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不归客》 第一章 霁月1 “你比谁都清楚!堇灵毁在你手里!你是罪人!!” “你清醒一点!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帮着一个外人!!” “阿娘!!!” “是你的阴谋!这一切都是你亲手策划的阴谋!!我只不过是你运筹帷幄的棋子!!!” “眰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的心魔!!” “你说有的人脾气怎么那么好啊,对每个人都是……” “你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陆衍的人……” “你杀了宁童,我要怎么样才能护住你啊……” “是不是只有我死在你的面前,你才能认清事实……” “我生来就是一个傀儡,你我注定只能成为敌人……” 各种各样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在钟漓脑海中闪过,真实得就像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些声音没有源头,没有顺序,甚至没有画面,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根一根的针狠狠地扎在钟漓的心头,即使没有血流不止,也早已千疮百孔…… “不要!!!”钟漓喊着,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这时,一位垂暮老人闻声推门进来了,担忧道:“又做噩梦了?” 钟漓坐立起来,面色惨白,目光无神,回想着刚刚所做的梦,心神迟迟难定,见老人推门进来,钟漓起先还有些警惕,看清阿婆的脸之后,才知是虚惊一场,钟漓无助的看着她,像是在求救:“我又梦到他了……” 老人动作虽有些不便,但也加快着脚步走向钟漓。 “只是个梦而已,梦醒了,一切也就过去了”老人轻声细语的安慰道。 侧身坐到钟漓身边,轻抚着她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擦着钟漓额头上的冷汗。 钟漓摸了摸脸上滑落的泪珠,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梦中人声声唤着阿漓,撕心裂肺的心痛,以及冰冷的剑刃划过皮肤的疼痛,都是那么刻骨铭心,格外清晰。 梦中常出现的白衣少年,频频回头对她微笑,但钟漓却始终无法看清他的脸,他温暖如冬日暖阳,又冰冷似刺骨风雪,看不清,也摸不透。 钟漓望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心里却空落落的。 “阿婆,我饿了” 钟漓的眼睛一直看着那束阳光,这不出于心的话大概只是为了支开阿婆。 阿婆点点头,没有打搅钟漓,这孩子从来那日就是这样,几乎没有露过笑脸,她心里的结终究是要她自己才能解开,阿婆蹒跚着离开,出去时也便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噩梦惊醒,她都会沉闷好一会儿。 阿婆告诉她,半年前江湖上突发变故,大魔头想毁掉极南之地,夺取宝物称霸天下! 在与之抗衡的过程中,万物巨动,山崩地裂,有人以性命相阻,才得以还世间平静,遗憾的是,时至今日却始终没人知晓这英勇之人的长相…… 山崩地裂之时,百姓自然是受灾最严重的,有的被乱石砸死,有的掉下万丈深渊。 阿婆告诉钟漓,她的父母就是在这场变故中丢掉了性命! 阿婆是在一个山脚下发现的钟漓,那时她身上压着重重的石头,胸口被锋利的碎石刺穿,奄奄一息,好心的阿婆把钟漓带回了家,细心照料了半个月,钟漓才苏醒过来。 或许是当时伤得太严重,又或许是惊吓过度,钟漓醒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甚至忘了自己叫什么,只是在昏睡的这半个月中,时常听见梦里的人都唤她阿漓…… 钟漓下床,披上一件衣服打算出去走走。 她缓缓走到一条小河边,河边立着两颗光秃秃的树,河水清澈得能看到倒影,岸边上有一块大石头孤单的立着。 自从钟漓醒来以后,时常会坐在这里发呆,而阿婆则坐在门前,远远望着阿漓,望着她那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任风吹动;望着她一人孤零零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 “阿漓” 天黑了,阿婆开始唤钟漓回家。 阿漓时常会觉得,其实这种生活也再惬意不过了,没有像阿婆口中所说的乱世纠纷,没有名利的追逐厮杀,与阿婆这样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时常能暂时忘记那些噩梦中可怕的场景。 她也不是没有庆幸过忘记了也好,既然能忘,大概也是坏大于好;既然能安于眼前的生活,大概也是之前的生活太过奔波…… 伴着蝉鸣鸟叫清醒,随着空山新雨入睡,左右伴着一位可亲的老人,陪她变老,听她说着这将近一辈子的光怪陆离…… 伴着月色,钟漓与阿婆坐在这半大点儿的小院子里。 阿婆让钟漓等一会儿,拿个好东西给她瞧瞧,钟漓也便乖乖的等着。 不久,阿婆蹒跚着回来了,手里端着一坛什么…… “给你拿了一坛桃花酿,亲手酿的……”阿婆的笑似乎笑到了心里,满眼疼爱的看着钟漓。 “阿婆,您给我拿酒干什么啊……”钟漓疑惑的问着,像极了一个乖巧的小孙女。? ? ? 阿婆笑了几声,坐到了钟漓身旁,紧紧攥着钟漓的手。 “你晚上总睡不安稳,有一次念叨着什么桃花酿,我就想着,试着给你酿一些……” 原来阿婆是想让钟漓好好睡一觉,自从伤好了,钟漓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常常被噩梦吓醒。 “阿婆,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空了一大块……” 只是嘴上说着,钟漓都觉得心里好难受。 “人的一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有的时候你越是想抓住一个东西,他反倒离你越来越远,这就是人生,有些事情忘了也就忘了,顺其自然……” 阿婆细心劝导着,如同参悟了一切,此时阿婆的眼中只有阿漓一人,她只希望这苦命的小丫头,接下来的路能平坦些许。 小酌几杯之后,钟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着那坛桃花酿,坐在靠窗的床榻上。 外面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月光依旧很亮,照射在这床榻上,照射在钟漓轻盈的发丝上,只是月光独好,月下人却无心欣赏…… 喝得有几分微醺了,便躺下来,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 霁月2 “自家宝贝也能丢,司寇他老人家心可真大” 休息间隙,一位弟子首先挑起了话题,小声嚷着,随之,其他弟子也相继附和起来。 不远处,一位家主正缓缓走来,飘逸的及腰长发,发髻上斜插一支金鹤钗,柳叶般细眉之下一双桃花眼,分外有神,身着一袭鹤翼纹蔚蓝长袖衫,手握一柄流云剑,这便是堇灵派掌门——钟容止。 相传,一只罕见的金色仙鹤在此修炼,并幻化成人形,原本它可以继续修炼直至得道升仙,但金鹤恰逢一人,此人是一名四海为家之人,习得一身好功夫,途径此处时天色已晚便在此歇脚。 男子生得俊俏,两人一见钟情,终日一同练功习武,好景不长,那人终归志在四方。 在一个月圆之夜半句话未留,便从此消失,仙鹤不愿相信事实,放弃了仙途,整日等待着男子归来,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等到第二十个年头,金鹤还是没有等到男子,金鹤也终于心灰意冷,凭得一身修炼的法术和武功,二十年间,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之人,却都是女子。 仙途无望,地久天长的爱情也成了空想,所有计划被打乱的金鹤成了无欲无求之人,于是便在此创立了堇灵派。 为掩饰自身金鹤的特质,门派上下着装一致为至纯至净的蔚蓝,因对男子的介怀,门派内只有女弟子。 随着门派日益发展,在江湖之中也开始有了名气,可不知哪个心怀贼心之人,四处宣扬堇灵派掌门乃妖魔鬼怪,并称亲眼看到堇灵掌门化作一只大鸟,四处作恶,便自主起义扬言要剿灭堇灵一派。 自堇灵一派成立以来,处处行好事,惩奸除恶,如今堇灵掌门是妖魔鬼怪一事传出,江湖上众说纷纭,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到了所谓的讨伐之日,金鹤掌门以性命相守,除了那贼心之人以外,金鹤掌门不曾伤及任何门派以及百姓的性命,只是用法术阻止他们进攻。 众人见状也纷纷动摇,相继撤退,贼人除去之后,世人对堇灵一派的评价只高不低。 而自从那日以守为主的打斗之后,金鹤掌门因身受重伤状态一日不如一日,同样是在一个月圆之夜,金鹤也从此消失,而她的床榻上出现了一支金鹤钗,上面的金鹤栩栩如生。 从那以后,堇灵弟子见金鹤钗就如见金鹤掌门,金鹤钗也便成了掌门的标志性物件,代代相传。 “思域,休要胡言” 一个魄力极强的声音响起,起头的弟子猛然回头,见是钟掌门,又立即低下了头,像极了犯错的小孩,钟掌门的语气倒也不像是责备,更像是提醒。 那起头的弟子便是堇灵唯一的男弟子——钟思域。 早些年,因发大水,冲坏了土地和庄稼,村民们好几年都颗粒无收,闹了饥荒,钟掌门下山查看情况时,发现了当时的小思域,父母都已经饿死,留下他可怜一人。 那时小思域正在挖草根吃,因为能吃的部分早已被挖走,只剩下这难以下咽的草根。 钟掌门见他可怜,这饥荒年间也没人家能托付,便将小思域带回了堇灵,因此,他便成了堇灵破例的唯一一位男弟子。 钟掌门给他起名思域,希望他不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也不要忘记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钟掌门教他习武,传他剑术,与其他弟子一同学习。 转眼十年过去了,如今的思域已是二八之年,功课虽没落下,但心性却是调皮得很,带着其他小师妹一起偷懒、捉弄师姐,还时常偷跑到后山偷野果…… 钟掌门虽是经常罚他,却也是十分疼爱他,思域深知自身顽皮的心性,对钟掌门是既尊敬又害怕。 “明日便是选拔大会,都准备好了?”钟掌门此话一出,弟子们赶紧低着头,纷纷跑去练功,而思域,好像有点不情不愿,站在原地迟迟不愿去练功。 “怎么了?”钟掌门询问着,大致也猜到了些许。 思域低着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半句话,钟掌门宠溺般笑了笑,一副拿这小子没办法的表情:“你也想参加?” 见思域半天回答不上来,钟掌门索性替他说了出来。 思域见钟掌门将自己的小心思一语道破,便也不再掩饰。 “大家都把我当小孩,所有人都能去参加选拔大会,就我不能去!”思域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钟掌门无奈的笑了笑:“你当真想去?” 思域连忙点头,眼里满是渴望。 “我也想像师姐们一样,下山历练历练,只是……” “只是什么?”钟掌门询问道。 思域又默默低下了头,“委屈”两个字又写在了脸上。 钟掌门见思域这般模样,再三斟酌下,终于松了口——“行” 思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也只是想着发发牢骚,也没报太大希望,没成想居然“美梦成真”了。 思域真想让钟掌门掐掐他,看看自己到底睡醒了没。 “真的吗!谢谢师父!”思域开心得蹦了起来。 选拔大会,是堇灵派为选取此次下山寻静心珠的弟子举行的一次比试大会,获得前列的五名弟子为此次大会的胜利者,代表堇灵派前去寻找静心珠。 而一开始不允许思域参加是因为钟掌门考虑到,思域本就是破例收入堇灵门下的弟子,再加上思域天生聪慧,平日武功练得又不错,倘若取得了此次选拔大会的胜利,下山之后要面对的是其他大大小小的世家门派,难免不引人议论。 可回头细想,堇灵有一男弟子一事并非完全无人知晓,思域也不可能永远被禁锢在门派内不出去,这次寻宝的较量也未必不是一次锻炼和证明的机会。 思域这孩子机灵,表现想必也不会差,趁此机会让他得到各世家门派的认可,看似更顺理成章。 第三章 霁月3 能参加选拔大会的思域走路都开始带风,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消息炫耀给师姐师妹们。 他两步一跳,途径后院之时无意中瞥见厨房的门虚掩着,心想这也不是饭点,况且师父对于弟子的用餐时间和量也及为严格,这个时候厨房里怎么会有人呢,看来又有人要挨骂了! 思域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从门缝探出一只眼睛看来看去,想把这个偷懒之人抓出来,说不定还能找师父邀邀功,窃喜之时,却看到了正在偷吃的竟是——钟漓。 没想到平日里端庄高傲的钟大小姐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思域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钟漓察觉到了动静,本来就提心吊胆的她,整个人都立刻静止了。 缓缓转过身,却发现没有人,她纳闷的走到门前,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异样,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正准备回去继续吃,结果一转头,后面站着一个人…… “啊!!!”钟漓吓得叫出了声。 “啊!!!!” 见钟漓大叫,思域也跟着大叫,甚至比钟漓叫得更大声。 “你叫什么!”钟漓赶紧捂住了思域的嘴,生怕被人发现,而上一秒还跟着大叫的思域,见钟漓慌张的捂着自己的嘴,不知又被戳中了哪个笑穴,忍不住笑了起来。 钟漓,钟容止之女,二八之年,外冷内热,相比思域,钟漓显得高冷得多,两人平日里虽是小打小闹,甚至水火不相容,像一对冤家,可放眼整个堇灵,属实也是他俩关系最好。 见钟漓惊慌失措的模样,思域笑得直不起腰:“没想到钟大小姐也会这么狼狈?哈哈哈哈……” 面对思域的嘲笑,钟漓着实有点失了面子,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事已至此,那便等他笑饱呗。 可一向好面子的钟大小姐,还是故作镇定的解释了一番:“我……我这是练功练累了,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解释好像并没起什么作用。 “哦?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一阵敷衍后,又是一阵嘲笑。 “笑完了吗?笑完我走了!”说罢,转头撇了一眼思域,便扬长而去。 从小到大,思域可是想尽办法让钟漓出糗,也不是因为两人之间有多大的矛盾,就是单纯的寻开心。 夜幕降临,此时的堇灵又是另一番醉人的景色,为选拔大会准备了整整一天的弟子们都开始回房休息,而后山还有个倔强的身影在苦苦练习…… 天生资质便没有思域好的钟漓,身为钟掌门之女,此次选拔大会,她必须得取得一个好成绩,资质不够努力来凑,在众人都开始休息的时候,钟漓还在暗自练功…… 一早…… “快快快!”钟漓一把拽住思域的衣袖,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就跑,还一并拽掉了思域手里正在吃的糕点。 “我……东西还没吃完呢!”盯着掉在地上的点心,思域心乱如麻。而钟漓却丝毫不理会,一心拉着他往仙鹤台跑去。 “我俩先比试一把,拔剑!” 两人站在仙鹤台之上,钟漓首先拔剑指向思域。 思域皱起眉头一脸疑惑,一大早就被不由分说的拉到这来比武,更何况还饿着肚子,看着钟漓认真的表情,思域也只剩无奈:“不是吧大小姐,我这东西还没吃完呢,咱们留着劲儿正式比试的时候使不好吗?” “废话少说!” 又是一次不由分说,钟漓说罢,握着手中的不屈剑挥舞起来,思域只能赶紧躲闪,几个试探性的动作下来,钟漓见思域只是躲也不曾回击,于是乘其不备,一个健步穿到了思域的身后。 思域慌忙转身,钟漓的剑正好从上方挥下,情急之下,思域只好赶紧拔剑,迅速将钟漓挥下的剑挡去…… 见思域终于拔剑,钟漓嘴角扬起,如同计谋得逞了一般,思域资质虽好,可他的剑术并非毫无破绽,思域毕竟年纪小,性子急,只要找准一个切入点,他必定会自乱阵脚,钟漓恰好是看准了这一点。 钟漓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胜券在握。 “好了,比试结束”钟漓突然一个轻功,飞下了仙鹤台,像是达到了什么目的收工了一样。 思域一头雾水站在原地,心想:“这比了个啥,她怕不是犯病了……” 不一会儿,堇灵弟子前前后后,聚集到了仙鹤台一旁,等待选拔大会的正式召开。 随后,钟掌门手持流云剑缓缓走来,立在了阶梯之上的主位,微风吹动她的青丝,纤细而又挺拔的身躯,将家主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犀利的眼神扫视了一番下面的弟子,便展开了正题…… “此次比试,为挑选我堇灵有志向,有能力的弟子,协助百暮阁寻找丢失的宝物,此次动员,仙家门派众多,下山弟子代表的便是整个堇灵,万事必然要谨言慎行!比试中,各位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及他人,否则一律取消比试资格” 说罢,一轮比试开始,弟子们一对一上仙鹤台比试,哪怕是年幼的小师妹,也是毫不胆怯,快如闪电的剑来回舞动…… 学术精湛的弟子甚至还研究出了自己独特的剑法,都在此次比试中纷纷展现了出来,剑法中包含持剑者的气魄,剑术中嵌入持剑者的灵魂。 敌进我退,敌退我攻…… 思域在前几轮比试中都轻松获得了胜利,整个比试长达四个时辰之久,最后,也只剩下钟漓还未上仙鹤台比试。 若她能赢得了思域便顺理成章的取得整个比试的胜利,若她为败方,就得继续与其他弟子比试,直到决出前五名弟子为止。 钟漓一个干练的起身,一把拿起不屈剑,便飞上了仙鹤台,站在了思域的正对面,长发随风而动,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下一双灵动晶亮的眼睛,坚定的望着对面的思域。 “看招!” 说罢,钟漓主动出击,思域见招,一个侧身,剑刃从他眼前划过,见思域躲闪开,钟漓把剑拉回,使出了一套堇灵剑术“无踪”。 霎时间钟漓如同多了几个分身,使思域处于被动的一方。 钟掌门也看得入迷,仔细端详着钟漓的一招一式,钟漓一上来就来势汹汹,若能一招制敌还好,可如果将比试拖到后期,功力本就在思域之下的她,再加上前期的多次主动进攻,体力会完全被思域碾压。 钟掌门虽是分析着钟漓的招式,可从最正常不过的套路来看,还真不知她用的是什么策略…… 钟漓与思域的这场比试,持续时间最长,同样也最精彩,仙鹤台下呐喊助威的师妹们更让钟漓鼓足了劲要拿下这场比试。 “进步不少啊大小姐”思域比试之余还借机调侃钟漓。 对于思域的调侃钟漓似乎并不买账,出招更加凶狠。 “你今天一大早抓我来这儿,不会就是为了找我的破绽吧”被钟漓一连串的招式逼得差点手足无措,思域这才恍然大悟。 见他慌乱的样子,钟漓有点哭笑不得,只觉得这傻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 “才发现?” 说完,趁思域分神,钟漓抓住机会,一个蜻蜓点水踏住思域的剑,向上一跃,接着在空中做出一个灵活的翻转,将思域一脚踹下了仙鹤台…… 钟漓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手一抬将不屈收于剑鞘中,缓缓走到仙鹤台边缘,看着台下不服气的思域,嘴角一扬:“多谢啦” “你……小人之举!”思域狠狠瞪了钟漓一眼。 听到这个小人之举,钟漓不以为然,从仙鹤台上蹦下来,凑到思域眼前,头轻轻一歪:“天下比武,胜者为王,但凡不伤及他人性命,皆为以智取胜!” 思域被钟漓逼得连连后退,结结巴巴半句话也答不上来,钟漓乘胜追击:“你,还是乖乖当我小弟吧” 说罢,钟漓会心一笑,再次扬长而去。 纵然再气愤,思域也只能就此作罢,平日里自己也没少算计钟漓,尽管输给了钟漓,思域还是能拿到下山的资格,眼前也只能气得干跺脚。 望着钟漓胜利者的背影,钟掌门也总算露出了笑容。 选拔大会已结束,次日便需即刻启程。 当晚,钟掌门来到钟漓门前来回踌躇,终究是敲了两声。 “谁啊”听到敲门声,钟漓询问着,声音含糊,像是在吃东西。 “我……”钟掌门回应着。 钟漓听出来是钟掌门的声音,赶紧擦擦嘴,诧异之余还是赶紧跑去开门。 门一开,钟漓便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阿娘” 钟掌门挤出一个难得的微笑,一眼便瞧见了桌上的点心,关心着:“点心都凉了,让厨房重新做点吧” 这要是放在往常,钟漓难免要被训斥一番。 “不用了”钟漓来不及过脑子,便急切的回答着,看了一眼钟掌门,又接着解释道:“我就随便吃点,也没怎么饿……” 两人的对话僵硬又尴尬,钟掌门虽是女流之辈,可身为一派掌门固然是女中豪杰。 在其他弟子甚至是天下人看来,钟容止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奇女子,也算得上一代美人,而对于钟漓来说,她便是一位严厉的母亲,稍有不如她意的地方,便是各种惩罚。 从小便让她修习堇灵剑法及心术,哪怕她学得再快,也不曾夸过她。 修习堇灵心术需一日一餐,锻炼修习者的身心意志,那时的小阿漓整日喊饿,钟掌门也不曾心软松懈,只叫她集中意志,苦心修炼即可。 有一次小阿漓实在太饿,跑去厨房偷吃,被钟掌门发现后,在仙鹤台下罚跪一天…… 自那日之后,哪怕是堇灵心术修成之后,钟漓每次吃东西都少之又少,甚至从未当着钟掌门的面吃过东西…… 可能是修习之时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幼时心存芥蒂。 总之母女俩的交流除了师徒间的传授与学习,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今晚钟掌门突然登门,让钟漓惊讶也慌张。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钟掌门又一句询问。 “嗯……”钟漓点点头。 “外面不比家里,无人给你庇佑,你与思域他们为伴,相互照料,万事多加小心”此时的钟掌门完完全全是一位担忧的母亲,简短的叮嘱,认真的神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钟漓。 钟漓盯着钟掌门的眼睛,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十六年来钟掌门是位尽心尽责的家主,但对于钟漓她似乎缺少了关怀,也缺少了陪伴。 眼前突如其来的关心让钟漓手足无措。 “好了,你早点休息”见钟漓不说话,钟掌门也只好自行结束话题。 “好……”钟漓些许结巴,还是没回过神来。 第四章 霁月4 群树环绕之间一条蜿蜒石阶,通往一处世外桃源,两根十尺有余的大石柱,两只仙鹤展翅欲飞,定睛一看大大的写着“堇灵”二字。 一大早,弟子们聚集于此,目的便是给钟漓与思域等五位送行,此去必然是坎坷之途,何时归来也没有定数。 “阿漓师姐,你们要早点回来啊”一位小师妹拉着钟漓的衣角一顿撒娇。 钟漓无奈的笑了笑,却还是温柔的回复着:“知道啦!” 话音刚落,一个小师妹又担忧道:“阿漓师姐,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钟漓脸上的无奈更加明显,苦笑着:“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不……” “哎哎,你们这一个个的,只认识师姐?”没等钟漓说完,思域便打断了她的话。 听小师妹们一口一个师姐一口一个师姐,思域这心里涌上一股浓浓的醋意。 由钟漓带头,小师妹们纷纷一致给了思域一个白眼,虽说这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 “好……好歹我也是你们师兄啊!”思域依旧不服气。 见思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大家都不禁掩面一笑,这个平日里不带好样的师兄,一到这种时候就必定窜出来,奈何在师妹们看来,眼前这个小师兄只是一个成天偷野果,掏鸟窝的调皮鬼。 一位小师妹带头:“师兄一路顺风!”。 紧接着众人齐刷刷的:“师兄一路顺风!”。 思域这小脸一红,才算满意。 看着小辈们打打闹闹,钟掌门也便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出发吧,万事小心!”钟掌门拉回正题,语重心长的嘱咐着。 江湖之中,万事万物历久弥新,小辈众出,往日追逐打闹的孩童,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风气逼人,踏出这座堇灵的大门,前面等待他们的是数不尽的未知。 钟漓昂首挺胸,手持不屈正经的朝前走着。 微风吹动那蔚蓝色的衣襟,此时的钟漓身影都显得高大了些许…… 而一旁的思域却显得格外跳脱,时而只手转着他的无至剑,时而撞一下钟漓。 见他蹦蹦跳跳还故意挑衅,钟漓左脚稍微往外一抬,绊得思域摔了个四脚朝天,这会儿他可得消停好一会儿了。 极北之地,终年飘雪,回风峻与凌寒峰之间俨然屹立着一座雪中之城,他们一袭黑衣腰间一枚灵力充沛的静心铃,个个身手矫健,纵然处处飘雪,放眼阁中却是一副四季如春的景象,这便是——百暮。 百暮阁历来以剑道为主,符咒为辅,修习符咒需静心凝神,稍有不慎,轻则前功尽弃,重则走火入魔,固百暮阁弟子随身都会佩戴静心铃(静心珠灵力的一个小分支)。 静心珠乃上古灵器,灵力充沛,整个百暮一片春意盎然全靠静心珠不断散发灵力。 贼人若携静心珠出逃,所经之处必然会留下痕迹。 仙家门派所佩之剑皆存剑灵,剑灵为持剑者灵力所化,与主人产生感应并融为一体,所以只要持剑者有意找寻静心珠,两个灵力充沛的灵器之间定然也会相互吸引。 钟漓五人一路下山,途径堇灵山脚下的清水镇,正撞见几位年轻人神色慌张似乎要去什么地方,好奇的思域刚想上前去询问一番,便被钟漓拉住了。 钟漓严肃的看着思域:“万事谨慎,这么快就忘了?” 思域回看了一眼钟漓,又回头看了看那几位年轻人。 上下打量一番,果断的回答:“这都是一些村民,这才刚出堇灵哪有那么多危险” 说完便跑了出去,向那几位年轻人招呼着:“老乡!” 听有人招呼,几位年轻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翩翩蓝衣少年,眉眼带笑,一看便是不寻常之人。 却不成想,几位老乡像是见了瘟神一般赶紧逃窜。 思域以为是自己手中的佩剑吓到了老乡,便想追上去解释一番,可几位老乡见思域追了上来更加不要命的跑。 钟漓见状赶紧制止了思域:“别把人吓坏了!” 思域挠了挠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当成坏人。 “咱们的打扮与常人不同,想必这几位村民之前被仙门打扮的人惊吓过”钟漓思索着,眼下也只有这种可能。 此时,不屈发生了异动,五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一致觉得太过奇怪,这才刚出堇灵不屈就开始有异动,未免也太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大家开始提高警惕。 五人继续前行着,打算去村庄里面一探究竟,可一路走来除了方才那几位村民,大白天的没有一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外面也没有任何人活动。 “兔子!” 四处一片静悄悄,气氛紧张之时,思域突然冒出一句话。 “魂都被你吓没了!”钟漓十分愤怒,而思域也只是愣愣的笑了一下。 就连温柔的南夕师妹也开始责怪起思域:“师兄,你这一惊一乍的自己人都要被你吓死了” 思域挠了挠头,憨笑两声:“呵呵,我……也是一时没控制住,没控制住……” 钟漓无奈的白了一眼思域:“兔子呢?” 思域赶紧转身指了指草丛里,却发现兔子不见了,只好难为情的看着钟漓,战战兢兢的说了一句“不见了……” 眼睛里满是恐惧,生怕钟漓给他一脚。 钟漓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朝前走去,觉得思域根本就是在耽误时间,小孩子家家就是喜欢玩。 庆幸自己没有被打的思域赶紧跟上去,心里暗想着:“还好没告诉她只是看见了一个影子,不然就完了” 空无一人的村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再继续走也是徒劳,寻了一间废弃的屋子,钟漓等人决定等到天黑看会不会有什么动静。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大家伙都咳嗽了几声。 思域把这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摸了一下桌子上的灰尘,不禁惊叹出了声:“嚯,全是灰,这屋子看起来废弃挺久了” 说罢,又里里外外上窜下跳的打量了一番,没办法,方圆几里也只有这一间屋子能用,总不可能露宿街头。 钟漓带着大家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也算是有个能落脚的地儿了。 一顿收拾后,五人围坐下来,总觉得事有蹊跷。 钟漓转动着她那灵动的双眸,若有所思道:“这里定有古怪,我从未听过堇灵山脚下有一个大白天门窗紧闭的村庄” “而且刚刚不屈有异动,就说明这附近存在与静心珠有联系的东西”思域表示同感,一只脚踏在凳子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坐没坐相”。 钟漓轻轻的点了点头。 南夕师妹从包袱里拿了些许干粮,递给钟漓他们:“师姐,先吃点东西吧” 钟漓接过干粮,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似乎感觉事情还是没这么简单。 南夕师妹察觉出了钟漓的担忧:“那盗取静心珠之人应当是有多远跑多远,在这堇灵山下,不是自投罗网吗?” “会不会是障眼法?”州然也跟着分析起来。 “所以,这事必定不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妙”钟漓嘱咐着大家,遇事沉着冷静的风格像极了钟掌门。 很快,便到了晚上,奇怪的是这家家户户居然陆陆续续的打开了门窗,出来洗衣浣纱,种地担水,小孩子们也开始出来玩闹。 “这村子日夜颠倒了?个个都是猫头鹰?”见到眼前这番不合乎常理的景象,思域有点摸不着头脑。 还是出于好奇,思域决定出去找个村民问问。 这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钟漓拉住了:“你忘了今天白天让你吓着的那几位老乡了?” 钟漓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可难住了思域,装扮问题上哪儿去解决。 正在思域一筹莫展之际,钟漓露出了一记坏笑,她靠近南夕的耳边轻声嘀咕着什么,只见南夕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钟漓眼神不对劲,思域觉着她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你俩嘀咕啥呢?” 钟漓一脸坏笑看着思域:“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瞅着钟漓那副不对劲的表情,思域就知道她准没安好心,一脸不屑道:“指不定又是什么馊主意” 说着说着,思域就想悄咪咪往屋里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可谁知连脚都没有迈出去,思域就被钟漓和师妹们给团团围住了,思域这下是真的慌了:“干……干什么……又想打我什么主意!” “把衣服脱了” “什么?” 钟漓话一出,思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耍流氓耍到自己师弟头上了? 几位师妹被思域的反应逗得笑得直不起腰。 “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总不可能让我们几个女儿身脱了衣服跑出去吧,再说了,又没让你全脱”钟漓似乎在用激将法。 “是啊师兄,这事也只有你能帮忙了”南夕跟着附和,花言巧语的说服着思域。 “我就知道跟你们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思域纵然一脸不情愿,磨磨蹭蹭最终还是妥协了,脱得只剩一件雪白的内衬,瞪了钟漓一眼便畏畏缩缩的出去了。 周围乌漆麻黑,思域摸索着来到了白天的小河边,见一位阿婆在小河边洗着衣裳,便轻手轻脚的朝阿婆走去,生怕又吓到她。 “阿婆……”思域小心翼翼的叫着。 那阿婆闻声缓缓转过身:“啊,小伙子,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啊,这大晚上的莫要吹风受了寒啊” 见思域穿着单薄,阿婆好心关心着。 “我……我与朋友外出办事,在此停脚休息,我这正打算……打算休息呢,看门外有响动便出来看看”思域边说边与阿婆并肩蹲下,一顿瞎编乱造。 阿婆看着就好生面善,关心思域的模样像极了关心自家的小孙子,满脸慈爱。 “小伙子,你外地来的,歇歇脚还是早日离开为好,村里近日不太平”阿婆又是一番好心提醒。 阿婆看思域的眼神,让思域觉得既熟悉又亲切,只是那种感觉已经非常模糊了。 看来正如思域他们所想,这村子有古怪。 借着阿婆的话,思域回过神来,觉得还是正事重要,便赶紧追问着:“我白天到此,周围空无一人,这一到晚上竟然分外热闹,我正觉得奇怪呢” 阿婆长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也正是这口气叹得,本就是垂暮之年的阿婆显得又老了几岁。 阿婆似乎不愿启齿,可平复了一下情绪,还是力不从心的说道:“前些日子村里来了几个奇装异服之人,起先我们没太注意,也没敢招惹他们,可自从他们走后,村里怪事连连……” 说着说着,阿婆伤心的哭了起来,不明情况的思域有点手足无措,连忙抚摸着阿婆的背,安慰着阿婆。 这时,一个大叔走了过来。 “年轻人,你有所不知” 大叔的一句话引起了思域的注意。 思域缓缓站起身来,大叔满脸愁容,接着道:“我们清水镇因河水至清而得名,祖祖辈辈依这清水河而生,河水上游有一处听雨亭,乃整条清水河的活水源,清水河百年不枯皆因这听雨亭不断供水,可前些日子,听雨亭的水无故变成了血水,惹得人心惶惶,更奇怪的是,一到晚上这血水又变成了清水,这全村上下都指望着这条河生活,只有到了晚上才敢出来活动啊……” 说话的大叔便是清水镇的镇长——洛叔。 洛叔眉头紧锁,看了一眼一旁抽泣的阿婆,又长叹一口气:“大家都叫我洛叔,这位是张阿婆,有一个小孙子,清水变红当日张阿婆的小孙子在听雨亭旁玩耍时不慎掉落水中,尸体都没能捞上来,自那日以后,张阿婆时常精神恍惚,方才见到你,可能想起了命苦的小孙子吧” 听完洛叔的话,思域心中五味杂陈,失去至亲的痛他应该比谁都清楚,他沉默了许久,望着张阿婆却无能为力,似乎又回忆起了曾经的往事…… 大水乃是天灾,凡身肉胎自然无能为力,曾经思域也有一个温暖的家,虽算不上富裕至少也自食其力自给自足,一家三口称得上幸福美满。 父亲是个手艺人,经常会给思域做一些小蜻蜓,小木头人之类的玩具,思域拿出去跟小伙伴们玩,得意得很。 可恰巧是一场大水冲毁了所有,房屋倒了,庄稼没了,在那本来就贫穷的年代如今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他们一路流浪,好不容易找到点吃的,父母全让给了年幼的小思域。 在一座破庙里,父亲骗他,在庙外的一个大石头后面,有父亲做给他的小玩具,让思域自己先出去玩一会,爹和娘休息一会儿。 小思域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可等到思域再回到破庙的时候,父母二人已经变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年幼的思域尚未见过死亡,也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但此刻他似乎又比谁都清楚,这茫茫世间,只剩他一人了…… 只是父亲说的大石头后面不只有小木头人玩具,还有一些蔫掉的野果子;只是小思域每次出去找吃的,不管找没找到,晚上都会回到这破庙…… “洛叔,或许我能帮到你!”思域坚定的看着洛叔,从思域真诚的眼睛里,洛叔看到了希望。 洛叔万分激动,抓着思域的手,颤抖着:“真的吗?” 思域坚定的点了点头:“只是我白天路过此地,我与我几位朋友着装可能有点与众不同,惊吓了几位村民,所以今晚为了不吓到你们,我才这身打扮,洛叔,你信得过我吗?” 思域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他的坦诚反倒让心惊胆战的洛叔放下了防备之心。 得到洛叔的点头肯定后,思域与躲在一旁的钟漓一个眼神交流,钟漓便带着师妹们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不出所料,周围的其他村民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进屋躲藏起来。 这时候,洛叔站了出来:“大家不要怕,这几位少侠是来帮助我们的,不是坏人!” 洛叔是整个清水镇德高望重之人,既然他都开口了,村民们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得到村民的肯定,钟漓等人也终于不用躲躲藏藏。 当晚,钟漓五人便跟随洛叔回了自家院子。 洛叔让下人收拾出了几间干净的屋子,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仔细的讲与五人听,洛叔也得知五位少侠乃堇灵之人,这下更加松了一口气。 畅谈之时,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端着一碟点心,眉眼带笑,面若桃花,双鬓浅戴银色流苏花步摇,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温柔似水的眼神看着思域就是一记醉人的微笑。 “这是小女洛笙,年方二八,略懂琴棋书画,治病救人之术”洛叔谦虚的介绍着。 “各位少侠辛苦了”洛笙轻声细语,膝盖稍稍弯曲,头也一并低了下去。 “洛姑娘不必客气,此事出现在我堇灵山下,也属我堇灵份内之事”钟漓一番恰当的说辞,尽显仙门气派,又不失谦虚得体。 “是啊洛姑娘,我们还要感谢贵府的收留呢”思域也谦逊起来,望着窈窕动人的洛笙,思域的神情都柔情了些许。 第五章 霁月5 次日一早…… “这池中的鱼儿倒挺快活的!” 思域在洛府后院溜达着,看见人家池中养着的金色小鱼,好奇心涌上了心头。 “你不也过得挺快活的吗”钟漓回答着。 见思域一大早就溜了出去,钟漓在后面轻手轻脚的跟着,生怕他惹是生非。 “哇,你这人走路没声音啊!”虽然钟漓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只是把思域小小的吓了一跳,可思域还是忍不住拌句嘴。 “你跑人家后院来干什么?” 钟漓看思域不同以往,平日在堇灵规定寅时起来运功修行,他都拖拖拉拉,怎么都不想起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没干什么啊……”思域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说谎没个说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想干点什么! 思域话音刚落,只见洛笙路过这后院…… “洛姑娘……”思域迫不及待的打着招呼。 钟漓就纳了闷了,要不是思域这声“洛姑娘”自己都还没发现洛姑娘过来了,这小子不会专门来这儿等着洛姑娘的吧。 洛笙寻声望去,瞧见了钟漓和思域二人,立即喜笑颜开。 “钟姑娘,钟公子”洛笙也礼貌的打着招呼,眉眼带笑。 “洛姑娘……也起这么早啊……”思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强行找着话题。 “啊?现在都……辰时了”洛笙都不太好意思提醒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辰。 一旁的钟漓都替思域尴尬,这小子平日不是挺能说的吗,碍于洛姑娘在这儿不好做得太过明显,憋笑的确是一个考验技术的事情,看着思域那抓破了头也憋不出半个字的样子,钟漓只觉得这傻小子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脑。 见钟漓憋着笑,不明缘由的洛笙轻声询问着:“怎么了?钟姑娘” “没事,钟公子有话要说”钟漓看破了思域的小心思,帮他制造着机会,可在思域看来就不见得是机会了。 洛笙又一脸天真的看向思域,思域顿时乱了阵脚,憋不出一个字来…… …… “洛姑娘……你不是会弹琴吗……我可以听听吗?”思域憋了半天,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做铺垫,干脆直接道出了心中所想,起个大早还拐弯抹角半天,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当然可以”洛笙声音柔柔的,不假思索的答应了思域的请求。 思域还在为刚刚突如其来的勇气犯着尴尬,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要不是钟漓顺手一推,自己还真不知道要绕多少弯才能“达到目的”。 见这傻小子一愣一愣的,钟漓赶紧踢了踢他,平日顶嘴一套一套的,现在怎么跟个木头一样。 思域吃到点痛处,这才回过神来。 “啊……啊……洛姑娘……弹吧……” 钟漓一脸惊讶,根本就不知道这傻小子在说些什么。 “琴在我房中,二位随我来”洛笙虽是觉得思域的反应有些好笑,却还是礼貌的回应着,说罢,便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你刚刚胡说八道什么呢?” 两人在洛笙身后跟着,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这不是紧张吗?你管我说什么!” 刚刚还木纳得像块木头的思域,此刻仿佛又做回了自己,面对钟漓,他总能伶牙俐齿起来。 两人就这样跟着,一不留神的功夫便来到了洛笙的闺房。 眼瞧着到达门前了,思域反倒打起了退堂鼓。 “这……洛姑娘的闺房……我进去不太合适吧” 没想到思域居然想到了这一点,钟漓可真是小看他了。 “你可以在外面!” 思域原本是一招欲擒故纵,想多跟洛笙说几句话,让洛笙亲自邀请他进去,没想到钟漓半路杀出来,直接断了他的念想。 要是洛笙不在,此时的思域,恨不得掐死钟漓,而钟漓却一脸不以为然,一看就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钟公子,公子是来拯救清水镇的,洛笙怎么可能提防着公子呢” 洛笙从头到尾都客客气气,刻在骨子里的彬彬有礼,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 既然洛笙都说了不介意,这正合了思域的心意。 这回他可不敢再推辞了,指不定钟漓又要断他的后路。 只见思域警惕的瞟了一眼旁边的钟漓,谁知钟漓的注意力全在洛笙身上,全然没理会他。 推门进去,洛笙的房间可谓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的布置,书桌,还有墙壁上洛笙自己写的字画,包括放在窗台上的鲜花,都透露着一股温文尔雅。 虽说在这清水镇算不上特别富裕,可洛叔对洛笙的教育和生活起居可是毫不吝啬,从洛笙的言行举止便能看出来。 掀开一块帘布,映入眼帘的是一把保养得甚好的古筝,洛笙缓缓走过去,坐在了古筝前的凳子上,那迷人的文艺气息立刻扑面而来。 洛笙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声情并茂的演奏着,那动人的曲子钻进耳朵,仿佛能嵌入人的心灵…… 一首曲子下来,思域不知是听曲听得入迷还是看洛笙看得入迷,曲子都结束了,他还沉沦其中,没回过神来…… “好!太好了!!”回过神后,思域拍手实力捧场,洛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多谢钟公子夸奖,洛笙还在学习中,只是略懂皮毛” “皮毛也好,总比有些凶巴巴,只会舞刀弄剑的女子好……”思域话里有话,还时不时瞥一眼钟漓。 钟漓不屑的看着他,甚至都懒得搭理他。 “你说的是你自己吗?”钟漓冷静的回答着,只觉得他这是小孩子把戏。 洛笙被两人一来二去的拌嘴给逗笑了,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笙儿,笙儿……” 听声音,是洛叔在外面叫着。 两人跟着洛笙走出了房门,果然是洛叔。 “两位少侠果真在啊” 见钟漓和思域同洛笙一并走出来,洛叔诧异之中更多的是惊喜。 “洛叔,是出什么事了吗”钟漓问。 “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去房间没见着两位,其他三位少侠说你们同小女在一块儿” “是听雨亭有动静了吗?”思域一猜即中。 “不错,那血水又出现了,各位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好!”钟漓和思域异口同声的答道。 说罢,洛叔带着钟漓五人往山中的听雨亭走去,这听雨亭果如其名,群树环绕间一座简约的小亭子立于水波潺潺之中。 那鲜红的水分外扎眼,还没走近便被众人一览无余。 “这水果然跟血一样,会不会是什么动物割伤了皮肤,掉进去了?”天真的彩儿师妹前后不着调的说着。 洛叔生性温和,倒也不紧不慢的同她解释着:“动物血应该也不足以染红整个源头,况且,这血水每日准时准点消失,又准时准点出现,应该也不是巧合” “那就是有人作怪!”思域斩钉截铁的说着。 “而且还是有意的!”钟漓补充道,两人难得这么默契。 “清水镇的百姓平日可有得罪什么人吗?”州然师妹也参与进来,细心分析着。 洛叔细想片刻,实在想不到平日与谁有过过节。 “都是本分的老百姓,守着自己的几亩土地,几乎很少与外人来往,应该是没什么过节啊” 既然不曾与人有过节,那有人搞鬼之事难不成说不过去了?莫非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既然一到晚上血水消失,一到天亮血水又出现,咱们今晚就来个守株待兔,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不做二不休,思域直截了当,用了最粗暴简单的办法。 第六章 霁月6 直至后半夜,整个清水镇陷入一片寂静…… 思域推开房门,穿过洛府后院长廊,打算前往前院与钟漓汇合,行色匆匆之际,恰巧碰到迎面走来的洛笙。 思域一眼便瞧见了楚楚动人的洛笙,鬼使神差般的道了句:“洛姑娘,你……还没休息” 思域有些许紧张,以至于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洛笙闻声抬头,又是一记习惯性的醉人的微笑。 此时的思域,心中早已兵荒马乱。 “钟公子,这山中后半夜最是寒冷,我拿了几件衣裳,怕去得太早打搅几位少侠休息,便……”洛笙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股温文尔雅,讲述之时也一直是眉眼带笑,惹人疼爱。 “还是洛姑娘考虑周到,有心了”思域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洛笙应该做的”洛笙温温柔柔的回答道。 再次相视一笑…… “钟漓她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前院汇合了,咱们一起过去吧”思域强装镇定,拉回正题,并主动帮洛笙拿着那几件厚重的衣服,一同往前院走去。 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探讨几句,有说有笑,明明是初见,却好似相识好几年…… 到达前院,钟漓她们果然已经在此等候了。 “钟大小姐早啊”人还没到,思域远远的就调侃起了钟漓。 钟漓眉头一皱,心想这小子又耍什么花样,诧异之余,只见思域冲着自己扔过来一件衣裳,钟漓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衣裳掉到了地上。 “哎,不是吧大小姐,这么防着我?”思域一阵纳闷。 “谁知道你又耍什么花样”钟漓这语气,像是对思域的花招早已习以为常。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洛笙都不禁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但凡思域递什么东西给钟漓,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里面不是包了虫子,就是什么也没有,一个空壳子。 还记得钟漓十岁生辰那年,思域端了一碟桃花酥给钟漓,说是自己亲手做的,这桃花酥可是钟漓最喜欢的糕点,结果钟漓刚拿开上面第一块桃花酥,就发现下面有一只大毛毛虫,吓得钟漓把整盘糕点都扔了,而一旁的思域却笑得合不拢嘴。 可这次思域还真没耍花招,一脸无辜的看着钟漓:“这次你可真误会我了,衣裳是洛姑娘给的,你看,一人一件”边说边把衣裳一件一件的分发给师妹们。 明白实情后,钟漓赶紧把衣裳捡了起来,对着洛笙难为情的说:“不好意思啊洛姑娘,我以为是这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 “钟姑娘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我反倒觉得两位的相处挺有意思的” 从小被要求知书达礼的洛笙面对钟漓与思域别样的相处方式难免心生羡慕。 钟漓大概是明白了洛笙的心思,用意又不刻意的说着:“以后叫我阿漓就好了,也不用这么客气” 洛笙笑了,笑得很开心,顺着钟漓的话,洛笙心中的顾虑也消减了不少。 “那阿漓以后就叫我洛笙吧” 两人对视一笑,画面分外惬意。 “那我呢!那我呢!”思域不甘示弱,这大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 “你一边玩去!”钟漓迅速回答,把思域的兴致一浇全灭。 钟漓与洛笙又默契般相视一笑…… “好了,天色不早了,出发吧”洛叔发话了。 “阿漓,万事小心啊!”洛笙多少有些担心,贴心的嘱咐着。 钟漓点了点头…… 说罢,洛叔带着钟漓五人再次往山中的听雨亭走去…… “等下碰到什么妖魔鬼怪,可别想让我保护你”思域自以为是的说着,一副高傲极了的姿态。 钟漓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思域这狂妄自大的样子,一脸镇定。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钟漓十分敷衍的回答着。 “切,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思域张口就来,看来又要拿钟漓小时候的糗事来说事了。 钟漓二话不说,狠狠踢了思域一脚,正好踢到他今天早上的痛处。 “啊……”思域疼痛难忍,连忙揉着痛处。 大家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在讨打,继续赶路也没有等他,思域一边揉着腿,还要担心自己掉了队。 “哎……你们等等我啊!” …… 到达听雨亭,洛叔同钟漓五人寻几处稍高一点的草丛分散躲了起来,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前几个时辰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直至寅时,丛林中窜出了一个黑影,思域眼疾手快一个轻功纵身追了出去,钟漓也紧随其后…… 那黑影也绝非等闲之辈,听到有动静便赶紧往丛林深处逃去,那人轻功了得,复杂的地形,高低不一的树木他自由穿梭,即使思域与钟漓奋力追赶,也始终不是他的对手。 追着追着,黑影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居然给他跑了!”思域咬牙切齿。 “不打紧,即便我们追上了,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况且,他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制造这血水”钟漓冷静分析着。 “那他制造血水的目的又是什么?恐吓?”思域还没从刚刚的失利中回过神来,气愤中满是不解。 钟漓低眼思索了片刻:“不见得,村民们手无缚鸡之力,对谁都造成不了威胁,没必要针对一个小小的清水镇” 钟漓一句话点醒了思域,他恍然大悟般的看着钟漓:“堇灵?” 钟漓没有回复,这时南夕师妹她们带着洛叔赶了过来。 “师姐,贼人追到了吗?”南夕急切的询问着。 “跑了” “回听雨亭!”思域似乎想起了什么,沿路返回听雨亭。 思域围着听雨亭来回查看,不出所料,终于在一块木板边缘发现了异样,思域赶紧蹲了下来,招呼着钟漓她们:“你们快过来” 钟漓几人围了过去,发现木板边缘稀稀散散的有些白色粉末。 “这是碱灰……” 此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声音,十分傲慢。 正值警惕的钟漓一个犀利的眼神,轻微的瞥头,迅速拔出不屈,转身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一袭白衣,身高八尺二寸,腰间别着一个精致的绣着不知是什么符文图案的囊袋,头发半束半披,鬓若刀裁,两缕青丝飘逸于两颊,入鬓长眉,一双杏眼空洞传神,浑身散发着一股快意随性的气息,让人捉摸不透。 “这位女侠,一上来就给我这么大个见面礼啊”那人被钟漓的剑架着一动不敢动。 “你是何人”钟漓逼问着,满脸严肃,犀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吾乃自由之身,没有哪条规定不允许我来这儿吧”那人打趣着,眉眼轻挑,嘴角含笑,答非所问。 见这人不识趣,钟漓的剑又紧逼了一下:“我劝你不要跟我耍花招” 那人神色这才恍惚,双指抵着剑,憨笑两声,总算识了相:“在下万星临,无门无派,自由之身” 见这女侠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所说,这紧逼的剑没有丝毫收回之意,万星临又补充道:“就像你们在调查此事一样,我也是追着那贼人过来的,并且我早你们好几天就在查此事了,怎么还反倒我成了贼人” “你为何查此事?”钟漓一如既往的冷静,不紧不慢。 “本人行走江湖,最喜欢的就是多管闲事” 那人简单几句话便以为能了结此事,眼睛偷偷瞄了钟漓一眼,却不料钟漓的剑越逼越紧。 “哎哎,我说我说!前些日子路过此地,见几个黑衣人大半夜的,把一袋一袋的东西推入这河水中,勾起了我的兴趣,这个答案满意吗?”万星临也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只是害怕了一小会儿,那脖子上的剑便对他没了多大的威胁。 “那你查到了什么?”一旁的思域看不惯万星临散慢的模样也追问起来。 瞧着分分钟就要抹了脖子的剑,又瞧着这些一个个手持佩剑凶神恶煞的模样,这个氛围属实让潇洒惯了的万星临浑身不自在。 “不是吧几位大侠,你们非要用这种方式聊天吗?不累吗?” 钟漓用犀利的眼神瞪了万星临一眼,仿佛在说“休想耍花招”万星临也抬了抬手,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钟漓的剑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终于自在了的万星临扭脖子扭腰一阵活动,这小腿一迈就想往木板边缘走去,可这动作刚一摆出来,就被钟漓拔剑的姿势恐吓住了。 只见他抬手比划着让钟漓把剑收回去,并赶紧解释道:“我过去仔细看看那白色粉末,不……不耍花招” 钟漓半信半疑的把剑收回,紧跟在万星临身后,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蹲下用食指沾了一点白色粉末凑到鼻子边,又用拇指轻轻的搓捻着粉末,随后又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其实就是一种江湖上的小把戏,那白色粉末叫碱灰,我方才把它搓捻开来,发现这白色粉末当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一种黄色物质,这黄色物质是一味药材,名叫郁金,产于岑溪一带,这郁金与碱灰混到一起,再遇到水,那自然变成了血水” 听完万星临这一通说辞,大概是出于好奇,思域也赶紧沾了一点白色粉末,又是闻又是搓,虽没查出什么异样,但果真如万星临所说,仔细一看有黄色物质夹杂其中。 “那为何一到晚上,血水又变成了清水?”钟漓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疑问,语气比刚刚要柔和许多。 万星临没有即时回答,这个问题似乎也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一点。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药物的数量有限,自然效果也有限,第二,血水不是关键,关键是引起调查之人的注意”对于棘手之事,万星临显得格外认真。 万星临一番话勾起了思域的记忆,刚进清水镇之时,所谓的“兔子”与今晚的黑影之间莫非有着联系…… “我已经在这儿蹲了他们好几天了,他们每天寅时都会在此投放药物,药效时长掐得刚刚好……” “所以前者可以排除!”思域打断了万星临的分析,真相已经显而易见。 “引起我们的注意,目的是什么呢?”钟漓想不通,心怀叵则之人理应离这名门正派越远越好,这送上门来的,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万星临看了钟漓一眼,上下打量着她,心中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或许跟你们正在找的东西有关”万星临云淡风轻,像是见惯了一般。 万星临的话一出,众人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眼前这个人知道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钟漓斜了一眼万星临,两人正好四目相对,而万星临的眼神丝毫不躲闪,没人能将他看透。 “你好像知道的有点多”钟漓倒也毫不避讳,全程直视着万星临的眼睛。 万星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那一双让人猜不透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心无愧:“我方才说过,本人行走江湖,最喜欢的就是多管闲事,管的闲事儿多了,知道的自然也多了” 钟漓没有做声,回敬了万星临一个不以为然的笑。 正如万星临所说,他无门无派,是个自由之身…… 血水之事告一段落,钟漓与这个满身秘密的男子终究只是一面之缘,并且直觉告诉钟漓,此人虽然性行乖张,倒也不至于是个作恶之人。 只见万星临潇洒的道了一句“告辞”便消失在丛林之中。 血水之事水落石出,清水镇上上下下前来与这几位堇灵少侠道谢,却独独未见张阿婆,思域的眼神一直在人群中找着,那个心念小孙子的阿婆,恍然成了思域的惦记。 忙活了大半夜,大家都打算回洛府休整片刻,随后也好启程了,刚回洛府,早早就在院中等待的洛笙,把钟漓拉到了一旁,左瞧右瞧确认钟漓没有受伤,开心得像个孩子:“阿漓,你太厉害了!” 钟漓也跟着笑了起来,眼前这个姑娘着实招人喜爱,钟漓轻轻的碰了碰洛笙的鼻尖,像大姐姐关心小妹妹一般:“你不会一晚上都没睡吧” “你们不也没睡吗,阿漓,你们待会儿是不是要走啦”洛笙甜甜的笑慢慢变得失落。 “等我办完事,回了堇灵,便来找你”钟漓安慰着。 听了钟漓的话,洛笙又喜笑颜开:“那阿漓要教我武功和法术” “好!”旁人看来高冷的钟漓,此刻竟成了温柔的大姐姐。 两人谈笑之时,思域一人离开了洛府,沿着昨晚回来的路,他又来到了那条清水河边,又顺着一条依稀可见的石阶,仿佛延伸到了丛林深处…… 一处斑驳的老房子,一个垂暮老人坐在门口的石头上,痴痴远望…… 第七章 倾盖1 师妹们休息之时,钟漓回到房间,回想起血水之事依旧是坐立难安,在房中转来转去心神不定的钟漓,干脆跑到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虽说制造这血水之人成功引起了钟漓五人的注意,这目的是达成了,可引起她们注意的最终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这些人与静心珠之间又有什么联系,那万星临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钟漓越想脑子越乱。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发愁之际,钟漓察觉身旁有什么东西嗞嗞作响,转头一看,原来是一条小银蛇。 银蛇是堇灵一种特殊的传讯灵兽,是浸泡在灵池中的千年卵石所化,身形短小,行动敏捷,嘴里能含着传讯纸条到达主人指定位置,只有见到准确的交信之人,银蛇的嘴才会主动张开吐出字条。 钟漓伸出手,那银蛇便游上了钟漓的手掌,一张嘴果然吐出来一张纸条来,上面还印着鹤翼纹。 钟漓打开纸条,上面俨然写着——“阿漓,速往平遥寻宁宗主,有要事嘱咐” 读完字条,钟漓立刻起身朝思域房间走去,正走到门口刚巧碰到从外边回来的思域。 “你这又是去哪儿鬼混了”钟漓不走心的语气像是见怪不怪。 “钟大小姐怎么有空关心我的事了?”思域依旧习惯性的调侃,一副欠揍的嘴脸。 钟漓无奈的白了一眼思域,这个动作面对思域已经是信手拈来了。 “刚刚银蛇来信,掌门让我们速去平遥,你赶紧收拾收拾!” 钟漓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连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的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而思域依旧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在身后大声招呼着:“遵命,大小姐!” 告别了洛叔和洛笙,钟漓与思域便踏上了去往平遥的路途…… 离开堇灵后的大千世界,千姿百态,原来身处世外桃源的她们,总以为如今的世道太过太平,可只有离开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以后,才明白天外有天,万事万物都没有绝对而言。 风景秀丽的南方国度,依山傍水处鱼跃鸟啼,游离在这山川秀水之中,时而一场小雨,拍打着土墙灰瓦,好不自在…… 纵横交错的青石街巷,牌坊上俨然写着“黔阳”二字。 这黔阳城内一片繁华,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作坊整齐排列,两旁的空地上大大小小的铺面旁站着叫卖的商贩,街上行人不断,打着油纸伞遮阳的姑娘,拿着风车追逐打闹的孩童,绚烂的阳光洒在这遍眼都是的青瓦白墙之间…… 一处匾额上写着“枫林茶肆”的茶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走走走,去看看!”一向爱热闹的思域,眼睛都放着光,来不及等钟漓她们同意,便一蹦一跳着跑上了前去。 见思域早已跑上前去,南夕师妹也拉着钟漓过去凑凑热闹,还没到门口便听见悠悠的乐声传了出来,这新奇的玩意儿,瞬间勾起了钟漓的兴趣。 这个声音虽然陌生,但音色清越高雅,及其柔和,给人一种浑身都舒服了的感觉,难怪连门口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透过人群,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老者,盘坐着,手里拿着一个长相奇怪的东西,而这优美的声音便是这个奇怪的东西发出来的。 老者声情并茂的吹奏着,曲声停了,便是稀里哗啦的拍掌叫好,有忍不住打赏的,也有听完便散场的,正在钟漓准备转身离开之时,老者开口道:“在场各位,可有知道曲名的?” 老者顺顺长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此曲名为好客!”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不久,便有一位白衣少年踉跄着挤到了前排,稍显狼狈。 “喔,何以见得?”老者望着这风风火火的少年,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质疑。 只见少年捊了捊头发,倒还是个注重仪表之人,清咳两声,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南来北往,皆为客,聚集于此,一曲好客,岂不妙哉!” 那少年夸张的神情逗笑了一旁的钟漓,不安分的少年四处张望之时正巧看到了偷笑的钟漓。 那少年灵机一动,便缓缓挪到了钟漓旁边,钟漓见那少年凑了过来,笑容立马收了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袭箭袖白衣,紧束着月白色腰带,银白发束束起一撮高高的马尾,垂下正好及于耳边,几绺发丝散散垂于两颊,五官如雕刻般分分明明,有棱有角,一双剑眉下生了一对多情眼,双眸清澈如水,厚薄适中的红唇,挂着令人目眩的笑。 “这位姐姐,方才笑得好是醉人”少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倒像是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钟漓丝毫不为所动,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谁是你姐姐”便不客气的推开那少年准备离开。 那少年一个健步挡在了钟漓的面前,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既然喜欢这曲子,何不打赏点呢” “我何时说了喜欢?”钟漓表情严肃,似乎那少年再多说一句便要小命不保。 冷冰冰的眼神着实吓退了不识趣的少年,钟漓潇洒的离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那少年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不知是被吓得不轻,还是在想要不要继续追上去找骂。 “别介意啊,我们家大小姐脾气有点臭”思域蹦到了那少年的面前,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仔细一听,还有点幸灾乐祸。 那少年将眼前这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孩,你认识她?” 那少年脱口而出的小孩把思域叫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后,思域整张脸写满了不服气:“你叫我什么?” 思域再次确认着,而那少年却是一个不屑的表情,满脸写着“不跟小孩计较”手挥了挥示意思域让开,便扬长而去。 更不可思议的是,思域居然及其配合的让开了,望着这得意又吊儿郎当的背影,思域怎么想怎么不疼快,心想着“我好歹也是堇灵一得意弟子,怎么到他这儿就变小孩了” 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咬牙便追了上去。 “哎,你给我站住!”思域边追边叫着,试图震慑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谁知那少年像个没事人一样,全然不知身后有人唤他,继续朝前走着,还时不时看看这小摊上的小玩意儿。 此时的思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追上前去便不客气的用剑柄敲了一下那少年的手臂,像是在示威,那少年缓缓转身发现是刚刚的小孩,满脸惊讶:“小孩,你怎么跑这来了,你家里还没叫你回去吃饭啊” 又是脱口而出极其自然,这可把思域气的不轻,只见他敏捷的拔出手中的无至,逼在了那少年的脖子上,愤怒的说:“叫谁小孩呢!” 周围的人都被吓住了,纷纷逃窜开来,那少年也被这“小孩”的举动吓到了,一动不敢动。 “你……刚刚还说你姐姐脾气臭,你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那少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眼前这个“小孩”还真不好惹。 看着周围被吓到的百姓,听着这人又有几分道理的说辞,思域这一时气愤的劲头渐渐平复下来,又把剑收了回去,怒视着那少年:“我有名有姓,已是二八之年,乃堇灵得意门生,你一口一个小孩分明就是在找打!” 思域的语气毫不客气,可在那少年看来却是幼稚非常,那少年强忍着笑,好声好气的说道:“原来是堇灵派少侠,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侠息怒” 听到恭维之话的思域,心中总算是平衡了些许,正在他虚荣享受之时,那少年又乘胜追击,试探般询问道:“不知大侠可否知道,这附近有哪处好吃的面食,我这都饿了一天了” 听见那少年竟如此之惨,思域不由的嘲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又心想着“好不容易找回面子,可不能让他看出来我是第一次来这儿”于是思域便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的说:“让我带你去也可以,你得认我做大哥” 思域可真是敢说,这话说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没啥底,也没指望那人真能答应,只是乘机装装架子而已,可没成想,那少年爽快一声:“没问题,大哥!” 思域惊讶得眼睛都圆了好几圈,从小到大跟钟漓斗智斗勇的他,总归还是小钟漓几个月份,没少受钟漓的欺负,并且钟漓在堇灵时还老是叫他小弟,这回思域可算是满足了这该死的虚荣心。 他强装镇定,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又是一本正经的说:“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走吧!” 说罢,便有模有样的将袖子一挥,朝前带着路,那少年在后面乖乖的跟着,思域边走边眼观四方的东瞅西看,生怕错过了哪家面馆。 终于,一家匾额上写着“友来面馆”的店铺引起了思域的注意,他灵机一动,指着对面的匾额转身向那少年介绍起来:“就是这里,这友来面馆前前后后有好几百年的历史,这南来北往的友人,到了这黔阳城,必然要吃上一碗友来面条!” 思域有模有样的介绍着,自己都差点信了,而那少年听完这通看似毫无破绽的介绍之后也是及其捧场,配合的咽了咽口水,眼里放着光:“哇,我得好好尝尝这人间美味!” 那少年表面配合着,心里却想着:“这不跟我方才忽悠那吹曲的老者一套说辞吗,还有比我更了解这黔阳城的?” 两人来到了这“友来面馆”,思域装腔作势的一阵吆喝:“两碗面条!” 两人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思域这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那少年也算客气,双手抱拳,恭敬的说道:“在下吴水水!” “什么东西?”思域一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那少年又毕恭毕敬的介绍了一遍:“在下名叫吴水水!” 思域一下没忍住,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少年:“你真叫这名字?” 那少年肯定的点点头,紧接着便是思域的一阵大笑,看思域笑得这么开心,那个名叫吴水水的少年也算放心了,心想着:“小孩就是小孩,天真” “大哥尊姓大名啊?”那少年回问着。 “叫我思域就行……”思域光顾着笑,敷衍性的回答了一句。 谈笑之时小二已经把面条端了上来,那个名叫吴水水的少年迫不及待的开动起来,见那吴水水吃得这么香,思域瞅了半天才半信半疑的动起了筷子,这可是思域头回吃到堇灵以外的食物,在堇灵练功之时,每天的饭量都是控制得少之又少,对于这南方小子来说,这不常见的面食,倒有几分新鲜。 一不留神的功夫,这桌子上的空碗已经叠得有五六个了,两人也总算是满足了,思域吃饱喝足后擦擦嘴便打算起身走人。 “客官,还没结账呢”店小二叫住了思域,这左脚刚要迈出大门的思域,硬生生被身后的吴水水拉住了。 “大哥,没结账呢”吴水水被思域这吃霸王餐的举动震惊到了,赶紧拉住了他。 对于从来没出过堇灵的思域来说,吃饭便是到了时间点便去吃,可以在厨房吃,也可以端回房间吃,吃完便接着去练功,这“结账”可从不曾听过。 “结什么?”一头雾水的思域小声的问着那吴水水。 “银子啊,吃饭给钱啊!”那吴水水稍有些心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有点难为情。 思域一双天真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头一回听说吃饭还要给钱,眉头一皱,不解的说:“吃饭还要给钱?” 思域这话可把吴水水给惊讶坏了,这小孩还真是涉世未深,太天真了。 “你当这是你家后厨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吴水水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你俩到底有没有钱!”小二看不下去了,这俩人嘀咕半天看样子是想赖账。 两人对视一眼,这架势想必是两人空袋都空空如也,两人眼神交流着,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逃跑之时,门外已经站了一排壮汉,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这可把两人的腿都给吓软了。 “大哥,我不会武功,你上吧!”那吴水水躲到思域身后,这“小孩”还没他个头高,膝盖都得弯曲着。 思域心跳加速,慌张的吞了一口口水:“这我怎么上,我这腿还没他胳膊粗,这不明摆着送死吗?” “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那吴水水抖得厉害。 正当两人觉得今天完了,大概是要折在这儿了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帮他们出” 两人得救了一般赶紧往门外望去,那人头发半束在头顶,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其余头发自然的垂下来,有几绺青丝还随风动着,似蹙非蹙笼烟眉下,铜铃般的双眸,灵动晶亮,纯白交领襦裙外一件鹤翼纹蔚蓝长袖衫,浑身透着一股侠义仙气,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剑,剑鞘上细致的雕着鹤翼纹,霸气十足。 “那个臭脾气姐姐”吴水水一眼便认了出来,满心欢喜的望着钟漓。 说罢,钟漓便阔绰的拿出几两银子,店小二识趣的赶紧跑过去双手接过银两,思域跟吴水水二人才算逃过一劫。 第八章 倾盖2 “你哪儿来的银子啊?”思域一路小跑,追上去好奇的问着,全然忘了自己刚刚有多狼狈,多丢人。 而钟漓依旧往前走着,如同没听见一般,这时吴水水也跟了上来,嬉皮笑脸道:“多谢姐姐出手搭救,他日定……”还没等吴水水说完,钟漓一把拽着思域的衣袖跑了起来,一脸难为情的小声说道:“等会儿再说!” 一伙人不明缘由的跟着跑了起来,管他呢,先跑了再说…… 到了钟漓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这大部队总算是停了下来。 “跑……跑什么啊……”思域上气不接下气。 “那银子是我用石头……变的……”一向正经的钟漓支吾着道出了实情,极力掩饰着尴尬。 看着钟漓那不自在的表情,思域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转头想想好歹也是为了捞他们,便硬生生把笑憋了回去。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才不管你!”钟漓多少有点生气,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需要人手?我可以效力!!”吴水水自告奋勇,手都要举到天上了。 这夸张的举动总算是让钟漓又一次注意到了他,钟漓看向旁边这个来路不明之人,那犀利的眼神还真是说变就变,将这人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是何人?” 接着又把目光转回到了思域身上,不解道:“你又是怎么跟他在一起的?” 一向不肯在钟漓面前示弱的思域,虽是惹了祸,还是死鸭子嘴硬般的挺挺胸脯,试图挽回点面子,便有模有样的拍了拍吴水水的肩膀,跟钟漓介绍道:“这是我刚认的小弟,吴水水!” 思域成就感满满,语气里多少有点骄傲,可吴水水这次好像并不配合,全然不在意思域说了什么,眼睛只盯着钟漓,这美人恐怕是已经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哈哈,小孩子家家,别听他胡说八道”吴水水朝钟漓解释着,与之前面对思域的态度相比,简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听到吴水水这样说,思域整个人都愣住了,一个时辰前还一口一个大哥,现在又叫他小孩,这人不会是真饿坏了,图那几碗面条吧! 思域用力的瞪着吴水水,眼珠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的名字怎么……这么水灵?”钟漓纳闷,这名字取得的确让人出乎意料。 “那都是哄小孩的,在下陆衍!”对美人说话还真是眉眼带笑,细语轻声,生怕自己解释不清楚,又生怕眼前人记不住,特意把陆衍二字说得格外清晰。 叫大哥是假的,现在就连名字都是假的,思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陆衍:“行!你给我等着!” 陆衍终归还是把他当小孩看,对着思域敷衍的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根本没有被威胁到,这事又算是翻篇了。 钟漓显然不太想理会这个满嘴谎话的家伙,一会儿一个名字,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 忽然,陆衍一个灵光闪过,随手从一个小摊上拿起了一个小风车,有模有样的说着:“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弄些银两!” 一口气吹得那风车悠悠的转了起来,陆衍满足的笑了笑又把风车还了回去。 “我们好像不是一路人吧”钟漓自顾自的走着,对陆衍的话也没太上心,这番撇清关系的回答纯属习惯性的条件反射。 “就是!谁跟你咱们咱们的!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吃饱喝足了还一路跟着我们,信不信我把你当贼人乱剑刺死!”思域还真是说到做到,这会儿就开始了报复,在旁边添油加醋,一副恶狠狠的嘴脸。 不过在陆衍看来,都是小孩子脾气。 “看你们打扮怎么着也是个名门正派,欺负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岂不落人闲话”陆衍采用了激将法,故作委屈,看似是在回应思域的话,实则眼睛一直盯着钟漓。 钟漓没有作声,陆衍乘胜追击:“不管你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这吃饭住客栈总得用银子吧,难不成每次都用障眼法?” “修仙门派,一日最多一顿!”思域提醒着眼前这个凡夫俗子。 “一顿也需要银子啊,你们总不可能风餐露宿,住在街角山林里吧”陆衍毫不示弱。 钟漓还是没作声,思域一时无话可说,哼哧几声,勉强妥协道:“那你说说,怎么个弄法……” 见思域这小孩争不过自己,陆衍心中暗爽,这视线又转到了钟漓身上,这陆衍虽不会武功,这灵活劲还是丝毫不差的,一个健步又挡在了钟漓的面前,强行让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姐姐可是喜欢之前那曲子?”陆衍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头一歪,盯住钟漓就开始嬉皮笑脸。 钟漓依旧是一脸冷漠,根本不吃陆衍这一套,用剑柄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陆衍,又自顾自的走。 陆衍丝毫不打退堂鼓,穷追不舍,一下左边,一下右边,“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南夕看着陆衍这搞怪模样也偷笑着,平日里除了思域以外,这还是第一个敢这么烦钟漓的人。 而思域却眼里冒着火,心想这人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见钟漓始终不搭理自己,陆衍又跑到钟漓前面,倒退着走,嬉皮笑脸道:“其实那曲子不叫好客” 钟漓终于瞥了陆衍一眼,见这微妙的回应,可给陆衍加了一把十足的劲。 “我糊弄那老头玩的,你想不想知道它真实的名字?”陆衍继续穷追不舍,试图调起钟漓的兴趣。 “不想知道”见他左一个花样,右一个花样挺累的,钟漓一个假笑,想干脆打消了他的念头。 “别啊,真实的名字可好听了!你确定不听听?”陆衍热情丝毫不减。 钟漓突然停下了脚步,认真的看着陆衍,大概也是被烦得没办法了,索性顺了他的意思,认真道:“那你说说看” 见钟漓总算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期望的回答,陆衍会心一笑,特意凑近了些许道:“此曲名叫,美人笑……” 说完便又一个健步跑开了,想必也是怕钟漓手中的剑不认人吧。 钟漓望着这来路不明的陆衍许久,他在前走着,时不时回头挤眉弄眼,却逗笑了钟漓身旁的师妹们,而钟漓心中却有万千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有的人一见如故,亦正亦邪却又难以分辨。 天色已晚,陆衍说的赚银子到现在还没行动,却一只胳膊搂着思域的脖子,毫不见外道:“走,带你去找个好玩的” 思域内心虽然抗拒着,白天的气还没咽下去,可是这陆衍劲倒是蛮大,思域试图反抗都是无用功,就这样被陆衍硬生生拖走了,钟漓只是看着,不知道两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来路不明,吊儿郎当的陆衍倒也让人起不了什么戒备之心。 “师姐,他就这么把师兄带走了,我们不过去看看吗?”心思细腻的南夕师妹不禁有些担心。 “两个都是小孩,能有多大危险”钟漓嘴上风轻云淡的说着不担心,眼睛又不自觉的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 这九街十八巷,南北相通的鱼骨状道路,在这灯火阑珊下分外热闹醉人,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声中夹杂着少女孩童的欢声笑语,一个挂着各式各样风铃的小铺子吸引了钟漓的目光,她走过去,端详着那大大小小的风铃,一个鱼骨做修饰的风铃吊坠,让钟漓端详许久…… “姑娘好眼光,在我们黔阳城,这鱼骨风铃代表思念和祝福,姑娘们常常把这鱼骨风铃系在心上人所在方向的一颗树上,盼卿归来,亦盼卿平安……”商铺老板是一位和蔼的阿婆,她如同讲故事般娓娓道来,好似自己便是这故事中盼人归的姑娘。 钟漓也认真的听着,对阿婆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突然,身后一阵吆喝声打破了这惬意的氛围。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好听的笙曲演奏马上开始……” 钟漓回头望去,一个白衣少年在人群中吆喝着,人流应声聚集到了一起,定睛一看,原来是陆衍! 他手里拿着白天茶馆里那老者手中一模一样的东西,只不过他演奏之时多了几分跳脱,老者的曲子里都是故事,而陆衍的曲子满是美好与憧憬…… 陆衍声情并茂的吹奏着,较白天跳脱散慢的陆衍相比,增添了几分温柔深情,一旁的思域不情不愿的站着,大概是心中的芥蒂还没过去,那尴尬又带着情绪的小表情,倒是增添了几分喜感,人群中的钟漓,嘴角扬起…… “你也会?”人群散去之后,钟漓难得的主动开口。 陆衍没有立马回复,只觉得这冷冰冰的小美人居然也会有主动与人交谈的时候,陆衍先是诧异,之后才是喜悦。 “小时候学过,不过也只是粗略的学了一些皮毛而已”陆衍走到钟漓跟前,谦虚的回答着。 “这叫什么?”钟漓指了指陆衍手中的乐器。 “想知道?那我们做交换!”陆衍心里又盘算着什么,不怀好意的笑着。 钟漓没有耐心的瞪了他一眼:“不想知道了” 说罢便打算转身离开,陆衍一把抓住了钟漓的手臂,赶紧解释道:“它叫笙!你呢?” 钟漓用眼睛瞄了一眼陆衍的手,示意让他放开,陆衍会意之后也赶紧松开了手,神色有些慌张。 本以为松开之后钟漓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可是她并没有,望着钟漓她们离开的背影,陆衍想必也死心了,这冰冷的小美人,带刺。 钟漓五人找了一间客栈暂时休憩,小二把房间打扫好之后,钟漓、思域和师妹们陆续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想在堇灵的日子,虽是整日练功,修习心法心术,枯燥无味,倒也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用考虑太多,倒也时常望着山下的日子,憧憬着江湖人情…… 天色微亮,习惯了早起的堇灵弟子们早早就爬了起来,自己钻研修习法术也好,运功疏通灵力也好,而思域却一大早跑出去找吃的,嚷嚷着让小二弄点黔阳特色小吃解解馋,还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师兄,你又自己偷吃!”早早就听见了思域的嚷嚷声,南夕打开房门,冲着下面吃独食的思域一顿指责。 思域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支吾的解释道:“我……帮你们先尝尝味……” 南夕显然不相信思域的鬼话,毕竟从小到大他没少干这种事。 一向温柔的南夕,生气的走下楼梯,当着思域的面端走了一只肥肥的烧鸡,嘴里还故意说着:“那可要多谢师兄了!” 这可把思域给心疼坏了,这等了半天才做好的烧鸡,一口都还没吃上,就眼睁睁看着它飞走了,真是实打实的“声泪俱下”。 南夕端着烧鸡来到了钟漓门前,轻敲两声。 “阿漓师姐,我缴获了战利品!”南夕得意的炫耀着,声音传到了思域耳中,这火冒起来得有三尺高,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指着楼上的南夕道:“你……” 刚说出一个字,楼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关门声,思域被无情的关在门外。 “怎么又是你!” 关门声之后紧接着是一阵开门声,一个白衣少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思域仔细一瞅,这人不就是那个陆衍吗,于是一副阴魂不散见了鬼的样子,大吼了一声。 只见陆衍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这时钟漓闻声又打开了房门,陆衍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映入眼帘,南夕不禁道:“陆公子……” 陆衍半睁着一只眼看向了隔壁,瞬间清醒道:“这位姑娘早啊” 陆衍回复着南夕,移眼一看旁边的钟漓,顿时嬉皮笑脸道:“阿漓姐姐早!” 钟漓诧异,这人从哪里知道的自己的名字,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陆衍见钟漓脸色不对劲,也学着钟漓的模样沉下了脸色,夹杂着委屈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钟漓质问。 “方才听这位姑娘唤的阿漓师姐,我便……”陆衍连忙解释,不敢有半点怠慢。 “我看你就是图谋不轨,一路跟踪我们!”思域还在记仇,语气毫不客气。 “哎,小孩,这就你不对了!”陆衍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指着思域,走到了他跟前:“你们可是一分钱没给我留啊!那大晚上的,我上哪儿去啊!” 思域这才想起来,表演结束后,他只顾着收赏钱,全然忘了陆衍这个人。 思域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陆衍看样子倒也不完全是追着这银子来的,大气的说:“不过也没事,我已经跟小二说了,我的房间算到你们头上!”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第九章 倾盖3 “这外面出什么事了?”思域抓住店小二打听一番。 这店小二也是在门口打扫之时听到巨响,连忙逃窜回来的,恍惚之间,吓得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有……有怪……有怪物”店小二声音颤抖着,几近被吓傻了,要不是思域抓着,他都险些站不住。 钟漓和师妹们也赶紧下了楼,思域首先出去查看,一个十五尺之高的庞然大物,笨拙的从山林中走了出来,脚步声震耳欲聋,硕大的体积大老远就映入眼帘。 “这……这是什么……东西……”陆衍吓得不敢睁眼,躲在钟漓身后。 “看看你那没用的样子,刚刚叫我小孩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思域一脸瞧不起的样子。 “不能让它进黔阳城,这里全是百姓!”钟漓心中盘算着,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我去把它引到空旷的地方,你们去疏散百姓!”一行人中,武功最好的思域首当其冲。 “引开就好,不要恋战,等我们来!”钟漓认真嘱咐着。 思域点点头,便朝那怪物的方向而去。 面对这硕大的怪物,不会武功的陆衍虽是胆小懦弱,但真正要一同作战,也是说干就干,尽心尽力,与钟漓一同疏散着百姓。 可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容易…… “师姐,这城中百姓太多了,老人小孩都有,一时半会疏散不开啊!” “是啊师姐,他们四处逃窜,有的根本不听我们的!”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师兄那边会不会有危险啊!” 师妹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困难信号,问题是如此的棘手。 “你带一个人先去支援那小孩,剩下的跟我继续疏散百姓!”陆衍灵机一动,黑压压的人群,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钟漓第一次用信任的眼神看着陆衍,这城中百姓的安全撤离都靠他了。 “多谢!” 说完,钟漓便带着南夕前去支援思域。 幸好钟漓及时赶到,这怪物如此之庞大,思域只是与其周旋着,就已经快体力不支。 钟漓的指尖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圈,气沉丹田,双手绕圈一运从圈中推出了数柄长剑,径直往那怪物身上刺去,一阵疼痛让那怪物恼羞成怒,对着钟漓一阵怒吼,攻击方向立马转向了身后的钟漓。 那怪物形同一只大熊,通体发黑,灯笼大的眼睛,冒着红光,张着血盆大口,如同刚吃了人一般,锋利的爪牙分分钟就能将人撕碎的模样。 三人前后夹击,也只是伤它皮毛,那怪物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四周的树木都被它一扫而空,进攻异常凶猛,钟漓他们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三人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相互配合又使出了一套堇灵万剑转,上百只剑朝那怪物穿插而去,思域乘机越上那怪物头顶,拔出无至由上而下插入那怪物头顶,那怪物像是不死之身,纵然被刺得千疮百孔也不见它倒下。 那怪物疼得发狂,挥动大掌打下了头顶的思域,由于冲击力极强,思域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兄!”南夕担心的喊着。 思域艰难的抬起一只手招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看着受伤的思域,钟漓心中的怒火瞬间上升,当真拿这怪物没办法了? “不屈,去!”钟漓召唤了不屈的剑灵,不屈听到指令后立马飞出,绕着那怪物一顿乱刺,此时钟漓把全身功力运止掌心,向上腾起,一掌打在那怪物的胸口,南夕也腾飞出去与那怪物进行正面搏斗…… 那怪物大概也是被打得疼痛难忍,一顿发疯似的张牙舞爪,锋利的爪子划过南夕的脸颊,嘶吼声带着巨大的力量,将钟漓狠狠地击到了地上,鲜血夺口而出,不屈也直接狠狠的插在了地上,剑灵受损…… 只见那怪物抬脚便往钟漓身上踩去,摔得筋骨欲断的钟漓一时难以起身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能遮半边天的脚掌往自己身上踩下来,就在这时,思域用尽浑身的力气,拿起无至刺穿了那怪物的脚掌,脸颊被划得鲜血直流的南夕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那怪物马上就要落下的脚掌刺去。 怪物的嘶吼惊天动地,一脚踢开了思域跟南夕,看来它是铁了心的要置钟漓于死地,钟漓努力用手中的剑柄支撑着那即将落下的巨大脚掌,脚掌越落越下,钟漓试图运功,口中的鲜血只是流得越厉害…… “无至!” “冷霜!” 手足无措之际,思域和南夕声嘶力竭的唤着自己的灵剑,死也要护钟漓周全! 两只灵剑也感应到主人的危机和需要,摇摇震震,奋力从泥土中抽出,朝怪物的脚掌刺去,就在这时,另外两柄剑径直飞来,一同斩下了怪物的一条腿。 思域费力的回头望去,原来是陆衍和师妹们赶过来了,陆衍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只见陆衍点燃一个火球,两个师妹一同使出万剑转,带着火球一同飞向那怪物,上百柄剑在靠近那怪物时纷纷分散开来,带着火光刺入它的眼睛,皮毛,血肉,那怪物痛苦的嘶吼着,应声倒地,被那熊熊大火一烧而尽…… “阿漓!” “师姐!” “师兄!你们怎么样了!” “南夕!” 怪物一解决,三人赶紧朝受伤的他们跑去,心碎的叫着。 三人精疲力尽几乎已经没了知觉,只是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唤他们,眼前的天空便突然一片漆黑…… 惊吓过后,黔阳城的百姓们纷纷前来与陆衍他们道谢,全然不知,真正奋力击退怪物的人此刻正昏迷不醒。 “大家不要感谢我们,我们只是做着最简单轻松的活儿,真正的英雄们负了重伤,现在还未曾清醒,大伙儿应该谢的是他们!”站在客栈门前发言的陆衍显得格外成熟,可能是在那群比他还小的“同伴”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不曾拥有的勇气。 “那几位英雄真是活菩萨啊!”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这早就被那怪物给踏平了” “这是我们的恩人呐!” “可得好好感谢几位英雄啊!” 百姓们为几位英雄的举动所感动,争相表扬着,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大声叫喊着。 “我倒是认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者,可以帮几位英雄看看伤势!” 陆衍向众位百姓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关心,我们已经请了医者查看过了,只是几位需要静养休息,还请各位谅解” “那我们改日等英雄们康复了再来道谢!” 人群中几位领头的异口同声。 回到房中,陆衍久久坐立难安,两位师妹在为钟漓、思域和南夕运功疗伤,陆衍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这哪是百姓们说的医者郎中就能医好的,这内伤加外伤,棘手得很。 眼看着这天都暗了下来,还不见两个师妹从房中出来,陆衍在门口来回踌躇,也不比里面的师妹们轻松很多。 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位小师妹总算开门出来了,满头大汗,精疲力尽。 “怎么样了?”陆衍焦急的问着。 两人相视一番,摇了摇头:“思域师兄和阿漓师姐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 “只是什么?”这个只是说得陆衍心惊胆战。 “那怪物的爪牙应该是有什么毒性,南夕脸上的伤口……很快就溃烂了……” 陆衍愣住了,南夕出落得水灵,也算得上貌美如花,跟钟漓一般大小,也未曾有心上之人就已经破了相,这让她如何接受。 那一夜,醒着的三人心情异常沉重,陆衍与这些堇灵弟子虽说是不打不相识,可短暂的时间相处下来,却胜过许多八拜之交,那一夜,他坐在房顶望着那皎洁的月光沉默了一夜…… 思域跟钟漓相继醒来,都默契的问着南夕的伤势,因为当时的他们比谁都清楚,南夕脸上的伤口,异于寻常伤口,乌黑的血一直往外流,多得让人害怕。 见师妹支吾半天,钟漓干脆下了床一路靠搀扶着来到了南夕的房间,只见南夕直直的躺在那儿,双唇发黑,右脸上的伤口,已经溃烂不堪。 “她怎么了?” 两个师妹低着头,泪流满面:“怪物爪牙上有毒,南夕……” 伤势还没好转的钟漓一个腿软跪坐在南夕的床榻边,一时难以接受。 思域和陆衍也闻声赶了过来。 “给她解毒啊!州然,你不是会解毒吗?”钟漓满眼期待的望着州然师妹。 州然师妹哭得更厉害了,摇着头,无能为力的说:“我没有见过这种毒,我无从下手……” 钟漓愣住了,又看了看南夕现在的模样,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难不成就看着她死吗。 “师姐,我用至纯丹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毒性,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州然安慰着钟漓,即便她自己心里也很难受。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思域暗暗发誓,让钟漓和师妹们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没想到一向冰冷骄傲的钟漓也会有如此难过的时候,陆衍站在一旁,不会武功,更不懂医术,也说不上几句安慰的话,只能定定的站着。 陆衍自行离开了客栈,焦头烂额的大家也丝毫没有察觉,他手里提着一坛酒,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在陆衍的脸上挂着少有的忧虑…… 第十章 倾盖4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啊!” 一个青年男子骂骂咧咧。 看着地上摔碎的酒坛,再看看这怒目圆睁的男子,陆衍鬼使神差了一般气不打一处来。 “你撞的我!你还有理了?” 眼前这男子看上去得是而立之年,胡子拉碴的,穿着也及其随意,一袭青衫箭袖,腰间别着一壶酒,两缕青丝随意的垂在两颊,似乎喝得不少。 “现在的小娃娃,真是没有礼貌!”男子不屑的摇了摇手,口齿含糊不清,酿酿跄跄的转身准备离开。 陆衍踢了一脚地上破碎的酒坛,也不想跟这人一般见识,正想调头回客栈之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曲大哥,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星临老弟,我跟你说,现在的小娃娃真是没有礼貌……” “你这又是惹到谁了!” 那男子看来是遇到了熟人,那熟人倒像是个明白人,知道他喝了酒就到处惹事。 陆衍驻足了一会儿,也没太上心,粗略的听了一下他们的谈话后,转身回了客栈。 暮色降临,钟漓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了,来回翻阅各种典籍,只为找到可以帮到南夕的医毒之法,全然忘记自己还有伤在身,州然几次去敲门钟漓也只是轻轻的回答一声,说自己不饿,想一个人待会儿。 作为外人的陆衍也不好过多干涉,用胳膊枕着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突然,陆衍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窗前,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爬了出去。 隔壁房间的钟漓听到了动静,往窗外看去,窗边一只手扒了上来,钟漓刚想拔剑,只见陆衍探出了头,嬉皮笑脸道:“是我!” 钟漓将云袖一挥,银蛇一跃而出,刚好掉在陆衍的手上,陆衍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手上的蛇,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手一松便掉进了客栈的后院。 掉下去还不算完,银蛇也正好掉落在陆衍的身上,陆衍来不及反应跌落的疼痛便赶紧爬起来落荒而逃,思域和师妹们听到外面陆衍的惨叫声赶紧跑了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而另一边的钟漓,站在窗口看着陆衍狼狈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救命啊!”陆衍边跑边叫,看到跑过来看热闹的思域,陆衍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抓着思域的肩膀躲在他身后:“大哥大哥,救……救命……” 银蛇看见思域便自觉的停了下来,立在两人跟前,思域得意的笑了笑,好像并没有要帮陆衍的意思。 “我还是小孩,我师父还没有教过我怎么收这灵兽”思域话里有话,身后的州然都不禁偷笑。 “不不不,你快把它收起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陆衍心惊胆战的盯着眼前的银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它赶快消失。 “哎哟哟,我这伤还没好……”思域开始耍赖皮,陆衍赶紧松开了紧抓着思域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思域半信半疑,眼珠一转,心里又在盘算着鬼点子,手指似动非动比划了一下,那小银蛇嗖的一下窜到了陆衍的头上。 陆衍被吓得整个人直得像根木头,接着眼睛一个翻白,昏倒在地…… “玩笑会不会开大了,把他吓死了怎么办!”州然见这状况不禁有些担心。 “哎哟哎哟,我这伤口有点疼,我得回去休息了……” 思域一边说,一边收回了小银蛇,冲着州然挤眉弄眼,暗示她赶紧离开,别管陆衍,州然会意之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跟着思域离开了。 思域和州然刚离开,原本一动不动的陆衍稍稍的睁开了一只眼睛,打探着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了之后,赶紧爬了起来,惊魂未定的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蹦蹦哒哒的回了客栈。 而一旁站在窗户边目睹这全程的钟漓,嘴角扬起笑容。 夜幕下的黔阳城,灯火阑珊,别有一番风韵,屋檐下一排排的红灯笼,街道上不再有成群的人流,夜阑人静的石板小巷,宛若一支温柔的小曲,让人心安神定…… 大清早,客栈里摇摇摆摆的走进来两位仪表堂堂之人,一位一袭白衣,另一位一袭青衫,吆喝着店小二两间上好的房间,再整几个店里的招牌小吃,便在店内随意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早早就起来运功修行的钟漓等人虽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没太当回事,住在客栈这几日,来来往往的客人已经是习以为常。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钟漓等人决定出去利用仅有的线索寻找这怪物出现的原因,或许能找到给南夕解毒的办法。 “喂喂喂,你们怎么又不叫我!”陆衍听到动静,赶紧打开房门跟了出来。 “叫你干什么,帮我拿蛇吗?”思域恐吓着,吓得陆衍连退几步。 “是你们……”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让钟漓等人纷纷闻声转过了头。 “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思域瞧着眼熟,指着那人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人倒也大度客气,礼貌的笑了笑,便站起来双手抱拳:“万星临!” “临星老弟,你认识?”旁边那人一身酒气,推了推万星临,口齿含糊不清的问着。 “来,曲大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前阵子在清水镇认识的几位少侠……” 万星兴致勃勃的拉着旁边那个所谓的曲大哥站了起来,有模有样的介绍着,可话还没说完,便被钟漓给打断了。 “不熟,谈不上认识” 冷冰冰的说完便准备抬脚出门,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女娃娃,年纪不大,怎么脾气这么大!”旁边那曲大哥一看就是个急性子,又开始骂骂咧咧。 “原来是你,你赔我好酒!”听那人洪亮的嗓门,陆衍听着几分熟悉,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天撞碎酒坛还恶人先告状的酒鬼。 “呵,原来你跟他们是一伙的,难怪脾气都臭的很!” 陆衍刚想张嘴,万星临先是拉住那曲大哥,不要起口舌之争,自己又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各位,我这大哥喝点小酒就喜欢耍酒疯,还请各位别跟他一般见识” 钟漓冷冰冰的瞟了一眼身后的万星临,便出了客栈,前去寻找线索,走在一行人最后的陆衍临走前还不忘手忙脚乱的冲着那曲大哥挤出一个鬼脸,那曲大哥本想冲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却被万星临制止了。 “别跟他们扯上太深的关系……”万星临望着钟漓等人离开的背影,说得分外冷静。 钟漓等人来到那怪物被击倒的地方,此时这里只剩下遍地灰烬和湿漉漉的地面,众人围着这仅有的残渣查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只有钟漓定定的站着,盯着那团湿漉漉的“水”,若有所思。 “这艳阳高照的,地上怎么还有这么一大滩水……” “诶,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姐姐好厉害!”陆衍背着手,摇摇摆摆的走到钟漓面前,开始拍马屁。 钟漓习惯性的瞟了他一眼,并不想搭理他。 思域蹲下,想伸手去试探一下那古怪的水是什么东西,可手刚伸到一半就被叫住了。 “我看下一个中毒的就是你”钟漓轻描淡写的说着,实则是在阻止思域这种危险的做法。 思域后知后觉,钟漓话音一落他就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这……这水这么清,指不定是雨水!”思域胆怯之余,还不忘找理由。 陆衍往身边扫视一番,灵机一动,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有模有样的分析起来:“还是小心为好,这水清得有些奇怪,这放眼望去遍地枯草泥沙,虽说艳阳高照,这仲夏之时,风也不是没有,这滩怪水周围都是荒草,风吹枯草落,而这水却清得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小白脸,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嘛”思域双手交叉在胸前,开玩笑的撞了一下陆衍的肩膀。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配得上美丽聪慧的姐姐呢”陆衍拐弯抹角的在引起钟漓的注意。 就在陆衍嬉皮笑脸之时,州然拔剑的声音吓得陆衍抖了一下,陆衍转头一看,州然那剑要拔不拔,露出一半,恐吓道:“注意你的言辞!!” 平时文文弱弱不尚言辞的州然师妹,生气起来可把陆衍吓了一大跳。 “嘿嘿,开玩笑……我开玩笑的”陆衍赶紧开始讨好,心平气和,细声细语。 州然重重的把剑推回剑鞘,狠狠地瞪了陆衍一眼。 热闹不减的黔阳城,处处飞檐卷垛,朱兰白墙,精致淡雅,清秀宜人,一番查看无果的钟漓等人,决定先折回客栈商量一下对策,钟漓把发生的事写作一张纸条,让银蛇带回堇灵,寻找钟掌门的帮助。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这城中来了位救世活菩萨!这但凡有点疑难杂症的,他都能妙手回春,还不收银子!” “我也听说了,好像还挺年轻的,医术就这般厉害!” “今天早晨王婶的孙女突然口吐白沫,送到神医那,神医说是中了……中了什么毒,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给她服下,王婶那小孙女慢慢就醒了,现在都到处跑了!” “……” 下去找吃的的陆衍碰巧听到了来往街坊的谈论,他手指在柜台上灵活的敲了敲,又灵活的蹦出客栈的门槛,开始加入到了街坊们的聊天中。 “各位姐姐,能告诉我那位神医现在身在何处吗?”陆衍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这声姐姐叫得几位都乐开了花。 “哈哈哈哈,这小伙子真会说话!” 有人甚至还不禁夸起了陆衍。 “怎么啦小伙子,看你也没什么伤痛啊” “我……”陆衍一时语塞,右手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腿,突然演起了苦情戏。 “各位姐姐有所不知,半年前我在山中狩猎,不小心掉入其他狩猎者的陷阱,刺穿了脚上的筋骨,现如今这也算是旧疾,天气稍微湿冷一点,这右腿就跟针扎一样疼,还时不时流出一些浓水,十分吓人,家中还有一位年迈的老母要照顾……” 陆衍带着哭腔,还没等他说完,大家已经听不下去了,纷纷拭泪,被陆衍这瞎编乱造的故事所感动。 “小伙子,走走走,我领你去!”说着说着,还用手搀着陆衍,深表同情。 陆衍心中暗自窃喜,当真一瘸一拐任人家扶着。 刚看完南夕正准备回房间的钟漓,看着门外分外的热闹,仔细一看原来是陆衍被一群人搀着,一瘸一拐,也不知道他又在找什么乐子,只是满不在意的看了一眼便回了房间…… 到达街坊们所说的地方,只是在一个小庙门前,简陋的摆着一张桌子,周围什么招牌装饰都没有,宛若长龙的队伍已经足以证明这位传说中的神医有多厉害。 陆衍一瘸一拐,想到前面一探究竟,看看这神医到底长什么样,只见神医一袭白装,头发半束着,鬓若刀裁,两缕青丝飘逸于两颊…… “怎么是你……”看清神医的长相后,陆衍一时没忍住惊叹出了声,原来那神医便是万星临。 神医闻声朝陆衍看去。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 “我啊!跟小阿漓一伙的!”陆衍迫不及待的提示着,一脸期待与认真,刚刚还瘸着的腿立马就好了。 早晨在客栈听万星临同那酒鬼曲大哥介绍着,陆衍便以为万星临真的认识钟漓,殊不知两人也只是一面之缘,万星临倒也是个聪明之人,只听陆衍一说这“小阿漓”三字便猜想是那领头的冷美人。 “喔!我想起来了!在下万星临,只是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万星临恍然大悟。 “叫我陆衍就行,万兄,有要事相求啊!”陆衍草率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便赶紧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万星临眼神带着不解,陆衍赶紧补充道:“小阿漓的师妹中了奇毒,我们都束手无策,听闻万兄医术高明,还请万兄出手相助啊!” 万星临思索了一会儿,搪塞道:“陆兄也看到了,这么长的队伍在这排着,都是有需要之人,我……” 陆衍回头看着这长长的队伍,有的咳嗽捶胸,有的面若死尸,确实都是有需要之人,南夕有州然师妹的至纯丹暂时压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还请万兄忙完之后,再随我去看看南夕姑娘的伤势!” “没问题” 万星临爽快答应,便继续为百姓们诊治,而陆衍则在一旁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安心的等待着…… 第十一章 偏袒1 直至暮色降临,万星临的求诊队伍才算结尾,一旁等待的陆衍已经开始打瞌睡…… 半睡半醒的状态,听到万星临起身的动静又立马清醒起来。 “万兄,是结束了吗?”陆衍强行提起精神。 “嗯,走吧!”万星临点点头。 随后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随陆衍朝客栈赶去。 陆衍领着万星临兴高采烈的回到客栈,想着这下可有救了,心里美滋滋的。 迫不及待的跑上楼敲着钟漓的房门,却迟迟不见动静,纳闷之余的陆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开了房门,果然,房中并没有人。 陆衍心想着,这南夕姑娘的伤还没好,他们能去哪儿呢,于是又跑到了南夕的房门前,果不其然,房间里时不时发出星星点点蓝白色的光,陆衍以为是钟漓她们正在为南夕运功疗伤,便没有想太多,与万星临在房门外等候着。 不久,房中没了动静,陆衍便想着应该是结束了,开始兴奋的敲着门。 “姐姐!” 却只听房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谁!” 这个声音听着坚定有力,十分警惕,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但绝对不是钟漓,陆衍一下子愣住了,难道敲错了? 正在陆衍纳闷之时,房门被打开了,开门的却是钟漓,陆衍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事?”钟漓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面无表情的询问着。 “万兄会医毒,应该能帮到南夕姑娘……” “不必了” 还没等陆衍说完,钟漓又果断的拒绝了。 陆衍已经料想到下一步钟漓便会转身关门,于是赶紧伸出一只脚卡在了门槛边,钟漓关不上门,只能怒气冲冲的瞪着陆衍。 “阿漓,门外是谁啊?”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响起了。 “店小二……” “谁是店小二,我是……” 陆衍不服气的解释着,话还没说完,便被钟漓一只手捂住了嘴。 陆衍瞪大了眼睛,被钟漓的举动震惊到了,这下他更好奇这房里的人到底是谁了,居然能让高傲的钟大小姐失了分寸。 陆衍震惊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她与钟漓有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冷孤傲,一张严肃至极的脸庞上长着精致到不能再精致的五官,发髻上斜插一支金鹤钗,剩余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散落下来,柳叶细眉下一双桃花眼,犀利中又不失魅惑,一袭鹤翼纹蔚蓝长袖衫,一看便知是堇灵德高望重之人。 “这位是……”陆衍冲钟漓使着眼色,不知如何是好。 “在下万星临,见过钟掌门!”陆衍身后的万星临居然识了出来,开始恭恭敬敬的行礼。 陆衍满脸疑惑的看着万星临,心想,这小子到底认识多少人…… “你认识我?” 钟掌门也有些许疑惑,自从这天下太平以来,自己几乎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怎么连这无名小辈都能一眼识出钟掌门。 “在下江湖中游荡,多少听过一些对女中豪杰钟掌门的描述,而且掌门头上的上古灵器金鹤钗,也只有堇灵掌门所有!” 万星临不紧不慢的解释着,头头是道。 钟掌门礼貌性的嘴角微微上扬,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陆衍。 “这位是?” “在下陆衍,见过钟掌门!”得知眼前人的真实身份,陆衍也立马毕恭毕敬起来,抱拳深鞠一躬。 “你跟阿漓很熟?”钟掌门话里有话的问着,陆衍也立刻会意,似乎察觉到钟掌门来者不善。 “我……” 大概是钟掌门的气场太过强大,陆衍一时有点不知所措,显得格外尴尬。 “我堇灵从不与来历不明,口出狂言之人为伍” 钟掌门步步紧逼,大概是陆衍敲门之时的那声脱口而出的“姐姐”惹恼了钟掌门。 “万星临,你不是会医毒吗?”钟漓不知是为了帮陆衍解围,还是单纯担心南夕的伤势。 钟漓这句话算是完全略过了刚刚的话题。 钟漓又看了看钟掌门,轻声道:“掌门,还是先让他看看南夕吧” “不必了,我自有办法!”钟掌门果断拒绝了,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门外的陆衍和万星临在钟掌门的强势压制下始终没有踏进过房门半步。 无奈,陆衍和万星临只能丢尽面子后默默离开。 “对不住啊万兄”陆衍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大晚上的把万星临拉到这里,先不说问了一天诊休息都没有休息一下,跑到这还受了一肚子气。 “没事,钟掌门是出了名的高冷孤傲,我有心理准备”万星临似乎并没太在意,大概是行走江湖久了,什么事多少都见过了。 一整夜,客栈里都寂静得吓人,钟掌门的下马威让陆衍觉得自己这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渺小到了尘埃里,这一晚,他闷在房内哪儿也没去…… 直至天亮,门外响起了依稀的脚步声,一夜没睡的陆衍自然是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他躺在床上没有做任何动作,猜想着应该是钟漓他们跟着钟掌门离开了…… 钟漓她们离开不久,陆衍敲响了万星临的房门。 “万兄,还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陆衍说话的底气都没有那么足了。 “没问题!” 依旧是一句没问题,这句没问题万星临给得果断干脆,让陆衍出其不意,满心欣慰。 两人来到了前些日子那怪物倒下的地方,陆衍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万兄,你看这清水” 万星临眉头紧锁,似乎看破了什么。 “这里怎么会有寒川水?” “寒川水?” 陆衍满脸不解,这万星临怎么一眼便能看出究竟,而这“寒川水”又是何方神圣。 “这是前些日子闯入城中的一只巨型怪物,后来被……”陆衍下意识的停顿了一小会儿,情绪有些许低落,稍稍整理,又接着说:“被钟漓他们制服了,化作了一滩水……” “说我?” 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陆衍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扭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高傲。 “你……”陆衍一时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不可能走” 这算是钟漓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陆衍说这么长的话,陆衍只是呆呆的看着钟漓发笑,感觉自己在做梦一般。 “你不会是昨天晚上被骂傻了吧” 明明是一句玩笑话,却被钟漓说得没有一点灵魂。 可陆衍能理解钟漓想表达什么,对于钟掌门的出言不逊,钟漓心中应该有所介怀。 “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陆衍赶紧收拾好复杂的心情,邀功一般的对钟漓说着。 “如果我没猜错,地上这水,不是一般的水,乃极北之地的寒川水,它与此地时令、气候,格格不入,但又因为这寒川水本身的特质非凡,所以才久久没能消散……” “极北之地?”陆衍仿佛对这四个字异常敏感。 钟漓对陆衍这不寻常的反应产生了疑虑。 察觉到钟漓眼神不对劲,陆衍慌忙为自己打起了圆场:“我……找到线索,难免有些激动……” 虽说这理由听起来都牵强,眼前正事要紧,钟漓也没再追问什么。 “钟姑娘,能给我描述一下,这怪物的长相吗?”万星临沉沦在这个不解之谜中,一心想着破解这个谜团。 “身高十五尺有余,通体发黑,眼冒红光” 显然,钟漓的描述好像并不是万星临心中所设想的答案,他眉头愈加紧锁。 万星临思索片刻,从腰间的囊袋中抓出了一小把白色如纸屑般的东西,洒在了寒川水之上,只听“嘭”的一声,那寒川水炸裂开来,激起一人之高的水花,三人都被眼前这没有任何预兆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钟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本以为难免于被这水花溅湿,却不曾想陆衍也下意识退了几步,之后又一个转身,挡在了钟漓的面前,四溅的水花,没有一滴落在钟漓身上。 “哎,万兄,你要整这玩意儿也提前通知我们一声啊!” 钟漓本以为陆衍又要油嘴滑舌的邀一番功,谁知他转身指责起了万星临,全然未提挡水之事。 万星临狼狈的拍了拍湿漉漉的衣裳,可见,他自己也是“受害人”之一。 陆衍看到万星临这狼狈的模样,不禁嘲笑起来:“万兄,你要不要回去换件衣裳,哈哈哈……” “不用!”万星临无奈,毕竟这水花是自己激起,只能有苦难言,与此同时,万星临身上立刻传出了一股淡淡的烧焦味,吓得万星临赶紧脱掉了外衣。 “你方才,扔的什么?”钟漓问。 “这是我收集的百暮奇毒,与同生者相容,与异生者相斥” “你是怀疑……百暮?” 钟漓做事一如既往的果断干脆,万星临迟迟不敢下断言之事,钟漓一语道破。 “寒川水来源于百暮的凌寒峰,是百暮第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防线,外人想要过这寒川水,必定要受侵肉蚀骨之疼,最后化为一滩浓水,与这寒川水融为一体。但这只是对于外人而言,对于百暮来说,这寒川水就如同平常的水没有两样” “你是想用百暮的东西,去试百暮的水?”陆衍顺着万星临的话往下说,获得了万星临赞同的笑。 “寒川水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你们怎么没事?” 钟漓看着两人湿漉漉的衣裳,对万星临的故事,提出了质疑。 “这里并非极北之地,寒川水自然没那么大威力,只是……” 万星临停顿了一小会儿,又接着说:“只是这寒川水,居然排斥这百暮奇毒……” 在接近真相之时,三人又被另一个疑团给困住了,这怪物的来历让人捉摸不透,若真是来自百暮,倒也不足为奇,百暮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存在,而且千百年间仙门之中存在奇兽也屡见不鲜,只是这奇兽为何会出逃,并且攻击人类,它身上的特质明明指向的是百暮,可为何又与百暮奇毒不相容…… 第十二章 偏袒2 南夕被钟掌门带回了堇灵,临走前还再三嘱咐钟漓赶紧前往平遥…… 寒川水之事依旧是个迷,再继续纠结下去恐怕只会误了行程,平遥想必也是有什么棘手之事,钟掌门才会再三催促,于是,众人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前往平遥。 独自在黔阳街中散步的钟漓,被这繁华的街道,家家户户的灯火阑珊,一时看的出神。 这般景象是自从出了堇灵以来,钟漓见过最美丽,也是最惬意的,若生活一直能这般平定安逸,自然是每个人心中都期许的,可如今怪事连连,这天下,恐怕难免于一场纷争…… “姐姐!” 一个熟悉又跳脱的声音在钟漓耳边响起,钟漓根本都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陆衍。 陆衍一边叫着,一边拍了拍钟漓的右肩,钟漓条件反射般的扭头看向右边,却没见着人,正以为自己听错了之时,却发现陆衍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她的左手边。 钟漓心中被吓得咯噔了一下,表面上却风平浪静。 “你怎么没有被吓到!”陆衍看着钟漓淡定的表情,心中有点淡淡的失落。 “无聊……” 钟漓继续散自己的步,陆衍赶紧跟上去。 “一个人走多孤单,两个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漓停下了脚步,犀利的眼神直视着陆衍,此时的陆衍无处躲藏,不用自己亲口说,他的秘密好像就已经被钟漓的眼睛一览无余。 “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你师承何处,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里!” 钟漓不给陆衍一点喘息的机会,接连质问着。 陆衍本来还嬉皮笑脸着,面对钟漓的质问,陆衍的表情渐渐不由自主的变得深沉,像是极力在掩饰什么。 “……” “你是百暮的人” 见陆衍迟迟不作声,钟漓干脆直接道出了心中的猜想,这个猜想其实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 陆衍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钟漓,好像试图用眼神在向钟漓传递什么。 “寒川水在你身上没有任何作用,你以为万星临身上的焦味可以帮你以假乱真,可你当时就在我身旁,你骗得了万星临,骗不了我” 身为百暮之人,并没有什么可恨,可恨的是一路走来,陆衍想方设法接近自己,却迟迟没有道出真实身份,他的举动,让人不得不怀疑。 从头到尾,陆衍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长叹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是百暮之人,可我并没有恶意,信不信只能由你选择” 从陆衍的眼神里能非常明显的看出,他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他不能多说一个字,但他希望得到钟漓的信赖,并且他所说的一字一句,都出自肺腑。 “我选择不信!” 此刻钟漓的眼神里充满敌意,一句不信,已经很明显的划清了两人的界线。 身旁的黔阳夜景已然没了趣味,她的眼神久久停留在陆衍身上,满是质疑…… 陆衍毫不躲闪这质疑的眼神,直到钟漓消失在人群中,陆衍的眼神也还是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钟漓等人离开了客栈,踏上了前往平遥的路途…… “奇怪,陆衍那小子今天怎么没跟上来”思域不走心的说着。 还时不时向后看看,总觉得陆衍会突然嚷着让他们等等。 州然师妹一脸无奈,那陆衍又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真不知道思域在惦记什么。 “他跟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这不是正常的事吗” “说得也是,不过……没了他我还真少了点乐趣!” 钟漓一直默不作声。 平遥的桃花四季不败,处处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硕大的琼芳殿,落座了上百号人,看上去是个不小的阵仗,众人望着堇灵四位弟子踏入这琼芳殿中,除了三位家主以外,其他人纷纷起立,表示对仙门之首的堇灵派最高的敬意。 “宁伯伯,安宗主,梦宗主……”钟漓带头向三位宗主问候。 十二层阶梯之上,宁宗主作为平遥之主端详的坐在那琼芳宝座之上,见到钟漓,立即喜笑颜开。 “哈哈哈,阿漓啊,宁伯伯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啊”宁宗主像位慈祥的长辈,同钟漓叙起了旧。 钟漓礼貌性的笑了笑,虽然宁宗主同钟掌门是世交,上次见宁宗主之时,钟漓还是个孩童,着实不知该如何同这一家之主叙旧。 “都怪阿漓,一直没时间来平遥看望宁伯伯” “哈哈哈……不碍事不碍事……”宁宗主瞧着钟漓,甚是喜欢。 “宁宗主,咱们还是快些商量正事吧” “阿漓,既然钟掌门派你为代表,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安宗主和梦宗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告诉钟漓实情。 钟漓会意,莫不是真有什么棘手之事。 “宁伯伯唤阿漓来平遥,不知是所谓何事?”钟漓干脆自己询问起来。 宁宗主叹了一口气,有点难以启齿,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道:“静心珠并未丢失!” 宁宗主的话让钟漓四人大吃一惊,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按理说,静心珠没有丢失那便少了纷争,可是不用再寻找静心珠,大家为何又要聚集在此,个个愁眉不展。 “我早就觉得那司寇都不是什么好人!”安宗主也同样咬牙切齿。 “别妄下断言,如今司寇阁主下落不明,一切还是不要太早下定论!”较为冷静的梦宗主劝说着安宗主。 “人都跑了,当初这‘悬赏令’也是他发出来的,现在整个百暮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罪魁祸首不是他司寇都,还能是谁!” “那静心珠现在丢与没丢,根本没有两样!” “他百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谁知道呢……” “百暮阁向来就与各世家门派格格不入,极北之地那种毫无生机的地方,百暮人却能正常生活,真是怪物!” “还有这司寇都,世上有几人见过他的真实长相,常年蜗居在百暮,这一下子人不见了,说得通吗?” 殿中其他门派的宗主掌门争相讨论着,站在琼芳殿正中央的钟漓大概也明白一二了。 “宁伯伯,您认为,下一步要怎么办?”钟漓对于大家的争论持中立态度,自己终归是个晚辈,也不好下定夺。 宁宗主是个考虑周到之人,他没有即刻回答钟漓的疑问,而是安排钟漓四人入座,一起商讨此事。 “我觉得,大家直接去百暮阁,让他们给个说法!” 有位热血的年轻掌门举剑嚷着。 宁宗主不屑的笑了笑:“向谁要说法?如今百暮阁主下落不明,去向谁要说法?” 那年轻掌门被宁宗主质问得哑口无言,脸面无光的他又挑唆着:“司寇都把我们这群人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如今自己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逍遥快活了!” “百暮修习符咒,在仙门之中符咒曾被严令禁止,百年之前百暮阁成为例外,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想当初百暮居北,堇灵居南,百暮鼎盛之时不管是极南还是极北,不管是小有名气的世家门派,还是初次崭露头角的小门派,都恨不得跟百暮攀上点儿关系,如今百暮因为司寇都被推上风口浪尖,依旧是当初那波人,此时却恨不得跟百暮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在这动荡不定的江湖中,名声胜过一切,权势更胜过所有…… “百暮非常人能靠近,司寇都销声匿迹按理说是百暮门内之事,依我看,司寇都是善是恶,众人小心提防便是!” 宁宗主沉思许久,做出了一番目前对双方最谨慎的打算。 “只是这司寇都携静心珠一并消失,要是静心珠落入贼人之手,想必后患无穷啊!” “自己撂担子事小,带着静心珠一同消失,意欲何为啊?” 钟漓仔细听着各位前辈的发言,再加上自己的想法,来回仔细思索了一番,江湖知识尚浅的她,大胆做出了揣测:“容晚辈插一句,既然司寇阁主携静心珠离开,静心珠又与静心铃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那是不是代表,利用静心铃,便能找到司寇阁主的下落”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这年轻的小丫头居然能想到各位资历颇深的掌门都没想到的东西,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又有多少,佩服中难免有所怀疑。 “话虽是这么说,静心铃乃百暮随身携带之物,我等从何得之!” 安宗主率先提出质疑,钟漓表情自然,大概是猜到了会有人这么说。 “我有办法”钟漓坚定的说着,众人纷纷投来质疑的目光。 “师姐,咱们去哪里找百暮的人啊!”州然拉拉钟漓的衣角,焦急的说着。 “我看她就是为了出头,逞强!”思域对于钟漓这没跟大家商量就做出的决定有些生气。 “哈哈哈,堇灵素来与百暮交好,我想这件事交给堇灵去办,再合适不过了!”安宗主顺了顺长须,大声笑道。 “阿漓,你真有办法?”宁宗主细心询问着,以为钟漓年轻气盛,再三确认。 钟漓肯定的点了点头,既然堇灵愿意接这个重担,本来就不太想趟这滩浑水的大小家主们,如释重负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宁宗主眉头紧锁,看着琼芳殿中喜笑颜开的众位家主,他却高兴不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说的话也被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既然如此,各位千里迢迢来到平遥,实属不易,宁某邀请各位观看我平遥泛舟,还请各位今晚赏脸参加啊!” 宁宗主身为三大世家中的中流砥柱,款待礼数自然不可或缺,随着众人一声声爽快的答应,此事也算是草草的解决了。 现在正是申时,距离晚上的泛舟还有三四个时辰,众人纷纷退出了琼芳殿,在平遥各处参观起来…… “阿漓,有任何需要,找宁伯伯!” 宁宗主叫住了走在最后的钟漓,满是担忧。 宁宗主与钟掌门幼时便相识,是实打实的旧友,如今钟漓挑起重担,宁宗主自然忧心忡忡。 “多谢宁伯伯” 说完,钟漓四人也告辞离去…… “钟大小姐,下一步作何打算啊”思域话里有话,赌气似的说着。 “看泛舟啊”钟漓不走心的回答,似乎并不想搭理思域。 “师姐,百暮的人神出鬼没,我们后辈,可从来没见过百暮之人啊!” “是啊师姐,刚刚他们明显在推卸责任,我们何必……” 两位师妹也含蓄的道出了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 “众人不管,我们也不管?” 钟漓的一句话说得三人哑口无言…… 边走边聊之间,钟漓无意中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自堇灵成派以来,从未听说有男弟子一事,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你看那小子高傲得很,指不定是哪里捡来的野种……” “……” 以安宗主为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背后讨论着,耳尖的钟漓把这些话都听在心里,而身旁与州然打闹拌嘴的思域全然不知。 “州然,你跟师兄先去找宁伯伯商量对策,多了解一下有关司寇阁主的事,我稍后就到!”钟漓借口支开了州然和思域,心里在暗暗盘算着什么。 望着州然和思域走远,钟漓带着彩儿师妹走向了安宗主。 “钟漓见过安宗主,见过各位掌门!”钟漓有模有样的客气着。 “原来是阿漓啊,多年不见,都已经能替钟掌门独当一面了,哈哈哈”安宗主虚情假意的谄媚着。 “那是自然,阿漓若不能及时为掌门分忧,恐怕天下大大小小不识好歹之人,都得欺负到堇灵头上了” 钟漓话里有话,安宗主及几位掌门也并非愚钝之人,纵然从钟漓的话中听出了暗示,眼下也只能假装听不懂,附和般笑着。 “阿漓侄女,此话言重了,堇灵乃首派,那些不识好歹之人也只能鸡蛋碰了石头啊!”安宗主硬着头皮回复着钟漓,其他几位无名掌门,则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是吗?阿漓方才听到‘野种’二字,不知是哪个不识好歹之人,惹恼了各位” 钟漓又是一番话里有话,强大的气场丝毫不输钟掌门。 安宗主一时接不上话,这明摆着钟漓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议论,眼下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阿漓侄女,恐怕是听错了……”安宗主还在挣扎着。 可安奕好歹也是整个汝南安氏的家主,堇灵再强,钟漓在安奕面前也是个晚辈,钟漓若出言不逊,安奕完全可以指责钟漓以下犯上。 “那应该是阿漓听错了,有劳安宗主提醒!”钟漓假笑着,抱拳深鞠一躬准备转身离去。 正当安奕以为此事算是告一段落之时,钟漓突然转身道:“忘记跟各位介绍了,方才那顽皮的少年,是钟掌门光明正大收入堇灵门下之人,他姓钟,名念,字思域,是我钟漓的弟弟,旁人辱他便是辱我钟漓,辱我钟漓便是辱堇灵掌门钟容止,便是与堇灵为敌!” 说罢,便自信的扬长而去…… 第十三章 偏袒3 美轮美奂的平遥泛舟准时拉开了帷幕,一艘艘精致的小船摇曳在水面上,船上的美人身着盛装表演,如同仙女下凡一般,伴着曲声,让人沉沦其中…… 紧接着又是划舟表演,五六艘船同时出发,首先达到对岸的即为胜利者,为整个泛舟增添了几分激情和快意…… 沿岸站满了围观的人群,在岸上最佳的观赏位置,宁宗主设置了一个低调又不失奢华的观看台,供众位仙家休憩观赏。 “哈哈哈,早就听闻平遥泛舟世间一绝,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哈哈哈” “……” 众人纷纷称赞着…… “师姐你看那儿!”州然指着船上一位压轴出场的美人。 那美人如出水芙蓉,胭脂粉黛在她的脸上都显得黯然失色,高贵的气质,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了得的轻功,如蜻蜓一般在水面上自由穿梭。 那美人称得上真正的绝世佳人,才貌双全啊! 钟漓和思域都看得入迷,此等养眼的表演,两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昔日伴随他们最多的不是剑术切磋,就是术法考核…… “没想到平遥还有此等深藏不露之人,宁宗主今日可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啊!” “哈哈哈……” 众人谈笑着,直呼不虚此行。 安宗主看着那美人出了神…… 泛舟接近尾声,一个个美人上前同各位行礼谢幕,画面十分惊艳。 只见那安宗主趁大家不注意,鬼使神差般的走上前,抚摸着那压轴美人的芊芊细手,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 美人见状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奈何他贵为汝南宗主,美人迟迟不敢顶撞一语。 钟漓察觉到安宗主图谋不轨,也察觉到美人的有苦难言,赶紧踢了思域一脚。 思域感觉到疼痛连忙抱腿转身,对着钟漓大吼:“你踢我干什么?” 思域的吼叫声惊动了安宗主,见钟漓直直的盯着他,安宗主也便一脸羞愧的放开了那美人。 “你说话啊,踢我干什么?”思域硬是要钟漓给个说法。 钟漓无奈的瞥了一眼思域,这榆木脑袋,啥时候才能开窍…… “她就是看我不顺眼!”思域气不打一处来,跟州然抱怨着。 州然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频频偷笑着。 泛舟结束之后,有的直接连夜回了自己的门派中,有的留在平遥借宿一晚,偌大的平遥,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州然,你有看见我的剑穗吗?” 回到房中,钟漓发现自己的剑柄上少了什么东西,东找西找,却迟迟没有见着自己的鹤翼剑穗。 “会不会是看泛舟的时候掉了?”州然回想着。 “应该是了,我也没去过他处” “那我去找找!” 说罢,州然便准备朝外走去。 “没事,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改日再配一个便是!” 鹤翼剑穗,乃堇灵弟子的标志性物件,羽翼的片数代表不同弟子的身份,钟掌门的剑穗为三片羽翼,像钟漓这种堇灵嫡传弟子为两片羽翼,其余拜入门下的弟子均为一片羽翼。 第二天一早,钟漓也打算前往琼芳殿与宁宗主辞别,却不料,宁宗主其实早早就等候在此了。 “宁伯伯,我们……” “先不急,我有事与你们商量!” 宁宗主像是猜中了钟漓的想法,没等她说完便表示辞别之事暂且放一放。 “坐下,慢慢说……”宁宗主心事重重,抬了抬手,招呼着钟漓他们坐下。 钟漓等人入座,硕大的琼芳殿此时只有宁宗主与这几位堇灵弟子。 “宁宗主有心事?”眼尖的思域心直口快。 宁宗主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一会儿:“各位也看到了,昨日仙门中人心涣散,早已不如从前!” 宁宗主连连摇头,失望至极。 “为什么会这样?”钟漓不解。 面对钟漓的提问,宁宗主倒也不惊讶,她直率又不失稳重的性格与钟掌门简直一模一样。 “你可知,你阿娘为何不下山?”宁宗主向钟漓提问,似乎别有用意。 钟漓只觉得,掌门是为了培养后辈,昨日未赴琼芳殿,或许掌门有自己的打算,其他的并没多想。 “阿漓不知”钟漓诚恳的回答着,她确实不知。 “堇灵是首派,首派不可一日无主,你在这世间有多少人对你毕恭毕敬,这世间就有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堇灵” 钟漓看着宁宗主,她的眼神清澈至极,像是能参透一切…… 宁宗主起身,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张,手中便出现了什么。 钟漓四人好奇的看着宁宗主手中之物,想必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只见他向下一抛,把那东西抛到了钟漓手中。 钟漓疑惑又惊喜之时一并将那宝物稳稳接住,定睛一看,居然是金鹤钗! “金鹤钗,宁宗主怎么会有金鹤钗?” “金鹤钗不是世间仅有一支吗?怎么……” 思域和师妹们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 “宁伯伯,这是?”钟漓不解中带着慌张,难以置信的看向宁宗主。 “这支才是真的金鹤钗!” 宁宗主的话,让钟漓他们更加混乱了,若眼前这支金鹤钗是真的,那掌门头上的是什么,还有,真正的金鹤钗为什么会在宁宗主这儿…… “这是怎么回事!”思域性子急,追问着。 只见宁宗主长叹一口气,在他满布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哀愁。 “自天下太平后,世人几乎从未见过百暮之人,它虽是正派,却形似邪派,堇灵与百暮交好,其实只是糊弄世人的说辞” 宁宗主突然停了下来,心中悲痛万分。 “为什么?”钟漓急切的问着。 宁宗主缓了缓,接着道:“金鹤钗乃金鹤掌门自身所化,是世间难得的奇珍异宝,百暮前任阁主觊觎金鹤钗,隔三差五就得去堇灵一趟,在外人看来,两派关系甚好,实则,百暮前任阁主是为了金鹤钗而来!” “然后呢?”思域又追问着。 “那日,他成功盗取了金鹤钗,强行将金鹤钗化入自己体内,以达到他的贪婪之心,可他却不曾想到,老掌门早已发现了他的贼心,让他盗去的是用戾气所化的假金鹤钗,那日,百暮前任阁主因贪婪爆体而亡,戾气冲出体内,使整个百暮陷入冰天雪地,这便是百暮之人,为何会离不开静心珠的原因,并不全因为他们修习符咒,而是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存在戾气,需极强的灵力去压制!” 钟漓震惊得向后退了半步,这真相来得太突然,她该如何去定义堇灵,百暮前任阁主纵然有贼心,爆体而亡是他死有余辜,可让整个百暮陷入冰天雪地,充满戾气,给无辜之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宁宗主看出了钟漓心中的疑惑和难过,轻声安抚道:“这世间很多事情,本就是对错无法定义的,更何况是两个门派之间……” “钟掌门的金鹤钗,也是假的?”钟漓顿悟,难道往日的情景又要再来一次。 “对!”宁宗主毫不隐瞒,肯定的回答着。 “同样的当,百暮还会上两次吗?”思域道出了事情的精髓,他的疑惑,正是宁宗主接下来要说的。 “自然不会,目的不是让他上当,而是将整个百暮彻底铲除!”宁宗主义正言辞,每字每句都铿将有力。 “百暮有那么多无辜之人,代价太大了!”钟漓立即反对,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足矣让两大仙门联合起来铲除一个门派。 虽然思域也觉得这种做法比较过激,可他更不明白的是,面对前辈,钟漓居然替百暮说起了话。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正的世间,比我口中所说的还要残酷!” 钟漓没有再反驳,掌门既然能把真的金鹤钗交给宁宗主保管,那便说明她对宁宗主的信任,两位都是仙门中德高望重之人,他们的决定,想必也不会太牵强,他们总有他们的难言之隐。 “老头!我饿了!” 商量之时,殿外响起了一个极其叛逆的声音。 外面摇摇晃晃的走进来一位少女,高高的马尾上束着一根红绳,一袭箭袖红装,娇小的身姿,精致的小脸蛋怎么着也算得上一个惹人爱的小妹妹,可一举一动却像极了假小子。 “你这丫头!又跑哪里去了!” 宁宗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强力压制住脾气。 “诶,老头!她们是谁啊?”那少女真是目无尊长,指着钟漓便问起来。 “把手指给我放下!”宁宗主气得快吐血了。 那少女不以为然,勉强收起了手指,蹦蹦哒哒的来到钟漓跟前,一屁股坐在了钟漓面前的桌子上。 “坐哪儿呢?起来!” 少女不雅的举动惹恼了州然。 “这是我家,我爱坐哪儿坐哪儿!”那少女一副量你也不敢动我的模样,气得州然差点动手。 “女孩儿没个女孩儿样,不像话……”思域小声嘀咕着,目的就是为了说给那少女听。 “你说谁呢!”少女气得蹦了起来,指着思域就是一顿臭骂。 “小妹妹,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钟漓几乎连看都没认真看她。 “童儿!!你给我过来!!”宁宗主怒斥着,在场的人都被吓得不敢出声,只有那少女,还在撒着泼。 “爹!你居然帮着外人!” 听这少女的一声“爹”,钟漓总算明白,在这琼芳殿敢公然撒泼的,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 宁童,宁宗主之女,将笄之年,在整个平遥出了名的顽皮,她一时兴起便可以跑出去几日不回家,不是今天打坏了这家的水缸,就是明天往小孩子口袋里塞虫子…… 幸亏宁宗主为人谦和,损坏的东西宁宗主都会一一赔偿,哪怕是宁童到处闯祸,平遥的百姓也从不为难她。 “这是你堇灵的师兄师姐!你不叫人就算了,还这么放肆!”宁宗主训斥着宁童,而宁童听到师兄师姐一词仿佛更起劲儿了。 “堇灵的,那应该很厉害咯,比试一下?” 宁宗主那番话中,宁童仿佛只是选择性的听了几个字进去。 “我不打女的……”思域找个理由拒绝了。 见思域不配合,宁童只能另寻他法。 “师姐?”宁童又将目标转向了钟漓,这声“师姐”倒是叫得毫不吝啬。 “现在有正事商量,改日……”钟漓也找着借口,这个所谓的改日,怕是无期咯。 宁童见状直呼没意思,撅了撅嘴便又蹦出了琼芳殿,又不知要去哪儿惹事了。 “让你们见笑了,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没大没小”宁宗主陪着笑脸,生怕怠慢了钟漓他们。 钟漓倒也没怎么放心上,宁童虽然口无遮拦,但人却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让人对她责怪不起来。 毕竟是家事,钟漓等人也没过多询问,宁童这调皮的性格有目共睹,已然也不需要再多问什么。 一段小插曲过后,大伙便又接着商量起了正事。 “宁伯伯,金鹤钗还是交由您保管,阿漓能力尚浅,恐怕难以担此大任”钟漓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呈上了金鹤钗,希望宁宗主还能继续替堇灵保管。 宁宗主抬手,轻轻一发功便远远的收回了金鹤钗,保证道:“宁某在,金鹤钗便在!” 其实在钟漓看来,宁宗主根本就不需要保证什么,钟掌门能把金鹤钗交给宁宗主,就代表堇灵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 但如今,既然有了宁宗主一番话,钟漓便也踏踏实实的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金鹤钗已然多了一份保障。 深鞠一躬后,接着道:“多谢宁伯伯款待,我们明日启程,之后,恐怕还有劳烦宁伯伯的地方!”钟漓先给宁宗主打了一个预防针,好在哪日有需要之时宁宗主能出手相助。 “那是自然!”宁宗主是个爽快之人,丝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其实无需钟漓多言,宁宗主也定然会出手相助…… 第十四章 偏袒4 “宁宵哥哥!” 一个小女孩一边跑,一边甜甜的叫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男孩正跟着长辈前来堇灵拜访着老掌门。 小男孩看见小女孩立即喜笑颜开,回应着:“容儿妹妹!” 那小女孩便是幼时的钟容止。 二十五年前,老掌门奉金鹤之命世代守护灵坼,灵坼位于堇灵赤吾洞之中,是天下所有灵力的枢纽之处。 那日,宁宵的父亲宁老宗主带着宁宵连夜赶往堇灵…… “老掌门,梦影若无法消散,那整个堇灵将会陷入无穷无尽的……” “容儿妹妹,你在干什么啊?” “嘘……” 老掌门与老宗主将房门紧闭,看样子是在谈论着什么大事。 好奇心重的钟容止趴在门缝边悄悄的偷听着,正听到关键之处,宁宵唤了她一声。 钟容止赶紧朝宁宵比划着,让他小声点,本以为能瞒天过海,可经验丰富的大人们,怎会被两个小孩子给蒙混住。 只见老掌门打开了房门,神情严肃的看着蹲在地上的钟容止。 那时的钟容止只有五岁左右…… “容儿,你在干什么?”老掌门严厉的斥责着年幼的钟容止。 她倒也没存什么坏心思,只是宁宗主深夜到访,吸引着她天生孩童般的好奇心罢了。 钟容止低下头,不敢直视老掌门,宁宵意识到自己不该叫那一声,赶紧帮钟容止求着情。 “老掌门,你不要怪容儿妹妹,是我好奇又不敢去听,才让容儿妹妹帮我去偷听的……” 年幼时的宁宵长着肉嘟嘟的脸,看上去让人分外怜爱。 打小就喜欢护着钟容止的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掌门走到宁宵跟前,蹲了下来,拉着他的小肉手,满眼疼爱。 “掌门跟你爹爹在商量重要的事情,小孩子听不懂的事情” 钟容止还在一旁低着头,活生生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掌门对不起,你原谅我跟容儿妹妹吧,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宁宵天真无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老掌门。 “好,去玩去吧!”老掌门答应着,摸了摸宁宵的头。 宁宵心满意足的笑了笑,跑过去拉着钟容止的手就想往外面走,可这一举动却被老掌门阻止了。 “宵儿,你先去玩,掌门有点事要跟容儿说” 老掌门细心安抚着,可谁知,宁宵根本不上她的当。 他仰着小脑袋,天真的问着:“容儿妹妹会挨打吗?” 老掌门顿了顿,不知该如果回答宁宵,她回头看了看始终低着头的钟容止,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宁宵猜得没错,老掌门支开他,其实就是为了惩罚钟容止。 可往往有时候,小孩子的眼睛看得比大人还清楚…… “不会,容儿不会挨打!”老掌门向宁宵保证着。 宁宵显然不信,又追问着:“掌门不是说很多事情小孩子听不懂吗?为什么还要留下容儿妹妹?” 老掌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宵儿!怎么跟掌门说话的!”宁老宗主见状赶紧呵斥着宁宵。 往往如此,越是自己在意的人就越是小心翼翼。 宁老宗主一发话,宁宵也渐渐低下头去,没了刚刚的较真劲…… “好了,你跟蓉儿一起去玩吧!”老掌门总算是松口了,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 宁宵欣喜的抬起头,赶紧跑过去拉起钟容止的手…… 两个小孩子如重获自由的小鸟一般,自由自在的穿梭在堇灵…… 小时候的钟容止虽生着与平常孩童一样可人的脸庞,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自由和任性,她只知道自己不能随便犯错,堇灵有门规法规,这些东西,好像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堇灵挑选下一任掌门,历来就是从小培养,老掌门为了挑选出能担此大任之人,已经不知等了多少个年头…… “容儿妹妹,你不是最喜欢吃枣糕吗?我们摘些枣子回去,我回平遥之后让爹爹给我做,下次来找你玩的时候你就有吃不完的枣糕了!” 在堇灵后山上长着几颗独好的鲜枣树,宁宵看着那些鲜枣树欣喜若狂。 可钟容止虽是心里开心着,却迟迟不敢跟宁宵去摘。 “婆婆会生气的……”钟容止胆怯着,小小的声音轻轻的嘀咕着。 宁宵见状赶紧安慰道:“那我们就不去了!平遥虽没有鲜枣树,我可以去街上买,照样能带给蓉儿妹妹好多好多枣糕!” 钟容止喜笑颜开,她望着这个打小就十分袒护她的宁宵哥哥,开心了好久好久…… 一晃过去了十五年…… 钟容止依然未踏出过堇灵半步,幼时的天真浪漫一扫而空,如今的她剑术超群,堇灵心术也无师姐师妹能及,只是脸上很少再能看见笑容。 行笄礼的那一天,老掌门带她进入了从未准许她进的赤吾洞,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灵坼,它如天上开出的一道裂痕,高高的映在赤吾洞之上,好似没有尽头,一道不寻常的光亮直射赤吾洞底部,深不见底…… 自从那天从赤吾洞出来之后,钟容止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不知老掌门同她说了什么,只是从那日之后,她很少再见过她的宁宵哥哥…… 第十五章 禾雀1 一早,钟漓四人便前来和宁宗主辞行…… “宁伯伯,我们是来与您辞行的……” 钟漓四人纷纷抱拳作揖,一为宁宗主这几日的盛情款待,二为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望双方都能保重。 “阿漓,平遥与堇灵一样,不可一日无主,宁伯伯没有太多能帮到你的地方,只能给你十位平遥身手矫健的弟子,沿途护你们周全!” “多谢宁伯伯” 既然是宁宗主的一番好意,钟漓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一路必然凶多吉少,切记宁伯伯昨日说的话,如今的天下已不再是你我想象中的样子,万事还要多加小心!”宁宗主语重心长的叮嘱着。 此时的宁宗主仿佛有道不完的不放心,仿佛想在这短短的几刻,把自己力所能及的都交给这几个孩子。 “我不同意!!!”殿外又响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 大家纷纷往殿外望去,看看是谁胆大包天,竟敢在这琼芳殿放肆! 那身影越走越近,只见蹦蹦哒哒的进来了一位红衣少女。 “童儿!胡闹!”宁宗主定睛一看后,脸色大变,立即怒斥起来。 原来那桀骜不驯的人便是宁童。 面对宁宗主的斥责,宁童不以为然,小碎步挪到了钟漓身旁,理直气壮道:“我才没有胡闹,我要跟阿漓一起走!” 一边说还一边挽住了钟漓的手,毫不知情的钟漓只能惊讶的看着宁童。 “阿漓是你叫的吗!!”宁宗主怒斥着宁童的目无尊长。 “宁伯伯,无妨”钟漓连忙打着圆场。 两人年纪上下就差个一两岁,师不师姐的钟漓还真不在意,况且这桀骜不驯的宁童愿意亲近她,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你就是跟着凑热闹!你简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宁宗主指着宁童,又是一顿训斥。 “我不管!我就要跟阿漓一起走!”宁童也跟着愤怒起来,开始无理取闹。 “此行凶多吉少,没有什么好玩的”钟漓试图打消宁童的念头,好心劝着。 “我知道!我是去帮忙的!我不捣乱!” 宁童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可在宁宗主看来,简直就是胡闹! “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你以为闯了祸跑回来,爹爹再帮你摆平这么简单吗?”宁宗主越说越生气,怒气直线上升,就差动手了。 “我不管!整天跟你这个无趣的老头待在这平遥,我已经待腻了!!” 宁童丝毫没有被宁宗主的怒斥震慑住,依旧趾高气昂,一副非去不可的样子。 “你……”宁宗主气得几乎要吐血,已经没有力气再跟宁童争论下去,更何况宁童这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性格,再争下去也无济于事。 钟漓见状也不知如何是好,不清楚宁童为何不惜频频顶撞宁宗主也要执意跟自己走,即便想解围,也无从下手。 “阿漓,你看看,这不孝的东西,非要把我气死才罢休!”宁宗主被气得直舒胸口。 “宁伯伯,要不,就让她去吧……”钟漓多少有点不好开口,可是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宗主,如果宁童她执意要去的话,我们可以保护好她!”思域也开始打圆场,避免两人又争执起来。 “我才不需要保护!” 宁童还真是心直口快,想去,又誓死都不愿认输,顶嘴的功夫当真不是盖的。 “你们看看她这个样子!出去只能吃亏!” 宁童谁也不服的模样又一次激怒了宁宗主。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没人能近得了我的身!”宁童终于不再那么强硬,可语气中也很难听出示弱。 “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眼看争吵又要再次开始,宁童气得直跺脚,尽管平日再目无尊长,可是没有宁宗主的同意她还是不敢轻易离开平遥。 “死了不刚好合了你的心意……” 独独这句话宁童小声嘀咕着,可旁边的钟漓却听得真真切切,赶紧推了推宁童,让她收敛一点。 宁童不服气的撅着嘴巴,似乎还有点委屈。 “你说什么?”宁宗主见她小声嘀咕,追问着。 宁童张嘴就想顶回去,钟漓又推了推宁童,提醒着她,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宁童咽了回去,一脸不情愿的憋出了一句:“我说,我想跟阿漓一起出去历练,希望爹爹同意……” 宁宗主被宁童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心想这丫头怎么突然转性了,还是她又想搞什么鬼,不过,宁童一声心平气和的“爹爹”倒是让宁宗主意外暖心。 宁宗主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果然,硬的行不通的时候,只有来软的。 “宁伯伯,宁童年龄也不小了,让她出去历练历练,也没什么不妥的”钟漓见宁宗主气消了不少,赶紧抓紧机会,又开始打着圆场。 “宁宗主,方才宁童不是说了吗,自己能保护好自己,再加上我们,事情办完之后必然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思域不惜夸下海口,打着包票。 宁宗主长叹一口气,眉头又开始紧锁,思索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他松口…… 下面的宁童已经快没有耐心了,一旁的钟漓一直推着她,稳定她的情绪。 “去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啊?”宁童一时没控制住又一次脱口而出。 “必须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宁伯伯请说” 见宁童又要按耐不住了,钟漓一边暗暗推着宁童,一边帮宁童问了出来。 “第一,在外不能说她是我宁宵的女儿,第二,除了阿漓一行人,童儿你不可轻信任何一个人,第三,不管最后静心铃有没有找到,我只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必须回到平遥!” 宁宗主一字一句都非常认真,让宁童没有任何回嘴的机会。 “好!”宁童信誓旦旦的答应着。 纵然宁童答应了他的所有要求,可在宁宗主脸上还是看不到一丝放心。 就这样,宁童加入到了堇灵的队伍当中,直到出了平遥,宁童也不曾提起自己为什么铁了心的要离开平遥。 一块十尺之高的大石碑上面俨然刻着“平遥”二字,不经意间,竟已走到了平遥的大门…… “出来吧” 钟漓突然停下脚步,目光向后微微斜视。 “啊?”宁童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思域可能觉得钟漓疯了,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 随即,大石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陆衍! “嘿嘿,还是姐姐聪明!”为了掩饰尴尬,陆衍又开始拍马屁。 “陆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州然感到十分疑惑。 可陆衍只是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是谁啊?”宁童好奇的问着。 眼下大家都顾不上介绍陆衍的来历,只是好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被钟漓给发现了。 思域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钟漓:“你怎么发现他的?” “为什么跟着我们?” 钟漓忽视了思域的话,直接质问起了陆衍,眼神又一次锋利到让人不敢直视。 “我……碰巧……碰巧!”陆衍还在垂死挣扎着,眉毛挤了挤,右手一直心虚的抓着后脑勺。 很明显,钟漓早就识破了他,就陆衍葫芦里的那几颗药,钟漓想都不用想便知道。 “碰巧?”钟漓再三确认,显然是在给陆衍机会。 陆衍还在死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你走吧” “啊?”陆衍好像没太懂钟漓的意思。 “让你走呢,没听懂啊”思域的语气像是在嘲讽陆衍。 “既然是碰巧,那便不顺路”钟漓故意紧逼着,倒要看看他何时说真话。 “顺路!哪里不顺路!”陆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钟漓无奈的看着陆衍,都到这份上了,看他还能编到几时。 “你去哪儿?”钟漓先发制人。 不是说顺路吗,那倒要看看怎么个顺路法。 陆衍愣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 “岑溪?”钟漓道。 也不知道钟漓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居然将自己的目的地道了出来。 “对!就是岑溪!我有远房亲戚在那儿!”陆衍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编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那走吧” “什么?” 陆衍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的骗术有长进了?她居然相信了? 陆衍半信半疑的跟着,心中还带着点小窃喜。 “阿漓,他是谁啊?”宁童果然是个急性子,刚才忍的那几分钟恐怕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宁童一边好声好气的问着钟漓,一边没好脸的哼了陆衍一下。 “叫我陆衍就好!”陆衍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目测这小姑娘应该跟钟漓关系不一般。 谁知宁童依旧没好脸:“我又没问你!” 一脸高傲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 这回可把陆衍给难住了,一个高冷的钟漓就够他受了,现在又来一个,说话还句句不饶人,接下来的日子可难受了。 “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 “怎么!!” 还没陆衍肩高的宁童踮着脚,下巴一抬,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样子,怒视着陆衍。 “怎么……这么招人喜欢……”陆衍是个识趣之人,硬生生来了个急转弯,说着瞎话,大概是不想与这小姑娘一般见识。 “姐姐!姐姐!” 身边这小丫头不好惹,陆衍又绕着来到了钟漓身旁。 又是一次扑空,钟漓装作没听见。 “你叫谁姐姐?”宁童又无缝衔接的搭上了陆衍的话。 宁童这做法多少有点针对…… “不是吧姑奶奶,我没得罪你吧……”陆衍终于忍不住了,哭笑不得。 “哈哈哈……” 一旁的思域也憋得难受,早就想嘲笑陆衍了,这下也终于忍不住了。 拍了拍陆衍的肩膀,幸灾乐祸道:“少说话,多做事,哈哈哈……” 第十六章 禾雀2 “星临老弟!不要拦着我!来!接着喝!” 那曲靖驰酒气熏天的躺在一张简陋的草席上,周围的门窗不是这里缺一块,就是那里少一块,抬头便能看见的蜘蛛网,布满了整个屋子,目测这是一间废弃了很久的屋子。 放眼望去,这屋子里似乎只有曲靖驰一人…… “喝!谁倒谁是孙子……” 曲靖驰胡言乱语的说着醉话,身体却早已不省人事。 不久,那残破的门被推开了,万星临背上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万星临把那女子轻轻的放下,找来了一些干净的水,喂她喝下。 那女子面如死尸,衣裳破烂不堪,身上有多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脸上手上黑得不成样子,看架势,应该是受了不少苦。 “愣着干什么……给爷满上!” 曲靖驰又一声醉话。 万星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便继续为女子查看着伤势。 脖子和手臂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小腿上的皮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伤口上还有些灰尘杂物,看上去应该有些时日了。 那女子胸口有一处最为严重的伤口,万星临迟疑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解下了那女子的衣带…… 时至傍晚,曲靖驰使劲揉着太阳穴艰难的爬了起来,酒醒后口干舌燥的他,迷迷糊糊之中,到处在找水喝。 “星临老弟!星临老弟!”曲靖驰习惯性的肆无忌惮的大声喊着。 休息的地方让给那女子之后,万星临只能躺在一旁的草堆上休息片刻,眼睛才刚合上,又被曲靖驰的喊声吵醒了。 “曲大哥,小声点!”万星临焦急的比划着,让曲靖驰别那么大声,吵到那女子休息。 “怎么了神神叨叨的,星临老弟,这家中没水了啊!” 曲靖驰是个十足的大老粗,有水没水他只知道招呼一声,整日就惦记着他那点儿酒。 面对万星临的比划,以及他小心翼翼的声音,曲靖驰全然没有领会万星临的意思,依旧大声叫喊着。 一边喊还一边朝万星临走去,酿酿跄跄的步子,险些踩到了地上的女子。 “这是什么东西?”曲靖驰被吓得一哆嗦,那女子身上裹满了泥土,的确有点不堪入目。 “这是个人!不是个东西!”万星临赶紧起身拽住了曲靖驰。 回头想想,这番解释好像也不怎么恰当。 不过幸亏拽得及时,不然曲靖驰都要用脚去扒拉一下看个究竟。 “你上哪儿弄的这人,星临老弟,这人不会是你杀的吧!” 曲靖驰转念一想,这人躺这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般,这屋中又没别人,不会是万星临取了人性命还没来得及埋吧! 万星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他万星临江湖人送外号“万晓生!”万事都知晓,只救人于生,从不致人死。 “咱赶紧把她埋了吧,啊!星临老弟!” 曲靖驰的表情万分焦急,较真得很,想来是在心中把万星临杀人这个事给坐实了。 “要埋你去埋……” 万星临无奈到连看都不想看曲靖驰一眼,赌气似的说着。 可谁知,曲靖驰当真把那“尸体”扛了起来,拔腿就想往外走去。 “哎!!你还真埋啊!!”万星临被这大老粗的举动给惊讶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那可不真埋!让人发现了事小,这仲夏之时,臭了可就难办了!!”曲靖驰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一副非埋不可的架势。 说罢,又打算抬腿往外走,万星临一把拉住,哭笑不得。 “等等……等一下,不能埋!” “为啥啊?”曲靖驰满脸疑问,心中还纳闷这星临老弟是不是吃错药了。 “人还活着呢!”万星临道出了实情。 本以为曲靖驰会恍然大悟立马把人放下,可没想到,曲靖驰那满脸的疑惑瞬间变成了惶恐。 “那这更得埋了!!她万一醒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万星临这一刻有一种一千张嘴都说不清的感觉,到底是自己的解释有问题,还是这曲大哥是个死死的直肠子。 “我没杀人!这人是我救的!你先把她放下!” 万星临好说歹说,生怕说得多了曲靖驰又误会。 曲靖驰半信半疑的把人放了下来,一脸惶恐的看着万星临,憋了半天道出一句:“星临老弟,你这是闹哪儿出啊?” 万星临来不及管曲靖驰,眼下赶紧检查那女子的伤口有没有被刚刚的举动给加深。 正检查到胸口的伤口时,曲靖驰如同天塌了一般赶紧叫住了万星临。 “星临老弟,咱们可是正人君子!!” 曲靖驰这话倒像是在好心提醒万星临不要做傻事。 万星临一心关心着女子的伤势,对于曲靖驰的话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继续宽解着那女子的衣带,曲靖驰倒好,见万星临不理会他,他还以为万星临是被女色扰乱了神志,赶紧抓住了万星临的手,阻止着他的下一步行动。 “曲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万星临有些纳闷,平日里自己治病救人之时曲靖驰都对此毫无兴趣,怎么今天如此兴奋。 “我做什么?你在做什么?星临老弟,女色误终身啊!” 曲靖驰急得火烧眉毛,而万星临却稳若泰山,自己治病救人,跟女色又扯上什么关系了,这曲大哥不会是酒劲又上来了吧。 “星临老弟,听大哥一句劝,不要犯糊涂!你要女人大哥给你找一个便是,切不可乘人之危啊!再说了,这娘们儿长得也不好看啊!”曲靖驰开始转变对策,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万星临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曲大哥是以为自己对这女子有非分之想,所以才东一句西一句没完没了,若非如此,这个视酒如命的曲大哥,居然关心起了救人之术,万星临还真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曲大哥,我万星临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何时做过坏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人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大哥也能理解你!” 曲靖驰还真以为自己立了大功,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欣慰。 万星临可算是明白了,对曲靖驰就不能旁敲侧击,得直话直说,这大老粗转不过弯来,再跟他掰扯下去,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在救她!救她!给她检查伤口!她胸口有伤!检查伤口!”万星临强调着,神色十分认真。 曲靖驰这才恍然大悟,才慢慢的露出了一副心安神定的模样。 “那……那你好些包扎,我就先走开……” 曲靖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多不着边际,十分不好意思的同万星临嘱咐着。 于是赶紧跑进里屋,又抱起了他的酒壶…… “星临老弟……这人哪儿来的啊?”曲靖驰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看万星临包扎得差不多了,便试探的问了起来。 “我白天采草药的时候,在山中发现的”万星临回答着,丝毫没有介意刚刚的事。 “山中?她一个女人家,怎会出现在山中?”曲靖驰总算说了句像模像样的话。 “我也正觉得奇怪,不过,从她的伤势来看,应该是被什么猛兽追赶过” “这山中还有猛兽?我曲靖驰可得好好会会它!”曲靖驰听到有能打架的地方,就开始手痒痒。 “只是猜测,具体还要等她醒了才知道” 万星临赶紧阻止着他,生怕他又一时兴起干了什么傻事。 “她这模样,能醒过来吗?” 曲靖驰心直口快,在他眼里,人都这样了,大部分就是死了,不然刚刚也不会一口咬定要埋了人家。 “该用的药都给她用了,能不能醒还真要看她的造化!”万星临看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子,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大概也是很少见到这种情况吧。 “我看玄乎,看她这脏得,怕不是已经在山中躺了好几天了,也算她运气好,被你给撞上了!” 万星临不以为然,正如他自己所说,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但却从来没干过坏事,谁叫这事刚好给他碰上了,谁叫这女子又刚好还有一口气。 自从钟漓他们离开黔阳城以后,万星临像是着了魔一般的沉迷于那寒川水之事,白日里在这黔阳城义务为老百姓看病诊治,晚上便回到这小破屋苦心钻研着寒川水之事…… 第十七章 禾雀3 “星临老弟!你去哪儿啊?”曲靖驰从床上蹦起来,急匆匆的叫住万星临。 “给黔阳城百姓问诊啊……”万星临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手里还收拾着等下要带走的东西。 曲靖驰在万星临眼前来回溜达,似乎有话卡在嗓子眼里,想说又说不出来。 “今天……别去了吧!”曲靖驰试探着,本身也没太期望万星临能答应。 “为什么?”万星临又是一次漫不经心,只是专心收拾着他的东西。 “这小娘们要是醒了……我怎么解释……她要是把我看成害她之人,我可说不清……” 曲靖驰这大老粗担心的事还真多。 万星临无奈的笑了笑,真是拿他没办法。 “怎么,昨天还说人家醒不过来,今天就开始担心人家醒了不好解释了?”万星临趁此机会呛了曲靖驰一番。 “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咱俩是一伙的不是,你怎么还帮着那小娘们说起话来了!”曲靖驰开始好声好气的讨好万星临。 细听,那语气中还带着点委屈。 “等人醒了你就别小娘们小娘们的叫了,不好听”万星临好心嘱咐着,生怕这大老粗不注意。 “咱救了她,还得看她脸色不成?” “不是看谁脸色,人家毕竟是个姑娘,话太粗难免不妥!” 话音一落万星临便打算出门。 手里提着几个收拾好的药包,抬腿便想朝外走去。 “不是不去了吗?”曲靖驰纳闷的问着,全然忘记万星临从未答应不去。 “去还是得去,我尽量早点回来就是了!” “那这小娘们醒了怎么办!!” 曲靖驰可算是说了实话,他心中担心的无非就那么点事儿。 “看着她点儿,别让她乱跑,她身上的伤口受不得感染!” 可在曲靖驰看来,这万星临说得倒轻巧,她醒了若真想走,曲靖驰一个大老爷们还能拉着她不成。 说罢,万星临带着东西出了门,一路往黔阳城内走去…… 万星临刚到,这长长的队伍就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由于之前的义务问诊坏了不少大小医馆的生意,一日,万星临帮百姓们问诊之时,来了几个大壮汉掀了万星临问诊的桌子,吓跑了老百姓们。 对着万星临就是一顿乱打,也幸好是万星临会点武功,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只是身上的银两都被搜刮干净了,那些壮汉还义正言辞的说,万星临挣的这些银子本是属于他们的,现在只是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可他们殊不知,万星临没收过百姓一分钱…… 万星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了之前的客栈,曲靖驰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大发雷霆,问万星临是哪个不要命的弄的,可万星临对于白日里的遭遇只字不提,他知道依曲靖驰的暴脾气,别说那几个壮士,就连那黔阳城大大小小的医馆都得给人家拆了! 可不料,曲靖驰连夜跑到黔阳街上骂骂咧咧,管这伤是谁弄的,是这黔阳城的人便跑不了,于是扯着嗓门放下狠话,“若有人敢动那问诊的郎中,眼前的树就是他的下场”,说罢徒手劈下了黔阳城的一颗古树! 那树身起码得两个人张开双手才能圈住。 这一举动,吓坏了暗中使坏的人,也是从那之后,万星临继续问诊,没有人再敢动他。 可因为身上没了盘缠,两人才在荒山野岭找了现在这间破房子,远离喧嚣,两人也觉得甚好…… 万星临拿出昨日答应带的药包,交到了一位老大爷手中。 “谢谢你啊万大夫!”老大爷接过药包,感激不尽。 “您客气了,不过,老大爷,我能向您打听点事儿吗?” “你尽管问,老头子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大爷,除了前段时间的巨型怪物,这黔阳城可有发现其他的猛兽之类?” 万星临开始打探情况,也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寒川水的下落。 “不曾听说,黔阳城向来安定,就连那日的巨型怪物从何而来,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老大爷配合的回答着。 “那,城中不曾出现猛兽,会不会是这猛兽藏在山中?”万星临没有轻易作罢,依旧细致的打听着。 “山中时常有人家狩猎,也没听谁说碰见过猛兽……”老大爷仔细回想着。 看来,这向来安定的黔阳城突然出现巨型怪物,绝非偶然,而救回的女子身上的伤口,若不是猛兽所致,又能是何物呢…… 曲靖驰刚从外边打了一壶酒回来,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子里有动静,心里想着,那小娘们莫不是醒了。 只见他蹑手蹑脚的靠近这门边,又轻手轻脚的慢慢推开着门,这门还真是个破旧玩意儿,任凭曲靖驰动作再轻,这门还是吱吱作响。 “谁在外面!”里面传出来一个极其虚弱的声音。 曲靖驰吓了一跳,心想着这小娘们还真醒了,这可如何是好,可转念一想,听声音她还虚弱着,还是个女人,能把我曲靖驰怎么样! 壮了壮胆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那女子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推门立于眼前,一时间被吓得不轻。 “你……你是何人!”那女子颤颤巍巍,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身上的伤势太重,说话都哆嗦着。 “我是何人,我还要问你是何人呢!” 曲靖驰拿出一副主人的模样,开始质问起眼前这个女子。 “你想干什么?” 那女子手无寸铁,如今又受了重伤,蛮横不得,只能处于下风。 “我不想干什么,这是我家,你伤好了没,你伤好了赶紧走!”曲靖驰居然开始撵人了。 那女子惊恐的看着曲靖驰,想试着站起来,却不曾想这胳膊和腿根本用不上劲,她倒是想走,眼下凭一己之力,根本走不了。 “行了行了,你待着吧,等我兄弟回来再给你诊治诊治!” 说完,曲靖驰赶紧走开,躺上了自己的破草席,确定那女子看不到自己之后,才敢大口的喘着气。 算算得有十几年没跟女人说过话了,曲靖驰这个大老粗,刚刚可是做了个极大的突破。 那女子纵然有万般不情愿,也只能躺在那破草席上,哪儿也去不了,她环顾着四周,心里惴惴不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莫不是让这贼人给绑到这破地方来了。 暮色将至,今日万星临提早收工,朝家中走去…… 万星临同往常一样推开房门…… “谁!” 这声音吓得万星临连退几步,差点忘了,这屋中还救治着一个女子。 “姑娘,没吓到你吧!”万星临轻声安慰着 “你是谁!” “你这小娘们,我兄弟好心救你,你怎么不识好歹呢!”曲靖驰骂骂咧咧从里屋走了出来。 那曲靖驰今晚连灯也没点一个,乌漆麻黑,人脸都看不清。 “你们救了我?”那女子半信不信的问着。 “不是我们,难不成是你自己飞到这屋子里来的?还是那野兽给你咬的半死不活以后,叼到这屋子里,给你好好的垫个草席,留着明天吃?” 见万星临回来,曲靖驰如同有人撑腰了一般,滔滔不绝。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看你们才是那真正的野兽!” “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喂了野兽你信不信!” 两人争执起来,谁都不服谁。 “曲大哥,少说两句!”万星临推了推曲靖驰。 那女子没有再说话,万星临拉着曲靖驰进了里屋,人家刚醒,毕竟之前经历了可怕的事情,有防备之心也可以理解。 “这小娘们……星临老弟,你算是白救了……” 曲靖驰不依不饶,还上瘾了。 “行了曲大哥,喝你的酒!”万星临边说边把那酒壶往曲靖驰手里塞。 就这样,两人与那女子没有任何过多的语言交流,便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万星临依旧睡在草堆上,三人就这样沉默了一晚…… 不知不觉,这天便亮了…… 万星临起了个大早,从外面弄了些吃的回来,拿了些给曲靖驰,转头又把一大部分给了那女子。 “呐!你的!” 万星临把吃的递给她,那女子却犹犹豫豫,迟迟不敢接。 “怎么,怕我下毒啊?”万星临早就察觉出了她的警惕之心,一不做二不休,帮她道出了她心中的顾虑。 “没有……”那女子连忙解释,对于有救命之恩的万星临她还是有分寸在。 女子接过了食物,自己也发现了手中的食物明显比他们两个人要多,有些诧异。 “你受伤需要补充营养,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少吃两口死不了” 万星临察觉到了女子脸上诧异的神色,明明是在做好事,说话却依旧不依不饶,像是心中有介怀一般。 “谢谢……” 那女子突然客气起来,没了昨日的嚣张。 “不客气” 说罢,万星临又回了里屋,同曲靖驰坐到了一起。 “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吃人家嘴软了!”曲靖驰话里有话的说着,字字句句都是说给那女子听的。 万星临推了推曲靖驰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曲靖驰不要再说了,曲靖驰这大老粗这辈子称得上谁也不服,就服他万星临。 原本的曲靖驰并不是孤身一人,他也有所牵挂,家中有位失明的老母亲,曲靖驰直来直去不饶人的性格得罪了不少人,有一日曲靖驰出门狩猎,对他心怀憎恨之人潜入他家中,杀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母亲…… 对于曲靖驰来说,这便是最大的伤害,他回到家中看着老母亲冰冷的尸体躺在血泊中,顿时失了理智。 他挨家挨户的杀,总能杀到真正的凶手,哪怕杀不到,他也要让他刀下的人为老母亲陪葬! 四海为家的万星临恰好碰上了此时没了理智的曲靖驰,他见曲靖驰发了疯似的一通乱杀,周围的百姓被吓得不要命似的四处逃窜。 万星临拦下一位老乡问明了情况,便出手及时制止了这一切,曲靖驰乱杀中砍伤了万星临的手臂,而万星临全然顾不得手上的伤,只用一句话便让那时疯狂的曲靖驰冷静了下来。 “你母亲那么慈祥的一个人,愿意让你用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来给她陪葬吗!!” 曲靖驰泪流满面,他仰天长啸,拳头用力紧握得鲜血直流,万星临用力抓着他的手,曲靖驰心中有多么的痛苦,万星临其实比谁都清楚。 自那以后,曲靖驰成了一个酒鬼,日日酗酒,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只要不太清醒,便不会想起痛心之事…… 也是自那以后,万星临右手手臂上多了一道伤疤,那手臂运功的力度也大不如前…… 也是自那以后,曲靖驰与万星临结伴,一为万星临及时阻止他没有酿下大错,发誓要在他身边护他周全,二为他无牵无挂浪荡天涯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第十八章 禾雀4 三日之后…… 万星临问诊回来,瞧见那女子勤快的打扫着屋子的上上小小,想必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屋子只是个临时的住处,不必打扫得这么仔细……” 万星临看她忙里忙外,都没歇停一会儿,这伤才刚好,只能好心提醒着。 女子闻声停下了动作…… “我在这家中白吃白喝这么多天,就让我做点什么吧!” 那女子虽然浑身脏兮兮,可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很。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女子也慢慢放下了防备之心,温和的本性也渐渐显露了出来,抛开其他看看,也算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万星临没有再阻止,而是若有所思的又往门外走去了。 女子诧异,这才刚回来就又出去,莫不是自己有什么说得不恰当的地方惹他不高兴了。 他来到黔阳城,迈进了一家卖衣裳的铺子,这铺子的老板曾在万星临那里看过病,万星临医治好了这老板十几年的腿疾,因而对他感恩戴德。 “万大夫,可是要挑选衣裳?”老板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万星临,喜笑颜开的询问着。 “可有与我肩齐高的女子穿的衣裳?”万星临笨拙的问着,只懂治病救人,哪懂什么挑选衣裳。 老板意味深长的笑着,心想这万大夫莫不是有了心上的姑娘,给人家挑选衣裳来了。 “有有有,您等着,我去给您拿!哈哈哈……” 说罢,老板进了帘布后面,这不曾张罗出来的衣裳想必也是个不寻常之物。 不久,老板乐呵呵的从帘布后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件精美的衣裳。 万星临看着那老板手中惊艳的衣裳,果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好宝贝,可当他悄悄摸了摸口袋,那仅有的几个碎银子,让他望而却步。 “万大夫,这件衣裳我老婆子不舍得拿出来卖,今日便送给你了!”老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似乎帮助万大夫“娶媳妇”是她的福气一般。 那是一件雪白的百迭裙,那绸子不必用手摸,眼睛一看便知道是上好的材质。 “这可不行,我不能白拿您的东西,我现在的银两虽不足以买一件衣裳,可我改日凑足了银两定亲自给您送过来!”万星临推辞着,眼神正直而坚定。 “您治了老婆子的病,那就是救了我的命,难不成,老婆子给你件衣裳作为报答,你都不肯接受?” “不是我不愿接受,只是……这太过贵重了!” “能比命还贵重?” 万星临被老板的话堵得一时接不上来,老板看准时机,硬生生把这衣裳塞给了万星临…… “就别跟老婆子推辞了,一件衣裳而已,老婆子就愿意给你,是老婆子的心意,万大夫您就收下吧!” 老板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让万星临实在拒绝不得。 万星临再三道谢,只好收下这贵重的礼物。 回到小破屋,万星临把手中的衣裳交给了女子,还一并给了她一把木梳子。 “去梳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我不能要!我洗把脸就行了” 女子推辞着,赶紧擦了擦手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瞧着眼前这雪白的衣裳,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怎能说收就收。 “没事,这衣裳不算贵重,等你以后还我便是” 万星临自然懂女子在顾虑什么,只能用她能接受的方式把衣裳交与她。 女子犹豫了一会儿,接过了衣裳和木梳…… “星临老弟,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黔阳啊?”曲靖驰提着一壶酒,摇摇晃晃的走到万星临跟前。 “快了!” “咦,那小娘们呢?”虽是喝得有半分醉意,却还能察觉到这屋中少了一人。 “我让她梳洗去了,她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都穿了好几天了” “你还真别说,这小娘们来了得有好几天了,咱连她叫啥都不知道,眼下她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撵了她出去了!” “我知道,等过两天她的伤痊愈了,我便让她离开这里” 说罢,曲靖驰一如往常酿酿跄跄的想往屋中走去,却被万星临一把拉住了。 “曲大哥,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在房中梳洗呢” 曲靖驰敲了敲脑门:“你看我这记性!” 说罢,同万星临坐在了门外…… “你还别说,这小娘们挺勤快,还真有点讨人喜欢……”也不知曲靖驰是不是在说醉话。 万星临沉默不语,曲靖驰没有得到回应,心中有些疑惑。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应该也挺喜欢这小丫头的吧,她身上的伤早就好了,也不见你赶她走!” 这回应该不是醉话,有头有理,还说得滔滔不绝,让万星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改口了,不叫小娘们了?” “我那都是些臭习惯,你还不知道?” 不久,房门慢慢打开了,一位身着雪白百迭裙,灵动多姿的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原本散乱的头发在两侧梳成了双螺,大部分头发披散于两肩,尽管没有任何配饰,却丝毫不减灵动俏皮。 “你是何人!”曲靖驰酿跄着站立起来,指着那女子怒斥道。 万星临赶紧拉住了他,同曲靖驰解释道:“人家梳洗出来你就不认识了?” 曲靖驰再将那女子上下打量一番,恍然大悟:“这打扮一番,跟换了个人似的!” 女子害羞的笑了笑,双手一抱拳倒客气了起来:“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小女子花可璇,在此叩谢二位” 说罢,便屈膝跪在了地上,万星临见状赶紧上前阻止了她。 “姑娘不必行这么大的礼,我已行医救人多年,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你要真想感谢,我这兄弟倒无欲无求,你日后给我整几坛好酒,便是最好的报答,哈哈哈……” 曲靖驰总算是心平气和的同人家讲了一回话,谈起好酒,他这嘴都快笑得咧到后脑勺去了。 “好!花可璇日后,必定呈几坛好酒给曲大哥!” “你怎么知道我姓曲?”曲靖驰纳闷,这几日从未与她提及过姓名,她从何得之。 花可璇看了看万星临。 “我听这位恩人,一直是这么叫的,我便……” 没了最初警惕之心的花可璇,仔细一看,长相灵动,清澈的眼睛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在下万星临,这位是我大哥曲靖驰,不用叫我们恩人!” “我多句嘴啊,我已经好奇很久了,你是如何昏倒在山中的?你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啊?” 既然大家都说开了,曲靖驰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心急的问了起来,可见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不止一两天了,能忍这么久,着实也是辛苦他了。 “我不记得了……”花可璇一脸为难,声音渐渐变弱,显然有些逃避这个话题。 “你怎会不记得!谁伤的你,这都能不记得?”曲靖驰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大概是出于心急,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吓到花可璇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是被人打晕了,可是我没有看到他的脸……再后来……我就来到了这房中……” 花可璇的表情十分痛苦,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起那段事。 “没事,想不起来就算了,人没事就好!”万星临轻声安慰着。 “怎么就算了……” 曲靖驰不服气,却也只能被万星临硬生生打断。 曲靖驰只觉得万星临意气用事,他不愿当这个恶人那便只有曲靖驰来当,他倒好,还中途插一脚,直接给搅和了。 可万星临却对他使着眼色,这大老粗虽然看不懂,却也心不甘情不愿的配合着。 就这样,花可璇也算是心安理得的留在了这小破屋里,白日万星临出去帮百姓问诊,曲靖驰出门找酒喝,花可璇便留在屋中,灌满家中的水缸,打扫着里里外外,做好了饭菜等两人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得也算惬意,慢慢的便成了一种习惯,可那日万星临就说过,这小破屋是个临时的住处,不久便会离开此地。 数日后…… 花可璇同往常一样备好了饭菜,三人围坐一桌,谈论着一个难以启齿的话题。 “对了可璇,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此处了……”万星临试探性的开了口。 “好啊,去哪儿啊?”花可璇边吃边回答着,全然没有领会万星临话中的意思。 见花可璇没有反应,万星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曲靖驰见他为难,反正自己大老粗一个,索性替万星临当这个恶人。 “可璇妹子,你看你这伤也好了,我跟星临老弟明日便要离开这黔阳了,你有何打算啊?” 花可璇这才明白,万星临口中的“我们”并没有包括她。 “我无牵无挂,去哪儿都行,你们放心去吧,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花可璇逞强的笑着,可脸上的失落却是掩饰不住的。 没有亲人的她,险些把这种生活当成了习惯…… 三人沉默了片刻,花可璇埋头吃饭,像是在掩饰着什么,本来就觉得这个办法糟透了的万星临,虽是磨蹭了好些时日才将这些话说出口,却依旧是觉得这个办法糟到不能再糟。 “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万星临放下手中的碗筷…… 斟酌了一会儿,咬牙说出了这番话。 他明白多一个人多一份牵挂,行走江湖刀剑无眼,可放任一个姑娘自己飘荡在这乱世之中自生自灭,着实让人于心不忍。 “我愿意!”花可璇激动的狂点头,似乎就是在等万星临这句话。 万星临笑了,反倒觉得心中轻松了不少。 曲靖驰意味深长的看向万星临,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做。 第十九章 禾雀5 “哇,这么多竹子!”宁童惊叹着。 放眼望去这蜀南之地漫山遍野的竹海,让众人叹为观止。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这叫竹海,堪称人间一大奇观!”陆衍有模有样的解释一番,可算是抓住机会好好在宁童面前得瑟一番了。 “我又没有同你讲话!”宁童毫不客气的呛了陆衍一句。 陆衍尴尬的蹭了蹭鼻尖,这小姑娘还是不好惹。 “我有个提议,听闻此处有一奇观,名蜀南云海,我们暂且在此住上一晚,明日一早便能一睹奇景!” 陆衍不知在何处扯的狗尾草,拿在手中晃得好生惬意…… “好啊好啊,我想看看!” 宁童的兴致一下被激起,竟然还配合起了陆衍。 “你不是不同我讲话吗?”陆衍趁此机会,别了宁童一回。 宁童的面子一时无处安放,又想不出更好的回怼之话,只能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没时间给你看云海”钟漓一句话打破了陆衍的憧憬与幻想。 “陆大侠,咱们可是去办正事儿的,云海改日再看,啊!不急!”思域虚情假意的安慰着,其实就是在幸灾乐祸。 “哎哎!你们看,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宁童神色慌张,连忙拍打着思域。 众人闻声望去,一条夹杂在竹林间的青石小路,不远处,像是躺着什么…… 年少气盛的思域快步向前跑去,没成想,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是一具尸体!”思域向后方的钟漓等人传递着情况。 众人见状一同向前,围站在了尸体的旁边。 依旧是思域胆大,伸手将尸体翻了过来。 “这不是……安宗主吗……” “啊!!” 宁童被吓得叫出了声。 那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安宗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两只手紧握着拳头。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给实实的吓住,他贵为安氏家主,受汝南百姓的爱戴,今日怎么惨死于此。 “安伯伯,他怎么会……”宁童被吓得不敢直视,在平遥之时还在琼芳殿铮铮有词,眼下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钟漓凑近些许,在安宗主身旁蹲了下来,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奇怪的是,除了致命的伤,安宗主身上居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异样。 安宗主脖子上有一处长长的伤口,一看便知是被利剑抹喉而死。 “汝南安氏,安宗主?” 听宁童唤安伯伯,陆衍斗胆猜了一下此人的身份。 “不错,可他为何会命丧于此,目前无从得知” 钟漓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着陆衍,安宗主此事一出,让原本疑点重重的一连串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江湖中人……”陆衍又一次猜测着。 “他是安氏一代家主,哪个江湖中人胆子这么肥,我想他也是活腻了”宁童一口呛住了陆衍的猜测。 “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荒山野岭偏偏只是出现这一具尸体,想必是被人杀害,抛尸于此!” 钟漓不紧不慢的分析着。 “就是得罪了什么人吧!那人实力大概在他之上,不然怎会死得这般惨像!”陆衍看着地上的尸体,不忍直视。 “汝南安氏,在仙家中也没什么名气,他安宗主倒是谁也不服,这我略有耳闻”思域同样不紧不慢的说着。 “眼下是如何处理这尸体,他纵然为人不逊,毕竟也贵为安氏家主” 看着安宗主的尸体,钟漓心中千思万绪,觉得他罪有应得,又觉得这代价沉重。 “把他埋了吧!带应该是带不走了……”宁童还是出于害怕,安宗主那惨死的模样的确有几分惊悚。 “在这荒山野岭埋了,恐怕有些不妥吧,你们仙门中人不是最讲究出身归属了吗?” 陆衍一脸随意的道出了最严谨的话,看不出来他对这方面倒是有几分研究。 “真想带走也不是全无办法,宁宗主不是给了十位高手给我们吗?” 说罢,思域便打算招呼后面的几位高手上前来,却被钟漓给制止住了。 “不行!若直接将人抬进岑溪,未免太张扬了”钟漓考虑周到,打消了思域的念头。 “我有办法!” 陆衍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只见他掏出一张符条,两指按于眉心,口中念着什么咒语,紧接着双指直指符条,那原本空白的符条,霎时间多出几处符文。 陆衍将这符条贴于安宗主胸前,只见陆衍右手一挥,安宗主的尸体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思域看得目瞪口呆,这陆衍莫不是会什么妖鬼邪术。 “人呢?”思域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陆衍随意的拍了拍胸脯,回答道:“收起来了!” “你刚刚用的什么功法?好厉害的感觉”宁童直言不讳,倒佩服起了陆衍。 “告诉你你也学不会啊” 陆衍的样子还真不像个大侠,使用符咒的时候一副认真的模样,可面对宁童的好奇,他又没了正经样子。 “呸,我还不想学呢,嘀嘀咕咕跟念经一样!” 宁童的心直口快逗笑了一旁的思域。 “哈哈哈,你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哈哈哈……” 思域肆无忌惮的笑着,越是回想着刚刚陆衍的一通咒语,就越是觉得好笑。 突然,他好像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小子不是不会武功吗?”思域突然脸色大变,如同发现了一件惊天大秘密一般。 “这是武功吗?” “这不是吗?” “这不是啊!” 钟漓在一旁迟迟未发一语,似乎陆衍方才惊人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样。 “你有古怪,你这招叫啥名啊?”思域不依不饶的追问着。 陆衍刚想张嘴回答,便被钟漓的一句话给半路拦下了。 “行了,事情解决了就行,还要赶路呢!” 两人的争论被钟漓的话给搅乱,思域还是不肯作罢,即使不能再继续追问,也依旧不依不饶的瞪着陆衍,而陆衍也依然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一行人继续赶路,朝岑溪进发着,眼下这速度确实得加急了,安宗主这一起血案还不知有没有传到各仙家门派之中,钟漓一行人是第一个发现安宗主尸首的,而眼下也只有赶紧前往岑溪寻求梦宗主的帮助,让各仙门提高警惕,以及彻查此事…… 刚踏进岑溪,原本应该一片繁荣的街道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再继续往里走,却见每一堵墙上都贴满了“通缉令”! 众人走近一看,白纸黑字一旁俨然画着一位女子的肖像。 “这不是……小阿漓吗……” 陆衍一眼便识出了画上之人。 “通缉堇灵贼人钟漓,残害师长,谋杀汝南安氏安宗主,一夜之间血洗安氏上下,天理难容……” 思域读着上面醒目的字眼,怪不得这岑溪人烟稀少,都是为了躲杀人狂魔。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州然气不打一处来,将这“通缉令”一张一张撕下。 “阿漓一直跟我们在一起,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宁童也愤愤不平,觉得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钟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说不上来,安宗主的尸体正好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若说是巧合,怕是三岁孩童都不会信。 陆衍望着那怎么也撕不尽的白纸黑字,咬牙切齿,撕不尽也得撕,血洗安氏,这黑锅往谁头上扣都行,就是不能往她钟漓头上扣! 众人气愤之时,那些早就躲藏在四处的人纷纷跑了出来,将钟漓等人团团围住。 钟漓等人下意识拔剑防备,陆衍见状,将手中的纸团狠狠一摔,既气愤又纳闷道:“你们不觉得你们的行为很可笑吗?证据呢?杀人动机呢?” 人群中,一位不知名的家主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那人眉间有一颗黑痣,格外醒目,钟漓瞧着这人眼熟,却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 “不急,证据一定会有的!” 那人脸上的笑,一看就不怀好意。 “走,带去见梦宗主!” 说罢,那人将手一挥,那群“虾兵蟹将”便跃跃欲试,想将钟漓等人擒拿住。 “我看今天谁敢动!!”思域怒吼着,手中紧握着无至,将钟漓死死的护在身后,一副只要他们敢再上前半步,便分分钟就能斩下他们头颅的样子。 宁宗主给的那十名精英弟子也纷纷拔剑。 “想带走人?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宁童挥舞着鞭子,蓄势待发。 那些手下不敢轻举妄动,那领头的倒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师姐一直同我们在一起,从何处去行凶!你们这是诬陷!” “我们方才到岑溪才得知安氏被灭门,从平遥出来,我们一路赶往岑溪,从不曾与安氏有过任何纠纷!何来灭门之说!!” “说抓人就抓人,敢动我们师姐,我们就跟你们拼命!!” 师妹们也觉得被冤枉得太无依无据,钟漓杀人一事根本就说不通。 那不知名的家主见状,只能另寻他路,邪笑两声,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钟漓。 “钟漓,你可还记得我?” 钟漓全程都没有用正眼瞧过他。 “像你这种无名鼠辈,难不成我都要一一记住?” “你……你竟如此目中无人!死到临头了,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那不知名的家主恼羞成怒。 钟漓依旧没有用正眼瞧他。 “我堇灵再怎么样也是名门正派,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我谁先死,还不一定!” 话音一落,钟漓手中的不屈突然飞出,削下了那人一大撮头发,发冠也掉落在地。 见那利剑朝自己径直飞来,那不知名的家主吓得险些没尿裤子。 “你……你……”那人被吓得瘫坐在地,却还在嘴硬着。 “你什么你,话都不会说了?”思域冲着那人,一顿毫不留情的嘲笑。 “何人在此造次!” 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雄厚而有魄力。 “梦宗主,您可算来了……” 只见那不知名的家主拽着梦宗主的衣角,连滚带爬的巴结上去。 “梦宗主!”钟漓带头向梦宗主抱拳作揖,堇灵弟子纷纷行礼。 “阿漓,将安氏灭门之人,当真是你?”梦宗主一脸难以置信,痛心疾首的问着。 “是她!就是她!梦宗主,我有证据在手,那灭安氏之人就是她钟漓!!”那不知名的家主一口咬定。 “哎!我就纳闷了,这被灭门的到底是安氏还是你家啊?你怎么跟个苍蝇一样从头到尾嗡嗡乱叫呢?”陆衍大胆的斥责着那人,心中的怒火已经不知忍了多久了,他自知是个自由人,这岑溪深阁中理应没有他说话的份,之前还以为这些大名鼎鼎的修仙门派有多厉害呢,没想到如此颠倒是非,简直俗不可耐。 “你一个罪人,也敢这般同我讲话!” 那不知名的宗主见有人撑腰,嚣张得很。 “烦死了!叽叽喳喳的就你嘴最多!” 一直没说话的宁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狠狠地朝那人脑门扔去,只见那人捂头“啊!”的一声,脑门立刻肿起了个大包。 陆衍差点就笑出了声,低着头同宁童兴奋得比划着,示意她干得漂亮! “梦宗主,钟漓从未做过有背良心之事,此事定有蹊跷!”钟漓好声好气的同梦宗主解释着,身正不怕影子歪。 “回去再说吧,这大街之上,惹得百姓恐慌!”看着那披头散发脑门还肿了个大包的小跟班,梦宗主想来是为了维护面子,身旁这个从头到尾都在出糗的“无用之人”还真怕他梦宗主的脸不够他丢的。 说罢,众人随梦宗主一同前往岑溪深阁…… 那些虾兵蟹将想控制住钟漓他们,生怕他们耍什么花样。 还没等那些虾兵蟹将的手碰到自己,陆衍先发制人,身体往后一侧,不客气道:“路我还是会走的,轮不到你们教!” 梦宗主瞧着这副新面孔,还生了几分佩服。 轻轻将手一挥,示意那些虾兵蟹将退下。 第二十章 禾雀6 岑溪深阁…… “阿漓,我这里有人证及物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梦宗主依旧是痛心疾首,想必在他心中,正直的钟漓也不可能犯此等大错吧。 “梦宗主,我可以看看物证吗?”钟漓十分冷静。 “这么着急,怕不是想毁了这证据吧!”那不知名的家主话里有话,一直不停的落井下石。 “什么物证,分明就是提前挖好的坑!”思域没好气,管他什么物证,这下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岑溪就是个大火坑,只等着他们来跳。 “就算有物证,也是你们捏造的!”州然也不服气道。 这些话倒也不是冲着梦宗主,只是那不知名的家主一直在一旁得逞了似的笑着,实在让人心中窝火。 “先别急着看物证,作恶之人自然会得到正义的严惩!你们现在嚣张一时是一时,到时候可别求饶!!” 那不知名的家主还真是个嘴贱之人,咬牙切齿的说着,一副能吃人的样子。 “要不是梦宗主在这儿,我怕玷污了他的眼睛,不然我今天非要把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给拧下来!”陆衍怒视着他,后槽牙咬得越发紧,恨不得立马就动手。 “那还好是梦宗主在这儿,不然,我可就成了你们这群共犯的下一个目标了!” 那不知名的家主还真是什么话都接得上来,将钟漓等人“缉拿归案”的决心还真挺大。 “好了,有证据就赶紧拿证据,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梦宗主制止道,他只是个主持公道之人,也不好帮任何一方讲话。 “梦宗主您有所不知,这钟漓与安宗主有过口角之争,当时在场的人可都是亲眼所见!”那不知名的家主开始添油加醋,看来今天是非把这个罪名扣给钟漓不可了。 “你血口喷人!阿漓与安宗主从未有过交集,何来口舌之争!”思域呵斥着,血口喷人连草稿都不打一下,真当堇灵是好欺负的。 “你不在场,你自然不知,那日在平遥,安宗主与我等讨论了几句门派家事,不知是哪句话得罪了堇灵,谁知……谁知这钟漓全然不把安宗主放在眼里,当着众人的面辱骂安宗主,要不是我们拦着,她都要挥手打安宗主啊……” 那不知名的家主越说越起劲,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钟漓把安宗主怎么样了。 “真是目无尊长啊……” “钟掌门怎么教出此等败类,真是有辱师门啊……” “看不出来,竟是此等狂妄之人……” “……” 众人小声议论着,字字句句都被钟漓听在耳中,而那位不知名的家主将鼻涕眼泪一擦,嘴角已经笑得咧到了耳根。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来啊!!!” 思域心中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冲着那些低声议论之人狠狠地吼道,若不是钟漓拉着,他已经要走到人群中跟人打起来了。 “阿漓,真有此事?”梦宗主义正言辞的问着。 “梦宗主,阿漓确实与安宗主发生过口角……” 钟漓话还没说完,众人的议论声又再次响起…… 一旁的思域听钟漓亲口承认顶撞过安宗主也惊讶不已,平日最是尊敬师长的她怎会公然顶撞前辈…… “不过……安宗主与你议论门派家事自然不与钟漓有关,敢问,几位议论的当真是门派家事?” 钟漓当仁不让,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不知名的家主,那人一时无处遁形,支支吾吾,却依旧满口谎话。 “不……不然呢!” “我说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如果我没记错,那日口口声声说我堇灵弟子是野种之人,就是你吧!!” 钟漓终于被激怒了,那人一字一句与事实毫无关系,企图将污蔑堇灵一事瞒天过海,还要顺手将钟漓置于不仁不义。 “我何时说过……你休要血口喷人!” “恕我直言,像你这等身份之人,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儿!” 钟漓面不改色,句句直指那不知名的家主,针针见血。 那人一时搭不上话,他纵然是个小家主,可他门中干的不正当勾当,如水蛭一般靠吸允各仙家门派的施舍为生,当然不配在此讲话。 “你……你就是恼羞成怒!钟漓,你到了今日还嘴硬!!!” 那不知名的家主几近疯狂,被钟漓逼得无路可走,又心急拉钟漓下水,已经快失去了理智。 “如今这世道,山鸡都想着攀枝头变凤凰啊,只可惜山鸡永远是山鸡,让人当枪使使而已” 陆衍虽不能把这不知名的家主怎么样,可该讽刺他的还是要一字不差的说给他听,不然着实难以解气。 在这岑溪深阁中,陆衍这副新面孔也算是一个无名小辈,可正是因为这副陌生的面孔,他便正好无需担心什么门派颜面,指着那人便是一顿臭骂。 “如果我没猜错,你身上应该带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那不知名的家主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想必是听多了这类话,又或者是“正事”让他顾不得颜面。 听到陆衍发声,他便顺势又将矛头指向了陆衍。 “你还真是个疯狗啊,逮谁咬谁!”陆衍直觉得这不知名的家主不可理喻。 “你以为你们半路上发生的事无人知晓?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派人盯上你们了!哈哈哈……” 那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可怕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 “你真的疯了!”陆衍直摇头。 “来人,给我搜!!” 那不知名的家主一声令下,那些“虾兵蟹将”又再次出动。 “我看谁敢!!”思域寸步不让。 “你们若真的心中无鬼,又在害怕什么?”那不知名的家主步步紧逼。 “阿漓,若你们真是被冤枉的,查一查又何妨!”梦宗主又发话了。 既然梦宗主都发了话,钟漓等人自然不能轻举妄动,那不知名的家主见梦宗主给他撑腰,笑得更是猖狂。 “我不查别人,只查你!!”他的食指直指陆衍。 说罢,一群人上前制服了陆衍,任凭陆衍怎么反抗都没有用,正是挣扎之时,一张符条掉落在地,符咒失效,安宗主的尸体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阿漓!这是怎么回事!!”梦宗主厉声质问着。 众人看着地上的尸体,一面惊讶着这邪术,一面惊讶着这快要坐实的血案。 众人唏嘘不已,只是接连后退与钟漓等人保持距离,纷纷低声谈论,却无一人为安宗主的惨死感到真正的惋惜。 “梦宗主,这尸体是我们在来岑溪的路上发现的,我们也在急于找出凶手,于是便用符咒将安宗主的尸体收了起来,想着前来寻求您的帮助!” 思域心急的解释着,束手无策的看着周围一张张冷漠的脸。 钟漓知道,眼下纵然有一百张嘴也不见得能解释清楚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那不知名的家主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你胡说什么呢!我看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思域气得恨不得弄死这个人,碍于堇灵弟子的身份,不然思域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梦宗主,在下觉得有必要验尸,看安宗主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不知名的家主又在盘算着什么,一气呵成没安好心。 “验尸可以!我赞成!”思域以为只要验了尸,便可以还钟漓的清白。 可他殊不知更深的阴谋在等着他们。 梦宗主走下了深阁阶梯,围着安宗主的尸体来回查看,除了脖子上的致命剑痕,身上没有任何其他的伤痕。 正是无从下手之时,梦宗主发现安宗主双手紧握拳头,试图掰开一看究竟,结果却无济于事。 “安宗主这拳头,为何攥得如此之紧……”梦宗主沉思着,总觉得另有蹊跷。 “按常理来说,死者纵然攥紧拳头,必是死前有所不甘,握拳有所暗示,可这怎么也掰不开的拳头,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不知名的家主立马接上了梦宗主的话,一说就是一连串,仔细听着,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可如何才能将安宗主的手掰开?”思域问着,全然不知那不知名的家主正在盘算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只见那不知名的家主手起刀落,削下了安宗主左手的几根手指,果然,手中真握着什么东西。 “你这是做什么?”梦宗主斥责着他的举动。 “在下是个鲁莽之人,这一时性急……”那不知名的家主解释得头头是道,反正人已经死了,他顶多算个急于查找真相,能治他什么罪。 “性急?我看依你这性子,指不定安宗主就是这么死的!”思域也学着那人见缝插针,说得他哑口无言。 无奈,那不知名的家主只能赶紧拿出证据。 “不是要物证吗?物证就在此!” 说罢,他从安宗主的掌心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高举在空中。 安宗主死亡时间已经过长,身体中已经没了血液,以至于那被举在空中的物品原模原样的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不用我多说了吧?” 那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人看了牙痒痒。 “师姐的剑穗……”州然小声说着,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剑穗。 钟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剑穗被当成杀人证据呈现在众人眼前,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她知道今日已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清楚了,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这个天大的陷阱,在等着她往里面跳,由不得她挣扎。 “这鹤翼剑穗,而且还是两片羽翼,我想这剑穗的主人是谁,我不说,在场各位,应该没有任何一位是不知道的吧!” “这两片羽翼的鹤翼剑穗,除了她钟漓还能有谁啊……” “真没想到她竟是个杀人魔头,也不知道安氏哪里得罪她了……” “我听说她与安宗主曾有过节,谁知道呢……” “小小年纪,竟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他日还得了……” “尸体都能神不知鬼不觉隐藏起来,也不知是修了什么邪术……” 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这从安宗主手中拿出来的物证,已然成了铁证。 只见陆衍张嘴便想解释一番这符咒是他施的,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被钟漓给拦住了。 他低头看着钟漓微微挡在他身前的剑柄,似乎明白了什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连同一肚子的气。 “我这剑穗在平遥就已经丢失,单凭一个剑穗就要定我的罪,未免太过刻意”钟漓依旧临危不乱。 “这剑穗是我师姐与众位掌门及宗主观看平遥泛舟的时候掉落的!这定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你这小人,我师姐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陷害她!” “阿漓不可能杀人!你们这些老东西都老糊涂了吗!!她是钟掌门之女,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宁童心急如焚,不惜爆了粗口。 “你这一步步棋,未免也走得太完美了吧?”陆衍怒视着那不知名的家主,直觉得恶心。 “这里全是你的人,我们自然解释不清楚,人在做天在看,你会遭报应的!” 思域已经可以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了,解释已然没了作用。 “人证物证具在,凶手就是你!”那不知名的家主满脸得意的看着钟漓,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来人啊,把这些人给我带下去!”梦宗主显然也只认证据,毫不留情的怒斥着。 紧接着,梦氏弟子及那些个“虾兵蟹将”又一次将钟漓他们团团围住,十名精英弟子准备拔剑反抗,却被钟漓制止了。 “住手!没有用的,他们人多势众,反抗只会徒增我们的罪名!” 钟漓此刻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堇灵。 “就任他们摆布吗?灭门之罪,你会被他们活活整死的!!”思域急得直跺脚,愤怒又无助,似乎只要钟漓点头,他可以全然不顾名声与钟漓一同杀出去。 “阿漓,我不怕死,我们一起杀出去!”宁童眼睛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钟漓安慰着大家,因为她知道,眼下只有接受,反抗只能是鸡蛋碰了石头,还会让堇灵陷入无尽的议论之中。 “阿漓说得没错,就听她的!” 陆衍的眼睛温柔得像水,他就这样安静的看着钟漓,眼里满是信任。 性急的思域气得说不出半句话。 就这样,大家被关进了岑溪的牢房之中…… 第二十一章 禾雀7 “阿漓,你真的甘心被冤枉,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吗!”宁童愤愤不平。 钟漓望着这牢房中的铁门铁锁,外层还有一股奇怪的灵力加固,怎能甘心…… “他们一唱一和,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在这无他人之处,钟漓道出了心中所想,这显然已经成了没有悬念的事。 既然他们有备而来,毫无准备的钟漓又怎能抵挡得住他们的阴谋诡计。 思域还在一旁生着闷气,气恼这该死的名门规定,若不需顾及什么名门声望,不然定要将那老贼剁成肉泥! 仙门之首的堇灵,竟会遭了人暗算,堂堂堇灵弟子如今还成了人家的阶下囚,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师妹们干着急,这岑溪牢房一旦进来,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如今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与外界没了联系,岂不坐实了灭门之罪。 陆衍沉思着,这群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仙家名门的老糊涂们,还不如那大街上的三岁孩童! “他们下一步肯定会召集各仙家门派审判我,这铁铮铮的证据,怕是有口也说不清了……”钟漓虽是暗自着急,却又不露于表,眼下的情形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剑穗明明是在平遥泛舟上丢失的!偏偏让这贼人钻了空子!”州然恨得咬牙切齿。 “当初就不该管这个闲事!”思域也急得走投无路,他只恨自己没能料想到这一切,更没能阻止陆衍使用符咒把安宗主带进岑溪。 “掌门会救我们的,她一定会相信师姐的!” 走投无路之下,州然也只能寄希望于钟掌门了。 钟漓没有回答,心中五味杂陈…… 翌日…… 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那张恶心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是那不知名的家主。 “你这贼人,来这儿找死吗!” 思域咬牙切齿,起身就想给那贼人一拳,奈何被缴了剑,成了人家的阶下囚,加上这牢房外层不知参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硬生生压制住了众人体内的灵力,以至于思域的进攻,被那贼人的手下轻轻松松就给拦了下来。 “把钟漓带下去!!”那贼人一声令下,几个手下上前擒拿住了钟漓。 “你们放开她!”宁童一边怒斥着,一边用手捶打着那几个手下,而灵力全无的宁童只能被狠狠的推倒在地。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般无礼会死得很惨的!”州然怒斥着他们,堇灵为仙门之首,岂能容这等无名鼠辈肆意妄为。 “哦?那我倒要看看,谁先死!!” 贼人一副不怕死的模样,让人看了心中窝火。 “你想干什么?”钟漓面不改色的怒视着那贼人,对他的诡计丝毫不畏惧。 那贼人如同发疯了一般,狂笑几声。 “高高在上的钟掌门还真是看不起路边的野花野草啊,你同她还真是一副嘴脸!!今天我就要让你们为自己的高高在上付出代价!!!”贼人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你疯了!”钟漓全然听不懂这贼人在说些什么。 那贼人又狂笑几声:“我疯了又如何?只要你能死在我的手中!!” 那贼人说罢,一把掐住了钟漓的脖子,眼睛里满是仇恨。 “放开她!!”陆衍怒吼着,刚想冲上去,那贼人带来的手下便纷纷出动,压制住了陆衍等人。 大家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贼人掐得钟漓快喘不过气来。 “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拿开你的脏手!!”宁童大声呵斥着。 “我们掌门不会放过你的!!” “乘人之危!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师妹们急得眼泪直流,却还是不向那贼人低头,朝那贼人骂着。 那贼人看着钟漓痛苦的表情,又看看地上被自己手下制服得动弹不得的“敌人”们,笑得更加肆意妄为。 “纵然我该死,拉着你们一起陪葬也不亏!!”贼人丧心病狂,情绪愈发激动。 “你滥用权利,私自审判我们,没有经过众多仙门的裁决,你纵然是杀了我们,你也难逃一死!你觉得以钟掌门的能力,足矣诛你九族吗!!” 思域威胁着那贼人,那贼人纵然神色有片刻恍惚,也依旧嘴硬着铮铮有词。 “你以为我会怕吗?” “你当然不怕,可你那雾山上上下下几百号弟子,当中定然混杂着你的家眷吧,他们不怕?”思域当仁不让,继续威胁着。 那贼人神色恍惚,被思域的话气得咬牙切齿,将钟漓狠狠地摔在地上。 “咳——咳……”钟漓终于喘过气来。 “阿漓!你没事吧!”陆衍担心道。 “师姐!” “师姐!” 钟漓艰难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那就再让你多活几个时辰!”那贼人目光凶狠的盯着钟漓。 哼的一声便带人撤出了牢房…… “师姐!没事吧!” 大家都围到了钟漓身边,除了脖子被掐得血红,其他并无大碍。 “此人性行乖张,与他硬碰硬怕是行不通”思域分析道,此般寄人篱下,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这样,众人被关在这牢房中滴水未进,连白天和晚上都分不清,只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却又想不出任何应对的方法。 四面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看见外面进来了一个人影,行动十分谨慎。 “阿漓!” 钟漓等人没敢轻举妄动,谁知那黑影开口唤起了钟漓。 钟漓赶紧站起身,来到了牢房门口,显然钟漓已经猜出了那黑影是谁。 “宁伯伯!”钟漓轻声唤着。 漆黑之下,只有凑近了才能依稀的辨别出谁是谁。 只见宁宗主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阿漓,我拿来了钥匙,你们现在就走,离开岑溪!”宁宗主气喘吁吁,声音微颤着,应该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进来的。 “宁伯伯,如果我走了,那不就坐实了罪名”钟漓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不是一个权宜之计。 宁宗主从身上掏出一枚桃心玉佩,塞到了钟漓的手中。 “这桃心玉佩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将它显于众人!门外的弟子都被我支开了,你们赶紧走!” 钟漓向后一退,似乎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宁宗主,我们走了,您怎么办?”思域担心着。 “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眼下这也不是你们该担心的问题!” 宁宗主十分严肃,确实,作为平遥宁氏一代家主,还没谁能轻易动得了他。 “他都说了没事!你们还担心那么多干什么!”宁童不耐烦的说着,对待宁宗主她好像从来没有好声好气过。 宁宗主无奈的看了一眼宁童,又赶紧收回了眼神,毕竟在场没几位知道他与宁童的关系。 “他们召集了各大仙门,明日一早便要公然审问你,他们手上紧握铁证,目的就是置你于死地!” 宁宗主看着钟漓,语重心长,只有耳闻目睹的宁宗主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并且事情接下来将要往何处发展,宁宗主心中比谁都清楚。 “置于死地!他们当真有这么大胆?”思域十分不解,随随便便就将钟掌门之女置于死地,这是开什么天大的玩笑。 “他们能有什么铁证,根本就没做过的事,我还真不相信他们能有这么大能耐!”陆衍不以为然,哪怕是江湖中闻风丧胆的杀人狂魔也得讲究个是非恩怨。 宁宗主心急如焚,觉得这群孩子还是过于年轻气盛,不懂事情的严重性。 “你当真以为他们没这个能耐?他们能把你们关进这暗无天日的牢房,这就是最大的证明!” “既然召集了各大仙门,钟掌门怎会允许他们胡作非为?”陆衍追问着,总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顺理成章。 钟漓没有作声,宁宗主既然会如此紧张,那便说明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 “我见梦宗主行为乖张,大概是受奸人所惑,事情已经远远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堇灵也早已成为各仙门虎视眈眈的目标,你们听我的!赶紧走!若你们心中实在有不解,那便去彻查此事,安氏灭门,非比寻常!” 宁宗主语重心长,向来和蔼稳重的宁宗主,总是给人一种可靠可信的感觉,钟漓心中虽是有万般疑惑,眼下也只有乖乖听了宁宗主的话。 只有这样才能彻查此事,真正还自己,也是还堇灵一个清白。 众人在宁宗主的带领下,摸索着离开了地牢…… “不要回堇灵,也不要去平遥,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彻查此事!!” 临别前,宁宗主万般嘱咐,此次一行人在岑溪眼皮子底下消失,钟漓必然要背上畏罪潜逃的罪名,堇灵和平遥自然而然成了重点关注。 “我知道了,宁伯伯,您多多保重!” 说罢,一行人连夜离开了岑溪,此去吉凶,都无定数…… 第二十二章 禾雀8 门外张罗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居中摆着一个香炉,上面工工整整的插着三根香。 在香炉的前面整整齐齐的摆着几样祭品。 曲靖驰、万星临、花可璇三人,一人手端一碗酒水,恭敬的跪在那桌前……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三人今日在此义结金兰,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年同月死,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有违背,乱箭穿身,不得好死。 “起誓人,曲靖驰!” “起誓人,万星临!” “起誓人,花可璇!” 三人一口气饮下那酒水,相视一笑,从此便成了有难同当的一家人…… “没想到我花可璇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今日竟然可以喜提两个哥哥!”花可璇笑得合不拢嘴,开心得一塌糊涂。 两个哥哥看着她陶醉的样子,也只能宠溺般笑了笑,成为自己人之后的花可璇,小家碧玉的感觉越发浓厚,让人不自觉之中便心生怜爱。 “那你可得听话些,不然大哥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曲靖驰还是一副大老粗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当大哥的风度,反倒像个街头恶霸,开始吓唬着刚刚才结拜的小妹。 花可璇撅了撅小嘴,立马跑到万星临身后。 “有二哥帮我撑腰!哼!” 花可璇拽着万星临的衣角,一副有人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万星临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个曲大哥就够他操心了,现在又来个小妹,可得有的忙活咯。 就这样,三人毫无目的的在这世间闯荡,路见不平便出手相助,在哪儿累了便在哪儿休息…… “二哥,你这囊袋上的图案是什么意思啊?”花可璇好奇的问着,其实她好奇这玩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问。 万星临摸了摸他腰间的囊袋,同花可璇解释起来:“这叫五毒囊,我自己给起的名字,其实就是一些奇毒,能救人,也能杀人,上面的图案是五毒符文,辟邪用的!” 花可璇认真听着,直到万星临说完,她虽听得入迷,却也始终没听懂是个什么意思。 只知道这是个很厉害的东西。 “辟邪,咱们江湖中人,还怕它什么邪不邪吗?”花可璇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的比划了几下,小胳膊小腿,还真有两下子。 万星临笑了笑:“既然辟,就肯定有,你还小,不需要懂那么多!” 花可璇又撅了撅嘴,这稍微有点意思的二哥,怎么也快被大哥给同化了。 觉得没劲的她,独自快步蹦哒到了前面,才不想跟这两个榆木疙瘩待在一起…… “二哥,你看前面!” 花可璇朝前走着,突然停在了一个断崖边上,一手指着远处,一边兴奋的招呼着万星临和曲靖驰。 万星临看着花可璇天真活泼的模样,也不好坏了她的兴致,只能配合着上前。 曲靖驰虽是个大老粗,心中纵然有千般不愿,也耷拉着个脸走上前去。 “你们看!”花可璇又强调了一声。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密密麻麻的丛林间,成群的喜鹊围绕着其中一颗树,在空中久久盘旋…… “好美啊!”花可璇拥有着少女的天真浪漫,毫不隐藏的夸赞着这番美景,那以落日晚霞为背景的美丽景象,着实让人沉醉。 万星临也不禁看得入迷。 “喜鹊代表美好,这成群的喜鹊出现,一定是有好事发生!” 自从遇到花可璇之后,差点被曲靖驰带得死板的万星临,也平平的生出了一些天真与浪漫…… 对这平平无奇的世界也多了几分憧憬与期待…… “没错,一定有好事发生,而且还是好多好多,像这些喜鹊一样多!”花可璇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那下面指定是什么东西死了,腐烂了,这些喜鹊等着开饭呢……”曲靖驰随意瞄了一眼那成群的喜鹊,便蹲在一旁把玩起了他的酒壶。 曲靖驰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打碎了万星临和花可璇的美丽憧憬。 在他眼里,还是他的酒壶天下第一美丽。 只见花可璇生气的瞪了曲靖驰一眼,这该死的木头,不懂欣赏就算了,还煞风景。 万星临看着花可璇那愤怒的小表情,竟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二哥,你还笑!”花可璇愤怒的表情渐渐变得委屈,这两个哥哥一个个的都没个哥哥样,真让人糟心。 万星临没有回答,依旧低头笑着,不知是笑曲靖驰语出惊人,还是笑花可璇有话说不出一脸委屈,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多了一丝热闹也不错。 或者是觉得义结金兰,是近期以来做的最对的选择…… “星临老弟,没酒了……”曲靖驰空了空他的酒壶,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好!走,我们去打酒!”万星临乐此不疲的配合着曲靖驰,这番回答显得十分娴熟。 也正是因为万星临的乐此不疲,曲靖驰也渐渐养成了万事找星临老弟的习惯…… “大哥每天酒当水喝,今天已经喝了两壶了,罚他今天晚上不许喝酒!”花可璇一脸严肃认真。 家里多了个女孩子,倒还管死了曲靖驰。 万星临又只能在一旁偷笑,这个整日大大咧咧,粗手粗脚的曲靖驰,虽是动不动就凶巴巴的,没有一点情趣,可往往是这样的曲大哥,非但没有让花可璇避而远之,反倒还大胆的管起了他。 “那可不行,没酒喝浑身难受,不行不行!”曲靖驰强力拒绝,可心里却有点喜滋滋。 酒还是得喝,断他的酒简直就是断他的命。 曲靖驰快步走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他的美酒了,花可璇紧随其后,万星临则在后面不急不慢的走着。 花可璇渐渐放慢了脚步,与万星临并肩,似乎又憋了什么坏主意。 “怎么了?”万星临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先发制人。 只见花可璇坏笑两声,凑到了万星临的耳边,小声道:“等晚上把大哥的酒壶藏起来!” “那可不行,他会急到发狂!”万星临当机立断阻止了花可璇的鬼点子。 花可璇反倒觉得挺有意思,吃惊的笑了笑,又追问道:“你试过?” 花可璇一脸好奇的看着万星临,难不成正经的二哥也曾跟她有过一样的想法。 “没,我可不敢!”万星临立即否认,都不禁被自己给逗笑了。 花可璇也跟着笑,独自走在前面的曲靖驰对此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来到了大街上,曲靖驰迫不及待的径直往酒馆走去,心心念念他的“救命良药”。 “老板!给我装满!” 曲靖驰把酒壶定在柜台上,放声吆喝着小二。 身后的万星临和花可璇都来不及跟上他的脚步,直到他心满意足的拿到他的酒,满足的喝上一口后,万星临这才跟上来。 “星临老弟,交给你了!” 曲靖驰一边满足的喝着,一边指了指酒馆的柜台。 万星临直接走到柜台前,掏出了几两银子。 “二哥,你都成习惯了啊”花可璇惊讶道。 万星临满不在意的笑了笑,真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自己的大哥,自己掏腰包咯!”万星临云淡风轻的说着,倒还有着几分幸福感。 说罢,二人赶紧跟上了曲靖驰的步伐,心满意足之后,腰间没几个碎银子的三人,反倒在这大街上逛了起来。 “二哥,你有银子吗?”花可璇古灵精怪的问着万星临,既然能这么问,大概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无所不能的二哥,总能有求必应。 万星临不惊不讶,问道:“要银子干什么?” 只见花可璇一副“不怀好意”的笑,瞄准了一个小铺子,径直走了过去。 “二哥,好看吗?” 花可璇拿起一个小铜铃,晃荡了几下,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对它“一见钟情”了。 万星临似乎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敷衍的点了点头,便没太当回事了。 花可璇不肯善罢甘休,又拉着曲靖驰问一番:“大哥,这个好看吗?” 又是一通叮铃叮铃的摇铃声,花可璇自己倒是玩得不亦乐乎。 曲靖驰不屑的看了一眼。 “丑得很!” 只见花可璇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觉得十分扫兴,放下那小铜铃便气冲冲的走了。 无奈,万星临只能憋着笑摇摇头,这粗心的大哥,看来是讨不了女孩子欢心了。 一早…… “啊!小铜铃!” 一大早起来,就听见花可璇传来惊喜又开心的声音,跑到桌子前兴奋的拿起一个小铜铃,高兴得不亦乐乎。 那小铜铃便是花可璇昨日爱不释手,却又被曲靖驰坏了兴致的小铜铃。 只见曲靖驰翘着二郎腿,假装还没醒,却又一只眼睛微睁着,偷偷观察着花可璇的反应。 见花可璇欣喜若狂的模样,曲靖驰便一脸得意的闭上了眼睛,还打算睡个回笼觉。 花可璇拿着小铜铃高兴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看了看身后的大哥,立马会了意,却又不想戳穿这大老粗。 这时万星临带着吃的回来了,花可璇灵机一动,蹦到了万星临身旁,挽着他一只手臂,得意洋洋道:“还是二哥最好,知道我喜欢这小铜铃!” 花可璇满脸得意,还时不时瞄一下装睡的曲靖驰,就跟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一般。 果不其然,只见曲靖驰两脚一蹬,气冲冲的爬了起来,那愤怒的表情,不禁让人发笑。 “呵,简直要笑死我……” 曲靖驰本来想愤怒的解释一番,可不知为何,又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起来。 花可璇与万星临相视一笑,这平日的大老粗,生起闷气,还真有点可爱。 “曲大哥,怎么了?”万星临强忍着笑,故意问着。 曲靖驰碍于他的老脸,还真有点难以启齿。 花可璇和万星临又相视一笑,像是串通好了一般,故意在挑逗这大老粗。 “二哥,我想再去买一个,给你一个!”花可璇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 万星临偷笑着,曲靖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背对着他们,独自生着闷气。 两人当真出了门,跑去买小铜铃,倔强的曲靖驰直到听见身后没了动静,才缓缓回过头,那暴脾气,还气得把心爱的酒壶摔到了地上。 “呵,二哥好,二哥好当初就认个二哥就好了……呵,二哥好,二哥好还要个大哥干什么……”曲靖驰又是一顿碎碎念。 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起身跑出了门外,看看这两人走了多远了,还真把这个大哥当空气了? 曲靖驰气冲冲的跑到门外,打算再让自己受一肚子气的时候,这右腿才刚迈出门槛,就被“嘿!!”的一声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倒不是因为曲靖驰有多胆小,而是被花可璇突然冒出来的小脑袋,吓得往后一退,左脚绊住了右脚,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花可璇这才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曲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万星临也一个没忍住,偷笑着。 曲靖驰这下可真是老脸没地方放了,又生气又尴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 自己赶紧爬了起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挺胸的朝外走去,极力掩饰着尴尬。 “大早上的,活动活动筋骨!” 曲靖驰走到门外,还有模有样的动动手动动脚,还真像那么回事。 “哎呀,找个更好的地方给你活动啦!” 说罢,花可璇和万星临两人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一般,一齐走上前,一边一个架着曲靖驰就往前走。 曲靖驰来不及反抗,只能口是心非道:“你们的小孩子把戏,我才不感兴趣!” 然而只是徒劳,嘴上嘴硬着,实际已经被花可璇和万星临架着走了好远…… 两人架着曲靖驰来到了昨日的小商铺前。 “大哥,好看吗?” 花可璇又一次拿起小铜铃,又一次问了曲靖驰同一个问题。 这次曲靖驰犹豫了一会儿,可最后还是不耐烦的蹦出一句:“不好看!” 这次花可璇没有失落,而是对着老板心平气和道:“两个,帮我包起来” 曲靖驰不可思议的看着花可璇,不好看还买,而且还是买两个,她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 “你这小姑娘不会是傻了吧……”曲靖驰的神色显得十分认真,还想伸手看看这小丫头是不是烧昏了头。 “你说不好看,我又没买给你,二哥送我一个铜铃,我回他两个!”花可璇趾高气昂,决心要把曲靖驰气个半死。 曲靖驰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花可璇把两个小铜铃交到了万星临的手中,嘴上说着人家丑,可那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小铜铃没有离开过。 “你拿两个有什么用,多的一个我替你扔掉!” 说罢,一把夺过了万星临手中多出的一个小铜铃。 万星临没有阻止,而是任他夺去,两人走在曲靖驰身后,看着曲靖驰强装傲娇的身影,不禁频频偷笑。 “你怎么知道小铜铃是他送的?”万星临忍不住好奇心,终于开口问了花可璇。 “我昨晚看到他悄悄出门了!” 花可璇悄悄凑到了万星临的耳边,生怕前面的曲靖驰听到。 万星临欣慰的笑了笑, 如同自家小孩终于出息了一般,这一向凶巴巴的大老粗,竟然也会逗女孩子开心了。 第二十三章 明眸1 钟漓一行人出了岑溪,一路往南,要说事出有因,最开始的蹊跷,大概也是清水镇了…… “其实我倒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要去岑溪” 陆衍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钟漓满不在意:“岑溪有太多蹊跷” 这话吊起了思域的胃口,他快步走到钟漓身旁,没好气道:“有什么蹊跷,要是当初不去岑溪,还不至于惹这么一身麻烦!” 思域看来又是皮痒痒了,有事没事就是喜欢呛钟漓两句。 钟漓狠狠的瞥了他一眼,这犀利的眼神,看得思域浑身不自在,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心,思域也算机灵,赶紧将眼睛看向另一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负罪的人是我,你跟着着什么急”钟漓面不改色的说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思域习惯性的张嘴准备回过去,可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细想,自己好像真没什么好着急的。 “师姐,其实我也好奇,咱们为什么要去岑溪啊?”州然疑惑的问着,虽是不解,可总觉得钟漓的决定必然有她有原因的地方。 “万星临之前说过一句话,郁金产于岑溪一带……” 钟漓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接下来的话相信大家也能不言而喻。 “所以,师姐怀疑制造血水的黑衣人,与岑溪有关?”聪明的州然立马会意,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梦氏的人一看就不对劲啊,这还用你说!”思域不依不饶,呛钟漓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乐趣。 钟漓没有搭理他,两人一个嘴欠,一个冷漠,总能配合得如此“默契”。 “血水?什么血水?”宁童好奇的问着,满脸都是求知欲。 “什么血水?我也想知道!”陆衍见缝插针,跟着掺和进来,不知是真感兴趣,还是单纯的为了引起钟漓的注意。 思域见这两人求知若渴的样子,如同发现了新的乐趣一般,凑到两人旁边,用肩膀顶了一下陆衍,不怀好意的笑道:“想知道?叫我一声大哥就告诉你!” 思域一脸坏笑,已经做好了迎接喜悦来临的准备,谁知陆衍只是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便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钟漓身上,似乎钟漓脸上写着正确答案一般。 见陆衍那痴情的样子,思域只能一脸嫌弃,不叫就不叫呗,不告诉他血水是什么不就行了。 “血水是清水镇发生的怪事,当时万星临也参与调查了此事,他发现血水是由郁金和碱灰混合而成,从而成了以假乱真的血水,用于制造恐慌,而郁金恰好产于岑溪一带” 钟漓难得长篇大论的解释一番,不知是为了满足宁童的好奇心,还是为了抹杀思域想当大哥的念头,反正大多与陆衍无关。 思域见自己的痴心妄想落空,还是被这个习惯于一句话缩成两个字的钟大小姐亲手掐灭,只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钟漓,心想着:“平日惜字如金的钟大小姐,为了让我出丑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思域恨得咬牙切齿,这种情况按理说,他也该见怪不怪了,毕竟钟漓从来都没有配合过他。 “难怪,我说那万星临怎么看起来跟你们很熟的样子,原来如此啊!” 陆衍一边发自肺腑的感叹着,一边瞅着思域脸上的表情,这声意味深长的“原来如此”想是故意在气思域。 “那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那几个老头发现我们不见了,指定要派人到处抓我们!”宁童的语气像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根本没在怕的。 “呵,那是我们压根没想动手,现在随便给我来几个小鱼小虾,我三下五除二给他们打趴下!” 思域信誓旦旦的说着,一副随时准备应战的样子。 宁童十分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表示根本就不想理他,依宁童的性格,怎么着也得讽刺一番,可看着思域那陶醉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宁童连讽刺的话都懒得说半句。 “嚯,那接下来还得有劳钟大侠出手保护我们这几个学术不精的小跟班啊!”陆衍不辞辛苦的附和着思域,毕竟还是个小孩,挫伤了人家的自尊心可不太好,总得有人幸苦幸苦配合他。 “那是自然,你要是识相,现在叫我一声大哥也不迟!” 思域还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这一转眼的功夫,那该死的虚荣感又涌上了心头。 “等你真正保护了我们,再叫也不迟!” 陆衍这一招缓兵之计还真是用得恰到好处。 “也只有你愿意搭理他” 宁童凑到陆衍旁边,跟说着腹语一般,嘴巴都没动一下,轻声嘀咕着。 陆衍满不在意的笑了一声,也用着腹语回应道:“跟小孩计较什么” 宁童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旁正得意洋洋的思域诧异的看着宁童。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从小落下的毛病,时不时就想笑一下……” 宁童立马把笑收了回来,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这一番解释,让原本诧异的思域变得更加诧异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宁童道:“你还有这毛病?” 见宁童不愿搭理他,奈何思域又真的好奇,苦想一会儿后又凑到宁童旁边问道:“从小落下的?这是什么毛病,看过郎中吗?” 思域这求知若渴的眼神丝毫不输之前宁童和陆衍的模样,这听着就荒唐的解释,思域还当了真,还挺关心。 宁童不耐烦的白了一眼思域,大概是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 一旁的陆衍已经憋笑憋红了脸。 钟漓也强行控制着即将上扬的嘴角,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毁了小孩的“天真”。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钟大小姐……” 思域故意拖着长音,一副欠打的模样。 “还能去哪儿,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钟漓漫不经心,似乎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思域眉头微皱,随后恍然大悟。 “洛叔?” 思域一副想要迫不及待受到表扬的样子,谁知钟漓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这便是肯定了。 陆衍和宁童听得一头雾水,好奇心重的宁童少不了要追问一番。 “洛叔是谁啊?”宁童问着。 “堇灵山脚下有一处,名为清水镇,洛叔算是那里的大人物,曾帮助过我们”钟漓细心的同宁童解释着,对于这个好奇心重的叛逆少女,她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 “那挺好啊,有好吃的吗?”宁童眼睛放着光,好像从平遥出来以后,她还真没正正经经的吃过什么好吃的。 陆衍不屑的看了一眼宁童,看他嘴型,大概是又要开始跟宁童争论一番了。 “吃那么多,也没见你长个子啊!” 陆衍一边说一边把手放在宁童头上比划着,暗示宁童还没有到他的肩膀。 宁童这暴脾气自然是忍不了,气冲冲的踢了陆衍一脚,仰头瞪着他道:“长那么高有什么用!连我都打不过!” 宁童理直气壮,嘲笑着陆衍不会武功,这可是正戳陆衍的软肋,宁童看着陆衍那有话说不出的模样,更加得意了起来。 陆衍试图张了几次嘴,可都不知该说啥好,但是气势上不能输,他傲首挺胸,显得自己比宁童高大得多,丝毫不畏惧宁童的威逼。 思域无情的嘲笑着陆衍,似乎看陆衍出丑是他最大的乐趣。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以欢笑声为伴,不紧不慢的朝清水镇进发,全然忘记“待罪之身”,大概就如同他们心中所想,没有做过的事,何来错…… 远远望去,那条熟悉的清水河依旧是那样的清澈,水边时不时有孩童打闹,或是石头上坐着几个妇人,一边谈笑,一边浣洗着衣裳…… “这就是清水镇?跟平遥没什么两样啊!” 宁童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安乐舒适的场景对于从小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宁童来说,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眼前的一切,让宁童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脸上绽放着欣喜的笑容,那个整日想着要离开的平遥,好像处处都有着它的影子。 “这里虽没有平遥大,百姓却也过得舒适自由” 钟漓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场景,这一切都不同于之前日夜颠倒,让人看了难免产生一种欣慰感…… “怎么,现在就开始想平遥了?”思域故意逗着宁童,这狂傲不羁的小姑娘居然也会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谁想了,我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回去!那里枯燥得要死!规矩还多!”宁童脱口而出,语气极其坚定且肯定,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思域被宁童这豪迈的气势给震慑到了,惊讶的点着头,直觉得这小姑娘“前途无量”。 “其实我挺纳闷的,你就这么跑出来,你爹娘不担心?”陆衍突然冒出来的好奇心,一本正经的问着。 宁童张嘴就想回复陆衍的话,话到嘴边却又突然谨慎了起来,出门前宁宗主嘱咐的话在她脑海中响起,她审视了一眼陆衍,此人与堇灵、平遥都无关,说严重点就是来路不明,有些话还是谨慎为好。 钟漓也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宁童,想看看她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没有爹娘,何来担心……” 宁童干脆的说着,表情少有的失落,陆衍一度认为自己说错了话,一脸不好意思的瞅了瞅宁童,担心着她的心情。 对于宁童的回答,钟漓略显惊讶,钟漓看得出来,在宁童心里,宁宗主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或者说,宁宗主的娇惯,让宁童养成了没大没小的性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宁宗主对于宁童来说,甚至可有可无…… “阿漓……” 身后响起了一个弱弱的声音,像是在试探着,不太确定的喊着。 钟漓转过身,其他人也跟着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以至于思域都看直了眼。 “洛姑娘!”思域欣喜万分,那种开心和温柔都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钟公子……”洛笙回应着,温柔至极。 “洛笙,你怎么在这里?”钟漓也万分惊讶,没想到一回清水镇就能看到洛笙。 洛笙温柔的掩面一笑,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轻轻拉起钟漓的手道:“阿漓,你们的事情这么快就完成了吗,你们这是要回堇灵吗?” 洛笙猜想着,打心底里替钟漓他们高兴。 钟漓摇了摇头,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理想。 洛笙会意,转声安慰道:“没事的,阿漓应该是想我了,回来找我玩的是吗!” 洛笙眉眼带笑,甭管谁看了都想跟着笑上一笑。 “没错!”钟漓爽快的回应着,像洛笙这样温柔的女子,总是让人不禁跟着温柔起来。 “阿漓,这几位是……” 洛笙看向钟漓身旁的几位,礼貌性的询问着。 钟漓身体微侧,同洛笙介绍着:“陆衍,宁童,都是一行的好友!” 陆衍眼皮微抬,这声好友,足矣让他回味许久…… 第二十四章 明眸2 一行人随洛笙回了洛府,那庞大的队伍,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看上去让人倍感舒适…… “爹爹,你看谁来了!” 洛笙提着裙边,快步走着,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爹。 洛叔闻声出门查看,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身旁还多了几位一身正气的伙伴…… “洛叔” “洛叔,我们回来了!” 钟漓和思域叫得顺口,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也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 “好,回来好,洛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洛叔就那样远远的站着,看着这群孩子,满眼慈爱,此刻的洛叔,就如同一位大家长,好不容易盼回了自家的孩子。 “阿漓,你们的房间我每日都打扫着,因为你说不久便会回来找我,那屋子便也一直为你们留着!” 洛笙难掩心中的喜悦,巴不得把钟漓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通通都告诉钟漓。 思域脸上有着与洛笙相似的欢喜,这次他没有争着出风头,只是安静的看着洛笙,只是看着就好。 “怎么样,你们过得好吗?清水镇还有发生怪事吗?”钟漓细声询问着,同样欢喜。 “挺好的,都挺好!”洛笙笑得眼睛弯弯,让人不自觉的想跟着笑。 “洛笙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宁童这狂傲不羁的假小子,夸起人来,倒也毫不吝啬。 洛笙笑得更开心了,小脸红彤彤,还害羞了起来。 “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吗?你好可爱啊!”洛笙看着那比自己小了一两岁的宁童,不禁心生怜爱。 宁童只要不张嘴骂人,伦谁看上去都是一个可爱的邻家小妹妹。 “可以啊,叫我宁童就好!”宁童满眼笑意的回应着。 钟漓不语,只在心中暗暗惊叹着,这狂傲不羁的小宁童,只是初见洛笙,竟然会如此好声好气,话语中还透露着一点可爱,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 果然,还是洛笙有妙招! “嚯,原来你会好好说话啊……”陆衍在一旁小声嘀咕着,那惊讶的声音就像是自己不自觉从嘴中飘出来的一般。 宁童只是稍微瞥了陆衍一眼,大概在漂亮姐姐面前,想留下点好印象吧。 见宁童居然没有回嘴,陆衍应该在心中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一大桌人落座在洛府庭中,香味扑鼻,丰盛非常的佳肴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张大圆桌上。 洛叔自然坐于上位,洛笙和钟漓分别坐于左右边…… “阿漓,这次打算在清水待多久啊?”洛叔耐心的询问着,手中端着一个小小的酒杯,眼神十分温柔的看向右手边的钟漓。 钟漓思索了片刻,好像对于洛叔,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洛叔,其实我们是遇到了困难,才来清水镇投靠您,具体待多久,目前还没有定数……” 钟漓的语气有些为难,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戴罪之身会不会连累到洛叔,或者是整个清水镇。 没想到洛叔不假思索,坚定非常的看着钟漓道:“当初整个清水镇多亏了你们,何来投靠一说,你们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欢迎!” “是啊,这里就是阿漓的家,你们随时都可以回来!”洛笙兴高采烈的说着,满眼笑意。 钟漓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暂时落了下来,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洛叔,张阿婆近日可好?” 思域握着一只酒杯,微微晃动几下,全程心不在焉,犹犹豫豫,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关心的问题。 “我隔三差五便会去探望一下她老人家,这段日子她精神状态挺好的,不用太担心!” 洛叔缓缓道来的语气就像是知道思域的小心思一样。 其实思域自己可能都不太能明白,为什么一个没有太多交集的老人家,会让他挂念这么久。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的思域就会时常觉得,另外一个世界的爹娘,会不会也在终日思念着他,就像思域思念他们一样,他们会不会孤零零的坐在门前从早到晚等待着思域,就像当初守在破庙迟迟不愿离去的小思域一样…… 张阿婆的身上有爹娘的影子,也有思域自己的影子。 细心的洛笙看着对面表情不自然的思域,心中莫名增添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感,大概是因为之前思域偷偷去看张阿婆的时候,被洛笙恰巧看到了,也可能是对面这个看似顽皮的少年,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份浓浓的怜悯之情,让人不禁刮目相看。 酒足饭饱之后,大伙相继回了房间准备洗漱休息…… “阿漓,你睡了吗?”洛笙来到钟漓房门前,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敲着。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平稳的脚步声,房门便被打开了。 “洛笙……怎么了?”钟漓觉得奇怪,却也细心询问着。 洛笙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道:“我可以看看你的佩剑吗……” 洛笙满脸期待,还有点偷偷摸摸的感觉。 钟漓不知是领会了洛笙的小心思,还是怎么的,把洛笙拉进了房间,立刻把门关了起来。 “你是不是怕洛叔发现?”钟漓第一次露出了古灵精怪的表情,坏坏的看着洛笙。 洛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害羞的拉着钟漓的手,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你怎么发现的?我演得这么不像吗?”洛笙一脸天真,差点被自己本来就粗略的演技逗笑。 钟漓无奈,洛笙的小心思已经写在脸上了。 “你就不适合撒谎!说吧,这么晚找我,到底什么事?”钟漓像是洞悉了一切,装作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洛笙又是一阵不好意思的笑,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了看钟漓,只能坦白。 “爹爹不想让我学武,我想让你偷偷摸摸教我!”洛笙有点心虚,她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正在干坏事。 钟漓不以为然的看了看洛笙,教武功自然是举手之劳,并且也是之前就答应了洛笙的,可洛叔不同意,这可有点难办了。 “洛叔不同意,我会不会跟着一起挨罚啊!” 钟漓试探的问着,倒也不是因为害怕被罚,只是想着吓吓洛笙,一是试图冲淡洛笙的念头,二是对于长辈的意愿确实心有顾虑。 洛笙那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转了转,似乎有点动摇。 “爹爹那么喜欢你,应该不会罚你吧……”洛笙为难的抿了抿嘴唇,又接着道:“还是算了吧,不能让你在爹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洛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字字认真。 “你想从哪里开始学?” 钟漓漫不经心的说着,看似不走心,其实是因为她看出了洛笙脸上的为难,同样也感受到了她内心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渴望。 “我想学剑!什么样的都行!” 洛笙瞬间眉开眼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钟漓,钟漓也一脸意味深长的看向洛笙,就像是无需交流,便你知我也知。 说罢,两人悄悄的来到了后山,选了一片较为宽敞的竹林,正巧今晚月色独好,借着月光便开始了他们的“秘密计划”。 钟漓从最简单的开始,教洛笙握剑的正确姿势,并把自己的佩剑不屈,拿给洛笙练习。 谁知洛笙兴致勃勃的接过不屈,满腔热血的练了一通,不到一个时辰,便开始喊累了。 “阿漓,原来你的佩剑这么重啊,你平时去哪儿都带着它,不累吗?” 洛笙脸上带着点小委屈,还时不时揉揉自己的手腕,却丝毫没有要放下不屈的意思。 钟漓轻声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了洛笙的反应。 这不屈剑可是上好的玄铁制造而成,没有一定的内功是不可能操纵得好它的,相比较其他的普通人来说,洛笙坚持了这么久才开始喊累,手中还始终握着不屈,洛笙那小小的身板已经很了不起了,自然可见她练剑的决心。 “等练了内力,你就不会再觉得它重了” 洛笙恍然大悟,像是又学会了一个新知识一样,兴奋了好一会儿。 就这样,凭着洛笙的刻苦劲,两人一直练习到后半夜。 洛笙没有任何功底,自然学得比较慢,可哪怕是简单的学会了几个舞剑的动作,也足够她满载而归高兴一整天了。 两人觉得练得差不多了,便又伴着月色回了洛府。 “阿漓,原来练功是这种感觉啊!好奇妙啊!阿漓,你从小就练习武功吗?” 洛笙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着,这几个动作练得,像是打开了她新世界的大门。 钟漓点了点头:“每天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是在练功,修习心法心术……” 钟漓轻描淡写的说着,还不禁有点想起了在堇灵的日子。 “那是不是不能出去玩?你会觉得很枯燥吗?”洛笙就像是一个满头问号的好奇宝宝,有问不尽的问题。 “习惯了也还好,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下山!”钟漓小声的说着,像是在同洛笙说悄悄话。 在外人看来孤冷高傲的钟漓,难得同一个人这般谈天说地,可真当她敞开心扉谈起过往之时,也是个不错的交谈对象。 洛笙若有所思,突然一个灵光闪过,兴奋的说道:“阿漓,明日带你去看一个好玩的!” “什么好玩的?”钟漓看着洛笙那神秘又兴奋的表情,不禁也好奇起来。 “去了你就知道了!” 洛笙还在保持神秘,看来应该会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惊喜。 洛笙心满意足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还意犹未尽的练习着钟漓教的那几个动作,心里美滋滋的…… 第二十五章 明眸3 早饭过后,洛笙拉着钟漓出了门…… 两人一顿好走,攀上了一座极缓的山。 也不知走了多久,只是洛笙不会轻功,钟漓也便陪着她走…… “阿漓,你看!”洛笙气喘吁吁,指着前方激动不已。 钟漓顺着洛笙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两人已经到达了山顶,放眼望去,那山脚下的一切都显得好渺小。 “风景挺好的,不枉我们走了这么长的路!”钟漓回应着洛笙,她的神情显得格外淡定,大概是内功深厚的她,走这两步路,根本就不在话下。 “这是清水镇最高的山,其实我也没有出过清水镇,小时候爹爹管得严,我哪里都不能去……”洛笙凑到钟漓耳边:“其实我也并没有你们看上去那么乖巧,我时常会爬上这山顶,也算是看过外面的世界了……” 洛笙看上去并不像是在抱怨,她的嘴角始终向上,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全当做一种回忆,不过好在遇到了钟漓,从她口中听听外面的世界也不错。 钟漓眼睛久久停在洛笙的身上,只是刚刚那番话,她好像又更加喜欢眼前这个姑娘了。 “等风波过去了,我带你去堇灵,去黔阳……有我在,洛叔会放心的!”钟漓轻声同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说道,眼下能给她的好像也只有这么多了。 洛笙笑得愈加灿烂,她对钟漓的一字一句都深信不疑,她面向钟漓,这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总能给她意料之外的安全感。 洛笙连忙点头道:“阿漓长大的地方,肯定很美吧!” 钟漓也点点头,轻声道:“有流不尽的灵池水,有成群的小师妹,有和蔼可亲的师长,还有吃不完的桃花酥……” 从钟漓的眼神能看出来,那个看似枯燥得只剩练功的地方,似乎并没有成为钟漓厌恶的地方…… …… 两人不知在那山顶上待了多久,也不知谈论了多久,只记得那当空的太阳慢慢落到了半山腰上…… 回到洛府,已是黄昏,踏进大门便看见思域那焦急的背影在庭院中央来回的转着。 “钟公子……”洛笙不太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思域。 思域闻声立即回过了头。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思域一边走向她们,一边担心的问着。 看着钟漓那不以为然的嘴角,思域一时有点生气。 “你一个人跑出去就算了,还拉上洛姑娘!” “钟公子,我们走之前跟爹爹打过招呼,忘记告诉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洛笙有点自责,毕竟是自己要拉着钟漓出去的,如果因为自己惹得钟漓和思域不愉快,那可得不偿失了。 思域见洛笙自责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洛姑娘,你们安全回来就好……” 思域面对洛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日呛钟漓的时候,说话滔滔不绝的他,居然还会有这等慌张失措的时候。 钟漓像是看出了什么,不耐烦道:“一回来就看到你,真让人眼睛疼!” 说罢,便用剑鞘把思域往一边扒拉,让出一条道后,便扬长而去了。 大概是当着洛笙的面,思域居然没有跟钟漓计较。 “钟公子,阿漓她……” “没事……她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天真的洛笙一点都不怀疑思域的借口,放心的点了点头。 思域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霎时间他竟有点红了脸,接连咽了好几口口水,那卡在嗓子眼的话迟迟不知该如何表述。 “钟公子,你……热吗?脸怎么红了?”洛笙天真无邪的眼睛一直盯着思域。 思域那本就红了的脸,顷刻间成了通红。 只见她笨拙的把背在身后的左手缓缓拿了出来,洛笙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精致且小巧的雕花佩剑。 “钟公子,这剑是?” 看着思域手中拿着除无至以外的其他佩剑,洛笙不禁有些疑惑。 “这剑……洛姑娘可喜欢?”思域鼓足勇气,可字字句句还是显得生硬又笨拙。 “喜欢!像阿漓的佩剑一样好看!”洛笙毫不吝啬的表露喜欢,思域话音刚落,洛笙便迫不及待的夸起了思域手中的佩剑。 思域腼腆的笑了,洛笙的一句喜欢,让他觉得分外满足。 “送给你!”思域把剑递到了洛笙面前,这句干脆的“送给你”,思域不知在心中练习了多少遍。 洛笙一时间有点受宠若惊。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洛笙认真的说着,可从她那从来没有离开过佩剑的眼神便能看出,她有多喜欢这个礼物。 “阿漓的佩剑需要一定的内力才能操控……这把剑虽不是什么上等灵器,对于你前期练功,应该会起到帮助……” 思域解释了一番,生怕这精心准备的礼物洛笙不愿意接受,又生怕哪里说得不恰当,让洛笙对他产生不好的想法。 洛笙温柔的笑了笑,眼前这个不善言表的少年,竟有几分可爱。 “钟公子怎么知道,阿漓在教我练功啊?”洛笙不知不觉间还有点小害羞,这看似文文弱弱的女子,竟然也会喜欢武功,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发现了。 思域笨拙的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其实早在上次离开清水镇之时,思域便有心听到了洛笙跟钟漓的谈话,那日钟漓答应了回来以后教她武功,她激动的踱着小碎步,那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身影,却在思域脑海中记了许久…… 昨日深夜,洛笙悄悄跑去找钟漓,正好被肚子饿出来找吃的的思域给碰见了,他看着两人出了门,看着洛笙认真练功的样子,看着她直至练习到后半夜也乐此不疲的样子…… 早在黔阳之时,思域便四处留意铁匠铺,打听之下得之在离清水镇几公里外的锦衣镇有一处上百年历史的铁匠铺,专制武器佩剑,本来想着等事情结束,便去找到那铁匠铺,帮洛笙打造一把称手的佩剑。 今日一早思域便出了门,一路询问之下终于找到了那出名的铁匠铺,这剑虽不是量身定制的,却是思域一眼看中的…… “上次你说想学剑术……我便想着为你挑一把合适的佩剑……”思域生硬的解释着,那漫长的筹备过程,竟被他如此简短随意的说了出来。 洛笙看着眼前这腼腆得不行的少年,不禁歪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他那红通通的脸庞,在心中忍俊不禁:“怎么会有比女孩子还喜欢脸红的男子啊”。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有脏东西吗?” 洛笙摇了摇头,伸手接过佩剑,一脸幸福道:“谢谢!” “没……没事……” 思域挠了挠头,憨厚的笑了笑,已经笨拙到不能再笨拙了…… “阿漓姐姐!” 钟漓路过长廊之时,陆衍突然蹦出来,挡到钟漓面前,硬是不让她走,钟漓往左他也往左,钟漓往右他又往右。 “你能不能再幼稚一点?”钟漓的语气愤怒中夹杂着无奈。 “再幼稚一点?”陆衍假装冥思苦想一番,又接着道:“我最喜欢阿漓姐姐了!怎么样怎么样?这样可以吗?” 陆衍不知是真把钟漓的话当真了,还是故意逗钟漓开心,这娇滴滴的语气,已经不是幼稚了,让人听了想吐。 钟漓对他已经无话可说,一脸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便打算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哎,我又不是什么坏人,干嘛看见我就躲啊!” 陆衍这语气还挺委屈,嘟囔着小嘴,眉头皱了皱,连眼睛里都全是委屈。 “你有时间在这拿我打趣,还不如想着怎么学点武功,保护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 钟漓轻描淡写的说着,反正也没希望这整日没正经事的风流浪子能听进去。 “这回你可真说对了,我从小体弱多病,风随便一吹都能生个十天半个月的病……” 陆衍还真是毫不避讳,是真的不怕钟漓对他另眼相看。 “那你还挺娇气的,我看吴水水那名字还真挺适合你” “看在我黔阳那时阴差阳错救了你一命,以后可得麻烦阿漓姐姐保护我这体弱多病的小弟了!” 陆衍装作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仔细一看,那嘴角还悄悄扬起一丝得意的笑。 “我可没什么小弟,你要是真想当小弟,大可以去找你的钟大哥!” 钟漓根本不吃陆衍那套,一路上,这小子耍的花招已经数不胜数了。 “我比他还大几岁,怎么可能认他做大哥,不可能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看上去比你大?”钟漓那犀利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陆衍。 陆衍紧张到眼神不停的闪躲,本想“调戏”一下钟漓,没想到自己却落了下风。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陆衍赶紧解释道,舌头都快打结了。 “咱俩还指不定谁大呢……”钟漓嘀咕着,没想到一向高冷的钟漓,竟然会在意这事。 陆衍还是第一次见钟漓正经以外的样子,他不禁偷笑了一声,趁此机会见缝插针道:“甲申年,暑月,阿漓姐姐呢?” 看着陆衍那不怀好意的笑,钟漓压根就不想搭理他,谁知道他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没劲!”说罢,便推开陆衍准备离开长廊。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便一直叫你姐姐!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你比我大!” 陆衍这一番威胁着实是有点幼稚。 “丙戌年,玄月……” 钟漓没有回头搭理陆衍,只是留下这一句简短的话。 奇怪的是,按照钟漓的性格,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受陆衍的威胁的,今日也不知刮的是什么风。 陆衍心满意足,甚至还高兴的蹦了蹦,像是捡到了几百两银子一样…… “那我以后就勉为其难,暂时叫你阿漓吧!”陆衍追上去,在钟漓耳边念叨着。 “随便” 钟漓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回答着。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陆衍就这样在钟漓身后跟着,还真是不怕钟漓烦他。 “堇灵长什么样啊……你见过花灯吗?南国花灯,但凡是些值得纪念的日子,那里的人便会用花灯祈福……” “你去过百暮吗?百暮应该跟堇灵截然相反吧……” “你见过雪吗?就是周围都是白茫茫一片……” “……” 钟漓朝前走着,他就在后面手忙脚乱的跟着,一直在人家耳边念叨着,可不管他怎么念叨,钟漓就像是左耳进右耳出一般,既不回应他,也不嫌他烦。 一直到钟漓房门前,陆衍的碎碎念从头到尾都没有停止过,钟漓干脆利落的打开房门,一个转身。 啪—— 陆衍被关在了门外…… “怎么都不知道请我进去喝杯茶,说了这么久都给我说累了……”陆衍扫了兴,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小声嘀嘀咕咕。 刚关上门还没走开的钟漓,清清楚楚的听着陆衍的嘀咕,忍了许久的笑容也终于被释放了…… 第二十六章 明眸4 “我想去汝南,看看安氏的蹊跷之处!” 一行人在清水镇安逸了四五日,差点都要忘记此行的真实目的。 “去啊!我陪你!”陆衍脱口而出,全然没有在意背后的危险程度。 钟漓、陆衍、思域和宁童,四人围坐在庭中,看来是打算正式商讨此事。 钟漓不自觉的看了陆衍一眼,却只见陆衍一心剥着他身前的瓜子,不停的把瓜子仁往嘴里送,他那脱口而出的话,钟漓还真以为他有多大的决心,结果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以为那是过家家,去汝南就是自投罗网!”思域算是头脑最清醒的一个,此刻的他,大概是觉得钟漓的脑子进了瓜子壳。 “阿漓,你是觉得安氏灭门之事,另有蹊跷?”宁童思索了一番,询问道。 “这绝对不是一场简单的灭门,若只是为了让堇灵身败名裂,屠了整个安氏,未免太兴师动众!”钟漓回答。 “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名门正派,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还真指不定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陆衍如同看破红尘一般,平日只会油嘴滑舌的他,居然也开始出谋划策。 “他们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他们只会给仙门摸黑……”思域义正言辞,似乎维护仙门荣誉是他义不容辞的事情,而对于那些只会给仙门摸黑的人,思域连提都不屑提。 “阿漓,你想去汝南,我可以陪你!我们要让那些不识好歹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宁童义正言辞,握紧了拳头,像是心中有一股强大的冲劲。 思域觉得这些小姑娘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一个想去送死,其他的都跟着去送死。 “拜托,你们冷静一点好不好!”思域有些无奈。 “你就是怕死!咱们来这儿都好几天了,说要查线索!在这儿不动!从何查起啊!”宁童接连不断的斥责着思域。 “那也不能白白去送死啊!”思域语气也不是很好。 “那你说!不去汝南!我们去哪儿?从哪儿开始查?”宁童没好气的逼问着。 为了不让大家继续争论下去,钟漓改口制止道:“现在去汝南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可如今我们毫无头绪,想查线索,只有从源头开始查!” “我觉得阿漓姐姐说得对!”陆衍又是一声不假思索的附和。 钟漓意味深长的看向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不是说不叫姐姐了吗?” 而陆衍却以为钟漓看着他,是因为他说得对,还乐呵呵的笑着。 “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思域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这才刚刚开始的讨论,就这样不愉快的结束了。 “什么驴脾气,没事阿漓,他不去我们去,你不要担心!”宁童安慰着钟漓。 也不知为何,今日的思域如此固执…… 思域气冲冲的往门外走,脑海里还一直回想着刚刚的事情,越想越气,没顾上看路的他,一把撞上了从门外回来的洛笙。 眼看着洛笙将要往后倒去,思域反应敏捷,手握无至接住了洛笙的腰,往回一拉,洛笙便稳稳的站了起来。 哪怕是情急之下,思域也没有触碰洛笙分毫。 “对不起洛姑娘,我一时没看路……”思域十分自责,确认洛笙站稳之后,赶紧道歉。 “没事没事,钟公子,你可有被吓到?”洛笙虽是惊魂未定,还不忘关心思域。 “我没事,只是吓到了洛姑娘……”思域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洛笙露出一个微笑,脸上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洛笙这一副天生的笑脸上,映衬得恰到好处。 “钟公子这是要去哪儿?”洛笙缓过神来,语气温柔至极。 思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说是跟钟漓他们吵了架跑出来的,会不会在洛笙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面对这总是让他乱了思绪,还担心自己不够温柔的洛笙,思域实在是说不出半点假话。 “钟公子……好像不太开心,没关系,不开心的事就不必说!” 善解人意的洛笙想用自己的笑去感染思域,果不其然,思域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方才去帮爹爹买些东西,半道上碰到了一个小朋友,他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吃顿饱饭了,我身上没带多余的银两,我见他可怜,便回来拿些吃的给他!” 洛笙见思域有些低沉,便主动把自己刚刚的见闻分享给思域。 “那小朋友为何不随你过来?”思域不解。 “他说他在那儿等我,没事,我送过去也是一样的!”洛笙始终笑嘻嘻。 思域心中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还是微笑嘱咐着:“那也好,洛姑娘……注意安全!” 洛笙笑嘻嘻的点了点头,便回去给那小朋友拿吃的…… 夜色渐深,钟漓一人坐在庭中,望着那皎洁的月光,心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需要良人作伴吗,阿漓姐姐!” 陆衍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轻轻拍了拍钟漓的右肩,这次钟漓可学聪明了,直接转头看向自己的左边,果不其然,陆衍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钟漓的左手边。 陆衍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顺势坐到了钟漓旁边。 “咱俩指不定谁大” 识破陆衍惯用的套路后,钟漓继续赏着月,只是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陆衍。 “玄月大些吧……”陆衍故作糊涂,假装听不懂钟漓在暗示什么。 钟漓不禁瞟了他一眼,直觉得这人已经没救了。 “你怕是没救了” “众人皆唤你阿漓,我若同他们一样,那便没了特殊之处!” 陆衍不知是从哪里掏出了一壶酒,手肘往后撑在石桌上,惬意得很。 钟漓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若有所思。 钟漓把手伸到陆衍跟前,指了指酒壶,陆衍会意,显得有几分惊讶。 “你会?” 钟漓全然不理会,直接夺过了陆衍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 陆衍呆呆的看着,这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钟漓居然学起了人家喝酒,大名鼎鼎的堇灵弟子还好这口? 闷了一大口酒后的钟漓眼睛一直盯着陆衍的腰间,像是在搜寻着什么,她的眼睛看的虽不刻意,却还是被心细的陆衍察觉到了。 奇怪的是,陆衍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知道静心铃吗?” 钟漓的提问像是在陆衍的意料之中,对于钟漓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陆衍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钟漓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气氛第一次这么尴尬,陆衍没有嬉皮笑脸讨好钟漓,钟漓也没有往日的高傲,神色语气中略显慌张。 “是这个吗?” 钟漓闻声看去,陆衍手心中躺着一个精致的小宫铃,细致的雕花外观,里面圈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毋庸置疑,这便是传说中的静心铃。 钟漓看了一眼静心铃,又看了一眼陆衍,她的眼神里有千思万绪,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送给你了!” 陆衍阔绰得让人难以置信,这静心铃怎么可以说送就送? 钟漓久久没有说话,也迟迟没有接过更没有拒绝陆衍递过来的静心铃。 用静心铃为指南针,找到静心珠,找到司寇都,再一步一步毁了百暮? 宁宗主的话太过含糊,百暮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要承担这么大的代价,可宁宗主毕竟是前辈,他的决定哪怕有错,也是对大于错,此次任务关系到整个江湖的是非安危,司寇都的行为的确让仙门众家难以接受,百暮的存在确实是一种威胁。 安氏灭门,会不会也与之有瓜葛…… “怎么了?”陆衍见钟漓半句话不说,疑惑的问着。 “你随身携带的东西,怎可轻易交与外人之手” 钟漓的暗示很明显,想让陆衍慎重考虑。 “哪有那么邪乎,这东西我带着碍事,你帮我保管着!”陆衍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话音一落直接把那静心铃扔给了钟漓,这下可由不得她要不要了。 钟漓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那精致的小玩意,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这么个小东西,怎么可能掀起那么大的腥风血雨……”钟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与其说是在感叹这小宫铃,倒不如说,她是不明白,这与世无争的陆衍,怎会与百暮有瓜葛。 对于钟漓这突如其来的感叹,陆衍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 “没什么……”钟漓看向陆衍,再一次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去汝南,明日吗?”陆衍询问。 “百暮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钟漓就像是没有听到陆衍方才的话,她心中像有千百斤的东西压着。 陆衍呆滞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知钟漓为何会突然对百暮感兴趣。 “常年飘雪,到处都冷冰冰,一个没有牵挂的地方……”陆衍用最轻松的表情,说出了最不愿说的话。 钟漓有些诧异,如果真是一个冷冰冰的环境,又为何会走出一个如此潇洒风流的陆衍。 “没有牵挂?为何?” 陆衍思索片刻,轻叹一口气:“也不是没有牵挂,我师父……他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家,他便是我最大的牵挂!” “堇灵四季如春,我还真没看过真正的雪”钟漓似乎不愿把话题聊得太过消沉,似乎也不愿再继续追问陆衍百暮之事。 “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缘分啊,百暮终年飘雪,堇灵四季常春,就像我和你,是冥冥中的缘分!”陆衍又开始嬉皮笑脸,一副没正经的样子。 钟漓似乎已经习惯了陆衍这不要脸的模样,一脸嫌弃的回答道:“满嘴胡话!” “你别不信,我陆衍字字句句绝不可能有一分一毫欺瞒于你!”大概是陆衍那副天生的笑脸,除了他语气的认真,如果光看脸,这番话还真没几分可信度。 “哦……”钟漓敷衍道。 陆衍不服气,还较起了真。 “若我陆衍有愧于阿漓,我自然罪该万死,那我便让百暮的雪,下到堇灵来,为我赔罪!” 陆衍一边说还一边竖起来四根手指,有模有样的发起誓来,这风流浪子,还是第一次给了钟漓一种信赖感。 钟漓回味片刻,站起身来:“好,天色也不早了,休息吧!” 不知是肯定还是搪塞,只记得那晚陆衍很开心,以及……前所未有的认真。 一早…… “钟公子,怎么起这么早?”洛笙手中拿着不少好吃的,看样子,又是出门给那小朋友送吃的。 一大早就在洛府门外来回踱步的思域,见到洛笙还有点小意外。 “早啊洛姑娘,这……又是给那小朋友的?”思域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跟洛笙说起话来,眉眼都带着笑。 洛笙点点头:“我得赶紧去了,不然被爹爹发现我偷偷出门,又得挨批!” “今非昔日,多多小心……”思域细心嘱咐着。 洛笙把思域的话记在心里,便带着东西出了门,思域鬼事神差般的久久盯着洛笙,她走多远,思域便盯多远,直到看不见她为止…… 另一边,跟洛叔道了别的钟漓三人也纷纷朝洛府大门走来,眼尖的思域远远便瞧见了他们,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思域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咱们就这么走了,不跟洛笙姐姐道别吗?”宁童总觉得心神不宁。 “几日便回,没那么多讲究,再说了,一大早也没见着洛笙!”陆衍轻描淡写,随意说了几句,就如同他们只是出去游玩一番。 “没错,此去不仅要谨慎行事,还要速战速决,说不定明日便回来了”钟漓道。 三人眼看就要迈出洛府大门,只见思域突然冒了出来,挡在了三人的眼前。 “自大鬼!你不是不去吗!”宁童趁此机会呛了思域一番。 思域那肉眼可见的尴尬,却还是得硬着头皮找理由。 “我如果不去,你们恐怕连汝南都到不了,就被那些人给抓去了!” 钟漓不语,好似早就预料到他会跟上来。 “没有见到洛姑娘哦,你可舍得离开清水?”陆衍话里有话,一脸坏笑。 “没见到的是你们,关我何事!”思域边说边挤进了三人的队伍,还带着头朝前走去。 无奈,大家也只能跟着他一同走,这“口是心非”的小子,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第二十七章 明眸5 “啊!!” 只听花可璇叫了一声,看样子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万星临和曲靖驰闻声赶紧跑上前去,只见不远处有几个形同傀儡一般的东西,在前面漫无目的的游走着。 万星临见势赶紧捂住了花可璇的嘴,叫她不要出声,免得招来那傀儡。 三人找一处树木稍密集的丛林躲藏了起来,暗中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曲靖驰觉得甚是奇怪,掐指一算也得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些东西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花可璇既好奇又害怕的问着。 万星临又仔细看了看,肯定的说道:“是傀儡!” “傀儡?”花可璇不禁惊叹出了声。 万星临又赶紧捂着她的嘴巴,这一叫险些暴露了位置。 大老粗曲靖驰可有些恼火了:“你说你瞎叫唤个啥,等下那玩意过来了,把你送给它吃啊!” 曲靖驰强压着嗓门,从两个哥哥的神情可以看出来,这傀儡应该是个不好对付的东西。 花可璇撅了撅嘴,蹲得离曲靖驰远了点。 从万星临和曲靖驰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两人以前应该碰到过这种情况。 嘭—— 一声巨响,三人也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几块巨石从山体上滚落了下来。 只见那些傀儡缓慢的移动着,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傀儡,被突然滚下的巨石压死了两个。 “哇,石头都能把他们给压死,我看他们也没那么厉害吧……”花可璇一边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着,一边还不忘看不起那些傀儡。 曲靖驰和万星临同步的转头看了看中间的花可璇,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花可璇看着两人不可思议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口出狂澜了,只能憨笑两声来掩饰尴尬。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在试图制造傀儡,只是现在还没有获得太大的成功……”万星临大胆揣测着,身旁没啥经验的两位听了,感觉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毕竟,他们也没什么能力做出判断。 三人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暗中观察……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不远处走来了几个黑衣人,都蒙着面,抽刀处理掉了那剩下的几个傀儡,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花可璇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这就是你们说的……厉害?” 万星临不为所动,十分冷静道:“他们肯定与这些傀儡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不然这些傀儡不可能不进攻他们!” 花可璇听着万星临的分析,眉头不禁皱了皱,不解的说:“那他们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杀掉?” “哎呀,这种人都是心狠手辣之人,杀几个傀儡而已!”曲靖驰为花可璇的智商担忧着,明明是在给花可璇解释,这语气却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 只有万星临在苦心钻研此事,他冷静思索了一会儿,再一次猜测道:“他们应该是在炼制傀儡,只是杀掉的这几个,是他们的失败品!” 只见那黑衣人处理掉几个傀儡之后,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三人都来不及看清楚,那几个黑衣人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人起身追出去查看情况,却只是徒劳。 转身看了看脚边的傀儡,脸上满布着红疮,没了眼珠,只剩下眼白,嘴唇还发着黑。 “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山中的百姓!” 万星临大胆的翻看着这些尸体,只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 “这也太残忍了!”花可璇极其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这有什么,像他们这些人,为的只是自己的目的,哪管别人的死活!”曲靖驰见怪不怪,对这惨无人道的世间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那些人是什么来历,练这些傀儡做什么?” 花可璇看着万星临,心中充满疑惑。 万星临细想着,也不敢妄下断言。 “这世道,怕是要变天了……”万星临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让花可璇不禁背后一凉。 “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花可璇有些担忧,这才刚安定下来的生活,莫不是又要动荡一番。 万星临看着花可璇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 “这不还有大哥和二哥挡在你前面吗?”万星临的语气像极了开玩笑。 谁让花可璇好哄,只要万星临一安慰,花可璇立刻乌云转晴。 “我也会武功!我可以保护你们!”花可璇头一仰,还有点小傲娇。 “哟,小姑娘不害怕啦?” 万星临的眼神十分宠溺,看着花可璇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万星临忍不住伸手捏上一捏。 虽没用多大力气,花可璇还是抗拒着往后躲,嘟着小嘴巴:“二哥!等下我这脸被你越揪越大了!” “哪里大,我看小的很!”曲靖驰也忍不住插上一脚,捏着花可璇另一边脸。 “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俩把我捡回来,就是找乐子用的!”花可璇往后一躲,总算是逃脱了魔爪,还委屈的揉着自己的脸蛋。 万星临看着花可璇那受气包的模样,反倒觉得心情格外明朗…… 只是天色已晚,三人只能赶回那临时寻的小破屋。 “二哥,咱们明日去哪儿啊?”花可璇满是好奇的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万星临。 万星临没有立刻作答,只是那心急的曲靖驰,像是打翻了醋坛子。 “整日二哥二哥,合着我曲某就是个摆设呗……” 曲靖驰在一旁嘟囔着,声音还挺大。 万星临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怎么回答。 花可璇只能看着曲靖驰,傻乎乎的笑,这黄毛丫头,哪会说那么多花言巧语的词。 曲靖驰心里依旧不是滋味,那臭毛病一犯就想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上一口。 可任凭他使劲空了空,也没有一滴酒掉下来。 花可璇见机行事,花言巧语不行,行动来凑嘛。 只见她一把夺过曲靖驰空了的酒壶,一脸笑嘻嘻道:“大哥,我去给你打酒!” 说罢,便快步跑了出去。 曲靖驰都还没有从花可璇那一系列的动作中回过神来,那小丫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看吧,那小丫头跑出去了,我们还得在这儿等她”万星临看似是在抱怨,实则是在暗示曲靖驰,小丫头再怎么偏心,还不是得宠着。 曲靖驰满不在乎,直接找一处坐了下来。 “她机灵得很,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必然能回来!”曲靖驰似乎对这小丫头已经了如指掌了。 “只是那小丫头身上又没有银子,从哪儿打得酒回!” 曲靖驰刚刚还闭着的眼睛瞬间睁了起来。 “这丫头,怎么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 眼看曲靖驰就要失算,万星临也只能偷着乐,毕竟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不出所料,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便远远的看见花可璇蹦蹦哒哒的回来了。 “你还真厉害,那小丫头真回来了!” 万星临远远瞧着花可璇,情不自禁的感叹着。 曲靖驰闻声弹了起来,本以为要失算,本以为要不就是在这等上一整夜,要不就是拿钱去赎那“偷酒”的丫头,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回来了。 “大哥,你的酒!” 花可璇十分骄傲的把酒壶递到曲靖驰面前,而曲靖驰和万星临却是下意识的看看这小丫头有没有挨打。 “你哪儿来的酒钱?”曲靖驰疑惑至极。 花可璇心虚的转了转眼珠,编了一个十分离谱的理由。 “那掌柜的看我生的俊俏,便白送了我一壶酒!” 不管两个哥哥信没信,看样子,花可璇已经沉沦在自己的美貌当中了,就跟那番夸赞是真的一样。 曲靖驰和万星临虽是看穿了花可璇的谎言,倒也没有立即拆穿她,这一次,两人显得格外默契。 “哦?那明日酒喝完以后,我跟你一起去,还了那掌柜的人情!” 曲靖驰也编了个理由。 花可璇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若真带他去,那岂不漏了馅。 “我明日自己去就行!那掌柜的怕生,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 “怕生?那我可得好好瞧瞧,这掌柜的夸你生得俊俏,怕是眼神也不太好使……” “眼神我倒没注意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曲靖驰那话,花可璇居然没听出来端倪,还天真的问着原委。 万星临已经对这小丫头的天真无话可说了,只能苦笑着摇头。 花可璇虽笨,可万星临那摇头的动作,她却灵敏的捕捉到了。 “二哥,你摇什么头啊?”花可璇真的是傻的可爱。 万星临没有回应她,花可璇总觉得这两个哥哥的表情不对劲,细想了一下刚刚曲靖驰的话,似乎明白了一点点。 “大哥!你是不是在骂我!”花可璇恍然大悟,顿时变得凶巴巴。 曲靖驰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依这小丫头的脑子,解释了她也不一定听得懂。 “二哥,你还笑我!!” 花可璇气不打一处来,这什么哥哥嘛,分明就是老天爷派来整她的。 第二天一早,曲靖驰果然拉着花可璇来到了昨夜打酒的地方。 “自己去找,是哪个掌柜的” 花可璇支支吾吾,迟迟不肯再往前多走一步。 正在她犹豫之际,其中一个酒楼出来了一个人,正在一脸笑呵呵的送走上一位客人,在他转身之时,一眼就认出了花可璇。 还没等那人开口,花可璇就如同见了瘟神一样,掉头就想跑。 “偷酒贼!你还想跑!” 那人追了出来,指着花可璇骂骂咧咧,曲靖驰见状便知,已经不用找了,眼前便是花可璇昨夜来过的酒楼。 曲靖驰伸手一抓,花可璇再奋力往前跑也是徒劳,见自己白用功,花可璇也只能渐渐放弃了挣扎。 “不是说那掌柜的夸你俊俏吗,你跑什么……”曲靖驰追问着,凑在花可璇耳边念叨着。 现在的花可璇哪儿还顾得了那么多,一脸恐惧的看着曲靖驰,求饶道:“大哥,我撒了谎,我昨日偷了他们的酒,我们快跑吧,等下会被乱棍打死的!” 花可璇害怕得不行,曲靖驰却如坐针毡,眼看着那人带着几个伙计越跑越近,曲靖驰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子。 谁知那人根本不吃这套,心知肚明的花可璇只能说了实话。 “我昨日还打翻了他们几个挺大的酒坛,还差点烧了他们的后院……” 还没等花可璇说完,曲靖驰仿佛已经看到上万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瞪大了眼睛,一脸慌张的看着花可璇:“你怎么不早说!!” 说罢,便拉着花可璇向后逃窜开来,那群人见他们跑,追得更厉害,还一边骂骂咧咧道:“还想跑!看我今日不打断你们的腿!!” 那人在后面骂得咬牙切齿,花可璇被曲靖驰拉着逃跑,居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曲靖驰分心瞅了一眼身旁的花可璇:“你这小丫头,莫不是被吓傻了!” “哈哈哈,没想到古板的大哥,居然会跟着我一起被别人追着打,哈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要不是怕回去跟你二哥交不了差,我一定把你扔在后面!!” 花可璇根本没在怕的,像是笃定了曲靖驰不可能把她扔下一样。 第二十八章 明眸6 两人跑到了一处转角,总算是甩掉了后面穷追不舍的人。 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而花可璇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大哥……你……你武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打跑他们……”花可璇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要打别人,你这小丫头怕不是要上天了!”曲靖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狠狠的点了一下花可璇的脑门。 花可璇倔强的揉了揉曲靖驰点的地方,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就是不愿意承认。 “走了走了,找个喝水的地方!”曲靖驰口干舌燥,嚷嚷着要去喝水,还真是说走就走,都顾不上等花可璇。 “哎,大哥,你等等我啊!” 花可璇见曲靖驰没有等她的意思,赶紧屁颠屁颠的跟上去,生怕跟丢了碰上刚刚那伙人。 两人寻了一处茶馆,外面整齐的摆着几张桌凳。 “小二,两碗茶水!”曲靖驰放声吆喝着,随便找一处坐了下来。 花可璇也跟着他坐下来,乖巧的坐在对面,等着茶水上来。 “曲大哥!” 只见小二端着茶水过来了,那小二定睛一看,似乎与曲靖驰是旧友。 曲靖驰闻声抬起头,表情也显得有几分惊讶。 “你……这是你开的?” 那人激动的连连点头,坐了下来,看来真的是曲靖驰的旧友。 “五年过去了,当初多亏曲大哥出手相助,不然我现在说不定就成了哪个山头的山匪!” 那人回忆着,眼里全是感激。 五年前,那旧友打家劫舍,自认为十分洒脱威风,那时的曲靖驰依然是个暴脾气,他虽不打家劫舍,可也是个能动手就绝不动嘴的人。 那日曲靖驰拿着几个小铜板,去医馆给他年迈的老母抓些治眼睛的药,正巧碰到外面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十分混乱。 曲靖驰朝外看去,只见那“旧友”四处打砸,嚷嚷着要收保护费,任凭那些小商贩怎么求饶,他带领的那些人还是丝毫不手软的打砸着百姓们续命的商铺。 曲靖驰是个爱管闲事的人,看到这一幕,他的拳头都握出了火,药都顾不上拿,就直冲冲的走到那些匪徒面前。 他一把揪起那“旧友”的衣领,狠狠的说道:“谁给你的胆子,敢老子的地盘上乱咬人!!” “我劝你最好放开我,并且跪下来给我磕几个响头,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当时的“旧友”也不是吃素的,他指着曲靖驰那狠狠揪着他的手,对他发出最后的警告。 曲靖驰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直接将那人拎了起来,往前一摔,只听那“旧友”被摔得咳嗽不止。 那“旧友”一声令下,那些与他一同的人纷纷扑向曲靖驰,在百姓面前他们耀武扬威,可在曲靖驰眼里,这只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 只见曲靖驰三下五除二,全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小混混打倒在地。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并不是有意冲撞大哥,还望大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 那些人也算识相,刚刚有多威风,现在就有多落魄,一边给曲靖驰磕着头,一边不停的求饶。 “把这些百姓的损失全都给我一一补上!我便饶你们不死!”曲靖驰将计就计,自己做的孽,自然要由他们自己来弥补。 “一定!!一定……”那“旧友”被吓破了胆,赶紧给曲靖驰打着包票。 那日之后,那群人不仅补偿了百姓们的损失,还天天去光顾百姓们的生意,遇到百姓们有什么担不动的东西他们还主动帮忙,可百姓们还是对他们怕而远之,大概是之前他们的恶行在百姓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总觉得他们无事献殷情,肯定是在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那日曲靖驰陪着老母亲出门散步,正巧碰到那群人,只听他们毕恭毕敬的喊着“大哥好!!” 曲母还以为曲靖驰在外面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还当上了大哥。 “靖儿,他们为何喊你大哥?”曲母不解,却也是好声好气的问着曲靖驰。 “阿娘,我不是他们什么大哥,他们就是喊着玩!”曲靖驰心急的解释着,生怕老母亲对他产生误会。 曲母自然懂曲靖驰的心性,他虽是个性急之人,却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在曲母面前,他有数不尽的好脾气,好耐心。 曲靖驰焦急的冲那些人比划着,让他们赶紧离开,奈何那些人都是些大老粗,以为曲靖驰在叫他们帮忙扶着老太太,十分乐意的跑上前,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搀扶着曲母。 曲母受宠若惊,曲靖驰一时间懊恼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曲大哥的阿娘就是我们的阿娘,阿娘,我们陪你一起散步!”那“旧友”还真是油嘴滑舌,变着法的讨好曲靖驰。 “好,你们都是好孩子!”曲母高兴坏了,觉得曲靖驰总算是交对了朋友。 “你们怎么知道我姓曲,又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在这散步?”曲靖驰一脸严肃的发问,让人看了打冷颤。 自从这群人被曲靖驰打败了之后,他们就自动认曲靖驰做了大哥,全然不管曲靖驰同不同意,他们也毫不怀疑这块地盘是曲靖驰的,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毫无目标,过一日算一日的小混混,想掌握曲靖驰的行踪,自然是轻而易举。 眼前的“旧友”已经有了一家自己的茶馆,生意也比较旺盛,算是过得比较惬意了。 “曲大哥,自从你走后,我们几个人找过你一段时间,可最后无果,我们便在此处开了个茶馆,前半生坏事做多了,后半生为行路之人提供一碗清茶,也算是赎前半生的罪!” “那些朋友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们?”花可璇好奇的问着,还伸长了脖子往茶馆里张望。 曲靖驰也看向那旧友,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挺感兴趣。 “他们有的娶妻生子,有的四处行侠仗义,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了!” 旧友的语气听起来,还有点欣慰。 “你呢,你过得怎么样?”曲靖驰心平气和的问着,也不禁有些欣慰。 “小孩已经会叫爹爹了!” “哇,好幸福呀!”花可璇不禁羡慕出了声。 曲靖驰会心的笑了笑,也替旧友高兴。 “你不也是,女儿都这么大了!”旧友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旁边的花可璇,笑得意味深长。 别说,也是打心底里替曲靖驰开心。 曲靖驰和花可璇相视一笑,花可璇偷笑着,大概是别人夸她长得显小,曲靖驰就不知在偷笑什么了,难道是自己胡子拉碴,显得一大把年纪。 “曲某并无妻儿,就这么一个小丫头!”曲靖驰的脸上不自觉的扬起幸福的笑,似乎有这小丫头相伴左右,是他人生一大幸事。 “可璇是妹妹,是曲大哥半路上认的妹妹!”花可璇甜甜的笑着,哪里像妹妹,分明就是一个小女儿的模样。 旧友恍然大悟,尴尬的笑了笑。 “这小妹妹挺可爱的,也是曲大哥的福分!” “听到没!看你以后还欺不欺负我!”花可璇一脸傲娇,可算是逮到机会说道曲靖驰一番了。 而曲靖驰只是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花可璇,假装烦透了的样子。 “等你有这么大个小丫头,你就知道有多烦人了!” 旧友没有作声,只是笑而不语…… 花可璇不服气,委屈巴巴道:“二哥就不会烦我!哼!” 说罢,花可璇已经丝毫不想再理会曲靖驰,喝了剩下的茶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等都不想等曲靖驰。 曲靖驰看着那小丫头怒气冲冲的模样,竟觉得别有一番意思,连忙同旧友道别。 “今日还有事,曲某先行告辞了!” 说罢,便赶紧追上了花可璇。 “小丫头,前面可是有追着你还酒的人哦……”曲靖驰吓唬着花可璇,果不其然,花可璇的脚步犹豫了。 哪怕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敌不过那么多人啊。? ? 只见花可璇倔强的扭过头,看起来,气还没消。 “你怎么走那么慢!” 花可璇抱怨曲靖驰走的慢,其实却是停下来在等他。 曲靖驰强忍着笑,这小丫头无非就是害怕碰到那群管她赔酒钱的人。 第二十九章 沦陷1 汝南安氏…… 众人推门进,遍地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出恶臭味…… 其中还有牙牙学语的孩子。 “也真下得去手,牵连这么多无辜之人!” 看着这般惨像,思域心中五味杂陈。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一直保持沉默,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往日还是一片繁华的汝南,如今竟成了乱葬岗一般。 该打该砸的都已经被打得稀巴烂,唯独那祠堂纹丝不动,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并且还燃着几柱香。 大伙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集到那诡异的祠堂,互相对视几番,大概都有着同样的疑惑。 “还燃着香,难不成有人来祭拜过?”宁童心直口快,倒没想着要忌讳什么。 大伙被宁童一语点醒,却还是觉得处处透露着蹊跷。 “安氏都被灭门了,还会有谁来祭拜?”陆衍不解,甚至觉得背后发凉。 大伙默契的走上前,想要一探究竟,刚靠近地上的蒲团,奇怪的事情便发生了。 周围变得一片漆黑,四下好像只剩下钟漓一个人。 “思域……宁童……”钟漓有些慌了神,倒不是因为自己害怕,而是不见了他们,便不知道他们的安危。 正在钟漓四处寻找他们之时,恍惚之间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一个人,那人只留一个背影,模糊至极。 “你是何人”钟漓十分警惕,这人一袭黑衣,看上去满身杀气,十分陌生。 那人没有理会钟漓,快步往前走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剑,仔细一看,那剑尖还滴着鲜血。 钟漓觉得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还一并拔出不屈,与那人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时刻保持警惕。 那人一直走,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似乎前面有等待着他的仇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他,钟漓始终紧跟着他,也不知那人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让钟漓跟着。 两人途径了一处荒野,那个地方看上去与杀死黔阳城怪物的那个地方极其相似,正在钟漓觉得眼前的景象熟悉之时,那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钟漓也跟着停了下来,手中的不屈随时准备出击,却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那张原本模糊的脸越来越清晰,钟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手中的不屈一下没握紧,掉落在地…… 一滴眼泪从钟漓左边眼眶不自觉的滑落,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曲声,多听了几句,原来是笙曲…… 此时钟漓身处黔阳,她站在街中央,川流的人群,如往日一样繁华,陆衍穿着初识时的那身白衣,满眼笑意的朝她走来。 钟漓眉头舒展,心中轻松了些许:“你怎么也在这儿?思域和宁童呢?” 钟漓还正纳闷,陆衍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又为什么没有看到思域和宁童。 陆衍没有回答钟漓,他始终眉眼带笑。 “喂,跟你说话呢!” 直到陆衍直接略过了钟漓,与她擦肩而过都没有看过她一眼,钟漓这才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钟漓随便拉了一个路人,发现那路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跟钟漓根本不存在一样。 “洛姑娘,是你吗?” 另一边的思域,身处在一个雾蒙蒙的地方,周围的一切都似见非见,看得清楚又看不清楚。 这个地方像是洛府,又不像是洛府,庭院中没有海棠花,池中也没有自由自在的鱼儿,只有满天飘散的纸钱,门庭上挂满了白布,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洛笙端详的坐在庭院中央,手持一把木梳,背对着思域,不紧不慢的梳着头发。 她似乎没有听到思域的呼唤,依旧不紧不慢的梳着头发。 “洛姑娘……”思域试着走近,再唤一声。 洛笙依旧没有反应。 “洛姑娘,你怎么了……” 思域拍着洛笙的肩膀,心中有些不安。 没成想,原本缓缓梳着头发的洛笙,应声倒地,变成了一具干尸,表情十分狰狞。 思域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明知道这是洛笙,他心中却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但眼睛又止不住的掉眼泪,完全不受控制…… 思域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心中像压了一块巨石,当他再次抬起头,地上的尸体不见了,思域顿时慌了神,焦急的望向四周,却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钟公子,你为何不救我!!” 这个声音悲惨至极,既孤独又绝望,让人听了心碎。 思域听得出来,这是洛笙的声音,他焦急的寻找着,可就是看不到洛笙,他心急如焚,才一日不见,不知道洛笙经历了什么。 “洛姑娘,你在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所谓的喜欢都是假的!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洛笙的语气由绝望变成了愤怒,让思域听了几近崩溃。 “思域心系洛姑娘,字字句句都是真心,绝不会有半句欺瞒!” “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若是真心真意对我,那你便来寻我……”洛笙哭得好伤心,可能,她也舍不得思域吧。 思域听到这个消息,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他发了疯一般的寻找着洛笙的身影,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洛姑娘,是何人害了你?你出来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思域的声音都在颤抖,他还真的害怕若出来的只是一个没了肉体的灵魂,他该如何面对。 “你们昨日走后,我遭人暗算,困在无妄洞之中……里面好多毒蛇,还有尖叫不止的鬼魂……我好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思域瘫坐在地,应该是恨死了自己,昨日为何不留在洛府。 洛笙抽泣了好久,声音都变得嘶哑。 “钟公子,我好害怕……我好害怕……这里冷冰冰的,没有爹爹,什么都没有……” 只见思域拔出无至,看来是真的打算去陪洛笙。 “思域……思域……” 又一个声音在思域耳边响起。 “师父……”思域恍然回过神来,原来是钟掌门的声音。 “思域,堇灵需要你,不可以!”紧接着钟漓的声音又在思域耳边响起。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在哪儿……发生了什么……”思域接近崩溃,这一切都毫无预兆,为何会突然变成这般。 转眼之间,身边的一切又变了…… 是堇灵,他回到了堇灵…… “为师为你取名思域,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堇灵弟子……” 思域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师父刚从山下把他捡回来,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裳,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那天思域很开心,他蹦蹦跳跳的回了师父给他准备的房间,被褥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 思域不解,为何会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为何这一切又重演了一次。 思域终日在堇灵苦练功法,那段时间,钟掌门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思域身上…… “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回去!”钟漓凶巴巴,眼里全是对思域的厌恶。 钟漓抱着思域的被子,扔到了后山的一个坍塌的茅草屋中,看来是决心要赶他出去。 “姐姐……”年幼的思域揉着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钟漓,大概是已经怕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别叫我姐姐,堇灵从不收男弟子,你不应该待在这儿!”小钟漓斜视着思域,眼里根本容不下他,哪里是因为堇灵不收男弟子,完全是因为思域独占了钟掌门的偏爱。 钟掌门对钟漓的关心本来就少,整日只会严厉的督促她练功,可如今思域来了,钟掌门对钟漓的关心更是少之又少。 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的顾虑,她只在乎自己的爱被分给了谁。 “我会很听话,我不捣乱……师父说不会赶我走……”思域哽咽着,声音都在打着颤。 “师父不赶你走,我赶你走!行了吧!”钟漓丝毫不怜悯,铁了心的要赶思域走。 “我已经没有家了……师父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思域又难过又害怕,他低头抠着手指,哭成了泪人。 哪怕只是重温一遍小时候的经历,思域也会不禁红了眼眶,可能他也不明白,为何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总是被丢下的那个…… “哎!老头!你不在平遥跑这里来干什么!” 宁童在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碰到了宁宗主,奇怪的是,宁宗主也是一个背影。 宁宗主没有回答,只是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宁童这暴脾气,直接走上前去,推了一下宁宗主,凶道:“你居然没听到我说话!” 在宁童的推拉之下,宁宗主用力转过了身,一张沾满鲜血的脸出现在宁童面前。 “啊!!!”宁童吓得摔倒在地,哪怕是沾满鲜血,宁童也能分辨出,这确实是宁宗主。 在宁童的印象中,宁宗主是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糟老头子,虽是对她恨铁不成钢,却从未用严厉来约束过他,除了离开平遥的那天。 宁宗主怒目圆睁,完全变了一个人,此时的他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宁童的眼里充满恐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爹爹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三十章 沦陷2 钟漓一直在寻找自己变成透明的原因,思域还沉浸在失去洛笙的痛苦中,宁童被宁宗主变成杀人狂魔的恐惧支配着,这一次好像比任何怪物都难对付。 “阿漓!小孩儿!!宁童!!你们在哪里?” 祠堂只剩下陆衍一人,所有人都凭空消失。 他在祠堂里焦急的寻找着,却不见任何回应。 他久久的盯着祠堂正中央供奉的一张壁画,那幅画上画着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身着红衣,笑容诡异。 “刚刚没有一副这样的画吧……”陆衍嘀咕着,纳闷之中觉得诡异非常。 他缓缓的走向那幅画,倒也不是他自己好奇,就好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吸引着他往前。 越走越近,那幅画上的女子变了一副姿态。 她直直的盯着陆衍,那双眼睛可以勾魂。 “公子,可否进来共饮一杯”那女子的声音魅惑至极。 说着说着,女子还伸出了手,渐渐逼近陆衍。 陆衍像是整个人失了魂一般,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意志,频频摇头使自己清醒,却只见那女子长着长长指甲的手,掐住了陆衍的脖子,一把便将他拉进了画中。 那画中有着另外一片天地,一个山洞中布置得喜庆非常,看样子应该是有人大婚。 “你应该很疑惑,为何我一孤魂,却将这洞中布置得如此喜庆” 陆衍定定的坐在石凳上,那女鬼将手搭在他肩上,在陆衍面前来回走动,自以为姿态十分诱人。 仔细一看,那女鬼脸上溃烂不堪,已难以辨别容颜。 “你这孤鬼,我为何要关心你的事!”陆衍虽然身子像被施了法一般动弹不得,但至少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女鬼着了魔一般仰天长笑,笑声戛然而止,只见她脸色瞬间一变,恶狠狠的看向陆衍,像是要分分钟将他撕碎一般。 “你果然还是那副模样!” 女鬼咬牙切齿,像是对陆衍恨之入骨。 陆衍只觉得这女鬼精神异常,前一句后一句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连正眼都不愿看她一眼。 “你就不好奇,你与那钟漓,有着如何的过往?”女鬼像是变换了计策,也不知她在耍着什么花招。 听到钟漓的名字,陆衍条件反射般的看向那女鬼,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如何知道她?” 陆衍对这女鬼产生了更深的敌意。 只见那女鬼不屑的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一枚铜镜,扔给了陆衍。 “若那人真是你,你便可以在这眰恦镜中看到你的前世过往” “我为何要信你?” 陆衍只觉得这女鬼不怀好意,拿起那铜镜便想往地上摔去。 “你大可以摔碎它!!你那些朋友便将永远困在眰恦中,不得回到人间!!”女鬼厉声威胁着陆衍。 陆衍犹豫了,虽不知这女鬼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可听了这女鬼的话,陆衍总觉得钟漓他们凭空消失,多少与这女鬼有联系。 “你怕了?你当真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我看你只是担心那姓钟的丫头吧!” “你到底是何目的?”陆衍全然不理会她的激将法,只在乎这女鬼在谋划什么阴谋。 “想知道答案?那你便照那眰恦镜啊”女鬼笑得诡异,眼神还是依旧魅惑,姿态依旧妖娆。 陆衍半信半疑的看向手中的铜镜,它与平常的铜镜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要精致些许,看起来像是前辈们留下的东西。 理智敌不过好奇,陆衍还是将那铜镜对准了自己的脸庞,也只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能照人像的镜子。 正当陆衍要质问那女鬼之时,铜镜中的影子消失,变成了一场盛大的红色喜事。 细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前来道喜的都是成群的达官贵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整齐又美观的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与红色的嫁衣相互衬托,惊艳绝伦。 镶嵌在发丝之上的装饰物,轻轻地摇摆,往下一看,新娘子娇羞着,脸上满是幸福,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陆衍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剑眉似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看上去精神非常。 “前世?我与钟漓……” 陆衍惊慌的看向那女鬼,不敢相信这镜中的一切是真的。 “怎么样,开心吗?”那女鬼话中有话,听起来像是在讽刺陆衍。 那镜中的新娘子是钟漓,新郎官是陆衍。 陆衍不敢相信这一切,他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那镜中每一个人的笑,好像都不简单。 他仔细揉了揉眼睛,镜中那盛大的婚礼,变成了无尽的杀戮。 新郎官手中握着沾满鲜血的长剑,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无一幸免,新娘子也被杀死在新房之中。 陆衍双手一颤,铜镜险些掉落。 “为什么会这样?”陆衍惶恐不安,这一切竟如同刚刚发生一般,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 女鬼没有回答他,风平浪静的看着陆衍。 “你当真忘了这一切?” “忘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真实?我怎么可能伤害阿漓……” 陆衍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沾满鲜血的手让他一度不认识现在的自己。 “那不是你的阿漓,那镜中的新娘子此刻就站在你眼前!”那女鬼反倒平静了,可这份平静让人看了更加害怕。 陆衍更是不解,他仔细打量着那女鬼,她身上的红衣,似乎就是那铜镜中的嫁衣。 那张溃烂不堪的脸,从轮廓来判别,还真有几分像钟漓。 “你不必担心,百年前我便葬身在自己的大喜之日,我跨越一世,早已不是这个时空的任何一物,我不会伤害那姓钟的丫头,我只为等你!” 那女鬼眼中看不出任何柔情,她的眼神相对钟漓来说,多了许多的怨恨。 “你是前世的钟漓?”陆衍似乎开始明白了一些。 “是也不是” “那你为何寻我,不惜化身三界不容的孤魂?” “来取你性命啊……” 女鬼声音依旧妖娆魅惑,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前世的事我早已忘记,今世我是陆衍,已有心系之人,恕我难以还前世之罪!” 陆衍的语气十分坚定,他不可能抛下现在同行的伙伴以死谢罪,虽是确实有愧于这女鬼,可前世之事也确实已经过去。 女鬼直觉得眼前这男子的话可笑至极,灭门之恨,大喜即大悲,叫她如何能原谅。 “你说让我放过你我便放过你?你那日可有想过放过我全府上上下下!!!” 那女鬼发了疯似的露出锋利的爪牙,眼睛霎时间变成了红色,张牙舞爪着冲向陆衍。 身子被控制了的陆衍只能坐着等死,那女鬼面目狰狞,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一只灵剑飞来,那女鬼被干扰,躲闪开来。 那女鬼转头一看,着一身蔚蓝长衫的身影纵身一跃,立于陆衍身旁。 “阿漓,你怎么来了!”陆衍欣喜中又夹杂着些许担心。 钟漓与那女鬼久久对视,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丫头,我并不想伤害你,只要你留下这背信弃义之人,我便当你从未冲撞于我!” 女鬼好心劝说着钟漓,谁知钟漓只是当她在放屁。 “我从不与人谈任何交易,不属于你的,我会一件不落的带走!”钟漓毫不逊色,这区区女鬼,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说罢,钟漓主动出击,并不想与她废话太多。 却不成想,那女鬼只是闪躲,连那锋利的爪牙都已经收了起来。 “你一凡人,根本伤不了我!”那女鬼一边闪躲钟漓的进攻,一边继续自以为是的劝说着钟漓。 钟漓全然不理会她,往剑锋凝神蓄力,干脆利落的刺向那女鬼,剑锋划过女鬼的脸颊,谁知那女鬼竟毫发无损,钟漓脸上却徒增了一道伤口。 女鬼看着钟漓脸上长长的伤口,神色慌张,竟还透露着一丝担忧:“你这又是何苦,我说过,你伤不了我!” “阿漓,你伤不了她,你只会伤了自己!”陆衍担心道。 “为什么?你……”钟漓心中从未觉得如此不安。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今日你若执意要拦我,你我三人便都会葬身于此!” 那女鬼心中像是藏了无数的秘密。 相对于陆衍,那女鬼对钟漓的态度截然相反。 “你放她走!不必听她的意见,我自愿留下来任你处置!”大概是为了钟漓的安危,陆衍竟道出了这番话。 “我与你的关系,好像还没有到你能随意替我做决定的时候!”钟漓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陆衍一时没了话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女鬼不屑的笑着,只觉得恶心。 “为彼此赴汤蹈火我早已见了无数,丫头,你记住我的话,终有一天,他的本性会暴露,你只会被他伤得体无完肤!”那女鬼咬牙切齿,就如同已经预见过这番结局一般。 钟漓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大概是想起了什么。 可那种恍惚只持续了片刻,她的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不移。 “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以为我会信你?”钟漓一副已经看穿她的表情,犀利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那女鬼,让她无处遁形。 “是又如何,杀了我吗?”那女鬼的眼神透露着讥笑跟薄凉。 “你同样也杀不了我们,这又是何必”钟漓像是看穿了女鬼的什么心思。 “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们?凭着几百年的修为,还对付不了你们两个?” “你不敢杀我,我死,你便也活不了!” 女鬼慌了,这小丫头是如何发现端倪的,她果真有这么厉害,能看出自己布的幻境,还能看穿自己的与她之间的联系。 陆衍同样感到震惊,钟漓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只见那女鬼嗤笑几声:“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你觉得我会畏惧死亡?” 说完又是一阵嗤笑。 “你觉得只要我还活着,你能动得了他?” 钟漓毫不示弱,气场也丝毫不输那女鬼。 那女鬼大概也是心中有些慌了神,细细斟酌一番,不知道又想耍什么花招。 “你们可以走,只是你得看好他,不然他早晚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 那女鬼阴晴不定,说着放他们走,又露出一副能吃人的嘴脸。 第三十一章 沦陷3 两人逃出魔爪之后,一直在找寻思域和宁童的下落,却都是徒劳。 “我在堇灵典籍中曾经看到过,因满身怨气而违反三界规律的冤丧魂,虽是三界不容,却也成了两个空间的自由人……” 两人惊魂未定,却还是打起精神不敢有片刻松懈。 陆衍不语,他心中压了一块巨石,他想说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敢直视钟漓,只觉得自己有愧于她。 “你不会真把那冤丧魂的话当真了吧”钟漓察觉到了陆衍的不对劲。 陆衍还是不语,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身为堇灵人,前世自然也是堇灵人,不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钟漓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陆衍,虽然听起来还是那么生硬,却也让陆衍动容片刻。 “那是眰恦镜,不会有错……” 陆衍依旧不敢直视钟漓,他虽不信那冤丧魂的把戏,可眰恦镜乃上古神器,怎能做得了假。 “眰恦镜是由堇灵世代守护,不可能出现在那冤丧魂手中!”钟漓斩钉截铁,让陆衍不信都难。 陆衍没有再反驳,可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我要找思域和宁童,如果你还是出不了那个梦影,那你便继续沉陷在此地” “我陪你……一起……” 陆衍总算是直视了钟漓,此刻他心中纵然有千般万般疑惑和不解,可这发自内心的话可能是脱口而出,但绝对不会是随口说说。 钟漓没有多想,打起精神赶紧找着线索。 除了遍地的尸体,也只有这祠堂让人心生怀疑,可如何才能进到思域和宁童的梦影中,难住了钟漓二人。 …… “我很确定,师姐他们就在这儿!无霜都感应到了!”州然瞄了一眼自己的佩剑,确实一直在发生着异动。 “为什么里面没有动静,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别乌鸦嘴,能出啥事儿,咱们师姐吉人天相,呸呸呸!” 州然跟彩儿师妹一路找到了汝南,立在安氏门前迟迟不敢进去。 眼下门内确实空无一人,钟漓跟陆衍已经进入到了思域的梦影中。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思域”钟漓没底气的叫着。 只感觉左手被人一把抓住,钟漓没有慌乱,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我没想占你便宜,别走散了……” 陆衍心惊胆战的解释着,生怕钟漓转身给他一剑。 钟漓没有反驳,只是干脆利落的将指尖顺势一划,往墙壁上一指,瞬间亮起了一团火光,将这漆黑一片给点亮。 陆衍识趣的放开了手,两人这才继续朝前进发着。 看样子应该是身处一个溶洞,墙壁上潮湿得很,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蜘蛛来回爬着。 好像是一个死胡同,前面居然已经没了路。 “怎么会这样……” 陆衍话音刚落,洞中便传来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近。 两人迅速转身,感觉不妙。 “落石,这洞中为何会出现落石!”陆衍定睛一看,被吓得不轻。 那与洞口直径一般大的巨石以飞快的速度向他们滚来,后面已经没了路,两人只有被压成肉饼。 钟漓一时也想不到对策,头脑一片空白。 陆衍下意识左脚向前一步,挡在了钟漓的前面,动作十分自然。 眼下钟漓的眼中已经没了巨石,全部的视线都移到了陆衍身上,她只觉得眼前这个百暮之人,平时遇到危险都吓得直哆嗦,现在怎么又不怕死了。 只见陆衍双手一抬,与那巨石做了一番对抗,他不自量力的用手阻挡着巨石,那极大的冲击力把陆衍逼得接连后退,却始终不见他松手。 钟漓也出手阻挡着巨石,两人被逼得越来越往后,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样不是办法,我们会死的……”钟漓说话都费劲,所有的力气似乎都用来与这巨石对抗了。 “这巨石像有人操控一般,我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灵力!” 突然,那巨石出现了裂痕,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正当两人觉得诧异之时,那巨石爆裂开来。 陆衍顺势挡在了钟漓的前面,爆裂的碎石全都击向陆衍,他强忍着疼痛,脸上看不出一丝痛苦。 钟漓的眼神显得五味杂陈,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数不尽的疑惑。 “你……没事吧”钟漓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难掩心中的担忧。 “没事!我能有啥事,你是在担心我吗?” 陆衍又开始嬉皮笑脸,还真像个没事人一样,本来还想关心一下他,此刻就只剩下无奈了。 “碎石把洞口也堵住了,这下真出不去了” 钟漓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大概是因为她的淡定,陆衍也显得十分轻松。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说不定这又是那冤丧魂的梦影!” 陆衍的一番话点醒了钟漓。 “都是假的,都可以破解!”钟漓恍然大悟,甚至还有点微微的兴奋。 陆衍似乎还没有参透钟漓的意思,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却也听得入神。 钟漓大概是看出了陆衍的似懂非懂,接着补充道:“这堵墙是假的,应该可以穿过去,墙后面可能是思域他们,也可能是下一个危险……” “我相信你!” 陆衍不假思索,居然让钟漓感到意外的心安。 两人面对着这堵结实的墙壁,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 只见钟漓将不屈伸到陆衍手边:“抓住,别走散了!” “好嘞!”陆衍赶紧伸手接住另一端,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坚信前面没有任何阻碍,径直往前走,只见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光亮,仿佛真的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两人条件反射般紧闭双眼,待慢慢适应后才睁开眼。 “小孩!” 只见思域六神无主的瘫坐在地,无至上还滴着鲜血,四周挂满了白布…… “思域……”钟漓试探着,思域只留一个背影。 见没有回应,钟漓开始走向他,钟漓很确定,这人就是思域,只不过徒增了几分陌生。 陆衍一把抓住钟漓的手,显得警惕非常。 “小心为好!” 钟漓仔细审视了一番瘫坐在地的思域,更加坚定了。 “他就是思域,无妨!” 说罢,两人小心翼翼的走近思域,距离越近,竟隐隐约约听到了抽泣声。 “思域……”钟漓又唤一声。 依旧没有反应。 陆衍心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总算是有了回应。 只见思域缓缓回过头,双眼血流不止,那抽泣声原来是思域发出来的。 钟漓被吓得背后一凉,连退了好几步。 “你这是怎么了!”钟漓神色慌张,不知思域经历了什么。 陆衍下意识的向前半步,再次把钟漓护在身后。 “洛姑娘……我对不起洛姑娘……” 思域口中喃喃自语,像失了魂一般。 钟漓不解,不知他在念叨着什么,只知道从思域的神情看来,他一定十分难过。 “什么洛姑娘,洛姑娘根本就不在这儿,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陆衍试图叫醒思域。 谁知,思域听到“洛姑娘”三个字,像着了魔一样,紧紧握住无至,猛的起身便狠狠的嘶吼道:“百暮,我要血洗整个百暮!!” 陆衍愣住了,思域究竟看到了什么,会对百暮产生如此之大的仇恨,来不及反应,思域那恶狠狠的语气及动作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钟漓紧紧抓住思域的手臂,试图阻止他,虽说在这梦影中思域伤害不了任何人,只是怕他伤了自己又沉沦在这梦影中无法自拔。 “滚!!” 思域怒吼,像是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用力一甩,将钟漓狠狠甩开,还好陆衍在身后,不然钟漓还真免不了摔上一跤。 “你疯了!!她是阿漓,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陆衍怒斥着他。 思域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怒视着陆衍,一副随时都能杀人的模样。 “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她非要来安氏!我怎么可能丢下洛姑娘一人!!她又怎么可能遇害!!!” 这没有开头更没有结尾的话,却如同一根根针一样直插钟漓的心,倒不全是因为思域的指责,一大部分原因竟是这梦影如此真实,就像是洛笙真的遇害了,而思域也真的恨死了钟漓一样。 “眰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你的心魔!!” 这是钟漓第一次怒吼,她只觉得眼前的思域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想救思域,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而思域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狠狠的挥剑刺向钟漓。 钟漓没有闪躲,其实她也不确定思域会不会真的对她下手。 陆衍一掌击在思域的肩上,将思域击得连连后退,钟漓不可思议的看向陆衍,倒不是因为他对思域出手,而是一个不会武功之人怎会做出如此应激的反应,而且从思域飞出的距离来看,这一掌,没有一定的内力是做不到的。 思域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又将目标转向了陆衍,而此时陆衍手中已经蓄力,看来是要与思域搏斗一番。 “不要……”钟漓叫住了陆衍。 只见陆衍神色恍惚了一下,只是躲闪开了思域的进攻,思域向后狠狠一转,刺破了陆衍的衣袖。 “钟思域,你是疯了吗?你若还是这般样子,别怪我手下无情!”陆衍倒不是在放狠话,只是希望叫醒思域。 “你们都该死!”说罢,又是一次凶猛的进攻。 陆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钟漓,心中一直在顾及着什么。 陆衍只是频频闪躲着,没有一点对策。 直至思域砍伤了陆衍的手臂,钟漓终于不再坐视不管了。 她拔出不屈狠狠挡去思域的剑,此时神情恍惚的思域自然抵挡不住钟漓的力量,被不屈的灵力震掉了手中的无至。 “你跟我回去!洛笙没有死,我带你去找她!”钟漓小心翼翼的劝慰着,却心如刀绞。 “她已经死了,她恨我……”思域伤心的说着。 “没有,她在清水,她在等你回去!” 思域迟疑了,他似乎把钟漓的话听了进去,又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趁思域放松了警惕,陆衍见机行事,一把抓住思域的手臂,奇怪的是思域没有挣扎,两人顺理成章的把他带出了梦影。 重新回到了安氏,思域就如同失忆了一般,他变成了进入眰恦前的样子,眼睛里的鲜血没了,无至上的鲜血也消失了。 “我们怎么还在这儿,那泼皮丫头呢?” 思域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询问着宁童的下落。 钟漓和陆衍都被思域的变化吓到了,为什么他从眰恦中出来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居然把梦影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你……忘了刚刚的事了?”陆衍还是有点提心吊胆,生怕思域又变回刚刚那副模样。 可眼前的思域一脸天真,较方才判若两人。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了?”思域反倒担心起了陆衍,以为陆衍怎么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没事……没什么!” 陆衍应该庆幸,这小子将刚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然眼下他肯定得吵着要去找洛笙。 思域还不屑的白了一眼陆衍,这有模有样的白眼还真有几分神似钟漓。 “你俩可真是两姐弟,这白眼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吧!” 陆衍这话听着还有几分心酸。 “她是她,我是我,哪里一样!”思域迫不及待的划清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嘴硬,就是要跟钟漓对着干。 钟漓大概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丝毫不为所动。 “那泼皮丫头呢?怎么没见她!”思域不情不愿的问着,还想假装满不在乎,殊不知自己已经询问了两遍。 “这里应该被设了幻术,宁童也被卷进了眰恦中!”钟漓回应着。 思域感到不可思议:“眰恦?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知!” “眰恦镜乃堇灵之物,为何……”思域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只是这眼皮一直跳,心里也空落落的真让人不自在。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眰恦镜,还是赶紧找宁童!” “对,先别管什么眰恦不眰恦,拖的越久肯定就越危险,我们先找宁童!”陆衍难得如此正经。 第三十二章 沦陷4 “贼人便在此,待他们出来,我们便可一举歼灭!” “还真是贼胆包天,这群不知死活之徒竟然还敢回到汝南!” “……” 外面响起了几声熟悉的声音,众人警惕起来。 东面一间房屋中发出翻找东西的声音,让三人一时间精神紧绷,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间房。 “嘘……”陆衍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不知来者是善是恶,只能谨慎再三。 “什么啊,这该搜的都被搜刮干净了,哪里找得出线索!” 门内传出一声抱怨,让人听了好耳熟。 紧接着门被打开了,钟漓和思域条件反射的紧握佩剑,随时准备拔出。 “州然!彩儿!”思域一眼认出。 两位师妹闻声回头,难掩兴奋的跑向钟漓,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师姐!”。 思域也只能无奈的翻着白眼,他已经懒得再争这个宠了。 “你们怎么来了?”钟漓有些诧异,走之前就嘱咐过让她们留在洛府,怎么还跑这儿来了。 “洛叔怕你们有意外,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州然话音刚落,大门被人重重踢开。 众人惊慌的看向门外,只见气势汹汹的立了数十人,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利器,个个来者不善的模样。 “你往后!”陆衍轻声一语,将钟漓挡在自己身后。 钟漓虽不觉得以陆衍三脚猫的功夫真能保护她,只是在这时,她清楚的看见了陆衍背后的血痕。 “几位,此时我说一句自投罗网,应该不为过吧!”此人看着面生,可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却和那不知名的家主一模一样。 钟漓等人不屑于回答,只见那群所谓的“侠义之士”一拥而上。 这次钟漓毫不犹豫的拔剑相向,与那群人来了个正面交锋。 那带头的一看就是冲钟漓而来,痛下死手的剑锋与钟漓的不屈擦出接连不断的火花。 “不能在此处伤人,把他们引到别处!” 与思域接近之时,钟漓分神叮嘱。 思域会意,明白钟漓大概是不想扰了安氏惨死的亡魂。 两人一跃而上房顶,那死盯钟漓不放的贼人穷追不舍,师妹们见状也跟了上去。 只有不会轻功的陆衍,凭着一股机灵劲,顺手将角落中的一块落了重灰的破布甩到那群人身上,暂时被扰乱了视线的贼人们,正好给陆衍空出了逃跑的时间。 众人停于一块林间空地,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梦宗主不久便会带人赶来,到时候可不止我们区区十几号人,我劝你们还是识相点,乖乖放下武器!” 那带头的人自认为了不起,站在最前面,装模作样的喊着话。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思域指尖轻挑,无至立即飞出,让那贼人瞬间慌了阵脚。 钟漓等人紧随其后,这次他们主动出击,非要给那群人一点颜色看看。 “吾乃万俟长老,尔等未免太过放肆!” 带头的居然是雾山派万俟长老,怪不得与那不知名的家主一副嘴脸。 “钟漓并非有意得罪,只是各位步步紧逼,钟漓实属无奈之举!” 两人不相上下,僵持许久。 钟漓心中虽是十分清楚自己的以下犯上,雾山派再怎么不受待见,万俟长老也贵为前辈,钟漓再清楚不过。 “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万俟长老紧咬槽牙,凶狠非常。 只见他将双锋利刃抛至半空,突然迸发出一股灵力将众人击得接连后退,万俟长老凝神蓄力,将灵力逼于掌心,重重往地上一击,双锋利刃垂直而下,地面瞬间裂开数道裂痕,直逼钟漓等人。 钟漓等人纷纷后退,稍有不慎怕是要掉下万丈深渊。 情急之下,只见钟漓一跃而上,右手指尖顺着左手手臂一直往下,将一股奇异的力量顺至脉搏之处,只见那一缕缕的白色奇异灵力从钟漓的脉搏处冒出。 钟漓将那白色灵力汇聚成一体,只见它瞬间结晶,钟漓果断往那群人身上一撒,只见那群人像是被点了穴位一般动弹不得,表情十分痛苦。 “银噬术!阿漓!不可!”思域阻止着,神色看上去十分紧张。 思域一跃而上,紧抓钟漓的手臂。 “不可以!你会伤了自己的!” 由不得钟漓同意,思域只能硬生生扰乱了钟漓的运功。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群叫嚣的贼人就拜了下风,抱头的抱头,抱腿的抱腿,一片凄惨的叫疼声,要不是钟漓等人不想伤他们性命,此刻那些贼人怕是已经见了阎王。 不早不晚,陆衍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哎,都不等我来……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 看着这一片惨像,陆衍怎会错过这么好的得意机会呢。 “不是吧,这么不经打,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 那万俟长老气不过,虽是双腿血流不止,却还是挣扎着想给陆衍一点颜色看看。 万俟长老已是将死之人,那不要命的动作还真吓到了陆衍,只见他一面冲着陆衍咆哮,另一只手一直悄悄在地上摸索着,直到摸到了他的双锋利刃。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不老实,还想吓我……” 万俟长老握紧手中的剑,已经准备伺机刺向陆衍。 陆衍话音还未落,只见万俟长老拼着最后的力气,握剑刺向陆衍,而此时的陆衍却毫无察觉,还美滋滋的盯着钟漓,以为打了一个大胜仗。 突然,陆衍身后响起了一个武器掉落的声音,异常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陆衍赶紧转过身,那刚刚还冲着他咆哮的万俟长老,已经被不屈抹了喉咙。 陆衍惊魂未定的看向钟漓,这还是陆衍第一次见钟漓杀人。 钟漓面不改色,障碍已除,正当她想返回安氏接着寻找宁童之时,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阿漓,你好大的胆子!” 梦宗主威严的身姿映入眼帘,让钟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梦宗主,您听我解释……”思域试图解释,却被梦宗主直接打断。 “万俟长老是我特意请来的!如今居然惨死在你的剑下!” “梦宗主,此人图谋不轨,阿漓是不得已而为之!”陆衍急于解释,已经顾不得那人的身份。 “图谋不轨?我看你才图谋不轨吧!来人,把这人给我绑了!”梦宗主一声令下,雷霆般的语气让人反驳不得。 眼看梦宗主带来的数不清的手下渐渐逼近陆衍,钟漓也算是按耐不住了。 “梦宗主,阿漓一人做事一人当,切莫迁怒于他人!” 梦宗主动容,手微微一摆,那些手下便停止了动作。 “阿漓,梦某看着你长大,你若是受人指使有苦难言,梦伯伯可以帮你做主!”只见梦宗主脸色一变,倒还跟钟漓打起了感情牌。 谁知钟漓一眼识破,并不买账。 “梦宗主,无人指使阿漓,阿漓也从未做过有辱仙门之事!”钟漓一字一句坚定非常,不给梦宗主任何抓把柄的机会。 梦宗主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落差感,事情与梦宗主设想之中脱轨,心中难免产生愤懑,自认为好心在帮助钟漓,然而她不买账,梦宗主多少觉得钟漓有点不识好歹。 “梦伯伯虽然非常想相信你,可万俟长老死于你剑下,让梦伯伯实在不能视而不见!” 梦宗主话中有话,眼睛直直的盯着钟漓,问心无愧的钟漓自然丝毫不闪躲这审视的眼神。 钟漓显得淡定非常,眼前的梦宗主已不同往日,还得小心提防。 “梦宗主,还请您给我们一些时日,待水落石出之时,我们自会还仙门一个说法!”思域好声好气的请求着,虽然他知道被准许的希望不大,却还是硬着头皮试了试。 “梦某答应,不见得其他掌门也答应,还请几位随我回岑溪,避免梦某动用武力!” 梦宗主阴晴不定,语气看似柔和,实则是在威胁着钟漓他们。 钟漓明白,眼下除了武力,怕也只能跟梦宗主回岑溪接受众人的审判,别无他选。 “梦宗主,恕阿漓得罪了!”说罢,钟漓又一次主动出击,梦宗主立即拔剑相阻。 “钟漓!你这是以下犯上!”梦宗主再三斥责,最后一次提醒着她。 “得罪了!”钟漓异常坚定,手握不屈使劲向上一挥,狠狠的击挡开了梦宗主的铉华剑。 梦宗主的手下也见势出动,与思域等人厮杀起来。 思域只觉得钟漓的举动十分反常,要说顶撞安宗主事出有因,现在频频以下犯上,应该不只是不想回岑溪这么简单。 “阿漓,你……没事吧……”陆衍上前拉住钟漓,总觉得钟漓哪里不对劲。 “我……” 正当钟漓转头回答陆衍之时,钟漓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口中便不由自主的流出鲜血。 陆衍瞪大了眼睛,惊慌之中的条件反射是赶紧搂住钟漓,钟漓只觉得腿一软,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一觉醒来,钟漓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岑溪地牢之中,身边还伴着陆衍和思域,以及两位师妹。 “师姐,你醒了!”州然察觉到钟漓醒了,赶紧跑过去搀扶着钟漓。 钟漓稍微活动一下,昏迷前的疼痛感居然消失了。 “我的伤……”钟漓感到不可思议,向州然寻求着答案。 “是宁宗主,他为你疗的伤!” “宁童呢?宁宗主有去找她吗?”钟漓忧心忡忡,总觉得自己把宁童丢下了,担心着她的安危。 “宁宗主已经把宁童带回来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思域没好气的说着,似乎在责怪钟漓的意气用事。 钟漓听到宁童没事便也放下了心来,对于思域的责怪,她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漓,你……真的没事吗?”陆衍还在担心着,也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能没事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思域心中还是憋着一股气,嘴硬的劲真的跟钟漓一模一样,就连担心对方都不依不饶。 “师姐,以后不要再随便动用银噬术,你会被反噬的,今天要不是宁宗主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钟漓这才回过神来,银噬术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直到钟漓醒过来的时候都觉得是遭受了梦宗主的袭击,却不知是自己的法术反噬了自己。 银噬术可以让对手动弹不得,经脉爆血,如同被毒蛇咬了一般,侵体而亡。 同样,施法者也会遭受相应的反噬,后果只重不轻,因此银噬术一度被堇灵禁用,至于钟漓是如何获得这一能力,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钟漓看起来心事重重,一向不会将情绪露于表面的她,今日显得过分的反常。 第三十三章 促织1 第二日一早…… “进去!!”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传来几句争吵声,钟漓等人闻声望去,几个岑溪弟子按压着宁童走了过来。 “老实待着!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一个岑溪弟子将宁童狠狠的推进了牢房中,嘴上还不留情的讽刺着。 宁童气不过,爬起来就想给那弟子一点颜色瞧瞧,却硬生生被陆衍给拉住了。 那几个弟子只觉得陆衍胆小怕事,嗤笑几声便将牢门一锁,扬长而去。 “你拉我干什么!!” “与他们争论只是浪费口舌,岑溪之人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妙!” 宁童依旧气不过,恨不得把气撒在陆衍身上,不然这心里是怎么样也不会痛快了,她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便一人坐到了一旁,这心中的气怕是一时半会消不了了。 众人的灵力又一次慢慢的被压制,地牢周围的奇异力量,让钟漓等人成了剃去爪牙,等待被宰的羔羊。 只听外面人声鼎沸,十分嘈杂,也听不清具体在谈论什么,只觉得七嘴八舌不像是在谈论什么好事。 没过多久,声音停止了,从外面进来一群人,宁童定睛一看,是宁宗主。 她与宁宗主目光对视,刚想张口唤宁宗主,却被宁宗主眼神示意着,宁童才慌忙想起出门前答应的事情,便赶紧装作不认识。 “来人啊,把门打开!”那不知名的家主又开始装腔作势。 门一开,众人再一次被那贼人的手下纷纷压制住。 “本人能力小,怕擒不住几位,便请了宁宗主前来帮我坐镇!” 那贼人拍马屁的技术一流,见宁宗主在这儿,昨日的嚣张劲全部收了起来。 宁宗主全程不语,因为他心中清楚,为何让他亲自前来坐镇,无非是上次放钟漓出逃的“帮凶”被识破,奈何宁宗主的身份,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说罢,钟漓等人被带上了岑溪深阁的审问台,围着这审问台,坐的是宁宗主、梦宗主、以及百暮的临时副阁主,独独没有见到钟掌门。 “堇灵不正弟子钟漓,身负安氏灭门之罪,证据确凿!钟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梦宗主义正言辞的质问着台下的钟漓。 钟漓被逼跪在岑溪深阁的审问台之下,面对梦宗主的质问,以及一双双审视的眼睛。 “我从未做过有背仙门道义之事!” 钟漓知道,说再多也不济于事,这是一个提前挖好的陷阱,怎么躲也躲不过去,可她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做过。 “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嘴硬!!”那贼人插嘴。 “我有话要说!”宁宗主发话,深思熟虑般顺了顺长须,又接着道:“钟漓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她心性如何,我比在坐的任何一位都要清楚!若她都能干出这等有辱仙门之事,我想这天下,恐怕也要大乱了吧!” 宁宗主坚定不移的袒护着钟漓,大概是因为这几日以来,所有的人都在质疑他们,如今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替他们讲话了,师妹们委屈得一塌糊涂,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宁宗主,平遥与堇灵乃世交,这大家都清楚,可如今证据确凿,你的偏袒恐怕有点不合时宜吧!”梦宗主话里有话的说着,鬼魅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宁宗主。 宁宗主目不斜视,丝毫不为所动。 “这不是偏袒,若梦宗主认为这是偏袒,倒不如向众人宣布直接定钟漓的罪,何必又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召开这审问大会呢!” 梦宗主被宁宗主的话回绝的哑口无言,只好又厚着脸皮爽笑两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宁宗主大概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审,当然审!哈哈……” 见梦宗主陪了笑脸,宁宗主也没再追究什么。 “钟漓,你说人不是你杀的,你可有证据?”梦宗主问。 “宁宗主,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的圈套!您要救救我们师姐啊!” “宁宗主,师姐不可能杀人,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那贼人的目的就是要置师姐于死地!” 师妹们心急如焚,眼下只有向宁宗主求救,不然,真的要亡命于此了。 “我看他们一个个都嘴硬得很,倒不如来点直接的!” 一直未发言的百暮这时候开口了,贡献着计策,那临时的副阁主看起来年纪轻轻,也大不了钟漓几岁。 他一边转动着中指上的指环,一边心不在焉的说着,浑身透露着一股邪魅。 “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啊?”梦宗主问。 那副阁主继续转着指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百暮有一种酷刑,名为寒绝鞭,专门用来审问那种嘴硬之人,正常人三鞭之内,便会一一招供!只是这钟漓乃钟掌门之女,这寒绝鞭……” “怕什么,她既犯了罪,便要接受应有的惩罚!”梦宗主理直气壮的说着。 “不行,这是屈打成招!别说是三鞭,纵然一鞭也是常人无法忍受之痛啊!如今还没有定她的罪怎能轻易用刑!” 宁宗主阻止着二人的计策,屈打成招实在有违人道。 梦宗主不以为然,依旧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铮铮有词道:“人证物证已经足矣证明她便是杀人凶手,她若一日不承认,我等便陪她耗一日吗?” “没有做过的事从何承认!”钟漓也义正言辞。 梦宗主被钟漓的话气得双手打颤,同宁宗主讲道:“宁宗主,你看看,今日是她逼我的!副阁主,还请你移步,帮众人训训这嘴硬之徒!!” 说罢,副阁主拿出寒绝鞭,上了审问台。 “不可!!!” 纵然宁宗主极力阻止,终究也是势单力薄。 “不要!!师姐没有杀人!!你们这是在逼她……” “钟掌门还没有到!你们不可以擅自动刑!!” 只见副阁主挥舞着寒绝鞭,在空中不断蓄力…… “你别碰她!!滚开!!!”思域声嘶力竭的喊着,他多希望这“渺小”的怒吼可以吓退那残忍施刑的副阁主。 此刻,他是多么想保护这个跟他整日拌嘴,又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姐姐。 纵然两人平时再怎么水火不相容,思域再怎么惹钟漓生气,可思域也是真的见不得别人欺负她。 思域只能懊恼的直捶着地,恨自己无能为力。 “放开她!!”陆衍拼了命的挣脱,发了疯似的试图运功,可体内的灵力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使不上一点劲。 “不可以!!宁宗主,你救救阿漓!!你快救救她……”宁童声嘶力竭的求着宁宗主。 可谁能明白宁宗主的苦衷,他身为一代家主,又是钟漓的伯伯,他的求情只会变成袒护,况且刚刚该说的话都说了,都是徒劳。 啪—— 鞭子摩擦着地面火花四溅…… 寒绝鞭重重的打在钟漓身上,钟漓硬生生被打趴在地,背上一道长长的鞭痕瞬间皮开肉绽…… 血液染红了那蔚蓝的长衫…… “不要……”师妹们歇斯底里的哭着,无助至极…… 要是这鞭子打在她们身上,她们可能还没这么难受…… “阿漓……” 这一鞭把大家的心都打碎了,思域心碎的叫着钟漓,此刻他反倒冷静了下来,眼眶却不由自主的填满了泪水,钟漓趴倒在地,几乎没了动静,此刻的思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只记得上一次这么害怕还是回到破庙看到爹娘冷冰冰的尸体的时候…… 慢慢的,只见钟漓无名指轻轻动了一下,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是口中鲜血直流,被那寒绝鞭狠狠的抽倒在地,已然爬不起来,可她却始终没有吭过一声,没喊过一个疼字。 思域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因为钟漓还活着,可那笑挤到一半又突然消失,因为这才只是第一鞭…… 陆衍看着钟漓痛苦的模样,失去理智一般,想极力挣脱他们的压制,却都无济于事…… 一路走来,他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 “你们这些无耻之徒,妄为仙门!!”陆衍气得脸涨得通红,拳头紧握。 而他们却视若耳旁风,潇洒得意得很。 “钟漓,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梦宗主自觉一身正义,大义凛然的问着钟漓。 钟漓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流,却依旧不屈不挠,强撑着说:“我……没……罪……” 口中的血使钟漓的话含糊不清,可这三个字,钟漓用生命奋力在证明。 “好,你还在嘴硬!给我接着打!!”梦宗主一声令下。 “不能再打了!!她会死的!!”宁宗主赶紧阻止道。 “宁宗主,不要以为她是你的侄女,我就不敢打了,今日我非要惩奸除恶!!”梦宗主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宁宗主心急如焚,可无凭无据证明不了钟漓的清白,他只能干着急。 副阁主又将寒绝鞭挥舞起来,又是一番蓄力…… “不要!不要……梦宗主,人是我杀的,我求求你,你放了师姐吧……”州然已然急得走投无路,全然不顾面子,低声的央求着梦宗主。 可梦宗主对于州然的话丝毫不理会,摆明了就是要钟漓的命。 大家眼看着寒绝鞭又要落下,奋力挣扎着,哪怕帮钟漓挡一鞭也好,可灵力还没恢复的他们,再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寒绝鞭又一次重重落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钟漓必死无疑,那贼人已经准备开始咧嘴笑的时候,那寒绝鞭被一支灵剑挡去。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副阁主一同狠狠摔在地上。 灵剑直插在梦宗主的坐椅上,那站在梦宗主身后的贼人,吓得又险些尿了裤子。 “流云剑……”梦宗主看清了剑身,心中顿时慌张起来。 第三十四章 促织2 “钟掌门,可是迟到了啊……” 一见流云剑,众人便知钟掌门驾到,纷纷紧张起来。 梦宗主还在硬撑,极力掩饰着心虚,连嘴唇都在颤抖。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的趾高气昂一扫全无,那不知名的家主赶紧往梦宗主身后撤了半步,恨不得消失在这岑溪深阁之中。? ? 师妹们看到了救星,这一刻所有的委屈都被宣泄出来,钟漓用力的抬眼看着钟掌门,正好与钟掌门眼神对视,这是钟漓第一次看到钟掌门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思域紧了紧手中的无至,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看着钟漓奄奄一息的模样,应该恨死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吧。 陆衍清楚的看着在场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那些口口声声称自己为仙门中人,张口闭口就是人道公道,此刻怕只有丑态百出。 只见钟掌门身后带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缓缓从岑溪深阁的天阶上走了上来,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也幸亏我迟到了,给了各位羞辱我堇灵弟子的机会!”钟掌门伸手收回流云剑,说话不紧不慢,却又句句带刺。 大伙自然懂钟掌门话中的意思,无人敢吱声,只有梦宗主见状立马陪上笑脸:“钟掌门此话言重了,只是令爱有罪在身,我等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何罪之有?”钟掌门配合着,梦宗主的话音才刚落,钟掌门便直接给上一句,一度让梦宗主喘不上气来。 “令爱因与安宗主个人的恩怨,而迁怒了整个安氏,屠了安氏满门,实为罪孽深重啊!”梦宗主感情极其丰富,痛心疾首的说着。 “可笑!” 钟掌门重重的甩下一句“可笑”,自知心虚之人只能胆怯的蜷缩在一旁。 场面一度僵持,识趣之人都能察觉,钟掌门这不止是兴师问罪,怕是要大发雷霆了。 “钟掌门爱女心切,我等也能理解,只是……只是条条证据指向令爱……”那贼人又插一嘴,虽是吓得直哆嗦也想着火上浇油。 “什么东西在乱叫?”钟掌门正眼都不给。 那贼人闻声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心中虽然不服气,却不敢反驳半句,其实他也明白这不是他该说话的地方。 “这威严的岑溪深阁,怎么还参杂了些脏东西!”钟掌门面不改色,瞧都不曾瞧那贼人一眼。 那贼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妄想替自己解释一番:“回钟掌门,在下雾山……” “你有什么资格回我的话!” 钟掌门不吵不吼,已把那贼人扁得无地自容。 气氛一度凝固,梦宗主想出来充当这破冰之人,早早察觉钟掌门身后带着一人,便忍不住问了起来:“不知钟掌门身后这位是……” 钟掌门是个聪明之人,既然梦宗主想扯开话题那便顺了他的意思,他若是真好奇,那便成全了他。 “各位公正之人不是一直想要证据吗,这便是证据!” 只见那年轻的男子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动作看上去十分娴熟,一看便知是个家仆。 “小的见过各位仙长,小的名叫安书,是安氏的门内家仆……” 那安书唯唯诺诺,这么盛大的场面他大概也是头一回见,一直压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 “你既是安氏家仆,你可知那晚安氏究竟发生了什么?”宁宗主迫切的问着。 “回仙长,那日小的在后院打扫,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闯了进来,小的生性胆小,便躲在了后院的水缸中……” “你可看清那黑衣人的长相?”宁宗主迫切的问着,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小的天生水性好,那日他们大开杀戒之后……还在院中四处搜查有没有活口,有个黑衣人正巧站在了我的水缸旁,黑灯瞎火,幸亏他没有看见小的藏在水下,他蒙着面,小的只见他眉心有一颗黑痣,其他的便无从得知了……” 那家仆道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眉间黑痣。 这时,那贼人发现情况不对,便想趁人不备,溜之大吉,可眼尖的钟掌门,本就是冲着他来的,怎能轻易放过他。 只见钟掌门一挥手,流云剑再次飞出,从背后将那人生生刺穿。 那贼人应声倒地,表情十分狰狞,却还留有一口气,那流云剑没有直接刺中贼人的心脏,而是偏了一公分,留他一口气还有话要审问。 众人这才醒悟,那贼人眉间的黑痣大家有目共睹,眼下真相大白,一切都是那贼人自导自演,贼喊捉贼。 “还不快把人放了!!”宁宗主一边欣喜着钟漓洗脱冤屈,一边赶紧怒斥着那些不知好歹的手下,所有人都在惊讶着真相,只有他关心着最棘手之事。 陆衍和思域等人这才获了自由之身。 师妹们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钟漓身边,此时的钟漓已经奄奄一息。 钟掌门向钟漓推去一记深厚的灵力,压制住了她体内的伤势,她没有立马带着钟漓离开,看样子应该会有一场好戏上演。 “师父,那贼人公报私仇,那日在牢房就险些把师姐掐死!”州然把实情告诉了钟掌门,这些屈辱,必须要让钟掌门做主,一点一滴都要讨回来。 钟掌门面不改色的听着,这个主非做不可! 只见钟掌门缓缓走到那贼人旁边,那贼人居然还挣扎着想爬走,像极了一只丧家之犬。 钟掌门缓缓抬起左脚,狠狠地踩在那贼人脸上。 那贼人的脸被踩得面目狰狞,口中还不停的涌出鲜血,双腿一直向后瞪着,应该是被利剑刺得钻心的疼,身体又被羞辱的动弹不得,实在痛苦难耐。 众人瞧着虽是十分之惨,却也无人敢劝说半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我钟容止从来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你虽是待我堇灵弟子不仁不义,可我依旧不会杀你,除非你自己想死!” 钟掌门的鞋底在那贼人脸上狠狠捻踩着,那贼人的脸已然变了形。 他口中喷着鲜血,伤口钻心的痛以至于他说不出一句话。 钟掌门冷静得让人害怕,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的蝼蚁,让他死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你算个什么东西,雾山苟延残喘到今日,难道不是靠我堇灵的施舍?如今却是养了一条咬主人的狗?”钟掌门的脚踩得愈发的重。 那贼人的眼眶依稀能看到有眼泪滑落,梦宗主看到如此惨状,也唏嘘不已,心中惶恐不安,可钟掌门怎能就此作罢。 “你身为雾山派家主,诋毁仙家门派,怂恿挑拨仙门内斗,滥用私权,置安氏上下与死地,如今又置我堇灵于不仁不义之地,你说这其中哪一条足矣牵连整个雾山?” 那贼人自知害了整个雾山派,钟容止绝不可能给雾山留活路,那贼人越想越是痛心疾首,想他也身为雾山家主,手中握着整个雾山的生死存亡,哪怕他再残忍,与他有着血缘的雾山亲眷他怎能撒手不管。 钟掌门冷眼看着那贼人痛苦不堪的嘴脸,步步紧逼:“你屠安氏之时可有想过咿呀学语的孩童?污蔑堇灵之时可有想过仙门名望?对我钟容止之女动刑之时可有想过你雾山的亲眷九族!!!” 那贼人越想越痛苦,越想越后悔,承受不住这等羞辱的他,自知罪孽深重已无回头之路,只能自行咬舌自尽。 果然,钟掌门说到做到,只有那贼人自己想死,她绝不会主动沾上这肮脏的血。 “钟掌门,既然贼人已除,还是令爱要紧啊!” 梦宗主被钟掌门残忍的举动吓得不轻,算得上同谋的他,想着法的转移钟掌门的注意力。 “家女的事情,还不劳梦宗主担心,只是家女无缘无故受此重伤,本掌门心中,甚是不平衡!” 说罢,钟掌门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副阁主,那犀利的眼神往他身上一盯,副阁主便即刻知道,今日定然也免不了皮肉之苦了。 “副阁主真是好鞭法,本掌门也想讨教一番呢!”此时的钟掌门客气得让人背后发凉。 “钟掌门,在下自知罪该万死,还请掌门恕罪!”副阁主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终究是个临时选拔的副阁主,面对钟掌门强大的气场,已经顾不得什么副阁主身份,只能跪地求饶。 “言重了,只是副阁主的寒绝鞭,可否借本掌门看看!” 钟掌门全然不理会副阁主的求饶,边说边伸出了手,意思就是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副阁主吓得直哆嗦,心里倍受煎熬。 “副阁主,可是不愿意?” 钟掌门步步紧逼,直勾勾的盯着副阁主。 副阁主双手颤抖着,把那寒绝鞭交到了钟掌门手上,全然没了之前对钟漓动刑的气势。 只见钟掌门拿到寒绝鞭后,随即便向上一挥,狠狠地打在那副阁主的身上,根本不需要蓄力,便将那副阁主打得皮开肉绽! 副阁主纵然再疼,也不敢叫唤一声! 只见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昏死过去了。 钟掌门不屑的将寒绝鞭扔在副阁主的旁边,便转身走向了钟漓。 这也算是杀鸡儆猴了,钟掌门虽是亲易动不了梦宗主,可该给的下马威钟掌门一点都没少给。 “容儿先告辞了!” 面对宁宗主,钟掌门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看了看宁宗主,虽有些迟疑,却还是温和的道出了一句。 道别之后,便带着钟漓他们回了堇灵…… 第三十五章 促织3 回到堇灵的那几日,虽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可身为外人的陆衍,表面上是堇灵的客人,可实际上能踏足的地方是少之又少。 已经连续好些天没有见过钟漓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陆衍在这般世外桃源下忧心忡忡的散着步,不知是钟掌门太忙没空搭理他,还是他小小的陆衍在这偌大的堇灵,太不起眼…… “喂!你在干什么!”身后响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声音。 陆衍闻声回头,果然是那人小鬼大的思域。 “你想干嘛?”陆衍防备着,也不知他又要耍什么鬼点子。 思域倒好,直接跑到陆衍身旁坐了下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么晚了不在房间里待着,一个人跑这儿来,赏月?……” 陆衍天真的抬头看了看,最近这好几天都万里无云,哪儿来的月亮赏。 “像你们这种大仙家门派,都是这样待客的吗?”陆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被关在堇灵这几日,连个像样的说话人都没有。 看似是客人,其实哪儿也不能去,这些从岑溪深阁带回来的“外人”就像被囚禁在这儿了一样。 “怎么?是我们堇灵哪里怠慢了陆大侠吗?”思域一副饱汉不知饿汉饥的样子,总觉得是陆衍在故意挑刺。 陆衍随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树枝,同思域一边走一边诉着苦。 “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抬头低头全是女孩子?” 思域不以为然,捡起一块石头往湖面扔去,激起好几个水花。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她们都是同门,掌门一视同仁,也就你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思域这怼起人来的功夫可真不是练的,把陆衍说得哑口无言大概也是得到了钟漓的真传。 说罢,思域跃上一个枝头,二郎腿一翘像是在嘲讽陆衍不会轻功。 “怎么样?哪个小孩有这么好的轻功!” 思域得瑟的很,原来是想跟陆衍证明一番。 陆衍只觉得无趣,思域这种小孩把戏,他早几年前就玩过了。 “你不是小孩儿,我是!”陆衍显然不太想搭理思域。 自顾自的朝前走着,绕着这泛玥湖,只想寻一处清净罢了。 思域不肯善罢甘休,在空中轻踩几下又追了上去,在陆衍耳边不停念叨着。 “你现在懒得搭理我,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思域故装清高,屏息等待着陆衍的反应。 谁知陆衍压根就没有反应,像是完全没有听进思域的话。 思域气不打一处来,非得让陆衍回应不可。 “我可以带你去见阿漓!” 又一次屏息等待陆衍的反应,果然,还是钟漓比较奏效。 陆衍定在原地,若有所思,思域见陆衍终于有了反应,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坏笑。 “银噬术是什么?” 思域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般,陆衍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抬腿朝前走,又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不必知道……” 思域试图蒙混过关,却不成想陆衍穷追不舍,似乎很感兴趣。 “如果我猜得没错,能从体内逼至掌心的,是早就存在体内吧!” 陆衍紧跟上去,思域听到这番解释立即驻足,陆衍也与之同步。 思域没有作声,脑海中浮现的是刚来堇灵时的场景…… “思域,以后你便与阿漓一同在后山练功”钟掌门嘱咐着,摸了摸思域的小脑袋。 思域乖巧的点了点头,钟掌门便放心的离去了。 转过身,一个小女孩勤奋的练着功,灵剑挥舞得行云流水,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新伙伴的加入。 “师姐……” 思域模仿着其他弟子的口吻,小心翼翼的叫着。 钟漓没有回应,思域只觉得她练功入神,便没有再打扰。 他拿起钟掌门给的桃木剑,模仿着钟漓的一招一式,乐此不疲。 此时,钟漓察觉到了身旁的小家伙,那时的思域虽比钟漓小不了多少,却因为营养的缺失足足矮了钟漓一个头。 钟漓一剑打掉了思域手中的桃木剑,不明缘由的思域只觉得钟漓是无意,便乖乖的跑去捡了起来。 “姐姐,我也想学这……” “堇灵剑术从不传与旁人,你这桃木剑只能当个把戏玩玩!” 钟漓冷漠非常,思域摸着手中的桃木剑,却是十分珍视。 “师父说利剑易伤人,思域刚开始学,用桃木剑比较安全” 钟漓听着这话分外耳熟,仔细看了看那桃木剑,思域不断擦拭之时露出了剑柄上悬挂的羽翼剑穗,是两片式的。 钟漓一时难以接受,两片式的羽翼剑穗只有嫡传弟子才能佩戴,如果没有看错,这桃木剑应该是钟漓刚学剑术时用的。 这番话也像极了钟掌门当初叮嘱钟漓的话。 “谁给你的桃木剑?” “师父给的……” 钟漓的语气十分不友善,年幼的思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钟漓一把夺过思域手中的桃木剑,径直离开了后山。 思域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钟漓离去的背影,他只觉得钟漓十分霸气厉害,自己也想成为跟她一样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她夺走了自己珍视的桃木剑而生气。 晚饭过后,思域精挑细选捡了一根树枝,也练得不亦乐乎。 毕竟是刚学习剑术,钟掌门那几日虽忙,也会抽空来后山看看思域。 “思域,你的剑呢?” 钟掌门见思域手中握着一个破树枝,还以为他把桃木剑弄丢了。 听到钟掌门的声音,思域立即恭恭敬敬的跑了过去,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 “回掌门,桃木剑在阿漓姐姐那儿” 钟掌门更加疑惑,好端端的桃木剑怎么会到了阿漓手中。 “是阿漓抢去的?”钟掌门猜测一二。 只见思域摇摇头:“这里的一切都是师父和阿漓姐姐的,思域是客人,算不得抢!” 钟掌门被思域的回答震惊到了,只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懂事到让人鼻头发酸,让人心疼到不能再心疼。 钟掌门蹲得与思域一般高,帮思域整理了一下衣裳,十分认真的说:“思域,你记住,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阿漓便是你的姐姐,阿漓的便是你的!” “我以后也能跟阿漓姐姐一样厉害吗?”思域天真的看着钟掌门。 “会的!” 思域开心得蹦了起来,握着手中的树枝忍不住挥舞了几下,学着钟漓的动作。 可他却不知,这一番谈话刚好被来后山练功的钟漓听得清清楚楚…… 钟掌门重新给了思域一把桃木剑,思域一样把它视如珍宝,晚上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就连做梦都是自己挥剑的飒爽英姿。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思域赶紧起身,以为是钟掌门。 一开门发现是钟漓,惊喜之中又夹杂着一点胆怯。 “你跟我去个地方!” 钟漓一边说一边闯进了思域的屋子,抱起他床上的被子就往外走。 思域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却也高高兴兴的跟在钟漓屁股后面,不敢吱声,倒也心里美滋滋的,以为钟漓总算愿意带他玩了,还开始在心里暗自好奇钟漓要带他去个什么地方。 “你就待在这儿!不要回去!”钟漓凶巴巴,眼里全是对思域的厌恶。 钟漓抱着思域的被子,扔到了后山的一个坍塌的茅草屋中,看来是决心要赶他出去。 思域看着自己的新被子被扔在地上,周围一片漆黑,从小就怕黑的他以前也算是被爹娘保护得严严实实,可此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姐姐……”年幼的思域揉着泪眼,可怜巴巴的看着钟漓,大概是已经怕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 “别叫我姐姐,堇灵从不收男弟子,你不应该待在这儿!”小钟漓斜视着思域,眼里根本容不下他。 “我会很听话,我不捣乱……师父说不会赶我走……”思域哽咽着,声音都在打着颤。 “师父不赶你走,我赶你走!行了吧!”钟漓丝毫不怜悯,铁了心的要赶思域走。 “我已经没有家了……师父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思域又难过又害怕,他低头抠着手指,哭成了泪人。 钟漓不为所动,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思域赶紧起身擦了擦眼泪跟上去,慌忙之中还掉了一只鞋,可他根本顾不上,只是害怕自己跟不上钟漓。 可他却不成想,钟漓突然转身,对他拔剑相向。 “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不客气了!” 思域刚迈出去的脚也收了回来,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原地,看着钟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没有人知道思域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从那日之后,他好像没有那么惧怕黑暗了。 …… “阿漓,思域呢!” 一大早,钟掌门愤怒的声音在后山响起,正在练功的钟漓心中咯噔一下,却也极力掩饰着。 “我没有见到他,不知道……”钟漓的解释听起来十分生硬,在钟掌门的耳中听来就是无效的解释。 “你今日不必练功了,给我去仙鹤台跪着!不许起来!” 钟掌门看起来很生气,即便钟漓不承认,这也是连想都不用想的事实。 钟漓没有回嘴,将剑收回鞘中,便径直往仙鹤台走去。 钟掌门独自在堇灵周围寻找着思域,要说钟掌门对钟漓漠不关心,可钟漓经常去的那几个地方她都了如指掌。 钟掌门发现思域的时候,他一个人蜷缩在一颗大树边,用他的小手擦拭着脚上的伤口。 “师父!” 思域发现了不远处的钟掌门,而钟掌门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心中百味交集。 听到思域的呼唤,钟掌门这才缓缓走向思域,看着他脸上甜甜的笑,钟掌门也回应着。 “思域,害怕黑吗?”钟掌门蹲下来摸了摸思域的小脑袋。 思域笑得如同昨晚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师父你看!”思域指着身旁那颗大树的树洞:“我给大树说了好多悄悄话,就没有那么怕黑了!” 钟掌门哽咽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师父,思域可以跟师姐们一起练功吗?”思域天真的看着钟掌门,其实钟掌门心里清楚,思域为什么会想和其他师姐一起练功。 “思域,你会怪阿漓吗?”钟掌门甚至觉得有些羞愧,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 思域不假思索的频频摇头:“思域会跟阿漓姐姐一样厉害,以后帮师父保护阿漓姐姐!” 钟掌门心疼的将思域全身打量一番,看着他那光秃秃的小脚丫,还有几道划破的伤口。 “疼吗?” 思域摇摇头,那让人暖心的笑一直都没有停过 “鞋子不小心掉了……”思域还有些愧疚。 钟掌门赶紧安慰道:“没事,师父带你回家!” 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轻轻摸了摸思域的头便将他背在了背上。 钟掌门缓缓走着,思域也好好的趴在钟掌门的肩上,乖巧得很。 “师父,阿漓姐姐也这样被师父背过吗?” 钟掌门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第三十六章 促织4 那日钟漓同往常一样独自在后山练功,突然赤吾洞中闪出一道亮光,赤吾洞的洞口虽常年敞开,却没有一位弟子敢擅自闯入,堇灵门规向来严苛。 可那日,钟漓就如同鬼使神差一般,平日最是守规矩的她,竟萌生了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她径直往里走,一切都显得十分顺利,直到靠近灵池之时,一阵钻心的疼从左手顺势而上,她疼得叫出了声,这才让钟漓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门规。 一抬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灵坼,它像是从天上照射下来的一束光,神奇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赤吾洞底部深不见底,充满了神秘。 只是在前辈口中听说,灵坼是天下灵力的枢纽之处,新的生命会经过这里降临人间,死去的灵魂也会在此处驻足,在这里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过去以及未来,只是这其中的后果无人得知,从而也没有人敢轻易尝试。 “姐姐!” 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小身影。 钟漓十分警惕的看向他,只见思域赶紧低下了头,像犯了什么错一样。 “谁让你进来的!”钟漓凶巴巴,思域只能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钟漓。 “我以为你有危险……所以……” “那也轮不到你进来!” 思域没有再说话,一直压低着头,直直的盯着钟漓手上的伤口。 “你……受……受伤了……”思域提醒着,心里却害怕得很。 钟漓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原来灵池中有一只刚成形的银蛇,钟漓突然闯入惊扰了它,它条件反射便咬了钟漓一口。 刚成形的银蛇攻击性很强,所以像银蛇这种用来传讯的灵兽,一般只有钟掌门才能将它驯服得服服帖帖。 只见思域从胸前掏出了一张手绢,是一张纯白的蚕丝手绢,上面绣着一朵鹿角杜鹃。 钟漓只是疑惑的看着他,这手绢从未听他提起过从何而来,也从未见他拿出来过。 这贴身携带的,应该十分宝贵吧。 思域将这手绢盖在钟漓的手上,将她淤青的伤口遮挡了起来。 钟漓起先还有点抗拒,只是思域的小肉手抚摸得十分温柔,也便让钟漓对他放松了警惕。 “这下师父应该看不到了!” 思域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美滋滋的,钟漓不语,却也很难做出友好的表情。 “你先回去,然后我再走,师父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来” 思域天真的看着钟漓,年纪虽比钟漓小不了多少,可他小小的个子,居然开始有了小男子汉的感觉。 钟漓还是不语,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孩让人讨厌得很,什么先走后走,只要钟掌门不发现她私自闯了赤吾洞,就比什么都强。 钟漓头也不回的走了,思域一人留在赤吾洞中,看着钟漓离开,思域心中竟觉得有几分心安。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四日,钟漓都没有见过思域的身影,平日里虽然巴不得他立刻消失在眼前,可接连好几日不见他,还是不禁感到几分纳闷。 “那个小毛孩呢?”钟漓随便找了一个师妹,也是随便问了一嘴。 “他偷闯赤吾洞,被掌门发现了,现在正在罚他禁足!”师妹回答,从她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思域应该被罚得不轻。 钟漓这才明白,原来那日的先走后走,是因为思域知道钟掌门发现赤吾洞有异动肯定会前来查看,而他正好替钟漓挡下了这一切。 钟漓虽觉得心中有一丝过意不去,可回头想想,堇灵好心收留他,供他吃供他住,还教他习武,钟掌门不是一向心疼他吗,想来也不会罚得太重。 后来思域禁足结束,他第一件事便是想着来找钟漓,只是他胆怯,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面。 这种障眼法自然骗不过钟漓,她好好的练着功,那不屈居然直直飞向树后的思域,吓得思域只能赶紧后退,还害怕得叫出了声来。 钟漓赶紧收回不屈,看来也只是为了吓吓他。 思域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低着头,比起钟掌门他好像更害怕钟漓。 “你躲在树后面干什么?”钟漓依旧没有好脸色,严肃的质问着思域。 “我……我……”思域结巴到说不出一句话。 钟漓有些不耐烦,继续练着自己的功,还冷不丁的留下一句:“没事别来后山!” 思域始终低着头,他鼓足了勇气,却还是十分没有底气的问了一声:“手绢……” 钟漓闻声停顿了片刻:“上面染了血,清洗不了便扔了!” 思域没有再接着询问,而是立即转身跑了回去,钟漓不知道这小孩在搞什么鬼,只觉得他幼稚的很,没有理会太多便又接着练功。 天慢慢暗了下来,钟漓收工回房间,却看见思域坐在门口,见钟漓回来,他便赶紧站起身来,又结巴起来:“我……没有找到手绢……” 钟漓这才明白,原来他等在这儿是为了他的手绢,也不知道一个男孩子家家那么执着于一条手绢干什么。 “那便没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钟漓冷不丁的回应着,殊不知思域心急如焚。 思域虽是愣了一会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阿娘的手绢……”思域嘴里念叨着,失落的往外走去。 从那日之后,没有再听思域提起过他的手绢,他也不止是天天挥着他的桃木剑跟在其他师姐屁股后面,练功之余,常常找不到他的身影。 钟漓倒觉得耳根清净,眼不见为净,只是这小屁孩突然安静下来,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过去了好些时日。 那日思域练完功回到房中,只见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条蚕丝手绢。 谁都不知道他那天开心了多久,就像谁也不知道为了清洗掉上面的血迹,从不会干这些活的钟漓试了多少种办法…… 第三十七章 促织5 “后来呢?银蛇的毒留在阿漓体内,钟掌门一直不知?”陆衍听得入迷,赶紧追问着。 思域的表情显得有些回避,却还是假装不以为然:“她那性子,怎么可能说!” “那怎么办?” 思域淡定的瞄了一眼陆衍,显然不太同情他脸上的担忧。 “现在估计是知道了,死不了,别担心!” 思域显得十分随意,竟让陆衍心中有些莫名窝火。 “你个小白眼狼!”说完便往后一撑站了起来,不想再跟这个小白眼狼继续待下去。 思域倒觉得轻松,这烦人的陆衍可算是走了。? 堇灵的天还亮得挺早,不知不觉竟然与思域那小屁孩交谈了一晚上,反正也不怎么觉得累,天也微微亮了,这些堇灵弟子也起来练功了,全当早起活动了吧。 陆衍正悠闲的朝前走着,心中抱有幻想,万一撞见钟漓了呢,那也算是赚了。 想着想着心里还有点小兴奋,都开始练习该怎么同钟漓打招呼了,好几日不见,也不知道她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因为该死的饮食规定变瘦,有没有变得更加不爱说话,毕竟这古板的堇灵弟子一个个都惜字如金,如果等下跟她打招呼不理人怎么办,会不会很没面子。 她身上的伤有没有好得差不多,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待在这枯燥的堇灵简直就像被囚禁了一般,这里不能去那里又不让进,要不是为了等阿漓,自由惯了的陆衍怕是一日也待不下去。 “陆公子!” 一个声音打破了陆衍的幻想,起先还没怎么听清楚,只是纳闷的回过头,这一回头可被吓得不轻。 “钟……钟掌门!”陆衍也不清楚自己在结巴什么,明明没干什么坏事,怎么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钟掌门客气道。 钟掌门居然还会跟人客气,这明明是在她的地盘啊,去哪儿还不是她说了算,陆衍直觉得心里不踏实。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陆衍生怕自己怠慢了,钟掌门话音才刚落,他就开始连忙回答。 钟掌门首先移步,陆衍保持着自认为最安全的距离谨慎的跟在钟掌门身后,心里还一直嘀咕着:“难怪阿漓那么高冷,钟掌门这简直就是一座冰山啊!” 陆衍也说不上来钟掌门到底哪里冷,只是她的举手投足都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她虽不像钟漓那样板着一张脸,却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感觉,这感觉实在说不上来,反正陆衍就觉得挺不自在的。 眼瞧着这条路越走越熟悉,陆衍回过神来,这不是昨天晚上与思域一同聊天的那个什么,泛玥湖吗,陆衍就觉得纳闷了,怎么他们堇灵人都喜欢来这泛玥湖与人交谈。 陆衍心不在焉,自由散漫惯了的他,虽是在钟掌门眼皮子底下也不见正经消停一会儿。 钟掌门突然停下了脚步,陆衍险些没撞上去。 及时刹住脚后还心里暗自庆幸,这要是撞上了怕就凉在这儿了。 “不知钟掌门,有何事赐教?”陆衍恭恭敬敬的询问着,生怕给钟掌门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虽说他深知钟掌门不怎么待见他,可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万一扭转了一下形象,那不就成了意料之外的收获。 “阿漓从小练功就十分勤奋,她是个非常倔强的孩子,受了小伤小疤我从来不知” 钟掌门突然抒情,让陆衍心中有些不踏实,迟迟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掌门似乎明白陆衍接不上话,又接着道:“她从小便在堇灵长大,从未接触过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所以难免被表象迷惑,这段日子,还要多谢陆公子对阿漓的照顾!” “不!这一路凶多吉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陆衍也连忙客气。 钟掌门又往前走了几步,陆衍也配合的跟着。 “泛玥湖为天水,它并非堇灵的泛玥湖,而是因为有了泛玥湖,才有的堇灵!”钟掌门望着湖面,这确实不是一片寻常的湖水,它清澈至极,却看不到湖底,湖面风平浪静,沿湖的垂柳却看不见倒影。 “为何?”陆衍不知是真心好奇,还是配合着附和。 钟掌门轻舒一口气,也耐心的回答道:“堇灵居于极南之地,堇灵先辈为不凡之人,依这泛玥湖而生,所以堇灵注定拥有不凡的使命,阿漓身为堇灵后人,同样如此!” 钟掌门语重心长,陆衍似乎也慢慢听懂了钟掌门言语中的意思,钟掌门突然提出独谈,果然没那么简单。 陆衍的眼神有些闪躲,他不知下一句话该如何回答,虽说这全程陆衍都是胆战心惊的配合,可这番话,陆衍着实有些不愿回答。 钟掌门的眼神同样难以捉摸,她直直的看着陆衍,让陆衍半句假话都说不得。 “钟掌门,陆某只觉得与几位堇灵少侠志趣相投,便一路结伴,并无其他想法” 陆衍大概是咬了咬牙,向来巴不得跟钟漓扯上点啥关系的他,眼下却急于撇清关系,也不知在心中挣扎了多久。 对于陆衍的回答,钟掌门似乎还不太满意:“阿漓身中银蛇之毒,日后怕是不会再离开堇灵……” 钟掌门留了一半,希望陆衍能自行理解。 “陆某明白!” 陆衍心中没了顾忌,才大大方方的与钟掌门对视,这句“明白”应该足矣让钟掌门把心放肚子里了。 钟掌门假意笑了笑,便微微点头,离开了泛玥湖。 陆衍站在原地,心中自然五味杂成…… 正在这时,一道亮光闪过,陆衍眼神瞬间转变,变得警惕起来,那道亮光正好停于陆衍眼前,渐渐扩大,陆衍仔细的盯着那团光亮,像是在阅读着什么。 堇灵总共分为三大块,“堇翼客”是整个堇灵最大的一部分,群树环绕间的那条通往外界的蜿蜒石阶,正好与堇翼客相连,是进入堇灵的第一处,弟子们的日常活动一般都在此,堇翼客当中有一处名为客居,用来商讨事情和招待外来客人,当然,堇灵素不轻易招待外客,硬要说这客居派上用场,大概也是平遥来访了。 “灵拾”为门内弟子的起居之地,仙鹤台便设立在此处,外人不得入内,就连堇灵弟子,除了重要的比试或者休憩,其他时间也不能待在灵拾,之所以思域整日念叨堇灵无聊,除了练功就是练功,规矩还刻板得要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堇灵后山,没有钟掌门的允许,任何弟子不得踏入半步,这里除了是钟漓从小的练功地,还有一座赤吾洞,洞中的灵坼,乃堇灵世代守护的秘密,历代弟子,无人敢问津。 客居中,钟漓和思域恭恭敬敬的站着,面对的是钟掌门,如果猜得没错,钟掌门应该是要问些什么。 “此次下山,可有收获?”钟掌门首先发问,期待着钟漓和思域的回答。 “人情事理,大小见闻,收获颇丰!”钟漓兴致勃勃的回答着。 思域也不甘示弱,非得跟钟漓争一番:“外面比想象中要繁华!我以前都不知道晚上除了练功和休息,还能逛灯市,大街小巷灯火通明一直到第二天!” 看样子思域还意犹未尽,钟掌门听着他们的见闻也觉得有意思,脸上微微扬起笑容,钟漓望着钟掌门那少有的笑,竟不禁愣了一会儿。 “没有惹麻烦?”钟掌门像个大家长,竟然还有点挑逗的意思。 “我们一路斩妖除魔,帮助了不少人,帮人解决麻烦,怎能惹麻烦!”思域还有点小骄傲。 钟漓不以为然,只觉得思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安氏的事忘了?” 钟漓提醒着,思域恍然大悟,羞愧到开始结巴:“那……那是你非要多管闲事!” 钟漓并不想与他争论,大不了给他一个台阶下呗。 “那位陆公子,是什么来历?”钟掌门径直看向思域。 思域脸上的笑凝固了一小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眼神中夹杂着求救的信号,敢又不敢的看了看钟漓,钟漓没做任何回应,钟掌门为何直接略过她,钟漓心里大概比谁都清楚。 “他……我们在黔阳结识,他无门无派,也不会武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朋友……” 思域不知钟掌门为何会如此关注陆衍,从黔阳城那日便可看出,钟掌门对陆衍并不友善。 钟漓依旧不语,钟掌门沉默了片刻,思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是自己表述出了问题,还是钟掌门心中已经有了其他的答案,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对劲。 “之后不会再有事需要下山,那位陆公子,也没有留在堇灵的必要了!” 钟掌门间接的下了逐客令,思域自然会意,只是有所顾忌的瞄了一眼钟漓,脸上的表情不好做得太明显。 “阿漓,这件事交由你!”钟掌门目光转向钟漓,像是刻意如此。 钟漓依旧淡定,钟掌门对陆衍的敌意虽是莫名其妙,钟漓却也心知肚明,这个点名虽然有些迟,却也是在钟漓的意料之中。 钟漓没敢推辞,双手抱拳作揖,表示领命。 “掌门,陆公子与我关系近些许,此事由我来会不会……” “明日祭祀,堇灵不能出现外人!” 说罢,钟掌门挥袖离去…… 钟漓和思域站在原地,思域虽是心中百感交集,却也试图活跃气氛。 “怎么可能不下山,那泼皮丫头还等着我们去找她呢!” 钟漓不语,她大概能明白思域的用意,但她更明白钟掌门的性格,再加上自己体内的银蛇毒被发现,这堇灵,怕是很难再出去了。 钟漓转身离开,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她还是同往常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我去找他也行!”思域有些心急,大概是出于对钟漓的了解,钟漓不愿表露的情绪,思域总能猜到一二。 钟漓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向思域:“你去准备明日祭祀的事情吧,那里更需要你” 这次思域没有顶嘴,只是看着钟漓离去,心中反倒释然了些许,任何事情钟漓都能完成得很好,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第三十八章 促织6 一直到晚上,钟漓都没有做好开口的准备,向来做决定最是果断的她,还真没有料想到会有让她犹豫不定的事情,给钟漓的时间只有一晚,也容不得她犹豫多久。 白日里不敢说,可一到晚上这泛玥湖的景色堪称一绝还是无可否认的,她不知道陆衍在泛玥湖一待就是一整天,她只知道她来时,他便正好在这儿。 钟漓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站着,陆衍也一动不动的坐在那泛玥湖边,没有察觉钟漓已来了许久。 她从未觉得堇灵的夜晚如此美丽过,也从未认真看过星星的轮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没有风,天上的星星也没有多一颗少一颗,只是今晚不用练功,但也丝毫没有觉得轻松。 “阿漓,你怎么在这儿?” 陆衍已经起身,应该是景色看得差不多,准备离开之时发现了不远处的钟漓。 钟漓被陆衍的轻声一唤吓了一愣,却依旧表现得风平浪静,这孤冷高傲的钟漓还是同往日一样,好像瘦了些许,又好像一点都没有改变,只是在陆衍看不见处,心中多了几分五味杂陈。 “我……路过……”钟漓居然有点紧张,这脱口而出的话,直到说出来之后钟漓才意识到,这个已经被自己识破许多次的借口,没想到如今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 陆衍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奈何这句话越是在脑海中打转,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憋了不到几秒还是笑出了声:“哈哈哈……原来这个借口根本就骗不到人” 钟漓愣在原地,不太会处理这种情况的她,好像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借口的好与坏。 陆衍也只是忍不住笑一笑,回过神来才发觉,这正直孤傲的钟漓,怎么也学会了骗人,难不成堇灵出色的得意弟子十几载的正直守道竟被我这风流浪子几月带坏?看来这些仙门修士也没有传的那么邪乎嘛。 “你别说,你们堇灵的风景还挺好的!”陆衍转移话题,就如同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钟漓径直走向陆衍,竟同他坐到了一起。 陆衍瞪大了眼睛看着钟漓的一连贯动作,幸好生了个大眼眶,不然那瞪得铜铃般大小的眼珠还真得掉到地上去。 不会吧,这个平时坐个凳子都要来回擦几遍的钟漓,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坐在这从未打扫过的泛玥湖岸。 还有还有,她平日里躲都来不及,怎会主动坐到我这风流浪子旁边? 陆衍久久没能回过神,钟漓倒显得十分自然。 平日里见到钟漓就滔滔不绝的陆衍,眼下竟一个字也不会说了;平日巴不得跟钟漓多待几秒,还嫌思域碍事的陆衍,此刻钟漓就在眼前,却突然变得浑身不自在了,肯定是钟漓方才的举动震惊到了陆衍,一定是这样…… 两人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但都默契的抬头,那星星点点的夜空,并不新鲜,可难得的佳人做伴,就很新鲜了。 “如果我没有去黔阳城,或者你没有恰好途径,我们会不会到现在都未曾谋面?” 望着那星星点点的夜空,陆衍也不知为何脑海中会出现这种想法,只是不禁好奇,倒也不求钟漓能回答。 “小时候掌门说过,有的人遇见是福,不遇见也是”钟漓难得如此抒情,陆衍定定的看着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总能给他旁人给不了的感觉。 钟漓的回答让陆衍出乎意料,他重新整理了心情,大概是沉浸在即将离开的沉闷之中,所以谈及的话题难免显得骨感,可是转头想想,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小阿漓留在堇灵自然平平安安,不用出去打打杀杀还巴不得呢。 “听那小孩儿说得堇灵枯燥无比,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夸张嘛”陆衍还偷瞄一眼,看看钟漓的反应。 又接着道:“武功能保护自己就好,别像思域那小屁孩一样天天想着打打杀杀”陆衍倒学起了大哥哥的样子,虽然也不怎么正经,但总算是说了一句跟他年纪相符的话。 “……” “南国灯城你知道吗?你们这些小姑娘肯定喜欢,琳琅满目的花灯,姑娘们打扮得精致非常,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花灯,有说有笑的逛着灯市,还有猜灯谜,放天灯数不尽的活动……” 钟漓虽不语,陆衍却也不厌其烦的同她唠叨着,陆衍清楚她虽不回答,却有在认认真真的听。 其实也别无他想,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还没来得及说与钟漓听的,却数都数不尽。 “听着就很美”钟漓轻声回应。 “那是自然,等静心珠找回来了,说不定我们大伙还能一起去看看……” 陆衍说得高兴,适才意识到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可能实现,只能心中暗自懊恼,这该死的嘴,怎么就不听使唤呢! “好!” 钟漓回应得很快,陆衍有些迟疑,这句没抱太大期望的话却得到了钟漓肯定的回应,他诧异的看向钟漓,钟漓恰好也看着他。 陆衍眼神闪躲,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那晚他们断断续续的聊了许久,聊了许多,只是钟漓始终没提离开之事,陆衍也没有说道别之话,两人默契的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概这不同以往的举动,已经足矣说明心意,足矣代表一切念念不舍。 天开始微微亮,地平线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小光点,陆衍眼前一亮,有些意外。 “你见过启明星吗?”陆衍迫不及待。 钟漓有些没听明白,这个陌生的名字确实让她不怎么敏感。 钟漓摇摇头,陆衍大概也有几分猜中了钟漓的回答,毕竟从他惊喜的反应中不难看出,这启明星应该有些难得。 “你看!”陆衍指了指那个光点的方向。 钟漓配合着望去,那颗格外明亮的星星与地平线交相辉映,虽算不上惊艳,也足矣让人眼前一亮。 “以前从未认真看过,启明星?”从钟漓脸上看到了少有的喜悦。 “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有时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它不是光源,人们叫它启明星!”陆衍瞄了一眼钟漓,确认她有没有认真在听,毕竟这个生人勿近的钟女侠,很少配合过他。 确定钟漓有认真在听他讲述之后,陆衍才放心的继续下文:“它出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天空中,是黑暗中的光明!” 陆衍一边说还一边看向钟漓,似乎这番话是别有用意的。 “可星星终究只能出现在晚上,它并不是最亮的,日光可以轻而易举的掩盖它” 钟漓的态度有些消沉,陆衍不确定她有没有明白话中的意思,却大概读懂了钟漓的意思。 陆衍没有开口,只是在心中默默的说着:“可是对于黑夜来说,它就是最亮的……” “哎呀,干嘛说得那么悲伤,呐!这个给你!”陆衍从腰间掏出一个东西,递到钟漓眼前。 钟漓低眼,那是一个精致的小药瓶,同手心般大小。 “你也知道,我是百暮之人,就我这性子没少受寒绝鞭的惩罚,所以这药我一直备着,很管用的!” 陆衍还微微挑眉,对于这药的功效肯定到不能再肯定。 钟漓语塞:“这很骄傲吗?” 陆衍挠挠头,发现这好像真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只能憨笑两声掩饰尴尬。 “送给你了!”一不做二不休,陆衍直接扔给钟漓。 钟漓看着那小药瓶,也只能收下。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两人一同望着那启明星发呆,各自心里都藏着事,同样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天都要亮了!我得赶紧回去休息了!”陆衍咬紧牙关,倔强的说出这几个字。 钟漓顿了几秒,点头回应。 陆衍一蹦而起故作轻松,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整理衣裳。 他一边走一边玩转着自己的腰带,同往常一样自由散漫,只是没走出几步便渐渐放慢了脚步,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得不自在。 他停了下来,像是落了什么东西一样猛然转头,眼眶泛着红,发现钟漓依旧站在原地,才松了一口气,又赶紧勉强着挤出了一个笑。 “走啦!” 钟漓没有点头,陆衍又逞强笑了笑,挥挥手,干脆的转过了头。 钟漓的腿迟疑的往前抬了抬,终究还是放弃了,只是定定的看着陆衍离开,他沿着泛玥湖一路走回堇翼客,嘴上说着回房休息,其实是无期的道别吧。 就像陆衍以为钟漓不知道自己要不辞而别一样,钟漓也以为没有开口送客,陆衍便能多留一时。 陆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本来就是两手空空的来,所以也没什么行李好收拾的。 他久久望着后山的方向,虽从未踏足过,可从思域口中也算对钟漓的过往了解了一二,那个整日把自己关在后山练功只为得到钟掌门认可的小姑娘,现在依旧倔强,只是她不知,那句等了十几载的认可,何时会到来。 天越来越亮,祭祀的事情应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金鹤掌门忌日,自然不容许外人停留堇灵,钟掌门并没有找理由送客,但对陆衍的提防也是无可否认的。 第三十九章 槐序1 祭祀结束后,堇灵的日子重新回归平静,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还真有些不适应,过去十几载明明也是这般,可那迎面而来的落差感也是真真切切。那自在惯了的陆衍虽是四处为家居无定所,可他眼中见过的琳琅世间,也是的确令人神往…… “原来你在这儿啊,找你半天了!”思域有点喘,看来为了找钟漓还真费了一番劲。 钟漓面不改色,这小子风风火火又不是第一次了。 “怎么了?” 思域支支吾吾,找钟漓的时候心急如焚,眼下反倒不着急了。 “我……我想下山……” “想下山跟掌门说,与我说有何用” 思域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嘀咕:“要是掌门能答应,我又何必来找你!” 钟漓淡淡的瞄了一眼思域,这小子心中盘算什么,她怎能不清楚。 “我想偷偷下山,你帮我打掩护!”这番话思域大概是鼓足了勇气,他虽不确定钟漓是否答应,可这让人拒绝不得的口吻,的确让钟漓不得不答应。 “怎么帮?” 思域喜出望外的坏笑:“跟我来就知道了!” 思域拉着钟漓就往山门跑,钟漓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思域安排得明明白白,原来这小子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以前可从没见他这么认真过。 思域一伸手,变出一个毽子,这玩意钟漓还真没见过。 “等一下我们假装踢毽子,故意把它踢到山门外,我就假装去捡毽子,你就借口把她们支开,让她们误以为我回来了!” 思域安排得有模有样,一副还没开始就已经得逞了的模样。 “可我不会踢这个”钟漓只觉得他出的是馊主意,这插着几根羽毛四不像的东西,要怎么踢。 “哦……我忘了,堇灵没有这种东西,这玩意挺有意思的,我小时候的那些小伙伴都玩这个,我……”思域语塞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一些不愿提及的事,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接着说完:“总之很简单,你肯定一学就会!” 思域信誓旦旦,只见他拿起毽子就往钟漓那边踢,谁知钟漓只是定定的站着,看着那毽子掉在脚边。 “你怎么不接啊!”思域有些纳闷。 只见钟漓捡起地上的毽子,抬手往外一扔,毽子就飞出了山门外。 “用得着这么费劲吗?”钟漓不以为然。 思域只能憨笑两声:“嘿嘿,我……我怎么没想到” 随后,思域便跑到两位守门的师妹跟前,故作焦急道:“快让让,快让让,我东西掉出去了!” 思域打算一边嚷嚷一边顺势溜出去,谁知师妹们根本不吃这套,伸手便拦下了思域。 “师兄掉了何物,我们可以帮你找回来!”两位师妹铁面无私。 思域有些慌张,这一切跟他预想中的好像不太一样,他大脑飞速旋转:“这东西是认主人的……你们找不回来!” 师妹们虽有些纳闷,却也没做太多怀疑。 “没有掌门的允许,我们不能擅自放师兄出去,还请师兄见谅!” 思域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气鼓鼓的盯着两位师妹却又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 “我不管!我今天非要把我的毽子捡回来!”说罢,竟一不做二不休开始硬闯。 两位师妹也不是吃素的,掌门交代的任务怎敢马虎,只能出手拦住,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踏出山门半步。 “师兄若执意硬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师妹们也无可奈何,思域向来没有做师兄的样子,有时候比师妹们还要幼稚。 三人扭打在一起,尽管这般姿势不怎么好看,思域也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你们在干什么!”这时钟漓出现,严肃的问道。 思域闻声停止了动作,大概是看到了救兵,师妹们也是如此,以为钟漓能帮助她们解决此事。 “阿漓,你来的正好,你来给我评评理!”思域恶人先告状。 钟漓看向两位师妹,两位师妹抱拳行礼:“师姐!” “师姐,师兄执意要闯山门,我们是不得已才阻拦的!”师妹们解释。 思域不停的向钟漓使着眼色,希望钟漓能按计划行事,助他一臂之力,却不成想,钟漓压根就没有看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 “没有掌门的命令,山门不可随意进出,思域,还不快去跟掌门领罚!” 钟漓一本正经,思域眼睛瞪的老大,心想着她不会公报私仇吧,早知道就不该找她帮忙! “你……”思域气得说不上话,虽是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哼——”思域重重的甩下一句便气冲冲的往回走,路过钟漓身旁时还不忘示威的撞她一下,似乎这样能让他解一解气。 钟漓没太当回事,接着又对两位师妹说道:“换守的时辰也快到了,你们今日有功,可以早些休息,这里有我,你们去唤彩儿和州然过来换守就行!” 依然是一本正经,两位师妹恭恭敬敬的答应,行礼之后便放心离开了山门。 一直到看不见两位师妹的身影,钟漓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来吧!” 没有走远的思域闻声立即蹦哒了出来。 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走?” 钟漓甚至觉得思域问的是小孩子问题,依她对思域的了解,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善罢甘休,他只会伺机在此,找个机会再试一次,不撞南墙是不可能回头的。 “还不快走,等会儿州然和彩儿过来换守,你想走都走不掉了!”钟漓提醒着思域,虽是没好气,却也是出自好心。 思域恍然大悟,拔腿就往山门外跑去,时不时回头看看钟漓,大概算是在对她道谢了吧。 虽是急匆匆,思域也不忘捡回他的毽子。 思域一路下山,全然顾不得擅自离开山门的后果,他不停的加快脚步,迫切的想见到洛笙和洛叔。 清水镇还是印象中的样子,只是有些许安静,只能稀稀拉拉的看见几位河边浣洗的妇孺,天气同他们离开清水那日一样的好,太阳高高的挂起,不温不燥的照射在整个清水,一切看起来还是很熟悉。 洛叔端坐在庭中,看上去还是那么和蔼。 “洛叔……”思域试探的唤着,心中高兴不已。 洛叔缓缓转身,似乎已经料到了思域的到来。 “笙儿不在,你改日再来吧!”洛叔有点冷漠,似乎不太愿意与思域交谈。 思域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拿他们同洛笙一同对待的洛叔,今日有些反常,见到思域没有往日的欣喜,只有陌生的冷漠。 “洛叔,思域不止是来看洛姑娘,也是来看望您的”思域小心翼翼,猜想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恰当,让洛叔对自己失望了。 “老头子还是跟往常一样,你也看到了,只是笙儿不在,你还是请回吧” 洛叔像变了一个人,让思域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洛叔让他觉得陌生,不禁心中惴惴不安。 “洛叔,是不是思域有何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洛叔提醒,思域定当改正!”思域难得如此认真,大概除了钟掌门之外,洛叔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毫无理由去尊敬的人。 洛叔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思域不断猜测洛叔的想法,自己一定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才让洛叔对自己失了望。 “洛叔,思域心系洛姑娘……”思域笨拙的说着,倒也是个肺腑之言。 洛叔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何为心系?从何证明?” 思域愣了一会儿,一遇到这种事就开始嘴笨,早就在心里练习千万遍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洛姑娘高兴,思域万死不辞!” 洛叔的眼神中依旧留有怀疑,这毛头小子当真知道何为情爱? “心系二字说来容易,若要真的做到,那是难上加难”洛叔话中有话,让思域谨慎思索一番才敢作答。 “初来清水,第一眼见到洛姑娘,思域心中便乱了方寸,一直以来思域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洛姑娘周全,不敢有半句谎言!” 像是心急如焚,被逼无奈,一向遇到这种事情就嘴笨的思域居然头一回真真切切的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没有结巴,也没有胆怯,只为让洛叔相信自己的一片真心。 洛叔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在心中苦苦思索了一番,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力。 “老夫身体大不如前,笙儿前往零陵城寻医,她从未出过远门,老夫还真放心不下,若你当真心系笙儿,还请少侠护她周全!” 洛叔更像是在恳请思域,这不算是考验,更像是无奈之下的嘱托。 思域二话不说,连忙点头答应:“思域立即启程,定将洛姑娘安全带回清水!” 思域信誓旦旦,洛叔大概也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章 槐序2 思域没有休息片刻,便立即赶往零陵,一个从未出过清水的小姑娘,现在一个人得有多害怕。 按照洛叔的叮嘱,零陵城内有一所上百年的老医馆,没有打任何招牌,却每天客人不断,坐诊的老郎中是个来头不小之人,他精通天文地理,只要是找他看病的人,定能一一痊愈。 思域一路上不停的回想临走前洛叔交代他的话。 “老郎中只答寻医之问,其他的切莫多嘴!” “那我从何得之洛姑娘的下落?” 洛叔的一字一句都显得尤为认真,思域虽心生疑惑,却也因为一心惦记洛笙的安危,便没有再追问太多。 “笙儿走的是大路,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她走小路,你只需沿着大路走,便能遇着笙儿” 思域按照洛叔的话,没敢用半点轻功,一路寻找着洛笙,算算从洛笙出门到现在也差不多有六七日了,她虽是一个姑娘家步子慢,多用些时日不足为奇,可这着实也让人担心。 洛叔患的是旧疾,前段时间清水连下几天雨,潮湿的天气触发了洛叔的腿疾,这腿疾一发作自然是寸步难行。 …… 路上并未瞧见洛笙的身影,思域已然到达零陵城,高高耸立的牌坊刻着“零陵”二字,它看上去与黔阳城的繁华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可眼下思域根本顾不得美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着洛叔口中没有招牌的老医馆。 可整整绕了零陵城大街小巷一圈,也没看到洛叔口中描述的老医馆,思域心中有些焦急。 正在他打算再将这零陵城找一遍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身着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她虽只留一个背影,思域也一眼能看出那温柔至极的背影,正是洛笙。 他激动的跑上前,嘴中迫不及待的唤着“洛姑娘!” 前面那人没有回应,思域想着大概是距离过长,洛笙没有听见。 一直到他跑到洛笙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道:“洛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 洛笙还是没有回头,思域这才觉得不对劲,刚刚触碰洛笙之时,似乎没有温度,只觉得指尖发凉,思域越想越觉得后怕,只能再次伸出手试探一番。 指尖才刚碰到洛笙的肩膀,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思域的指尖往上,吓得思域赶紧收回了手。 “不要!!!” 思域从梦中惊醒,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外面照射进来的点点月光撒在床榻上。 原来只是一场梦,思域还是觉得后怕不已,他赶紧下了床,推开房门,原来自己还在洛府,沿着长廊,思域走到了洛叔的房前,透过窗户看见洛叔正是熟睡,心中便也安定了些许。 被噩梦惊醒的思域,有些心神不宁,只好独自一人散会儿步,散步散累了,便再回房休息,天一亮便启程寻找洛笙。 一不小心溜达到了后院,那个假借看鱼儿,其实是为了与洛笙道一声早的地方。 他弯腰端详着池中的金色小鱼,不知道是今晚的月光不够亮,还是自己没睡醒,池中的鱼儿一条都看不清。 思域没有想太多,鱼儿没得看,只能打道回府,又是一路沿着长廊,一不小心便到了洛笙的房前,房间门窗紧闭着,里面什么也看不清,就像是故意遮挡起来了一样,毕竟洛笙是大家闺秀,洛叔对洛笙的闺房有所保护也不足为奇。 回到房中,思域只能继续躺在床上,虽是难以入睡,却也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敢想,只会越想越觉得后怕。 他辗转反侧,胸前的毽子掉了出来,思域拿起毽子,对这窗外的月光仔细端详。 毽子是阿娘的,思域的爹爹是个手艺人,那时候阿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时候爹爹有一个小商铺,卖着一些自己亲手做的小玩意。 阿娘一眼看中了铺子上的一枚毽子。 “这个怎么卖?” 阿娘拿起那枚毽子,端详了一番便开始询问价格。 “姑娘若是真心喜欢,直接拿走便是” 爹爹的生意一直不好,他做的小玩意虽是自己沾沾自喜,却很少能吸引来顾客,那时候的阿娘算得上第一个光顾他生意的客人。 “你一个做生意的,不收客人钱,那你做什么生意?” 阿娘是个直率之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商贩有点意思,看他一副老实样,还真不像是一个做生意的人。 “不瞒你说,我这些东西从未卖出去过,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有客人愿意光顾,也算是寻着一个伯乐” 不愧是个老实人,说起话来还真是毫无隐瞒,阿娘只能被他逗得频频发笑。 “哈哈哈……你这个人还挺老实,我看你这些东西做得也挺不错啊,为什么会没有客人?” 爹爹笨拙的挠挠头:“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会吆喝叫卖,自然……” 阿娘又一次发笑,说来也是,哪有商贩是搬一条板凳坐在一旁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客人前来询问才简短的回答上几句,有生意才怪。 “哈哈哈哈……” 阿娘一次又一次发笑,爹爹只能在一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看在你送我毽子的份上,我可以帮你!”阿娘眉眼带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什么?” 爹爹没有回过神来,更没有理解阿娘的意思,一转眼,阿娘已经在一旁吆喝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我们兄妹二人从乡下而来,祖祖辈辈都是手艺人,您来瞧上一瞧保准您满意,我们有玩的,用的,看的,应有尽有,还有小摆件,买回家做装饰,保准让您赏心悦目!” 阿娘扯起嗓子叫卖着,爹爹在一旁有些难为情,一直对着阿娘做“嘘!”的手势,可阿娘根本不理会,还乐此不疲。 一直到阿娘的叫卖结束,爹爹这才低声道:“姑娘家是不可大声喧哗的!” 阿娘又忍不住笑了笑,这老实人还懂这些。 不一会儿,爹爹的小铺子前陆陆续续围满了人,爹爹有点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一直都无人光顾的小铺子突然多了这么多客人,还真有点难以适应。 谁知阿娘好人做到底,还帮着爹爹一同招呼客人,一个上午的功夫,所有的小玩意都被一扫而空,爹爹甚至都觉得自己在做梦,而眼前这个姑娘就像是梦中老天派给他的活菩萨。 “哎,老板,你这毽子怎么卖?”一位与阿娘年纪相仿的姑娘问道。 爹爹顿了顿,有些嘴笨:“这个不卖!” 客人有些诧异:“你不卖干嘛摆出来?神经病!” 客人有些恼火,气冲冲的转身离开,而爹爹只是对着阿娘一笑。 “我得赶紧把它收起来,不然你又得挨骂!”阿娘竟然还打趣,拿起那只心仪的毽子便准备离开。 “姑娘……”爹爹叫住了阿娘。 阿娘回头,都已经猜到嘴笨的爹爹想说什么了。 “不用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从那以后,阿娘直率的样子在爹爹心中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记忆,同样,爹爹那憨厚老实的样子也让阿娘觉得十分有意思。 往后,爹爹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卖着他的小玩意,阿娘三天两头的往那里跑,爹爹依旧嘴笨不会叫卖,阿娘便同那日一样帮着叫卖,乐此不疲…… 第四十一章 槐序3 天已经亮了,也不知是昨晚的梦让人心神不宁还是怎么的,已经到晨时了,思域才醒来。 洛叔已经做好了饭菜,也没有打搅思域休息,只是安静的等他醒来。 外面的太阳照得刺眼,思域缓缓睁眼,直觉得太阳穴有些胀痛,他一边揉着,一边推开房门,是个大晴天。 外面飘来扑鼻的饭香味,思域馋得直流口水,寻着香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洛叔张罗了一大桌子的饭菜,看起来得有五六个人的量。 “洛叔……今天有客人吗?”思域好奇,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并无客人,就你我二人”洛叔回应,手上还在忙活着。 思域在心中暗自惊讶:“两个人吃这么一大桌子饭菜,洛叔今天怎么又热情起来了,莫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还是别多想了,洛叔自然有他的用意!”思域还是不好妄自猜测。 “洛叔……我怎么这个点才起来?” 见洛叔在等自己,思域有些不好意思,却也纳闷自己怎么会睡到这个时辰,平时在堇灵寅时练功,他虽没那么准时,却也形成了习惯,睡到晨时还真是从未有过。 “你昨日突然昏倒,我将你扶回房中休息,这个点起来也正常” 思域感到不可思议,原来是因为自己昏倒了,怪不得自己只记得答应了洛叔去寻找洛笙,之后便出发了,结果又发现是个梦,现在想想还真有点乱。 “我怎么会昏倒……”思域感到纳闷,小声嘀咕着。 “吃点东西吧!”洛叔招呼着思域。 思域立即回过神来,也便没有在意太多,与洛叔一同坐下来吃着早饭。 …… “零陵城内有一所上百年的老医馆,没有打任何招牌,却每天客人不断,坐诊的老郎中是个来头不小之人,他精通天文地理,只要是找他看病的人,定能一一痊愈” 洛叔的话与昨晚思域梦中的话一模一样,思域甚至都分不清楚是自己昏迷前洛叔嘱咐过的,还是梦中梦到的。 “洛叔,这话……你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洛叔诧异的看着思域:“昨日我没说几句话你便昏倒了,我不记得我说过这话啊” 思域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是梦中发生的。 “那老郎中是不是只答寻医之问?”思域试探的问着。 洛叔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洛姑娘走的大路,我沿着大路,方能找到洛姑娘?” 思域又一次试探,洛叔同样点头,洛叔虽知道思域是仙门中人,却不知他还有预知能力。 “洛叔,我现在就出发!” 同洛叔行了礼,思域便即刻启程出发。 沿路的一切都同思域梦中一模一样,思域心中惴惴不安,生怕那冰冷的触觉也是真的。 高高耸立的牌坊刻着“零陵”二字,思域同梦中一样一条街一条街的找,比梦中找得更加仔细,只觉得如果在中途找到了那没有招牌的老医馆,便可以避免之后看到洛笙冰冷的背影。 思域擦亮了眼睛挨个的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没有招牌的老医馆有些偏僻,一个不小心还真容易错过。 思域刻不容缓的抬腿进了医馆,医馆里空无一人,一个老郎中坐在医馆中央,今日问诊的人很少,只有思域呆呆的站在医馆内,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位公子,可是来问诊的?”一位年轻的女子从一旁走出来,细声询问着。 思域瞧着这女子面善,心想:“不能问老郎中他事,没说不能问他人” 于是思域客气的笑了笑。 “见过姑娘!”思域抱拳行礼,接着道:“不知这医馆内有没有来过一位温柔的女子,二八之年,大概这般高” 思域在自己肩膀处比了比,尽可能的提供更加准确的信息。 “见过,她好像是询问她爹爹的腿疾,抓了几副药便离开了”姑娘轻声细语的回答着。 思域感觉看到了希望,赶紧追问道:“她何时离开的?” 见思域有些着急,姑娘也便好奇起来:“公子如此紧张,想必是重要之人吧” 思域慌忙点头,根本就顾不得什么题外话。 “她昨日离开,看样子也很着急” “多谢!” 思域连忙道了谢,转身便追了出去,现在天色也晚了,她一个姑娘家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会寻一处客栈休息,也可能她着急洛叔的腿疾根本顾不得休息,连夜赶路,思域只能凭感觉去找。 思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第一家客栈,无果,又问了第二家第三家都无果,终于,在第四家客栈,问到了头绪。 “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位温柔的女子,二八之年,大概这般高”思域平着自己的肩膀比了比,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好几次了。 “有!她是黄昏之时来的!” “在哪里?”思域迫切的问着,心中虽是高兴,却还是想早点见到洛笙才安心。 掌柜的也是个好心人,见思域满头大汗便也赶紧回答着:“公子随我来!” 说罢,便带着思域上了楼,停在了一间靠右的房间,掌柜的小心翼翼的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谁?” 思域心中咯噔了一下,光是听声音,心中那颗石头也算是着了地。 “姑娘,有位公子要找您”掌柜的回答道。 思域又成了嘴笨之人,虽是心中焦急万分,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门被打开了,洛笙算是个谨慎的姑娘,只露出半张脸,一瞧是思域便立即放松了警惕,把门全部打开,欣喜道:“钟公子!” 掌柜的先行告退,两人面对面定定的站着,心中有千言万语又久久说不上来,突然,洛笙开始低头抽泣,越想越觉得委屈。 “洛姑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思域慌了神,心口隐隐作痛,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洛笙摇摇头,上前一步躲进了思域怀中:“我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我好害怕……” 原来是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崩塌,看到思域那一刻仿佛看到了依靠。 思域一动也不敢动,不敢触碰怀中抽泣的洛笙,那双手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更不知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但他知道洛笙有多害怕,他又有多想给她安全感,却都因为自己的不善表达,变得木纳非常。 “没事……接下来我陪你……一直陪你……” 思域笨拙的说着,洛笙慢慢的停止了抽泣,她擦擦眼泪离开了思域的怀中。 “谢谢你,思域”洛笙脸上露出了熟悉的笑。 思域愣了愣,不可思议道:“你……你叫我什么?” 洛笙诧异,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可……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 思域心中沾沾自喜,这是不是代表洛笙跟自己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洛笙害羞的低下了头,思域也笨拙的挠挠脑袋,两人一时找不到话题。 “对了,爹爹的腿疾……”洛笙突然抬头,脸上又生出忧愁。 “洛姑娘放心,洛叔现在并无大碍!”思域回答。 洛笙松了一口气,思域憨笑两声,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思域的心脏始终砰砰乱跳。 “那……洛姑娘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思域的脸涨得通红。 “好!” 思域独自回到房中,还在不停回味洛笙的拥抱,又不禁觉得懊恼,好不容易见到洛姑娘,我怎么还是那副模样,怎么还催人家休息,不应该多跟她说说话吗?可回头想想,自己那一见到洛姑娘就丧失语言能力的怂样子,怕是憋到明天早上也憋不出半个字。 那晚,思域在洛笙的隔壁开了一间房,嘱咐洛笙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叫他,那晚,洛笙睡得特别安稳,思域也是…… 第四十二章 槐序4 就像钟掌门说的,钟漓再也没有出过堇灵,银蛇的毒无药可解,钟掌门只不过是寻一处借口而已。 思域下山已有两三日,钟掌门不难发现端倪。 “阿漓,待会儿让思域来客居找我”钟掌门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钟漓心中咯噔一下,这小子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快活,这会儿怕是要露馅了。 功已经是练不下去了,要是现在叫他回来,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今天怕是难逃一劫了。 钟漓只能让银蛇先去找思域,然后自己再前往客居同钟掌门坦白,钟掌门突然找思域怕是早就有所发觉,该来的迟早会来,挨罚就挨罚吧,反正这臭小子从来没让她省过心。 钟漓提心吊胆的前往客居,心里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钟掌门早早等候在此,远远便瞧见钟掌门的身影,她背对着门口右手背在身后直直的站着,钟漓心中更加不安,每次钟掌门大发雷霆之前都是这样一副姿态。 “掌门!”钟漓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钟掌门缓缓转身:“思域呢?”显得有些严肃。 “阿漓私自做主,放他下山去了”钟漓下跪认错,迟迟不敢抬头。 钟掌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不止是多年前的私闯赤吾洞,今日的私自做主放思域下山,钟漓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钟掌门失望的看着钟漓,从小便被师妹们视为榜样的优秀弟子,如今下了一趟山回来居然还帮着思域胡闹,眼里真是没了规矩了。 “你说我要如何罚你?”钟掌门淡定非常。 “全凭掌门责罚,阿漓绝无半句怨言!” 钟漓始终双膝跪地,深知自己犯的是何等大错。 “二十戒鞭,赤吾洞中禁足十月!” 钟掌门铁面无私,堇灵戒鞭向来惩治罪大恶极之徒,堇灵门规出了名的严苛,自然不会有弟子明知故犯,如果记得没错,钟漓怕是自钟掌门接手堇灵以来第一个请戒鞭之人。 只是不知钟掌门为何要将她禁足在赤吾洞中,那个神秘到不能再神秘的地方,如今却容许她踏足,钟漓没敢多问。 “谨遵掌门教诲!” 随后,州然请来了戒鞭,钟漓依旧跪着,心甘情愿的领罚。 钟掌门毫不手软,戒鞭狠狠的打在钟漓身上,那刚刚才开始愈合的伤口瞬间裂开,才打到第十鞭,钟漓便开始有些立不住了,虽是踉跄了几下,却也咬牙稳稳的跪着,州然不忍直视,虽是万分心疼,也不敢多言半句。 二十鞭下来,钟漓背后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湿,疼到额头虚汗直流,嘴角露出点点血迹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吭过一声,钟掌门心中自然五味杂成,钟漓这打小就倔强的性子,不知日后是会帮了她,还是害了她。 紧接着,钟漓便被关进了赤吾洞,洞口虽没有遮挡,依钟漓那性子自然也不可能擅自踏出半步。 赤吾洞一到晚上便阴冷非常,再加上钟漓身上的伤,着实让人难熬。 一整天滴水未进,钟漓嘴唇发白,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停的流,她一动不动的闭眼坐在灵池旁,尝试自己运功都有些困难。 大概是半夜时分,洞口传来一些动静,钟漓微微睁眼,已经没什么力气来做防备。 “师姐……” 一个声音悄悄的喊着,身影摸索到了钟漓身旁,钟漓指尖轻挑往墙上点起一点光亮,这才看清楚,是州然。 “州然,你……”钟漓感到不可思议,州然悄悄溜进赤吾洞,若是被发现,怕是免不了皮肉之苦。 “师姐,我给你带了药,我应该来不及帮你擦了,我得赶紧走,你自己记得擦,伤会好得快一点!”州然一面苦口婆心的嘱咐着,一面又要担心自己被发现,时不时的回头注意洞口的情况。 “好”钟漓答应。 州然忍不住耸了耸肩:“这洞中怎么这么冷,师姐,我回去给你拿些衣物!” 说罢,州然只觉得刻不容缓,便打算快去快回,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给钟漓取些衣物过来。 钟漓一把拉住州然:“赤吾洞有弟子闯入掌门即刻便会得之,你快些离开,不要再进来!” 州然心中虽是害怕,却还是担心钟漓的身体。 “可是……” 钟漓赶紧摇摇头,她知道州然想说什么。 “等我身上的伤好了,这点冷根本算不得什么,你快走!” 无奈,州然只能不情愿的往外走,钟漓打起精神对着州然挤出微笑,看她到了洞口便立即熄灭了墙上的光亮。 越是到后半夜,这洞中越是冷,钟漓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颤,那一股股的冷气透过伤口钻上心头,让人疼痛难忍。 钟漓只觉得疼着疼着自己便没了知觉…… 那日出现在钟漓梦影中的黑衣人好像出现在了灵坼中,他好像在缓缓的转身,钟漓下意识的有些回避,她似乎不太想看清那黑衣人的长相,可任凭她怎么闭眼,那个身影就是挥之不去,那张脸越来越能看得清楚,钟漓胸口隐隐作痛,直到喘不过气来,那黑衣人的脸还没能看完全,钟漓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阿漓……阿漓……”一直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钟漓耳边响起,让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钟漓眼睛紧闭,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能清楚的辨别这是陆衍的声音,一个结识不到数月的浪荡子,为何会如此令人耿耿于怀。 第四十三章 云深1 平遥…… “我要去找阿漓!现在就要去!” 宁童又开始无理取闹,这几日来她已经不止一次嚷嚷着这件事。 “胡闹!”宁宗主呵斥着,只觉得宁童不懂规矩,想一出是一出。 宁童气不过,却也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她毫不惧色的对宁宗主进行指责,看这熟练的表情,野蛮的动作,想必经常干这种事。 “那日是你给的三月期限,如今三月期限未到,为何不能继续!” 宁童只觉得宁宗主说话不算话,那日在岑溪深阁,若不是宁宵这老头强行将自己带回平遥,不然她非得跟着钟漓他们回堇灵不可,谁要跟这个老古板日日待在这死气沉沉的平遥,待了十几年,她早就待腻了。 “此事不再需要你们插手,我等与钟掌门能一并解决,你给我好好在平遥待着!”宁宗主也毫不隐瞒,这泼皮丫头根本糊弄不得,若不告诉她真相,怕是整个平遥都不得安宁。 宁童心中些许不安,按宁宗主的意思来理解,是不是想再见阿漓就很难了,这快活日子都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实在让人心痒痒。 宁童抬脚往地上重重一跺,哼哧一声转身离去。 宁宗主无奈得直摇头,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调皮丫头,在外面一日他便提心吊胆一日,眼下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这丫头也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宁童回到房中,坐这儿也不是,站那儿也不是,这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劲,怎么样都不痛快。 她一跃出了门,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宁宗主的养庭,宁宗主是个有雅致之人,院中养了不少兔子,有白兔黑兔,还有几只百舌鸟,丑得要命,宁童向来不喜欢这些跟乌鸦没啥区别的黑玩意。 “见过宁宗主” 宁童本就做贼心虚,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个声音吓得宁童心头一颤,一口气没喘上来怕就要吓晕过去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你没事!我现在就走!”宁童定在原地,愣是不敢回头,连忙咧声解释着,宁宗主那张铁青的脸她可不想看。 没有回应,宁童内心诧异,这老头不会憋着什么招要整我吧,我还没干啥呢。 宁童反倒越想越生气,板着一张脸猛地回头,一只百舌鸟偏着头看着她,在宁童看来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你个丑鸟,被关在笼子里还不老实,信不信我今晚吃烤全鸟!”宁童指着那百舌鸟就是一顿臭骂,骂着骂着来脾气了还用手指弹了几下那百舌鸟,这鸟也不是吃素的,居然还想啄宁童。 “呀!你还敢啄我!我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宁童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将笼子打开,那只挑衅的百舌被宁童逮个正着,另外一只百舌乘机飞了出去,宁童来不及管它,一心只想着惩治手中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丑鸟。 百舌不停的扑棱着翅膀,宁童死抓着不放,几片羽毛掉落在地。 宁童还真是说到做到,直接在宁宗主的养庭中生起了火。 “不让你吃点苦头,你就不知道姑奶奶的厉害!”宁童又对着那百舌放狠话。 一边的兔子窝吱吱作响,大概是养庭生火惊扰了它们,兔子蹦出窝外四处乱窜,这可让宁童傻了眼。 “你们是不是都要跟我作对!给我回来!”宁童一边追着兔子一边放话恐吓,虽说宁宗主养的兔子不太一般,应该也没到能听懂人话的地步。 宁童越是追,兔子就逃窜得更加剧烈,忙着抓兔子,手里的百舌也飞了,飞走之时还不忘啄一下宁童那只抓它的手。 宁童眼下是丢了西瓜又丢了芝麻,急得干跺脚。 “丑鸟!”宁童对那百舌咬牙切齿,一面还揉着被啄红的手,一面为四处逃窜的兔子急得冒烟。 一只黑兔逃窜之时撞倒了火堆旁的养食架,火苗顺着架子燃烧起来,范围开始扩大,那只黑兔背上也被蹭掉了一块毛,还发出一股焦味,幸亏那黑兔跑得快,不然就不止一块毛那么简单了。 宁童有些慌神,这些小东西那老头平日里当宝贝一样供着,没饿着没渴着,比亲生女儿还宝贵。 “完了完了,要是被那老头发现我就完了!”宁童心里暗自着急,可实际上却无从下手。 宁童不知道找的是些什么柴火,烧了起黑烟,黑烟飘出养庭外,引来了看守养庭的弟子。 “不好了,着火了!!” 那弟子见养庭中黑烟滚滚一团糟,黑烟阻挡视线倒也没让他看见宁童的身影,而宁童忙于抓兔子抓鸟,焦头烂额,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那弟子的呼救声招来了成群的平遥弟子,其中还有宁宗主。 几名弟子端着水径直往养庭中泼,一盆接一盆的水很快就将火势扑灭,宁宗主看着养庭中的惨像险些气得心梗。 “谁!!!!”一声吼叫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宁童全身湿答答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只抓了一只耳朵,那兔子不停挣扎,宁童气得一松手,兔子吧唧一下掉落在地。 宁宗主与宁童四目相对,一双双平遥弟子的眼睛瞪得老大,这从来没消停过一会儿的宁大小姐,又是在唱哪一出。 “童儿!!”宁宗主气得心脏疼,这张老脸都要被她给丢完了。 宁童一动不敢动,她深知自己闯了大祸,弄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自己都觉得丢人。 “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信吗……”宁童的表情有些呆滞,想必也被吓得不轻。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鸟抓兔子!!”喊话的弟子是宁宗主的得意门生宁轶,字择七,也是宁宗主最信得过的弟子,手下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由他去办,其他弟子对宁轶也是恭恭敬敬,他来平遥时日最长,自然是师兄级的人物。 弟子们纷纷出动,兔子和鸟抓肯定是抓得回来,只是弄得这般天翻地覆,宁童可真是好大的本事。 宁童想趁乱溜之大吉,宁宗主将她一把拎住:“给我回琼芳殿好好思过!” 宁宗主一路将她拎回琼芳殿,中途宁童试图挣脱却都无果,这要是换作平常她肯定得撒泼,只是今日她有错在先,虽然不甘心受罚,却也不太好顶嘴罢了。 宁宗主将她扔在琼芳殿外,宁童一个没站稳跪倒在地,这倒省了一个步骤,宁宗主随即对宁童施了定身术,让她一个小动作都不能做,只能直直的跪着,宁童挣扎几下无果,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张嘴同宁宗主理论一番,宁宗主转手又一个禁语,任凭宁童嘴巴张得再大,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宁宗主果断的转身离去,这回是该好好的治一治宁童这丫头了。 第四十四章 云深2 百暮阁…… 风雪夹杂着呼啸声,天空中连一只飞鸟都没有,四周毫无生机,放在百暮这番景象再正常不过,若是他处怕也是莽荒之地,无人敢踏足,风雪吹得刺骨,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凌寒峰与回风峻乃百暮一大屏障之处,方圆无一只苍蝇飞鸟敢踏足,四周遍布紫荆棘,只是常年厚雪堆积将紫荆棘掩盖地下,别说外人,哪怕是百暮之人都不敢轻易直闯回风峻,只有得到阁主的特令,紫荆棘才会自动分散两旁,空出一道平坦路。 凌寒峰与回风峻之间俨然屹立着一座雪中之城,名避世城,只有此地周围一片春意盎然,高树绿叶,就连潺潺溪水都冒着丝丝热气,与城外判若两界。 避世城中…… 少年一袭黑衣快步疾驰,城中一张刻满符咒字文的宝座之上坐有一人,那人同是一袭黑衣,宝座之前一帘黑纱将那人容貌遮得恰到好处。 “阁主!”少年单膝跪地行礼,恭敬非常。 那座上之人正是百暮阁主——司寇都,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阁主,世人未见百暮阁主真容却知百暮阁主情绪阴晴不定,善恶难测。 “尘南,为何我回到城中不见你在城内?怎么……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也学坏了?”司寇都微微动容,转动左手拇指之上的白玉指环。 少年心头一颤,压低着头:“尘南是为寻静心珠,不得已才……” 司寇都斜视一番:“静心珠是为师拿走的,你难道没有听到那些仙门传言?” 司寇都果真阴晴不定,司寇尘南乃他生平爱徒,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司寇尘南不做回答,司寇都嗤笑两声,变得柔和起来:“为师并无责怪你的意思,起来吧!” “是!”司寇尘南将头抬起,一并站立起来。 “尘南,你可还记得如何来到百暮?”司寇都轻声询问,司寇尘南却无丝毫感到轻松。 “记得,是师父给了尘南第二次生命,尘南定当终身追随师父,万死不辞!”说罢,司寇尘南又一次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司寇都将手微微一抬,一股真气将司寇尘南扶起。 五年前…… 司寇都刚刚接手百暮阁主之位,碍于阁中都是前阁主留下的亲信,司寇都又是生性多疑之人,城中自然无一人能信得过,自认为自身雄伟抱负定然也无人真心帮衬,只能另寻他法。 无意中在古籍翻阅到制傀寄魂之术,此术为禁术,古籍中无一例成功的记载,此禁术需一具上好的成年男子尸体,其心中必须存有怨气,才能为施法者所用,此人经脉需与施法者相通,施法者将自身一半魂魄注入尸体中,让死尸重获灵识,死而复生,为自己所用。 其弊在于,傀儡与主人均为不完整的个体,两人之中若有一人肉身受损,另一人也将灰飞烟灭,傀儡本就已是损坏之身,故很容易出现差池,傀儡与主人共享灵力,毕生只能为主人所用,不得背叛。 司寇都寻遍世间,本以为终将无果,失望返回之时在一处清水河的下游发现一具男尸,那人一袭白衣,应该是仙门中的一位修士,司寇都走近一看,此人骨骼清奇是一块练功奇才,如今丧命于此,实在令人叹惋。 此般惨像命丧于此,定是心有不甘,司寇都双指按于那人眉间,果然,怨气堆积无处排解,不过司寇都能隐隐感应到,此人之死令人痛心,让人心中压抑非常,司寇都眉头紧锁,古籍中不曾记载此等现象。 “我本是为了帮自己,如今也算一并帮你吧!” 司寇都将这尸体带回了百暮阁,藏在避世城的一处暗室之中,并对外宣称闭关练功任何人不得打扰,将所有事安排得天衣无缝之后便安心的开始了他的计划。 寒床之上两人均脱得一丝不挂,司寇都首先打通那少年的任督二脉,包括头顶的天灵,暗室寒冷难忍,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两人免于经脉与魂魄相通之时浓厚的灵力冲体而亡。 前半程十分顺利,到了最关键的注入一半魂魄之时那少年的残余魂魄与司寇都的一半魂魄久久不相容,甚至那仅有的残余魂魄在以玉石俱焚的趋势阻止另一半魂魄的注入。 少年眼角滑落一滴泪珠,与他那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司寇都有些迟疑,这少年生前到底经历过何事,以至于玉石俱焚都不愿将这仅有的残余魂魄散去。 “我知你心中有不愿释然之事,未报的仇也好,想见的人也罢,如今只有我能帮你,我同你一样心有不甘,只要你能助我完成心中所想,我便放你去做你心中执意之事!” 一番话过后,少年的残余魂魄微微松动,司寇都看准时机迅速将自身魂魄注入少年体内,碍于少年那残余的魂魄执念太强,司寇都的魂魄只注入三分之一。 制傀寄魂之术已然成功,只是与司寇都预想之中偏差分毫,那本该注入一半的魂魄只注入三分之一,傀儡不是完完全全的傀儡,他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与主人之间的联系会使他必须听命于主人。 少年在暗室中躺了数月,已记不清他是何时苏醒过来,只记得那日司寇都带回一位少年,相貌俊朗,高挑的个子,一袭黑衣,腰间佩戴一只静心铃,同日,司寇都对整个百暮阁弟子宣布,司寇尘南为阁主关门弟子,是百暮阁首席弟子,所有人需得敬他三分。 司寇尘南随司寇都一同吃住,练功修行寸步不离,司寇都不允许司寇尘南唤他主人,只能唤师父,在他得到司寇都真传之前不得离开百暮半步,对于司寇都的一言一句司寇尘南一遍便会牢记于心,从不会反驳半句。 司寇尘南沉默寡言,面对其他弟子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故弟子们平日最大的闲暇乐趣就是议论这位一夜上位的首席弟子,整日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摆架子给谁看呢,若不是阁主庇佑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可面对司寇尘南却无人敢多嘴半句,对他恭恭敬敬,毕竟真要是动起手来,落了下风的只能是他们。 第四十五章 云深3 牢房之中,五花大绑束缚着一位年轻女子,她头发凌乱邋遢的糊在脸上,胳膊和腿被绳子勒出条条血迹,衣衫破烂不堪,赤着双脚,手指和脚趾上已没有一个指甲。 她的头被固定得仰起,一滴一滴的水有节奏的滴在她的眉心之处,女子的眼睛已经腐烂不堪,脸上有道道划痕,看上去都是旧伤,眉心被水滴滴得凹陷,依稀能看到血肉,地上只是敷衍的铺了几根稻草,四周还有一些破碎的瓦片,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老鼠窝,成群的老鼠肆无忌惮的穿梭,啃食着女子血肉模糊的脚趾头,女子虽有一口气,却也不做任何反抗。 水滴刑,让水滴不断砸向头顶。一开始,犯人并没有什么感觉,之后头部就会逐渐溃烂,水滴开始穿破头顶作用到犯人的脑袋里,然后犯人会疼痛难忍而死,整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两年,期间会给你喂饭,保证你活着体验完全程。 司寇都眉头始终紧锁,这些画面时常会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拳头越握越紧,狠狠的捶在座椅之上,司寇尘南察觉到司寇都情绪的变化,这些年以来,那些回忆将他禁锢在一个死胡同中,他的喜怒不定也是越发严重。 “不守妇道,虐邢致死,娼妓之子,人人诛之!人们可真是菩萨心肠啊,何事都能轮到他们来管,何事都能插上一手!”司寇都痛心疾首,更是觉得这世道可笑,每个人都是菩萨心肠,都想维护正义。 “如今大计未成,还请阁主保重身体要紧!”司寇尘南劝说着。 听了爱徒之言,司寇都发笑几声:“尘南,你是为师的全部希望,你可不能让为师失望!” “尘南定不负阁主栽培!” “哈哈哈……” 司寇都狂笑几声,一副大计已成的模样。 “尘南,为师还要离开一些时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百暮交由你来全权管理,副阁主那个没用的东西,只会给我丢百暮的脸!” “尘南领命!” 那日从岑溪深阁回来之后,副阁主一病不起,寒绝鞭乃百暮酷刑,而寒绝鞭的治伤药一年炼制一瓶,一是为了警示弟子们切勿轻易触犯门规,若受了寒绝鞭之后无药可医,那便只能等着伤口溃烂而死,二是百暮向来没把生死看得太重,受寒绝鞭的弟子自然是违禁弟子,不留也罢。 堇灵…… 赤吾洞中,钟漓已是昏睡状态,背上的戒鞭没有好转的痕迹,眼角悬挂一滴眼泪似滴非滴,灵坼出现了一道裂痕,裂痕中折射出一束光,正好落在钟漓身上…… “老婆子,今天生意怎么样啊?” 一位年迈的老爷爷走到一个小铺子旁,轻声细语道,他背上背着一把笙,是从别处走来,老奶奶在收拾铺子上的风铃,看样子应该是收摊准备回家了。 “还不是跟往日一样……”老奶奶收拾着东西,大概是生意不太如意,自然心情也不太乐观。 老爷爷只是宠溺般笑了笑,一并帮着老奶奶收拾着东西。 “你每日都要问一句生意如何,你不烦我都要烦了!”老奶奶发着牢骚,可在老爷爷看来倒有几分可爱。 “你这老婆子,生意不好心情就不好,我一问便知!” 老奶奶埋头收拾着东西,顾不上回应老爷爷,而老爷爷收拾那么一会儿就要看一眼老奶奶,时刻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她不高兴了便想法逗她高兴,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一个鱼骨风铃怎么也放不好,老奶奶有些不耐烦直接把它扔到一边,老爷爷笑着摇摇头,熟练的拿起那被扔在一边的鱼骨风铃,好好找个位置摆放起来。 “鱼骨风铃不是你最喜欢的吗?怎么还扔一边了?”老爷爷说笑着。 “看到你,再看看这鱼骨风铃我就来气!” “为何?” 老奶奶停下手上的动作,故作生气道:“险些到不了白头,这鱼骨风铃也就派不上用场!” 老爷爷不以为然,这些年来老奶奶已经不止一次拿此事来说道他了。 手中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老爷爷一只手提着包袱,一只手拉住老奶奶。 “可眼下不就是白头吗?”老爷爷拉起老奶奶,两人一同朝自家走去,时不时宠溺的看向身旁的老奶奶,那眼神似乎在说“还好你在”。 老爷爷抬头望向前方的落日,眼前浮现 出了好几十年前的场景,老爷爷乃当时一仙门修士,师父下令回山,在此之前他已遇到那时的老奶奶,他无奈回山,只以为师父是有何要事相嘱,不久便能下山寻自己的心上人,却不料是师父发现他的私情将他软禁在山中,再也没准许他离开。 老奶奶等了一载又一载,鱼骨风铃是老爷爷送的定情信物,两人相遇黔阳,正巧鱼骨风铃乃黔阳标志性物件,便也成了他们的标志物件。 老奶奶将鱼骨风铃系在城北的一棵相思树之上,她只记得老爷爷是从这个方向离开的,那日老奶奶高高兴兴的送他离开,却不曾想这一离开就是无期。 钟漓突然惊醒,眼角那一滴泪顺势滑落,环顾四周原来还身处赤吾洞中,身上的伤还是隐隐作痛,州然给的药还没来得及用,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昏迷,昏迷了多久…… 刚刚做的梦还没有消散,为何会梦到黔阳城那卖风铃的阿婆,灵坼折射下来的光有点晃眼,钟漓抬头望去,那道开出来的裂痕越来越明显,形成了一道一人之高的门型。 钟漓艰难的支撑着爬起来,门中出现了一个身影,她站在树下痴痴望着远方,树上的鱼骨风铃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阿婆……”钟漓唤着,她能看出来这正是梦中年轻时的阿婆,也是那日黔阳城卖风铃的阿婆。 阿婆回过头,她长着与钟漓一般的模样,只是她一身粗布,面色憔悴,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钟漓不解,为何她会与自己长得如此之像,钟漓仔细回想,梦中那老爷爷背后的笙也开始眼熟起来,是黔阳城枫林茶肆中弹奏笙曲的老者,那把笙便是陆衍和思域借来的那把。 “枫林……风铃……”钟漓沉思,回想那日阿婆对自己说的话,“鱼骨风铃代表思念和祝福,姑娘们常常把鱼骨风铃系在心上人所在方向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面向城北,是不是代表……”钟漓突然心头一颤,城北不正是百暮的方向,那陆衍此次的离开是不是也如那年的老者一样…… 第四十六章 杳杳1 “掌门,阿漓请求下山!” 钟漓直直的跪在灵坼前,灵坼与钟掌门灵力相连,她定然能对赤吾洞中的声音有所察觉。 没有回应,钟漓已经分不清是冷还是疼,全身打着颤,这是被禁足在赤吾洞中的第五日,滴水未进,灵坼中的梦影不停的折磨着她,眼中所看到的一切都使她心神不宁。 “掌门,阿漓请求下山!” “……” 钟漓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身上的伤痛折磨得她眼皮都有些撑不起来,可口中的请求她却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坚定。 不记得重复了多久,洞中与外界隔绝,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灵坼没有任何异动…… 清水镇…… 在思域的陪同下洛笙很快便返回了清水镇,她手中提着给爹爹抓的药,一路小跑回家,无比高兴。 门一推开,庭中残枝败叶遍地都是,一股凉意扑面而来,洛叔一人端详的坐在石凳上,头发披散,已经没了呼吸。 “爹爹……” 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洛笙瞳孔放大,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一种窒息感涌上心头。 思域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明明走的时候洛叔还好好的,这才不到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思域险些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他下意识的赶紧看向身旁的洛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连思域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洛姑娘,洛叔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要如何面对。 洛笙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洛叔冰冷的尸体,她颤抖着双手伸过去试探洛叔的鼻息,思域只能将洛笙悬在半空的手紧紧抓住,因为这个动作最后得到的结果一定无人能承受,思域十年前便亲身经历,那种痛苦的感觉至今都无法抹去,他不允许洛笙再经历一次。 “这不是真的吧,思域……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洛笙无助的看着思域,她的眼神里有绝望,有期望,还有一望无尽的害怕。 思域将洛笙一把抱紧,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我在,都会没事的!” 洛笙这才开始放声痛哭,思域只能将她越抱越紧,尽可能的给她安全感。 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无尽的痛苦无任何依靠,清水原本是一座避风港,一个无处可归之时钟漓和思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 “我在……” “……” 哭着哭着,洛笙没了动静,沿途的劳累加上悲伤过度,洛笙已经晕倒在思域怀中。 思域将洛笙抱回房中休息,洛府安静得吓人,让人莫名觉得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再三确认洛笙安稳睡着之后思域才离开。 他折回庭院中安置洛叔的尸体,洛叔身上看不出任何外伤,他的表情很安详,似乎没有经历过什么痛苦,只是他的面部已经开始发青,凑近了,身上隐隐约约有种尸体腐败的味道散发出来,思域是前天离开的清水,现在的天气算不上热,尸体怎会腐败得如此之快…… 没想太多,既然洛叔的尸体腐败得如此之快,只能快些让洛叔入土为安,思域出门找乡亲们帮忙,洛府发生此等大事周遭肯定能打听出一二,再者,洛叔为清水镇镇长,他的为人不言而喻,大家对他都有感情,肯定都想来送他最后一程,像清水这种地方想必也比较注重后事,纵然思域是个外地人,他也不容许自己马虎此事。 思域将清水镇找了个遍,却发现偌大的清水镇,只有几户人家是有人在家的,其他的都门窗紧闭。 张阿婆也不在,莫非遭殃的不止洛府。 “少侠,救救清水吧!” 门缝中探出一个头,是一位中年大叔,看上去跟洛叔年纪相仿,他畏畏缩缩的样子让思域心中惴惴不安。 乡亲们躲藏的样子像极了初来清水之时,怕就怕中了思域心中的猜测。 思域赶紧走上前去,却不成想那大叔赶紧将门关了起来,思域无奈停在原地。 “大叔,您不记得我了吗?血水之事,您应该见过我的,我认识洛叔,我不会伤害你的!” 大叔又缓缓将门开出一道缝隙,探出一只眼睛将思域上下打量一番,思域还配合着转了一圈,让大叔看得仔细,那大叔始终只露一只眼睛,考量了许久这才认出思域来。 “少侠!洛叔惨遭贼人杀害!你要为清水镇做主啊!”那人将门全部敞开,对着思域跪拜作揖,还是不敢靠他太近。 思域感到痛心疾首,果真同他猜的不差分毫,为何遭殃的总是清水镇,那些贼人到底是何目的! 思域赶紧向前扶起大叔:“大叔,洛叔是如何遇害……你可知晓?” 大叔顿了顿,痛哭起来:“没有人敢去收尸,那群人身上冒着黑烟,太可怕了……” “黑烟?” “带头的是个年轻人,他会用邪术!洛府就被他施了邪术!”大叔越说越激动,那日的惨像好像又浮现在他眼前,从大叔恐慌的表情不难看出,清水镇遭受了何等灾难。 “他们是何时来的?” “大概十日前……” 十日前,洛叔死于十日前?那日坐在庭中的人是谁?准备一大桌子饭菜的又是谁?不对,洛叔不会做饭菜,之前的饭菜都是下人做的! 思域越想越觉得后怕,想到洛笙还在洛府,整个人都不淡定了,他刻不容缓的赶回洛府,直到亲眼看到洛笙还安静的躺在床上这才放下心来。 思域将洛叔放进了棺木中,四周的枯枝落叶显得格外应景,这与往日的洛府形同两地,若不是知道这是洛府,怕是思域也不敢踏足。 这时洛笙醒了,思域扶着她来到洛叔的棺木前,洛笙的眼睛已经哭肿,脸色也显得尤为苍白。 门口传来动静,思域回头,只见张阿婆浑身脏兮兮手中拿着什么东西颤颤巍巍的走进了洛府。 “张阿婆……” 张阿婆越走越近,手中的东西渐渐能看得清楚,是一把剑,是洛笙的雕花佩剑。 洛笙也察觉到了动静,见是张阿婆,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她擦了擦眼泪,朝张阿婆走去。 思域一并跟着,张阿婆见思域和洛笙向她靠近竟开始颤抖起来,他不灵便的动作奋力的向后退着,似乎不太愿意与他们靠得太近。 思域赶紧拉住洛笙,两人停在原地担心惊吓了张阿婆。 “阿婆,我是思域,这是洛笙,我们不是坏人!”思域细心安慰,尝试让张阿婆放松警惕。 张阿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向后退着,已经退到了大门口。 “张阿婆,您是想把佩剑给我是吗?我是洛笙啊……”洛笙也轻声细语,小心翼翼的迈了一步。 “有鬼!全都是鬼!” 张阿婆突然一声惊叫,吓得洛笙赶紧收回迈出的那一条腿。 紧接着张阿婆双手紧紧握着那把雕花佩剑在空中狠狠的挥动几下,像是拼命在打什么东西一样,思域赶紧将洛笙护在身后,防止佩剑飞出伤了洛笙。 “有鬼!你们都是鬼!!有鬼!!”张阿婆像是着了魔一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她发了疯似的挥剑乱打像是真的能打中什么似的,将思域和洛笙吓得不轻。 思域和洛笙没敢轻举妄动,直到张阿婆追着所谓的鬼出了大门,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我们不跟过去看看吗?”洛笙担忧道。 思域斟酌一番,张阿婆平日里虽是与常人不同,可她口中为何独独一直念叨有鬼?思域又想起之前那位大叔的话,清水是十日前遭了难,为何思域前几日看到的清水还是同往日无太大差别,特别是洛叔,他虽反常却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大叔说洛府被施了邪术无人敢靠近,为何张阿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她既是来洛府,为何见了思域和洛笙又要躲,这一切都太过奇怪。 第四十七章 杳杳2 思域和洛笙悄悄的跟在张阿婆身后,她口中一直神神叨叨也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些什么,只是她始终紧紧抱着那把雕花佩剑,生怕别人夺了去似的。 她摇摇晃晃着走进了一处破烂不堪的庙宇后,那里杂草丛生得有半人之高,密集的杂草让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到破碎的瓦片声。 “……”洛笙险些踩空,好在思域及时扶住,地上坑坑洼洼,张阿婆却走得十分娴熟。 张阿婆虽然腿脚不便,可两人三步一个坑的速度已然跟张阿婆拉开距离,思域看了看前面的路,荒草只是越长越高,都快盖过头顶了。 洛笙试着往前走,脚踝处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洛笙的腿看来是走不了了。 “洛姑娘,前面的路更难走,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 “我没事……”洛笙硬撑着站起来,话音还没落便又疼得坐了下去。 “不要硬撑,你就在这儿等我吧,我去去就回!”思域细声安抚道。 洛笙显然不太愿意配合,她神色担忧,眼下着实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思域,我们还是回去吧……”洛笙显得有些惶恐不安,她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思域低头为难,看着洛笙受伤的脚踝,想着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自己是怎么忍心说出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话的,又抬头望向张阿婆,想必也是受了惊吓才又导致精神错乱,又叫人怎么放得下心。 “我先送你回去!”思域将洛笙扶起,洛笙只是将腿稍稍一抬就觉得疼痛难忍,思域只好将身子微弯:“我背你吧……”。 思域显得有些不自然,毕竟从小到大还从未与姑娘有过如此亲密的动作,更何况是自己心喜的姑娘。 “这样不好吧……”洛笙推辞一番。 “我答应过洛叔会好好照顾你,洛姑娘不必与我客气……” 不知当真是出于责任还是什么,思域结巴的毛病改了。 思域背着洛笙沿路返回洛府,一路上两人羞涩得没有过多的交流,思域将洛笙背回房间之后便打算折回去找张阿婆,洛笙神情又开始慌张:“思域……你去哪儿……” 思域耐心的微笑:“我去给你打盆水” 说罢,便快去快回,端了一盆水进来。 他拧干一块布巾递给洛笙:“敷一下,伤口就没那么疼了……” 洛笙没有接过布巾,而是楚楚可怜的看着思域:“你不帮我吗?你是不是又要出去?” 倒不是质问,洛笙问得毫无底气,若思域当真要走她也是留不住的。 思域侧身坐在了洛笙的身旁:“我不走……只是洛姑娘的脚踝乃私密之处……我怎可……” 洛笙主动抬手握住了思域的手,思域讶异的抬头,竟下意识的想抽开。 “洛姑娘……我……”思域站立起来,慌张到手足无措。 洛笙被思域的反应吓到:“你讨厌我吗?钟公子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洛笙脸上露出分明的难过,说着说着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一个无依无靠之人除了成为别人的累赘还能干什么呢。 “不是!洛姑娘……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思域又着急又心疼,面对现如今的情况他着实有些束手无策。 洛笙没有作声,思域此刻只剩内疚:“……,我一直觉得能照顾洛姑娘是我的荣幸,如果可以,照顾一辈子我都乐意……” 思域一说完便赶紧内疚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洛笙,谈何照顾,当初在清水承蒙洛叔的收留,又管吃又管喝从未担心受了牵连,若那日没有想一出是一出离开清水,是不是就不会给贼人下手之机,或者说,没有把清水当做当时处于风口浪尖时的避风港…… 如今只留洛笙孤苦一人,她的患得患失都是情有可原,谈何照顾,都是应该做的。 听到这番话洛笙才算是心中好受了些许,思域对她的心意她自然知晓,只是话再怎么说回来自己这么活生生个人要让他如何安置,自己还不懂事让他左右为难。 洛笙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她主动接过思域手中的布巾,敷在了扭伤的位置,一并挤出一个笑:“张阿婆,你忘了吗……” 洛笙提醒着,思域有些诧异,洛笙为何突然愿意放他走,可张阿婆确实是思域心中一直放心不下的,洛笙不让他离开他自然不会离开,只是心不在焉的惦记着张阿婆,眼下洛笙自己开口那便是求之不得了,思域更多的是顾着开心:“我……我这就去!” 洛笙保持着笑容,温柔回应着,思域虽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赶紧掉头跑了出去。 还是那处荒草丛生足有一人之高的寺庙,思域四处寻找不见张阿婆的身影,算算来回耽搁的时间差不多两个时辰,张阿婆腿脚不便也足矣走出好一段距离,思域顺着荒草被踩踏的痕迹寻去,一面唤着:“阿婆!”。 一直没有回应,四周安静得吓人,明明离天黑还有些时辰,可这天却越来越暗沉,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踩踏的痕迹已经到了尽头,还是没有看到张阿婆的身影,思域早早察觉不对劲,始终紧握着无至,以备随时出击。 “呜呜呜……” 一阵抽泣声。 思域立即警惕起来环顾四周,他向前又走了几步,只觉得脚底软塌塌,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瞬间坍塌,这地底下好像还有另外一番秘密。 思域赶紧爬起来,只见两块石碑立于眼前,两堆坟虽然简陋却被修得整整齐齐,一位年迈的老人还跪在一旁修着杂草。 “阿婆……”思域不太确定。 四周有些暗,但还是能看得清衣着和体形轮廓,那修坟老人的衣着分明就跟张阿婆白日的打扮一模一样,破烂的粗布衣襟,同在肩膀的那一处位置缝了一块大大的补丁。 那老人回过头,当真是张阿婆,可她面无表情,那抽泣声又是从何而来。 “阿婆,这坟是?”思域忍不住问起来。 张阿婆没有作声,而是缓缓撑着地艰难的站立起来,往思域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思域原地站立不动,张阿婆那迫切却又不太正常的动作虽有些吓人,思域却没想着闪躲,同时也不敢主动靠近。 张阿婆越走越近,手中的雕花佩剑已经不见了,可能因为腿脚实在不便她只能张着双手借力。 她一把抓住思域的右手,思域直观的感受到张阿婆抓得很用劲,但却没有恶意,他松开紧握无至的手,用来搀扶张阿婆,只见张阿婆借到力之后狠狠的抠住思域的衣领,甚至让思域有些喘不过气来。 “……”张阿婆发不出声音,却愤怒的哼着嗓子。 “阿婆,你……你怎么了……”思域慌了神,张阿婆嘴角渗出的血已经说明了她的遭遇,张阿婆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因为她的舌头被人割下,半个字也说不得。 思域能感受到张阿婆的痛苦,她的手抓得有多用力,就像她心中恨得有多用力一般,到底是谁如此残忍!思域紧握拳头。 “阿婆,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告诉我,你可以写吗?你可以写给我看!”思域眼眶泛红,双手搀扶着张阿婆,明明白天的时候张阿婆还能叫喊看到了鬼,为何才短短两个时辰的功夫就成了这样。 第四十八章 杳杳3 张阿婆痛苦的摇着头,一个从出生以来就没有出过清水的老人家连笔墨纸砚是何物都无从得知,从哪儿能学得识字写字,她不停的哼着嗓子一声也发不出,她虽是焦急却也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阿婆,我会找出凶手的,替你和洛叔讨回公道!”思域擦干眼泪同张阿婆保证,他咬牙切齿,对下毒手之人已然恨之入骨。 思域直直的盯着那两堆坟,立的是无字碑,眼下张阿婆又被人割了舌头,这两堆坟究竟是何人根本就无从得知,为洛叔和张阿婆报仇的重任全都得由思域一步一步找出真相,此刻他眼中满是仇恨,丝毫不惧任何艰难。 不管这两座坟是何人,想必也是清水惨死的无辜之人,清水是洛姑娘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乡亲们都是朴实之人,清水对思域等人有恩,这个仇非报不可。 思域双膝下跪行了叩拜之礼,眼中的泪水已经不会再滴了,只有找出凶手才能让这些亡灵安息,还清水和洛姑娘一个公道。 思域将张阿婆带回了洛府,谁知张阿婆到了门口却迟迟不愿进去。 “阿婆,你不用害怕,里面只有洛姑娘和洛叔,有我在,没有鬼魂能伤害你”思域耐心的安慰着张阿婆,双手始终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张阿婆的态度似乎很坚决,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去。 思域无奈,却依旧轻声劝慰:“阿婆,你就跟我进去吧,我保证,里面没有鬼会伤害你” 现在的清水除了洛府能在思域的顾及范围之内算得上安全,除此之外把张阿婆安置在何处思域都放心不下。 思域有些力不从心,这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在堇灵虽算不上养尊处优,可凡事都由钟掌门一手摆平轮不到弟子们操心,如今接二连三的坏事发生还真让他有些疲惫。 “阿婆,你和洛姑娘都是我的亲人,我都有责任保护!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张阿婆听了此话虽没有刚开始那么固执,却也还是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思域没有放弃,只觉得张阿婆不愿意进去应该是被白日里她所念叨的鬼吓住了。 “阿婆,你知道很多事情对不对?我保证,进去之后你只和我待在一起,我有很多东西想要问你,你可以慢慢告诉我!”思域如同哄小孩一般,弯腰对着张阿婆轻声细语的开导,双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张阿婆有些动容,态度似乎没那么坚决了,思域察觉到张阿婆态度的松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再那么抗拒那便有希望。 张阿婆没有再固执下去,战战兢兢的抬出腿,乖乖的跟着思域进了洛府。 洛笙拖着扭伤的腿一瘸一拐的在厨房准备着饭菜,思域来了这些时日连一口热乎的饭菜都没有吃上,她虽不会厨房之事却也笨手笨脚的模仿着昔日那些下人的手法,厨房太久没有动用过,只记得上次动用厨房还是那个不知是死还是活的洛叔在这里忙上忙下,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往日只知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竟成了自食其力的大人,思域鼻头一酸又一次眼眶泛红,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们回来啦!”洛笙高兴的招呼着,思域这才回过神来,偷偷擦了一把眼泪,赶紧回应着:“回来了!”。 “你想吃什么?我都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呢……”洛笙又埋头忙活,问得十分自然。 “都行,我好养活……”思域开了句玩笑,试着逗洛笙开心。 “阿婆呢,阿婆想吃什么?”洛笙没有抬头,嘴角带着笑细心询问着。 思域道:“阿婆……她……她说不了话了……” 洛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难以置信的看向思域:“不会说话是什么……什么意思?” 思域刚整理好的心情又变得一团糟,却还要顾及自己会不会影响到洛笙的情绪,如果他难过,洛笙只会更加难受:“阿婆被人割了舌头……我会为她报仇的!” “呵呵……”洛笙笑了两声,手中切了一半的土豆掉落在地也顾不上管。 看到洛笙反常的反应,思域不禁有些担心:“洛姑娘!”。 “我们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洛笙直觉得好笑,清水镇的百姓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要遭受这样的“报应”。 “不是你们的错,洛姑娘,你不要这样想!”思域安慰道,手中搀扶着张阿婆却顾及不到洛姑娘。 洛笙摇摇头:“没事,钟公子,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发句牢骚,没事的……” 思域怎么可能信她没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思域一个大男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洛姑娘,不过回头想想,她能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只要她还愿意说,那便不是最坏的时候。 “你先送阿婆回房休息吧,我做好了饭菜叫你们”洛笙立马整理了一下情绪,速度快到让思域心中不安,她脸上很快就看不到难过了,只是笑得牵强。 “好”思域一步三回头,洛笙就如同他们回来时那样十分不熟练的操弄着那些东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思域将张阿婆安置在本是给他准备的房间,因为只有那间房的卫生是相比较而言算得上干净的。 “阿婆,你先休息一下”思域像摸小孩一样摸了摸张阿婆的头,还一并递上了自己的佩剑:“阿婆,这是我的佩剑,有它在就如同我在一样,它会保护你,你拿好,我去帮帮洛姑娘就回来!” 张阿婆不肯接,连连摇着头,她将无至推回给思域,比划着双手似乎在说:“你自己拿好,保护好自己,阿婆这里很安全,你放心!”。 阿婆比划了半天,最后摸了摸思域的脸颊,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那日思域刚来清水之时,张阿婆一人蹲在清水河边,思域同她一起蹲下,她也是这样温柔的看着思域。 思域大概领会了张阿婆的意思,张阿婆摆摆手,大概是让他快些去帮洛姑娘,思域犹犹豫豫的走出房门,还是放心不下,转身在房门前设了结界,他虽知道动用结界会让钟掌门感应到,却还是毫不犹豫的施了法,这才放心的离去。 而另一边远在堇灵的钟掌门果然得到了感应,清水镇的方向激起灵柱与堇灵相连,所动用的结界其实就是引堇灵的灵力相助,无人可破。 耳边还时不时传来钟漓的声音。 “掌门,阿漓请求下山,求掌门成全……” 钟掌门直直的站在仙鹤台之上,眼前浮现往日弟子们比试的场景,不禁自我发问:“是不是从一开始错了”。 她干脆的将衣袖向后一甩,如同做了一番重大的决定,只见她径直往后山走去,耳边钟漓的请求声一直没有停过。 第四十九章 杳杳4 “你当真想下山?” 洞口出现了一个身影,钟漓咬牙支撑着自己坐立起来,双眼虽然发晕看什么都一片朦胧,却还是准确的辨认出了钟掌门。 “求掌门成全……”钟漓的声音很虚弱,又是戒鞭的疼痛,又是滴水未进,堇灵的刑罚还真算得上酷刑了。 钟掌门摊开手掌,手心中出现一枚丹药,递到钟漓面前:“把它吃了”。 钟漓接过丹药一口服下。 “你可知我为何不下山?”钟掌门至高无上的站立在钟漓跟前,钟漓为了掌门能答应自己的请求始终跪立着,丹药开始起作用,起先一阵灼烧感,随后钟漓身上的疼痛一扫全无,整个人都开始有了精神。 “门中事务诸多,不可一日无主”钟漓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那你可知,为何我从未宠爱于你?”钟掌门直截了当的问,钟漓被问得措不及防,这个一直以来被她当做心中刺的话题第一次被钟掌门宣之于口,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到现在钟漓已经不知是喜是悲。 “堇灵掌门素来幼时栽培,掌门是为整个堇灵考虑”钟漓心中哪怕并非这么想,也只能用最顾全大局的口吻作答,这种默契的问答似乎从小便形成了,是规矩,并非情与不情愿。 “你从小便是最让人省心的那一个,即使我从未对你提过任何要求,你总能把所有事情做到最好,我自知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你身上受过何处伤我一概不知,可你要知道,堇灵掌门从选定的那一日起便注定要经受异于常人的磨练,守护灵坼之人是天选,从银蛇咬你之日起,从灵坼为你开出裂痕起,就代表你是最合适的天选之人,守护灵坼是终身的任务,灵坼会吸噬守护者的灵力和灵识,同时也会赐予守护者无人能及的能力,守护者平均寿命为三十余载!” 钟漓整个人都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艰巨的任务,也不是因为注定短短三十余载的寿命,而是钟掌门突然如此正式的同她谈起此事,不,更像是交代此事,钟漓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必须以性命相守,无其他办法吗?”钟漓倒不是为自己而问。 钟掌门自然懂她心中担心何事,既然决定告诉她这一切那便不需要保留隐瞒,她该知道的都应该让她知道。 “灵坼为天下灵力的枢纽之处,新生命经此,亡灵也经此,故灵坼是极善也是极恶,灵坼中有一块铜镜,本为天上之天眼,名眰恦镜,它能看到过去也能看到未来,堇灵被选定成为守护者的任务是喜也是悲,眰恦镜稍有不慎便会让整个堇灵陷入梦影,而如今,就是梦影即将开始之时……” 钟漓从未如此害怕,梦影即将开始是不是代表整个堇灵都难逃一劫? “是眰恦镜出了问题吗?” “我已经感应不到眰恦镜的存在” 钟漓已经无心听其他的话,脑海中开始不断回忆那日安氏出现的梦影,莫非那冤丧魂手中的眰恦镜是真的?难怪安氏会莫名出现梦影。 可她又是如何得到的眰恦镜,钟漓百思不得其解。 “无法感应?是何处出了问题?” 钟掌门摇头:“断言不了,或许是我与灵坼之间的联系出了问题,也可能是,无妄海……” 千年前天眼遗失人间,北海蛟龙奉命守护天眼遗落之时所窥视的凡间命柱,天眼掉落之处开出灵坼,生出泛玥湖,此地的修物也因此获得天降之力,从而有了金鹤的故事。 因为天眼掉落在堇灵,所以被窥视的自然是堇灵,堇灵的命柱被映在了无妄海,由蛟龙守护,如今眰恦镜出了问题,怕也只有无妄海能给出答案。 “无妄海,只在典籍中记录过”钟漓的意思钟掌门再清楚不过,眰恦镜的由来是先人留下的说法,千年已经过去,无妄海是否真的存在或者常人能否寻到,都是难于上青天的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钟掌门只说一半,钟漓大脑飞速旋转:“有人动了灵坼,引蛇出洞,无妄海根本就不存在” 钟掌门不否认也不肯定,若真的是这样,那只能恭喜此人奸计得逞。 “赤吾洞,不是旁人无法踏足吗?”钟漓问。 钟掌门没有立即回答,可见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困扰她的问题,她叹了一口气,想必心中也压抑非常:“若旁人无法踏足,便是自己人作案…… 钟掌门也不太确定自己这番说辞是否恰当,可是眼下的确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钟漓不语,如果真要揪出一个凶手的话钟漓是怎么样也做不到的,相信不止是钟漓,钟掌门对于自家门派的弟子为人,应该也是毋庸置疑的。 堇灵素来为仙门之首,拜入堇灵门下的弟子都是通过层层考核,褪去私心杂念之人,钟掌门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又怎会做出此等令人心寒之事。 “你也不相信是吗?”钟掌门察觉出了钟漓心中的顾虑。 钟漓微微点头,这底气本就是毫无根据。 “梦影一时不消散,堇灵便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我们的任务不仅仅是解决眰恦镜之事,从一开始的以静心珠丢失为幌,到后来的安氏灭门,再到他们连成一气诋毁堇灵,背后定然是有心之人在操控,此事必然要做一番了结,不然后患无穷!”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直让钟掌门心中惴惴不安,自当初那一起悬赏令发出开始,她便知道此事绝非如此简单,静心珠对于百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真的丢失,仙门之中虎视眈眈无数双眼睛,百暮最权宜的办法哪怕不是息事宁人也绝不可能是公之于众,当然,钟掌门能察觉出端倪,其他的仙门诸家也绝不可能一概不知。 “那日在安氏,有出现过梦影”钟漓提了一嘴,静待钟掌门的反应。 “安氏?” “安氏灭门之事,我们调查无果,却被莫名卷进了梦影” 钟掌门愕然,阿漓去汝南调查安氏灭门之事已是半月之前,钟掌门与眰恦镜之间联系开始微弱不可能有半月之久,还是说自己的感应早就出了问题只是无所察觉。 “你看到了什么?” 钟漓被问得猝不及防:“思域初来堇灵之时,还有……一些未曾见过的” 钟漓有心遮掩,那日在梦影中看到的黑衣少年再次浮现在眼前,钟漓闭口不提。 “……” “掌门有何打算?”钟漓问。 “你还想下山吗?”钟掌门问。 钟漓下意识的沉默,不知如何作答,一切都想回来,自己虽是堇灵从小栽培的下任掌门,可自己为全局考虑的心胸还是远远比不上钟掌门,要说执意下山,扪心自问最多的还是为己吧。 见钟漓不语,钟掌门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钟掌门大概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钟漓那从小的倔强性子,一刻都没有改过。 “也罢……” “阿漓乃堇灵后人,不会离开堇灵一步!” 钟掌门释然之话还没说完,便被钟漓突然的转变震惊住了。 “留在堇灵,那便要继续禁足,你可愿意?”钟掌门很少用这种商量的语气同钟漓讲话。 钟漓答:“愿意”。 钟掌门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的同时留下一句:“自后州然会每日送饭,在思域回来之前,十月禁足一日都不能少”。 “是!” 大概也只有钟掌门和钟漓清楚,为何苦苦执着了好些时日的请求会立即转变。 第五十章 变化1 又到了启程去往另一处的时候,万星临继续着惯例问诊还没回来,曲靖驰和花可璇一同收拾着东西,待万星临回来也能省不少事情。 枕头下像是有何物,用手按着有些坚硬,曲靖驰将枕头一掀发现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宫铃,这个地方平时是花可璇睡的,这小丫头何时有此物,看起来还挺别致,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小丫头,这是何物啊?”曲靖驰拎着那宫铃叮铃几声,清脆的声音传到花可璇耳中,还没等曲靖驰问完,花可璇就警惕的回过了头,手上收拾的动作戛然而止。 “别动它!”花可璇从未如此紧张过,谁知曲靖驰见花可璇那副紧张的模样反倒兴奋起来。 “别那么小气,我就玩玩,等会儿就还给你”曲靖驰一边继续叮铃着宫铃一边躲开花可璇 “不行!现在还给我!”花可璇脸色一变,这副严肃的样子曲靖驰还真没见过,这小丫头看起来呆头呆脑为了一个小小的宫铃却像变了一个人。 曲靖驰有些愣住了,若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宫铃她要便还给她就是了,可花可璇如此大的反应,让人难免心生怀疑。 花可璇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有点过于激动,面对曲靖驰的直视,花可璇开始眼神飘忽不定,心虚二字分明的写在脸上。 “这是一位故人送的……如今他已经不在了……我便不愿再提及!”花可璇没有底气,却尽力表现得难过,曲靖驰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宫铃,又抬头看向花可璇,她脸上的难过越发明显,曲靖驰心头涌上自责,没再追问。 “妹子,给你!你收起来!”曲靖驰将宫铃塞给花可璇,笨拙的安慰道。 花可璇将宫铃收进了口袋,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曲靖驰为了不让花可璇难过此后也是绝口不提,就连万星临也不知…… 洛府…… 洛叔的尸体已然下葬,漫天飞舞的纸花连同洛笙的笑容一同飘散,只记得从那日起,洛笙脸上的笑越来越少,整个人都变了。 “洛姑娘,跟我回堇灵吧,和张阿婆一起!”思域的眼神十分真诚,他满是期待的看着洛笙,希望能得到她肯定的答复。 “还是不了吧,我从小便在清水长大,其他地方也待不惯,更何况,堇灵不是杜绝外人吗?”洛笙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她低落的回应着,心里只记挂着孤零零躺在地下的爹爹,她若是走了,爹爹便真成了孤魂了。 “我会有办法的,阿漓也在堇灵,你难道不想她吗?”思域小心翼翼,说来也奇怪,这几日从未听洛笙问及钟漓的情况,往日在清水之时她俩关系好得像亲姐妹,洛笙更是对钟漓这个姐姐赞不绝口,不过话说回来也情有可原,如此大悲,洛笙怎么还有心思想他事,思域反倒又开始懊恼自己怎会心生多疑操不该操的心。 “我和张阿婆留在清水也有个伴,我想陪着爹爹”洛笙再次推辞。 思域心生担忧,清水怪事连连,仅剩的那几户人家也已经搬走了,清水现在是一座空城,让思域怎么放心把她们两人留在这里。 “洛姑娘,你听我说”思域轻轻扶住洛笙的肩,与她四目相对:“回了堇灵我们便能得到我师父的帮助,屠清水镇的凶手就会水落石出,等给洛叔报了仇,我们便回到清水日日陪着洛叔,好不好?” 思域的眼里依旧满是期待,清水镇处处透露着邪气真的一日都不能多待,一是思域一人势单力薄担心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凭一己之力保护不了洛笙和张阿婆两人,若她们再出了什么差池,思域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二是思域现在一心只想着找出凶手,越快越好,凶手负的血债必定得一点一滴还回来,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洛笙不语,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不振嘴唇也格外惨白。 “让我保护你好不好?”思域心疼的看着洛笙,如果继续待在清水,他真不知道洛笙的身体能撑多久。 洛笙又将目光移到了洛叔的坟头,就好像她所有的东西都被一同埋了进去一样,活着也不比死了好受。 看着洛笙这个样子,思域除了心疼已经生不出其他的感受了,撑了这么些天,她大概早就累了吧。 “我跟你回去”洛笙六神无主,她嘴唇微动,一滴眼泪顺势滑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张阿婆蹲在一旁用树枝不停的在地上画着图案,精神状态没有一丝好转,思域仔细将张阿婆画的图案端详了一番,她似乎是模仿着洛叔的坟堆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坟堆,坟堆旁边好像画了一个人,看不太明白,接着张阿婆又用树枝胡乱画了几下,坟堆便又不像坟堆了,旁边的人也被擦得一干二净。 就这样,思域带着洛笙和张阿婆启程,两人一同搀扶着张阿婆,离开清水镇周遭的万物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回头看看身后的清水镇,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让人出来了就不会再想进去。 思域心中没有底,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并且之前钟漓让银蛇来信说掌门已经发现此事,思域本就是负荆请罪,还带回了两个活生生的人,思域可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从小到大钟掌门虽是严厉,可对思域似乎总是另当别论,别说钟漓从小对他有意见,思域自己也清楚,钟掌门对他要偏心些许,连钟漓都比不过。 也罢,人都已经带回来了,掌门绝对不会拒之门外,况且她那么慈善的心肠,怎么可能放任两条人命坐视不管。 “我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思域考虑周到,每走一段路程便会停下来休息一下,他是仙门修士这点路途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担心洛笙和张阿婆的体力吃不消。 思域从包袱中拿出一些临走前准备的干粮,先是递给了张阿婆一份,又给了洛笙一份。 “水已经喝完了,慢些吃,不着急,我们应该快到了!” “我吃不了这么多”洛笙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饼掰成两半,递到张阿婆面前:“阿婆多吃点!” 张阿婆使劲往后一躲,洛笙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思域也被张阿婆的举动震惊住了,这几日以来,张阿婆与洛笙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就连方才赶路之时,洛笙虽是同思域一同搀扶着她,思域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张阿婆一直往思域这一边靠,似乎很拒绝与洛笙接触。 “她可能是被吓坏了,阿婆小时候最疼我了……”洛笙尴尬的收回手,心中不禁难过起来。 思域立马安慰:“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张阿婆独自啃着自己手中的饼,一如既往的坐得离思域近些。 第五十一章 变化2 眼看到了堇灵大门,好死不死,看守的又是那日被思域糊弄的两位师妹。 思域心中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师兄!” 小师妹主动开口远远便认出了思域,思域将遮挡着脸的衣袖缓缓放下,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嘿嘿,真巧啊……” “师兄不是在门中踢毽子吗?怎么从外而来,还带了两个人?”小师妹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要问这门中哪个师妹当真拿思域当师兄看,他整天惹是生非,根本就没个师兄样,所以,师妹们无一幸免都被他捉弄过,自然也想找机会捉弄捉弄他。 思域觉得怪尴尬的,红着脸看了一眼身旁的洛笙,洛笙不明缘由只能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思域。 这该死的小师妹竟然这个时候报我的仇,看我日后怎么整你! “嘿嘿,小师妹,师父在吗?我找她有事儿” “师父不在,也没有交代去何处,师兄还是等师父回来再来找吧”小师妹回答得十分随意,什么叫等师父回来再来?合着师父不在我这个当师兄的就不能进去了? “不碍事,我进去等师父也是一样的”说罢,思域迈腿直接往里走,一并拉着洛笙和张阿婆。 小师妹一伸手,将三人挡在原地:“师兄自然可以进去,只是这两位,不明来历,没有掌门的允许,不可进入!” 小师妹又将那副铁面无私的模样搬了出来,思域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师妹当真如此负责还是公报私仇变着法的整我呢,这敬职敬责的功夫不让掌门给她赐个奖赏都算是亏待了她。 “这两位乃我重要之人,小师妹,你就通融通融,先让我们进去,随后我会自己跟掌门禀告,绝不会牵连于你!” 思域好声好气的同小师妹商量着,谁知小师妹直觉得思域这落了下风的样子有几分好笑,总觉得意犹未尽。 “那可不行,堇灵杜绝外人,师兄比我清楚吧” 思域开始有些着急,这小师妹平日里就古灵精怪,难缠得很,在这里跟她纠缠上几个时辰怕都是无用功。 “阿漓呢,这两位也是她的好友” “师兄还好意思问阿漓师姐,她因为私自放师兄你下山受了戒鞭,现在还被关在赤吾洞中禁足!” 思域觉得难以置信,戒鞭?从他来堇灵起只是听说过戒鞭,那是用来惩治罪大恶极的弟子的,钟掌门对钟漓动用戒鞭,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阿漓既是为此受了惩罚,为何信中不曾提及,这样他也好早些回来与钟掌门说清原由。 “赤吾洞?为何是赤吾洞?”思域不解。 小师妹答:“这我就不知道了,是掌门的意思” “小师妹,你就让我们进去吧,这两位绝对是极善之人,不会有差池的!”思域好说歹说,小师妹就是不肯松口。 思域心急:“若师妹执意阻拦,我便只有硬闯了!” 说罢,思域拔出手中的无至,师妹也防备着拔出佩剑,往后退了几步,真要是打起来,小师妹自然不是思域的对手。 “师兄,你这是在触犯门规!” 小师妹好心劝阻,虽然阻拦和刁难思域的确参杂了小师妹的私心,可是没有掌门的允许,更无人为这两人的善恶作证,小师妹是万万不敢放人进去的。 “她们都是我的亲友,放她们进来吧” 门中传来一个悠悠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随即钟漓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衣襟整齐只是面色有些许苍白。 “师姐!”两位师妹将佩剑收回鞘中,慌忙行礼。 思域见状也将无至收了起来,师妹们没有再阻拦,思域顺利的将洛笙和张阿婆带进了山门。 钟漓朝前走着,思域三人跟在身后。 “听说你被……” “堇灵的剑不是用来威胁同门的” 思域羞愧的低下头,他自知除正经比试之外,哪怕是因为心急也不绝可拔剑指向同门,这是从思域第一日练功起钟掌门便强调的。 钟漓将三人带到了客居,转身同思域嘱咐。 “掌门不在门中,我的禁足并没有结束,你不要再意气用事,洛笙和张阿婆我已经让州然收拾出了房间,让她们好好休息” 思域竟觉得有些对不起钟漓,他可能觉得自己疯了,不就是帮了两个忙吗,从小到大她又不是没少欺负我,若是当做弥补也不足为过,不过这是思域第一次久久的盯着钟漓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是愧疚,还是感谢,全都说不出来,也不可能说出来。 钟漓转身离去,哪怕钟掌门不在门中,钟漓私自踏出赤吾洞钟掌门也是有所感应的,她只能尽可能的缩短在外逗留的时间。 洛笙和张阿婆都被安顿了下来,思域主动让银蛇去给钟掌门传信,交代今天的事,还一并解释了上次下山之事。 思域回来了,钟漓的心也一并放下了,她知晓思域下山所为何事,可他毕竟做事莽撞,一人在外没有照应,他现在回来了也便什么事都好了。 那几日堇灵的一切都照常运行,像是一切都回归了常态。 思域犹犹豫豫,在后山徘徊许久,看样子应该是有事找钟漓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漓自然察觉到了赤吾洞外的动静,她微微往洞门斜视,无奈的摇了几下头。 “有事?” 思域停下了踌躇的脚步,还纳闷钟漓是怎么发现他在此的。 他靠近洞口,自知不能进去,只在外面回应钟漓。 “你那日。为何要帮我?”思域总觉得老脸没地方放,还是第一次同钟漓这般讲话,好在不用面对面,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哪日?” “下山,你为什么要帮我打掩护,你就不怕我出去惹是生非?”思域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看来他对自己的心性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除了去清水,还能去哪儿” 思域总觉得钟漓这番话是在看不起他,我就这么点出息? 不过提到清水,思域心中还是意难平,推门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满庭枯枝败叶又浮现在眼前。 “清水出事了……” 钟漓没有回应,思域也不知她是何反应,接着道:“洛叔死了……” 钟漓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思域接着道:“张阿婆受了惊吓精神失常,清水现在成了一座空城……” “凶手有下落吗?”钟漓冷静回应。 “没有,张阿婆应该有所目睹,只是她被人割了舌头,再也不能说话了……” 钟漓渐渐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不比思域少。 “凶手一定要找出来,只是眼下此事急不得,近期发生的怪事太多了,稍有不慎恐怕又会掉进另一个陷阱!” 思域点头肯定,钟漓说的没错,这一系列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与他们无关的,血水之事引诱他们进一步调查,随后安氏灭门栽赃于钟漓,让堇灵陷入质疑,就连无意丢失的剑穗都能利用得恰到好处,清水被屠随后发生,这盘棋太大,大到不择手段,那下一步又是什么,想必还是冲着他们而来。 第五十二章 变化3 思域自觉打点堇灵的大小事务,钟漓的禁足算得上安心,州然每日送饭之时都会告知她思域的表现,并不是钟漓特意交代,而是思域这一改事不关己的性子也让州然惊叹不已,不找人分享一下都得以为回来了个假思域。 钟漓每每听着都是同州然一副表情,心里的惊讶连说都说不上来,钟漓反倒像个犯了错关禁闭的不羁弟子,而思域则成了独挑大任的得意门生,这小子不会真的改性子了吧。 翌日…… “谁在外面!”钟漓警惕的看向洞口,只见外面匆匆逃窜一个身影,正当钟漓打算出去查看一番时,一个声音打消了她的念头。 “洛姑娘,你怎么也在这儿” 是思域的声音,钟漓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洛笙支支吾吾回应:“啊,对……我……” “你是因为我见着我吧,我过来看看阿漓,忘了告诉你了”思域的语气听起来分外温柔,将洛笙未说之话猜得明明白白。 “那我回客居等你……”洛笙轻声。 “没事,我送你回去,她在里面指不定还不乐意搭理我呢,我改日再来也一样!” 随后便没了声音,钟漓忧心忡忡的坐了下来,直觉告诉她刚刚洞口四处张望的身影八九不离十就是洛笙,可对洛笙的了解告诉她,洛笙只是单纯为了寻思域并无其他想法…… 钟漓将左手抬起端详许久,五指随意的握了握,银蛇的毒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难控制了,虽然银蛇之毒也不是什么致命之毒,只是它每次搅动经脉之时钟漓都觉得整只左手疼痛欲断,像是有数不尽的蚂蚁在啃食着手臂,只是她从未提起,便也无人知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钟漓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能浮现堇灵的模样,任何一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种能力断断续续并不稳定,那日能及时赶到替思域解围正巧是这个奇怪的能力发挥了作用,耳边先是只言片语的响起了思域的声音,听不清他具体在说些什么,钟漓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闭眼晃了一下脑袋,山门前思域与小师妹争论的场景没有任何预兆的浮现在眼前,起先钟漓有些不知所措,总觉得是梦影作祟,直到听清小师妹谈及阿漓师姐此时在禁足,钟漓才敢猜想,是不是思域真的回来了,他身后站着的两人看着分外眼熟,只是面色憔悴好像是洛笙,又好像不是。 十月后…… 钟漓的禁足已然结束,堇灵安然无恙一副常态,钟掌门所说的梦影似乎还未开始,只是十月以来一直没有钟掌门的消息,钟漓派去送信的银蛇每次都是空手而归,纸条有人接自然是送到了钟掌门手中,可钟掌门一直未回应,钟漓的心也便一直悬着。 思域养成了整日泡藏书阁的习惯,他翻阅的无非就是起死回生之邪术,控尸术……反正都是与清水惨案有关,不过也好,这混小子从小到大都不安分,也算有一件事能让他上上心了。 洛笙在后厨帮忙为弟子们准备饭食,钟漓像是特意奔着她来,说来也该好生叙一下旧。 “洛笙,你会这些?”钟漓手持不屈,与这厨房显得格格不入,却还是不禁抬手摆弄了一下一旁的水瓢,之前在清水还真从未见识过洛笙的厨艺。 洛笙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双手急促的往身上擦拭了几下:“后来学的,还是很生疏……” 洛笙显得很不自在,不知是对自己的厨艺没自信还是许久未见钟漓显得陌生,总之在洛笙的身上,钟漓看不到一点往日的影子,是直觉,无法具体。 很快钟漓便打消了自己多疑的坏毛病,伸手顺了顺洛笙的肩背,带笑轻慰道:“这本就不是你要做的,对了,剑术可有进展?我还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 钟漓说笑几声,当初答应教洛笙剑术,教了没几日便只顾着忙活自己的事,便也搁置了洛笙的剑术,不过她心中还是时常惦记着没忘记过此事,但凡抽个空还得好好弥补一下这个当得半吊子的师父未尽的职责。 “……” 洛笙沉默了半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洛笙?” “啊?”洛笙猛的回应,一不小心碰掉了案板上的刀,钟漓眼疾手快出手接住了即将落地的菜刀,洛笙吓得只是连连往后退,如此大的反应不像是会在洛笙身上发生的举动。 “没事吧?”钟漓第一时间关心洛笙的情况,洛笙木纳的摇摇头。 洛笙一副不太愿意与钟漓交谈的模样,钟漓没来之前她能熟练的操作这厨房的东西不需要任何帮忙,从钟漓来了以后她频频出错,甚至心不在焉险些伤了自己。 钟漓心中虽有疑虑却也觉得洛笙性情有变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清水如此大的变故想必对她的影响也不小,想来此事自己也有责任,如果那日没有执意离开清水,大概也不会发生之后一连串的事情吧。 “那你忙吧,有需要都可以跟我说,跟思域说也行!”钟漓依旧轻声细语,洛笙点头回应。 钟漓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洛笙就如同她来时那样操弄着厨房的锅碗瓢盆,并无二样。 第五十三章 变化4 一早,思域哈欠连天的守着师妹们练功,以前连寅时起都做不到的他应该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比师妹们还要起得早,守着她们练功,指导她们动作,这可比自己练功累多了,毕竟有些学术不精的小师妹出剑的动作和姿势是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并且纠正这种“倔强弟子”算得上一个体力活。 “怎么样,这个差事挺有意思吧” 钟漓冷不丁的出现在思域的身后,师妹们瞧见师姐来了舞剑舞得更是卖力规范,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了。 “呵,我看这个差事还是比较适合你”思域不屑,钟漓这分明就是来监督他的呗,这些师妹在钟漓没来之前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平时钟掌门在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这样,这回好了,给他安排这么个差事师妹们也正好跟着偷懒。 钟漓偷笑,这小子要是还不好好整治一下怕是一辈子都把自己当小孩,虽说他从清水回来以后是转变了不少,不过那只是对洛笙,钟漓禁足期间自觉挑起处理堇灵大小事物的重任想必也是自知除他之外这责任推卸不得,如今钟漓禁足结束,他正好抓紧时间偷一下懒。 “结界应该需要加固了,我先走咯”钟漓边说边走,等思域回过神来想要回击一番时,她已经走出了好远。 “跑的倒是挺快,掌门不在你就变着法的压榨我吧,咱们走着瞧!”思域哼哼唧唧,像个受了委屈的姑娘家。 本就是不情不愿的接了这个差事,思域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他倒是耍小聪明的机会一个都没有错过,躲在这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这群冥顽不灵的师妹练功,又可以防备钟漓的突然检查,她要是说我偷懒,那也只是站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脚,她要是说我不认真对待她给的任务,我钟思域从寅时待到现在,已经够给面子了好吗。 简直就是无聊至极,盯着那群师妹练功就是自己找气受,眼不见心不烦,思域安逸的背靠在石墩上,初次开张起这么早的他,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思域起先是不耐烦,又是谁打扰本少侠睡觉,真是不让人清净,突然觉得头皮发麻,不会是钟漓这个讨厌得要死的大小姐又来查岗了吧,不是吧,这才走了多久又来?思域猛的睁开眼睛险些跳起来。 “阿婆……”思域觉得不可思议,张阿婆怎么也起这么早,而且思域自认为躲得很隐蔽,张阿婆是怎么找到他的。 其实他认为隐蔽的地方就是仙鹤台的台脚处,从后山和堇翼客方向过来自然是个盲区,可从客居过来第一眼瞧见的就是这个台脚处,并且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思域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睡得那叫一个香。 “阿婆,这是?” 思域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那双粗糙不堪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巧可爱的护身符,看上去应该是四五岁孩童佩戴的尺寸,张阿婆哼着嗓子像是在与思域表述什么。 张阿婆抬手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又在思域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动作结束之后只是满脸慈爱的看着思域笑。 思域一知半解,猜想张阿婆大概又把自己当成了她已经不在人世的小孙子了,思域只能配合着张阿婆动也不动,任她好好看。 “阿婆,你是想让它护我平安,是吗?” 张阿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非常肯定,就是幸福的笑。 “你给我了,那你怎么办?”思域担忧,张阿婆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她才更需要这个。 张阿婆笑着摇头,拉着思域的手让他紧紧的握住这个护身符,比划的动作应该是在说:“你开心,我就开心”。 “阿婆,我会想办法帮你的”思域自责的低下头,张阿婆扶起他的脸,温柔的摇着头,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消失过,可越是看到张阿婆这谁也不怪的样子思域心里就越是不好受。 “阿婆,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很安全的,你放心!”思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张阿婆她现在很安全,除此之外,他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张阿婆又开始不停的比划,指着客居的方向,随后又自己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思域担心她伤到自己,连忙制止:“阿婆,你,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杀你?” 张阿婆起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慌忙摇头,又是一阵比划,她张开嘴指着自己空无一物的喉咙,不停哼着嗓子。 “你想告诉我,拔你舌头的人是谁?”思域猜测。 张阿婆一边用力哼着嗓子一边疯狂点头。 “阿婆你别着急,慢慢说” 张阿婆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就像是生怕自己还没说完下一个危险就要来了,她争分夺秒又害怕思域不明白她的意思。 张阿婆没有把思域的安慰听进去,她还是焦急,焦急得脸都胀得通红。 张阿婆又开始死死指着客居的方向,那只指着客居方向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 “阿婆,你的意思是,客居有危险?”又一次猜测。 张阿婆激动的点头肯定,这才放下那只始终指着客居的手,开始指向思域。 思域好像看不太明白,张阿婆又指了指无至。 “无至?阿婆你是想说,我的无至?” 张阿婆紧皱眉头疯狂摇头,思域也跟着着急,方才张阿婆指着思域自己,是不是代表和思域有关? “我?此事与我有关?”思域恍然大悟。 张阿婆点头,这更让思域一头雾水了,不过说来也是,如果当初他们没有把祸水引到清水怎会有如今的事情发生,如果当初没有一时头脑发热说离开就离开,清水现在也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吧,洛笙和张阿婆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阿婆,清水被屠是不是发生在我跟阿漓离开之后?”思域只是想确认一下。 张阿婆点头,思域觉得心中更是难受。 …… 回到房中,思域捧着那护身符看了许久,上面绣的是一个“念”字,不难看出一针一线都秀得分外精细,张阿婆年轻时候应该是个出众的女工,之前听洛叔说张阿婆的小孙子失足掉进了血水之中,张阿婆也是因此才整日精神失常,不过在思域的印象中张阿婆的精神状态应该是好过一段时间的,她宠溺的看着思域,呆呆的看着远方,包括担心思域的安危,都像是个正常人,只不过无人听她诉说心中的苦,从而也无人理解她的举止行为。 第五十四章 变化5 “兔子!” “兔子?哪里有兔子?”思域转头问道,一并向外张望,洛笙一路追了出去,思域担心洛笙的安危紧随其后。 两人停在山门前,洛笙懂堇灵规矩不可破,这山门万万闯不得,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外人。 “兔子呢?”思域气喘吁吁这才追上来,要说这柔柔弱弱的洛笙跑得还真快,思域险些都追不上。 “是一只黑兔,堇灵可曾养过兔子?” 思域果断摇头否认,堇灵硬是要找出小动物的话那也是鹤,还有银蛇,除此之外泛玥湖里连一条鱼儿都没有。 “怎么又是黑兔……”思域喃喃自语,洛笙耳尖:“黑兔怎么了?” 见洛笙好奇,思域也便娓娓道来:“之前在清水就见过一次……” 说到这儿,思域瞬间头脑清醒,上次见到黑兔是在清水,接着就出现血水一事,莫非前因后果都能与这黑兔挂上一勾?如今这黑兔出现在堇灵,堇灵设有结界守备森严它是如何进来的? “洛姑娘,你可看清楚,当真是黑兔?”思域再三确认,事情不应该如此巧合。 “我确定,我看得一清二楚,那黑兔背上还秃了一块,格外醒目!”洛笙坚定的回答。 思域心中虽已有了猜想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上次私自下山惹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倒是毫发无损,钟漓成了个背黑锅的,这种不仁不义的事是万万不能做了。 “我们要不要追出去看看?它一定跟爹爹的死有关!”洛笙有些心急,她笃定得让人没有时间反应,黑兔的巧合本就是猜测,洛笙如此笃定让思域有些难做。 思域虽是同洛笙一样急于找出真相,可心中毕竟有所顾忌。 “掌门如今不在山中,阿漓一人坐镇堇灵是行不通的,还是等掌门……” “你就是无心!若是真心想找出凶手,这刻板的规矩怎能约束得了你!”洛笙愤怒的将思域向后一推,思域连退几步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发愣,好像之前口口声声答应洛笙的报仇,十月已过,还未有半分动静。 “洛姑娘……”思域没有底气。 “你若不想帮我,那便放我离开,我自己也能找出凶手” “不,洛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思域百口莫辩,眼下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好像都如洛笙所说,若真的要找凶手,十个月都过去了,任何证据都无法收集了吧。 “我去跟阿漓商量,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早晚会找出凶手的!”思域像是在乞求洛笙,他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对洛笙更多的是愧疚,只要洛笙开心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 “三日,三日后我一定会离开堇灵”洛笙下了最后通牒,让思域不得不再自私一次。 “好……” 洛笙走得干脆,独留思域一人原地做挣扎,他要如何同钟漓开口,说自己有把握抓出凶手一定要下山?还是拉着钟漓一起念着往日的恩情奋不顾身的为洛叔报仇?仙门之中虎视眈眈的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若不是真有棘手之事掌门也不可能下山,把整个堇灵交给两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小辈,清水的确对思域和钟漓有恩,可如果不是钟掌门,思域想必早就已经去了往生谷投胎了吧。 月色伴着清风吹拂在泛玥湖面,那池湖水还是静悄悄,几百年来从未有过变化,钟漓一人站在泛玥湖一侧,以前从没觉得泛玥湖有什么不同之处,一潭死水看了只会心中更加压抑,只是从那日与故人一同在此坐了整整一晚,便觉得它好像真的有了独特之处,湖面照不清任何东西,湖面再大的风都纹丝不动,旁人都觉得它无趣至极不正好腾出了一片清净之地吗。 “没练功?” 身后悠悠的响起了一个声音,钟漓站立不动,回应道:“你不也是”。 思域站得同钟漓并肩,钟漓看的是月光照耀下的远方,思域看的则是死寂的湖面。 “你什么时候跟我看齐了?我可带不了什么好样”思域倒觉得诧异,这个从小就被弟子们视为学习对象的钟大小姐居然跟我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假弟子比,真是奇怪。 钟漓道:“原来你心里有数啊” 思域心中不爽,哪怕我钟思域整日偷懒也是整个堇灵弟子中剑术最精的,包括这个高傲的大小姐,天生的好吧,根本就不需要努力。 思域从小到大就没服过钟漓,哪怕他学术再精却总是用到歪门上,虽然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堇灵后山的鸟窝可是被他掏了个遍,那些御剑轻功怕都是用来跟师妹们比谁摘的野果多,谁掏的鸟窝高了。 “掌门回信了吗?”思域问。 “没有”钟漓答。 “清水之事,作何打算?” 钟漓眉间一蹙:“清水被屠与安氏灭门之间应该有着联系,掌门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思域先前准备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钟漓猜想到的他何尝又没有猜想到,若真的追着那黑兔离开堇灵那便正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如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也对”思域心中虽然失落,但嘴上却庆幸着自己的“胆小”全然为己的话他好像连编都编不出来。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要是换作平常,这会儿思域就该转身走了,反正不管是在钟漓还是在旁人看来,这小子很少好声好气的同钟漓讲话,好不容易心平气和的谈上几句想必也是有正事相商。 …… “我倒觉得你变了不少”钟漓轻描淡写的提起,与思域并没有眼神交流。 思域觉得心头一怔,钟大小姐是怎么了,跟我煽情?不可能不可能,我应该是想多了。 “长高了?胖了?” 钟漓不做回答,这小子果然没让人失望过,半句夸都经不起。 思域的笑在脸上僵住,钟漓想把他看穿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幸好钟漓沉默寡言一般不戳穿他,不然他也练就不了这一副十尺之厚的脸皮。 思域抿了抿嘴唇:“慢慢发现最后能留在身边的人其实并不多,每一个都应该好好珍惜” 思域同样云淡风轻,望着泛玥湖上架着的那条木板道,湖面的青草树枝随风乱动,岁月还是一副静好的样子,只是昔日在木板道上追逐打闹只为一较高下的孩童长成了能独挡一面的大人。 钟漓忍不住看了一眼思域,他还是像往日一样无心的揪弄着身旁的花草,曾经还因为这个坏习惯没少挨钟掌门的批,只是他好像很少,不,是从未对钟漓如此敞开过心扉,这般并肩静坐也从未有过。 其实思域不知,他与洛笙在山门旁的谈话钟漓早已知晓…… 第五十五章 零陵1 “师姐,师姐!”小师妹行色匆匆,一路小跑到客居。 “怎么了?” 正好思域和洛笙都在,小师妹着急忙慌的样子看来又不是什么好事。 “有位来访者说,她是宁宗主之女,她……她说掌门有难!”小师妹不知是太过心急还是跑得喘不上气,额头上挂着黄豆大的汗珠。 “什么?”思域眉头紧蹙。 洛笙察觉大事不妙,站得离思域近了又近。 “她现在在哪儿?”钟漓问。 “山门” 话音一落,钟漓片刻不误径直赶往山门。 宁童急得来回踌躇,看守山门的师妹纹丝不动的立着。 “阿漓!”宁童焦急得频频往山门中探头看,总算是盼来了钟漓。 钟漓抬了抬手,示意师妹放宁童进来,宁童三步做一步迫不及待拉近与钟漓的距离。 “阿漓,平遥出事了!钟掌门此刻正在平遥,钟掌门是仙鹤的事情暴露了,那些世家门派喊打喊杀,嚷嚷着要处置钟掌门!”宁童气都还没喘上来气就赶紧同钟漓陈述此事。 仙鹤?宁童说钟掌门是仙鹤?此事从未听钟掌门提起过。 “仙鹤?什么仙鹤?这群老东西整天吃饱了撑的吗,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有完没完!”思域已经觉得那些不可理喻的家主们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现在呢?钟掌门怎么样了?”钟漓问。 “我阿爹把钟掌门藏起来了,那些人一时半会整不出幺蛾子来,只是我阿爹担心此事会迁怒于你,那群人找不到钟掌门肯定会拿你开刀,阿爹让我来报信,你快些离开堇灵,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从宁童焦急的语气和神情不难看出,此事非同小可。 “让他们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思域心中窝火,找麻烦也不带这么找的。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那些人视功利为首位,钟掌门他们都敢下手,你想想,一座群龙无首的堇灵对他们能有多大的威慑?” 思域没有再反驳,宁童说得有道理,仙门之中的你争我斗已经不是新鲜事,堇灵为首派,一个由修炼而成的金鹤成立的门派成了首派,仙门之中不服气的人只多不少。 “群龙无首,那我更不能离开”钟漓深思熟虑,眼神坚定无比。 “阿漓,你知道现在外界怎么传吗?钟掌门之女必然也是仙鹤,他们是打着除妖的旗号!”宁童心急如焚,来之前虽是早有心理准备,按钟漓的心性她是绝对不会独自离开的,先不说堇灵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就凭这里有上千号弟子,她也绝不会丢下她们。 “钟掌门一定是遭了陷害,她绝不可能是仙鹤,我自己的阿娘,我自己还不清楚吗?”钟漓无条件的相信钟掌门,如果钟掌门是仙鹤钟漓不可能毫无察觉。 “对,一定又是阴谋,不能走,走了就正如他们的意了!”思域开始冷静应对,钟漓如果走了就正好应了他们的话,问心无愧为何要躲。 钟漓不语,思域说的正是她想表达的,如果她走了就正好给了他们把柄。 宁童无话可说,思域说得有几分道理,好像眼下离开堇灵的确不是一个权宜之计。 她深叹一口气,暗自着急…… 零陵…… 道路两旁随意的摆放了几个竹篓,那家无名医馆生意好得让人捉摸不透,零陵城的百姓身体如此单薄?这医馆进进出出就没间歇过。 “二哥,这老郎中医术可真差”花可璇漫不经心,探着头往医馆里张望。 “别瞎说,担心被别人听见!”万星临为这小丫头的口无遮拦担忧。 曲靖驰提溜着酒壶悠哉悠哉的跟了上来。 “兔子追到了没?”随口一问,接着又是一口大酒。 “进了这零陵城就没了踪影,如果猜得没错,应该就在这附近”万星临愁眉莫展。 “我看这无名医馆就很可疑”曲靖驰再次随口一说。 “我也觉得!”花可璇附和。 “何以见得?”万星临问。 花可璇道:“那兔子进了这条巷子就完全没了踪迹,这巷子如此偏僻,独独这家医馆的生意如此火热” “而且这些来看病的百姓看似都是一个症状,脸色发白,甚至发青,体瘦无力”曲靖驰补充。 花可璇兴致来了:“这医馆连个牌坊都没有,试问除了二哥这种游历四方的郎中,正当医馆有哪家不看重牌坊,这其中定有古怪!” 万星临不禁发笑,头一回见这小丫头分析得头头是道,从进了这零陵城万星临就察觉出了古怪,特别是这无名医馆,本以为是自己心生多疑,没想到花可璇和曲靖驰也有同样的疑虑。 “还有一个特征!”万星临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前来问诊的百姓。 “什么?”花可璇和曲靖驰异口同声。 “他们的脖颈处微微泛红,还有,他们的神情,你们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万星临道。 花可璇跟着仔细查看,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他们脖颈处的泛红从下蔓延而上,有的人都已经蔓延到了脸上!” “傀儡?之前碰见的傀儡?”曲靖驰大胆猜测。 “没错,泛红只是一开始的症状,如果不出意外,这些泛红会慢慢变成红疮” 花可璇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百姓,难道又要被制成傀儡? “那个炼制傀儡的山庄离零陵城有些距离,如果真是傀儡,他们手也太长了吧”花可璇没有底气,在她的心里她是万万也不会想到一开始的几个炼制失败的傀儡会变成现在整个零陵城半城的人,她不信,同样也希望万星临和曲靖驰的猜测有所错误。 “不得不信,这种手段我早些年就见过”万星临心中藏着事,步子微微往后撤了半步,接着道:“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先离开这里” 花可璇不肯跟着走:“如果真是有意炼制傀儡,那这些人不救了吗?” 万星临脚步迟疑,所谓早年前的这等手段曲靖驰也有目共睹,花可璇不知,所以才会心怀怜悯,觉得万难可破。 万星临回答:“若真是有意炼制傀儡,这些人没得救……” 花可璇一愣,二哥医术高明已直言没得救,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半城的百姓被制成傀儡,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吗。 医馆里的郎中并不是医术不高明,他们都是平常百姓又怎么会想到这种制造傀儡的残忍手段呢,二哥也不是狠心,或许是真的见得多了,才发现并不是万难都可破,万人皆能救…… 无奈,花可璇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跟随万星临离开了此地,她三步一回头的张望着身后等着看病的百姓,束手无策。 第五十六章 零陵2 三人没走出几步,一位衣衫破烂不堪的年轻少女迎面撞来,正巧是撞到身强体壮的曲靖驰身上。 曲靖驰见是个瘦弱的姑娘,不但没生气反倒还细心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只见那姑娘张着五指紧紧抓住曲靖驰的衣襟,抬头哀求道:“救……救救我……” 三人这才看清楚她的脸,眼睛像是没有眼珠一般有了萎缩之势,嘴唇裂开血迹斑斑,大概是近期遭受过折磨。 “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花可璇轻拍着少女的后背。 接着身后便追来了一位年轻男子,看起来应该与这少女年纪相仿,他手持长剑一看就来者不善。 “陆兄……” 只见万星临眉头一皱,想必是认识前来之人。 “怎么是他!”曲靖驰也瞧着眼熟。 花可璇则一头雾水,此人看起来不像是善类。 花可璇身旁的少女身子开始颤抖,她畏手畏脚的凑近花可璇的耳旁悄声道:“我不要回去……” 花可璇将她护得更紧,干脆挡在了自己身后。 “二哥,你们认识他?”花可璇问道。 “认识!”万星临回答。 那人越走越近,咧嘴一笑剑尖直指三人。 “无喜,还不快回去,郭老爷都找你找得着急了”那少年径直盯向花可璇身后的少女,如同没看见万星临三人一样。 “陆兄,你为何……这副打扮?”万星临将眼前的男子上下打量一番,他身着一袭黑衣,之前高高束起的短马尾随意的耷拉下来,他握剑的动作让人一看就觉得武功及内力都是上等之人,可是在万星临的印象中,陆衍从未配剑,也察觉不出深厚的内力,准确的说,是没有一丝内力。 “陆兄?阁下认错人了吧” “不会认错,陆兄为何不与几位堇灵少侠在一起,一人来了这零陵城?”万星临觉得陆衍有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有古怪,他除了这身装扮变了,身形和样貌分明就是陆衍。 “说了你认错人了,别耽误我的事!”少年不耐烦,一边说一边走向三人,直截了当的抓起那少女的手,少女显然十分抗拒,花可璇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将陆衍一把推开:“你没看见吗?她不想跟你走!” 陆衍根本没把花可璇的话当回事,一心就想带这少女离开。 花可璇反正也不认识什么陆兄,一副那少年若再靠近一次她便不客气的架势,却不成想身后的少女拉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伤了他……” 花可璇纳闷,身后的少女显然不是害怕这个什么陆衍,那她在害怕什么呢? “无喜,郭老爷是无奈之举,你如果不回去我们便成不了亲!”陆衍的声音变得柔和,万星临这才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陆衍该有的影子。 成亲?陆衍要与这少女成亲?那钟漓呢?陆衍当初整日张口阿漓闭口阿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钟漓的心思,眼前这少女是何人,怎还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花可璇三人按兵不动等待着少女的反应,她缓缓伸出手,陆衍见势赶紧接住她的手,少女从花可璇的身后走了出来,站到了陆衍身旁,陆衍带着她离开她也跟着配合,两人就这样慢慢离开了三人的视线。 这一次他们完完全全是旁人,甚至做了一件多管闲事的事情,既然少女愿意随他离开,三人又有什么好阻止的呢。 “二哥,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花可璇还是愤愤不平。 万星临心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陆衍同以前判若两人,方才万星临提及堇灵二字,他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这其中的变故,怕只有钟漓才能给出答案了。 “这小子不是不会武功吗?怎么还握起了剑?”曲靖驰喃喃自语,万星临离得近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要不我们跟过去看看?”花可璇想来是放心不下那少女,在她的心里已经坐实了陆衍不是好人,不然她也不会狠狠的推他那一把。 “有什么好看的,人家是自愿跟那小子离开的,别多管这个闲事了!”曲靖驰边说边拉着花可璇离开,这零陵城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何必给自己多找麻烦呢。 “曲大哥说得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星临也表示赞同,花可璇无奈只能再次把见义勇为的侠义之心往肚子里咽。 “二哥,你说的堇灵少侠,是何人?”花可璇按耐不住好奇。 “在黔阳城结识的几位少侠,这位陆公子与他们是好友” “堇灵?堇灵派?仙门之首的堇灵派?”花可璇恍然大悟,这才听清楚万星临口中的“堇灵”二字。 “没错” 花可璇抓破头都想不通:“堇灵派怎会与此等人为伍!” “你觉得陆公子有问题?” “那小子生得那么俊俏,你对人家没有好感就算了,怎么还这么大的敌意呢”曲靖驰打趣。 “何止是有问题,他抓那姑娘的时候离我最近,他那张脸生得再俊俏也掩盖不住他的险恶!他欺那姑娘眼盲,语气倒是温和,可那副嘴脸我想起来就来气!” 花可璇说得没有错,陆衍的古怪想必三人都有察觉,只是花可璇不曾见过他之前的样子,便直接在心中留下了方才不好的印象,反倒花可璇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三人漫无目的的走在这零陵街道上,稀稀拉拉能看到几个商贩摆着摊位,几乎半城的人都去了那无名医馆看病,所以街上并不热闹。 很多的茶楼酒馆都已经关门,说来也奇怪,一路走来只有那一家无名医馆是开着门的,难怪百姓都排着队去看病。 “老伯,街上如此冷清,为何你们还要坚持摆摊?”万星临找了一位年长的商贩打听道。 老伯长叹一口气,接连摇头:“为了生计,迫不得已啊……” 的确如此,零陵城算不上富裕,从百姓们的穿着打扮不难看出他们过得很拮据,衣服上三两个补丁是常见的。 “零陵城看起来不太平,为何不寻别处避一避?”花可璇问。 又是一大口气:“能去哪儿?零陵城也并非不太平,他们只是染上了怪病,有点钱的人家倒是出去避风头了,我们这些人……没地方去” 零陵城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其大的地方,单单从三人进城到现在,包括无名医馆排队看病的百姓也是衣衫打有补丁的靠后,那些穿得有模有样的则有特殊待遇,想插队便插队,像老伯这样的小商贩冒着被传染怪病的风险都要想办法维持生活,而但凡有点钱的人家便能逃过这一劫…… 第五十七章 零陵3 “郭家那苦命的丫头还在等呢,可惜人家亡命天涯,我们零陵可留不住这等大佛” “谁说不是呢,你说郭家从小供着她,结果她却带了个亡命之徒回来” “那丫头还整日念叨着要去找那个亡命之徒,不过也怪郭老爷狠心,直接让人挖了她的双眼” “谁让她是庶出,郭无喜那母亲是如何爬上小妾的位置零陵城谁人不知” “……” 一阵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传入耳中,在零陵城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人人都已经耳熟能详,哪怕是小孩子怕也听得倒背如流了。 这些闲言碎语一字不落的传入了三人的耳朵里。 “郭无喜?难道是方才那位姑娘?”花可璇回忆着,她清清楚楚的听见陆衍喊那姑娘“无喜”,这群妇人口中的郭无喜想必就是她了。 “被郭老爷挖了双眼,郭老爷,莫非就是陆兄口中郭老爷!”万星临越是分析就越是不安,原来那姑娘的眼睛是被人活生生挖去的,如此残忍的手段实在令人唏嘘。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郭家有权有势,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就好”老伯好心提醒,倒更加加重了三人的好奇。 “那郭无喜是郭老爷的女儿咯?”曲靖驰猜测。 “正是”老伯回答。 三人瞳孔都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他为何要挖自己女儿的眼睛?”花可璇想不通。 老伯又长叹一口气,已经数不清这会儿功夫他叹了多少口气。 郭家在零陵是出了名的大家族之一,郭大老爷的名声虽然算不上好,可在零陵那一片也是无人敢说道,江夫人是郭老爷明媒正娶的正房,再加上江夫人泼辣跋扈的性格,所以在郭家江夫人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郭老爷拿她没办法也只能任由她去。 郭无喜的母亲宋氏本是郭家的一名俾女,郭家仗势欺人很多的俾女都是从平常老百姓家抢来的,宋氏就是其中一个。 宋氏家境贫寒,家中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宋氏是最大的姐姐,与其说大女儿是被嚣张跋扈的郭老爷抢去了,倒不如说是顺了一家人的愿。 宋氏长相出众,郭老爷第一次见她就摞不开眼,后来宋氏直接被调到郭老爷身边服侍,与郭老爷日日相处便生了情愫,这其中的详细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那日江夫人大发雷霆几乎放火烧了半座院子,宋氏产下一女后便难产而死,郭老爷亲口承认此女是他的血肉,还让她姓了郭姓,郭无喜自幼在郭老爷身边长大,从未接近过江夫人,想来他也知晓,以江夫人的性子,郭无喜绝不可能如此安然无恙的长大。 如今郭无喜已到及笄之年,也不知郭老爷心中作何想法,开始为郭无喜张罗婚嫁之事,由此也引起了江夫人的不满。 江夫人头几年一直不曾生育,所以郭无喜算是郭老爷的长女,大概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恶气,江夫人居然在郭无喜出生不到两年的时候产下一女。 如今郭老爷为郭无喜张罗婚嫁之事,听说还是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得知消息的那天夜里便硬要找郭老爷理论,任谁都拦不住。 “老爷,您当真给无喜那丫头找了个世家公子?”江夫人开门见山,一副来势汹汹的架势。 郭老爷不动声色的坐着,细品一口浓茶,慢悠悠道:“她到了年纪自然要张罗婚嫁之事,有何不妥?” “可她再怎么样也是庶出,尤初还未出嫁怎能轮得到她,这不是落人笑话吗?”江夫人当仁不让。 郭老爷依旧不动声色,这么些年来江夫人早就不是第一次为郭无喜和郭尤初的嫡出和庶出问题撒泼了。 “尤初还未到婚嫁的年纪” “那就等尤初到了婚嫁之年,她郭无喜再谈出嫁之事!”江夫人字字坚定。 郭老爷总算有了反应,放下手中的茶杯,闷叹一口气。 “不行” “有何不行,她出生卑贱,决不能成为郭家第一出嫁之女!” “她从未冒犯于你,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郭老爷想不通,郭无喜的出身并不是她自己能选择的,当初犯错误的是他,如今承受所有辱骂非议的却是郭无喜,更让人心疼的是,她从小还十分懂事,可江夫人对她的仇视却一日不曾消减。 “从不曾冒犯?她的出生就是对我最大的冒犯!老爷莫不是忘了自己做过何等背叛我之事,你我也是从两情相悦走到如今,可老爷对我的不忠早已将那个温柔体贴的江初莹杀死在郭无喜出生的那个晚上!!” 江夫人咬牙切齿,眼角渗出的全是对郭老爷失望至极的泪水。 郭老爷无力反驳,他知道自己越反驳江夫人便越发刁蛮,倒不如随着她去,自己也落个清静。 郭老爷选择沉默,每每都是如此。 “她郭无喜要出嫁也行,婚事由我来做主!”江夫人趾高气昂,她身为一家之母,她就是有这样的底气。 依旧是沉默,即使郭老爷心中无比清楚,这桩婚事若是由江夫人来做主,郭无喜无疑是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老爷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江夫人挥袖离去,郭老爷只能独自一人时唉声叹气。 老伯将这一切娓娓道来,三人认真的听着,没想到郭无喜有如此可怜的过往,不禁为之叹息。 “后来呢?江夫人当真退了之前的婚事?”花可璇追问,为郭无喜的故事揪着心。 “郭老爷之前联姻的方家也不是省油的灯,郭家突然提出退婚惹恼了方老爷,郭家的很多买卖都得靠方家支持,因而郭老爷根本得罪不起方家老爷” “后来呢?”曲靖驰追问。 “后来,江夫人执意退婚,郭老爷无奈只能命人挖了郭无喜的双眼,一个残废之人自然无人敢要” “没了双眼,她怎能嫁到个好人家?”花可璇惋惜。 “还有一种说法,郭无喜十岁生辰那日不慎走失,是一位陌生男子救了她,一年以后才把她送回郭家,郭无喜对那男子生了情愫,对于郭老爷与方家的联姻她自身也是不愿意的” “男子?陆衍吗?”万星临问。 “不,他叫卫沭,就像你们方才听到的,他是个亡命天涯之人,无人知道他的来历” “那卫沭待郭无喜如何?”万星临又问。 “若说待她不好,不可能自己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就足足照顾了郭无喜一年,还将她送回了家” “既是这样,卫沭并非世家公子,将郭无喜嫁与他,不正好合了江夫人的意?”曲靖驰分析道。 “可合了江夫人的意,并不代表就合了郭老爷的意,郭无喜再怎么说也是他的血肉,郭老爷怎可任她嫁给一个亡命之徒” “所以,郭老爷挖掉郭无喜的眼睛不仅是为了退掉婚约,也是为了打消郭无喜的念头”花可璇顺着老伯的话往下猜。 “不错,郭无喜没了眼睛想必那卫沭也会死心,郭老爷大不了养她一辈子,可不成想,卫沭不但不嫌弃,反倒更是坚定的要娶郭无喜” “为何?”花可璇问。 “没人知道原因,有些人说是真情,有些人说他卫沭贪图郭家的权势,说不清楚……” “郭无喜一旦出嫁,江夫人必定会与她断了来往,卫沭图郭家权势怕是竹篮打水!”花可璇道。 老伯同万星临,曲靖驰二人一道点头赞同。 第五十八章 执迷1 天色已晚,三人寻了落脚的地方,今日是不会离开零陵城了。 “二哥,若这一城的人都成了傀儡,后果岂不不堪设想?”花可璇按耐不住,白日里的见遇在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万星临折着干树枝,这破烂的房子中没有找到燃灯火之物,只能找些干树枝生火照明,这零陵城眼看着开始起雾,等天彻底黑下来了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些事自有仙家门派会管,我们无需操心”万星临不走心的回应,手中还是不停的折着那些干树枝,显然花可璇对于这番敷衍的回答并不满意,这二哥是怎么回事,难道行医救人就不是善举?如今眼睁睁看着百姓受难,二哥怎么成了坐视不管的性子,此善,为何又不能举? 花可璇不太想理会万星临,一人进屋去,不愿意同万星临待在一处。 …… 火也生起来了,曲靖驰大概是酒喝多了有几成醉了,便倒头呼呼大睡,万星临整理着他那随身携带的五毒囊,花可璇则坐在窗前发呆,说来也奇怪,大晚上的起这么浓的雾,连一颗星星都看不清,准确来说,连距离稍远些的草木都看不清。 “大晚上的还起这么浓的雾,这零陵城可真够奇怪的”花可璇自言自语。 …… 整晚都很寂静,寂静得吓人,花可璇想着白天的事怎么也睡不着,曲靖驰的鼾声断断续续的,这并不奇怪,断断续续如打雷一般的鼾声二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花可璇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只知道一觉醒来万星临就在收拾东西,曲靖驰还没醒,看样子应该要准备离开了。 “醒了?把曲大哥也叫醒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万星临道。 花可璇不情不愿的走到曲靖驰床边,没轻没重的捶了几下,曲靖驰哎呦一声,弹了起来。 “你这丫头!下手没轻没重,你这是喊人呢还是杀人呢!”曲靖驰抱着胳膊,那成块的大肌肉都能被捶得直叫哎呦,可见花可璇得多用力。 万星临无奈的摇摇头,这丫头看来是把气撒到了曲大哥身上。 “要出发了!还睡!”花可璇没好气,说完就朝门外走去。 “这丫头怎么回事!”曲靖驰试图向万星临告状,万星临只能无奈摇摇头,跟着花可璇出了门。 三人走在这零陵街道之上,城中还是同昨日一样人烟稀少,想必又是大清早去那无名医馆看病去了。 花可璇赌气似的独自朝前走,两人在后面跟着。 “她这是咋了?”曲靖驰摸不清状况。 “她想管这零陵城之事”万星临答。 “这零陵城的事哪是我们想管就能管的,这丫头还是苦头吃得太少了!” 话音一落只见一个黑影窜过,两人都注意到了。 “又是那兔子!”万星临道。 花可璇毫无察觉继续朝前走,万星临赶紧叫住她:“可璇!不要再往前走了!” 花可璇不听,紧接着又窜出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挥剑朝花可璇而来,花可璇反应敏捷,一跃而起踢掉了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四面的角落里窜出无数黑衣人,将三人团团围住,万星临和曲靖驰见状赶紧站往花可璇身旁,黑衣人一拥而上,曲靖驰伸手唤出一把锋利的大刀,万星临紧握五毒囊,花可璇袖中的飞刺也准备就绪。 一个个黑衣人凶神恶煞,花可璇手腕轻转几根飞刺径直扎向黑衣人的眉心,中了飞刺的黑衣人应声倒地,曲靖驰举起大刀一刀一个,万星临从五毒囊中掏出一味奇毒,往那群黑衣人身上一扬,只见中了招的黑衣人面色瞬间煞白,这是岑溪奇毒,由一种叫荨草的植物炼成,中了此毒的人身上会奇痒无比,万星临在他们身上用的剂量非常之大,痒痛感会叠加成蚀骨之痛,不出几秒便会暴毙而亡。 不一会儿的功夫成群的黑衣人就被三人消灭干净,三人看起来还未尽兴。 “这么不禁打,老子还没玩够呢!”曲靖驰还在挥着大刀,像是再砍上几百号人都不在话下。 “这群黑衣人是冲我们而来,从他们的功力来看,并不是为了置我们于死地”万星临分析。 “那是为了什么?”花可璇不解。 “不知” 三人之中功力最好的要数曲靖驰,这几十号黑衣人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被消灭干净,若真是为了灭口,谁会派功力如此底的打手。 “那黑兔又出现了,这群人说不定就与那黑兔有关,我看还是先留下来,万一这里真有我们要找的东西!”曲靖驰道。 万星临没有回应,方才黑兔逃窜的方向似乎又是那无名医馆的方向,要说是巧合,还真说不过去。 “那就先留下来” 就这样,三人又往那无名医馆走去,不同于上次,这一次他们格外谨慎。 无名医馆外还是同昨日一样排着长长的队伍,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屋中的老郎中看起来有几分古怪,不知是警惕心作怪还是昨日疏忽了这个细节,那老郎中只是低头看诊,全程与前来看病的患者无任何交流,持笔在纸上随意的写了几下便交与患者,不曾见他说一句话,连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这老郎中是个哑巴吗?”花可璇好奇,倒不是骂人,而是真心觉得疑惑。 “三位有所不知,这老郎中是零陵城的活神仙,只谈治病救人之话,其他的一概不谈,也没人敢多问,我们从而也形成了习惯,不会主动与他搭话”一位面色惨白的老伯好心解答。 “活神仙?真有这么厉害,昨日便有这么多人排队,今日也不见减少啊”花可璇提出质疑。 老伯道:“姑娘所言极是,零陵城怕是活神仙也救不了了……” 老伯如同看淡了生死,活神仙都无力回天之事,他们这些肉体凡胎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这怪病是突然染上的吗?”万星临开口,花可璇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不是说不要插手此事吗,他这一问莫不是把自己说的话都咽肚子里去了。 “那日城中少了几名壮年男子,接连找了好些日子都不见消息,正在大家都无望之时,他们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问他们发生了何事他们居然一概不知,说自己一觉醒来就在一个山洞中,还是自己摸索着回来的,也是从他们回来之后,城中慢慢染上了这个怪病……” “那几个男子呢?是他们把怪病带回来的?”花可璇追问。 “大概是的,他们最先沾染怪病,已经不治身亡了……” “你可知那几个男子是做什么的?为何只是他们几个人失踪?”万星临问。 老伯思索一番。 “屠夫!他们几个都是屠夫!” “既然是屠夫,那便身强体壮咯?”曲靖驰补充。 “不错!” 花可璇不解,身强体壮和沾染怪病有什么联系,再怎么身强体壮现在死都死了。 “那几个屠夫死了有多久了?”万星临问。 “就前些日子,几乎是同时死的!” “埋在何处?” “哪敢埋,大伙被这怪病吓怕了,尸体只能烧了” 这下可当真无从下手了,烧了,到现在怕是连灰都不剩了。 “好的,多谢老伯!”万星临道谢,三人行礼后便往别处走去。 第五十九章 执迷2 越往后面走咳嗽声越是厉害,队伍中还有五六岁的孩童,脖子痒了就抓,那红疮被抓破有的还发了脓。 花可璇看着揪心,排在这么后面,怕是到天黑也轮不到她们。 “阿娘……呜呜呜……” 孩童的哭喊声传入耳中,三人循着声音找去,原来是一位妇人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身旁的小女儿不停的摇晃,哭喊着想叫醒她。 花可璇再也忍不住了,坐视不管的事情她怎么样也干不来了,跑上前去,安抚着小女孩。 “小妹妹别哭,你阿娘没事的!” 小女孩的哭喊没有停止,花可璇的安抚没有起作用,花可璇束手无策,她也不懂治病救人,只能不停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帮她擦眼泪,此时,身边多出一个身影蹲了下来,他拿起那妇人的手便开始把脉。 “二哥……”花可璇鼻头一酸。 “去找点水来”万星临撑开妇人的眼皮,查看她脖颈处的红疮。 “哦……好!”花可璇赶紧站起身来,着急忙慌的跑去找水。 “你当真要管这个闲事?”曲靖驰站在一旁,嘴上劝着万星临而行动却很自觉,走过来帮着万星临扶起那妇人靠到旁边的石墩上。 “你不也在帮忙吗?是谁说要留下来的” 曲靖驰眉眼轻挑,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都被你发现了” “水来了水来了!”花可璇两步并做一步跑着过来。 小心翼翼的把水往那妇人口中送,万星临又从他那五毒囊中掏出了一枚丹药,给那妇人服下,不一会儿,那妇人便醒了。 “阿娘!”小姑娘立马停止了哭泣,扑进妇人的怀中。 “多谢几位哥哥姐姐!”小姑娘十分懂礼貌,回过头便开始不停的道谢,要不是花可璇拉着,她都要开始磕头了。 “活神仙!这才是活神仙!”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在队伍中响起。 “神仙,你这药丸还有吗?给我也来一颗吧!” “给我一颗……” “给我一颗!” “我也要一颗!” “……” 百姓们求诊的队伍打散,纷纷拥到三人身边,把三人给团团围住,那地上的妇人还未完全好转,都险些被成群的一拥而上的百姓给踩伤。 “大家小心一点,这里还有孩子呢!”花可璇用身体把她们护在内侧。 万星临万万没想到救治妇人这一举动会引发百姓如此大的反应:“大家听我说,这丹药并不能治你们的病,而且它数量有限,恕万某无法满足大家,抱歉!” “我方才明明看到你给她服下一枚丹药,她立马就醒了!” “就是!我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 百姓们挤得更加厉害,曲靖驰气不打一处来,求人治病是这态度? “你们莫要再挤!我兄弟说了不能治就是不能治!” 百姓们将此话当做耳旁风,曲靖驰干脆将手掌一摊,唤出他的大刀鬼愁,往地上狠狠一砸。 “我这鬼愁可不是吃素的!” 百姓们吓得四散开来,曲靖驰那把鬼愁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怕是鬼见了也要发愁,名字是他自己取的,说他曲靖驰的刀必须听起来就霸气。 无人再敢多嘴一句,有的妇人甚至吓得抽泣起来。 “曲大哥,快收起来,别把人家吓坏了!”万星临推推他的手臂,示意他收回大刀。 “头一回见如此嚣张的病人,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我这心痒痒!”曲靖驰气还是未消,那几个妇人抽泣得更加厉害,小孩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大哥,她们也是可怜之人,走投无路了才会做出此等举动,把刀收起来吧”花可璇也轻声细语的劝着。 曲靖驰没有再反驳,虽是将鬼愁收了起来也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三人看着周遭的百姓,队伍散了他们也没有再重新排了,有因为疼痛坐在地上哭闹的孩童,有绝望无助跟着一起落泪的妇人,还有唉声叹气的男子及拄着拐杖咳嗽不止的老人。 “大婶,你们……不排了吗?”花可璇问着方才昏倒的妇人。 妇人长叹一口气:“几乎就没看上过病,只是自己骗自己在这里排着,前面时不时进去几个富人家,人家连队都用不着排,便能看上病,我们这等人,只能等死……” 原来不止是到了天黑也轮不到他们,而是压根就轮不到他们。 花可璇心头一紧,半句话也接不上来,百姓们也不再对三人抱有期望,甚至不敢再靠近三人。 回了那处破屋,三人默契得沉默着,万星临东翻西找,拿着一个盛物的器皿走了出来。 “二哥,你找这玩意干什么?”花可璇看不明白。 万星临利用昨晚剩下的一些柴火生起了火,把那器皿仔细清洗几遍便架在了火焰之上。 “二哥,你是要……煎药?”花可璇似乎明白了一二。 “嗯” “给百姓们煎的?” “嗯” 花可璇心中暗自嘀咕,不想多管闲事那副模样是装出来的吧,每次都怕惹麻烦,还不每次都照样惹,就连我这么大个麻烦都敢惹,我就说他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我帮你!”花可璇难得积极,话音一落便争着抢着帮万星临折柴火,反倒挤得万星临没了位置,真不知是谁会煎药。 万星临那腰间的五毒囊就像个百宝袋,什么东西都能装下,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 只见他有模有样的配置了几味药材,花可璇一如既往总要指着问一番,虽然有的药材已经跟她介绍过好几次她都记不住。 曲靖驰在一旁看着,他还是不凑这热闹为好,这治病救人的细活他还真干不了,打碎了罐子,弄混了药材头疼的可不止他一人,只有花可璇敢指使他去舀水,再去捡些柴火,他虽嘴上不情愿却也完成得不错。 零陵城的百姓众多,这煎药的活儿怕是个大工程,药自然是即煎即食效果最佳,将近十几人的药煎好后,花可璇便会提去分发给百姓,在百姓们心里他们就是活神仙,虽然是凶了点,可这从天而降的药不喝白不喝,本就只剩一口气,还有什么好怕的,喝了这药万一好了,那就算是赚了,若是死了,那就当提前解脱吧。 零陵城的百姓善良朴素,见花可璇和曲靖驰二人来来回回不停送药,持续了好些时日,还主动提出帮三人分担,之前在小破屋煎药换到了直接在城中央煎药,从一个小小的罐子变成了家家户户凑出的十几个罐子…… 第六十章 执迷3 细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并然有序,前来道喜的都是成群的达官贵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海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整齐又美观的盘成子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的凤凰六珠长步摇,与红色的嫁衣相互衬托,惊艳绝伦。 镶嵌在发丝之上的装饰物,轻轻地摇摆,往下一看,新娘子娇羞着,脸上满是幸福,一颦一笑动人心弦。 卫沭穿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镶边腰系金丝滚边玉,剑眉似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看上去精神非常。 “二哥,他们当真成亲了!”花可璇脸上的开心大过心中对卫沭的敌意,从那日老伯口中不难看出,卫沭这人待郭无喜应该不错,郭无喜嫁给他总比嫁给一个傻瓜瘸子好。 “这婚事办得还是蛮体面的,不像江夫人的作风啊”曲靖驰还是旧习惯,提着酒壶一副半醉不醉的样子。 “万大夫你们有所不知,这哪是江夫人操办的,为了郭无喜出嫁之事,郭老爷与江夫人吵得不可开交,听说郭老爷因此事还险些休了江夫人,这还是江夫人第一次服软呢,郭无喜才有了眼前的派头!”人群中同是前来凑热闹的大婶回应,不出所料,郭家的事永远是零陵城最大的说头,这不,话音一落就有了附和。 “那可不得服软,江夫人娘家人做买卖亏了血本,江夫人自然怕郭老爷休了她,若当真休了她,怕是她娘家人也不愿收她!” “……” “这郭家的事还真复杂!”花可璇凑得离万星临近了近,悄声道。 万星临发笑,这黄毛小丫头哪里会懂。 “不过说来也奇怪,郭老爷怎么就转变态度同意了郭无喜和卫沭的婚事,还悉心操办……”花可璇独自嘀咕,何止是她想不明白,万星临照样一头雾水。 成亲那日未见江夫人出来打过照面,想来也不奇怪,她本就对郭无喜恨得咬牙切齿,这么大的排面还是用休妻的威逼换来的,她不出来露面总好过设法捣乱。 前庭热闹非凡,丰盛的酒菜都是上好的,到处悬挂的大红灯笼将整个郭家映衬得鲜红喜庆…… “原来成亲这么好,这么多好吃的,还热闹!”花可璇从婚事开始盯到现在,乐此不疲。 “怎么?你也想成亲了?”曲靖驰不温不热道,花可璇瞪他一眼,并不想搭理。 “你这丫头,还要看到何时?”万星临语调宠溺,他们两个大老爷们对这种热闹的场合不感兴趣,不也一声不吭的陪着花可璇待到了现在。 花可璇看了看天色,都已经是明月当空,她憨头憨脑的笑了两声:“嘿嘿,那我们走吧” 说来还有些难为情,花可璇头一回见人成亲,一时看得入迷,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 说罢,三人正打算转身离去,半个步子还没迈开呢,身后接连响起的酒碗破碎声硬生生让三人扭回了头。 前来贺喜的满座宾客纷纷倒地…… “怎么会这样?”花可璇惊恐到合不拢嘴。 紧接着又传来了叫喊声:“救命……啊……”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应声倒地,身后下死手之人随着仆人倒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卫沭……”万星临不敢相信。 他手握长剑,脸上沾满了血渍,头上的发冠也早已掉落,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 那仆人应该是前来前庭报信的,卫沭是追过来斩草除根的。 “郭姑娘……”花可璇失了神,眼下能想到的只有郭无喜,那卫沭满手鲜血,都是何人的血…… 万星临将她一把拉住:“不能让他发现我们!跟我来!” 三人离开郭家大门,万星临寻了一条小路,那里虽然远些暗些却能通往后庭,虽无法进去,却也能看到一二。 红灯笼掉落在地,到处都是尸体,整个郭家鸦雀无声,大婚的喜悦一扫全无。 花可璇焦急的搜寻着郭无喜的身影,却只看到靠东面的一间新房中一位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嘴角带血,倒地不起,即使是隔着窗户,花可璇也能一眼认出那便是郭无喜。 “一定是卫沭干的!”花可璇笃定。 万星临不解,卫沭难道与郭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得有多大的仇,旁人不是说他们是两情相悦吗?怎么那卫沭连这新娘子也不放过”曲靖驰看不明白。 “只能说他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郭无喜的!”万星临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花可璇心头一怔,强装镇定。 “一人屠了整个郭家,那卫沭本事不小啊!”曲靖驰居然对那卫沭心生佩服,这小子一步一步走得如此稳当,本事着实不小。 “有何本事,郭家并无习武之人,那卫沭动起手来快得很!”花可璇心中窝火,虽说与这郭家并无交集,可此般惨像任谁看了都唏嘘。 “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此地,那卫沭已经杀红了眼”万星临考虑周全,拉着花可璇便打算撤退。 “难不成我还怕他吗”花可璇走得不情不愿,嘴里嘟囔着。 曲靖驰觉得这小丫头有几分意思,打趣道:“怎么?你还打算给人家报仇啊?” 花可璇气没处撒,这曲靖驰正好自己撞上来。 “这事你也拿来开玩笑,大哥你没救了!” 曲靖驰倒觉得这小丫头说得很是有道理,不得不说,郭家的遭遇的确惨不忍睹,拿此事开玩笑,也的确不妥。 “妹子教育得是!”曲靖驰诚心诚意的道歉,不过那向来理直气壮的语气听起来让人实在不想原谅。 “卫沭这个卑鄙小人,别让我再碰到他!” 万星临和曲靖驰不敢多言,花可璇前所未有的较真,向来嫉恶如仇的她,但凡这郭无喜交情与她再深那么一点点,她都得立马找上那卫沭拼个你死我活,为郭无喜讨个公道。 万星临也想不通,那个与陆衍长得一模一样的卫沭,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说他本就是陆衍,只是性情大变…… 第六十一章 执迷4 零陵城的百姓每日服用着万星临的药,虽是症状没有再加重,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那日,城中照样摆放着十几个罐子,煎药的活儿照常进行,突然传来一声罐子破碎的声音,万星临警惕的抬头,只见方才还难受得捶胸的庄叔猛的站立起来,一脚踢翻了药罐。 “庄叔”花可璇唤。 “别出声!”万星临连忙制止,手上的动作都放慢了。 庄叔一动不动的垂头立着,这种症状无人见过,因而百姓们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纷纷求助看向万星临,万星临食指放于唇边,让他们不要出声,百姓照做,可正在这时,谁家的孩子哭了,妇人惊吓连忙捂住孩子的嘴。 只见庄叔猛的一抬头,像着了魔一般直冲那抱着孩子的妇人。 庄叔来势汹汹,双目无神吓得那妇人掉头逃窜。 “不好!”万星临察觉不妙,纵身一跃挡在那妇人身前,庄叔伸出的魔爪正好被万星临紧紧的抓住。 庄叔一顿呲牙,脖子上的红疮变成一根一根清晰的红色血丝从脸上一直蔓延到头顶。 他一把甩开万星临,再次直逼那妇人。 正在这时,出现了一只手,按了一张符文在庄叔背后,庄叔便立马安静了下来。 众人转眼看去,一位白衣少年。 “陆兄……卫……卫沭?”万星临不太敢确定,这人一袭白衣与之前的陆衍简直一模一样,可除了装扮,卫沭好像也是这般模样。 “卫什么?万兄,这才多久没见,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陆衍打趣,大功告成般搓了搓双手,还不禁懊恼这万兄怎么记性如此之差。 他转身面向花可璇和曲靖驰,曲靖驰这大酒鬼他自然认识,只是他身旁这位小妹妹长得还不是一般的水灵。 “曲兄,这小妹妹,不跟我介绍一下?”陆衍边说边走,还一并与曲靖驰勾肩搭背上了。 “别乱叫,谁是你曲兄!”曲靖驰不耐烦的打掉陆衍搭在他肩头的手,直觉得这小娃娃没大没小。 “卫沭!你这个负心汉!大魔头!”花可璇指着陆衍就是一顿臭骂。 陆衍接不上话,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负心汉?负谁的心?不是吧,我只是见这小妹妹长得有几分姿色,还没干什么呢,怎么就成了负心汉了。 “你……认识我?”陆衍问,转头看看身后的万星临,求救般冲着他使眼色。 “你屠了郭家满门,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花可璇一副恶狠狠的嘴脸,甚至恨不得替郭无喜报仇。 “啊……啊?”陆衍一头雾水,又来?又是屠满门?我有这贼心也没这能力啊,这小妹妹可真看得起我。 “你还装傻,我们什么都看到了,新婚当晚是你在酒里下了毒,郭无喜也是被你杀害的!” 陆衍还是没搞明白,他只能不停的往后退,退到万星临身边,还是离这小妹妹远点比较好。 “万兄,她……她怎么了?”陆衍凑到万星临耳边,生怕被花可璇听见。 万星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陆衍上上下下,从头到脚又仔细打量一番,纳闷道:“没错啊,就是陆衍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陆衍无缝衔接,难不成自己走的这大半年,这么快就被人给忘了?不是吧,我陆衍做人也太失败了吧。 “陆兄,你……什么时候来的零陵城?”万星临试探。 陆衍不假思索:“刚来啊,这不正好碰上你们,你说巧不巧?” 万星临再次陷入了沉思,眼前这个陆衍不管是见了美女就眼睛发亮,还是油嘴滑舌没一刻正经都像极了陆衍。 “你别以为你换了身装扮就可以瞒天过海”花可璇道。 陆衍这才觉得不对劲,那小妹妹一口咬定他屠了什么,什么郭家,还给他取了个新名字,这其中不会是真有什么误会吧。 “这位小妹妹,敢问我之前是什么装扮啊?”陆衍好声好气。 “一袭黑衣,头发乱得像鬼!” 黑衣?陆衍最讨厌的就是黑色,还头发乱得像鬼,最是注重发型的陆衍,怎么可能让它乱,更何况是像鬼,那得多乱。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你看我这般风流倜傥,跟你口中那人压根就沾不上边”陆衍还转上了一圈,任那小妹妹好生看看。 可那小妹妹目不斜视,看来陆衍的解释并不管用。 “不可能认错,你就是卫沭!” “卫沭?” “没错!” 花可璇笃定非常,陆衍拿她没办法,这万星临也不晓得帮忙说句话,更别说这个酒鬼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们了。 “我为何要屠郭家?你且说来听听!”想来是陆衍想听故事了,这话说得也并没太上心。 “你假意与郭家小姐成亲,实则在新婚之夜屠了郭家满门,郭家究竟与你有何等深仇大恨!”花可璇道。 陆衍脸色大变,新婚之夜?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起来了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见陆衍慌了神,花可璇乘胜追击,还想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若不是被花可璇他们恰好看见,这卫沭怕是逍遥法外,无人知道此事是他所为。 百姓们也开始争相讨论,要说这卫沭的真实长相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只有成亲那日过街之时见过,现在瞧瞧,还真与眼前这男子有几分相似。 “听闻郭老爷乃卫沭的杀父仇人,与郭无喜成亲,是他自幼时起就开始策划的!” “别说了!人就在这儿,你还真是不怕死!” 有人道出了实情,却还是因为害怕卫沭的心狠手辣不敢再多嘴,陆衍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油嘴滑舌,郭家这档子事,莫非真与他有几分联系。 “万兄,可否……与我说个具体?”陆衍请求万星临将卫沭一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他,万星临头才点到一半,花可璇立即叫住。 “二哥,我们走!不要与这魔头多说!”说着还上前拉住万星临,一个劲的扯着他离开。 陆衍没有纠缠,这么听来卫沭的确是个可恨之人,自幼时就开始策划的复仇,这得是多大的仇。 第六十二章 破绽1 “梦宗主,你们不能进去!” “不能进去?还没听说过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 山门传来一阵争吵,钟漓等人闻声赶来,只见梦宗主带着一大帮人硬闯山门,细数,得有上百号人 “梦宗主大驾光临,阿漓有失远迎……” 声音传入梦宗主耳中,原本嚣张跋扈的举动有所收敛,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开始了他的兴师问罪。 “钟漓,钟掌门一事想必你已有耳闻吧!” “不知梦宗主说的是何事?”钟漓临危不惧,思域和宁童站于身后,早已蓄势待发,若梦宗主敢轻举妄动,他们自然不会示弱。 “你别装傻,钟容止乃仙鹤,你不可能不知!”梦宗主身后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家主叫嚣。 钟漓目光微斜,不客气道:“钟掌门的大名岂是尔等能随意直呼的!” 钟漓对事不对人,重重的话直砸那来路不明的小家主,钟掌门为首派掌门,谁给他的勇气直呼钟掌门的大名。 那家主虽被钟漓的气势压迫了片刻,却还是趾高气昂道:“钟漓,你不要太目中无人!” “钟掌门乃仙鹤,这钟漓自然是仙鹤,死到临头了还这般目中无人,看她还能高傲几时!” “何止是她钟漓,依我看,整个堇灵都有古怪!” “……” 那群人争相叫嚣,他们人多势众,又是所谓的“正义”一方,量她钟漓也不敢轻举妄动。 思域气冲冲的张嘴就想回上一番,钟漓自然了解思域的心性,侧脸悄声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思域跟宁童就像两个受气包,只能硬生生让自己闭嘴,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这等气。 “阿漓,我等远道而来,堇灵就是这般待客之道?”梦宗主瞅了瞅挡在山门前的一列弟子,个个手持佩剑。 钟漓自然懂梦宗主的暗示,斡旋道:“梦宗主误会了,只是钟掌门不在门中,堇灵规矩死板,晚辈也不好擅作主张留客” “哈哈哈,好一番推脱之词,钟漓,今日这山门你让与不让,我等都得进!”梦宗主见软的不行,立马就拉垮了脸,放下狠话。 堇灵弟子闻声纷纷拔剑防备,梦宗主一行人自然也不甘示弱。 “梦宗主,仙门界限向来清晰,纵然是堇灵十恶不赦,这直闯山门,怕是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梦宗主毫不惧色:“说不通?为仙门除害说不说得通?” 说罢,梦宗主击开守门弟子,拔剑直逼钟漓,思域当机立断,狠狠将梦宗主的剑挡去,这积压了许久的怒气,足矣给他梦宗主来个措手不及。 一场乱战开始。 “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宁童手痒痒,挥动着双鞭死死圈住对方的脖子,往回一拉,那人在地上拖行几米便被重重甩在石柱上吐血身亡。 “欺人太甚!”思域手起刀落,来一个便杀一个。 钟漓哪里是梦宗主的对手,他一招一式都在下死手,钟漓接连防守,毫无还手之力。 方才那喊话的家主伺机偷袭,乘钟漓不备,举剑朝她挥下,思域将其狠狠挡去,那家主不肯作罢,凶猛的攻势转向了思域,思域自然不是吃素的,旁人能下死手难道堇灵弟子就不会了吗。 那人应声倒地,天灵盖被思域斩开。 “护结界!”钟漓道。 思域接收到钟漓的指令,开始运功加固结界,师妹们应声配合,不让那些闯入者靠近思域和钟漓二人,结界一旦被加固,那些还未进入山门的人会被挡在山门外,再也没有办法进来,而这些随梦宗主用蛮力闯入之人,也会成为瓮中之鳖。 梦宗主见势不妙,击开堇灵弟子直冲思域和钟漓二人,试图破坏二人的计划。 结界加固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两人无法分心,只能眼睁睁看着梦宗主越靠越近,若接着加固结界那牺牲的只会是他们二人,可分心抵挡梦宗主,不仅二人会遭到反噬,结界不能加固,牺牲的堇灵弟子怕就不止两个了。 正在这时,州然护在了二人的身前,接下了梦宗主一剑,极强的灵力将州然冲击出好远。 “州然!” “州然!” 州然倔强的撑爬起身,钟漓和思域加快速度,也正是州然争取的这几秒,结界加固完成,思域和钟漓二人总算是腾出了手来。 这次他们不再手软,二人携起手来对付梦宗主,被困在结界中的不过数十人,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腥风血雨。 “钟漓,你别不自量力!”梦宗主放下狠话,在他看来,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妄想联手打败他,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钟漓不予理睬,两人的出招异常凶猛,梦宗主能察觉,这两人分明就是想鱼死网破,想拉着他同归于尽。 “堇灵素来狡猾,今日是老夫失算!”梦宗主费力讽刺一番。 两人使出全身力气,双剑重重的压在梦宗主身上,梦宗主趋于弱势一方,动弹不得。 “堇灵从不招惹外人,可若是旁人有意来犯,誓死必诛!”钟漓也学着梦宗主撂下狠话,手中的不屈压得越发用力。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梦宗主猛的一发功,将两人轻松震开。 二人退出好一段距离,思域见势拉住钟漓,二人这才站稳了脚跟。 只见梦宗主嗤笑两声,再次朝两人攻去,思域当机立断紧握无至首先接下一剑,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思域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也不见他退让半步,钟漓击其他侧,奈何梦宗主老奸巨猾只是分出一只手臂就将钟漓击得措手不及。 梦宗主带来的手下几乎都败下阵来,师妹们腾出手来协助钟漓和思域二人,梦宗主眼下成了孤军奋战,被挡在结界外的手下纵然奋力尝试摧毁结界都无济于事,毕竟堇灵历来设下的结界,为的就是挡这些厚颜无耻之徒,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就被破解。 终是寡不敌众,梦宗主被堇灵弟子团团围下,钟漓的剑直逼他的脖颈。 “钟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动手啊!”梦宗主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挺直了腰杆,他乃岑溪梦氏梦宗主,他知道钟漓不敢动手。 思域看不惯他这副嘴脸,想当初在岑溪被冤枉之时,他梦宗主一副主持公道的正义者的模样,其实那个天大火坑就是他们联手打造的,如今又打着为仙门除害的旗号最先逼入堇灵,他梦宗主真是好雅兴,只要与堇灵有关的事他定然首当其冲。 “来犯者格杀勿论,放在仙门中也说得过去吧!”思域当仁不让,对于不请自来的刻意冒犯者,哪怕他是仙门家主,这规矩也是不能破的。 梦宗主神色这才恍惚,就像他说的,堇灵素来狡猾,就连掌门也是仙鹤所化,一群妖魔鬼怪的藏身之地,他岑溪梦氏梦宗主要是真的丧命于此,堇灵这群邪魔歪道也无需给众仙门交代,因为他们本就是一群余孽。 “我不杀你,于情于理您都是前辈,今日直闯我堇灵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还请梦宗主日后不要再对堇灵步步紧逼,一而再是无心,再而三那就必定是有意!” 钟漓把剑收回,今日退一步也是为了给堇灵留一处后路,若当真杀了他,堇灵就真的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选择不杀他,同样也是为了警示各仙门,堇灵绝不可能是任人欺压之徒,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堇灵的麻烦,若说是无心,怕是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 第六十三章 破绽2 放走了梦宗主之后,师妹们收拾着山门前的残局,很多师妹都因此受了伤,州然就是其中一个。 将州然和其他受伤的师妹们带回客居,洛笙和张阿婆也闻声赶来,起先她们都待在客居不曾露面,因为思域的嘱咐,让她们不要离开房间,刀剑无眼以免被误伤,现在事情解决,她们这才敢出来。 “州然姑娘,她……”洛笙担心道,帮不上忙的她只能在一旁看着大家手忙脚乱。 州然此时昏迷不醒,钟漓也来不及同洛笙解释,眼下耽误之急是赶紧为州然疗伤。 钟漓进去了许久,虽是自己与梦宗主对抗的时候灵力也所受损,却还是第一时间想着州然的伤势。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钟漓这才出来。 “怎么样了?”思域担心道,同在外面守着的师妹们也悬着一颗心。 “并无大碍,给她服了至纯丹,静养一些时日就好”钟漓回应。 “啊?至纯丹?”洛笙没太听懂。 “至纯丹是用来压制伤势的,内伤外伤都可用”思域耐心解释道。 洛笙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哦……” “它的主要药引是川芎”钟漓补充。 “川芎?川芎又是何物?” 钟漓停顿片刻,不知心中在思量何事。 “川芎是一味药材,羽状复叶,多用于止痛”思域见钟漓出神,干脆自己同洛笙解释起来,这简单的草药知识他还是信手拈来的。 钟漓这才回过神来:“对,它的产地也比较特殊,所以功效也特殊” “那它是产于何地?”洛笙好奇心泛滥。 “自然是岑溪,岑溪是诸多名药的生长地,说来也不怎么特殊!”思域又抢着解释,钟漓接着在一旁发愣,说来也奇怪,眼下忙着给师妹们治伤,她怎么还有功夫出神发愣,而且还不止一次。 …… 受伤的师妹都安顿好了,大家也都精疲力尽了。 “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钟漓招呼师妹们散去,忙活了一天,的确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大伙纷纷转身离开,唯独钟漓站在原地没做任何动作。 人群散得差不多,钟漓叫住了走在后面的洛笙。 “洛笙……” 洛笙扭头,疑惑的看着钟漓:“怎么了钟姑娘?” “你的佩剑呢?”钟漓问。 “落在清水了,怎么了?”洛笙语气轻松,还一面疑惑钟漓为何会突然问起此事。 “没什么,佩剑不在身边,保护好自己”钟漓细心嘱咐。 “多谢钟姑娘关心,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好” 说罢,洛笙回了房间,这段时间想必堇灵都不会怎么太平,除了频繁的加固结界,还需要照顾受伤的师妹们,还有那些惦记堇灵的人,不知何时又会找上门来…… 傍晚…… 思域同钟漓一道在后厨收拾着,白日的混战想必大家都身心疲惫,钟漓让师妹们早些休息,这些脏活也只有钟漓和思域自己来。 “洛笙不太对劲” 这句话像是一根能扎嗓子的细针,钟漓强忍着钻心的疼痛试探般道与思域听。 想必在她心中,也希望这只是一种错觉。 “这些小姑娘家家也不知道爱干净,厨房弄得这么脏”思域手上的动作加快,桌上一块顽固的污渍思域擦得分外用力。 钟漓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小声没有引起思域的注意,或者是他干活干的入迷,钟漓怎么都不会怀疑思域是根本不想回答。 “洛笙她……”钟漓又提一嘴。 思域脸上表露出肉眼可见的不高兴,手上擦拭的动作更是没有任何铺垫的直接停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布巾,每一根手指都在用力。 钟漓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思域的反应让她出乎意料。 思域又重新开始了手中的工作,钟漓定定的站在一旁,思域的反应是不是在告诉她,不管洛笙好与坏,谁也不能说道,就连钟漓也不行,或者说,谁都可以怀疑洛笙的举止乖张,唯独她钟漓不行,毕竟对于清水的亏欠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 钟漓默默离开,思域依旧是埋头擦着那张擦了不下五遍的桌子。 零陵城…… 一个接一个的百姓开始出现反常的反应,症状同那日的庄叔一模一样。 “二哥,他们……” “他们会丧失神志,最后……一步步变成傀儡” 三人站得离那些即将变成傀儡的百姓远了些。 “他们不是每日都在服药吗?为什么还是这样?”花可璇接受不了,本以为自己可以成为他们的救世主,但其实饶了一大圈,还是最初那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 “我一开始就说过,若真是有意炼制傀儡,那这些人,便不是我们想救就能救的” 花可璇万万没想到,她以为当初万星临的这番话是为了搪塞她而说的,却不曾想是真的。 “那……我们就只能看着他们死吗?包括小包子?” 小包子是那日昏倒的妇人的女儿,因为她打小就喜欢吃包子,便有了这个小名。 小包子也只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万星临点头,花可璇转眼看向一边的小包子,她正捂着眼睛躲在阿娘的怀里,害怕这些已经变成傀儡的邻里们…… “办法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压根就无人办得到!”陆衍出现在三人身后,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不紧不慢的说着。 花可璇不太想理会他,在她心里,杀人不眨眼的卫沭根本就不可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陆兄,你的办法,不可行!”万星临当机立断,直接否定了陆衍的法子。 “啥子办法?我倒想听听!”曲靖驰纯属凑热闹。 花可璇眉眼轻转,也感兴趣。 “炼制傀儡最先是由北鲮一族传出来,制傀之术本是他们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而创,最后北鲮被各大世家联手剿灭,原因就是北鲮族主炼制傀儡残害生灵……” “谁要听你说故事?北鲮早已不复存在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花可璇看不惯陆衍那副傲慢劲,严谨的说,是连这个人都看不惯。 “没错,北鲮不复存在世人皆知,但你可曾知道,当初各大世家联手剿灭北鲮之时百暮有意手下留情,你怎么知道,北鲮真的被消灭干净了呢?” 花可璇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变,她的眼神中包含太多,或许是疑惑这卫沭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北鲮被剿灭之事早已过去数百年,他怎么会了解得如此清楚,还有这杀人如麻的卫沭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帮他们,总之,花可璇的反应,明显异于往常。 “丫头,怎么了?”万星临看花可璇半天没反应,担心道。 “啊……啊?”花可璇没太听清楚万星临说了什么。 曲靖驰打趣:“你这丫头怎么还出了神!” “谁出神了,我只是在想此人的话有几分能信!”花可璇还是没有好脸色,凶巴巴的瞪着陆衍。 陆衍不以为然:“信不信由你咯,反正是你们要救这零陵城的百姓,又不是我要救” 说完便事不关己的走开了,不知又要溜到何处去潇洒。 第六十四章 破绽3 回到那小破屋,花可璇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她回想着白日里那卫沭说的话,倒不是怀疑,而是越想越觉得后怕。 百年前各大仙门联手剿灭北鲮,百暮那时有意手下留情,故百暮一脉的封印灵力稍微,后来只听江湖众说纷纭,北鲮已被剿灭,可封印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人能说出具体,也正是因此,百暮自那以后受到各世家门派明里暗里的挤兑,成了如今世人口中的不守正途,后世常常以为是百暮修习符咒禁术不像个正当修仙门派,可卫沭口中说出来的这档子事还真不曾有人细想过。 越想越难以入睡,花可璇干脆爬起身来,独自一人悄悄的出了门,行动分外谨慎。 无妄海…… 一位身穿暗灰长袍的男子背身立于无妄海岸之间,看上去有风烛残年之象,但站得却笔直挺立,一头长发已白了一大半,散散披于两肩。 “拜见族主!”花可璇大行北鲮族礼,跪于那人身后。 “你回来干什么?任务完成了?”那人背对花可璇,语气好不和善。 “还没有……”花可璇胆怯,知道此时自己不该出现在无妄海。 “没有你还有脸回来?” 花可璇头压得更低:“族主,属下是想问……零陵城之事……” 花可璇斗胆,此话从她来时便在喉咙里打转,既然来了,那便鼓足了胆子也要问出来。 “你有闲情雅致问这与你不相干的事,倒不如想着如何把那小子身上的东西给我拿回来!” 花可璇又壮了壮胆道:“可,可零陵城的百姓是无辜的……” 族主大发雷霆,转身给了花可璇一脚,这一脚踹得花可璇飞出几丈远,撞上身后的石柱这才停下来,花可璇来不及顾身上的疼痛,嘴脸渗出血也还是赶紧再做好方才跪拜的姿势,埋低着头不敢抬起。 “自己是个可怜人还想着可怜他人?谁教你的!!” “族主息怒,属下只是觉得,重建北鲮之事指日可待,无需搭上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的性命!” 花可璇拐着弯的劝说,明知道是无用功。 “你不要再说了!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 族主挥袖离开,花可璇还得毕恭毕敬的道一句:“恭送族主!” 花可璇不肯作罢,当初奉命离开北鲮之日她便立誓,不完成任务誓死不回无妄海,可如今回来也是带着任务,她不知道这凭空生起的怜悯之情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北鲮要重建,但绝不会是以零陵城百姓的性命去做垫脚石。 她悄悄潜入族主的寝殿,在北鲮除非是族主有所要求,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敢踏入族主寝殿半步,花可璇提心吊胆,同样也视死如归。 她翻翻找找,制傀的解药肯定就在族主的寝殿,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个地方。 …… “找什么呢?” 身后冷不丁的响起一个声音,花可璇只觉大事不妙,汗毛竖起,后背不停的冒着冷汗,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没……没什么……”花可璇下意识的矢口否认,迟迟不敢回头,似乎只要不回头自己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是这个吗?” 出于好奇,也出于找解药心切,花可璇立马转过头,果然如她所料,是族主,他手上拿着一个翡翠色的药瓶,根据北鲮的惯例,解药一般都是用白玉或是翡翠色的药瓶装,而族主手中的,八九不离十就是解药了。 “族主……”花可璇心虚不已。 “想要解药,就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族主请讲” “拿回五毒囊的任务我已经给你再三宽限,包括前几天我派去零陵城助你一臂之力的手下全被你一手破坏,那些人只是为了吓吓他们而已,我觉得以你的身手趁乱搞定他们两个不在话下,谁知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倒还帮起了那两个小子!” 花可璇见势立马下跪,请求族主的原谅:“族主,那日属下觉得时机尚未成熟,出手伤了自己人,也是无奈之举……” 族主其实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满不在意的笑上两声:“现在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协助那些没用的仙门除掉一个叫钟漓的丫头!” “属下领命!” 花可璇习惯性的不问缘由,毕竟她自己也深知,在族主眼里,她只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她想要活下去,就得好好当好这个工具。 花可璇顺利拿到了解药,她高高兴兴的回了零陵城,赶到之时正值晌午,万星临一早上没见着花可璇还正觉得奇怪,要是花可璇再回来晚点,万星临非得出去找她不可。 “你这丫头,又跑到哪里去了?”万星临故作生气道。 “她能去干什么好事,指不定又给你闯了祸才回来的”曲靖驰煽风点火,自己倒把自己给逗笑了,再多酒都堵不上他的嘴。 “哪有!我才没有闯祸!”花可璇气鼓鼓,心想这没正经的大哥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花可璇挥着手中的狗尾草去挠曲靖驰的痒痒,玩闹之时,万星临无意中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 “手上的伤怎么回事?”万星临整个人从上到下写满了担心二字。 花可璇赶紧将手腕上的伤遮掩起来,解释道:“刚刚吴婶家的水缸破了,我帮着搬的时候不小心磕的” 花可璇一顿胡乱的解释,暗自松了口气。 万星临也便没再追问,做好事磕的总比闯祸磕的要强,毕竟这小丫头做事向来毛手毛脚。 当晚,花可璇按照族主的话,把解药投放到了百姓们日常用的一口水井中,盖上井盖的那一刻,花可璇还美滋滋,“这下二哥就不用再操心傀儡的事情了,零陵城的百姓也有救了”,一顿得意过后,便把心放在肚子里蹦蹦哒哒回了那小破屋。 翌日…… 花可璇同往常一样跑去找小包子玩耍,吴婶正好做了早饭,花可璇想必又是来蹭吃蹭喝的。 “可璇姐姐,你又来啦”小包子大老远就看见了花可璇,张着嘴甜甜的叫着。 花可璇走得快了些,捏着小包子圆圆的脸蛋:“怎么,不欢迎我呀?” 吴婶正好端着一碗粥从厨房走出来,乐呵呵道:“欢迎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 花可璇如同到了自家一般,拔腿就坐下,等着开饭,这轻车熟路的动作还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正在花可璇准备开动之时,陆衍出现在门外,他幼稚的捡了一颗小石子扔到花可璇脚边,花可璇见是那个该死的卫沭,并不想搭理。 “小心我等下告诉万兄,你在人家这骗吃骗喝!”陆衍威胁道,非得让花可璇理他不可。 小包子喝了一口热腾的粥,奶声奶气回应道:“可璇姐姐没有骗!” 陆衍童心泛滥,蹲得与小包子一般高:“这个姐姐凶得很,她有没有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小包子摇摇头,花可璇不服气道:“你别带坏小朋友”说着说着,走到小包子身边,把陆衍的手打掉:“小包子,我们走!” 当花可璇再次低头看小包子的时候,只见小包子口中鲜血直涌,一旁的吴婶也跟小包子有着一样的症状。 “她们这是……”陆衍慌了神。 “快去找我二哥!”花可璇嘱咐陆衍去找万星临,陆衍二话没说,直奔那小破屋,人命关天。 第六十五章 破绽4 万星临赶到之时,吴婶和小包子已经没了气,看到的只是花可璇抱着小包子失声痛哭。 “怎么会这样……”万星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早就出了这档子事。 紧接着隔壁也传来乒呤乓啷东西破碎的声音,三人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大事不妙,花可璇擦了把眼泪,赶紧跑去隔壁家查看。 这户人家的症状和小包子的症状一模一样,吐血身亡,地上摔碎的碗渣,还有些没喝完的米粥,万星临刻不容缓为几人号脉,却只见他眉头愈加紧锁。 “脉相如此紊乱,这种毒从未见过……” “毒?怎么会有毒呢”陆衍想不明白。 这时倒地的妇人抬手直指花可璇,口中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含糊道:“水……水井……你……” 花可璇看着那根直指自己的手指,也不明白是何意思,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虚,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水井?难道跟族主给的解药有关?那不是解药吗?为什么会有毒? 妇人没过多久就断了气,万星临和陆衍几乎同时看向身后的花可璇,毕竟那妇人到死都直直的指着花可璇,让人不得不心生怀疑。 花可璇慌张的向后退了几步,手足无措。 “我……我不知道……” 万星临将视线从花可璇身上移开,他及时纠正自己心中的猜测,这小丫头涉世未深,连个不起眼的小动物都要救,怎么可能跟此事有关,那妇人指着花可璇,应该是别有用意。 “水?难道是水有毒?”陆衍是个明白人,从妇人含糊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说的是水,水井! 万星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就往小破屋跑去,不要命的跑,花可璇和陆衍虽是不知道他为何如此慌张,却也跟着跑回了小破屋。 万星临一把将门推开,将屋中扫视一番,只见曲靖驰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三个碗,其他两个碗装着满满当当的米粥,只有曲靖驰身前那碗空了。 三人都愣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真是水有问题,那这煮米粥的水正好是今天一早去那口井里打的,万星临还没来得及喝半口米粥就被陆衍给叫走了,而曲靖驰此刻已经将米粥喝得一干二净。 曲靖驰见三人着急忙慌的闯进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呢。 “火急火燎的这是干啥来了,这粥都凉了,那个谁,卫……陆衍,没有你的份啊!” 说罢,曲靖驰走到一边,拿起酒壶又往嘴里灌上一口。 “大哥……”花可璇被吓到六神无主,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曲大哥……”万星临只能静静的看着曲靖驰的反应,如果他真的同小包子和吴婶一样,那他同样什么也做不了,相比之下,他会更加痛苦自己救不了他。 曲靖驰眉头一皱,只觉得这俩人今天是咋了,一口一个大哥,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大老粗的事,怕我怪罪他们。 不过想想也不对啊,酒壶在我自己手里,他俩还能干啥。 想着想着,曲靖驰感到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好不容易进了点气,却伴随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哥!”花可璇哭喊着跑上前去,几乎是摔倒在地一路连滚带爬过去的。 怎么办,真的被他们猜中了…… 曲靖驰口中的鲜血不停的流,万星临强忍着慌张,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在五毒囊中不停的翻翻找找,嘴里念叨着:“解药……解药……” 曲靖驰已经说不出话来,身体也止不住的发抖,他费力的抓着万星临翻翻找找的手,似乎在让他停下,万星临不理会,固执的找着解药,曲靖驰气息微弱,口中的鲜血越流越多。 花可璇只能不停的给他擦着身上的血,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严重,嘴里念叨着:“不会有事的……”安慰曲靖驰,也是安慰自己。 花可璇将曲靖驰紧紧抱在怀中,她只觉得脑袋发懵,心口疼得快要无法呼吸,她擦的动作根本就跟不上血流出来的速度,陆衍不忍心看,也帮着花可璇给曲靖驰擦拭着。 “怎么办……二哥,你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花可璇几乎是央求着说出这番话。 万星临又何尝不想救曲靖驰,他只不过是逼着自己看上去比旁人冷静,可这种毒,他真的没见过,也不敢妄自下药。 曲靖驰紧紧抓住万星临的手慢慢的松开了,最后垂直的掉落了下去。 万星临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滴眼泪顺势滑落。 “大哥!!”花可璇哭得越发厉害,她不停的施法试图留住曲靖驰的灵识,可这种毒太厉害了,灵识散得太快,根本留不住。 从进门到现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曲靖驰就从一个满口打趣的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现在花可璇怀中这番样子,没了呼吸,就连灵识也很快就散了。 花可璇不得不相信,曲大哥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怪她闯祸,再也不会揪着她的脸喊她小丫头了…… 悲痛之时,外面又传来奇怪的动静,陆衍出门打探情况,成群的傀儡如行尸走肉一般朝小破屋走来,细看,其中还有一个时辰前身亡的吴婶和小包子,陆衍猛的转身看向屋里的曲靖驰。 是不是代表,曲靖驰不久也会变成傀儡? “万兄,快离开那里!” 万星临来不及反应,曲靖驰的眼睛就猛的睁开,全是白瞳,嘴唇发黑,脸上一根根红血丝蔓延开来。 万星临见势不对劲,立马拉开花可璇,但花可璇抱着曲靖驰迟迟不肯撒手,直到曲靖驰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花可璇才觉得不对劲。 陆衍运功,一掌推开曲靖驰,他二人不好下手之事,那便只有陆衍来做了。 “大哥……”花可璇还在试图唤醒曲靖驰的神志。 “他已经不是你的大哥了!快走!”陆衍拉着花可璇和万星临二人就往外走,刚出门口,成群的傀儡吓得花可璇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小包子……”花可璇看到了傀儡群中的小包子和吴婶,心中除了难过,便只剩下自责。 “快走!”陆衍带着二人硬闯,一路上全是陆衍负责对抗进攻的傀儡,万星临和花可璇二人迟迟不肯动手。 “万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他们已经不是零陵城的百姓了,若单凭我一人之力,今日我们三人都会命丧于此!”陆衍也是无奈之举,他知道让万星临和花可璇对着零陵城的百姓下死手太过于残忍,可如果不反抗,那便谁都活不了,连一个给他们报仇的人都没有。 傀儡的进攻异常凶猛,他们就像是不死之身,被打一掌,踹一脚都没有反应,一个劲的往前,只知道进攻。 “万兄,他们现在成了工具人,目的就是致我们于死地,如果我们死在这里,那就永远都没有机会给你大哥报仇了!” 报仇?仇肯定要报,而且是加倍的报,零陵城这么多人的性命,连与自己同生共死的曲大哥都命丧于此,此仇不共戴天! 第六十六章 并肩1 万星临总算开始有所动作,他紧紧握着五毒囊,眼前的傀儡可是他明知救不了却还是废了好大功夫想要救下的人。 而这些百姓,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费了劲的想要活下来,可最后还是逃不掉变成傀儡的命运…… “万兄!” 傀儡越靠越近,陆衍已经快抵挡不住了。 只见那群傀儡身上被扬上了一层白色粉末,紧接着粉末与傀儡的皮肉一起燃烧起来,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们张牙舞爪的挣扎了几下便被火光一烧而尽。 花可璇还是动不了手,那些傀儡的嘴角,脖子全是血,一看便知是喝了井中的水中了毒,吐血而亡的,花可璇不能原谅自己,哪怕是被傀儡分尸咬死,她也觉得是自己罪有应得。 可万星临和陆衍一直在拼力保护着她,傀儡从未近她的身,这一举动却让她心中愈发难受。 一道蓝白色的亮光闪过,四五个傀儡被一只灵剑接连穿身。 傀儡应声倒地,灵剑收回,三人顺着灵剑飞回的方向看去。 “小屁孩!”陆衍首先叫出口来。 迎来的是思域不耐烦的白眼,陆衍来不及纳闷这小屁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便又要立马集中精力对付这攻势异常凶猛的傀儡。 果然还是堇灵少侠有两把刷子,当下的傀儡是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可这傀儡乃不死之身,不知道过多久他们又会重新爬起身来。 “你怎么在这儿?” 陆衍的话才刚落音,身后又传来笨重的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曲靖驰从小破屋中走出了来。 “他……他怎么也……”思域将曲靖驰认了出来,这啥事都不往心里搁的酒鬼怎么会落得这副模样。 没有人动手,只是看着他越走越近。 花可璇的眼泪再一次决堤,她多么想走近一点,再跟他拌几句嘴,用狗尾草戳戳他的鼻孔,如今他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该死的人不是他,而是一个叫花可璇的白眼狼。 曲靖驰举起鬼愁,向众人劈去,大伙也只是见势闪开,不曾反击。 陆衍一顿操作画出一张驱鬼符飞向曲靖驰,本想暂时让他安静一会儿,谁知他手起刀落将陆衍的符咒从中劈开。 陆衍没了办法,跟傀儡能沾上边的只有这驱鬼符,如今驱鬼符对他都不起作用,陆衍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伙退了又退,身后的傀儡又重新爬了起来,将大伙团团围住,思域握紧手中的无至,又要准备大干一场了。 “他们都是傀儡,不必再手下留情,动手!” 说罢便又是一场厮杀,万星临和花可璇虽是与他们一同作战,却刻意避开曲靖驰,对自己大哥动手,他们还是做不到。 没人阻拦曲靖驰,曲靖驰便进攻得肆无忌惮,锋利的爪牙对准花可璇就是狠狠一抓。 思域将曲靖驰一剑刺穿,曲靖驰挣扎几下,应声倒地。 “大哥……”花可璇看着心疼,这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可这具肉体说到底还是曲大哥。 花可璇后背被抓得皮开肉绽,可身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痛。 “这样不是办法,这些傀儡根本就杀不尽!”陆衍觉得一直在此与不死之身的傀儡纠缠不是办法,他们倒了又会再起来,根本耗不过他们。 “这里有人的血气味,他们自然聚集到此!而且,他们好像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思域道,思考问题的这会儿功夫总算是回过神来:“你小子不是不会武功吗?” 陆衍从头到尾都显得功法超人,这行云流水的一招一式,内力完全不在思域之下,而且,思域现在能明显的察觉到陆衍体内浓厚的内力,那他之前又是如何将内力隐藏得如此之好?为何要隐藏? “还有兴致管这个呢,您心可真大!”陆衍打趣,打算先糊弄过去再说。 思域觉得没意思,反正这陆衍又不是第一次这么神秘了,当初在蜀南用符咒隐藏安宗主尸体的时候,他便觉得此人不简单,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简不简单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是作恶的一方,那就都好说。 “你有古怪!”思域也学着陆衍打趣,贱兮兮的盯着他。 “那就有古怪吧,快点想办法吧大哥,不然咱们拼体力可拼不过他们”陆衍无奈的发出求救信号,眼下就是在不断消耗体力,这小屁孩还有闲工夫开玩笑,真是不嫌事大。 思域得意的嘿嘿两声,便一顿猛攻将这些傀儡击出好一段距离。 “走!去城中!” 四人说干就干将这些傀儡纷纷引到了城中。 就说这些傀儡是有目的的吧,城中尚未变成傀儡的百姓还是有的,为何傀儡不进攻他们?难道是因为他们躲藏起来没有招惹傀儡?好像不太能说得过去。 思域起了一堵结界,将傀儡暂时挡在结界外,算算,这结界能维持个一个两个时辰,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是进不来的。 借此机会,也正好安顿百姓们。 “带你去整个好玩的”思域一把搂住陆衍的脖子,足足比陆衍矮了半个头的他,搂得陆衍都得弯着身子配合他。 这回可轮到陆衍嫌弃他了,一把打掉思域不安分的手,另一边又将胳膊肘靠在思域肩膀上。 “这样才舒服”陆衍似笑非笑,实则就是在向思域挑衅,这没他个头高的小屁孩只能乖乖任他欺负。 思域往后一撤,陆衍的胳膊肘靠了空。 思域和陆衍二人找了一户养鸡的人家,这傀儡最喜欢的就是人的血气味,用这鸡来分散傀儡的注意力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你,去捉十只鸡!”思域有模有样的使唤着陆衍。 陆衍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这小子是趁着他姐不在指使我是吗?十只鸡,虽说我陆大侠风流倜傥,武功盖世,可这鸡……也太强人所难了吧,别说十只,一只都别想! “你去,十只鸡!”陆衍学着思域的口吻,指着那园子里的鸡毫不客气道。 “你让我去?”思域惊讶到控制不了音量。 陆衍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然呢?” 陆衍倒装得一脸无辜,假装自己什么也不会的样子,这下可想到示弱了。 “我不去!”思域大小姐脾气上来了。 “钟大侠,这可是关乎到零陵城百姓的安危啊,你这惩恶扬善的名门修士,不会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吧?”陆衍转换了策略,开始狂轰乱炸的拍着马屁,用上了激将法。 “你少跟我花言巧语,你这套也只对我们家那大小姐有用,我可不吃你这套!”思域双手交叉紧紧抱于胸前,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不可能出手的。 说到钟漓,思域可想到了个好法子。 “小心我在阿漓面前讲你的坏话!比如……你管黔阳城的大婶叫姐姐,还有……” 陆衍瞳孔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思域:“佩服!” 思域哈哈大笑,刚才怎么没想到这出。 陆衍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思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指挥着:“这里这里,哎呀……那里有一只!你动作太慢了……” 陆衍虽是哪儿哪儿都不服,却还是坚持不懈的抓着那些一点都不配合的鸡。 …… 第六十七章 并肩2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思域已经笑得肚子开始痛了,陆衍的头上插满了鸡毛,这园子也被弄得一片狼藉。 “辛苦啦!”思域走上前拍了拍陆衍的肩膀,提着那整整一笼子的鸡就往外走,一个踉跄差点还没提起来:“嘿嘿,还是有点份量的” 陆衍不服气的吹着脸上凌乱的头发,这小子死定了,竟然让本大侠的发型乱了,别让我逮到机会整你! 花可璇和万星临二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台阶上,思域提着鸡笼出来,正好迎面撞上他们二人,陆衍整理整理了发型也赶紧跟了出来,也是正好看见情绪低落到极点的二人。 思域瞬间觉得自己方才在里面嘻嘻哈哈会不会太没心没肺,毕竟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进入花可璇和万星临的耳朵里得多么刺耳。 “万大夫……不好意思啊……”思域下意识的道歉,顾及着二人的情绪。 万星临整理了一下情绪,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走吧,还有正事要办呢” 万星临不明白思域为何要说不好意思,就像思域那句脱口而出的道歉,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为何,毕竟当生死离别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旁观者。 四人一路上都死气沉沉,无人敢开口说话,毕竟这种场合,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思域在鸡笼上施了法,将鸡笼抛出结界之外,那群傀儡像是恶狼扑食一般围着鸡笼就是一顿胡乱的撕咬,可惜鸡笼早被思域动了手脚,任他们怎么折腾,笼中的鸡只会惊吓得扑腾翅膀,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这会儿应该能多糊弄那些傀儡一些时间。 “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想办法将他们彻底消灭!”思域分析着眼下的局势,可话又说回来,到底什么样的办法才能将这些傀儡一网打尽呢。 陆衍有所顾忌的看了眼身后的花可璇和万星临,他们虽没有说话,可这个提议想必也是他们二人最不愿参与的。 小破屋现在是回不去了,四人只能和这些幸存的百姓生活在一处,同时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 井水用不了,那便只能另寻他处,轻功好的思域和万星临负责去零陵城外的一条小河中接水,这河中的水虽不能直接喝,洗衣服煮饭还是能凑合用的。 两人在百姓的指引下找到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几乎能直接通往那条河,这回不仅能省时减力,还能避开结界外的傀儡,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他们的嘛。 水缸灌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思域负责放哨时刻注意傀儡有没有攻进来,陆衍则负责逗小孩儿玩,毕竟大家都死气沉沉的沉沦在恐慌中也不是办法,陆衍别的不行,鬼点子还是一大堆的。 “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小孩儿高兴了大人也高兴,我们去逗逗小孩子” 思域一脸嫌弃,巴不得陆衍赶紧走开:“要去你去,我可不感兴趣” 陆衍觉得扫兴,只能独自行动。 …… “二哥……其实……”花可璇心乱如麻,她想开口告诉万星临水有问题是因为被投了毒,可若是万星临问起来,她又如何能解释清楚,到嘴边的话再次被咽了回去。 “怎么了?” “没事!”花可璇矢口否认,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万星临也便没有太在意,剩下的百姓还是要想办法救治的,药罐又被重新拿出来,万星临准备煎药,花可璇瞧着水缸中新灌满的水,陷入了沉思。 “去帮我舀点水过来”万星临不走心的嘱咐着。 “这……这水肯定不干净了……我出去找点……”花可璇找着借口,抱着水瓢就想往外跑。 “不是水井的水,是河水,干净的” 花可璇愣在门口,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其他办法。 “我还是出去找点吧,你不是说,煎药用活水比较好……” 万星临停下了手上的准备工作,纳闷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让她舀个水怎么还扯这么远了。 “活水不好找,再说外面也不安全” 花可璇再也想不到理由,只能艰难的挪到水缸旁,舀了一大瓢的水…… 若井水被污染,井水通的又是地下,依这药的毒性,怕是这一片的水源都会被污染。 一咬牙,还是说吧。 “二哥,既然水井中的水有毒,此毒看起来非比寻常……那零陵城周围的水,我们也还是要小心使用吧……”花可璇没有底气,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 万星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我怎么没想到!” 万星临赶紧招呼大家把所有的水都通通倒掉,以防万一,可眼下没了水,别说药煎不成,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算没有被毒死,怕也要被饿死。 “万兄,好不容易装回来的水怎么还倒了?” 陆衍看着纳闷,这废了好大劲才灌满的水缸,大伙可都指望着这些水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给倒了。 “这些水八成也是被污染的水,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陆衍还是不太能理解,虽说此话固然有一定的道理,可这水被倒得一滴不剩,大伙还没吃晚饭呢,准确来说,因为水源出了问题,百姓们因为害怕几乎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那……吃饭怎么办?我们倒没问题,可……还有孩子呢”陆衍倒也尊重万星临的决定,只是担心还在长身体的小孩子能不能受得了。 “吃饭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 万星临的情绪还是过分低落,其实陆衍也佩服他,早上才经历了生离死别,现在就要操心零陵城的百姓,大家最多也是投来几句安慰的话,谁也不能真正体会他心中的难过。 花可璇还能痛哭一顿,可万星临安静得让人心疼…… 万星临坚持不用零陵城周围的水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都能理解,只因为一大早用井水煮了米粥,他便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因为喝了米粥而死,这毒他无从下手,也闻所未闻,大家都喊他万大夫,他却束手无策,有戒备之心也都是应该的。 “阿娘,我饿”一个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阿娘,双手揉着肚子。 “哥哥们都没喊饿,莲儿乖,再忍忍” 小女孩的阿娘是个年轻的妇人,她一直抱着孩子坐在一个角落,要不是小女孩这声饿,大家都不曾注意到她们母女俩。 小女孩没有再出声,万星临听着这番话五味杂陈。 陆衍撅了撅嘴,与那小女孩来了个眼神对视。 “小朋友,知不知道鱼儿上岸的故事呀”陆衍扮着鬼脸,一蹦就蹦到了小女孩跟前,蹲得与她一般高。 “鱼儿不是生活在水里吗?为什么要上岸?”小女孩心生疑惑,倒还钻研起了这个问题。 陆衍见小女孩感兴趣,正好抓准机会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鱼儿也是可以上岸的,你想不想听这个故事呀?” 陆衍表现得幼稚非常,思域在一旁看得直叹气。 “切,就会糊弄小姑娘”思域抱着无至双手交叉,靠在一旁的门扇上。 第六十八章 并肩3 “想听!”小女孩高兴的蹦了蹦。 思域更是不解了,还鱼儿能上岸,也只有这天真的小姑娘会信了陆衍的邪。 “走,那边有好多的小伙伴,我们一起来听故事” “好耶好耶”小女孩开心得手舞足蹈。 陆衍拉着小女孩的手,把她带到了刚刚的那群孩子堆中,小朋友有了玩伴,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惦记饿了吧。 一个一个的小朋友排排坐好,把陆衍围在中间,陆衍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条名为寒水的河中生活着一群快乐的小鱼……” …… 陆衍讲得声情并茂,时不时还挠一下小朋友的痒痒逗他们玩,听到有意思的地方,有的小朋友还爬到他的背上玩起了骑马的游戏。 思域自然是看不懂陆衍的这顿操作,也表示一点都不感兴趣,可能忙着放风,枯燥乏味的他是在嫉妒陆衍的潇洒吧。 “多大的人了还满地打滚……”思域小声嘀咕。 时至深夜,大人们都回了屋中休息,只有小孩子还在围着陆衍意犹未尽。 “好啦,你们要乖乖睡觉了,不然大灰狼要来抓小朋友啦!”说着说着,还扮起大灰狼追着孩子们跑,小朋友嬉闹着跑回屋中躲避大灰狼,陆衍的任务才算完成。 花可璇已经一人坐在角落里发了好久的呆,之前的衣裳被曲靖驰抓破,好不容易去老乡家里换了件干净的衣裳,身上的伤也好好的包扎了起来,可那独自坐在角落的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往日古灵精怪的小妹妹。 万星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外面燃起的那个火堆被他一个人承包,时不时的添柴,动不动就看着火堆发呆,就是不见他笑,也不见他主动讲话。 小朋友被赶回去睡觉之后,这外面算是扎扎实实的死气沉沉了,结界不知道何时会失效,傀儡不知道何时会进来,他们四人不能睡。 “得想办法找点吃的” 陆衍走到思域旁边。 思域本来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自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们天快亮的时候去附近的山上看看,有没有野果和山鸡之类的东西” “这个提议不错!”陆衍顶一下思域的肩膀,觉得这小孩还有点意思。 “切,我们堇灵后山的野果都被我摘了个遍,什么鸟窝……”思域意识到不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想炫耀一番,现在仔细想想,好像也不见得是件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那些没大没小的师妹们,老拿这件事情取笑他。 陆衍却还意犹未尽,等着思域继续往下说。 “然后呢然后呢?” 思域难为情道:“没了!” “这就没了?我还指望着你多摘点野果呢” 陆衍直呼没意思,思域这算是明白了,难怪这回他安安静静的听自己吹牛,原来是在打我的主意。 “好啊你,肚子里憋坏水呢!”思域用剑柄狠狠的推了陆衍一下。 陆衍笑容放荡:“哈哈……我可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你敢的可多了” 思域话中有话,单凭他当初跟不怕死一样的整日烦那个钟大小姐,这陆衍还有什么不敢。 “怎么就你一个人下山,阿漓呢?钟掌门不是不让你们下山吗?” 思域这颗好奇心总算是得到了满足,就说这陆衍怎么一整天了也不见他问起阿漓,合着是忙得晕头转向没想起来。 “我还以为你忘了阿漓这个人呢,可算是问了啊” 陆衍憨笑着:“怎么可能!我还怕她把我给忘了呢” 思域一脸嫌弃的将这个陆衍从头打量到尾,最后摇摇头,反正这个风流浪子油嘴花腔从来没让他满意过。 等等,什么满意不满意,我钟思域只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绝对跟他惦记我们堇灵那颗大白菜无任何瓜葛! “我们就是收到了掌门的来信,知道零陵城有难特意过来的” “钟掌门也在零陵城?”陆衍心想着这可完了,这要是钟掌门真在零陵城,就算见着了阿漓,怕也说不上半句话吧。 “对啊,只是我们现在还没碰面” “好吧……” 陆衍对这个回答似乎不太满意。 思域又道:“阿漓也下山了” 陆衍眼前一亮,看思域都顺眼了好多,连忙追问道:“那她人呢?” 刚问出来他才意识到,还真被猜中了,眼下阿漓在不在零陵城已经算不上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她跟我又不是一伙的,她有她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我只是好奇才进了城中,还正好摊上你们” “不是一伙的?你们不是来解决傀儡一事的吗?她有她的任务,那她的任务是什么?” 只要跟钟漓沾上边,陆衍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零陵城周围有邪祟出没,我们是追着一只兔子过来的……” “兔子?你们也看到了那只兔子?”一直在一旁不曾说话的万星临开了口。 思域倒也感起兴趣,什么叫也?难道这该死的兔子不止出现在堇灵? “实不相瞒,我等也是追着一只黑兔才进了这零陵城,后来就怪事连连……”万星临痛彻心扉。 “没错!我们看到的也是一只黑兔!”思域答。 “那黑兔的背上可有特征?”万星临追问。 “少了一块皮毛!” 万星临幡然醒悟,众人聚集到此都是因为有人刻意引诱,那接连出现的黑兔就是活生生的诱饵。 “照你们这么说,零陵城还真不是傀儡这么简单啊”陆衍总结性的道出。 …… 天开始微微亮,陆衍和思域要开始行动了。 “陆兄,确定不需要我帮忙吗?”万星临道。 陆衍转身拍拍他的肩膀:“人多了反而会引起傀儡的注意,再说,你有更重要的任务” 陆衍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角落,暗示万星临好好陪一下花可璇,他跟思域毕竟都不怎么好插手,解开花可璇的心结还得由万星临出马。 万星临会意,比起零陵城的百姓,更需要他的其实是花可璇。 陆衍和思域小心翼翼的绕开傀儡,笼子里的鸡已经没了动静,看样子还真是低估了这些傀儡的破坏能力,又得想其他法子去分散傀儡的注意力,这玩意还真不好缠。 第六十九章 并肩4 “你还真别说,你小小年纪武功就这么好,哎,你跟阿漓谁比较厉害?” 山上果然有琳琅满目的野果,两人欣喜若狂的摘着,陆衍想必又是无聊了,拿思域打打趣。 “你觉得呢?”思域不走心,只想快点摘完野果,这山上虫子又多又闷热,完全不像堇灵的后山,一刻都不想多待。 陆衍悠哉悠哉:“那肯定是阿漓咯” 思域也没想跟他争论,阿漓厉害就阿漓厉害呗,反正在这不务正业的陆衍眼里,哪怕阿漓是个连剑都不会握的普通女子,他也会觉得阿漓厉害。 “陆大侠你能不能手脚麻利点”思域看不下去,那小子从头到尾就不像个来干活的人,摘没摘多少,自己倒是要吃饱了。 陆衍满不在意,他就喜欢逗小孩玩。 “要我说,你就不能对你姐好一点吗”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颗,真不知道这陆衍东一句西一句到底想干什么。 这可直戳思域的痛点,骂骂咧咧道:“谁对她不好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对她不好了!” 陆衍不做回答,反正自认识他们以来,思域便无时无刻在跟阿漓犟嘴。 “ ……” 两人可算是老老实实的摘了一会儿野果,哪里是陆衍不想认认真真摘,要说这熟练的手法,陆衍还真比不过思域。 “阿漓很怕钟掌门吗?”陆衍问。 “那不叫怕,那叫敬重!”思域纠正着陆衍的说辞。 还说自己跟钟漓水火不相容,这会儿不就开始帮她讲话了。 “是该敬重,女中豪杰!阿漓不愧是钟掌门教出来的!” 陆衍脸上是什么表情,欣慰吗?,拉一踩一什么意思,合着阿漓是钟掌门教出来的我钟思域就不是钟掌门教出来的? 思域还没来得及回答上陆衍的话,只听他又来一句:“我也想被阿漓保护” 先不说陆衍脸上做作又娇羞的表情,也?还有谁被保护?思域这个小师弟?合着在他心里思域就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弟弟呗。 思域气不打一处来:“谁要她保护了!我努力练功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 “算了,懒得跟你废话” 思域气鼓鼓,手里的野果摘得差不多了,管他陆衍摘了多少,反正也没指望他。 两人开始往回走,只看到零陵城的另一头激起一方灵柱,蓝白色的灵柱,思域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钟漓她们。 “阿漓!”陆衍惊喜得叫出了声。 思域不屑的瞟了一眼他,便继续赶路。 “那边应该在打架吧,你不去帮忙?”陆衍时刻关注思域的反应,毕竟这小孩总是口是心非,嘴犟得很。 思域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还不是为了保护她!” 思域嘀咕得很小声,明明是心甘情愿却听起来又不那么服气,气冲冲的往前走。 陆衍自然是没有听到这句话,只纳闷这小孩怎么不说话,所以是帮还是不帮,小朋友走得还挺快,陆衍赶紧跟了上去。 …… 把食物交给万星临分发给百姓们,思域转头就往城外走。 “等等我啊!”陆衍穷追不舍,思域只能认栽又缠上这块狗皮膏药,一时半会怕是甩不掉了。 思域打算御剑,管那个陆衍能不能追上,追不上更好,刚刚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你抓着我干什么!” 思域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生生拽住,这股力量还倔强得很,甩都甩不掉。? 回头一看原来是陆衍死死的拽着他的云袖,让他施法都不好施。 “嘿嘿,大哥,顺道带带我呗”陆衍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笑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思域可不吃他这一套,使劲的往回拽着袖子,奈何陆衍最有的就是一肚子力气,生生拽着的手纹丝不动。 “你吃什么的,这么大力气?” 陆衍嬉皮笑脸:“还能吃什么,吃饭呗,嘿嘿,钟大侠,行行好!” 思域无可奈何,另寻他法,搪塞道:“我的无至不喜欢大男人,它不愿载你!” “你不也是大男人吗?”陆衍无辜道。 “我跟你能一样吗?!” “愿不愿意试试就知道了,快点吧,还赶着去帮忙呢!” 思域不耐烦的看着他,还帮忙,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那些傀儡还顶点用,对付邪祟就算了吧。 “走吧走吧!”陆衍开始催促思域,还真不知道谁是这灵剑的主人。 思域无奈只能施法起飞,陆衍双手紧紧的抓住思域的胳膊,思域虽是不自在却也没什么刺好挑,只要他抱的不是腰就好。 两人眼看着离那蓝白色的灵柱越来越近,突然一团黑烟朝两人袭来,无至的轨迹被奇怪的气流扰乱开始剧烈晃动,思域设法控制,那团团的黑气只是越来越多。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陆衍驱符进攻,被黑气进攻得手忙脚乱。 “伏地魔!” 两人找一处平地停了下来,四周起了浓雾,已经不便往前了。 “阿漓她们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小心行事!”思域提高警惕,观察着身边的一草一叶。 浓雾已经大到思域只能看到身旁的陆衍,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个地方怨气萦绕,阴森森的”陆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阵一阵的阴风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炼制傀儡害了太多无辜之人的性命,怨气一时无法消散便在此形成了伏地魔,这是等着索命呢!” 两人谨慎着往前,眼下这处境还真是进退两难。 “啊?我可不想给那些坏人当替死鬼!”陆衍惊慌道。 “成了伏地魔便没了神志,它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思域这番话还真是个大实话。 话音一落,思域只听耳边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陆衍自然听不见,只有思域在堇灵之时苦练了识别妖灵的本事,不管是靠气味还是靠声音,只要有妖灵靠近,他便能有所察觉。 “小心!”思域一把推开陆衍,果然一团黑烟从二人中间穿插而过,要是再躲得晚一点,怕就中了那伏地魔的招了。 “哇,这么厉害!”陆衍惊魂未定。 接着又是一大批的伏地魔来袭,两人赶紧站到一起,别让那狡猾的伏地魔钻了空子。 奈何那伏地魔行动敏捷,完全是无处消散的怨灵转化而成的,从外形来看就是来去无踪的一团团黑烟。 第七十章 并肩5 陆衍的符咒终于能派上用场了,这妖灵一身怨气,正好合了驱鬼符的胃口。 陆衍一个接一个的朝那怨灵推去驱鬼符,张张奏效,那伏地魔一时间无法近身。 “你小子还真有两下”思域看得目瞪口呆,表露出一点点的欣赏。 陆衍得意忘形的撩了撩头发:“那是自然!” 思域没有再接话,这陆衍向来给点颜色就灿烂,多夸他两句还真怕他骄傲过了头。 两人继续往前,离那蓝白色的光亮越来越近,眼看胜利就在眼前,两人更是加快了脚步。 思域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陆衍警惕道。 思域还是不动,咬了咬牙道:“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陆衍也吓得一动不敢动,赶紧蹲下去看看思域究竟踩到了何物。 大雾浓得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得清楚,思域脚下有一个铁质的东西,像是机关。 “好像是……机关” 两人都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脚一松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下面藏着尖刺铁镣怕是必死无疑。 “你站到一边”思域道。 “我不可能丢下你,你最好别想这方面的法子”陆衍不愿配合。 他搜寻着周围有没有什么重物可以替出思域的脚,可这林子里除了遍地的枯草烂叶连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 “这里肯定不是头一回炼制傀儡,如此之多的怨灵,不是三两日就能形成的”思域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怨灵不是零陵城的百姓?有可能是之前的?”陆衍顺着往下说。 陆衍感到难以置信,望着这黑压压的天空,这得是炼制了多少傀儡才能形成这么多的怨灵,简直不敢想象。 “你先去找阿漓,我这边暂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这机关一看就是人为的,只要我的腿不离开,机关就不会触发,等你们汇合了之后再回头来找我!” 陆衍很是纠结,思域的本事尽管是不容小觑,可这黑压压的伏地魔,他一个人怎么对付得来。 “不行,总会有办法的!” “困在这里只会浪费时间,我自幼便修过净身咒,这些怨灵一时半会儿近不了我的身!” 陆衍迟疑了半晌,一咬牙:“那你撑住,等我们回来找你!” “好!” 陆衍转身向那蓝白色的光亮寻去…… …… “师姐,这里被设了迷阵,我们走不出去了!”州然传来求救的信号,此番下山带了数十位弟子,是个不小的阵仗,可眼下都被困在这浓雾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钟漓心无旁骛的寻着出口,稍远一点的师妹连身形都看不清楚,漫天的伏地魔时不时的窜出,行动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这片林子不算大,只是被人设了迷阵,大家跟紧,千万不要走散!”钟漓叮嘱道。 “是!”师妹们纷纷回应。 又是无止境的往前,伏地魔开始从地下钻出,进攻起了钟漓她们。 钟漓举剑一挥,蓝白色的锋芒划破迷雾,众人与伏地魔纠缠之时,钟漓隐约感应到阵法开始减弱,待伏地魔消灭干净之后,迷阵已经荡然无存。 浓雾开始渐渐消散,逐渐能看到四周的草木,正觉得诧异之时,钟漓只觉得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跟我走!” 钟漓只听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管是温柔的语气,还是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受到的安心,都异常的熟悉。 一转头,还真的是陆衍,钟漓看直了眼,他没有变,跟当初一模一样。 陆衍咧嘴笑了笑,拉着钟漓就开始往回走。 钟漓来不及反应,陆衍就这样顺其自然的拉上了她的手,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并不打算反抗。 “陆公子,我们要去哪儿?”州然谨慎询问。 “你们师兄就在前面,大家赶紧汇合!”陆衍回应。 “师兄!” “只是师兄一人吗?其他师妹呢?” 师妹们开始逐一发问。 思域与钟漓是分开行动,他自己也说了是因为好奇才误闯进的零陵城,不曾见过他还带着其他堇灵弟子啊。 “先汇合,人命关天啊朋友们!”陆衍语气随意,怎么看都像是闹着玩的。 众多堇灵弟子乖乖的跟着他走,倒不是因为有多信任他,而是他拉着钟漓的手,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阿漓,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陆衍轻声问道。 “奉掌门之命”钟漓回应。 陆衍只觉得没意思,又是钟掌门,不过这次还真要多亏了她,不然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见到阿漓。 “听说钟掌门也在零陵?”陆衍硬着头皮,虽说已经知道了答案。 “嗯” 拉着钟漓的手开始冒汗,管他呢,反正现在钟掌门也不在,多拉一会儿是一会儿,就算被钟掌门发现剁了手,也值当! “掌门有事在身,你不必紧张”钟漓道。 还是阿漓懂我,等等,她这是在安慰我吗?她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她这次居然没有甩开我的手,所以,她是接受了咯?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很怂,钟掌门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啊,不行,我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不过半年多没见,阿漓好像并没有被带得古板,反倒还会主动与人说话了,难得难得。 “嘿嘿,我只是问问,问问而已”陆衍打肿了脸故作镇定。 …… 又走了一段距离,已经可以看到思域那可怜的身影了。 浓雾散开之后,伏地魔也钻进了地下,四周现在算得上平静。 陆衍也没有理由再继续死死拉着钟漓了,还是乖乖的松开,表示性的憨笑了两声。 “小孩儿,我们回来了!”陆衍兴奋的冲思域招着手。 师妹们将思域团团围住,研究起了怎么解救他才好,思域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个猴儿一样,无奈的踩在那机关上一动不敢动,腿都快要抽筋了。 “依我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个小小的机关不成”陆衍信口开河,没事人一样。 钟漓看得明白,他这是故意吓唬思域来的。 “你倒是说得轻巧,换你来试试!!”思域冲他吼道,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几个师妹总算是憋不住转过身咯咯的笑了起来,这调皮的师兄怎么老是干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思域面子上挂不住,怎么倒霉的事情总能被他摊上。 钟漓抬头打探着四周的情况,低声道:“四周没有设机关的痕迹,这应该是个假的” “假的?”思域感觉自己被耍了,窝着一肚子的火。 “周围除了打斗的痕迹没有任何异样,若真的有机关,早就被那些伏地魔给触发了”钟漓不紧不慢的分析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师妹们也觉得言之有理,陆衍开始懊恼自己刚刚怎么没想到这茬,一面佩服着自己的小阿漓,又一面憋笑憋出内伤,幸苦这小孩儿在这里一个时辰一动不敢动。 第七十一章 并肩6 果然如钟漓所说,这机关是个障眼法。 思域脱身之后瘸着那条已经抽筋的腿,一把抓住陆衍想借借力。 陆衍任他抓着,却也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被一个障眼法弄得腿抽筋了……哈哈哈……” 思域气不打一处来,手才刚搭上陆衍,又赶紧把他推到一边,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奈何他腿抽着筋,推陆衍的时候用力太猛,惯性也推得自己一个没站稳。 他向后一抓,也不知道抓的是谁,还在庆幸自己没摔个狗吃屎,不然又要够他们笑半天。 “站稳了吗?” 思域连忙点头,虚惊一场道:“站稳了” 不对,听着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他不敢转头只是慌忙的乱摸,钟漓往旁边一撤,思域终究还是逃不过的摔了个狗吃屎。 “哎哟……”思域疼得直叫唤。 这回真不用看了,刚刚抓的肯定是钟漓。 陆衍那无情的嘲笑声又响了起来,师妹们也憋不住了,思域赶紧爬起身来,就算这钟大小姐让他从小出糗出到大,但他从来没有破罐子破摔,反倒练成了一副死要面子的倔强性子。 “我是自己没站稳!”思域拍拍身上的泥土,死撑道。 大伙没好意思戳穿他,他说没站稳那就没站稳呗,哪怕他在摔倒前已经口口声声回答过“站稳了”。 …… “彩儿她们呢?”钟漓询问着其他师妹们的行踪。 “和今天一样,我们遇到了迷雾,走散了……”思域回答。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意思就是有十位师妹脱离了队伍,没了消息。 草丛中发出滋滋的响声,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冒出的梦氏弟子给包围,他们大多是统一的紫色着装,熟悉得很。 “钟漓,好久不见” 一个身穿浅黄长衫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此人相貌算不得出众,不过眉是眉,眼是眼普通人的长相罢了。 “楚掌门……”钟漓一眼认出,楚涟漪早些年前曾是堇灵求学的外门弟子,那时与钟容止同岁的她功法却远远比不上钟容止,奈何两人关系甚好,老掌门和钟容止总会不厌其烦的指导她,学成之后年纪轻轻便自立了门派。 “不错,怎么样,跟我走一趟吧”楚掌门语气傲慢,让人听了好不自在。 “为何要跟你走?”思域挺身而出,一个吃堇灵的饭长大的人,难不成也要与堇灵为敌。 只见楚掌门转动着盘龙指环,嗤笑两声:“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们乖乖配合我,双方都轻松!” 话音一落便向对立面的钟漓等人飞出几枚暗器,早就见势不对的众人时刻警惕自是没有中他的招。 “小人之举!”思域气得几欲吐血,不由骂骂咧咧道。 楚掌门见偷袭不成,又傲慢的招了招手,身后的手下一拥而出,先来了个不由分说。 思域自然不甘示弱,首先应战,直奔那吃里扒外的楚掌门,自己家里养出来的恶犬自然要自己动手清理门户,紧接着钟漓与堇灵弟子也纷纷拔剑,要杀个痛快那便奉陪到底。 陆衍侧身躲开了梦氏弟子的偷袭,右腿一抬一落给那人来了个猝不及防,将那个人的剑夺了来,凑合着也算个武器。 “我也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陆衍扭了扭脖子,先热热身,看起来还真像一副大侠的样子。 钟漓看得发怵,虽然早就见识过他有内力这件事,可正式看他舞刀弄剑还真没见过。 钟漓发怵之时,险些遭了梦氏弟子的偷袭,陆衍出手抵挡,从他出剑的速度和一招制敌的动作,不难看出他绝非一个风流浪子那么简单。 双方不相上下,堇灵这些小辈寸步不让的态度也给楚掌门等人来了个措手不及,大概在他们看来,一个被众仙门通缉的妖邪门派,绝没有底气如此猖狂。 “钟漓,你不是会变鹤吗?变啊!”一人叫嚣着。 思域听这话听得刺耳,握剑劈得格外用力,逼得那群人连连后退。 “你何时看到她会变鹤?眼瞎吗!”思域又是一顿凶猛的进攻,来势汹汹的强势灵力冲击得他们不堪抵抗,纷纷倒地。 “钟思域,你……”又冒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家主,指着思域战战兢兢道。 思域不予理睬,一心杀着敌人。 不出一柱香的时间,楚掌门带来的人已然落了下风。 “钟漓,整个零陵城都是我们的人,你逃不掉的!” 容掌门不知是纯属为了放狠话还是怎的,一声令下便打算带人撤退,思域不肯作罢,带着师妹们就想追上去。 钟漓即刻阻止道:“别追,他们诡计多端,小心中了他们的计” 思域只能作罢,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越跑越远。 钟漓这才明白,原来零陵城又是另外一个火坑,可是钟掌门现在身在何处,除了那封字条,她无任何消息,银蛇每一次都是空手而归。 “怎么会这样,字条明明是银蛇送回来的,字迹也是掌门的……”思域开始怀疑那封信的可信度。 “会不会是有人冒充?”陆衍揣测。 “上面印了鹤翼纹,再说,银蛇不会轻信他人”钟漓斩钉截铁,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没有一处能看出破绽。 眼看着又开始起雾,伏地魔又开始发出了响动,与楚掌门等人对抗之时已经损失了不少堇灵弟子,若迷阵再来一次,抵挡起来怕是会加大难度。 “我知道一个藏身的地方”陆衍道。 众人把目光纷纷投向陆衍,这荒山野岭的,他怎么会知道什么藏身之地。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怎么知道有藏身的地方?”思域投来质疑的目光,他的目光和众多师妹一样,只是他最先开口道了出来。 钟漓也不太能明白陆衍何处此话,可她的眼神不同于他人,顶多是一丝的惊讶。 陆衍表现得很是自然,倒觉得这群大名鼎鼎的仙门弟子怎么这么多问题,我还能害他们不成。 “我自幼游历四方,这零陵城最先根本就不叫什么零陵城,此地有一座荒废的古墓,能暂时避避这伏地魔”解释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可这些堇灵弟子们还是不为所动,半信不信的盯着陆衍看。 陆衍走了几步发现他们没跟上来,无奈道:“你们再犹豫,等雾起来连路都看不见了!” “走吧” 钟漓开口了,她带头跟上了陆衍,思域和师妹们没办法,只能跟上。 陆衍有模有样的朝前带着路,大伙却在后面没法完全信任,思域拉了拉钟漓,还是不太放心。 “你当真这么信他?”思域反倒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这个大小姐平日里除了自己谁都不轻信,连堇灵土生土长的银蛇都比不过她,眼下怎么还二话不说就信了这陆衍? 不会是中邪了吧,这陆衍正好会用符咒,让他帮着驱驱。 钟漓不温不火道:“他何时骗过我们?” 思域被反问了个正着,说来也是,除了黔阳之时忽悠他请客,拿他寻开心假报姓名外,他好像还真没骗过。 第七十二章 并肩7 这是一座废弃了许久的古墓,洞口设置得十分隐蔽,四周荒草丛生足足有两人之高,若不是刻意留心,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 一进入洞口就是一条十分狭窄的石阶,只能一个一个的通过,要是两人并肩便略显拥挤。 “这鬼地方,不会闹鬼吧”思域苦着张脸,举手胡乱拨着头顶挡路的蜘蛛网。 陆衍带头走在最前边,身后紧跟的是钟漓,思域从头到尾都是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比那些小他几岁的师妹还要娇气。 “修仙之人还怕鬼吗?”陆衍道。 “我自然不怕,你最好小心点,要是带错了路小心你的脑袋!”思域恐吓着。 越往里面走就越是阴暗潮湿,只能靠着钟漓在墙壁上燃起的火光前行。 师妹们也开始打退堂鼓,这个地方阴森得很,哪里像个藏身的地方。 “这要是碰上点什么东西,咱们可是连跑都没地方跑” “怪瘆人的,这地上还打滑,什么破地方” “陆公子,你确定没带错路吗?” “……” 陆衍一心寻着路,终究还是带着一群小丫头,才这会儿功夫就开始军心涣散了。 “前面就宽敞了,再忍忍哈小姑娘们”陆衍语调轻快,倒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陆衍没说假话,走了不一会儿还真的看见了点光亮,众人眼看着已经到达了主墓室,此地燃有满墙的烛光,每个角落都照得敞亮。 “哇,一个墓穴这么奢侈,比活人住的寝宫还要大”州然不禁感叹出声。 “这个地方是有人守墓吗?墙上燃的烛火应该要定期更换吧”一个师妹问道。 “那是烛龙之泪,可以燃到你曾曾曾孙成仙的那一天”陆衍打趣道。 “这么厉害!”师妹们大开眼界。 钟漓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每个角落都坐落了一尊几十尺之高的石像,双眼紧闭,手中还握着大刀,更奇怪的是,他们每个人的右脸上都有一个酷似鱼鳞一样的图案。 “这墓的主人,是何人?”钟漓发问。 “据说是北鲮的第一任族主,北鲮人最懂得亡灵及丧葬之事,对待第一任族主自然不能马虎”陆衍回答。 思域好奇心涌上心头,北鲮之事仙门修士都略有耳闻,可对于第一任族主的传闻,好像并不多见。 “听闻北鲮最是擅长安魂之术,那北鲮第一任族主的魂会不会还在此处?”思域总是喜欢钻这种稀奇古怪的牛角尖,此话一处,吓得师妹们汗毛都竖了起来。 “再强的安魂之术也不可能将一个亡魂留上几千年”钟漓道。 “阿漓说得没错,这些大家无需担心”陆衍附和道。 一位师妹提出质疑:“想百年前众仙门联手剿灭北鲮,可江湖上还是有不少的传言,说北鲮余孽尚未铲除干净,还说……他们靠着北鲮第一任族主残留的灵力活了下来” “我也有所耳闻,北鲮第一任族主本就是千年前被贬北海的鲛龙一族,因不堪终日守着那凡间命柱才借机叛逃,后来才有了北鲮一族”又一位师妹道。 紧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声音。 “上山之前我听阿公提起过,北鲮第一任族主之前乃天官,所以北鲮绿树常青在江湖中才能稳稳当当的立足” “照这么说,第一任族主乃天官,百年后灵力久久不散,那千年后魂魄不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师妹们又开始感到一阵凉风袭来,个个都毛骨悚然,嘴上自己吓自己,可真的被吓到以后又战战兢兢的扫视着四周,生怕北鲮第一任族主的魂魄从哪里飘出来。 “你们也太夸张了,别再自己吓自己了!”思域搓搓臂膀,心理作用感觉凉飕飕的。 “我们只是无意打扰,并未做什么出格之事,就算是有魂魄在此,应该也不至于对我们大打出手”陆衍说着说着还做出作揖的手势拜了拜。 思域被陆衍这一通动作整得一愣一愣。 “你怎么还拜起了北鲮?” 陆衍这个做法在思域看来就跟欺师灭祖是一模一样的,北鲮乃穷凶极恶一族,不然也不至于被众仙门联手剿灭。 “北鲮后来犯的错都是后世族主所为,这第一任族主虽是被废的天官,却也没做出什么大极大恶之事,若没有他创立北鲮,钻研安魂之术,又怎会有现在的安魂咒?” 陆衍这番话说得处处都是道理,思域接不上却也不作肯定,可北鲮就是北鲮,哪怕是第一任族主有功在,那也是过大于功,这陆衍分明就是强词夺理,老是循这些歪门邪道。 钟漓倒听得认真,陆衍这番话若是放在众多仙门中来讲,怕是又要扣上一个离经叛道的罪名,可放在眼下来说,至少在钟漓看来,句句在理。 …… 刚想放松一会儿,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哪里来的脚步声?”思域警惕起身,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大家都进入了防备状态,陆衍更是一头雾水,这个古墓自北鲮被剿灭以来就很少再有人知晓他的存在,而且要进入主墓室必然要经过许多弯弯绕绕,一个不留神便容易迷路,这急促的脚步声从何而来,而且还来势汹汹,伴随着嘈杂的人声。 “陆衍,你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思域有点生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陆衍也慌张起来。 “这个时候来人的话,我们就当真成了案板上的肉了!” 师妹们开始惶恐不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咚—— 一块石门倒下,原来那石门后藏着另一条通道,而且比陆衍他们下来的那条要宽敞得多。 随着石门的坍塌,那副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众人眼前。 “梦宗主!”思域一眼认出,咬牙切齿道。 紧接着源源不断的涌进了数不清的梦氏弟子,将钟漓等人里三层外三层再次围了起来。 “真是阴魂不散!”州然一肚子气无处宣泄。 众人被逼得纷纷往后退,留给他们的空间只是越来越少。 陆衍攥紧了拳头,事情跟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这种愤怒就像是遭了人暗算一般怒不可遏。 “梦尹枫!你究竟是何居心!”陆衍冲着梦宗主喊道。 还没等梦宗主开口,石门外又走出一个身影,暗灰色的长袍,一头长发几乎白了一大半,看上去倒是嚣张得意。 “你,你不是……”陆衍感到不可思议。 万俟长老顺顺长须,嗤笑两声:“怎么?以为我死了?” 那日明明见他被不屈抹了喉咙,今日居然活生生的站在这儿,真是见鬼了。 “小子,多亏你把他们引到这儿来,回去我会好好在司寇阁主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万俟长老笑容诡异。 第七十三章 汹涌1 钟漓难以置信的看向陆衍,陆衍被万俟长老这番话砸得毫无防备,他百口莫辩的看着钟漓,真怕钟漓信了那老贼的话。 “你胡说!这都是你们设的圈套!”陆衍呵斥着。 思域虽是听得一知半解,却也能肯定一二,早就觉得这陆衍有问题,没想到他竟然设下如此卑鄙的陷阱。 “陆衍?”思域满脸写着失望,直直的盯住陆衍。 “思域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他说的这样!这是他们的计谋!”陆衍百口莫辩。 “我们那么相信你,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思域深恶痛绝。 “不是的!我没有!”陆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从何处开始解释都不知道了。 思域已然不想再听他多说,不仅是思域的逼问,最让陆衍慌了神的是钟漓和师妹们质疑的目光,以及梦宗主和万俟长老阴险的嘴脸。 …… 众人被押着前往岑溪,万俟长老和梦宗主等人打头阵,楚涟漪及其手下则负责压后看着钟漓等人。 “走快点!没听到啊!”楚涟漪大声嚷着。 梦宗主斜嘴一笑,觉得甚是解气,让楚涟漪这个堇灵叛徒来断他们的后路,钟漓心里恐怕很是滋味吧。 思域仇视着楚涟漪,这个叛徒亲手宰了她都不算解恨。 “前面有个山谷,地形比较复杂,东面的小路我安排了人接应” 楚涟漪不经意的凑到钟漓耳边,悄声说着,钟漓大惊失色的看着她,此时楚涟漪已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直挺挺的站到了一旁。 钟漓没有轻举妄动,对楚涟漪的话也不敢轻信。 楚涟漪见钟漓没有动静,也是慌乱不已,毕竟离那山谷也没多远了,要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逃了。 幸亏此时钟漓转头看了楚涟漪一眼,楚涟漪抓住机会赶紧使眼色,嘴上还比划着:“信我!” “楚掌门,后面的情况怎么样?”梦宗主询问起来。 “您放心,对付这群鼠辈那是信手拈来的事!”楚涟漪扯高了嗓子,回答得凶狠无情。 “哈哈哈……”梦宗主笑得猖狂。 思域听得心里不舒服,张嘴就想回上一句,钟漓连忙阻止,此时楚涟漪的嘴唇还在比划着:“信我!” 钟漓开始试着相信楚涟漪,悄悄把话传递给了思域和师妹们,大伙的反应都与钟漓先前一模一样,这楚掌门一副吃里扒外恨透了堇灵的样子,连梦宗主都对她如此信任,她能好心帮忙? 可是,既然钟漓都相信了,大伙虽是半信半疑,却也只有放手一搏。 眼看着就到了楚涟漪口中所说的山谷,楚涟漪首先与钟漓等人眼神对视,钟漓便开始行动,带着师妹们小心翼翼的躲开万俟长老和梦宗主的视线,在楚涟漪及其手下的掩护之下顺利撤离到了东面小路的路口。 走到这个地方便过了盲区,万俟长老和梦宗主是必然会发现的。 “钟漓跑了!”梦宗主叫喊起来。 楚涟漪闻声,当机立断带着手下阻拦上去,钟漓等人准备加快脚步逃走,可一想到楚涟漪不可能是万俟长老和梦宗主的对手,钟漓的步子便有所迟疑。 “看什么,再不走就走不掉了!”思域拉扯着钟漓,自然知道她心里在迟疑何事。 “要不我留下……”陆衍看出了钟漓的心思,这番话还有点将功补过的意思。 此话引起钟漓的注意,从她看陆衍的眼神不难看出来,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行!我们还有话要审问你呢,你别忘了,就是你让我们遭了暗算!”思域不依不饶,拽着陆衍不撒手。 “快走!!”楚涟漪发出一阵嘶吼。 楚涟漪的手下不比梦氏弟子少,照目前来看没占劣势,可时间一长便会不堪重负,梦宗主等人向来心狠手辣。 众人最终还是加速逃走,楚涟漪能争取的时间只有那么多,再不跑就真像思域说的那样了…… 东面这条小路走了一段距离,梦宗主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追上来,草丛中开始有动静,钟漓等人警戒,却不成想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与思域走散的彩儿等十位师妹。 “彩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钟漓问起。 彩儿惊魂未定,心急的同钟漓解释起来:“是楚掌门让我们在这里接应你们的,师姐,这里的一切都是陷阱!” 钟漓等人大惊失色,难不成都被猜中了,银蛇送回来的信当真有假? “她还说了什么?”钟漓问。 “楚掌门还说,零陵城的制傀手法像极了当年的北鲮一族,并且,她亲耳听到万俟长老和梦宗主在商讨傀儡之事,此事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还有……许多仙家都已与梦宗主他们连成一气,讨好的也好,被逼的也罢” “北鲮?不可能!北鲮早就不复存在了!”思域否定得斩钉截铁。 “没错,就算北鲮一族还有残余,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仙门中没有人是不知道北鲮的传说的,能逃脱五大世家之手活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 师妹们纷纷提出质疑,想必在场除了陆衍之外,没有一个人相信这套说辞。 彩儿虽也不相信,可她必然要把楚掌门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给钟漓,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 “那这么说,楚掌门是受了梦宗主的胁迫?”思域回想着,还得庆幸自己那时没有下死手杀了楚掌门,不然还真的中了梦宗主的圈套了。 “楚掌门说,她只有诚心归属才能让梦宗主放下防备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堇灵留一条后路,如今她亲手放走了我们,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彩儿万般痛心,强忍着泪水。 钟漓这才明白楚掌门的良苦用心,梦宗主这个圈套可谓是设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楚掌门,恐怕他们现在已经被关进了岑溪地牢,结果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都把矛头指向堇灵,难道就是因为钟掌门乃仙鹤那套胡乱的说辞?”思域愤愤不平。 “仙鹤之事只是一个引起众怒的噱头,楚掌门说,梦宗主和万俟长老多次谈及北鲮之事,猜测他们可能是想重建北鲮……” 第七十四章 汹涌2 “不可能!重建北鲮,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思域否定的干脆。 “即使是要重建北鲮,为何要拉堇灵下水?他们最权宜的办法不应该是得到仙门之首堇灵的帮助才更有胜算吗?”陆衍道。 众人视线纷纷投向陆衍,他这番话虽然说得毫无破绽,可这些道理从他的嘴中说出来,让人不禁后背发凉,难不成他真的相信北鲮会重建?还是他早就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陆衍意识到自己的言辞不太得当,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先前不说话,为何偏偏现在说话?我看你跟他们就是一伙的!”思域狠狠道。 无人帮这个陆公子讲话,毕竟让堇灵被当做笼中鸟围堵在古墓中都是拜陆衍所赐,他跟这件事难逃干系。 “你这小孩,你怎么说话呢!”陆衍还是同以往一样,指着思域的鼻子说他忘恩负义。 思域全然不理会,依旧铁面无私道:“陆衍,我不跟你开玩笑,要是让我抓住你图谋不轨的证据,我定然会将你乱剑刺死!” 思域还是头一回用这种语气对陆衍讲话,在他心中堇灵便是底线,这个陆衍本就来历不明,到现在这一步还没有把他当做敌人抓起来就已经是在念以往的旧情了。 “拜托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要是图谋不轨早就对你们动手了,还会等到今天?”陆衍哭笑不得,本以为彩儿带来的消息可以洗脱自己的冤屈,连彩儿都说了这一切是梦宗主他们设的圈套,思域怎么还是不开窍。 “为什么梦宗主来得这么及时?你好像没有告诉我们古墓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吧!”思域很是愤怒。 陆衍这才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个及其重要的问题,没有人会无理由的选择相信一个外人,一切都太巧合了,在看似没有漏洞的陷阱面前,他好像真的是那个背后插刀的人。 思域不屑的笑了两声:“你会武功,还会符咒,你的种种行为都像极了百暮阁的作风!” 思域这小子看架势是想撕破脸面啊,等等,我乃百暮之人这件事情阿漓没有告诉过他? “他确实是百暮之人”钟漓不动声色。 思域咄咄逼人的气焰减了些许,师妹们同思域一样惊讶,当初还想着找百暮之人得到静心铃找到司寇阁主的下落,千算万算,原来自己身边就有一个百暮之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思域问。 “黔阳城之时”钟漓答。 “黔阳?”思域难以置信,初遇陆衍之时就是在黔阳,合着钟漓那个时候就知道了? 钟漓不想再多言,思域不肯作罢,再次追问道:“你既然知道他是百暮之人为何还要轻信于他?”思域越想越不对劲,钟漓的魂难道被这小子给勾去了吗?从遇见他起,钟漓的举动就越发的反常,隐瞒他是百暮之人就算了,连现在摆在眼前的铁铮铮的事实她还要为这小子辩解,思域恼道:“你清醒一点!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帮着一个外人!!” 钟漓这才动容,直直的看着思域道:“难道百暮之人无一善类?” 思域还是不能理解钟漓的做法,现如今知道陆衍是百暮之人那就什么都能想通了,怪不得钟掌门不待见他,如今引诱他们入古墓也是提前商量好的吧。 “希望他是善类,也不枉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计后果!”思域无话可说,他还是头一回见那个整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如此袒护一个人,但愿是自己多想了,这个陆衍也最好是个善类。 “我也不知道那古墓还有另外一条暗道,我也是听信了别人的话才寻了这处古墓,就算我是百暮之人,可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理由害你们,也绝不可能害你们!”陆衍回应得异常坚定,他接受着所有堇灵弟子审视的目光,没有一丝回避之意。 “好,希望一切都如你所说!”思域语气稍稍平缓,这句话明眼人都能听出来意思。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想想该往何处去吧,万一梦宗主他们追上来就不好了!”州然做了个破冰之人,还一并拽了拽钟漓的衣袖。 “没错,别浪费了楚掌门的良苦用心啊!”彩儿也跟着劝说。 思域倔强的别过头,依旧是怒气冲冲:“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要回零陵城!” “零陵城?那里可有梦宗主他们制成的傀儡,不能去啊!”州然出言劝阻。 思域不听,毅然决然的朝零陵城的方向走去,州然没有办法,只能干看着钟漓,希望钟漓能想想办法。 “师姐,怎么办啊?” 钟漓无奈道:“跟他一起去吧” “不行,万一又中了梦宗主的圈套,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们了!” “是啊师姐,零陵城中肯定有梦宗主他们的人,我们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 师妹们纷纷劝阻,陆衍也按耐不住了,低声道:“零陵城确实一片惨象,万兄他们如今还被困在城中,思域想必是放心不下那里的百姓” “他不会,又在骗我们吧……”一个师妹压低了声音嘀咕道。 气氛算得上低沉,陆衍自然将这番话听在耳中,钟漓也不例外。 “傀儡之事不能放手不管,替百姓消灾本就是仙门分内之事”钟漓坚定道。 无话可说,钟漓的意思显然是相信陆衍的话,师妹们也只有跟着。 …… 零陵城内又换了一副景象,一些建设已经被严重的损坏,七零八落的散落在街道上,思域不在,结界已然失了作用,那日说着重新想法子分散傀儡的注意力也没来得及办。 这里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看不见一丝人烟,连傀儡也不见了踪影。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不会都死完了吧……”一个师妹心惊胆战道。 四处透露着一股子凉意,要说现在天气转凉,却也不至于如此阴凉透骨。 “师姐,那里好像有人!”州然指着一口老井边。 众人顺着州然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果然蜷缩着一个小姑娘,思域不假思索的跑上前去,一眼便认出了小姑娘,是那日跟着陆衍听故事的莲儿。 “莲儿,你阿娘呢?”思域关切道。 莲儿不作声,依旧是一动不动的蜷缩在一旁,思域没辙,幸好陆衍及时赶到,莲儿这才有了动静,莲儿抬头认出了陆衍,居然自己跑了出来一把扑进陆衍的怀中。 “陆哥哥,可璇姐姐是坏人……”莲儿死死的抓住陆衍的衣襟,躲在他的怀中不肯出来。 第七十五章 汹涌3 陆衍安抚着,轻声道:“莲儿乖,没有坏人,你告诉陆哥哥,万哥哥他们去哪里了?” 众人站在一旁也帮不上忙,谁让思域平时板着一张脸只知道站在一边,也不会逗小孩儿玩,难怪莲儿不愿意亲近他,思域虽是心中不大痛快,却也只能寄期望于陆衍,希望他能问出点什么。 钟漓倒是头一回见,虽是知道陆衍生性洒脱,甭管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却还没见过他这般受小孩子的待见。 别的不敢多说,钟漓倒是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陆衍哪怕算不上好人,却也怎么样都不像是个作恶之人。 在陆衍的细心安抚下,莲儿终于愿意把自己的小脸蛋露出来,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陆衍,开始说起了他们走后发生的事情。 “万哥哥带着叔叔婶婶躲了起来,万哥哥说阿娘去给我找好吃的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可是我想阿娘,我是趁万哥哥睡着了偷偷跑出来找阿娘的,陆哥哥,你不要告诉万哥哥” 莲儿的声音十分的稚嫩,万星临说莲儿的阿娘是去给她找好吃的了,其实除了莲儿之外大家心里都清楚,哪里是找吃的,而是体内的毒发作,让莲儿的阿娘变成了傀儡,万星临只是不想让莲儿难过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陆衍摸了摸她的头:“好,这次陆哥哥帮你保密,以后不可以偷偷跑出来哦,万哥哥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陆衍捏了捏莲儿的鼻子,算做对她小小的惩罚,莲儿嘻嘻的笑起来,点头答应。 “陆哥哥,可璇姐姐走了,万哥哥说是可璇姐姐害了我们,可是我想让可璇姐姐回来,她答应过我,要给我讲故事的” 陆衍没太明白莲儿的话,他回头与身后的思域对视,思域虽是对他有成见,可在零陵城之事上他们是同甘共苦过的,进了零陵城也该站到一条战线上来。 思域也是满脸不解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明白莲儿的意思。 陆衍又回过头对着莲儿,微笑道:“莲儿,我们先去找万哥哥好不好?” 陆衍想着这种事情还是当面问万星临比较妥当,毕竟莲儿还是个孩子,这方面的事情不需要涉及太多。 莲儿点点头,小小的手始终紧紧攥着陆衍的手。 在莲儿的带领下,众人进入了一户人家的密道,莲儿轻车熟路的点起一根蜡烛,拉着陆衍往密道里面走去。 一直走到密道的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地下室,里面稀稀散散的坐了不到十个人,其中还包括万星临在内。 “万哥哥,我把陆哥哥带回来了”莲儿欣喜的喊着。 喊声引起了不足十位百姓的注意,只是这地下室虽燃有蜡烛却还是有些昏暗,万星临起身走到莲儿身旁,果然如莲儿所说,不仅带回了陆衍,还带回了不少的堇灵弟子,钟漓和思域同万星临点头示好,万星临悲喜交加:“你们总算是来了!” 百姓们也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喜极而泣,莲儿乖巧懂事,会跑过去安慰落泪的大人们,这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举动让大伙看了甚是心疼。 “莲儿,我这里有干粮!快来!”州然蹲下来,将手中的包袱举了举,想着也逗逗莲儿高兴。 莲儿果然跑了过来,可是就是不接州然手中的包袱,而是抬眼看了看万星临,直到万星临点头,她才高兴的接过包袱,礼貌的道了句:“谢谢姐姐!” “万兄,我们来晚了!”陆衍有些许自责。 万星临摇摇头,面色看上去十分憔悴,陆衍不禁将这地下室打探一番,果真没有看到花可璇的身影。 只听万星临长叹一口气:“不怪你们,责任在我……” “万大夫,何出此言?”思域问道。 “井中的毒是花可璇下的,此毒加快了零陵城百姓变成傀儡的速度……”万星临难以启齿。 思域和陆衍听了大惊失色,花可璇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活泼可爱,怎么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那……曲……”思域不知如何开口。 “没错,曲大哥也是她害死的” 万星临不假思索的回答惊呆了众人,钟漓及其他堇灵弟子虽是不知道花可璇为何人,可从万星临深恶痛绝的语气中不难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能将整个零陵城弄成这般,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钟漓听得明明白白,曲靖驰已经死了,她还真好奇不曾下山的这半年时间,山下究竟发生了何等变化,那个满口粗话的酒鬼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听到他死亡的消息还是不免感到惋惜。 “她……她应该是受人迷惑才这般……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陆衍笨拙的安慰着。 思域对这番话倒表示赞同:“我想也是,我看得出来她对待零陵城的百姓是真心的,至少,曲大哥的事……是她意料之外,应该不是她的本意!” 当初曲靖驰之死,花可璇生不如死的模样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对待已经变成傀儡的零陵城百姓迟迟不下死手也是装不出来的,还有事情发生之后她那丢了魂一般的样子都不像是事成之后该有的表现。 “罢了,我犯了何等大错我心知肚明,就算我原谅她,曲大哥和那些零陵城百姓也绝不可能原谅她” 万星临很是回避花可璇这一话题,话音一落便向后方走去坐在了原处。 钟漓光是用耳朵听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连思域都肯替那个花可璇说话,想必那花可璇也并非是个穷凶极恶之人。 陆衍和思域也不好再多嘴,毕竟此事在旁人看来都太过片面,曲靖驰的死对于万星临来说本就是致命的打击,如今又发现自己甚是疼爱的妹妹是始作俑者,他心中的痛苦任谁人都无法揣摩。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万星临看似是在嘀咕,实则是在说与陆衍等人听。 看着万星临失魂落魄的样子谁都不好再多说一言半语,看样子他是有话要说,大家走上前去,与万星临一并坐着。 万星临又道:“如果不是我发现,她根本就不打算开口……” 第七十六章 汹涌4 一天前…… “可璇姐姐,你来抓我啊”莲儿朝前开心的跑着,陆衍不在,也就剩下花可璇来逗这些小孩子们开心了。 “好!”花可璇虽是有些提不起兴趣,可看着那些孩子天真无邪的面庞,终归不想扫了他们的兴。 嘻笑打闹之时,花可璇的身上不慎掉下了一个东西,可能孩子们太过闹腾花可璇也未曾发觉。 万星临捡起那掉落的东西瞅了瞅,本想先帮着收起来,可这东西长相奇特,让人不禁有些好奇。 掉落的是一个翡翠色药瓶,里面的药粉看样子还不曾用完,万星临怀着好奇心闻了闻看了看,倒出少许药粉于手掌,得出的真相却让他难以接受。 “不行了,跑不过你们,休息一下……”花可璇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坐上休息一番,花可璇虽是察觉到万星临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却也没过多在意,大概是零陵城之事让人愁眉不展,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万星临身旁,屁股都还没坐稳,就瞥见了万星临手中的小药瓶。 花可璇一时慌张得说不出话来,她死死的盯着万星临手中被打开的药瓶,久久不敢直视万星临的眼睛。 “是要我说,还是你自己解释?”万星临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药瓶,说话的语气却又显得出奇的平静。 花可璇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压低着头还是不敢直视万星临。 “二哥,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是受人指使,我也不知道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花可璇泣不成声,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自责自己的过失,还有就是害怕万星临不听自己的解释,已经失去一个大哥了,她不能再失去二哥。 “受何人指使?”万星临冷静得吓人,花可璇双手颤抖想要抓住万星临的手,不料万星临却将手一缩,不再愿意与她有任何接触。 花可璇愈发的委屈,哽咽道:“二哥,对不起……我不能说……” 万星临发笑两声,觉得这一路走来简直就是可笑至极,留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身边竟然还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分毫,更可笑的是,自认为一家人,到头来却换来一句不能说。 “花可璇,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万星临已然心痛到做不出任何表情,他只能看着脚边这个曾经自以为可爱善良的妹妹,竟是个满手鲜血的杀人狂魔。 花可璇哭得越发厉害,她知道万星临心中的绝望,可她又何曾有一天是好过的,万星临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件事,她只是还没准备好怎么开口,可她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根本就没有一丝准备。 “二哥,我错了……对不起……” 花可璇不停的请求万星临的原谅,小孩子们不明缘由,纷纷跑过来帮花可璇求情。 “万哥哥,原谅可璇姐姐吧” “万哥哥,可璇姐姐做错了什么事情呀,罚她晚上少吃两颗野果,让可璇姐姐起来吧” “是啊万哥哥,可璇姐姐这么漂亮,漂亮的女孩子是不可以掉眼泪的” “……” 听着这些零陵城的小孩子为自己求情,花可璇心中更是过意不去,他们不仅没有怪她,还整天可璇姐姐的叫个不停,花可璇心中从来都没有好过过。 万星临也总算破防,眼眶开始湿润起来。 “她是坏人,不值得你们为她求情” 小孩子们还是不解,开始反驳起万星临。 “阿娘说,偷东西的是坏人,说谎的是坏人,可璇姐姐没有偷东西,也没有说谎,不算坏人”莲儿稚嫩的声音倒把这件事情说得如此简单天真。 万星临不知该如何告诉这些小孩,他们口中的偷东西,说谎只能算是犯了错误,更不可能伤害到他人性命,可真正的坏人,他们又何止是犯错这么简单。 “莲儿,你先跟小伙伴们去玩,万哥哥只是在做游戏,小孩子不能参与的游戏”万星临借口支开莲儿。 莲儿乖乖的点头:“那就等莲儿长大了再玩这个游戏” 小孩子们都一窝蜂的跑开了,此时又只剩下万星临和花可璇二人。 “他们当中有的爹娘都变成了傀儡,我甚至不敢让他们看到那些傀儡的长相,你最喜欢小包子了吧,你是怎么忍心看着她死的?”万星临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 “对不起……” 花可璇自始至终都在重复着对不起,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赎罪方法。 “你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们的吧”万星临直接了当。 其实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不是没有发现过花可璇异常的举止行为,只是这些零零散散的猜测最终都被她的天真可爱磨灭,万星临也从未真正动过调查她的念头。 “对……”花可璇一点也不否认。 听到这个回答,万星临心如刀绞,到现在他还在奢望花可璇骗她,就算是她中途被人迷惑了心智,也好过一开始她就不曾有过真心。 万星临紧闭双眼,不忍直视眼前的花可璇,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多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过那个掉落的药瓶。 眼前的花可璇哭得让人心疼,可是他却不想再多看她一眼,多看一眼都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失败。 “二哥,我承认一开始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可是后来我也是真的把你们当成了我的家人,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对你们动手……”花可璇被逼得走投无路,失声解释着。 “你的任务是什么?我帮你完成……”万星临问,已然心如死灰一般。 “五毒囊……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花可璇哭得无比伤心,所有的身不由己她连说都不敢说,万星临已经不再好奇花可璇的来历和具体目的了,他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抬腿离开。 花可璇跪地不起,用膝盖一步一步的挪到万星临身边,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失声恳求道:“二哥,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万星临始终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他将五毒囊中的东西全部都空到了地上,最后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袋子,扔到花可璇跟前。 “你不是想要吗?拿走吧!” 花可璇奋力摇着头,这个五毒囊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换一种说法,其实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拿走五毒囊,若她真想拿,她早就拿了。 “对不起,对不起……”花可璇死死拽着万星临的衣角,失声痛哭。 “曲大哥回不来了,我万星临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说完,万星临狠狠的扯开被花可璇死死拽着的衣角,花可璇不愿放手只能被拽倒在地。 万星临头也不回的走了,花可璇心如刀绞,只觉胸口涌上一阵疼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七十七章 汹涌5 众人认真的听着万星临说起事情的原委,虽是感到不可思议却也不好做太大的举动,毕竟从万星临憔悴的面容不难看出,花可璇此事一出,对他的打击皆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在此之前还有惨死的曲靖驰。 见万星临这般模样,众人也不好再过多的追问什么,这个地下室挖得隐蔽,别说傀儡找不到,就连梦宗主他们想必也难以发现。 “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先休息一下吧”钟漓道。 大家照做,这个地下室虽然光线不强,可容纳几十号人是没有问题了,而且这里石桌石凳,草席被褥都有,比外面也差不了太远。 堇灵弟子们围坐在一处,陆衍自知不受他们待见便独自坐在一旁。 “现在知道不凑上来了,做贼心虚呗!”思域没遮没拦,对陆衍的成见还真是张口就来。 钟漓抬眼盯了他一眼,思域才收敛些许。 “师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傀儡生性就是听人操控,他们受了梦宗主的操控,肯定都是冲着我们来的”州然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既然傀儡是冲着我们来的,那帮零陵城的百姓就是帮了我们自己”钟漓道。 “傀儡的特性是不死之身,我们该如何对付才好?”一位师妹发问。 钟漓沉思片刻,又被思域抢先一步:“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多少杀多少!” “他们是傀儡,我们人再多光是耗体力也耗不过他们的”州然否决了思域的点子,并且还担心着思域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会出岔子。 “傀儡最早是由北鲮一族独创,想必能对他们起作用的,也只有北鲮的安魂之术了”钟漓道。 师妹们表情发难:“这傀儡就与他们有关,我们又如何能得到安魂之术的帮助” 包括钟漓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办法就如同不存在一般不可行。 “他们此次的目的可能与北鲮有关”一旁的万星临发了话,原来他无心休息,一直在听着钟漓等人的谈论。 “又是北鲮,难道北鲮真的还存有余孽?”州然讶异,关于北鲮一说,今天已经不知道听到多少回了。 “花可璇接近我的目的是为了五毒囊,而五毒囊乃为上古神物,囊袋上的五毒符文当初正是由北鲮鼻祖所创,后来五毒囊遗落世间很少有人知晓,而能打听它下落的,无非就是与北鲮有关” 听着万星临的解释,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真的被楚掌门说中了,消失了几百年的北鲮又要重新出现在世间了?北鲮的余孽正是此番事情的始作俑者? “那花可璇,会不会也与北鲮有关系?”思域大胆询问。 万星临也毫不隐瞒,回应道:“很有可能!” 这让众人更加感到害怕,原来北鲮早就无孔不入的出现在了大家的生活当中,只是到如今众人才有所察觉,让人细思极恐。 “单凭一个五毒囊就能重建北鲮?”彩儿也不禁发问。 万星临摇头道:“北鲮乃天官所建,所以重建北鲮需三件神物” “哪三件?”思域追问。 “遗落世间的五毒囊,平遥宁氏宁宗主手中的桃心玉佩,以及……堇灵派掌门的金鹤钗” 由此听来就有迹可循了,难怪梦宗主等人处处难为堇灵,他们比宁宗主口中觊觎金鹤钗已久的百暮阁要可怕得很。 “那梦宗主,会不会也跟北鲮有关?对付堇灵之事他如此上心,他定然有鬼!”州然咬牙切齿道。 万星临倒不这么认为,谨慎回应道:“他顶多算个替人卖命的!” “况且,能成为仙门宗主的,必然是受了安魂礼的,安魂之术虽是北鲮所创,却从不对自己人用,若梦宗主乃北鲮人,安魂礼上便早就露了破绽”钟漓道。 “不错,所以北鲮之人也不全是坏人,就同素来被世人称好的仙家名门也不全都是好人一般”万星临接着钟漓的话继续往下说。 大家自然懂万星临这番话为何意,花可璇虽与北鲮有关,却也是身不由己,她的本性算不上坏,万星临大概是希望钟漓他们日后能对花可璇留几分活路,就当是看在他万星临的面子上也好。 …… 陆衍坐在一旁迟迟未加入众人的话题,钟漓虽是有心留意,却也不能为力,他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一旁,还真有些心酸。 随着众人的讨论结束,万星临拿了些那日剩余的野果出来,给大家填填肚子。 思域看到这些野果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怎么还有?我记得那天摘的野果也没多少啊”思域不解道。 万星临面露忧伤:“你们走后很多百姓都相继出现了症状,后来……剩下的也只有这不足十余人,很多就是小孩子,吃不了太多……” 思域语塞,甚至吃到一半的野果在喉咙还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心中感到哽咽。 万星临察觉到了陆衍不同以往的表现,他把给陆衍的那份野果塞给了钟漓,示意钟漓拿过去给他,还凑到钟漓耳边悄声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不会是坏人” 钟漓虽是惊讶万星临为何要特意为他说话,并且如此笃定陆衍的为人,钟漓虽是不解,却也如万星临一样笃定道:“我知道!” 万星临挤出一个笑,便走开了。 钟漓也当真拿着那些野果走向了陆衍,又同那日一样坐在了他的身旁,而刚从发呆中惊醒的陆衍,看钟漓的那个眼神也同那日在堇灵一样惊讶。 “呐,吃饱了才有力气对付傀儡”钟漓把手中的野果递给陆衍,陆衍一时看得入迷竟忘记了接。 钟漓又提醒道:“手都酸了” 陆衍这才回过神,赶紧接过钟漓手中的野果。 “古墓的事……”陆衍果真还在为此介怀。 “古墓的事与你无关,我相信你”钟漓回答得异常坚定。 陆衍受宠若惊,他虽然知道钟漓不会因为此事怪他,可他也是最不希望因为任何一件事情给钟漓留下不好的印象,即使他自知古墓一事不太能解释得清楚…… 第七十八章 残月1 “姐姐,你会讲故事吗?”钟漓的身边响起了一个极其稚嫩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是刚入零陵城时碰到的那个小姑娘,莲儿。 钟漓面向莲儿,不由自主的温柔起来:“什么样的故事啊?” 陆衍一看钟漓这木纳样子就知道她从来没接触过小孩,竟还觉得有几分好笑。 “陆哥哥给我讲的故事里总是有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子,你就穿蓝色的衣服,那你是从故事里走出来的咯” 莲儿童言无忌,倒也说得是大实话,比如鱼儿会上岸,那是因为有一个成天穿着蓝色衣裳的女孩儿救了它,从此鱼儿便只想留在岸上;还有大坏蛋欺负村民,女孩儿挺身而出保护了所有人,一系列的故事中,都有一个蓝衣女孩儿的出现。 钟漓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衍,陆衍心虚闪躲,一把拉住莲儿的小手,教训道:“你这个小家伙,就是想骗我给你讲故事!” 莲儿笑得天真可爱,乖乖的跟着陆衍走了,其他几个小伙伴也跟上来,又开始围着陆衍嘻笑打闹起来。 陆衍与小孩子能打成一片这件事钟漓倒并不觉得新鲜,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们,他们笑钟漓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 …… “万大哥,我们等天黑便出去打探傀儡的情况,能跟我说说零陵城一事的具体过程吗?”钟漓起身对着万星临客气道,总觉得这么干等着不是办法。 这句“万大哥”一出来,陆衍可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一样,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看着钟漓。 心里骂骂咧咧道:“万大哥?凭什么叫他万大哥!我都没这种待遇!” “好,咱们过去坐着慢慢聊”万星临回应。 说着两人便挪步到一旁,陆衍借口安抚好小孩子们,一拔腿赶紧跟了上去,假装往石桌的方向走,一走就走到了两人中间,钟漓和万星临都不明缘由的看着他,他又表示性的多走两步,掩饰道:“我……我累了,想赶紧坐下!” 两人没太在意,坐到一旁。 陆衍不服气,起身推搡着万星临道:“你去那边,过去点过去点!” 万星临被一头雾水的硬生生推到了一边,陆衍得逞,坐在了钟漓旁边,准确的说,是坐在了钟漓和万星临的中间。 “你对傀儡之事有见解?”钟漓问。 陆衍眼神飘忽不定,扭捏道:“对……我有!” “正好,那你说来听听!”钟漓故意道。 陆衍语塞一阵,钟漓和万星临都默契的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等着他开口,陆衍没辙,轻咳两声装腔作势道:“这零陵城的傀儡非比寻常!” “嗯,还有呢?”钟漓看上去很是捧场。 陆衍不想丢面子,又道:“如果真是有意重建北鲮,那这些傀儡便都是冲着堇灵来的,或者说,零陵城的百姓只是被他们用来做试验,这批傀儡成不成功还另当别论,可说到底,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对付堇灵!” 钟漓和万星临纷纷点头配合,表示很是赞同陆衍这一通分析,陆衍自认为表现不错,还为这番表现在钟漓心中加了分,暗自高兴。 紧接着,万星临开始将这些日子零陵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讲给钟漓听,思域虽然拉不下面子不愿意坐过去,却也竖起耳朵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着。 估摸着外面的天应该暗下来了,傀儡一到晚上就开始活跃,钟漓等人准备行动,只是今晚并没打算与傀儡正面对抗,而是为了摸清楚傀儡的实力,好为后续做准备。 到了密道口,外面果然漆黑一片,杂乱无章的陈设,遍地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空无一人的街道看起来既凄凉又阴森。 大伙都不敢出声,傀儡生性狡猾也不知躲在何处伺机对付他们。 大伙警惕着往前,师妹们很少面对这种情况纵然想借此锻炼锻炼,却也不免胆战心惊。 一个个都紧紧握着剑柄,神经时刻紧绷。 “啊!!!” 一个师妹没忍住大叫起来,众人闻声回头,只见地上已经躺着一个被杀死的傀儡。 那个受了惊吓的师妹还在惊魂未定之中,原来是这傀儡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尖叫的同时拔剑砍了那傀儡一剑,却不知那傀儡如此不堪一击。 “别小看他,他还会爬起来的!”陆衍提醒道。 大伙警惕靠后,随即身后也传来怪异的响动,众人回头,一大群的傀儡跌跌撞撞的朝他们走来。 “这么多!!”冒出一个师妹惊恐的声音。 不足为奇,零陵城算得上小有名气,大大小小加起来起码有上百户人家。 “难怪零陵城外怨灵不散,梦宗主他们简直丧心病狂!”州然恨得咬牙切齿,眼前的这些傀儡可都是活生生的人炼成的。 “小心!” 紧随其后是思域拔剑的声音,原来是那倒地的傀儡又重新爬了起来,险些伤了人。 钟漓带头拔剑,蓝白色的剑芒径直划向成群的傀儡,靠前的傀儡全都应声倒地,而随后的傀儡踩着前面的尸体继续往前,受了惊吓后变得异常暴躁,张牙舞爪着狂奔而来。 师妹们合力使出一套堇灵剑法,数百柄剑直插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消灭了一大部分的傀儡。 “他们看起来……也没那么难对付!”彩儿此话说得格外轻松,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他们的可怕之处在于不竭”钟漓冷静回应。 “没错,寻常的招式对他们起不了作用……万兄,你的五毒囊似乎很有效果”陆衍道。 不仅是方才,就连那日被傀儡围堵在城边的小破屋中,都是万星临的五毒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万星临摸了摸腰间,五毒囊花可璇并没有拿走,也幸好她没有拿走,可是小小的五毒囊哪里能对付如此之多的傀儡。 “五毒囊是有用,只是此毒的数量有限,傀儡太多了……”万星临眉头紧皱,也很是为难。 第七十九章 残月2 正在众人苦恼之时,身后响起了悠悠的笛声,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笛声所吸引,大半夜的何人有如此雅兴,四处张望不见吹笛人的身影。 吹笛的人没找到,可倒地的傀儡又开始有所动作,他们迅速爬起身来挥舞着爪牙,进攻也比之前更加凶猛。 “不对,这次傀儡爬起来的时间缩短了!”陆衍察觉到异样。 “莫非是这笛声?”万星临猜测。 笛声越发急促,傀儡也如同接收到指令一般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不会是梦宗主他们吧?”州然猜想,心中惴惴不安。 “就算是他又何妨,这地方宽敞,还怕那老贼不成!”思域一副要一雪前耻的架势,在古墓受的憋屈还没有讨回来呢。 有了笛声控制的傀儡像是瞬间有了魂一般,锋利的爪牙挥得精准又凶狠,攻势久了大家也慢慢发现了规律,他们接二连三的迅猛攻击似乎都是冲着钟漓去的。 “这傀儡……为何不进攻我?”万星临一时发怵,自笛声响起后,除了他主动击退那些傀儡,从不曾见有傀儡主动冲他来。 “他们好像……都是冲着阿漓来的!”陆衍看出了端倪。 二话不说,只见思域和陆衍纵身一跃挡在了钟漓前面,两人动作出奇的默契,思域不服气的瞪了陆衍一眼,便干起了正事,对着那些傀儡便大打出手。 傀儡压根就杀不尽,眼看着众人的体力都快到极限,打斗之时都是被傀儡逼得分散于各处,似乎是见集中攻击钟漓不成改换了策略一般。 暗处窜出一个黑影,紧接着几枚飞刺朝钟漓飞来。 万星临及时反应迅速挡去飞刺,那黑衣人立于二人眼前,来势汹汹。 “你是何人?”万星临发问。 那人不做回答,手腕轻转趁其不备又飞出几枚飞刺。 钟漓敏捷躲避,却还是不及偷袭的速度,被其中一枚飞刺不慎划伤。 万星临感觉不对劲,此人出招的习惯性动作让人感到分外熟悉,还有这黑衣人所用的飞刺,江湖中也是很少会有人用这种暗器。 “你是花可璇?”万星临试探却又异常肯定道。 那人还是不做回应,一跃而起便开始大打出手,一招一式都是冲着钟漓而去。 钟漓也不退让,拔剑相阻,此人功力明显在钟漓之下,可出招却像不要命似的,招招都有同归于尽之势。 思域和陆衍闻声赶来,那黑衣人一时间成了孤军奋战,正当她想要掏出竹笛操控傀儡之时,万星临也是丝毫不手软的将她手中的竹笛重重打掉。 无至顺着她的面纱而去,黑衣人察觉之时已来不及闪躲,面纱被掀开的一瞬间脸上也多出了一道血痕。 “果然是你!”万星临冷眼道。 花可璇来不及顾及脸上的伤,更无颜回答万星临的话,便又是一顿不要命的进攻。 “花可璇,你再这般不识好歹,我便要下死手了!”思域一面阻拦一面放下狠话,似乎在对她下最后通牒。 “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杀了她!!”花可璇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咧嘴吼道。 话音才刚落就看她面目狰狞一番,嘴角溢出一口鲜血,便扑通一声倒地。 众人愣在一旁不知出了何事,直到花可璇倒下之后,露出身后万星临那血淋淋的拳头,众人才明白过来。 花可璇眼睛瞪得溜圆,已然没了呼吸,身上随即掉落了一个铜铃,万星临定定的看着那铜铃像是木纳了一般。 居然是万星临下了这个死手,这是大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的,花可璇成了一具尸体躺在地上,任陆衍和思域看了都心中难受,这亲手了结她的万星临,心中该是如何…… 钟漓更是心神难定,这个不管是从他们口中听来,还是面纱被掀掉后看起来都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只是与她初次见面便生生的死在了她的眼前,更让人后怕的是,她为何不惜性命都要置钟漓于死地,或者说,是不是她没有拼了命的要取钟漓的性命,万星临也就不会无奈之下对她下了死手。 没了笛声的控制傀儡又回到了行尸走肉一般的状态,此番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对付傀儡,而是单纯的打探情况,眼下出了花可璇这档子事,任谁都没有料想到。 “万兄……”陆衍开口。 万星临回过神,逞强道:“走吧!” 只有万星临抬腿就走,大伙都杵在原地纹丝不动,几个师妹还上前打算抬走花可璇的尸体,好找一处地方安葬,再怎么说她也是万星临的结拜妹妹。 却不料万星临出言阻止道:“她自己作的恶不可饶恕,零陵城的百姓何曾安置过尸身!” 师妹们停止了动作,钟漓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铜铃,本想着给万星临留个念想,却不知铜铃有人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倒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大伙身后随之传来傀儡痛苦的嘶吼声,才引起了大伙的注意。 “师姐,这铜铃……好像有用!”州然兴奋道。 众人停止脚步,纷纷注视起了钟漓手中的铜铃,钟漓再摇两下,傀儡便痛苦的咆哮两声,周而复始,傀儡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众人发现花可璇身上掉下来的这个铜铃好像真的有对付傀儡的作用。 万星临也开始有了动作,他若有所思的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那枚铜铃,试着摇了两下。 傀儡们痛苦至极,开始相互撕咬起来,万星临这才明白,原来花可璇一开始就料想到了这一切,她一眼相中的三个铜铃并非寻常之物,而是她知道铜铃对傀儡起作用,是她在悄无声息的保护他们。 万星临看着花可璇的尸体有了片刻动容,可回头又想想,如果她当初能早点坦白,事情又怎么会发展成这般惨像,她的爱太过狭隘,她终究还是为了她自己的目的。 “万兄……这铜铃?”陆衍不解道。 众人同样疑惑,目光聚集到了万星临的身上。 “这是她留下来的,她大概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切”万星临如实回答。 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示,也不好做出太过绝对性的判断,但眼下能确定的是,花可璇留下这个铜铃想必也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帮助他们,或者说,她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 “既然铜铃有用,那我们一不做二不休,看看能不能将这些傀儡一并解决!”陆衍当机立断。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万星临将两枚铜铃置于空中,师妹们合力使出万剑转,携带着铜铃刺向成群的傀儡,铜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动,钟漓等人都不禁捂住耳朵,接二连三的长剑穿插而去,只见傀儡个个七窍流血,最后灰飞烟灭。 第八十章 残月3 傀儡一事如此轻而易举的告一段落,初来零陵城之时城内虽然也算不上热闹繁华,可总归是有着人烟气的,如今这般死气沉沉还真是任谁看了都心中意难平。 大伙为零陵城的百姓一一立了坟墓,花可璇虽是罪不可赦,可大家还是对她保有最后的一丝怜悯,将她与曲靖驰的坟墓挨在一起,两人以后也好有个伴,倒也不至于这般孤单。 万星临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土堆,昔日跟在万星临屁股后面叫二哥的小妹,嫉恶如仇啥时候都百分百信任万星临的曲大哥,怕是永远留在这零陵城了。 他拿起曲靖驰最爱的酒壶,给他敬上最后一口酒…… 这应该是大伙留在零陵城的最后一晚了,心中虽然不解梦宗主他们到底在憋什么大招,一切看似都顺理成章,傀儡已经解决,零陵城也不能再久待了。 幸存下来的百姓给大伙准备了晚饭,算做对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感谢和报答,大家都开始吃着晚饭,只有万星临没有胃口,独自坐在庭中望着那遥不可及的残月发呆。 陆衍提着两坛酒走了过来,随意一递,打趣道:“来一口?” 万星临干脆的接过那小坛酒,低头时眉眼间有了一丝笑意。 “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与其执着于自己失去了什么,倒不如看看自己眼下还拥有着什么!” 陆衍同万星临一同赏月,这接连半个多月的残月,此刻显得尤为应景。 “你说得没错,咱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万星临转眼看向身旁的陆衍,会心一笑。 陆衍也开心于万星临总能瞬时理解他的意思,他眼下所拥有的正是他们这些愿意为彼此赴汤蹈火的同道中人。 “你看这残月,虽不那么完整,可周围的月色一分不减,只要你不抬头,还真不会发现这月亮是残缺的!”陆衍闷上一口酒,心中倒快意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坏不完全坏,只要你愿意,总归会有好的一面?”万星临又一次揣测得明明白白,陆衍与之相视一笑,两坛酒碰了碰便下了肚。 “其实我也时常庆幸自己走出了百暮,虽然不知道回去以后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可这些在我看来都比不过与你们结识一场!”陆衍字字句句都发自内心,此话从他口中说得轻松随意,甚至不用听他亲口表述,万星临都能感受到他由内而外的满足感。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用后果来衡量的,我很欣赏你这一点!”万星临看向陆衍的眼神如同得到了毕生知己一般,可这种认同感又不同于曲靖驰,这种认同就像是哪怕彼此不是同一战线,都能有不言而喻的共鸣,当然这只是一种比喻,庆幸的是,他们不仅能得一不言而喻的知己,眼下也能站在同一战线,以后也能。 “你不疑惑我是百暮之人?你这人真奇怪,你还是第一个听到我是百暮之人不惊讶的”陆衍直呼奇怪,万星临这般行侠仗义之人怎能不忌讳百暮?真是奇怪。 而万星临却是笑了笑,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尤为平静。 “百暮也不全是坏人啊!” 陆衍听得一时发愣,这句话他再耳熟不过,可他这次的表情不同于上次,这回反倒没有太多被信任的喜悦,而是下意识的回避万星临那毫不犹豫选择信任的眼神,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只要阿漓相信他,那他便没有白白出来闯这一遭,可万星临这突如其来的信任,竟让陆衍心中愧疚不安。 “我想知道……卫沭?卫沭是谁?”陆衍突然提了一嘴。 万星临倒也不奇怪,平静回应道:“是一个跟你长相极其相似之人,不过……” “不过什么?”陆衍迫不及待。 “他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与你性格截然相反!” 陆衍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之像的两个人,性格还截然相反,这简直比上古传说还要神奇上数倍。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陆衍接着问。 “不知,从那日新婚之夜的杀戮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万星临一一回答。 陆衍听得迷迷糊糊,可有一个字眼让他分外敏感,新婚!怎么又是新婚! “新婚?是那卫沭的新婚?”陆衍察觉出了端倪,兴奋起来。 “自然!”万星临回答得一如既往的肯定。 陆衍心中莫名开始惶恐,又问道:“那……新娘子长什么样?” 万星临料想到他会细问这个问题,而这一点正好是这番故事中最让人抓破脑袋也想不通的一点。 “与卫沭成婚之人乃零陵城的郭家大小姐郭无喜,她的相貌细看……倒有几分酷似钟姑娘……”万星临不敢太过笃定,那日郭无喜衣衫褴褛,头发也松松散散便没太仔细看清楚她的长相,只是在她走后,万星临心中隐约觉得她长得像一位熟人,却又一时没想起来,今天听陆衍这么一说,所有的记忆一并被勾起,还处处透露着蹊跷。 “怎么会这么巧……”陆衍神色慌张,低声嘀咕道。 万星临又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 “自新婚之夜以后,再也没听零陵城的人提起过郭家的事,不止是卫沭人间蒸发,就连郭家的惨案都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无人说道” 陆衍听得眉头愈加紧锁,难道这其中还有梦宗主他们设的局?当初就应该彻查此事,就知道这一切不会这么容易就结束。 “难道,跟安氏的梦影一样……”陆衍不禁猜测。 万星临没明白陆衍口中的安氏梦影一词,可“梦影”他却是有所耳闻的。 “梦影?难道跟堇灵有关?”万星临也大胆猜测。 “你知道梦影?”陆衍惊讶道。 “梦影乃眰恦镜形成的幻境,按理说,眰恦镜世代由堇灵守护,从不曾出现过岔子,梦影一词,早就不被大家所熟知了” 万星临分析得头头是道,陆衍却越发理不清楚思绪了,按照万星临的说法,梦影看似不太可能出现在江湖中,况且那日在汝南之时,阿漓也亲口说过,眰恦镜不会出问题,可是……安氏祠堂,他们确确实实的掉入过梦影之中,陆衍还曾拿到过眰恦镜,而且,在眰恦镜中看到的事物,和如今万星临描述的郭家大婚,极其的相似…… “会不会,是有人盗走了眰恦镜?只是,还未曾有人发觉?”陆衍追问,尽管他也知道这番话不太合乎常理。 “眰恦镜若是丢失,那对于堇灵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一般,绝不可能如眼下这般平静”万星临否定得很有逻辑。 陆衍心中莫名的不安,他甚至感觉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相比于傀儡之事,会如同小巫见大巫一般让人始料不及。 第八十一章 残月4 “要不,去郭家看看?”陆衍提议道,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有点冒险,或许还会因此耽误明天离开零陵城的计划,可越是顾前顾后,着急着离开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陆衍就越发的觉得郭家藏着他要找的真相。 万星临先是犹豫半晌,毕竟郭家那晚的景象惨绝人寰,即使是过了这么些日子,也让人不想再见第二回。 “那郭家上上下下的尸身,怕是都腐烂发臭了”万星临有所顾虑。 “无妨,咱们堵住鼻子进去!”陆衍没当回事,拉起万星临便朝外走。 两人穿过空荡的街道,一心直奔郭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郭家大门上都已经结了数不清楚多少层的蜘蛛网,连门面上厚重的灰都很难让人相信不久前这里还有人住过。 把大门重重的推开,迎面而来的灰沙呛得两人直咳嗽。 “不会吧,这府宅看起来,得荒废了上百年吧!”陆衍甚至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万星临也觉得奇怪,这府中昏暗阴森,不点个火把连前行都成问题。 两人点了火把继续朝前,潜意识告诉他们,必须得小心谨慎。 “喂!” 陆衍只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随后便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他吓得猛回头,差点憋过气去。 “阿漓?你快把我吓死了!”陆衍惊魂未定。 钟漓不以为然,面不改色的样子看起来比陆衍胆大得很。 “钟姑娘,你怎么也过来了?”万星临问道。 “我见你们出门,便跟了过来”钟漓倒是坦诚,半句假话都不带。 陆衍面露坏笑:“哦?跟踪我们?” 钟漓似乎对他这番不太光明正大的解释不是很满意,皱眉道:“这种事情只有你干得出来” 钟漓说得轻描淡写,却把陆衍给呛得接不上话。 挫败感很快消失,陆衍又道:“那你是担心我……我们咯?” 陆衍一个大喘气的改口,让钟漓不好意思否认,毕竟万星临可没有得罪她,那天不还叫人家万大哥来着吗! 钟漓不语,万星临只是心中会意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两人拌嘴他也只能当个又大又亮的电灯泡,没再多言,三人便进了郭家里院。 “万兄,这里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啊,怎么……一具尸体都没有?”陆衍感到奇怪,一路走来除了处处绊人的枯藤,就是吱嘎作响陈旧的门页桌柜,连一件人的衣裳都不曾看见,更别说尸体,还真像陆衍口中说的像个废弃了上百年的府宅。 “前面好像有人!”钟漓警惕道。 三人一越而出,直奔那黑影而去,就知道这其中有鬼,非得抓住他不可! 那人步履蹒跚,行动不太麻利,三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追上了,那人叫跑不掉了,却蜷缩在一旁,口中不停的喊着:“饶命!” 陆衍将火把凑近那人的脸,此人是个年纪稍大的老大叔,看着面生。 “我认识他!他是那无名医馆的老郎中!”只有万星临认出了此人。 陆衍和钟漓虽没听说过这个老郎中,却也从万星临的神情中察觉此人不太简单。 “你一个郎中,大半夜的跑这郭家来做什么?”陆衍厉声问道。 那郎中吓得直哆嗦,陆衍竟一时觉得自己语气是不是放太重了,他毕竟是个老人家,这般爬爬滚滚也怪可怜的。 “我……我是逃命的……”老郎中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全身都哆嗦着。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钟漓出言安慰。 陆衍也跟着语气和缓起来:“老人家,你说你是逃命到这里,是何人要取你性命?” 老郎中惊吓过度忘了回答,三人相视一番,照这老郎中的状态想必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那姑娘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不知道!!”老郎中疯癫起来,不停嚷着。 三人听着怪异,追问道:“哪个姑娘?” 随后便静静的等待着老郎中的回应,他眼神涣散,恐前怕后的不停低眼张望,正在三人都觉得他是失心疯乱喊几句不会作回答之时,那老郎中又喊一句:“是梦尹枫!是他杀的!!” 三人心头一怔,确定了这老郎中并非随口乱喊,同时也心中愤懑,梦宗主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可曾见过一只黑兔?”万星临问道。 当初他们就是追着一只黑兔才进了零陵城,黑兔每次都是在那无名医馆周围消失,这其中肯定有着联系。 听到黑兔两个字,那老郎中像是看到了鬼一般抓狂起来,他开始抓散自己的头发,又开始不停求饶道:“不是我!!不是我杀的!!别找我……” 正在三人手足无措之时,那老郎中突然爬起身来,往内庭深处跑去,三人快步跟上,根据万星临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的话,这里便是卫沭和郭无喜拜堂的地方。 追着追着,前方迸发出一股极强的灵力,将三人推出好一段距离。 那老郎中也跟丢了,只听到他疯癫的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跑远了。 “你们没事吧?”万星临询问二人的情况。 陆衍和钟漓默契的摇头回应,确定三人都没受伤之后,又继续摸索着前行。 “如此强的灵力,不简单!”钟漓分析道。 三人异常警惕,方才迸发灵力的地方发出微弱的光亮,三人没敢轻举妄动,毕竟这郭家处处透露着古怪。 “会不会就是这东西搞的鬼?”陆衍猜测,却也不敢上前。 三人与那一闪一闪的玩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迟迟没有往前,静候着它的反应。 突然,钟漓手中的不屈开始发出剧烈的异动,若不是钟漓的灵力压制,它即刻便要一飞而出。 “它怎么?”陆衍也察觉到了不屈的不对劲。 “灵剑可以感应到人不能感应的东西,让它出去,看看前面究竟有什么!”万星临道。 钟漓听了万星临的话,不屈随即一飞而出,与那微弱的的光亮一击即中,瞬间,微弱的光亮变成了巨大的光圈,仔细一看,这光圈中能看到人影…… 第八十二章 槁木1 那晚大婚的杀戮又重新上演,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到最后惨死在新房中的郭无喜,一幕幕都上映在三人的眼前。 钟漓心中像是堵了一大块巨石一般,郭无喜的长相与自己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娶她之人又正好与陆衍长着相似的模样,她的脑海中开始翻涌那日在安氏梦影中冤丧魂所说的话…… “怎么会这样……”钟漓失了魂一般,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可怜郭无喜的遭遇,还是害怕那日冤丧魂说的话全是真的。 陆衍心头也慌乱不已,那镜中的人明明不是自己,可是他却莫名的心中隐隐作痛,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担心着钟漓的情绪。 “阿漓……”陆衍轻唤一声。 钟漓没有立即回应,她现在心乱如麻,只想安静的理一理再作回答。 紧接着镜中发出一道刺眼的光亮,故事回到了郭无喜被挖掉眼睛的那一天…… “爹爹,不要……我不要……”郭无喜跪地央求着。 迎面走来的是郭老爷手持匕首,两个下人在后面跟着,随时准备上前控制住郭无喜。 “爹爹,我不想变成瞎子……我不要……”郭无喜不停的向后退,一直摇头央求着。 郭老爷虽面露难色,却也是狠下了心要挖掉郭无喜的眼睛。 “无喜,你若执意要嫁给那卫沭,便只能用你的一双眼睛来换!”郭老爷狠心道,其实他内心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江夫人闹着要退掉方家的婚事,无喜这丫头又宁死不嫁,硬是认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卫沭。 “爹爹,我与卫沭两情相悦,为何您就不能成全我们呢!”郭无喜哭得别提多伤心了,她也不再向后闪躲了,嫁给卫沭这件事也是她铁了心的。 “好!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那卫沭的真实面目!”说罢,郭老爷吩咐两个健壮的下人将郭无喜牢牢控制住,握着匕首的手向上抬起,落下之时便挖去了郭无喜的双眼。 “啊!!!”郭无喜疼到昏厥。 郭老爷命人将郭无喜抬回房中休息,门外早就有他提前安排好的郎中在等候。 郭老爷这才落下泪珠,心中痛念道:“无喜,你要怪爹爹那便怪吧,你没了眼睛那卫沭必然会躲得远远的,爹爹不想看你跟着那人浪荡天涯,爹爹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你放心,爹爹会照顾你一辈子……” …… 三人看着镜中的画面不免哽咽,那是郭无喜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哪怕是失去双眼也在所不惜的如意郎,最后却是在利用她的真心。 “如果她听了郭老爷的话嫁进了方家,江夫人根本就成不了问题”钟漓失落道。 “可是,方家无心上人……”陆衍的心情也很是低落,这番话他是看着钟漓说的。 万星临收拾了一下情绪,安慰道:“或许这就是命数,至少她曾经开心过……” 话音刚落,镜中的画面又开始…… 是一片火海之中,一个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他的阿娘,可被熊熊大火烧得坍塌的房屋中没有瞧见阿娘的身影,只有小男孩一个人在火海中无法脱身。 就在这时一个身手矫健的男人不顾安危窜入火海之中,一把将小男孩抱了出来。 “沭儿,你记住!是郭尤昌杀害了你的爹娘!你要好好活着!为我们报仇!”男人拼力嘶吼着,一并将小男孩往外推。 他受了重伤,方才冒死救出他唯一的儿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深知自己逃不掉了。 “不,爹爹跟沭儿一起走!”小男孩哭得声音嘶哑,死死的抓住爹爹的衣襟不肯松手。 “你是男子汉!不准哭哭啼啼!以后你就姓卫,不姓周!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替爹娘报仇!”男人的口中开始涌出鲜血,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卫沭小小年纪就将这份仇深深的记在心里,郭尤昌这个名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镜中的画面又再次消失…… “所以说,卫沭本名叫周沭?”陆衍道。 “应该是了,这郭尤昌想必就是郭老爷”万星临回应。 钟漓半晌不语,只盯着那镜面,看会不会再出现其他的画面。 没有,过了好一会儿镜面都没有反应。 此时思域也发现了钟漓他们不见了,便带着师妹们跑出来找,正好那郭家发出的光亮将他引到了此处。 “难道……这就是眰恦镜?”陆衍不敢肯定,盯着钟漓的反应。 钟漓还是不语,思域见他们没事便没有立即往前,只站在不远处…… 钟漓心中不安,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虽然没有正经的见过眰恦镜的真实面貌,可眼前这个能看到过去的东西,与眰恦镜的相似之处太多,直觉告诉她,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眰恦镜。 “我们得快点回堇灵!” “好!我们都可以帮忙!”陆衍又是一次不假思索的回应。 正在身后的思域打算走上前说道陆衍一番之时,眰恦镜又有了动静…… 一个洞窟中爬满了蛇鼠,在这些成堆的蛇鼠中央躺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看上去伤痕累累,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过了不一会儿,她开始有了动静,看样子是醒了,她撑着想爬起身来,自己的两条腿却跟断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她疼得面色发白,黄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流。 “洛……洛笙……”钟漓认了出来,心都揪了起来。 “洛姑娘!这是什么地方?”陆衍也焦急不已,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救她。 “既然能在眰恦镜中看到,那便是已经发生了的事”万星临也束手无策,只能死死的盯着镜面把心揪作一坨。 洞窟中的蛇鼠慢慢的朝洛笙爬去,洛笙动弹不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只身一人的她几近绝望。 幸好在洞中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洛笙看到了一丝希望。 “咱们得快去快回,汝南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思域婆婆妈妈的叮嘱道。 “我看你是舍不得洛姑娘吧,哈哈哈……”是宁童嬉闹的声音。 “……” 洛笙无助的望着洞外,明明思域他们的声音近在咫尺,可在这偏僻隔绝的洞窟中,任凭她怎么喊,声音都传不出去…… 第八十三章 槁木2 洛笙只能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思域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的眼泪落得绝望又痛苦,可是口中还在挣扎喊着:“钟公子,救救我……” 洛笙的求救声传不出去,反倒惊动了成群的蛇鼠,它们像是听不了响动,发了疯似的朝洛笙迅速爬来,毒蛇钻进她的衣袖和裤腿,老鼠啃食着她的皮肉,撕扯着她的头发,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了。 洛笙从未体会过这般的疼痛,也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害怕过,她开始担心爹爹等不到她回家会不会很难过,还有,要是知道早上那一面是最后一面,应该多跟钟公子说几句话的…… 洛笙的指甲在地上抓得血迹斑斑,直到被上百条毒蛇分食得渣都不剩。 …… 钟漓紧闭双眼不敢看这残忍的一幕,陆衍转身挡在她面前,遮挡着画面,可是洛笙接连绝望的呼救声,声声传入耳朵,钟漓愧疚到无法自拔,眼泪就像是断了线一般没完没了的掉。 陆衍把她揽入怀中,希望给到她一丝丝的安慰。 可就是在陆衍抬头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思域,他不知道思域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方才残忍的画面他有没有看到。 “思……思域……”陆衍有些慌乱。 钟漓和万星临也慌忙回头,思域只是定定的站在那儿,脸上无任何表情。 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开口该说些什么。 四人沉默了半晌,第一个说话的是思域。 “怎么哭了,陆衍,你欺负我们家大小姐啊!” 思域的玩笑虽然听起来不那么好笑,也没有往日的轻松感,反倒显得生硬又勉强,可眼下谁都无心顾及这个,只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怎……怎么可能!”陆衍也显得尤为生硬。 钟漓不语,思域这小子她最懂,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 “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思域话音一落,便掉头往回走。 钟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光亮,它已经全部熄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三人也跟着往回走,四个人一路上半个字都没有讲。 一回去思域就闭门休息,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钟漓根本就无法合眼,洛笙那绝望的模样,还有她悲惨的呼救声,久久挥之不去。 她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当中,如果不是因为她执意要离开清水,洛笙又怎么会陷入绝境无人搭救。 她开始回想起那日安氏的梦影,在思域的幻境中,思域口口声声说洛笙死了,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思域就看到了他们今日才看到的一切,梦影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必定是与此人有联系的事才能产生梦影,形成困境,难怪思域会说是自己害死了洛笙。 思域更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呆呆的坐了一整夜,那日在安氏看到的梦影他甚至还可以欺骗自己是有人动了手脚,为了不中敌人的奸计他可以装失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洛笙重要,阿漓也同样重要,那日他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对阿漓进行无情的指责后也愧疚不已,可今日又在郭家看到同样的场景,思域乱了,乱得一塌糊涂…… 陆衍在钟漓的房门前徘徊到半夜,最后不放心干脆在门外守了一整晚,他想了好多好多安慰的话,可当他每次准备敲门的时候,又觉得所有的话都显得无力。 如果那天在清水思域没有强烈阻止,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或许今天的钟漓都不会这么自责,思域也不会这般怪她。 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不管思域怎么阻止,钟漓还是去了汝南,洛笙也回不来了,谁都没有预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早…… 大家按照原定的计划返回堇灵,只是昨晚郭家出现眰恦镜让人心中不安,所以还要加快脚步。 此次一起赶路,没了往日的打闹声,就连最是见不得安静的思域也闷不作声,师妹们虽然觉得很反常,却也不敢多问。 …… 就这样死气沉沉的,大家快马加鞭赶回了堇灵,才刚到山门,就听见激烈的打斗声,察觉不对劲,大伙快步跑进山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遍地堇灵弟子的尸首,仙鹤台下是宁童带着剩余的弟子还在拼死抵抗,而与宁童交手的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洛笙。 钟漓已经笃定眼前这个洛笙是个彻彻底底的假洛笙,她费尽心思利用思域潜入堇灵,为的就是与梦宗主等人一气呵成,将钟漓和思域调虎离山之后,便与梦宗主他们来个里应外合,让人没有还手之力。 大家这才明白堇灵遭了天大的算计,而眼前的假洛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轻蔑的望着钟漓。 钟漓无所顾忌的拔剑直奔那假洛笙,今天就算是死也势必要将这无耻之人碎尸万段,假洛笙挥剑相阻,极强的灵力震得她接连后退,完全招架不住钟漓的攻势。 “阿漓!”宁童看到了救星,拼死守卫堇灵的她脸上沾满了鲜血,已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她自己的。 “我们回来了!”钟漓的眼神让人分外安心。 宁童卯足了劲的挥鞭而去,还不忘嘱咐钟漓:“阿漓,她不是洛笙!她是北鲮的人!” 钟漓奋勇厮杀,分心回应道:“我知道!” 陆衍也大展身手带着师妹们和成群的黑衣人直面对抗。 假洛笙虽来势汹汹却也不是钟漓的对手,可她却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叫嚣道:“堇灵很快就会被夷为平地,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钟漓不屑与之交谈,挥下的剑招招致命,让那假洛笙无法分心叫嚣。 眼看着不屈就要逼近假洛笙的脖颈,钟漓眼中满是仇恨,不屈却被另一只灵剑重重的挡去。 “你不能杀她!”思域看钟漓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冷。 “她不是洛笙,洛笙死在他们手里!”钟漓只是劝说,全然没有责怪思域坏了她的好事。 “是你!洛笙死在你手里!”思域狠狠的吼道。 钟漓愣住了,这句话比刺入胸口的剑还要伤人,钟漓只能看着思域那恨透了她的眼神,答不上半句话。 第八十四章 槁木3 陆衍瞧见了两人的争执,上前制止。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洛笙死了谁心里好过?”陆衍语气也不平缓。 思域的维护让那假洛笙大跌眼镜,在她没有被发现的那段日子倒是羡慕过钟思域对洛笙的感情,可惜那姑娘早就死了,只怕他的真心要给错了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疯魔到要维护一个骗了他这么久的人,他是痴魔了吗。 很快她便无心多想,州然的剑也不是吃素的,这里除了思域以外的每一个人都想要了她的命。 思域已经听不进陆衍的话,他一心怒视着钟漓,这副从来没有在这个十六岁少年脸上出现过的表情,让钟漓陌生又害怕。 “如果不是你一意孤行洛姑娘怎么会死!!”思域冲着钟漓狠狠的吼出一句,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宣泄出来,这句话他应该在心中憋了许久。 钟漓头脑一片空白,洛笙的惨叫声又在脑海中响起,思域说的好像并没有错,如果那日她没有执意要去安氏,洛笙是不是就不会死,眼泪在这一刻成了不值钱之物,它像决了堤似的止不住的流,思域同是如此。 “你知道什么叫孤坟吗?就是她惨死荒野无人收尸,两座坟却只住了一人……她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思域心如刀绞,他甚至能想象到洛笙当时有多绝望无助,她渐渐不能动弹,只能感受到皮肤被蛇鼠撕咬的钻心疼痛,明明思域当时离她那么近,她的呼救却没有用。 “你明白那种帮不上忙的愧疚吗?你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难受吗?如果当初我去洞窟看了一眼,哪怕一眼,她现在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思域不仅控制不了自己去责怪钟漓,还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陆衍虽是见不得他对阿漓说出这般伤人的话,却也没有再反驳他半句,或许他把这些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心里会稍微好受一点,或许钟漓亲耳听着思域的指责也总比自己闷在心里暗自自责要好,洛笙那么好的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就像思域连一句喜欢都还没有说出口便要接受天人永隔的打击,谁都没有理由谴责他的失控。 “你说有的人脾气怎么那么好啊,对每个人都是……”思域反倒冷静下来了,只是眼泪还止不住的流。 他甚至能接受一个假的洛笙在他身边,不想看她死也因为她长了一张洛笙的脸,他的痛苦,恐怕无一人能感同身受。 山门外又涌进大批的人,早就被假洛笙安插好的黑衣人占领了山门,此时的堇灵不堪一击。 “是梦宗主!师姐!”州然发现情况不妙,高声提醒道。 三人无心争执,慌忙往山门方向一望,梦宗主和万俟长老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又出现在众人眼前,细看,他们身后还押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带上来!”梦宗主手一摆,身后的弟子押着那人走上前来。 那人一身血迹斑斑,却能依稀辨别出她穿着一身鹤翼纹蔚蓝长袖衫。 钟漓已经有几分猜到那人是谁,只是不敢也不愿肯定。 “怎么?阿漓,不认识了?”梦宗主挑衅道,伸手抓住那人的头发,将她的头高高仰起,好让钟漓看得清楚。 “阿娘!” “钟掌门……” “掌门!!” “……” 见大伙都认了出来,梦尹枫笑得越发开心,钟掌门已经被折磨得睁眼都费力,却还是咬紧牙关死盯着梦尹枫。 “梦尹枫!你这个卑鄙小人!”思域愤怒不已。 梦尹枫不以为然,从背叛仙门之日起,这种话他恐怕就听了无数遍,已然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他脸上得意的笑丝毫不减,胜券在握的他傲慢到就差搬把座椅给他了。 “你说你们这些弟子也真是,自家掌门不见了,也不出去找找”梦尹枫语气傲慢不已。 “梦尹枫!你到底对我们掌门做了什么!”州然连剑柄都快要握碎了,恨不得立马取了这狗贼的性命。 “没做什么,就是请她去岑溪做了几天客而已”梦尹枫表情无辜。 做客,哪有这般的做客方式,钟漓从未这般愤怒,看着梦尹枫等人随意进出堇灵还一副东道主的架势,看着钟掌门被折磨得气息微弱成为他们的挡箭牌,看着这假洛笙里应外合让他们步步为营,心中的怒火几番无法压制。 手中的不屈紧了又紧,就算不需要钟漓控制,有所感应的不屈都早已蠢蠢欲动,这次她沉不住气了,甚至比思域还要沉不住气。 陆衍像是猜出了钟漓的心思一般,紧紧抓住她将要拔剑的手。 陆衍的动作是在阻止她,钟漓心中清醒了些许,她如果冲动,不仅会搭上钟掌门的性命,就连整个堇灵都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钟掌门往日的教导字字句句浮现,她如今才领域,“大局为重”四个字要做到真的好难。 “梦尹枫,北鲮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替他们卖命!只怕北鲮得逞之后,你连个看门的狗都不如!”思域毫不示弱。 这话虽然听着刺耳,可梦尹枫这老东西听着像耳旁风一样,对他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不错嘛,还知道北鲮,不过你们死到临头了,知道了也无妨”梦尹枫依旧傲慢。 “钟掌门的笔迹是你模仿的,零陵城的傀儡只是你们用来给安插在堇灵的内线拖延时间的把戏?”钟漓道。 “什么笔迹,呵,谁让你们引狼入室,那个姓洛的丫头我还以为她没什么用处呢,没想到帮了这么大的忙,哈哈哈……你们知道吗?她居然可怜一个小叫花子,天天给他送吃的,结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哈哈……” 思域听得不堪入耳,无至一飞而出,直奔梦尹枫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谁知梦尹枫本就是故意激怒思域,料想到他会出手,敏捷躲闪后还一并拔出自己的剑架在了钟掌门的脖子上。 “梦尹枫,用人质做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真刀实剑的拼难不成怕不是我们对手吗?!”陆衍尝试用激将法,怕他伤了钟掌门的性命,对于梦尹枫这种死要面子的世家宗主来说,最忌讳的无非就是被别人瞧不起实力。 “小子,司寇阁主难道没有告诉你,应该站在哪一边?”梦尹枫开始挑拨离间。 “自然是站在正义的一边,我心中对错有数,无需任何人教!”陆衍回绝得当仁不让。 梦尹枫嗤笑两声,觉得甚是可笑,这群不自量力的小毛孩死到临头了还自觉英勇无畏。 第八十五章 槁木4 梦尹枫压根就没有把这些小辈放在眼里,今日的局他费尽心思布成这番模样已经是胜券在握,就当陪他们玩玩,让他们多活几个时辰也无伤大雅。 “真刀实剑也不是不行,钟漓,只要你三招之内能胜我,我便立即撤出堇灵,从此不再踏足”梦尹枫道。 梦尹枫的提议无人信服,钟漓不管是在资历还是功力方面都无法与之同日而语,这分明就是在仗势欺人。 “这不公平!要就痛痛快快杀一场!这般恃势凌人算什么!”一位不服气的师妹怒斥道。 引起众堇灵弟子的愤慨:“就是!堇灵弟子何曾怕过谁!” “要死也要死得痛痛快快!” “……” 梦尹枫对于这番反驳心中不起波澜,倒觉得有几分快意,他不需要什么公不公平,他只想看别人痛苦就好。 “梦宗主,你身为一代家主,对付小辈自然不在话下,只怕这番比试不太体面!”陆衍虽心中怒火难平,却也凭理辩论。 谁知梦尹枫这次并不买账,厚着脸皮道:“这里我说了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此话一出,大伙只恨不能立马了结了此等无耻之徒,这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梦尹枫的人,就连钟掌门都落到了他的手中,他知道无人敢与他作对,眼下自然是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只要你说话算话,我愿意应战!”钟漓回应道。 梦尹枫看奸计得逞,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自然!” 陆衍一把拉住钟漓:“三招,别说是三招,就算是三十招你都不是他的对手!” 钟漓自然知道梦尹枫是何用意,他无非就是想要了她的命,从一开始到现在,梦尹枫都是冲着她而来,只要她死了堇灵便没了后继之人,别说是什么灵坼,就连仙门之首的位置他岑溪梦氏都唾手可得。 思域本想阻止,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不知是气未消,还是他深知以阿漓的性子谁说都无用。 “尘南!”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 陆衍听着耳熟,慌忙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一团黑烟从眼前闪过,化作人形与梦尹枫等人站在了一处。 那人戴着一半面具,一袭黑装,飘逸的披风将身形修饰得恰到好处,指尖留有长长的指甲,看着倒是健壮魁梧,只是浑身透露着一股阴柔魅惑的感觉,怎么看都不像个名门正派。 还没有人确定此人的身份,只听寂静之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阁主!”陆衍跪地行礼,惊愕了众人。 “你叫他什么?”思域错乱道。 那人腰间挂着一枚灵力甚强的琉璃做镶嵌的宫铃,这仙门中除了百暮阁需要此等灵力甚强的东西随身压制戾气以外,怕也想不出第二个了。 “哈哈哈,原来是司寇阁主驾到,早就听闻阁主盛名,今日总算是有幸一睹真容啊!”梦尹枫随即开始吹捧。 司寇都不做理会,这些见风使舵的仙门家主他从来就不屑与之为伍。 “尘南,你怎么还站到那边去了?”司寇都连眼睛都不抬一下,转动着左手拇指之上的白玉指环。 “阁主,我……”陆衍语塞。 “出去这些日子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吗?”司寇都微微抬眼看向陆衍,语气不温不火,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陆衍不敢做声,心中却也心知肚明,司寇都突然露面,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本阁主向来不喜欢抛头露面,今日只不过是来寻爱徒罢了,诸位有什么恩怨还请继续,切莫耽搁”司寇都不苟言笑,此番话中有话。 “尘南让阁主操心,这就随阁主回去!”陆衍毕恭毕敬,只怕说多错多,本想着就此息事宁人,谁知司寇都并不打算就此走人,不太友好的将钟漓打量一番,又道:“就是这丫头,让你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阁主,尘南私自进出百暮与他人无关!” 司寇都自然听得出这是求情,谁让他今日就是奔着此事来的,偏偏就是不能顺了他的意。 “清水镇的事让你办妥之后就不见你回来,怎么?你觉得自己还能跟他们站到一条战线上?”司寇都不依不饶道。 “清水镇?你去清水办了什么事?”思域恍然大悟,急切追问道。 没等陆衍开口,司寇都抢先回答:“想必你们一直在纳闷清水镇的事查不到头绪吧,其实你们最大的敌人就在你们身边,清水镇的每一条命都是本阁主让他杀的!”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陆衍的身上,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反驳,听他亲口说这些事不是他做的,可是他却低头只字不语,全然默认。 “不是你做的对不对?”钟漓痴痴的看着他,似乎把一切都赌在了这句回答上。 陆衍进退两难,他回望着钟漓,不忍心伤害她,却也不想骗她。 思域也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回答,陆衍几乎要把拳头握断,咬紧后槽牙愧疚的说出一句:“是我!” 话音一落,迎来的是思域往脸上揍来的重重一拳,陆衍吐出被打掉的两颗牙齿,擦了擦嘴角的血,定定的站着,静候所有人的指责和谩骂,他觉得都是理所应当。 “洛叔对你不好吗?!你怎么下得去手的!”思域几乎要失去理智,他飞快的拔出无至向陆衍刺去,陆衍半点也不闪躲,还是司寇都不动声色,施法打掉了思域手中的剑。 万星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已经结束。 思域恨得咬牙切齿,怒视着上方的司寇都,却也只是怒视,什么都做不了。 陆衍无法责怪司寇都捅出这一切,也无力辩解这些确实是他所为的事,要杀要剐他都没有怨言,只是钟漓那失望的眼神让他破防,他想张口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 “你们一直在找的一件件真相,本阁主今天都可以一并告诉你们,想听哪一件?尽管问!”司寇都不知是何用意,他就像是笃定了他们不会把他的爱徒怎样一般,毫无顾忌的大说特说。 钟漓目不斜视,只是盯着陆衍,她往前逼近一步,陆衍便退一步。 第八十六章 槁木5 司寇都已经找好了舒服的姿势等着看好戏,梦尹枫虽然不明白司寇都唱的是哪一出,可观察了这么久大概能确定对自己的正事起不了什么威胁之后,也只好跟着闭嘴。 陆衍的全然默认让钟漓失望至极,见陆衍频频后退,钟漓也便不再往前,两人开始静静的两眼相望。 “这一切都与你有关?”钟漓的眼眶快要盛不下泪水。 陆衍从没见过钟漓这样,曾几何时他迫切的希望得到钟漓的信任,可如今她脸上失望不已的表情皆来源于“信任”二字。 陆衍艰难的点头,全都承认。 陆衍几次点头的动作让钟漓的世界一度崩塌,从不轻信于人的钟掌门之女居然一次又一次袒护过眼前这个心思缜密之人,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怕。 钟漓回想着以往的蹊跷之处,为何在众人束手无策之时他偏偏就知道如何对付黔阳城出现的怪物,为何他消失近半年又恰好不偏不倚的出现在零陵城,为何所有的事情都是在他脱离众人视线的时候发生,洛叔的死讯,安宗主的尸体,零陵城的傀儡,还有安氏的梦影,一幕幕在钟漓的脑海中闪过。 “原来那个一身杀气的黑衣人真的是你……” 那日在安氏的梦影中钟漓其实早就看清了那个黑衣人的样貌,她那时虽然惶恐却也没有答案告诉她那个满身杀气的陆衍究竟何至于此,除此之外她还在梦影中看到了孤独终老的陆衍,钟漓难过不已,不愿相信他们的结局竟这般不尽人意。 也是自那时起,她便知道她与陆衍的相遇并非巧合,两人不能长久相伴也是命中注定,这也是为何钟漓从安氏出来之后,不惜以下犯上也不愿跟梦宗主他们回岑溪,因为她不知道哪一面会是最后一面,她甚至期望着能不能改变结局,可最终还是天命难违。 她原本以为只要珍惜朝夕便无畏纷扰,那日在安氏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追问究竟便又进入到了冤丧魂的梦影中,看到了郭无喜和卫沭的大婚,紧接着又看到被冤丧魂纠缠的陆衍,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越发珍视眼前的这个人,可如今却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陆衍亲手所为,而她就是那个蒙在鼓里被骗得团团转的人。 “眰恦镜中能看到的都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你?”钟漓痛苦不已,希望陆衍能帮她解答这个问题。 “因为……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其实我……”陆衍接连的欲言又止,像是心中有万般的苦无法诉说。 钟漓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陆衍还有那么多需要隐瞒的事,她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甚至于,她从一开始就不曾看清。 “你为何会知道以血为引可以试险进出梦影?荒郊野岭的古墓是何人给你指的路?迷阵在你出现时便失效是不是你在背后操控?” 钟漓说得一字不落,以血为引可以以身试险进出梦影是陆衍修习符咒之时在禁书中看到的,而迷阵也确实是陆衍离开思域的视线之后施法逼停的,可是古墓一事,是司寇都担心他只身对付伏地魔的安危给他指的一个藏身之所,陆衍幡然醒悟,难道司寇都早就跟梦尹枫他们为伍?他早就猜到了自己会把钟漓他们带进古墓? “血水是你所为?寒川水是你所为?安氏灭门是你所为?清水被屠是你所为?就连零陵城的千万条性命也是你所为?”钟漓心如刀绞。 “不!傀儡之事我并不知晓……”陆衍独独这一件事矢口否认,可在钟漓听来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说再多都只是辩解之词罢了。 “行了!钟漓,答应本宗主的三招可要说到做到啊!”梦尹枫瞧着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们反目成仇虽然心中很是痛快,可被抢了风头的他总得设法把风头给抢回来。 男女情长,恩恩怨怨,孤寡成性的梦尹枫听不惯这些啰哩啰嗦的废话,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正事。 钟漓收回眼泪,心如死灰一般冰冷回应道:“开始吧!” 陆衍无颜再阻止,也没有资格再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钟漓上前应战。 “很好!”梦尹枫邪魅一笑,话音才刚落就朝钟漓重重推去一掌。 “小心!”思域和陆衍下意识的喊出一句,几乎是同步。 钟漓本能的躲闪,梦尹枫乘胜追击直奔钟漓而去,不给任何喘息的机会,重重的一掌落在钟漓胸口,钟漓只觉得筋骨欲断,强撑着稳稳站住后,嘴角不自觉渗出一丝鲜血。? “阿漓!” “师姐!” “师姐……” 钟漓抬手阻止他们往前,她已经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便不允许再有更多无谓的牺牲。 “钟漓,我这才用了四成的功力啊”梦尹枫加以嘲讽。 钟漓不做理会,第二招开始主动出击。 梦尹枫躲闪得不费吹灰之力,不屈的所有进攻都被他一一拦下。 钟漓不肯示弱,借力向上一越,不屈由上而下狠狠的往梦尹枫头顶落去,梦尹枫出剑相阻,不屈和铉华剑擦出火光,震动着周遭的人和物。 大伙看得出来钟漓是以玉石俱焚的方式在抵抗梦尹枫。 “阿漓,不要啊!”宁童试图阻止钟漓。 “梦尹枫在吞噬她的灵力,卑鄙!”万星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气得几欲吐血。 “阿漓,别跟他打了!”思域阻止道。 钟漓自知自身的灵力在一点一点消散,无奈之下再次动用了体内的银噬术,这次与梦尹枫对掌之时,钟漓体内的银蛇毒顺着手臂钻入梦尹枫的掌心,顺着血液进入体内,霎时间梦尹枫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被毒蛇狠狠的咬了一口,生不如死。 钟漓看准时机,剑指梦尹枫的喉咙。 “你输了!” 大伙松了一口气,只有思域见钟漓动用了银噬术心中并未觉得轻松。 梦尹枫虽是被蛇毒折磨得直冒冷汗,却还是贼心不死道:“钟漓,还有更好看的呢!” 梦尹枫转头示意万俟长老,紧接着就是手起刀落,万俟长老用双锋利刃往钟掌门的胸口狠狠捅上一刀。 “阿娘!!!” 钟漓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钟掌门重重倒地。 这无疑是对钟漓致命的打击,思域再也忍无可忍,怒吼道:“杀!!” 所有人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这场以少敌多的战斗,只求杀个痛快罢了。 陆衍一心跑向钟漓,她已经受了重伤,梦尹枫肯定不会放过她。 一步,只差一步。 钟漓的胸膛由后往前被刺穿,生生的倒在了陆衍的面前…… 第八十七章 槁木6 是梦尹枫,终究是他下了毒手。 还是晚了一步。 梦尹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整张脸已经被银蛇毒侵蚀得发紫,和他衣袍上的紫不尽相同。? 他咧嘴笑着,堇灵大患已除,他觊觎已久的首位,马上就要落入他手了。 他仰天长啸,疯魔了一般。 这一刻陆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随着钟漓倒下那一瞬间,全都停止了。 那个剑不离手嫉恶如仇的钟漓,那个衣冠整齐举止得体的钟漓,那个生人勿近高冷孤傲的钟漓,那个为天下大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钟漓,还有那个不喜欢笑的钟漓…… 不屈终究是离开了主人的手如废铁一般躺在地上没了生气,钟漓那被刺穿的胸口几乎是淌着血,像是流不尽一般淌着血,淌到云袖,淌到裙摆,淌成了一地的血泊。 “阿漓!!” “师姐……” “钟姑娘!” “……” 陆衍已经听不清了,不知道这些声音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叫喊,他好像看见思域,宁童,万星临,还有一些堇灵弟子都朝他们跑过来。 还有万俟长老那滴着血的双锋利刃,司寇阁主那事不关己的姿态,以及遍地的尸体,都让陆衍感到头痛欲裂。 “哈哈哈……”刺耳的声音将陆衍拉回现实。 一定要取了这狗贼的性命! 陆衍捡起不屈不要命似的逼向梦尹枫,他未曾显露于众的本事让梦尹枫险些招架不住。 “你到底是什么人?”梦尹枫不敢相信,若单单只是一个百暮弟子,哪怕是司寇都的首席弟子也不可能有这般本事。 “取你狗命之人!”陆衍眼睛死盯梦尹枫,一心让他死。 梦尹枫已经中了银蛇毒,不管是替钟掌门和钟漓报仇也好,还是为绝后患也好,他今天都必须死! “给我杀了他们!”万俟长老的指挥声响起,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和梦氏弟子设法阻拦,思域拼尽全力击开一个又一个拦路虎,无论如何都要去钟漓身边。 为了不让他们靠近钟漓和思域,宁童和万星临只能继续与他们厮杀,哪怕是一条血路也要开出来! “快去!救阿漓!我们会想办法救钟掌门的!”宁童冲思域喊道。 无至上沾满了鲜血,身上的血渍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思域感受不到疼痛,因为他的心比身体要疼上千倍万倍。 思域不知道该怎么碰她,她一身的伤,到处都是血。 钟漓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看向思域,似乎就是在等他来一样。 思域跪倒在地,扶起钟漓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忍了许久的眼泪在碰到钟漓无力的双手这一刻决堤,思域哭到不能自已,除了哭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在他心里,除了神通广大的钟掌门,剩下的就是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她们是不会死的,她们怎么可能会死…… “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思域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一边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师父,一边是从小吵到大的师姐,这里是他的家啊,唯一的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 钟漓却对着他笑,那个忍着痛挤出来的笑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这个成天对他板着一张脸的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对她笑过。 “你的怀里……好……温暖……”钟漓看起来是满足的笑了,幸福的笑了。 思域却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伤害她的话,为什么自己那么自私,该死的人不应该是她。 思域心痛到无法自拔:“我救你!我一定会救你的!我还没有跟你分出胜负,还没有吵够!你不能死……” 思域几乎失声…… 钟漓艰难的摇头,还是笑。 “我从来……没……跟你……认过输……这次……对……对不……起”钟漓的眼角不自觉的渗出眼泪。 钟漓到现在还在为洛笙的死自责。 思域疯狂摇头:“你不要再说话了,我救你!救你……” 思域将自己的灵力往钟漓身上送,努力的送,不要命的送,可是钟漓全身的经脉已经断了,灵力根本就输送不进去。 思域慌乱失措,不停的尝试,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他脑子里全都是从小到大与钟漓在堇灵的点点滴滴,小时候被钟漓欺负也好,长大了整日惹她生气也好,全都在脑海中闪过。 从钟漓被银蛇咬后,思域闷在藏书阁翻阅了各种典籍,得知银蛇之毒只要不轻易运功触发就不会危及性命,此后他刻苦练功,没日没夜的练功,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天生资质好,其实他为的只不过是有朝一日能挡在钟漓身前,万事都能护她周全罢了。 “你要……好好……活着……只……只要你……活着……堇……灵……就……还在……” 钟漓已经没有力气了,连抬眼看思域的力气都没有了。 思域奋力的摇头:“不!不要……” 如果她们都不在了,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万大哥……万大哥!!”思域呼唤着万星临,在这叫天天不应的时候,他只能想到万星临这一丝希望了。 万星临听到了思域的叫唤,可周围的梦氏弟子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万大哥!”宁童及时出现,她的一副双鞭挥得行云流水,让人很难近身。 在宁童的协助之下,万星临才得以脱身。 他飞快的跑向二人,翻腾着五毒囊。 正在万俟长老想要赶尽杀绝之时,假洛笙挡在了钟漓他们前面,与万俟长老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你……你什么意思?!”万俟长老疑惑不已。 假洛笙奋力抵挡一番,面不改色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做事不要太绝!” 说罢,便又是一顿凶猛的进攻,万俟长老不甘如此,心想着这死丫头竟然要多管闲事那便让她管,一并将她铲除就好!反正梦尹枫那不中用的东西也快死了,现在也没有人给她撑腰了。 第八十八章 槁木7 万星临掏出一枚丹药给钟漓服下,便没有了动作。 “这是什么药?”思域问道,见万星临没有下一步动作,思域开始恼怒。 万星临不知如何启齿,思域心中更加不安,追问道:“说话啊?” “这药能缓解她的痛苦,钟姑娘已经……”万星临渐渐的低下头去。 思域听着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你不是大夫吗?什么叫缓解痛苦?我要你救她!!”思域几乎失去了理智。 万星临还是没有动作,他也想不出任何有用的动作,思域的斥责他也不做反驳,任他打骂,可能也算做一种理解和安慰,毕竟那种失去的痛苦他最能感同身受。 “难道就看着她死吗?万大哥,她是阿漓啊!她不应该死在这里,你想想办法啊!!”思域已经无法顾全那么多了,他心中充满了恨,钟漓没有错,她不应该死,错的是全天下,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万星临不忍心看着思域这副模样,于是又施法封印住了钟漓的几处穴位,钟漓的气息安稳了些许,看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只是这些无用功在万星临看来,都是“缓解”罢了。 缓解思域的难过,也缓解钟漓的痛苦。 他是大夫,他比谁都清楚钟漓的伤势。 陆衍以同归于尽之势让梦尹枫一度错乱慌张,体内的银蛇毒也开始翻涌着发作,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近在咫尺的成功将要被这个不要命的臭小子拦下,他不甘心,也不肯相信。 “你疯了!你疯了!”梦尹枫开始害怕了。 此时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梦尹枫为了今天应该准备了很久吧,他超乎常人的功法,狡猾的算计,无一不是在为今日做打算。 陆衍看准时机一剑刺向梦尹枫,梦尹枫手中的铉华剑也正好刺中陆衍,陆衍强忍着疼痛徒手控制住了梦尹枫手中的铉华剑,朝一侧的宁童喊道:“宁童!杀了他!!” 宁童听到了陆衍的呼声,击开身旁的梦氏弟子便直奔梦尹枫而去,此时梦尹枫的剑已经刺入陆衍的身体越来越深,陆衍誓死都不松手,只要宁童给其一击,梦尹枫必死无疑。 梦氏弟子见情况不妙将目标转移到了陆衍的身上,司寇都总算是坐不住了。 他抬手一挥,那些还未曾靠近陆衍的梦氏弟子全都瘫倒在地。 “死小子!快放手!!” 梦尹枫话音一落,便没了动静。 宁童捡起一把剑彻底了结了他。 陆衍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的朝钟漓而去。 “阿漓……” 听着这一声呼唤,钟漓有了些微的反应。? ? ? ? 她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睁得起来,陆衍急促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响起,担心的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怨恨的话更加没力气说了。 陆衍紧紧握着钟漓的手,眼泪像长了腿一样自己跑出来,掉到地上,掉到钟漓的手上。 “梦尹枫死了!阿漓,我把他杀了……” 陆衍只是想让钟漓安心,告诉她这个仇已经报了,最大的敌人已经除掉了,师妹们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思域却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不由分说的一脚将他踹开,声嘶力竭道:“滚!!” 陆衍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却还目不转睛的看着钟漓。 “我要救她……救她……”陆衍已经失去了神志,他顾不得发型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的挪到钟漓身边,抬着那双血淋淋的手开始给她输送灵力。 灵力在钟漓体内游走,可就是不见效果,陆衍慌了:“为什么没有用?怎么会这样……” 思域又将他重重推开,骂道:“现在你满意了吧!你给我滚开!她不想看见你!!” 陆衍听不进半句,一心念叨着要救钟漓。 已经元气大伤的陆衍不顾死活的往钟漓身上输送灵力,哪怕输不进也要输,哪怕浪费也要输。 “尘南!你当真疯了吗?”司寇都脸色大变。 司寇都的声音点醒了陆衍,他可以让人死而复生,他一定可以救阿漓! “阁主,求你救救阿漓!” 司寇都背过身去,用行动拒绝了陆衍的恳求。 紧接着又是思域重重的一脚:“你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是你害死了她!你比谁都清楚!堇灵毁在你手里!你是罪人!!” 钟漓的眼角滑落出泪水。 陆衍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满眼血丝峥峥的瞪着司寇都:“你能救我,同样也能救她!” “她已经死了,别说是我,就算金鹤在世,就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她!”司寇都还是一番事不关己的架子,他怎么可能会救她,从他出现在堇灵那一刻起,他就是为了她的性命而来。 “金鹤……无妄海……”思域突然想起了什么,嘴里失魂落魄的念叨着。 陆衍听见思域的念叨,刚想回头询问一番之时,司寇都向他推来重重一掌,将他生生打晕。 只见司寇都将披风一挥,他和陆衍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跟我走!”假洛笙的手搭在了思域的肩头。 思域惊愕着抬头,本想对她大打出手,可假洛笙方才出手维护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又再次让他迟疑。 “阿元,保护他们撤退!” 一番嘱咐之后,假洛笙带着思域和钟漓也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假洛笙带来的黑衣人自然是听从假洛笙的指挥,万俟长老纵然有再大的本事,那群龙无首的梦氏弟子他也不可能指挥得得心应手,更何况还要对付堇灵的弟子们。 “你们干什么!都反了吗?!”万俟长老怒斥道。 一个矫健的少年与之交手,回道:“反了又如何!” 堇灵弟子执意要带走钟掌门的尸体,那些黑衣人也只好护着她们,就这样,那些原本一条战线上的黑衣人在万俟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护着宁童和万星临平安的撤出了堇灵,堇灵弟子也没有在他的预想中被一网打尽,万俟长老也只能捶胸顿足,半点法子也没有…… 第八十九章 双鲤1 五年后…… 我再也没有出过百暮半步,司寇都为了留住我的性命每天都会派人来撬开我的嘴强行喂饭,怕我寻死便每日都派人监视我,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了五年。 这五年里我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倒是来看过我不少次,只是我每次都闭门不见,我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同任何人讲话。 百暮阁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连太阳都照不进来,我已经五年没见过太阳了,也五年没有见过阿漓了…… 细算,她若是转世投胎,现在应该也有四五岁了吧。 只是这一世她不用再遇见我,也终于不用再遇见我了。 我记得卫沭,那个五岁那年就失去双亲的卫沭,靠四处乞讨把自己养大的卫沭,我就是他,阿漓便是郭无喜,只是奈何桥的那碗孟婆汤我不曾饮下罢了。 卫沭并非忘情忘义之人,只是那郭尤昌该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怜郭无喜不幸成了这场恩怨之中的牺牲品。 卫沭没有杀郭无喜,她是在见证了那场杀戮之后伤心欲绝自刎而死,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她把剑架在脖子上,对卫沭说的那番话。 “可惜我就是做了傻瓜,瞎了眼,错付了爱” 她死得是那样的绝望,卫沭连剑都没来得及夺下。 周家只剩卫沭一人,他郭尤昌也该经受这般痛苦。郭无喜十岁那年被卫沭救下,的确是在卫沭的计划之内,只是郭无喜善良的本性让卫沭日渐生情,卫沭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伤害郭无喜,可万万没想到会要了她的性命。 卫沭忽略了这场策划已久的杀戮给她带来的痛苦,她眼看着一个又一个亲人倒在自己眼前,哪怕那些人从未将她视为亲人,她又如何还能接受那个新婚的夫婿,她又如何能做到苟且偷生。 她死了,死在卫沭的面前,卫沭也死了,死在断崖之上。 卫沭的恨太深,深过对郭无喜的顾全和爱。 我想要弥补她,我想着如果来生没有这些恩怨或许我们可以做一对自在快乐的普通夫妻,可这一世还没等我找到郭无喜,我便在安奕吞并杂门小派的时候丧命荒野。 这是不是冥冥之中在谴责我前世的罪恶?我没有脸面再见郭无喜,也或许她伤心欲绝,几生几世都不愿见我。 司寇都救了我,同时也害了我…… 他与郭无喜有着不尽相同的经历,他不堪的出身让他从小便饱受恶意,他的母亲是一名娼妓,准确来说,是有了司寇都之后才被迫成的娼妓,她一个女人家没有生存的能力,更别说还要养活一张嘴,无奈之下才走上的这条路。 她隐瞒身份,晚上接客,白天便挤出一些时间照顾司寇都,后来司寇都因为半夜哭闹被人发现,娼妓生子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司寇都便成了那被人从小骂到大的“娼妓之子”。 司寇都的母亲最后惨死在当地的酷刑之中,他到现在与我谈起之时还清楚的记得母亲从牛棚中被拖出来的样子,她已经没了呼吸,整个头颅都被水浸泡得发烂发臭。 是百暮前任阁主救了司寇都,把他带回了百暮,他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从我来到百暮之日起,他不仅视我为得意弟子,也把我当做毕生知己,大概是我与他之间有了联系,他愿意把过往告知于我,我竟然也同情着他的遭遇。 虽然我不知道他如此待我是为了让我死心塌地的为他办事,还是真的把我当做亲近之人。 可我知道,司寇都心中的恨让他面目全非,也让我一度惶恐,他觉得所有人都不配活得轻松,世人最丑恶的面孔就是自认为正义,与之不相干的事情都要打着维护正义的旗杆插上一脚。 他为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权势地位,他希望整个天下都不要太平,他喜欢看他人杀得你死我活,喜欢看那些只会喊喊口号说要除奸扶弱的仙家名门斗得两败俱伤。 在他上位百暮阁主的第一天,他便屠了幼时与母亲所在的那个村子,还有周遭的所有村庄,都无一幸免。 司寇都的恨让我害怕,原来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可以可怕到这种程度,我好像能开始理解那晚郭无喜的绝望了。 替他办事之余我都在寻找郭无喜的消息,就连街上穿淡粉色长裙的姑娘我都会多留意几眼。 可当我在枫林茶肆看到阿漓的那一眼起,我心中又开心又慌乱,她好像是郭无喜,又好像不是,若只是按照郭无喜的特征来确定,除了一样的长相以外,她没有一处与郭无喜相似。 可是我很笃定,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哪怕她不是郭无喜,我也一眼就认定了她。 她就那样干干净净的出现在我乱糟糟的生活里,照亮了我所有阴暗的角落,叫我如何还能挪得开眼。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我们一日复一日的相处着,我开始确定了,她不再是郭无喜,我也不再是卫沭,前世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这一世我是陆衍,而她是钟漓,心怀大义的钟漓,而我留着前世的记忆也全是当做一种惩罚。 我庆幸自己碰到了她,也庆幸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郭无喜,她一身仙门装扮,飘逸的蔚蓝色裙衫,手持一把灵剑的模样从此刻在了我的心里。 前世的记忆渐渐被淡忘,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命是司寇都用寄魂之术救回来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帮他完成大计的傀儡。 我们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从黔阳城的初识,到岑溪深阁的饱受质疑,再到零陵城的统一战线,直到如今还历历在目。 也正是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我发现了一个到目前为止我还不能接受的事实,这一世,我好像又与她成了对立面。 我生不如死,我甚至想过要摆脱司寇都的控制,可是我与他早已成为一体,别说是我的命,就连我心中在想什么他都了然于胸。 如果他那日没有救我,如果没有寄魂之术,如果我没有找到阿漓,或许她也不会这般痛苦。 第九十章 双鲤2 第二封 五年零三个月。 昨晚我又梦到了阿漓,梦到我们在清水,有思域,万兄,宁童,洛笙,洛叔,还有张阿婆。 闲来无事,我们就让张阿婆教我们大家酿桃花酿。 光是准备大概就准备了大半天,思域那滴酒不沾的小姐架势,为了洛笙也不情不愿的跟着操弄,还嘀嘀咕咕的说搞不清楚酒有什么好喝的,我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就知道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居然还把刚洗好的花瓣生生撒了一地,他强装镇定赶紧收拾,结果还是被阿漓抓了个正着,我和宁童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热闹,毫不保留的嘲笑着他。 张阿婆教的每一个步骤阿漓都认认真真的听着记着,而我,只不过是借着桃花酿的名号跟阿漓一同寻些有意思的事情干干罢了,谁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小屁孩,一个个的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思。 只有万兄,变着法的给我们制造机会,其他的人别打岔我就烧香拜佛了。 阿漓酿酒时那认真的模样别提多好看了,拨弄花瓣的时候像个花仙子,制酒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不食人间烟火,我看得入迷,手头上的活都忘了做了。 思域那小屁孩硬是打扰了我的美梦,酒才做到一半呢,思域那小子不知道跟宁童两个人是如何开启的话题,开始嚷嚷着让宁童教他使鞭子,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两人心平气和的说话。 还真别说,这小子心高气傲的学这些东西倒是挺快。 那晚的月亮很圆,我跟阿漓一起坐在清水河畔赏月,我照常提着一壶桃花酿,新酿的桃花酿现在自然不能喝,张阿婆好像说要等上一个月,这可把我给愁坏了。 不过还好我早有打算,之前在清水藏的桃花酿还剩一些,美酒与佳人岂不妙哉。 我一如往常的闲不下来,跟阿漓打着赌,酒量好的人可以随便使唤另一个人干任何事情,其实这个鬼主意只不过是我使的坏罢了。 本以为阿漓会拒绝我,我还特意准备了好几个点子,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还一直纳闷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呢,没过一会儿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阿漓就跟喝水一样脸不红心不跳,我都开始有点迷糊了,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我开始求饶,阿漓的酒量居然比我还厉害。 我愿赌服输,问她想让我干什么,她说这个权力先留着,等什么时候想到了再告诉我。 我自然依着她,酒喝完了,我们开始比试轻功,看谁的本事大一点,我一跃而起在清水河上行得游刃有余,还不忘得瑟着对着她笑。 轮到阿漓了,她轻而易举的完成了我方才的动作,就如同与我挑衅一般,接着她纵身一跃看得我眼花缭乱,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我慌忙寻找,她竟已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又一次输给了阿漓,可我心里却开心得很。 我还没跟阿漓单独在一起待够呢,阿漓看着时刻,便准时准点的跑回去教洛笙剑术了,我当时别提多恼了,思域坏我好事,洛笙也抢我的阿漓,合着这两口子就是老天派来整我的吧。 我越想越不服气,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你还别说,洛笙这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舞起剑来还真像半个女侠,为什么说是半个呢,因为在我心里,能完完全全算做一个女侠的,只有阿漓一人。 阿漓是个好师父,要是我能有个这样的师父剑术应该能比现在上升起码四五层。 我睡得本来就不深,外面的响动把我给吵醒了,一觉醒来我发现原来是个梦,那种落差让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梦醒了之后我沉闷了好久,看着那石壁上刻的痕迹,原来已经过去了五年。 我幻想着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或者说,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我在想如果没有司寇尘南这个人,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开始给思域和洛笙操办婚事了呢,堇灵布置大喜之事会是什么样子呢。 花可璇和曲大哥应该还围在万兄的左右,掐指一算,他们应该走了不少的地方,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应该又有不少的人知道了万晓生的名号吧。 曲大哥应该喝了不少好酒,那喝多了就骂骂咧咧的性子应该还没有改吧。 如果陆衍还和他们在一起,应该也能时常回清水,赖在洛叔家骗吃骗喝,还有张阿婆门前的柿子树,应该结满了果,思域那小子爬树最厉害,他肯定会按耐不住要大展拳脚。 还有洛笙的剑术,阿漓那么好的师父,一定可以教出一个不错的徒儿吧。 还有宁童,她肯定成天堇灵和平遥两头跑,不知道那个成天指着宁宗主喊老头的暴躁脾气有没有收敛。 至于我和阿漓,我应该已经正正经经的跟她说出了心中的欢喜之意,婚嫁之事应该也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我越想心里越难过,那些出现在梦里的人如今还剩下几个呢,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忘记我,是不是还在恨我,我又想起自己灭安氏之时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可怕。 清水之事我虽是参与其中,可我却不曾举剑伤过任何一条性命,司寇都当着我的面把整个清水夷为平地,我却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我以为他不知道我在外的经历,不知道我与清水的关系,谁知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我有罪。 黔阳城的怪物是司寇都养的灵兽,凶残至极,它本是一只高山雪熊,只是不知为何离开极北之后会变成那般模样。 该给他做的事情我全都做了,五大仙门已经支离破碎,我不会再为他做任何一件事情,我要离开百暮! 我提笔写下了这些话,带着痛苦,带着思念,在那些毫无期望的日子里,我只能靠书信来慰籍自己,我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我写的这些东西百年之后会有人看到,我并不期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我的罪孽,我只是愧疚,愧疚阿漓到死的那一刻都还在恨我,如果我可以亲口对阿漓说出这些那该有多好。 第九十一章 平遥1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外面有了动静。 我凑到门口细看一番,原来是守了我一整天的看守弟子要去换守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涌上了我的心头,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就是现在。 我迅速给一个枕头套上了我的衣服,稍施符咒那枕头就成了我的模样,我把它躺回床上,盖好被褥,便开始了我的行动。 我先是绕开看守弟子的视线,从窗户蹑手蹑脚的爬了出来,接着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符条往相反的方向一扔,符条变成一个小人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看守的弟子被吸引了注意力,跑去查看情况,我就正好抓准时机,溜之大吉。 我连头都不回的一路狂奔出了避世城…… 许久未见外面的世界,我已经跟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了,只是走的每一处地方我都能看到阿漓的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头,我路过一个匾额上写着“醉春苑”的地方,几个打扮妩媚的姑娘将我围了起来。 我提不起兴趣,也没心思搭理,任她们在我身上胡乱的撒娇拉扯,只听到一个路过的声音不太友好道:“哟,这小子今晚看来得花不少钱” 我本不想搭理,别人的言论于我而言无关痛痒,只是这位大婶身边带着的一个姑娘让我打起了精神。 她的背影好像阿漓,如果阿漓没有死的话,这会儿应该也跟洛笙自在的逛街游玩吧。 “陈婶,别这样说”她开口说话了,这分明就是阿漓的声音。 我发了疯似的跑上前去,手还没触碰到那位姑娘,便迫不及待的喊出了一句:“阿漓!” 她惊慌着转身,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她不是阿漓,在她回头的那一刻我就开始疑惑自己怎么会把她认成阿漓,阿漓已经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这是疯了吗。 “这人有毛病吧!”大婶把我骂了一通,拉着那姑娘快步的走开了。 我想她说得没错,我可能是真的疯了,我又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我按照自己的记忆一路往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南,好像除了那里我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更没有能去的地方。 我露宿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到了平遥,我避开宁氏绕道而行,我来这里,又怕这里。 我害怕我会碰到宁宗主,更害怕我会碰到宁童,我有愧。 好几天没吃饭的我已经饥肠辘辘,可是我却怎么样都伸不出那只手管别人要吃的,其实这种事情以前卫沭都干过,为什么放到陆衍的身上就不行了呢。 我累到走不动了,便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这人来人往的人流,心中泛不起波澜。 迷迷糊糊之间就睡着了,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都暗了下来,我觉得这样坐着不是办法,却也不知道起身该干嘛,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要这个吗?” 我的眼前出现一只手,这只手中躺着几颗碎银子,难道我这么像一个叫花子吗。 这个声音又像极了阿漓,我想我可能是魔怔了,听谁的声音都像阿漓,我羞愧到不敢抬头,脑袋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摇头,拒绝了她的施舍。 她没有过多的询问便走开了。 我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她又回来了,因为正当我准备用睡觉来抵抗饥饿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给你这个,我买多了一份,吃不了” 我抬眼看向了她,我看得清清楚楚,是阿漓。 我又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又看花了眼,她还是那样温柔的看着我,一颦一笑都是阿漓的模样,我还是不敢相信,疯狂的揉眼睛,揉着揉着眼眶就湿润了。 她被我的反应吓住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侮辱你的意思,你别哭啊……” 我也想收回眼泪,可是它就是不听使唤的往外跑,我知道这个样子特别没出息,可是我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站起来,一把抱住了她,她也不挣扎,就任我抱着。 我哭了好久好久,她也一句话都不说等我哭完。 我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告诉她我有多么的想她,还有忏悔自己的罪恶等等,我哭了好久,以至于哭完之后我都不太能记得自己具体说了什么。 “那个叫阿漓的姑娘,应该对你很重要吧”她温柔的看着我,语气像是在安慰人。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难道她不是阿漓吗,虽然她换了装扮,可是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以及独爱蓝色的喜好都没有变。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极力控制住情绪,轻声问道。 她的表情很不自在,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 “我们以前认识吗?虽然我也叫阿漓,可是我跟你口中那个阿漓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她天真的表情,像是真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我这个人一样。 我慌乱了,难道她真的把我忘了,还是说她把一切都忘了。 “思域,你认识思域吗?”我灵光闪过,脑海中浮现出思域的名字。 她的表情变得惊愕,问道:“他是我弟弟,你怎么会知道他?” 她几乎要把我当成坏人,以为我在监视她,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个随时都抱有警惕心的性子也像极了我的阿漓。 我全然确定了,她就是阿漓,阿漓没有死,我开心到快要晕过去,可是很快我又难过起来,她把我忘了,独独把我忘了。 我内心在不断的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她我的名字,如果她听到“陆衍”两个字伤心难过怎么办,她现在好像过得很好,并不缺我这个人,我又何必再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事情呢。 “我们真的认识吗?前几年我生了一场大病,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情” 她开始追问我,她真的好温柔,她永远都在顾及别人的感受,忽略了她其实还是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小姑娘。 我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第九十二章 平遥2 我定定的看着她,几乎想要把这几年没看的全都看回来,没了天下大义的阿漓似乎开心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连忙摇头,问道:“你现在,住在琼芳殿?” 她在平遥出现肯定是住在宁氏,除此之外我想不到第二个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不是好奇,大概是笨拙到已经忘了怎么寒暄了。 从她诧异的表情可以看出来,我猜得没错,她对我似乎更好奇了,好奇我怎么知道她这么多的事情,也开始猜疑她是不是真的认识我。 我反倒开始胆怯,反倒觉得她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也不见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如今的我已经逃出了百暮,不再是以前杀人如麻的司寇尘南,想到这,我竟萌生了与她从头开始的念头。 “阿漓!”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入耳中,这个声音是……是宁童!我下意识的背过身去,生怕她发现我。 “宁童,你怎么来了?”阿漓回应得同样轻快。 “看你半天没回来,思域那臭小子硬是让我出来看看”宁童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到了我身后。 阿漓笑不作声,宁童又嚷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哎呀,正事要紧走吧走吧!” 她拉着阿漓正准备离开,我提着的心快要放下来时,阿漓提到了我。 “我刚刚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我猜测着宁童肯定会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推搡着让我转过身去,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谁知她竟反常的毫不在意道:“他?他就是个要饭的,你这饼是给他的吗?” 阿漓应该是点头肯定了。 随即又是宁童大大咧咧的声音:“那就放这儿,咱们走吧!” 我用余光看着宁童把那张饼放在了我旁边的石阶上,随后我便没有再听到动静。 我还是不太放心,过了许久才敢回头,她们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我拿着那张饼啃得像极了一个要饭的,阿漓那温柔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像做梦一样。 我不敢再闭眼,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到了晚上,我鬼使神差般的摸索到了宁氏,我就远远的看着,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外面坐了一整夜,一整夜都没有合眼,这是我与阿漓最近的距离,我生怕这一切是一场梦。 天很快就亮了,我怕里面有人出来会发现我,于是我又撤回到昨日与阿漓相遇的那个地方,想着万一她回来找我,我便还在那里,她找起来也方便些。 我找了些水,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便坐在那里等着阿漓来找我。 天很快又黑了,我瞪大了眼睛在这条街上望了一整天,也没有望到阿漓的影子,脑海中想起宁童的那番话,是啊,谁会在意一个要饭的呢。 “公子,我看你在这里坐了一天了,公子是在等人吗?”我的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不太确定她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我条件反射般回过了头,她长得同阿漓一样好看,那双多情的明眸像是会说话一般,温柔的看着我。 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姑娘是在同我讲话?”我问道。 她倒是掩面笑起来了:“公子可真会说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难不成我在同空气讲话?” 她伶俐的回答让我险些接不上话来,陆衍当初也是一个油嘴滑舌的风流浪子,怎么五年之后连与人打交道都不会了呢。 我憨笑着,她见我不好意思便扯开了话题。 “公子还没有回答我,是否在等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怕自己失了礼便赶紧回答道:“没错,在等一位故人” “等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活着”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直直的盯着我,可我却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又笑了两声,大概觉得我是个呆子。 “不瞒公子,昨天我便见你在此饥肠辘辘,本想着拿些吃食给公子,便已经有人抢先一步”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频频的表示感谢。 “公子可有住处?”她又问。 我摇头,告诉她自己是从别处来的。 她并不惊讶,回应道:“瞧公子的打扮就不像平遥人” 我不禁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一身黑装,看起来毫无生气。 “公子可会剑术?”她问。 我不知道她问这些到底是何用意,可看她的样子并不像个坏人,她大概也看出了我心中的顾虑,解释道:“公子不要误会,舍弟到了习武的年纪,正愁找不到心仪的师父,若公子愿意,寒舍可以作为公子的落脚之地,也方便公子等那位故人” 原来她是在为自己的弟弟物色师父,可我哪里有心思当人家的师父,我本想推辞,还没开口,她便补充道:“舍弟天资聪颖,不会让公子太费心的”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看样子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啊,我在心中掂量了许久,出来之时我身上的确没带一颗银子,昨天挨饿的感觉的确不太好受,若我在这姑娘府上当个教人习武的师父便也能名正言顺的留在平遥。 虽然我心中觉得不错,可我还是没有轻易松口,总觉得这姑娘会觉得我是个轻浮之人。 她又道:“要不,公子先进来看看舍弟的资质?” 我动摇了,她又补充道:“天也快黑了,府中正好准备晚膳了” 我又回头将整条街道望了一番,还是没有看到阿漓的身影,我彻底动摇了,在她两个丫鬟的助攻之下,我既是被迫,也是自愿的踏进了她的府中。 “我叫宇文言念,公子呢?”她开始介绍起自己,在我还没回过神来之前。 “在下陆衍!”我就简单的回复了几个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与她交谈。 “府中只有我与弟弟两人,公子不必太拘谨” 我很惊讶,她每次都能将我心中所想的猜中一二,我开始好奇她到底是什么人了。 第九十三章 平遥3 宇文姑娘府上宽敞得很,交谈之间我知道了原来他们宇文家是平遥首屈一指的制药世家,我不禁起了敬佩之心,却也无处言表,找不到共同话题,想着如果宇文姑娘碰到的是万兄,两人肯定会有聊不完的话题。 晚膳时我见过了她弟弟,名叫宇文心奇,比宇文姑娘小了将近十岁,同他姐姐一样是个待人热情的好小子,也是个骨骼不错的练武料子,反正我瞅着比思域那小子要讨人喜欢得多。 大概是吃人家的嘴短,也可能是宇文公子惹人喜欢,我便答应了做他的师父。 可我心中还是心心念念着阿漓,只要能留在平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又回到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街道上的热闹不减,可我就是看不到阿漓的身影,我开始回想起五年前的事情,这还是我头一回来平遥,连桃花都四季不败的地方,和我想象中一样,是个世外桃源。这个地方也没有宁童说得那么枯燥嘛,怎么他们那些小孩儿,整天都想着要逃离那个自己从小到大待烦了的地方呢。 “陆公子” 是宇文姑娘的声音,她叫得很温柔,以至于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并没有把我吓一跳。 “宇文姑娘”我行了一个礼。 她掩面一笑,回道:“公子明日再来等吧,我已经吩咐下人收拾好了房间,时间也不早了,公子早些休息” 她的话语总是那么的慢条斯理,每一句话都让人找不出破绽,也让人拒绝不得,我客气的点点头,便随她回了府中。 …… 一大早,我是被外面的谈话声吵醒的,我起身推开房门,外面的阳光照射进来已经很刺眼了,我知道时候应该不早了,我赶紧将自己从上到下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客房,我还庆幸是这谈话声吵醒了我,不然我肯定要睡过头,今天可是我第一天当师父,怎么能不守时。 刚过转角处,一个熟悉的面孔晃入我的视线中,我吓得来不及反应,身体很自觉的找地方躲藏了起来。 那人衣襟上绣有桃碎纹,是宁氏的人,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可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虽然听不太清楚,可是大概能猜测,宁氏一大早派人来宇文府,应该是交涉药材的事情,双方在交谈时并不见外,看样子宇文家应该不是第一次与宁氏接触了。 “陆大哥!” 这突如其来的叫唤声把我实实的吓了一跳,是宇文公子,我慌张的对着他比着“嘘”的手势,他会意之后也没有再出声,乖乖的跟着我靠墙站着。 我将宇文公子拉到一边,从另外一条路绕到了练功的地方。 “陆大哥,刚刚是怎么了?”宇文公子好奇的问我。 我想着抓住这次机会正好可以向他打听一些消息,便问道:“宁氏的人经常过来吗?” “这段时间来得比较勤,好像是宁宗主的身体出了一些状况”他回答道。 “出了状况……你知道具体吗?”我仔细询问道。 他摇摇头,想必这种事情宇文姑娘也不会让他参与,不知道也正常。 “那,你们有机会进琼芳殿吗?”我又问。 “过几天就是仲秋,我阿姐按照惯例都会去给宁宗主送药,一送就是一大堆!” 这个消息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我能借此机会乔装打扮一番进入琼芳殿,我便可以知道琼芳殿内的情况,以及,阿漓他们过得怎么样。 “陆大哥是认识宁氏的人吗?陆大哥?”我出神半天,险些没听见宇文公子的叫唤。 “啊?以前倒与他们有过一些交集,有位许久未见的朋友罢了”我找着借口,想着怎么样才能混进琼芳殿。 没想到他嘴角上扬,倒给我出起了鬼点子:“明天我阿姐会带两个帮手,我去帮你说情,让她带你去!” 他的表情很天真很兴奋,好像能帮助我是他最开心的事情,虽然我知道现在去琼芳殿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可是面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我不能错过,毕竟我想要弄明白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帮我,只有我自己亲自去查。 我感谢着他,他天真的表示思念旧友的感情他能理解,还像个小大人一样说我们这些大人最看重的就是八拜之交和难得的情谊,他也是个举手之劳而已。 我开始教他练功,他也全程都虚心求学,宇文姑娘果真很在意这个弟弟,连他的剑都是上好的材料制作而成,虽比不上修仙门派的灵剑,可在普通剑器中看来,却是上上等的。 再想想自己,这个世界上何时才能有一个这般的人如此的在意我,怕也是死而无憾了。 练功结束后,我照常去门外张望,看能不能碰到阿漓。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已经到了晌午,当我正准备回宇文府之时,身后响起了那个久违的声音。 “公子?” 我猛的回头,她手中像那日一样拿着一些吃的,她将我打量一番,好像不太认识我了。 “阿漓!”我兴奋不已。 “原来你还在这儿”她脸上露出喜悦,庆幸我还在这儿。 我没太明白这句话,难道她昨日来找过我? “你……昨日来过?” “来过,可能我来得太晚了”她回答道。 可能正是我进了宇文府之后她来过,我懊悔自己怎么没有多等一下。 我心中的高兴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她记得我,心中惦记着我,若全然把我当做一个乞丐,谁会如此在意一个乞丐呢。 “你又带了吃的?”我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还和那日一样,是一些包子和饼。 她倒不好意思起来,想必也是怕伤了我的面子,便解释道:“平遥可不允许有饿死的人,除非行侠仗义那才叫死得其所,我这是行善积德!” 我竟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这是跟谁学的,想必是跟思域那小子待久了,油嘴滑舌的功夫倒是被他给感染了,以前的阿漓可不会这样。 她过得这般开心,我便也心安了。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抱拳行礼,回得有模有样。 她的脸微微泛红,脸皮还和以前一样的薄,看来思域这个师父当得也不怎么样嘛,那能说会道的功夫是传授了,脸皮厚这一点可是一点都没教给阿漓。 “我们是不是……真的认识?”她掏出腰间的一个小东西,递到我面前,又道:“只要你在附近它便会响” 她手中的东西我自然认识,是我的静心铃,它与我有这般强烈的感应,想必也是离开我的身边太久,见到我也高兴吧,就如同我见到阿漓一般。 第九十四章 平遥4 我心里五味杂陈,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她还留着这个静心铃,想当初我把静心铃留给她为的是让他们找到司寇都,哪怕捅破司寇都的奸计也好,将我自己暴露也好,阿漓至少不用背负安氏灭门的罪名。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从未动用过静心铃,也正是因此,我才能将自己隐藏得千般万般好。 直到现在,我反倒庆幸自己当初留下了它,好让阿漓还惦记着我的存在,也把她重新带到了我的眼前。 阿漓递得离我近些,这静心铃便愈发的响,叫我想找借口也找不得。 我犹豫了,我好想自私一回,哪怕重蹈覆辙,我也想让她回到我的身边。 “其实……”这番话根本就说不出口,我再次迟疑了,我不可以这么自私,我不能再一次夺走她的快乐。 哪怕她平静惬意的生活里没有我,只要我知道她还活着,那便足矣。 可人永远是贪心的,被“囚禁”的五年里,哪怕是梦到她我都心满意足;出了百暮之后,看着这繁华的世间我想着如果阿漓还活着该有多好。 可当我再次遇到她的那一刻,我又改变了主意…… 她信任的眼神让我无处闪躲,这个眼神好熟悉,自始至终她看我的眼神都如五年前一样,对我深信不疑,似乎我说什么她都会选择相信我。 “认识” 我虽不忍心再骗她,却也显得有些为难,我渐渐的低下头去,愧疚感开始涌上心头。 “那这宫铃便是你给我的?”她又问。 我点头,回避着她的目光。 大概是见我不太自在的表情,她也没再继续追问,我不知道她能否察觉到我言语之间无法言说的愧疚,没有过多的打听,大概也是她感受到这段不太尽人意的往事,我不太愿意提,她也没必要再深究吧。 “呐,给你的!”她把手中的食物递给我,算是结束了方才的话题。 我立马接过,重新抬头看着她,看来还是我多想了,她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我在她心中的记忆早已不重要了,哪怕是知道我们曾经认识,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旧友罢了。 我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对她说着谢谢。 她也对我客气着,说着自己还有事,便离开了…… 两天后…… 今日便是仲秋,宇文姑娘准备了大批的药材送往琼芳殿,我换上了下人的衣服,跟在宇文姑娘的身后,顺利的进到了琼芳殿。 为了不暴露自己,我一直都压低着头。 “宇文姑娘,东西就放这儿吧”一个领头的宁氏弟子挡在了我们的前面。 我心想着,这也太谨慎了吧,从我们进来到现在,身边一直都跟着宁氏的弟子,把我们当犯人一样监视起来,让人一点都不自在。 宇文姑娘看起来倒是习惯了这样的“待客之道”,并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我反倒觉得是我多疑了,仙家名门处处谨慎倒也说得过去。 “好,还请公子转告宁宗主,服用此药,切不可受风寒,十日之内不可动用内力”宇文姑娘细心的嘱咐着,看样子她对宁宗主的病情很了解。 “宇文姑娘放心,在下会一字不落的带到!”那人也很客气,一身正气的样子,举止也得体大方,难怪会受宁宗主的器重。 “对了,公子大喜将至,言念在此提前送上祝福!” “哈哈哈,多谢多谢!宇文姑娘有心了!” 我小心翼翼的抬眼观望着四周,果真喜庆,看样子还真的有大喜之事。 也可见宁宗主对此人的重视,如此大操大办,可不止是一个门内弟子这么简单了吧。 随后我们又被安排在了殿内休息,平遥招待客人的点心倒是做得精致丰盛,光是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不过我得谨记自己此番混进来的目的,区区点心怎可诱惑我。 到了这殿内,看守的弟子倒是少了,就留下几个侍女以备不时之需,我借口透气,便溜出了殿外。 我没敢太张扬,都是偷偷摸摸的避开宁氏弟子,琼芳殿太大了,我根本就摸不清方向,直觉告诉我琼芳殿内肯定有我要找的真相,可我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是南面一条被封死的小路让我心生怀疑。 此地不仅设得偏僻,大白天的还封得严严实实不准人入内,任谁看了都起疑心。 “你怎么在这儿?”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声音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我下意识的低头,假装自己是宇文府的下人,都不敢直视身后之人。 “我……我迷路了”我慌忙解释道。 对方却笑了几声,我低头看着那蓝色的裙摆,等等,这个声音也好熟悉! 我抬头,居然是阿漓。 “你怎么穿成这样?”她看起来很高兴,大概是见我这副打扮,觉得有几分意思吧。 我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来送药!” 她好像能理解我的意思,并不惊讶。 “你是宇文府的人?”她问。 我点头回应,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走吧,我带你出去!”她朝前带着路,我反倒诧异,她就这么相信我说的话?一句都不多问? 我老实的跟着,对阿漓我永远都起不了防备之心,她现在既然住在宁氏,那她肯定对琼芳殿多少有所了解,只是这次我好像又撒了一个小谎,不过这次我所做的这一切绝不是行恶! 我快步往前,走得与她并肩,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个地方一直都是封闭的吗?” “对啊”她也漫不经心的回应。 我明白了,这个地方要是真的有古怪那也至少封闭了五年之久,从阿漓的回答看来,似乎从她记忆开始的时候这个地方便是封闭的。 “那岂不是没有人来过?那么大个地方说封就封起来啦”我依旧漫不经心,就如同没事与阿漓唠叨几句一般。 “听说这个地方以前是宁宗主的养庭,后来里面的动物都死了,宁宗主便把这里给封起来了,应该是怕自己看了难过吧”阿漓也如同平常唠嗑一般同我讲起原由。 我配合着表示惋惜,心中却瞬间通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所谓“养庭”的方向,总觉得这个地方不简单。 第九十五章 平遥5 我们出了琼芳殿,我知道以后再想进去就是难上加难了,回去的路上我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开始询问起宇文姑娘。 “宇文姑娘,宁宗主得的是什么病啊?”我看起来纯属是因为好奇。 “宁宗主这病算算得有好些年头了,像是被什么邪兽所伤,体内一直有毒物无法排出,我也一直很纳闷……”宇文姑娘回答着我,看起来也很是苦恼。 好些年头了,这又证实了我心中的猜疑,虽然宁宗主是仙门中出了名的大善人,可这五年来我越是回想起一些事情,就越是加重他身上的疑点。 我也说不上具体,是直觉,只知道梦尹枫虽然生性狡猾,可他觊觎的无非就是仙门之首的位置,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是堇灵,所以说梦尹枫引起杀戮只不过是仙门内部,不至于危害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而司寇都我就最了解不过了,此人穷凶极恶,除去百暮以外的三大仙门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却只有宁氏相安无事,宁宗主在那段最难熬的时间也迟迟没有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段时间宁氏发生了何事谁都无从得知,或者说,他从那时起便身体抱恙,不便出面,若当真是身体出了问题,如此保守的治疗也让我难以信服。 我调查此事为的也是彻底打消自己的猜疑,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我都不希望五年前的事情与宁宗主扯上关系,阿漓肯定更不希望。 还有,最坏的打算就是证实了我的猜疑,若真是这样,那琼芳殿那种地方阿漓是万万待不得的,我得确保她安全,所以我必须彻查此事。 回到宇文府,稍作休息之后宇文姑娘给我送来了一身衣裳,我感到受宠若惊有些手足无措,这我当然不能收,承蒙宇文姑娘收留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恩情了,我怎么还能收人家东西。 我越是推辞着,她反倒越是坚定了要送给我的决心。 “公子莫要推辞,言念赠公子衣衫并无他意,只是今晚正值仲秋之夜,按照平遥的习俗大家都会一同放天灯祈福,公子换身干净舒适的衣裳,也好一览平遥一年一度的仲秋佳节!”宇文姑娘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我看着那整整齐齐的衣服,再做推辞怕就是我不解风情了。 “放天灯?所有人都会去吗?”我注意到宇文姑娘话语中的一个重点,突然兴奋起来。 “自然!”她的回答让我喜出望外,照这么说阿漓今晚也会去放天灯咯,那我可不得好好收拾一番,虽然我并非平遥人,可这个天灯我非放不可。 我看着那盘中的衣裳,同我身上这件有异曲同工之妙,是一袭黑装。 大概她见我整日穿着黑衣,便也以为我喜欢黑衣吧。 “公子可是不喜欢?”宇文姑娘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眼神中的迟疑,赶紧询问道。 “没有没有,姑娘的一番好意,在下感激不尽!”我连忙解释道,生怕给她添了麻烦。 她似乎又看出了我的口是心非,掩面笑了两声,便往后一招呼,又有几个下人捧着几件衣裳进来了。 我放眼望去,各种颜色,各种样式的应有尽有,全都像极了百暮的衣着,我心中不免惶恐,宇文姑娘竟如此用心,那盘中的衣裳没有一件与平遥的款式相同,这怕是连买都买不到,想必都是她特意定做的。 “你喜欢哪一件?”现在的她在我的眼里看来就是个阔绰的富家小姐,而我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这种感觉由内而外,异常的浓烈。 “宇文姑娘这般用心,陆某怕是无以为报!”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我说的也是实话,我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用来当做回报。 她明显毫不在意什么回报不回报,十分大气道:“衣裳自然要穿合身的,我既然决定了要帮公子,那便会帮到底,再者,现在是在平遥,公子便是我宇文府走出去的人,我又如何能让公子失了体面呢” 我陆衍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碰到能把我说得哑口无言的女子,她句句在理,倒显得我矫情。 我行礼致谢,万万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能如此对我倾力相助之人,我心中记着这份恩情,来日定要尽全力报答。 我挑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因为与阿漓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穿的都是白衣,阿漓想必也习惯了我白衣的样子。 到了晚上,我随宇文府的人一同去往放天灯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一处断崖,断崖之处就像是连接了另外一番天地一般,难怪平遥的人都要选在这个地方祈福,放眼望去,不远的天边还真像住着神仙。 到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人山人海的,想要找到阿漓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按照平遥放天灯的流程,提笔在天灯上写下了自己的愿望。 “平安喜乐” 这四个字我是为阿漓而写,这四个字虽然普通,可在这个动乱的世间,算做奢侈也不足为过。 宇文姑娘和宇文公子也相继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大家都默契的不会相互偷看,却在为自己祈福的同时,也希望别人的心愿可以如愿以偿。 大家一同放出天灯,整齐的动作让我开始爱上了这种和谐的氛围,在百暮是绝对不会有这种人情味十足的习俗的,从来都没有。 我心中暗自高兴,这样是不是也算我和阿漓一同放过天灯了?只是不知道她许的是什么愿望。 人群渐渐散去,平遥大小街巷还有各种热闹的活动,剩下的时间便都是大伙自由活动了,今晚怕是会一直热闹到天明。 “陆公子,钏平街这会儿肯定热闹,要不要去看看?”宇文姑娘发出了邀请,随着人流,我们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钏平街附近。 钏平街是平遥最繁华的街道,到都到这儿了,肯定是要去看看的,而且我猜想,思域那小子生性好玩,这会儿肯定丢下阿漓自顾自的玩乐去了,正好给了我下手的机会,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开心。 我傻乐着,都忘记了回复宇文姑娘的话。 她又叫了我几声,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白日梦做得太痴迷了。 “走走走!”我回答得异常爽快,突如其来的喜悦都是阿漓给的动力。 我快步往前,已经迫不及待的要遇到阿漓了。 第九十六章 平遥6 我一心全扑在了寻找阿漓,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宇文姑娘。 任何东西我都不感兴趣,我只想快点找到阿漓,我知道这样很自私,可我总觉得这般难得一遇的热闹,陪在我身边的应该是阿漓才对。 “陆公子,你在找什么?”宇文姑娘有所察觉,开口问起来。 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明显。 “热闹非凡,一时看得入迷……”我下意识找借口掩饰着,即使我知道宇文姑娘没有恶意,却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凡事都有所防备的习惯。 “那咱们再往前走走,前面更热闹呢”她兴致勃勃,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出神而坏了兴致。 街道上人挤人,可大家却好像很享受这种拥挤,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平遥的夜景也独好,我却无心赏这美景,只一心寻着阿漓。 “陆公子,你确定没什么心事?”宇文姑娘再次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大概是她每每指给我看美景的时候我都很少有回应,就连她手中何时多了两个糖人我都没发觉。 “我……”我再也找不到借口,也不想再找借口,仔细想想,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欺骗她。 我看着她手中的糖人,她本来都递到了我的面前,可在我迟疑的那一刻,她又把手紧紧的缩了回去。 “莫非,公子还在找那位故人?”她一如既往的通情达理,小心翼翼的向我询问。 我只能点头,无奈之下才跟她说了实话。 “不瞒姑娘,在下寻的那位故人是在下的心上之人……” 我以为能激起她的共鸣,像她这般漂亮又善良的姑娘肯定也有心上之人。 却不曾想在她的脸上见不到一丝高兴,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同我说起话。 “公子有多喜欢她?”她突然认真起来,我诧异的抬眼看向她,怎么样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胜于生死!”我脱口而出的四个字,表达的也确实是这五年以来的真情实感。 她如往常一样礼貌的微笑,细看好像又同往日不一样。 “今日的景色已经赏完了,那言念便先回去,这糖人是给心奇买的,公子要事完成之后也记得早些回来”她说完便朝相反的方向去了,都没等我回应。 如果我记得没错,她右手上拿着的那个糖人头上束着发冠,可宇文公子应该还没到束冠的年纪…… 我心中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却也安慰自己宇文姑娘大概是累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大家闺秀陪我逛了这么久,早就该累了。 没太多想,我又开始专心的干我的正事。 我上了一个名为顶卉楼的楼坊,只因为我看中了高处的廊道,在那里可以一览钏平街的景色,肯定也可以找到阿漓。 我站在那儿望了许久,有举着糖葫芦跟同伴炫耀的小孩儿,有提着河灯往岸边走的姑娘,有挽着手分享糖人的琴瑟,还有拿着风车陪小孩子玩乐的妇人,还有行动不便,只是坐在一旁赏着明月都觉得心满意足的老人,形形色色,单是在这廊道上,仿佛就看尽了一生。 …… 我在想,这些本都是常人应该经历的过程,如果我能有幸与阿漓相守到老,那日后的仲秋佳节,单是坐在一旁赏着明月,也同样会心满意足…… 我的目光终于搜索到了一个久违的目标,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了一个挂满风铃的铺子前,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在黔阳卖艺那日,她好像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在同那风铃铺的阿婆交谈,周围也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这一刻我明白了,原来她还是以前那个阿漓。 “阿漓!”我大喊一声,喊得街道上的所有路人都朝我看来,直到他们发现声音是由我发出的以后,便又对我投来各种奇奇怪怪的目光,可能是觉得我没事大呼小叫的脑子不太好使吧。 只有阿漓,在所有人都重新转身顾自己的事情之后,她还在看着我。 我本想去找她,没想到她一个轻功便朝我飞了过来。 我看呆了,她真的好美,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飘逸的发丝和灵动的身姿,我从未觉得蓝色如此美丽过,这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光,启明星是真的可以照亮黑暗,就算有日光出来,可对于黑夜来说它就是独一无二的光亮。 “上面的景色确实不错”她稳稳的立在了我的身旁,转眼便赏起了这平遥的夜景。 而我一时看得入迷,要不是她这句话,我还不知道要发上多久的呆。 “你……你怎么一个人?”我木纳得很,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肯定是思域那小子顾着自己玩乐去了。 “他们都没空,就我一个大闲人”阿漓回答得云淡风轻,双眼不离美景。 我很诧异,连忙追问道:“思域也忙?” “没日没夜的练功,都见不着他人”阿漓看起来像是习以为常了,这可让我大开眼界,如今阿漓和思域的身份就跟颠倒了一样,我还真想见见那小子认真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他还真变了不少!”我嘀咕着,本是自己不禁感叹,却引起了阿漓的注意。 “他以前不是这样吗?”阿漓直勾勾的看着我,就像我脸上写着答案一样。 我倒也不避讳了,既然她想听,那我便说些愉快的事情,置于那些难受的事,我选择只字不提。 “那当然,跟现在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我好像回答了,又好像没回答,故意吊着她的胃口。 她也好奇心泛滥,追着我问个不停。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啊?” “……” 我抬腿往前走,下了顶卉楼,她也跟着我,没完没了的问,我别过头忍不住偷笑,能让阿漓跟在我的屁股后面穷追不舍,这简直比做梦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我们走在大街上,看着玩皮影的商贩,学着小孩儿玩起了风车,我再时不时的跟她透露一点思域以前有意思的事情,成了整个平遥最开心的两个人…… 第九十七章 陆离1 “所以说,他以前老是欺负你?”阿漓很认真的在给我打抱不平。 我趁着这个机会,那是肯定要好好告那小子一状的,谁让他以前老是坏我的好事,况且,能让阿漓心疼心疼我,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于是我瞬间变脸,装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故作委屈道:“他还动不动就拿他那把破剑威胁我!还逼我喊他大哥……” 我说的虽然夸张,却也是事实,他以前是的的确确这样威胁过我的,我可不算是冤枉他。 “那我回去得好好教训一下他!”阿漓信了我的话,得知思域那小子以前竟如此猖狂,还主动说要给我出气,这可把我给乐坏了。 同时,我也回过神来,阿漓若是真的教训他,那必定会暴露我的存在,不行不行,不能让思域知道我回来了,至少现在不行! “还……还是算了吧,我估摸着他也把我这个人忘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别跟他提起我了”我的语气虽然还是透露着委屈,可我这心里却慌张得很。 “那就更是他不对了,你还记得他,他却把你忘了!”阿漓还在为我打抱不平,可她却忽略了,其实忘了我的不止思域一人…… 只是感伤了片刻,我便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眼前这个阿漓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冷冰冰的美人儿了,她开始有了温度,看来思域那小子这些年来真的把她保护得很好。 “那你,有想起我……一点点吗?”我忍不住的想问。 阿漓的表情僵硬,转动着眼珠来掩饰着内心的尴尬,不用她开口其实我已经看出来了,她还是没有想起我,我倒也不觉得难过,至少从她信任的眼神我可以感觉到,她对我的那种与众不同,定然是被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所带来的。 “我想起来了!”她突然冒出一句,我惊喜万分,还觉得刚刚是自己多想了,以为她记起了我,谁知我脸上才刚露出期待,她便又来了一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一个大喘气还真让我措手不及,我哭笑不得道:“还不知道我叫什么你就敢跟我待在一起?” 她满不在意,管商贩买了两根糖葫芦,自己掏了腰包之后顺手递给我一个,还不忘回应道:“那有什么,你打得过我吗?” 她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总给我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我赶紧接过她递来的糖葫芦,还真怕她反悔,毕竟这还是我陆某头一回吃到阿漓给的东西,这不得比蜜饯还要甜上几十倍。 她没有任何危机感的啃着手中的糖葫芦,虽然这种动作绝不可能发生在五年前的阿漓身上,可我总觉得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记好了哈,我叫陆衍,比你大,你可以叫我陆大哥!”我心中窃喜着,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能占到阿漓的便宜。 她停了下来,将我从头到尾好好看了一遍,这一静悄悄的动作着实让我心惊胆战,我就知道不能跟她说这两个字,她肯定是记起什么了。 我冷汗都快要出来了,只听她开口道:“还是白衣服比较适合你!” 原来是虚惊一场,我一面高兴着她居然夸我了,一面纠结她为什么跳过刚刚的话题,所以她到底叫不叫这声陆大哥? “那当然,只有白衣才能展现我的飒爽英姿!”我忍不住得瑟一番,差点就要上天了。 她配合着点头,我暂且理解为赞同,肯定不是敷衍! 她继续往前走,我习惯性的跟上去。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她看起来非常的好奇,一脸笑意的看着我。 “黔阳城,我们还联手打败了一只巨型怪物!”我乐此不疲的同她说起以前的事,边说的同时自己也两眼放光的回忆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黔阳城的怪物与百暮有关,甚至可以牵连出我种种的罪恶,可如今回忆起来,全是与阿漓惩恶扬善的美好,我一点都不想避讳。 “那你也认识宁童咯?”她倒挺会举一反三。 我温柔的看着她,回道:“当然认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哪哪都看不惯我” 我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好笑,阿漓也跟着笑起来,捧腹道:“哈哈哈……别说是你,她现在和思域还跟个死对头一样” 我笑得更开心了,脑海里全都是思域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多有意思,因为一只烧鸡都能吵起来,哈哈哈……” “太有意思了吧,要是我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就好了”她对以前的事越来越感兴趣,我的笑容反倒凝固了。 听她说出这番话我倒觉得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如果她有一天真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会不会后悔她今天说的这句话。 “万事万物,转变成任何样子都有它的道理,顺其自然啦!”我云淡风轻的说着,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的。 我不知道这番话是为了安慰她还是安慰我自己,只知道她很同意我的说法,乖乖的点着头。 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喜欢。 “这珠钗不错,老板,多少钱?”我一眼相中了一枚镂空兰花珠钗,精致又不张扬,脑海里全是阿漓戴上它的样子。 我没想太多,本想在身上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能用来同老板交换,却不成想摸索之时,在腰间摸到了一个小香囊,我打开一看里面还装着不少的银子,我几乎都不用细想,便知道这香囊一定是宇文姑娘准备的。 我把它原样放好,不敢动一分一毫。 五年前我便惦记着阿漓那没有任何装饰的发髻,虽说她并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可姑娘家有哪个是不喜欢钗裙的呢,只不过是堇灵规律太过繁琐,她也无心惦记这些。 “珠钗,陆大哥,你有心上人?”阿漓天真的问着我,笑眯眯的样子别提多感兴趣了。 她这一问倒把我问得一阵冷汗,险些忘了,她已经不记得那个整天追在她后面的跟屁虫了。 我正想开口,却被老板抢了先。 “公子好眼力,我这珠钗可不是一般的珠钗,乃月老提过线的姻缘珠钗,保佑你们二人啊,白头偕老!哪怕是生老病死,只要姑娘头上有这枚珠钗,几生几世二人都能再续前缘!” 老板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的,虽然理智告诉我这是小商小贩早就练就了的吹嘘本事,但是我偏偏就相信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板您误会了,我跟他……他有心上人……”阿漓紧张的解释着,我为了打断她的话,赶紧抢先道:“老板您还没说多少银子呢!” 阿漓见自己的话被打断,也只好作罢,乖乖的站在我身后。 老板先是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将我和阿漓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老夫从未见过像二位这样般配的俊男才女,这样,只要二人肯在我这姻缘石上刻下名字,这珠钗我便送给二位!” 我下意识的看向阿漓, 果然她又想张嘴解释,这天降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不把握住,我甚至都懊恼怎么五年前没有碰到这个老板,这神来之笔,阿漓岂不早就被我的才俊所折服了。 第九十八章 陆离2 “刻!” 我爽快答应,阿漓在后面使劲拽着我的衣角提醒,我假装不知道她是在表达什么意思,若无其事的冲她微笑。 还真别说,这老板准备得倒挺齐全,说着说着都把刻刀递到了我的眼前,姻缘石,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阿漓不肯作罢,却也不敢说得太大声坏了我的好事,悄悄凑到我耳边,焦急道:“不行的,这姻缘石怎么可以随便刻名字,再说了,你可是有心上人的!” 我看着她认真的神情,竟觉得有几分可爱,这个傻阿漓,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心上人就是她吧。 而她呢,还傻乎乎的想要帮我得到这枚珠钗送给心上人,一边还要担心此事不妥抢了那心上人的位置,天底下应该没有比她更喜欢替别人操心的姑娘了吧。 “哎呀,没事儿,想那么多干什么!怎么?你不会真对我有那意思吧?”我挑逗几句,试图让她放松心中的顾虑。 她害羞的赶紧低下了头,眉头皱得愈发的紧,小脑袋晃了又晃,就是不愿意在那姻缘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阿漓!”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这惬意的氛围。 这个声音让我倍感警惕,我猛的转头望去,一袭红衣的洒脱身姿,是宁童无疑了。 我甚至都没敢看得太清楚,便又转回了头,下意识的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陆大哥!”她居然若无其事的开口喊了我。 我还没迈出腿便愣在原地,心里的慌乱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看来瞒是瞒不住了,她已经认出我了。 我听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敢回过头,只是纳闷她为什么突然对我改了称呼,还如此的亲切,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宁童,你怎么来了?我们刚刚还有聊到你呢!”阿漓兴高采烈的跟宁童分享我们的话题,把眼前这番场面完全当做了旧友重逢一般,迫不及待的叙起了旧。 我很清楚的感受到她已经停在了我的身后,可我还是没有勇气回头。 “阿漓,思域好像有事情找你,看他那样子还挺急的!”我一听就知道宁童肯定是有意在支开阿漓,只是这个借口怕也只有我跟她心知肚明。 “那……那我们要不要先回去?”阿漓回答,似乎也略显着急。 “要不,你先回去,我还有几句话想跟陆大哥说”宁童依旧随意,让我都差点信了她真有叙旧之话要跟我说。 “那好”阿漓的语气听起来轻快,像是我们叙旧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她也很乐意给我们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陆大哥,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见!”阿漓回头对我说了一句,我着急忙慌,结巴着回道:“哦……好……” 我瞥见阿漓的神情似乎对我结巴的回答有所诧异,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猜疑,大概是看到宁童安心的笑便也没想太多。 我看着阿漓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就好像她这次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我的眼睛一直追随着她,有那么一刻甚至忘记了身后还有个宁童。 “我知道是你,你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宁童的语气瞬间冷漠,虽然我深知这种态度才是她对我应有的态度,可我还是不禁心中打了个寒颤。 我终于转过了身,也不再躲避她的眼神,只是她的眼睛每让我多看一秒,都像是在提醒我有多不该出现在平遥一样。 “换个地方吧”她说完便往河边走,像是肯定了我会跟着一样。 不出她所料,我当真跟着她来到了河边,这个地方较街道上的热闹来说,要安静得多,河面上只有源源不断的河灯漂来,泛着点点灯光,一只又一只的河灯漂过,直至消失眼前,就像我们这不长不短的一生,好多的事情都是这样转瞬即逝,一转眼就过去了五年…… 我们先是沉默着看了许久的河灯,我自然不知也不适合开口。 “其实那天阿漓给你买吃的,我就认出了你”她异常的平静,完全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这才反应过来,回想起那日阿漓拉着她看我,她也是有意回避,以至于我没有那么快被拆穿,可我还是不明白,她应该是恨死了我,为何还要明明白白的包庇我? “你是不是很疑惑我为什么没有对着你大吼大叫,反而这么心平气和?因为我没有理由怪你……” 我更加诧异了,我甚至觉得她在说谎,可我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满是平静,让我怀疑这还是以前那个暴躁的宁童吗。 “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的确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果断回答,将我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生生打断。 接着她又道:“你眼前的这个阿漓已经不是以前的阿漓了,那个阿漓已经死了,死在堇灵沦陷的那日,跟钟掌门一起死了” 我听见宁童亲口说出钟掌门的死讯还是心口隐隐作痛,那日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把它们抛到了脑后,心安理得的跟阿漓站在一起呢?我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怎么这么自私,还有脸出现在平遥,还有脸出现在阿漓面前。 “我对不起阿漓……”我憋出这几个字,泪水在眼眶打转。 “没错,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阿漓,你最应该躲的那个人也是阿漓,她不想见到你!” 这句话就像那日刺在阿漓胸口的剑一样,让我痛不欲生,连半口气都喘不上来。 “你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五年前她把自己的灵识震得粉碎,一丝想活下来的念头都没有!我们去无妄海,好不容易找到了金鹤掌门才帮她重铸的灵识,三年,整整三年的时间,她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后来金鹤掌门不忍看她这样折磨自己,才设法抹去了她的记忆……” 宁童的话语之间也显露出哽咽,我很难想象一个桀骜不驯的假小子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而哽咽,更难想象那种毫无留念的决绝。 我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给阿漓带来的伤害竟有如此之大,她到底有多恨我,到底有多痛苦才会连一丝生路都不给自己留。 我到底在做什么,如果不是宁童及时提醒,我这样不是又一次要了阿漓的命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强忍着痛心,紧攥着拳头向宁童保证着。 她停顿了几秒,松了一口气:“陆大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为人,更没有怀疑过你对阿漓的真心,或许你有难言之隐,可有些因它就是种下了,我能做的,只是阻止它结出果,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样,觉得现在的阿漓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宁童又一番的长篇大论,给我的决心加上了一层牢固的枷锁,她说得没错,这棵树不应该结果,最能有效阻止的人,其实是我。 这五年以来连宁童都通透了许多,怎么只有我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样子呢? 第九十九章 陆离3 我以为宁童完事之后会立即离开,要是换作五年前我们还能嘴贫几句,可现在,除了阿漓之外我们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话题可以聊了。 可她却没有,她陪着我站了好久,我不知道她是在酝酿其他的话还是单纯的留恋景色,只知道今晚的风突然就变得凉飕飕,刺骨的那种,河面上的河灯也被卷起的涟漪打翻了好几个,让人没了欣赏的欲望。 “对了,你最好不要让思域发现你回来了,他……反正你趁早离开平遥就是了!”宁童欲言又止,字面看来似乎不太客气,可我听得出来她的好心提醒,思域怎么可能不恨我呢。 “好”我蹦出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她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参杂了太多的东西,复杂到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神中包含着同情,包含着无奈,我暂且只能理解这么多,大概她也在惋惜事情怎么会朝着这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方向发展,那个成天没正事的陆衍居然背着他们沾了满手的鲜血吧。 今晚的风刮得一阵一阵的,还夹杂了一些细雨,迎面拍打过来,应该是要下雨了吧。 我不说话,像一座雕像一样连眼睛都不眨,灵魂像是已经离开了肉体一般,比对岸立着的那颗光秃秃的枯树还要孤立无援。 她抬腿有要走的意思,却又迟疑了一下。 “陆衍温暖的人太多了,才会显得司寇尘南太过冷血,要是你只是那个陆衍就好了” 她留下这句话就走了,简短的几句话包含了太多太多,是啊,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要是没有司寇尘南这个人该有多好,可命运它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绳索一直拽着我往前,让我犹豫不得也反抗不得,我被它紧紧的束缚着,捆绑着,我越挣扎它勒得越紧,直到如今已经嵌入了我的皮肉里。 真的开始下雨了,一下就好大,我是走到宇文府门外才察觉自己全身已经湿透了的,还是开门的下人提醒我的。 “陆公子……” 好像是宇文姑娘的声音,可我无心搭理,手一带门就重重合上了。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的脑子好乱,感觉自己提不上劲去想任何事情,又感觉自己把这两世的事都想完了。 我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我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她在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开心的活着,那就足够了,这本就是我这一世的使命。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阳光直射到我的眼睛我才醒过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原本湿漉漉的衣裳也都干了。 这时候的天气都那么的阴晴不定,明明昨晚才下过雨,今早的太阳还可以这么的刺眼。 “咳咳——” 我不由自主的咳嗽了两声,不过也没太意外,穿着一身湿答答的衣裳睡了整晚的地板,受点风寒也是正常的。 咚咚—— 我的房门被敲了几声,随后便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声音。 “陆公子,你醒了吗?” 是宇文姑娘,想起昨晚忽视了她的关心还真有点过意不去,我连忙爬起来,打开了房门。 外面的阳光果真刺眼,宇文姑娘见我没回应就突然开门还惊愕了一会儿,不过也就一会儿,她的脸上又显露出温暖的笑容,与那刚好照射在她身上的暖阳融为一体。 她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对昨晚的事好像丝毫没有在意。 “昨晚淋了雨,姜茶可以暖暖身子”她细声细语的说着,我本想说声谢谢,却嗓子一痒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不料她神色大变,样子看起来比我还要难受。 “我让下人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你这衣裳昨晚就湿了,不能再穿了!” 她似乎有些焦急,又有些生气,从认识她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她把手中的姜茶塞给我便掉头走了,我都来不及解释其实我这一身早就干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把姜茶放在桌上,对于我这个在极北生活惯了的人来说这点风寒简直比芝麻还要小。 谁知我才刚把姜茶放下,宇文姑娘便回来了,速度快到我都来不及反应,又是衣裳又是鞋袜,这是打算让我上上下下都换一遍啊。 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手上提着两桶热气腾腾的水,我一看就不大对劲。 “宇文姑娘,这……”我有些慌乱,但也大概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 “陆公子,驱除寒气最快的方式就是泡澡,你看,我带来了两个下人帮你,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宇文姑娘说的一本正经,我听着却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衫。 “进去吧!”宇文姑娘一声吩咐,那两个下人就准备直接进来,我紧张到语无伦次只能死死的扒住门不让他们进去。 我是真的不明白洗个澡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人伺候,宇文姑娘又是个女孩子,我连拒绝的理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整张脸涨得通红,跟他们三个人尴尬的对视。 “陆公子,再等下去这水就凉了”其中一个下人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我。 此时此刻的我感受到了这两世都从未感受过的尴尬,我巴不得这水赶紧凉了,要是他们两个进去,我这个澡洗得怕是比上刑还要难受。 我都还没开口呢,只见宇文姑娘跟看穿了一切一样掩面笑起来。 “陆公子莫不是不好意思?”她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娇羞的姑娘家一样。 “我……我……”我几乎要丧失语言能力。 “没事的陆公子,我们都是男人!” 他又开始劝我了,这话让我听着别提多奇怪了,就是因为大家都是男人,哪有男人伺候男人洗澡的,当然,我的意思是女人也不行。 “其实,我可以自己来……”我应该是想礼貌性的微笑,毕竟这也是宇文姑娘的一番好意,可我不太能笑得出来,僵在脸上就变成了苦笑。 见我拒绝,那两个下人也不敢说话,只能看着宇文姑娘。 “那好吧,他们两个就在外面,公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叫他们” “没问题!” 我赶紧答应,口水都吞了好几口,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门外站两个人守着我洗澡也很奇怪,但总比他们围着我站要好。 第一百章 陆离4 宇文姑娘是个心细的姑娘,从那次以后她给我准备的都是清一色的白衣,就连宇文府中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多了“桃花酿”这个东西,我也没太多想,大概只是与这府中的哪一位撞了相同的嗜好,我正好能跟着沾光,高兴还来不及呢。 只是宇文姑娘如此细致入微,作为旁人的我时常会忍不住的感叹,将来哪家的公子娶了宇文姑娘,怕也是三生修来的福分吧。 “陆大哥!陆大哥!!” 好像是宇文公子的声音,听着离我这儿还有段距离,也不知道是什么高兴的事情这么大老远就叫起我来。 这几日相处下来也算对他有了稍深一点的了解,他有着与他阿姐一样大方的举止,待人也总是彬彬有礼的,最让我佩服的还要数他练功的刻苦劲,我像他这般大的时候绞尽了脑汁想着怎么偷懒,说来还真惭愧。 我赶紧穿好衣裤出门回应,只见他跑得正欢,直奔我而来。 这小孩儿,这么大老远嚷的声响还真不小,年轻就是好。 “陆大哥,大叔奖励的鹿角!”他高举手中的鹿角,迫不及待的与我分享着。 我起先还没太明白,回过神后才想起来,平遥先前为狩猎民族,许多人家还留有之前的旧习。 猎鹿曾经被平遥人做为竞选勇士的活动,得鹿角之人自然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誉,不过现在还留有鹿角的人家已经不多了,宇文公子能得到一只鹿角肯定是不简单。 “鹿角,哪儿来的?”我的兴奋并不少于他,眼里放着光询问这鹿角的来历。 “大叔的小女儿落水了,我用轻功救了她!”他气还没喘匀,靠近我之后我才发现,他身上还滴着水,头发也被打湿了,刚学的轻功并不熟练,自己做好事的时候想必也喝了不少水。 “所以这鹿角是大叔奖励你的?”我明知故问,也为他感到高兴。 虽然我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叔是谁,大致看样子也是个直爽之人,鹿角在平遥已经很罕见了,他还真是说送就送,不过,也能看出宇文公子为了救那小女孩费了不少劲,自己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呢,他的确配得上这个鹿角。 他反倒害羞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挠着后脑勺:“嘿嘿,飞到一半就掉水里了,不过幸好把人救上来了” 我看着他稚嫩的模样倒更加欣慰了,陆衍胆小如鼠,司寇尘南杀人如麻,眼前这小孩儿却用着我教的本事在行着好事,我虽然惭愧却也侥幸的想着,司寇尘南身上的罪孽会不会随着宇文公子的善举而跟着消散几分呢。 “干的不错!” 我不做保留的表扬着他,在他的身上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算是跟着司寇都长大的,在那段从未接触过旁人的日子里,在我不知道他凶残的计划之前,我把他的位置摆得很高,我视他为救命恩人,视他为师父,我努力练功不仅是配合他的意愿,更是为了得到他的认可。 如今我也算有了自己的徒儿,我之前不曾得到满足的,那便都给宇文公子吧。 “陆大哥,这鹿角给你!”他大方的递到我面前,明明他对这鹿角的喜欢已经清楚的刻在了脸上,却还毫不吝啬的送给我,我大吃了一惊。 “你自己留着,这是大叔奖励给你的!”我下意识的推辞。 他似乎不太善言谈,也可能是头一回接触这样的事有些手足无措,所以才显得有些害羞和笨拙。 “陆大哥,等我学成之后可以跟你一起行侠仗义吗?走南闯北的那种!”他眼里泛着光,是一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光,干净到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涂写,似乎我告诉他什么他便做什么,我说什么他都不会质疑,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哪有他想象的那么好。 他眼里的光灼烧着我,火辣辣的那种。 我已经禁不起任何人的信任了。 他的确是一块不错的习武料子,若能遇到不错的仙门做一名修士,能力应该不在思域之下。有那么一刻我恍然发觉,我们这些人已经成了过去,这往后的世间又会是什么样子,怕都得由他们这一辈来左右。 不过我还是希望,功力再强,他所学能保护他想保护之人就好,惩恶扬善作为举手之劳,不必牵扯恩怨纠纷已经是万幸了。 “为什么想要走南闯北?” 我想听听他的想法,毕竟他现在有的想法,我也曾经有过。 “我想看看平遥以外的世界,听说很大,我现在又学了武功,武功不就是用来行侠仗义的吗?”他脸上的笑是那样的天真,仰头憧憬的样子让我险些不忍心破坏他幻想出来的美好。 他见我不说话,又追问道:“陆大哥,外面的世界是不是真的很大啊?” 还是那副天真的样子,他像我,像思域,像宁童,都想着离开那个待烦了的地方。外面的世界的确很大,大到走错一步就再也找不到方向,撞得头破血流也绕不出来。 “对,外面的世界很大”我笑得有些牵强,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去提醒他,往往那些没有尽头的路,往往长得绚烂夺目。 听了我的回答他似乎更加坚定了要离开平遥的决心,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切的想要纠正。 “外面的世界大到你怎么样也看不完,反倒会让你忽视了近在咫尺的那一方景色,义自然会有人去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真正需要你的人是你阿姐和平遥的百姓,武功从来都不是用来惩恶扬善的,你手中那把剑能把你想保护的人保护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说了好多,每个字都扎在自己的心上,每个词不单单是说给宇文公子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只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失落,眼里的光也不那么刺眼了,他也不说话,我愣了一会儿,我是不是不该跟他说这些,凭什么我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要生生掐灭他的火光。我的观点又真的可以概括所有吗?我这拿不出手的经历真的可以起到给他探路的作用吗? 可能我真的怕了,与这偌大的世界比起来我太渺小了,与命运比起来我太无能了,自始至终我想要保护的只不过一人而已,却连一人都保护不好,我甚至都没有想过天下大义,我自私到万事只为己,众生疾苦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尽快结束我的任务早日与一人长相厮守罢了,却不曾想到头来两手空空。 第一百零一章 陆离5 接连好几天我都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宇文公子练功当中,从早到晚就待在府中,我还是头一回老老实实的待在宇文府哪儿也不去,别说我自己了,比我更不习惯的还有宇文府上上下下,包括宇文姑娘在内。 “公子这几日,怎么……不见出门?”宇文姑娘小心翼翼的问着,我这才顿挫片刻,原来我这反常的举动如此明显,我以前是有多喜欢往外跑啊。? ? “我是心奇的师父,教他练功才是我的本分”我明目张胆的口是心非,宇文姑娘的眼神显而易见的质疑,别说是她不能被这借口说服,我自己都不能。 “公子有心事?”她依旧小心翼翼,生怕触碰了我什么,虽说我确实很忌讳这个话题,可我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关心,并无恶意。 我倔强的摇头,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强颜欢笑,我本就是一个不愿意把坏情绪说与别人听的人,更别说这是连我自己都束手无策的事,又有谁可以帮我呢。 她也没再多问,我们就这样尴尬的站着。 …… “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公子要一起吗?”她像是屏住了呼吸一般期待着我的回答,毋庸置疑,单是没有兴致这一点我肯定是要拒绝的,可还没等我开口,她便像察觉出了什么一般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心奇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他挑一个合适的剑穗作礼物!我不懂这些,想着公子能不能给我做做参考……” 她越说底气越不足,最后直接低下了头,我得知原由,才知是这般举手之劳之事,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拘谨,我也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宇文姑娘对我帮助再三,我却还要她这般解释才肯相助。 “宇文姑娘,打算何时出发?”我问。 她的眼睛霎时间就亮了起来,激动道:“我回去换身衣服,马上就出发!” “好!” 我爽快答应,她一刻也不耽误便跑回了房中。 我本以为姑娘家梳洗打扮总要些时间,我都找好了消遣之事 ,打算先准备几个木桩给宇文公子明日练功用,却不料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宇文姑娘便又朝我跑了过来,她换了一身淡粉色的长裙,脸上的妆容似乎也精致了些许,我忍不住惊叹,这才短短几刻她便从头到尾都重新收拾了一番,不愧是大家闺秀,这些本事恐怕是信手拈来,比常人都要快上些许。 “公子,走吧!”她看起来很高兴,笑起来时脸颊两侧不知是胭脂还是脸红,晕开的两缕红像初酿成的桃花酿,让人看了便不禁微醺。 我们逛了许多,虽有过不错的剑穗,可不是宇文姑娘觉得不合适就是秉承着说不定后面有更好的念头,我们又接着一处一处的逛。 暮色渐深,街上大大小小的灯笼也亮了起来,平遥的灯笼和黔阳城的不一样,大概是因为四季不败的桃花,所以连灯笼的颜色都是桃花的粉色,照在宇文姑娘的身上格外的搭,她一袭粉裙与这景色巧妙的融为了一体,任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一路上,宇文姑娘吸引了无数的眼球,也是今晚我才得知,制药世家宇文府的大小姐乃平遥城小有名气的绝色美人,我虽知道得有些晚,却也同样觉得宇文姑娘当之无愧。 他们形形色色的眼神中,都忍不住的要将宇文姑娘身旁的我打量一番,随后便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笑得我浑身不自在。 “宇文姑娘,这位是?”有一位大婶直接问起来。 我在一旁有些许尴尬,宇文姑娘却笑而不语,大概也觉得难为情,大婶看着我笑,我也只能回应着笑。 “这位公子相貌俊朗,宇文姑娘好眼光啊,才子佳人绝配啊!”大婶自认为看穿了一切,迫不及待的投来祝福,还带动了不少的赞同声。 “不是的!您误会了,我与宇文姑娘只是……” “没错!大婶您误会了,我与陆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矢口否认,话并未说完便被宇文姑娘抢先,她兴许是察觉了我一慌张就嘴笨的毛病,怕我说不清楚便帮我解释着。 我松了一口气,谁知大婶并不作罢,脸上的笑虽是没那么夸张却也并没有要收起来的意思,接着道:“大婶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这样” 我也不知道她具体懂何事,潜意识告诉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宇文姑娘好像又做了什么回答,只是我没有听清楚,因为我的余光又一次不由自主的瞥见了一个身影,我不听使唤的搜寻着这个影子,她站在那珠钗铺的前面,老板好像在对她说着什么。 “陆公子?公子!” “啊?” 宇文姑娘叫醒了我,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刚刚的大婶已经不见了,我又猛的转头看向珠钗铺,阿漓还在,幸好不是梦。 “公子在看什么?”宇文姑娘好奇,我赶紧收回目光,畏首畏尾。 她顺着我的目光往前看了一会儿。 “钟姑娘” 这三个字让我瞬间清醒,我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她干脆指着不远处的阿漓道:“宁宗主的义女,钟漓,我跟她关系可好了,走!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她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往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以前明明巴不得天天都能见到阿漓,现在却又害怕见到她,我好矛盾,好胆小。 我真怕这一见,这些日子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 “钟姑娘!” 宇文姑娘喊了一声,我下意识的压低着头,虽然这都是无用功,可我还是做了。 “宇文姑娘!”阿漓也激动着回应,便没了声响,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她肯定是发现了宇文姑娘身后的我。 “陆大哥?!”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盯着我看了几眼便认了出来,我不好意思再躲避,便抬起头来。 她扫了一眼宇文姑娘那只拉着我的手,我察觉到便立马挣脱开。 她的反应却让我有些意外,她的神情与之前那位大婶不尽相同。 “我知道了!原来陆公子的心上人是宇文姑娘!” 她看起来很高兴,可我却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她看到我跟其他女子在一起会如此开心? 宇文姑娘也显露出惊讶的神情,就像是我真的隐瞒着此事,偷偷爱慕着宇文姑娘一样。 “你们认识?”宇文姑娘问。 “认识啊!数数得有大半个月了!”阿漓认真的回答着,手指头还真倒了几下,我这才意识到,在她心里我只是陆大哥,一个可能很久之前就认识,却只有这不足半个月记忆的陆大哥。 第一百零二章 陆离6 这样也好,不然我总担心辜负了她,即便我早已辜负。 “还有这么巧的事?”宇文姑娘不禁感叹。 我接不上话,只是呆呆的看着阿漓,看着这个没有任何记忆的阿漓。 这样的结果或许是最好的,也可能是最糟糕的,我不止一次庆幸她把我忘了,却又在每次庆幸的时候忍不住难过,我看着她那满眼笑意的样子,和那满眼都是宇文姑娘的样子,几次哽咽。 宇文姑娘大概是取代了洛笙的位置,而我或许自始至终都不太重要,如今又后于宇文姑娘出现,所以才显得毫无存在感吧。 我逼着自己释怀,那个生人勿近的阿漓已经结识了新的朋友,是不是代表以往的事真的可以告一段落了。 “姑娘,这钗?” 老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转头一看原来是仲秋那日在姻缘石刻名便可送珠钗的老板,可那石头上只刻了我一人的名字,好像所有的事都在变着法的提醒我缘分已尽,也该尽。 还没轮到我反应过来,阿漓便顺手将一侧的姻缘石藏了起来。 老板也是个有眼力见之人,悄悄瞥我一眼便将珠钗直接递到了阿漓的面前,也许老板还记得这珠钗我本是要送给阿漓的,只有阿漓不记得。 阿漓面对已经递到眼前的珠钗也只能见机行事,一面接过一面冲着宇文姑娘解释道:“前些天买的,当时走得急居然忘记拿了” 宇文姑娘对这番解释深信不疑,两人相视一笑像一对默契十足的好姐妹。 阿漓瞟了我一眼,似乎在暗示我什么,我看不懂,也不想看懂,便没做回应。 我不知道阿漓为何会出现在这珠钗铺,或许是她恰好路过,老板惦记着那日未了的事有意叫住了她,也或许是阿漓成人之美特意来替我要的这枚珠钗,毕竟她从头到尾都以为这珠钗我是要送给他人,可不管是哪一种,她是不是都必须在那姻缘石上刻下名字?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们接着逛!”阿漓匆匆丢下一句便拔腿就跑,宇文姑娘都没来得及细问她就已经跑远了。 我在想她是不是看我不解风情,干脆给我和宇文姑娘腾地方。 宇文姑娘转头看向我神色有些诧异,我只盯着阿漓那跑出大老远才对我比出的一个手势,脸上还笑嘻嘻的。 她大概觉得自己撮合了有情人,帮了我一个大忙吧。 “公子?”宇文姑娘叫了我一声,我回过神来冲着她挤出一个笑,再抬头的时候阿漓已经跑不见了。 “我……我们要不要接着逛?”我虽然有些心不在焉,却也努力控制情绪专心解决宇文姑娘的事情,毕竟今晚出来本就是为了给宇文公子挑选生辰礼物,绝不能因为我的个人原因给耽搁了。 我往前走,她也跟上。 “公子别太在意,钟姑娘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儿,她一定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才忘了跟你打招呼就走了!她没有恶意的!”宇文姑娘十分认真的在跟我打圆场,她应该是觉得我闷闷不乐是因为阿漓失了礼吧。 “我知道” 我装作一副理解的样子欣然回应,宇文姑娘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我早在她之前就认识了阿漓,并且想方设法的接近她了解她,最后伤害她…… “那公子跟钟姑娘是怎么认识的?”她的笑没有一丝污染,干净的望着我。 我不能说实话,更不能告诉她我一直在等的那个故人是阿漓,我不能再跟阿漓扯上关系,我要逼自己远离她。 “记不太清楚了”我笑得很牵强,敷衍的回应着还一并抬腿往前走,用行动在回避这个话题。 “我相信久了以后你也会和我一样喜欢她的,就拿宁宗主的病来说,要不是她每日运功协助,我的药治标不治本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有我每次去琼芳殿送药她都会带些有意思的东西来给我解闷,要不是上次她有事,或许你们那天就能碰到!”她兴致勃勃,还沉沦刚刚的喜悦当中。 而吸引我的却是宁宗主这个话题,每日都需要运功治疗,看来他的病还真非同小可。 “运功?这件事一直都是阿漓做的吗?”我问。 大概是听到我如此顺口的喊出一声阿漓,宇文姑娘有些许愣住。 “对啊……” 也许是我突如其来的兴致让她有些错乱,飘出的两个字连同她看我的眼神都迟疑了片刻。 “宁宗主的病有这么难治吗?我之前听你说他是被邪兽所伤,何等邪兽会有如此大的毒性?” 我纳闷着,宇文姑娘也被我这股钻研劲给带动,或许这也是一直以来困扰她的问题,她正好也希望能有个人跟她一起解决。 “我给宁宗主把脉之时总被一股奇异的灵力阻挡,以至于我自始至终都无法断定宁宗主体内的毒为何物,只知道,那股毒性寒!刚好钟姑娘体内也有一股与之相似的灵力可以对它起到缓冲的作用,若不将那股毒压制住,我的药就会被挡得一干二净!众人皆说我医术高明,其实付出最多的是钟姑娘!” 宇文姑娘娓娓道来,我的脚步渐渐放慢,揪着她话语中几个敏感的字眼开始了汹涌的回忆。 宇文姑娘说阿漓的体内有一股与之相似的寒性之毒,据我所知,阿漓体内确实存在一种剧毒,这种毒名为银蛇毒,也是她能使出银噬术的根源。 银蛇由灵池中的卵石所化而成,所以为寒性,那是不是等于宁宗主身中之毒与堇灵有关?宁宗主与钟掌门羡煞旁人的交情世人皆知,堇灵对他投毒的说法似乎又不太能说得过去。 退一万步来讲,此毒如果真与堇灵有关,那阿漓为何又要竭尽全力救宁宗主?还是阿漓失去了记忆忘记了这毒的来源? “不知宇文姑娘可否听说过堇灵一派?”我斗胆一问,堇灵当初是毁于梦氏和北鲮之手,当然,还有百暮的一部分。时隔五年,现在的堇灵不是成了北鲮族主炼制傀儡的地方,就是岑溪梦氏的地盘,反正要想重建北鲮是不可能那么容易的,毕竟三件宝物他连半件都未集齐,沉沦海底几百年之久的北鲮就无法重现于世! “公子切莫再提这二字,堇灵乃妖孽成立的门派,曾经还爬上天下首派的位置,如今已然成为世人忌讳的话题!这在平遥还好,要是出了平遥公子切记不可提及这二字!”宇文姑娘好心提醒着我,从她压低的声音已经将“忌讳”二字彰显得淋漓尽致。 我暗自紧了紧拳头,心想这番话要是传入阿漓的耳中得有多么刺耳,可能她忘了这一切,与世人一同“忌讳”着堇灵二字,可如果她有一天记了起来呢,我无法想象她会有多难过。 救济天下之时堇灵是首派,被害沦陷之时堇灵是妖孽,天下人同那个软弱无能的陆衍一起亏欠了阿漓太多,我真希望她还是那个剑不离手的阿漓可以替堇灵讨回公道,又害怕她背负太多恨我太多,我始终还是那么自私。 转头一想,所以说五年以来知晓一切的思域一直都在直面着流言蜚语?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五年了,依思域的性子他不可能沉得住气。 第一百零三章 陆离7 “堇灵不是他们说的这样,它是我见过最正义的门派……”我嘀咕着,无力的反驳着宇文姑娘的话。 她好像没太听清楚,又好像听了之后有些诧异。 “公子……你在说什么?” “如果是天下的错呢?妖是坏妖人就全是好人吗?” 我略微激动,话说完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过激的言语有多不恰当,而宇文姑娘那诧异又害怕的表情让我心生愧疚,我肯定是吓到她了,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个好心的复述者,千千万万的复述者之一罢了。 “不好意思啊宇文姑娘,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曾经也在仙门待过,堇灵曾有恩于我,我不相信所谓的妖孽之说……”我着急忙慌的解释着,因为宇文姑娘被我吓得话都不再说一句,我真怕把她给吓坏了。 “那我也不相信!” 大概是看我着急的样子有些笨拙她居然笑了,坚定的看着我还一并说出这句话,让我意外至极。 我一时傻了眼,宇文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看我的眼神从初识那日到现在都温柔到了骨子里,同于旁人,又异于旁人,方才更是分外不同,我有些乱了。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反倒她一直在用一种我不大能明白的眼神向我传递着什么,我不敢直视,只能再三回避。 只可惜到最后我们也没有挑到合适的剑穗,夜色渐深,只能先打道回府。 我在想今晚的事,想阿漓的眼神,想阿漓手中的珠钗,不知道她把珠钗带回去之后有没有仔细看看,会不会觉得那珠钗其实挺好看的,她有没有试着戴一下,哪怕一下也好。 我又觉得她大概不会,她笃定了那珠钗是我要送给宇文姑娘的惊喜,依她的性子,不会动分毫。 今晚的月亮还是很圆,即使仲秋已经过去了好些天,月亮还是接连圆了好一段时间。 迎面拂来的晚风夹杂着熟悉的味道,我反倒怀念起了清水那晚的残月,怀念那晚与万兄的促膝长谈。 我如今的正义似乎都是从他们身上学来的,万兄未将百暮之人同一而论,阿漓也是,曾几何时,他们处处袒护着那个整日戴着面具的陆衍。 我那些曾经被万兄赞赏的洒脱如今成了我最致命的伤痛,“不需要用后果来衡量”我想我真的做错了。 司寇都把对我的惩罚全都附加在了阿漓的身上,他永远都是那样杀人于无形。 我想我总得做些什么,五年之前就疑点重重的事到如今还是疑点重重,我说不出具体,全凭直觉,宁宗主身中之毒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很快天就亮了,我居然一夜都没有合眼,我发现原来晚上也过得很快,像白天一样快。 我一大早就出了门,我还是对琼芳殿那封死的后院耿耿于怀,可我没有办法进去,只能在周围晃悠,想着有棵高一点的树也好。 可是没有,琼芳殿后面便是十里桃林,这桃林还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的,肉眼可见的结界就是无声的警示。 从桃林蔓延出来的溪水绕着琼芳殿源源不断的流下,那天随宇文姑娘来送药光顾着担心被认出来压低着头了,周围的地形还真没认真留意过。 平遥还真是哪儿哪儿都是水,怪不得平遥泛舟世间一绝,合着平遥人都是水里长大的。 我想另寻他法,就算用轻功都没有一个可以借力的地方,琼芳殿设置得还处处都是心机,不像堇灵立于林深处云深处,我还不会水,着实是难住了我。 “陆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被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般向后防备,转身的同时挥手打到了什么东西。 “阿漓?”我才看清楚她的样子,却只见她目光追随着什么东西一直望向一旁的水中。 “我的珠钗!”她话音一落便纵身一跃入了水中。 我惊慌失措,一时间忘了自己不会水这茬,随她一同跃入水中。 入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是一大口水生生呛醒了我,我想着今天肯定要折在这儿了,我死了倒没什么关系,阿漓怎么办! 我越是慌张越是挣扎就越是不断的呛水。 这水还格外的冰,我记得方才我们是在桃林和溪水的交界处,处于上游,所以笔直而下的激流冲得我睁不开眼睛,我连阿漓在哪里都看不清楚,只知道我在慢慢的往下沉,水面好像有阳光照射进来,我本能的挣扎着全都是白费力气,正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一只手拽住了我,紧接着就是一张温温软软的唇同我的唇叠在了一起,我整个人都紧张得全身绷直,这里的水好像不再流动了,也不再那么激烈的冲击着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阿漓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焦急的眼神,她也在看着我,我第一次离她这么近。 我这是死了吗,怎么还出现了幻觉,可是我又能清楚的感受到阿漓嘴唇的温度,她是在给我度气吗?我想我哪怕此刻死了也值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阿漓的怀里,我是先恢复的意识,因为我听到一直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在这之前我好像走了一条很黑很长的路,这条路上没有一丝光亮,我只能摸索着往前,那夹杂着细雨的风吹得我呼吸不过来,期间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我的名字,她似乎比我还要无助,我又舍不得走了。 她的怀里好暖,让我不想睁开眼,可我听到了她急促的喘息声,她好像在哭,还有水滴在我的脸上,有温度的,是眼泪吗? 我拼了命的想要睁开眼,这个哭声让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疼,像被刀扎得疼。 我看到她了,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她真的在哭,她是为我而哭吗?她是舍不得我死吗? 我想要给她擦眼泪,我不想让她难过,我的阿漓要笑,我喜欢看她笑,也只喜欢看她笑,她一笑,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都跑不掉了。 “别哭” 我撑着力气安慰她,她听到我的声音慌忙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惊愕,却还是可怜兮兮的,刚刚还在埋头掉眼泪的她现在又露出虚惊一场的笑。 这个傻阿漓不会以为我要丢下她一个先走吧,我怎么舍得留下她一个人呢。 就这一刻,我从来没有如此珍视过自己的生命,以前我觉得豁出了命来护她周全是爱,如今我才知道,不把她丢下才是。 她的眼泪还在止不住的掉,我也好难过,难过自己差点就食言了。 “我这不好好的吗?不哭了”我安慰着。 她摇了摇头,接着捂了捂自己的胸口,皱着眉头对我说:“我也不想哭,可是我看到你快要死的那一刻我的心真的好痛,就好像……就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样……” 她哽咽着说出这段话,哭得更加厉害了。 是啊,我的阿漓没有亲人了,她是怕我也像钟掌门那样离她而去吧,所以那天的打击对她到底是有多大,以至于她失去记忆之后还能记得那种感觉。 “阿漓不哭,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的心像被人撕扯着一样疼,我抬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进退两难。 我不得不离开她,她今天会记起那种感觉,她以后就会记起司寇尘南,我会把她拉向深渊的,那里太黑了,所以我必须离开她。 “陆大哥,你怎么也哭了?我不哭了,我没事的!” 她看起来好慌张,她总是在顾全别人的感受,可又有谁来顾及她的感受呢?她自始至终为的都是天下大义,她有什么错…… 她真的忍住没有哭,我对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还是说那个不善言表的阿漓一直视陆衍为重要之人,只是她从未开口,陆衍也从不知晓。 我的心更痛了,这不是陆衍一直以来都想要的,现在怎么又害怕了。 第一百零四章 陆离8 我抬头望着天空,天很蓝,和阿漓的裙裾一样蓝,我突然怀念起五年前的阿漓,怀念她身后的小跟班,怀念原本握在我自己手中的结局。 我又想起安氏一条条无辜的性命,想起那一张张求我饶命的面孔,想起我手起刀落满手鲜血的模样。 司寇尘南好可怕,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司寇尘南就是我。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与卫沭有什么区别呢,挥剑之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让我细思极恐,我自认为一切都是为了阿漓,自认为帮司寇都满足贪婪之后便可以跟我的阿漓长相厮守,结果是我错了,从她被栽赃安氏灭门之时起就错了,我以为我能掌控好局势,却不知其实我自己也是这局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关键的棋子。 还有零陵城的傀儡,司寇都突然遣我去零陵,原来是赴一场布置已久的陷阱。 这么说来曲大哥和花可璇的死都与我有关,我早已知晓北鲮之事,也察觉到花可璇的异常之处,同时也知道五毒囊的来历和用途,起先我只是为了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想,我承认我动过除掉花可璇的念头,这个念头仅仅是因为揭露花可璇的面具之后北鲮重建之事也会不攻自破,我想借他人之手阻止北鲮的奸计,北鲮不能重建,单因为金鹤钗这一点就不能! 可我没想到她还真的去找了北鲮族主,以及她从无妄海带回来的东西全是我意料之外的,我相信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样躺着真的好舒服,这样被阿漓在意真的好幸福,可是她太干净了,在她清澈的眼神中每每倒映出我血腥的行为,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同她站到一起了。 天还是很蓝,空中盘旋着几只南燕,飞得是那样的孤单,在一望无际的空中是那样的渺小。 我慢慢缓过来,在吐了一大口水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多了便坐立起来。 阿漓怀中的余温还久久没有散去,我看见其中一只南燕停在了崖壁那棵干枯的枝头,我想它大概是飞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脚。 “你看,珠钗还在!”阿漓举起手中紧紧攥着的珠钗,那枚本该属于她的珠钗。 “你是为了它才跳下去的?”我有些想不通,那么湍急的水,她连想都不想就直接往下跳,不过是为了一枚珠钗。 可她的神情不同于我,就像我不明白她的做法一样,她也看不懂我脸上的不解和担忧。 “可它对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她理直气壮,坚信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过后又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委屈的看着我,她应该以为我是在责怪她吧。 我本能的心软,我真想抱紧她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她重要,可我只是接过她手中的珠钗,什么也没干,我知道这一接,这枚珠钗怕是再也不会回到她手中了。 “不管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下次别做这种傻事了”我忍不住的叮嘱,尽力在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过于担心,我就当陆大哥就好,能慢慢消失在她的生活中更好。 即使我知道她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可我还是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她理应平平安安。 我想她肯定觉得我这人阴晴不定吧,刚刚还红着眼睛安慰她,现在又装出一副冷漠的表情。她的衣服都湿透了,山谷里的风吹得凉飕飕的,我一个大男人都有些顶不住,更别说阿漓了。 我起身去四周找找有没有干柴,生个火堆她应该能暖和一些。 这是一个四面都是峭壁的山谷,我望着头顶的瀑布猜想我们刚刚应该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整个山谷只有沿着山壁的一侧有一处平地能让我们落脚,绕过一些弯弯绕绕就是一大片荒草地,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白骨,大概是失足掉下来的不幸之人,除此之外到处都是水,看不到出口。 庆幸的是我捡到了一些松树枝,这种贫瘠的地方也只能找到这些东西。 不过有它就够了,它比任何枝干都要耐烧,燃一个晚上足够了。 我抱着枝干回到了阿漓所在的地方,她本是蜷缩在一旁打着哆嗦,见我过来了还有些错愕,一直惊讶的看着我,直到我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本想问她是不是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话到喉咙又被我生生咽下,我不能问。 我把火生了起来,这阴冷的山谷总算是有了一点温度,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我把外衣脱下来递给她,她起先不愿意接,我干脆扔在她腿上,自己便走到了一边。 昏黄的火光照在我们的脸上,形状不一的火焰都像有故事一般,跳动着诉说,我好像读懂了,特意坐得离阿漓远了些。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她的声音很小,几乎是嘀咕着说出来的。 担心自己被丢下为何刚刚连叫都不叫我一声,如果我真的走了她大概是准备自己缩在这里过一晚上吧,怪不得看到我回来会那么惊讶,逞强的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这里一时半会儿应该出不去,我看了一下,好像没有出口”我淡淡的回应着,因为我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今天还没有给宁伯伯运功疗伤呢,也不知道思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她看起来有些失落,原来她也和我一样把希望寄托在了思域的身上,可我好像又跟她不一样,我不敢想象思域看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出现。 “不会很久的” 她没有再回答了,小小的身影独自缩在一旁。 我想她也在纳闷,白天才说过不会离开她的人怎么这会儿就坐得离她远远的,我想我也在纳闷,曾经恨不得长两张嘴的陆衍眼下是怎么忍住的。 我想这应该是我对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谎话,也是最后一句。 她偶尔会时不时的偷瞄我一眼,我虽然靠在一旁装睡眼睛却始终微眯着。 她一直都没有睡,下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一动也不动的盯着火光,外面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今晚连月亮都没有,只有那熊熊的火焰照得她的眸子格外清澈,漆黑一片之中我只能看到她。 这一次我还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看起来好像并不开心,她不说话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也可能她一直都是那个不大爱笑的阿漓,只是因为她忘记的事情太多所以才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对任何人都心怀善意。 阿漓一夜未归,思域和宁宗主肯定会到处找她的,过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得救,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从这里出去之后我也该离开平遥了,这里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夜晚的山谷异常的安静,闭上眼睛听到的全是流水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些柴火燃烧的声响。 我想多看她几眼,可我不能明目张胆的看。 她开始犯困了,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又往我这边瞄了一眼,我心虚不已下意识的闭紧双眼,等我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她手里拿着我的静心铃,对着火光端详得入迷。 她会不会也偶尔怀念陆衍呢,那个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变着法逗她开心的陆衍。 第一百零五章 陆离9 天亮了,我也撑不住打了个小盹,我醒来的时候阿漓还没有醒,她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缩成一坨,靠着石墩就睡着了,身上还卷着我的外衣,有几绾发丝被风吹到了脸上,我本想伸手帮她拨弄开,手抬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下了。 我起身去找出口,趁着天亮起来了,我总觉得这样坐以待毙终归不是办法,我又来到了昨晚拾柴的那片荒地上,枯黄的荒草地上肉眼可见的白骨,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我起先并未对这些白骨起太大的疑心,只一心找着崖壁上有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但凡有个借力的地方,那轻功便可以派上用场,事实证明没有,这里的地形同琼芳殿之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只能低头研究起地上的白骨,细数有三具,骨架都很小,个子也不太高,应该是三位女子,三具白骨几乎都是同一个姿势,从白骨大幅度的动作来看她们像是逃命似的张着手臂往外挣扎,昨晚光线太暗没有细看,今日再看却处处透露着端倪。 我试着往里走,既然她们都从一个方向往外逃那就说明里面肯定不简单。 我赤手空拳,只能处处谨慎。 越往里面走荒草长得越高,已经盖过了我的头顶,再往里走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块两三人之高的巨石挡住了全部视线,我围着巨石查看许久,发现巨石后面留有一丝缝隙,凑近些,里面还时不时的渗出一些凉风。 有风渗出那就说明巨石后面别有洞天,且不管是不是出口,用这么一大块巨石封堵起来,让人不起疑心也难。 我运功试图击碎巨石,第一次巨石只是被我从中打出了一个不浅不深的洞,周围裂开了数不清的纹路,我一鼓作气,第二次运功之后才彻底将它击碎。 晃入我眼中的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在巨石粉碎的那一刻洞中冲出一股让人窒息的阴风,像是被封存了好些年的怨气总算被释放一般,让人感到心神不宁。 我接着往里走,奇怪的是壁上居然有灯,我往里走一点它就跟着燃一盏,我就像是这洞穴期待已久的客人一般,一切都很顺利。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壁上开始能看到文字,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眰恦吞噬着人性的贪婪和欲望,形成以假乱真的梦影” 这个字迹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这里提到的眰恦与郭家的眰恦镜是同一样东西吗?梦影到底是什么?上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汝南安氏,说起安氏我又想起了冤丧魂,她不是说过不会放过我吗,为何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倒是像郭无喜,那幽怨的眼神像极了新婚那晚郭无喜自刎时的眼神,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有人把字刻在如此隐蔽的山洞,他到底是希望有人看到还是不希望呢。 我带着疑问接着往里走,脚边突然窜过什么东西,速度很快。 我好像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洞中居然还有一张床,从被褥的颜色来判断应该也是女子的,中央立着一张石桌,石桌上还有一盏灯,油已经燃尽了,旁边好像还放着什么东西。 我刚想走近,只见几条小蛇游上了石桌,立着脑袋看着我。 雪白的身形,是银蛇!我认了出来,其实我也没那么怕蛇,只是银蛇有剧毒,被咬一口必死无疑,所以我没敢再往前。 我们谁也不动静静的对视了许久,让我疑惑的是这次它们居然没有攻击我,这不合乎常理。 我看它们没有敌意便试探着往前走一点,它们还是不动,只是看着我。 直到我硬着头皮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匣子,它们还是一动不动。 莫非上次之后它们记住了我?害怕又把我吓晕?可我听闻银蛇向来只认主人,除了堇灵弟子以外,它们把谁都当敌人。 我没有功夫想太多,匣子里是几张褶皱的纸条,背面还印着鹤翼纹,我的心头莫名其妙的震了一下。 打开纸条还是几行熟悉的字迹。 “掌门,一切可还顺利” “掌门,天气转凉,注意咳疾” “掌门,弟子带了两位故人回来,先斩后奏,待掌门归来,弟子愿自领责罚” “掌门,门中一切安好,勿念” “掌门,门中来了两位旧友,皆为至善之人,阿漓私自做主,还请掌门责罚” 这些都是阿漓的字迹,其中还有一张思域的,所以说这些银蛇和字条都是阿漓送过来的? 送给钟掌门的信全都聚集在了这里,那是不是代表钟掌门也曾经来过这里? 送信的银蛇没有回去,阿漓没有收到钟掌门的回信,是不是在这之前钟掌门就已经出事了? 堇灵沦陷那日梦尹枫显然对模仿字迹一事浑然不知,所以那张调虎离山的信条到底是谁写的? 我又折回去仔细看了看壁上的字迹,与阿漓的很是相似,但细看又不同,所以壁上的字是,钟掌门留下的? 洞里除了这些已经再找不出任何东西了,我想那些疑点重重的事情是时候水落石出了,只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得瞒着阿漓,因为此事牵扯到的人可能是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在我没有找到十足的证据之前我都不能妄下断言。 我揣着那些字条离开了山洞,我本以为那几条银蛇会跟着我走,阿漓就在附近它们应该也能察觉,可是它们没有,它们守在匣子旁边哪儿也不去,我猜那匣子上有钟掌门的气味,它们舍不得离开吧。 我回去的时候阿漓已经醒了,大概是发现火堆熄掉了她又去找了一些柴火,还都是照着我那些松树枝找的,这不食人间烟火的阿漓居然还会做这些。 “陆大哥你回来啦?!”她看起来很高兴,这种兴奋不同于昨晚,这次她知道我会回来。 我点头回应,便帮着她一起捣鼓起了那些树枝,折成长短不一的形状,生起火来要方便很多。 “我在那边发现了好多白骨,我们不会也像他们一样走不出去吧” 我顿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直觉告诉我那里发生过的事情非同小可,直觉更告诉我,阿漓不该看到这些。 遗憾的是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过现在看来思域好像真的未免能找到这里。 “不会的!”我是想安抚她,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要是不屈在就好了,它肯定能带我们飞上去” 我的脑子里还想着山洞里的事,地上的白骨想必都是从洞中逃出来的人,他们到底是谁,又是何人把他们囚禁在此,难道钟掌门也和我们一样是失足掉下来的?看洞中的陈设也不像是个用作囚禁的牢笼,更像是供人生活地方。 阿漓起身的时候我也刚好起身,她被我吓得往后一退,又刚好踩中了地上的碎石,我眼看着她要摔下去,下意识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她像是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没想到我却接住了她,她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再一次的跟她零距离,那一刻我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了许多,但都无法具体。 她的腰也只不过我的一只手掌大小,这个小小的身体却承受过无人能及的重量,她肯定很累吧。 我赶紧把她扶了起来,确定她站稳之后才松的手,然后又慌忙转过身去,往那火焰已经燃得足够高的火堆中继续添着柴火,不停的添。 “谢谢” 她的声音小心翼翼,大概是被我奇怪的举动给吓到了。 我脑袋一片空白便没做回应,她又用相同的语气提醒道:“要不,还是留点柴吧,晚上还能用……” 我这才意识到那燃得越来越高的火焰,哪里像是取暖用的,简直像想要烧毁这里一样。 还有一旁剩余的柴火都被我用得不剩多少了,要不是阿漓及时提醒,再添几下怕就没有柴火再给我添了。 第一百零六章 陆离10 眼看着又到了晚上,还是没有人来救我们。 “不行,我得试试!”阿漓突然站立起来,望着那高不可测的崖顶。 尽管我知道这种无谓的挣扎无济于事,但是既然她想试我便都随她。 她小跑两步脚尖重重一踏便轻轻松松的飞了出去。 黄昏的余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她本就是来自那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一样。 我不自觉的想起了梦中的场景,她也是这样遥不可及的出现,又猝不及防的消失。 而我不管是现在还是梦中都只是痴痴的站着,发现她不见之后才开始慌忙寻找。 可这一次她一直都在我的视线当中,她没有消失,同样也没有离我近半步。 如我所想,垂直的崖壁没有一处可以借力的地方,阿漓只能无功而返。 她看起来很是失落,又看了一眼崖顶,有想要再试一次的冲动,可还没等她做出动作,紧接着就是我一跃而出,我总觉得要有我这一段,那个梦才算完整。 但不同于梦中的是,这次我比阿漓飞得要远一些。 我想大概是因为她挥剑的样子同烙印一般烙刻在了我的脑海中,五年前的陆衍也同懦夫一般活在阿漓的袒护之下,而我的武功纵然再高深也从未保护过她,倒不如在她之下让我心中好受几分。 结果一样,我也无功而返。 “哇,你这轻功比思域还要厉害!”她大方的夸赞着我。 我很难表现出喜悦,我从不觉得武功高深对我来说是个多么高度的夸赞。 “陆大哥,你是师承何处啊?思域说我们从小是在长风求学,后来才来的平遥”阿漓跟我说起她那仅有的过往,那被思域编造出来的过往。 长风?是楚掌门自立的长风派吗? “自幼随师父学的,也没什么门派”我又一次撒了谎。 “那你去过长风吗?思域说那里很美,比平遥还要美,可我却对它一点印象也没有”阿漓的眼神中满是信任,她大概是想听听我口中的长风,是否也如思域口中一样。 可我要从何描述,她当然不记得长风是什么样子,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哪里来的印象。 “没去过”我回答。 “那好吧”她好像很失落,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遗忘的那段记忆很好奇,那一块空白的地方应该也时常让她感到不安吧。 后来我们还聊了好多,我同她说起幼时练功的无聊和痛苦,在本该赖床偷懒的年纪,每天都要准时准点起来,没有玩伴也没有爱好;她津津有味的听着也跟我分享了不少这两年在平遥的见闻,告诉我她第一次来平遥的时候是什么感受,跟我说平遥大大小小的节日和各种各样的热闹。 我万万没想到我们的第二次促膝长谈是在她失去记忆之后。 不记得聊了多久,只知道今晚有了月光,还有那满布夜空的星星点点,看样子应该是到了后半夜。 “好像有人!” 我看到崖顶有一个身影朝我们飞来,我下意识的往石墩后面撤,在我的判断中,若非失足掉落,刻意到此处来的人必定是另有他意。 “躲起来!”我提高警觉,和阿漓藏在了石墩后面,观察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稳稳当当的飞了下来,立在了我和阿漓方才坐的位置,我只能看到一张侧脸,以及他衣襟上若隐若现的桃碎纹。 他又四处打探了一番,面向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渐渐能看得清楚模样。 “择七!”阿漓惊讶道。 “什么?”我同样惊讶。 “不是外人,他是宁伯伯的手下,肯定是来救我们的!”阿漓喜出望外,向我介绍着此人的来历。 可我并未感到获救的喜悦,他一人只身前往,还是半夜,根本不像是阿漓口中说得那样。 阿漓话音一落便要跑出去,我一把将她拉住,谨慎道:“再看看!” 我从未如此谨慎,单从他这一个举动我自然无法判定他的善恶,只是他警惕的巡视着四周,我倒想看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择七轻车熟路的往那片荒地走去,我轻手轻脚的跟上,阿漓虽有些迟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却也在我跟出去之后,紧随其后。 我跟上之时择七已经运功将地面表层的尘土吹得扬起,表层的泥土掀起之后,正正方方的四个角落露出了四个奇怪的机关。 紧接着他又施法驱动了这四个机关,随着一声巨响从地下浮上了一个铁笼。 那铁笼里面躺着一只什么,我只看到满身的羽毛,还有伤痕累累的利爪。 长长的脖颈,好像是一只,一只白鹤! 择七对着那笼中的白鹤施了一通法,随之传来的是一阵刺耳的啼叫,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捂紧耳朵。 笼中的白鹤变成了一个人!散乱的头发,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四肢都被铁镣紧紧的束缚着,还有那蓝色的衣裾,使我感到心中惴惴不安。 她看起来很虚弱,不太能站立起来,只能瘫坐着,凭一只手倔强的支撑着身体。 她费力的抬起了头,她第一眼看的不是择七,是我! 我本以为是我的错觉,有可能只是角度出了问题,她看的肯定是择七。 可是她死死的盯着,痛苦的摇着头,都是冲着我。 我不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也认不出她是谁,那双深邃的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好像很痛苦,她是不想让我看她吗?还是说,让我离开? 很快阿漓也跟了上来,她同我躲在一处,当我再次抬头看向笼中女子的时候,她已经不再往我这边看了,她尽可能的压低着头,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让我更加看不清楚她的脸了。 择七自始至终都在专心的加固结界,所以他此番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加固牢笼之外的结界?这般大费周章,地方也如此隐蔽,我更加好奇这笼中的人是谁了。 择七在我们意料之外的时候转过了身,我们本能的向后闪躲,这满是碎石的山谷抬脚便能踩到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石头,他好像听到了动静,猛的向我们这边走来,还一并吼道:“谁!” 我们已经来不及躲避了,被他抓了个正着。 “钟姑娘!”择七认出了阿漓,方才那副置人于死地的嘴脸几乎是在霎那间收了起来。 “择七,你这是?”阿漓指了指铁笼的方向,惊恐的看着择七。 这个所谓的择七长着一副清秀和善的模样,那身成熟的装扮之中还是一张白白净净,文弱书生的容貌,单是第一眼来看,着实对他起不了什么防备之心。 “哦!一个死囚而已,偷练禁术以至走火入魔,这不,只能用铁镣栓起来!”择七的解释还真是张口就来,一点结巴和停顿都没有。 “既是死囚,为何要将她软禁于此?”阿漓问道。 “钟姑娘有所不知,此人修习的禁术乃侵魂蚀骨之术,宁宗主担心直接除掉此人,她的灵识飘散之时还能害人,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他答。 “此人是何来历?”我问。 他双目含笑看了我一眼,向阿漓问道:“这位是?” “他叫陆衍,是我的朋友!”阿漓同他介绍着我。 得知我的姓名之后,他才回答起我的问题。 “自然是宁氏弟子” “宁氏弟子的着装,不应该同你一样是桃色吗?”我接着追问。 “犯错的弟子,自然不配” “既不配桃色,为何偏偏是蓝衣?” “陆公子的问题未免太过尖锐!”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锋利,这全程的问答之中他面不改色,句句回应,句句在理,倒让我成了没事找事之人。 他对我冷不丁的笑了一下,那白皙的皮肤,衬得这个笑格外的诡异,令我毛骨悚然 第一百零七章 陆离11 他为何闭口不提白鹤一事,我亲眼看见笼中的白鹤化成人形,此事绝不可能同他说的这样简单, 他分明就是在说谎! “择七,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我们已经困在这里两天了,一直没找到出口” 我知道阿漓是在故意岔开话题,我和这个择七锋利的对话明眼人都能察觉,阿漓是不想我们的矛盾进一步上升。 “我带了剑,咱们御剑上去!”他转头回答阿漓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神情,我虽然描述不出来,可心中总有一股怪怪的滋味,以至于让我对他的敌意更加大了。 他转身施法,将那铁笼又一次的埋藏于地下,恢复成了他出现之前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走吧!” 他把手伸向阿漓,想拉阿漓上剑,我盯着他那只罪恶的手,真想直接给他打断了! 可我没有,我只是出手打回了他那只罪恶的爪子,阴阳怪气道:“男女授受不亲,况且大家都会武功,谁要你拉?” 他识趣的收回了爪子,也对着我阴阳怪气道:“我这剑比较窄,只能容下两人!” 什么剑比较窄,我看是他的心窄得很吧! “那就你先上去!让你的剑自己飞下来!”我当仁不让,抵制得理直气壮。 谁知他直接从剑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向我逼近,眼神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后道:“凭什么钟姑娘要跟你一起?” 这句话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换作五年前我肯定会大方的吼出一句“她是我喜欢之人!自然跟我一起!” 可现在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呢,陆大哥?还是一个被遗忘的旧友?好像都不合适。 我下意识的看了阿漓一眼,她好像同这个择七一样很好奇这个问题。 “因为我武功比你好!御剑比你稳!”我回答,眼下我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他轻蔑的嗤笑两声,就好像我在说笑一样。 我气不打一处来,愤怒道:“你笑什么?不服大可以比试一下!” 我本以为他会急于证明同我好好比试一番,可是他没有,他还是笑,笑得更加的肆意妄为。 “陆大哥,择七是宁氏大师兄,也是宁伯伯最得意的弟子!”阿漓有些难为情,好心好意的提醒我。 我看得出来,她是怕我打不过他,不仅丢了面子还得伤筋动骨,得意弟子又怎么样,我也是百暮阁的首席弟子,看他长得弱不禁风的,我还怕一不小心伤了他的小胳膊小腿呢。 “那更得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我的好胜心一下被激起,这个择七服不服我已经无所谓了,现在就连阿漓也觉得他厉害,我倒要让阿漓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行!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我就陪你玩玩!”他的语气依旧轻蔑。 我火冒三丈,直接对他大打出手。 他闪躲得倒挺快,干脆利落的出招,我还真小瞧他了,小胳膊小腿也还是有两下的。 只有我们彼此清楚,这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比试,我们不做保留的出招激起的水花足有几十尺之高,仅有的几棵树也被我们给破坏了,分出高低的同时都巴不得把对方打出了三长两短来。 我们出招的速度的确不相上下,可要论起下死手他可远不及我三分之一,像他们这种规矩严苛的仙门弟子,从小习的都是点到为止,奉行的都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百暮就不一样,我们只认优胜劣汰! 我也没想过要他的命,虽然他不是什么善类,可当着阿漓的面,我是万万不能。 我有意掌下留情,他拿着剑本就胜我一筹,在我迟疑之时他却借机偷袭我,这一动作算是彻底惹恼了我。 我转身躲避,狠狠的踢掉了他手中的剑,像他们这种名门修士习的都是剑道,没了剑我看他还能嚣张几时。 手中没了剑的他也没有表现出慌张,赤手空拳同我继续较量起来,我想他大概也能感受到我的功力在他之上,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通为何我年纪轻轻会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我与司寇都共享灵力,再加上我自身修习的功法,怕是在这世间也很难找出对手。 没有了剑他明显占了下风,我的招式他也很难再能接得住,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此人比我的好胜心还要强,没有一丝想要退缩的迹象,反倒不自量力的试图压制我,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我不想再跟他耗下去,一掌打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出好一段距离,他也只是捂着胸口,片刻之后才闷出了一口鲜血。 “择七!” 阿漓唤了他一声,便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他倒也装得有模有样好像真的站不稳一样,任阿漓扶着。 “你不是很厉害吗?这就站不稳了?”我嘲讽道,被他气得也快要吐血了。 他难受的眯着眼睛,也不回答我。 “陆大哥,只是比试而已,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阿漓责备起了我。 我本来嚣张的气焰瞬间荡然无存,我从未如此委屈过,虽然我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我很清楚的感觉到这就是委屈,明明是他先偷袭的我,也是他最先毫不留情的对我出招,我才出手伤了他,而且那一掌明明没有很重,他偏偏就是吐了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百口莫辩。 阿漓的从我身上挪开,看向了那个该死的择七。 阿漓扶着他坐下,那该死的择七还乘机握住了阿漓的手! 更让我生气的是,阿漓也不闪躲。 可我记得阿漓曾经一次又一次的闪躲过我,所以说他真的比我重要吗? 阿漓看他的眼神好紧张,好心疼,是我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我反倒开始羡慕他了,想着要是受伤的人是我,阿漓会不会也像关心他一样关心我。 我赌气似的站到一边,阿漓一直都在给他运功疗伤,我不想看,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择七受伤了,我跟他一起上去吧”阿漓看起来不太高兴,也好像不太愿意同我讲话。 她是在怪我伤了择七吧。 “好” 我虽然很不服气,也有千个万个不乐意,可阿漓自己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着他们两个一同上去,不久,那支剑又重新飞了下来,我也离开了这个山谷。 那个择七还是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我同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旁人。 我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我们一起往外走,阿漓一路搀扶着他。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我一度日思夜想的温柔,阿漓此刻全给了他一人。 “陆公子!”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带着一丝的哭腔。 我抬头看去,是宇文姑娘,这都后半夜了,她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宇文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很震惊。 我看她眼眶红红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她又看了看我身旁的阿漓,回答道:“我们找了你们整整两天,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宁公子这是?” “我们没事,择七受了一点小伤,并无大碍!”阿漓回应着。 我不太想说话,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择七握阿漓手的画面。 他们好像还嘘寒问暖的聊了许多,我只知道当我再次抬头的时候,宇文姑娘的眼神虽看着阿漓说话,可最后还是停留在我的身上,再也没有看向别处。 “陆大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阿漓同我说话的时候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只能回应:“好”。 他们走了,我看着他们,直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陆公子,我们也回去吧”宇文姑娘小心翼翼的喊醒发呆的我。 我点头,跟着她回了宇文府。 我们回来的时候府中异常的安静,没等我开口问宇文姑娘便同我解释道:“大家都出去找你了,等会儿会回来的” 我很是诧异,我从不曾想过会有人在意我的存在与否,更没有想过我消失之后会有人到处找我,甚至找到半夜。 “你一个人不害怕吗?”我开始心疼眼前这个善良的姑娘。 “分开找比较节省时间,我只想着找你,好像都忘了害怕这回事了……” 她只是冲着我笑,就好像虚惊一场。 第一百零八章 北城1 此后的好些天我都没有再见过阿漓,无论是我同宇文姑娘再次出门挑选剑穗,还是我独自一人提着一坛桃花酿溜达在街头,我都再也没有遇见过她。 这平遥还真是大啊,大到我来了这么一段时间,却还是觉得自己融入不了这个地方。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只有我手中的这坛酒是真真切切属于我的。 明日我就要离开平遥了,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我想我应该会像万兄一样做一个走南闯北的大侠,虽不及他万分之一,但总比做个行恶之人要强。 这此后的一生无欲无求,大抵也能行得潇洒。 老了便在这附近找个地儿好好待着,偶尔听听阿漓的近况,到那个时候她应该儿孙绕膝,那些小孩儿应该也像我们现在这般大了。 陆衍,你这一生到底为何而来,又何至于此呢。 平遥一点儿都不热闹,到哪儿都像是一个人,到哪儿都冷清,不及黔阳城分毫。 算了,我这漫无目的的游荡要何时才是个头,我也该回宇文府了,交代心奇一些话,与宇文姑娘好好道别,这一切就该结束了。 我路过了阿漓给我买包子的地方,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我怎么能到现在还惦记着阿漓呢,她真的有那么难忘吗。 不得不承认,失而复得的感觉比任何相见如故都要刻骨铭心。 我掉头往宇文府走,走得失魂落魄,走得依依不舍。 眼看着离宇文府越来越近,却迎面撞见了一位故人。 那位故人也不曾说话,只是盯着我。 我倒觉得释然,这趟平遥之旅,要是不见上他一面,还真是遗憾。 “动手吧” 我主动开口,他的来意我可能比他还要清楚,这条命五年前就该给他了。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痛快”他话音一落便举剑刺在了我的胸口。 鲜血顺着他的剑锋滴下,倒也只是滴,滴得我不解。 我能感受到,这浅浅的一剑除了疼之外并不足以要了我的命。 “你没那么容易死,这一剑是你欠阿漓的,你该还!” 我倒也没有怨言,反倒觉得这个惩罚太轻,我欠阿漓的又何止这一剑。 思域怒目圆睁的盯着我,他本该杀了我,碎尸万段都不足为过,可这避开要害的一剑他都再三的手下留情,又是为何。 “我问你,你跟司寇都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真的变了,当初那双稚嫩的眼睛如今变得坚定而又深邃,我看着,不敢有片刻闪躲。 “我本是个已死之人,是他用寄魂之术救了我,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助他完成大计的工具罢了”我如实回答。 思域的表情很是平静,这荒唐的解释在他听来却并不震惊,就好像我的描述早就在他的设想之中一样。 “所以你接近我们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眼神依旧犀利。 “没有目的,如果非要说目的的话,我唯一的目的就是阿漓” 思域的神情这才诧异,我便又补充道:“你还记得郭无喜吗?” “那个跟阿漓长得一样的……”他似乎很纳闷我为何会提起这么一个人。 “没错,那是阿漓的前世,我们所看到的,都是眰恦营造出来的梦影” 他好像没太听懂,也好像是在怀疑我的说辞,这些都不奇怪,因为前世今生一说本就渺茫。 “那你是……卫沭?”他虽然惊讶却也大胆猜测着。 我点头肯定,他眉头皱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陆公子!” 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我们都惊慌着望去,这空无一人的地方本不该出现任何声音。 是宇文姑娘。 她慌忙上前,看着我那被鲜血浸红的伤口,慌乱不已。 他又转眼看向了思域那滴着血的剑尖,我知道这不免引来一场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宇文姑娘不要误会,我与钟公子许久未见,一时兴起便切磋了一番,说来也怪我学术不精,这才伤了自己!” 宇文姑娘半信半疑道:“言念虽未涉及习武之事,却也知道比试切磋皆为点到为止,可这……” “是我好胜心作祟!宇文姑娘,习武之人受点小伤,无妨!”我再三解释,看宇文姑娘欲言又止的样子倒不像是被我的解释给说服,而是不好意思再拆穿,毕竟她再追问下去,我还真不一定能接得上来了。 “小伤也要及时处理,钟公子,今日失陪了!”宇文姑娘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说罢便拉着我离开了。 我从未见过宇文姑娘这般失礼,方才,她好像连基本的点头行礼都没有,便拉着我就走。 回去之后我都不太能记不清宇文姑娘前前后后给我用了多少种药,只知道她用的那些药很是温和,让我感受不到一丝的疼痛。 伤口包扎好之后她不允许我再随处走动,我也没找到机会提离开之事,恐怕这种情况,我就算是提了,她也不大能同意我的决定。 夜已经深了,府上该休息的都休息了,近些日子我总是失眠多梦,时常梦到我与阿漓刚认识时的场景,她一袭蓝衣持剑的样子,在我的梦里已经数不清出现过多少次了…… 墙檐上翻过一个黑影,我跟着追出了门,才一会儿的功夫那黑影就已经不见了,当我转身之时,思域却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追到宇文府,难道他也像宁童一样,是特意来劝我离开的? “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平遥”我表现得很有自知之明,说得也很是心虚。 “不!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了!” 思域的眼神里满是故事,一些我看不懂的故事,这番话让我费解,他理应是恨透了我才对,为何又要等我回来,就连这番话也说得不同于白日。 “什么?” “如今堇灵被北鲮占为己有,岑溪梦氏位列仙门首位,梦氏的新任宗主更是与其连成一气” “堇灵沦陷之后他们便没了同一目标,为何还要连成一气?”我很是疑惑,当初梦尹枫蛊惑人心为的不过是与北鲮之人同流合污,在帮助北鲮获取金鹤钗的同时,也能得到他觊觎已久的仙门首位。 “因为三件宝物未集齐,仙门之首的位置也没有坐牢!”思域回答道。 我只知道北鲮第一任族主是个传奇人物,置于后来被世人唾弃的各任族主,我还真想知道是何方神圣。 “北鲮,你可见过北鲮族主的真实样貌?”我问。 “万俟就是北鲮族主!” 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了,万俟长老?那个死而复生的万俟长老?这么说来就不足为奇了,北鲮通晓诸多邪门歪术,族主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原来如此,那日我明明亲眼看见阿漓抹了他的喉咙,没想到他后来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日万俟的确是死在了阿漓的剑下,我们后来看到的万俟其实是北鲮族主,他只不过是利用了万俟的躯壳!借他人之手罢了!” 北鲮这一招还真是无人能及,相比之下利用万俟的躯壳正好让众仙门放松了对北鲮的警惕,在水到渠成之时半路杀出个北鲮,便无人能招架得住。 “所以,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其实是北鲮?他掩人耳目为的就是在仙门自相残杀之时坐收渔翁之利?” “没错,可我怀疑,北鲮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 我虽然不像思域这样言之于口,却也同他一样有着相似的疑虑,还是那个天大的谜团,那张调虎离山的字条到底是谁模仿的,还有送信的银蛇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平遥,也绝非偶然。 “你可有头绪?” “宁宗主!” 我万分震惊,我的所有猜测都一分不差的从思域口中说了出来,我并非震惊宁宗主的真实面目,而是震惊思域为何会如此笃定。 “所以你留在琼芳殿,就是为了调查宁宗主?” 思域性情大变,又没日没夜的勤学功法,他留在平遥想必不单单是为了寻一处安身之所那么简单。 第一百零九章 北城2 我开始明白思域先前的那番话了,他在等我回来,等我同他一起揭开宁宵丑陋的面具。 我也开始明白他字里行间的笃定,我想这些年,他肯定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才会如此笃定,他见过的真相也许是我想都不曾想到的,他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流言蜚语,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同宁宗主待了整整三年,他已经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小孩了。 他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宁奕身中的是银蛇毒,两年前我误闯了他的书房,我发现他可以熟练的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一个豪放大气,一个娟秀干练”思域认真道,坚毅的眼神直击我的内心,我所有的血脉在这一刻被打通,这种感觉就像我那日击碎的那颗堵塞山洞的巨石,真相扑面而来,条条件件都在指向宁宵。 “所以你是怀疑,宁宗主会模仿他人的字迹?”我问得还是很含蓄,因为在我看来,能熟练的掌握他人的字迹,到底会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这样的功夫,怕也不是一两日能练成的。 “是肯定!他所写的两种字迹中,有一个分明就是钟掌门的字迹!”思域又一次笃定。 我看着眼前这个再也不那么容易被看透的思域,他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件事的呢,毕竟那个和蔼可亲的宁宗主曾经在我一个外人看来都亲切有加。 “宁宗主把你们引到零陵,不计其数的傀儡和伏地魔没能要得了你们的命,可群龙无首的堇灵足以给梦尹枫和万俟留出大把的时间,他戴着好人面具以病为由,要做的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所以他是两手准备!” 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阿漓口口声声喊的宁伯伯,会是背后害她最深的人。 “怕就怕在,梦尹枫到死都不知道,那个背后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是宁宵!宁宵到现在还在继续骗取所有人的信任,他太可怕了……”思域表情凝重,我这才看出他脸上的无奈,无奈先前的血气方刚其实都在亲信之人的算计之中,无奈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么说来我倒想起来一件事,仲秋那日我随宇文姑娘往琼芳殿送药,我发现了一条封闭的小路,阿漓告诉我说是宁宗主的养庭,你可注意到此事?”我问,毕竟这近在咫尺的可疑之处,思域不可能没有察觉。 “自我们来琼芳殿之日起,那条通往养庭的路就死死的封闭了起来,我试过很多办法都进不去,单单那座养庭设了结界,还是宁童告诉我,以前那里面养的是一些百舌和兔子,宁童曾经还差点放火烧了养庭,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几次看到的黑兔,背上都有一块烧伤的痕迹?” 时隔五年,有些记忆虽然开始模糊不清,可如今听思域讲起,回想起来,那只黑兔好像真的背上缺了一块皮毛,让人不想记住都难。 我又想起那日在山谷看到的一切,我想这些肯定也与五年前的事情有关。 我觉得甚是可怕,如果一切都如思域说的这样,那宁宵简直比司寇都还要可怕。 “对了,那日我与阿漓失足掉入的山谷……里面被囚禁了一位女子,还有,几条银蛇!” 思域很是惊讶,连忙问道:“那个山谷在哪儿?” “跟我来!” 我带着他往那山谷走去,我想这些困扰我许久的谜团只有结合思域的力量才能解开,这次,我一定要不遗余力。 我又来到了那个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山谷,带着思域一起。 还是那片荒地,三具白骨异常的晃眼。 思域盯着那三具白骨也不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就好像认识一样,可这面目全非的白骨,要从何去辨别身份,我想他大概是想起了那日白骨如山的堇灵,触景伤情了吧。 “跟我来!”我招呼着思域往前,我想带他去看看洞穴中的银蛇和石壁上的字,没准能让一切都浮出水面。 他的反应和那日的我不尽相同,他好像也不太能明白那刻在石壁上的话,但他很肯定,这就是钟掌门留下的。 他很冷静,身上有了阿漓的影子,直到我把字条递给他的那一刻,他才潸然泪下。 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生活在阿漓和钟掌门的庇佑之下,没什么大的抱负,却嘴硬得很,也极度好面子,其实他与阿漓一般大小,可相比之下,他幼稚且随性。 银蛇游上了他的掌心,用脑袋蹭着他的皮肤,仿佛是在安慰他。 “蚕丝被褥,是掌门的独爱”思域收起了眼泪,但情绪还是十分低落。 “我虽没有十足的证据断言,但我总觉得钟掌门在这儿生活过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很有可能是囚禁!” 思域没有回应我的猜测,只是看着那床榻上半新的被褥发呆。 “择七每月初一都会半夜出门,我试着跟踪过他几次,但每次都被他给甩开了,前几日便是初一,即便是阿漓失踪,整个琼芳殿的人都忙着找阿漓,也不见他将此事落下”思域闷头回想着。 我对时间向来都不太敏感,思域这么一说,择七在这山谷半夜出现那日,好像真是初一! “没错!就是初一!”我一时激动。 思域转头看向我,问道:“你说的女子呢?” “走!” 我们又来到了那日择七施法的地方,我能清楚的找出那四个机关的所在位置,可任凭我怎么施法,这地面都纹丝不动。 “没用的,宁宵办事向来谨慎,这机关不是谁都能打开的”思域冷静道。 我不肯作罢,接着又试了几种方法,还是不见效果。 “你可看清那女子的脸?”思域问了一句,我听着这一声问,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是那声刺耳的啼叫。 “是一只白鹤!白鹤变成的女子!蓝衣……还有深邃的眼神,她发丝凌乱,我看不清她的脸!”我情不自禁的紧皱眉头,回想起那晚的场景,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思域看起来很震惊,震惊之后又是惶恐,让我觉得更加不安。 “难道掌门没有死……”思域自言自语道。 “你说什么?”我也开始震惊。 “堇灵沦陷那日,宁童和万大哥冒死带走了钟掌门的尸体,可后来宁童告诉我,他们在赶往平遥的路上碰到了一群黑衣人,像是百暮的人,他们杀了好多本就所剩无几的堇灵弟子,还抢走了钟掌门的尸体,宁宗主后来也派人去过几次百暮,全都空手而归” 我听着思域的讲述,怎么听都不像是百暮所为,那些日子司寇都只顾着留住我的命,根本就无法分心处理他事,而且百暮阁那种戾气萦绕的地方与钟掌门体内的至纯之气犯冲,司寇都没有理由带一具对他毫无益处的尸体回来。 “你可相信?”我问。 我没有否定思域的话,因为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怀疑,与我的疑虑很是接近。 “不信!这种偷梁换柱的手段只能骗得了宁童,我从无妄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以后,三年前我们在平遥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发现了万大哥的尸体,不像是他杀,应该是自杀,可宁童告诉我,万大哥在回平遥那日就离开了” 我愣住了,万兄也死了,那个像大哥一样处处开导他人的万星临,悬壶济世,解救苍生的万星临。 “自杀?万兄怎么会自杀?”我虽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却还是怀疑自杀一事的真实与否,万晓生一世救人无数,怎么可能如此轻视生命。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你想想,曲大哥和花可璇死后你有见万大哥掉过一滴眼泪吗?”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晚灯火通明,茶饭飘香,万兄却独坐一旁,我本以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能抚慰人心,几口酒便能消减哀愁,我终究是无法感同身受,在我亲眼看见阿漓倒在我面前之前,都无法。 他一世救死扶伤,救得了世人,却独独救不了曲大哥,也救不了自己。 “所以你怀疑宁童说了谎?”我问。 思域摇头,答道:“她跟我们一样,被人蒙骗了” “可唯一能蒙骗她的人,是宁宗主!” 我无缝衔接了思域的话,这种大彻大悟虽然来得迟了点,却让人痛彻心扉。 宁宵太可怕了! 第一百一十章 北城3 “如果真的是这样,宁宵可就难对付了”我面露难色,相比起梦尹枫,宁宵的城府可谓是深不可测,梦尹枫贼胆包天的目的倒是直截了当,可要对付起宁宵来,只怕是一步一个陷阱。 “所以我来找你,是要你做两件事情”思域用他那深邃的眼神看着我,坚定而又沉重。 “你说” “择七明日会只身前往宇文府,每月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把宁宵这一个月以来的身体变化转告给宇文姑娘,所以他身边不会带任何人,是最好下手的时候,我要你在半路绑了他,逼他说出五毒囊的下落,宁宵最信任的人就是他,宁宵的罪行他全都知晓” “五毒囊?”我有些诧异,若不是思域提及,我还真没想到,北鲮日思夜想的五毒囊,现在到底在何处。 “金鹤钗至今还在宁宵的手中,我们回平遥后,他又从阿漓那里拿回了桃心玉佩,我担心万大哥的死与宁宵有关,若这三样东西都落在他手中,后患无穷!”思域面露难色,眉头皱得前所未有的紧。 “我之前与他接触过,此人心思缜密,有些东西他怕是连死都不会说出来”我担忧道。 思域与他相处时间比我要多得多,我的顾虑,想必也是他的顾虑。 “那就让他死”思域面不改色道。 即便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可我总觉得这句话不该从思域的口中说出来。 思域淡定的神情以及冰冷的语气让我不寒而栗,仙门修士从小便怜悯苍生,从我认识思域起,他虽是整日嚷嚷着要将我乱剑刺死,我却也从未见他沾染血腥。固然择七十恶不赦,可这句话从思域的口中说出来,说得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令我怵目。 “那……阿漓呢,如果有一天她发现,所有人都在骗她……”我没有底气。 她倾力相救的宁伯伯,正直善良的择七,包括思域,包括我,包括宁童,所有人都在从各种角度骗她,瞒她,她该要如何面对。 我害怕同样的事情又重演一遍,我害怕她失望的眼神,害怕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快乐再一次烟消云散,还是断送在我的手中。 “所以,第二件事,我要你带阿漓离开平遥,不管你们去哪里,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像是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我看见思域的眼眶微微泛红,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打算,他是想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事情吗? “离开?你打算一直瞒着她?”我问。 加以我的追问,他看起来还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我想他也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这样的决定想必也是无奈之举。 “我记得她小时候抱怨过一句,也是我听到的仅有一句的抱怨,她说她从来都不想当什么掌门,她说她羡慕我,羡慕我从来都不懂门规律条为何物,羡慕我从来不被任何事物羁绊,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她讨厌我,我甚至幼稚到觉得她长大当了掌门肯定会将我逐出堇灵,可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其他弟子不敢摘的野果我敢,其他弟子不能闯的祸我能,直到……直到那天在无妄海我看到了她身上的戒鞭痕,才明白我的无所羁绊到底从何而来……” 思域的眼眶愈发的红,那快要盛不下的眼泪没等滴下就被他倔强的抹去。 “所以……”我好像明白了他的左右为难,五年了,他要夺回属于堇灵的一切,自然也希望带阿漓一起回家。 可接手堇灵是钟掌门的意愿,从来都不是阿漓的意愿。 思域又要去遵循谁的意愿,哪个意愿又是正确的。 思域停顿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所以我希望她此后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这些……你应该可以给她吧” 思域的眼神满是渴望,渴望我肯定的答复,满是信任,赌上了阿漓所有的幸福。 他在问我,又好像不是在问我,他是笃定,那个潇洒自在的陆衍比他更能给阿漓想要的生活。 “可……清水,堇灵……你真的肯原谅我?”我愧疚不堪。 思域迟疑了,那双陌生的眼睛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艰难的道出一句:“我纵然有千般万般的恨你,却也相信你对阿漓的那份赤诚,我不杀你,因为阿漓身边总得有个人” 我羞愧到接不上半句话,可我清楚的是,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不管他是阿漓的弟弟也好,是我昔日旧友也罢,我都没有理由去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承受那么多,再者,单凭他一人的力量是绝对斗不过宁宵的。 我想说点什么,可没等我开口思域便又接着道:“你欠堇灵的我一分都不会忘,只是眼下唯有你能帮我,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你这就是利用,愿不愿意都由你” “愿意!”我不假思索,从他手下留情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他此番的来意,就算是利用又如何,只是我不曾想到他会如此坦白,我又如何能不坦率。 思域走了,转身的动作是如此的果断,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我知道他自始至终都不可能会原谅我,我也没有资格去奢求他的原谅,只是惭愧,陆衍到底是有何等的好。 同时我也很开心,我终于不用再隐藏对阿漓的感情了,我也不用再刻意去处处躲着她,那枚珠钗也终于可以物归原主,我设想过无数次的未来也将变成现实。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离开一切让她伤心难过的事物,她不需要做什么堇灵掌门,也不用在乎什么天下大义,我们可以种上几十里的桃林,我们会有吃不完的桃花酥和喝不完的桃花酿,我们会儿孙绕膝,我们会白头到老…… 第二日,择七果真出现在了宇文府,他与宇文姑娘闭门一谈就是一上午,无人知晓他们口中的内容。 我换上了百暮的装束,将匕首藏在了腰间。 一直到晌午过后,房门才被打开。 我瞄着他出了宇文府,跟了他好长一段路,这里不在宇文府的视线范围内,也距离琼芳殿好一段距离,周遭密集的竹林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貌似是察觉出了端倪,没等他近一步反应,我一不做二不休,绕到他身后,往他的脖颈处劈下重重一掌…… 我把他的手和脚都绑了起来,将他整个人同一棵树绑在了一起。 我则躺靠在树梢,等他醒过来。 这里可以看到琼芳殿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阿漓在干什么。 …… 树下开始有了动静,看样子是醒了。 他不停的挣扎,想要挣断绳子,我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打算立马下去。 开什么玩笑,昆仑树皮做的捆仙绳,哪有那么容易断,只会越挣扎越紧。 他开始四处张望,喘着大粗气,愤怒至极,他抬头看见了树上的我,态度又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是吧陆兄,就因为我坏了你的好事?陆兄便要如此待我?”他表现得无辜至极,这张看似人畜无害的皮囊装起委屈来还真像我小气了他。 “宁轶,平遥宁氏人面兽心的大弟子,宁宗主宁宵的称手武器,先是以血水之事引起堇灵对岑溪梦氏的疑心,再由司寇都携静心珠出逃将所有矛头直指百暮,宁氏则从头到尾都充当了老好人,安氏灭门你们都参与了吧?这场联手栽赃,恐怕只有堇灵被蒙在鼓里” 除了一开始的惊愕,此后他都泰然自若的听我说完,心安神定,无一丝起伏。 “说完了吗?” 他还带着一丝笑意,轻蔑的望着我。 我总算明白这一场缜密的布置是如何做到滴水不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北城4 我不动声色,我倒要看看连他整个人都在我手上了,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就算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又怎么样?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吗?啊?堇灵罪人?” 他邪魅又讽刺的笑。 正中靶心的讥讽使我的怒火顷刻间像炸裂的泉涌。 “这双手应该沾了不少同门的血吧,你说一名习剑的修士若是被挑了手筋,要怎么拿剑?” 我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 向来只有我威胁别人一说,他的命在我看来连蝼蚁都不如,我倒想给他一条生路,只不过是他自己往我剑下钻。 “你是在威胁我?!”他面色一转,这才惶恐,方才还轻蔑的眼神又变得愤怒,光是瞪着我都能将我撕碎。 我就不同于他,我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兴,这案板上的肉,我要他死还是活那不都由我说了算。 况且,他哪有这么容易死。 我将匕首贴在他的皮肉之上,已经贴出了血痕。 “我问你,万星临是怎么死的!” “谁?你说的不会是那个没用的大夫吧?” 我盯着他,盯着他那张毫无遮拦的嘴,要不是他还有点用,眼下我只需抬手,他便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会知道。 “其实他没必要受那么多苦的,宁宗主只不过是想让他说出五毒囊的下落,谁知道那窝囊废哪怕被用了腐刑嘴巴依旧紧得很!”他恶狠狠的语气倒像是别人损了他多少利益。 我愣愣的盯着那双看似清澈的眼睛。 腐刑?这两个字就如同一道惊天的雷正中了我的颅顶,我能感觉,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这要是放在平常我自然一刻都不会让他多活,可现在不同。 我手中的匕首还是不受控制的逼在了他的脖颈处。 我愤怒的模样让他笑得愈发肆意妄为,就好像这些都是儿戏一般。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看到你头顶的百舌鸟了吗?很快你就会后悔的!”他笑得贪婪,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的头顶还果真飞过了一只大鸟,扑棱两下翅膀便不见了踪影,此人狡诈阴险,定是派那百舌去报信了。 我越发的愤怒,却还是不忘以礼待人,我微笑着,用匕首轻轻的挑断他一根又一根的手筋,动作慢到足够他体会到每一寸的疼痛,他的脸上顷刻间便多了几颗肉眼可见的汗珠,我见他疼得几欲昏厥便又立马收手。 “陆衍…你就算是杀了我,你也得不到阿漓的心!” 此人还真是不讨人喜欢,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爱听。 “多亏你提醒,不然我还想不起来呢,那日是哪只手碰的阿漓来着……”我的匕首在他血肉模糊的右手上来回踌躇。 他疼得发抖抽搐。 “好像是左手!”我直接狠狠往下,扎穿了他的手掌。 “我说!没错,你说的这些都是宁宗主做的,你所疑惑的每一场血案,都有宁氏的参与…”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不同的是,听他亲口承认,竟让人有几分难以接受。 “清水镇洛笙的死也与你们有关吧?!” 他飘忽不定的眼神本想蒙混过关,我的匕首又移回到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挑选着一根让我不太顺眼的手筋。 “算是吧!!这么完美的一个诱饵谁不想用,梦尹枫本想借一个小孩儿的手除掉他,这办法简直又蠢又费时间,所以…宁宗主干脆让我把她扔进了蛇鼠窟,梦氏和北鲮那群没用的东西,恐怕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后来他们又先下手为强,安插了一个冒牌货在思域身边,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算他们有点脑子!” “为什么?难道宁宵同钟掌门的往日情分都是假的?!”我几乎要将那匕首握碎。 他嗤笑两声,从来都不是即刻回答我的问题,明显是在拖延时间。 “你最好识相点,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我再次恐吓道。 这次他不怕了,脸色又变了一番:“别做无用功的挣扎了,你问不出什么的,陆公子!这是平遥!你们都逃不掉!” 我背后一凉,这种感觉我从未有过,含糊其辞的话让我有种已经身处陷阱之中的感觉。 “陆大哥!” 我的身后响起一声惨淡,我慌张转头,映在我眼中的一幕就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她失望的看着我,把我当做一个坏事做尽之人。 又是成群的仙门弟子,宁宗主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孔重现在眼前。 “给我拿下!”宁宵一声令下,宁氏弟子铺天盖地的朝我而来。 混乱的人群中只有阿漓一动不动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 我只能逃,我不能落到宁宵的手中。 我一人抵挡数十名弟子自然不在话下,可我没想到宁宵出手了,当着阿漓的面,他不应该扮演好仁慈善良的宁伯伯才对吗? 可恶,宁宵的招式我居然不太能接得住! 他一招一式都恰到好处的将我压制,明眼不太能发觉,只有我自己心知肚明。 我擦去嘴角的鲜血,忽然看到一道蓝白色的锋芒闪过,思域出现了! “宁伯伯注意身体,此人交给我!”思域冰冷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思域在宁宵的面前自然要视我为仇敌。 而我想要不暴露他,也必然要全力以赴,不能对他有丝毫的手软。 思域的功力确实长进了不少,几乎与我不相上下,可我受了伤,必定要败了下风。 思域当真视我为仇敌,连出剑时的眼神都坚毅得可怕,倘若不是他昨晚的到访,我还真以为他要取了我的性命。 思域的剑快要逼近我的喉咙,我自知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迫在眉睫之际,另一支灵剑将无至迅速挡去。 她也不说话,就像她也被自己的举动给震惊到了。 就好像是不屈自动飞出,就好像这并非她的本意。 阿漓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着周遭的每一个人,特别是宁宵的眼神,怒目圆睁着停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着我,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 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你到底是谁?”她的嘴唇微动,发出这微弱的声音。 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哪怕她不曾发声,可我就是听到了。 我的心被绞得生疼,我是谁呢,眼下这种情形我该是谁呢。 “阿漓,你阿娘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他是百暮的人!!”宁宵厉声道。 我百口莫辩,只能盯着阿漓,盯着她脸上越来越不对劲的表情。 “思域可以作证!阿漓,思域的话你总该信吧!”宁轶随声附和道。 阿漓的目光果然转向了思域,我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阿漓的身上,不曾有片刻的飘忽。 “没错,他是我们的仇人!”思域的眼神也满是敌意,铮铮的看着我。 我只觉一阵疼痛,才知胸膛已被人由后往前刺穿,阿漓的脚步往前迟疑着,看着那淌在地上的鲜血,紧锁着眉头,奋力捶打着自己的头,痛苦万分。 我只记得在我倒下的那一刻眼前闪过了一个黑影,还有…阿漓的那声“陆大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北城5 我醒来时尤为惶恐,周围熟悉又可怕的陈设让我有些喘不上气来。 紧接着我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挺拔而又阴暗的身影。 “醒了?”他开口道。 我的身体居然有那么一刻不受使唤的想要起身行礼。 我还是不能原谅他,连同他交谈都不愿。 “还在惦记着那群人?”他停顿了片刻,等着我的回应。 “你醒醒吧,要不是为师及时赶到,你已经死在他们手里了!”他依旧以师父自称,依旧觉得我理应对他感恩戴德。 他这哪里是救我,不过是想再次将我囚禁罢了。 “你关不住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这个地方”我看向另一边,不想与他有任何过多的眼神交流,准确来说,我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我不留你,你随时都可以走”他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诧异的望向他,不相信这番话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什么意思?”我不解,在我看来,他的一字一句都是带有目的的。 他走得离我近了些,习惯性的转动着左手拇指之上的白玉指环,每每当他有这一举动,就说明他心中在盘算着什么。 “宁宵觊觎堇灵掌门的美色数年,奈何堇灵女子终身不嫁,宁宵则一生抱憾”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同我说起这些,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语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及时。 这要是放在往常我定然会觉得他在胡乱捏造,宁宵同钟掌门自幼相识,莫逆之交仙门之中人人皆知,再者,宁宵年轻时早已有过妻妾,任谁都无法往那一方面想。 “你如何知道这些?”我发出疑问。 他又接着道:“宁宵先前的妻妾虽多,却无一人能讨得他欢心,就连他藏着掖着的独女宁童,也少有人知是出自哪位夫人的腹中” “你想说什么?”我察觉到他言语之间的不对劲。 “老来得女,纵然妻妾不受宠,宁童可是宁宵放在心尖上的宝贝!”他邪笑一声。 “你休想打宁童的主意!”我发出警告,这还是我头一回跟他对着干。 他阴晴不定的脸上露出分明的诧异,恼怒我竟敢同他这般讲话。 “那你就等着给那姓钟的丫头收尸吧!你以为宁宵装傻充愣把堇灵那些人留在平遥是大发慈悲?姓钟的丫头身上有银蛇毒,她是金鹤的后人!每个月圆之夜收集她的一滴血,集齐十五滴便能要了那丫头的命,换回钟容止的命!” 我脑子里响起无数杂乱的声音,司寇都的话令我瞠目结舌,纵然我有千个万个想要反驳的冲动,却都无从开口。 “毁了宁童!才能给宁宵致命一击!” 司寇都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中循环,我只感觉头痛欲裂,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便被他推来的一记黑烟给控制住。 我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只通体发黑的蛊虫融入我的体内,蛊虫进入的那一刻我的五脏六腑就像被烈火生生灼烧般疼痛,它在啃食着我的血肉,在我的身体里钻来钻去,它的每个动作我都能真切的感受到,直到司寇都施法,它才停歇。 “为了防止你不听话,我只能用蛊虫来监督你,你若是完成不了我的指令它便会啃食你一块血肉,久而久之,你就没有命再见到那丫头了!” 司寇都收回手,我一个没站稳躺倒在地,被蛊虫折磨的那片刻功夫我便感到整个人临近了死亡的边缘,额头上的汗同雨一般倾泻而下,使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我攥紧拳头,如果真的像司寇都口中所说,我还真就不得不对宁童下手了。 这场杀戮果然只有开始,没有结束。 第二天我出了避世城,一路往南。 这次我没有再避讳这一身黑衣,我自知做不回陆衍了。 今日的平遥城好生热闹,我望着琼芳殿的方向,乐声连连,像是在操办什么喜事。 我不过离开四五日,这平遥城就像翻天覆地的变了一番模样,琼芳殿能有什么喜事,不过都是惺惺作态。 “陆大哥!” 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一支横空飞来的剑生生逼得清醒。 是宇文公子,我抬头望向四周,这里离宇文府不算远,我的腿倒是十分不见外的记得路。 “怎么样!陆大哥,我的剑术有没有长进?!”他沾沾自喜,明明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是等着我夸他罢了。 “不错,有长进!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还真没偷懒!”我像往日一样给予肯定。 他挠挠头露出几分羞涩,又突然道:“对了,陆大哥,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他停下来将我打量一番,又接着道:“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嘿嘿……” 他憨笑两声,盯着我这身奇怪的装束,虽不习惯,倒也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阿姐怎么样?”我扯开话题。 他这才晃过神来,拉着我便要往家中走去:“我阿姐找你都找疯了,我要是告诉她我把你找回来了,她肯定高兴坏了!” 我也不反抗,只跟着他往宇文府走去,离开几日,我好像还真念了宇文府,单单只念了宇文府。 双腿才刚跨进大门,宇文公子便迫不及待的嚷着:“阿姐,阿姐!你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屋中出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匆匆的步伐与她的身形极为不搭。 “陆公子!”她温柔又急切的唤着。 我竟觉得心头一颤,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唤过我了。 她也不说话,红着眼眶也红着脸,看着我发呆,一看就看了好久。 “陆公子,你饿了吗?我刚做好晚饭!”宇文姑娘柔和的眼神欣喜的看着我,她也不问我去了哪里,也不在乎我干了什么,只问一句饿了没。 被这么一问我的肚子还真发出了饥饿的声音,这几天都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还真有点馋宇文姑娘的手艺了。 “好像……有点!” 我迫不及待的随宇文姑娘进了屋中,宇文公子还是像往常一样吃起饭来就像有人同他抢一般,旁若无人的埋头苦吃,吃好了才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同我们聊天。 “陆大哥!明天有大热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宇文公子眉飞色舞道。 看他一副期待到不行的样子,我的兴致也被瞬间激起,学着他那兴奋的样子附和道:“什么大热闹啊?!” “明日是钟姑娘和择七的大喜之日,心奇小孩子玩性大,公子可别随着他胡闹……”宇文姑娘解释道。 我不太能听清楚宇文姑娘后面说的话,单是择七这个名字就让我心头一紧,钟姑娘指的是谁?宇文姑娘口中唤过的钟姑娘,据我所知,仅有阿漓一人。 “择七……和谁?”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宁宗主的义女钟漓,钟姑娘”宇文公子抢先回答。 “公子忘了吗?挑剑穗那日,我们还见过的”宇文姑娘补充道。 我指尖一颤,筷子重重的掉落在地。 第一百一十三章 北城6 我疯了似的跑向琼芳殿,那一刻我把所有的权衡利弊都抛之脑后,生也好死也罢,我逼自己活下来,昧着良心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为了把阿漓留在身边,若没了她,我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杀了两名看守弟子,触动了琼芳殿的警戒铃,这恰巧合了我的本意,最好把他们都引出来,最好一不做二不休,今日就算我要踏平这琼芳殿又如何。 在平遥弟子未赶到之前,首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思域。 “你疯了吗?你这样做不但带不走阿漓,还会让你我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死死的拽着我的手臂,不让我再往前半步。 原来他是来阻我的,他与我并不同,我的冲动他不能懂。 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思域怎么了,我怎么了。 “你说过让我带她离开的!”我咬紧牙关,整张脸涨得通红,我恨,恨自己没有在他变卦之前带走阿漓,恨我没有能力为堇灵报仇,恨自己自始至终都在任人摆布。 他还是拦着我,不退让半步,我握着他那只阻挡我往前的手,握得用力,握得很紧。 “怎么离开?!还有哪里能容得下我们!”他吼得撕心裂肺,吼得束手无策,我只能失望又心疼的看着他,他为什么就不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能好好商量呢,怎么就不能离开呢,只要他想,我定然配合,我可以用命来保他们周全啊。 “我真羡慕你,退一步还有司寇都给你撑腰,你需要顾全什么呢……”他像是累了,有气无力的说着丧气话。 我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不是揣着天大的抱负吗?不是为了报仇在所不惜吗?他凭什么丧气,他用所谓的两全圈限自己,如今还要牺牲阿漓,他怎么可以说丧气就丧气! “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是你要顾全的!是你不惜断送阿漓的终身都要顾全的!我们已经无法两全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我们没得选了!” 我已经认了,我们斗不过宁宵,顾首顾尾的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责备着我坏了他的大计,我本以为他会比我还要愤怒还要着急,可他一身喜庆的红装出现在我的眼前,乐此不疲的操办着所谓的“大喜之事”,是我万万不能接受。 “你不会懂的,如果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不见得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你引出来,试探你我之间的关系,你最好现在就离开琼芳殿,立刻!”他向我发出最后警告,似乎我再有一丝的不配合他便要对我大打出手。 就如了他们的愿又如何呢,拱手让人在我看来比死了还要难受。 “如果扳倒宁宵注定要有人牺牲,那就把我推出去吧”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是怀着如何的心情说出的这番话,难道不是吗,我进退都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是司寇都的棋子,是宁宵的棋子,如今还是思域的棋子。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思域的用意,他的目标不只是宁宵一人,有北鲮,有梦氏,还有司寇都,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宁轶说的是向万星临逼问五毒囊的下落,由此可见宁宵并不知情五毒囊在哪儿,而我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思域,五毒囊或许一直都在他的手中,让我绑了宁轶是宁氏的计谋,也是思域的计谋,差别就在于他们并没有事先串通一气,宁轶或许是早就偷听到了那日我与思域的谈话,顺水推舟挖了个陷阱,而思域,只是想利用我来取得宁宵进一步的信任,他知道宁轶肯定会让百舌鸟报信,也料想到阿漓会出现,他想加深阿漓对我的恨,除掉我,就等于除掉了司寇都。 可是他错了,宁宵所谓的信任都只是浮于表面,他坐山观虎斗,想看我们自相残杀,斗得两败俱伤。 不等宁氏弟子来,我主动前往琼芳殿,正撞上阿漓和宁轶在祠堂祭拜宁氏的列祖列宗,人不多,除了一些贴身护卫的弟子以外,只有阿漓和宁轶两人。 我清楚的看见阿漓脸上洋溢的笑,我竟泛起羡慕与嫉妒,她从未这般对我笑过。 我一怒之下施法打翻了祠堂上的烛火,烛火引燃了一旁的红绸,宁轶惊恐着看向我,阿漓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成亲,连这简单的动作都毫无默契。 宁轶冲着我说了些什么我都不在意,我的眼里只有阿漓,可她对我除了惧怕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她怕我伤害她,更怕我伤害她的新郎,那只曾经躲开过我无数次的手紧紧的抓着宁轶的衣襟。 几个宁氏弟子举剑向我而来,对付起他们自然轻而易举,只是阿漓视我若旁人的眼神使我难以承受。 “阿漓……不要……”我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又好像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央求着,除了求她我好像没有任何身份去破坏她的喜事。 我想过她恨我,躲着我不见我,偏偏没想过她会嫁给别人。 她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目光只从我身上略过。 宁轶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挑衅,他坏事做尽视人命如草木就罢了,如今他的主意已经打到了阿漓的身上,他践踏着我最后的底线,还要对我加以讽刺,是我实在不能容忍。 我抬手一挥,大殿的陈设瞬间一片狼藉,宁轶的发冠掉落在地,还一并带下了几绾发丝。 我不会当着阿漓的面杀他,只是这发冠我看着碍眼,他对阿漓毫无真情可言,他不配! “司寇尘南,你敢在琼芳殿放肆!你今日大摇大摆的闯进来,我定要让你横着出这琼芳殿!”宁轶恼羞成怒。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心中的怒火不输他半分。 正在我准备大打出手之际,阿漓挡在了宁轶的前面。 “不可以!” 我险些伤了她,好在收手还算及时,这句不可以重重砸向我,砸得生疼。 我竟除了看着她,哑口无言。 我何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窝囊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只能看着她,任凭她的眼神像匕首一样刻着我的血肉。 我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在了宁轶的身上,我拽着他的衣领,恨不得撕碎他:“你打谁的主意都可以!她不行!!” 他的眼神肮脏又可怕,却偏偏说出了最深情的话。 “我与阿漓你情我愿,何时成了你口中这般不堪,我看最不识好歹的人,是你吧!” 真可笑,你情我愿,他怕是连一厢情愿都算不上。 我往宁轶的身上狠狠踹上一脚,将他踹出好一段距离,他居然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又在装腔作势博取阿漓的关心,既是如此,那我便要看他能装到几时! 可令我没想到的是,阿漓对我出手了,她出掌将我击开,转身便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的跑到宁轶的身边,擦着他嘴角的血,还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 我顾不上阿漓对我的决绝,一股脑的上前制止住阿漓的动作,用力将她拉开,失控道:“阿漓,我带你离开这里……” 还没等我说完她便狠狠的甩开我的手,再次将我重重推开,吼道:“该走的人是你!”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那一刻我头脑一片空白,蛊虫也偏偏在这个时候发作,我的每一次呼吸都疼痛难忍。 我竟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原来一厢情愿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心痛到极点是会笑的。 宁轶乘人之危将方才我踹他的那脚还了回来,我并没有着急着爬起来,只是自嘲。 祠堂涌进了数不清的人,思域带着宁氏弟子把我围了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嘲讽了我许多,但都不及于我对自己的嘲讽,终究是我作茧自缚自我感动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北城7 “慢着!”这个声音我自然耳熟,耳熟到些许讽刺,我抬眼看向他,又恍然觉得有几分陌生,他已经不是那个一身正气的小屁孩了,他冰冷又锋利的眼神是我所不能比拟的,也是我先前从不曾见过的,可我却不知他迟疑的眼神中竟还对我保留一丝情义,我不明白,从我直闯琼芳殿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现在除掉我是最好的时机,他最不该犹豫的。 宁宵也不曾发话,只是静候着思域接下来要做何补充。 “如今他落到我们手中,司寇都定会前来救他,且将他作为诱饵,待司寇都上钩,到时候便可一网打尽!”思域接着道。 我不清楚他人如何看待这一缓兵之计,初听我确实气恼他的步步为营,可细听过后又不完全如表面,且不说司寇都会不会出现,在他们看来我身为司寇都唯一的首席弟子,他定然不会见死不救,可在我看来就不见得,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司寇都的意愿,这枚棋子他用得早就不称心也不称手了,况且比起城府宁氏也不见得会比司寇都深,他不至于为了我来跳这么一个火坑。 但又不得不说,思域这居中的说辞,的确不好反驳。 “不能留!此人诡计多端,一刻都不能多留!”宁轶比以往都要激动,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令我万万没想到。 阿漓也不曾言语,眼神甚至回避得过于刻意。 我并不想反驳什么,旁人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从来都不在意,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也正是我的不做反驳,随后便七嘴八舌的响起了数不清的附和之声。 “百暮之人通晓符咒禁术,指不定还能耍出什么阴险的手段!” “我赞成!司寇都是何等人物,当初他老人家可是仅用几句话便毁了整个堇灵,这捉摸不透的人才最危险,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以绝后患!” “今日他能大摇大摆的闯了这琼芳殿,无视宁宗主的威严,明日便能搅得这琼芳殿鸡犬不宁……” “那他倒不见得有这么大的能耐,有宗主在,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宁氏弟子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顺势倒的默契怕是任何一个世家名门都无法比拟的。 “阿漓,此人身为堇灵罪人,还是交由你定夺吧”宁宵的目光锁定到了阿漓的身上,带动着一整个屋子的人。 我看见阿漓惊慌的眼神先是猛的望向宁宵,随后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再厉害的猎人都会有失手的时候,宁宗主当真问心无愧?!”我几近将宁宵看穿,尽管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泰然自若到让人觉得可怕。 大概是他知道我纵然知晓什么也不会当着阿漓的面拆穿他,也或许是我一击即中的话刺痛了他,他拿出那副一家之主的威严,对我进行更近一步的恐吓。 “你勾结北鲮对堇灵一派痛下杀手,让阿漓等人无家可归,如今又直闯我琼芳殿,破坏本宗主爱徒的大喜之事,还对本宗主出言不逊,司寇尘南,你有几条命!” “呵,荒唐至极!”我看着他笑,笑一家之主是如何面不改色的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笑名门正派从不记得自己做过何等肮脏龌龊之事,笑他徒有虚名,信口雌黄! “阿漓,仇人就在眼前,你还在犹豫什么?!”宁轶催促着。 那些架在我脖子上的数柄剑早已划出了条条血痕,这惺惺作态的东西看似在让阿漓做抉择,实则这仅有我一人能感受到的窒息感,无时无刻都想要了我的命。 我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狼狈不堪,也知道她此刻必然也不愿再多看我一眼,她失去了记忆我自然不能怪她恨我,她若是真的要杀我……死在她手里也不算亏。 “宁伯伯,以前的事阿漓已经记不起来了,但是阿娘的仇我一定会报,只是此人我并不熟悉,也不曾有过任何记忆,仅以我一己之见冒然定夺他的生死实在太过唐突,要怪……要怪就怪阿漓失去了记忆,不记得前尘之事吧……” 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很难过,她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看过我一眼,她心中对我有恨,只是这份恨与她模糊的记忆混淆不清,她大概是不相信她口口声声喊的陆大哥会害死她的阿娘,就像凭任何人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视她如己出的宁伯伯正在悄悄盘算着要她的命。 她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忘了自己的感受。 仅这短短几天她又变了许多,我再也看不到她发自内心的笑了,也看不到她对着我笑了,那日回去之后宁宵必定扭曲事实同她说了许多,我只能寄希望于阿漓明辨是非的性子,若非亲眼所见,一面之词很难左右她。 “你不能杀他!”一个声音从殿外响到殿内。 一抹红,眼下这琼芳殿最不缺的就是红色。 “谁让你出来的!给我回去!”宁宵的呵斥要先于我们的反应,来得猝不及防。 也就是这一声呵斥,我肯定了此人的身份。 “你不能杀他!是你错在先,为何总是要将错归结他人!”宁童毫不惧色,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 我虽不太明白她何出此言,顶撞宁宵这一举动并不新鲜,可为了我去顶撞宁宵就有点新鲜了。 难道她也发现了宁宵的恶行? 宁童质问的声音一出,宁宵霎那间便有些挂不住面子,惊慌又不失威严的将殿内的人扫视了一番,便立马拽着宁童的手,想将她带出殿外。 “你放开我!你说!你房间里那个冒血光的容器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有,藏书阁的暗室里为什么挂满了……” “闭嘴!!”宁宵雷霆般的吼声震慑着在场的所有人。 宁童也被吓得一愣,我很少在宁童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她不敢再顶撞半句,甚至没有再吱过声,那些宁氏弟子也自觉的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把司寇尘南扔到水牢去!今日之事谁敢声张半句便都给我去水牢陪他!”宁宵怒气不减,将衣袖狠狠一甩,拽着宁童便离开了。 宁童也不反抗,脸色煞白,不难看出宁宵是头一回这般,至少在宁童眼里是头一回,众人皆知宁童从未把宁宵的威严放在眼里,这次触碰到的想必也是宁宵的大忌。 不言而喻,宁宵的大忌无非就那几件事。 此后的事情我便无从得知了,那些宁氏弟子将我押往水牢的途中无一句交谈,我自然不惧怕什么水牢,一路上我都在回想宁童的话,也正好她一通闹腾我才暂且留了一条小命。 这水牢小看不得,我的双手被铁镣高高束缚于两端,水刚好没过我的胸口,水很凉,出奇的刺骨,加之我身上的新伤旧伤,则越发的煎熬。 我不管思域是真心相嘱还是假意引诱,我就是得活下来,宁童口中所描述的冒着血光的容器八成与阿漓有关,我不知道十五滴鲜血如今集齐了几滴,也无法断定司寇都的话有几句可信,可我就是得活下来,她信我也好恨我也罢,哪怕是死路一条,我也得把她拉出这个火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城8 我试图用符条打开这铁镣,结果却是徒劳,我开始懊恼自己的冲动鲁莽,明日的大婚若是如期举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没用的,省省力气吧”一个慵懒散漫的声音进入了我的耳朵。 我停止了挣扎,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翘着二郎腿懒散的躺在石壁之上的一个洞口边。 “你是什么人?”我保持警惕,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被囚禁于此,要不是他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还真不曾察觉石壁上方有一个洞口。 “跟你一样啊,宁宵的阶下囚”他依旧散漫,全然没当回事。 同为阶下囚,他也许是对这三个字有什么误解,我这样的才算得上阶下囚,看他那样子,这水牢怕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只觉得此人胡言乱语,便没再搭理,看他那副惬意的模样,我同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得罪的宁宵?” “……” 我没做理会,宁宵不至于无聊到派这么个无所事事的人来套我的话,只是我一心想着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无心搭理罢了。 “别挣扎了,这水牢进来了就别想出去,我早就劝你省点力气” 他的语气依旧慵懒散漫,我只觉得他有些聒噪便不耐烦的瞟了他一眼。 “年纪轻轻脾气还不小,说几句还不耐烦了,你这样更加出不去”他像是在幸灾乐祸。 我运功挣脱铁镣,激得水花四溅,闹出不小的动静,结果同样无济于事,我都没害怕把看守的引过来,他倒慌张得不行。 “喂喂喂,你小声点!”他总算是坐不住了,起身飞了下来。 “你可别再闹出这么大动静了,等会儿把宁宵招过来了,我也没好果子吃!”他慌张得样子倒让我有几分好奇,原来他怕宁宵,他凑近了些我才看清楚,他衣襟上绣有桃碎纹,他是宁氏的人! “看什么看!别看我穿着宁氏的衣服,我跟他们可不是一路人!”他大概是察觉到了我诧异的眼神,连忙撇清他与宁氏的关系。 “宁宵都大义灭亲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自己人都关”我也表现的漫不经心,看他的年纪应该与宁宵属同辈,可他身上这不思进取的散漫劲,与宁宵还真是天差地别。 “很奇怪吗?论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前辈呢!”他沾沾自喜。 我自然觉得这人精神不太正常,便没太当回事。 “你是百暮的人吧”他问道,也不像是问,语气中有了八成的肯定。 这一点也不稀奇,我身上穿的本就是百暮的着装,他自称为前辈,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才叫稀奇。 “你想知道怎么出去吗?”他的语气带着诱惑。 我只觉得这人真有意思,要是能出去他早就出去了,看他那乱糟糟的头发,怕也在这儿关了有些年头了。 “你别不相信我,我还真有办法让你出去”他像是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是谁?”我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了,在百暮的时候我对平遥读心人的传说略有耳闻,这类人虽没什么举世的武功,有的甚至连剑都不会握,却生来知晓读心之术。 也是这过人的本事,被许多心怀叵测之人视为眼中钉,因此读心人现在是少之又少,幸存的怕也是屈指可数。 “如你所想,我被宁宵关在这儿整整九年了”他回答的云淡风轻。 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心中大为震惊,宁宵既然会将他囚禁于此除了此人的存在对他造成了威胁,剩下的也只有试图对他加以利用,除此之外我想不到第三种可能。 “论辈分宁宵还得喊我一声师兄呢!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喜欢闷在心里想事情,我很累的!” 他倒是个乐天派,除了那句“论辈分”,还真是一点儿前辈的架子都没有。 “你不是说可以出去吗?”我问。 我才刚对他稍有改观,他这会儿还装起来了,双手一背,开始吊我的胃口:“放你走我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想空手套白狼啊!” “你不是会读心之术吗?我是谁,想干什么,你早就了然于胸了”我回答得不紧不慢,同样也将他读懂了几分。 他开始露出难为情的笑,却也笑得真实:“你要是出去,也带我玩玩儿呗!” 我竟然开始对他的坦诚生了好感,被他情不自禁的逗笑了。 “你想怎么玩?” 他抬手一挥,铁镣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便从我的手腕上脱落。 我顾不上惊叹他是如何做到,一跃上岸便往外跑。 他将我一把拉住:“等等……你,要从大门出去?” 他的神情很是惊讶,那只抓着我的手迟迟不敢松开,生怕一松开我便一溜烟跑不见了。 “把他们搞定不就行了,怎么,你有更好的办法?”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别着急嘛,你先用你的符条变个假人”他不紧不慢道。 此人还真不一般,连我自己都没想起来我有符条。 “你以为符条想变啥就变啥?你也得给我找个替代物啊”我怀疑他是真了解还是假了解。 环顾四周除了我们两个大活人就是这一潭死水,连块碎石头都没有。 只见他抬手一挥,削下了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随手往水中一扔,我见机行事推出符条变出了一个假的司寇尘南。 不过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反正没人会注意到我,这头发也该剪剪了”他像是再次读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 “所以我们要怎么出去?”我一心惦记此事。 “跟我来吧”他朝前带路。 我们飞上了他石壁之上的那个洞口,这里面还真是别有洞天,有吃的有用的,还燃着灯火,这么看来他还真有办法出去。 我们接着往里走,只不过后面的路有些狭窄只能弯着身子往前。 走了没多远,我便见他推开了一块石板。 我们还真的出来了,只是我不太清楚这是哪里,看这陈设应该还在琼芳殿内,墙角边堆放着不少干草,周围有七八个笼子,这里的东西都已经上了一层厚重的灰,大概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里是宁宵的养庭”他再次及时解答了的我的疑惑。 养庭成了这副模样想查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只有这些干草和笼子可以证明,这里的确养过不少的兔子。 “你是宁氏的人,那你会用宁氏的阵法吗?”我灵光一闪,此时夜已深,潜入宁宵的藏书阁怕是不太能实现,只是趁着夜深人静,去那山谷是最好的时机。 “我可以试试……前提是不能忽悠我做坏事啊!”他着重补充着后面的那句,直到我点头才放心跟我走。 别说这小老头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一路上有点吵,围着我滔滔不绝的问这儿问那儿,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他没有那么多私心杂念,更没有恶意,只是纯属好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北城9 我将浮于表面的尘土扬起,将四个长相奇异的机关展现在他的面前。 “伏妖阵!”他表露出些许惊讶,这个反应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怎么?”我问。 他意味深长的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可想好了,真要去趟堇灵这淌浑水?” 起先我也疑惑他何出此言,仔细想想他形容得不过是有些许夸张,众仙门视堇灵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怎会轻易容许它东山再起。 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滩浑水,只是在这视利益与地位如命的天下,堇灵独善其身,偏偏成了异类。 “我在想什么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回应着,并没太当回事。 “如果你会死呢?”他认真得有点可怕。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嘴角虽是上扬,像是开了个不像玩笑的玩笑,但又让人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认真。 出于自我安慰,我想着此人疯癫成性,纵然本事再大,说的话也并非全然可信。 “堇灵想要东山再起,要面对的可不止是一个两个敌人,你身为百暮之人,与司寇都之间的联系我已经不用多说了,那老头出事了,你呢?” 他最后留给我的那个眼神让我不禁汗毛耸立。 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我不得不相信这不是一句玩笑话,也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我想过我可能会死,哪一天死,死在什么地方,我甚至为此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我并不惧怕死亡,这条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命在我看来意义真的不大,可从遇见阿漓的那一刻起,我想留下来,留在她身边,我想保护她,却一次都没有保护好。 哪怕是死,我想我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我听着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说得如此认真,像是宣判了我为死刑,一时还真有点难以释然。 我若不曾见过昨日的大婚,也与快活自在的阿漓未曾谋面,我想我的死还会有些许意义,因为不管死于哪一天,死于何地,我要的只是阿漓的周全。 可我一想到,我这本就无关紧要的存在,哪怕死得再壮烈,她会嫁为人妻,会相夫教子,会执他人之手老去,所有的快乐都将与我无关…… 我的存在或离开,不会影响到任何一个人。 “那就早些转世,来世做个自在人!”我故作轻松,不清楚到底是在骗他还是骗我自己。 “那丫头与你本就不是一路人,你那束从深渊中拼了命才折射出来的微光,对身处日光之下的人来说太渺茫了,有时候人家看不到,也不怪人家”他倒是正经起来,也不像先前那般疯癫了,我多希望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凭什么以一己之见就去断言所有,读心之术有何了不起! “你若是不想帮我大可以直说!我没时间陪你寻乐!”我恼羞成怒,将所有怒气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他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也并不诧异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反倒是我,被他平静的反应给制服了。 “抱歉前辈……”我有些惭愧,冷静过后我才发觉,若不是他的话正中了我的痛处,我又如何会恼羞成怒。 他说得没错,我所认为的付出和牺牲或许在别人看来真的微不足道,可我的的确确已经倾尽了所有,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既是自愿,又这般义无反顾,往后她执何人之手,与何人共赏月色,我都不该再执着,月亮不属于我,我借过一抹月色便足矣。 “这个机关我可以打开,不过你得满足我一个条件”他像是完全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什么?”我起先还留有一丝警惕。 他看我的眼神开始变得尖锐:“我要你最珍贵的东西” 我何来珍贵之物。 此话虽含糊,却也足以透析他的贪婪。 “如果没有呢?” “一定有!” 他异常坚定,单凭他异于常人的本事我还真相信他所说之词,既然他说有,那便有吧。 大概是见我未曾反驳,他又接着道:“去过无妄海吗?”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只能摇头。 “听说过命柱吗?”他又问,看似乐此不疲。 我虽焦急万分,却也碍于他前辈的身份,耐心听着,回应着。 “前辈说的是……堇灵命柱?”我道。 我给出的回答他似乎还算满意,点头道:“不错,那里记载着每一位堇灵后人的一生,从何时生,到何时死,命中有何劫数,全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盯着我尤为认真,我想他一定是想跟我传达什么。 我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方才那番话,还是参悟不出具体的结果。 大概是见我愚钝,他干脆道:“我要抹除你在命柱上的痕迹,你可想清楚,这个机关,你还要不要打开?”他用商量的口吻询问着我,微微挑动的眉头提示着我慎重考虑。 我越发的诧异,堇灵命柱上为何会有我的痕迹? “前辈,我不明白……”我有些许的慌乱。 他依旧淡定,依旧不需要我说完便知道我想要表达些什么。 “你要得到一样东西,必定需要用什么作为交换,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样东西留下来,就一定是好的呢?” 我心中莫名的慌乱不安,他先前明明说过要我用最重要之物作为交换,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命柱,何来重要之说? 还是说,他早就见过命柱上的内容了…… 嘭——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随着一声巨响,那四个机关就已经被触发了。 我并没有感到喜悦,最先涌上心头的是愤怒。 “你……”我欲言又止,不知是喜是悲。 那副满不在意的表情就好像是刻在了他的脸上一样,对待任何事情都是这么一副模样。 “我就算给你再多的时间考虑,最终你的选择还不是会同眼下一样,倒不如我帮你果断点”他说得极其随意,自认为帮了我一个大忙。 哪怕最后真的是像他说的这样,哪怕我的确更倾向于眼前的答案,哪怕再多等一刻我便会做出同他口中一样的选择,即便是这样,我也是真的很难接受他替我强行做出的决定。 我正想反驳几句,那铁笼又出现在我眼前,笼中奄奄一息的女子一动不动,笨重的铁镣时不时的发出声响。 我好像能看清楚她的样子了,这次她双目紧闭,同没了气息一般。 我往前近了半步,袭面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力量,让我再近半步不得。 “怎么会这样?”我有些喘不上气。 我看着他,想要找出答案。 “这只是一具躯壳,里面残存着几丝游走的灵识罢了,宁宵设的结界,几乎无人能靠近”他回答得又是如此随意,仿佛所有事情在他眼里都是不值一提,都是波澜不惊。 “宁宵不是想救她吗?为何要将她囚禁于此?”我有几千几万个不解,伏妖阵?残存的灵识?可那日她明明看了我一眼,深邃而又幽怨,那个眼神我到现在还记得。 “你傻啊!你真当这些铁笼铁镣是为了软禁她?她的身体和灵识每一样都残破不堪,说得难听点她本就是一只妖……” 我听着这刺耳的字眼,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锋利,对他发出无声的警告,大概是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他识趣的赔了个笑脸,重新纠正着自己的用词:“反正就是……她离开这里去哪里都是个死,潭司谷清冷偏僻,这地下更是阴冷,你知道她那点灵识吗?”他说着开始比划起来,抬脚跺起不少的灰尘,指着道:“就像这些灰尘,阳光一照,风一吹,就没了!” 他形容得已经很形象了,宁宵是在救她,铁了心的要救她。 “行了行了,我得赶紧给她放回去,这要是出了差池,咱俩都别想有好果子吃”他着急忙慌的又把眼前这些归于平静,可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我看着那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的铁笼,思绪乱作一团。 “前辈……”我唤了一声,他转头看向我时我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支吾不出半个字。 他摇摇头,倒也不像是不耐烦,轻拍着我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哪有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不能懂,他言语间的干脆并不能用作我,我若是阻止宁宵的计划那便是断送钟掌门的性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归1 “没有其他办法吗?”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疑惑“我是说,阿漓和钟掌门真的只能活一个吗?” 他既这般厉害,见得比我多,懂的自然也比我多。 “不,并不是非要选择,而是没得选择” 我眼中满是不解,他所言的没得选择,是如何没得选择,与我所想又偏差了多少? 他解释道:“钟掌门早就死了,是宁宵自欺欺人不愿接受罢了,从来没有什么重生之术,不过是平平牺牲两条无辜的性命罢了” 听他这么说我竟觉得心中开阔了些许,又好像没有,只是性急的问着:“那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谴责我的得寸进尺,其实他没有义务帮我,我也不太确定他愿不愿意帮我,虽说他已经帮了我一路,可这件事情的性质不一样。 “你怎么就确定我能帮你?”他的眼神极其复杂。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恨他,甚至比我还要恨他”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笃定和底气,他恍惚不定的精神状态肯定不单单是因为长期被囚禁在水牢之中而造成,他并没有细问我的来历,只知我的目标是宁宵便对我出手相助,往细处想,其实都显而易见。 他定定的盯了我许久,眼神中有着些许惘然,想必也是诧异我并无读心之术,为何能知晓他心中之事,也或许我的猜疑太过多余,他有些无言以对。 “先回去吧,再墨迹下去,那小堇灵可要嫁与旁人了”他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们快马加鞭赶回了琼芳殿,他领着我步步都走得分外谨慎,他对琼芳殿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何处有暗哨,哪条路能直通殿内还不易被人察觉,他都了然于胸。 若说之前的帮助是举手之劳,那后来的称之为倾力相助怕也不足为过。 “前辈,在下陆衍!”我自报家门,不做任何铺垫,他脚步稍有迟疑,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蹙,似乎不太想告知我名姓。 “哎呀呀,姓穆!”他说得很是不情愿,但终究是个有意思的老头。 我不禁发笑,倒不为别的,只是他嘴上说着不情不愿,一件件的举动都在证实我的猜想。 “穆前辈,咱们现在去哪儿?”我对他的信任愈发叠加。 “跟着不就行咯……”他转头思虑些许“带你去揭宁宵的老底!那老东西的暗室可有意思得很” 暗室,莫非是那日宁童口中的暗室? 我脚步跟得越发的紧,等不及的想要一探究竟。 我抬头正撞见阿漓,四目相对之下我竟没有闪躲之意,也并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举动,她与琼芳殿的人自始至终都不一样,我没有理由提防她。 穆前辈像见了鬼一般钻到我身后,我不明白他为何见了阿漓要躲,他在我身后紧紧的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一样。 她也不说话,甚至连目光都不愿在我身上停留多一刻,这天亮了,她却独自一人出现在这藏书阁附近,这个时辰她理应在房中休息才对,再不然,她也该在正殿为拜礼之事做准备才对…… 我从未见过一袭红衣的阿漓,今天的阿漓好美,只是美得有些触不可及。 我脑海中晃晃而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这一身婚服离上一次见已经过去了一世。 四下安静得吓人,仲夏的晚风时不时会卷着几片枯叶飘落而下,那枯得发黄的梧桐叶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了阿漓的裙拖上,这红色本该喜庆的,映衬得倒有几分落寞。 她的脸上不见一丝喜悦,是明日之事不如意,还是我出现得太不合时宜? 她同没看见我一般继续朝前走,走得很是仓促,走得像是刻意让我追赶不上。 “阿漓!”我快步跟上,不顾穆前辈的阻拦。 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听到了,听到了我的声音,她的脚步愈发的快,躲避得太过明显。 “你当真要与宁轶成亲吗?!”我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我并没有勇气听到答案,只是我的心里住着两个声音,他们争吵着,吵得震耳欲聋,他们撕扯着,几近将我撕得四分五裂。 一个声音告诉我不管她愿意与否我都得带她离开,不管她心中有没有宁轶,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嫁。 可另一个声音又倔强得可怕,任何她喜欢的事情我都愿意成全,对错都无妨。 她迟疑了,可就是不见回头。 我只能挡在她面前,我怕她不理我,更怕她跑不见,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深渊,她不属于那里。 她没有再躲开,也不再继续朝前。 “阿漓……”我情绪尚未平复,双手不自觉的发抖“是他们逼你的对不对?”我喘着大粗气,自知狼狈不堪,不过这些都无关痛痒,我眼巴巴的盯着她,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飘忽不定的眼神一次又一次的回避着我,她的呼吸也不匀畅,心中像是压着什么事,她的神情为难而又委屈,可就是不见她给出回应。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她时,我竟毫无底气。 等待的过程煎熬且漫长,我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不敢有一秒的转移。 她摇头,摇得虽不果断,却次次扎在我的心上。 “为什么?”我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脸颊上不自觉的有什么东西滑落,分外的苦涩。 “你也会杀了我吗?”她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我,声音冰冷得像刀子。 我不明白这句话,只能揪着心同她解释:“我怎么会伤害你呢?我是想保护你啊!阿漓,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离开平遥,你想做什么我们就……” “你杀了阿娘”她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了半晌,没说完的话全变成了空白,面对她竟连半个字都接不上。 “你手上沾满了堇灵的鲜血,是你让我们无家可归,对吗?”她看起来比我还要难过,我不知道她听到了些什么,或是想起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她难过。 我奋力的摇头,我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从绝望自刎的郭无喜说起吗?还是从懦弱无能的陆衍说起?好像件件都显得难以启齿。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宁……”不行,我不能直接把这一切都算到宁宵的头上,阿漓不会信的。 她还在等着我没说完的话,她不懂我的欲言又止,我又要如何让她信我…… “你接近我们是有目的吧?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她越发的激动,眼神中对我的失望越发的深。 “我没有目的……我……你不是想知道那只宫铃的来历吗?五年前……五年前我把它亲手给你……”我百口莫辩,脑海中唯一能记起的只有那只小小的宫铃。 她从腰间掏出了那只宫铃,她竟然随身都带着,色泽还如我给她那日一般新。 她用力的握着它,越来越用力,直到它变成碎粉,在她摊开掌心的时候,风一吹,竟连一丝都没留。 “全都是假的……每个人都在说谎……”她就像是那飘散的碎粉,没了一丝生气与灵魂。 我也像那面目全非的碎粉,无助又惶恐:“不!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能奋力的将阿漓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前,那双手控制不住的打颤:“你听,你能感受到的对不对?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就一点点时间……” 我从未如此害怕,我一遍又一遍的央求着她,哪怕她听不到我的心声,我只希望她再给我一点点时间,等我一下,等我解决这一切,等我有足够的底气站在她面前…… 可她面如死灰的看着我,眼角的泪止不住的滑落,摇头的动作果断而决绝。 就那一秒, 就好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几声便已经听不清周围的任何声音,紧握着她的双手也开始松动。 “小堇灵,伤了他的心可能不重要,还是多多提防……” 我拉住穆前辈,我自然感激他出面替我说话,可有些话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蛊虫似乎又开始作祟了,我拼力忍着,指尖几乎要在掌心扣出血来,穆前辈搭了搭我的肩膀,想必是察觉出了我的异常,也只有他察觉出了。 天边泛起微光,天快要亮了,她不愿跟我走,天边蒙着一层阴暗的云,似乎这天一时半会儿又亮不起来了。 “你们最好现在离开,别等我叫人”她的眼神已经不再躲避我,她的眼神像刀,像那日刻姻缘石的刀,刀刀深刻,刀刀留痕。 “我们现在就走”我忍痛抱拳行礼“多谢宁夫人”鲜血顺着我的手腕滴下,掌心原来已经血肉模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归2 我是要离开的,赌气也好,失望也罢,今日我该离这琼芳殿远远的。 我走了没几步才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宁氏弟子包围了。 “陆衍!来都来了,何必着急着走?”喊话的是思域,他终究是来了,来得恰好是时候。 我往后看了一眼,阿漓已经不在了。 再回头,敌我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留给我和穆前辈的空间已不足方寸。 “打不打?”我侧头贴近穆前辈的耳边,动作早已蓄势待发。 “必须打!”他话音未落便大展拳脚。 我倒觉得心中平添了几丝快感,我喜欢穆前辈的快意随性,我嘴角微扬便赶紧跟上了他的节奏。 这次我没有退缩,直面迎上思域,这小子五年前就天天嚷着要将我乱剑刺死,谁能想到这场切磋到今日才算是兑现。 我并未对他手下留情,凭他如今的本事不一定会败了我的下风,再加上这上百号的宁氏弟子,他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吃亏的一方。 起先我只觉得他是为了抓我回去跟宁宵邀功,可她看似毫无破绽的出招实则心急而又混乱,这不像他的作风,再过几个时辰便是阿漓的大婚,他再怎么按耐不住也不至于选在今日。 他旁若无人的凶猛攻势皆是冲我而来,他的目标只是我一人。 他想杀了我。 我赤手空拳对抗起早有准备的他来毫无疑问是没有胜算的,只是我不明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到底为的是什么。 还是说他从不曾与我和解,他一步步的引诱,引诱我掉入这深不见底的陷阱。 “这就是你口中的顾全?!”我拼力控制,而我咬牙问出的几个字在思域耳中全成了虚无。 宁宵出现了,今日这龙潭虎穴还真是不简单,这哪里是大操大办的张罗喜事,琼芳殿名不虚传,还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为了我区区一个陆衍如此大费周章,我陆某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与宁宵交手之时我看到他脖颈处有一个酷似鱼鳞的图案,我一时分心,没能躲过他一剑,便负了伤。 “小子,你莫分心,这老东西交给我!”穆前辈特意嘱咐我。 鱼鳞图案,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眼下并无时间多想,宁宵不遗余力,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道蓝白色的光剑紧贴着我的耳边闪过,我转身闪躲,再抬眼之时阿漓竟已立于眼前。 她手中握着一柄长剑,护在了宁宵的身前。 她是来阻我的。 “司寇尘南,今日你逃不掉了!”思域放话。 逃不掉,天罗地网我自然逃不掉,我只是不明白宁宵的步步为营,他疯了,当年若不是他将堇灵逼于绝境,钟掌门又如何会丧命,罪大恶极的人戴着一副最深情的面具,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往前,不惧任何危言耸听。 我的胸口被一柄长剑抵住,再前进半步不得。 这剑尖分明尚未刺入皮肉,却传来阵阵让人无法抵御的疼痛。 “我与宁夫人并未结愁怨,宁夫人为何多次阻我……”我咬牙吐出这些字。 “今日毁我婚事,可算得上愁怨?”她眼中没有一丝泪光“杀母之仇,灭门之恨,可算得上愁怨?!” 我并无刻意控制之意,凭那毫无用处的眼泪肆意的滑落。 四周喧嚣的厮杀声无时无刻在警示着我,多年前的悲剧仿佛又要再度重演。 “阿漓!” 传来一声叫喊,我迅速锁定目标,宁童正在这时跑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宁宵的反应,想必是宁童一如既往的不配合乱了他的阵脚。 我直奔宁童而去,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将她挟持于手中。 她脸上并无惊恐,也没有大喊大叫,她或许能理解我的无奈之举,也或许不能:“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离开这里,你只需要配合我就好”我凑在她耳边悄声道。 她点了点头,随后所有的矛头便都聚集到了我的身上。 “司寇尘南!你要干什么!!”宁宵气焰不减,冲我吼道。 我不禁发笑:“看不出来吗?宁宗主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宁宗主为了自己的千秋大业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呢” “你不就是想活命吗?这有何难,我放你离开便是!”他依旧趾高气昂,丝毫不像是商量的语气。 “活命?那你还真猜错了”我举手便做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司寇尘南!宁童往日与你那般交好,你挟她做人质,你还是人吗?!”宁轶出言阻止道,嘴脸和宁宵如出一辙。 有趣,甚是有趣。 “照你这么说的话,好像还真不是人”我寻思他这番话有几分道理,便又将手中的剑缓慢收回“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只不过是一介无名之辈,做出何等离经叛道之事终归也影响甚微,不像宁宗主”我话中有话,料定宁宵会按耐不住。 “你什么意思?”宁轶嚷道。 而宁宵始终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就像是笃定我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的眼神能杀人,也单单是注视着我时,能杀人。 我接着道:“这个场景熟悉吗?我手里的人质,熟悉吗?”我直视着他每一丝的表情变化:“是不是像极了那日被梦宗主挟持的钟掌门?宁宗主,这幕后主使您可调查清楚了?你那见不得人的暗室,还有那荒废已久的潭司谷,可是处处都体现了您的深情!”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宁轶已然开始心虚。 “够了!”阿漓制止道:“你想要离开,自行离去便是,只要你不再伤人,我们自然也不会食言” 她还是不看我,眼神处处躲避着我。 我不清楚她打断我是何用意,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也不想再深究了。 “好!” 我与穆前辈开始往大门处退去。 “等一下!”宁宵开口道,许是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宁宗主反悔了?”我也并不惊讶,镇定自若道。 “你可以走”宁宵抬手指向了穆前辈:“他得留下” “不可能!”我寸步不让。 “他是我琼芳殿的人,你若想带走他,那你也别走了!”宁宵咬牙切齿道。 “巧了,我正好不想走了!”我的气势并不输他半分。 穆前辈扯了扯我:“臭小子!你先走!” “穆前辈,要走一起走!” “宁宵不敢把我怎么样,咱们老地方汇合!”他算是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回想起方才交手之时宁宵确实有意回避与穆前辈交手,眼下迫在眉睫之际他既能这般轻松说出此话那想必也是有十足的把握脱身,这要是放在多年前我自然会信这一番话。 阶梯之上还有源源不断的宁氏弟子赶来支援,穆前辈以一敌众,我绝不可能扔下他独自逃命! 他说着便已经挡在了我身前,为我撤退留出富余的空间。 “师兄,你要是舍不得我走就直说嘛”穆前辈有意打趣道,说罢又往后打探了一眼,他见我没走,显得有些恼怒:“臭小子!你怎么还不走?!” “百暮之人虽行恶事,却也绝非忘恩负义之人!”我回答得很是严肃,生怕他不当回事以为我在说笑。 但他还是笑了,这一路虽不少见他笑,可这个笑似乎不一样,是肯定,肯定与我站在同一战线,肯定我为自己人。 “别怕,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他还是笑,笑得我莫名的安心。 今日想离开这怕是插翅都难,我虽是疑惑,却也没怀疑过穆前辈分毫。 我相信他,从他毫不犹豫与我站在同一战线的那一刻,我就相信他。 “臭小子,永远不要去质疑你自己,就按照你想的去做!”他回头嘱咐着我。 “有时间去一趟无妄海,那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还是不太明白,可穆前辈说的一字一句我都牢牢的记着。 “待会儿看到火光你就往外跑!不要回头!” “穆前辈!不是说好了一起吗?”我死死的拽着他的胳膊。 “你傻阿,你死这儿了不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你死了倒是简单,你死了之后呢?” 穆前辈一语点醒了我,今日的确是我莽撞了,才会让我二人陷入这般境地。 可我犯下的错,怎么能让穆前辈来替我承担呢。 “暗牢里面关押了数十名堇灵弟子,思域之所以任由摆布,皆是因为这数十名弟子”宁童悄声同我说道。 宁童的话我半分都不怀疑,也正是这一番话让我心中豁然开明了些许。 “你不要过早放了我,只要我在你手里,他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宁童开始为我出谋划策,眼看着宁氏弟子逼得越来越近,穆前辈趁我不备将我往后重重一推便只身往前应战。 我想上前帮忙,宁童却死死地拽着我:“只有你能救堇灵了!” 我紧攥着拳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开始往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