琼浆”摆了出来,陈景云不由心中暗笑,佯装气恼地对舜易道:“我这逆徒素来小气,今日这般大献殷勤,定然没有好事!”
舜易此时早已闻到了酒香,大袖一甩拂乱了棋局,哈哈笑道:“有了‘瑶华琼浆’,谁还要喝你的‘猴儿酒’?丫头,快给师伯斟上一盏,与你师父下棋纯属瞎耽误工夫。”
陈观主的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却对眼前这位龙族无赖无可奈何,不得已,只能恨恨地收了棋盘,随他一同到草亭落座。
与挚友饮酒畅谈自是人生乐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生就玲珑心肝的弟子不时打趣几句,于是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大坛子灵酒就已经见了底了。
看了一眼笑吟吟殷勤伺候的弟子,有了三分醉意的陈景云笑骂道:“臭丫头!少在这里装样,说吧,今次又有什么事情?”
“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弟子今次确有一事想要劳烦师父,苍生岛那边......”
听完了聂婉娘所求之事,陈景云想都不想,摆手道:“还当是什么大事呢,这个简单,苍生岛地处汪洋,周遭又有水族环伺,正需要你舜易师伯的分身前去坐镇。”
舜易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忙道:“化出分身不难,但若想令分身拥有镇压四海之能,却最少需要本体八成的实力,难不成老弟今次又得了什么养魂重宝?”
“哈哈哈!原本还想等到炼出重宝之后给老哥一个惊喜呢,如今却是瞒不住了,此次小弟在上古魔门祖庭着实得了几样极阴之属的好材料,想必能为老哥锻出一件合用的道体灵兵!”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舜易如何能不感动?从真灵沉眠于九地,到化生人身重见天日,如今更是将要拥有一件可以依托道念分魂的灵兵,面对如此厚待,叫他何以为报?
心里虽然暖意翻涌,嘴上却在硬撑,却听舜易故作感慨地道:“唉!也不知道老龙前世种下了什么因果,这辈子怕是逃不开为闲云观奔波劳碌的命数了!”
一旁偷笑的聂婉娘难掩心中的欢喜,心道:“看来师父早已思虑周全,可怜自己还在大伤脑筋,有舜易师伯的分身前去镇压无尽海水族,苍生岛便可免了后顾之忧,己方将来能够动用的力量自然更多!”
想到这里,聂婉娘不由暗自腹诽:“师父也真是的,明明已经有了对策,却又不肯明说,怎么非要等到自己来求?”
只是聂婉娘却忘了,她的行事风格比之陈景云可是犹有过之,平素总爱拿些事情考教门人弟子,彭逍等人就是最大的受害者,此乃一脉相承,怨得谁来?
......
今次锻宝非比寻常,舜易所要的“亢龙大戟”可不止是攻杀利器,更需适宜融魂,况且陈观主又是个主意正的,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需合乎心意,好在手头着实宽裕,倒也经得起损耗。
而当陈景云带着程石一头钻进了造化秘境之后,秘境门口除了舜易以外,便又多了聂凤鸣与袁华。
不上心不行啊,聂凤鸣与袁华如今破境在即,自然想在踏足黄庭八转之后,也能像师父和大师姐一样,化出自己的道器分身。
怎奈当世至宝就那么几件,上古遗存下来的更不是想碰就能碰到的,有谁能像自家师父一样拥有天大的气运?
因此兄弟二人全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师父身上,都盼着今次炼宝能够一举功成,也好解了自己的烦忧。
三五日、七八天......如此一等就是足足一月有余,初时聂婉娘还会带着侄儿时常过来瞧瞧,彭逍和孟不同也会跑来大献殷勤,后因空等无趣,几人也就不再来了。
就在舜易心情烦躁整日长吁短叹、聂凤鸣与袁华无心宗门事务急出了满嘴燎泡之际,秘境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察知这番动静的自然不止他们三个,纪烟岚与聂婉娘、卫九幽也都倏然现身,都想看看陈观主今次所炼重宝是否达到了预期。
就在众人犹疑着是否应当进入造化秘境时,陈景云带着狂喜与急躁的声音却忽地透过禁光传了出来!
“哈哈哈!端地是好造化!婉娘,速启周天星斗大阵遮掩天机!舜易老哥,你的运气来了,还不速速斩出道念神魂!”
得了陈景云的一句吩咐,舜易二话不说,抬手就在自己头上狠拍了一巴掌,眼见着的就有一道苍龙虚影自他天灵处蹿了出来!
聂婉娘更是不敢怠慢,心念一动,隐在辰翠峰中的三百六十处阵基就已经勾连了漫天的星斗,之后便见白昼星现、日月当空,一道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巨大屏障霎时撑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 诸事顺遂
书接上文。
却说舜易与聂婉娘这里刚刚准备妥当,手里摄着一条苍青色小龙的陈景云便已现身在了秘境之外,在他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程石。
在场诸人修为最低的也到了七转境巅峰,眼光自然都不会差,神识道念急急一扫,便知那条苍龙乃是灵宝化形而成!
苍龙虽小,但却头角峥嵘、鳞爪森森,只看它极力挣扎欲要逃离掌控时所带动的狂暴气机,就能预见此宝的威能!
龙吼之声百里可闻,虽有周天星斗大阵的遮掩,但是罡云之上却依旧雷霆狂涌,看来冥冥天意已经对其有了察觉。
“此时不收更待何时!”
随着陈景云的一声大喝,半空中那道盘旋游弋的龙形虚影猛地发出一声长吟,旋即龙尾一摆,便已蹿入了犹在反抗的小龙体内。
“昂——!”
“昂——!”
随着两声长短不一,但却皆能裂人肝胆的龙吼,那条被陈景云摄在手中的小龙猛地凝空不动,舜易的本体也在此时开始狂掐法诀,口中更是顿挫有声吐露上古龙语。
灵宝塑型就在刹那,融合了舜易三成神魂道念的“苍龙大戟”赫然呈现在了众人眼前,丈许长的戟身苍青碧透,锋锐的戟刃冷冽森寒,尽显狰狞之意!
“嘶——!好一件霸道的灵兵!好一柄‘苍龙大戟’!”
程石因为一直随着师父炼宝,因此不觉怎样,聂凤鸣与袁华此时却是看的眼都直了,连连惊叹的同时,心头更是一阵火热!
道器已然凝形,九天之上的劫云随之散于无形,舜易虽然修为未复,可也是实打实的一位造化境强者,既然早已参破了那道天人屏障,自然不会再有劫数临身。
随着一声带着满足与感慨的长叹,舜易招手将“苍龙大戟”握在了手中,爱惜地抚摸了一阵,这才言道:“此戟不是至宝却胜似至宝,也亏得老弟能在其中孕生一点阴阳造化之力,老龙得之,修为当可再复一成!”
造化境强者的一成修为可是非同小可,是以众人闻言皆喜,纷纷上前祝贺,唯独陈景云立在一旁并不言语,而是笑眯眯地扫量着舜易。
见他如此,舜易心下一慌,忙把手中道器投入眉心之中,一脸警惕地道:“休要打什么坏主意,且不说重宝初成尚需孕养数月,便是孕养成了,也定不与你切磋!”
“哈哈哈!老哥此言谬矣,灵宝降世便该为人所用,哪有束之高阁的道理?莫要藏着掖着,快让小弟见识一下‘苍龙大戟’的威能!”
看着陈景云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舜易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嘴里顾左右而言它,连连催促聂婉娘整备筵席,看来是打定了主意,绝计不与陈景云交手。
两人的对话惹得众人哄然大笑,纪烟岚也在一旁打趣道:“兄长莫要理他,他若战的兴起时,难保手上没个轻重,小妹近来倒是又得了一式剑诀,正好与兄长试手。”
“哼!你的“画影龙雀”乃是龙角所化,威能如何我岂不知?可怜老龙化生至今,终于得了一件合用的灵宝,你们夫妇就莫要打它的主意了!”
见舜易故作一副凄凉之色,众人又自大笑,之后陈景云自然免不了陪着老龙大醉了一场,此处略过不提。
......
自从与师父一同锻造了“苍龙大戟”之后,程石的修为便也开始止步不前,许是因为身怀赤子之心之故,他的道心修为居然不在聂凤鸣与袁华之下。
三个弟子同时卡在了七转境巅峰,并且全都触及到了黄庭八转的瓶颈,陈景云欣慰之余,自然不会等闲视之,于是命三人交卸手上的一应事务,皆需随在他的身边,且片刻不许离开。
说是要给三个弟子开些小灶,实则只是悠然度日,每日里或到村中厮混,或到泉边垂钓,兴致起时也去无尽海中捕鲸、也去东西狩猎。
师兄弟三人难得有此余暇,就好似光阴回溯重回了少年时,整天嘻嘻哈哈地随在师父左右,虽然总被呼来喝去地当成小厮使唤,但是各自的心中却都充斥着喜悦。
陈观主是何许人?自封的“天下第一名师”岂是假的?在他天心道意的影响之下,聂凤鸣三人原本躁动的泥丸宫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平复了下来。
他又指山说山、指水言水,哪怕是拎着一条烤好的肥鱼,都能说出一番与道途相关的妙理,直把三个弟子听的是如痴如醉。
聂婉娘对此极为恼火,同样都是亲传弟子,她在破境之前可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虽然心中着实欢喜,嘴上却难免抱怨一番。
首徒难当啊!非但聂婉娘做此感想,就连彭逍亦是如此,三位师叔随着师祖整日里逍遥快活,却把一应重担大半担在了他的身上,不过好在还有孟不同陪着一起受罪,让兄弟两个可以相互诉苦。
如此又过了半载有余,身在北荒的轩辕菁华已经彻底整合了乙阙门辖下的全部势力,并将诸多潜藏其中的各宗细作尽数屠灭,手段之狠,便连向行杀伐之道的一众剑修都免不了暗自啧舌。
舜易那边也没闲着,自从老龙的道器分身驾临了无尽海之后,苍生岛周遭的海域可谓风波不兴,各部水属妖族纷纷远徙万里不说,更是献上了无数的族中珍宝。
不给不行啊,先天上的神魂压制令那些水属妖族连些许的争斗念头都不敢起,好在舜易只是喜好收敛珍宝,并没有什么别的过激之举。
身为陈景云的记名弟子,轩辕持戈近些年时常往来南北,除了与志趣相投的程石一同精研炼器法门之外,就是向大师姐聂婉娘讨要诸般材料。
聂婉娘对他并不区别对待,但也不会让这位记名师弟闲着,于是替苍生岛一众真修炼制护身法宝的差事就落到了轩辕持戈的头上。
如此几年下来,苍生岛上的修真高手大半都被赠予了可以隔绝混沌灵气的玉符,只需时机到了,便可前往天南充当助臂。
见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聂婉娘终于松了一口气,闲来无事,便也随着师父和师弟们享受起了悠游林泉不记年的好日子。
这是师徒五人的欢愉时光,就连纪烟岚也无法参与其中,涂山轻歌整日里抓着“失宠”的聂谪尘不敢放手,生恐小东西胡乱搅扰,坏了聂凤鸣几人的机缘。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势将临
再次看了一遍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通过乙阙门投来的联名拜帖,陈景云笑意更浓,以道念扫过正在造化秘境中冲击八转瓶颈的三个弟子,稍加思索之后,对聂婉娘道:
“你替为师回一封书信,就说百年约定期满之时,我会带领门下弟子在大苍山迎候诸位北荒高人的大驾。”
聂婉娘脸上的笑意与陈景云简直如出一辙,点头称是之后,言道:“原本以为那些人怎么也会顾及一些脸面的,不想居然如此急迫。
您将今次会面的地点定在大苍山,想必是要给来人一个下马威,不过看这拜帖中的意思,似乎天机子也会过来。”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下马威,若无意外,凤鸣他们不日便会破入八转,三两个月的时间也够稳固境界的了,倒时候正好拿几位修仙界高人练手。
至于天机子嘛,那老贼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是以只要为师一日不曾显露造化境的修为,他便一日不会出手,此来该是真的想要故地重游。”
见师父说的如此笃定,聂婉娘心念一转,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于是不再纠结,而是故作气恼地道:
“师父怎能如此偏心?之前的道意陶染、言传身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师弟们的对手都给物色好了,弟子当年破境之时可没有这样的好处。”
“臭丫头!即便偏心也是偏给你的多些,为师将来还要再创《黄庭元功》,你若不能凭借一己之力踏足道途,日后如何能够得我衣钵?”
聂婉娘闻言先是一喜,旋即心头一紧,小声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凤鸣他们的修为都会止步于九转之下,唯弟子一人可以......”
“唉!天南气运若只一石,已经被我占了八斗,你为首徒,所得自然多些,可叹诸弟子在我羽翼之下,虽说得了庇佑,却也再无超越为师的可能,此事不关资质高低,乃是冥冥天定。”
发现师父说话之时有些意兴阑珊,聂婉娘心中不忍,强笑道:“若是不曾拜在师父膝下,我等要么垂垂老矣,要么已是冢中枯骨,又哪有今日的成就?
而且弟子记得您在踏足造化境时曾经说过‘天意并非不可逆转’,凤鸣他们到了八转境后自然也能长生久视,其间未必没有别的机缘。”
听完了弟子的劝慰之言,陈景云哈哈一笑,指着聂婉娘道:“你这丫头当真好骗,什么一石、八斗的,只是为师的一句戏言而已!
告诉你吧,三族运数并非一成不变,不过是争、掠、削、减罢了,终归脱不开一个事在人为!”
知道自己被不良师父给摆了一道,聂婉娘一时哭笑不得,心道:“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依着自家师父的护短性子,又岂会让弟子们受此限制?师父今次悍然挑动天下大势,其中未必没有争掠三族气运之意。”
见弟子若有所思地瞧着自己,陈景云摆了摆手,吩咐道:“此事只你一人知晓即可,免得扰了他们几个的道心,哼!每日里为你们操心劳神,定会少活几年!”
一句话又把聂婉娘给说乐了,已经踏足了造化境的恩师,只要不去硬闯那条传说中的“通天之路”,亦或是与同阶修士不死不休,想要得个寿与天齐还是能做到的吧!
打发走了聂婉娘之后,陈景云便起身去了青灵玄峰,前些日子冷落了自己的小徒孙,如今得闲,自然要好好补偿一番。
......
闲云观亲传弟子素来得天独厚,不敢说是古往今来绝无仅有,也定可称得上是当世第一!
其中单就无需去渡破境天劫这一条,就不是外人可以想象的,好在此事并未向外传扬,否则定然会在三族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无果与田帧等人也知此事,不过心中却只有羡慕而无别的念想,师门恩重,内门的师兄师姐也对他们照拂有加,能在这样的氛围中修习武道,虽然身在外门,但也要比别宗那些核心弟子的境遇强了不知多少。
眼见着聂、程、袁三位师兄同时闭关,已经知晓了内情的无果等人也都开始加紧修行,只是这样一来,诸多外门事务就只能交到一众出色的后辈弟子手上。
彭逍对此乐见其成,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便自其中简拔了一些,并且委以重任,算是正式开始组建起了自己的班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聂婉娘的有意放权之下,彭逍与孟不同如今已经接手了许多宗门事务,而彭逍身为四代首徒,身上的担子自然更重。
灵雨如丝,润物无声。
自从三位师叔开始闭关之后,彭逍就知道自己与师弟师妹们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待到彭遥与姬倾城归来之后,他师父那里想必还有别的事务交托下来。
说起宗主之位,若是放在别的宗门,说不得就会引出一番明争暗斗亦或血雨腥风,但是到了闲云观这边,却实在没有什么可争抢的,好在长辈们暂时不会彻底放手,否则还真能把人逼疯。
颛月灵峰俊秀非常,自从柴斐与凤念凰去了海外修行之后,那里就成了彭逍和孟不同的地盘,一对难兄难弟今日好不容易挤出了一点儿空闲,于是相约到此饮酒。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以往师父处置宗门事务的时候我也经常随在身边,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难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复杂了呢?”孟不同一边灌酒,一边发着牢骚。
彭逍闻言放下酒盏,懒洋洋地道:“长辈们的睿智又岂是你我可以企及的?可叹咱们这一代人丁单薄,你我也只能硬撑了。”
挥袖驱散了满天的云雨,孟不同也自一叹,遥望着悬在头顶的那轮满月,言道:“其实几位长辈里面,我最羡慕的就是小师叔,若能如他那般逍遥自在,才算不枉此生。”
“想要逍遥自在也非不可,只需精心培养几名弟子,你我兄弟自然也能当个甩手掌柜。”彭逍从旁打趣道。
听了彭逍这话,孟不同无奈摇头,起身舒展了一下肩背,笑道:“大师伯那里定是又逼着你收徒了,我看师祖也有这个意思,看来咱们兄弟这次是逃不掉了。
唉!收就收吧,为了师门传承计,也是时候收取五代亲传弟子了,只是即便咱们有了授徒之心,又到哪里去寻中意的弟子呢?”
“这有何难?大势将临,总会有些头角峥嵘之辈应运而生,你我只需请动师祖,他老人家的推衍之术当世无双,自然会有指引。”
“嗯!师兄之言大善!”
第二百二十二章 老友南来
溪水之中游鱼肥硕,陈观主一边与舜易比拼着钓鱼的本事,一边笑呵呵地回答着小徒孙提出的诸多古怪问题,这也亏得是他,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被问的哑口无言。
把一条肥鱼擒在手中,再瞥一眼陈景云身边那个只装了三两条小鱼的鱼篓,舜易立时得意起来,捻了捻指头,示意陈景云快把赌注拿来。
陈观主也不耍赖,自纳戒中摄出一小口袋灵烟丢了过去,并且嘱咐舜易省着些抽,近来纪烟岚管的实在厉害,似这种品级的五行灵烟他也所剩不多。
熟练地摁上了一锅子烟丝,再美美地吸上一口,舜易只觉识海一阵空灵,似乎整个神魂都在舒服的唱着歌,许久才把浅浅的烟雾吐了出来,赞叹道:“神思渺渺,袅袅冥冥,一缕轻烟入紫府,陶得个意满魂盈!”
聂谪尘不喜烟味儿,趴在师祖的后背上,歪着脑袋说道:“师祖奶奶说了,这东西只会让后山上多出几个烟鬼,别的再没有什么好处,师伯祖,您是烟鬼吗?”
舜易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聂谪尘道:“乖徒孙,莫听你师祖奶奶胡说,这灵烟可是出自你师祖手上,你不是最崇拜他吗?怎么能说此物不好?”
看着同样掏出了烟锅的师祖,聂谪尘也觉舜易说的在理,纠结了一阵之后,咯咯笑道:“师祖喜爱之物自然是好的,不过我却不爱这个味道,放心,孙儿今次就不到师祖奶奶那里告状了!”
见聂谪尘做出一副此事你知我知的机灵表情,陈景云与舜易又自一阵大笑,小家伙惯会见风使舵,性子一点儿也不像聂凤鸣,反倒是像绝了聂婉娘。
就在聂谪尘吵着要吃师祖做的烤鱼时,彭逍与孟不同嘻嘻哈哈地寻了过来,两人也不闲着,一个整治肥鱼,一个运使灵火,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已经弥散开来。
野趣难得,陈景云与舜易笑逐颜开尽情畅饮,聂谪尘则是吃了个肚皮圆圆,待听说了两个徒孙的所请之后,陈观主不由得老怀大慰。
事关传承,陈景云自然不会大意,借着些许醉意,便行天心衍演之法,磅礴的道念瞬间没入光阴长河,不片刻,就已经有了所得。
岂料就在陈观主收回了天心道念,满心欢喜地想要点拨两个徒孙之际,北方千里之外忽有异象显化,陈景云心意一动,便已察知了几道熟悉的气息。
虽然早前已经有了预料,但是一见文琛与昙鸾、许究此时正急急而来,陈景云的心里依旧免不了暖意升腾,笑对舜易言道:“莫道南北无知己,终有几位交心人,老哥在此稍坐,待我迎一迎友人。”
舜易闻言摆了摆手,笑道:“老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文琛、昙鸾两位道友观感颇佳,便是许究也能入眼,正该与你一同前去相迎!”
“哈哈哈!如此也好,不过我那两个老友嘴上可不饶人,今次携怒而来,恐怕不会给我留什么颜面。”
“哈哈!老龙最爱看你吃瘪!”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遁身而起,迎向了天际处的那片轻云,混沌琉璃树和辰翠灵峰那里也有遁光破空,想必纪烟岚与聂婉娘也都有了察觉。
眼见着陈景云带着数位闲云观大能立在云头相迎,文琛笑骂一句,便将柴二蛋丢了过去,之后与昙鸾、许究一同上前。
柴二蛋已经憋屈了一路了,骤然脱了束缚,立时叫起了撞天屈,嚷嚷道:“是云哥儿说的不让北荒之人南来,又没说你们可以例外!哼!若不是顾念情分,我又岂会被你等生擒?”
在缩在自己身边的柴二蛋肩上拍了一下,陈景云踱步上前,对着文琛三人笑道:“回信北荒各宗之初,就想到了你们会来,不想居然比我预计的还要早到几天。”
文琛果真丝毫不留情面,闻言哼了一声,喝道:“你是抽了什么疯?迟问道他们要来天南,来就是了,只需把家底藏好掖好,如此拖延个几十年想必不成问题,你倒好,竟然约战大苍山!”
文琛越说越怒,昙鸾也觉胸意不畅,从旁言道:“文师兄稍安勿躁,咱们闲云武尊何许人也?既然敢这么做,那便自有道理,岂是你我这等庸人可以揣度的?”
听了这个话茬,文琛余怒又起,言道:“昙鸾师妹说的有理,闲云武尊修为高深,咱们自然不用管他死活,若不是可怜我这几个师侄,请我我也不来!”
“闲云师叔确是有欠考量,今次欲要南来之人不在少数,您不也说天机前辈早已踏足了造化境嘛,因此到时一旦起了争端,咱们一方恐怕要落下风。”许究倒是说的委婉,但也表达出了心底的担忧。
对于文琛、昙鸾的挖苦,陈景云只能讪讪而笑,心道:“好好的两位当世大贤,如今愣是成了这副样子,根源还不是在自己这里?”
于是瞪了许究一眼之后,连忙好言相请。
舜易与卫九幽听了几人的对话,皆是含笑点头,眼前这三人今次能来,无疑是担了天大的干系,而在一位造化境强者面前也敢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足见几人交情至深。
一直在旁边抿着嘴看笑话的纪烟岚此时来在昙鸾身边,耳语几句之后,便拉着昙鸾去了伏牛山,聂婉娘则以美酒相诱,终于勾动了文琛与许究的馋虫。
老友之间哪会真的动气?此时火也发完了,文琛自然急着要去瞧瞧闲云观如今又多出来的那四座灵峰,于是在与舜易、卫九幽见礼之后,便和许究急吼吼地奔了过去。
......
盘土灵峰,大排宴宴。
之所以会把宴席安排在盘土灵峰,却是因为文琛之故,原来这位人族丹圣在探知了此座倒悬的灵峰竟然全由涅盘灵土垒砌而成之后,便一刻也不想离开。
直到陈景云把深埋在地底遗迹中的残留灵峰许给他后,文琛这才不再絮叨,大口饮酒之时,笑声似能冲破晚云。
只从这几座被大鸣大放地摆在世人眼前的旷世灵峰上,文琛就已经笃定了陈景云必是有了应对北荒大能的办法。
昙鸾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她对涅盘灵土虽然也很在意,但是比起傲立在后山上的那株“混沌琉璃树”,区区灵土实在不足道哉!佛门之中也有至宝,若得此树的枝杈,禅音寺的那件“七宝琉璃幢”定能修补完成!
纪烟岚知她心中所想,打趣道:“宝树就在那里,跑不了的,待师姐离去之时,便让咱们武尊大人为你斩下一个枝杈!只是师姐还需满饮此杯,否则定要惹得武尊不喜。”
陈景云也在一旁笑道:“纪剑尊言之有理!”
昙鸾闻言,难掩心中欢喜,正要说话时,却忽听许究言道:“闲云师叔,今日怎么没见几位师弟?”
第二百二十三章 当世无双
听了许究之言,文琛与昙鸾也是一阵奇怪,陈景云的几个弟子可都是无赖性子,哪次见了他们两个不是围在身边逢迎拍马?虽说个个目的不纯,但是其中的亲近之意却做不得假。
陈观主早就等着此问,闻言面露得色,笑道:“几个孽障素来不爱修行,兼且资质平平,如此蹉跎百年,也才将将触及道途,此时凤鸣正与他两个师弟闭关破境,至于小五小六,已经被我打发到海外苦修去了。”
“修行一途哪有一蹴而就的,老弟也莫要太过逼迫了,咦——?你是说那三个小子已经触及了道途?而且此时正在破境?这怎么可能!”
文琛初时没有听清陈景云话里的意思,还要替几个师侄说些好话,等到话说了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声音拔高之下,整个人也跟着跳了起来!
非但文琛如此,就连一向禅心稳固的昙鸾也被惊的失手打破了琉璃盏,许究更是不堪,傻了一样的盯着陈景云,嘴里无意识地叨咕着:“老天爷!你也忒偏心了些!......”
“这样的反应就对了嘛!本观主的弟子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人才?又岂是北荒各宗的那些庸人可比?”
心中如此想着,陈观主难得地不再故作谦虚,一口饮尽杯中灵酒,对文琛道:
“三个弟子不日即将踏足道途,届时只我闲云观一家便有八位大能,如此,老哥还以为小弟的邀战之举太过仓促吗?”
文琛眼中精芒爆闪,重新落座之后,一把夺过摆在陈景云面前的酒坛,仰天大灌了一通之后,口中大喝一声“痛快!”,之后抚掌笑道:
“闲云一门当世无双,便是天机阁也只有提鞋的份!此番即便没有我们三个从旁帮衬,迟问道与风栖白之流也定然讨不到好!一方是上下一心,另一方却是各怀鬼胎,如此高下立判!”
昙鸾同样眉开眼笑,陈景云的另一个身份可是北荒佛门共举的“护法尊者”,禅音寺与闲云观虽然不在一域,但是两家却是天生的盟友。
况且佛家讲究的乃是普度众生,因此并无多少门户之见,今日得知伏牛山亲传一脉竟然如此兴盛,昙鸾一是为了老友高兴,再则也为天南人族庆幸,得了闲云观这样的擎天之柱,天南众生无忧矣!
好不容易平复了胸意的许究此时也跟着举杯相贺,待看了一眼早已步入了大能境的聂婉娘之后,又觉得聂凤鸣等人能够百年入道,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了。
对于自己人,陈观主可是从不小气,显摆完了几个弟子的进境之后,便又趁着酒兴派发起了天材地宝,前次遗迹所得虽说大半入了秘库,可也仍有不少留在手中。
文琛乃是人族丹圣,昙鸾也是丹道大家,自问见多识广的两人开始时还能镇定自若,但是当几样已经绝迹于世间的上古灵物摆在了眼前之后,这二位可就再也坐不住了!
一个说:“老哥我这些年也不知道被你的徒子徒孙骗去了多少灵药,就连妙莲峰仅有的两枚大药也入了老弟的腰包,现在想想,犹觉肉疼的很!”
一个说:“禅音寺今次彻底恶了其余四大宗门,所担的干系比天还大,若是能够多得一些上古灵物,想必能让释圣师兄等人释怀。”
因为已经见惯了两位老友的这副德行,所以陈观主丝毫不以为异,笑呵呵地将一应灵物赠了出去,直把文琛、昙鸾喜的快要找不着北。
一旁的许究早已经看的合不拢嘴,他可不敢如文、昙二人这般大肆勒索,又实在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因此急的眼都红了。
纪烟岚与聂婉娘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皆觉好笑,好处还是要给的,不然许究怕会成为第一个得了失心疯的元神境大能。
还是纪烟岚当先从纳戒中摄出一枚盈光流转的“剑丸”,嘱咐许究将之收入识海仔细温养,将来便可再得一柄蕴神法剑。
聂婉娘同样拿出了一面用以守护识海的玄光宝镜,笑吟吟地道:“许师兄这些年替观中镇守苍山福地,实在是劳苦功高,这是小妹特意央请师父为你炼制的一件护身法宝,其中玄妙,还需师兄自己发掘。”
许究闻言大喜,躬身谢过了纪烟岚之后,便自聂婉娘手中接过宝镜,道念一扫,已知此宝玄奇,当即乐的是见牙不见眼,更是逼着一旁的彭逍和孟不同陪他连饮了三大盏。
看着眼前这副乱哄哄的场面,舜易与卫九幽相视而笑,看惯了宗门兴衰、祸起萧墙,也见惯了利欲熏心、挚友反目,这两位重活了一回的上古高士自然心有所感。
......
又在后山小住了几日,左右不见三位师侄破境的昙鸾便动了游历天南国的心思,想要看看天南武院是否真如陈景云吹嘘的那般人才济济。
文琛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涅盘灵土,见陈景云要陪着昙鸾出门游历,自然也要跟去。
至于许究,则被陈景云打发回了苍山福地,乙阙门那边有他照应,短时间内想必不会有警。
诸事压身的彭逍与孟不同今次倒是省心,都把寻找弟子之事赖在了自家师祖头上,陈观主对此无可奈何,只得大包大揽。
......
一僧、一道、一文士,其中的文士正是文琛,这是陈景云强加给他的身份,说是这样才能应景,也不知道景从何来。
三人施展缩地成寸之术,谈笑间登峰渡水、穿州过府,途经武院便去造访,路遇古刹也会一游,便是在田地边上碰见歇晌的农人,也能跟人家畅谈一番。
走走复停停,如此过了三五日光景,非但昙鸾感慨良多,就连文琛也免不了心生羡慕,原因无它,只因天南一隅尚武成风,各地武院人满为患,其中拥有修行资质的少年人根本数不过来!
闲云观独立天南,其下竟有成千上万的人族精英可供选拔,如此盛况,莫说北荒那些寻常宗门,便是在中州五大宗门辖下也决计不会出现,这是真正的万世之基!
文琛初时大吐酸水,到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不过隐在这位人族丹圣眼底的那抹落寞之意又如何瞒得过身边的两个老友?
知道文琛的妙莲峰人丁不旺,陈景云与昙鸾自是好一番开解,其间陈景云更是深入九地之下,为他取来了剩下的一截的盘土灵峰,这才令老友转忧为喜。
又过数日,已经在天南国兜转了大半圈的三人终于来在了上京城,陈景云此行的目的就在于此,两个五代亲传弟子一个落在了皇家武院,另一个则是将要降生。
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皇印出
驾驭着偌大的一截盘土灵峰,文琛志得意满,得此蕴灵道场,他妙莲峰一脉当可催生无数灵植,今后再不需要因为些许的炼丹材料去看阎覆水等人的眼色!
许是因为出身莲隐宗之故,整座灵峰竟被文琛炼化成了莲台模样,见猎心喜的陈景云还在其上布下了数座攻防法阵,就连昙鸾也将诸多佛门秘咒烙印其中。
宛若仙宫一样的飞天道场辗转于天南各地,所到之处自然会引来一片轰动,有巡查天下的闲云武修近前查探,待得知这座形似莲台的灵峰之上竟是自家观主与友人之后,登峰拜谒自是免不了的。
都知道观主最爱提携后辈,事情也真如一众武修所想,凡是大着胆子上了莲峰的,多少都能得些好处,怎奈莲峰的行踪飘忽不定,想要撞上还需机缘。
姬桓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将“皇极苍生大阵”布置完成,如今只等聂婉娘许下的那件“人皇印”到手,他便可以一试大阵的真正威能。
等待最是令人焦心,好在前日得了师门传讯,说是观主如今正带着友人游历天南,且不日就会亲至皇城传下宝印,姬桓那颗患得患失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今日原本该有一次大朝会,但当那座莲峰荡破漫天朝霞缓缓现于半空之后,姬桓连忙丢下了文武百官,只与孟黄粱一同御空相迎。
对于可以飞天遁地的神仙,京中百姓早就习以为常,但像这样的飞天宫阙,大伙可是只在画影图册中才能见到,此时仰视着悬于头顶的庞然大物,顶礼膜拜之人不在少数。
待到姬桓与孟黄粱被一道虹光接引着入了莲峰之后,上京城中立时欢声一片,自家君王亦是神仙中人,等闲踏步登天、往来仙凡才是正理!
整座莲峰被文琛布置的美轮美奂,陈景云与昙鸾为使老友开怀,也自出力不少,因此莲峰之上除了布在中央的那片广阔的药园之外,别处尽是佳景。
行走在蜿蜒的廊亭之间,姬桓与孟黄粱口中连连赞叹,似眼前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宗门的另外六座灵峰才能比拟。
缓行半里复又拾阶,百级之后见一紫玉凉亭坐落眼前,内中一道、一尼、一文士,三人正在争论着什么,怎奈道音高妙,姬、孟二人虽然听的清楚,却不解其中之意。
“既然赶上了,就都过来听听吧。”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姬桓与孟黄粱立时喜不自胜,躬身施礼之后,便立在凉亭外面用心聆听,他二人不求能够得个一知半解,只求可以身处三位祖师的道意之中。
一场辩法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三两个时辰之后,文琛与昙鸾便笑呵呵地径自离开,想必是要消化今日所得,只把陈景云一人晾在了亭中。
陈景云对此无可奈何,暗骂了一句“自己定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之后轻咳一声,唤回了姬桓与孟黄粱的心神。
姬、孟二人得闻道音,此时犹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似要白日飞升,惊回神后又要见礼,却被陈景云摆手阻止,命二人一同入亭落座。
都知道自家观主不喜这些虚礼,对待门下修士又极是随和,因此两人也不拘谨,乐陶陶地坐在陈景云对面,眼神却不时飘向摆在玉案上的灵酒。
“想喝就喝,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笑骂了一句之后,陈景云便与两人浅酌了一杯,而后对姬桓言道:“本尊今次巡游天南,所见所闻自不会假,如今百姓安乐、武院兴盛,你在其中居功至伟,也是时候将‘人皇印’交托予你了。”
就在陈景云说话之时,一方明黄色印玺已经自龙形纳戒中跳了出来,无主的印玺颇具灵性,一条小小的金色蛟龙自内中探头探脑,待感应到了姬桓的气息之后,竟还发出了阵阵低吼,状似欢快。
姬桓此时就跟丢了魂魄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印玺,双臂下意识地做出了环抱状,而后便见一道道原本莫可名状的皇道气运如同倦鸟归巢一般向他怀中涌来,不片刻,居然凝成了一颗金珠!
金珠乍一显化,那条自印玺中探出头角的金色小蛟居然十分人性化地愣了愣神,之后猛然向前一蹿,张口便将金珠吞了下去,那副急迫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恶狗扑食!
虽然话不好听,但在陈景云与孟黄粱眼中,那小蛟确实就是这副模样,待到金珠入腹之后,小蛟立时脱鳞换甲、腹生四足,细看之下,足上竟是各生五爪!
这是真正的五爪金龙!金龙长吟一声冲天而起,尾巴虽然还在“人皇印”中,龙身却已撞破亭顶蹿入云霄,介于虚实之间的千丈身躯盘旋四顾,尽显威临天地之姿!
耳中听得自下方传来的欢呼呐喊声,姬桓的双目重现清明之色,心意动时,早就布在上京城地底的“皇极苍生大阵”徐徐运转起来,天南百姓的丝缕念力立时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得了天下万民的念力加持,姬桓身上的气机也跟着暴涨起来,只在几个呼吸间,他的修为就从七转初境破入了七转巅峰,若非中间隔着一层道途屏障,怕是进阶八转都不在话下!
“原来皇道气运居然有此功用!原来百姓念力竟能助我等闲破境!我今得此重宝,若能借机踏足大能境界,又何惧异域之敌来犯?何愁不能庇佑万民?”
随着自身修为的节节攀升,姬桓原本清明的眸子里已经有了一抹疯狂之意,山一样的重担长久压在心底,一旦爆发便再难抑制。
见姬桓已经有了不可自拔之势,陈景云大袖一挥,便将诸般念力尽数驱散,口中叹道:“皇道气运虽好,却也不可太过倚仗,需知过犹不及。”
声音虽轻,却如当头棒喝一般,直接敲在了姬桓的识海,姬桓的身体猛然一颤,将“人皇印”往眉心处一收,之后便开始抹起了额头上的冷汗。
宝印既收,云天上的金龙法相随之散于无形,面色苍白的姬桓立时委顿于地,原本七转巅峰的修为也随之降到了七转中境。
“唉!倒是难为你了,且将这枚丹药服下,之后修养几日当可稳固境界。”陈景云又自一叹,之后将一个丹瓶赐给了姬桓。
姬桓苦笑一声,告罪之后,便身化一道遁光投往了下方的皇宫,方才若非陈景云以道音相唤,他怕是已经堕入迷障,如今心生警醒,自然要闭关潜修。
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孟黄粱,陈景云哈哈一笑,言道:“莫要担心,姬桓身具人皇气运,破障并非难事,你若无事,便随我到皇家武院走一遭吧。”
见陈景云言说姬桓无事,孟黄粱这才放下心来,想要起身引路时,忽觉眼前景物一变,定睛细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在了武院门口。
第二百二十五章 岳三斤
岳三斤今日依旧比旁人早起了一个时辰,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就到武院后山的流泉处为田教习取来了烹茶的甘泉,之后又去膳房帮厨。
掌勺的大师傅念他勤快懂事,特意为岳三斤留了一大碗的精肉。
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精肉,洗干净碗筷的岳三斤给大师傅递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之后便要前往讲法堂旁听。
今日田师所授的乃是极为高深的御器法门,这可是整个武院最受欢迎的一门课业。
凭虚御空,追风逐月,哪个少年人心里没有这样的渴盼?虽然众学子如今修为浅薄,不能像前辈高人那般步步生莲,不过借着神兵宝器只力,踏足云天亦非奢望。
虽然只是仆役弟子,但是岳三斤却从来不缺梦想,更加不愿错过恩人的授业。岂料还没等他走出膳房,门外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惊呼声。
这样的喧嚣在武院里面可说是极为少见,岳三斤好奇之下,连忙出外观瞧。
“天呐!自己看见了什么?头顶那座荡破层云的莲花状神峰绝不是假的!其上那片雕栏玉砌的仙人宫阙仿佛就在眼前!”
与所有武院学子一样,岳三斤呆愣片刻之后,呼吸不禁变得急促起来,直恨不得自己也有飞天之能,好能近前一探究竟!
虽然有他这样想法的学子不在少数,但是那些真的拥有御空本事的武院精英们却没有一个敢于付诸行动,原因无它,皇帝陛下的那句“外门弟子姬桓,恭迎观主法驾!”着实太过吓人!
皇家武院不出傻子,自然知晓姬桓口中的“观主”是谁!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圣武尊就在那座莲峰之上,却叫这些早就立志拜入闲云观外门的学子们如何敢有冒失之举?
眼见着皇帝与易国公被虹光接引着登临了仙宫,随后又见一条千丈金龙冲天而起、声裂云霄!心潮澎湃的岳三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与全院师生一同拜伏。
待到金龙消散,难掩激动之情的诸位武院教习就如吃了大补的丹药一般,赶鸭子似的将学子们驱往了各处讲堂,看样子今日是要传授压箱底儿的本事了。
讲法堂中本来也没有岳三斤的座位,他又来的稍晚,因此只能立在门柱旁边垂手恭听。
高台上的那位田姓教习发现了他的身影,微微点头之后,这才开始讲授起了精微的道理。
岳三斤之所以会以“三斤”为名,却是其母怀胎一十三月,但是他在降生之时却只有三斤的重量,因此便得了这个名字。
先天不足的岳三斤本是早夭之相,好在其父岳均颇通医理,愣是凭着一颗百年老参吊住了幼子的性命,但也因此耗尽了家资,从此沦为了游方郎中。
因为自幼随着父母四处行医,岳三斤可谓见多识广,他也最爱听那些乡野村老们讲述仙人轶事,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进入武院修习仙法。
爱子之心不分贵贱,且在仁君治下,适龄的童子只要身具修行资质,都可以进入武院修行,岳均不忍见到儿子整日臆想,便也带着他参加了一座偏远县府的武院选拔。
修行资质做不得假,当一个“百脉俱塞”的结果落在自己头上之后,岳三斤的求仙问道之心彻底胎死腹中,每日沉默寡言地随着父亲学习医理,眼中再无从前的神采。
事情的转机还要应在那位田姓教习身上,一日,岳均父子入山采药之时,忽见一位文士打扮的仙人从天而降,仙人此来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岳三斤无意间在崖边采摘的那几颗无名果实。
仙人开口,岳均怎敢推脱?岂料一向乖巧听话的儿子今次却好似着魔了一般,死活不肯将果实交出,哪怕是那位仙人要用珍贵的灵石来换。
田封对此哭笑不得,他又不能用强,于是只得和声细语,问岳三斤到底怎样才肯交出灵果,若是不喜灵石,也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
岳三斤等的就是这个承诺,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只求仙人怜他心诚,为他解去体内经脉阻塞之厄,好叫他可以拜入武院。
以心念探查了岳三斤的周身经脉,田封也觉一阵头大,他虽有着大宗师境的修为,但也对此束手无策。
原本想要直言相告,不过看着面前这个目露渴求之色的瘦弱少年,田封终究还是没有硬下心肠,他本就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又如何能去浇灭一个后辈的进取之心?
之后的几天里,田封试尽了各种办法,其间也曾运使灵力强行冲击岳三斤的经脉,但却收效甚微。
强冲经脉的痛苦绝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小小年纪的岳三斤却能在冲脉之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般毅力着实令田封刮目相看。
修习武道并非只看资质,毅力同样重要,心中惋惜之余,田封又随口传了一些入门的纳气歌诀,不料岳三斤竟能举一反三,有的想法便是田封听了都觉眼前一亮。
“此子真乃修行奇才也!若非受限于资质,日后当为武院翘楚!”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了,田封把岳三斤带回了皇家武院,并且将其引荐成了杂役弟子,这才有了岳三斤需要帮厨之后才能跑来听讲的前情。
田封今日所讲果然与以往不同,是真正的涉及到了御器之法的核心,这也难怪,谁不知道高阶武修可以对周遭事物做到明察秋毫,圣武尊就在莲峰之上,此时不好好表现更待何时?
御器之法看似玄奇,但是只需明悟了气与物的联系,自然就能随心运使,岳三斤只是稍加揣度,就已经了然于心。
自腰间摸出了一柄只有寸许长在纤细小剑,再把丹田中的那点儿可怜的灵力尽数调动,左手手指微微一挑,小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飞到了头顶的梁柱之上。
田封一直关注着岳三斤这边的动静,见他果然最先听懂了自己今日所讲,并且能够随心运使,不由面露欣慰之色。
身为田帧的族侄,田封能够动用的资源不少,其中自然也包括人脉,可是即便请动了内廷供奉院的一位六转境前辈,也只是免力打通了岳三斤左臂上的一条经脉。
“看来只有等到姑姑出关之后请她老人家亲自出手了,三斤这孩子的毅力与悟性是我平生仅见,若能解去经脉阻塞之厄,定能一飞冲天!”
田封一边做此感慨,一边将一柄青色戒尺取了出来,别的学子可没有岳三斤这样的悟性,还需要他细细演示一番才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公孙家的好运气
心随意动、灵剑由心运使,这是何等的畅快?不过岳三斤却依旧难掩心底的那一抹落寞。
“如果不是丹田中的灵力实在太少了些,这柄田师赐下的纤细灵剑该能破入云天的!”
虽然只能依靠左臂上有数的几个窍穴吸纳天地灵气,所得也实在太少,但也足够岳三斤感激涕零的了,更是打定了主意要报答田封的知遇之恩。
况且境界低些、灵力少些也不是没有好处,他是彻头彻尾的“穷汉”,自然要将一文钱掰成八瓣来用,因此诸多学子之中,也只有他可以在这般年纪就将自身灵力操控入微。
陪着陈景云站在讲法堂外的孟黄粱此时已经满脸通红,他虽不喜修行,但在大量灵丹的堆砌之下,也已经是实打实的六转境高手了,又如何看不出岳三斤的悟性高绝?
眼见着那柄隐在梁柱间的纤细小剑如同游鱼一般穿梭游走,而操控这柄飞剑的却是一名身着仆役服饰的少年,身为武院副山长的孟黄粱无论如何也脱不开一个失察之过。
刚要出言请罪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景云却摆了摆手,示意孟黄粱不必介怀,笑道:“此子生就不俗,若能通过考验,当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你可执此幻玉,代我对其考教一番。”
躬身接过陈景云递来的一块五色玉牌,孟黄粱难掩心中的惊异,闲云观亲传一脉是何等的得天独厚?如今就连彭逍与孟不同等人也已经名传三族了,不意这名布衣少年竟然有此机缘。
一想到此子将来有可能拜在孟不同的门下,孟黄粱立时对岳三斤升出了许多亲近之意,正要躬身领命时,眼前却早失了陈景云的身影。
少了陈景云的气机裹挟,孟黄粱的身形也就跟着显露了出来,原本正在演示御物法门的田封一见副山长就在门外,不由得精神一震,教授的也更加卖力。
......
上京城西南五十里外有一座石镜山,其山山势不高、林木亦颇稀疏,却难得地盛产美玉。又有泗水分支从旁经流,因此此处倒也算得上是一方富庶之地。
作为驻守石镜县的武营都尉,公孙信权柄颇重,也素有威望,当年虽然因为资质所限而无缘皇家武院,但是一身军中武学却已被他练至大成境界,等闲也能内劲外放,伤人于三丈开外。
虽然自问不比那些半步宗师境高手差上多少,但在宗师遍地走、神仙等闲立云头的当下,公孙信也只能泯然于众。
此时的都尉府中,公孙信正一脸惶急地立在产房之外,原本因为四方鸟雀来贺而带来的激动心情早已消失不见。
习武之人自是耳聪目明,即便隔着一层房门,公孙信也能听见妻子急促且渐渐无力的心跳声,想要推门而入,又怕惊扰了孙三娘施针,因此只得手扶胸口向着那座浮在京师上空的仙宫诚心祷告。
都知道当朝易国公之子在降生之时曾有万千喜鹊绕宅不去,孟小公爷后来也当真拜入了仙门,更是成为了圣武尊的隔代弟子,此事早已广为流传。
公孙信此刻却已不敢有此奢望,只求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降世,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名寻常武者,因此无法感知那道自穹顶之上投来的玄奇星光。
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缕隐晦的星光,陈景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家伙尚未降生便能引动破军星力,将来若能修习武法,定可勇猛精进,虽然难免杀伐过甚,不过那又如何?
心里如此想着,陈景云身形一动,人便降在了公孙信府中,没等对方言语,他已当先开口道:“本尊这里有丹药一枚,可保房中母女平安。”
闻听此言,公孙信立时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哪里还有心思探究陈景云的身份,连忙躬身施礼,急切道:“仙师若能救我妻儿性命,公孙信必定永感大恩!咦?仙师是说在下今次会得一个女儿?”
含笑摆了摆手,陈景云便将一个丹瓶递了过去,公孙信不疑有它,更不相信眼前这位风姿绝世的仙长会加害自己的妻儿,仙凡之间戒法森严,闲云观治下还没听说有仙人敢去戕害百姓的!
见公孙信急匆匆地闯进了产房,陈景云便在庭院一角的凉亭中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盘旋在庭院四周不肯散去的鸟雀,不觉来了酒兴。
一盏灵酒刚刚喝了一半,产房中就已经传出了一阵嘹亮的婴孩啼哭声,紧接着,便见万千飞鸟随之鸣唱的同时,居然纷纷献上了身上的一根彩羽。
漫空飘落的各色羽毛好似雪花一般,陈景云抬指一点,便将之凝成了一条七色丝带,丝带似有灵性,在半空中舞动了几下之后,竟有霓光异彩随生。
都尉府这边的奇景自然引来了大批围观的百姓,众人伸着脖子踮足观望,皆道公孙家今日所得的麒麟儿乃是仙童转世,没见那座宏伟的仙宫也是今日降临的嘛!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京中高手的耳目,片刻之后,一群皇家供奉院修士便已呜泱泱地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青冥子。
“今次不管是天才降世还是异宝出土,本院首都要抢占先机,即便遇到观中修士也需半步不让,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宗门得了去!”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被外门抢去的诸多优秀学子,青冥子就觉得一阵无奈,皇家供奉院虽说高手不少,但是小辈之中却少有惊艳之人,长此以往当有青黄不接之忧。
想法虽然不错,决心也已经下了,怎奈众人刚刚遁身来在了石镜县,就被一股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罡风给卷回了皇宫,晕头转向之下,谁人还敢再次冒头?
凉亭中酒香四溢,向来心怀恶趣味的陈景云更是把其中的一缕香气散到了府外,少顷便听“噗通”之声不绝于耳,竟是醉倒了满街的百姓。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满脸喜色的公孙信才轻手轻脚地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见有一条七色彩带轻飘飘地落在女儿身上,他也不以为异,而是来在凉亭之外躬身再谢。
陈景云缓步来在公孙信身边,伸手接过了已经熟睡的婴孩,用指尖在其额头轻轻一点,便见一点星痕隐在了女婴的眉心处。
“小家伙刚刚出生,自然无需考验心性,你且交卸了手中的差事,三日之后举家随我折返伏牛山,倒时自然会有别的安排。”
发现楞在原地的公孙信似乎没有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陈景云又自一笑,解释道:“这丫头应运而生机缘不浅,当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此言一出,回过神来的公孙信只觉气血一阵上涌,他在军中交友广阔,更与一位彻地营修士相熟,因此要比寻常百姓对“仙门”的了解多些,也知道闲云观在外门之上还有观主亲传一脉。
“天呐,自己当年费尽心机,却连进入皇家武院的资格都没有,不想爱女刚一出生,就已经被定为了亲传弟子,我公孙家的运气来了......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步登天
原本以为岳三斤怎也要三两日才能通过幻境的考验,不想才只过了一天,他便已经破了那座由“五行幻心玉”衍化而出的法阵,心性之坚、悟性之高,就连陈景云都大感讶异。
看着眼前这个拜伏在自己脚下的清瘦少年,陈景云心中颇为满意,闲云观传承百年,如今正是朝阳初升冲破层云之际,亲传一脉也是时候扩充弟子了。
可惜他以天心衍演之术遍察天南,暂时也只寻到了两个合意之人,非是陈观主眼界太高,而是亲传一脉气运太盛,若是收了福薄之人,恐遭反噬。
“不必拘谨,你能一日之间破去幻心法阵,心性自不会差,我欲将你收为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你可愿意?”陈景云温声言道。
岳三斤此刻犹觉身在梦中,只是大腿上传来的丝丝痛感却做不得假,见问连忙磕头如捣蒜,口中高呼:“弟子岳三斤拜见老祖师!”
他之前拧自己时太过用力,估计大腿上已是青紫一片。
一句“老祖师”把陈景云听的心中一乐,暗道:“这小子竟也是个滑溜性子,将之归在不同门下倒也合适,小四这一脉日后定能发扬光大。”
抬指遥遥点在正行五体投地大礼的岳三斤身上,灵光游走间,早将他的周身经脉尽数打通,见这小子剧痛之下虽然汗如雨下兼且抖如筛糠,但却并未昏厥,陈景云又自微微颔首。
之后再把一缕乙木灵力打入岳三斤体内,助他平复了沸腾的气血,同时将其左臂中的那条经脉修补了一番,这才言道:
“咱们这一脉并无斩去俗缘之说,给你一日时间告别亲朋故旧,至于你的父母,便也一同带去师门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莲峰上的浓郁灵气,岳三斤仿佛卸去了千斤锁链,只觉周身内外尽皆舒爽,丝丝灵气就如乳燕归巢一般纷纷来投!
就在今日,困扰了岳三斤数年之久的百脉俱塞之厄一朝尽去,更让他有缘拜入闲云观亲传一脉,这是真正的立地登仙!
此时见老祖师语气随和,并且允许自己的父母一同前往伏牛山,岳三斤感念之下,不禁红了眼眶,心中狂呼一声:“我岳三斤终于再非无根的飘萍!”
又想到田封这些年对自己的照拂,岳三斤连忙趁热打铁,再次拜伏于地,哽咽道:“若非田师怜悯,弟子也难进入武院,更别说如今的际遇,因此弟子斗胆,想在老祖师这里替田师求些恩赏。”
“不错,知恩图报才是正理,老孟,你去问问武院的那名教习是否愿意进入外门修行,若不愿意,那就多给一些好处,总要嘉奖一番才是。”
岳三斤闻言大喜,一旁的孟黄粱则是连忙躬身领命,心道:“昨日之因,今日之果,田封品行无缺又有识人之能,这才能够得此机缘。”
书要简言,却说收取了两名五代亲传弟子之后,陈景云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于是便于翌日晌午离了上京城。
偌大的莲峰撞入层云悠然北去,至于京中百姓是如何的焚香祷告、顶礼膜拜,此处略过不提。
……
周天降紫气,等闲云霓生。道蕴盈四野,龙虎各腾空。
此时的伏牛山上下已是人声鼎沸,众武修已经得了消息,说是聂二爷并同程三爷、袁四爷今日都会破境功成!
“这还了得了么!如今观中已经有了五位老祖,若是真能再添三位时.....嘶——!什么北荒五大宗门,什么东西两荒的妖府魔城,全都要被甩在后边!”
天南修士如今再也不是坐井观天之辈,黄庭八转可入道途,自此长生久视、踏足当世绝颠,若是论及战力,哼哼!还要胜过三族中的那些寻常大能!
就在一众闲云观修士翘首以盼之时,南天处忽地飞来一座莲状灵峰,那莲峰虽说没有众人头顶悬着的六座灵峰这般巨大,却也着实不小。
眼见着莲峰无视护山法阵直入了宗门腹地,众人也不惊讶,都知道观主他老人家陪着友人出山闲游,沿途得座灵峰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纪烟岚与舜易等人一见陈景云归来,便都起身迎了上去,只看灵峰的形状,几人如何还不知晓此乃文琛之物?聂婉娘更是打定了主意,要去狠狠地搜刮这位占了观里大便宜的丹圣师伯。
彭逍与孟不同最是心急,都想看看师祖今次为自己寻来的弟子有何出奇之处,于是也都急匆匆跟着上了莲峰。
远远地看着玉亭中那几位正在谈笑风生的仙长,公孙信虽然口干舌燥、两腿打颤,不过抱着闺女的两只手却依旧平稳有力。
站在他旁边的岳三斤倒是不曾紧张,一双灵动的眼睛四下里胡乱观瞧,心中的期待之意几乎快要溢出胸膛,直恨不得立时拥有乘风破云、移山倒海之能!
“咦?你这小子倒是好心性,筋骨经脉也颇适合修习武法,只是丹田中的灵力太过稀薄了些,难道之前并未修习入门功法?不应该呀,以你的资质早该进入武院修行才对。”
耳中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岳三斤连忙转身,见到说话之人是一位极为英俊的年轻道人,于是连忙躬身施礼,回道:
“好叫前辈知晓,老祖师说我因为得了天妒,已至百脉俱塞,昨日经脉通畅之后,小子也曾彻夜修行,怎奈资质有限,也只堪堪纳了少许灵气。”
闻听此言,年轻道人先是一愣,旋即抚掌大笑,对旁边的另一位青衣道人言道:“大师兄,此子与我盘土峰有缘,师弟这里可就当仁不让了!”
彭逍刚刚也用神念在岳三斤身上扫量了一遍,知道此子确实更加适合四师叔一脉,于是含笑摆了摆手,算是认同了孟不同的说法,之后缓步来在了公孙信身旁。
小小的婴孩刚刚降生三日,此时犹在父亲怀中安睡,不过在彭逍的天心法眼之下,覆盖在婴孩身外的那层浅淡星光却是无所遁形。
拿指头轻轻触碰了一下小家伙眉心处的那道星痕印记,彭逍不由喜上心头,虽说一众亲传弟子都以《九转小黄庭》为基,但是彭逍却对星辰妙法情有独钟,何况他师父聂婉娘乃是参详诸天星力入道。
“不用紧张,吾名彭逍,乃是闲云观四代首徒,小家伙身具破军星力,正合辰翠峰一脉,今日且先定下师徒名分,待她年长几岁再行拜师之礼吧。”彭逍笑对公孙信道。
公孙信闻言自是大喜过望,仙门少主彭逍之名军中谁人不知?不想自家闺女竟能拜入他的门下,这可真是一步登天!
第二百二十八章 师父难当
轩辕菁华早些时候得了聂婉娘的传讯,说是程石机缘已至破境就在今朝,让她速归宗门,且还命她只可将消息告诉许究一人。
道侣即将踏足大能境界,轩辕菁华如何不喜?心花怒放之下,赶紧处理了手上的几桩棘手事务,又知会了许究一声,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天南。
凌度等人不知内情,但是只从许究那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中,众人便已知晓定是伏牛山那边又有喜事发生,不过既然轩辕菁华未曾相告,他们也都不敢探听。
“唉——!也不知道温宗主何时才能出关。”
这是一众乙阙门长老的心声,虽然在轩辕菁华的统御之下,如今的苍山福地连同后来依附的那些临近宗门已是铁板一块,但是众人还是更加怀念温易安当家的时候,其中缘由一言难尽。
不提凌度等人是如何的各自猜测,却说轩辕菁华架着遁光往南急行,到了苍山大营也未停留,催动腰间玉牌,瞬间越过了禁光。
一路的疾遁到底没有白费功夫,当轩辕菁华回到伏牛山时,正好瞧见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笑吟吟地出了造化秘境。
许是难以收敛全部气机之故,此时的师兄弟三人尽皆青衫猎猎,举手投足间直搅得四方云动,驻足四顾之时尽显睥睨天地之意!
“孽障!孽障!看我一会儿不扒了你们的皮!”
岂料就在聂凤鸣三人开始接受万千武修的恭贺之时,那座莲峰上面却忽地传来一句气急败坏的喝骂声,紧接着的,三人的屁股上就各挨了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可是不小,已经修至黄庭八转,成就了大能境界的三人竟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各自惨叫一声便都掉下了灵峰。
刚刚还是响彻云霄的恭贺声随之戛然而止,一众武修尽皆面面相觑,想不明白一向和蔼可亲的观主因何会在大喜的日子里发怒,又为何急匆匆的进了秘境。
只有莲峰上的舜易等人才知其中缘由,见到聂凤鸣三人挨踹,非但不曾报以同情,反倒个个拍手称快,就连纪烟岚与聂婉娘也不例外。
好好的一处造化秘境,此时已是日月无光、峰断河枯,暴猿与四首龙蜥蜷缩在一个山坳里面不敢露头,众多灵兽虽然没被伤及性命,但也全都灰呛呛的好似泥猴,内中那片狼藉景象就连素来古井无波的卫九幽看了都心疼不已。
原来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在各自明悟自己的道途之后,等闲便已吸纳了秘境中的大半灵气,这还不算,三人竟在初至八转且境界未稳之际相互试手,这才造成了这般恶果。
强自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三位闯了祸的新进大能干笑着登上了文琛的莲峰,见大师姐挽起袖子也要来打,于是连忙向师娘告饶。
纪烟岚最是护短,见状恨恨地在三个弟子头上点了几下,之后笑对聂婉娘言道:“少在那里装模作样,祸已经闯下了,便叫你师父一个人头疼去吧。”
言罢又没好气地对三个难兄难弟道:“你们呐,没一个省心的,你们师父闭关三十年才炼成的造化秘境,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还不赶紧滚回去稳固境界,难道真想挨揍不成!”
聂凤鸣与程石闻言如蒙大赦,袁华心思一动,在一边讪讪言道:“师父今次恐怕气的不轻,不若我与两位师兄先到海外修行数月,等他老人家心情好了,我们再回来不迟。”
一席话倒把纪烟岚给气乐了,舜易与文琛等人则是各自莞尔,聂婉娘从旁笑道:“到海外修行一阵也好,免得再惹师父生气,数月之后百年期满,届时咱们亲传一脉会在大苍山中迎候诸位北荒大能。”
不用聂婉娘把话说明,三人已知其中之意,旦见聂凤鸣剑眉一挑,周身上下立时散出一股无惧无畏之意,坚忍持恒、百折不移便是他的道途,又何惧四方宵小?
程石猛一握拳,天灵处便有诸般神兵虚影忽隐忽现,众人以道念察之,皆不由抚掌称叹,程石心性最专,今以器物入道,世间灵兵法宝在他面前都要减上三分威能!
袁华则是满脸笑意,气机涌动之下也未见有什么异象显化,不过越是这样,众人越要对他刮目相看,似他这般即能见微知着、又懂藏拙于胸的大能境修士才最难对付。
刹那间的道韵显露,惊散了漫天的灵云,此时怀抱着聂谪尘的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也都一脸古怪地上了莲峰,纪烟岚见状,便命聂凤鸣和程石先回各自的灵峰,待明日再与袁华一道前往海外蓬莱。
聂凤鸣许久未见妻儿,见胖儿子足踏莲影向着自己奔来,立时欢喜地张开了臂膀迎了上去,程石则是几步来在了轩辕菁华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径自回了赤炎峰。
见此情形,袁华不由撇了撇嘴,白氏姐妹如今都在蓬莱,这才是他提议要去那边稳固境界的最大原因,害怕挨揍只在其次。
转头发现自己的得意弟子正乐颠颠地向自己走来,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贼目兮兮的清瘦少年,于是哈哈一笑,便也卷起两人回了盘土灵峰。
观主发怒自是非同小可,一众武修翘首以盼的宗门大宴也只好泡汤,好在聂婉娘吩咐彭仇派下了不少好处,这才又令众人欢喜起来。
......
“哈哈哈......!方才挨了自己一脚之后,想必三个臭小子此时已经不再得意忘形,哼!当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陈观主一边重塑秘境,一边哈哈大笑。
今日最得意的自然非观主大人莫属,眼见着三个顽劣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当师父的如何能不满足?相比于弟子们的成就,区区造化秘境又何足道哉?
不过造化秘境到底是他的心血凝结,又是门人弟子的一条退路,因此还需好好修整一番,前次在天机阁的星辰秘境中也曾有过一些感悟,今次正好来个破而后立。
点指灵云生,挥袖日月成,弹指挥手间,秘境中的景物一一复原,原本有些不稳的虚空壁垒也被他以五行之精重新稳固,再将一捧星沙撒向空中,立时造就了繁星点点。
暴猿与四首龙蜥一见主子来了,连忙带着一群灵兽跑来告状,明明是两个大块头,却偏偏装出一副扭捏又委屈的模样,让人看了着实想笑。
“两头憨货,不就是想讨要好处嘛,收起这副蠢样子!方才他们三个出手之时已经有了计较,否则你们两个的这些跟班又岂能活命?”
撒出了大把的兽丹之后,陈景云继续修整秘境,如此过了三日,非但整个秘境空间向外扩充了不少,其中的山川河岳更被重新炼化了一番。
负手立在一座峰巅,陈景云环视四野,九百里方圆已经是“造化宝珠”的极限了,虽然依然无法与天机阁的星辰秘境相比,但是正如纪烟岚当日所说,他的这座秘境可是能够随身带走的,只此一样,足矣!
向纪烟岚传音几句之后,陈景云挥手摄出了诸般珍稀灵材,师父难当啊!如今又有三个弟子踏足了八转境界,他这当师父的怎也要为弟子们炼制出可以蕴神分身的道器才成。
第538章 天意反噬 弟子回山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却说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去往海外稳固境界之后,重新将造化秘境炼化了一遍的陈观主也开始了闭关锻器,如此一晃就是两月光景。
山中美景看不够,等闲琉璃树飞花。
一日正午,穹顶之上异象显化,一杆不下百丈的赤色枪影自天外坠下,直直刺入了辰翠灵峰。
又数日,九地之下忽地传来隆隆闷响,地脉震颤之际,一柄裹挟着烈焰的黑色巨锤虚影兀自升起,紧跟着也投入到了造化秘境当中。
之后又过五日,游走于伏牛山周遭百里之内的天地灵气倏然聚往一处,引得诸多低阶武修好似离了水的鱼儿一般,竟都有了窒息之感。
如此三五个呼吸,当那柄凝于半空的羽扇虚影没入秘境之后,众人这才感觉好些,不过山中的灵气若要恢复到原来的浓郁状态,恐怕需要很长时间。
后山草亭之中,舜易强自压下心底的震撼,他的造化境道念自然可以窥破秘境的禁制,见到陈景云接连炼出了三件道器,老龙钦佩之余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坐在对面的文琛虽然没有舜易的修为,但是猜也能够猜出个大概,赞叹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两句说的恐怕就是闲云老弟了,三族大能皆不足论。”
昙鸾同样感触良多,笑道:“既然武尊大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我看咱们这次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倒不如把精力留在以后。
贫尼今次归宗之后便会与三位师兄一同修补‘七宝琉璃幢’,以便将来在关键的时候显一显我佛门的威势!”
“哈哈哈!昙鸾师妹言之有理,老夫回去之后也会将全部家当尽数搬到盘土莲峰上面,哼!到时若是事有不偕,便是破出宗门分家另过又有何妨?”文琛点头道。
文琛与昙鸾说的轻松,话里的含义却是非同小可,纪烟岚听的心中温暖,于是连连请酒,舜易与卫九幽也是各自暗赞,直叹陈景云运气太好,竟然得此良友。
月朗星稀之时,造化秘境的大门轰然打开,志得意满的陈观主大笑着走了出来。
一直操纵大阵遮掩天机的聂婉娘当先迎了上去,只是乍一见到师父重又霜白的鬓发,不由得悲从中来,一时哽咽不能言。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今次一时贪心,所窃天机太多已至承了因果,不过莫要忧心,你当为师的造化境是假的吗?”轻声安慰了弟子几句之后,师徒二人便也移步草亭。
看着陈景云故作无事的笑容,纪烟岚只觉胸口一疼,想要出言责怪几句,但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强作欢颜地吩咐苏凝碧母女整备宴席。
“伤了本源了?”文琛一脸担忧地问道。
“不过些许寿元而已,它日自能补回,不碍事的。”陈景云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催促聂婉娘赶紧拿酒出来。
见他似乎并无大碍,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文琛又提议要见识一下陈景云此番锻造的重宝。
岂料陈景云今次却小气的紧,任凭文琛等人怎样的威逼利诱,就是不肯把宝贝拿出来,说什么宝物有灵,不易沾染主人以外的气息。
面对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陈观主,几人虽然恨的牙痒,但也无可奈何。打又打不过,拼酒也不是对手,只得强自压下窥宝之心,陪着陈观主一同开怀畅饮起来。
......
草庐之中好似自成天地,并不与外界相通,熏香轻绕时,陈景云今夜又得安眠。
轻轻抚摸着道侣刀削般的脸庞,纪烟岚不禁红了眼眶,知道陈景云今次定然耗损极大,绝不似他口中说的那样轻描淡写。
“也不知道那三样重宝有何稀奇之处,想必品级还要在“苍龙大戟”之上,只是因何没有天劫降下?莫不是冥冥天意对灵宝失了感应?
舜易老哥应该是知道的,方才酒醉之后明明听他说一句——‘三个混账小子也不知道修了几世的福气,竟能拜到这样的师父!相比于老弟,吾不如矣!’
哼!那三个孽徒!待他们归来之后,定要寻个由头好好教训一顿!”纪烟岚恨恨地想着。
与纪烟岚同样做此想法的自然也少不了聂婉娘,刚刚欢宴之时,陈景云眼底的那一抹疲惫之意还是被她给瞧了去。
“上次师父在与天机子一战之后也曾鬓染霜白,直至后来境界提升,这才补足了寿元,不想今次为了凤鸣他们,竟又不惜动用本源,那可是造化本源呐!用什么去弥补?”
......
陈景云睡的十分安然,他能感受到纪烟岚手上的温润,但是就是不愿醒来。
太累了,好在最后关头还是被他抵住了天意反噬,虽然过程凶险异常,但还不至于万劫不复,而且终究被他得了三件至宝!
这是真正的至宝,绝不是需要数量叠加并且辅以法阵的成套灵宝可比,尽管威能不及“惊云刃”和“浮生大盘”,但却胜在初成、无主,正合三个弟子分魂化念炼做分身。
累是真累,寿元也真的损耗了一些,不过修为与境界犹在,而且通过这一次的试探,他已经触及到了那道冥冥之中的天意枷锁。
“不敢再去挑拨了,至少现在还需委曲求全,待到日后吧,日后只需再创《黄庭元功》,想必就能有些“较力”的本钱了......”
睡梦之中,陈景云的一点不灭真灵犹自思来想去,恍恍惚惚间,不觉已是数日。
……
“何事如此吵闹?哦!原来是婉娘在教训三个师弟,这臭丫头,下手也没个轻重......”
“谁又惹到小灵儿了?怎么哭哭啼啼的没完了呢?瞧把这孩子给委屈的......”
“咦?我的乖徒孙怎么也跟着哭起来了?这还了得!”
聂谪尘的一声哭嚎彻底把陈景云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给拉了回来,“蹭”的一下自塌上跃了起来,闪身就出了草庐,倒把纪烟岚给吓了一跳。
一手抱着扑进自己怀里的小徒孙,另一只手抵着季灵的额头,不让她把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再看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弟子,陈景云不禁哈哈大笑。
眼眶红红的柴斐修为提高了不少,虽然未至七转巅峰,但也相差不远,身形也不似以往那般痴肥,想必一直在用功修行。
聂凤鸣与程石、袁华则是模样凄惨,鼻青脸肿不说,连身上的道衣都是一条一条的,三人一见师父终于不再昏睡,大喜之余,全都把头磕在了地上!
第539章 排兵布将
徒子徒孙们齐聚膝前,陈观主自是老怀大慰,环视一眼之后,挥手拂起了众人,又一脚把腻过来的灵聪兽踢到一旁,这才笑问道:“小倾城呢?怎么不见她来抹眼泪?臭丫头的哭功可是不在她五师叔之下。”
见师父问起自己的弟子,正在整理衣冠的聂凤鸣连忙近前回道:“弟子等人途经上京城时,倾城忽然对那座‘皇极苍生大阵’生出了感应,说是可以借助皇道气运提升修为,于是弟子便允她在京师逗留一段时日。”
陈景云闻言收起笑意,冥思数息之后,叹道:“唉!时也,命也!小丫头本就是正统皇族,有此机缘倒也说不上坏,如今能与皇道气运相合,修为当可突飞猛进。”
听罢此言,聂凤鸣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追问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明言。”
“哼!你们呐,从来只爱修习武法,全把天心妙术放在一旁,倾城丫头一旦得了皇道气运,从此便轻易离不了天南疆域,此乃天数,实难更改......嗯?现在知道着急了?晚了!”
抬指将已经架起遁光的聂凤鸣定在半空,陈景云复又笑骂道:“你是猴子怎地?还能不能有点儿大能境修士的样子了?天数又如何?为师逆天之事做的还少吗?”
一听自家师父又从嘴里蹦出了“逆天”二字,聂婉娘等人不由齐齐变了脸色,之前就是因为逆天锻宝窃了天机,才令恩师两鬓染雪且还昏睡三日,众弟子如今早成了惊弓之鸟。
“全都摆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此事又不急于一时,留待以后再说吧,何况即便咱们日后举家迁往海外,天南这边仍需有人镇守,只是有些委屈了我的乖徒孙。”
听完了陈景云的解说,众亲传这才心下稍安,见师娘一脸无奈地站在师父身后并不言语,聂婉娘只得摆出宗主的威严,言道:“没事儿的全都散了吧,宗门事务堆积如山,一个个的怎么还在这里偷懒?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一听聂婉娘开始赶人,彭逍与孟不同立时面露苦相,他们两个岂非正是聂婉娘口中的闲人?别人都是许久未曾归宗,自然可以留在后山欢聚。
看着可怜巴巴的两个徒孙,陈景云不由心头火起,哼道:“干什么?宗门事务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完的?今日谁都不许离开,好不容易团圆一次,合该热闹一番。”
得了师祖的吩咐,彭逍与孟不同立时喜不自胜,连忙嘻嘻哈哈地跑到陈景云身边,聂婉娘则是仰天长叹,深感无力。
坐在草亭中看热闹的舜易、文琛等人此时也都放下心来,三日的沉睡对于大能境修士来说可是极不寻常的,由此也能推测出陈景云之前确实已经到了身魂俱疲的境地,不过现在看来,确实已无大碍。
鸣潭长响,笑声一片。
三十几人的欢宴场面当真热闹非常,这是真正的精华齐聚、满门和顺,看着骑在灵聪兽背上四处混吃喝的聂谪尘,陈观主心中的畅快之意再难抑制,哈哈大笑着便与老友拼起酒来。
还没有行过拜师礼的岳三斤被袁华给擒在了身旁,眼见着绝世佳肴就在眼前,这个一向自来熟的小子再也顾不上其它,埋起头来就是一阵大快朵颐,还别说,倒是真有一些亲传弟子的本色。
刚刚踏足修行界的岳三斤此时仍是懵懂无知,并不知道眼前这些和蔼可亲的长辈们代表着的是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更不知道这股力量会在将要到来的暴风骤雨中掀起怎样的狂澜!
......
欢宴之后,余味绵绵,疏忽又是数日。
其间陈观主除了偷偷摸摸地带着三个初入大能境的弟子跑去造化秘境授以至宝外,余下的时间就只剩下了烹茶煮酒、对月当歌。
因为不愿两位老友过早地参与到纷争里面,陈景云便在约期将至之际“撵走”了文琛与昙鸾,不过撵人的过程可算不得好,非但搭上了诸多珍奇灵草,更是被恶尼顺走了一根“混沌琉璃树”的枝杈。
今次要来天南“一游”的北荒大能着实不少,陈景云虽不在意,众亲传却需做到知己知彼,手里拿着那封联名拜帖,聂婉娘一个个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天机阁来了迟问道、韩剑平,紫极魔宗来了玄悲子与玄成子、玄坤子三人,遁世仙府来的则是风栖白和齐道痴,最后还有莲隐宗的花醉月与龚晁。
除了这九位北荒大能之外,拜帖之外还有一位,那便是威压妖、魔两族万年之久的天机老人,这一位可不是聂婉娘等人可以筹谋算计的,自有陈景云出面应对。
耳听得大师姐口中这些成名已久的北荒人物,聂凤鸣与程石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狠厉之色,早就想要凭着一身武法会尽天下豪雄了,今次正可再扬闲云一脉的威名!”
袁华同样目露精芒,轻轻一摇手中的羽扇,笑道:“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想必还会顾及些颜面,龚晁这些年得了观里不少好处,因此只是个添头,所以咱们第一场要应付的不过五人而已。”
聂婉娘闻言微微颔首,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五人之中唯有花醉月是奔着师娘来的,她的修为又高,因此便由我出手落其面皮,余者之中你们各选一个对手,剩下的那个同样交给我。”
大师姐既然已经定下了调子,旁人岂敢说不?袁华思虑一阵,分派道:“齐道痴素来谨慎,行的又是诡秘之道,合该被二师兄以正破邪。”
“不错,师父赐下的‘雷炎枪’善能破除一切鬼蜮幻法,齐道痴此番遇上了我,那便合该他走霉运了!”眉心处雷炎一现,聂凤鸣满脸的自信。
袁华接着又道:“玄成子心机颇重,就由我出手,而玄坤子素以凶悍霸道自居,不若就让三师兄一解手痒,也好让那老匹夫知晓何为真正的刚猛无铸霸凌天地!”
一句话说到了程石的心痒处,他的“玄罡锤”乃是世间一等一的刚猛至宝,最善与敌对轰。
“至于天机阁的那个韩建平,此人虽然声名不显,但却绝非易予之辈,就有劳大师姐出手应付了。”
见袁华三言两语把事情分说了个清楚明白,聂婉娘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正色道:“既然师父欲要立威,咱们这第一战便务求全胜,到时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必定骑虎难下,他们若要邀战时,出手的可就不是咱们了。”
只要一想到后山草庐中不时传出的清脆剑鸣,殿中众人皆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纪烟岚这几日杀心大炽,后山的一亩三分地几乎无人敢去。
因为心怀愧疚之故,坐在一旁的季灵和柴斐一直不敢出声,聂婉娘见状柳眉一挑,训斥道:“修为不够日后努力便是,装什么缩头的鹌鹑?今次一众北荒大能定会带来不少门人弟子,他们若是出面邀战时,便由你们两个出手打发。”
一听说自己也能为师门出力,季灵与柴斐的脸上立时就有了笑模样,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怎也要一人战上个十场八场。
似这等宗门大事,几个小辈自然只有旁听的份,不过即便只在一旁听着,彭逍等人也都觉得一阵心驰神往,只恨自己修为不够,无法参与其中。
......
鸣潭边上的舜易此时已是满头大汗,待到陈景云一子定乾坤后,只得颓然认输,恨恨言道:“原来以往都是你在有意相让,如今起了争斗之心,终于不再弄虚作假了吗?”
陈景云闻言嘿嘿直笑,算是认下了此事,这一下又把舜易给气乐了,瞥了一眼头顶的辰翠灵峰,没好气地道:“老的精于算计,小的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老龙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一头钻进你们这个狐狸窝!”
“哈哈哈!狐狸窝就狐狸窝吧,小弟只恨门下弟子们心机太少、智谋太薄,若是个个都能像婉娘和小四一样,我便是今日就到那条通天之路走上一遭又何妨?”
“唉!任凭修为再高、气运再重,古往今来但凡上了那条路的又有谁人得还?当年若非恰逢角宿抬头、青龙降灵,老哥我也绝难逃脱,即便如此,不也落得个肉身陨灭,只留一点真灵......”
虽然明知绝难打消陈景云心里的念想,舜易依旧想要出言相劝,只是话没说完,他自己居然已经陷入到了长久的追忆当中。
陈景云见状轻叹一声,也不去惊扰舜易,而是在一旁烹起了灵茶,修为越高,神思就越是清明,天机老人宁愿自囚分魂也不愿踏足通天之路,陈景云又如何感觉不到自己心底那种隐隐的渴盼?
“好在自己的一颗心大半都在尘世,所修的《黄庭经》又霸道异常,只需默诵经文,管你什么心魔诱惑,全都需要服服帖帖。”
想到此处,陈观主不禁又自得意起来,虽然修为不如天机子,但是论及身心自在,天机子怕是拍马难及。
淡淡的茶香渐渐弥散,陈景云捻起茶杯细细品味,苦味回甘,唇齿留香,正是人间才有的味道......
第540章 只待明日
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是在收到了陈景云骂骂咧咧的传讯之后,苍山大营的大总管柴二蛋也只能带着众多牛家村高手返回了宗门。
云哥儿的老拳可不是那么好挨的,真惹恼了谁也得不着好,其中又属牛大壮跑的最快,少年时的惨痛教训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
苍山大营被柴二蛋经营的不错,各处殿宇虽然并不如何华美,但却处处透着一股朴实、肃杀之意。
带着纪烟岚和一众弟子来在了此间,以道念观瞧了一阵,陈景云不由暗自点头,挥手撤了接天连地的禁光之后,便往中央大殿行去。
“你们柴二叔倒是大气,记得上次来时地上还没铺就这些珍稀的皮毛,啧啧!瞧瞧这些包了火蟒皮的桌椅,端的是好享受。”陈景云一边夸赞,一边坐在了大殿首位。
众人闻言皆笑,依着次序落座之后,坐在陈景云身边的纪烟岚没好气地道:“二蛋这些年一直为宗门驻守大苍山,可谓劳苦功高,怎么就得不到你的几句夸赞呢?你看今次把他给气的!”
“哈哈哈!他是个什么脾性我会不知?轻易夸赞不得,一夸就会上天,改日请他喝一坛灵酒,再听上一顿牢骚便是,到时什么怨气也都消了。”抬手接过季灵奉上的灵茶,陈景云大笑言道。
说笑一阵之后,聂婉娘从旁言道:“弟子等前日定下的对敌之策想必您已知晓,不知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师父指正。”
拿眼扫了几个弟子一眼,陈景云微微摇头道:“若依常理,你们的定计倒也不错,只是有些错估了人心,玄悲子、风栖白之流算计天南已久,又岂会在意什么身段面皮?”
听了陈景云的解说,聂婉娘与袁华相视一笑,后者放下茶盏,言道:“师父所言甚是,弟子也觉得前日的筹谋太过肤浅,因此又与大师姐暗中定下了另一个策略。”
“哦?说来听听。”陈景云含笑问道。
袁华见问轻摇羽扇,嘿嘿笑了几声之后,便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无礼!”
“哈哈哈......!不错、不错!咱们闲云一脉在人家北荒高士眼中一直都是不入流的化外野人,所凭也不过是些蛮力罢了,岂非正该蛮横无礼?”
虽然不太明白袁华所说的“无礼”是个什么章程,但是聂凤鸣等人却都从师父的笑声里听出了无尽狂傲之意,于是个个目露凶光,只待明日好好大战一场!
......
当紫极魔宗的穿云魔城、遁世仙府的遁世巨舟以及莲隐宗的遮天莲台一同来在天机阁时,迟问道难得地安排了一个迎接场面,更将诸位大能引至了方寸崖。
天机老人正在侍弄灵植,见到众人联袂而至,于是笑呵呵地放下手中的花锄,指了指身边这些并不出奇的花草,示意几位人族大能接手。
玄悲子等人虽然哭笑不得,却也只能撸起袖子进到园中侍弄,且还不时对着那些寻常灵植赞叹出声,都说此乃当世珍品。
足足在园中摆弄了小半个时辰,天机老人才招呼众人一同饮茶。
待见到天机老人那副抠抠搜搜的珍惜模样之后,众人皆以为自己将要喝到当世一等一的灵茶,岂料灵茶入口,却只与“刷锅水”无异。
“呃——,好茶!前辈这茶已得世间真味!”
“嗯!栖白道友所言不虚,不想天机师叔这里竟有此等圣品!”
“是极、是极!”......
耳听得众人的恭维之言,天机老人不由捻须大笑,笑罢言道:“那是自然,前次老夫只用了一杯灵茶就从闲云子那里换来了两瓶绝品丹药,那小子身为丹道大家,眼光见识自然不俗。”
“师尊说的是,迟钰师侄得了那两瓶丹药之助,如今的修为已经臻至半步元神境巅峰,且还神魂无漏、识海圆融,三五年内当可渡劫破境。”说这话的正是身着灰色麻衣的韩建平。
迟问道闻言面露得色,玄悲子等人也都出言恭贺,还说是那闲云子占了天机前辈的便宜,似这等可以提升大能境修士心境的灵茶,岂是区区丹药可比?
同来的林朝夕此时一脸的古怪,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他手里的那盏灵茶却是无论如何再不往嘴边送,太难喝了!其中的苦涩寡淡几乎令他五脏纠结。
眼见着天色渐晚,玄悲子轻咳一声小心问道:“明日就是百年之期,那闲云子又说会带着门下弟子在大苍山中迎候咱们,却不知师叔这里可有什么交代?”
天机子闻言摆了摆手,笑道:“老夫此去只为重游故园,可不是陪着你们到天南打劫的,因此莫要问我,而且我也并不与你等同行,免得那小子说我以势压人。”
见天机子提到陈景云时语气甚是亲切,在场诸人立时心下暗惊,玄悲子干笑几声,言道:“我等此去一则为了游历,再则便是探寻祖庭遗迹,天元之地可不是他闲云观一家的”
风栖白接话道:“玄悲道友言之有理,只是那闲云子素来行事乖张,纪烟岚又有‘血手’之名,他们此番在大苍山中摆下阵仗,想必是有阻止我等之心。”
见他二人言语之间颇多忌惮,一直默不作声的花醉月不由冷笑出声,言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又何必遮遮掩掩?前日我文琛师弟折返宗门,所乘的便是一座全由涅盘灵土铸成的莲峰,此峰高不下三百丈,其上方圆更广。”
出言一出,众人眼中尽皆精芒大盛,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迟问道都不由皱起了眉头,涅盘灵土非比寻常,乃是各宗极力搜刮之物。
“行了行了,既然早就动了贪心,那就各凭本事吧,有老夫在,那小子还不至于对你们妄动杀机,而且人家今次用的乃是阳谋,你们若是过不了大苍山里的那一关,又有什么颜面去往天南?”
得了天机老人的保证,除了花醉月以外,将要前往天南的诸位北荒大能全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九人并非一心,若是陈景云无所顾忌亡命来杀,除了同门之外,旁人会否出手相救还在两说。
“唉!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可叹这些小辈们的心性竟是一代不如一代,放眼当世,也只有那个小肚鸡肠的小子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惊喜吧。”
心中喟叹一声,天机老人便失了继续谈话的兴致,之前又说了不与众人同行,于是便牵出那头倔驴,却是他的坐骑脚程太慢,需得先行一步。
玄悲子等人面面相觑,恭送了天机老人之后,只得各自返回了宗门驾辇,一夜无话,只待明日。
第二百三十二章 轻云台上迎恶客
盈空瑞霭簇纷纷,灵禽野鹤舞翩翩,响晴薄日,群芳吐蕊,苍山大营许久不曾如此的安宁静谧,怎奈北荒之人今日将至,因此这样的祥和景象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陈观主今日难得地勤快,眼见着大日升腾朝气蓬勃,他只大袖一挥,就在半空中凝出了一片百丈轻云,又以法阵定住八方云角,于是一方看似轻薄实则坚韧异常的云台便已勿自成型。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天风吹动了青色衣衫,却吹不动几人的战心,百年的光阴仿若江水奔流,其间经历了多少曲折险阻!
又自站了一会儿,感慨了一阵的陈观主不由故态复萌,摆了摆手,示意众弟子各自随意,之后就取出了那把平素不舍得用的躺椅,居然斜卧其上哼起了小调。
聂婉娘等人自然认得眼前这把躺椅,知道师父今日将之请出,实是打着在祖师灵猿子面前显摆的心思,于是便都嘻嘻哈哈地陪在左右,只是众人眼中的那抹戾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收敛不住。
强装出来的风轻云淡又岂能瞒过纪烟岚的眼睛?众亲传平素压抑太久、藏拙太甚,往来南北之时也都无法做到随心所欲,不过自今日起,众人终于可以肆意施展一身所学!
......
巳时将至之时,北方天际处忽地传来了一声驴叫,紧接着的便是天机老人的笑骂声,却是他的那头倔驴实在不堪,此时正梗着脖子往后倒退。
知道这位北荒人族第一人近来总是特立独行,否则也不会把个破园子和一些烂茶叶当成宝贝,因此见他骑着驴子独自前来,陈景云居然丝毫也不奇怪。
纪烟岚等人则是神情各异,季灵更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想不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因何会以此种方式出场。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儿,那头倔驴才载着天机老人来在了云台,陈景云带着众人上前相迎,刚要说几句“恭候多时”之类的废话时,却听天机老人呵呵笑道:
“收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恭维,老夫此来只为重游故地,别的一概不管,可说是当世一等一的佳客。”
见天机老人说的有趣,陈景云也自大笑,笑罢揖手道:“我就说嘛,前辈是什么身份,又岂会在意小辈间的争斗?既是佳客,便需好好款待,烟岚,我看天机前辈此时已是人困驴乏,还不快快整备宴席。”
“嗯!你这小子最是知情识趣,宴席就免了吧,听闻你闲云观中有一种名为‘瑶华琼浆’的美酒,不要小气,多拿几坛出来给老夫解馋。”
陈景云闻言自是从善如流,刨去立场不谈,眼前的天机子绝对是一位当世妙人,于是一边为他引荐自己的几个弟子,一边凝云成案亲手奉上蓬莱佳酿。
天机老人目光慈祥,笑呵呵地接受了聂婉娘等人的见礼,似是心中早有定论,而后满饮了一盏杯中灵酒,这才言道:
“妙极,妙极!闲云一脉当真气运隆昌,难怪你要摆开这般阵仗,原来是要为门下弟子扬名。”
“扬不扬名的倒在其次,晚辈这一脉所修乃是武法,因此最是受不得气,玄悲子等人存心不良,多年来一直算计不断,真当我闲云观是好欺辱的吗?”
说到最后,陈景云语气转冷,愤愤之意溢于言表。
“莫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的的几个弟子都很不错,神魂坚韧、根基牢靠不说,且还个个身怀重宝,只是戾气稍稍重了一些,这也无妨,终究是我人族天骄。”天机老人语带赞许地道。
话语里打了个机锋,探知天机老人今次当真不会参与其中,陈景云重又露出了笑意,言道:“前辈神目如电,自能看出几个小辈的根底,得亏人族圣贤庇佑,几个逆徒也算是有所成就。”
“当年与你交手之时,老夫就已经领略了武法的玄奇,内外圆融得天独厚,自然可以不惧‘混沌流毒’的侵袭,说说吧,你闲云观这些年可是将诸多上古遗迹搜刮殆尽了?”
“哈哈!晚辈性子懒散,又一直沉心修行,因此都是弟子们在操持这些琐事,婉娘,你是当代宗主,就与天机前辈好好说说吧。”
得了陈景云的吩咐,聂婉娘嫣然一笑,恭声道:“回前辈的话,闲云观这些年确实在九地之下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也无法支撑起偌大的宗门,怎奈那些上古遗迹泰半已经衍化成了绝世凶地,若要破之只能行水滴石穿之法。”
天机老人微微颔首,叹道:“上古天元何其繁盛,随便一个顶级门派都堪比如今的中州五大宗门,各宗到了最后尽皆动用了最强杀阵,待到天倾之后又经万载沉浮,衍生出一些凶地也是常理。”
聂婉娘闻言拱手一礼,之后问道:“晚辈这里尚有一事不明,想请前辈解惑。”
“既然喝了你家的灵酒,所谓吃人嘴短,老夫便允你一问。”
“我闲云观修士多年来一直四处探查,却也只是发现了一些人族宗门的残存遗迹,其间竟没有寻到一处妖、魔二族的遗留,此事着实令人费解。”
“哈哈哈!你这丫头定是在与东西两荒的交易中得了不少好处,否则也不会有此一问,不过此事说来话长,也是老夫平生最最得意的一段过往,只是今日不合时宜,因此不提也罢。”
心里暗骂了一句“老贼实在可恶”,聂婉娘脸上笑意不减,躬身一礼之后便退到了陈景云身后,天机老人刚刚故意透漏出了一些端倪,却又欲言又止,想必不是挖坑便是织网,因此还是不去接话为妙。
看了一眼师徒二人如出一辙的可恶笑脸,天机老人不由得抚掌大笑起来,笑罢指着陈景云道:“若论言传身教,老夫差你太多,罢了罢了,改日我便好好给你们师徒讲一讲那段三族秘辛。”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听了陈景云文绉绉的回话,天机老人面露莞尔之色,扫了一眼北方天际处便不再言语,而是做出一副看戏模样。
因为无法施展造化境道念,因此陈景云并未感知到千里之外的异象,不过一见天机老人的举止,心中自然有了明悟,于是长身而起,负手立在了云台边缘。
纪烟岚等人见他如此,便也随在左右,只有季灵眼珠一转,径自来在天机老人身边开始斟茶递酒,且还露出一脸的崇敬之色。
......
百十名北荒高手乘着迟问道御使的遁云飘然南来,原本打算乘坐驾辇以增威势的,怎奈天机老人都只是骑着倔驴南去,他们又岂敢大摆排场?
大苍山的景致在诸位北荒高士眼中实在不值一提,因此众人也都没有观赏的心思,直到玄悲子等人以道念察知了那片偌大的云台。
第二百三十三章 跳梁小丑自来投
书接上文。
却说诸位北荒高士所乘的遁云倏忽间已经临近云台,待见到陈景云与纪烟岚带着六个弟子立身相迎时,众人尽皆面露笑意。
这才对嘛,莫说北荒与天南如今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就算是两家已经势同水火,但是既然己方提前递上了拜帖,你闲云观也给了答复,那么该有的礼遇就不能少。
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身为一宗之主,自然要在心中准备一番说辞,至于莲隐宗的花醉月与龚晁,两人一个面色冷峻,一个目光闪躲,想必是各安心思。
众人此时全都等着陈景云当先说话,只要有了开头,无论好坏,都可以相机而动。
“数月前乍闻北荒高士欲要驾临闲云观,贫道心中不胜欢喜,因此早命门下弟子穷搜天南、遍寻奇珍,怎也要令诸位高士满意而归才好。”
见陈景云说的客气,迟问道等人皆觉心中受用,正要打个哈哈恭维几句时,却不意人家仍有下文,旦听陈观主继续言道:
“不过嘛,你们中州有中州的规矩,我天南自然也有天南的法度,一些徒有虚名之辈可当不得我闲云观的座上宾。”
此言一出,北荒众人尽皆变色,就连一直含笑饮酒的天机老人都不禁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陈景云今次居然如此直截了当,竟连一些场面功夫都给省了。
因为天机老人就在对面的云台上饮酒,已至迟问道不敢擅自出头,于是轻咳一声,示意身旁的玄悲子出面应对。
玄悲子敛去眼底的寒芒,哈哈笑道:“闲云道友此言差矣,中州乃是所有人族修士的中州,五大宗门不过是代为统御罢了,天南更是北荒各宗的祖庭所在,可不归你闲云观一家独有。”
陈景云闻言也笑,并不答话,而是转头对袁华道:“知着,你不是一直对紫极魔宗的诸位高人十分仰慕吗?今日机缘到了,怎么还不出头?”
见陈景云直接无视了自己,玄悲子立时阴下了脸,想要再说话时,却见袁华已经笑呵呵地踏步上前,于是冷哼一声,言道:“既如此,切磋几场倒也无妨,千残,你去领教一下闲云观高足的高深武法,记得留手!”
言罢心念一动,竟也如陈景云早前那般,在半空中凝出了一片暗青色云台,之后与一众北荒大能各自落座,其中的针锋相对之意不言自明。
玄悲子方才把“记得留手”四字说的极重,风栖白等人闻之,尽皆目露玩味之色,更加无人出言阻止,都想看看闲云子的弟子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
需知任千残的修为虽然不及杀千幻,但在紫极魔宗的诸多小辈里面也能排进前五,为人更以阴狠毒辣、残忍好杀着称。
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狰狞鬼面的矮矬修士,袁华脸上寒意渐生,语带不耐地道:“你是旁人眼中‘残魔’,在本尊这里却只是跳梁小丑,速速滚回去吧!”
任千残闻言桀桀怪笑,一抖手中的魔幡,指着袁华道:“区区‘笑脸阎罗’也敢妄自称尊,今日便叫你知晓何为天高地厚!”言罢舞动魔幡,立时就有阵阵阴风自内中席卷而出。
袁华早就对任千残动了杀机,这才出言相激,此时见他入瓮,不由冷哼出声,手中羽扇一挥,寒声喝道:“找死!”
言方起,战已止!
袁华周身气机乍现,立时惊了原本安坐云台的诸位北荒大能一个激灵,玄悲子并同玄成子、玄坤子豁然起身,刚要出言喝止时,却见任千残已经与他的那柄魔幡一同化作了齑粉!
“意御天罡、道念碾压!你是元神境!”
“小子!你竟敢下此毒手!”
“先是刻意隐藏修为,进而爆起杀人!其心可诛!”
笑吟吟地对三位暴怒的紫极魔宗大能拱了拱手,袁华不疾不徐地言道:“任千残不听我言,敢对大能境修士出言不逊且还当先出手,本尊将其灭杀有何不妥?”
想到袁华与任千残之前的对话,玄悲子三人立时语塞,袁华既然敢在这种场合以“本尊”自称,那便已经亮明了身份。
修行界中自有规矩,狮子与老虎可以相互撕咬、退让,却绝不容许兔子跳出来挑衅王者的威严。
看了看一脸风轻云淡的袁华,再看看对面云台上正与弟子说笑的陈景云,风栖白等人皆不由胸口一闷,他们自问已经对闲云观一方的实力了如指掌,却不意遭此当头棒喝。
又想到袁华在陈景云的几个弟子里面只排在第四位,于是就连练成了第九式“太上忘情剑诀”的花醉月都不觉有了颓然之感,冷寒晴受心魔所困,她逸莲峰若想再出一位大能可说是难上加难。
就在众人心思百转之际,已经压下了怒火的玄成子当先言道:“任千残咎由自取,合该身死当场,天南一域不愧为一方宝地,闲云观再出一位元神境修士,此乃人族之幸。”
闻听此言,原本有些沮丧的一众北荒大能立时重又变得目光灼灼,袁华的心中则是冷笑连连,暗道:“这些北荒高士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能被这样粗陋的挑拨之言引动贪念。”
就在袁华欲向玄成子出言邀战之际,却不意早已压制不住火气的玄坤子忽地高声喝道:“袁知着,既然你已经踏足了大能境,本尊便不算以大欺小,不若你我战上一场!”
袁华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想想又觉不妥,毕竟之前已经说好了,这玄坤子要留给程石试手,于是故意皱起眉头,眼底却闪过一抹窃喜。
玄成子的心神一直都在袁华身上,见他眼神有异,立觉不妥,心道:“玄坤这蠢材此时邀战,正中了人家的下怀,眼前小贼诡计多端,恐怕不是蛮力可以对付的。”
于是不待袁华出言应战,玄成子从旁抢言道:“袁华道友身为武尊亲传,一身修为定是惊世骇俗,贫道自知不是令师的敌手,又不愿错失一窥高妙武法的机会,因此想与道友切磋一番。”
玄坤子对师兄玄成子似乎颇多敬畏,闻言只得闷声落座,袁华目的达成,也不愿再生变故,一摇手中羽扇,朗声道:“既如此,那就请吧!”
“可恶!不想这小贼的目标竟然是我!”见袁华答应的如此痛快,玄成子的一张脸立时阴沉了下来,这位魔门大能一向自诩足智多谋,不料今日竟被袁华的一个眼神就给算计了。
恨心已起多说无益,玄成子心念一动,那件助他成名的重宝“天魔散魂幛”便自天灵跃出,散魂幛望空一展,内中立时冲出了一颗狰狞鬼首!
第二百三十四章 袁小四自投罗网
元神境修士含怒出手,威势自然非同小可,天地变色、鬼哭神嚎亦不足以形容!
眼见着玄成子出手便是夺命魔音,玄悲子连忙御使云台后退十里,迟问道等人亦是出手布下禁光,区区魔音他们自是不惧,但却足以伤到身后的门人弟子。
自从当日在莫归山中吸纳了合欢宗满门魔修的精魂气血,玄成子的这件“天魔散魂幛”已经有了进阶之势,所御鬼首虽然缩小到了不足百丈,但却更加凝实凶悍。
袁华对此怡然不惧,手中羽扇连挥,道道罡风随之呼啸纠缠,竟在半空中凝成了一只青灰色灵猿。
灵猿的身形虽然不如鬼首那般巨大,但却敏捷异常,纵跃扑击之时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细一观瞧,那灵猿施展的居然是闲云观的看家本领——通背猿形拳!
陈景云当年就曾说过,几个亲传弟子里面,就属袁华与其师祖灵猿子最是相像,袁华今次悟透了武道真意继而踏足八转境,若是单以肉身战力而言,怕也只有惯善炼体的程石可以与他相提并论,聂凤鸣则要稍逊一筹。
眼见着自己赐下的“万化随心扇”在弟子手中发挥出了应有的威能,陈观主不由得老怀大慰,顾盼之间,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除了一众亲近之人,没人知道袁华竟将一件至宝整日拿在手中,“万化随心”配上袁华的智计百出,可谓相得益彰。
陈观主慧眼独具、授徒得法,善能扬长避短,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此时再看场中,旦见那只灵猿拳来腿往、纵跃伏低,任凭鬼首喷云吐雾、来回撕咬,它却只如闲庭信步般一沾即走,不片刻,竟将鬼首上的眼耳口鼻尽皆打爆撕裂!
按说玄成子御使的鬼首乃是死气凝结,本不该惧怕这些攻击,怎奈罡风所化的灵猿体内竟还充斥着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于是一通暴打之下,鬼首已经明显有了颓势。
玄成子此时也顾不得心疼灵宝,身为一方大能,自然不只这一种手段,心念一动,召回了已是千疮百孔的鬼首,扬手就把一张烙印了无数阴毒符咒的短弓执在了手中。
搭手弓弦,运念于无,阴邪之气聚而成型,霎时便有十几只暗青色符箭没入虚空,符箭诡异,一时居然隐匿无踪。
天心妙意端地了得,符箭一出,袁华的灵台立生警兆,就好似走夜路的旅人发现自己被十几只饿狼盯上了一般,饿狼潜藏于密林之中伺机而动,令人不得不小心防范。
不过这也无妨,只需身着“铁衣”即可!闲云观的一众亲传弟子何时缺过护身之物?袁华心念一动,立时在指间与眉心御出了大把的防御灵宝。
见到袁华催动十几样灵宝将周身上下护持的密不透风,玄成子虽然恨得牙痒,却也无可奈何,人家的师父乃是炼器大家,旁人如何比得?
这就有意思了,别的修士顶多能将护体灵光凝成“龟壳”,到了袁华这里嘛,却把“龟壳”换成了“城墙”,玄成子的十三支“阴神箭”即便威能再大,又如何能够破开这样的防御?
心头没了警兆,袁华不由得意起来,有一个把弟子们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师父,实乃世间最大的幸事!况且即便别人家的师父同样这般爱惜弟子,却又到哪里淘换如此多的灵宝?
此时一见玄成子又在眉心处释出了一本透着诡异气息的书册,袁华抬手就打出了一十二面“元辰镇魔镜”,心道一句:“比拼法宝?四爷还会怕你不成!”
“绝阴册”出天地昏黄,四面八方秽风骤起,直扑袁华的护体灵光,此宝乃是玄成子取九地之下的污秽煞气,辅以阴毒魔功精炼而成,最能污人法宝。
怎奈一十二面“元辰镇魔镜”上应天星、中秉正气、下蕴炎阳之力,一切邪秽之物被其灵光一照,皆需退避三舍,袁华趁势顿足上前,就要施展近身武法!
老奸巨猾的玄成子自然不会让对手得逞,眼中精芒一现,稍一闪身,人已消失不见,原本的立足之处却忽地升起了四块黑漆漆的巨大石碑,袁华一个躲闪不及,竟被困在其中。
“哈哈哈!袁华小友,且请试一试我魔门的‘四方夺魂阵’!”一见袁华被困,玄成子大笑着现出身形,之后片刻也不耽搁,手诀连掐之下,四块石碑当中立时射出了无数的阴邪法剑!
发觉自己的护体灵光被层层削减,“元辰真魔镜”照出的宝光也被逼到了头顶一丈方圆,袁华心中冷笑,脸上却是变了颜色。
施展看家武法左冲右突了几次竟是未曾建功,被挡了回来不说,慌乱间居然连手中的羽扇都丢在一旁弃之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吞服灵药,免力运使灵宝抵御。
战况就在眼前,即说不上惊天动地,也没有多么的精彩,至少在诸位北荒大能眼中就是如此,倒是那些未至元神境的修仙高手看的心惊胆战。
“袁华小儿不自量力,合该受此教训!想必经此一败,他闲云子也没什么脸面继续推三阻四了。”这是迟问道等人心中的想法,只是再一看闲云观一方的诡异气氛,众人又不禁疑窦丛生。
“闲云子依旧老神在在地眯着眼睛品茶,纪烟岚似乎也不担心弟子的安危,他二人的几个弟子更是对着“四方夺魂阵”指指点点,居然看不出半点儿的惊慌。
而天机子前辈则是面色古怪,是赞许?是怜悯?只是不管怎么看,阵中这个新进大能境的小子似乎都没有翻盘的可能。”
玄悲子等人虽然心中七上八下,却也想不出袁华还能有什么后手。
“四方魔碑”不愧是紫极魔宗有数的重宝,玄成子方才一番示弱,终于来了个请君入瓮,此时虽将袁华困在了阵中,他却丝毫不敢大意,生恐一个不小心被其脱困而出。
如此又过了盏茶功夫,直到袁华的护体灵光只剩了薄薄一层,玄成子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法诀不停,口中朗声喝道:
“袁华小友,苦苦支撑已然无用,你若此时认输,我便撤了法阵,否则四魔夺魂之下,难保不会伤及识海。”
他也不敢逼迫太甚,陈景云与纪烟岚越是表现的轻松,玄成子心里就越是不安,暗道:“若是最后惹得闲云子悍然出手,天机子吃人嘴短,可未必一定会出手相帮。”
被困阵中的袁华此时也觉无趣,“四方夺魂阵”虽说威力不俗,但是他若凭着武道之体硬闯,也未必不能破阵而出,要是再加上道器分身,破此法阵几乎易如反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聂二爷悍然邀战
“哼!玄成子,莫不是真的以为将我困在阵中你就已经稳操胜券了?若非不愿久战,我又岂会‘自投罗网’?这样吧,念你也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如果此时认输,我便给你留些颜面。”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想必会以为袁华是在徒逞口舌之利,至少玄悲子等人看不出此时的袁华还有什么胜算可言。这“四方夺魂阵”乃是魔门有数的杀阵,又岂是一个初入元神境的修士说破就能破的?
别管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反正与聪明沾边的人都有多疑的通病,玄成子也不例外。
此刻乍闻袁华之言,这位魔门大能不由得悚然一惊,心说:“事关师门颜面,这个奸猾小儿绝不会无的放矢,莫非是要催动秘术奋力一搏?”
有了这样的猜测,玄成子手上的法诀不由再快几分,一身磅礴的道念也跟着狂涌而出,霎时席卷起澎湃的灵力投入四块魔碑当中,就不信袁华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岂料就在此时,忽有一声悠悠的叹息自他身后传来,紧接着就是玄悲子与玄坤子的道念传音以及一众北荒修士的惊呼声!
已经将大半心神投入到法阵中的玄成子乍听身后有人叹气,立时惊的是汗毛倒竖,道念回扫,敌踪已明,想要遁身躲闪亦或御宝抵御时,又哪里还来得及?
随后便听“砰!”的一声,玄成子脊背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老拳,就在身体前扑之时,却不意阵中的袁华猛地向前一冲,居然悍然撞碎了一块失了主人操控的魔碑!
闲云武法冠绝当世,一经沾身实难躲闪,一青衣,一玄衣,两个袁华配合无间,此时的玄成子就如风中荷叶来回摇摆,虽空有一身惊世修为竟然无力施展!
“闲云子!这一场是我紫极魔宗输了!”
耳听得玄悲子的一声爆喝,袁华这才停下了手,把手一招,道器分身重又化作羽扇落入他的掌中,之后头也不回,就这样施施然地回归了己方云台。
玄成子的一张老脸此刻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仰天长啸一声,就要动用燃元魔功追击袁华!却不意就在此时,忽有一声清脆的剑鸣自虚无中传来。
闻此剑鸣,玄成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原本羞愤难当的胸意被这瓢冷水一泼,也跟着瞬间平复了下来。
玄悲子此时闪身挡在师弟身前,先是抬手收起了三块魔碑,而后对着陈景云一方扬声道:
“袁华小友所执灵宝既然能在诸位道友的眼皮底下纳迹藏形,想必已经超出了玄阶的范畴,如此才是正理,闲云武尊乃是当世炼器大家,今又独霸天南敛尽上古奇珍,自然可以放手炼宝,因此玄成这一阵输的不冤。”
见玄悲子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把矛头重又指向了上古遗迹,陈景云等人皆觉啼笑皆非。
方才一战袁华看似胜的容易,但是其中的心机、眼光、修为、胆量可是一样不少,又岂是单纯的倚仗了灵宝之利?
“哈哈哈——!堂堂魔门大能,没想到竟是个输不起的,玄成子,若是不服,待我与遁世仙府的齐道友切磋之后,顺便再与你战上一场如何?怎也不能让人说我闲云观怠慢了北荒高士。”
聂凤鸣早已战意昂扬,再加上今日没有门人弟子在场,因此言词竟也变得刻薄起来。
此言一出,诸位北荒高士尽皆哗然,玄悲子更是高喝一声“竖子无礼!”,欲要出言还击时,却不意已经压下了怒火的玄成子竟是“呵呵”而笑,道了句“如此甚好”之后,便拉着师兄一同回归了本阵。
一人无礼在先,一人不要面皮的认下了此事,这一下可就有意思了。
聂婉娘恨恨地瞥了聂凤鸣一眼,终究没有出言怪罪,程石与袁华、柴斐则是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至于正在为天机老人斟酒的季灵,更是恨不得为二师兄拍手叫好。
陈景云与纪烟岚相视而笑,今日乃是众弟子扬名之战,聂凤鸣的狂傲正好应景,他有至宝“雷炎枪”在手,舒一舒压抑在胸中多年的憋闷之气又有何不可?
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人尽皆面色古怪,一是确定了早前所想,知道聂凤鸣果然也已经成就了元神境,心中难免震惊。
再一个则是暗自佩服起了玄成子的厚脸皮,见他虽然满身狼狈却能神情自若地向花醉月揖手称谢,皆觉此人不可小觑。
花醉月摆了摆手,示意玄成子不必将方才的相助之事放在心上。
当年徒孙步摇仙子身死、弟子冷寒晴走火入魔,花醉月于悲痛怜惜之下大彻大悟,竟被她参破了《太上莲华经》的真意,进而补全了逸莲峰一脉的《太上忘情剑诀》。
忘情剑诀第八式唤作“大千凋敝”,之后当可借法重生,是以她的第九式剑诀名为“一元初开”,乃是直指本性真如的绝妙剑法,借此太上慧剑,花醉月可以明察蛛丝马迹,进而探知人心。
方才袁华之所以故作洒然,实则就是要激得对手出手偷袭,而纪烟岚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一剑也一定会先一步落在玄成子身上,花醉月察知此事,这才以剑鸣提醒。
不提旁人都在作何感想,且说得了邀战之后,齐道痴立时一脸苦相,居然丝毫也不把聂凤鸣方才的狂傲之言放在心上,只在那里喃喃自语,说是想不明白聂小友因何要将矛头指向自己。
风栖白自然熟知齐道痴的性子,知他越是做此人畜无害状,心里便越有歹毒的算计,于是哈哈一笑,言道:“齐长老,既然聂道友有意,你便与他切磋一场吧,若有不支速速认输,切不可一味硬撑。”
齐道痴闻言苦笑连连,但是既然宗主有了吩咐,他也只得起身相迎,口中则道:“聂道友身为武尊亲传,一身修为又岂是老朽可以比拟的?万望手下留情。”
聂凤鸣自问没有自家四师弟的心机,因此并不搭话,青衫一摆缓步虚空,一身气机节节攀升,那副堂皇自信的气度即便是北荒众人看了也要忍不住称叹一声。
齐道痴虽说体态痴肥、其貌不扬,但是一身古怪的气机却把周身百丈之内的天地灵气都搅的生出了种种诡异变化。
迟问道等人见状无不暗自喝彩,齐道痴最善幻法,此时再将道念融入其中,幻域立成!
得此幻域,待会儿一旦动起手来,聂凤鸣必然寸步难行,想要施展近身武法怕是难上加难!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往无前
书接上文。
却说齐道痴小心翼翼地闪身几次,这才立在了聂凤鸣身前百丈之外,心念动时,周身上下宝光浮现,又把一口烙印着无数诡异纹路的古拙巨钟悬在头顶。
似乎如此犹觉不够,竟还催动着一阴一阳两只宝轮护持左右,也不抢先出手,只在原地等着聂凤鸣来攻。
见对手做出了这副小心迎敌状,聂凤鸣眉心处灵光一现,一杆看着并不如何出奇的暗红色长枪就被他握在了手中,之后青衫一摆,举步便往前行。
早就看出齐道痴身外的百丈范围内气机古怪,也知道这便该是袁华口中的鬼蜮幻法,不过那又如何?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以正破邪,那便需得摧枯拉朽!
天地变色、罡风狂涌!聂凤鸣每行一步脚下都会传出一阵滚雷般的声响,道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向外层层扩散,所过之处就连虚空都被撕扯出了无数裂隙。
似是被聂凤鸣所携的气势所慑,齐道痴面露惊色且还后退数步,不过心里却在不住地冷笑,聂凤鸣若是倚仗灵宝之威自远处攻伐,他还稍有顾及,此时这样悍勇向前,则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聂凤鸣一步跨入正在张网以待并且大开方便之门的“幻阴鬼域”之际,齐道痴道念一动,身前的空间忽地景物大变!
天花随降、地涌甘泉,一座紫玉宫阙赫然横陈云端,宫阙之中旎云萦绕、钟磬齐鸣,数不清的妖姬魔女正自追逐嬉闹,更有仙子宫娥婉转起舞。
有诗为证:“幻阴何簇簇,鬼蜮聚丛丛。妖姬弄绮雾,魔女舞香风。满目秀色春意闹,薜萝薄纱遮玉胴!”
却说齐道痴状似畏畏缩缩,实则阴险之极,想到方才袁华施展武法之时周身散出的沸腾气血,已然有了计较。
有道是血气方刚最易沉迷情欲,于是便当先幻化出了无数令人血脉喷张的妖娆媚物,为的就是引动聂凤鸣的欲念进而坏其道心,用心之毒,尤甚玄成子。
一见齐道痴竟然敢拿这样阴损的法子来对付自己,聂凤鸣不由勃然大怒,非但是他,聂婉娘等人也都目露杀机。
纪烟岚眉心处青芒一闪,“画影龙雀”已经跃然于空遥遥斜指,只有陈景云依旧面带笑意,似乎一点儿也不替弟子担心。
风栖白一见纪烟岚有了动作,哈哈一笑之后,便将遁世仙府的镇宗至宝御了出来,“遁尘截阳尺”望空一横,威势不在“画影龙雀”之下。
此时再看场中,却说聂凤鸣乍一踏足幻域,立时就被无数的莺莺燕燕围拢了起来,妖姬魔女美艳无双,仙子宫娥高傲清冷,狂放的轻解罗衫靠前挨蹭,腼腆的半遮玉面含羞带怯……如此种种实难言表。
面对着眼前的无限春光,聂凤鸣脸上寒意大盛,暴怒之下“雷炎枪”横扫而出,瞬间搅碎了身前的一众红粉骷髅,再于漫天血雨中释出了一记“惊神刺”,早将满堂娇娥斩尽杀绝!
幽风起时鬼哭声声,阵阵女子的悲泣声夹带着靡靡之音灌入聂凤鸣的耳中,娇娥化身鬼物,艳色更胜一筹,凄凄艾艾拜伏于地,素面红衣分外妖娆。
聂凤鸣见状冷笑连连,哪里在乎什么楚楚可怜?炎枪望空一指,雷霆之力霎时倾泻而出,电光涌动间,一切阴邪鬼物尽数化为齑粉!
齐道痴暗自心惊,心道一句:“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小子!”,而后道念微动,幻域之中立时景物再变,刀山、火海、孽镜、血池......等等异象一一显化,森罗地狱不外如是。
“修得无惧无畏心,清定真如明光印!齐道痴,你这幻域对旁人或许有用,在我这里却与土鸡瓦狗何异?”
嘲讽了一句之后,聂凤鸣也不施展什么花哨的枪法,“雷炎枪”直直往前一搅,立时自枪尖处爆出一十八道雷炎神芒,神芒如蛟似龙,顷刻间就将眼前的森罗地狱扫了个七零八落。
身随枪走、片刻不停,人枪合一之下,聂凤鸣每行一步便会破去一样幻法,什么天外魔头、九幽鬼物,什么兄弟拦路、家姐喝阻,便是遇上涂山轻歌抱着聂谪尘伏地啼哭,也不能动摇聂凤鸣的正心道意!
一连破去九九八十一重幻境,聂凤鸣的一身气机已经攀升到了极致,手中的“雷炎枪”在灭杀了无数的念魔邪鬼之后,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齐道痴此刻骑虎难下,他的大半道念已经与这座“幻阴鬼域”融为一体,如此纠结牵绊之下,一旦幻域被破,等闲就是一个神魂重创的结果。
他又不敢贸然抽离道念,生恐对手循着气机施展念杀之法,方才聂凤鸣的那一记“惊神刺”可是把齐道痴惊的不轻。
“哼!假的就是假的,本尊心中无惧,自能道念通明!齐道痴,你且接我一击!”
就在齐道痴举棋不定之际,聂凤鸣的这声爆喝令他彻底有了决断,把心一横,头上悬着的“落魂钟”猛地光芒大盛,之后居然无视空间上的距离,骤然撞向了几欲刺破幻域的“雷炎枪”!
“当——!”
随着一声惊天大响,“落魂钟”已然裂成了漫天的碎片,不过聂凤鸣的悍然一击也终究被接了下来。
一件上品玄阶灵宝破碎时所爆发的威能到底没有白费,一道诡异魔音直入聂凤鸣的识海,虽然被他的护神灵宝层层削弱,但却未能全数挡下。
这一刻就显出了《九转小黄庭》的神异,诡异魔音刚刚攻入识海,聂凤鸣的泥丸宫立时剧烈地跳动起来,隐在其中的那点灵台玄光就好似炸了毛的泼妇一般,冲上去就是一通撕扯!
一见聂凤鸣止步不前,齐道痴不由心下大喜,“落魂钟”虽好,但也只是身外之物,哪有自己辛苦修来的道念值钱?方才一击非但化解了聂凤鸣的攻势,更使其神魂不稳,这样一算,实在是千值万值。
唯恐夜长梦多,齐道痴赶紧趁着聂凤鸣识海激荡之际自幻域中收回了自己的道念,之后催动一阴一阳两只宝轮上下急斩而出,正是趁他病要他命!
战况诡谲、瞬息万变,原本被聂凤鸣气势所慑的一众北荒高手此时尽皆暗自松了一口气,风栖白与玄悲子等人则是目露精芒,已经做好了应对陈景云和纪烟岚的准备。
“只是闲云观一方的云台上依旧一片祥和,闲云子与纪烟岚也似乎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这个却是奇了......”
就在一众北荒大能心思电转之际,却见原本神情恍惚的聂凤鸣忽地一抖手中长枪,而后就听“叮、叮!”两声脆响,齐道痴的“阴阳宝轮”竟被同时磕飞了出去!
雷炎枪去势不减,“刺啦!”一下划开了少了道念支撑的幻域,枪出如龙、一往无前,一点炎芒径往齐道痴的眉心刺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何其快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一点炎芒并不如何炽烈,也没有什么威能显露于外,可越是如此,就越能显出聂凤鸣这一击的不俗!
大能境修士身具覆雨翻云之能,等闲出手便是山崩地裂,此为常理,而聂凤鸣能把这一枪的威势敛于一点,已经是得了闲云武法的精髓,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时不光齐道痴面色大变,就连风栖白与玄悲子等人也都心下暗惊,皆道:“闲云武法虽然粗陋,但是所修的蛮力也的确霸道,齐道痴若是生受了这一击,恐怕要落得个受伤的下场!”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前辈大能,齐道痴惊则惊矣,但还不到肝胆俱裂的地步,电光火石之间猛然暴退,退势虽然不及聂凤鸣的枪势,但也为自己谋得了刹那的空隙。
“天罗幻身!”随着齐道痴的一声低喝,他只微一晃身,就有一道虚影自其体内悍然冲出,虚影手结法印,迎头抵向了聂凤鸣的雷炎枪!
“噗!”的一声,雷炎枪好似捅破了一层窗纸一般,顷刻间就将齐道痴幻出的法身搅碎,枪势也只是稍有削减。
齐道痴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心念动时灵力狂涌,居然又有一道法身自体内扑了出来,看样子竟比前一道还要凝实一些,而且这具法身手里竟还多了一件灵宝。
“天罗幻身”修到极致时,可以连续幻出九道法身,且幻化出的法身一道比一道强悍,齐道痴精研此法多年,一直将之引为压箱底的手段。
怎奈聂凤鸣的这一击非但积攒了无穷的杀念,更是含怒而发,区区法身与那些低阶玄宝又岂能阻了他的至宝“雷炎枪”?
横枪换式之下,劈、挑、拧、崩变化由心,通背拳意正在其中!而后便听得“噗!噗噗......!”几声闷响,齐道痴的九道法身尽数破灭,但也终究被他再将距离拉开。
见此情形,齐道痴心下稍安,不顾灵力耗损,心念动时,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柄泛着诡异紫芒的“渡魂刃”,此时两只“阴阳宝轮”也已被他招了回来,两件灵宝倒也神异,居然只被“雷炎枪”崩开一个不大的豁口。
来不及心疼灵宝,齐道痴一手横握“渡魂刃”,另一只手猛一握拳,两只宝轮倏然合二为一,阴阳二气从中喷涌而出,带起滔天的威能便往聂凤鸣头上碾去,竟是打着两败俱伤的主意!
聂凤鸣岂能令他如意?天灵处宝光一现,立时就有一件三寸见方的云纹宝鉴浮于头顶,宝鉴由心运使,早有一道五色灵光照向了袭来的宝轮!
书中代言,自从晋身黄庭八转之后,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除了分别被陈景云赐下了一件至宝以外,早前所用的“混元珠”、“玄武盾”等诸多玄阶灵宝已经无甚大用。
财大气粗的陈观主自然要为弟子们筹谋一二,于是就有“凌云伞”、“浮云鼎”以及“归云鉴”应运而生,三样重宝非同小可,从其名称中就能窥出端倪。
聂婉娘得知此事之后自然“大发雷霆”,陈景云也觉自己有失公平,于是便又沉心三日,为她炼制了一件重宝“流云绫”。
聂凤鸣所执的“归云鉴”功可照影鉴骨、返本归元,天生就能克制一应灵宝,此时宝光一照,便将“阴阳宝轮”定在半空再不能寸进,且那宝轮中所蕴的阴阳二气竟也有了溃散之势。
而原本已经后力不继的“雷炎枪”在被聂凤鸣灌以武法崩劲之后,枪身之上猛地爆出璀璨华光!虽然相隔了十数丈远,居然仅凭枪势,便已遥遥搅碎了齐道痴身外三丈处的护体灵光。
从聂凤鸣破阵而出连挑九道法身,再到武法突显搅碎了齐道痴的护体灵光,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任是风栖白等人早有准备,却也来不及出手驰援,更遑论还有纪烟岚在那里虎视眈眈。
幻域与法身乃是齐道痴对敌时的最大倚仗,不料竟被聂凤鸣堂而皇之的一一破去,此时这位遁世仙府的元神境大能终于生出了一丝搏命之意。
心知对手所修的道意正与自己相克,于是把心一横,将周身灵力尽数投入“渡魂刃”中,施展出了遁世仙府的《断尘诀》,旋身便往聂凤鸣斩去!
刨除了鬼蜮幻法,齐道痴的这一斩终于有了大能境修士出手时该有的威势,一时旦见神哭鬼号、杀意化形,一道似能接天连地的刃风骤然刮起,无穷异象之下,倒把“雷炎枪”的威势给掩盖了下去。
“哼!花里胡哨!”
聂凤鸣心中冷哼一声,武道之体所运的力道再添三分,而后只听得天崩地裂般的一声炸响,“雷炎枪”无视刃风的袭扰,就那样直直的点在了“渡魂刃”的锋刃之上!
两名大能境修士的全力一击,威能几乎可以毁天灭地,好在陈景云以脚下的云台镇住了一方虚空,不过仍有些许的余波四荡而出,余波所过之处,立时就把周遭的数十座山峰震崩!
陈景云对此大为恼火,天南的一块顽石在他眼中都是好的,更别说这苍山大营乃是柴二蛋苦心经营的地盘,于是大袖一挥便将余波震散,之后催动五行天心妙法,竟在眨眼间又将各处山峰复归原样。
武尊出手自是非同小可,怎奈两方人马都把心神放在了聂凤鸣与齐道痴身上,因此除了天机老人目露赞许之色以外,就连袁华、柴斐等人竟也未曾出言恭维。
纪烟岚含笑看了陈景云一眼,素手一招,已经收回了“画影龙雀”,此战胜负已分,她还真不相信风栖白等人敢有什么异动。
此时再看场中,旦见聂凤鸣斜举长枪负手而立,一身道衣烈烈作响,顾盼之间尽显睥睨天地之意,端的是一副好卖相!
与他一比,齐道痴的模样可谓凄惨之极,一条手臂软软垂下不说,“渡魂刃”也已不知所踪,在其胸腹间更是留下了一处足有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按说元神境大能已经不再看重肉身,便是剜心削首也不能伤及根本,只需元神还在,想要恢复肉身上的伤势亦或肢体重塑可谓轻而易举。
怎奈齐道痴的伤口处此时正被一股赤炎雷力占据,这股炎力仿似跗骨之蛆,任他修为通天,竟也一时难以驱逐。
“好霸道的灵宝,聂小友,这一战是我遁世仙府输了,齐长老,还不速归本阵。”风栖白的脸上无悲无喜,说话时的语气更是波澜不惊。
齐道痴闻言长叹一声,竟还礼数周全地对聂凤鸣单手一礼,言道:“贫道之前就说自己绝非小友的敌手,这一战损身折宝却是所为何来?”
言罢收了已经黯然失色的“阴阳宝轮”转身便走,背影中似还透着无尽的落寞。
如果不是已经领略了齐道痴的阴毒手段,聂凤鸣估计会认为这位出身遁世仙府的北荒大能是一位难得的道德高士,现在嘛,却只是一笑置之。
“哼!这臭小子,好好的一件灵宝,竟被他当成了近身武器,十成威力也就发挥七成,不过嘛,瞧着倒也痛快!”
陈观主老神在在,看着傲立云端的弟子,根本不去压抑心中的得意。
第二百三十八章 星神坠下三千雨
武法修行最讲气势,一战胜了齐道痴的聂凤鸣只觉道心一片清明,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之意几乎快要溢出胸膛!
待想到自己稍后又能一战时,聂凤鸣不由哈哈一笑,长枪一横,看向了对面云台上的玄成子。
见此情形,玄成子的神色立时阴晴不定起来,心说:“原以为对上齐道痴那老鬼,聂姓小儿即便胜了也定然是险胜,自己正可以来个以逸待劳,一出胸中恶气。
岂料齐老鬼的鬼蜮幻法在人家面前竟好似土鸡瓦狗一般,此时聂姓小儿气势正盛,看样子也没有多大的损耗,自己若是应战时,恐怕依旧败多胜少,这却如何是好?”
诸位北荒高士哪个不是人精?如何看不出玄成子的窘态?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暗自担忧者亦有之,最多的则是冷眼旁观。
等了数息,见玄成子那里依旧没有动静,聂凤鸣不禁面露不屑之意,扬声道:“玄成子!你若不敢应战,那便是再输一场,如此两场皆负,岂非丢了紫极魔宗的脸面?”
虽然明知是激将之法,玄成子依旧闹了个大红脸,冷哼一声待要起身时,却被玄悲子以眼神阻止,而后便见这位紫极魔宗宗主正色言道:
“方才之约不过是鄙师弟的义愤之言罢了,自然不能当真,且我等此番前来可不是为了与闲云观结仇的,又岂能趁人之危?
是以聂小友还请回归本阵调息片刻,如若实在战心难消,待你调息之后,就由老朽与你切磋一场吧。”
此言一出,北荒修士一方的云台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除了几个心思活泛之人猜到了其中的几分缘由,余者尽皆大感讶异,想不明白堂堂魔门之主因何要与闲云观的一个弟子交手。
迟问道与风栖白等一众北荒大能自然知晓玄悲子心中所想,暗自称叹之余,有人一脸玩味地看向聂凤鸣,也有人把目光投向了陈景云,都想看看闲云观一方会如何应对。
需知玄悲子非但修为高深,更兼身负镇宗至宝,一身战力当可排入北荒前五,绝非初入大能境的修士可比,即便聂凤鸣再是武法玄奇,也决计没有胜算。
聂凤鸣此刻有些意兴阑珊,抖手将“雷炎枪”收入眉心,对玄悲子道:“本欲横枪连战,孰料对手藏头,罢了,你的对手不是我,我师娘近来修成一剑,正可与你匹敌。”言罢身形一晃,已然回到了己方云台。
纪烟岚原本正对玄悲子等人心存蔑视之意,听了聂凤鸣这话,不由喜上眉梢,心道:“不愧是自己的好弟子,什么好处都会先想着师娘!”。
又见陈景云含笑点头,于是扬声道:“既然玄悲道友有了动手的意思,不若本尊陪你过上几招。”
玄悲子闻言微微颔首,似是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况且他方才为玄成子推脱了一场,可说是已经舍了面皮,因此自然不能拒绝。
“哼!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再明朗不过了,闲云观一方打的好算盘,让门下弟子们出来挑战,赢了天下传名,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最可气的是玄成师弟与齐道痴还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若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些人怕是真没脸面踏足天南了。”
都说人老奸马老滑,玄悲子想通此节之后,衣袖一摆,就要起身应战,心中则道:“你纪烟岚以剑入道又如何?难不成真能敌得过本尊数千年的修行?”
岂料就在此时,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花醉月却忽然冷冰冰地从旁言道:“玄悲道友稍安勿躁,我与纪剑尊皆修剑诀,今日又恰逢其会,正该论道一番,纪道友,不知你意下如何?”
森冷的言语把北荒群修听的脊背生寒,不过倒也没人感到意外,纪烟岚当年未入元神境时,曾在五宗大比中将步摇仙子当场斩杀,花醉月与她可是有着深仇大恨。
“咯咯咯!花前辈,岂不闻有事弟子服其劳?您想与我师娘动手,却需先过了我这关,小女子身为闲云观当代宗主,与您交手应该不算失礼吧?”
聂婉娘笑颜如花,话也说的好听,但却同时惹恼了纪烟岚与花醉月,前者恨恨地白了聂婉娘一眼,恼她抢了自己出手的机会,后者则是气的柳眉倒竖,聂婉娘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辈而已,不想竟敢出言挑衅!
“哼!小辈既然不知天高地厚,本尊今日就成全你!”
见花醉月竟被自己的几句言词激怒,聂婉娘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继续娇笑道:“花前辈何必动怒?晚辈此举也是出于无奈,家师与师母地位尊崇,即便出手,也需身份相当。”
话一出口,非但花醉月怒极反笑,就连陈景云都差点被酒水呛到,纪烟岚则是面露笑意,觉得弟子这话说的着实在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挑动唇舌、讥讽挖苦,要落对手的面皮,一个怒气塞胸恨不得立时就将眼前的卑劣小辈斩于剑下,于是一场大战就这么当空展开!
星神坠下三千雨,离恨无苦尽凋敝。浮生现世阴阳转,肇判乾坤自无惧!
一个是闲云首徒演武法,一个是太上忘情执慧剑,她二人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战直从夕阳斜照一直打到了月上中天!
这一下可是苦了陈观主,场中二人的修为不是上一场的聂凤鸣与齐道痴可比,荡起的灵威几乎要把两方的云台掀翻,更别说那些刚刚复原不久的寻常山峰。
天机老人在侧,陈景云又不能施展造化境的神通,于是为了保下大苍山这一方天地,只得将“惊云刃”御使的四下翻飞,用以荡平余波。
纪烟岚与聂凤鸣、袁华等人此刻已是看的如痴如醉,哪有心思为他分忧?
“惊云刃”一出,一众北荒大能哪里还敢大意?玄悲子与风栖白最是小心,连忙御出了镇宗至宝,看似是在护持己方云台,实则却在小心防范。
旁人眼中的惊世大战,在天机老人眼里却是不值一提,他倒是对陈景云的“惊云刃”更感兴趣,一边饮着琼瑶佳酿,一边啧啧称奇。
酒盏见底时,发现季灵正一脸崇拜地仰头观战,于是呵呵一笑,便又自斟自饮了起来,竟连迟问道的传音也未曾答复。
“花醉月的《太上忘情剑诀》当真不俗,看她动手之时犹有余力,想必还有杀招未曾显露,可恨婉娘这丫头居然不肯让我出手。”纪烟岚赞叹之余还不忘埋怨一句。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也不再去御使“惊云刃”,任凭道器分身去挡下两人交手的余威,他自己则执起酒盏大饮一口,得意道:
“犹有余力又如何?没见婉娘正把花醉月当成磨刀石吗?待会儿臭丫头若是发起狠来,区区《太上剑诀》又何足道哉?”
“是是是!武尊大人的弟子又岂是等闲之辈......”
第二百三十九章 浮生本无常
忘忧仙子御浮生,星神流散转落英。莲宗高人演法剑,一元初开始忘情!
就在陈观主和纪剑尊相互打趣之际,已经激斗了两三个时辰的聂婉娘与花醉月终于打出了真火!
久战不下的花醉月心中暗忖:“此女不愧是闲云子的衣钵传人,一身武法惊世骇俗不说,所御灵宝的品级竟也不在本峰的‘白玉莲台’之下,也难怪她敢口出狂言。”
战到此时,花醉月早没了想要教训无知小辈的心思,而是把聂婉娘当成了真正可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于是决定不再翻来覆去地施展之前的八式剑诀,拼着被纪烟岚看破底细,也要速战速决。
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花醉月清啸一声,急攻几剑格退了聂婉娘的“浮生大盘”,复又遁身后退百丈,待将手中法剑直指苍穹时,这位莲隐宗大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无比虔诚的神色。
以诚御剑,心神从之,此式方一起手,以花醉月手执法剑为中心的十丈范围内忽地生出了一股玄之又玄的隐晦气机,所用的正是《太上忘情剑诀》第九式——一元初开!
法剑凌空蓄势,虽神光不显、威能不广,但是勾动的天地奥意却非同小可,地、水、风、火纠结在十丈方圆,一旦运势斩下,恐怕当真会在其中夹带一丝一元初开的造化之力!
“嗯,花丫头的这式剑诀倒是有些看头,也不枉她多年的苦功,咦?闲云小子因何并不焦急,莫非聂丫头连这也能接下?”天机老人口中喃喃自语,好奇之余又对花醉月大感满意,知她百年之内当能寻到踏足造化境的契机。
家里供着一位脾气暴躁的师父,聂婉娘自然不止一次地感受过造化境的威压,此刻见花醉月似要动用看家本事,心中虽然重视,脸上却依旧笑意不减,压箱底的本事她又何时缺过?
道念动时,“浮生大盘”忽地明光大放,旋即便见一位身着玄色道衣的仙子化身而出,那仙子玉足轻踏莲影,笑颜更比花娇,款步间来在青衣聂婉娘身旁,而后素手轻抬,正与本体伸出的玉掌相抵。
轻轻合素玉,震心似天崩!
北荒诸修初时不解聂婉娘所用是何妙法,但是随着一阵好似从光阴长河中传出的澎湃潮声,群修所见的满天繁星竟都跟着急速旋转起来,随后居然就这样明明白白地汇聚成了一条璀璨星河!
虽然明知道那条自太虚中坠下的星河只是聂婉娘截取周天星力时带起的法相,但是一众北荒高士依旧免不了各自心惊,想不到聂婉娘与分身合力时,竟能施出这等惊世手段!
星河泄于穹顶,声威即广且大,不过纪烟岚却看的直皱眉头,别看聂婉娘此刻施展的星河攻杀之法声威浩荡似能碾压一切,而花醉月支撑的十丈剑域犹如风中烛火几乎快要熄灭,但是两者一为砂石一为顽铁,又岂能相提并论?
陈景云则是依旧老神在在,只看聂婉娘微微翘起的唇角,他就知道自己的弟子定有后招,见纪烟岚目露担忧之色,于是轻轻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倒是聂凤鸣等人不明其理,很为大师姐的这一击感到自豪。
与纪烟岚的想法类似,眼见着星河倒卷当头拍下,花醉月心中赞叹有之,更多的却是不屑,修为到了她如今的境界,早已经不再去追求这些看似恢弘的华丽场面,若有可能,她连自己身外这十丈的气机都不愿意显露。
法剑斩落的无声无息,就好像无知童子丢出石子去打天上的明月,在众人的感观当中,那道剑芒非但慢吞吞的好似牛车,便是与结丹期修士出手时的威势相比怕也多有不如。
可就是这样看似寻常的一道剑芒,竟似钢刀入豆腐一般,瞬间就把那条奔袭而来的星光长河轻易切开,剑芒去势不增不减,复往聂婉娘斩去,只留下了漫空的流光。
躲是没法儿躲的,凝聚了一点造化之力的剑芒早已经锁住了聂婉娘的气机,她便是施展遁法瞬息万里,那剑芒也不会被拉开哪怕一丁点儿的距离,此乃造化真意,不可以常理度之。
“好一式太上剑诀!携一点重开混沌的初始之意,自然能破世间万法!不想花醉月的修为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已然看破了花醉月这一剑的玄机,赞叹之余又不禁暗自起了提防之心,莲隐宗的实力与日俱增,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聂婉娘此时已经敛去笑意,心中无悲无喜,手诀一掐,道器分身便已倏然散成了三百六十团灵光,而后清喝一声:“浮生本无常,往来聚又散,星神合阵!”
随着她这一声清喝,原本已经散于四野将要湮灭的万千星光忽地光芒再盛,只一刹那就已经投入了那三百六十团灵光当中,在丝丝缕缕的星力牵引下,一座亘古未见的怪异星阵兀自成型。
之所以说聂婉娘所结星阵亘古未见,却是她以“浮生大盘”分化出的三百六十团灵光,每一团都自成一个法阵,其中太极、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门、十二天都、天罡、地煞......几乎尽被包含其中。
而那三百六十团灵光法阵又兀自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周天星斗大阵”,如此星力为基、以阵辅阵,所结大阵非但把群修惊得是目瞪口呆,就连一直安坐饮酒的天机老人都不小心扯掉了自己的一缕长须!
“好道理!好道途!闲云小子,你若肯让聂丫头转投我天机阁,老夫非但会将一身本事尽数传她,更许你闲云观独霸天南从此一家独大,其余四大宗门若敢说个不字,老夫定会亲自将之抹去!”
识海中传来了天机老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再非从前那般和蔼,内中透出的霸道就连陈景云都为之啧舌。
早就知道天机老人会坐不住凳子,毕竟聂婉娘能将星神道途与阵道合而为一,所行之路几乎与他不谋而合。
天机阁后继无人,北荒修仙界同样后继无人,迟问道等人虽然修为不俗,但却决计无法领袖群论,这也是天机子因何一直对陈景云青眼有加的最大原因。
“呵呵!前辈说笑了,咱们还是继续观战吧。”
见天机老人此时又对聂婉娘起了爱才之心,陈景云好笑之余,嘴里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同时暗道一句:“任你傲视三族又如何?临了竟连可以传承衣钵的弟子都没有,哼!哈哈!”
第二百四十章 再胜一场
大能境修士之间的争斗,除了同阶之外,旁人实难尽解其中真意,而且一众半步元神境和元婴境修士平时若能远远地瞧上几眼门中祖师间的切磋,就已经是莫大的机缘了,遑论亲身经历此等连番大战?
因此百多位北荒修士虽然看得个一知半解,但却个个凝神体悟,生恐错过一丝一毫,更有人暗中拿出影玉,想要偷偷记录。
与他们相比,闲云观一方的季灵与柴斐则要自在得多,自家大师姐是何等人物?出手胜过一个名不副实的修仙者又有何难?既然此刻大师姐已经占了上风,剩下的只需等待结果即可。
闻战则喜乃是天南武修的天性,这一点自陈景云而下始终贯之如一,闲云观的当家主母又是一位以剑入道的“剑疯子”,因此没有哪个宗门会如闲云观一样,能让弟子们时常得见长辈间的演武。
至于聂婉娘与花醉月交手时所涉的精深道理,季、柴二人并不如何放在心上,闲云妙法冠绝当世,她二人虽然未至八转境,但也已经明悟了自己将来的道途,如今所差的不过是水滴石穿罢了。
此刻“星神法阵”显化于空,花醉月和她斩出的剑芒同时被困,明眼人都能看出,场中发生的一切都在聂婉娘的算计之中。
数息之后,眼见着那道剑芒最终湮灭在了无穷无尽的阵光当中,百多位北荒高士皆是没来由地一阵神伤,有天资聪颖者,还在其中看出了一丝光阴顺逆的妙理,不禁更多感慨。
逝者如斯夫,岁去弦吐箭,三百六十团灵光所结的“周天星斗大阵”非是寻常意义上的攻守法阵,内中已经衍生出了一些星光回溯的真意。
虽然所涉真意只是一些皮毛,大阵也有诸般瑕疵,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开了一代先河,聂婉娘修成此法,当可睥睨三族、傲视古今!
花醉月为了今次南来已经准备多年,逸莲峰的镇峰至宝也被她蕴在识海当中,原本以为动用了第九式太上剑诀,怎也能够战败聂婉娘,不想一时不察,竟已身陷阵中。
知道现在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花醉月心意一动,天灵处已经跳出了一座丈许方圆的白玉莲台,莲台乍一现世,立时垂下万道流苏将主人护持其中,任凭星阵碾压,兀自岿然不动。
战况到了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精彩,至少在陈景云眼中就是如此。
花醉月成名多年自是底蕴深厚,此刻御使至宝一味防守,聂婉娘的“星神法阵”虽然占了上风,但若想要战胜对手却仍需要水磨工夫,不困上个十天半个月怕是绝难建功。
与陈景云的兴致了了不同,包括天机老人在内的一众北荒大能尽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
没人还有余暇出言品评,即便有所思量,也是在心底捉摸着——“倘若自己被困在了‘星神法阵’当中,又能够支应多长时间?”
揣度的结果令人沮丧,就连花醉月施展的“一元初开”都被消弭于无形,此时虽有至宝护身,却也只是免力应对,想要翻盘已是绝无可能,这若换作旁人,恐怕境况更加不堪。
聂婉娘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畅快之意,以道念控制着偌大的“星神法阵”,尽量发掘与弥补其中的漏处。
这一战是她的扬名之战,压抑了多年的情绪也在其中得到了释放,聂忘忧之名自今日起必将响彻三族,也等闲不会再被冠上“闲云子首徒”的前缀!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以聂婉娘此时的境界已经再难察知“星神法阵”中的不足,于是手诀一掐,就要施展大阵中的最强杀势,虽然明知无法轻易攻破花醉月的防御,但是怎也要再落一落对手的面皮。
“婉娘,且停手吧,此一战就算是个平手。”
听了陈景云懒洋洋的话语,聂婉娘心知自家师父不愿让自己将“星神法阵”的威能尽数显露,于是唇角一翘,故作为难地道: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花前辈怕是不会同意,她方才在阵中接连施法,想必战意正酣。”
听了聂婉娘的调侃之言,花醉月的脸上立时变得青一阵、红一阵,也不言语,看准一个方位挥剑便斩!
她这一斩非同小可,那处正在喷吐着“都天杀力”的微型法阵应势而破,怎奈星光一转,另一座“十二都天法阵”又自聚而显化,竟是生生不息。
见此情形,花醉月的心底不禁生出了些许无力之感,大阵隔绝天地,令她根本无法借到外界的天地灵气,聂婉娘能够轻易的御使诸天星力用以困阻杀伐,而她却只能凭借自身的灵力硬撑。
想到储物袋中那些可供大能境修士恢复灵力的丹药,花醉月又自心头火起,自从当年恶了陈景云与纪烟岚之后,偌大的逸莲峰就被文琛蛮不讲理地断了丹药供应,就连她也多年未曾得过馈赠,实在可恨至极!
不过花醉月此刻却并不打算使用丹药,一是于事无补,再则聂婉娘都还未曾吞服丹药,她又岂能自降身段?
“白玉莲台”位列至宝之林,功可助益修行,在防御上也有偌大的威能,却唯独没有杀伐的效用,花醉月此时举步维艰、进退两难,一个呼吸间就要承受百十种法阵的攻击,任她道心似铁,终究难免颓然。
也想不顾一切地施展燃魂秘术,鱼死网破总好过受人折辱,但是只要一想到纪烟岚此刻就在阵外对自己指指点点,她便失了这样的心气,于是长叹一声,扬声道:“谢过闲云道友的好意,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本尊还是要面皮的。”
闻听此言,北荒诸修也都跟着一阵喟叹,连番比斗下来,闲云观竟是三战三捷,这样的结果可是谁也没有预见到的。
听到花醉月出言认输,聂婉娘素手一挥,漫天的星光立时散于无形,三百六十团灵光倏然聚拢,重又化作了“浮生大盘”,而后揖手言道:“晚辈取巧赢了一场,还望花前辈勿怪,它日若有机缘,定与前辈再行切磋。”
花醉月并不还礼,收起头顶的“白玉莲台”,远远地看了纪烟岚一眼,身形一晃便已身化遁光向北投去,竟是直接走了。
“咯咯......!花前辈好大的气性,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闲云观待客不周呢。”聂婉娘一边调侃,一边回归本阵,似乎没有再战一场的打算。
见她如此,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比斗可以,败也无妨,但若败在一个晚辈手中,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颜面尽失
什么是颜面尽失?一众北荒大能今时今日终于有了深入骨髓的体悟,虽是亲身经历,但是众人依旧有种身在梦中之感。
此次对阵,北荒大能三败一平,若再算上季灵与柴斐接连战败的十几个半步元神境修士,今次南来的中州四大宗门可说是一败涂地。
这才过了多久?往多了算也只有百多年的光景吧?怎么他闲云观就能连出四位大能境修士?此事便是在修行界最繁盛的上古时期怕也极为少见吧?
还有纪烟岚,此女原本只有元婴境的修为,虽然修的是狠戾剑道,但还不被一众北荒高人看在眼里,岂料纪烟岚在与闲云子结成道侣之后,居然能在几十年内以剑入道!
有些聪明人在脑海中将陈景云和他身边之人的过往细细思量了一遍,虽然不知全情,但是得到的结论也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听闻只有真仙降尘才能聚拢无穷气运,难道宗门秘辛中所载的异闻竟是真的?”
“莫非天南一隅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叹好好的一方宝地竟被他闲云观给霸占了去!”
“难怪几位老祖一直对探查天南一事不遗余力,想来是有所发现......”
说来可笑,此刻在四宗修士心中,天南国无疑成了关乎成道之基的一方宝地,全然忘记了“天南毒地”的称谓,也忘了他们早前对天南众生的鄙夷,更加忘了有多少北去寻仙的天南武人惨死于修仙者之手。
总之不管怎样,这一切的根源似乎全在闲云子一人,因此此刻再看陈景云时,迟问道等人即便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陈景云的一身成就超出他们太多,已经是一位需要被仰视的存在了。
“哼!好在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可以力压闲云小儿一头,否则此子定会更加张狂!”心里如此想着,迟问道有意无意地扫了坐在自己身侧的三师弟一眼,眼底神色难明。
之前程石依着袁华的定计出面邀战玄坤子时,正是韩建平顾全大局以身相代,否则四场争斗中,北荒一方怕连唯一的“一平”都难拿到。
想到程石与韩建平之前的一战,一众北荒大能又自感慨,与本宗修士的按部就班相比,闲云子的几个亲传弟子确实个个与众不同。
谁能料到一个只会锻器的小辈能够寻得道途?又有谁能想到器修之道竟会如此的凶悍霸道?那一战也让众人知晓了何为“照面三分矮”,何为“灵宝自低头”!
原来在与程石对战之时,韩建平的诸般灵宝虽然不曾失控,但在对手释出的道意之下,那些灵宝本该展现的威能却是一样也没有达到。
常运地煞火,等闲不出头,程石这些年一直沉心锻器之道,但其好战的性子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一经释放,那还不忘乎所以?
在程石宛若狂风暴雨的攻势中,原本躲躲闪闪的韩建平再难藏拙,全力施为之下,一身远超寻常大能境修士的修为也跟着展露出来。
面对着足足一百零八件玄阶灵宝的上下合围,韩建平竟然可以闲庭信步一般地左右游走,更能借力用力、由心化解,这可是把天机阁的《奇门心衍》之术修到化境时才有的临敌本事。
如若一直彼消此长,韩建平此战当可获胜,怎奈程石同样身负至宝,眼见着事不可为,他便挥着“玄罡锤”上前轰击,且攻击的极是随心所欲,根本没有章法可言。
一力破十会,程石在武道之体的修行上当为闲云观众亲传之首,经年的锻造灵宝又使他的血气绵长的令人发指,《九转小黄庭》善修皮毛骨肉血,在犹如江河奔流的气血辅助下,程石才能一击强过一击!
战到后来,寻不到程石招法轨迹的韩建平只得动用压箱底的本事,将天机老人传下的一门《归藏遁术》施展开来,此术功可瞒天过海、归虚藏形,一经施展,程石再难刮到人家的衣角。
久战不下的程石心中极为懊恼,陈景云传下的《苍梧诀》练至大成时,功用不在世间任何遁法之下,怎奈程石这些年一味求强,倒把此术抛在了一旁,虽然也能施展,但与聂凤鸣和袁华一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该死的韩建平!若是你家三爷因为此事被师父教训,日后定要将你锤成肉饼!”程石一边发狠,一边化出道器分身,两相合力之下,立时又有一百零八件灵宝被御使了出来
疾风骤雨不外如是,森寒宝光直冲斗牛!岂料程石这边刚有变化,韩建平便又施展起了《奇门心衍》之术,二百一十六件灵宝和一百零八件灵宝在他那里竟是别无二致,且在躲闪之余还能伺机而动。
他二人一个灵息悠长愈战愈勇,一个术法通玄见缝插针,这一战直打得虚空碎裂、玄罡乱降,战到最后,就连陈景云都开始担心自己的弟子要被人家给气疯。
眼见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陈景云只得干笑一声,对天机老人道:“前辈莫要只顾着喝酒,以您老人家的慧眼,不知能否看出此战的结果?”
虽然明知道陈景云不会允许聂婉娘转投到自己门下,但是天机老人依旧难免心中郁闷,此刻闻听此言,不由没好气地道:
“你想出手便出手,何必跟我递话?不过记得公平一些,不要太小家子气,哼!怎么老夫就遇不到聂丫头这样的良才美玉呢?唉——!”
见天机老人答应的痛快,陈景云心中暗骂道:“看来这老家伙早就在等着我的这句话了,还以为他真的已经清高到了连亲传弟子都不在乎的地步呢。”
既然天机老人也有止戈此意,陈景云心意一动,正在四处平灭激斗余波的道器分身立时化作一道玄光,“唰!”的一下就已经闪进了程石与韩建平的战团。
而后随着两声闷哼,漫天灵宝立时乳燕归林一般投入了程石的纳戒,只看程石那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就知道腿上的一脚挨的不轻。
韩建平也不好过,程石奈何不了他的归藏遁法,可是陈景云的道器分身却能轻易地捕捉他的身形,即便遁入虚无也是无用,虽然只被轻轻推了一下,但是韩建平依然觉得识海一阵翻涌。
被强行打断了争斗之后,程、韩二人相视无语,想到自己回去之后免不了要挨上一顿胖揍,程石不由缩了缩脖子,韩建平则是满眼惊愕地盯着玄衣陈景云,一股颓然之感跟着涌上心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苦海终有涯
言罢了程石与韩建平的争斗,自然也要提一提季灵、柴斐二人跟北荒的一众半步元神境修士之间的切磋。
所谓切磋,说是单方面的碾压倒是更为贴切,经过了三年的海外苦修之后,季灵与柴斐的一身修为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武法强横不说,一身玄奇灵宝便是大能境修士看了都心动不已,反正莲隐宗的龚晁是看直了眼,口中更是连连称叹。
师姐弟二人不惧车轮战法,每人连斗了五七场竟还意犹未尽,更是连丹药都不曾吞服一枚,那副懒洋洋的得意模样简直与陈景云如出一辙。
加之迟钰与杀千幻、风解语等几位四宗核心弟子今次未曾跟来,因此两人虽经连番大战,但却绝无百合之敌,直把诸位北荒大能恨的牙根直痒。
高阶修士间的争斗虽然精彩,但却无法与之前的四场大能对决相比,声势不差,还要犹有过之,怎奈不涉道途,难有精深的妙意。
纪烟岚手痒的厉害,眼中的战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跃跃欲试之下更是数次出言相激,言辞也越发的不留情面。
怎奈与她身份相当的迟问道与玄悲子、风栖白三人竟好似打起了破罐子破摔的主意,居然既不接她话茬,亦无人出头应战,使得纪剑尊极是郁闷。
眼见着座下弟子人人善战、个个争先,陈景云自然老怀大慰,自始至终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现在倒觉得两腮处酸疼的厉害。
休战止戈之后,场面一时极为尴尬,北荒修士一方因为接连受挫,此时士气已经跌至低谷,好在众人脸皮够厚,没人像花醉月那般羞愤离去。
两方云台汇聚之时,天机老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瞥了迟问道与韩建平一眼之后,牵着吃了满肚子灵果的倔驴往南便走,竟连话都不说一句,看样子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去理会两方琐事。
他既走了,陈景云自然要从旁相陪,于是笑呵呵地道:“演法切磋本是常有之事,诸位道友莫要太过在意输赢。”言罢与纪烟岚一同架云离去。
见师父又当起了甩手掌柜,一众亲传弟子尽皆相视无语,还是摇着羽扇的袁华当先言道:“大师姐,今次苍山会武,小弟自觉获益良多,所谓远来是客,不若就请诸位北荒高士前往宗门小酌一杯。”
聂婉娘闻言颔首,对四宗大能道:“天南乃是贫瘠之地,比不得北荒中州,不过既然诸位道友欲要造访,我闲云观自是扫榻相迎,诸位,且请随我归宗一叙。”
见聂婉娘不再以晚辈自居,而是直接以道友相称,迟问道等人虽然心中窝火,但也只能认下,修仙界中实力为尊,聂婉娘既然能够战胜花醉月,自然有资格与他们平辈论交。
此时得了聂婉娘的相邀,众人也算是有了台阶,于是云台上的气氛为之一松,至少表面上已经是一团和气,就连脾气暴躁的玄坤子也勉强装出了笑模样。
云台飘然南去,山水徐转,景物变换,万里之遥也不过半炷香的光景,这还是聂婉娘刻意压低了速度,待到六座灵峰映入北荒众人眼帘时,已经到了夕照时分。
此时灵峰投影,混沌琉璃树绽着七彩霓虹,伏牛山下炊烟袅袅,有童子追逐嬉戏,有老翁品茶对弈,有修士呼朋唤友,有农人牧雨驱风。
山中时有歌声传出,飘飘摇摇的直入人耳,歌曰:“雄峰分列遮云天,百里圣境起灵烟。一域真修集精粹,武运隆昌竞当先......”
斯时有人对歌曰:“人修破妄法,仙佛皆做假。万载随浮尘,苦海终有涯......”
耳中听得阵阵缥缈入云的歌声,再看看头上的六座灵峰以及耸立在后山之巅的七彩宝树,北荒群修皆觉一阵口干舌燥,就连见多识广的迟问道等人也不例外。
“好一个雄峰遮云天,好一个圣境起灵烟!不想堪堪百年光景,他闲云观竟将一方毒地经营成了这般模样!难怪诸位老祖一直盯着天南不放!”
“该死!真是该死!那些传扬‘毒地’之名的败类都该千刀万剐!若我魔宗早些派遣修士过来,又哪里轮得到他闲云观?”
“难怪闲云子肯将偌大的一座‘盘土灵峰’赠给文琛师兄,原来他这里还有更大的一座,所谓天材地宝需有德者居之,闲云道友,你我两家虽然交好,但也只能对不住了。”
......
贪念既起,相由心生。
笑盈盈地扫了一眼北荒诸人,聂婉娘长袖一摆,辰翠灵峰周遭的法禁便已轰然降下,峰上的大殿与诸般景致一一显露,一条泛着七色浮光的迎客虹桥瞬间铺就而成。
如果不是天机老人也跟着到了天南,迟问道等人打死也不会踏足辰翠灵峰半步,在众人的道念之中,六座灵峰牵绊而成的层层法阵已是分毫毕现。
感其威能,聂婉娘早前施展的“星神法阵”实在不足与论,眼前的法阵是真正能够攻杀大能境修士的绝世凶阵,便是众人身负至宝,恐也难以抵御。
北荒诸修准备的也算充分,面对着直冲灵根的混沌灵气,众人不约而同地催动了腰间悬着的一块护身玉牌。
那玉牌当真玄奇,居然能以薄薄的一层华光,将混沌灵气尽数隔在尺许之外。
程石对此大感兴趣,一边邀着与他战成平手的韩建平踏足虹桥,一边言道:“韩道友所执的玉牌倒是不俗,不知是那位炼器大家所制?”
韩建平见问也不欺瞒,笑着回道:“中州泓玉山中近来出了一位炼器宗师,听闻还是灵宝阁的一位供奉,此人善以灵玉成器,贫道这枚玉佩便是出自她手。”
程石闻言大喜,三族修士何止万千?钻研炼器之法的同样难以计数,不过能够摸到宗师门槛的却只是凤毛麟角,于是打定了主意,要去会一会这位新进宗师。
一旁的齐道痴听了他二人的对话,几乎要把肺给气炸,他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尹泓玉处淘换来了这些玉佩,不料竟被韩建平等闲说破!
风栖白一眼就看出了齐道痴心中所想,传音道:“齐长老莫要气恼,韩老怪此计甚妙,说不得真能请君入瓮。”
齐道痴也是被之前的败局气昏了头,此刻闻听宗主之言,立时心领神会,暗道:“闲云观满门狐狸,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个专精炼器的程石是个夯货。”
xs7.com
书接上文,却说北荒群修在聂婉娘等人的相邀下,足踏虹桥行至了灵峰大殿,其间自然少不了一番假惺惺的恭维与谦逊。
待分了宾主落座之后,与迟问道、玄悲子、风栖白三人同案的聂婉娘故作大方地笑道:“为了招待诸位道友,我闲云观可说是穷搜天南,四师弟,这就安排布置吧。”
袁华闻言含笑领命,对候在殿外的彭仇微一颔首,之后便见两队身着玄色道衣的女修捧着托盘鱼贯而入,片刻就为各个席位布上了各色鲜果和几壶酒水。
殿中都是神识广大之人,原本都在满心期待地等着品鉴一番产自天南的灵酒佳肴,但是只以识念一扫,就知眼前这些卖相颇佳的吃食居然只是凡品。
至于那几壶灵酒则更是不堪,内中虽有淡淡的灵力波动,但却稀薄的厉害,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灵酒都是被兑了水的。
到了今时今日,已经再没有人相信天南的贫瘠只说,但是看着眼前案几上摆着的普通果品和寡淡酒水,北荒群修想不猜疑都难。
“莫非他闲云观意在羞辱吾等?”
“好歹也是一方霸主,怎么能拿这些寻常之物待客?难道竟是有意为之?”
“有趣,着实有趣!且看自家祖师如何应对。”
......
一众北荒高士虽有辟谷之能,也都不屑钻营这些吃喝之物,今日却都无一例外的想要品尝一番,毕竟闲云观的灵酒、灵烟以及各色美食可是名声在外、享誉北荒。
此时大失所望之下,自然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倒是几位大能境修士依旧面不改色,全都一脸玩味的看着聂婉娘,看她有何说辞。
听着下面的议论之声,聂婉娘不由莞尔一笑,执起面前的酒盏,将内中的淡青色酒水一饮而尽,这才言道:
“诸位都是有道真修,今次南来也说是为了领略此方风物,难道不该好好品一品天南武修眼中的无上佳品吗?
也是,自上古天倾之后,此域已成焦土,虽经万载耕耘,但却如何比得过中州底蕴?诸位道友看不上这些寻常之物也是正理。”
此言一出,北荒群修皆觉无言以对,风栖白心思一动,拿起一枚朱红色果子咬了一口,片刻忽地拍案赞道:“妙极,妙极!此果看似寻常,但是内中竟有一丝先天五行之力,若不细细品味实难察知!”
玄悲子等人面露讶异之色,也都拿起案上的果子仔细观瞧,不时出言夸赞几句,似乎拿在手中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天材地宝。
百来位元神境以下的北荒修士见状大奇,哪里还敢对眼前的果品等闲视之?于是纷纷仔细咀嚼兼且运神品味,怎奈众人修为有限,实在难以从中发觉所谓的“先天五行之力。”
季灵与柴斐的肚子都要笑抽筋了,见大师姐和三位师兄在那里装模作样地陪着一众北荒大能胡说八道,两人便也只能强忍着腹中的不适,开始频频举杯敬酒。
“还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果品也就罢了,彭三叔也真是的,只说让他拿些寡淡的灵酒,哪个让他真的兑水了?且这灵酒的味道因何如此熟悉?难不成勾兑的时候用的竟是程婶子的煮肉锅?”
此时不光季灵、柴斐做此感想,聂婉娘与聂凤鸣、袁华三人也都强自忍耐,唯有程石一脸的享受,认为今日的灵酒虽然寡淡,但是味道绝佳。
被诸般怨念临身的彭大先生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见殿中众人饮宴的似乎极为欢畅,于是又命武卫营的女修进去奉酒。
......
都知道自家宗主和几位堂主正在宴请北荒群修,众多被召集回来撑门面的闲云观精锐武修便也呼朋唤友的各自欢聚。
小小的一座伏牛山还容纳不了这么多人,好在众人的居所都在百里之内,之前又得了个百无禁忌的法旨,因此无需非得挤在山中。
流云似火,百里推浪,众武修或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处弹剑做歌,或与知交好友演武斗法,亦或把些稀奇之物拿到心仪女修面前献宝,种种作为无不透着随心所欲之意,让人看了便觉舒心。
北荒群修一边勉强装出笑意听着聂婉娘与迟问道等人的谈话,一边将神念四扫,想要一探闲云观的实力。
怎奈辰翠峰上的法禁实在神异,众人的神念虽能透过那层薄薄的星辉,威能却为之大减,又因为心存顾忌,因此不敢大张旗鼓。
不过这也足够,闲云武修并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机,演武场上更是人声鼎沸,较技之人又都各显神通,使得北荒群修无需耗费多少力气,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都是杂灵根!不想天南人族居然真能修习闲云观的法门,若长此以往,南北大势恐将逆转!”
“哼!不过是些粗鄙野人,即便得了修行之法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比得过我中州底蕴?”
“到底也是人族一支,若是利用得法,将来未必不能用以对付妖、魔二族。”
层岭有远近,峰头各高低,四宗修士之中虽然不乏智者,但是庸碌之人到底多些,心中的念头自然不尽相同且还多怀恶意。
素以智谋见长的风栖白此时依旧一脸笑意,口中的恭维之词更像不要钱似的,似乎不把闲云观捧成三族第一决不罢休。
迟问道与玄悲子心中则是冷笑连连,暗道:“看来聂忘忧也是徒有其名,少了闲云子从旁坐镇,其所行之事也只寻常罢了,这般不懂藏拙,终归难成大器。”
只是一想到陈景云与纪烟岚,两人心底难免又觉一阵压抑。
闲云观如今已然拥有六位大能境修士,虽然在数量上还无法与北荒相比,但却个个战力惊人,经此一战,聂婉娘等人必将名扬三族。
“如此也好,若能驱虎吞狼,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强自压下口中的酒水,几位心怀叵测的北荒大能同时想到了此节。
......
深山出困泽,宿海生龙蛇。风波千寻险,广域难谓博。
就在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自以为找到了对付闲云观的办法时,陈景云与纪烟岚已经陪着天机老人来在了一处名为“坠星湖”的困泽之畔。
此泽位于衍州东南,水域极是广阔,可惜内中鱼虾不丰,因此岸边少有人家,倒是四周的群峰中隐着几座道观寺庙。
“前辈先来这里,定是对此地最是挂怀,不知这‘坠星湖’下有何玄机?”
“坠星湖吗?不想这则典故竟是流传至今,小子,莫要多问,且与老夫横舟对饮一番。”
第二百四十四章 湖心夜话
陈观主最是善解人意,既然人家不说,他也不再追问,招手摄来一株巨树,眨眼间御木乘舟,便请天机老人登舟斜渡。
一叶孤舟月下行游,涟漪中波光隐现。
既然天机老人只叫陈景云相陪,纪烟岚自然不会登船,也知道自己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个初入道途的小丫头,实在上不得台面。
许是因为不时给那头倔驴喂些上品灵果的缘故,倔驴在她面前居然表现的十分温顺。
此时见主人已经乘着木舟远去,那头倔驴便忽闪着眼睛瞧着纪烟岚,内中竟有一丝狡黠之意。
虽然不喜天机老人的做派,但是纪烟岚对倔驴倒是颇有好感,于是一边取出灵果,一边打趣道:“身为天机前辈的坐骑,还能短了吃食不成?怎地如此贪嘴?”
倔驴闻言十分人性化地翻了一个白眼,几口将递在嘴边的灵果吞入腹中,而后竟自眉心处发出一缕魂念,直入纪烟岚的识海。
“小女娃,你以为天机老儿是个什么好人吗?当年死在他手中的三族修士怕是比你见过的还多,那老儿又最是小气,怎肯让本仙尊多占便宜?”
纪烟岚闻声大惊,眼中青芒一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而倔驴似乎早就料到纪烟岚会是这般反应,接着传音道:
“嘎嘎嘎!你可不敢对我出手,且不说你这女娃未必是我对手,岂不闻打驴还要看主人?”
听着倔驴的无赖语调,纪烟岚不由想起了自家的胖东西,心下莞尔之余,眼中青芒一敛,传音回道:
“天机前辈乃是公认的三族第一,小女子可不敢妄加揣测,不过驴兄既然识得魂念传音之法,想必通灵日久兼且神通广大,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只从刚刚的一句话里,纪烟岚就已经知道眼前的倔驴年岁不轻,她与舜易和卫九幽待的久了,自然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长者,于是出言调侃。
得了纪烟岚的恭维,倔驴立时大感受用,两只长耳抖动几下,老气横秋地道:“嗯,你这女娃倒也知礼,本尊生在上古黔川,因此姓黔,道号长耳,你可称呼我为长耳仙尊。”
纪烟岚的肠子都快笑抽了,黔驴技穷的典故她又如何不知?心道一句:“黔长耳?还真是驴如其名!”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露出郑重其事的表情,传念道:“原来竟是长耳仙尊当面,烟岚真是失礼,只是仙尊既是上古大能,又怎会甘心成为他人的坐骑?”
“呃——,哈哈!此事牵扯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理清的,现在不谈这个,你且先将天机老儿之前所饮的灵酒拿出几坛,本仙尊品鉴之后自会给你好处!”
见倔驴三句话没到就已经原形毕露,纪烟岚心下一阵好笑,随后面露难色地道:
“好叫长耳前辈知晓,小女子这灵酒名为‘瑶华琼浆’,是以九百九十九种灵花精粹为君,九十九种灵果为臣,五行灵泉引为佐使,又在涅盘灵土之下埋藏七七四十九年,这才得以酿成,堪称当世绝品。”
倔驴听的口水直流,硕大的脑袋左右摇摆,催促道:“不错不错!之前在遁云上我已闻出了个中妙处,君、臣、佐、使一样不缺,年份也够,莫要唠叨个没完,快快拿来我喝!”
岂料纪烟岚居然对它的催促充耳不闻,继续道:“此酒得之十分不易,天南之地又贫瘠的厉害,小女子百十年间所得竟只寥寥,可叹家里那些老老少少又都好酒如命......”
倔驴被她唠叨的头都几乎大了一圈,急的直在原地跳脚,见陈景云和天机老人没有回转的意思,这才稍稍安心,传音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你这女娃当真不知尊老!罢了罢了,本仙尊就拿一些外人决不可知的上古秘辛与你交换!”
“长耳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小女子还会占前辈的便宜不成?不过话说回来,我与夫君座下也养了一只不错的灵宠,如果能够得到前辈修习神魂的法门......”
“哼!原来你这女娃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本尊的《异兽锻魂诀》乃是旷世秘法,岂能拿来与你交换?”
“长耳前辈勿恼,不若先品一壶瑶华琼浆,正好用些上古秘闻佐酒......”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从与陈景云结为道侣之后,咱们这位纪剑尊与当年相比可谓天差地别,别的不说,单就这份讨价还价的本事,恐怕就能惊掉一众剑煌山修士的下巴。
......
就在纪烟岚与倔驴讨价还价之际,陈景云和天机老人所乘的轻舟已经来在了烟波浩渺的坠星湖中央,一老一少游湖煮酒,虽然都没有显露周身气机,但是一股出尘之意却已弥散开来。
捋了一把沾上了灵酒的长须,天机老人慨然一叹,见陈景云正凝视着水中的明月发呆,于是收拾心情,问道:“小子,老夫故地重游,自然可以怀古伤情,你这副模样却是做给谁看?”
陈景云闻声回神,俊逸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扬起嘴角,言道:“修行在歧路,感怀自是常有之事,何况时值多事之秋,又怎能少了愁情?”
天机老人自然能够听出陈景云话里的意思,摆了摆手,笑骂道:“你这无耻小子,三句话不来就要套老夫的话,你们小辈间的争斗我是不会管的。”
“哼!老家伙嘴上说的好听,如果真想置身事外,又何必亲自跑过来?还说什么故地重游,怎么之前的几千年里不见动静?”
心中腹诽了几句,陈景云复又笑道:“今次强行炼宝,使我本源大损,只盼座下的几个逆徒不要丢了我的脸面,怎也要与迟师兄他们好好周旋一番才是。”
“哼!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卖乖,今次你的几个弟子连战连捷,不日必将名传三族,有这一战垫底,想必东西两荒轻易不敢捋你闲云观的虎须。”
说到此处,天机老人抿了一口盏中灵酒,又问:“只是似你这般行事,将来必会遭受反扑,且不去说妖魔二族,就是问道他们,想必也会纠集更多的力量来对付闲云观,小子,说说,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哈哈哈!前辈说笑了,晚辈修的乃是逍遥真意,又哪里在意这些事情?倘若事有不逮,大不了带着徒子徒孙回归化外之地。”
见他虽然说的随意,但是眼底却掠过了一缕寒芒,天机老人立时心下了然,知道陈景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天南之地。
“你的想法倒也不错,存人失地则人地两得,甚好,甚好!不过若是你的门下弟子在争斗之时受了重创,亦或不幸身陨,那你又当如何?”
第二百四十五章 横波不觉复几里
书接上文。
天机老人看似无意,但是所说之言在陈景云听来却是恶毒至极,一众徒子徒孙哪个不是生在他的心尖儿之上?莫说是身陨了,就是受些轻伤也足以令他发狂!
“哈哈哈!前辈这话不该问我,同样都是为人师长,若是真的遇此情形,前辈如何,晚辈自然也会如何,不过想必脱不开一个天翻地覆、血流漂杵!”
听了这个答复,天机老人也跟着大笑起来,陈景云的脾气秉性与他当年竟是出奇的相似,同样的资质绝代,同样的精于算计,自然也同样的小肚鸡肠。
笑了一阵,天机老人复又执杯在手,言道:“莫怪老夫试你底线,你把偌大的天南经营到了这般地步,想不引人觊觎也难,就连老夫都对你门中的宝树、灵峰起了贪念,遑论旁人?”
“前辈之意我已知晓,只要诸位北荒道友不曾触我逆鳞,晚辈自然也会把握分寸,其实有这样的争斗也是好事,三族之间平静了太久,已经很难使人生出急迫之心与进取之意。”
天机老人闻言先是一愣,之后又对陈景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才一捋长须,正色言道:“你能说出这番言语,倒不枉费老夫对你的期许,说说吧,你对三族大势有何见解?”
“晚辈只一庸人尔,哪敢在前辈面前卖弄?”
“哼!堂堂闲云武尊若是庸人,那我一众人族大能岂非都是傻子?让你说就说,少在这里卖关子!”
话虽说的难听了些,但是内中的意思却叫陈观主十分受用,于是轻咳一声,言道:
“人族大能的数量虽然不少,但却很难勠力同心,妖族修士枕戈待旦久矣,而魔族一统,正值方兴未艾,若非前辈一直镇压,恐怕三族战端早起。”
说到这里,陈景云顿了一顿,挥袖一扫湖面,继续道:“如今三族的形势就如这坠星湖一般,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可叹晚辈几年前还曾在东西两荒做了一些布置,奈何收效甚微。”
看着被陈景云扫起的滔天巨浪,天机老人把手一压,湖面复归平静,而后笑道:“你这小子最是滑头,但凡有些头脑的,谁看不出这些明面上的事情?说说你心里的真实想法。”
“晚辈目光短浅,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陈景云嘴里说的谦虚,心中却不住地冷笑,暗道:“老鬼当真鸡贼,貌似被我的言语打动,实则恐怕半点儿未信。”
“算啦,既然不愿意多说,老夫也不好逼问,你也是正宗人族,相信不会做出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凉事。”
“那是自然,这点儿觉悟晚辈还是有的......”
明月斜挂之时,两位当世顶尖修士的影子也被越拉越长,横波不觉复几里,也不知是寂寥多些,还是感怀多些。
......
纪烟岚此时正眉开眼笑,虽然拿出了足足两大坛子珍稀无比的瑶华琼浆,但却觉得今日的买卖实在做的划算。
原来在纪烟岚的循循善诱之下,倔驴非但吐露了不少上古秘辛,还因为受不住美酒的诱惑,最终咬牙切齿地将那篇名为《异兽锻魂诀》的灵宠修行法门给交了出来。
见倔驴目露迷醉之时眼底似有一抹苦涩,纪烟岚不由有些心软,想到自己腰间还悬着半葫芦白猿所酿的“猴儿酒”,便将之解了下来,言道:
“万载沉浮若梦,唯此物方能解忧,小女子今日耍了些心机,现在思之着实不该,幸得长耳前辈雅量,不曾计较,为了不使小女子汗颜无地,还请收下这葫芦灵酒。”
倔驴见状大喜,两只眼睛里似乎都在冒光,大嘴一张,早将葫芦吞入腹中,之后喜滋滋地传音道:“你这女娃着实不错,既如此,本仙尊便也给你一样好东西。”
纪烟岚心中好笑,同时也有一丝好奇,见倔驴贼目兮兮地望了一眼湖心,而后喉间“嗝喽”一下,居然从嘴里吐出了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虽然不知道这颗珠子有何玄奇之处,但是架不住倔驴的催促,纪烟岚只好招手将之收入了指间的纳戒。
“小丫头,你可莫要小瞧了这颗珠子,本仙尊当年曾经生吞了一头魔龙,别的都能消化,却唯独奈何不了这颗龙珠,昨日观你所执灵剑乃是龙角所化,若将此珠嵌入剑中,威能可想而知!”
纪烟岚闻言一惊,沉吟片刻才道:“虽说长者赐不敢辞,但是长耳前辈的礼物实在太过珍贵,烟岚受之有愧。”
“无妨无妨,此物在我这里并无大用,给了你,总好过便宜了天机阁那些无耻小辈。
说来也是侥幸,若非天机老儿今日神思恍惚,又把大半心神放在了你夫君身上,本仙尊可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有所动作。”
说完了这几句,倔驴便趴在湖边不再言语,眼底的神光也随之敛去,那副样子比之寻常灵宠也多有不如,直看的纪烟岚差点以为自己生出了错觉。
“前辈放心,将来若有机缘,我与夫君定会助你脱去困身之厄。”
纪烟岚又自传音一句,见倔驴并无反应,于是便也不再言语,心底则在回味着眼前这位长耳前辈方才吐露的上古秘闻。
......
朝阳破开水雾,红霞漫出天际,金乌初升之时,泛舟一夜的陈景云与天机老人终于折返了回来。
看着睡的四仰八叉且还正从口鼻处向外喷吐着酒气的倔驴,天机老人不由骂道:“这头憨货,它倒是会享受!”
之后又对纪烟岚言道:“你这丫头好不知趣,怎么能在这头孽畜身上糟蹋上好的灵酒?这下好了,你把老夫的坐骑灌醉,却叫我如何继续行游?”
许是因为昨夜与倔驴谈话之故,纪烟岚对天机老人的敬畏之心居然消失无踪,闻言语带嗔怪地道:“这可怪不得我,小女子昨夜惨被弃在岸边,形单影只之下,自然要寻酒友。”
被纪烟岚埋怨了一句,天机老人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言道:“如此倒是怨我了,罢了罢了,老夫便将这头孽畜收入御兽袋中,只是苦了我这老胳膊老腿。”
原本躺在地上装死的倔驴一听说自己要被装起来,立时“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昂哧、昂哧”地叫了几声,除了有些立足不稳之外,模样倒是神气。
天机老人见状又自大笑,指着倔驴道:“这蠢货倒是精明的紧。”
又对陈、纪二人言道:“老夫要到东南千里之外的一个地方走上一遭,你们若是不放心宗门,可先行离去。”
陈景云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前辈一人行游,中途难免寂寞,还是让我夫妇从旁伺候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见怪不怪
天机老人闻言只觉一阵好笑,心道:“这小子嘴上说的好听,实则还是对我此行存着莫大的顾忌,只是老夫若要做些什么,世上又有谁能阻止?”
不过陈景云既然说要从旁伺候,天机老人自然乐得接受,一是他此行除了敲打陈景云一番之外真的没有别的用意,再则纪烟岚的瑶华琼浆确实是绝世佳品,便在上古之时都难得一见。
倔驴已经喝散了脚,当然不能骑乘,天机老人又不愿施展遁术,于是三人就如普通旅人一般缓慢前行,一路上倒是领略了不少别样的风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在饮宴中给聂婉娘定下了不懂藏拙、难成大器的定论之后,一众北荒大能暗自沟通一阵,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唯有风栖白似乎不做此想,迟问道与玄悲子也曾传音与他交谈,问他是否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怎奈风栖白只是微微摇头,说自己确实隐隐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却又不知道怪从何来。
饮宴过后,诸位北荒高士虽然眼热这座全由辰翠石心打造成的庞大殿宇,但却没人愿意在殿中多待片刻,比起星光迷蒙的辰翠峰,倒是聚集了大批天南修士的伏牛山更能让人安心。
众人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聂婉娘的阵道修为太过惊人,辰翠峰又是闲云观诸峰的法阵枢纽所在,在此久坐,难免令人生出如坐针毡之感。
北荒四大宗门的百多位修士联袂来此,如今喝过了寡淡的灵酒,自然要随在自家老祖身边伺候,于是百多人也就分做了四波。
这也是风栖白方才定下的计策,闲云观虽然兴盛,但却人丁不旺,是以眼下能拿出手的也只有聂婉娘与聂凤鸣、程石、袁华四人。
此时陈景云与纪烟岚不在宗门,聂婉娘等人自然要分别相陪,而除了因为花醉月的羞愤离去,只剩下龚晁一人带队的莲隐宗以外,其余三大宗门的队伍里最少也有两位大能境修士。
虽然不是什么十分高明的安排,但是阳谋的好处就在于此,虽然能让明眼人等闲看破,但却不虞无法进行。
只是当四位身着玄色道衣的灵宝分身显化在一众北荒大能眼前时,风栖白也只能黯然一叹,闲云观的分身之法不同于众人身具的化念之法,所出分身竟有本体的大半实力。
在四具分身的陪同下,四宗高士先在伏牛山上游览一番,之后便聚在混沌琉璃树下不愿下山,只是当倏然现身的卫九幽下了逐客令之后,众人也只能骇然离去。
“此人是谁?为何我竟看不出她的境界?”
“这怎么可能?闲云观出世不过百多年,因何有此底蕴?”
“咦?竟是那位前辈吗?是了,当日曾听师父提及,说是纪烟岚识海中隐着的那屡异魂十分神异,乃是善修‘化魂之法’的上古噬魂宗修士残魂,日后若是得了机缘,必会托体重生。”
众人之中只有迟问道与韩建平当年曾与卫九幽有过一面之缘,于是见礼之后便急匆匆地带着门人下山去了,似乎对她颇多忌讳。
“唉,也不知今次南来到底是福是祸……”
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击,令诸位北荒高士很是气馁,就连素以智谋高深、能言善断自居的风栖白都有了泄气之感。
岂料就在众人在伏牛山下驻足感慨时,南方天际处忽地云气激荡,众人运神观瞧时,正见一座庞大的驾辇在九条蛟属灵兽的拖拽下破空而来。
华盖垂拱处,异彩直冲霄汉!驾辇之中除了坐着一位气机如龙的紫衣道人外,还有一位抱着一只肥猫的绝美仙子,一条若隐若现的气运金龙如影随形地跟着那名紫衣道人,摇头摆尾间好似活物。
“竟是皇道气运!此人又是谁?”
“不想小小的天南居然出了一位皇者!
“此人有皇道金龙护体,便是我等也难对其出手,否则必遭人道气运反噬,唉——!”
今次南来,闲云观带给北荒诸人的震惊已经太多,众人此时竟都没来由地有了一种见怪不怪之感,叹息之余,也不出言询问,皆是不语观望。
宗门有大事发生,身为外门首徒的姬桓与四代亲传弟子姬倾城自然要回来看看,况且正在上京城借助皇城龙气掩盖自身气机的舜易还顺手捎去了这驾“九龙巡天辇”。
姬倾城意气风发的厉害,本就绝美的俏脸因为激动之故,更添一抹妩媚,之前借着“皇极苍生大阵”,她的修为进境可谓一日千里,只用了数月光景便已追平了大师兄彭逍。
因为小鲲鹏被聂婉娘圈禁在了造化秘境,白猿又整日忙着酿酒,少了跟班的灵聪兽在穷极无聊之下便跑去姬桓那里打秋风,今日正好一同折返。
胖东西如今修为再进,身形大小自然能够由心变化,此时圆滚滚的脑袋正枕在姬倾城的臂弯处,微微眯起的眼睛扫量了迟问道等人一眼,之后又开始发出了鼾声。
姬桓回归非同小可,且不说他外门大师兄的身份,众武修虽说已经入了修行界,但是骨子里对仁皇的爱戴却丝毫不曾减少,因此一见驾辇排云而来,众皆御身而起。
无果、田帧等人许久未见大师兄,此时早已大笑着迎了上去,身为损友的何弃我自然不落人后,不过他可没有什么好话,夹枪带棒的好一通埋怨。
谢过了诸位同门的相迎之谊,又与何弃我和一众师弟师妹说笑了几句,姬桓含笑冲着辰翠峰方向遥遥一礼,之后便在众人的拱卫下去了外门道场,竟对迟问道等人视而不见。
聂婉娘让他回来露脸,如今脸也露过了,姬桓自然要先去拜谒师父师娘。
姬倾城则是一把抱起“咯咯”笑着纵身过来的聂谪尘,又见素来不苟言笑的师父正负手立在自家灵峰边缘瞧着自己,于是赶紧过去拜见。
彭逍与彭遥、孟不同也都等在那里,除了彭遥之外,彭、孟二人已经三年多未与小师妹相见,此刻自是尽绽欢颜。
......
虽说并没有被晾在那里,但是一众北荒高士皆是一阵心头窝火,于是迟问道当先对陪在身侧的玄衣聂婉娘言道:
“聂道友,我等今次南来,一为造访贵宗山门,再则便是一览天南风物,如今既已见识了闲云观的盛况,便就不再叨扰。”
此言一出,玄悲子与风栖白、龚晁三人纷纷点头。
玄衣聂婉娘见状笑道:“道友们既有此意,我自不会强留,就由我与三位师弟的分身陪着诸位入世行游一番吧。”
知道无论如何也甩不开闲云观的监视,迟问道等人也就不再多说废话,于是百多位北荒高士便在四位玄衣道人的陪同下散入了并非广阔无垠的天南国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本买卖?
书接上文。
却说一众北荒大能和百多名四宗弟子在聂婉娘等人分身的陪同下,散入了人口万万的天南国中,那情形当真如同在汪洋大海里抛下了四颗石子,难以激起半点儿浪花。
对于见惯了天地灵秀的北荒修士来说,天南国的景致实在太过寻常,便是比之几近末流的苍山福地也多有不如,不过众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竟对各个州府的风土人情用心体察。
“天南国尚武成风,那个劳什子的皇家武院更是遍地开花,以此充做收敛人才的手段,当真是一举两得,一是不虞精英少年泯然于众,再则便是可以收拢人心。”玄悲子心有感触。
“好手段呐!比之自家宗门的收徒方式不知好上多少,那些初入武院的少年人自然心志不坚,只需稍加灌输,自能令其死心塌地,难怪闲云观能在百年之中壮大如斯!”龚晁也忍不住酸溜溜地暗自称叹。
“我遁世仙府倒是可以以此为鉴,但却先要设法增加辖下百姓的数量,否则难有这般盛况。”风栖白想的最深,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旁人有何感触,这里不再一一细说,总之是脱不开一个各怀心思。
既然已经驾临天南,一众北荒高士自然少不了一番按图索骥,要去寻一寻宗门祖庭所在,这也是之前得了聂婉娘许可的。
于是游历之时,迟问道等人手中全都拿着记载了上古天元福地山川地理的玉符,一旦锁定了大致方位,就会派遣门下弟子入地探查。
聂婉娘与三个师弟的分身虽然不在一处,但是本体却都在伏牛山上,沟通起来自然没什么困难。
因此四个分身的做法倒是出奇的一致,非但丝毫也不阻止各宗修士在自家地盘上四处打洞,有时候还会尽量给些方便。
把那些闻风而来的皇家供奉院修士打发回去只是其中一桩,竟还纷纷颁下法旨,令散于天南各处的赏罚堂修士安抚受到惊扰的百姓,可谓是仁至义尽。
怎奈四宗修士虽然探查的十分仔细,也确实找到了几处上古遗迹,但是内中之物要么已经湮灭在了万载光阴之中,要么就是被驳杂的灵气所侵染,拿在手中也是无用。
龚晁不愧是闲云观的“知交好友”,眼见着门下修士搜刮了许多无用之物,他在一番费心游说之后,居然与玄衣袁华达成了协议,竟将这些灵宝器物一股脑的发卖给了闲云观。
对于找上门的好买卖,历来掌控闲云观一应资源供给的袁华怎会推拒?自然是乐呵呵地应承了下来,给出的价格虽低,但却远远超出了龚晁的预期。
得了实在好处的龚晁立时大喜过望,心底思忖:“都说袁华小儿是个不好相与的,不想竟然是个棒槌,自己可是用他天南之物来换取闲云观的灵石、丹药,这样的赔本买卖只有傻子肯做!”
因为有了这样的心思,自以为占了偌大便宜的龚晁立刻舍了本宗弟子,亲自去与迟问道等人说项,想把其余三宗所得的无用之物全都收到手中。
迟问道等人又不是傻子,皆道:“向以一毛不拔闻名北荒的龚晁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的大方,此事定有古怪。”
只是稍作打探,其余三宗就已经清楚了龚晁心里的如意算盘,玄悲子最是直接,拎着装满了无用灵物的储物袋就与玄衣程石密谈起来。
虽然只是分身之体,但是玄衣程石的眼光却与本体一般无二,再加上之前已经得了师门传来的消息,因此给出的价格居然要比玄衣袁华那边高出了一截。
陪着天机阁修士行游的玄衣聂婉娘本就是个能做主的,天机阁修士又能凭着今时地脉的走向逆衍寻根,因此所得最多,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两家自是一拍即合。
风栖白这边也是大同小异,虽然明明知道此乃资敌之举,但是别人已经做了,自家留着这些被驳杂灵气所染之物又有何用?还不如拿来换些灵石丹药。
如此情形,倒是坐实了陈景云在坠星湖上的断语,人族修士绝难勠力同心,虽然不乏睿智之人能够勘破三族大势,但又难免被小利蒙心,此事关乎人性,几近无解。
这也是天机老人宁肯自囚造化分身,也不肯踏足通天之路的原因之一,偌大的人族若是没了他的统御和镇压,分崩离析怕是就在眼前,而他会对陈景云如此纵容,内中因由也就不难理解了。
此番交易之事说来实在好笑,北荒一方以为自己占了闲云观的便宜,至少到手的灵宝丹药做不得假,成可谓是一桩无本的买卖。
另一方则是乐见其成,彻地营修士虽然精于戊土灵法,善能入地探掘,但是哪里及得上北荒的一众元婴巅峰和半步元神境修士?
这么好的苦力,弃之不用才是暴殄天物,些许的灵宝丹药又算得了什么?那些能够抵得过岁月侵袭的灵物,哪件不是珍品?只需经过炼器宗师的重新锤炼,说不得就会焕然一新。
而且这些灵宝皆已五行俱全,交由闲云武修使用自是再合适不过了,即便不能,凭着陈观主的天心造化之力,想要将之返本归元还是能做到的。
只要一想到自家又将得到不少今人难见的珍稀材料,远在伏牛山的众亲传尽皆心花怒放,谁说修仙者中多是损人利己之徒?纯属谣传!
“姬倾城伙同聂谪尘偷折了混沌琉璃树的树枝?算了,今次就不惩罚了,下不为例!”
“灵聪兽偷偷放出了小鲲鹏?也好,小家伙这几日定然憋闷的厉害,出来放放风还是无伤大雅的。”
......
伏牛山上下一团和气,连带着四个陪着北荒众人的玄衣分身也都有了笑模样,大家和颜悦色地行游论道,再没了之前的压抑气氛。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风栖白、玄成子之流虽然暗藏心思,但是门下修士在遗迹中寻到的灵物终究还是大半落在了闲云观手中,两方皆觉所获颇丰。
只可惜四宗修士苦苦寻找的宗门祖庭却仍杳无踪迹。
不过一众北荒大能倒也未曾气馁,皆道:“就连那些三流宗门都有遗迹留存于世,而自家祖庭在诸强林立的上古之时,就已经是傲立天元福地的存在,又怎会没有遗泽流传?”
第二百四十八章 魔门祖庭
可惜这样各取所需、安心行游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当几个紫极魔宗修士在广元府治下的一处上古遗迹铩羽而归之后,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门下修士一死三重伤,如此遭遇可谓始料未及,身为魔门老祖的玄悲子与玄成子、玄坤子三人此刻虽然面色阴沉,实则已经沉浸在了巨大的狂喜之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魔门祖师庇佑!原来上古魔门祖庭此刻就深埋在这片田野之下!”
“聂姓小儿眼瞅着已经变了脸色,却需好生应对......”
玄成子方才已经亲自入到地底走了一遭,但却并未轻举妄动,上古魔门虽已倾覆万年,但是护山法阵依旧缓缓运行,他只稍加试探,便知此阵的玄奇,心道一句:
“难怪吾等即便立身于此,也没有察觉到半点的异样,原来隐在地脉之下的竟是魔门失传已久的‘魔极尘微大阵’,此阵既出,内中必有阴傀,几个弟子恐怕就是伤在阴傀之手。”
想到此处,玄成子强自压下沸腾的胸意,赶紧折返禀报,玄悲子与玄坤子听了他对大阵的描述,无不惊叹几个门人的运气,这还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原来那‘魔极尘微大阵’极是神异,论及威能虽然比不过几座有名的魔门凶阵,但其精妙之处可说当世少有,其中一个功用便是遮掩天机,让人难寻踪迹。
至于另一个功用,则是在自行运转之时,可以锁住阵中灵气,使之不得丝毫外泄,以此维持内中的诸般布置,更能与“魔傀大阵”相辅相成。
“上古天倾之时,诸位魔门前辈不用凶阵护山,反倒启用了此阵,其中用意想必无需为兄多说,两位师弟,我魔门中兴有望了!”
传音之时,玄悲子的衣袍无风自动,想是依旧难抑激动之意,看了一眼正在远处负手而立的玄衣聂凤鸣,知道即便将之擒杀亦是无用,于是扬声道:“聂道友,不知咱们早前的约定可还作数?”
玄衣聂凤鸣此时早已失了笑意,目光阴沉地扫了玄悲子等人一眼,回道:“几位道友莫要急在一时,方才只是玄成道友的一面之词,这处遗迹是否份属魔门还在两说。”
一众魔门修士此时无不目露寒芒,心知聂凤鸣定是已经反悔,否则也不会出言推诿,不过这样的托词实在太过低级,令人闻之怒极。
玄成子心思最快,立刻抓住了聂凤鸣话中的漏洞,哈哈笑道:“聂道友此言大善,不过若能证明此地的遗迹正是我上古魔门祖庭所在,道友又当如何?”
“呃——,这个嘛,若是真如道友所说——”
玄衣聂凤鸣说这话时把语调拉的极长,似是正与旁人沟通,片刻才一脸正色地继续言道:“若此处真是魔门祖庭,贵宗除了需将内中那些被灵气浸染的灵宝器物售与闲云观外,还需留下其中的三成修行资源!”
“荒谬至极!你闲云观也是当世大宗,怎能如此出尔反尔?力也不出半分,张嘴就要留下三成资源,真当我紫极魔宗是软柿子嘛?”
玄坤子最是暴躁,闻言立时出声呵斥,周身气机也跟着一阵暴涨,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玄悲子与玄成子对视一眼,眼底皆有了然之意,闲云观有这样的反应,并未脱出两人的预料,如此重利当前,任谁都会生出觊觎之心。
以眼神阻止了还要继续发怒的玄坤子,玄悲子慨然一叹,言道:“聂道友方才之言想必该是令姐的意思,别的倒还好说,只是事关魔门兴衰,我紫极魔宗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舍弃三成的资源。”
“两成!最少两成!玄悲宗主若肯舍下两成资源,我闲云观非但不会从中作梗,更会替贵宗封锁消息,相信可以免去不少麻烦事。”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玄衣聂凤鸣此言一出,玄悲子等人不由大为意动,聂凤鸣所谓的“麻烦事”,指的自然是天机阁与遁世仙府以及莲隐宗。
龚晁那边倒是不足为惧,唯有迟问道与风栖白实难对付,况且天机老人也在天南,此事若是惊动了他,紫极魔宗想要独吞无异于痴人说梦。
踌躇一阵之后,人老成精的玄悲子又自一叹,言道:“闲云观乃是天南霸主,压下此事应该不难,贫道所虑者聂道友想必能够猜到。”
知道玄悲子说的是天机老人,聂凤鸣微微颔首,言道:“世间精于衍演之术者可不只那位前辈一个,有家师在侧,只需略施手段,混淆天机又有何难?”
玄悲子闻言点了点头,陈景云的手段他又如何不知?暗道:“闲云子若是有心遮掩时,这世间怕也只有天机前辈的造化分身才能勘破迷雾。”
想到这里,玄悲子抚须言道:“一成!我紫极魔宗会将今次所得的一成资源交予闲云观,前提便是其余三宗不可知晓此事,否则只能作罢!”
早就知道玄悲子会讨价还价,聂凤鸣沉默一阵,似乎正与本体沟通,片刻才道:“家姐已经将此事暗中禀明了家师,家师的意思很明白,紫极魔宗今次只需再拿半成的好处出来,他老人家便遂了诸位的心意,如若不然——”
玄坤子是唱红脸的,闻言自然又怒,喝道:“不然怎样?难道上古顶尖宗门遗留的一成资源还不能令你闲云观满意吗?莫不是真要一拍两散?”
“哈哈哈!玄坤子!你若再敢聒噪时,这处魔门遗迹就全归你紫极魔宗所有,我闲云观不再参与其中便是!”聂凤鸣闻言大笑,指着玄坤子不屑言道。
一句话差点没把玄坤子气的背过气去,怎奈形势比人强,这位素来残忍好杀兼且性情暴躁的魔宗大能竟真的硬生生憋住了已经涌到嘴边的喝骂。
“师兄,闲云子虽然贪得无厌,但也称得上是算无遗策,他是料定了咱们今次定然不会把好处分给其余三宗。”玄成子向玄悲子传音道。
“一成半就一成半吧!这是咱们的底线,又何尝不是闲云子的底线?有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哼哼!一切留待日后!”说到最后,玄悲子的语调中已是暗藏杀机。
......
就在玄悲子立下心魔大誓,答应将今次遗迹所得资源分出一成半时,辰翠峰大殿中已是欢声一片。
袁华大笑着向聂凤鸣拱手作揖道:“二师兄今日这出戏的火候可谓恰到好处,小弟佩服!嘿嘿!师父当日亲手做的布置,应该够那些魔头们好好喝一壶的了。”
众人闻言皆笑,也都学着袁华的样子去恭维自家这位素来方正的二师兄,直到聂婉娘轻咳一声,众亲传这才止住笑意。
在师弟师妹和几个小辈身上扫了一遍,聂婉娘幽幽一叹,言道:“师父已经与天机老人有了默契,今次不能伤及北荒大能的性命,就连师父都要做出让步,咱们又有什么可以自喜的?”
柴斐心有不解,问道:“大师姐,师父他老人家早已功参造化,何必还要处处筹谋、事事忍让?”
第二百四十九章 隔辈亲
季灵与彭逍等人同样面带疑惑,都知道天机老人的那具分身十分厉害,但是自家的顶梁柱也已经是造化境强者,即便争斗起来,胜负还在两说吧?
要么怎么说修为不同见识也有差别呢,身为八转境强者的聂凤鸣与程石相视一眼,之后各自一叹,他二人虽说资质一般,见识却长。
袁华则是笑呵呵地在小师弟的头上拍了一下,爱护之情溢于言表,但却不愿出言解惑,毕竟是大师姐提起的话头,他可不敢擅专。
聂婉娘没好气地白了季灵与柴斐一眼,又见几个小的也都抻着脖子看向自己,无奈再叹一声,出言解说道:
“凭着师父的修为,自然不惧天机子的造化分身,只是一旦他老人家与天机子打出了真火,便是妖族那位初入造化境的洛玄青怕也只能退避三舍。
余威波及之下,天倾地覆都是轻的,你们难道还指望着几近疯魔天机子能够顾念天南百姓的性命?如此,你等还不知晓师父心中所想吗?”
此言一出,众皆默然,上古天倾之战,三族修士陨落无数,原因虽然难以考证,但是却绝计少不了天机子的推波助澜,让他怜悯众生性命?呵呵!
见众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聂婉娘心中不喜,训斥道:“一个个拉着个长脸给谁看呢?师父需要隐忍,咱们却是百无禁忌,如今闲云观大势已成,妖魔二族不知人族底细,因此不敢擅动,却不正是天南国趁势而起的好时机?”
季灵、柴斐等人闻言精神一震,众人虽说未至八转境界,无法成为落子之人,但在天南与北荒的这盘大棋里面来上一番横冲直撞还是做得到的!”
袁华最是知情识趣,从旁嘿嘿笑道:“那处魔门祖庭遗迹是师父亲手设的局,定然能让紫极魔宗羽翼尽折,大师姐,您早前独自下山,旬月光景可是不短,想必同样多有布置吧?”
把身体向后斜斜一倚,聂婉娘语气慵懒地道:“布置自然是有的,不过我虽精研阵道,但与师父相比还差的远呢,能否建功犹未可知。”
“大师姐出手自是马到功成!”
“师父的阵道修为堪称天下第二,定然能让宵小之辈饮恨当场。”
“大师伯神机妙算......”
在一阵溜须拍马声中,聂婉娘目露迷离之色,百年光阴匆匆而逝,当年雪夜奔逃、亡命江湖之时,谁能想到二主一仆会有今日的造化?
“如今的闲云观是真正的高手如云,不说几位长辈,就说师弟师妹和几个小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一众外门弟子也都不俗,皆为可用之人,若再算上海外苍生岛......”
重新细数了一下自家手中掌握的力量,聂婉娘的唇角不由微微扬起,对彭逍吩咐道:“逍儿,去上京城找你舜易师伯祖,请他传讯祖庭山,命苍生岛纠集高手,准备北来兴波犯境。”
彭逍心知师父已经有了决断,闻言不敢怠慢,躬身领命之后,身化一道遁光,急急离山而去,看身法,已然得了《苍梧诀》的真意。
殿中众人除了袁华以外,皆目露不解之色,聂凤鸣当先问道:“大姐,苍生岛修士若是依计来犯,四宗修士自会冷眼旁观,只是那天机子自诩人族领袖,恐怕不会无动于衷吧?”
聂凤鸣这话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于是齐齐看向聂婉娘,都想知道其中因由,岂料恰在此时,忽有一阵清朗的笑声自殿外传来。
“哈哈哈......!无妨!天机老儿当年曾被咒术所伤,他这本体又惜命的紧,自然不敢现身外海,更何况天南国四面受敌正是他想见到的。”
一见玄衣陈景云现身殿中,聂婉娘等人连忙起身相迎,陈景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之后施施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被撵到了一旁的聂婉娘忙替师父的分身装了一锅子灵烟,笑道:“七星岛那边弟子已经做了布置,以之充作苍生岛修士的前沿落脚之地即可。
到时候再让凤鸣他们带人前去惨烈厮杀一番,也好让三族修士见识一下咱们闲云观在对抗外敌时是如何的凶残霸道。”
“哼!就属你这臭丫头鬼主意多,也好,不过戏要做足一些。”
笑骂了聂婉娘一句之后,玄衣陈景云又把目光投向聂凤鸣,问道:“凤鸣,玄悲子等人应该已经开始探寻魔门遗迹了吧?下去了多少人?谁陪你留在上面?”
聂凤鸣恭声回道:“师父明察秋毫,玄悲子对弟子的分身并不放心,因此坚持不让弟子随行,又把玄成子留在上边策应,至于其余魔门修士,除了那三个重伤的以外,余者一十九人尽皆随往。”
“好啊!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即便七十二只阴傀不能建功,但是为师布下的那座‘魔煞阴雷大阵’也定能取了十九个魔修的性命,至于玄悲子与玄坤子嘛,就看两人的运道如何了!”
说到兴致高时,玄衣陈景云忍不住恨恨地吸了一口灵烟,之后又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暗叹:“这具分身什么都好,唯独品不出美酒的滋味,怎不令人心生遗憾?”
坐在聂凤鸣身后的姬倾城已有数年未见师祖,激动之余见师祖三两句话说完了正事,连忙轻轻拽了师父的衣角几下。
今次弟子回山之后,聂凤鸣已经与姬倾城详说了借助皇道气运修行将会带来的弊端,令小丫头一直如鲠在喉、食不甘味。
知晓弟子的心意,聂凤鸣暗自一叹,正要开口央求时,却听玄衣陈景云呵呵笑道:“小倾城,拽你师父干什么?到师祖这里来,莫要担心,我可舍不得把乖徒孙一个人扔在天南。”
姬倾城闻言大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蹭”的一下蹿了出来,嘴里高呼:“师祖乃是古往今来第一高人!区区气运束缚哪会被您看在眼里!”
“哈哈哈!乖徒孙尽管安心修行,皇道气运而已,还大得过咱家的黄庭秘法吗?”
“就是就是!有师祖在,倾城才不担心呢!......”
眼见着祖孙二人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说笑,聂婉娘等人尽皆无语,世俗间总有“隔辈亲”之说,看来闲云观这一大家子人也是脱不开的。
想想也是,偌大的一个闲云观,与俗世间的大家族也没什么两样,同样都是嫡亲、旁支统御着诸多拥趸,所喜的是,一大家子人里,亲疏远近尽皆和睦,绝无阋墙之虞。
已经抱着灵聪兽酣睡了一阵的聂谪尘被笑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发现竟是师祖来了,欢呼一声,便也跑了过去!
见此情形,众皆大笑,放眼整个伏牛山上下,能够真正降得住观主大人的,怕也只有聂谪尘了。
袁华回头对孟不同道:“明日让三斤那孩子随你到祖师爷的陵寝外面候着,我会请动你师祖,把他录入门墙。”
孟不同点头称是,岳三斤资质不俗,定下身份之后,便有了进入造化秘境修行的资格,修为定是一日千里。
第二百五十章 以己度人
修习魔功之人多显狠戾乖张,见利则喜、薄恩寡义者比比皆是,但是到了玄悲子如今的境界,却早已经超脱了这般低等的层次,所求的也变成了谋求魔门振兴这样的大利!
“魔极尘微大阵”之中,玄悲子头顶悬着一盏锈迹斑驳的青色烛台,手诀掐动时,一点碧光莹莹散出,化作一层屏障,将玄坤子与另外十九个魔门高手护在当中。
玄坤子收回狂魔法身,一边将丹药派发给受伤的弟子,一边气急败坏地道:“掌教师兄!七十二只魔傀已经结成地煞杀阵,恐怕再无全数收服的可能!”
玄悲子喟叹一声,旋即赞道:“不愧是我魔门祖庭,虽然时隔万年,但是诸般大阵依旧能够自行运转,今人不如矣!”
言至此处话锋一转,继续道:“为兄原本心存疑虑,生恐此处是那闲云子师徒联手布下的陷阱,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看了一眼正在结阵冲击身外那层青色屏障的巨大魔傀,玄坤子沉声道:“师兄多虑了,‘阴傀大阵’失传已久,就连宗门典籍中也只寥寥数言,还不是他闲云子可以布置的。”
“师弟说的有理,只可惜为兄手中的‘湮魔古灯’虽为魔门至宝,但却有所残缺,否则只需念动箴言,定然能令这些魔傀俯首帖耳。”
闻听此言,玄坤子与一众魔门高手尽皆面露惋惜之意,魔傀的凶悍他们已经领教过了,若能将之降服,紫极魔宗的实力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玄悲子见状哈哈一笑,抚须言道:“师弟无需介怀,在‘魔极尘微大阵’的遮掩之下,祖庭当中定会留存无数秘藏,说不得其中就有几件至宝,倒时任凭师弟挑选!”
言罢又对一众魔门高手许诺道:“众弟子今日需得奋力向前,魔门至宝虽然不能随意分派,但是其中的诸般重宝亦或功法、丹药却也少不了你们的!”
众人闻言轰然应喏,士气为之一振,玄坤子寻机问道:“敢问掌教师兄,若是今次能够如愿,难道咱们真要分出所得的一成半吗?”
玄悲子闻言又笑,指着玄坤子道:“为兄立下的心魔大誓岂能反悔?到时候多给闲云观一些高阶灵石,之后再让你玄成师兄将之交换回来便是。”
玄坤子先是一愣,之后抚掌大笑道:“看来两位师兄早有定计,不错、不错!咱们本就与他闲云观定下了售卖的约定,只需依约交换即可!”
“此时高兴尚早,师弟!众弟子!依着‘湮魔古灯’的指引,且先随我灭了这一众魔傀!”
“谨遵法旨!”
玄悲子不愧是北荒有数的人物,一旦没有了收服魔傀的心思,动起手来可谓魔威滔天,且那“湮魔古灯”竟还拥有照敌破绽的功用,一众魔修在古灯的指引下,战力再添几分。
......
陈景云与纪烟岚此刻正陪着天机老人在一处集市中闲逛,三人指指点点、信步前行,脸上皆有笑意,似乎聊得颇为不错。
倔驴随在三人身后,不时贼目兮兮地偷打酒嗝,纪烟岚当日赠它的灵酒着实不少,它把装酒的葫芦藏在肚子里,喝起来倒也容易。
只是这位“长耳仙尊”的小动作又如何瞒得过三位大能境修士的耳目?陈景云故作不知,纪烟岚往驴嘴里塞了一枚灵果,天机老人则不时笑骂一句。
集市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百姓们虽然神情不一,但是从其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并无饥馑之忧。
巡街的武侯人数不多,但是个个身形彪悍,偶遇老妇跌倒亦或童子啼哭也会上前搀扶问询,未见有欺压百姓之事。
“唉!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想不到当年威名赫赫的易天宗云霄城,居然成了这副模样。”天机老人语带感慨,眼中却透着一抹得意。
“易天宗?此宗非但不曾听闻,就连北荒典籍中似也没有记载,想来这个宗门该是前辈的仇家吧?”陈景云笑吟吟地道。
“哼!只从老夫的一句话里就能听出这么多,足见你这小子的滑溜!不错,易天宗与我天机阁恩怨颇深,老夫毁其宗门、断其传承乃是应有之义。”
“天机前辈当真威武,小子叹服!今日左右无事,不如前辈给我夫妇讲一讲易天宗与天机阁的恩怨过往,晚辈可不白听你的,当有美酒奉上。”
见陈景云嘻嘻哈哈地又拿美酒勾引自己,天机老人心下莞尔,抬眼处正见一间酒楼,于是踏步入内,看来是要尝一尝人间的菜肴。
胖厨子的手艺如何能与苏凝碧相比?纪烟岚尝了一口之后就放下了竹筷,倒是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吃的连连点头称赞。
“纪丫头,听闻你已修成一式人间之剑,却又因何食不得人间之物?算了,不说这个,还不速将瑶华琼浆取来,老夫腹中的酒虫可是等不了了。”
纪烟岚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揖手一礼之后,才自指间摄出一坛灵酒,拍开泥封,立时酒香四溢。
陈观主可不想醉倒满城的百姓,弹指布下了一道无形的禁制,这才一边吃喝,一边听着天机老人讲古,不过脸色却已经冷了下来。
纪烟岚则是重新拿起竹筷,仔细地品尝起了桌上的菜肴,“人间之味亦可入剑”,天机老人一语将她点醒,倒叫纪剑尊的心底生出了些许古怪之感。
“哼!老东西根本没安好心!凡尘之味太过驳杂,即使不用尝遍,可也需要耗费不少光阴,他这不是提点,是在拖你后腿。”
识海中听得陈景云带着怒气的话语,纪烟岚心下一凛,暗道:“是了,如果机缘到了,自家这位自会告知,又哪里轮得到旁人?”
见纪烟岚重新放下了竹筷,天机老人慨然一叹,对陈景云道:“看来你对老夫前日之言依旧不信,不过这也难怪,你我太过相像,又岂会轻信旁人?”
“岂敢、岂敢,以己度人,如果前辈不再试探,晚辈自会坦诚相见,您不也说咱们十分相像吗?”陈景云正色回道。
天机老人闻言大笑,指着陈景云道:“真是个小气的小子!一点儿不懂尊老,算啦!老夫可不愿意看到徒子徒孙栽在你的手上。”
“哈哈......!小子再敬前辈一杯。”
一旁的纪烟岚初时听的一头雾水,仔细思量着两人方才的对话,待想到陈景云将“以己度人”四字说的稍重,而天机老人说到“算了”二字似有停顿时,这才恍然大悟。
“自家这位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啊,居然当面威胁天机老人!”
如此想着,纪烟岚只觉一阵心安......
第二百五十一章 皆有所获
七十二只魔傀结成的“地煞杀阵”到底还是没有阻住玄悲子等人的脚步,虽然此役又有几名魔宗高手受伤,连那盏“湮魔古灯”中的烛火也在乍明之后变得有些暗淡。
看着满地的骨肉碎块,众魔修尽皆暗道可惜,若是能将魔傀残躯带回宗门,只需寻个阴煞之地,未尝没有重新祭炼的可能。
只可惜此战到了最后,那些魔傀居然纷纷自爆,一众魔宗高手一时不察竟被裹挟其中,若非玄悲子不惜耗费至宝本源,恐怕除了他与玄坤子外,余者都难幸免。
“好霸道的阴傀大阵!掌教师兄,不若由我近前探路,免得徒增损伤。”玄坤子一脸后怕地从旁请命。
玄悲子微微摇头,言道:“方才我已经解开了‘湮魔古灯’中的储灵封印,趁着此宝威能尚在,还需速战速决。”言罢大袖一摆,已经踏着遍地的枯骨向前行去。
玄坤子等人见状哪敢怠慢?连忙结成守阵紧紧跟随,几个受伤的魔修则被护在当中,那情形,倒还真有些同门义气的意思。
……
因为当日曾在魔傀体内种下念丝,是以陈景云对紫极魔宗一行人的遭遇可谓尽收眼底,那七十二只魔傀残躯到最后同时自爆,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好宝贝呀!没想到玄悲子手中居然还有那样一盏上古宝灯,烟岚得之,‘画影龙雀’必将更为凌厉,若将此宝纳入婉娘的‘星神大阵’嘛,也能再助三分威能......”
身为炼器大宗师的陈景云,一眼就瞧出了“湮魔古灯”的好处,此宝非但攻守兼备,更兼拥有照破虚实之功用,对他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不过弟子们与道侣可都是用得上的。
正在讲古的天机老人见陈景云脸上的笑意再浓几分,不由狐疑地道:“你这小子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陈景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压低声音道:“方才听前辈三次提到那位‘玉落仙子’,小子心中斗胆一猜,莫非易天宗与前辈的恩怨里面还藏着一段旷世情劫?嘿嘿!”
“咳咳……!”
闻听此言,天机老人居然破天荒地被酒水呛到!咳了一阵之后,才指着陈景云骂道:“你这刁钻的猢狲!老夫自幼立心,此生只为大道,又岂会被情欲所累?倒是你——,哼!”
知道天机老人话中所指,陈景云看了纪烟岚一眼,得意地道:“前辈不懂,我与师姐两心相悦,自然就要走到一起,大道虽艰,终有相携相扶之人,比您好了不知多少。”
纪烟岚玉颈泛红,心中却是暖意萌生,便也抬头看向天机老人,看他如何回答。
天机老人心中大感有趣,已经有多少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三千年?还是五千年?久到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今日可好,非但之前被眼前的小子当面威胁,现在更被人家话里话外说成是不懂男女之情的万年老光棍,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
在陈景云与纪烟岚的脸上扫了一眼,天机老人并不着恼,而是捋着长须,不屑言道:“休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你这小子方才定是有所图谋,老夫岂能让你蒙混过关?”
陈景云嘿嘿一笑,恭维道:“还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前辈的法眼,方才晚辈的分身传来消息,说是风栖白等人似乎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所在,竟还不让我那三弟子靠前,晚辈正是因为此事发笑。”
“小子,世间之事都需讲求缘法,你在天南经营百年,那些地底遗物该是闲云观的想必早已落入你们师徒之手,就不要再与风栖白等人挣利了,更加不可妄动杀念。”
陈景云收起笑意,沉吟一阵之后,言道:“前辈这话虽有偏袒之嫌,但也不无道理,也罢,我夫妇二人不去插手便是,只是几个逆徒若想做些什么时,我可不会去管。”
天机老人闻言点了点头,笑道:“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气,老夫原本还想独自行游一阵,现在看来,还是把你拴在身边的好。”
“哈哈哈!前辈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没我夫妇相陪,您的那些往事难道说与坐骑听吗?”
......
玄悲子与玄坤子虽不精于阵道,但是大能境修士该有的眼光与见识同样一点儿不缺,在这片神鬼哭嚎的昏黄世界中辗转几次,终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那处漆黑的岩壁。
收回了无法建功的道念,玄悲子扫视了一眼尽显狰狞本色的远山近景,之后示意玄坤子等人小心戒备,他自己则是催动“湮魔古灯”,将一道碧油油的灵光投在了光秃秃的岩壁上。
碧光过处岩壁消融,一道丈许高的门户显露在了众人眼前,玄悲子与玄坤子对望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一抹喜色,当下不敢大意,各自御宝前行。
通道当中自然不乏一些恶毒的禁制,不过紫极魔宗虽然不堪,但也是上古魔门的一支,因此玄悲子等人倒是能够认出大半禁法,应对起来虽然仍不轻松,但也未见有多狼狈。
如此又过了小半日光景,一行人终于在抵过了数波“噬心钉”的八面攒射之后,来在了通道尽头,见此处再无法禁,众人皆不由暗自舒气。
一步跨出门户,玄悲子只觉识念通达无比,却是之前在通道中时,就连他的元神境道念都被法阵压抑的难以外放太远。
残峰林立,血树盘龙,方圆百里一片死寂,玄坤子见师兄立在那里愣愣出神,想要说话却又不敢,只能陪在一旁发呆。
十九名魔宗高手此刻已是泰半带伤,被这扑面而来的苍凉悲凄之意一激,立时有人神魂不稳伤上加伤。
片刻之后,玄悲子喟叹一声,收回了怀古的神思,扬声道:“师弟!众弟子!我等已入祖庭腹地,此时正该迎回魔道祖师们留下的遗泽!”
众人闻言轰然应诺,就连几个重伤的魔修也都振奋精神,此时哪里还用同门搀扶?个个身化遁光,投向了耸立在遗迹中央的半截主峰。
玄悲子与玄坤子见状相视大笑,二人架着轻云缓缓跟随,一边以道念告知门人何处才是宝库所在,一边期待着今日会有怎样的收获。
......
玄衣程石此刻正冷着个脸站在那里生气,齐道痴则是含笑陪在一旁,嘴里净捡一些好话来说,风栖白紧锁眉头,磅礴的道念喷薄而出,尽数投往地底。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风栖白终于露出笑意,又过片刻,几名模样狼狈的遁世仙府高手倏然跃出地面。
为首之人扫了玄衣程石一眼,这才语带惋惜地道:“禀宗主!此处遗迹并无多少藏宝,吾等已经搜刮了边缘处的数个宝库,只余一座主室不曾攻破。”言罢便将一个储物袋双手奉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各怀鬼胎、难成一体
玄衣程石心中冷笑连连,知道这名遁世仙府高手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师姐亲手做的布置,遗迹中怎会没有香饵?
在风栖白手中的储物袋上扫了一眼,玄衣程石沉吟一阵,旋即冷声言道:“大师姐说了,既然是遁世仙府发现的遗迹,自该惠及北荒各宗,想必风宗主这里不会有什么异议。”
到了嘴边的肥肉,如何分给他人?是以听了程石的威胁之言,包括齐道痴在内的一众遁世仙府高手尽皆面色一沉,都把目光投向了风栖白。
风栖白似乎早有预料,笑对那名献宝的弟子言道:“四方,真人面前不可存假,今次所得到底几何?都拿出来吧。”
风四方闻言讪讪,只得再从怀中摸出两个储物袋,之后极不情愿地交到了叔祖风栖白的手上,眼中恨意极重。
“哈哈哈!程道友勿怪,我这侄孙最是顽劣,私藏宗门宝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回去之后定会严惩。”
程石闻言也笑,看都不看风四方一眼,老气横秋地道:“无妨,我家的几个小辈也都惯会中饱私囊,连我锻器堂都会时常被贼偷光顾!”
各自有了台阶之后,场中气氛为之一松,风栖白将三个储物袋摄在程石面前,言道:“里面的东西大同小异,道友可以任选其一,至于别家嘛,想必各有机缘,就不用告知了吧?”
以道念在三个储物袋上扫了一遍,玄衣程石满意地点了点头,取了中间的一个收入怀中,笑道:“风道友言之有理,今次四宗高士游历天南,本就是各凭运气。”
既然已经达成了共识,风栖白深恐夜长梦多,当即吩咐齐道痴带着一众门下高手去开启遗迹中的那座核心宝库,想想似觉不妥,又把宗门至宝“遁尘截阳尺”交到齐道痴的手中。
......
天机阁的推星衍斗之术当真玄奇,迟问道等人善能观星辰而定地脉,所获自然远超别宗,只因诸天星宿万古不移。
一行人在玄衣聂婉娘的陪同下,一边行游天南考量风物,一边顺带着的探查到了数处上古遗迹,可谓一举两得。
聂婉娘本就小气,又是个能做主的,因此迟问道等人想要多占便宜实比登天还难,好在聂婉娘似乎对天机阁颇有顾及,这才未曾当场翻脸。
不过这一次不翻脸恐怕是不成了,谁能想到兴化府治下一处名声不显的野猪岭地下,居然藏着上古“太阿宗”遗迹?
“太阿宗”可不是什么没名堂的小门小派,虽然未入顶阶宗门之列,但也称得上是威压一方的大宗门,遗迹之中自然会有无数遗宝。
玄衣聂婉娘此时笑颜如花,抖手就把一十二颗“混元宝珠”散了出去,如此犹觉不够,又把三十六根“遁龙桩”打入了地底。
眼见着方圆数十里皆被蓝莹莹的阵光笼罩,地底还有无穷煞气暗暗蛰伏,迟问道强自压下心中怒火,笑问道:“聂道友这是何意?咱们可是有约在先。”
“迟道友误会了,太阿宗遗宝非比寻常,小女子这么做,也是为了防范宵小之辈从旁窥伺。”聂婉娘咯咯笑道。
“聂道友还是收了这漫天的禁光吧,放心,今次我天机阁所得的太阿藏宝之中,定有闲云观一份!”
迟问道把话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却狠狠骂道:“这贱婢当真可恶至极!造下这般声势,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宵小之辈?天南国中除了你闲云观以外还有别的宵小吗?”
玄衣聂婉娘思虑一阵,旋即伸出两根手指,见迟问道微微摇头,于是心念一动,由混元宝珠布置而成的“十二元辰法阵”立时灵光暴涨!
见此情形,迟问道目色一寒,正要说话时,忽听韩建平从旁言道:“聂道友不必如此,需知家师此时犹在天南,道友便是能够引来其余三宗的诸位道友,难道他们还敢与我天机阁争利吗?”
聂婉娘收起笑意,玉掌轻扫,十二颗威能尽显的混元宝珠已经被她收了回来,而后语带为难地道:“韩道友所言自是不假,怎奈兹事体大,小女子可不敢擅专,不过嘛......”
言及此处,聂婉娘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笑道:“家师与师娘如今正陪着天机前辈,小女子自然不敢打扰,看来此事只能禀明九幽婆婆了,听闻她老人家与‘太阿宗’有旧,说不定还能助各位一臂之力呢!”
想到隐居在伏牛山后山上的卫九幽,迟问道与韩建平立时大感头疼,皆道:“那卫九幽乃是真正的万年老鬼,可恼的是,此人还与宗门先圣封凌霄有旧,便是师尊当面,也要称她一声前辈。”
看着虽为分身之体,但却依旧风华绝代的聂婉娘,迟问道与韩建平相视苦笑,知道此女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沉默一阵,迟问道叹道:“就依了聂道友之言吧,今次所得会有两成交予闲云观。”
聂婉娘闻言大喜,素手一挥,“遁龙桩”倏然折返。
说来好笑,聂婉娘与聂凤鸣、程石三人所用的办法几乎别无二致,北荒三大宗门只因各怀鬼胎、难成一体,更不肯让别家得利,是以纷纷入瓮,今次也不知道要折损多少门中高手。
而莲隐宗之所以能够幸免,并非聂婉娘顾念交情,只因此事不可做的太绝,否则即便再是不留痕迹,怕也逃不过有心人的推敲。
如今这样的局面可说是恰到好处,只需令天机阁少折损些人手,所得再多一些,量他天机老人也没话好说,成可谓自作自受。
......
无尽汪洋,七星诸岛。
轩辕重明斜靠在软榻上,轻抚着孙女的长发,不时唠叨几句,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轩辕菁华似也回到了少女时光,把头枕在祖母腿上,慵懒的好似猫儿一样。
“你这丫头,还真是会享受,单只这张软塌,就不知道能换多少灵石,我那孙婿还真是舍得。”
听到祖母提及程石,轩辕菁华的眼中立时泛起骄傲之色,程石用情最专,除她之外眼中再无秀色,更有人族大能和炼器宗师两重身份,自然是世间少有的良配。
在孙女光洁白皙的俏脸上捏了一下,轩辕重明笑骂道:“行了,少在这里得意,你倒是个有福的,也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族中的丫头。”
轩辕菁华闻言一骨碌爬起身来,弹指间摄出了大把的灵石和十几件光华夺目的灵宝,略带娇憨地道:“这些东西是您孙婿特意嘱我带过来孝敬您老人家的,原本还有更多,被我推拒了。”
轩辕重明乐的见牙不见眼,抬手收起眼前的一大堆东西,言道:“你这丫头最知分寸,祖母放心的紧。”
又道:“你大师姐既然让你过来,想必会有详细的布置,祖母今次带来的人手看来都要由你分派喽!”
第二百五十三章 疑窦丛生
天南新历一一三年,岁逢辛丑,时值甲午月乙卯日。
巳时三刻,广元府东南方向忽有异象显化于空,其时罡云翻涌、白日星现,鸟雀漫空乱飞、走兽呜咽哀鸣,天地间一片末世景象。
不过种种异象来的快去的也快,片刻消失不见,岂料又过盏茶功夫,就在百姓们啧啧称奇,好事之人纷纷赶来之际,一阵隆隆的闷响忽然自地底滚了上来。
地龙翻身、石裂山崩!隆隆之声似幽冥鼓响,滚滚烟尘遮天蔽日,那般动静直可比作天地反覆,数百里外可闻、可见,一时不知吓破了多少百姓的肝胆!
异象显化之初,明知道是师父布下的“魔煞阴雷大阵”有了发动的征兆,聂凤鸣却故作讶异地对玄成子道:“虽然深埋地底,但在开启之时却依然能有如此动静,魔门祖庭果然非比寻常!”
玄成子眉头紧锁,闻言打了个哈哈,并不答话,而是催动了腰间的“子母传心玉”,想要知道玄悲子等人那边的进展,天地异象难以遮掩,说不得就会引来别宗修士。
片刻之后,玄成子摇头苦笑,“魔极尘微大阵”之中自成空间,使他难与玄悲子沟通,想要亲身进入遗迹时,又恐上面出现变故。
聂凤鸣知他心意,扬手打出了八面“五色天心旗”,令旗各占方位兀自成阵,立时就把诸般异象隐匿了起来,外人再难得见。
“玄成道友且请宽心,既然答应了要为贵宗遮掩,我闲云观自会说到做到,道友若是担忧同门安危,不妨入地探查,至于这三名受伤的弟子,我会代为看顾。”
聂凤鸣出手极为利落,话也说的诚恳,玄成子闻言大为意动,想想又觉不妥,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拱手谢过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
如此又过了数息,玄成子的一颗心忽然没来由地狂跳起来,催发道念狠命探查时,却见隐在地脉之下的那层由“魔极尘微大阵”撑起的禁光竟如蛋壳般由内而外破碎开来!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因为有着上古法阵的遮掩,即便是一直心知肚明等着坐看好戏的聂凤鸣,都被地脉之下突然传来的动静给吓了一跳!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当滚烫的岩浆转眼间冲破土石的束缚,恍似炎龙一般冲向高空时,玄衣聂凤鸣怪叫一声,扬手就将八面令旗招了回来,之后依着道念所察,复又猛然甩出!
别人可以不在意天南百姓的性命,闲云门徒可从来不会如此,八面各绽华彩的令旗随着聂凤鸣的心意,瞬间挪移到了左近的村镇当中,而后灵丝纠缠,把那些房屋和百姓尽数护持了起来。
稍一耽搁,炎龙已经冲高百丈,玄衣聂凤鸣不敢怠慢,清啸一声显化出了“雷炎枪”本体,倏忽间蹿入罡云之上,而后携着滔天的威势,自上而下径往那条粗不下十丈的炎龙当头袭去!
玄成子此时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悲呼一声,御起一件护身灵宝便往地底钻去,宗主玄悲子身负魔门至宝,自保无虞,他所担心的只有玄坤子一人。
别看这位魔宗大能平日里不给玄坤子什么好脸色看,玄坤子见了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实则两人却是交情极深,至于那十九名魔宗高手,玄成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广元府中自然也有天南武修驻守,此番动静实在太大,众人想不察觉都难,于是赏罚堂辖下的一众监察使、风信使,连同皇家武院和军中高手或驾遁光或御宝器,纷纷赶往事发地。
道器分身与本体乃是异体同心,是以当那道夹带着无数碎石的炎火巨龙刚一冲出地面之时,远在伏牛山的聂凤鸣本体不由得大惊失色!
“大姐!师父的‘魔煞阴雷大阵’爆发的威能太过骇人,恐将殃及周遭百姓,需得速速镇压!”话音未落,大殿中已经失了聂凤鸣的踪影。
聂婉娘与程石、袁华同样不敢怠慢,便也一同赶往广元府,一是为了镇压地脉、护佑苍生,再则是为了防止玄悲子等人狗急跳墙。
玄衣陈景云正带着徒孙在后山垂钓,听了聂婉娘急促的传音之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按说以他当日的布置,法阵一旦发动该是威能内敛才对,最后可以得个内外相抵的结果。
“怎会如此呢?难道是玄悲子等人在那处遗迹中触发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隐晦法阵?要么就是有什么至宝现世?
不可能啊,以自己的造化境道念,应该不会存有遗漏......还有玄悲子的那盏湮魔古灯,应该不会已经毁了吧......”
只因本体需得陪着天机老人,分身又要坐镇伏牛山中,是以虽然心存疑惑,陈景云也只能强自忍耐,好在聂婉娘已经亲身前往,应该可以探知缘由。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聂婉娘携着程石、袁华,正自驾着遁云追向聂凤鸣时,程石的分身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遁世仙府的齐道痴等人在地底铩羽而归,随行的高手十不存一,齐道痴此刻正欲与他拼命!
聂婉娘布下的法阵到底赶不上陈观主亲自操刀,同样都是地龙翻身,不过玄衣程石那边倒是没有波及太广,他又是个多宝的,居然凭着一己之力压服了余波。
听闻齐道痴要与程石的分身动手,聂婉娘冷笑连连,吩咐程石和袁华速速赶去,风栖白心思阴沉,只有袁华同去才能应对,她自己则是继续遁往广元府。
......
聂婉娘的遁速极快,借着星力牵引,施展虚空挪移之术,几个呼吸间就把聂凤鸣给甩在了后面,不片刻已然到了。
道念过处满目疮痍,玄衣聂凤鸣虽然轰碎了那条喷涌而出的炎火巨龙,又以“玄武盾”充作镇物,封住了直通地底的大窟窿,但他到底不是本体,施展不出精妙的五行灵法。
聂婉娘的到来让玄衣聂凤鸣大大地舒了口气,眼见着原本坚实的地面此时正如潮水般层层迭起,且还向着四面八方快速涌动时,连忙高叫一声:“大姐快快施法!”
不用他说,聂婉娘早已掐动手诀,诸般灵宝更是不要钱似的自指间飞出,片刻光景,方圆百里之地就被层层星光笼罩。
护住了一方百姓之后,聂婉娘再依五行相克之理,挥手间就有无数巨木拔地而起,阻在了犹自向前翻滚的泥石之前。
聂凤鸣的本体此时也已赶至,收回了至宝分身之后,与大姐合力施为,终于彻底压服了来自上古魔门祖庭中的灵力暴动,又令百十个先后赶到的天南武修散入各处村镇,不许百姓们再有伤亡。
卓立云头俯瞰四野,聂凤鸣黯然一叹,传音道:“师父的隐忍是对的,即便只是地底传出的余威,竟也有着天地反覆之力,若是他老人家与天机子对战时,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聂婉娘眉头微蹙,闻言并不回答,而是喃喃自语道:“按说以师父之能,即便布下杀阵,也绝不会不顾及百姓的性命,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宗折返
就在聂婉娘与聂凤鸣一个兀自沉吟,一个仰天不语之时,两人的道念几乎同时察觉了地底的动静,却是玄成子已经轰开了崩塌的遗迹,合身冲了进去。
又过了盏茶功夫,魔门废墟中再次传出不小的灵力波动,那些被压制的暗红色岩浆也有了再次暴动的迹象,聂婉娘见状一指点下,动荡立止。
当三位紫极魔宗大能一同遁回地面时,东天处已经挂起了一轮冷月,斯时风轻云薄、星光笼罩百里,若非入眼处仍是山石崩塌、泥水混浆的凄凉景象,恐怕会让人以为方才的天地巨变只是大梦一场。
玄悲子神情怪异,虽然面色阴森,但其眼底却分明透着一抹激动之意,此事换做旁人或许难以察觉,却没有逃过聂婉娘的法眼。
玄坤子受伤颇重,周身气机相比早前入地之时弱了不止三分,更兼面色苍白、目露痛苦之意,想见已经伤了识海。
按说依着玄坤子的暴虐性子,此番受了这样的重创,早该把心中的怒火撒出来的,但他此时居然三缄其口,连个屁也没放半个。
见此情形,聂婉娘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恼火之余,并不说话。
玄成子哀叹一声当先开口,拱手言道:“聂宗主,你既亲身到此,定然已经知晓了我紫极魔宗今次的遭遇,莫说是什么收获了,便连门中高手也都尽数陨落,实乃北荒魔门千年未有之惨事。”
聂婉娘还了一礼,语带疑惑地道:“此番动静着实不小,若非我与凤鸣奋力赶来,单单震荡余波就将祸及方圆数百里,不知诸位道友在遗迹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见聂婉娘凝眸看向了自己,玄悲子沉吟一阵,而后苦笑道:“即为魔门,自然不会缺少与敌携亡的手段与气魄,不想魔门先贤们于万年前布下的手段,依旧不是今人能够等闲承受的。”
“玄悲道友还请节哀,贵宗今次损耗极大,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之前的约定就此作罢,还请几位道友随我回到宗门疗伤。”聂婉娘语气诚恳地道。
玄悲子闻言心头一凛,此次地底之行虽说折损了一众门下高手,那盏“湮魔古灯”也因为威能尽失而最终崩碎,但是这些损失与到手的“玄阴鬼王鉴”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件在上古之时就已经赫赫有名的魔门至宝,玄悲子直恨不得仰天长啸,魔门祖师智谋如海,祖庭毁而至宝出,原来那半截神峰竟是“玄阴鬼王鉴”所化!
聂婉娘智计百出兼且笑面杀心,这一点玄悲子已经领教过了,此时见她相邀,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将自己置于险地,心思电转间,已经有了计较,正色言道:
“聂道友如此说,却是小瞧我紫极魔宗了,何况贫道已然立下‘心魔大誓’,一旦反悔岂非自断道途?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前约!”
说到此处,玄悲子抬手将那三名重伤的魔宗高手摄到自己身边,继续言道:“天南国的灵气并不适宜我等疗伤,因此不便叨扰。”
见玄坤子在玄悲子的吩咐下,将两个精致的储物袋丢给了自己,聂婉娘喟然一叹,将之收了起来,揖手道:“玄悲道友一言九鼎,实在令人钦佩!如此我便不留诸位了,后会有期!”
紫云升腾,瞬息间消失在了北方天际,聂凤鸣以道念跟了一阵,直到紫云彻底失了踪迹,这才不解地道:
“我虽并未看出破绽,但也能够猜到几分,玄悲子今次定然有所斩获,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却不知大姐因何轻易放过?”
聂婉娘轻叹道:“不放过又能如何?不说你我合力未必能将三人留下,只天机老人身在天南这一条,咱们便不得不有所顾忌,何况今日你我已经露了底了。”
“大姐这是何意?”聂凤鸣思虑一阵,并未发现自己露了什么破绽,只得出言求解。
“唉!你我太过在意百姓的性命了,此事若是出在北荒,除了禅音寺一脉以外,怕是没有哪个宗门会如此怜悯众生,玄成子并非蠢人,心中恐怕已经有了计较。”聂婉娘叹道。
听了大姐的解说,聂凤鸣恍然大悟,想到地龙翻身之际,自己的分身想也不想就将护身重宝投到了左近的村镇当中,如此施为的确已经显露了本心。
此事无解,就算明知道会被玄成子看破自家短处,进而以此要挟,但在灾祸降临之际,聂凤鸣依然会是这样的选择。
有所为,有所不为,事逢千难也需百折不回,利在眼前亦能一笑置之,此乃师尊之训诫,也是聂凤鸣的正心之道。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为了此事烦忧,师父今次算计有误,自该承担恶果,咱们躲在旁边看热闹就好。”聂婉娘从旁笑道。
见大姐拿师父说笑,聂凤鸣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打趣道:“可不是嘛,此事错在师父,与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今次事了之后我还是闭关一阵吧,省得他老人家拿我撒气。”
一想到自家师父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姐弟二人不禁同时大笑起来,之后一同遁身去了地底,总要把情况摸清再说,不然不好交差。
......
玄衣程石这边也已经不再剑拔弩张,袁华与程石本体的到来,令齐道痴失了底气,天南国毕竟是闲云观的地盘,他又岂敢擅启争斗?
袁华最善言词,今次却一改笑面佛的模样,话里话外满是讥讽挖苦之意。
“上古遗迹可不是什么四处漏风的空宅子,哪一处不是危机四伏?若能轻易得之,又岂会留到今日?……”
风栖白原本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见程、袁二人非但姿态强硬,且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心中的疑虑竟随之消散不少。
给几个幸存的门人赐下丹药之后,风栖白冷声对齐道痴言道:“齐长老,今次是我遁世仙府不自量力,就莫让两位道友再看笑话了。”
言罢又对程石、袁华道:“贫道这就带着门人离开,它日道左相逢,再与两位把酒言欢!我们走!”
盯了疏忽远去的遁云一阵,兄弟二人相视大笑,心中皆觉痛快,此番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可说是已经伤了筋骨,门中传承说不定还会因此出现断层!
兴致高涨自然需要美酒助兴,袁华“咕噜噜”大灌了几口灵酒,打着酒嗝道:“嘿嘿!同样的计谋竟在北荒三大宗门身上各用了一次,也只有师父和大师姐才有这样的底气!”
程石则是语带向往地道:“也不知道兴化府那边情况如何了,真希望师父所说的倾世大战快快到来,也省得为兄还要陪着你们演戏!”
第二百五十五章 以诚相待
广元府那边的动静实在不小,陈景云与天机老人自然会有感知,不过这两位却都没有亲身查探的意思,高人行事嘛,不能以常理度之。
眼见着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各自静坐不语,且手指还会不时掐动几下,纪烟岚便知两人正在各自施展推衍之法,可惜她却不谙此道,不知两人因何如此。
倔驴偷偷传音道:“小丫头别看了,你的道念修为不够,还察觉不到几千里外的事情,趁着老鬼沉心推衍,赶紧拿些吃食给本尊解馋。”
“长耳仙尊”既然开了尊口,纪烟岚自然不会拒绝,自纳戒中摄出了几块上好的仙芷,之后捧在手中,笑吟吟地等着倔驴的下文。
倔驴早已馋的涎液直流,急促道:“一日之间小小的天南国居然接连两次‘地龙翻身’,看来北荒过来的那些小辈定然没有闲着,你这丫头就别愣着啦,快把仙芷给我!”
知道是陈景云与聂婉娘布下的陷阱已然擒住了猎物,纪烟岚立时心怀大畅,忙把仙芷塞到倔驴口中,心道:
“如果自己也有分身留在观中,又何必如此后知后觉?看来回去之后需得参研一番,还有他,怎么就光顾着弟子呢!”
纪烟岚原本一心剑道,对闲云观的《道器分身》之法并不如何在意,她的“画影龙雀”又不易蕴魂分化,因此不曾研习,现在既然有了此心,说不得陈观主就要为道侣再炼一件称心的宝贝。
夜风吹皱池水之际,天机老人当先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自语道:“紫极魔宗倒是好运道,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只是可惜了那十九个人族精英。”
陈景云同样收起了心衍神通,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眼底更是透着一抹不甘,那样子,好像吃了天大的暗亏一般。
天机老人见他有些蠢蠢欲动,从旁笑道:“怎么?这就坐不住了?一饮一啄皆乃定数,紫极魔宗虽说得了至宝,但也精锐尽折,你就不要再惦记了。”
被人家道破了心事,陈景云只得打个哈哈,言道:“晚辈从来不信天数,不过既然前辈不愿我去追讨玄悲子手中的宝物,便需拿些好处出来。”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少打主意,老夫此来孑然一身,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天机老人抚掌言道。
闻听此言,陈观主立时就不干了,回头对纪烟岚道:“烟岚,你在这里陪着前辈闲叙片刻,哼!为夫这就去寻贼人的晦气,也好警示那些宵小之辈,别以为咱们天南的宝贝是想拿就能拿的!”
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纪烟岚自然要夫唱妇随,于是示意陈景云速去速回,还说自己这里的瑶华琼浆还是有一些的,足够天机前辈品尝的了。
见他夫妇二人如此,天机老人不禁气笑,语带无奈地道:“你这小子,老夫原本以为玄悲子他们是着了你的道,现在看来却是想的多了,依着你的性子,恐怕还舍不得用一件上古至宝去算计别人。”
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天机老人自腰间摸出一枚玉简,继续说道:“知道你小子是在觊觎老夫的《天机衍法》,玉简所载乃是上卷,应该够你参研几年了。”
虽然明知道天机老人存心不良,此举存着以秘法做饵,诱使自己入其门下的打算,陈景云却依旧大喜过望,双手接过玉简,之后视若珍宝地把玩了一阵,这才将之收入指间纳戒。
天机老人见状又是一阵大笑,无论如何陈景云是入了他的眼的,虽然无赖了些吧,但也给他的枯燥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得了好处的陈观主自然换上了另一副嘴脸,虽然嘴里不时冒出几句酸不溜丢的言语,但也算是认下了玄悲子得宝一事,至于日后是否追究?哼哼!那简直是一定的了。
......
天机阁修士的临阵推衍之法确实了得,别的不说,单论预测吉凶的本事,怕还要在一众修习了《天心妙法》的闲云门徒之上。
聂婉娘在上古太阿宗遗迹中的布置可谓精妙绝伦,隐在主殿中的那座“蚀厄劫阵”只是修补之后增其威能,绝没有半点后世阵道的影子,其余几处辅阵已是如此,除了相互勾连之外,别的法门一样没设。
事情奇就奇在这里,身为天机阁阁主的迟问道还没觉得怎样,韩建平却似察觉了其中不妥,非但严令门人不得靠近太阿宗主殿一步,竟还力邀玄衣聂婉娘同来观阵。
小小的用意不言自明,高明处却在于所用乃是阳谋,迟问道似乎对这个师弟的建议十分重视,居然没说半个不字。
负手立在殿外观瞧了一阵,玄衣聂婉娘娇笑道:“两位道友既然把我唤了下来,小女子自然要略尽绵薄之力,不过我若破了此阵,殿中之物可就与列位无关了!”
见玄衣聂婉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建平忙打哈哈,言道:“聂道友误会了,我与掌教师兄正因为知晓道友精通阵道,这才特地请你近前一观,否则此阵一旦破灭,世人怕是再难得见。”
“哦——?原来如此,那就多谢二位的美意了,我观此阵威能不小,内中更是杀机暗涌,一个不好必是玉石俱焚的结果!”玄衣聂婉娘正色言道。
所谓“听话要听音”,迟问道又非蠢人,见聂婉娘说完这话之后就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怎还不知对方是在拿捏?
但他到底是一宗之主,又是天机老人的首徒,让他低声下气的去求旁人,怕还不如直接杀了他来的痛快。
执拗之心起一起,旦听迟问道朗声言道:“众弟子听令!结‘河洛法阵’,助我预判生死门户!”
此言一出,一众天机阁高手轰然应喏,各个移行换影,所占乃是上古天机九宫方位,正把迟问道拱卫中央,唯独韩建平面色古怪,不曾挪动分毫。
玄衣聂婉娘几乎要被笑断了肠子,脸上却做出一副叹服的表情,对韩建平道:“早知贵宗衍法乃是当世第一,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似这般集众人之力用以推演的法门,当世只有天机阁一家!”
韩建平闻言面色数变,知道已经无法阻止聂婉娘探究自家的不传之秘,强笑道:“区区合众推衍之法,想必还入不了聂道友的法眼,我观道友已有破除殿中杀阵的办法,还请不吝赐教。”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聂婉娘并不掺假,言道:“若是由我破阵,定当直捣黄龙、毁其阵基,韩道友请看那里!”
顺着聂婉娘手指的方向,韩建平的目光透过敞开的殿门,投向了大殿中央,那里正有几柄断剑散乱地插在地上。
第二百五十六章 疑神疑鬼
暗自推衍一阵,韩建平不禁对聂婉娘刮目相看,心道:“此女不愧为当世阵道大家,方才只是大致扫了几眼,就能找到阵眼所在,自己与师兄怕是拍马难及。”
迟问道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但却决计不肯依着聂婉娘所说的办法破除法阵,否则丢脸的可不只他自己,更会坠了天机阁的名头。
好在由他主持的“河洛法阵”在运行到了极致处时,殿中杀阵的脉络走向已经渐渐明朗,只需小心谨慎一些,应该能够进退自如。
“韩师弟,你且留在殿外接应,其余弟子随我一同入阵,也好借机体悟一番!”
迟问道吩咐一句之后,一面透着古拙之意的暗金色罗盘已经自他眉心处跃了出来,罗盘之上烙印繁杂,御空之后释出一层禁光,早将一众天机阁高手护在当中。
知道掌教师兄主意已定,韩建平只得点头应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与迟问道将玄衣聂婉娘请了下来,此时却是撵不走了,因此需要留人防备。
“蚀厄劫阵”虽然入不得上古十大凶阵之列,但也并非寂寂无名,迟问道却似胸有成竹,带着一众门人行至玉阶之下,抬手在一根墨玉栏杆上虚虚一按,一道青碧色屏障立时显化在了众人眼前。
眼见着太阿宗的杀阵由虚转实,迟问道面露得色,捋着长须一步跨出,御在头顶的那件暗金色罗盘中散出的光辉竟与身前的阵光合而为一,之后一行人居然就这样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样子说不出的轻松。
有些讶异地瞄了暗金色罗盘几眼,玄衣聂婉娘口中“啧啧”称奇,赞道:“天机阁底蕴深厚,不是我等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
韩建平闻言微微一笑,语带谦虚地道:“聂道友此言差矣,闲云观如今大能云集,比之中州五大宗门丝毫不差,且还占了旭日初升之意,反观五大宗门,哪家不是暮气沉沉?”
韩建平此言乃是发自肺腑,他早发现了北荒各宗存在的诸多弊病,也将自己的见解说给了天机老人,怎奈天机老人竟似无心改变现状,令他郁郁良久。
今次韩建平之所以主动请缨,就是存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想法,想要看看小小的闲云观何以短短百年就能壮大至此,而这些日子的所见所感,也的确令他觉得此行不虚。
就在聂、韩二人闲聊之际,迟问道一行人已经沿着事先推算好的路径辗转进入了一座偏殿,偏殿当中也有藏宝密室,众人破禁而入,不时发出阵阵惊呼,想是所获颇丰。
好东西谁会嫌多?当一众天机阁修士秋风扫落叶般搬空了一室藏宝之后,就连迟问道都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大袖一挥,便又带人行往了另一处偏殿。
见此情形,聂婉娘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韩建平在心里大笑了三声,口中却道:“聂道友不必恼火,今日分些好处出去,它日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天南国乃是人族故园,贵宗绝难独占。”
“唉!韩道友言之有理,家师也是这样的打算,怪只怪闲云观气运浅薄,门下弟子又都狈懒的厉害,竟然白白错过了这处太阿宗遗迹。”聂婉娘语带惋惜地道。
“哈哈哈!聂道友着相了,贵宗的六座悬空灵峰以及那株七彩宝树,哪一样不是旷世难寻?小小的太阿宗遗宝与贵宗多年所得相比,实在不足与论。”
玄衣聂婉娘闻言也笑,但却不接韩建平的话茬,想要在她口中套话?怕是要比登天还难!
此时再看殿中,在不触及任何禁法的情况下,迟问道带着门下高手迂回游走,慢虽慢些,但却胜在稳妥,如此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四座秘库已经被扫荡一空。
依着之前的推衍,正殿中的那面影壁后面就该是太阿宗的核心宝库所在,但是欲要去往那里,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那处由九柄断剑组成的剑丛。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自然不能中道折返,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迟问道还是先命一众门人退到大殿之外。
与门下弟子的性命相比,些许体悟也就不算什么了,由此也能看出迟问道与玄悲子等人的区别。
没有了后顾之忧,迟问道再不迟疑,心念动时,那件暗金色罗盘忽地急速旋转起来,层层灵光从中喷涌而出,欲要故技重施,将那簇剑丛同化。
只是这一次他却打错了算盘,剑丛初时并无异状,但在灵光的不断冲刷下,九柄断剑上的斑驳锈迹居然纷纷脱落,紧接着便是剑光大盛,偌大的地底空间中也传出了阵阵龙吟声!
迟问道见状面色大变,韩建平的声音也自殿外传来——“掌教师兄!太阿宗善修剑灵,此时断剑已有复苏的征兆,当以绝强一击将阵眼抹去!”
得了韩建平的提醒,迟问道再不迟疑,抖手就把一颗“日月轮回珠”打了出去,斗大的宝珠去势如电,瞬间击中了那簇剑丛!
而后便听“锵、锵锵......!”一阵剑鸣,九柄断剑霎时就被崩飞了出去,观其去势,竟好似九条银龙一般投向了四面八方!
眼见着自家宗主一击建功,殿外的一众天机阁高手立时欢呼出声,皆道“蚀厄劫阵”不过如此!更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玄衣聂婉娘,虽然不敢露出鄙夷的神色,心中的腹诽却是少不了的。
聂婉娘才不去理会旁人的目光,口中赞道:“迟道友非但修为高深,灵宝更是不俗,不想‘蚀厄劫阵’竟被如此轻易破去,当真是今人更胜往者!”
韩建平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九柄断剑的去向正合九宫方位,虽然此时已是寂寂无声,但也令他心生警兆。
迟问道心中也自狐疑,按说上古法阵经过万载岁月的冲刷,威能该是弱了几分,可也不至于被他一击即溃,何况之前他与韩建平还曾合力预判吉凶,所得乃是凶煞之兆。
“掌教师兄,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还请速入宝库!”
被韩建平唤回了思绪,迟问道踏步便往前行,心道:“宝山就在眼前,岂能空手而归?何况自己还有“乾阳照玉盘”护体,当无大碍。”
迟问道的想法倒也不错,“乾阳照玉盘”乃是天机老人亲赐至宝,虽只位列当世十大至宝之末,但也足以助他纵横三族。
御神算而测无常,迟问道不愧为天机老人首徒,几个呼吸间便已破去了影壁上的禁制,一步跨入宝库大门,入眼处当真华彩纷呈、灵光耀目!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好人呐!
异变总是来得突然,让人始料不及。
就在迟问道踏足宝库的一刹那,外界突生变故,却是散在地底空间中的九座法阵忽地激起冲天煞气,九道巨大的剑影倏然显化在了煞气当中!
“不好!速结防御法阵!”
天机阁高手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不待韩建平出言示警,众人早已各归其位,灵力狂涌间,诸般灵宝纷纷御出。
岂料没等众人结成阵势,那九道足有千丈的银色剑影便已纠缠着无穷煞气悍然斩了下来!剑影过处虚空湮灭,一切似要重归混沌!
玄衣聂婉娘心中冷笑,脸上却已露出惊容,周身灵光一现,显出至宝真身,“浮生大盘”急转而上,迎着其中一道剑影便已撞了上去!看样子竟是欲替众人挡去其中一剑。
见玄衣聂婉娘如此施为,韩建平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消散于无形,心道:“看来太阿宗遗迹中的布置果然不是此女所为,否则只需自保之余冷眼旁观即可。
心里如此想着,手上却没闲着,只见这位天机阁大能扬手御出一件“七宝如意”,之后周身气机变得极为飘忽,居然将一众门人全数护在了他的《归藏遁术》之下。”
异变来的太过突兀,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众人头顶百丈处爆出漫空灵光,随之便是八道剑影尽数斩在了中央大殿与韩建平等人的立身之处!
怎奈此间煞气积存万年之久,一旦爆发威能超乎想象,更何况还有法阵助其凝形!是以任凭韩建平修为高深,又施展了功可瞒天过海、归虚藏形的师门秘术,却依旧没有护下全部门人。
当灰头土脸的迟问道顶着“乾阳照玉盘”自废墟中遁身而出时,所见场景几乎令他目恣欲裂!
只见韩建平道衣破碎口吐鲜血,一众半步元神境修士个个伤重欲死,最可怜的便是那三个元婴境修士,破碎的肉身散落一地,元婴也已化作齑粉,竟是神形俱灭!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韩建平免力压服了翻涌的识海,见迟问道正满眼杀机地盯着站在远处的玄衣聂婉娘,忙道:“方才多亏聂道友舍身拦下一剑,否则九剑齐下,其余门人定也有死无生。”
迟问道闻言一愣,旋即面色一缓,韩建平既然有此论断,看来此事确与聂婉娘无关,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对玄衣聂婉娘揖手道:“方才是我误会聂道友了,今日相助之情,天机阁来日必还!”
聂婉娘幽幽一叹,言道:“难怪迟道友可以轻易破除阵眼,太阿宗将十座法阵相互勾连,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殿中的‘蚀厄劫阵’正是引子,却不知那些前辈高人因何布下如此狠绝的阵势?”
迟问道与韩建平同样唏嘘不已,两人对上古之事知之甚详,但却不愿说与聂婉娘听,于是一边为门人弟子疗伤,一边顾左右而言它。
......
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高手尽失、天机阁也有三名修士身陨,当玄衣袁华将这几个消息悄悄透漏给龚晁时,这位莲隐宗大能几乎快要惊掉下巴!
连连追问之下,袁华碍于两家的情面,便将内中细节也一并告知,直把龚晁听得是汗透脊背,庆幸自家修士没有那样的运气,不曾发现什么大宗门的遗迹。
在龚晁的严令之下,莲隐宗高手不再四处钻洞,而是尽情领略天南国的风土人情,更有修士将所见所闻记录成册,名为《故园游记》。
在玄衣袁华的有意引导下,一行人渐往南行,数日之后便已来在了滨海之地。
陈景云与纪烟岚当年出海之时曾在这里停留,因见恶水汹涌、民生多艰,于是联手施展了移山倒海的大神通,将原本的“风波无尽海”化作了“千里碧凝弯”。
此时海岸周边已经起了数十座城郭,渔村市集更是数不胜数,每当日出之时,大大小小的渔船便会争相出港,若是运气好些,一网所得就够全家人吃用半月。
龚晁与玄衣袁华此时正立在一座石崖边缘极目远眺,近水青碧、远波蔚蓝,如此美景北荒中人实难得见。
“袁少兄,本宗典籍所载,上古天倾之后,便连天元近海处也已化作黑水狂澜,此时能见这般景致,着实令人讶异。”
见龚晁觍着一张老脸称呼自己为“袁少兄”,袁华立时有种反胃之感,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而后笑道:
“家师与师娘当年闲游至此,恰被一只海中妖物所扰,于是联手平定了三千里海波,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不想居然惠及了一方百姓。”
“海中妖物?少兄是说近海之中竟有水属妖族出没?”别的话龚晁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唯独对袁华的那句“海中妖物”大感兴趣,连忙出言追问。
玄衣袁华耸了耸肩,回道:“谁知道呢?我又不曾亲见,不过听闻最近此地偶有渔船失踪,往往数日之后又突兀出现,而驾船的百姓尽皆记不起中间发生何事。”
“咦?这个倒是奇了,若是真的遇见水属妖族,那些百姓哪里还有命在?此事定然暗藏玄机,少兄难道不想查明真相?”龚晁从旁怂恿道。
玄衣袁华嘴角微杨,莞尔道:“龚晁道友若想出海一游就请自便,贫道山中事务繁忙,这具分身还要另作它用,就不陪着道友了。”
虽然被袁华噎了一句,龚晁却是面不改色,打着哈哈道:“袁少兄说笑了,我也只是随便一说,具体行程还要客随主便,不过我有两个师侄素爱钻研水属秘术,合该借机感悟一番。”
言罢唤过两名随行高手,命二人到海中潜修一阵,又说没有收获不许回来,至于具体打着什么主意,袁华自然一眼看穿,但却并未出言点破。
“哼!看来袁华小儿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事关两族争端他竟视而不见,若是墨染、青炎二人真能发现妖族行踪并且大打出手,从此北荒各宗便多了一个插手天南事务的理由,这可是关乎整个人族的大事,量他闲云子也无话可说!”
一旁的玄衣袁华忍不住暗自发笑,原本还在为了如何引出苍生岛修士一事而苦恼,不想龚晁竟然出此昏招,让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句:“好人呐!”
第二百五十八章 柴家的大喜事
轩辕重明早已等的心焦,虽然七星岛景致尚可,又有嫡亲孙女承欢膝下,但是身为一众北来修真者的领头人,正事如何敢忘?
她又是个性喜杀伐的,如今终于不再受困于苍生岛那一亩三分地,因此直恨不得今日就能有场大战,也好借机令修真者之名传扬三族。
知道祖母心中所想,轩辕菁华却是半点不急,在闲云观里待的久了,她对山中几位长辈还有聂婉娘、袁华等人可是了解的很,再说她自己也并非庸人,对于此番的小场面,相信可以应对自如。
“祖母只需静心等待即可,我来之前,掌教师姐已命四师弟袁华与我策应,我这位四师弟的心机手段并不在掌教师姐之下,自然会有合适的安排。”轩辕菁华一边替祖母捏着肩膀,一边轻声言道。
见孙女说的信心满满,轩辕重明也自放心,喟叹道:“说来惭愧,咱们苍生岛于海外蓄势万年,等到的却是个日渐没落的结局,若非闲云观横空出世,修真者想要再临天元故地只怕是痴人说梦!”
轩辕菁华娇笑道:“祖母不必感怀,今时不同往日,我闲云观如今再出三位大能,即便不算隐匿不出的舜易师伯,也有七位老祖级的人物坐镇,即便比之北荒天机阁也是丝毫不差!”
怜爱地拍了一下孙女的柔荑,轩辕重明笑骂道:“还真是女生外向,这才嫁过去多久,就彻底成了闲云观的人了?听说天南修士如今都称你为‘程三奶奶’,这是什么称呼?怎地如此古怪?”
轩辕菁华闻言气笑,手上力气加了几分,解释道:“孙女也是无奈,观中除了掌教师姐以外,自二师兄以下皆被冠以这样的古怪称呼。
您那孙婿在师姐弟中排行第三,自然就是‘程三爷’,而我也就成了‘程三奶奶’,就连师父师娘都对此事无可奈何。”
“嗯!只此一事,足见闲云观满门友爱,与这样的门派结成联盟,实乃苍生岛之福,对了,听闻涂山家的轻歌丫头早已诞下麟儿,怎地你的肚皮不见动静?”
听了祖母这话,轩辕菁华立时涨红了俏脸,羞恼地道:“祖母,此事就不要攀比了吧!再说轻歌嫂子孕育谪尘侄儿之时,天下纷乱尚未到来,自然有得是时间,我与夫婿如今诸事缠身,哪有那种心思?”
“好了好了,别捏了,你这丫头修为提升的太快,手上根本没有个轻重......”
就在祖孙二人说笑之际,忽有一名祖庭山修士入殿禀报,说是闲云观那边通过舜易老祖的分身传来消息——“莲隐宗已于前日派出两名善修水法的修仙者潜入了无尽海。”
轩辕菁华闻言目露精光,抬手摄出一面“观澜宝镜”,吩咐道:“轩辕礼,你将此镜悬在摇光岛上,借助破军星力遥感周遭七千里海域,若有动静即刻来报!”
想想又道:“同时命族中高手在无尽海中留些蛛丝马迹,省得两个贼子半途而废。”
轩辕重明早已言明,此番北来修士皆由轩辕菁华统御,因此轩辕礼并不迟疑,领命之后便乐颠颠地捧着比桌面还大的宝镜退了出去,心中暗道:
“不想一面宝镜便可遥知万里海域,怕是快赶上祖庭山的感应法阵了吧!自己这位族姐还真是阔气!”
......
不论外界如何的勾心斗角,牛家村此时依旧祥和一片。
灵云如织,神峰倒影,顽童扛着自家水牛自河边归来,情窦初开的小妮子被姐妹说中了心事,自然少不了来一番移形换影追打嬉闹。
大锅里的肉已经滚了几滚,香气飘散开来,几个正趴在云头四下张望的半大小子被老子娘强横地擒了回来!
“造孽呀!什么时候吃肉居然变成了苦差事了?看来明日需把自家小子送到彭大先生那里,去好好听一听高深的道理!”
李大丫此时正盯着凤念凰的肚皮“咯咯”直笑,闻到飘至院中的肉香不由皱起了眉头,挥手驱散了香气,不满地道:“程家嫂子也真是的,每日里只会做些腥膻的炖肉,这也是念凰此时能闻的吗?”
柴婶子的脸上早已经乐开了花,听了儿媳的话不由深以为然,忙道:“大丫!速速收拾东西,咱们一同到斐儿的颛月峰上长住,斐儿!你去告诉苏家小娘,念凰今后的一日三餐都要由她亲自动手,若敢怠慢,谁都救不了她!”
柴斐闻言“嘿嘿”直笑,把头点的如同啄米一般,自家祖母一旦发话,就连师父都只有听着的份儿,遑论旁人?看来自己是有口福啦!
柴老敢在祠堂那边告慰了祖宗,此时匆匆赶了回来,发现老婆子与儿媳正在收拾东西,不由心下大奇,待听完了柴斐的解释之后也觉大有道理,于是一同忙碌起来。
这番动静如何瞒得过一众耳聪目明的武道高手?庄户们纷纷聚往柴家,都想当面道喜。
奈何柴婶子生恐自己犹在母亲肚子里的小重孙沾上庄户们的粗鄙之气,因此急匆匆地护着尚未显怀的凤念凰上了头顶灵峰,也好在柴二蛋此时不在村中,否则高兴之下定会把全村搅的鸡飞狗跳。
凤念凰当日舍去原本的一身修为,重新修习了闲云观的《九转小黄庭》功法,陈景云感其至诚,便亲自出手为她梳理了经脉,使其不至坏了根基。
而后经过了四年的修行,又有海外蓬莱的灵气相辅,凤念凰此时已经初入五转境界,进境之快,便连聂婉娘等人都大感讶异。
如今她又有孕在身,在柴家人心中的分量自不必说,其实非但柴家高兴,陈景云与聂婉娘等人谁不重视?
闲云观亲传一脉素来人丁单薄,修行之人又都子嗣艰难,如今眼见着四代亲传弟子之中将会再添一人,众人如何能不开怀?
陈观主这几日原本十分郁闷,本体因为陪着天机老人而不能表露情绪,分身这边则是不停地吞云吐雾,借着灵烟浇愁。
聂婉娘与聂凤鸣当日入了魔门祖庭废墟,除了带回来几块“湮魔古灯”的残片之外,还说那座原本该是立在遗迹中央的半截灵峰居然不翼而飞。
其实这也怪不得陈景云大意,人家到底是上古魔门祖庭,若是举全宗之力藏匿一件至宝的话,瞒过造化境修士的道念探查也不是不能做到。
此时陈景云只知玄悲子今次得了一件至宝,却不清楚那件宝物竟是上古之时便已威名赫赫的“玄阴鬼王鉴”,否则不知道是否会被气的直接杀上紫极魔宗。
得知凤念凰有了身孕之后,小肚鸡肠的陈观主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又见柴婶子霸道地征用了苏凝碧母女,不由得更为开怀。
不过纪烟岚不在山中,这样的事情他倒不好亲自过问,于是又开始琢磨起了手中的古灯残片。
“多好的宝贝呀,怎么就轻易碎了呢?这具分身又施展不出天心妙法,不知这些残片到了本体手中能否复原......”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无巧不成书
莲隐宗的墨染与青炎身为阎覆水一脉的嫡系修士,一应灵宝自然不缺,两人又都是善修水法的半步元神境修士,自然能在无尽海中一展所长。
初时,他二人先在渔船出没的海域四处游弋,想要看看是否真有水属妖族掳掠渔民,后见近海处并无动静,便继续向深海查探。
如此过了三日,墨染、青炎已经离岸两万余里,一无所获之下,二人不由动了折返的心思,打算寻个小岛待上几日,如此回去也好交差,总不能真如龚晁老祖所说,没有收获就不许回去吧?
岂料事情巧就巧在这里,正当两人打算偷奸耍滑之际,遍寻无果的敌踪却突然出现,水属妖族倒是没有遇上,但是几十里外那座荒岛上传出的灵力波动可不是假的。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之人,隐匿身形悄悄潜了过去,直到确定岛上没有妖修之后,这才各执灵宝谨慎登岛。
“咦?这倒是奇了,此地遗留的灵力居然拥有地、水、风三种变化,这般变化在宗门典籍中曾经有过记载,乃是三身境修真者才能修成的灵力!”
墨染手中拖着一颗鹅蛋大小的宝珠,敛尽岛上残存灵力之后,宝珠中已经呈现黄、蓝、青三种颜色,且那三种颜色还在不断沉浮,隐有交融之势。
一旁的青炎点头道:“师兄说的不错,水属妖族亦是东荒一支,所修灵力断然不会如此,听闻万年之前曾有修真者余孽渡海南去,莫非......”
“嘶——!”
听了青炎这话,墨染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急促道:“这就对了!修真者掳掠沿海渔民,怕是在探听天南国的虚实!既然同样份属人族,他们自然不愿害了平民的性命,而那些渔民之所以会失了记忆,也正应了此事!”
他二人越想越觉有理,邀功心起,便打算循着修真者留下的气机一路追查下去,只要最后坐实此事,自然会是大功一件!
......
在得知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两队人马已经折返北荒之后,迟问道与韩建平疑心又起,却因实在找不到闲云观暗中布置的证据,师尊天机老人那里又不敢过去打扰,因此只能将心底的疑虑强自压下。
天机阁此次虽然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门下修士却也泰半重伤,好在此番南来早有准备,丹药、灵石一样不缺。
又因为早前与闲云观有过几次交易,所以一应疗伤之物可谓应有尽有,于是迟问道便选中了擎云山中的一座险峰,命受伤弟子在此修养。
擎云山位于上京城东南三百里,山下便是三江汇流之处,登峰四顾之时视野极为开阔,平原之上数座大城各呈犄角之势,周遭小城更如星罗密布。
放眼西北方向,但凡修行有成之人都能清楚地瞧见那道直冲霄汉的皇道之气,若是修为高深者,还能看到一条五爪金龙正隐在皇道气运之中。
迟问道与韩建平的心绪各有起伏,却是那条盘旋游走的气运金龙已经有了睥睨天地之意,这也代表着天南国的皇者得到了万万生民的敬仰。
“掌教师兄,那姬姓皇帝乃是闲云观的外门弟子,北荒各宗若想对付闲云观进而吞并整个天南,还需用些分化的手段,否则一个不好必遭气运反噬。”韩建平传音道。
迟问道对此深以为然,小小的上京城在他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手抹去的存在罢了,但是一旦沾染了这样的因果,恐怕就离天人五衰不远了,思虑一阵传音回道:
“师弟言之有理,不过闲云观中可不都是庸才,想要筹谋的话,还需将力气用在这个皇帝身上,此事就交给师弟去办吧。”
惹火烧身不外如此,韩建平闻言为之气恼,但也并不推拒,动念回道:“师兄放心,那姬姓皇帝虽也修习了闲云观的功法,但其到底久在红尘,又哪里抵得住种种仙家手段?”
见韩建平说的信心满满,迟问道不由有些好奇,转念问道:“计将安出?”
“天南武人性子粗鄙,威逼恐怕不成,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惑、诱两途,此事无需天机阁亲自出手,紫极魔宗蛊惑人心的手段乃是一绝,不如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办。”韩建平几句话就将自己摘除干净。
迟问道一脸古怪地瞧了师弟一眼,之后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他的办法。
“两位道友因何一直凝神不语?若有什么难处不妨明言。”恰在此时,玄衣聂婉娘的声音忽自远处传来。
迟、韩二人闻言相视而笑,韩建平当先赞道:“天南皇朝气运隆昌,单从那条气运金龙便可得证此论,我与掌教师兄心系北荒百姓,方才正在思虑借鉴之道。”
......
正在含元殿中处理国事的姬桓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假模假样地掐指算了半天,但却一无所获,他又不曾精研天心妙术,能算出什么?
璎皇后手里拎着食盒来与姬桓一同用膳,这是夫妇二人难得的雅趣,见皇帝夫君在那里不停地摆弄着手指,璎皇后不由浅笑出声,言道:
“前日还说自己俗务缠身,与师门的天心术法无缘,这怎么还偷偷习练起来了呢?”
看着仿似二八年华但却尽显丰腴婀娜之姿的璎皇后,姬桓苦笑道:“方才不知怎地,忽觉一阵恶寒,按说我有气运金龙护体,当无厄运临身才是。”
璎皇后闻言也是一惊,怎奈除了阵道天赋尚可以外,她的修为只在四转中境,又哪里帮得上忙?
忧心一阵之后,璎皇后忽地眼前一亮,蹲身向着一个方向施了一礼,之后对姬桓道:“您怎么糊涂了呢,老祖师就在宫中,何不前去请教?”
姬桓闻言一拍额头,舜易老祖如今正在宫中,且还霸着一座偏殿整日里胡吃海喝,他老人家的境界据说还在观主之上,自然能为自己解惑。
岂料刚要动身之际,姬桓的识海中却忽地传来了一道犹自打着酒嗝的声音。
“嗝——!桓小子莫来扰我酒兴,告诉你吧,你被北荒大能给惦记上了,不日就会有人来行离间之事,嗝——!也不外乎什么魅惑色诱、蛊惑利诱,照单全收便是......”
看着立在原地瞠目结舌的皇帝夫君,璎皇后不解地道:“怎么突然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老祖师说了什么?”
姬桓此时多少有些心虚,蛊惑利诱他倒不怕,魅惑色诱却该如何应对?听舜易老祖话里的意思,该是让他利用此事做些文章吧?按说也该如此,只是......
说来也是巧了,舜易方才正将一缕道念附在气运金龙身上,迟问道与韩建平又一眨不眨地盯着金龙观瞧,竟被舜易借着硕大的龙目窥破了二人的心中所想,气运金龙的神异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百六十章 不过如此
陪着一个心机深沉的万年老鬼四处闲游,这份差事可不是谁都能干的,好在陈景云同样生着七窍玲珑的心肝,这才不至糟了算计。
这一下却是苦了咱们的纪剑尊,在天机老人面前,纪烟岚非但话不敢多说一句,就连神情动作都要小心谨慎,否则必然要被对方看出端倪。
这个时候就更能显出陈观主的不俗,应对自如不说,还能不时混些好处,就连最得天机老人宠溺的林朝夕怕也没这本事。
纪烟岚这些日子一直在怀疑自己的心智,因为陈景云与天机老人总会没头没尾地闲聊几句,虽然只是些寻常的问答,但是细细思量之后,却总能令她胆战心惊。
“也不知道这二位的心肝都是怎么长的?长耳前辈,难道上古之时人人都如天机前辈这般老奸......呃——睿智吗?”
见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坐在远处的老树底下沉心对弈,纪烟岚忍不住拿话去问倔驴,说了一半发觉不妥,忙将“老奸巨猾”改成了“睿智”。
倔驴正在懒洋洋地咀嚼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灵果,灵果的汁液溅落在了地上,引得那一小块草地绽出朵朵灵花。
此时听了纪烟岚的问话,倔驴把眼一瞪,回道:“丫头想什么呢?天机子在上古之时就是出了名的‘鬼见愁’,一晃多少年了,反正我是不曾见过谁能在他手中占到便宜。”
说到此处又拿驴眼扫了一下陈景云,继续道:“你这夫君也是当真了得,居然能在与天机老儿的交锋中不落下风,这还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奸!”
虽然眼前这位“长耳仙尊”将陈景云说成了奸狡之人,纪烟岚却半点儿也不生气,喜滋滋地将一枚灵果塞到倔驴嘴里,之后看着陈景云笔挺的背影暗自发呆。
一子落定,居然是个平局。
天机老人砸吧了一下嘴,笑道:“你这小子太过刁钻,连环劫下,棋路往复无终,逼的老夫只好行这舍得之法,说吧,你想告诉老夫什么?”
陈景云“嘿嘿”笑了两声,替天机老人斟满灵茶,奉承道:“天机前辈棋力高深、旷古绝今!晚辈虽倾尽全力,却也只得了一个平手,佩服、佩服!”
“小子,少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天地如棋局,你已经有了落子的资格,有些话也能跟你说说了。
你今日意在劝说老夫有舍才能有得,且不说有些东西难以割舍,便是真的舍了,就一定能有所得吗?”天机老人捋着长须,一脸喟叹之色。
陈景云心中也自感慨,人家这话不假,北荒人族与天机阁便是天机老人心中难以舍去的执念,也正是因为这份执念,才令他踌躇难前。
他今日借着棋局,劝说天机老人去寻大自在,可是以己度人,宗门、亲友、天南众生,哪样是他自己能够舍去的?或许将来可以,但在大势抵定之前,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几乎别无二致。
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两人一个仰天不语,一个低头沉思,陈景云被人家几句话拐进了沟里,天机老人也是意兴阑珊,于是此时便该纪剑尊出场了。
近前布宴、巧笑慰劝。
酒入愁肠愁更愁,美味佳肴没人去动,两位落子之人没过多久便把自己灌得个东倒西歪,其间又没头没尾的争执了一番,最终无果。
纪烟岚对此见怪不怪,挥手间已自林间起了一座雅居,两个醉鬼倒也自觉,各自寻了个房间倒头就睡。
又是一夜虫鸣蛙叫......
翌日清晨,站在当世绝颠之上的两人各自起身,陈景云推门而出,深吸了一口林间的清新空气,耳边却传来了天机老人懒洋洋的话语——
“小子,此来天南蹉跎良久,该看的也都看了,我也不问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是否糟了你的算计,你的山门老夫也不去了,免得生出贪念,但有一样你需记得,不许伤及人族大能性命,否则老夫定不饶你!走了!”
陈景云闻言一怔,而后大声道:“前辈且慢!昨夜有门下弟子传来消息,说是无尽海中出现了修真者的踪迹,且莲隐宗的两个高手一人被擒、一人得脱,晚辈原本打算今晨再与前辈细说此事,岂料前辈竟欲离开!”
闻听此言,天机老人原本去揪倔驴耳朵的手忽地顿了一顿,旋即莞尔道:“那是你的事情,与老夫何干?在其位就要谋其事,你这小子不是一直将天南国视做禁脔吗?今次正好让问道他们看看你闲云观抵御外敌的手段!”
眼见着天机老人拖着抵死不走的倔驴踏云而去,陈观主干瞪眼却无计可施,嘟嘟囔囔地说了一通天机老人的坏话,这才携着纪烟岚往伏牛山去了。
骑在驴背上的天机老人耳中听着陈景云对自己的诋毁,再看一眼脚下的山川大地,笑骂道:“好一个满肚子坏水的猢狲,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哼!懒得与你计较。”
......
脚下的遁云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掠过了三千里河山,陈观主按落云头仰天大笑,纪烟岚同样笑的花枝招展!
今次北荒之人连吃暗亏,而闲云观却没有损耗一兵一卒,天机老人算尽天地玄机,却没想到身边陪着的竟是一位造化境修士,陈景云只需略施手段,混淆天机就如喝水一样容易。
这不是简单的以有心算无心,天机老人除了推衍的手段之外,更是智谋通天、法眼无差之人,旬月时间里,陈景云只需露出一丁点的破绽,定会被其窥破全局。
天机老人的本体并不足惧,但其造化分身却能被他驱使三次,陈景云心中牵挂太多,绝不愿意此时就与天机老人开战,即便将来要战,也定然会把交手的地点选在无尽汪洋亦或妖、魔二族。
陈景云的无奈,怕也正是天机老人的无奈!舍不下,硬挺而已。
......
闲云观此时战云密布,赏罚堂外的聚仙鼓已经响了三遍,千里之内的闲云观高手尽皆来投!
不明所以的一众武修还以为是强敌来犯,因此各个身着法衣、手执灵宝,只待宗主一声令下,便要杀敌建功!
看着杀气腾腾的众多门人弟子,聂婉娘等人心中满意至极!怎奈此行只为虚张声势,是要做戏给天机阁和莲隐宗修士看的。
聂凤鸣见大姐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得轻咳一声跨步上前,言道:“五转境以下的不要,身负要务的也都散了吧,剩下的人随我到无尽海中演场大戏。”
一听并无强敌来犯,而是要陪着自家聂二爷去无尽海中演戏,众武修立时大感泄气,旦又忍不住心中好奇,都想知道师门今次要唱的是哪一出。
第二百六十一章 猛虎出山
要唱的是哪一出?自然是“贼喊捉贼”的戏目,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见众武修全都看向自己,聂凤鸣也不隐瞒,朗声笑道:“近日无尽海中不太平,有修真之士北来犯境,更有两位莲隐宗高士为探敌情,一人陷入敌手一人重伤得脱。”
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扫了一眼尽皆一脸古怪之色的门下修士,继续道:“且不说莲隐宗与咱们闲云观素来交好,单就修真者觊觎北地这件事情,就不是咱们可以容忍的,因此需要兴师南去,呃——这个,以求尽灭强敌!”
前面说的正气凛然,可是说着说着,聂二爷自己都觉好笑,众人被他的神情所染,皆不由跟着大笑起来。
聂婉娘心下也自莞尔,口中却冷声言道:“笑什么?今次南去,众弟子需把气势做足,更要相机而动展露杀伐手段,好叫北荒高士们看一看咱们闲云观是如何对待外敌的!”
众武修闻言轰然应诺,各自酝酿情绪的同时又都大感有趣,更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笑的被身边的长辈一巴掌扇出了人群。
待到喧哗声止,场中离了有要务在身和修为不够的大半武修,留下了无果、田帧等九个七转境修士并同一百二十一名六转境修士,至于五转境修士,居然留下了足有三五百人。
已经掌管了宗门大半事务的彭逍对此大为恼火,如今观中诸事繁杂,岂能容许这些杀才偷懒?于是与同样每日里忙的焦头烂额的孟不同一同上前,连拽带骂的又截留了一些人手。
陈景云与纪烟岚原本想要现身,待见了辰翠峰上发生的趣事之后,不由得相视而笑,决定不去破坏小辈们的好兴致,而是匿着身形去了后山。
后山之上,卫九幽正在混沌琉璃树下悠然品茗,玄璃仙子则在一旁恭敬地伺候着,不时替眼前这位总是护着自己亲厚长辈斟满茶水。
在伏牛山上待的久了,玄璃再非之前那个冷若冰霜的遗世仙子,七情之中她已寻回了三样,喜时会笑,悲也流泪,发脾气则是因为嗔怒。
对于玄璃的变化,知其根底之人自然乐见其成,几十年的朝夕相处,使得卫老祖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就连原本想用的一些手段也都抛在了脑后。
端起紫玉茶盏浅浅地品了一口,卫九幽语带无奈地道:“丫头,你这面团性子也要改改了,不要总是被那只‘肥鹅’利用,有你帮忙,他这丹堂主事倒是做的快活,却平白耽误了你的修行。”
卫九幽的语气中带着宠溺,又有些怒其不争,至于她口中的“肥鹅”,自然就是心宽体胖的石鹤长老,作为玄璃在伏牛山上的第一知交好友,玄璃对他自然是有求必应。
一想到自己给石鹤起的外号,玄璃不禁露出了一个大大笑脸,愉快地道:“老祖宗不必担心,观主也说修行需得讲求心境,因此不必急于一时,何况玄璃喜欢炼丹呢!”
看着玄璃透着天真的脸庞,卫九幽哼了一声不再劝说,这妮子虽然只是洛玄青以天梧神树的枝干凝出的一具分身,但也根底不俗,如今已经入了丹道门径,想要抽身怕是难了,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不正是无良观主?
事情就是如此凑巧,刚一想到陈景云,卫九幽与玄璃身外十丈处忽地灵光微动,之后人影一闪,正是陈景云携着纪烟岚倏然现身。
一根筋的玄璃倒是不觉怎样,这一下却把卫九幽给吓了一跳,想想又觉一阵气馁,隔着一个大境界的距离,卫九幽道念还感知不到一心潜踪的陈景云。
旬月未见卫九幽,纪烟岚对自己这位老祖宗自然颇为想念,于是连忙上前见礼,之后不待询问,便将此行趣事娓娓道来,说到天机老人的那头倔驴时更是一阵捧腹。
陈景云则是笑吟吟地扫量着玄璃,见她目光清澈、周身灵力温和,不由大为满意,言道:“璞玉初成,只待细细雕琢,日后必放华彩。”言罢跟卫九幽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回了草庐。
琉璃树下欢声不断,辰翠峰上也已安排妥当,那场面,成可谓天心随感,煞气纵横!有诗为证:
蛟龙出水觅敌踪,狂澜四起天地动。
白额猛虎乍脱笼,裂云追日驭凶风!
却是一众杀才在聂凤鸣的带领下乍一破入云天,立时就如怒龙出海一般席卷起了漫天的杀意狂澜,直把穹顶罡云都撕扯的凌乱四散!
闲云武修此番出山声势着实不小,直把沿途的天南国百姓看得是目瞪口呆,虽然没有愚夫愚妇顶礼膜拜,却也免不了要胆颤心惊上好一阵子了。
......
自从在玄衣聂婉娘口中得知了莲隐宗修士的遭遇之后,迟问道与韩建平便也开始思量起了对策,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天机阁今次绝不会中了闲云观的借刀杀人之计。
玄衣聂婉娘方才对他二人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更拿人族大义说项,怎奈迟问道此番是铁了心的要行作壁上观之事,引得聂婉娘极为恼火。
韩建平此时做起了和事佬,略带歉疚地道:“聂宗主,我等此来天南毕竟是客,自不好喧宾夺主,况且众弟子泰半重伤,叫我与师兄如何它顾?”
回头扫了一眼一众天机阁修士的疗伤之所,聂婉娘脸上怒意稍减,负气道:“修真者万年不出,此番北来定是心怀叵测,也必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不过我闲云观一脉最不惧的便是鬼蜮小人!”
“是极、是极!闲云观如今大能云集,正该借机立威天下,如此也能震慑妖、魔二族,继而泽被天南众生。”韩建平眯着眼睛点头附和道。
迟问道也道:“聂宗主放心,家师此时就在天南,有他老人家在,便是修真贼逆倾巢而出又能如何?定是个有来无回的结果。”
见迟问道搬出了天机老人,聂婉娘不由摇头苦笑,言道:“方才自师门得了消息,天机前辈已然折返北荒,家师挽留不住。”
一听说师尊已经独自返回,迟问道心下了然,暗道:“看来师尊也是这个打算,想要看看闲云观会作何反应,一旦与修真者结下死仇,哼哼!他天南一隅必将永无宁日!”
韩建平初时也做此想,细细思量之下却不由暗自心惊,心说:“师尊此举绝不简单,莫非他老人家真的有心栽培闲云子,否则因何会在这个时候轻易放手?”
想通此节之后,韩建平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极为隐晦的神光,再看聂婉娘时已是一脸正色,言道:“原以为有师尊坐镇该是万事无忧,不想他老人家竟已折返,如此我与师兄更加不可轻动,还请聂宗主见谅。”
人家韩建平说的也有道理,天机老人都不愿参与此事,他们当弟子的又怎敢轻易涉足?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惨烈厮杀
恶龙出水卷波涛,无边煞云随动!就在玄衣聂婉娘与迟、韩二人说话之际,忽有一股磅礴气机显化于北方天际,直搅的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眨眼间,四百多道遁光倏然间便已来在近前,虽见几人立在崖边,但却并不停顿,而是呼啸着直奔南疆而去。
见此情形,迟问道与韩建平非但不恼,反倒暗自点头,手执至宝“雷炎枪”的聂凤鸣既然能够战胜齐道痴,修为自然不俗,观其周身上下暗自涌动的无穷杀机,便知此子已是动了真火。
其余四百多名闲云观修士亦是个个凶焰滔滔,即便是在急速遁行之际,也都不忘与身旁的同门结成杀阵,一看就是自杀伐中磨砺出的默契!
此番声势着实惊人,迟问道与韩建平脸上虽有称叹之色,心中却是吃惊不小,玄衣聂婉娘同样看的啧舌不已,心道:“这些杀才倒是会演戏。”
看着穹顶处犹在翻涌的罡云,迟问道沉默数息,眼中神光一敛,语带担忧地道:“聂道友今次带着闲云观精锐悍然南去,想必是存着灭敌域外的心思,只是修真者中定然也有大能存在,一个两个倒还罢了,若是人数超过三个,便是以聂道友之能怕也难免吃亏。”
玄衣聂婉娘自然知他所想,本来就要装作心中负气,因此说话更加不留情面,冷声道:“天机阁既然不愿共御外敌,那便莫要再行打探之事了,两位道友只需作壁上观,倒时自有分晓。”
虽然被玄衣聂婉娘给噎了一句,迟问道却丝毫不见动怒,叹道:“迟某此言乃是发自肺腑,修真之士非比寻常,实力不容小觑,道友切莫大意,以免伤及闲云观精锐。”
玄衣聂婉娘闻言沉默一阵,之后揖手道:“是我误会迟道友了,方才言语过激之处还请见谅,放心,我那四师弟袁华也会随着凤鸣同去,况且凤鸣此行也不是没有准备,有家师的‘惊云刃’随身,想要吃亏也难。”
从旁聆听两人对话的韩建平一直沉默不语,心中却大感师兄的试探之言纯属多此一举,既然要置身事外,那就彻底一些,何必虚头巴脑的画蛇添足?
......
南疆近海依旧风和日丽、碧波如洗,只是龚晁与一众莲隐宗修士的心境却早已变了,唯有袁华依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自从墨染被生擒活捉,青炎拖着伤躯狼狈逃回之后,袁华的本体就第一时间来到了这边,一为安抚,再则便是为了坐镇南疆。
再一次详询了一遍青炎的遭遇之后,龚晁心中苦闷异常,他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命墨染与青炎小心行事,却不意两人此行居然踢到了铁板。
已经能够肯定了,那两个擒下墨染的修真者乃是所谓三身境的强者,而那名斜卧云台之上被一众修真者称为老祖的老妪必是四身境大能。
墨染不能不救,否则莲隐宗颜面何在?但是让龚晁带着门下修士前去救人,他又实在没有这个胆量,青炎是人家特意放回来报信的,此事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龚晁道友稍安勿躁,贫道南来之际宗门已经有了安排,相信援兵很快就到,届时你我两宗联手,还怕不能屠灭来敌?”袁华从旁安慰道。
龚晁闻言报以苦笑,揖手道:“袁少兄,此事若是放在三族地界,贵我两宗联手自能荡平一切宵小,只是无尽海中灵气太过稀薄杂乱,于我等不利,且莲隐宗此行的修士当中,除了墨染、青炎以外就连我也不善水法,恐怕力有不逮。”
“无妨,修真者既然北来犯境,那就是动了我闲云观的虎须,龚晁道友只需带着门下修士在后面接应即可,至于别的事情......咦?是我二师兄带人来了!”
袁华把话说到一半时忽地抬眼看向了北方,龚晁忙也运使道念投了过去,果然见到一片充斥着无尽暴戾之意的遁光自数百里外电射而来!
好声势!好杀机!
此时一众莲隐宗高手也都察觉了天边的异样,凝神观瞧时,不由得各自心惊,皆道:“看来我等之前还是小觑了这些天南武修。”
遁光迅疾无铸,转瞬而至,定住遁云之后,只听聂凤鸣语气森寒地道:“师弟,大师姐今次动了真怒,命我等尽斩来犯之敌,更是为此请动了师父的‘惊云刃’,我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杀将过去!”
袁华闻言不敢怠慢,一步踏上云头,扬声道:“既如此,小弟便陪着师兄去会一会那些修真者,看看他们凭什么敢有卷土重来之心!”
“正是此理!此一战正可扬我闲云观声威,众弟子皆需奋力争先!”
“我等谨遵法旨!”
看着结成惊世杀阵呼啸一声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的四百余位闲云观武修,一众莲隐宗修士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就杀过去了?还真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还是龚晁最先反应过来,足下云气一凝,人已来在半空,之后以道念吩咐道:“既然袁道友让咱们从旁压阵,咱们就只需警戒外围即可,切记不可离的太近,免得遭到波及。”
诸位莲隐宗高士自然知道自家老祖的打算,暗中回应一声之后,便随着龚晁的遁云一同向南追去,只是那速度,实在是不敢恭维。
......
浊涛万里翻血浪、雷炎狂烈碎虚空!事先没人想到这一战会惨烈至此,反正龚晁与一众莲隐宗修士是决计没有料到。
在龚晁的道念探查中,那些漂浮在海水中的骨肉碎块绝不是假的,只因那些碎块中透着的残余灵力乃是修真者独有,世间只此一种。
闲云观一方同样有人受伤,但却并无一人折损,此事在外人听来或许绝无可能,不过龚晁等人却是心下了然。
“今次真是亏了,虽然斩杀了几个修真者,但却害的老子白白损失了一件玄阶宝衣!”
“哼!一件宝衣算什么?有个鬼女人想要与我同归于尽,亡命一击之下居然轰碎了老子两件玄阶神兵!要不是有极品灵丹救命,你小子怕是见不到我了!”
“他娘的!这些修真者还真是硬气!人人都肯拼命不说,竟还提前设下了圈套,好在四爷当先破了对方的阵眼,否则咱们兄弟定会有人折损......”
人比人气死人,只从这些撤下阵来的闲云观低阶武修口中,一众莲隐宗修士便可听出端倪,眼红之下皆在心中不停咒骂!
龚晁的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命门下高手将这些受伤的闲云观武修安置在了一座荒岛上,并且由他亲自护持,如此既不用亲自上阵,又能落下一个老大的人情,至于墨染的生死,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故事!
虽然前方的战事已经吃紧到了连田帧、南宫恙这样的高手都重伤折返的地步,咱们这位莲隐宗的龚晁老祖却依旧岿然不动,反倒是把一座小小的荒岛布置的好似铁桶一般。
田帧等人被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就连龚晁也会时不时地过来嘘寒问暖一番,这样的情形若是放在别宗修士身上,说不得就会感激涕零,但在一众武修身上嘛——嘿嘿!
无尽海波涛太凶,因此荒岛之上并无令人合意的细软沙滩,不过这却难不住外门七子中的老四南宫恙,手中铁骨扇轻轻一挥,百十丈方圆的砾石滩立时化作了一片白沙。
见四师弟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还将上品玄阶灵宝蒙在脸上遮阳,田帧不由得心下好笑,款步来在南宫恙身旁,笑道:“你倒是个惯会偷懒的,却不知二师兄与老五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南宫恙闻言并不起身,嘴里嘟囔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与那些滚刀肉继续搏杀了,也不知道所谓的修真者修的都是什么真,一个个的全都不要命吗?”
看着被拦在禁光外的澎湃海浪,田帧也自感慨,幽幽叹道:“也算是人之常情吧,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咱们闲云观修士也被放逐万年,一旦欲要回归故土,怕也同样疯狂。”
“师姐言之有理,不过万年前的事情可与咱们无关,你我生于斯长于斯,管它来的是谁?犯我家园者必将伏诛!”南宫恙一骨碌坐起身来,语气中隐有金铁之声。
“师弟说的不错,咱们不问前因只看今时,终究不能任凭旁人染指天南的大好河山。”田帧点头道。
就在师姐弟二人继续闲聊之际,沙地上忽地多出了龚晁的身影,田帧与南宫恙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
在田帧和南宫恙身上扫量了几眼,龚晁哈哈笑道:“闲云观的疗伤圣药当真了得,两位小友退下来时可是伤的极重,不想这才过了一日光景便已恢复了大半。”
田帧笑道:“仗着家师在掌教师姐那里的情面,我等自然不会缺少些许的丹药,也要多谢老祖在此压阵,否则观中修士怕是很难寻到就近的疗伤之所。”
被田帧的一句话搔到了心痒处,龚晁不禁越发得意,捋着长须道:“莲隐宗与闲云观本就交好,今次又一同出海抵御强敌,本尊自然要护佑你等平安。”
闻听此言,田帧与南宫恙又自躬身一礼,脸上装出一副感激模样,心中却道:“袁师兄所言果然不假,龚晁老儿胆小怕事,前方战事一日不停,他便要多做一日的缩头乌龟,看来今次的传话倒是有些多余了。”
......
七星岛上喧哗不断,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闲云观与苍生岛结的乃是兄弟之盟,又因为涂山轻歌与轩辕菁华之故,是以两家的关系可说是亲密无间。
既然不少都是老熟人,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要酒到杯干,回想起当日伏牛山上的那场嫁娶盛宴,众人犹觉口干舌燥,于是再次痛饮三杯。
有人畅快痛饮,有人瞪着眼睛干着急,五个三身境修士此时正在催动秘法,往一群濒死的水属妖修体内灌输着修真者独有的灵力,没办法,即然是大战,那就注定有人身陨,不寻些替代之人怎行?
身为苍生岛的女婿,聂凤鸣自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点,虽然已经踏入当世大能之列,但是聂凤鸣在故友面前却丝毫不摆架子,几个损友也都乐得自在,不过却没人再愿与他切磋,自找苦吃的事情谁会去干?
袁华此时正在陪着轩辕重明说话,两人虽然境界相仿,但是眼前的老妪却是自家三嫂的祖母,因此袁华只敢以小子自称。
轩辕菁华自然也有落座的资格,一边温酒,一边笑吟吟地听着两人交谈,不时打趣几句,添得一阵舒心。
与友人胡吃海喝了一阵,聂凤鸣便也闪身入了大殿,给轩辕重明见礼之后,一拍额头,笑道:“重明前辈,晚辈来时师娘暗中命我将这枚纳戒稍过来给您,且还设了禁止防范晚辈偷看,想必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轩辕重明闻言大喜,她与纪烟岚交情笃厚,又知道自己那位妹子当得了陈观主的家,乃是天下一等一的财大气粗之人。
而纪烟岚今次居然神神秘秘地捎来礼物,东西想必十分珍贵,况且五行纳戒本身就是难得的储物灵宝,轩辕重明虽然已经有了一枚,可是好东西谁会嫌多?
接过纳戒之后,轩辕重明道念一催,便已破解了上面的禁止,之后微一扫量,立时喜的眉开眼笑,忙将纳戒戴在了指上。
轩辕菁华也要观瞧,却被祖母在额头上轻拍了一下,当孙女的自然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欲要窥探纳戒中的宝贝。
见她祖孙二人逗趣,聂凤鸣与袁华相视而笑,闲云观一脉就属这一点好,对于自己人从来都是大方的紧,你缺的,恰好我有,分你一些又何妨?
玩笑过后,聂凤鸣将话头引向正题,言道:“重明前辈,今次你我两家的这场大战也该进入尾声了,至于如何落幕还请前辈示下。”
宠溺地看了一眼孙女,轩辕重明故作感慨道:“江山代有人才出,老身可没有心力陪着你们筹谋算计,倒是我这‘无生杖’已经许久未曾动用,不知道能否敲碎修仙者的狗头。”
轩辕菁华自然知晓祖母的心意,从旁言道:“二师兄、四师弟,依着常理来说,苍生岛修士如今也该全军覆灭了,而领头的两位四身境大能怒极攻心,其中一人该去猎杀闲云观的重伤修士才对。”
袁华闻言抚掌大笑,言道:“三嫂之言正合我意,那位四身境的修真大能跳出战团,正好寻到了闲云观修士疗伤的荒岛,一见那里还有一位修仙大能,自然要往死里招呼!”
聂凤鸣也道:“今次我与师弟一个不慎竟然着了算计,虽然凭着至宝之力护住了门下修士,却也深陷困阵,急切间居然脱身不得,因此只能眼看着那位修真大能北去寻仇。”
“不错,正当那位修真大能与修仙大能亡命搏杀之际,忽有‘惊云刃’从天而降,引得那位修真大能仰天长叹,只能饮恨逃遁!”
“是极!而那位被吓的屁滚尿流的修仙大能在折返之后,自然逢人便说此战的惨烈,毕竟连他自己都差一点为了人族大义而与敌携亡!”
......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好似闲极无聊的在编故事一样,只是故事里的意思却把从旁伺候的几个女修听的是脊背发凉。
轩辕重明则是满意的无以复加,拿手轻轻地抚摸着放在身旁的黝黑拐杖,眼中的战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赶狗入穷巷
却说聂凤鸣与袁华、轩辕菁华谈笑间定下了计策,早已强耐战心的重明老祖一刻也不多等,周身气机一绽,殿中便已失了她的身影。
聂凤鸣与袁华见状哈哈一笑,也都各自晃身纵出了七星岛海域,之后各自施展起了水行术法,对着浊浪四起的海面就是一阵狂轰滥炸,这正是:
层层煞气遮皎月,森森杀机映昏天。
千丈狂澜迭次起,万里汹涛竞争先!
两家修士不明就里,各自惊诧莫名,轩辕菁华见状却笑,知道他二人是在造势,于是急命苍生岛修士将那些被灌输了修真者特有灵力的水属妖族丢入海中。
几百名妖族修士本就已经半死不活,此时知道自己命在旦夕,不由得哀声连连,其中也有几个硬气的口中不停喝骂,但却终究没有逃过身死道消的厄运。
聂、袁二人可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是天南武修落于妖族之手,妖神绝一方还会顾念陈景云的情面,虽然未必有好酒好菜招待,性命却可无忧。
而这些水属妖族早就自成一体,已经彻底脱离了东荒的掌控,面对天南人族时自然会痛下杀手,扒皮抽筋恐怕都是轻的。
负手立在云头,看着那些在浊涛中载浮载沉的尸身碎片,聂凤鸣与袁华的眼中都有惋惜之色,所叹不是别的,今次若非师父不许,他二人定然要把龚晁的性命留在无尽海中!
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此时自家师父与天机老人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还是要以削弱北荒的有生力量为主,如果不出意外,今次随同龚晁南来的莲隐宗高手应该剩不下几个。
......
真修大能非比寻常,轩辕重明又不曾收敛周身气机,因此相距那座荒岛尚有三百里时,龚晁便已透过道念感知到了她的行踪。
“不好!众弟子速速结阵御敌!”
知道对方来者不善,龚晁来不及多想,爆喝一声之后,整个人已经闪身来在了阵眼处,手诀一掐,一层明黄色莲形光华立时扩散开来!
大能境修士的遁速是何等的迅疾?莲形光华刚一融入禁光,轩辕重明便已携着滔天的杀意破空而来,见龚晁果真躲在龟壳之中不敢出来,不由得森声长啸!
说来可叹,口口相传以至铭刻在骨子里的仇怨一旦爆发,轩辕重明此时的心境绝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样的粗浅语句可以描述!
大事临头需静心,虽然已经杀意沸腾,轩辕重明却反倒不急着动手,而是一边不断地往手中的“无生杖”中汇聚灵力,一边满眼冰寒地扫量着面前的禁光。
见此情形,龚晁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暗道一声:“苦也!也不知聂、袁两个小儿那里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走脱了对手?看这妖妇的样子,今日定难善罢甘休!”
不过危急时刻他也无暇多想,又见对方围着禁光不断挪移,怎还不知老妇是在寻找破绽伺机破阵?于是断喝一声:“众弟子各归本位,不要吝惜些许的高阶灵石,只需撑到强援到来,便是这妖妇的死期!”
龚晁这话说的没错,一众莲隐宗高手也都深以为然,那妖妇之所以会杀将过来,目的多半是为了那百多个受伤的闲云观修士,聂凤鸣与袁华岂会坐视不管?
有些惯会往自家脸上贴金的莲隐宗修士大声回应道:“若非需要护持闲云观的一众同道,我等定要随同老祖将那妖妇斩杀当场!”
禁光中的鼓噪声似是惊回了轩辕重明的心神,也不说话,念头动时,手中的“长生杖”立时化作千丈蛟龙,蛟龙并不冲击禁光,而是携着风雷之势一头冲进了浑浊的海水中。
荒岛之上没有蠢人,一众莲隐宗修士见状尽皆变了颜色,忙把目光投向自家老祖,龚晁同样心中暗恨,他今次所布的“莲光守生阵”原本并无破绽,只因荒岛之下没有灵脉,这才使得根基不稳。
闲云观武修对于危机的预判还要更胜一筹,一见轩辕重明御蛟入水,不待吩咐,便已瞬间结成守阵,个个振奋精神不说,就连那些重伤未愈者也都做出了一副搏命的样子。
修为最高的田帧与南宫恙就更不必说,周身上下宝光萦绕、杀机暗藏,两人一前一后将众同门护在当中,示警的令箭也已冲破禁光飞入云霄!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众闲云观武修虽然泰半带伤,但是人数上却正合了一百零八之数,所结的天罡、地煞两种法阵内外呼应、表里相合,竟好似自成天地一般。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闲云子与忘忧仙子皆乃当世阵道大家,其门人弟子自然会对阵法之流有所涉猎,如此也就算了,还有更加让人无语的。
这些闲云观的泥腿子之前还在抱怨,都说自己今次损毁了多少的神兵玄宝,懊恼的几乎都快拿头撞石头了,现在一看,纯属他娘的胡说八道!
灵光四射、宝气盈空,一百零八人组成的大阵往出一摆,便是半步元神境修士都要退避三舍,那威势,都快赶上大能境修士展露的道域威能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诸位莲隐宗高士再行腹诽,众人脚下的荒岛忽地震动了起来,前后左右摇摆一阵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数里方圆的一座荒岛便凌空拔了起来!
身为元神境大能,龚晁自然能够明察秋毫,便连那些莲隐宗高手和田帧、南宫恙等人也都在识念中看了个仔细。
却是冲入海底的那条千丈蛟龙并不急切攻伐,而是在荒岛根部绕了几绕,待寻到了根基薄弱处,只把灵光向内一搅,就如利刃割萝卜一般,将荒岛断成了两截,那蛟龙再一甩尾,失了根基的岛屿立时就被掀飞了起来。
真修大能等闲移山倒海,此乃常理,因此众人并不如何惊异,铁青着一张老脸的龚晁自然也有准备,道念一动,早有一枚散发着炽热炎力的环状灵宝自其天灵处飞出。
那灵环殊为神异,竟似介于虚实之间,显化之后并不停顿,而是“嗖!”的一下没入地面,等到再出现时,却正好打在了那条自海底追击直上的蛟龙头顶!
“嗡——!”的一声音波四荡,两宝相击时所散出的威能立时就把方圆数十里的浊浪压伏,田帧等人立身的荒岛则被激飞的更高。
轩辕重明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机会,趁着龚晁分神的一刹那,地、水、风、火四大假身骤然显化,之后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悍然袭向了好似顶着龟壳一样的荒岛!
非但如此,其真身也未闲着,挥手召回了已被打回原形的“无生杖”,运杖从上便打!观其威势,荒岛之上所布的禁光怕是难以抵挡!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不容小觑
好一个凝成了四大假身的修真大能!其假身虽然不如闲云观的道器分身神异,但也绝不容人小觑,假身所携战力竟达本体的四成还多!
事到临头,该有的担当还是有的,眼见着实难以兼顾其它,龚晁口中爆喝一声,人已御着那枚“炽火莲心环”冲出禁光,径往轩辕重明的真身迎去!
这位莲隐宗大能心里明白的很,若是任凭轩辕重明与四大假身合力一击,莫说缺了一面的“莲光守生阵”不保,连他自己怕也难免受伤,还不如与对手的真身来个硬碰硬,如此或可法阵不破,门人弟子也能保全性命。
事情也当真如同龚晁所想,在他奋起一击之下,少了假身加持的轩辕重明果然非其敌手,竟被一击轰飞了数里!
而那座犹在抛飞的荒岛竟也真的抵住了四大假身的联手一击,虽然禁光暗淡,一众莲隐宗高手也多半吐血倒地,但是到底保住了性命!
好机会呀!正所谓趁她病要她命,眼见着田帧带人将一众莲隐宗高手护持了起来,龚晁暗自点头,心道:“那些闲云观小辈的战阵倒也玄奇,应该能够抵挡一阵。”
想到此处,龚晁心中杀机顿起,若能一战灭杀了眼前这名修真大能,他的名头必将响彻三族,炽莲峰一脉也会受益无穷。
名利之心一起,龚晁再不旁顾,“炽火莲心环”嗡鸣一声便已当先袭向轩辕重明,同时眉心处灵光再闪,本命灵宝“五方炎阳鼎”也已悬在了身前。
这“五方炎阳鼎”不同于文琛的“乾山鼎”,虽然未入至宝之列,但是其中蕴着的五种炎火却各有玄妙,因此于攻伐一途上还要超过后者。
在龚晁的法诀催动下,“五方炎阳鼎”中霎时就有枯炎、暗炎、冰炎、离炎、心炎五种灵火喷涌而出,径往合身而来的轩辕重明烧了过去!
轩辕重明此时已经收了轻视之心,暗道:“不想此人的眼光居然如此毒辣,竟能在电光火石间抢回先机,自己困居海外多年,到底还是小看了天下豪雄。”
心思电转间,轩辕重明忽地目露笑意,抬手就把三颗雷珠打了出去,需知这“玄阴神雷”可是出自陈景云之手,岂是寻常货色?
烈炎横空、雷珠炸响!
那三颗“玄阴神雷”乍一接触五方炎火,便立时当空爆开,所绽威能竟不逊于寻常大能的全力一击,居然使得漫天炎火倒卷了回去!
见此情形,轩辕重明眼中笑意更浓,手中的“无生杖”倾力一击,挡下了对手的“炽火莲心环”,回手就又打出了三枚“玄阴神雷”,那样子,竟有些财大气粗的意思。。
也是,聂凤鸣交给她的那枚纳戒中此刻仍安安静静地悬着九颗“玄阴神雷”,想必是纪烟岚对这位久居苍生岛的老姐姐不太放心,特意予她防身用的。
与轩辕重明的得意相比,黑着一张脸的龚晁此刻就差跳着脚骂娘了,暗道:“这妖妇是脑子不好还是怎地?有这样的好宝贝居然不知道用在聂凤鸣和袁华那两个小儿身上?怎地拿来砸我?”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眼见着三颗雷珠直奔自己袭来,龚晁咬了咬牙,元神之力喷薄而出,霎时就有一朵青灰色莲台自其头顶凝形。
法阴阳、合万物,虽无造化之功,却有勾连天地之能,是以至臻元神方一显化,冥冥之中立时有了感应,一道不可言说的玄妙气机自青灰色莲台中扩散开来,霎时笼罩了龚晁周身十丈方圆。
“元神显化?这老儿竟有搏命之意?”
虽然之前从未与元神境大能交过手,但是祖庭山的浩瀚典籍中却对修仙者的各个境界有着详实的记述,因此一见龚晁如此,轩辕重明心中难免诧异。
她之前还曾经在一本杂记中看过这样的描述,说是元神境大能在与同阶修士争斗之时等闲不会显化元神,只因元神一旦受创,想要复原实是千难万难,一个不好就要落得个天人五衰的下场。
心思电转间,轩辕重明止住了欲要近前攻杀的身形,凝神看时,只见龚晁立身处的那片空间忽地一阵扭曲,居然将那三颗已经破至身前的雷珠定在了半空!
“好一个画地为牢!好一个虚实道理!不想你这老儿居然有此造化!”见对手的道域居然涉猎了一些虚实之道,轩辕重明也不禁出言赞叹。
龚晁此时非但面色泛白,胸口也在剧烈起伏,想必施展“画地为牢”的法门对他来说也是耗损颇大,此刻听了对手的话,不由略带得意地道:
“我莲隐宗妙法岂是你等修真者可以企及的?妖妇!你若此时退去或可留下性命,否则闲云观的两位大能一到,定教你殒命当场!”
说话间,龚晁居然抬手将那三颗“玄阴神雷”摄到了手中,轻轻掂量一下,似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打算。
轩辕重明见状森然一笑,手中的“无生杖”指向已经悬在了半空中的荒岛,冷声道:“你虽道域玄奇,但也分身乏术,本尊就算灭不了你,难道还奈何不了那些小鱼小虾吗?”
龚晁闻言暗道不妙,方才他把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轩辕重明身上,却忘了对手的四个假身犹在攻击荒岛,“莲光守生阵”虽然守得了一时,但却绝难持久。
“那些闲云观小辈死就死了,自家的门人弟子却不容有失,否则掌教师兄那里如何交代?”
心里如此想着,龚晁也失了斩杀对手真身的心思,道念一转,“炽火莲心环”便已袭向了那个身着蓝袍的假身,其身前的“五方炎阳鼎”中也有炎龙掠出,想来是要拖延其余三个假身的攻势。
此时再看田帧等人这边,原本以为少了龚晁的主持,凭着轩辕重明的四大假身,定然可以轻易破去这座“莲光守生阵”,却不意今次南来的莲隐宗高手中居然还隐着一名精通阵道的半步元神境修士。
书中代言,这个精通阵道的莲隐宗高手名唤曾尹,只是炽莲峰上的一个虚名长老,为人异常低调不说,平素也少与人来往,若非方才危及自身性命,他怕是依旧不愿冒头。
在精于阵道之人的主持下,又有数不清的高阶灵石可供挥霍,“莲光守生阵”的威能得以彻底显现,非但补全了众人脚下的禁光,更是抵住了四个假身的数次攻击。
田帧与南宫恙见状暗自皱眉,心中皆道:“修仙界中卧虎藏龙,自己之前倒是小觑了这些人”,又因为不能让龚晁看出破绽,两人一时间居然无计可施。
第二百六十六章 道域争锋
轩辕重明心中冷笑连连,四大假身的威能又岂止于此?之所以联手之下仍对一座只有半步元神境修士主持的法阵久攻不下,却是她在压下了沸腾的杀意之后存了示敌以弱的心思。
重明老祖今次带着族中精锐北来“犯境”,可不单单是为了让修真者一脉在三族面前露个脸的,闲云观此番所图不小,苍生岛更是其中的一手妙招,需要提前布局。
此刻一见龚晁欲要分心它顾,却是正中了轩辕重明的下怀,虽然无法将龚晁灭杀当场,但是想要伤其元神还是有可能的,两人同为大能境修士,谁还没有道域傍身?
于是就在龚晁一心多用之际,轩辕重明念头一动,四具犹在出工不出力的假身立时散于无形,且在刹那间就已经无视空间上的距离回归了本体。
有了假身的加持,轩辕重明周身灵光一凝,“无生杖”望空一抛,念头涌动时,再辅以几个玄奇的指诀,其身外十丈方圆立时自成一体,内中地、水、风、火四种灵力相互交融,“真一道域”立成!
大道千条,殊途同归,因此大能境修士的道域也是大同小异,修真者在成就了四大假身之后,所求便是造化真如大道,轩辕重明虽然未入造化境界,但也多少明悟了一些混元妙理,因此可立“真一”道域。
真一者,本心不泯,守元不化,所谓“修得真一归中圆,化为五色玄玉丸”,当一枚透着五色华彩的硕大明珠自轩辕重明天灵处升起时,冥冥之中同样降临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机!
一切来的太快,还不待大惊失色的龚晁召回灵宝,轩辕重明便已合身扑了上来,躲是躲不开的,两人的道域就好似生出了吸力一般,相撞乃是必然!
田帧与南宫恙不明就里,想不明白重明老祖因何舍去假身不用,而是撑着一个“五彩蛋壳”去冲龚晁的“青灰色蛋壳”,五个打一个难道不好吗?
正在七星岛上以“观澜宝镜”观战的聂凤鸣与袁华却看的心惊不已,他二人与程石在初入八转境时,陈景云可是下了严令,不许他们轻易动用道域,否则定要把腿打折!
道理之争丝毫做不得假,凭的乃是自身的根本之力,陈景云自入大能境后,虽也纵横南北西东,但在争斗之时却只寥寥数次动用了逍遥道意,至于道域攻杀之法却是从来不曾施展。
其中原因有二,一是怕人看出自己不修元神的古怪,再则便是爱惜羽翼,不愿灵台玄光受到丝毫的浸染,事关大道之基,由不得陈景云不小心谨慎。
言传身教之下,聂凤鸣与袁华自然知晓道域相争的凶险,是以一见轩辕重明施展此法,两人哪里还能坐住椅子?来不及交代半句,遁身便往那边赶去。
轩辕菁华原本不觉怎样,见他二人如此惶急,不由得花容失色,又知自己赶去也是无用,于是一双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观澜宝镜”,心中则在不停地乞求先祖保佑。
宝镜虽有显影之效,却无传声之能,眼见着两个偌大的光团撞在了一起,轩辕菁华的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见到龚晁撑起的道域光团上有了几道裂痕,而自家祖母身外的五色光华只是稍显暗淡后,轩辕菁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于镜中展现的天地异象,她倒并不关心。
浊浪分波岩底出,罡云四散现虚无!
除了轩辕重明与龚晁这两位正主以外,也只有田帧等人设身处地地见识到了大能境修士道域争锋时所显露的恐怖威能!
一击之下,早已浊浪迭起的海水因受灵波所迫,霎时露出了一片方圆数十里的灰色岩床,那些原本异常坚硬的海岩又在巨力的冲击下顷刻间化作石粉!海枯石烂不外如是!
且在“虚实”、“真一”两种道意的纠结对垒下,就连大能境修士都不愿意轻易涉足的穹顶罡云居然也被硬生生地撕扯出了一个不下千丈的黑窟窿——天漏了!
无根的荒岛好似流星一样被弹飞了出去,“莲光守生阵”撑起的禁光瞬息破碎,气机勾连之下,名唤曾尹的莲隐宗高手立时肉身崩碎、元婴溃散,竟然得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田帧与南宫恙也不好过,两人与一众闲云观武修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藏拙?个个拼了命的鼓荡灵力支撑法阵,但是一百零八人撑起的“罡煞绝阵”依旧岌岌可危。
自顾不暇之下,谁还有心思去护持那十几个已经受了重创的莲隐宗修士?这是真正的听天由命,田帧等人此时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连平日里看不上眼的燃元秘药也都匆忙服了下去。
道域碰撞,威能恐怖如斯!
龚晁原本铁青着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轩辕重明不按常理的一击彻底勾起了他心中的恐惧,理都不理已经死伤殆尽的门人弟子,早将大把的丹药混着血水吞咽了下去。
“炽火莲心环”已经不知所踪,好在还有“五方炎阳鼎”可用,龚晁此时再不敢显化元神,他的“虚实道意”虽然玄奥,但也经不住这般对轰。
道念狂涌之下,身上所携的十几件玄阶灵宝尽数被他御了出来,虽然知道并无大用,但也廖胜于无,又见同样收起了道域的轩辕重明再次疯魔一般地向自己攻来,龚晁抬手就将那三枚“玄阴神雷”甩了出去。
见他如此,轩辕重明森然一笑,顿住身形的同时,同样打出了三颗雷珠,一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阔绰过,需得尽情挥霍一番!
“轰!轰!轰!”
随着六颗雷珠的猛烈撞击,方圆数十里立时重演了一遍天塌地陷。这一下可是了不得了,天意震怒之下,竟有数道混沌气流夹杂着蚀骨金风自罡云的漏洞中倾泻而下!
眼见着九天风劫来袭,轩辕重明与龚晁尽皆心中一突,风劫不同于修士渡劫时所要经历的雷劫,乃因雷劫之中蕴有一点先天生机,大能境修士自然能够趋利避害、借为己用,而这风劫却是实打实的诛邪天劫,等闲不会降下。
书中代言,这轩辕重明与龚晁也是倒霉催的,两人身为大能境修士,若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自然会有气运之力加持,更不会被天意当成邪祟。
且此地的穹顶罡云本就极为稀薄,否则上古圣贤也不会将那座拥有穿梭虚空之力的上古传送法阵设在七星岛上。如此既没有气运加身,又两次轰破了穹顶罡云,两人却不正好给了天意诛邪的良机?
第二百六十七章 落下帷幕
相距无尽海中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三天,其结局也并未超出聂婉娘事先的预料,龚晁身负重伤,修真者中的两位大能境修士一人“身死道消”一人“含恨逃遁”,田帧与南宫恙为护同门以至本源大损,至于那些莲隐宗高手则是尽数殒命。
却说当日天意诛邪之下,本就识海受创的轩辕重明与龚晁在仓惶应劫之时,几乎就要道心失守,好在危急关头,一轮银色弯月忽地横空出世,顷刻间堵住了穹顶处的巨大窟窿。
“惊云刃”不愧是陈景云的本命至宝,弧光抵住混沌气流之际,就连那些蚀骨金风都被迟滞片刻,虽然仍向龚晁与轩辕重明袭去,但是到底不如之前迅疾。
大难临头之际谁还管得了敌人怎样?反正都是自顾不暇,也不怕对手趁势反扑,于是龚晁与轩辕菁华连忙各自施展起了最强的护身手段!
有道友此时要问了,大能境修士的遁术何等迅疾?他二人只需躲出去个几万里,难道这些蚀骨金风还能追上去不成?何必在此硬接?
却是大能境修士在寻到了自己的道途之后,已经可以浅涉天心,且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世除了被气运钟爱又能算尽天机的陈景云与天机老人以外,恐怕没有谁敢动不动的就去行那逆天之举,就连舜易和洛玄青也不例外,遑论旁人?
这其中的道理可谓玄之又玄,龚晁与轩辕菁华若敢逃遁,后果不是两人可以承受的,恐怕立时就要沦为天意追除的对象,自此不敢有片刻的驻足。
什么是及时雨?说的就是此刻!正当龚晁极力抵御风劫之时,南天处忽有两道遁光电射而来,见此情形,龚晁立时精神大震,狂吼道:“你我两家已有数十弟子身陨妖妇之手,两位道友速诛此贼!”
聂凤鸣本就携着惊天煞气而来,一听龚晁之言立时气得咬碎钢牙,二话不说,手中“雷炎枪”光芒大盛,对着轩辕重明便刺了过去!
袁华还算镇定,道念一扫,已经察知了荒岛的方位,手中羽扇遥遥一挥,早有一股乙木生气循着玄奇的轨迹追了过去,之后再将四方宝印望空一抛,帮助龚晁一同抵御九天风劫。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得了袁华的助力,龚晁身上压力大减,诸般灵宝相继御出,终于摆脱了之前的窘境。
因为没有了性命之忧,龚晁心绪大定,连忙抬眼看向远处的轩辕重明,只是一看之下,却把咱们这位莲隐宗大能气得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你道这是为何?原来那轩辕重明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法门,居然将聂凤鸣的倾力一击引向了将要临身的九天风劫。
“雷炎枪”乃是攻杀至宝,更有一丝混沌雷力蕴在其中,轩辕重明借势运法,竟把蚀骨金风的威能抵消了大半,她再施展燃元秘术,御使“无生杖”奋力一搅,蚀骨风劫立时散于无形。
“咳——!咳——!北地人族不过如此,今日尔等留不下本尊,它日我修真一脉必定卷土重来!”轩辕重明受伤不轻,一边咳血一边身化流光远去,只把一句张狂的话语遗在了海天之间。
“贼子休走!”聂凤鸣口中爆喝一声,御起“雷炎枪”遁身便追!
袁华原本也要去追,但又不放心龚晁独自应劫,只得长叹一声,继续留在原地襄助龚晁,手中羽扇连挥时,卷起了漫天的华彩。
“惊云刃”同样无暇它顾,往复急旋之下,早有道道银辉如蛛丝一般四散开来,将那些溃退的罡云重又收拢回来,行的正是那补天之事。
劈破玉笼飞彩风,顿开金锁走蛟龙!
三位人族大能外加陈景云的“惊云刃”都没能留下轩辕重明,至此,这场由北荒各宗充作主角,由聂婉娘等人暗中主导的大戏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细算下来,也只有天机阁一方并未遭受多大损失,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莲隐宗三家可谓精锐尽折,至于紫极魔宗所得的那件魔门至宝则要另算。
再过一日光景,穹顶上的千丈窟窿才被修补完毕,“惊云刃”并未幻化成陈景云的玄衣分身,而是卷着一众受伤的闲云观修士倏然北去。
龚晁见状颇为不解,待听了袁华的解说后,才知道陈景云的这件至宝竟在另一名修真者的亡命一击下损了本源,而这也从侧面解释了聂凤鸣与袁华因何迟迟未至。
因为不知道陈景云现今的修为境界,龚晁对此并不见疑,草草疗伤之后,便在聂凤鸣与袁华的护持下黯然北归,他又不肯前往伏牛山修养,于是聂、袁二人便带他奔了天机阁修士所在的擎云山。
......
随着门下修士伤愈人数的增加,迟问道与韩建平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倒是陪着两人的玄衣聂婉娘这几日一直沉默不言,似是满腹心事。
迟、韩二人都是人老成精之辈,料是无尽海之战并不顺利,想要问询一二,又怕碰上钉子,因此只能耐着性子苦等,今日终于等到龚晁归来,两人自然要详询一番。
回想起当日的大战,龚晁心中犹有余悸,不过言辞中却把自己放在了肩负人族大义的层面,更把修真者的狠戾乖张描述的淋漓尽致。
在他的讲述中,今次北来犯境的修真者中竟有两名大能境修士,两人带来的那些高手更是个个悍不畏死,以至于今次前去讨伐的闲云观修士身陨了百多人。
之后龚晁又把自己与轩辕重明的大战细节详说了一遍,还说若非有他带着莲隐宗高手拼死保护,那些受伤的闲云观修士没有一个能活,至于聂凤鸣与袁华的相助以及“惊云刃”的补天之举则是几句带过。
待想到了自家身陨的那二十几个高手时,龚晁的神情一阵黯然,玄衣聂婉娘与聂凤鸣、袁华自然也是一脸的哀色,毕竟闲云观在此役之中可是“折损”了百多位高手的。
对于龚晁的话,迟问道与韩建平虽然并未全信,却也免不了各自心惊,龚晁为人狡侩势利,连他都在与修真者的交锋中受了重创,再加上莲隐宗精锐尽皆葬身无尽海中,此役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几人闲话一阵之后,玄衣聂婉娘告罪一声,便与聂凤鸣一同折返了闲云观,至于擎云山这边,则交由袁华相陪。
龚晁因觉无颜面对掌教师兄,于是决定留在此地将养几日,待伤势稍有好转,再独自折返北地,迟问道与韩建平自然好言相慰,所为的则是探听出更多细节,以便从中分析出有用的信息。
袁华也乐得如此,任凭龚晁口若悬河,他则不时从旁补充几句,将整场大战的画面勾勒的更加鲜明一些。
......
无尽海中的旷世大战几乎没有对天南百姓造成什么影响,如果非说有的话,就是凝碧弯中近来海浪颇大,已至于小渔船难以入海。
事关政绩考评,地方官如何敢不上心?一封请求朝廷出手平定海波的奏折半日之内传入上京城,当晚就有皇家供奉院修士披星戴月而来,天南国的政令之通畅,由此可见一斑。
第二百六十八章 观中趣事
晚云似火,熏风拂过柳梢,蛙声起时,鸟雀栖上枝头,又到了牛家村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庄户们如今虽说已经泰半不需要以凶兽精肉锻体筑基了,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却没人愿意改变,此时肉香一起,自然又往饭堂聚集。
而那些刚刚开始修行的皮猴子们则是因为没有选择,不得不一边听着程家奶奶的数落,一边大口咀嚼着酥烂的肉块。
因为柴家极为霸道地占下了苏凝碧母女,程婶子的大好厨艺终于又有了用武之地,不过对于这些平日里看不上她大锅炖肉的村中子弟则是没什么好脸色。
抬头看了一眼柴家人所在的那座灵峰,程婶子就羡慕的不得了,程石与柴斐同日大婚,可是人家的儿媳如今已经怀有身孕,而自家的儿媳却仍然在外奔波,这是个什么道理?
“哼!最可气的还是自家石头,前几日居然打算只身前往北荒去拜会一个没名堂的炼器宗师,好在被他师父给一脚踹了回来,不然说不定又要耽搁多长时间。”程婶子心中恨恨。
都知道程婶子最近脾气暴躁的厉害,因此众人全都陪着小心,就连说话都是尽捡好听的说,生恐一个不好挨上一饭勺。
程婶子手头那些铲子、菜刀等物看着寻常,实则却是成套的玄阶灵宝,听说是程石为了讨好自己的老娘而特意锻造的,当世绝无仅有!
......
睡眼惺忪的灵聪兽大大地打了个哈气,瞄了一眼正在与卫九幽说话的纪烟岚,见后者今日似乎没有逼迫自己修习《异兽锻魂诀》的意思,这才团着身子继续装睡。
跑是不敢跑的,只要一想到“画影龙雀”的威力,灵聪大爷就免不了一阵胆寒,那个名为“黔长耳”的倔驴根本没安好心,给的什么破法诀,修炼起来头痛的要死!
当日纪烟岚从倔驴那里用灵酒换来的《异兽锻魂诀》,的确是一种可供灵兽修习的绝佳法门,就连陈景云看了都大加赞赏,说是妙法天成、万古难寻!
只是这法诀好虽好,却对灵兽的血脉与先天神魂有着极高的要求,闲云观的几只灵宠里面,除了灵聪兽外也只有小鲲鹏可以修习。
暴猿与四首龙蜥外加后来的白猿虽也灵智不俗,但却受限于血脉、神魂,若是一旦修炼此法,定是个头颅爆裂的下场。
纪烟岚对此早有预料,那头倔驴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跟了天机老人这么多年,怎会少了花花肠子?想来是料定当世少有灵兽可以满足《异兽锻魂诀》的修行要求,这才会假装大方。
若是再往深处想时,那位长耳仙尊未尝没有借机试探闲云观底蕴的想法,若是灵聪兽因为修习这篇锻魂诀而死,估计陈景云都会被其轻视。
修改功法乃是陈观主的拿手本事,他有《黄庭经》在手,自然可以高屋建瓴,再加上本身造化境强者的修为与眼界,去伪存真不过小事尔,只是这一下却苦了灵聪大爷。
小鲲鹏实力太弱,暂时还用不到锤炼神魂,灵聪兽所修功法却是脱胎于《九转小黄庭》,胖东西如今已经修到了内外圆融的境界,只需先天神魂再得寸进,立时便可脱胎换骨!
灵聪兽也因此被纪烟岚亲自管束起来,别说跑出去撒欢了,就算得个囫囵好觉都难,听说这种日子一直要持续到它能口吐人言才算完。
至于其余三只灵宠,自然也有功法灌输,陈景云自《异兽锻魂诀》中截取了一些淬炼血脉、温养神魂的手段,也够暴猿它们修炼个几百年的了。
......
今日闲极无聊,小大人一样的聂谪尘便带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师侄岳三斤一同去寻师祖的晦气,说好了今日一同到绝域荒漠里面钓沙蝎的!
岳三斤如今已经正式拜入袁华一脉,乃是实打实的闲云观五代亲传弟子,因为师父孟不同整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师祖此时又不在山中,于是便被聂婉娘塞到了陈景云这里。
陈观主对此大为恼火,但又无可奈何,再想到彭逍的弟子此刻犹在襁褓之中,柴斐的孩儿也将出世,他便觉得一阵阵的头疼,听聂婉娘的意思,那两个小东西将来也要放在他的身边。
今日原本打算在鸣潭边上品茗赏月的,却不意被聂谪尘与岳三斤搅扰了兴致,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要带他们去钓沙蝎啊?那东西虽然美味,但是料理起来却有些麻烦。
“嘿嘿!师祖,您前日喝的高兴,说是要带我去见识一下房子那么大的沙蝎,三斤当时也在旁边,您老人家不会赖账吧?”聂凤鸣嘿嘿笑道。
见小师叔如此说,岳三斤自然是连连点头,一边替祖师揉捏肩膀,一边故作渴盼地道:“当年随着父亲四方行医之时,我也曾经有幸吃过一回油炸蝎子,那滋味,实在令人难忘!”
“哈哈!小三斤,这你就没见识了,你师叔我半个月前还烤过一条四尺来长的铁背大蜈蚣呢,那滋味——!”
“小师叔威武!下次再有这样的好处可一定要带上我呀!”
“那是自然!”......
被两个吸溜着口水的小辈烦的不行,陈景云只得坐起身来,笑骂道:“两个欠揍的小猢狲!整日里就知道往嘴里抓挠!罢了、罢了!谪尘,去把你彭公公喊来,也只有他的手艺才配得上千年蝎王。”
闻听此言,聂谪尘与岳三斤立时欢呼起来,前者急吼吼地去寻彭仇,后者则被打发到纪烟岚那里去讨要瑶华琼浆。
伏牛山上下哪个不是明察秋毫之人?见此情形皆不由会心一笑,当然了,其中也不乏诸如季灵、柴斐这样食指大动,匆忙赶过来凑热闹的。
聂婉娘原本还想到师父这里禀报一些事情,见状只得作罢,又见彭逍与孟不同满眼的期盼之意,于是笑着摆了摆手,算是允了二人的心中所想。
彭仇本来是要走一遭上京城的,听说皇家武院里面又出了两个不错的苗子,需要前去印证一番,若那两个学子真的资质不俗,他就要做主将之收归田帧与南宫恙门下。
田帧与南宫恙今次功劳不小,更是得赐“圣莲造化丹”,两人此时正在固本培元、修养恢复,刚好借着难得的闲暇时间教导弟子。
只是姬桓现在把武院弟子看的极严,连无果、田帧等人的面子都不给了,非得彭仇亲自出马才能“虎口夺食”。
此时得了观主的召唤,彭仇只得暂缓行程,待他来到鸣潭处时,正好瞧见肥猪一样的灵聪兽被陈观主一脚踹入鸣潭。
第二百六十九章 闲歌泛西行
一众徒子徒孙围在膝前承欢,陈观主想发脾气都难,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再抬头瞥一眼灵猿子的陵寝方向,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随着年纪与修为的增长,季灵已经不复当年的跳脱,负手立在师父身后,笑吟吟地看着彭遥与姬倾城替师祖捏肩捶背,眼中神采迷离似在追忆。
估计是颛月峰上近来伙食太好的缘故,柴斐本就圆滚滚的身形眼瞅着又胖了一圈,虽然被师父师娘还有大师姐训斥了几回,他却固执地认为这样的身材才是好的,至少抗揍一些。
此时柴斐正与彭逍、孟不同三人品评几枚水生灵果,一盘无名灵果晶莹润泽,大如龙眼,是余骨依托地脉灵泉新进培植出的佳品。
余骨见六师兄与两个师侄吃的开心,便又从纳戒中取出了十几枚灵果添在盘中,姬倾城最有眼色,忙挑其中最大的一枚送到师祖嘴里。
陈景云笑骂柴斐一句,之后对余骨道:“小骨是个好姑娘,不像你那小气师父,恨不得把些没用的家当全都藏到土里,不过这些果子对你裨益最大,以后不许随便分给这些馋鬼了!”
对于余骨来说,闲云师叔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要比师父舜易的话管用多了,闻言连忙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瞧了柴斐等人一眼,之后一把夺过玉盘,将其中的灵果又都收了回去。
见此情形,陈景云不由哈哈大笑,指着余骨对众人道:“看见没,这才是咱们闲云观弟子该有的样子!”
众人闻言尽皆哄然大笑,倒把余骨笑的有些不知所措,想想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于是学着聂婉娘教训人时的样子,哼道:“近来新得一法,正缺试手之人!”
潭边众人见她将聂婉娘的神情语气学的惟妙惟肖,皆不由竖起了大拇指,彭逍等人更是连连奉承,把余骨夸的是眉开眼笑。
笑闹一阵之后,前去讨要灵酒的岳三斤终于抱着一个老大的坛子纵跃而来,陈景云寻思了一下,对着不愿从鸣潭里出来的灵聪兽道:
“既然是出游西域,那就把四首和暴猿带上,两个憨货在秘境里面憋闷的太久,也该出来放放风了,顺带还能充充场面。”
灵聪兽得了吩咐,连忙一头扎进造化秘境,不片刻就把两个庞然大物带了出来。
四首龙蜥这些年一直在疯长,原来十丈高下的身躯此时已经长到了不下三十丈,双翼一展更是遮天蔽日,暴猿同样身形巨大,二十来丈的身躯裹在一团黑漆漆的妖云当中,远远看着就如一尊上古妖神一般。
“昂——!”
“吼——!”
两声似能穿云裂空的长啸震的人耳膜生疼,灵聪兽近来脾气暴躁,一见两个跟班竟在自己面前耍起了威风,于是上去就是两爪子。
四首龙蜥与暴猿可不敢去捋自家老大的虎须,挨揍之后立时低眉顺目,再不敢胡乱嘶吼,样子着实好笑。
众人将不愿挪窝的陈观主连同软塌一起抬上了四首龙蜥宽阔的脊背,之后不待吩咐,素会讨好的四首魔物便已挥动巨翅,向着西方无声掠去。
聂谪尘最喜灵聪兽,于是舍了众人,转而跳到了胖东西的背上,胖东西难得可以出去撒欢,肋下光翼一震,便已化作七彩流光破空走了。
云气渺渺,星月随行,彭大先生难掩心中的畅快之意,于是搜肠刮肚欲要赋诗一首,岂料还没等他开口,却听陈观主懒洋洋地吟道:“星月照云影,闲歌泛西行。乘龙御风千山渡,心远天地轻。”
这词也算是合辙押韵,但是彭大先生总觉得里面有些猫腻,空落落的没个跟脚,说是凑字吧,又不像,反正是别扭。
一众不修文华的闲云观亲传可没有彭仇这样的感受,除了拍手称叹就是大声逢迎,反正是凑热闹,细思作甚?
陈景云是何许人,对于彭仇的反应只是一笑置之,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多了去了,又岂是彭仇这样的庸才可以企及的?夏虫不可语冰,还是自己教出来的徒子徒孙知情识趣。
四首龙蜥遁速极快,盏茶功夫便已来在了上京城左近,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也足够引起迟问道与韩建平的注意了。
虽然窥不透四首龙蜥背上的情形,不过两人不是傻子,闲云观里虽然高人不少,但是能够做到道韵护体、万念不侵的怕也只有陈景云了。
“掌教师兄,闲云子的奸猾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西荒那边恐怕出了什么大变故,否则他也不会亲身驾临,我看咱们还是折返北荒吧,免得步了莲隐宗的后尘。”
见韩建平说的郑重,迟问道思虑一阵,传音回道:“也罢,在这边耗着也只是徒增风险,还不如谋定而后动,再说师尊那里也有交代,你我不可忤逆。”
伤势稍有好转的龚晁自然也有推断,眼见着那道七彩流光和两团庞大的黑影倏忽间消失在了天尽头,不禁满心狐疑地对袁华道:“袁少兄,不知令师因何突兀西去,莫不是魔族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袁华见问哈哈一笑,回道:“贫道的分身不在宗门,因此不知详情,不过看家师此次出行的阵势,估计是受了小辈们的蛊惑,带着他们四处游玩去了。”
听了袁华的回答,龚晁心中冷笑连连,暗道:“好个袁华小儿,这样拙劣的借口亏你说得出来!闲云子虽然为人粗鄙,行事却也高深莫测,此番西去定有所图。”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却道:“令师乃是逍遥散仙,自然可以随心所欲,可叹我等俗人,终其一生怕也难有此等畅意,贫道疗伤几日,自觉已无大碍,这便告辞了。”
迟问道与韩建平此时也已来在近前,听了龚晁之言,知他同样看出了事情不对,深恐自己再受牵连,因此起了退避之意。
见迟问道与韩建平也来辞行,袁华自是极力挽留,还说绝域荒漠那边景致奇异,欲邀三位道友同去观赏一番。
迟、韩、龚三人如何会中了这般粗浅的算计?你闲云观所处乃是四战之地,如今南海方平,又要拉上我等去与魔族争锋?做梦!
心中骂声连连,口中皆言去意已决,袁华无奈,只得力邀三人再往伏牛山一叙,却依旧被三人婉言拒绝。
眼见着一片遁云向北而去,片刻失了踪迹,孤身立在崖边的袁华不禁嗤笑出声,而后喃喃自语道:“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何必急着惊走这些客人呢?”
第二百七十章 无心插柳
既然说了要“闲倚云头钓沙蝎”,那么该有的讲究就不能少,四首龙蜥与暴猿因为收敛不住身上的气机,便被陈景云撵的老远,任两个庞然大物自去耍子。
其余一应血食也不能少,沙蝎凶残好杀,最喜新鲜血肉,陈景云便以紫玉文竹充作钓竿、以星云流光搓成丝线,再将那些灵兽精肉穿在陨心炼制的弯钩上,一套钓具这就成了。
柴斐等人对他的炼器手段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见状连忙上前讨要,陈景云自然不能厚此薄彼,片刻之后便已人手一根钓竿。
这样奇妙的经历莫说是初入门墙的岳三斤觉得新鲜,就连季灵、柴斐等人也都没有经历过,因此都觉有趣,众皆静气凝神,只等沙蝎上钩。
聂谪尘最是兴奋,虽然不敢大声言语,但是却把钓饵甩的最远,不时搓动一下两只小胖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如此等待了盏茶功夫,就在聂谪尘与岳三斤急的抓耳挠腮之际,原本静谧荒凉的沙丘上忽地有了动静,却见一道道隆起的沙痕由远及近,声势看着不小。
之后的事情就有意思了,钓饵悬在半空十丈来高,只有那些生得粗壮、体型巨大的沙蝎才能蹿到这样的高度,一旦咬到精肉,那便抵死不放,挣扎间更是“吱吱”乱叫,引得场面一片混乱。
岳三斤的修为还不足以降服一只一丈来长的巨蝎,脸红脖子粗的一通拉拽,终究还是立身不稳,若不是聂谪尘将他的钓竿接住,这小子怕是要被扯下云头。
陈观主的目的可不是下方这些俗物,搭眼一瞅,便瞧出远处那座大沙包里藏着一只蝎王,于是一甩手中钓竿,星云丝线立时延展而出,之后再一抖手,那只足有七八丈长的巨大沙蝎就被拽上了半空。
“师祖耍赖!”
看了一眼自己的猎物,再看一眼师祖的那只,原本还在得意洋洋的聂谪尘立时垮下了小脸,大叫一声便去抢夺陈景云手中的钓竿。
陈观主见状哈哈大笑,左右手相互交换,就是不让徒孙如愿,季灵等人看了这般情景,皆不由会心一笑。
彭仇最是自觉,虽然已经很多年不曾亲自料理吃食,但是当年练就的手艺却是一点也没忘记,烹调用具也都一直随身带着,因此只用了大半个时辰,那只长相狰狞的蝎王就已经成了众人的盘中餐。
凶蝎佐酒话当年,惹得惊声一片。
第一次南北交锋并非斗力,运筹帷幄之下,终以闲云观暗中全胜而告终,陈观主此刻志得意满,却不愿徒子徒孙生出轻敌之心,于是便将他从天机老人那里听来的上古秘闻拣些有趣的娓娓道来。
他又是个口才了得的,再把自己的一些设想掺在其中,竟叫众人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奇妙感觉,直恨自己生不逢时,没办法参与到那一场场波澜壮阔的上古大战之中。
子时前后,两道遁光自东而来,却是一直在上京城中借着皇道龙气掩藏自己气机的舜易,以及手头无事的袁华寻了过来。
口中嚼着焦黄酥脆的蝎王肉,再灌一口灵酒入腹,心中大感满足的舜易嘴里埋怨道:“你们在外面搅风搅雨,却把老龙关在皇城中动弹不得,今日有这般好的吃食竟也不知道相邀一声,嗝——!真是气煞我也!”
陈景云最喜与舜易斗嘴,哼道:“不知道是谁一直霸着皇宫最好的宫殿不愿挪窝?天机老人早已离开,老哥若想走时,迟问道之流想必还察觉不了吧。”
舜易闻言讪笑,他乃上古真龙,身在皇宫自是周身舒畅,姬桓对他更是下了血本,美酒佳肴可谓敞开了供应,舜易吃人嘴短,只得耐着性子坐镇皇城,直到今日迟问道等人离开,他才不再逗留。
又自相互调侃几句之后,舜易忽地想起一事,言道:“当日老夫曾经借着气运金龙的龙目,窥破了迟问道与韩建平的算计,他二人既已离去,想必不日就会有北荒之人前来祸国乱政。”
“哈哈哈!堂堂北荒大能不修德行不说,居然还要施展此等鸡零狗碎的小手段,真是令人不齿,此事无妨,姬桓那小子素来面厚心黑,该能应对自如。”
一旁的姬倾城眼珠一转,主动请缨道:“师祖,倾城近来从老祖宗那里习得了几样小巧手段,正愁无处施展,不若到京师小住数月。”
姬倾城口中的老祖宗自然就是卫九幽,上古噬魂宗的法门无不涉及神魂,看来这丫头已经动了真火,要让来人生死两难。
在徒孙的额头轻拍了一下,陈景云笑骂道:“臭丫头想的倒美!这阵子就留在师祖身边潜修,少去蹚皇城里的那一滩浑水,师祖还要替你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免得你被皇道气运牵绊太深。”
师祖发话了,姬倾城只得点头应诺,想想又觉得不放心,于是决定回山之后说动何弃我,有他在皇宫里面陪着父亲,那才真是高枕无忧。
就在众人一边观星赏月一边听着陈景云与舜易谈古论今之际,两人的话音忽地戛然而止,袁华等人心知有异,便也纷纷催动识念探查周遭。
“小四,四首和暴猿那边已经与魔族修士交上手了,你带灵聪过去驰援,记得留个活口回去报信,否则接下来的戏就不好唱了。”
袁华闻言起身便走,心道:“就知道师父此行绝不只是为了惊走迟问道等人,想来是天心有感,这才带着众人来此迎敌。”
一听说自己的两个跟班正在与敌交手,灵聪兽大大的眼睛里立时凶芒暴涨,一个纵跃跳上高空,双翼猛振两下,去势居然不比袁华慢上多少。
舜易同样心中讶异,他可不会如柴斐等人一样,认为陈景云有此未卜先知的本事乃是理所当然,遂疑惑道:“老弟的天心妙法何时修到了这般境界?”
陈景云见问不禁得意大笑,他虽身负造化天心妙法,但还没有身化天目、巡查万方的本事,此次惊走迟问道等人倒是有意为之,哪里料到竟有魔族高手欲要越界?
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老魔敢把爪牙伸向天南国,如今的闲云观可谓如日中天,对于西荒魔族根本不用在乎太多,伸头斩头、伸手剁手才是正理,否则何以立威?
第二百七十一章 问心法阵
有袁华和灵聪兽在场,等闲对付一两个魔族大能还是不在话下的,何况今次想要越界的魔族修士里面,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两个半步魔神境。
暴猿与四首龙蜥原本也能轻松对付这十几个魔头,怎奈两个大块头的脑子不太灵光,在发觉几个对手的周身气机竟与天南人族无异后,心中难免有些顾忌,生恐一个不好杀错了人,在主子那里不好交代。
两个领头的魔修也是满脸的苦涩,没想到魔族上下准备已久的一个计划,尚未开始便已糟逢变故,那两个庞然大物已经难以对付了,这怎么还来了一位人族大能呢?
他们易戎一族生就独特,善能模仿别族气机,乃是钰阙魔皇座下最为神秘的一支部曲,平素所行的也都是暗探、刺杀之类的勾当。
今次钰阙魔皇亲自主持移灵法阵,为的就是让这一队易戎族魔修彻底洗去一身魔气,进而融入天南国,以求能够打入闲云观内部,更是不许魔族大能前来护送,为的就是不留蛛丝马迹。
怎奈苍天不予、圣魔不佑,大好的筹谋尚未施展,众魔便在绝域荒漠中遇上了东游西逛的暴猿与四首,成可谓出师未捷、满腹苦楚。
斗法的场面不必细说,不外乎灵聪兽大展神威,众魔修丢盔卸甲,反正袁华是没有出手的兴趣,嘱咐胖东西留下活口后,他便懒洋洋地坐在四首龙蜥背上看热闹。
原本只想留下一个活口的,毕竟自家师父方才曾有交代,但是袁华在见了这队古怪的魔族修士之后,忽地有了别的打算,眼见着战局已定,便挥手在这些魔族身上施了法禁,而后施施然打道回府。
......
凄风冷月苍凉孤寂,正与云台上的安逸祥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待见到弟子竟将一众魔族尽数擒回后,陈观主笑骂袁华道:“就你不安分!原本大张旗鼓的在此地等着西荒魔头送上门来即可,怎么偏要使些小心思?罢了,此事就交到你的手上吧。”
袁华嘿嘿讪笑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的性子您岂不知?但凡能用计谋解决的事情,总想少花些力气,而且老祖宗那里也有控魂之法,这些魔头若是驱使得当,应该能有大用。”
陈景云闻言哈哈大笑,指着袁华,对季灵、柴斐、余骨三人道:“以后凡事多学学你们四师兄,需知世事如棋局,落子难有悔,合该多看几步才能从容应对,若能落一子而之全局,那才无忧。”
见几个弟子躬声应诺,又对彭逍等人道:“你们几个也是一样,咱们闲云观人丁不旺,你等将来都要继承长辈们的道统,因此也要常省己身,不可整日胡闹,特别是逍儿,既然身为少宗主,担当就应更多一些。”
见师祖一脸正色,几个小的不由心下一突,连忙伏地行礼大声应承,五代弟子岳三斤也忙拜倒在小师叔聂谪尘身后,暗道:
“老祖师说的是!我盘土灵峰乃是一脉单传,只看师父现今整日忙碌的样子,自己将来怕也难免如此,因此需得趁着师父还没撂挑子之前赶紧提升修为才是!”
一旁的舜易最喜见到这种满门和顺的场面,在闲云观待的越久,老龙心中的牵绊也就越多,但是他却乐在其中,认为这才是修者该有的样子,其余三族修士皆不足论。
瞧了一眼正盯着剩下的蝎肉暗吞口水的余骨,舜易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傻徒弟修行资质倒是不俗,心机上却不如何出挑,也只有在伏牛山上才能过的如此舒心。
借机提点了徒子徒孙几句之后,见东天已经放亮,陈景云便动了归心,之前答应聂婉娘要在山中设下一座“问心法阵”,也好借此简拔宗门武修,岂料这一耽搁,不觉竟已过了数年。
如今酒足饭饱,今日又在亲身讲古之时有感于上古顶级宗门的强盛,于是动了布阵传道之心,宗门多些高手总是好的,只要亲传一脉薪火相传,不信哪个敢起阋墙之心。
那十几个被袁华擒回的魔族修士此刻已是两股战战、抖如筛糠,众魔认命一般地聚成一团,极目西望时,更有魔头泪满衣襟,实是前路何茫茫,生死难预料。
......
要说这“问心法阵”玄奇归玄奇,但是以聂婉娘此时的阵道修为,想要立阵也并非难事,之所以非要劳动陈观主,却是看中了自家师父的造化天心妙意。
有陈观主亲自动手,此阵自然妙用更多,非但要能探明门下武修的心性,更要充作八转境修士的锻心之所,至于别的用途嘛,则是只有亲传一脉才能知晓,聂婉娘不是滥好人,可不知道什么叫大公无私。
待得知圣武尊将要演法布阵之后,伏牛山后山立时人满为患,特别是那些已经在六转境上止步许久,却苦于功劳不够,无法得传七转境功法的中阶武修。
事实证明,陈观主不出手时还则罢了,一旦出手便绝不让人失望,明明是挥手可就的一次布阵,却被他有意无意地弄成了一场传道盛会。
从太极、两仪、三才、四象到九宫、八卦、天罡、地煞,从龟蛇养气、御外嘘吸到神庐玉池、玄关幽阙,再从方寸盖藏、绛宫重楼讲到了紫府明堂、黄庭要义......
就这样起手间异象叠生,谈吐间天地随附,如此足足过了半日光景,他才按下阵眼、固了阵基,竟然是将自身所悟的阵道法门硬生生地融进了《九转小黄庭》的修行当中!
此时再看观礼众人,老龙舜易目瞪口呆,卫九幽神色难明,纪烟岚眉开眼笑,聂婉娘沉心参详,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也都听得是如痴如醉。
只是可惜了犹在七转境徘徊的季灵等人,虽然也有所悟,但却所得不多,至于六转境以下的一众闲云观武修,初时尚能听懂一二,到后来便都成了鸭子听雷,只剩下了一脸的茫然。
“问心法阵”即成,陈景云心中无悲无喜,口诵一偈:“天心忽有感,至道自不旁。顺逆有乾坤,一梦叹黄粱。”而后青衫一摆,人已回归了草庐,想是今日的随心之举,令他也有所悟。
舜易的目光不在“问心法阵”之上,而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景云,直到青衣观主缓步进了草庐,这老龙才慨然叹道:“万载寂寂,忽闻惊雷,古之天骄亦不能及,老朽何其幸哉,竟能与之为友。”
一直神色难明的卫九幽同样幽幽一叹,言道:“若非知道景云乃是土生土长的牛家村人,老婆子决计要把噬魂宗秘典所载的‘真仙临凡’一事安在他的身上。”
言罢转头对纪烟岚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好命,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能寻到这般资质绝代且还深情重义的道侣。”
纪烟岚闻言笑而不语,邀着舜易与卫九幽一同行往“混沌琉璃树”下小酌,今日陈景云布阵之时竟有所感,相信离他心心念念的《黄庭元功》将会更进一步,而她身为道侣,自然是不胜欢喜。
第二百七十二章 四方云动
“问心法阵”即成,伏牛山上下欢声一片,问心者,映照无我、直指本性真如,众人所修皆为武法,心志上自不会差,又都自认为对宗门绝无二心,如今机缘在前,怎不欢欣雀跃?
彭逍、彭遥与孟不同、姬倾城四人得了聂婉娘的首肯,忙一头钻入阵中,阵中灵光氤氲如织,片刻失了几人的踪影,一炷香后,却是彭逍当先破阵而出。
左右看了一眼,见师弟师妹尚未出阵,一脸感慨之色的彭逍来在了聂婉娘身前,躬身拜道:“弟子早前顽心未褪,常惹师父生气,此番借着法阵之力回首过往,才知师父与师叔们的不易。”
抬手拂起了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英武弟子,聂婉娘含笑言道:“既已明心见性,那便沉心修行一阵,观中琐事不必理会,自有你的一众师叔们打理。”
彭逍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做了个罗圈揖,聂凤鸣等人见状尽皆抚掌笑骂,皆道彭逍这臭小子不愧是闲云观四代首徒,宗门日后交于他手,定能发扬光大。
又过片刻,孟不同与彭遥、姬倾城三人也都相继破阵而出,三人的神情与彭逍大同小异,都是感怀中带着几分兴奋,眼底也都蕴着一点清明。
对于修士来说,提升心境与巩固根基可说是同等重要,安排弟子和师侄们同去造化秘境闭关之后,聂婉娘也觉自己今日所获不小,交代一声之后,便也闭关悟道去了。
聂凤鸣与程石、袁华相视苦笑,季灵、柴斐等人入阵明心之后想必也要闭关一阵,大师姐又跟师父一样做起了甩手掌柜,一应宗门事务自然就要落在他们三个的头上。
......
与闲云观这边的喜气洋洋不同,当修真者北来犯境,而后引得闲云观悍然出手,并于无尽海一役中灭杀了数百修真者,且还耗死了一位修真大能的消息传扬出去之后,妖、魔两族连同北荒修仙界再次地动山摇。
什么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便是了。
先前北荒中州四大宗门联袂南来,远在东荒的妖神绝与妖神启兄妹着实为闲云观捏了一把冷汗,妖神启更是力主点齐天梧山一系的妖族老祖坐镇天堑山,一旦闲云观一方落了下风,己方也好襄助一二。
不过她的这个提议却被妖神绝以东荒不稳、妖族不易插手人族事务为由给拒绝了,虽然陈景云对他的恩情比天还大,但是妖神绝身为妖族双尊之一,所思所想到底与其胞妹不同。
非是妖神绝天性凉薄,而是现如今妖凤一族与叱虎一族已经有了争端的先兆,且在三族大势面前,恩义与私交皆需放在一边,若是闲云观与北荒四宗来个两败俱伤,那才是妖族之福。
叱虎一族自然也对人族内讧乐见其成,族长白丛风更是聚兵盘云山外,为的就是牵制天梧山一系的妖族大能,使其不敢西去驰援,直到发觉妖神绝确实没有襄助闲云观之心后,这才罢了。
待到后来闲云门徒于大苍山中会武北荒群雄,且聂凤鸣与程石、袁华三人一战成名之后,包括天梧山一系在内的妖族大能尽皆愕然色变,唯有妖神启仰天大笑三声,直笑的妖神绝几乎无地自容。
事情到了最后,就连白丛风都再难稳坐旁观,却是妖族隐在北荒的探子传回消息,言说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折翼而归,南去高手十不存一,天机阁虽然好些,但是门下修士也都个个重伤。
这则消息一经传开,妖族高层一片哗然,群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因何有天机老人亲自从旁坐镇,北荒三大宗门仍会损兵折将?
为了此事,白丛风还亲来天梧山拜会,想从妖神绝兄妹口中知晓内中详情,妖神启对他自是冷漠待之,妖神绝则是借题发挥,指摘白丛风今次的陈兵之举。
之后的秘议妖神启并未参加,因此不知道自家兄长与白丛风到底筹谋了些什么,她如今隐心已起,倒对族中事务越发的不在意了,只是每日里守着一座山谷优游度日。
岂料好日子没过几天,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便又传到了妖神启的耳中,却是新进大能境的聂凤鸣与袁华带人在无尽海中屠灭了一众北来犯境的修真者!
此役战况之烈可谓千年未有,非但灭杀了一名修真大能,就连前去助阵的莲隐宗龚晁都险些身陨在九天风劫之下,其门下高手更是一个没剩,听说战到最后,数百名修真者居然只有一人逃脱!
先不说初入大能境的聂、袁二人是如何斩杀一位修真大能的,单说这万年以来,三族纷争就只在东、西、北三家,如今早已远遁海外的修真者居然再次现世,这其中的征兆,想必当世智者皆有论断。
“还真是多事之秋呀!大势之下,自己也不过是一只稍大些的蝼蚁,到时候也去学学那螳臂当车,怎也要替他出些力的。
咯咯!原以为他会顾念与文琛的情分,放过那些莲隐宗高手的,不对,此番布局怕是未必出自他手,闲云观呐,还真是人才济济......”
妖神启手捻灵花痴望斜阳,心中的念头却是一个接着一个。
......
西荒魔族倒是没有妖族那边的勾心斗角,随着一个个消息的传回,无法探知内情的钰阙魔皇只得提前动用了易戎一族。
岂料易戎族魔修运气太差,还没踏足天南国疆域,便已尽数被擒,又因为被擒住的魔头们寄在族中的魂烛尚未熄灭,一众魔族大能竟然不知道好端端的计划已经落空。
若论心机智慧,钰阙魔皇自然不差,否则又如何凭着一己之力一统西荒?待得知数百名修真者在无尽海中全军覆没之后,她便开始将心力大半投在天南国那边。
天元之地古时便是四战之地,如今乱世将临,起点也必是如今的天南国,虽然只是一种假想与猜测,但是钰阙魔皇却无比的笃定,同时也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隐在心底。
自从禹忘生身陨于陈景云之手以后,一众魔族大能早已枕戈待旦,如今得了钰阙魔皇的瑜令,无不倾力抽调族中精锐,并将之布在绝域荒漠边缘,只待天时一到,便要挥师东进、浑水摸鱼!
一众老魔之中,只有与闲云观打交道最多的魔克礼极为克制,就算明知道可以沟通圣魔真灵的钰阙魔皇不会有错,他却固执地认为西荒魔族此时不易擅动,更是约束族中子弟不许冒然东进。
钰阙魔皇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其它魔族大能则是明里暗里的讥讽魔克礼,说他是被闲云子给吓破了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推敲
北荒中州,莲隐宗。
自从在陈景云手中讨得了半截盘土灵峰之后,志得意满的文琛便将原本的妙莲峰道场来了个大搬家,灵园、药庐一样不少,一众妙莲峰修士具都安置在了灵峰上面。
阎覆水等人对此无可奈何,不是没有打过这座盘土灵峰的主意,但是文琛在这件事上竟然丝毫不让,莫说是将灵峰献予宗门了,旁人便是想要登峰一游都难。
事情到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都知道文琛近来脾气不好,因此就连阎覆水都不愿意去触他的霉头,想想也是,莲隐宗此番不顾情面,竟与其余三大宗门同去天南,却叫文琛如何面对老友?
随着一个个足以让人惊掉下巴的消息传回,阎覆水等人后悔之余,就更加不敢招惹文琛,早前谁曾想过闲云观中竟能再出三位大能?又有谁能想到花醉月居然不敌聂婉娘?
若再加上隐在闲云观后山上的那位上古噬魂宗老祖,闲云观中如今已经有了七位人族大能,单就高端战力而言,莲隐宗怕已不是对手,更何况文琛于此事上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待到紫极魔宗、遁世仙府与天机阁相继损兵折将的消息传回了北荒之后,莲隐宗高层无不暗自捏了一把汗,不过事情的转机也在这里,龚晁一行非但无惊无险且还所获颇丰,这里面说不得就有闲云观的照拂。
因为心中有了这样的揣测,阎覆水与花醉月、百里尘舒再看那座宛若天上宫阙一般的盘土灵峰时,嫉妒之余也不禁暗自庆幸,只要有文琛在,闲云观与莲隐宗终究不会交恶。
岂料没等一众莲隐宗高层舒心几日,拖着伤体的龚晁却在迟问道与韩建平的护送下黯然归宗,修真者渡海北来,并于无尽海中与闲云观修士死战一场的消息也随之传开。
惨呐!身为亲历大战之人,龚晁自然要将修真者说的凶狠异常,否则如何解释随他南去的二十几个门中高手全数身陨一事?
阎覆水痛心疾首,需知二十几个门人弟子里面,有半数是出自炽莲峰,但是看着一副好似死了亲爹模样,且还虚弱到了已经元神不稳的龚晁,他倒不知如何苛责。
送走了迟问道与韩建平后,百里尘舒看着一脸铁青的阎覆水,谏言道:“掌教师兄,依小妹看,不若便将此事大肆宣扬一番,我莲隐宗今次拼死抵御修真者北来,合该成为修仙界楷模。”
阎覆水闻言苦笑,扶起犹自跪在祖师像前请罪的龚晁,温声宽慰道:“师弟不必如此自责,你我毕竟不是神仙,又如何能够料到会有这种变数?你且安心养伤,切莫损了修为。”
言罢又对一直默不作声的文琛道:“悔不该不听师弟之言,如今得此恶果皆是为兄之过,事已至此,还请师弟倾力医治龚晁师弟,天下纷乱将至,咱们莲隐宗决不能再损实力。”
文琛苦笑一声,强自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拱手道:“掌教师兄放心,我这里尚有一枚‘回春造化丹’,此丹乃我老友闭关三十载倾力所成,便与造化宝药也只有一线之隔,龚晁师兄得此灵丹,伤势痊愈不过小事尔,说不得还能修为再进。”
众人闻言尽皆目露精光,龚晁更是激动的险些立足不稳,文琛口中的老友自然就是闲云子,连他都需要闭关三十载才能炼成的丹药该是何种品级!
阎覆水对文琛揖手一礼,而后正色道:“大事面前方见本心,文琛师弟心系宗门,为兄这里谢过了,这‘回春造化丹’关系重大,不知师弟共得几枚?”
扫了一眼目光灼灼的一众同门,文琛黯然一叹,自纳戒中摄出一个古朴丹瓶,言道:“此丹冠绝当世,若非相交莫逆,又怜我痴心丹道,我那老友是决计不会赠予的,便连同为挚友的昙鸾尊者都苦求不得,又哪里会有第二枚?”
阎覆水等人闻言又自动容,就连一直闭目不语的花醉月也不例外,龚晁此时小心地接过丹瓶,乍一打开瓶塞,一阵泛着药香的光晕瞬间扩散开来,殿中众人皆觉识海一阵清明。
深吸了一口丹气,龚晁只觉周身一轻,之后不敢怠慢,仰头便将那枚龙眼大小,且还蕴着层层灵韵的宝丹一口吐下,而后盘膝于地,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开始炼化起来。
感受着龚晁逐渐平稳的气息,阎覆水对百里尘舒吩咐道:“师妹,你且走一遭其余四大宗门,探一探他们几家对修真者现世的看法,再有便是召回许究,他是我莲隐宗大能,总在乙阙门逗留成何体统?”
眼见着百里尘舒领命而去,文琛与花醉月也都各回本峰,整个炽莲峰大殿中便只余下了来回踱步的阎覆水与急切炼化药性的龚晁。
......
方寸崖上灵植遍地,却是天机老人自天南归来之后,把他那座破药园的规模又扩大了好几倍,还别说,经过一番整治之后,通幽草庐周遭竟然多了些别样的意趣。
关于闲云观与修真者在无尽海中的那场大战,迟问道与韩建平已经做了详实的禀报,当听说修真者全军覆没,闲云观与莲隐宗同样损失惨重后,天机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那小子非但滑不留手、精于算计,更把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看的比什么都重,修真者此番北来犯境,却不正好踢到铁板?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没有亲自出手就已经算是顾及脸面了。”
见师尊如此评说,迟问道从旁言道:“师尊,今次除了咱们天机阁外,其余三大宗门可谓铩羽而归,弟子与师弟反复思量,觉得此事绝非巧合,怎奈推敲之下又毫无头绪。”
韩建平也道:“弟子以为,若是不看过程单以结果来论,此番北荒各宗折戟沉沙,闲云观从中受益,着实不得不令人心生怀疑。”
天机老人闻言点了点头,言道:“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确会引人生疑,怎奈天机混乱,为师亦难推衍,不过紫极魔宗今次得了一件了不得的魔门至宝,以闲云子的小气性子,若是事先知晓,恐怕绝难舍得。”
听闻紫极魔宗得了一件上古魔门至宝,迟问道不由目露精光,思虑一阵之后言道:“不想玄悲子等人竟然有此机缘,若是这样算下来,此番倒是紫极魔宗收获最大。”
一旁的韩建平同样陷入了沉思:“但凡至宝出世,哪一次不是伴着血雨腥风?紫极魔宗虽然身陨了一些门下高手,不过这个买卖却是赚大了,难道今次种种真的只是巧合?”
第二百七十四章 暗潮汹涌
随着莲隐宗的大肆宣扬,没过几日,修真者北来犯境,却被莲隐宗并同闲云观高手合力击溃一事便在修仙界中传得人尽皆知,到后来,就连世俗百姓都多有耳闻。
修真大能身死、天南修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传若非龚晁老祖带着莲隐宗高手拼死杀敌,最后甚至不惜亲身引来“九天风劫”,否则此役的结果犹未可知。
虽然看不惯莲隐宗借机提升声望的粗鄙手段,但是龚晁率众迎敌乃是不争的事实,门下二十几个高手身陨无尽海中同样做不得假,否则闲云观那边必会澄清此事,是以各大宗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与此同时,另有一则消息也在暗中迅速传播,所传不是别的,正是紫极魔宗得了一件上古魔门至宝之事。
此番四大宗门联袂南去,结果却各不相同,其中遁世仙府伤亡惨重,收获却只寥寥,莲隐宗亦是如此,即便后来赚到了不小的声望,亦难弥补偌大的损失。
而天机阁虽然伤了一众门人,可是毕竟捞了不少好处,紫极魔宗最是走运,有一件魔门至宝入手,什么损失也都足以弥补了。
......
缥缈归藏境,遁世隐仙踪。
遁世仙府,凌微阁中,风栖白一把捏碎了手中的传讯玉符,而后目光森冷地俯视脚下层云,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言道:“既然是天机阁那边放出的消息,此事必不会假,看来我之前的推断倒是错了。”
齐道痴同样面色阴沉,闻言回道:“本门隐在紫极魔宗的弟子早前传回消息,也说玄悲子自归宗之后便一直闭关不出,玄成子与玄坤子则是不顾伤势从旁护法,看来......”
“到底是上古魔门祖庭,给后人留下一件魔道至宝也在意料之中,可怜我遁世仙府虽然位列五大宗门,合宗上下却只有两件至宝,即便如此还要留下一件用以支撑‘遁世法阵’。”
见风栖白目露不甘之色,齐道痴也自一叹,宽言道:“若无掌教师兄辛苦支撑,咱们遁世仙府如何能在千年之前异军突起?又如何能在与四大宗门的争锋中不落下风?
见风栖白面色稍霁,齐道痴复又笑道:“如今紫极魔宗虽然再得至宝,却也被那迟问道给惦记上了,何况此事未必不是出自天机老人的授意,若真如此,那可就福祸难料了。”
风栖白闻言点头,瞥了一眼一直静坐一旁凝神倾听的风解语,吩咐道:“解语,你的境界之所以止步不前,非是资质不够,而是平素算计太多,少了沉心悟道,如今修真者再次现世,乱局或在旦夕,你需抓紧修行,以期早日迈入元神境。”
风解语巧笑嫣然,奉茶之后,言道:“祖父教训的是,只是孙女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祖父与齐长老解惑。”
见风栖白点头应允,风解语继续道:“孙女这些年对天南那边多有关注,自闲云子横空出世之后,先有纪烟岚以剑入道,后有聂婉娘参星悟道,如今又有聂、程、袁三人同入大能境界,他闲云观何德何能,因何能在百年之内连出五位大能?”
风栖白与齐道痴相视苦笑,前者道:“何止你对此事存疑,就连我与齐长老也是苦思不解,不过天机老人似乎知晓缘由,说是‘万载更迭,风云终将起自天元,此为定数。’”
这话不难理解,但是深究起来又让人觉得毫无头绪,风解语苦思无果,复又问道:
“祖父早前不是曾与紫极魔宗有过一个约定吗?玄悲子此时炼宝心切,想必无暇它顾,这宣扬闲云观富甲天下一事莫不是要落在咱们遁世仙府头上?”
想起高悬在闲云观上空的那六座旷世灵峰,便是见惯了天材地宝的风栖白与齐道痴也不禁心头一热,齐道痴道:
“宗主与我已经有了定计,咱们只需寻个恰当的时机,将那些影玉流传出去,到时候他闲云观想不成为众矢之的都难。”
风栖白道:“此事不必急在一时,今时不同往日,还需观望一阵,解语,前日紫极魔宗那边传来消息,说要派人前往天南国惑其君王,因恐过不了苍山法阵,想要借用你的那件‘纵地灵舟’。”
风解语闻言笑道:“有趣有趣!我这‘纵地灵舟’若是运使得当,想必可以瞒天过海,不若孙女也选一个天生媚骨之人送将过去,只需控魂得法,即便不成,也决计不会留下手尾。”
“你这丫头,怎么总爱掺和这些琐事?既然你也觉得此计可行,那便随你施为吧,切记不可耽搁了修行!”
“咯咯...!孙女谨遵法旨!”
......
八方风雨吹不透,闲云观里自在人。
却说当日布阵传道之后,陈观主只是沉心数日,便将一身的阵道感悟融入了武道法门当中,虽然相距《黄庭元功》现世依旧遥遥无期,但却令他寻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皆因世间万法无不衍自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动而阴阳现,如此五行方立万法始生,而《黄庭经》包罗万象总领万法,是为源头。
陈景云以《九转小黄庭》为主干,又有《造化天心妙术》充作枝叶,日后只需如同今次这般不断固本培元、添加肥料,灵台道种终将开花结果,到时返本归元,《黄庭元功》自成。
不过修为到了他如今的境界,若想再有所得时,需要的乃是类似今次这般水到渠成的顿悟,埋首闭关、吐息纳灵之类的苦功已是无用。
有了这样的明悟,陈景云便又恢复了懒散模样,眼见着门中修士争相入阵炼心,一些出类拔萃之人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头,陈观主自是志得意满笑声不断。
在他的心境感染下,整个闲云观里的气氛为之一松,众武修不解其中道理,只觉胸意舒畅之下似连突破瓶颈都容易了许多,聂凤鸣等人却是暗自啧舌,只觉自己的境界与师父相比犹自差了十万八千里。
陈观主既然得了空闲,便想起了当日聂婉娘与聂凤鸣自魔门祖庭废墟中寻回的那些“湮魔古灯”碎片,以造化灵力将之拼接之后,见古灯终究不全,不由心下叹息:“多好的灵宝!怎么就碎了呢?玄悲子真是该死!”
不过他的《造化天心妙术》到底不俗,在拖着程石摸索了几日之后,一盏被填了几处补丁的丑陋灯盏赫然现世,碧光照时,此灯功可显尘映微、照破虚实,可惜攻守之能却是半点皆无。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陈景云惋惜之余,便将灯盏投入“周天星斗大阵”之中,有了灵灯为辅,护宗大阵自是再添威能。
第二百七十五章 坐镇剑煌山
平静祥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半年的时间,闲云观得授七转境功法的武修已经达到了八十一人,此为数之极致,就连陈景云都觉得其中隐有玄机。
考虑到门中修行资源以及“混沌琉璃树”释放灵气的速度,聂婉娘只得暂停了外门传法一事,命一众门人弟子多积功勋,且“问心法阵”也再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了。
未得传法的六转境武修羡慕同门之余,倒也不曾气馁,宗门功勋而已,如今西边和北边都不太平,天堑山下也有妖兽暴动的迹象,这就给了众人捞取战功的条件。
虽说经商、探宝、培育灵植、充作武院教习等等方式都有功勋可得,但是本就出身旧时江湖的众武修们却更加愿意纵横四方、因战得赏,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脸上有光。
对于此种陋习,聂婉娘等人也不好多做干涉,闲云功法讲究的就是以武入道,就连一众亲传弟子并同聂婉娘本人都免不了闻战心喜,又如何再去约束门下武修?
左右等着不见凤念凰临盆,陈观主稍加推衍,便知自己的小徒孙同样身负闲云观气运,想要降世恐怕还需一年光景,而前日恰好凌度来报,说是温易安不日或将突破,于是陈景云便携着纪烟岚同往乙阙门坐镇。
剑煌山的气象今非昔比,特别是在轩辕菁华的一番整肃之后,苍山福地已然固若金汤,乙阙门上下更是铁板一块,稳稳地坐上了北荒南陆的第一把交椅。
对于两位太上长老的回归,乙阙门自是举宗欢庆,有了陈景云与纪烟岚的看顾,温易安今次即便渡劫不成,也定无性命之忧,原本剑煌山中因为防范宵小而显得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一直无视阎覆水召令的许究也终于放下心来,在与陈景云密谈了半日之后,他便乐颠颠地返回了莲隐宗,对于自家人嘛,陈观主可是从来不会小气,不用问,许究定然又从他这里混到了不少好处。
怀里抱着温易安的幼子,听着孩子口中那一声声略带甜懦的“姑奶奶”,纪烟岚不由得心花怒放,转头对伺立一旁的莫伤秋道:
“易安一直忙于宗门事务,近来又总闭关潜修,倒是苦了你了,也罢,既然想要重振麒麟谷风芜宗一脉,我便许你启用宗门宝库之权,不过此事只能交于旁人,宗儿尚在幼年,还离不开母亲。”
莫伤秋闻言大喜,她也知晓纪烟岚的脾性,躬身一礼之后,坦言道:“师姑放心,侄媳虽有私心,却也知道轻重,只要风芜宗能够发扬光大,侄媳就算是对家师有了交代,至于别的,绝不敢多想。”
纪烟岚见她说的恳切,不由点了点头,而后一边逗弄孙儿,一边对陈景云道:“宗儿出生至今,你我竟只抽空见了一面,如今这孩子已经到了开蒙之际,却不知叫他修习哪种功法?”
抬手在温天宗的小脸上捏了一下,陈景云莞尔笑道:“这有何难?咱们闲云观的九转之法最善筑基,你的剑道修为也是当世第一,宗儿若能博取两家之长,将来踏足大能境绝非难事。”
“嗯,宗儿的资质倒是不差,比起易安还要好些,我所虑者却是你那九转之法太过高妙,宗儿若是以之筑基,将来怕是未必看得上本门剑道。”
见纪烟岚目露纠结之色,陈景云复又笑道:“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只需把最好的摆在那里,至于这臭小子如何选择,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纪烟岚闻言眉头一挑,不满地道:“那怎么行?我与兄长的嫡传弟子只有易安一人,宗儿又是一脉单传,日后合该由他总领人族剑宗。”
“呃——,总领人族剑宗自是好的,却也要看宗儿能否种下剑心,此事不必操之过急吧?”
“剑道贵在专精,只有幼时立心方能持之以恒......”
耳听得陈景云与纪烟岚在那里继续争论,一旁的莫伤秋只觉一阵目眩神驰,闲云武法!龙雀剑诀!这两样旷世难求的问道功法就这样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是什么样的机缘!
温天宗到底还是心里向着姑奶奶,在纪烟岚怀中奶声奶气地道:“姑奶奶修剑,爹爹也修剑,宗儿自然也要习剑,将来更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修!”
闻听此言,纪烟岚立时眉开眼笑,在温天宗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宠溺地道:“宗儿既然有此志向,今后便跟在姑奶奶身边磨砺剑心,你爹爹幼时便能吃苦,宗儿定然不比他差!”
陈景云见状也笑,言道:“也罢,不过臭小子终究要以武法筑基,没有一身钢筋铁骨,如何御得了绝世神剑?况且修习武法亦能磨炼心志,与剑道当可相辅相成。”
莫伤秋在这件事情上还没有开口的资格,见两个长辈已经有了定论,连忙从旁添酒布菜,心中则道:“我儿今日得此造化,它日定可一飞冲天,况且以师姑对宗儿的喜爱,什么玄兵宝药不是予取予求?”
......
就在陈、纪二人逗弄温天宗之际,温易安的闭关之处再次传来了动静,气机变换间,一道墨色剑影忽隐忽现,穹顶罡云之上也有劫云汇聚。
见此情形,即便身为剑道尊者的纪烟岚也不禁提起了一颗心,莫伤秋更是一脸惶急,忙偷眼看向了陈景云,元神境天劫顷刻便至,也只有眼前这位师姑父才有抵定乾坤之力。
陈景云此时也是眉头微皱,方才以造化道念探查,见温易安盘坐玉台、宝相庄严,剑意吞吐间隐有道蕴暗生,其修为确已到了元婴境巅峰的极致处。
唯一可虑者,便是温易安的剑意元神尚有一丝不纯,因此实难如同聂凤鸣等人一般拥有十成的破境把握。
既然已经到了此等地步,陈景云自不愿意温易安在破境之时出现差错,何况如今闲云观正值用人之际,多一名大能境修士总是好的。
想到此处,陈景云大袖一挥,便已挥散了正在汇聚的劫云,之后运转道念,沉声道:
“寻得金汞铸命基,晓日东升月挂西。
从内窥得长生法,阴阳运转寿天齐。
元神好似火中木,心剑灼烧锻天机。
混元无极隐道念,灵光镇在紫府里。
莫言至臻人难得,入微境中看须臾。
剑煌山巅云藏影,勘破方解胎中迷。”
声音不疾不徐,旁人听了也只寻常,但是几句偈语落入正欲应劫的温易安耳中,却好似洪钟大吕一般,霎时压服了他的破境之心,唇角上扬之际,又自继续锤炼元神。
第二百七十六章 观主召见
却说得了陈景云的箴言相助,温易安又自沉心修行,恍恍惚惚间,原本尚有一丝瑕疵的剑意元神也被一股玄奇的气机包裹起来,点滴道韵汇聚其中,修复不全也只是时间问题。
发现温易安闭关处没了动静,又见纪烟岚面露笑意,莫伤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暗道一句:“都说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古人诚不我欺。”
待纪烟岚领着温天宗进了弈剑峰洞府,陈景云道念扫出,察知了凌度所在的方位之后,把手一招,转眼间便将正与阮青竹等人商议事务的凌大长老给摄到了身边,吩咐道:“传讯安童,命他速来见我。”
凌度此时犹自有些晕头转向,闻言不敢怠慢,躬身应是之后连忙行往传讯法阵,心中沾沾自喜道:“两位太上长老对于亲近之人从来不会客气,今日我被当众擒摄而来,却不羡煞旁人?”
……
灵帆渡云,漫舞轻歌。
一艘巨大的排云舰上,犴公子正与散修盟的几位实权长老在正殿中饮酒,宴中气氛轻松随意,令人十分自在。
一位遮着面纱的女修一边抚弄琴弦,一边不时偷眼看向举止洒脱的犴公子,眼中的倾慕之意几乎快要化为实质。
一众散修盟长老见状皆不由莞尔一笑,若是论起拥护爱戴,盟中这些女修们可是狂热的很,即便眼前这位身份诡异的“琴仙”风九娘也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一曲终了,余音犹自不绝,高居首座的犴公子温声赞道:“风姑娘不愧‘琴仙’之名,一身琴艺精绝奥妙,便是我等俗人听了也有如临仙境之感。”
听了犴公子的夸赞之言,风九娘不禁俏脸微红,柔声谢过之后,这才起身退去,行走间姣好的身段犹如拂风摆柳一般摇曳生姿。
一脸玩味地在风九娘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犴公子抬手在殿中布下一层禁制,而后一改早前温文尔雅的模样,沉声道:
“都是自己人,我便有话直说了,如今人族乱象已生,而我散修盟又是除了五大宗门以外有数的大势力之一,到底何去何从还需仔细斟酌一番。”
一名虬髯老者闻言笑道:“盟主莫要试探我等,您不也说这里没有外人?咱们既然归服于尊主,那便只需依令办事即可,哪用想的太多?”
见他说的直接了当,安童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余散修盟长老也都纷纷附和,散修盟之所以能在区区数十年间自北荒崛起,其中缘由众人皆知。
其中除了隐在幕后的大靠山闲云观以外,禅音寺与妙莲峰文琛一脉也都对散修盟多有照拂。
只要一想到盟中密库里堆积如山的各类修行资源,再想一想乙阙门中的那座“五行阴阳大阵”,众人便觉心中一片火热。
“好!既然诸位长老皆做此想,本盟主在尊主那里也能硬气!任卓、房群两位长老,你二人继续关注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的动静,旦有发现速以秘法传报!本盟隐在各大宗门的弟子继续蛰伏,以待尊主法旨,其余长老各归本位,竭力收缩手中力量,以免引人觊觎。”
“吾等谨遵盟主瑜令!”
三言两语讲完了正事,安童重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样子,招呼众人继续畅饮之时,眼神却已显得迷离,一颗心也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恰在此时,忽有心腹修士敲击殿门,安童回过神后挥手撤了禁制,却见来人手捧讯玉恭声言道:“方才收到剑煌山传讯,弟子不敢拖沓,急来禀报!”
安童同样不敢怠慢,将讯玉摄入手中,神念一扫已知详情,之后豁然起身,扬声道:“尊主相召岂敢怠慢!盟中事务还请诸位长老费心!”言罢身化流光而去。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恭送,直到神念中失了安童的身影,这才重又落座,虬髯老者道:“尊主相召必有大事,吾等亦需替盟主分忧,不若就把似风九娘这样的细作一并剔除了吧,免得留下祸端。”
众人闻言泰半赞同,附和道:“大长老所言甚是!”
也有一个名唤施平的长老踌躇道:“观那风九娘似对盟主动了真情,若是筹谋得当,此女或可成为迷惑遁世仙府的一颗棋子。”
虬髯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骂道:“施老鬼端得是好算计!却要把盟主的名声放在哪里?你道盟主不会这些小巧计量吗?他却因何不用?”
施平苦笑摆手,请罪道:“申道兄莫要动怒,小弟的出身你也知道,却是有些习惯算计了,不过听闻尊主从未收过外徒,咱们盟主恐怕难以如愿。”
名为申宿的散修盟大长老闻言微微一笑,而后正色道:“你我能有今日之境遇,全赖盟主提携,而今盟主有了拜师尊主之念,吾等身为从属,自当倾力辅助,成不成的另说,正本归元却是必须,一旦此事成了,好处不用我说!”
见申宿把话挑开,殿中众人不由得各自畅想起来,若是自家盟主真能拜入尊主门下,那么散修盟就算是得了真正的靠山,自此天塌不怕、地陷不惊!
……
且不说散修盟这边是如何的辣手摧花、扫平祸患,只说安童得了召唤之后,一颗心难免有些七上八下。
急切遁行间,安童细细思量自己近年来的所作所为,待最后得了一个攻伐得当、守成不足、行事略显乖张的自评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主子向来大度,只要属下行事不曾懈怠,余者皆是小节,自己到时只需多诉苦水,赏赐必定丰厚,便是那‘五行天心妙法’也未必不能求上一求!若是主子心情好时,自己再死皮赖脸……嘿嘿!”
心里如此想着,安童的遁速不由再快几分,他是被种了魂念的,因此忠心无二,虽然不晓得自家主子因何急切相召,但是总觉得要有好事发生。
半步元神境修士的遁速自然迅疾无比,况且安童还在老友袁华那里习得了《苍梧诀》真意,因此全力施为下来,只半日,便已来在了乙阙门。”
感受着眼前护山法阵里暗藏着的恐怖威能,以及剑煌山中那一道道冲天的剑气,安童啧舌之余又觉万分期待,心道:“乙阙门的今日便是我散修盟的明天,大家同为闲云观辖下势力,主子自会一视同仁!”
缓步来在剑门之外,早有两名剑修迎上前来,不待两人询问,安童便自怀中取出一面玉牌,而后大踏步走入禁光,却把两名躬身行礼的剑修甩在了身后。
第二百七十七章 前往泓玉山
雪落不见梅开,遮天霓煌伞盖,崖边老松抽嫩芽,四季何重来?
洞外宝树新栽,剑尊妙手剪裁,七色宝光挽烟霞,灵云自徘徊。
却说安童入了剑门,与相迎的凌度等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匆匆上了弈剑峰,待见到自家主子正坐在丈许高的一株宝树下自饮自酌时,连忙急行几步,而后伏地参拜。
看着周身气机已入沉稳内敛之境的安童,陈景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骂道:“跪的那么远作甚?滚过来!”
安童闻言“嘿嘿”讪笑,爬起身后便从储物袋中开始往外掏摸东西,口中则道:“小子这几年暗中蚕食了几个中小宗门,倒还真得了一些珍奇材料,这便献给主上。”
扫了一眼安童拿出来的大堆物什,见其中除了几样灵植以外,剩下的多是一些炼器材料,陈景云哪还不知道这个滑溜小子的心思?
抬手收了一应灵材,又自龙形纳戒中摄出了一柄名做“饮寒”的玄阶灵剑丢给安童,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机灵,知道本尊不会白要你的。”
跪接了好似蕴着一汪碧水的森寒宝剑,安童笑的是见牙不见眼,爱惜地抚弄了几下剑身,待察知了无主灵剑的器性之后,立时知道此剑乃是陈景云特意为他炼制的!
心下感动之余,安童不由眼眶泛红,暗道一句择日不如撞日,于是把心一横,叩头饮泣道:“主上的再造之恩与提携之情,安童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今日斗胆恳请主上将我纳入门墙,从此不再做那无根的飘萍!”
安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陈景云也觉头疼,当年的大头童子不过是他随意落下的一枚棋子,如今却已经成了北荒修仙界中一个大势力的领头人,其中除了闲云观的扶持以外,安童身为盟主,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忠心上面不用考量,用着也确实顺手,不过安童乃是北荒人族出身,一身修为又已经到了半步元神境,想要修习闲云武法却是不能。
见安童不停叩首之际口中只翻来覆去地乞请一句“还望主上怜我心诚”,戚惶的神情配上他那英挺俊逸的身形样貌,情形略显怪异。
陈景云到底不忍,于是沉心推衍一阵,片刻之后有了结果,言道:“本尊座下亲传弟子六人,另有一个记名弟子,六个亲传弟子与我缘分深重、气运相连,闲云观的诸多妙法自是予取予求。
而那记名弟子与我还算有缘,因此得了本尊的器道传承,你若入我门墙时,当在天心妙法及丹道传承中选取一样,至于闲云武法你却是修习不得。”
闻听此言,安童怎还不知此事已成?大喜之下连忙收摄心神、整理衣冠,而后便要在这弈剑峰上行那三跪九叩大礼。
把手一挥,止住了安童的身形,陈景云笑道:“先别忙着拜师,本尊的门墙还不是这么好入的,你虽有功,却仍不足,待完成了今次交给你的差事再说吧。”
闻听此言,安童并不觉得失望,古语有云“好事多磨”,何况是拜在当世有数的强者门下?于是强自压下起伏的胸意,沉声道:“旦凭主上吩咐,安童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就免了,留下性命才是真的,待易安进阶大能境后,闲云观将不再插手北地事务,至于其中缘由,想必不用我说。没有了暗、隐两堂的扶持,如此骤雨狂澜之下,散修盟是否仍可屹立不倒且有所作为?”
“主上放心,散修盟如今已经开始收缩势力,潜在各宗的弟子也都被我下了蛰伏的死令,安童自问还有几分手段,散修盟于乱局之中当可自保,紧要关头也定能锦上添花!”
“好!既然有此信心,那便放手去做,若能令我满意,你便是我座下第二个记名弟子。”
安童闻言伏地再拜,陈景云自然也不小气,抬手又将数件攻防灵宝以及大把的丹药摄了出来,算是给这个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弟子的小子多些安身立命的本钱。
......
打发走了满心欢喜的安童之后,陈观主起身进了洞府,见纪烟岚正怂恿着温天宗去与趴在潭边的灵蟾决斗,不由得哑然失笑,也不近前,只是立在远处观望。
此时的温天宗正挥舞着木剑大呼小叫地杀向那只足有半人高的灵蟾,碧眼灵蟾乃是当年季灵豢养于洞府中的,活的久了自有灵性,知道眼前的小人儿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于是只敢纵跃躲避,躲不开时便硬挺着挨上几下,诸如冰箭、蟾毒之类的攻击手段却哪里敢用?
如此过了盏茶功夫,气喘吁吁的温天宗终于无力再战,只得任由灵蟾跃入水中,他自己则是哭丧着脸回到了纪烟岚身边。
见他这副模样,纪烟岚心中不喜,却又不忍训斥,于是便将矛头指向了缓步走来的陈观主,哼道:“既然这么喜欢收徒,在闲云观里简拔一个便是,怎么又弄了一个没名堂的记名弟子?”
陈景云不敢触她霉头,弹指摄出一块辰翠石心,揉捏几下将之炼做一柄上品灵剑,而后交到一脸渴盼的温天宗手上,笑道:
“小天宗,修行一道贵在百折不屈,既然有了习剑的心思,那便坚持下去,你父亲的资质尚不如你,如今却能半只脚踏足大能境界,其中的恒心毅力可是占了大半原因。”
早就从父母口中知晓了眼前这位姑爷爷乃是当世至强者,因此温天宗对陈景云的话自是笃信不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小巧灵剑,大声道:“姑爷爷放心!宗儿自今日起便会勤苦修行,就先——就先从打败那只大蛤蟆开始!”
听了这句奶声奶气的保证,陈、纪二人相视而笑,心中欢喜的纪烟岚立时拉着温天宗的小手到亭中讲解入门剑诀,却把陈观主丢在了一边。
思及温易安渡劫尚需几日光景,闲来无事的陈观主便动了前往中州的心思,之前程石特意央请他亲往泓玉山一趟,去见一见那位善以灵玉炼器的尹泓玉。
需知世间炼器宗师本就是凤毛麟角,此女登临此境自是不俗,何况她所炼制的护身玉牌竟能隔绝天南一隅的混沌灵气,这便让陈景云更感兴趣。
将欲动身中州之事说与纪烟岚,得到了一个“速去速回”的答复,被道侣敷衍了的陈景云只得恨恨离山。
第二百七十八章 泓玉山中寒意浓
风摧红叶霜林冷,雪过层岭梨花盈。
遁云荡破昏冥夜,泓玉山中寒意生。
且说陈景云离了剑煌山后,虽然没有倾力运使遁法,却也只用了半日光景便来在了中州地界,以他此时的阵道修为,想要越过中州法阵自是不难。
泓玉山的大致方位陈景云早前已经知晓,今次又有游戏北荒之心,于是收敛气机悠然遁行,寻常修仙者即便遇到,也只当他是一位游山玩水的元婴境大修士。
其间不乏上前结交之人,陈景云又说自己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因此换来了对方十足的热情,更有一名羽化宗的半步元神境修士闻讯赶来,要将他引入自家宗门。
陈景云对此不置可否,似乎是在等着对方提高价码,那人自然看穿了他的心丝,非但许了一个实权长老的职位,还当场赠出了一件羽化仙衣。
得了仙衣的陈观主自然极是开怀,言说自己尚有一件大事要办,待到事了之后便会前往羽化宗投靠,为表诚意,更是任凭那人在自己身上设下了寻踪法印。
一路上吃吃喝喝、走走停停,同时也套到了不少消息,如此只三日,陈景云便已答应了七八个宗门的招揽,待觉得无趣时,这才一抖青衫,震散了烙印在身上的诸般寻踪术法。
遁身来在泓玉山地界,看着虚悬于守山大阵之外的各宗座驾,再联想到安童的禀报以及沿途得来的消息,陈景云怎还不知这些宗门都是前来求取护身令牌的?
想想也是,乡间俚语都说要“财不露白”,闲云观先前于大苍山中对阵北荒四大宗门,后又将宗门底蕴尽数显露人前,旁的不说,只那六座绝世灵峰以及琉璃宝树就足够引人觊觎的了。
再加上遁世仙府暗中散布出去的诸多影玉,眼红之下,北荒各宗即便不敢南侵,但是该做的准备还是要有的,而尹泓玉亲手炼制的护身玉牌无疑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样。
心中冷笑几声,陈景云身形一闪,整个人就已经无声无息地入穿过了那层守山禁光,其间更无一人察觉。
......
冷玉清凉殿中,高居首座的尹泓玉看罢了手中讯玉,好似晕着一层玉光的精致俏脸上立时显露愁容,幽幽叹道:“先是遁世仙府颁下法旨,今日又收到了紫极魔宗的瑜令,却叫我如何迁延?”
殿中修士闻言也都面露苦相,众人皆乃灵宝阁供奉,平素面对寻常宗门修士时,自问高人一等,但是碰上了北荒五大宗门,灵宝阁却连推拒的勇气都没有。
一名玄袍老者羞愧言道:“早前谁能料到闲云观竟能凭着一己之力,力抗北荒四大宗门?也怪我等贪心,当时居然力主尹堂主多炼护身玉牌,如今骑虎难下,此皆我等之过。”
另有一人从旁言道:“事到如今,就莫要纠结谁对谁错了,此时最要紧的便是尽快拿出对策。”
见众人全都看向自己,尹泓玉又自一叹,沉吟良久才道:“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其一便是继续炼制护身玉牌,借机交好遁世仙府与紫极魔宗,不过能否得到两宗的庇护却是难说。
至于其二嘛,则是不再炼制护身玉牌,而是请动阁主前往禅音寺说项,阁主与释圣尊者素有交情,我再竭力炼制几样佛门宝器,如此只需请动昙鸾尊者出面,闲云观那边便不必担心,只是......”
虽然话只说了一半,殿中众人却已尽解其意,若是选择了第二条路,非但泓玉山一脉,便是灵宝阁也将彻底恶了遁世仙府与紫极魔宗,即便能够得到禅音寺的照拂,怕也处境堪忧。
就在众人难下决断之际,又有心腹修士急切来报,说是收到了传自天机阁的讯玉。
抬手将讯玉摄在手中,待察知了其中的内容后,尹泓玉不由得苦笑连连,言道:“之前还有办法可想,如今却是不必了!”
殿中没有傻子,只从尹泓玉的这句话里,就能大致猜出讯玉中的内容,知道定是天机阁同样颁下了法旨,命尹泓玉炼制护身玉牌。
强自压下起伏的胸意,尹泓玉复又沉声道:“本堂主自今日起便会倾力炼制护身玉牌,不单四大宗门,别是势力旦有需要也都尽量满足,既然已经得罪了闲云观,那便得罪的彻底些吧!”
虽然只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但是炼器宗师的气度到底不容小觑,殿中诸人看着一脸铁青的尹泓玉,皆不由在心底冒出了一丝寒气!
那可是闲云观呐!除非能够请动元神境高手亲来坐镇,否则泓玉山将再无安全可言,还有遍布整个北荒的灵宝阁,又有谁能照拂?
做了这个决断之后,尹泓玉不再逗留,分别在三块讯玉中给天机阁、遁世仙府以及紫极魔宗做了回复之后,人便起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众心中忐忑的灵宝阁供奉在那里面面相觑。
......
泓玉山萦雾峰乃是尹泓玉闭关炼器之所,峰上法阵森严、危机暗藏,其中更有北荒阵道名家衍虚上人亲自布下的“绝阴灭阳大阵”,因此将此处称之为禁地亦不为过。
却说尹泓玉离了冷玉清凉殿后,虽然心中窝火,但也无计可施,只得独自回到萦雾峰上,一边沉心烹茶,一边平复胸意。
沸腾的灵泉“咕嘟”作响,翠碧的灵茶上下翻腾,像极了跌宕起伏的人生,斟酌一盏,香气溢出,尹泓玉举杯浅尝,喃喃自语道:
“情谊难偿,恩怨难了,两强相争时,却又做不得那墙头草,只恨不得自由身,那怕从头来过也好......”
“你这小辈,方才不还行事果决吗?怎么就自怨自艾起来了?”
就在尹泓玉犹自神思恍惚之际,忽有一道清朗和煦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一下却是将她惊的不轻,眉心处灵光一显,早有一块硕大的玉璧护在身前!
“哈哈......!我若欲要取你性命时,便是天机子也护你不住,因此不必紧张。”
眼见着一名青衣道人自禁光中缓步行来,再听得此人口中近乎狂妄的言词,尹泓玉的一颗心不禁沉入谷底。
对方既然能够无视层层法禁行至此处,且还可以不被自己的神念感知,其修为之高实在难以想象,难道竟是一位元神境大能不成!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吓个半死
知道反抗无用,尹泓玉倒也应对得法,连忙起身一礼,口中则道:“请恕晚辈眼拙,不知您是哪家老祖?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在尹泓玉的脸上扫了一眼,陈景云又自轻笑,言道:“此处是你炼器修行的洞府,若说失礼也是本尊失礼。”
言罢又指着玉桌上的茶具道:“你这灵茶貌似不错,且再煮上一壶。”
见来人似乎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尹泓玉心下稍安,一边催发灵火,一边揣度对方的身份与此来的用意。
少顷,陈景云接过尹泓玉所奉灵茶,闻了闻茶香,发现此女居然能将一丝火气融入茶水当中,不由大感满意,程石也是炼器宗师,但却没有这种细致入微的控火本事。
放下手中茶盏,陈景云收起脸上的笑意,言道:“本尊此来中州,乃是受了弟子的央请,替他看一看近来名传北荒的泓玉宗师是否名不副实,如今看来,你倒是勉强配得上炼器宗师之名。”
闻听此言,尹泓玉先是一愣,而后整个身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又觉喉咙一阵发堵,想要发声却已不能。
方今世上能够如此评价一位炼器宗师的,怕也只有天南那位,至于他口中的那名弟子,自然便是同为炼器宗师的程磐石!
又想到陈景云方才那句“我若欲要取你性命时,便是天机子也护你不住”,尹泓玉身体一软,便已瘫坐于地,一双明眸之中死气渐生。
见自己一句评语竟将对方吓了个半死,陈景云立时大感无趣,心道:“此女倒也多智,居然从几句话里便已猜出了本观主的身份,只是胆子未免太小了些。”
曲指将一缕乙木生气弹入尹泓玉的眉心,待她神魂归位后,陈景云冷森森地道:“本尊既已亲至,你欲襄助北荒各宗的打算怕是只能落空了。”
得了乙木生气之助,原本吓得魂飞魄散的尹泓玉忽地心生明悟,眼前这位武尊前辈若是真要出手,又何必在此多说?更加不会替自己稳固心神。
思及此处,尹泓玉连忙拜伏于地,哽咽道:“武尊前辈明鉴,两强之间难为弱,我泓玉山一脉又岂敢周旋于闲云观与北荒五大宗门之间?为求自保只能投靠一边。”
“嗯,此言倒是不假,若我是你,怕是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行了,好歹也是宗师级的人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起来说话吧。”
尹泓玉闻言如蒙大赦,眼中更是异彩连连,这位武尊前辈非但修为通天,更是当世唯一一位炼器大宗师,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看在自己炼器宗师的份上,这才轻轻放过。
看着尹泓玉上前奉茶时仍旧有些颤抖的双手,陈观主不禁哑然失笑,言道:“我那逆徒对你可是神交已久,对你炼制护身玉牌的手段更是大加赞赏,它日有暇,你二人不妨论道一番。”
“顾所愿,不敢请耳,早前听说程师兄另辟蹊径,竟能以器入道,晚辈闻之欢喜无限,吾辈炼器师从来行路艰难,程师兄有此成就,泓玉与有荣焉。”提及炼器之道,尹泓玉终于不再忐忑,语气中更透着无限的向往。
“不错,炼器一途坎坷良多,你能踏足宗师之境,可见资质不俗,我这里有一件灵宝需要炼制,你若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完成,本尊便许你一个自由身。”说罢,陈景云便将一面玉牌以及几样炼器材料摄了出来。
尹泓玉一脸正色地躬身接过玉牌,沉心参详一阵之后,眼中忽地神光暴涨,似乎如此便能看清那几样炼器材料的纹理脉络。
又过片刻,尹泓玉的一双素手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几样材料上反复的抚、弹、叩、击……居然以一种类似天心萃灵之法的高妙手段,将材料中的诸般杂质剔除的干干净净。
做好了前期准备之后,尹泓玉开始倾尽毕生所学,将已经修至细致入微之境的控火之术施展的淋漓尽致,居然真的在一个时辰里将一件“五行盘云幡”给炼制了出来!
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细密汗珠,也不去思虑如何抵挡已经成型的劫云,尹泓玉小心地将手中的灵宝捧到陈景云面前,那副即满含期许又有些患得患失的神情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若是旁人说要许她个自由身,尹泓玉只会嗤之以鼻,眼前这位武尊前辈却是不同,言出法随之下,达成心愿不过小事尔!
含笑接过“五行盘云幡”,陈观主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挥散漫天劫云,之后夸赞道:“本尊在你这样的修为时,可没有如此高妙的炼器手段,我也不问你的师承来历,既然说要为你达成心愿,这便替你藏魂换骨、重铸肉身。”
言罢不待尹泓玉反应过来,陈景云运指望空一点,便将寒月中的一缕玄阴之气接引了下来,之后辅以造化道念,竟在盏茶之间就给月下佳人来了个从内到外的改头换面!
之后他再向着东南方向遥遥一抓,口中清喝一声“分魂归位!”,不片刻,便有一点莹莹魂光自虚无之中跃迁而来,瞬间投入了尹泓玉的眉心。
尹泓玉此时已经彻底傻了,呆愣愣立在原地就如木雕泥塑一般,陈景云见状哈哈一笑,开声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还不醒来!”
箴言一出,直如醍醐灌顶,感受着传自识海深处的轻松与欢愉,尹泓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而后盈盈下拜,哽咽道:“前辈大恩,泓玉没齿不忘,今日即得新生,乞请前辈赐下新名。”
见对方想让自己赐名,陈观主不禁有些挠头,稍加思量之后,说道:“本尊方才以月之玄阴为你重铸肉身,自今日起,你便以玄月为名吧,不过魂禁虽解,心结难开,欲要逍遥,还需从心放下。”
尹泓玉闻言再次拜谢,一脸轻松地道:“前辈放心,玄月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尹泓玉已然身死道消,前尘往事尽皆烟消云散。”
“好!既如此,这便随我离开此地吧,自此天高地阔任你遨游。”
“玄月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前辈应允。”
“你且说来。”
“晚辈想去闲云观中拜谒程师兄,怎奈修为低微,怕是过不了苍山法禁。”
“这个......”
第二百八十章 又一记名弟子?
就在陈景云带着重获新生的玄月仙子消无声息地离了泓玉山之际,远在黄琊山的灵宝阁总坛之中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刚刚,镇魂塔中那盏收纳着尹泓玉一缕分魂的“养魂灯”居然灭了!
“养魂灯”虽有养魂之名,实则乃是一种魂禁,灵宝阁明面上是一个相对松散的势力,但在控制阁中精英一事上却从来不遗余力,尹泓玉身为炼器宗师,自然是精英中的精英。
守塔修士察觉她的魂灯熄灭之后,立时惊得是亡魂大冒,忙将此事上禀,一众灵宝阁高层闻之尽皆变色,都以为泓玉山那边遭了劫数!
大供奉陆仁急命两名半步元神境供奉御使着灵宝阁秘传的“破云飞梭”赶往泓玉山打探消息,他自己则是施展秘法,试图沟通已经闭关数年的阁主。
丹阳洞中,一脸疲态的灵宝上人正自看着手中的丹瓶出神,小延寿丹虽然功效非常,但是服用的多了,效用已经越来越弱,丹毒淤积之下,化解起来也越发的难了。
“唉!不知道何时才能自闲云武尊手中讨得一枚‘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自己空有元神境大能之名,却因神魂渐枯、寿元无多,等闲不敢与人争锋,若无此丹相助,便只能苟延残喘了。”
心底喟叹一阵,灵宝上人收拾心情便要出关,恰在此时,悬于洞壁上的一颗七色宝珠忽地光芒大作,灵元上人运指一点,宝珠中便显现了陆仁的影像。
“是陆仁呐,何事一脸惶急?”
“阁主!泓玉山那边出了变故,尹堂主......唉——!尹堂主的魂灯灭了!”
闻听此言,灵宝上人勃然变色!身形一晃,洞府中已经失了他的身影,再出现时,人已立在了陆仁身前。
见阁主一脸铁青地盯着自己,陆仁不敢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忙拜伏于地,言道:“按说泓玉山地处中州腹地,北荒几大宗门如今又都有求于尹堂主,应该没有什么强敌敢打她的主意!”
“泓玉虽为炼器宗师,但也只是初入宗师境,还不到五大宗门主动相求的地步,老夫闭关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灵宝上人说话之时,周身气机节节攀升,直把陆仁压的抬不起头。
“阁主息怒!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一日,紫极魔宗的玄成子驾临泓玉山,命尹堂主为其炼制几枚可以隔绝天地灵气的玉牌,之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听完了陆仁的陈述,灵宝上人心中怒极!欲要抬手灭了陆仁泄愤,却终究压下了杀意,神色阴晴不定了一阵之后,这才道:“如今情况不明,我也难有论断,你且起来说话吧。”
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陆仁,闻言如蒙大赦,起身之后恰见传讯法阵处有灵光闪动,忙亲自过去查看。
少顷,一脸疑惑之色的陆仁拿着讯玉折返回来,陪着小心道:“真是怪了,泓玉山并无强敌来犯,尹堂主的萦雾峰上诸般法阵完好,那边的几位供奉初时见有劫云汇聚,但那劫云不知何故又自散了。”
“哦?这倒有些奇了,泓玉到底如何?怎么没有准信?”
“禀阁主,萦雾峰上禁法森严,旁人一时难破,我方才已经派了司空尚、南近源两位总坛供奉前往,稍后自知详情。”
灵宝上人闻言又自心头火起,灵宝阁空有富甲北荒之名,门下修士却尽是些见事不明之辈,之前无故恶了闲云观不说,好不容易用资源堆出来的一个炼器宗师又生死不明。
而现在这些酒囊饭袋竟连探明实情都难以做到,再想到那枚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的“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灵宝上人脸上的皱纹都跟着再深了几分。
怎奈事已至此怒也无益,其实灵宝上人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推断,这也是他不敢亲身前往泓玉山的原因,深恐真的遇上了闲云观高手。
好半晌,泓玉山那边终于传回了消息,说是众人破去诸般法禁之后,萦雾峰上并无尹泓玉的踪影,堂堂灵宝阁宗师竟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只在洞府中的玉案上发现了两盏未满的清茶。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灵宝上人的脸上无悲无喜,心知尹泓玉多半并未身死,而是被高人召回了分魂,自此不再受他灵宝阁的掌控。
至于那位高人嘛,当世能够循着神魂牵引,于万里之外破去魂灯禁制的,除了天机老人以外,怕也只有那位闲云武尊了。
“亏大了呀!自己这些年对泓玉丫头可谓照拂有加,之所以在镇魂塔中留了她的一缕分魂,那也是规矩使然,怎奈泓玉丫头今次惹下的祸事太大,竟然引动了那位出手。”
叹息一声之后,灵宝上人心下终是不甘,又把事情从头到尾琢磨了一遍,忽又觉得此番变故并非坏事,至少灵宝阁与泓玉山一脉不用再夹在两强之间左右为难了。
“如果后续行事得当的话,自己求丹一事岂非正好有了由头......”
想到此处,灵宝上人不由心跳加快,对陆仁吩咐道:“今次之事闻着众多,已然隐瞒不住,对外只需实话实说,另有一事你去暗中安排,便是自今日起,灵宝阁与闲云观的交易需得让利三成,你再为我准备大批的奇珍异宝,本阁主要出门一趟!”
陆仁虽然心中不解,但却不敢怠慢,连忙遁身去了总坛秘库。
......
陈观主才不会管自己此番的随性之举会在北荒之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悠悠然带着玄月仙子掠过了十万里山河,两日之后便已经回到了剑煌山。
此时的玄月仙子非但对陈景云佩服的五体投地,更是一脸崇敬地以师礼服侍,却是经过了两天的传道授业,让这位一心钻研器道,却又被束缚了手脚的炼器天才勘破了无数迷雾,获益之大直令她好似身在梦中。
随着陈景云进了弈剑峰洞府,正见一位青衣女修与一名童子说笑,玄月仙子福至心灵,连忙近前大礼参拜,虽然口称“见过剑尊前辈”,所执的却是弟子之礼。
纪烟岚如何不知陈景云的脾性?知道眼前这个素衣女修定然又是被陈观主在外面搜敛到的人才,且十有八九就是那位名动北荒的炼器宗师,于是含笑将其拂起,打趣道:
“前些日子家里那位‘程三爷’还闹着要到中州寻你论道,却被他师父给打了一顿,这下好了,待易安渡过了元神境天劫,你便跟着我们一同折返天南吧。”
玄月仙子闻言大喜,忙把自己往日里炼制出来的几件精巧饰物献了上去,纪烟岚也不推拒,夸赞了几句之后,便命温天宗继续去战灵蟾,她自己则与玄月仙子入到亭中说话。
第二百八十一章 温易安孤身撼天劫
被晾在一旁的陈观主心中大感无奈,自己一路上都没有答应要带玄月仙子一同前往天南,自家这恶婆娘可倒好,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居然就这么答应了,真是岂有此理!
你道咱们陈观主是在顾虑什么?却是玄月仙子在经过了月华洗礼之后,身上已然带了一种阴柔妩媚之气,寻常男子见了必会被其吸引。
加之她又是个精于炼器的,此番前往天南,定然会与程石之间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如此相处久了,两人若是暗生情愫却该如何是好?
需知轩辕菁华可是个眼睛里面不揉沙子的主,而陈景云的憨货徒弟又是个坦诚性子,怕是没本事周旋于两女之间。
说来好笑,此时若有外人见到陈观主这副唉声叹气的模样,估计会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谁能想到堂堂闲云武尊居然是在担心自家弟子后院起火?
对于纪烟岚的决定,陈观主自问无力对抗,因此只能盼着徒弟傻人有傻福,亦或是他此番只是杞人忧天,最好是程石与玄月仙子根本对不上眼......
此时见温天宗正与灵蟾战的起劲儿,无事可做的陈景云便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当起了看客,不时夸赞小家伙几句,直把温天宗兴奋的小脸通红。
......
三日之后,正午时分,祭天台周遭已经挤满了前来观礼的乙阙门修士,眼见着泼天的墨云翻卷汇聚,那只半睁半闭的天劫之眼当中也正在孕育着无穷的雷霆,群修无不翘首以盼。
只因陈景云之前有了吩咐,说是要让温易安凭着自身修为独自应对天劫,是以乙阙门的守山大阵此刻并未开启,整座剑煌山竟就这样暴露在了劫云之下。
纪烟岚虽然心中担忧,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也不敢多言,温易安没有她的一身气运护持,此番若能独自应劫,根基定会无比扎实,将来在道途上也能少些坎坷。
以凌度为首的一众乙阙门长老则是少了诸般顾虑,没见太上长老正在那里逗弄自家少宗主吗?他老人家非但修为通天,更加算无遗策,定能护得宗主周全!
众多修士当中,只有莫伤秋心中惴惴,虽然两位长辈就在身边,但这毕竟是世所罕见的元神境天劫,温易安若是有个好歹,她的天也就跟着塌了。
此时温天宗的小手从旁伸来,拉住了母亲沁满汗水的素手,小大人一样地安慰道:“娘亲不必担心,姑爷爷方才对我说了,父亲如今剑心圆满,修为也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渡劫足矣!”
莫伤秋闻言心下稍安,将温天宗搂入怀中,叮嘱道:“剑修渡此元神境天劫,古之少有,我儿既要习剑,便该看仔细些,日后当有大用!”
温天宗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满心期待地看向了父亲闭关之处,却正好瞧见一道古拙剑影冲天而起,于是大叫一声:“爹爹开始渡劫啦!”
随着温天宗的一声呼喊,温易安的身形忽地现于半空,而后随着一声惊魂巨响,天劫之眼中猛地劈下了第一道劫雷!
面对着足有水桶粗细的淡紫色雷光,温易安眼中无悲无喜,也不动用随身灵剑,而是并指成剑举手向天,一道剑意激流立时自指尖喷涌而出,悍然迎向劫雷!
“轰——!”的一声电光四溅,剑意激流去势不止,竟能破开雷光冲向劫云!
“好!此一指当以‘劫剑’为名,用的好了定可斩神灭魂!”纪烟岚乃是剑道尊者,自然能够看出温易安这一击的不凡,不由出声赞叹。
陈景云也是含笑点头,随着聂凤鸣等人纷纷踏足大能境,原本就被聂婉娘压过一头的温易安自然越发苦闷,方才一击说是一种发泄倒更贴切些。
劫云乍破,复又聚拢,天劫之眼中所蕴的雷电威能立时再添数成,温易安依旧不被外界所扰,“锵啷!”一声执剑在手,挥剑便往第二道劫雷斩去!
......
相距乙阙门三百里处的一座险峰上,灵宝上人正满眼惊异地盯着剑煌山方向的劫云观瞧,口中不时称叹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在他身边斜倚着一颗老树的许究则是一脸的轻松惬意,身为温易安的挚交好友,温易安此番渡劫,许究自然要前来观礼,同时也是替老友压压阵脚。
说来也是巧了,刚刚从莲隐宗跑出来的许究,还没来到苍山福地地界,便在途中偶遇了同样南来的灵宝上人。
他二人也是旧识,当年未入元神境时,许究还曾得过灵宝上人的帮助,今次道左相逢,自然要小酌一番。
因为多少知道一些许究与闲云观之间的关系,灵宝上人便在席间直言相告,言说自己欲往天南拜会陈景云,若能求来一颗延寿宝药时,便是舍了半生家底也是肯的。
看着已显老态龙钟之相的灵宝上人,许究终是心下不忍,思虑一阵,觉得此人或许有用,于是便将陈景云此时正在剑煌山中看顾温易安渡劫的消息说了出来。
灵宝上人闻言大喜过望,原本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此时却已笃定泓玉山之事出自闲云武尊之手,于是拿出不少好处,希望许究带他前去拜会。
既然拿了人家的好处,许究自然满口应承,两人便就一同上路,不一日,已经来在了苍山福地,正要前往乙阙门时,却忽地发觉劫云汇聚。
因为有了外人在侧,许究自然不愿横生变故,于是拉着灵宝上人随便寻了个峰头歇脚,灵宝上人知晓其意,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拜访陈景云,自然希望避嫌。
雷龙狂舞,剑意横空!
虽然相隔了足有三百里,灵宝上人依旧对剑修渡劫时所要面对的灭世天罚感到震惊,以己推人,此时他若立于劫云之下,怕是决计没有硬抗八重劫雷的把握,不对,便是第七重劫雷恐也难以抵挡!
眼见着最后一道劫雷将要降下,许究猛地站直了身体,口中下意识地喝了一声:“成败在此一举!易安老弟千万挺住!到时为兄陪你畅饮千杯,便是青莲玉髓也愿分你一半!”
一旁的灵宝上人被许究的喝声给吓了一跳,但是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两人的交情深浅,要知道那青莲玉髓可是莲隐宗里有数的好东西,自从许究晋升大能境后,外界便已绝少流传,听闻便是阎覆水想要讨要都难。
第二百八十二章 渡尽劫波剑道成
雷霆过后劫云退散,一道擎天剑影直入九霄,剑影所过之处,穹顶罡云为之四荡,内中所蕴道意更能威压数百里,引得无数灵剑震颤臣服。
紧接着,虚空之中忽有纯阳紫气伴着祥氛瑞霭纷至沓来,片刻布满了整座剑煌山,又有幽幽剑鸣之声传于九地之下,经久不绝。
宝相庄严的温易安盘膝于半空之中,放空识海,任由纯阳紫气自天灵处汇入其中,尽情吸纳着硬抗了九道劫雷之后,天地赐下的厚赏!
“成了!”
“哈哈哈......!成了!”
“吾等恭贺宗主进阶元神境界!”
伴着天地咏叹、祥瑞降临,剑煌山中立时欢声一片,群修一同大声唱喏,同祝温易安荡尽劫波,自此位临当世大能之列。
莫伤秋更是喜极而泣,身体软软地靠在温天宗身上,一双明眸则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易安,似是要将道侣此刻的英姿烙入心底。
温天宗一边用力扶着母亲,一边咧着嘴傻笑,虽然还不太明白元神境到底是个什么境界、剑道大能又有多么难得,但是自己的父亲一定十分厉害!
“哼!渡个劫而已,竟把自己弄得破衣烂衫,真是丢人!”陈景云心中也自欢喜,嘴里却没有什么好听的。
见他将温易安说的如此不堪,原本满脸喜色的纪烟岚立时就要发作,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居然从纳戒中摄出一大坛子瑶华琼浆,而后轻笑着递了过去。
陈观主见状暗道不妙,心说:“这婆娘近来小气的紧,怎么现在突然肯拿好处给我?一定是不怀好意!”
怎奈众目睽睽之下,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是不能,于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赶紧灌醉,也好装傻充愣。
此时再看温易安,他虽披头散发、满身狼狈,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发自心底的笑意,待将那些自虚空中降下的纯阳紫气尽数吸纳之后,剑道元神终于彻底稳固。
心意动时,那道直入罡云的通天剑影径自投入识海,少顷倏然睁开双眼,内中两道剑光一闪即逝!
用手轻轻抚着那柄已经布满裂痕的灵剑,温易安口中吟道:“欲修剑来先立心,忍得三光彻骨焚。一朝斩去胎中迷,乾坤方正自然真!”
言罢周身气机一敛,人便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也不在乎衣着不整,身形一动,已经来在了陈景云与纪烟岚身前,而后伏地叩拜。
坦然受了温易安一拜,陈景云一拍身旁的酒坛,笑道:“剑心圆满果然不凡,竟能助你顷刻稳固境界,既已成就元神,就该知晓道途难行,望你本心不改、省身志坚。”
耳中听着陈景云的嘱咐,温易安心中的感激之情几乎快要溢出胸膛,强自压下胸意,恭声回道:“弟子谨记!”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拉扯长大的师侄,纪烟岚不禁眼眶微红,将一件入了玄品的道衣披在温易安身上,之后吩咐道:“到你师父陵前说说话去,若能知晓你有今日的成就,兄长在九泉之下定也开怀。”
温易安闻言面露悲色,告罪一声之后,便往纪千石的陵寝处去了,行走间还没忘记整理衣袍、重束道髻,想必是要拿出自己最好的样子,去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
想到温易安离去时看向自己的温润目光,莫伤秋便觉心中一阵温暖,拉住吵着要追爹爹的温天宗,柔声道:“宗儿听话,爹爹去与你师祖爷爷说话,咱们千万莫要打扰。”
宗主前去悼念亡师,剑煌山中自是一片肃然,陈景云不喜这种场面,便命凌度安排庆典,也不用邀请什么宾客,只乙阙门修士关起门来大宴三天!
法旨一出,剑煌山中自是欢声雷动,众剑修原本还想献礼,此时却都觉得还是先大醉三天为好,若能用这漫山的欢愉场面稍解自家宗主的愁绪,那便更好。
见一切安排停当,已经灌了半坛子美酒的陈景云这才想起许究还在山外候着,于是传音道:“怎么着?还想让师叔我前去迎你不成?还有你身边那个糟老头子,一起过来吧。”
远在三百里外的许究早已等的心焦,怎奈身旁跟着一个外人,是不是糟老头子另说,不过人家好歹也是一位元神境大能,他之前又答应了要为其引荐,因此不好把灵宝上人晾在一边。
此时得了召唤,许究连忙邀着灵宝上人一同过去,心里则是打定了主意,要趁着陈景云夫妇心情大好之际,多混些瑶华琼浆解馋。
剑煌山方圆不广,虽有三座剑锋直插云霄,但是对于见惯了仙山宝地的灵宝上人来说,却实在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出奇之处,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发现是许究到了,一众乙阙门长老纷纷近前相迎,待得知随在许究身边的这位老者居然就是富甲北荒却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灵宝上人之后,众人皆不由双眼冒光。
乙阙门毕竟地处荒僻之地,虽然不缺修行资源,那也是闲云观大力扶持的缘故,如今灵宝上人就在眼前,若能与他打好关系,日后再与灵宝阁交易起来,该能获利良多!
见众人不再搭理自己,而是全都围着灵宝上人说话,许究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灵宝上人则是苦笑连连,知道自己若不打发了身旁这些小鬼,怕是难见阎王。
就在素以精明睿智称着北荒的灵宝上人被恭维的有些老脸泛红,且还许下了不少好处时,弈剑峰上忽有一位风姿绰绰的素衣女子渡空而来。
凌度等人见是玄月仙子来了,知道太上长老定是等的不耐烦了,于是纷纷打着哈哈,该干嘛干嘛去了,只把许究和灵宝上人留在了当场。
灵宝上人打量来人,见眼前女子非但容貌绝美,更是身负世所罕见的玄阴之体,当下不敢小视,而是静待来人说话。
许究同样心中疑惑,闲云观里的大小面孔他是再熟悉不过的,此女却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被两位大能境修士同时打量,玄月仙子却仍落落大方,嫣然笑道:“上师别来无恙?武尊前辈请您与许究前辈同去饮酒。”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听到灵宝上人耳中时却无异于平地惊雷,整个灵宝阁中,只有一人常以“上师”称他,再加上他之前所做的推测,怎还不知眼前之人便是魂灯已灭的尹泓玉?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一唱一和
看着巧笑嫣然的尹泓玉,灵宝上人心中感慨万千,暗道:“闲云子真是好阳谋,竟是明摆着让老夫认下此事!”
感慨归感慨,但他本就有求于人,与延寿宝药比起来,别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不认又能怎样?难道还与剑煌山中的四位大能战上一场不成?
不用别人,便是刚入元神境的温易安也不是此时的他敢轻易招惹的,剑疯子入了道途,战力岂是寻常?
想通了此节之后,灵宝上人自腰间解下了一个精致的储物袋,叹道:“老夫之前有一个精于炼器的晚辈,她曾为我灵宝阁立下了无数功勋,可惜天意难测,我那晚辈竟在数日之前身死道消了。
今日见了仙子,竟然觉得你二人有着几分的相似,老夫不愿睹物思人,便将我那晚辈留下的这个储物袋赠与仙子吧。”
玄月仙子闻言不由心生感动,但却并不接取灵宝上人的馈赠,笑道:“上师的好意玄月心领了,武尊前辈还在弈剑峰等候,两位莫要耽搁。”言罢飘然离去。
看着玄月仙子离去时的背影,再瞧瞧灵宝上人略显失望的神情,许究不由好奇之心大作,不过终究没有当场发问,而是引着灵宝上人一同上了弈剑峰。
老树新枝之下,陈景云正在自斟自饮,阵阵酒香从他手边的酒坛里传出,醉倒了半个峰头的顽皮灵兽。
许究最是受不了这个,见有美酒当前,也顾不得为灵宝上人引荐,大踏步奔了过去,胡乱行了一礼之后,便忙不迭地替自己斟满酒杯,口中则是嘿嘿笑道:“弟子来的晚了,这便自罚一杯!”
不理眼前这个便宜师侄,陈景云也不起身,只是向着略显尴尬的灵宝上人微一拱手,笑道:“拙荆用剑的本事虽然一般,但这酿酒的手段却是天下第一,上人既然来了,那便共饮一壶如何?”
灵宝上人闻言也笑,近前揖手道:“都传武尊风采盖压人族,今日一见才知所传不假,此番冒昧来访,还请恕了老朽不请自来之罪!”
“哈哈哈!上人客气了,要说请罪也是贫道请罪,毕竟贫道在数日之前还曾挖了你灵宝阁的墙角呢!”
见陈景云说的有趣,灵宝上人也跟着大笑起来,落座之后叹言道:“还要多谢武尊解了灵宝阁左右为难的窘境,否则我黄琊山一脉恐离大祸不远矣!”
“上人这样说,倒叫贫道有些汗颜了,且请满饮此杯!”
“请!”
他二人都是当世智者,三言两语把话说透,便就不再纠结此事,觥筹交错间,灵宝上人也不提求丹之事,只是言说自己此次前来带了些许薄礼,请陈景云一定笑纳。
说是薄礼,但是当三个烙印着古朴花纹的储物袋被一一打开时,便连出身五大宗门的许究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暗自惊叹!
陈景云自然不会被那些财货迷花了眼,三个储物袋中确实有几样珍奇材料让他大为意动,但是咱们陈观主如今早已自诩是天下第一的土财主,岂肯等闲降了身段?
也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又自笑呵呵地劝了两盏酒后,一大坛子瑶华琼浆就已经见了底儿了,灵宝上人察觉陈景云已经有了醉态,不免有些焦急,言道:
“今次来时,老朽已经有了交代,从今往后,但凡灵宝阁与闲云观的交易,我灵宝阁会让利三成,不知这样的诚意武尊是否满意?”
看着灵宝上人满是期许的老脸,陈景云正色言道:“上人的来意我岂不知?泓玉山之事本就是我理亏,上人此番又有厚礼相送,因此换取一枚延寿宝丹已经足够,——只是......”
乍听前半句时,灵宝上人的一颗心已然狂跳起来,岂料称谢的话语刚刚涌到嘴边,却等来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后两个字,急忙问道:“只是什么?还请武尊怜我时日无多,直言相告!”
陈景云也不欺瞒,回道:“只是那‘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成丹太久,如今早已分派完了,便连贫道手中也是一颗不剩,却又如何能与上人交换?——不过......”
又听了这前半句,灵宝上人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元,不由得欲哭无泪,哪成想听到最后,对方竟又说出了他最想听的两个字!
苦笑一声,灵宝上人抱拳揖手,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陈观主,要听他的下文。
一旁的许究已经快要把肠子笑断,脸上却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此时见陈景云并不接话,心道:“闲云师叔惯会吊人胃口,看样子这是该我出马了!”
想到此处,许究恭声言道:“弟子与灵宝道友乃是旧识,当年还曾受过他的提点,因此知晓他的人品,还请师叔想想办法,解了灵宝道友油尽灯枯之厄!”
听了许究的说项,陈景云哼了一声,骂道:“你倒是个会卖人情的,跟文老鬼简直一个德行!想救你这灵宝道友并非难事,只需把我赐给你的那枚‘回春造化丹’拿出来即可!”
见师叔发怒,许究不由讪笑起来,陪着小心道:“师侄这性子您岂不知?当初得了宝药,没过几日便因按捺不住将之炼化了,否则也不会本源充盈、生机大涨。”
“混账东西!你以为师叔眼瞎吗?早就知道你是个有了余粮也存不过夜的!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留着丹药保命,你倒好,转天就给吃了!以后莫寻我要,要也不给!”
“师叔息怒、师叔息怒!呃——,弟子今次带了不少青莲玉髓,再配上君山秘境里的千年茶王,想必别有意趣。”
“哼!且烹一壶尝尝!”
陈景云的臭骂对于许究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这些年挨的骂多了,也不差这一顿,何况他与不良师叔今次还是有意为之,自然是表里不一心中偷笑。
他们师叔、师侄之间说了一堆,却把一旁的灵宝上人听得是心潮澎湃,忙道:“武尊且请息怒,不知这‘回春造化丹’存世几枚?又有何玄奇功用?”
听对方问及此丹,已经微醺的陈观主自是得意非常,言道:“存世几枚上人不必知晓,至于功用嘛——
哈哈!本尊当年与文老鬼对赌,誓要独自炼出超越‘五行大化妙莲延寿丹’的大药,哼哼!三十年苦功下来,自是得偿所愿!”
一听说“回春造化丹”竟是陈景云闭关三十载所得,且功用还要远超“妙莲延寿丹”,灵宝上人只觉血往上涌!
凭着灵宝上人的智慧,早看穿了陈景云与许究的用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于是霍然起身一揖到底,言道:“武尊旦有吩咐,老朽必竭力达成!”
第二百八十四章 灵宝归附
既然灵宝上人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陈观主自是不好再吊人家的胃口,弹指在纳戒中摄出一个碧油油的丹瓶,正色道:
“之所以将此丹冠以‘造化’之名,乃因成丹之时天降机缘,助我一举成就了大成丹道,非是贫道自吹自擂,放眼古今,能将一缕造化之力纳入丹药者绝不超过一掌之数!”
乍见陈景云取出丹瓶,灵宝上人的一颗心便如打鼓般狂跳起来,非只如此,连其识海元神也跟着躁动起来,似是神魂深处有了指引,叫他千万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之后再听陈景云略带得意的介绍,灵宝上人只觉喉咙一阵发干,愣了数息之后,才沙哑地道:“造化大药古之少有,老朽恭贺武尊踏足丹道大宗师之境!”
陈景云闻言一笑,将丹瓶置于灵宝上人面前,言道:“宝药太过难得,原本不该外传,今见上人心诚,又有玄月之前的因果,贫道今日便破例一次,至于别的事情,待上人炼化了丹药之后再说不迟。”
就算明知是坑,灵宝上人依旧千肯万肯,在关乎自己生死的宝药面前,别的皆为浮云,于是小心地捧起丹瓶,而后片刻也不迁延,居然就在一旁的青石板上将那枚龙眼大小的莹莹丹丸吞入腹中。
见他如此急迫,陈、许二人不由相视而笑,灵宝上人倒是好算计,有他们两个从旁护法,自然要比什么秘境、密室稳妥的多。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两日之后,盘膝在青石之上的灵宝上人忽地气机暴涨,一股玄之又玄的韵纹自他眉心处扩散开来,顷刻遍布全身。
天人感应之下,弈剑峰上空立时生出无穷异象,便连冥冥之中也有一缕几近虚无的意识探了下来,许究对此毫无所觉,陈景云却是眉头微蹙。
那屡意识来得快去的也快,只在灵宝上人身上一扫,便已退了回去,就连陈景云延展出去的造化道念都没能追上。
“管的可真够宽的,就连元神境修士因何弥补了寿元也要探查一番吗?也对,灵宝上人本就寿元无多,一旦身死道消,本源之力自会回归天地,如今有了变故,天意探究也是应该。”
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之后,陈景云一捋鬓间白发,暗道:“自己这些年逆天之事干的不少,若非天南气运从中护持,恐怕就不是折损些寿元这么简单了。”
盯着棋盘的许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着刚刚赶来的温易安挤了几下眼睛,意思是让他接替自己受虐,温易安可不想自讨苦吃,负手望天,对老友乞求的眼神来了个视而不见。
一子落定,胜负再分,垮着一张脸的许究只得自纳戒中将最后一瓶青莲玉髓取了出来,告饶道:“师叔棋艺天下第一,弟子实在不是对手,易安老弟如今修为大涨,想必能与师叔较量一番。”
见老友执意要拖自己下水,温易安立时满头黑线,心中骂道:“修为大涨与棋艺精进有什么关系?许老鬼忒能害人!”
伸手夺过许究手中的玉瓶,陈景云笑道:“易安是个穷鬼,一身宝贝多半都是我赐下的,赢他有什么意思?你那君山茶王品相不错,下一局就赌它了!”
温易安闻言哈哈大笑,许究则是满脸苦相,忙不迭取出灵茶双手奉上,口中讪笑道:“嘿嘿!棋就莫要下了,这灵茶本就是要献给师叔的,弟子岂敢将之当成赌注?”
“弈棋之道博大精深,对修行也有不小的助益,一个个的怎么就不知道好好钻研呢?”
哼了一声,接过许究奉来的灵茶,陈景云此时也失了下棋了兴致,见青石上的灵宝上人已经恢复了中年人的模样,且周身气机也在逐渐收敛,于是静坐等待。
少顷,灵宝上人忽地睁开双眼,一番道念内察之下,立时欣喜若狂!原想仰天长啸三声,又见陈景云与许究、温易安正含笑看着自己,连忙强压欢喜,上前称谢。
看着颇有些意气风发的灵宝上人,陈景云慢条斯理地问道:“我这丹药怎样?上人今次又延寿几何?修为可有精进?”
见问,灵宝上人再次深施一礼,感激道:“回春宝药实有夺天地造化之功,老朽活了数千载,更曾遍阅古籍,但也是闻所未闻!今次得延寿数一千又八十载,本源暗伤也已痊愈大半,此皆武尊所赐,老朽绝不敢忘!”
“上人今次得此宝药,虽是机缘到了,但也欠下了莫大因果,贫道这里有两件事情托付,还请用心。”
灵宝上人闻言一凛,心道一句“来了!”,当下不敢怠慢,忙道:“武尊尽管吩咐,老朽无有不从!”
“北荒近来暗流涌动,已有汇聚成川之势,因此我闲云观也要蛰蓄力量,而苍山福地位置特殊,恐会遭人觊觎,上人自今日起当为乙阙门暗中助臂,此其一。”
似乎早就猜到陈景云会有此说,灵宝上人想都不想便张口答应道:“武尊放心,如今温道友也已进阶元神境,再有我与许道友从旁支应,定可保得乙阙门周全。
见他答应的痛快,陈景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复道:“天南留在北荒的势力如今不易过多动作,灵宝阁自今日起便是闲云观的耳目,此其二。”
原以为会是什么难事,岂料第二件竟是这个,灵宝阁遍布整个北荒,本就暗中售卖各种消息,陈景云今日交代之事,说是灵宝阁的老本行亦不为过。
如此想着,灵宝上人心下一松,回道:“若是别的事情,老朽还担心力有不逮,此事却敢保证,灵宝愿立心魔大誓......”
眼见着灵宝上人欲要立誓,陈景云摆手笑道:“上人不必立誓,此乃君子之约,若我闲云观在将来的大势碾压之下一蹶不振,今日之约便就作罢,如若天意眷顾,令我天南一脉傲然于世,倒时自然会有灵宝阁的好处!”
闻听此言,灵宝上人目露钦佩之意,言道:“武尊胸襟广阔,老朽敬服!自今日起,灵宝阁唯武尊马首是瞻!”
有了这个决断之后,灵宝上人忽觉一身轻松,感受着宛若新生的饱满神魂以及周身上下的磅礴灵力,复又哈哈笑道:
“老朽多年不曾与人交手,竟让玄成子、齐道痴之流骑在了头上,此番正好寻个机会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见他说的豪迈,许究与温易安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唯有陈观主暗自腹诽:“老家伙归附的如此痛快,定是看上了本观主炼丹的本事!也罢,到时候再给些好处便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时逢重九
剑煌山中依旧热闹非常,便连灵宝上人刚刚弄出来的偌大动静也丝毫没有搅扰到众修士的雅兴,也是,此时弈剑峰上可是聚着五位大能境修士,些许异象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既已诚心归附,心事尽去的灵宝上人便也不将自己当做外人,大把的炼器材料掏了出来,絮絮叨叨的央请陈景云为他炼制几件玄阶灵宝。
见他如此的厚脸皮,陈景云倒被气乐了,心道一句:“好么!原以为老家伙只是看上了本观主的炼丹本事,不想现在竟连炼器手段也被他给惦记上了!”
命温易安将那些炼器材料收入宝库,陈景云弹指将几件玄阶灵宝摄了出来,画饼道:“些许玄阶灵宝算得了什么?若我闲云观可以屹立不倒,将来机缘到了,便是至宝也是有的!”
灵宝上人虽然出关不久,但也知道陈景云座下那几个晋升大能境不久的亲传弟子个个都有至宝防身,此刻听了这话,立时心驰神往起来,眼前的几件玄阶灵宝也似光芒不再。
一旁的许究倒不觉得怎样,陈景云当年所赐的那柄“荡浊神剑”跟脚不凡,又与许究有着十二分的契合,经他多年秘法温养,神剑如今已经有了蜕凡的迹象,也许只需百十年便能跨入至宝的门槛。
同样陪在旁边的温易安此刻却是两眼放光,若是能有一柄入了至宝品阶的灵剑在手,便是三族之中那些成名已久的高手他也能去战上一战!他此时背靠大树,心思多些也是常理。
扫了一眼目光热切的温易安,陈景云不由大感头疼,上次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为三个弟子炼成至宝,实是因为闲云一脉气运鼎盛,便连天意罚逆都只是轻轻放过,而同样的事情到了温易安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想起前日纪烟岚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观主头疼更甚,对温易安道:“诸事既已安排妥当,我与你师姑不日便会折返天南,你需谨慎行事,危急关头,可将这面玉牌捏碎。”
待温易安躬身接过玉牌,陈景云又对一脸羡慕的许究道:“今次不便前去拜会文老鬼和昙鸾恶尼,你将这两封手书和几瓶丹药代我送去,就说师叔我不屑去与他二人拼酒。”
只要想到文琛与昙鸾见到书信后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陈景云立时觉得神清气爽,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到别处欢宴,他自己则施施然进了洞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景云在温易安渡劫之时又不曾遮掩天机,因此苍山福地中的动静自然会被左近宗门察知,一时引得诸多高士来访。
待到探明详情之后,温易安渡过元神境天劫的消息立时就以极为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莫说北荒南陆为之轰动,就连远在中州的各大宗门也是一片哗然!
剑修入道古之少有,区区一个乙阙门因何能在百年间连出两位剑道大能?不用说,此事的根子一定又是出在那闲云子身上!
人比人气死人,那些踌躇在半步元神境不知道多少年月的修仙高手,在闻听此事之后,即便修养再好也不禁要叹息几声,捶胸顿足、指天骂娘者更是不在少数。
诡异的一幕也因此出现,按说修仙界中再添一位人族大能,这本该是整个北荒的大喜事,需得普天同庆一番,再不济,各大宗门也要同来贺喜。
但是北荒五大宗门在温易安进阶元神境一事上却表现的极是耐人寻味,禅音寺与莲隐宗的妙莲峰一脉可以刨除在外,昙鸾与文琛不知为何并未亲至,但是一件佛门玄宝“功德盏”,与三颗文琛新近炼制的“养神丹”便已说明一切。
天机阁那边倒也派人送来了贺礼,礼轻情意重嘛,温易安自是“万分感激”,非但亲自陪着那名使者饮宴了一场,更是拿出了不少回礼。
“天机老人此时正亲自为徒孙迟钰护法,已经不理外事,若非林朝夕与韩建平同时谏言,迟问道恐怕难有如此雅量。”这便是灵宝阁归附之后传来的第一个消息。
至于紫极魔宗与遁世仙府,两家就好似没听说温易安渡劫的消息一般,这已经是明摆着的不喜了,在明眼人的眼中,此事就是两大宗门联手打压乙阙门的先兆。
最有趣的则是明面上与乙阙门交好的莲隐宗,许究亲来护法,此事人尽皆知,文琛赠予宝药,这也瞒不过旁人。
阎覆水似是碍于情面,派人送来了灵石一方,千多块高阶灵石放在别处倒也算是重礼,但是恭贺一位新进大能却显得极为寒酸。
反倒是与纪烟岚宿怨颇深的花醉月十分的大气,逸莲峰主修太上法剑,今次送来的两页剑诀残篇确实令温易安有如获至宝之感。
其余诸宗反应不一,不过终究脱不开一个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本就暗潮汹涌的北荒修仙界,此时忽有一柄利剑横空出世,不知道要令多少高士如鲠在喉。
......
天南地北景不同,北荒之中已经瑞雪普降,大苍山以南却只是草木轻枯,叶片泛黄。深秋时节,又值重阳,每年的这一天,闲云观亲传一脉总要循着世俗之礼祭祀先人,百年间从未间断。
自从得到了温易安进阶元神境的消息之后,聂婉娘、袁华等人便命心腹之人带了大批的贺礼前往苍山福地,同辈弟子当中,温易安的兄长风范大家有目共睹,众亲传自然心中同喜。
原本都想前去道贺的,但是一则闲云观中诸事繁杂,众人确实分身乏术,再则陈景云与纪烟岚走时留下了话,谁敢前去讨打?
今日重九,聂凤鸣带着涂山轻歌以及姬倾城与聂谪尘早早地就等候在了聂婉娘的寝殿外,同来的自然还有彭仇一家,众人先要祭拜聂政夫妇以及武贤庄当年遭劫之人的亡灵。
陵寝寂寂,愁云萦伺,聂家姐弟跪于陵前低声祝祷,其余人等亦皆面露哀色,彭仇更是伏地痛哭不能自已。
祝祷之后,身着素衣的聂婉娘起身吩咐道:“今日又是师祖的十年大祭之期,因此师父必归,彭三叔,一应祭品您需亲自准备,别人我不放心。”
见彭仇领命而去,聂婉娘便与聂凤鸣带人同去灵猿子陵寝前等候,程石、袁华等人也已齐聚,众亲传齐首向北,一同等着师父师娘归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山雨欲来
事情果真如同聂婉娘预料的那般,午时方至,北方天际处忽地飘来一片遁云,遁云似慢实快,转眼间就已经抵近了伏牛山。
在闲云门徒的一阵恭迎声中,陈景云与纪烟岚自云端飘然降下,而随在两人身后的那名素衣女子,自然就是得了自由身的玄月仙子。
见众人全都一脸好奇地扫量着玄月,纪烟岚含笑言道:“这位就是北荒那位新进的炼器宗师,她如今已经没了宗门的束缚,此番来我闲云观小住一阵,暮长老,你且带她下去好生安置。”
听说来人竟是尹泓玉,聂婉娘等人自是目露喜色,炼器宗师何其难得?谁会嫌多?而其中最高兴的自然要属程石,若非今日乃是宗门大祭,他定然要与其论道一番。
玄月仙子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婷婷一礼道:“小女子玄月见过诸位道友,得蒙云师怜悯,使我重获新生,今次冒昧造访,叨扰之处望乞见谅。”
“哈哈哈!不叨扰!不叨扰!之前见过玄月道友炼制的护身玉牌,其中细致入微的精妙手段着实令我大开眼界,道友且去休息一阵,待我祭过师祖,再寻道友论道。”程石哈哈大笑,语气中满是推崇之意。
看着眼前这位以器入道且雄壮如山的炼器宗师,玄月眼底忽有明光闪动,谢过程石的夸赞之后,再对众人施了一礼,便随着暮如雪一同下了辰翠峰。
察知了玄月看向程石时的神情变化,聂婉娘不禁柳眉微蹙,扫了一眼依旧面带笑意的轩辕菁华,再看一眼心情大好的程石,不由得暗自一叹,心说:“自己虽为长姐,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是无能为力,三师弟自求多福吧。”
......
一场大祭酉时方止,打发走了一众徒子徒孙之后,并排而立的两座陵寝前便只剩下了陈景云与纪烟岚。
思及恩师与苦月大师在世时的诸多有趣场景,陈景云低语半晌之后,忽地展颜一笑,言道:“一个是‘通背拳圣’,一个是‘历劫佛爷’,在旧时江湖中便已大大的有名,之后又有了我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您二位的名号当可流传万世。”
笑言过后,陈景云抬手拍开一坛子瑶华琼浆,将一半酒浆倾倒在了两位师长的陵前,另一半则是灌入自己腹中,而后伸舒了几下筋骨,又自得意地对着灵猿子的陵寝道:
“不是弟子酒后吹嘘,闲云武法当世第一,乃是以武入道的不二法门,所谓的技近乎道、艺可通神不过是刚刚入门罢了,您若不信,且看弟子施展的这套拳法。”
言罢,便开始慢吞吞地施展起了闲云观的看家拳法《通背猿形拳》。
这正是:
百年辗转造化成,重楼白玉金瓯。
陵前低语语还休,半轮弦月当头。
莫言风萧瑟,莫道隔世愁。
灵猿武艺何曾忘?星河漫卷方收。
见他如此,纪烟岚自是免不了一阵心疼,又知无法上前劝慰,只得道念传音,命苏凝碧多备一些珍馐美味,只因每到大祭之日陈景云都要陪着恩师大醉一场。
混沌宝树,七彩光盈,白猿煮酒,弥香四散,一众闲云门徒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聚在后山,或饮茶闲谈、或追思过往,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惊了泉下的先人。
......
大祭之后,众弟子各归本位。
聂凤鸣开始大力整合麾下的势力,又以分身镇守天南东域,以防天堑山有变,袁华则是继续总领西疆事务,顺带着将爪牙伸向了绝域荒漠。
程石在得了玄月仙子的辅助之后,炼制出的灵宝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粗犷,灵宝的品阶竟然也有提升,便连炼制玄阶上品灵宝也不再是奢望。
季灵的修为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于是交卸了手上的一应差事开始四处游历,有大师姐和三位师兄的珠玉在前,她对自己能够进阶八转境可是有着十足的信心。
柴斐的修为与五师姐季灵相比也只是一线之隔,如今闲云观隐在北荒的势力又都蛰伏了起来,因此他倒是得了空闲。
不过终究是要当爹的人了,不知不觉间竟已稳重了不少,也知道勤苦修行了,只待凤念凰诞下麟儿,他便要到海外蓬莱潜修一阵。
彭逍行事沉稳大气,聂婉娘对他很是放心,陈景云当年将宗门事务交给她时,用的便是“玉不琢不成器”这个借口,而今聂婉娘也拿这个理由忽悠彭逍,成可谓一脉相传。
彭遥最是体恤兄长,替彭逍揽过了不少事务,孟不同与姬倾城亦是如此,同为四代亲传弟子,想要再如从前那般逍遥快活几乎成了奢望。
说来也是可怜,闲云观四代亲传弟子里面,算上柴斐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儿,如今也只有六人,聂谪尘又年纪尚小,每日里要么赖着师祖,要么便是带着师侄岳三斤四处惹祸。
聂谪尘如今尚未拜师,不是他不想拜,而是程石与季灵、柴斐三人都在打他的主意,由不得这小子不趾高气扬地四处混好处,是为货比三家。
对于拜在谁的门下,聂谪尘还真是不甚在乎,他这一身所学可是得自师祖亲传,乃是实打实的量身定做,谁当师父还不都是一样?
闲云观六脉之下,聂婉娘的辰翠峰一脉有彭逍、彭遥可堪倚重,聂凤鸣的青灵峰一脉也有天资不凡的姬倾城,袁华的盘土峰一脉同样出了个孟不同。
至于程石的赤炎峰、季灵的灵明峰以及柴斐的颛月峰,这三脉则是至今没有传承,却叫他们师兄妹三人如何能不明里暗里地争抢聂谪尘?
现在好了,陈景云推衍天机,断定凤念凰将在百日之后生产,且还是个应运而生的天之娇女,到时当可拜入程石亦或季灵门下。
......
陈景云近来貌似清闲,要么与舜易对赌,赢些老龙私藏的上古奇物,要么与同样得了清闲的聂婉娘一同精研阵道,再然后就是充作纪烟岚的人肉靶子,助她参悟剑道。
纪烟岚的那式“人间之剑”如今已经得了“喜”、“怒”两味,由心运使之下,就连将自身修为压制在八转境的陈景云在应对之时都有了吃力之感。
至于陈景云因何每隔几日便要催动《造化天心妙术》用以推衍天机,而舜易也是时常望空不语,个中缘由,即便他二人不说,纪烟岚等人也能猜到几分。
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冥冥之中传来的压迫之感越来越大,大到寻常大能境修士都能隐约有所感应。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宫闱难入
作为天南国的帝都,上京城中自是市井繁华,虽然比不得北荒中州那几座盘踞万载的大城,但也有数百万人安居于此,城中一切更是显得有条不紊,只此一样,便见政通人和。
燕来楼坐北朝南,占地不下三顷,且与皇城相距不远,乃是当朝易国公的私产,也只有总领北地各州府的孟大总管才能不受典制所限,从皇家手里混来这么大一块寸土寸金的上好地皮。
此时三楼雅座之中,一个白发老者正与一名蒙着薄纱的女子欣赏庭中的歌舞,场中舞姬风姿绰约,跳的乃是自宫中流传出来的一段《凌尘登仙舞》。
又有歌姬抚琴弹唱,歌曰:丝乐双弄长袖舞,步步生莲踏云端。万岁登仙复归途,护佑子民共河山......
一曲唱罢,闻者无不卖力叫好,皆道自家帝王本已踏上仙途,只因顾念黎民百姓,这才中道折返,实乃万世明君!
那名遮面女子环视了一下周遭聒噪的豪客,眼中露出一抹不屑之意,见一旁的谢师叔也在含笑称叹,不由传音道:“不过是一首歌功颂德的无聊曲目,竟也入得了您老的耳?”
白发老者闻言笑容不减,眼底却已寒芒隐现,传音呵斥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这里乃是天南帝都,你我身为陛下的子民,自然要对君上万般敬仰!”
遮面女子被骂的一怔,眼中波光闪动间竟是泫然欲泣,低头认错道:“师叔教训的是,幼微知错了。”懦懦的声音直入白发老者的识海。
见她如此,白发老者眼中寒芒渐消,温声嘱咐道:“这里不比宗门,到处都是皇庭与闲云观的眼线,有一样你要谨记,那就是时刻将自己当成真正的天南子民,如此方保无虞。”
说到此处,白发老者似是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透过窗口看向了远处的雄伟皇城,心中暗叹连连。
白发老者名唤谢通,道号大愚散人,是玄成子座下的一个执事,因其多谋善断又名声不显,这才被遣来天南,欲行惑乱人间帝王之事。
在其身侧的遮面女子名唤渔幼微,此女生就一副媚骨,原本就是紫极魔宗精心调教出来的眠柳细作,只因尚未出师,是以还是完璧之身,这才能被选中。
与他二人同来的还有遁世仙府的一名女修,那人名唤风敏,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不过此时并不在场。
他们三人当日架着那条自风解语处借来的“纵地灵舟”,险之又险地来在了天南国地界,个中经历可谓一言难尽。
之后几经辗转,谢通带着渔、风两女终于踏足了上京城,又因一路南行之时探听到了易国公乃是当朝最得姬桓倚重的一方大员,于是撒了大把的金银买下一处宅院,硬是与孟家成了邻居。
天南国虽说以武兴邦,最近数十年却已极重礼教,即便是朝中大员在面对满身铜臭的豪商近邻时,也要捏着鼻子问候一声,否则便是失了礼数。
新邻入住,且还送来了请帖,孟黄粱即便诸事繁忙,也要抽空赴宴,席间自是对谢通这两个才貌双绝的侄女赞不绝口,直言若非自家小子乃是仙道中人,定要上门求娶云云。
谢通顺着他的话茬,直把孟不同夸成了古往今来、天上地下都少有的不世俊杰,当下引得孟黄粱一阵开怀。
之后谢通又以家传宝物相赠,如此算是入了孟黄粱的眼了,无事召他入府品茗对弈一番,一来二去,这谢通竟然成了当朝易国公的座上宾。
眼见着时机已至,谢通便央孟黄粱将他两个侄女引入宫中充作秀女,至于两女造化如何,便就听天由命,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定然不忘孟公大恩!
岂料原本两利之事,竟被孟黄粱严词拒绝,拂袖离去不说,更是命人送还了之前收下的礼物,自此再不踏足谢府,谢通心中不解,以重金买通了孟府的一个管事,这才知晓原委。
却是孟黄粱当日大怒而归,于内宅之中大骂曰:“谢老儿鬼迷心窍,竟敢拉着本公下水!若是将那两个狐媚子引入皇宫,小倾城还不掀了我的易国公府?”
对于孟黄粱口中的“小倾城”,谢通自然知晓,此女不但是姬桓独女、当朝的长公主,还是闲云观的四代亲传弟子,与孟不同乃是同辈的师兄妹。
若只如此也还罢了,更传倾城公主自幼便随在闲云武尊与烟岚剑尊身边,乃是天南双尊座下最得宠的一个徒孙。
“惹不起呀!”
也曾想要通过控魂、用毒亦或其它手段将孟黄粱弄成傀儡,怎奈孟黄粱的随身侍卫修为不俗,孟黄粱本人又受皇城龙气庇佑,一个不慎必会引火烧身。
见孟黄粱这里无从下手,谢通只得从长计议,今日之所以将风敏派了出去,就是因为当朝兵马大元帅何弃我的府邸正在招募舞姬,想让她去碰碰运气。
......
何府之中明灯高悬,一身青色道衣的何弃我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那块明月玦,此玉原是姬桓的心爱之物,不知怎地竟然落入他手。
看着下面那些搔首弄姿的舞姬,何弃我心中既无奈又好笑,暗道:“孟老也真是的,顺水推舟的把那两个婆娘荐入皇宫也就是了,哪用这般麻烦?”
摆了摆手,命管事换了另一批舞姬,他自己则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到了损友的地头,何小贼自然是百无禁忌,案上的美酒便是他自姬桓的内府宝库中搜刮来的。
丝竹声起,倩影舞动,丰盈折柳,玉臂流霜,一队舞姬之中唯有一个生的娇小但却凹凸有致、体态婀娜的薄纱女子最是引人注目。
何弃我见状轻咦一声,待到一曲舞罢,指着娇小女子笑道:“不想世俗之中竟也有此尤物,摘下面纱,让本元帅看看你的真容。”
闻听此言,众舞姬尽皆一脸艳羡地看向那名娇小女子,眼前的这位何元帅可不是寻常的勋贵,身为当今陛下的挚友不说,更是一位实打实的仙门长老!
若能得他垂青时,非但尘世荣华唾手可得,便是修习仙法永驻容颜亦是轻而易举,此等机缘当真是羡煞旁人。
娇小女子目露羞怯之意,但却不敢忤逆,素手一撩,取下了遮面的薄纱,一张吹弹可破的绝好容颜立时展露人前。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时不我待、灌鹤填鸭
在娇小女子的脸上扫量了几眼,何弃我神情一动,挥退其余舞姬,而后哈哈笑道:“好啊!清纯妩媚两相融,秋波流转风韵成,你的这副姿容即便放在仙门也是上佳,我意将你送入皇宫专娱帝王,你可愿意?”
娇小女子闻言如遭雷击,呆愣片刻之后似才反应过来,旋即盈盈拜伏于地,轻声道:“能够侍奉陛下乃是奴家之幸,大元帅今日提携之恩,风敏绝不敢忘。”
听了这句柔弱中透着坚定的答复,何弃我又自大笑起来,笑罢言道:“不必谢我,陛下近来忙于朝政,少有开怀之时,本元帅身为友人,自然要为他筹谋一二!”
之后又对管事吩咐道:“费管事,执我令牌将此女送入宫中,若是皇后一系的供奉敢有阻拦——哼!你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只是寥寥数句,内中透漏的讯息可是不少,风敏闻之心中窃喜,暗道:“看来天南国的皇庭之中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自己只需略施手段,定能引得鹬蚌相争!”
得了这句吩咐,一直立在何弃我身侧的佝偻管事立时躬身应诺,笑着接过令牌之后,几步来在庭中,行走间周身气机节节攀升,眼见着已经有了不弱于元婴境修士的修为。
盯着脸色煞白的风敏看了一阵,费管事收了稍稍散露的气机,沙哑着嗓音道:“风小娘,这就随着老奴进宫吧,你的家人自有咱们元帅府照应,至于是一世荣华还是横尸街头,皆在小娘子的一念之间。”
风敏闻言脸色大变,怯懦言道:“小女子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家中的叔父与表妹若是能够托庇于大元帅的羽翼之下,当可不被人欺。”
嘴上如此说着,风敏的心中却已经泛起了一抹得意,心道:“谢通智谋过人又如何?不也是止步于皇城之外?本姑娘如今时来运转,一场功劳想是跑不掉了,还有渔幼微,凭她也配与我争功?”
含笑看着两人退出大门,何弃我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又自窝进了宽大的座椅,口中自语道:“无趣,真是无趣,还是山上好呀,可惜自己已经答应了倾城侄女,倒是不好半途而废......唉!操心的命啊!”
......
坐问仙关苦求参,匆匆到头终老。磨杵成针勤为伴,度了几多华韶?
顿悟超脱越千山,神思冥冥天道。混沌树下妙理宣,黄庭经声缥缈。
伏牛山上祥瑞纷呈,百里圣境处处欢声,凤念凰诞下麟儿,陈观主喜得徒孙,一番欢宴之后,他便怀抱着犹自酣睡的柴丫头来在混沌琉璃树下讲起了闲云妙法。
柴婶子对此心生不满,认为刚出生的孩子太过孱弱,经不起这般折腾,原本还要训斥陈景云,柴斐却早欢天喜地的把奶奶拉到一旁,言说此乃天大的造化。
道音阵阵,轻悠缥缈,丝缕的混沌本源之力凝结成团,一半投入陈景云怀中的柴丫头体内,另一半则分散到了聂谪尘与岳三斤以及刚满两岁的公孙羽身上。
姬倾城对此大为艳羡,怎奈年纪大了、修为又高,实在放不下脸面讨要,只得眼巴巴地看着聂谪尘和柴丫头以及两个师侄享此机缘。
公孙羽年纪太小,还吸纳不了如此多的混沌本源,身为师父的彭逍只得一边听法,一边运指点在弟子的额头,替她将那些本源灵力深藏于识海之中。
岳三斤这边的情形也是大同小异,不过不是师父孟不同出手,而是袁华亲自动手,借着些许的混沌本源为徒孙洗筋伐髓、固本培元。
聂谪尘最是得意,同样的洗礼他在幼时就曾得过,六转境的灵力徐徐运转,早把师祖赐下的本源之力融入己身。
今日听道之人不少,除了纪烟岚和一众亲传弟子之外,彭仇夫妇、柴家老小以及白氏七姐妹、涂山轻歌、轩辕菁华,连同石鹤等执事长老也都在列。
机缘难逢,众人无不凝神倾听,即便修为不够者,也能在道韵天音之中淬炼灵力、洗炼神魂,因此尽皆用心。
距此不远的鸣潭边上,舜易与卫九幽也在细细品味,两人时而蹙眉、时而展颜,都觉得陈景云今次的讲法不同于往日,有些道理即便在上古之时也是闻所未闻,令二人大有灌鹤填鸭之感。
陪在卫九幽身旁的玄璃仙子目露疑惑之色,她是洛玄青以天梧神树斩出的一具分身,虽然修为有限,但对造化之力还是感应得出的。
加之玄璃如今再非从前那般懵懂,细想之下已知前因后果,因此不自觉地恼怒道:“真是个大大的坏人!将我拐骗过来很有意思吗?这几日定不帮他炼丹!”
卫九幽与舜易对视一眼,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便是闲云观的魅力所在了,玄璃即便再是恼火,能想出来的泄愤之法也不过是不帮观里炼丹罢了,根本生不出什么“愤然离去”之类的念头。
陈景云盘坐的蒲团旁边,灵聪兽也正支棱着耳朵聆听道音,自从修习了得自倔驴的《异兽锻魂诀》后,胖东西的灵智再次暴涨,那日忽地开口向柴斐讨要灵酒,直把柴六爷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魂念大涨之后,再将喉间横骨炼化,口吐人言自是轻而易举,陈景云在得知此事之后也是大为惊喜,想到梦中世界种种藏书中所载的各类化形精怪,不由得更感有趣。
对于陈景云这个不良主子,灵聪兽几乎无语,说什么被雷劈过之后就能化身成人,之后竟然真拿太一神雷来劈,且还挥手就是八十一道!若非胖东西的七色神光已经大成,此刻的模样怕是比之村头的癞皮狗亦有不如。
偷瞄了仿若天人般的主子一眼,灵聪兽复又略带担忧地看向了辰翠峰上那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小鲲鹏与白猿倒是没什么,那两个周身散着妖、魔二气的小弟却该如何是好?三族秘境凶险万分,就连自家主子都不愿轻易涉足,它们两个充作路引,到时岂非九死一生?罢了罢了,自己随同前往便是......”
没人在意心思百转且在不断感慨“大哥难当”的灵聪兽,众人沉浸在清朗的道音之中,日升月落间,不觉已是三日。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年
那日陈景云在混沌琉璃树下传法之后,自亲传弟子以下的一众闲云观核心人物便开始接连潜修,宗门事务倒有不少落在了无果、田帧等外门管事身上。
聂婉娘在闭关之前亲自颁下法旨,命闲云观武修尽力提升修为,数座一直封存的宗门宝库也随之打开,百年积累非同小可,那些众武修平日里极为眼馋,却又苦于功勋不足而无法到手的灵宝、丹药等物,也都降低了兑换的门槛。
山上山下的氛围一如从前,但是众武修却能在这种安静祥和之中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无需细细琢磨,谁都知道风雨欲来,在这阵空前高涨的修行热潮当中,摩拳擦掌者可谓比比皆是。
此后三年,三族大势稍有改变,绝域荒漠之中争斗不断,原本好好的一片魔兽乐土,如今却成了天南武修与西荒魔修的对垒之地,不过两方都在尽量克制,高阶修士皆不出手。
天堑山那边也有叱虎族的妖修从旁窥伺,曾受陈景云大恩的妖神绝仍旧态度不明,不过天梧山一系的妖族高手倒是并未现身,这其中想必少不了妖神启的功劳。
无尽海中同样的不太平,自上次“铩羽而归”之后,刚刚恢复了平静的无尽海中又现暗潮,修真者们似乎“贼心不死”,此时正在蠢蠢欲动。
北荒那边倒是极为安静,三年间非但没有仙宗高手到大苍山中探查,便连乙阙门似也没有受到太多压迫,如此日子久了,倒叫一些庸人觉得天下已然太平。
......
灵草含露,娇花盈野,蜂蝶舞时,又至盛夏。
这一日,刚刚出关的姬倾城正打算到后山拜见师祖,也好显摆一下自己此次的修行成果,却不意何弃我恰在此时归宗,于是姬倾城连忙上前问询京中之事。
养尊处优了三年的何大元帅比从前整整胖了一圈,见到姬倾城后不待她开口,便先哈哈大笑起来,之后便口若悬河地讲起了皇城中的趣事。
却说自打风敏入了皇宫之后,果然没过几日就讨得了帝王的欢心,姬桓甚至不惜违背祖制,将她在半月之内连拔了十数级,从一个普通的才女擢升为昭容娘娘,如此恩宠直叫群臣瞠目结舌。
朝中言官也曾当庭劝谏,怎奈姬桓就像是被迷住了心窍一般,竟然首开了本朝因言获罪的先例,非但斥责了几个御使言官,更将其中一人罢官夺爵远配三千里,一时引得朝野哗然。
之后的宫斗戏码不必细说,那风敏本就是狐狸一样的人物,又有何弃我暗中扶持,虽然处处落于下风,但也让璎皇后对她无可奈何。
许是有感于独木难支,已经被擢升为贵妃的风敏又把表妹渔幼微引荐到了姬桓面前,自此君王罢朝、夜夜笙歌,只差酒池肉林。
那谢通也因此成了皇亲国戚,国丈之尊、天子近臣,总领占星、祭酒诸事,他又是个机变百出的,如此不过一年,手中权柄便只在易国公与何大元帅之下。
东南风,西北风,尽皆比不得帝王塌上的枕边风,在风、渔两位贵妃的温言细语声中,姬桓对孟黄粱与何弃我渐渐疏远,便连璎皇后那里也是等闲不肯再去,成可谓“一朝恩情尽,冷殿燃孤灯”。
璎皇后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种种狠辣的手段轮番使出,怎奈那风敏与渔幼微似有神助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说,更能借机打压皇后一系,一时引得宫中人人自危。
对于渐渐不受自己控制的三颗棋子,何弃我自是大为恼火,于是决定来个杀鸡儆猴暗中铲除国丈谢通,怎奈天不遂人愿,行刺之人连人家的衣襟都没碰到,便被供奉院首座青冥子给当场擒下。
闻听此事,姬桓勃然大怒,恨道:“当朝敢于行刺国丈者,除何小贼外再无旁人!”
虽然心中怒极,不过姬桓到底顾念着与何弃我之间的情谊,又因师门之故,这才将事情压下,但是自那之后,何弃我手下的将官便开始逐一更换,就连元帅府的统兵虎符也被借故收了回去。
对于自己的这般境遇,身为仙门长老的何弃我如何肯忍?进入内宫与姬桓大闹了一顿,之后话不投机的两人竟然跃上半空动起手来。
他二人原本境界相当,即便交手也该是半斤八两,怎奈姬桓身具皇道气运,龙气加持之下竟把何弃我打的个落花流水!
羞愤交加之下,何弃我自然无颜再在京城逗留,于是带着一众手下当夜便离开了上京城,临走之时还说要将姬桓宠信奸佞、误朝误国之事报与彭仇。
姬桓对此嗤之以鼻,对已经惊的花容失色的两位贵妃道:“若非看在师父面上,何小贼今次休想轻易离开!敢回师门告朕的刁状?哼哼!他怕是忘了倾城的身份,朕只需修书一封,管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
“哈哈哈......!就是如此了,何叔叔今次可是陪着你父皇唱了三年的大戏,成可谓身心俱疲,你这丫头还不快快拿些好酒犒劳叔叔!”何弃我继续大笑道。
听完了何弃我滔滔不绝的讲述,姬倾城也是眉开眼笑,忙从纳戒中取出一个青玉瓶子,而后有些做贼心虚地道:“这是我从师祖那里偷来的好酒,您可省着点儿喝。”
何弃我闻言大喜,忙不迭地将瓶子收了起来,之后似乎想起一事,言道:“对了倾城,你父皇那里的‘幻魂香’已经不多了,还得你到卫老祖那里讨要一些。”
......
坤宁宫中,姬桓一边品着璎皇后亲手烹制的灵茶,一边咒骂着何小贼太不仗义!待想到那两个中了“幻魂香”后正陷入幻梦中的贵妃时,又觉一阵头疼。
替他揉捏着肩膀的璎皇后抿嘴轻笑,打趣道:“您呐!放着两个娇艳的仙子不去临幸,却总跑到我这个老太婆的宫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姬桓闻言恼道:“少提这个!若非留着她们有用,朕早一手一个将那两个鬼女人捏死了!”言罢回手在璎皇后的丰盈处用力拍了一下,意在撒气。
璎皇后被拍的惊呼了一声,拿手便去搔姬桓的痒处,姬桓自然反击,一帝一后笑闹了一阵这才重归正题。
姬桓道:“如今朝野动荡,怨声四起,谢通与那两个鬼女人自以为得计,想必下一步就会挑唆我与师门决裂。”
璎皇后轻“嗯”了一声,问道:“按说皇家的实力远不及宗门,因何能够引得北荒修仙界如此重视?竟要各个击破?”
姬桓解释道:“当日舜易祖师曾言,气运金龙盘踞之处便是大能境修士也不敢等闲犯之,若再加上师门高手坐镇,那便更加牢不可破。
且我皇家武院遍及全国,乃是师门简拔精英弟子的根本所在,若是皇朝与宗门彻底决裂,那便如同釜底抽薪,或可令师门后继乏力。”
璎皇后闻言嗤笑一声,不屑道:“那些修仙高士莫不是脑子坏了?皇朝与宗门本就一体,又岂是他们离间得了的?”
第二百九十章 斥责
事情的发展总是有迹可循,一旦抓到了隐在冥冥中的些许征兆,智者便可顺藤摸瓜,其结果总能令人受益无穷,这也是古今诸多修士愿意研习推衍天机之法的根本原因。
而修为到了陈景云与天机老人如今的境界,不用刻意施展衍法,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便是所谓的高屋建瓴、见微知着了。
方才乙阙门那边又有消息传来,说是修仙界中近来仍无太大的波澜,天机阁并同紫极魔宗、遁世仙府以及莲隐宗四家似乎刻意遗忘了早前的天南事。
倒是中州大比之期临近,阎覆水不知是何目的,居然力邀乙阙门剑修参加,其中估计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算计,想请陈景云定夺。
至于诸多中小势力纷纷抱团一事,则只在讯玉中稍稍提及,想来是温易安与安童等人对这样的小事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陈景云曲指将一道灵光弹入讯玉当中,之后踢了赖在身边混酒喝的灵聪兽一脚,吩咐道:“将此讯玉传去乙阙门,一个个的全都人头猪脑,连聚沙成塔、积水成渊的道理都忘了吗?既然已经见明,便该明里打压,否则岂非引人遐思?”
胖东西哼唧了几声,想要说话,又怕主子再拿雷霆来劈自己,只得抻个懒腰,踩着几朵棉花一样的云气,径往传讯法阵去了。
见受了无妄之灾的灵聪兽极不情愿地走了,一旁的纪烟岚浅笑道:“灵兽渡劫化形一事本就是你的异想天开,便连舜易老哥与老祖宗都说闻所未闻,就不要总拿灵聪撒气了。”
被道侣点破了心思,陈景云干笑一声,指着远去的灵聪兽道:“那夯货跟脚不凡,若能化为人身,便可修习诸般闲云秘法,我也是太过急迫了些,总想着让它再进一步。”
纪烟岚道:“自从修习了《异兽锻魂诀》后,灵聪已然实力大涨,只需机缘到了,还怕不能显化真灵?倒时再以阴属灵物相辅,自能斩出真灵化身。”
“那怎么成?卫老祖与舜易老哥当年之所以要借‘万载龙栖木’孕神化生,其中的无奈你岂不知?少了原本的肉身,终究难成圆满。”陈景云摇头道。
知道自己在见识上与陈景云相差太远,纪烟岚也不争论,转言问道:“刚才小四送来的玉简我也看了,易安他们行事稳妥,其中并无不智之处,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人头猪脑’了呢?”
陈景云闻言哈哈一笑,回道:“天地棋局已成,于细枝末节处方显功力,易安与安童只把目光落在几大宗门身上,如此便是落了下乘。”
说到此处,陈景云语气微顿,复又略带感慨地道:“几个弟子之中,若要论起以小见大、统揽全局的本事,婉娘虽然比不得我和天机子,却也不是迟问道、风栖白之流可比。
还有小四,他若能够改掉瞻前顾后的毛病,该能与婉娘并驾齐驱,至于凤鸣他们,终究不是这块材料,能够守成便已足够。
而我今次之所以要传讯斥责易安与安童,便是让他二人长些记性,易安与我弟子无异,安童日后也会成为你我的记名弟子,此时多骂一些,总好过他二人将来行差踏错。”
听完了陈景云的分说,纪烟岚也自一叹,旋即略显烦躁地道:“若是依着我的性子,此刻便该带着门下弟子经略北荒,管它什么阴谋诡计,我自一剑斩绝!却不比如今这般温吞吞地等着来的爽利?”
“纪剑尊威武!不若你我这便杀上北荒中州,管保把修仙界搅它个天翻地覆!”陈景云笑呵呵地从旁附和,大有蠢蠢欲动之意。
纪烟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少拿这些有的没的诓我,咱们闲云观虽说实力远超当世任何宗门,但在三族面前仍呈劣势,我又岂会因为心中烦躁便坏了你多年的筹谋?”
闻听此言,陈景云连忙抚掌恭维道:“娘子深明大义,却是为夫着相了!”,那副溜须逢迎的恶心样子比之柴二蛋面对婆娘李大丫时亦有过之。
见他又在作怪,纪烟岚不由一阵气结,扭过头去假做不再理会,心中却自叹道:“唉!明明有着一身通天彻地的本事,却只能强自隐忍,这些年也真是委屈他了。”
聂谪尘原本还想带着师侄到后山混些好处,老远的就看到自家师祖又在那里拍师祖奶奶的马屁,而后者似乎正在生气。
见此情形,已经长成了英武少年的聂谪尘拖着身形瘦弱的岳三斤转头就跑,这些年他可是见的多了,祖师一旦吃瘪必会寻人撒气,这是惯例!
......
层层锐芒织云锦,森森剑意冲霄汉!许是因为再出一位剑道大能之故,剑煌山中的气象比之从前又有不同,剑意磅礴、煞气隐隐,气冲斗牛之势已成。
此时的剑煌山中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乙阙门修士,中州大比在即,听说宗门今次没准儿也要遣人过去,若能参与其中时——嘿嘿!扬不扬名的倒在其次,可以借机一会同阶修士才叫过瘾!
悬剑峰大殿之中,温易安正一脸讪讪地摆弄着手里的讯玉,见凌度等人全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心知无法隐瞒,只得尴尬地道:“挨骂了!说是再不上心就要亲自过来揍人。”
当世能够随意打骂温易安的还能有谁?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可以听懂话中之意,因此阮青竹等人全都堆起笑脸,凌度更是出言赞道:“宗主虽然登临当世大能之境,却仍有长辈耳提面命,此乃大幸事也!”
温易安闻言也笑,言道:“没办法,姑父不喜,本宗挨揍也是活该,不过事情总要做好,传法旨,选取元婴十位、结丹五十、筑基一百,随我同赴中州大比。”
众人闻言一惊,阮青竹当先言道:“宗主不可!我剑宗虽然人才不缺,此时却不易太过显露,否则必遭人嫉!”
凌度也道:“阮长老言之有理,剑宗此时合该藏拙,以为奇兵之效!”
殿中群修都是心腹之人,皆道:“凌、阮二位长老所言不虚,请宗主善纳良言。”
见此情形,温易安又自一笑,言道:“诸位长老稍安勿躁,本宗今次之所以要携众前往,可不只是为了中州大比,沿途更要拜会诸多宗门,其间少不了演法切磋,总不能叫宵小之辈轻易的聚而做大。”
众人闻言心下一凛,已经猜到了温易安话里隐藏的意思,凌度踌躇一阵,问道:“呃——,不过是些廯疥之疾,宗主如此应对是否有失妥当?莫非太上长老也是这个意思?”
“此乃太上长老法旨,尔等听命便是!”
“吾等谨遵法旨!”
第二百九十一章 竟替别人操心
“宗主今次将会亲率弟子前往中州参加大比,听说还要顺带着造访沿途各宗!”
“嘿嘿!自然要好好‘造访’一番!肖师叔已经命我做好争胜的准备,弈剑峰一脉也该扬名于世了!”
“师父,听说大长老正在酌拔随行之人,您老人家与他颇有交情,能否替弟子说项......”
悬剑峰大殿中的消息一经传出,乙阙门举宗沸腾!自荐者有之,请托说项者有之,便连几位元婴境女修也把主意打到了莫伤秋那里,想请她帮着美言几句。
说来也是无奈,自从乙阙门开始收缩力量以后,诸剑修可都是憋屈的紧,虽然可以前往人、妖二族交汇的区域磨炼剑心,怎奈狼多肉少,那些貌似凶悍的妖族修士根本就不够这些剑疯子们分的。
本宗修士之间倒是也能彼此切磋,但是终归差些意思,都是亲亲的手足兄弟,比斗之时怎好施展杀招?再说头顶还有宗规约束,同门相残可是要被废去一身修为的!
这回好了,今次若是能被选中随行,且不说中州大比是何等的引人期待,只要一想到自家宗主会带着门中修士遍会各宗精英,一众早已心手皆痒的剑门修士立时就坐不住了。
外事阁中,凌度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暗自嘀咕道:“宗主只需钦点人手即可,因何要把这份得罪人的差事交给我呢?莫非前次截留灵烟的事情被发现了?不应该呀......”
唉声叹气了一阵,凌度便又开始思虑起了此番跟随温易安北去的人选,正要传音肖升时,阮青竹忽地不请自来。
她倒痛快,扔下一句“老婆子自请随往中州,请大长老紧守剑煌”之后便施施然地走了,根本就不给凌度说话的机会。
凌度无奈摇头,阮青竹在门中的地位与他相仿,其人又与太上长老颇有交情,她既开口,凌度怎也不能驳了颜面。
阮青竹刚刚离开,隐尊者段星河便自一道阴影中闪了出来,哈哈笑道:“老凌!为兄近来苦思了一个‘三光合击’的法门,只是少了生死搏杀间的体悟,因此难以大成,还望老弟成全!”
见老友一副吃定自己的模样,凌度为之气结,知道他的《三光隐杀》之术已经修到了瓶颈,如今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大成,身为友人,凌度如何能不成全?
没好气地打发走了段星河,凌度正自把玩着刚刚勒索来的一块星精,却不意元辰子又在此时叩门而入,唠唠叨叨地想为小弟子阳明求个随行的名额。
看着这位脸上满是褶子的老哥哥,凌度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言语,叠翠山作为乙阙门伸入北荒南陆的桥头堡,一直苦心经营的元辰子师徒可谓劳苦功高。
“大长老可在?”就在凌度与元辰子叙话之时,殿外忽地传来了莫伤秋的声音,凌度苦笑一声迎了出去。
旁人的面子他都给了,宗主夫人这里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只盼夫人推荐之人不要战力太弱才好......
结丹境与筑基境修士的选拔还算顺利,凌大长老威压如狱,虽然也在私下里塞进了几个关系户,但也都是同阶精锐,不然众人的师长还拉不下脸面跑到外事阁去说项。
翌日清晨,剑出苍山福地!温易安携着一百六十名乙阙门修士径往北去,此一去是为金鹏振翅、蛟龙探爪,算是闲云观一方对那些心怀叵测之辈的一次震慑!
......
几尾灵鲤跃出水面,似要逃出生天,柴丫头“咯咯”笑着在后面追赶,丈许深的潭水在她脚下宛如平地一般,只有涟漪四散。
比柴丫头年长两岁的公孙羽在岸边不住地拍手助威,嘴里不停欢叫着“老祖师养的肥鱼最是美味,小师姑这回可要多抓几条!”
抬头看了一眼斜卧在躺椅上的主子,灵聪兽不由心花怒放,只因陈观主在假寐之时嘴角仍旧不时抽动几下,显然是在心疼那几尾灵鲤。
“自己前几年不过是偷吃了其中最小的一条,就被劈头盖脸的一通胖揍,现在好了,快绝种了!嘎嘎......!”
就在胖东西暗自偷笑之际,聂婉娘忽地飘然而至,想是有事禀告。
潭中的情形令聂婉娘忍俊不禁,抬手将柴丫头擒摄上岸,见她虽然畏惧自己,却仍抱着一条大鱼不肯松手,只得笑骂一句,任凭两个小丫头撒着欢跑了。
“这十几尾灵鲤可是您自海外蓬莱带回来的异种,平日更是宝贝的紧,怎么突然舍得让两个丫头捉去打牙祭了?”聂婉娘从旁打趣道。
陈景云闻言大怒,也不假寐了,坐起身子骂道:“我不装睡还能怎地?让丫头抹着眼泪揪我胡须吗?一群逆徒!你们倒是参修悟道来的清净,却把一众小的全都丢到了后山!”
聂婉娘咯咯笑道:“当初是您不愿厚此薄彼,还说我们几个全都不学无术,根本就不懂得如何量材施教,现在怎地反过来怪罪?”
隐约记得自己当日酒醉之时好像真的说过这话,陈景云只得冷哼一声揭过此事,问道:“今次闭关所获几何?可用为师陪你切磋一场?”
听师父如此说,聂婉娘脸上的笑容立时一僵,连连摇头道:“弟子此番闭关只为研习星阵之道,修为并无一丝提升,因此不敢劳烦师父。”
“哼!随为师到亭中说话吧。”
躲过了一顿好打的聂婉娘心里直呼万幸,赶紧随着陈景云进入草亭,煮水烹茶殷勤伺候。
灵聪兽见没人理会自己,抻个懒腰之后便“嗖!”的一下跑的不见踪影,想必是寻柴丫头和公孙羽去了。
“你与小四一个忙着闭关,一个忙着看顾西域,倒把北荒之事丢给了我,易安如今已经在为师的授意下出山了。”陈景云一边说话,一边把讯玉丢给了聂婉娘。
看完讯玉中的内容,聂婉娘稍加思量之后,浅笑道:“让温师兄带人折腾一番也是,总能激一激修仙高士们的血性,至于之后如何还请师父示下。”
知道弟子是在明知故问,陈景云恼道:“还能如何?咱们在等,北荒那边也在等,左右已经等了这么久,便就多些耐心吧。”
聂婉娘道:“师父说的是,如今两方皆在隐忍,若要彻底爆发怕还差一个引子,而这个引子嘛,师父以为咱们闲云观与天南皇朝彻底决裂如何?”
“嗯,倒也不是不行,到时候皇朝势单力薄之下自然要寻外援,而同为人族的北荒各宗为免天南苍生受苦,不得已只得大举南来,多好的理由。”陈景云懒洋洋地道。
“咯咯!弟子这就传讯姬桓,让他加紧行事。”
“不急,怎也要等到中州大比之后,那可是修仙界中难得的盛事,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
第二百九十二章 殃及池鱼
纪烟岚恰在此时自山路尽头缓步行来,脸上的一抹酡红证明纪剑尊今日在与老姐妹们欢宴时饮下了不少灵酒。
老远的听见了陈景云与聂婉娘的对话,见师徒二人一边品着灵茶,一边在为旁人操心,不由笑出声来。
落座之后,纪烟岚接过聂婉娘奉上的茶盏,打趣道:“好一个谈笑间指点江山,不想三族大势竟都在这一盏茶里,此番情形若被北荒高士得知,怕要气死几个。”
陈景云哈哈笑道:“不过是在棋子落下之前争个先手罢了,需知一切智计筹谋都要实力相佐,将来真刀真枪对决之时,定然少不了劳动咱们纪剑尊的‘画影龙雀’!”
听了陈景云这话,纪烟岚不由面露向往之色,眼中青芒一闪,天地间居然传来一声好似龙吟般的剑鸣,一时风起云涌、煞气纵横,便连煌煌大日都被遮掩不见!
诸般异象还惊不到陈景云师徒,倒是百里之内用剑的武修都觉心头一阵悸动,原本孕养在识海中的灵剑几欲蹿出。
挥手驱散了漫天异象,陈景云叹道:“你这一式‘人间之剑’已经压抑的太久,不若到西边随便斩几个魔头,借此泄一泄杀心。”
“不必!此一剑不鸣则已,出世之时定要以当世大能祭之!”纪烟岚按下杀心,傲然道。
“咯咯!有师娘的这一剑充做本钱,不愁赚不来个大的,此事合该好生筹谋一番。”聂婉娘从旁笑道。
无奈地瞪了聂婉娘一眼,纪烟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修习的本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杀伐剑道,但是自从到了伏牛山后,清闲倒是清闲了,修为增长的也快,但却终究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心所欲。
在这件事情上陈景云多少有些愧疚,宽慰道:“此时藏剑于心,来日龙战于野,咱们闲云观一脉乃是应运而生,必能在这风云激荡之际留下万世威名!”
听了陈景云意性飞扬的话语,纪烟岚的胸意为之一畅,笑对聂婉娘道:“师娘虽然没有你的玲珑心思,但也懂得何为待价而沽,到时若不遂心,你且小心了。”
陈景云也道:“你师娘这一剑非同小可,造化境下当无敌手,如若筹谋得当,迟问道与玄悲子之流亦可斩杀。”
聂婉娘闻言一惊,旋即又是一喜,暗道:“原以为自己身具黄庭妙法,又以星神入道,一身修为当为人族前五,却不想师娘厚积薄发,居然攒下了如此底蕴。”
心里如此想着,口中忙道:“师娘放心,弟子省得了!”
得了聂婉娘的保证,纪烟岚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又觉得似这般凡事无需自己劳心费力,只需适时出剑灭敌的境况也是一种幸福。
想到温易安此时怕是已经“造访”了不少宗门,乙阙门也定然会在修仙界中再添不少仇敌,纪烟岚不由有些担忧,对陈景云道:
“剑门修士此番横行北荒,对上寻常宗门自然无事,若是惹得玄悲子之流暗中出手,凭易安刚入元神境的修为,恐怕不好应对。”
“无妨,那些北荒高士巴不得咱们这边首先闹出响动,自以为得计之下,四宗只会乐见其成,因此易安他们的动静越大反倒越发安全。”
说到此处,陈景云话锋一转,继续道:“何况你我护短的性子修仙界中谁人不知?如今天南国乱象未起,还不到两方彻底交恶的时候,那些人还不敢轻捋虎须!”
心知陈景云说的有理,又想到文琛、昙鸾等人也会极力护持,纪烟岚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明眸一转,叹道:“易安虽然战力不俗,却终究少了一柄合用的灵剑,不然便是遇上了那几个老怪物想必也能自保。”
见纪烟岚旧事重提,陈景云只觉一阵头大,打着商量道:“易安所用的灵剑乃我早年炼制,如今却已不太合用,这样吧,待他自中州归来后,我便亲自动手,不敢保证可以炼成至宝,但是一柄玄阶巅峰的通灵神剑还是能保证的。”
纪烟岚闻言大喜,言道:“玄阶巅峰已经足够,灵宝一旦通灵,将来总有进阶至宝的机会,何况出自你手的灵剑总会有些奇异之处,晋升机会自然还要大些!”
陈景云听的一愣,心道:“这婆娘今日古怪的紧,之前总是想着让自己替温易安炼制一柄登临至宝之列的旷世灵剑,怎地忽然转性了?”
瞧着陈景云脸上的狐疑表情,纪烟岚面露愠怒之色,哼道:“当我是牛大壮家那个只知无理讨要的恶婆娘吗?前日与石头闲聊时,才知至宝降世需得气运眷顾,否则便是以你之能,想要炼制也必大耗本源。”
在心里暗自夸赞了程石几句,陈景云哈哈一笑,言道:“如今确实不易太耗本源,不过剑尊有命,本观主总要尽心竭力才好,不若炼它一套‘四象绝剑’出来,倒时辅以阵图,剑阵威能当不弱于寻常至宝!”
纪烟岚听的心中温暖,又恐陈景云为了不使自己失望而强行炼宝,便问此举会否耗损心力,待得到了否定答案后才自放下心来。
一旁的聂婉娘已经听的两眼放光,忙道:“师父!弟子涉猎器物入阵之法久矣,因何第一次闻听‘阵图’之名,若是寻常以阵御器的法门恐怕难与温师兄的剑心相合。”
“臭丫头果然聪明!不错,‘阵图’者,化虚为实、补缺盈余,有天心映照、相佐器灵之妙用,个中玄奇非言语可述,为师炼制之时你需从旁细细体悟。”陈景云笑骂一句。
见陈景云只说“阵图”莫测玄奇,却只字不提出处,满心欢喜的聂婉娘立时笃定此乃师父所创,却不知陈观主心中正在向往着百年大梦中的那些上古神话。
“你们师徒在这里聊些什么?老龙闭关半载,嘴里实在寡淡,弟妹莫要小气,快把好酒拿来!”就在三人闲叙之时,忽地人影一闪,亭中已经多了老龙舜易。
舜易出关,三人自然心喜,陈景云运转造化道念,察知老龙的气机比之从前又自厚重了几分,不禁有些手痒,笑道:“听闻东荒叱虎一族近来正在勾连水属妖族,老哥若有兴趣,不若陪我到无尽海中畅快切磋一番。”
老龙闻言哈哈大笑,对陈景云道:“皇帝不差饿兵,弟妹若能予我两大坛子瑶华琼浆,老哥便陪你走上一遭,倒时候来它个城门失火,管把那些腌臜的妖修好好殃及一番!”
见陈景云与舜易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纪烟岚不禁气笑,极不情愿地取出灵酒,之后与聂婉娘一同目送两位当世强者慢悠悠地架云离去。
“你弟妹近来小气的紧,还是老哥英明,竟然讨来了两大坛子......”
“哈哈哈!只可惜这样的法子不能常用。”
“到时另想办法,小弟先干为敬!”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妖修厄运
无尽海中浊浪排空,水天之间浑如一色。
却说陈景云并同舜易喝着瑶华美酒,赏着无边景致,说说笑笑的遁行了大半日,这才来在了无尽海深处。
两人的造化道念何其磅礴?识念散出不下千里,怎奈无尽海太过广阔,便是以他二人之能,想要寻到妖族的栖身之处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好在陈景云精通天心衍法,一番神神叨叨的掐指推算之下,终于在日落时分被他察知了一处水属妖族的聚集之地。
敛去身形抵近观瞧,见那岛屿方圆不小,内中亦有险峰林立,妖气弥漫间,一层若隐若现的惨绿色禁光罩住了大半岛屿。
岛上妖修泰半形容怪异,往来之时倒也有些法度,北边峰顶的一座妖殿之中,有几个气机深沉的老妖正在把酒言欢。
其间修为最高的妖修已然入了妖神境,观其面颊上的妖纹,陈景云便已认定他是出自东荒叱虎一族。
“哈哈!不想事情如此凑巧,这里竟还真有东荒宵小,老哥哥这次需得扮的像些,莫要露了马脚。”陈景云笑着传音道。
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舜易闻言眼睛一亮,回道:“别以为只有你们师徒会唱大戏,老哥我若扮起修真者时,管保你都难辨真假!”言罢便已失了踪影。
见他如此,陈景云心中一阵好笑,身影一晃便也遁去无踪。
......
妖殿之中,白夜行高居首座,扫了一眼正在极力奉承自己的四位水族族老,心中大感满意,暗道:“无尽海的这些水属妖族虽说早已独成一枝,但仍不乏恭敬之心,当可用之。”
见白夜行面露笑意,四个水族族老相视一眼,皆觉一阵苦涩,手中酒盏频频举起,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开口请动东荒高手为水族出头。
驱虎吞狼乃是无奈之举,这几年无尽海中实在是不太平,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人族大能,无事便要扫荡水族,但凡被他寻到的族群,要么被搬空了宝库,要么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那人道号“苍龙尊者”,善使一柄看不出品阶的通灵大戟,非但一身战力世所罕见,其在水法一道上的修为居然也能碾压万千水属妖修,实乃水族大敌!
水族之中不是没有强者,也曾纠集多位大能境妖修欲要袭杀此人,怎奈那苍龙尊者滑溜的紧,根本不肯应战,他又孤身一人来去无踪,水族哪来的力量千日防贼?
于觥筹交错间听完了四个水族族老的请求,白夜行稍加思量之后便开始画起了大饼,言道:“诸位所请吾已尽知,族长那里本尊自会分说明白,到时叱虎族高手联袂南来,定会将那人族宵小斩于汪洋!”
四个水族族老闻言大喜,其中一个粟发老妪言道:“若是能得王族高手相助,我水族定会重获太平,老妇在这里先谢过白长老了!”说话间还把一个青碧色海螺双手奉上。
知道眼前的碧螺乃是涡姖族独有的储物灵宝,内中另有乾坤,白夜行也不推拒,伸手接过之后,笑道:“既是涡姖族的心意,本尊便代族长收下了。”
其余三个族老见此情形,自然也将早就备好的厚礼奉上,一时间,妖殿之中其乐融融。
连收了四份礼物之后,白夜行只觉此行不虚,得意间不敢忘记正事,话锋一转道:“水族与我东荒妖族本出同根,可谓一荣俱荣,如今天元故地或有巨变,水族当可适时北归。”
“呃——这个......”
四个族老闻言尽皆面露犹疑之色,察觉白夜行目光转冷,还是那名粟发老妪当先言道:“白长老,水族如今属实自顾不暇,族中老祖也都等闲不敢离开族地,否则尊驾今次南来怎也要老祖亲来相迎才是。”
见余者也都点头称是,白夜行忽地哈哈一笑,笑罢言道:“本尊此来绝无威逼之意,诸位所在的四个部族只需合力一处,又何惧区区一个人族大能?且东荒与各部相距太远,难免鞭长莫及......咦——?”
就在白夜行竭力忽悠四个水族族老之际,口中却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之后身形一纵已然跃上半空,举目看向西南方向,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四个族老初时不解,看着被白夜行撞破的殿顶愣了一愣,这才遁身跟了上去,待要出言问询时,却听白夜行爆喝一声:“叱虎族修士听令!速结七宿妖阵!”
这一声好似平地惊雷,整座岛屿上的妖修立时炸开了锅,百多个叱虎族修士最先反应过来,高声应诺之后便在白夜行身旁依着奎,娄,胃,昴,毕,参,觜七个宿位结成了妖阵。
就在此时,西南天际处忽地异象迭起,竟有一灰一青两道通天气柱赫然成型,旋即便是罡云炸散、覆海倾波!
“白长老!这是——?”粟发老妪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连忙出言询问。
“这是顶阶大能之间的生死搏杀!此时情况未明,还请四位族老亲自主持防御法阵,有本尊坐镇于此,当可无恙。”白夜行嘴里说的笃定,实则已经做了事有不偕便卷着叱虎族修士远遁万里的打算。
见四个水族族老匆忙巩固法阵去了,白夜行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自语道:“自从修真者与闲云观一战之后,无尽海中也只有那个寻不到跟脚的“苍龙尊者”到处兴风作浪,此刻与人交手的莫非是他?另一个又是谁呢?”
就在白夜行心思电转之际,两股如山似岳的浩瀚威压已经席卷而来,滚雷般的声响汇聚成浪,直把布在岛上的那道惨绿色禁光冲击的震颤不已。
看着不断纠缠撞击且还向着己方急速迫临的两条通天气柱,岛上的数百妖修尽皆面色惨白,之后只听“轰!”的一声天地巨震,虚空破碎之下,九天风劫席卷而下,直逼犹自酣战的两位大能!
白夜行此时心下稍安,暗道:“听闻当日莲隐宗龚晁与那名修真者交战之时也有九天风劫降下,还是闲云子暗中出手,这才补了一方虚空,而此刻正在交手的这两位即便修为远超自己,可也需得小心应对吧?”
眼界不同行事自也不同,看着岛外好似末日一般的可怕景象,霸下族的那名族老大感不妙,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大袖一挥,便将本族妖修尽数聚拢,急促道:“为了免受池鱼之灾,尔等速速随我离开此地!”
之后也不多言,掐动指诀破开禁光一角,当先闪了出去,粟发老妪与另外两个水族族老见状大为意动,见白夜行并无阻止之意,便欲有样学样。
岂料恰在此时,远在百里外的战团之中忽地射来一点寒芒,寒芒好似无视空间的阻隔一般,瞬间没入了那名正要遁行的霸下族族老的眉心!紧接着便是头颅碎裂的闷响。
“哼!小小蝼蚁妄想偷生?待本尊腾出手来定要灭了这一众妖物!闲云子,你我同为人族,又何必苦苦相逼?”
“哈哈!你这修真老怪,既然敢到天南窥探,那就把命留下吧!”
就在岛上妖修骇然驻足之际,忽有一苍老、一清朗两道声音自战团中传了出来。
xs7.com 第二百九十四章 果真好戏
“嘶——!竟然是他!”
“这可如何是好?”......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听了两人的对话,岛上妖修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粟发老妪与另外两个水族族老几乎快要立足不稳,皆在心底狂呼:“妖神在上!我水族因何如此歹势,竟要受此无妄之灾!”
白夜行同样脸色铁青,刚要裹挟着族中修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忽见两道身负无穷道韵的人影轻易挣脱了蚀骨金风的侵袭,居然来在了岛屿上空继续酣战!
这还跑什么?若只自己要走,白夜行还有着十足的把握,大家同为大能境修士,即便修为相差甚远,可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怎奈闲云子与那名修真者好死不死的竟将战团移至此处,不用想也知道两人没安好心!
今次随同白夜行踏足无尽海的百多个妖修都是叱虎族精锐,其中更有他的几个至亲晚辈,却叫这位妖族大能如何舍弃?
既然事不可为,白夜行便也熄了遁走的心思,眼见着防御法禁已经岌岌可危,便自眉心处摄出了一面尺许长的妖幡。
那妖幡见风就长,待到立于岛屿正中时,已经足有三丈长短、合抱粗细,幡旗招展间其上万千妖灵急急蹿出,顷刻间稳固了护岛禁光。
“三位族老!值此危急存亡之际,还请倾尽全力!”
听了白夜行的吩咐,已经有些立足不稳的三个妖族族老连忙仓惶应诺,所携的高阶灵石便如不要钱似的全都拿了出来,又命族中妖修紧守本位,一同稳固阵基!
此时再看战团之中,却见陈景云挥袖一甩,便将数道蚀骨金风扫向了对手,口中则是大声赞道:“好一个修真大能!竟然能与本尊战上这么久,老怪物!你该不是无名之辈,可敢报上名号?”
扮做修真者的舜易抬掌劈散了蚀骨金风,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口金钟,对着陈景云便罩了下去,口中则道:
“闲云子!你虽法体双修战力惊人,但也莫要小视了天下英豪,本尊轩辕重光,正想领教你的高招!”
一拳将布满了玄奇纹路的钟形灵宝轰了回去,陈景云不屑道:“敢在本尊面前动用灵宝?你还真是不知死活,若非见你肉身强横是个难得的靶子,道爷早就将你斩于刃下了!”
运念稳住不停震颤的金钟,“轩辕重光”脸上的神情并不好看,喝道:“莫在这里呈些口舌之利!人皆说你乃是当世炼器界的大宗师,有什么灵宝尽管使来!”
听对手如此说,陈景云竟也并不气恼,哈哈笑道:“莫急、莫急!本尊许久不曾与人交手,今日好不容易寻到机会,怎也要过足了瘾头!”
言罢屈指一弹,便有三十六道流光四射而出,瞬间定住了三百里虚空,连带着的也将脚下的岛屿封禁其中,竟是害怕对手跑了。
见陈景云如此施为,非但“轩辕重光”面色一变,身在岛上的白夜行亦是暗道一声不妙,此时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连忙显露气机,高声道:
“贫道叱虎族白夜行,此来只为访友,还请武尊顾念两家情分,莫要伤及无辜!”
“哦?原来是东荒盘云山的道友,失礼失礼!待我斩了此寮,再与白道友把酒言欢。”
陈景云嘴上说着失礼,手上却不闲着,举手投足间搅的虚空碎裂、天地协颤!近身相搏之际竟还不时说些风凉话——
“咦?这一击倒是有点儿意思,只是刚猛有余、后力不继。”
“哈哈!不想你这老儿也会识念攻杀之法,只是法门太过粗浅,难登大雅之堂。”
“不错、不错,这一式竟能沟通虚无,看我一力破之!”
......
他的这一番品头论足,直把“轩辕重光”气得是须发皆张!虽然明知是在做戏,老龙心中依旧一阵窝火,诸般秘术狂泄而出,誓要给陈景云来点儿颜色看看。
这一下可就更加有了看头,旦见九天之上罡云再溃,风、雷二劫混作一团,而后虚空碎裂、星月颠倒,千里怒涛似被煮沸一般!
其间又有地、水、风、火诸般异象,杀机、煞气直冲霄汉,种种灭世的恐怖场面骇的岛上妖修尽皆肝胆欲裂,只盼能在噩梦之中快快醒来!
白夜行此时已是冷汗直流,妖族修士同样精于近战,盘云山一脉便以肉身强横称着于东荒妖族,但是今日看了陈景云与轩辕重光之间的搏杀,白夜行只觉遍体生寒。
他可不信陈景云能有如此好心,会在击杀强敌之后来与自己把酒言欢,于是一边极力支撑防御禁光,一边以道念探查陈景云方才布下的天罡法阵。
怎奈一番探查下来,白夜行不由得越发焦急,那三十六根遁龙桩非但上应诸星、下连地脉,更是根根皆入玄品,撑起的法阵看似广薄,可也绝非一时三刻可破。
“这该如何是好?难道真要舍了几个晚辈独自逃生?......”
就在白夜行天人交战之际,头顶的战团之中又生变化,却是那“轩辕重光”在应对陈景云的武法攻杀之时,还要应对越发暴烈的风、雷双劫,虽然灵宝尽出,但也渐渐落了下风。
而陈景云似乎真的是见猎心喜,居然十分好心地将五方印玺布于虚空之中,灵印既出,华彩如盖,竟将诸般天劫尽数挡下。
身为当世大能,谁不爱惜自己的面皮?便是齐道痴与玄成子那般油滑之人,怕也受不得这般折辱,陈景云如此做,可说是将巴掌狠狠地甩扇在了“轩辕重光”的脸上!
“欺人太甚!本尊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轩辕重光”此时已如疯魔了一般,周身灵力狂涌间,爆喝一声,原本只做护身之用的道域猛地向外一绽,百丈方圆立时呈现一幅混沌景象!
道域之争非同小可,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这也是大能境修士最后的手段,由此可见“轩辕重光”此时真的已经急怒攻心。
“无趣,真是无趣!本还想着再与你战上个百十回合,既如此,那便死来!”
陈景云嘴上说着无趣,身形一纵,便已挣脱了对手的道念追锁,而后也不催动五方灵印,也不运使道器分身,更不显露天心道域,只把温玉一般的手掌遥遥向下一拍。
他这一击实在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轻飘飘、慢悠悠不说,竟连一丝灵力也不曾散逸出来,可就是这样温吞吞的一掌,在触及“轩辕重光”的道域之时,居然将这位修真大能震的口吐鲜血,惨叫一声便向下方岛屿坠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得脱
飞速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什么!这闲云子居然能以肉身之力击退道域?难道他已经触及了那道门槛不成?不好——!”
白夜行心中方做此想,便见“轩辕重光”与他身外的百丈道域好似流星一般向下坠来,转瞬间便要砸在众妖修立身的岛屿之上。
“祖灵显化!白虎擎天!”
随着白夜行的一声断喝,其周身妖气猛然暴涨,一道数十丈高下的白虎虚影赫然显化于头顶,白虎虚影仰天咆哮一声,向着“轩辕重光”便扑击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算计好了还是怎地,就在“轩辕重光”的百丈道域碰触护岛禁光的一刹那,那道白虎虚影正也自下而上撞了个正着。
“轰——!”的一声天地同颤!
原本能够抵御大能境修士数击的墨绿色禁光,瞬间就化作了好似琉璃般的碎片,碎片崩飞之际,大片的妖修喷血倒地,更有不少已经震死当场!
而那杆立在岛屿正中的妖幡也跟着灵光暗淡,“嗖!”的一下便钻回了白夜行的眉心,直把这位妖族大能的神魂搅得一阵翻腾,令其识海受创。
不过此刻的白夜行也顾不了许多,见几个族中子侄此时尽皆半死不活,不由得暗叹一声,周身妖纹闪动间,便要施展血遁之术,宁可修为大损,也要冲出陈景云所布法阵!
却是只在方才的一次交锋中,白夜行便已经知晓了那“轩辕重光”绝非自己可以抗衡,何况还有陈景云在高天之上含笑观望,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岂料就在白夜行运使血脉秘术身化遁光之际,原本笑吟吟立在虚空中的陈景云忽地身形一动,之后一脚便踢在了“轩辕重光”撑起的道域之上。
“轩辕重光”方才借着与白虎虚影的对冲之力,此刻刚刚定住身形,却不意在陈景云这看似寻常的一踢之下,百丈道域立时好似蹴鞠一般,“嗡——!”的一下就横飞了出去!
道域呀!那可是大能境修者感悟天地至理,以自身道基显化而成,一旦施展出来便是本源相争,其威能绝不是旁人所能臆测。
而方才白夜行施展的白虎擎天之术,乃是东荒盘云山王脉的秘传法门,是借着祖灵之力对敌攻杀的一记秘法,且那白虎法相中还蕴着一丝庚金本源,这才能够冲击道域。
哪成想事情到了陈景云这里竟有了这般变数,一拍、一踢之间,居然能以肉身之力直击介于虚实之间的真修道域,而“轩辕重光”所运道域中的混沌侵蚀之力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这也是白夜行急切逃遁的最大原因,若是陈景云真的已经触及了造化门径,他叱虎族之前的所有布置就都要推倒重来,相比于整个盘云山的利益,几个后辈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血色遁光既急且快,穿梭间激起刺耳的音波,陈景云所布的天罡法阵虽然玄奇,但也只是将白夜行的遁光阻了半个呼吸的功夫。
就在白夜行自以为快要逃出升天之际,却猛然感到了一股森寒的威压自身后袭来,运念一扫,不由得大惊失色,却是一团因为速度太快已经被虚空挤压到变形的混沌光团,正不偏不倚地向他撞来!
“闲云子!你这卑鄙小人!”心里狂吼一声,白夜行回身便将一口本源精血喷了出去,而后爆喝一声:“叱虎噬天!”
随着这一声喊出,大蓬血雾之中猛地传出一声虎啸,紧接着便有一颗狰狞的虎首凭空出现,那虎首见风就涨,刹那间已有百丈大小,巨口一张,径往道域光团噬去!
见白夜行施展的秘术不是“擎天”就是“噬天”,陈景云不由心生不屑,区区小妖也敢逆天?便是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冥冥天意之下也需小心行事,遑论旁人?
没想要了白夜行的性命,否则谁把消息递回?但也不能等闲放过,怎也要这妖族大能重伤才行。
他与舜易虽是做戏,但这宛若踢蹴鞠的一击可不是寻常大能境修士可以轻易抵挡的,没看白夜行见势不妙都喷了本源精血了么?
随着“噗——!”的一声响,噬天虎首吞不下“轩辕重光”的道域,因此只有被涨破这一种结局,而白夜行被道域光团的余威一激,居然一下子脱出了天罡法阵!
眼见着自家老祖身化血虹而去,岛上那些幸存的叱虎族修士尽皆面露不敢置信之色,特别是白夜行的几个嫡亲后辈,几乎个个目恣欲裂!
目送着血虹远去,舜易倏然收了道域,晃身来在陈景云身旁,哈哈笑道:“过过手瘾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老哥我当成球踢?若不拿些好处出来,此番定不与你甘休!”
陈景云闻言也笑,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之后,言道:“也不知道白丛风在得知我已触及造化境门槛之后会是何种表情?想必不会外传。”
舜易道:“那个叱虎族的小子怕是巴不得北荒修士亦或魔族大能全被蒙在鼓里呢,自然不会外传,再有天梧山一系妖修的牵制,咱们闲云观倒是不必紧防着东边了。”
“老哥言之有理,不说这些了,方才老哥扮的着实辛苦,想必已是口渴难耐,且先喝些灵酒润润嗓子。”陈景云将指一弹,便将半坛子瑶华琼浆取了出来。
半空中的这般变故,可是把侥幸苟活下来的一众妖修看直了眼,明明方才还是生死仇敌,怎么转眼间变成了兄弟畅饮?
那名粟发老妪倒是个心思活泛的,陈景云与舜易的对话被她听在耳中,左右一想便已猜出了大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声道:“我水属妖族绝无进犯天元故地之心,乞请闲云武尊饶了吾等蝼蚁性命!”
另外两个水族族老也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便也伏地叩拜乞请活命,倒是剩下的叱虎族高手心知绝无活路,一心只求速死。
舜易长舒了一口酒气,见下方的聒噪的厉害,便将那件“皇极镇魂钟”往下一抛,呼吸间就把本就重伤的一众妖修震做齑粉,便连岛上那些山峰殿宇也都轰然倒塌。
此时穹顶之上依旧露着方圆数十里的一个黑窟窿,罡云翻涌间,风、雷二劫不断降下,仍旧一副灭世的景象,三百里海域倒是浊浪渐歇,不似之前那般激涌沸腾。
见此情形,斜倚在轻云的陈观主不由叹息一声,眉心处灵光一现,惊云刃便已破入穹顶,收风揽云之下,只半炷香的功夫,罡云之上便已复归平静。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南无赖
飞速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晨光淡淡,山骨棱棱,丝雨脉脉,池水清清。
当醉醺醺的陈景云与舜易架着遁云回到伏牛山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看着眼前这片安静祥和的景致,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古语有言,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伏牛山虽然不足三百丈高,景物也只稀松寻常,但是在他二人眼中却早胜过人间无数。
陈景云生于斯长于斯,个中情感自不必说,舜易本一濒死真灵,现今重活一世,弟子、兄弟、诸位老友皆在此处,不把伏牛山当家还待怎地?
正所谓,人心不必细度,唯一真字可表,两位修行界的巅峰大能回到了家中,所行之事也与寻常宿醉归家的庄户无异。
瑶华琼浆的酒性极为猛烈,这二位又不愿意运转灵力驱逐酒力,于是便在鸣潭边上烹茶醒酒兼且相互吹捧打趣,也算是难得的雅趣。
纪烟岚原本正在混沌琉璃树下盘膝悟剑,待听了两人的夸夸其谈之后,不由唇角微翘,心道:“那白夜行也是歹势,无尽海何其广阔?怎么就被撞上了呢!”
聂婉娘等人也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竖耳细听一阵,皆觉心中畅快,相信经过此番震慑之后,便是借给叱虎族十个胆子,也不敢轻举犯境之事。
“还是实力不够啊!若是自己与师弟师妹们能再争气一些,师父便不必如此劳心费力了。”非但聂婉娘,便是聂凤鸣与袁华等人也做此想,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只有赤炎灵峰上的程石笑对枕边人道:“师父今次定是过足了手瘾!至于重伤妖族大能之后又灭了一众妖修,嘿嘿!不过是顺便为之罢了。”
轩辕菁华自然不信,先在程石腰间狠狠拧了一把,才道:“师父行事岂是你我可以随意揣度的?他老人家修为通天,一举一动必有道理!”
程石讪笑一声不敢反驳,这其中也有故事,却是以程三爷的木讷性子,如今也已经察觉到了化名玄月的尹泓玉对自己有了倾慕之意,而且两人同为当世炼器宗师,可谓志趣相投,使他不愿推拒了这份心意。
因此自认做了亏心事的程石在道侣面前便不自觉地矮了一头,这也引得轩辕菁华更加怒火中烧,整日里防着玄月仙子就跟防贼似的,此事在众亲传之中已经不是秘密。
不过你还别说,事情还真让程石给说对了,陈观主此番出手,其中大半原因便是手痒难耐,这里合该赘述几句。
却是陈景云幼时习武,且习的便是天南武林之中最最上乘的攻杀法门——《通背猿形拳法》,因此早就种下了争雄之心。
待其少时寻道之后,修行路上也没少了与人交锋,当年初入七转境时就曾为了纪烟岚而独战群婴、力抗天劫,可谓意气风发、乐在其中。
再之后便是往来南北、随性而为,携红颜、灭仇敌,斗过天机老人,封过无尽海中的魔头,心意何其畅快?
怎奈自从进阶九转造化境后,他便再不能全力出手,其中因由不必细说,成可谓锦衣夜行、明珠投暗。
他又生性洒脱不愿拘束,万般隐忍之下,心中早有燥意,今次跑到无尽海中凭借肉身之力与舜易大战了一场,这才得了舒爽。
......
北荒中州,天机阁,方寸崖上。
天机老人正带着徒孙迟钰一同侍弄着灵植园中的几丛茶树,茶树并非什么仙种名株,但两人却侍弄的极为小心,生恐碰坏了枝芽。
好半晌,天机老人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徒孙的肩膀,笑呵呵地当先出了灵植园子,那样子就如寻常老农一般。
迟钰同样面带笑意,假模假样地拂了拂并无一丝尘土的衣摆,这才从后跟上,他自入了元神境后,行为举止倒与从前迥异。
祖孙二人来在篱笆院中,而后坐在了粗木制成的茶桌边上,天机老人掏出那柄自陈景云处强取豪夺来的灵烟锅子,而后极为娴熟地装烟丝、点灵火,“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迟钰不喜灵烟,于是在一旁自斟自饮起来,那灵茶味道寡淡,还有一股子苦涩的味道,他却喝的极是享受,似乎粗瓷盏中盛的乃是旷世奇珍。
“哈哈哈!臭小子修为高了,终也得了一丝自在真意,这才对嘛,不要像你叔父和几个师叔那样,别别扭扭的让人看着心烦。”天机老人长吐了一口烟气,满意地笑道。
“师祖说的是,孙儿也觉得这样不错,说来还要多谢那位闲云道友,若非有他珠玉在前,孙儿怕也入不得这‘自在’之道。”迟钰浅笑道。
听徒孙说到了陈景云,天机老人又自哈哈一笑,言道:“那小子身具大气运,修为也是高绝,幸而修的是逍遥之法,不然天下三族早已大乱,又哪来的今时之太平!”
迟钰闻言一愣,旋即问道:“师祖对那闲云子的品评因何如此之高?其人即便修为不俗,但也不至于可以轻易搅动三族风云吧?”
他这话看似问的随意,实则却是直指根本,整个修仙界中,刨去诸位北荒大能不说,便是那些稍有实力的高阶修士,谁不知道天机老人对陈景云另眼相看?
从百年赌约开始,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天机老人对闲云子可谓任其自然,哪怕是上次天机阁并同其余三大宗门联袂南去,最后损兵折将而归,天机老人也丝毫没有替己方出头之意。
略带宠溺地瞪了迟钰一眼,天机老人笑骂道:“臭小子,这话也就是你问,若你叔父他们敢来问询,师祖定会打人,一个个的貌似专精天机衍法,实则眼界不足!”
迟钰讪笑一声,也不回话,只是眼巴巴地等着天机老人的下文。
见徒孙摆出一副无赖模样,天机老人心情大好,问道:“先辈尝言,世事如棋局,你可知晓如何才能成为一名布子天下的好棋手?”
迟钰思量一阵,正色道:“若以天下成局,应当心胸广阔、眼光长远,寻常的走一步看十步怕是决计不成,需得棋子未落之时便已总览全盘,如此才有资格。”
天机老人闻言心下一叹,他对眼前这个徒孙寄予厚望,在迟钰抵御元神境天劫时,甚至不惜动用了造化分身的力量,之后更是将其带在身边言传身教。
但是此时得了这个答案,天机老人虽不至于失望,但却终究不是他想要的,笑道:“臭小子说的不错,若能做到你所说的那样,自然便有了落子的资格,但却不够高明。”
见迟钰目露不解之色,天机老人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复将目光投向南方天际,继续道:“需知棋局之外另有乾坤,若是碰上一个手段高明的无赖子,便是以师祖之能,也要防着他临败之际拂乱棋子、掀翻棋桌,这样说,你可懂了?”
xs7.com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一路造访
飞速中文. 中文域名一键直达
听完了天机老人慢悠悠的解说,迟钰的脸色虽是未变,心中却已经泛起了滔天巨浪,暗道一句:“原来那闲云子在师祖的眼中竟是这等存在!”
迟钰原本以为能有资格落子天下,进而影响三族大势,便已经是当世修者的极限了,但是他的这个想法与“拂乱棋子、掀翻棋桌”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这其中又以自身实力最为关键,若是没有一身绝强的修为,谁又敢在与天机老人同下这盘天地棋局之时行此荒悖之事?怕是想都不敢想吧!
思及此处,迟钰心下汗颜,沉默一阵之后才道:“师祖,不知闲云子如今到底是何修为?”
天机老人笑道:“那小子在我面前藏得极深,又是个精通天心衍法的,因此便连我也很难把他看透,不过想来已经摸到了造化境的门槛。”
得了这个回答,迟钰终于变了脸色,追问道:“难道连您的造化分身也无法将其镇压吗?”
见徒孙提及了自己的造化分身,天机老人眼底的不快之色一闪即逝,叹道:“当你做此问时,心中便已有了惧意,这是师祖不愿看到的。”
迟钰闻言心尖一突,刚要跪地请罪,身形却被拂了起来,而后听得天机老人继续言道:“我与造化分身有约在先,还可请他出手两次,两次之后便要与分身身魂合一登临通天之路,到时怕是再难看顾你等了。
何况即便造化分身出手,以那小子的滑溜本事,能否将其镇压还在两说,他又身具人族气运,个中因果不可轻涉,除非——”
迟钰原本想问“除非什么”,但在见到天机老人眼底闪过的那屡凛冽神光之后,心中立时寒意大盛,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吧嗒!吧嗒!”
再抽了两口灵烟,天机老人这才恢复了之前那副和蔼模样,笑问道:“禅音寺那边的五宗大比已经进入尾声,你也莫要总在师祖这里躲清闲了,去与乙阙门的温小子交手一番,相信会有裨益。”
待迟钰领命而去之后,天机老人看着案几上犹在咕嘟嘟翻着水花的烹茶瓷罐,口中自语道:“大势可改,天意亦非不可违逆,可惜代价太大,还是慢慢煮着为好。”
......
话分两头,却说那日温易安得了陈景云的法旨,之后便携着一百六十名乙阙门修士剑出苍山福地,所携声势端的是十分惊人。
对于剑煌山一脉再出一位剑道大能的消息,北荒修仙界中早已经传的是沸沸扬扬,一门双剑尊本就足以惊掉众修士的下巴,更何况乙阙门身后还站着偌大的一个闲云观?
因此在得知了温易安携着弟子出山之后,那些怀着鬼蜮心思的修仙高士自然坐立难安,一时闭关不出者甚多,众皆暗恨阎覆水多事。
“中州大比本来没有乙阙门什么事儿,便叫温易安窝在苍山福地不好吗?因何非要邀他带人参加大比,你莲隐宗自然不惧那些剑疯子,却将我等小门小派置于何地?”
最先被“造访”的自然便是北荒南陆的各大宗门,温易安带着一众剑修依足了礼仪前去拜山,其间并没有一个宗门敢于驳了一位剑道大能的脸面。
“造访”嘛,自然不止是吃吃喝喝,门人弟子之间的演武切磋也是少不了的,各宗核心弟子之中倒也不乏英才,但是在对上了战意昂扬的乙阙门剑修时,不知怎地,竟有不少人尚未动手便觉底气不足。
如此一来,乙阙门弟子在与旁人切磋之际,心态上就已占了上风,哪怕是修为不如对方,也敢举剑邀战,即便败了依旧欢欣雀跃!
众剑修一路走、一路战,在沿途十几个大宗门中留下了无数的惊叹,面对这样一群闻战则喜、个个争先的对手,如何能不叫人心生顾忌?
既然生出了忌惮,寻求自保也就理所应当了,温易安等人的此次“造访”竟使得原本还在观望的南陆各宗迅速结成盟友,这一点倒叫乙阙门众人始料未及。
半月之后,一行人终于来在了北荒中州,待看到了眼前这座接天连地的“周天星斗大阵”时,有几个结丹境剑修不禁惊声赞叹。
温易安与阮青竹等人相视一笑,并不责怪弟子,中州乃是整个北荒的心肺之地,此阵又是天机子当年举人族之力耗时百年才得以布成,自是气象恢弘!
周遭修士早就注意到了这群负剑之人,此刻正有不少人正聚在远处对着众剑修指指点点,但却没有一人敢于上前。
只因方才有几个乘坐巨大楼船的修仙纨绔刚说出了“土包子”三个字,便被倒摄于半空生死不知,那些前来救援的宗门高手更是昏死一地。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守阵修士的耳目,片刻后便有百余名身着玄色灵甲的修士赶了过来。
为首一人体型健硕,背上背着一柄墨色重剑,观其修为,竟是元婴境后期,那人来在场中,只是拿眼一扫,便已明白了个大概,口中嘟囔了一句“不知死活”,而后忽地快步来在温易安身前,大礼拜谒道:“剑道末学韩柏良拜见尊者!”
温易安见状微微颔首,言道:“你倒是个心眼通明的,既然同为剑道修士,就免了这些俗礼吧。”
韩柏良闻言起身,语带热切道:“尊者渡尽劫波,成为我人族第二位剑道大能,晚辈闻之与有荣焉,还请准许柏良从旁引路。”
“那倒不必,你只需要替本尊处置了那几个纨绔小子即可。”
温易安摆了摆手,吩咐一句之后,便抬头对着一个方向笑骂道:“许老鬼,你莫不是想一直躲在里面看热闹?”
此言方出,禁光之内忽地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而后便见一座遮天莲台轰然穿破禁光,现于众人头顶。
眼见着温易安等人纵身上了莲台,韩柏良心下一叹,望空大声道:“尊者放心,晚辈定会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生整治一番!”
......
莲台之上欢声一片,阮青竹、段星河等人与前来相迎的许究、虚琴本就熟识,言谈之间自然百无禁忌。
打趣互损了一阵之后,许究笑道:“老弟一路“造访”了十数个宗门,当真煞气不小,此时相距大比还有几日,不若老哥陪你再寻几个中州宗门转转。”
虚琴也在一旁道:“方才温师兄因何轻易放过了那几个纨绔?敢对人族大能不敬,就算其背后的宗门也同样脱不了干系。”
温易安嗤笑摇头,言道:“你们两个少在这里煽风点火,既然来了中州,怎也要先去拜会文琛师伯才行,否则他老人发起怒来,我可承受不起。”
想到近来越发脾气暴躁的师父,虚琴缩了缩脖子不再吱声,许究见温易安做了决定,心念一动,遮天莲台立时化作一道七色长虹,径往莲隐宗而去。
第二百九十八章 心思
莲隐宗坐拥一百零八座灵峰,所辖资源矿脉不计其数,其中又以炽莲、妙莲、逸莲三峰最是底蕴厚重,而自从文琛得了那半座盘土灵峰之后,他妙莲峰一脉可说是独占鳌头,有诗为证:
神峰阵布玄光绽,莲开一百零八瓣。
花团内外论高低,盘土灵辉曜霄汉。
却说温易安一行人乘着偌大的遮天莲台,不消半日便已经来在了莲隐宗山门,待入了守山法阵之后,阎覆水已经携着花醉月与百里尘舒迎了上来。
虽然同为元神境修士,但是温易安在几人面前仍以晚辈自居,寒暄之时礼数周全,更有几样上佳的礼品奉上。
见他这副样子,阎覆水几人不由心生波澜,飞扬跋扈的剑疯子并不可怕,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剑道大能才会令人万分忌惮。
花醉月当日在大苍山中败于聂婉娘之手,近几年苦心改良《太上剑诀》,自问修为再进,此时见猎心喜,待阎覆水说完场面话后,她便直言邀战。
温易安对此大为意动,但是瞥了妙莲峰方向一眼之后,还是婉拒道:“花前辈的《太上忘情剑诀》乃是剑道修行的无上法门,晚辈自然渴求一观,只是文琛师伯似对我家那位长辈颇多怨念,未免殃及池鱼,晚辈还是先到妙莲峰上请安为妙。”
听他说的有趣,众皆哈哈大笑,都知道陈景云与文琛相交莫逆,便连已经可以归入造化宝药之列的“回春造化丹”也肯赠予,龚晁此时犹在闭关悟道,便是因为得了此丹之助。
众人笑罢,阎覆水道:“如此也好,温道友身为闲云道友的弟子,自应先去拜见文琛师弟,明日本座会在炽莲峰设宴,到时再与道友详谈。”
一旁的花醉月见事不可为,也只得将切磋之事延后,看了看温易安身后的百多位剑修,便又有了别的打算。
对手难得,逸莲峰一脉的出色弟子多是清心绝欲之人,花醉月虽然已经对《太上忘情剑诀》做了一些改进,怎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若与乙阙门剑修演武较技一番,其间不论胜负如何,都将激起逸莲峰弟子的争胜之心,她再从中因势利导,未尝不能扭转当下困局。
......
盘土灵峰,丹室之内,文琛正自唉声叹气。
手中刚刚出炉的丹药不是不好,论及丹蕴、功效,此丹怕是足以与“圣莲造化丹”相提并论,可惜成丹之时并未引动天劫,因此丹性之中少了一缕至阳生机。
“差在哪了呢?难道真的需要跨过那道修行门槛才能成就不世大药?不对呀?当年炼制‘妙莲延寿丹’时,他可没有如今的境界。”
想到许久不曾见面的老友,文琛心底涌起一股暖意,旋即恼道:“修为不敢跟你比,炼器更不如你,难道连侵淫了一生的炼药之道也不如你?哼!真是气煞人也!”
自从在陈景云手中讨得了数枚“回春造化丹”后,文琛品其丹性、悟其丹蕴,只觉丹道修为与日俱增,已经远超先人,于是便有了以元神境修为炼制半步造化宝药的心思。
怎奈事与愿违,他虽天资纵横、丹法超卓,却因没有造化本源相辅,凭着凡品灵药想入造化境门槛实属痴心妄想,所谓的天凡之隔便在于此。
文琛又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百般求索之下却一无所得,脾气暴躁也是常理。
早就知道温易安要来,虚琴也是他派出去的,不过出门相迎却是不能,哪有长辈迎接晚辈的道理?温易安敢不先来问安?腿给他打折!
此时丹室外面传来了虚琴带着小心的声音:“师父,您老人家炼完药了吗?温师兄已经站了半天了。”
“嚷嚷什么?老夫耳又不聋!让温小子再等一会儿!”
听了丹室中传出的声音,温易安与虚琴相视无语,嚷嚷了吗?没有吧!怎么这就恼了?
又过了盏茶功夫,文琛才把手中的丹药收了起来,想到要给温易安等人一些见面礼,于是又把角落里的十几个玉瓶收到五行纳戒当中,这才出了丹室。
“弟子见过师伯!师伯神采更胜往昔!”
“吾等拜见老祖!”
见到温易安和一众剑修全都恭顺的如同猫儿一般,文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模样,摆手道:“到我这里便如到了自家一般,没有那么多的臭规矩。”言罢摄出大把的丹药,命虚琴赐给一众剑修。
不理喜出望外大礼拜谢的众剑修,文琛对温易安道:“你渡劫时我本要去,你那姑父却怕什么平添麻烦,真是岂有此理!既然来了便小住几日,炽莲峰不许过去,逸莲峰那些婆娘也少接触,没一个好人!”
“呃——,师父,明日炽莲峰那边会有一场饮宴,温师兄还答应要与花师伯切磋一番。”虚琴在一旁小声道。
“饮什么宴?切什么蹉?难道我妙莲峰上还能缺了吃喝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算计什么!”
见师父这里已经有了暴怒的前兆,虚琴赶紧把身子缩到了后面,温易安自然能在文琛的话里听出爱护之意,忙道:“师伯说的是,弟子哪也不去,这几日就在这里陪您畅饮!”
同来的许究也在一旁笑道:“你不知道,文师叔去岁曾以丹法酿酒,所得的‘妙莲仙饮’可是一点儿都不比纪师叔的‘瑶华琼浆’差,易安贤弟今次算是有口福啦!”
温易安闻言眼睛一亮,文琛则是面露得色,笑骂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虚琴,去宝室取几坛仙饮出来,莫让你两位师兄说我小气。”
......
亲友欢聚,真修对酌,转眼已是两日。
正在踱步的阎覆水此时脸色并不好看,以道念扫向盘土灵峰,却被乾山鼎撑起的禁神法阵给挡了回来,只得冷哼一声返回了座位。
坐在下手处的百里尘舒劝慰道:“掌教师兄不必恼火,文琛师兄虽然一向不理宗内俗务,但是事涉乙阙门,他若置之不理才叫奇怪。”
阎覆水怒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莲隐宗的镇宗长老,宗门对他更是予取予求,何曾有过薄待?似他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向外人,到底是何居心!”
百里尘舒道:“文琛师兄偏向闲云子是真,但对宗门想必没有二心,否则又怎会将那枚造化宝药拿给龚晁师兄?”
阎覆水闻言面色稍霁,言道:“为兄今次之所以力邀温易安率众参加中州大比,一是壮我莲隐宗的颜面,二则要让北荒各宗领略一下剑修的风采,如此何错之有?”
百里尘舒点头称是,心中却道:“掌教师兄就是如此,便是对心腹之人也要藏着掖着,不过是为了让北荒各宗对闲云观忌惮更深,以便更好收拢罢了,难道这样浅显的道理我还参不透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齐聚禅音寺
陪着文琛畅饮了三天,温易安所获颇多,除了混到不少极品丹药之外,更是知晓了不少北荒各宗的动向与秘隐。
文琛虽然不理宗门俗务,但是因为陈景云的关系,这位丹道大家不得不在炼药之余费心关注北荒修仙界的风吹草动。
也不用派遣弟子出去打探,但凡找上他妙莲峰的北荒高士,哪个不是有所求?因此对于文琛所问,众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余剑修同样过的舒坦,有师门长辈的关系摆在那里,两家弟子自然愿意亲近,称兄道弟、较技切磋,其间众剑修自然留手,生恐伤了妙莲峰弟子。
妙莲峰上随便逮住一人,说不得就是外人难得一见的炼药师,与之交往自是好处多多,而众剑修的狂放、热情、果敢、直率也给丹脉弟子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原本波澜不惊的妙莲峰因为乙阙门弟子的到来,而平添了许多变化,对于这种变化,文琛乐见其成,门下弟子与这些剑修结为友人,旁的不说,至少能够改一改温吞吞的慢性子。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其间温易安与一众乙阙门剑修竟然无缘踏出盘土灵峰一步,直到第四天时,文琛才放众人离峰,毕竟中州大比只在明日。
站在遮天莲台上的阎覆水依旧一副和煦的模样,让人丝毫看不出心中的不快,花醉月则是神情冷漠,看向文琛时,眼中的怒色时隐时现。
待温易安率众踏上莲台,阎覆水朗声道:“今次中州大比有温道友与一众剑宗弟子相助,我莲隐宗定能一枝独秀!”言罢大袖一挥,遮天莲台立时破空而去,转瞬不见踪影。
目送众人离去之后,许究道:“易安贤弟此行有佛门三圣与昙鸾师叔相助,想来不会遇险,倒是剑煌山那边需要看顾一二。”
文琛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闲云观里一窝子狐狸,如何会没有后手?”
许究闻言也笑,言道:“是弟子多虑了,如今闲云观在北荒可谓耳目众多,除了咱们不说,灵宝阁、散修盟都在暗中刺探消息,若有宵小欲对乙阙门不利,定被算计的渣都不剩。”
......
中州大比,五宗精英演武斗法,以弟子排名划分所辖势力范围,此事延续千年,早有定制成法,而乙阙门身为莲隐宗的附属宗门,门人弟子原本没有参加大比的资格。
不过五大宗门似乎对此早有默契,便连天机阁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宗虽然目的不同,结果却是一样。
这一日,四宗大能携着门下精英齐聚禅音寺,前来观礼的北荒高士更是不计其数,金钟迎客、禅音长响,须弥山上七色佛光随之绽放。
自从修复了佛道至宝“七宝琉璃幢”之后,禅音寺的底蕴可说是大幅提升,有了这件至宝镇压须弥山气运,算是弥补了佛门最后的短板。
“七宝琉璃幢”光耀千里,虽然只是一道灵宝虚影显化,但也撑起了三千佛国景象,菩提婆娑,诸佛禅唱,七色光轮似能普照天地。
说是众生平等,但是温易安与一众乙阙门弟子所受的礼遇却自不同,当年陈景云与纪烟岚小住的那片紫竹林本是禅林禁地,今日却对他们敞开了禁制。
对于温易安等人的境遇,旁的宗门羡慕不来,各家尊长虽在心中暗骂“贼秃势利”,口中却不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只能听凭安排。
当年那个呆头呆脑小和尚如今已是佛门护法,苦修陈景云传下的《水火通背诀》,又有昙鸾的耳提面命,慧悟终于在乙阙门的“阴阳五行大阵”中斩破了心中桎梏,自此佛道合流,修为突飞猛进。
虽说如今还只是元婴中期的修为,但是慧悟的一身战力却是极为强悍,便是几位元婴境后期的佛门长老也是等闲不愿与他交手,只因小和尚的肉身修为太过霸道,连佛门的金刚法身都挨不了几下。
被陈景云戏称为“小呆瓜”的慧悟,如今可说是宝相庄严,虽只一袭麻衣僧袍,但是风姿、气度一样不差,隐约的竟有些闲云门徒的风采。
引着温易安等人来在了一处刻满偈语的光华岩壁前,慧悟温声道:“当年云师与纪师闲步于此,纪师数息之间便参透了前辈高僧留下的两式‘伏魔剑法’,诸位道友亦修剑道,当可参悟一番。”
之后又对颇为意动的温易安笑道:“温师兄就算了,您乃剑道大能,佛门前辈留下的剑意想必入不得眼。”
温易安闻言摆手,正色道:“慧悟师弟这是什么话?长辈尝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于剑道虽略有小成,但也不敢小视了先人的智慧。”言罢便与阮青竹等人一同望向石壁。
盏茶之后,温易安收回了道念,对着岩壁揖手一礼,叹道:“金刚怒目、荡邪祛魔,不想佛家也有如此雷霆手段,这倒与我剑煌山一脉的修行理念不谋而合。”言下之意,两式剑诀他已通晓。
又过片刻,除了肖升与另外两个弈剑峰弟子目露喜色,依旧凝神观望之外,其余人等皆已回神,一时间,场中尽是惋惜之声。
见此情形,慧悟目露讶然之色,之后赞道:“乙阙门不愧为北荒剑道魁首,门下竟有如此惊才绝艳的弟子!”
温易安与阮青竹、段星河等人相视一笑,与慧悟颇为熟识的元辰子道:“肖升师弟与那两个师侄因为守卫弈剑峰洞府之故,当年都曾得了双尊的提点。”
听元辰子如此说,慧悟心下了然,双手合十道:“鸟随鸾凤,鱼伴鲲鹏,见识悟性自是不同,温师兄,诸位道友,且随我去紫竹林中畅饮。”
场中诸人都知道慧悟自号为“破戒僧”,闻言各自莞尔,当年陈景云“欺负”慧悟的趣事,在剑煌山中可是流传甚广。
对于两位长辈当年的居所,温易安自然心向往之,刚要答应时,却不意识海中传来了昙鸾的声音——
“易安,到了须弥山怎不先来见我?莫不是成了剑道大能便不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了?”
温易安闻言面露苦相,连忙望空一礼,讪笑道:“昙鸾师叔息怒,听闻师叔这几日犹在闭关炼药,因此不敢打扰,弟子这便前去拜望!”
见温易安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急匆匆身化遁光而去,慧悟等人丝毫也不觉得错愕,刚才的话他们可是听的真切,心中皆是大感有趣,原来当世以剑入道的第二人,竟然也会心生惶恐......
第三百章 应战便是
中州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数百位精英人物各领风骚,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乙阙门剑修了。
修得剑煌意,不惧万法来!
既然已经做好了扬威中州的打算,众剑修自是全力施为,压在心底里的澎湃战意一经释放,管它什么天机秘法、魔门玄功?何惧什么遁世仙术、战莲横空?佛法广大也渡不得那铁石心肠!
胜负二八分!上场的百多名乙阙门修士竟有二十几人力克同阶强敌,而这样的战绩也着实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需知这可是中州大比!
曾几何时,乙阙门还是一个地处北荒边缘的小宗门,门中勉强称得上大修士的也不过纪烟岚一人而已,莫说中州五大宗门不会多看一眼,就连北荒南陆的诸多宗门也都对其不屑一顾。
时隔百年,地覆天翻!
于诸位真修大能眼中不过是一次闭关悟道的百多年光阴,却成就了乙阙门今日的辉煌,此事听者啧舌、见者骇然,几乎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剑出无悔亦无回,几有疯魔之意,剑意穿云裂日仙魔束手,煞气纵横四散血染长空!此为剑煌真意、杀伐之机!
阵阵惊声,处处忌惮,自此刻起,剑煌山一脉在北荒群修眼中再非什么莲隐宗的附属宗门,而是一头盘踞在北荒南陆的凶猛巨兽,此兽难驯,因其犬齿凌牙!
五宗大能高坐云台之上,除了释圣、昙鸾几人之外,余者尽皆目露精光,只因那个名唤段星河的元婴境修士竟在必败的战局中有所突破,只一式“三光合击”便将天机阁的一名天才弟子轰出了场外!
“此人虽非剑修,一身秘法却端地了得,看来温易安并非一力扶持剑宗弟子,而是有了兼容并蓄的野心。”韩建平向迟问道传音道。
迟问道沉吟一阵,回道:“身为闲云观的爪牙,乙阙门自是不乏狼子野心,那个唤作肖升的小辈也在方才的激斗中提升了修为境界,还能借着天劫之力击溃对手,乙阙门人才济济,由此可见一斑。”
沉默片刻,韩建平复又传音道:“师兄说的有理,不过乙阙门修士越是肆意张扬,北荒各宗便对闲云观越是忌惮,这也正如师兄所料。”
迟问道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自得意,回道:“战到此时,各家已是精英尽出,此次大比就遂了阎覆水的心愿又如何?只是尚未有人称量一下温易安的深浅。”
韩建平闻言面露笑意,并不答话,而是扫了坐在不远处的花醉月一眼。
迟问道知他心中所想,微微颔首,亦不再言语。
打着同样盘算的自然还有旁人,风栖白把玩着手中的紫玉琉璃盏,出声赞道:“早前喜闻温道友破劫入道,今次又见乙阙门天骄辈出,人族幸甚!剑煌山一脉当执天下剑道宗门之牛耳!”
闻听此言,昙鸾立时心头一警,见温易安脸上无悲无喜,这才心下稍安,正要揽过话茬时,却听玄成子从旁言道:
“风宗主此言差矣,方今我人族习剑之人不在少数,就如莲隐宗的逸莲峰一脉,花道友精修太上法剑多年,若要论及剑道修为,当不在烟岚剑尊之下。”
见玄成子提及师姑,温易安眼中寒芒立现,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岂料花醉月却是冷哼一声,语带讥讽地道:“二位道友不必在此一唱一和,贫道早前确有邀战,温道友也已应允,但是今日怕是要叫诸位道友失望了,我与温道友即便切磋斗法,也绝不需要如此多的看客。”
“呃——,花道友这是何意?”玄成子故作不解,出言问道。
风栖白也道:“花道友怕是多虑了,贫道绝无从中挑唆之意!”
花醉月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甚,正欲说话时,却听阎覆水传音道:“花师妹,你且不必管他二人如何说,为了宗门大计,烦请师妹出手一次,我等身处禅音寺中,也只有师妹执剑出手才能名正言顺。”
闻言,花醉月心中的不屑之意更浓,阎覆水所谓的宗门大计她岂不知?如此行事虽也无错,但却终究失了堂皇之意,令她不屑为之。
见花醉月闭目沉心不理外物,阎覆水不由心生怒意,但也不敢逼迫,如今的莲隐宗貌似强大,实则已经有了阋墙之危,文琛、许究心向闲云观,花醉月一心只顾逸莲峰,他这个宗主着实不太好当。
云台之上一时寂寂,诸位大能如何交流,外人不得而知,又过了半晌,场中战局已定,接下来就是位列前十的弟子开始争夺先后排名。
主持本次大比的释泽禅师口诵佛号,对台上十人赞道:“五大宗门气运深厚英才辈出,可谓今时更胜往昔,此乃人族之福!尔等且先修整一晚,待养精蓄锐之后,明日便混战一场,于乱战之中取了等次。”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想不到今次大比的规矩竟然如此的简单粗暴,但是看到云台上的诸位大能并无一人出言反对,便知此为商议之后的结果。
没能激得花醉月出手,迟问道、风栖白等人自然不会甘心,但是因为身份实力之故,又没人愿意去做那只出头鸟,一时都觉尴尬。
玄成子与玄坤子到底是魔门中人,不似旁人将面皮看的那般重,两人相视一眼,却听玄成子笑道:
“排名前十的弟子之中竟有一位出自乙阙门,由此足见剑煌山一脉的兴盛,若再借此良机一睹温道友的剑仙风采,本次大比定将名传后世!”
听玄成子如此说,云台上立时传来一片赞许之声。
玄坤子道:“师兄此言大善!”
齐道痴道:“当年纪剑尊未入元神境时,便已仗剑中州力压同阶,如今温道友登临剑道大能之境,风采定将更胜一筹!”
韩建平则道:“花道友,你若实在不愿出手,便把机会让给贫道吧。”
花醉月心中犹豫,若是此战终究不可避免,那还不如由她出手,毕竟机会难得,但她之前几乎已经把话说死,一时间竟是不好接茬。
见众人如此不要面皮,一旁的昙鸾不由怒极而笑,扬声道:“今次是我禅音寺的主场,既然诸位都想见识一下我这师侄的实力,便由贫尼与他切磋一场吧。”
玄成子等人闻言皆做讶然状,心说却道:“贼尼倒是好算计,若是由你与温易安交手,十成里面怕是有七成水分!”因此皆道不妥!
昙鸾脸上寒意更浓,又要说话时,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温易安忽地展颜笑道:“昙鸾师叔还是饶了我吧,与您交手师侄怕是只有挨打的份。”
言罢长身而起环视众人,朗声道:“既然诸位都想称量一下贫道的斤两,那便战上一场!却不知哪一位应手?”
第一章 磨剑
却说温易安此言一出,非只云台之上一时寂寂,周遭的数万名北荒修士亦是鸦雀无声,冥冥之中更有一股无形剑意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须弥山。
见此情形,场中的一百六十名乙阙门修士无不神情肃然,即便身负重伤者也在同门的搀扶下挺直了腰杆,成可谓虽无剑出鞘,煞气荡乾坤!
些许的外放道意自然惊不到云台上的诸位老祖,眼见着目的达成,除了四位佛门大能神情冰冷之外,迟问道、风栖白等人各自心喜,都把目光投向了阎覆水。
花醉月能否出手,就看这位莲隐宗宗主的了,若连门中长老都不尊从他的号令,阎覆水在北荒群修面前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能够成为一派掌教,阎覆水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心中暗恨,脸上却显威仪,转头对花醉月道:“花师妹,既然温道友也有切磋之意,这一战你便接下吧。”
话虽说的平和,内中却有不容置疑之意,花醉月本也意动,又想到在外人面前终究还要维护阎覆水的脸面,于是轻叹一声,回道:“谨遵掌教师兄法旨。”
见是花醉月应下了此战,温易安不由得战心澎湃,揖手一礼之后,人已晃身来在半空,而后执剑在手,算是对前辈高人的礼敬。
岂料就在花醉月将下云台之际,东南天际处忽有遁光闪现,众人运念观瞧,立知来人是谁。
迟问道面露喜色,对韩建平道:“钰儿这孩子倒是来得巧了。”
韩建平笑道:“师父既然肯放钰儿下山,想是这小子已经彻底稳固了境界。”
玄成子感慨道:“到底还是天机阁底蕴深厚,我那逆徒虽也摸到了元神境的门槛,但是终究火候不够,尚需积累一些时日。”
风栖白道:“天机阁出此麒麟儿,迟道兄当真好福气。”
阎覆水嘴上同样说着恭维的言辞,心中却觉不甘,迟钰未入元神境时,莲隐宗与天机阁同样都是六位大能境修士坐镇,虽说个人修为存有差异,但他至少脸上有光。
释圣禅师心中默念佛号,就宗门实力而言,禅音寺本就弱于其余四大宗门,佛门之中虽说也有出类拔萃的后辈,但与迟钰、杀千幻、风解语三人相比,终究差了一筹。
看着降下了遁光的迟钰,花醉月心中涌起悲意,若是步摇仙子未曾身陨,如今她逸莲峰一脉也该再出一位大能境修士的。
思及此处,花醉月眼底的寒光一闪即逝,随即便要入场。
恰在此时,已经上了云台的迟钰忽地对她施了一礼,言道:“迟钰见过花前辈,晚辈今次前来,是奉了师祖之命要与温道兄切磋一场,还望前辈成全。”
花醉月闻言一愣,旋即笑道:“既是天机前辈所命,贫道岂敢不遵?迟钰道友与温道友都是人族新进大能,此一战当可令我等大开眼界。”言罢含笑看了阎覆水一眼,复又落座。
迟问道与韩建平相视苦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怎奈师命难违,他二人可不敢出言阻止。
风栖白与阎覆水等人则是一脸的讶异,不明白天机老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如此正好,迟钰不是温易安,没有谁敢明里算计,似这般一观迟钰底细的机会实在难得。
得了花醉月的应允,迟钰也不迟疑,对迟问道与韩建平微一点头,便折身来在了温易安对面,拱手笑道:“请恕贫道孟浪,道兄与我皆是初入元神境,若能倾力一战,定会彼此受益。”
“难怪姑父在提及诸位北荒大能时,言语间多有不屑之意,似这般磨磨唧唧、貌合神离,当真令人生厌!”
已经等了许久的温易安心中冷笑连连,此时听了迟钰之言,朗声道:“能与迟道友切磋一场亦是温某之幸,请了!”
言罢手中灵剑向前一指,立时就有一股剑意激流喷涌而出!剑修斗法讲究的就是一个爽利,“劫剑”一出,漫空剑鸣!
没料到温易安乍一出手便是如此凌厉的一击,迟钰不敢大意,双手在胸前虚结法印,一道八卦虚影随之显化而出,将激射而来的剑意尽数挡在了身外三丈处。
“嗯,迟钰的‘天机印法’已然登堂入室,如此即便遇上善以魂念攻杀的魔族大能也可不落下风。”迟问道点评道。
风栖白道:“温道友的剑意攻杀之法亦是了得,此一战当真有些看头。”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温易安灵剑一扬,头顶立时显化出了一道斑驳剑影,百丈巨剑急斩而下,所携声势端地惊人,便连“七宝琉璃幢”撑起的护山法禁都被激起了层层涟漪!
“好一式堂皇之剑!看我‘天机御法’!”
迟钰眼中精芒爆闪,高声赞叹之际,双手向上一迎,立时就有一层好似龟甲般的光罩现于头顶,任由巨剑斩击,兀自岿然不动。
“迟道友当真好手段!”温易安同样口中称叹,随即身与剑合,整个人居然化作一道璀璨剑光,直奔迟钰袭去!
“嘶——!初一交手就要近身相博了吗?”
迟问道等人尽管嘴上不认,但是各宗高层谁不知道闲云武法冠绝当世,温易安身为闲云子的后辈子侄,怎会不解其中三味?
迟钰同样心生警兆,足下一顿,人已暴退百丈,虽然不及剑光迅疾,但是到底争到了一丝间隙,随即施展起了“天机遁法”,周身气机缥缈难觅,整个人竟似介于虚实之间。
数击落空,温易安并不气馁,天机诸法高妙无比,便是陈景云也多有称赞,说是上古传承本就难得,又经天机老人万年厘定,合该北荒第一。
“传承嘛,自家也有!那便看看我这当世新法能否敌得过你的上古传承!”
见迟钰一边闪躲一边御使天机盘推衍自己的攻袭方位,温易安心意一动,便将那套经由陈景云与纪烟岚之手的《苍山剑诀》依式施展了出来。
这一下可就有看头了!
一个剑出如山堂皇无铸!每一击都携有重山之力撼天动地!
一个料敌先机飘忽不定,凡出手时必定寻敌破绽以巧御之!
场外观战的数万修士此刻多已目眩神迷,皆道这是天大的造化,若能从中领悟些许的精神意蕴,哪怕是照猫画虎的习得一招半式,那也足以受用终生。
花醉月眼中异彩连连,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易安,见他所施剑诀雄浑方正,一招一式尽显天地浩然之意,不禁暗自思量:“我若与他交手时,若不施展新进领悟的第九式剑诀,怕也只能落个平手,纪烟岚真是命好!”
释圣、释海、释泽三人面露笑意,以他们的眼光如何看不出温易安正在借机磨剑?昙鸾最是欣喜,扫了迟问道、风栖白等人一眼,心情变得越发古怪。
第二章 交恶
娴妃貌如花,淑妃亦足夸。国丈共天下,哎呀呀——!皇后出了家!......
色乃刮骨钢刀,贪欢必定早夭。双妃共枕好柔娇,贤君难早朝......
上界仙子思凡,青丘狐姝下山。以往修行皆过眼,泥足深陷路难......
北荒中州大比进行的貌似热火朝天实则暗潮汹涌,而天南国同样激流不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些打油诗、刻薄言竟在百姓中间流传开来。
姬桓素有圣君之名,明里倒是不曾因言降罪,不过暗地里却谕令各州官员,禁绝百姓们胡乱传播谣言,此乃后宫内务,岂容他人恶意揣度?
闲云观对姬桓的宫闱中事原本不甚在意,其一此为姬桓家事,师门不好插手,其二姬桓即便身为人间帝王,但也不过一外门弟子,还不值得过多关注。
可是此事落在刚刚结束闭关的姬倾城身上,那就了不得了!在得知母亲璎皇后竟被父亲送入皇家道观,每日抄经请愿不说,且还无召不得出观,此事便已绝难善了!
勃然大怒的姬倾城根本听不进彭逍等人的劝说,当日便带着一队青灵峰修士杀向了上京城,彭逍自然护短,忙请灵聪兽前去帮衬。
灵聪兽自然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眼珠一转,又把暴猿带上,似暴猿这样妖气冲天的大块头,无论是充当打手还是帮腔做势,那都是极好的!
上京城这边,许是感应到了同样身具皇道气运的女儿携着煞气而来,原本还在与两位贵妃娘娘你侬我侬的姬桓不由变了颜色,匆忙间居然升起了皇极苍生大阵!
看着姬桓的模样,渔幼微与风敏假做吃惊不小,前者忙问:“陛下这是何故?难道还有强敌敢来扰乱帝都不成?”
姬桓此时正要起身,闻言苦笑一声,回道:“若是强敌倒还好了,我有皇极苍生大阵加持,又有气运金龙可供驱使,便是大能境修士也休想在寡人手中讨到好处。”
风敏出言安慰道:“陛下既然不惧强敌,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即便是陛下的师门来人,以您今时今日的修为与地位,难道他们还敢造次怎地?”
看着依偎在自己胸前的风敏,姬桓几欲作呕,心中腹诽师门尊长之余,用手爱怜地摸着风敏的秀发,叹道:
“爱妃不知,来的不是旁人,而是长公主倾城,这孩子乃是仙门嫡传,非但修为高深,更兼灵宝无数,她此番携怒而来,想是要为皇后出头。”
一旁的渔幼微娇笑道:“自古父为子纲、君为臣纲,陛下占着君父大义,难道长公主还敢当着天下人的面与您动手?再说陛下前日还说,您有‘人皇印’在手,凡天南子民皆需臣服。”
听了渔幼微的宽慰,姬桓大感有理,转忧为喜道:“爱妃说的不错,不过倾城最重孝道,朕将皇后送入家庙,自然惹她不快,想来只要赦了皇后的责罚,她便不会再闹。”言罢就要起身行往家庙。
“陛下不可!”恰在此时,殿外忽有人言,听其声音,却不正是身任太长寺卿、大祭酒的当朝国丈谢通?
若是旁人如此不知礼数,姬桓早就一巴掌将其拍死,毓秀阁份属内宫,岂容外人不请自来?更别说在殿外窥听圣言!但是来人既是国丈,那便不同。
以姬桓的修为,自然早知来人是谁,命谢通入殿后,又免了他的礼数,这才道:“国丈这是何意?长公主已至城外,为了皇家颜面,还需请出皇后。”
谢通躬身道:“陛下乃一国之君,金口即开言出法随,赦免皇后自无不可,只是方才听了陛下与两位娘娘所说,长公主此来似有胁迫之意,这便万万不能退让,否则便是失了皇朝颜面。”
姬桓闻言一愣,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正要说话时,却忽有一道清冷的女声穿透层层禁光,瞬间笼罩了整个皇城。
“吾乃当朝长公主,今日返京只为拜见母后,还请父皇撤了皇城法禁,容我将母后接回师门,也好膝前尽孝!”
此言一出,满城哗然!当朝长公主姬倾城乃是陛下独女,如今却被挡在阵法之外不得入内,其中缘由令人思之骇然!莫非陛下真把皇后娘娘送入了家庙?否则公主因何要将皇后接走?
皇家武院之中,诸位教习看着座前那些沉默不语的学子,心下皆是一阵哀叹,想不明白为何一位心怀天下、古今少有的不世帝王会沉沦至此,只道妖妃误国!可悲!可恨!
上京城中自然也有一众闲云观好手,此刻眼见着姬倾城被拒之门外,不由得义愤填膺,姬桓虽然位列外门弟子之首,但是近几年的所作所为却着实令人心寒。
于是不待有人召集,泰半武修便已纷纷扯下了身上的甲胄、官衣,还归了本来装束,而后齐齐赶往城门处,所谓“功名于我如粪土”,还不如借机回归山门,总能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姬桓心怀大畅,暗道:“臭丫头果然是个挑事儿的好手,过后需得好生夸赞一番!”心中虽然得意,脸色却是一片铁青,口中恨道:“好逆子!居然如此不识大体,竟视皇家颜面如无物!”
见姬桓虽然神情抑郁,但却并未暴怒,谢通、风敏、渔幼微三人相视一眼,已知这位长公主在姬桓心中的分量着实不轻。
谢通微使眼色,风敏已知其意,故作忐忑道:“不想长公主竟然愠怒至此,这可如何是好?”
渔幼微心思一转,也道:“素闻长公主对陛下敬爱有加,今日如此行事,想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为免天威受损,臣妾恳请陛下迎回皇后。”
看着两位面带惧色的“爱妃”,以及一副欲言又止的国丈,姬桓忽地“心头火起”,冷声道:“朕的天南国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言罢身形一晃已经来在半空,长声道:“青冥子!点齐供奉院高手,随朕一同迎一迎咱们这位威风八面的长公主!”
供奉院头子青冥子早已难掩心中的忐忑,此刻闻听召唤更是面色一黯,长叹一声,吩咐道:“尔等身受皇恩,此刻便该尽忠,莫要犹疑!”
说罢又觉不妥,复又言道:“差不多就行了。”
第三章 交恶(二)
诸位供奉院高手亦是面如土色,此刻得了青冥子的传音,更觉心底发虚,怎奈众人份属皇家,又都深受姬桓器重,是以即便心中不愿,却也只能领命跟随。
见到皇宫之中隐有遁光闪动,傲立于“皇极苍生大阵”之外的姬倾城心头泛起笑意,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把手一扬,伺立左右的三十六名青灵峰高手立时结成了“天罡杀阵”!
片刻之后,姬桓等人来在城头,看到守城将官皆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姬桓不由冷哼出声,而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姬倾城。
姬倾城脚下遁云稍降,隔着禁光向父亲行了一礼,而后笑道:“女儿今次下山,只为能与父皇、母后小聚几日,岂料竟被阵法拦在了家门之外,莫非上京城竟有大事发生?”
姬桓闻言脸色一沉,冷声道:“寡人这几日正在参详气运法阵的诸多变化,因此一直不曾将之撤下,方才听你传音全城,说要接走皇后,这个却是何故?”
见姬桓明知故问,姬倾城脸上笑意渐消,盯着父亲看了一阵,才道:“昨日听了风信传报,说是母亲竟于半月之前入了家庙,敢问父皇可有此事?”
姬桓漠然道:“你母后近来研习阵道,此番自行进入家庙修行,想必是有了感悟,因此外界不易打扰,你若无事便折返师门吧。”
忽听此言,姬倾城的神情瞬息数变,周身气机也跟着隐晦地波动起来,好半晌才强又笑道:“母后修为精进,实乃万千之喜,不过皇城灵气哪有师门秘境中的精纯?女儿意将母后迎上伏牛山,到时还能请动师门长辈指点母后修行,如此岂非一举多得?”
姬倾城的言辞极为恳切,姬桓听后似也意动,叹息一声,正要说话时,却不意刚刚跑上城头的谢通忽地指着城外众人,大声道:“长公主!你今日因何带着仙门高手列阵而来?难不成竟要逼宫!”
谢通话音刚落,隐在人堆中的一道痴肥身影猛地凌空跃起,挥掌便往谢通的后脑勺招呼,口中更是厉声大骂道:“老匹夫!竟敢在此挑拨离间!老夫拍死你!”
一见出手的是易国公孟黄粱,姬桓不由色变,又见青冥子等人居然不敢阻拦,姬桓大袖一挥,便将孟黄粱扫出了老远,喝道:“易国公!你意欲何为!”
抹了一把嘴角沁出的鲜血,孟黄粱“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悲呼道:“陛下呀——!谢通其人心术不正,所行之事无不包藏祸心!乃是皇朝最大的奸佞!老臣今日在此死谏,恳请陛下诛恶贼、废妖妃!”
此时来在城头的老臣已经不少,见易国公冒死谏言,立时纷纷扑倒尘埃,皆道:“乞请陛下诛杀恶贼、废黜妖妃!还国朝一个朗朗乾坤!”
姬桓此时怒极反笑,周身气机猛然暴涨,游弋在禁光中的气运金龙受他影响,也跟着发出了一声长吟,风起云涌间,天地尽皆变色!
衣衫猎猎间,姬桓指着跪倒在地的众人森声说道:“听诸位良臣的意思,朕今日若不杀了国丈、废去淑娴二妃,一个昏君的帽子怕就要被冠在头上了!”
帝皇威压面前,无论大小官员还是城中百姓尽皆跪伏于地,唯有那些舍去了官身的闲云观武修聚在一处极力支撑,那情形,就好似怒海孤舟一般,让人观之胆寒!
孟黄粱等人虽然依旧不退,但已个个汗透脊背,更有两名老臣不堪压迫,居然昏死当场,还是青冥子眼疾手快,在暗中偷偷护持,这才使得两人不至殒命。
谢通心中狂喜,暗道:“自己的这把火已经烧的足够旺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用添柴,也能把鼎煮沸!”于是伏在姬桓脚下,任凭老泪横流,那模样,谁看了都要觉得他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看着城头上乱糟糟的场面,姬倾城强自忍笑,心说:“爹爹与孟伯伯忒会做戏,我若不知内情,怕也要信了几分,可怜孟伯伯首当其冲,如果因此受伤,三师兄那里可是不好交代。”
心里如此想着,姬倾城眼中忽有悲意,两行清泪顺着香腮缓缓流下,而后拜倒云头,叩首道:“不孝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迎出母后,父皇若是坚辞不允,那便只能动手了。”
言罢拂袖起身,再抬头时,俏脸之上已是一片冰寒,清喝道:“青灵峰弟子听令,随本少主一同冲阵!”
喝令一出,三十六名青灵峰修士齐声应诺!姬倾城眉心灵光一绽,立时就有五颗“混元宝珠”凌空显现,宝珠呼啸成阵,好似五轮明月一般,径往守城禁光袭去!
姬桓见状不屑一笑,心意动时,皇极苍生大阵随之运转,早有一只麟甲狰狞的龙爪自禁光之中探出,左右拨弄几下,玄阶灵宝居然应爪而飞!
此时青灵峰修士的合力一击也已降临,三十六道映衬星光的灵宝虚影合成一支惊世巨箭,呼啸间划破虚空,径直刺在了守城禁光之上!
“昂——!”
龙吟之声再次响起,那支足以令所有半步元神境修士退避三舍的惊世巨箭乍一触及禁光,就好似没入了胶黏的泥沼之中难以寸进,被禁光一弹,便已化作了漫天的流光!
“哈哈哈!便是你师父亲至,怕也破不了这‘皇极苍生大阵’!倾城,你虽狂悖顽劣,但却到底还是朕的嫡女,这便退去吧,免得丢人现眼。”
姬倾城并不答话,面沉似水的样子倒与方才的姬桓有几分相似,思虑一阵之后,姬倾城忽地望空礼拜,口中祝祷道:“恩师在上,弟子今日欲破皇极苍生大阵,恳请恩师借我青灵峰一脉至宝一用!”
天心法言一出,虚空之中似有涟漪涌动,姬桓闻之勃然变色,闲云观亲传弟子一脉,但凡修为入了八转境的,便有至宝可凝分身,若是姬倾城真能请来聂凤鸣的至宝分身,那么今日之事便绝难善了!
恰在此时,北方天际处忽生异象,原本自由飘荡的云团霎时间竟被一股漆黑的煞风给搅的七零八落,漫天妖气之中,一声兽吼响彻天地!
就在姬桓等人惊疑不定之际,一道七色流光当先降在了姬倾城身前,而后便听一个少年人的声音传来:“小倾城,你大师兄让我过来帮忙,咦?有趣、有趣,竟被挡在城外了吗?”
城头众人细看之下,发现竟是一只肋生七色光翼的巨型肥猫在那里口吐人言。
在场识得灵聪兽的不在少数,毕竟它乃皇宫里的常客,是以心下稍安,但当那头身高不下三十丈的恐怖巨猿跳入众人眼中之后,众人的心立时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第四章 聂二爷分身降临
赤子离山迎母还,欲入家门难上难。念动箴言请至宝,护山灵兽来助拳。
咱们上文书说到姬倾城施展天心法言,要请动恩师聂二爷的分身至宝,恰在此时,灵聪兽忽地携着暴猿助拳而来!
却说自从灵聪兽炼化了喉间横骨之后,又被不良主子不停地“摧残”,如今莫说寻常交谈,便连吟诗作对也是会的,这一点,彭大先生可以作证。
灵聪兽与姬桓也有交情,因此不好直接出手,调侃几句之后,便对随后到来的暴猿使了个眼色,示意暴猿出手破阵。
暴猿虽也早已开了灵智,但却到底还是一根筋,此刻得了灵聪老大的暗示,也不管自身实力如何,仰天怒吼一声,合身便往守城禁光撞去,所用竟是出自《通背崩拳》中的一式“背山靠法”!
就在城头众人瞠目结舌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禁光之上涟漪一荡,早将暴猿的力道化于无形。
眼见着一击无果,暴猿鼻中喷出两道丈许长的白气,右足猛地一顿,而后躬身扭腰一气呵成,挥拳就往禁光袭去!所用的却是崩拳中的另一式杀招!
“砰!砰砰砰!”
暴猿的拳头有多大?比之寻常马车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拳头如同雨点般不断落下,守城禁光也如平湖之中被投入了一颗颗巨石,居然开始灵光四溅。
“妖物凶猛!请陛下速速回宫!”
“长公主!迎走皇后乃是孝道,吾等定当极力向陛下劝谏!还请召回猿妖!”
“长公主啊!万不可行此忤逆之事!”
……
此时城头上已经乱作一团,在一片呜泱泱的劝说声中,青冥子等一众供奉院修士只得硬着头皮御出灵宝,将姬桓拱卫其中,但却没有一个敢做出头鸟。
事已至此,守城武将也不得不传下军令,命士卒将足以灭杀元婴境修士的“龙牙巨弩”瞄向暴猿,即便它是仙门灵兽,却也不该在皇城放肆!
谢通依旧一脸悲色,实则心底已经乐开了花,这种将闲云观与天南王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着实不错,待两家彻底交恶之后……哼哼!宗门到时必定不会吝惜赏赐!
抬头瞅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姬桓,谢通把身体伏的更低,且还做出一副两股颤颤的恶心样子,似乎生怕皇帝女婿顶不住压力,将他与两位贵妃拿来平怨。
“倾城!你闹够了没有!”
“昂——!”
当姬桓的声音再次响起时,“皇极苍生大阵”中同样龙吟之声大作。
把目光投向了依旧在那里兴风作浪的暴猿,姬桓寒声道:“仙门灵兽又如何?小小妖物,给寡人死来!”
此言一出,众皆变色!原本只是父女相争,说破天去也不过是皇家内务,北地仙门想来不会太过在意,可若妖猿身死于此,事情可就要变个说法!
“陛下不可!……呃——!”
“且听老臣一言!……唉——!”
群臣劝谏之声方起便已戛然而止,却是那条一直游弋在法阵中的气运金龙忽地双目一瞪,之后猛一甩尾,竟把犹在拍击胸膛的暴猿给抽飞了出去!
巨大的黑影划过天空,转瞬不见了踪迹,这一抽也不知道会把暴猿抽飞多远,不过只看天空中不断落下的暗红色血雨,就知道暴猿已是死多生少。
“姬桓小子!你是疯了怎地!”
一直看热闹的灵聪兽此刻忽地身形暴涨,说话间含怒看了姬桓一眼,而后三丈长的虬结身躯化作七色流光,向着暴猿被抽飞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姬倾城美眸之中噙着泪水,叹道:“父皇,你今日如此做,就不怕师门降罪吗?女儿此番只为迎出母亲,哪里是要真的攻入皇城?父皇……”
“孽障闭嘴!今日你敢威压皇城,明日就敢谋朝篡位!朕乃当朝天子岂会受你凌迫?师门又如何?天南众生皆朕臣民,仙门中人也不例外!”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传到众人耳中就好似惊雷炸响!孟黄粱顾不得身上的压力,强自往前抢了几步,急声道:“陛下慎言!仙门中人问道长生,岂用遵从世俗礼法?何况倾城不过救母心切,凌迫之说从何而来?”
似乎被孟黄粱一语惊醒,姬桓的脸色瞬息数变,怎奈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已是不能,且自古帝王因何会有金口玉言之说?无它,颜面而已,有诗为证:
帝王金口声如雷,半城寂寂半城沸。一朝玉言传天下,仙门自此不足贵。
“小倾城,黑炭头伤势颇重,我这便送它回山疗伤,至于你父亲这边,唉!让他好自为之吧!”恰在此时,极远处忽地传来了灵聪兽带着愠怒的声音。
闻听此言,非只姬倾城与身后的三十六名青灵峰修士面色稍缓,城头众人也都暗自松了口气,心中皆道:“没死就好啊!世人都传那位观主极为护短,对于一手养大的灵兽又岂会没有感情?还好……还好!”
在场唯一觉得惋惜的怕只有谢通一人,惋惜暴猿没死之余,老贼心中又有算计,暗道:“不想‘皇极苍生大阵’竟有如此威力,如果运用的好,怕是真的会如姬桓小儿所说,可抵元神境大能,我若可以掌控此阵,何愁不能建功?……”
暖风拂动,骄阳似火。
方才还在暗自庆幸暴猿未死的城头众人,在一片沉寂当中忽地觉得心底发寒,只因姬倾城身前丈许处此刻忽地荡起了一片虚空波纹,之后便见一柄裹挟着雷霆炎火之力的赤色长枪缓缓显现。
“嘶——!”
“不想长公主居然真的借来了师门至宝!”
“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今日真的要与仙门撕破脸?”
……
随着一片抽气之声,姬倾城手掐法诀望空再拜,而后运指一点,那柄青灵峰至宝“雷炎枪”便已脱出虚空,旋即化作了玄衣聂凤鸣。
“弟子拜见师父!”
“恭迎峰主分身降临!”
“吾等恭迎二爷法身!”
在一片参拜声中,玄衣聂凤鸣抬手拂起了已经眼眶泛红的姬倾城,在其额头轻点了一下,算是对她擅自离山的惩戒,之后才把目光投向了姬桓。
凝视片刻,见姬桓并未显露惧意,玄衣聂凤鸣不由轻笑出声,言道:“到底是我闲云观的外门首徒,事到临头需放胆,这一点你倒是做的不错。”
见聂凤鸣并未急着破阵,姬桓原本僵直的身体不由稍稍放松,正要说话时,却听玄衣聂凤鸣继续言道:
“亲传一脉人丁单薄,这一点世人皆知,倾城乃是本尊爱徒,今次又无错处,因此不能受屈,你也不行。”
第五章 伏牛山上看大戏
含笑说了这句“你也不行”之后,玄衣聂凤鸣依旧不待姬桓答话,复又对姬倾城道:“灵聪与黑炭头早已下山,因何不见踪影?”
见问,姬倾城面露犹疑之色,目光复杂地扫了城头一眼,终究不敢隐瞒,只得把暴猿方才破阵之时被气运金龙重伤,灵聪兽已经携着它折返山门疗伤一事简短禀报。
“竟有此事?看来咱们还是低估了你父亲的胆识,也罢,黑炭头自不量力合该受此挫败,便让为师称量一下这座‘皇极苍生大阵’,看它是否真能挡住当世大能。”
声音不大,语气也显平淡,但是言语中所表达的内容却令城头众人如坠冰窟,姬桓此刻再难镇定,心意动时,已将隐于识海中的“人皇印”给唤了出来。
“人皇印”一出,整座“皇极苍生大阵”立时就有了新的变化,道道龙形灵气自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漫空龙吟声中,非只整座大阵如同苏醒了一般,就连姬桓的气机也随之暴涨!
玄衣聂凤鸣见状哈哈大笑,长声道:“城中修士听令!速速结成法阵护佑百姓,断不可有一人受伤!”
此言一出,便如平地惊雷一般炸的人心头发荒!
有机敏之人心中暗道:“那些之前集结在城门处的仙门修士虽说人数不少,但在帝皇威压之下也只是勉强结阵自保而已,哪有什么余力护佑城中百姓?莫非北地仙门在皇城中还有别的布置?”
片刻之后疑问解开,却是玄衣聂凤鸣话音方落,便见上京城中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忽地涌出了大批修士,粗劣估算之下,居然不下五百之数!
那些修士衣着各异卖相不同,有卖菜的商贩,有游街的货郎,有保媒拉纤的妇人,有手提屠刀的屠夫,更有大腹便便的豪商……
也不知道是敛息功法之故,还是身负高妙灵宝,总之这些修士在没有显露气机之前,竟连元婴境后期的谢通也没发现城中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好手。
后怕之余,谢通忙拿眼角的余光扫向姬桓,见姬桓也是一副错愕的模样,这才心下稍安,而后语调打颤地道:“陛!陛下呀!仙门、仙门竟把如此多高手藏在城中,这是要干什么……”
诛心之言一出,闻者再次色变,姬桓周身寒意大盛,长发肆意飘散间先是仰天大笑一阵,之后一字一句地道:“朕也不知道这些同门要干什么?或许是来护佑上京城的!”
听了姬桓咬牙切齿的话语,文武百官只觉脊背处一阵发寒,百姓们或许有人听不出皇帝话中的含义,他们如何不解其中之意?
……
东华门外剑拔弩张,伏牛山上欢声笑语。
后山鸣潭边上,聂凤鸣正把上京城的情形显化出来,因为有着与道器分身的神魂联系,是以万里显影的小小法门对他来说自是信手拈来。
因为季灵游历未归,姬倾城又跑出去唱大戏,因此给陈观主揉肩捶背的差事就落在了彭遥身上,陈观主对徒孙的手劲大感满意,落子时还不忘冲着舜易得意一笑。
舜易身后则是站着面色古怪的余骨,余骨原本不愿来凑热闹,怎奈师父相召不得不来,胡乱在舜易肩头锤了几下之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半空中的偌大水镜。
眼见着水镜中的二师兄招来漫空雷炎,将“皇极苍生大阵”轰击的灵光乱颤,而城中的官员、百姓则被吓的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时,余骨不由皱起了眉头。
“修士争锋,凡人受苦,它日乱战起时,百姓们终要受到波及,今日倒可令上京城百姓稍做习惯。”彭遥猜到了余骨所想,出言解说道。
余骨闻言一愣,旋即暗叹一声,并不答话。
柴丫头最是没心没肺,此刻正与师侄公孙羽一同赖在灵聪兽身上,两人手中各自捧着一些珍奇瓜果,看到精彩处时,还不忘大声叫好。
聂谪尘则在一旁长吁短叹,只因他老爹的分身居然好半晌都攻不破那座守城大阵,让他大感失了颜面。
作为聂谪尘的忠实拥趸,岳三斤自然也在一旁唉声叹气。
孟不同正与彭逍对饮,扭头看见弟子那副恶心样子不由气笑,吩咐道:“三斤,还不过去给长辈们斟酒。”
得了孟不同的吩咐,岳三斤连忙舍了聂谪尘,嘿嘿笑着便往草亭行去。
草亭之中,聂婉娘并同四位师弟也在小酌,见水镜中显现的“皇极苍生大阵”依旧岿然不动,聂婉娘不由赞道:“有了‘人皇印’充作枢纽,皇城法阵的威能当可位列三族前十。”
聂凤鸣抚掌笑道:“是极、是极!方才姬桓传音给我,问我是否还有更强的手段,说他那‘皇极苍生大阵’的威能现在只是显露了七成而已。”
袁华呵呵笑道:“谢通与不过元婴期的修为,眼界见识自也有限。”
聂婉娘微微颔首,对聂凤鸣道:“告诉姬桓,只要场面够大即可,不许白白浪费灵石,这又不是玩闹,岂能由着性子?”
聂凤鸣点头称是,上京城外的玄衣聂凤鸣亦是心领神会,仰天清啸一声,整个人已经化作“雷炎枪”本体,搅起漫天的雷霆炎火之力,径往已经探出龙头的气运大阵袭去!
与此同时,姬桓的识海中也传来了玄衣聂凤鸣的声音:“大师姐有令,命咱们做足了样子即可,哈哈!你想一试大阵的真正威能怕是要等到下次了。”
已是虬发皆张的姬桓大帝心中也在发笑,回道:“既然宗主有令,那便只好如此了,说实话,小弟现在也是心疼的紧,上万高阶灵石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到时还需师门贴补一些。”
“堂堂帝王竟也哭穷?行了,今次的损耗由我赏罚堂出了!”传音说话间,“雷炎枪”枪身一抖,霎时化作百丈大小,携着灭世之威再往禁光斩去!
……
见了水镜中的诸般变化,后山众人皆是面带笑意,程石拍着柴斐的肩膀蛊惑道:“看见没,这便是道器之威!你小子也已入了七转巅峰,不若到师兄那里苦修一阵,说不得就能破入八转境,师父到时定然也有至宝赐下!”
柴斐才不上当,调侃道:“我说三师兄,若你锻器堂真缺苦力,到村中挑选一些轻壮即可,怎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师父说了,‘道途千转,条条不同’,我的路可不在器物之上。”
程石哈哈笑道:“师兄这是为你好,你若到了炼器堂,别的不说,三五个月下来定能减去一身的肥膘!”
“嗯,老三说的有理,就小六你这身形,施展《苍梧诀》时怕都要少了三分迅捷。”聂凤鸣正色道。
一旁的袁华同样笑眯眯地点头,看来他也有些看不惯柴斐越发痴肥的身形。
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肚腩,柴斐也觉心虚,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向聂婉娘,见大师姐并未理会自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第六章 决裂
混沌琉璃树枝繁叶茂,伞盖整片山头,其下神鼎熠熠,灵云游走如织,端地是伏牛山上最佳的一处景致。
纪烟岚陪着卫九幽于树下品茗闲谈,说些将来之事,侍女昆蓉与玄璃仙子伺立左右,四人时不时的看一眼远处水镜中的破阵场面,眼中皆有玩味之意。
许是有感于两方攻防时的精彩手段,卫九幽浅酌一口香茗,落盏之后正色道:“这场大戏过后,北荒那边定会有所动作,你去跟景云说说,也给我分派一些事务,老婆子近来闲的厉害,正好趁机活动活动筋骨。”
见卫九幽又在这里旧话重提,纪烟岚故作不悦道:“武法修行最忌闭门造车,同门切磋怎及御敌争锋?因此老祖宗坐镇后山即可,就不要想着去和小辈们争抢机会了。”
卫九幽无奈摇头,笑骂道:“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你这丫头忒不识趣!需知老婆子当年大杀四方之时可是有着‘噬魂修罗’的名号,如今虽说修为不及巅峰,但也不是寻常元神境修士可以匹敌的。”
纪烟岚笑着奉承道:“老祖宗名传万古,又岂是现今这些小鱼小虾可以比拟的?不过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让小辈们先去折腾吧。”
知道再说下去还是这个结果,卫九幽只得作罢,叹道:“罢了罢了!老婆子只管帮你把家看好便是。”
言罢忽地想起一事,又道:“昨日小璃儿隐约感应到了洛玄青的神魂召唤,被我已断念之法斩了关联,那妖妇若不死心,想必会亲身来寻,此事还需景云亲自出手。”
纪烟岚道:“老祖宗放心,璃儿妹妹是洛玄青的分身不假,但她既然已经入了咱们闲云观,就不是旁人可以觊觎的,本体亲至如何?造化境修为又如何?”
纪剑尊把话说的豪气干云,卫九幽听的满心欢喜,玄璃亦是面露笑意,扫了一眼犹在鸣潭边上与舜易对弈的陈景云,言道:“若是他能帮我打发了洛玄青,我便不再置气,嗯——,还会好好帮着家里炼制丹药!”
“咯咯咯!早前与主人置气时也没见你有一日闲着,这好好炼丹一说又从何说起呢?”昆蓉与玄璃最是相熟,闻言从旁打趣。
玄璃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得在原地跺脚瞪眼。
纪烟岚与卫九幽各自莞尔,见水镜之中又有新的变化,于是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
雷炎酷烈降神罚,拘控天地显妙法。
虚空明灭催至宝,灵威纵横尽杀伐!
只因要把场面做大,聂凤鸣的道器分身自然不吝显露威能,久攻无果之下,“雷炎枪”本体居然跃入穹顶罡云,少顷,竟有雷火劫罚从天而降!
“哈哈哈……!”
傲立于城头上的姬桓似也动了真火,肆意狂笑间,猛将一口精血喷在了“人皇印”上,旋即森声喝道:雷火劫罚又如何?本皇受命于天,自有气运护持!看我吞了你这小小天罚!”
随着姬桓的一声断喝,原本盘踞于禁光中的气运金龙应声而动,龙身一扭便自“皇极苍生大阵”之中跃空而出,鳞甲张合,五爪如钩,仰天长吟一声,便往漫空劫云吞去!
怒龙吟空,声威盖世!千丈龙躯盘旋而上时,雷霆炎火皆难袭扰,灿灿金光映照百里,一时山河鎏金。
城内城外再没有了嘈杂之声,无论文武百官、万千百姓还是一众闲云观修士,此刻尽皆仰头观望,生恐错过每一个瞬间。
姬倾城虽也看的目眩神驰,心中却自腹诽,暗道:“您二位差不多就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彭公公也是的,怎地还不现身?难道真打算让他们过足手瘾不成?这得平白耗费多少灵石?”
许是听到了姬倾城暗地里的埋怨,就在气运金龙与“雷炎枪”在罡云之中相持不下时,北方天际处忽地飘来一片遁云。
遁云看似轻缓,转瞬间却已经消无声息地来在了城外,只是此时所有人的心神全在九天之上,因此一时间居然无人察觉。
“唉——!这是何苦来哉?凤鸣,姬桓,住手吧!”
听了这个声音,城头上的姬桓不由身体一颤,循声望去,果见一位身形清瘦的青衣道人负手立在云头。
“恩师!您老人家也是来破皇城法阵的吗?”
语气艰涩地问出了这么一句,姬桓心意一动,便将失去对手的气运金龙召了回来,却是玄衣聂凤鸣见是彭仇来了,已然当先收了攻伐神通。
彭仇此时苦笑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姬桓一眼,并不答话,而是对着玄衣聂凤鸣躬身一礼,惭道:“凤鸣,我这逆徒不知天高地厚,还请看在三叔薄面,饶他这一次吧!”
“三叔怎可如此?真是折煞小侄了!”
玄衣聂凤鸣见状大惊,连忙一把搀住彭仇,之后无奈言道:“三叔既然开口,小侄岂有不遵之礼?也罢,倾城此来只为迎出皇后,别的都在其次。”
彭仇闻言脸上一喜,看向姬桓道:“听到了吗?还不快将皇后请出家庙,至于暴猿受伤一事,自然有我去向观主分说。”
闻听此言,城头众人便如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心中皆道:“天可怜见!幸得彭先生及时赶到,否则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眼见着文武百官全都满眼乞求地看向自己,姬桓的脸色不禁由白转青,正欲说话时,却听跪伏在自己脚下的谢通低声泣道:“帝王家事竟遭他人染指,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
蚊蝇一般的声音,听到姬桓耳中却好似惊雷炸响!回头扫了一眼城中那些仙门高手,姬桓心中似有决断。
长出了一口气后,姬桓脸上无悲无喜,对着彭仇深施一礼,语气平缓地道:“师父既然开口,弟子不敢不从,就让璎皇后随着长公主在仙门修行吧,——不过自此之后,朕的家国天下就不劳诸位仙门高士费心了。”
帝王决断,天地随感!随着姬桓平淡的话语,整个上京城似乎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阴霾,使得无数智者惊呼出声!
“姬桓!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最先反应过来要属易国公孟黄粱,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帝王尊称,指着姬桓大声喝问。
姬桓冷冷一笑,负手言道:“易国公既然心向仙门,那便由你护送皇后北去,孟氏一族随同前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孟黄粱呆愣片刻,旋即黯然神伤,道了句“陛下保重”之后,便往城下艰难行去,痴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姬桓……唉——!”
随着城外的一声长叹,众人这才回神,扭头看时,却是姬桓之师彭大先生已然调转云头,只把萧瑟的背影留给了落日余晖。
第七章 举宗欢宴
残阳斜照,西山映血,滚云翻浪,四野萧瑟。
随着一阵沉重的“吱嘎——”声,上京城厚重的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数百名闲云观高手自城门鱼贯而出,群修尽皆神情冷峻,就连被护卫在队伍中间的璎皇后与姬倾城也不例外。
按说此时护城禁光已撤,众人大可飞遁而出, 但是被姬倾城迎出了冷宫的璎皇后似乎另有它想,非要一步一步的走出这座天南世俗第一雄城。
璎皇后素有贤后之名,多年来母仪天下,深得百姓爱戴,如今听闻皇后将入仙门从此再不还朝,刚在惊骇惶恐中回过神的京城百姓尽皆蜂拥来拜, 一时满城哭声。
皇帝回宫了,一众老臣却仍站在城头久久不肯离去,待见到璎皇后出城之后拂拭衣裙,似乎是要掸去身上所有的世俗牵绊时,众皆满眼苦涩。
有人忍不住匍匐于地想要说些挽留的言辞,但却终究没能开口,此事错在皇帝,这一点谁不心中雪亮?
在一片叹息声中,又有不下三千名闲云观各堂修士遁身出城,这些人对上京城可没有什么留恋,心意顺畅者更是忍不住仰天大笑。
孟家这边也有高手,两位已至六转境的闲云武卫神色不善地扫视了皇宫方向一阵,这才裹挟着数百名孟氏族亲一同来在半空,呼啸声中,遁云已经来在了城外。
孟氏族亲当中,年长者尚能故作从容淡定,那些个少男少女却早已欢呼雀跃,叔祖孟不同非只仙门嫡传, 更是盘土峰一脉的少主人,他们这些后辈们前去依附,自然少不了好处。
眼见着璎皇后等人步步生莲踏足云头,已经在云头上等了好半天的孟黄粱抖动着胖脸勉强挤出一些笑意,躬身施礼道:“娘娘困居家庙,臣竟无力扭转,实在惭愧!不过此一去并非仙凡永隔,天下人到底只认您这一位皇后。”
璎皇后见状连忙上前搀住孟黄粱,笑道:“此事与哥哥无涉,有道是‘君心似铁,我意如冰’,免力维系又是何苦来哉?小妹今日抛去过往种种,世间自此再无璎皇后。”
发觉璎皇后说话之时眼中竟是一片澄澈,孟黄粱的心底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道:“莫不是今日戏码过了,我这璎妹子真的恼了姬桓?”
跟在母亲身旁的姬倾城见了孟黄粱这副担忧的神情,心中大感好笑,传音道:“伯伯与父皇能演一出君臣绝义,母后自然也要做一场夫妻恩断,嘻嘻!父皇母后情比金坚,伯伯少在这里担心。”
闻听此言,孟黄粱这才放心,暗道:“这一家子没一个好相与的,老夫若是不知内情,此时的模样怕是要比城墙上那些个只顾干嚎的老臣们更加不堪。”
与孟黄粱说过话后,璎皇后款步来在了玄衣聂凤鸣身前,之后就要大礼拜谢,聂凤鸣却是不受,抬手将其拂起,笑道:“你是倾城生母,那便与我同辈,因此不必多礼。”
璎皇后无奈起身,称谢道:“此番多蒙仙师出手,闻人璎才能脱出牢笼,日后长居仙府,还望仙师照拂。”
玄衣聂凤鸣含笑点头,瞥了一旁的弟子一眼,言道:“有你在山上,想必倾城这臭丫头还能守些规矩,你不知道,她可是咱们闲云三害之首。”
见师父竟然当面揭短,姬倾城立时不乐意了,想要发作,却发现母亲正一脸愠怒地瞧着自己,只得讪讪作罢,又见周遭众人全都憋着笑意,于是连声催促师父快快启程。
玄衣聂凤鸣拗不过弟子,心意动时,云头调转,临离去时回头看了皇宫方向一眼,见姬桓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边,于是含笑传音道:“口袋已经撑开,师弟这边还需继续撒出香饵,也好请君入瓮。”
姬桓传音回道:“师兄放心,经此一事我将愈发颓废,也必更加宠信国丈与两位贵妃,待朝廷与师门起了刀兵,北荒各宗如何不来助我?”
“哈哈哈!既如此,那为兄就先折返师门静候佳音了!”
璎皇后此时已是泪眼婆娑,虽然香肩松动,但却不肯回望,姬倾城则是一脸悲色,安慰母亲几句后,发现姬桓已经遁身入了贵妃的寝宫,于是狠一跺脚,再不去看皇城一眼。
偌大的遁云轻快北行,所过之处带起了漫天的霓彩,各府百姓见此奇景,虽不至顶礼膜拜,却都忍不住心驰神往,皆道:“天南国有北地仙门护佑,当可风调雨顺,万世太平!”
“仙门呐!爹爹,咱们终于要到仙门啦!”
“稳重些!你叔祖当年说你资质上佳,是个有前途的,此去入了仙门定要褪去顽心,也好为我孟氏争光!”
“嗯!孩儿记住啦!”
“仙门——!我来啦——!”
在孟氏子弟们的欢呼声中,闲云圣境已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
陈观主素爱观戏,今日这场父女成仇、夫妻情断连带着师徒陌路、仙凡决裂的大戏令他过足了瘾,兴致起时,便命举宗欢宴!
鸣潭边上欢声一片,其间姬倾城自然要为自己和母亲讨要好处,灵聪兽也来凑趣,言说暴猿正在造化秘境中捶胸痛哭,若是没有几颗上品妖丹抚慰,定会伤心个一年半载。
众人闻言尽皆大笑,旁人都在做戏,唯独暴猿不明就里,非但破阵不成,还被气运金龙一尾巴抽飞,待要折返拼命时,才被灵聪兽告知了真相,这却叫它如何不气?
陈观主自然不会吝啬,先给徒孙赏了几枚宝药,又赐璎皇后几件攻防灵宝,暴猿那里则是一颗极品妖丹。
彭仇一见有利可图,于是也来请赏,但却得了陈观主一句“演技浮夸,让人看的心生尴尬”的点评。
此言一出,众皆一愣,等到想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之后,便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大笑声中彭仇黯然神伤,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呀,之前精研了数十册苦情话本,按说今日登场该是神情俱佳才对,怎么就浮夸了呢?”
……
欢宴过后,众亲传立时忙碌了起来,如今棋路已经铺开,只等消息传回北荒,现在多做一些准备,到时也能应对的轻松一些,兹事体大,没人敢有轻慢之心。
陈观主原本还要偷闲,怎奈纪剑尊传下了“法旨”,命他去彻底解决了玄璃仙子的麻烦,观主大人不敢抗命,只得带着玄璃离了伏牛山。
他这一去乃是为了迎敌域外,不使洛玄青踏足天南一步,却不知两位当世造化境强者一旦相遇,会否又是一场龙争虎斗!
第617章 请茶
青山悠悠,碧海幽幽。
相距天南疆域万里之遥的一座弯月形岛屿上,玄璃仙子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陈观主刚刚钓到的一尾肥鱼。
此时和风吹拂,清波微皱,丈许深的礁湾之中游鱼清晰可见,陈观主一手持钓一手执葫,浅酌之际, 神情说不出的自在。
玄璃仙子早已经习惯了伏牛山中的惬意生活,此时被陈观主当成了使唤丫头,自然是不情不愿。
怎奈形势比人强,知道若是不把眼前的这位大老爷给伺候好了,一旦本体杀到时,这位观主老爷说不得就会干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来。
心中腹诽了几句,玄璃仙子催动灵火开始炙烤肥鱼, 所用竟是心火炼丹的手段,不片刻, 肉香扑鼻、惹人垂涎。
看着一副忍气吞声模样的玄璃,陈景云心中大感有趣,好笑之余,忽又喟叹起了世事玄奇。
当年之所以诓骗洛玄青斩魂分身,且将玄璃带回天南,陈景云本就是心怀叵测。
有这一缕分魂在手,已经通晓了上古噬魂宗核心秘法的陈景云便可多出数种阴损手段。
只可惜如今这些手段已经不能用了,非但不能通过玄璃对付洛玄青,还要大老远的跑出来与这位妖族造化境强者会面!
谁让玄璃仙子现在已经是自家人了呢?洛玄青寻来又如何?还能让她吞了玄璃丫头不成?开玩笑!
挥手拂去了卫九幽用以护持玄璃识海的那层魂障,陈景云语带嫌弃道:“知道什么叫做外焦里嫩吗?好好的一条灵鱼,这都缩成一团了!”
玄璃闻言大怒,想要把鱼丢到陈景云身上,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话着实有理。
“瞪什么瞪?还不赶紧收了你的藏魂之术,不然洛玄青如何能够感知你的方位?卫老祖对你是真的好,竟把压箱底的秘术全都传给了你!”
玄璃闻言立时就不气了, 有些忐忑地道:“洛玄青的修为或许不及你,但也是实打实的造化境强者,你们两个一旦动起手来,说不得会被三族强者感知。”
见玄璃有此担忧,陈景云莞尔一笑,言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好好提升丹道修为才是正理,三族纷乱就在眼前,丹药必不可少,你需……咦?又咬钩了!”
发觉陈景云是真的不甚在意,玄璃这才安心,魂念不再内敛,只等洛玄青再次召唤。
肥鱼醇酒、斜阳白沙,夕景美不胜收。
饮了少许瑶华琼浆的玄璃仙子面色酡红眉飞色舞,赤着白皙的玉足在沙滩上留下了大串的脚印,只待清波过后一切归于平复。
……
东荒坠仙山涟月洞中,洛玄青凭栏而立俯视着脚下的溪池。
灵泉汩汩,雾气昭昭,洛玄青精致的脸上无悲无喜,唯有额鬓间的彩凤印纹韵光流转。
良久,洛玄青眼中忽地精芒一现,凝神感应一阵,之后柳眉蹙起,暗道:“前次我以神魂召唤分身,却莫名的被一种高深术法斩断了魂念关联,而今分身的方位已然确定,但其因何不在天元故地?”
思虑片刻,洛玄青漠然自语道:“原来如此,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瞧了那闲云子,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胆敢算计一位造化境强者。”
言罢飘然起身,款步走出洞府,再次感应了一下分身所在的确切方位,身体由实转虚,数息之后,身形已在千里之外。
......
金乌栖枝皎兔新,月升日落逝古今。
陈景云此时已是酒足饭饱,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于是挥手斩下了岛中矮山的山头,而后一步踏上了百丈方圆的光滑平顶。
招了招手,把已经撒够了酒疯,重又变得惴惴不安的玄璃擒摄过来,命她从旁烹茶,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是逃不脱的。
不一会儿,灵木案几上的紫萦壶中便已“咕嘟”作响,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散开来,闻一下,便觉心底安宁,就连神魂似也同样受用。
这是出自蓬莱仙山的绝品灵茶,因为只有五株上古茶树,且还产量稀少,是以便连陈景云与舜易平日里也舍不得拿来品用,聂婉娘等人更是只在闭关悟道之前才肯饮上一杯。
捻杯望月,浅尝辄止。
陈景云仔细体会了一阵留在口舌间的香醇,这才对着眼前空旷处笑道:“佳客既已来了,且请现身一叙,我这‘涤烦子’当世绝无仅有,道友千万不可错过。”
闻听此言,犹在一旁御火烹茶的玄璃身体一滞,连忙顺着陈景云的目光望去,见眼前空空如也,心中不由一怒,刚要出口埋怨时,却忽地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声音。
“看来本尊猜的没错,你当日在天梧山时果然隐藏了修为。”
话音未止,陈景云与玄璃身前数丈外的虚空处倏然荡起了一片涟漪,旋即便见一位姿容绝美更兼神情冷漠的高挑女修从中走出。
洛玄青乍一现身,已经躲在了陈景云身后的玄璃忽地觉得神魂一沉,恍恍惚惚间似要昏睡过去,身体则是不由自主的要移步而出。
“你这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洛道友斟茶。”
这一句略带不满的话语便好似暮鼓晨钟一般,猛地响在了玄璃的识海当中,瞬间回神的玄璃轻“哦”了一声,再不去看洛玄青,而是依言斟了一杯茶水。
在玄璃身上淡淡扫了一眼,洛玄青似乎并没有把自己的这具分身放在心上,复将目光投向了陈景云,言道:“你既有此修为,当知造化境大能不可折辱,你我今日需得做过一场。”
“道友莫急,即便是要做过一场,也不妨先饮一杯灵茶,洛道友心中想必存有不少疑惑,正好听我一一解答。”陈景云摆手笑道。
许是觉得陈景云说的有些道理,洛玄青居然真的近前落座,说道:“喝茶就免了,本尊倒是真有几个问题要问。”
见洛玄青竟视上古灵茶如无物,陈景云这才想起此女当日渡劫之时施展的乃是“斩识之法”,如今口识已失,根本尝不出世间的诸般味道,于是心思一转,复又言道:
“洛道友切莫小视了我这灵茶,‘涤烦子’可不仅限于口舌滋味!呵呵,莫不是道友怕我投毒?”
听陈景云如此说,洛玄青漠然摇头,言道:“激将法于我何用?左右不过是一杯清水,本尊饮下便是。”言罢执起茶杯一饮而尽。
“咦——?这是……”
“哈哈哈!一盏香茗沉入腹,自有清明在心头!洛道友,且请再饮一杯!”
玄璃心中极是古怪,想不明白陈景云为何强邀对手喝茶,不过她倒是个有眼色的,见洛玄青饮茶之后久久不语,于是忙又斟满了一杯。
第九章 长篇大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道人赋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十章 漫天要价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道人赋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