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 第1页 《一路向南》作者:一喜【完结+番外】 文案: ————————————甜宠xnuè恋x狗血(这是什么样的相爱相杀qaq) 本文he尽请放心【文案无能星人已死,勿救。】 她是豪门养女,却隐藏身份叱咤娱乐圈,一心只为与心中钦慕的异姓兄长比肩而立;他是天生自闭的天之骄子,天煞孤星,哥哥和初恋皆为他而死,心门深锁,却在因缘际会中相识真爱,又失去真爱。 十年前的相遇一场,让零落尘泥中的她涅槃重生,肆意的爱qing如缠绕的枝蔓如火如荼,殊不知一腔热爱原是一场错付。 十年后的相爱一场,让她绝处逢生将他视为良人,以为地久天长,奈何流年最终拆了鸳鸯,命运终究作弄佳话,她伤筋动骨背负一身伤痕láng狈离他。 标籤: nuè恋总裁宠文娱乐圈x豪门he纳兰萱萱邀请驻站 【 ☆、第一章离家出走 第一章离家出走 湛蓝如洗的天仿佛没有瑕疵的瓷盘,云絮一chui即散,横跨半片。 艷阳下的拉萨像是被佛光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砂,纯白与藏红相jiāo的圣殿布达拉巍立于这藏域西北的红山上,如不可侵犯的神祗,横空出世,气贯苍穹。 程今夕蒙头盖面地裹着玫紫色的纱丽,风尘下的眼神悲喜不明,却清亮无比。 luo露在薄纱外的一双手腕白皙生嫩地看不见丁点毛孔,上头松松耷拉着几串藏银镯子,五颜六色的棉线缠绕着摇曳的铃铛在徐徐微风中丁零噹啷地响作了一片。 这是程今夕离家出走的第三天,显然,她对这种近乎幼稚的行为很不以为意,哪怕在那千里之外的b城等着她的是那份她刚签下的电影合同。新鲜出炉,滚烫热烈。 名导cao刀,名角配戏,千载难逢。而程今夕,是投资方钦点的女主角,众星捧月之势更是一时风光无两。 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不偏不倚像是瞅准了似得掉到了她的头上,眼见一切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整个剧组却在开机之时被她这个女主角放了鸽子。 外界对此看不通透,媒体人众说纷纭,任谁都不相信,长着一张聪明面孔,上位史jing彩足足到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的程今夕,会是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只有程今夕自己知道,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有气。 于是她颇有骨气地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一挥衣袖撒丫子跑了路,不留只言片语,潇洒地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 *** 避开了一日里最毒的日头,仓姑寺的茶馆里热腾腾的苏油茶飘着浓浓奶香,卸下僕僕风尘,程今夕顺手拿起一根木筷盘起自己愈显累赘的长髮,没所顾忌地撩起裤管盘腿而坐。 一双乌熘熘的眼珠子来来回回地打量着周围不多的茶客,他们之中有本土的藏民,也有来往匆匆的背包客,三三两两地低声轻语,笑容如同这座被唤为“日光”的城市一样,温暖纯粹地能够直抵心底,一扫yin霾晦暗。 程今夕好心qing地打开了关机已久的手机。 未接电话的信息提示源源不断,嗡嗡地震动地整个她腕子都开始发麻,不消一刻,沈聿的电话如期而至。 程今夕气定神闲地看着屏幕上亮晃晃的名字半晌,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接起了电话。 “hello,哪位?” “程今夕,”这头的云淡风轻显然有些惹恼了他,沈聿压低了声,咬牙切齿地说,“你多大岁数了,跟小孩儿似的玩不辞而别这种戏码,有意思没意思?” 程今夕听着,觉得后槽牙酸痛酸痛的,她挑眉,答地掷地有声,“特,别,有,意,思。” “就因为你一句‘特别有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留下多大的一个烂摊子要我给你擦屁股?” 虽说大多时候沈聿说得话在程今夕听来如同放屁,但这话她确实不怎么爱听。 程今夕撇了撇嘴,单手利索地折断了多余的那根筷子,多少有些忿忿,“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沈聿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你跟我自己心里可都有数,公司付你的佣金一分不少,我要怎么样是我自己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沈聿是聪明人不假,但电影合同这事说是要糟心,也委实轮不到他来跟她计较。 “行,程今夕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耐呢,你也不拿镜子好好照照你那德行,拿什么乔,要是没有段从,你他妈就一扶不上墙的烂泥!多少人拍着手想看你死,也就只有你这个蠢货巴巴地把脑子挂裤腰上,找死还深怕赶不上趟,你丫头壳里是养鲸鱼的吧!”连珠带pào的一段话,沈聿说得一点儿不带喘。 照沈聿一贯的论调,程今夕这个蠢货上辈子一定是头驴,还是脾气比茅坑里的石头更硬的那种,黑白不通,好歹不分。 要是论及关系,明星和经纪人之间本应如同鱼水,可jing通人qing世故者如沈聿,啐起程今夕的时候却从来不积口德,这种不积口德甚至让他自己都怀疑,这世上大概真的是有人天生就八字不和。 明知程今夕背后的靠山是一颗凡夫俗子没胆拔也拔不动深根老树,却依旧对她屡屡破功,在旁人看来倒也多了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程今夕对此嗤之以鼻,她倒是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没有做什么好事,这辈子才会倒霉摊上了沈聿这么一个臭屁毒舌又善于总结的经纪人,不仅长着这一张比娘儿们更yin柔的脸,还有他那对引以为傲的b罩杯的胸……肌,都是那么让人讨厌。 “那么让你失望了,这话你应该找你段大总裁去说,他还就把我当成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你能怎么着我?”起码,现在的她不仅挂在墙上,而且巴得牢牢的,那几个跳脚的小兵小卒她未必就能放在眼里。 “沈聿,你别老一副看不上我的样子,还以为我真稀罕你的看不上?要真不服气,有本事你也傍上段从试试,到时候我把你当祖宗都行!” 程今夕冷笑,利落地撂下电话。 出道不过两年晨光就能成功跻身当红花旦之列,程今夕这种能伸不能屈的xing子却能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原因。 世人都把光怪陆离的娱乐圈比作潘多拉的神秘魔盒,到处充斥着最光鲜的美丽和旖旎的yu望。 红颜易老,看客薄qing,旧人总被新颜替。时间漫漫迁徙,绕是再锋利的美貌,都不过是朝夕盛开,又在朝夕凋零的花朵。 程今夕至今都没有忘记两年前她初涉娱乐圈时段从对他轻描淡写的那番话:这个圈子里的人只能分为两类,上头有人和上头没人的,无关好坏,无关黑白,更无关皮相。 当时的程今夕还如同一张未染点墨的a4纸,白得一派天真。她想到西游记里的那些妖jing,有后台的最后都被神仙给收走了,没后台的都被打死了。 程今夕有些哆嗦,她的qing商向来不高,但以她当时有限的认知里,古人说得话大抵不会出错。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是段从这尊捧金带玉的大佛,与其做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成为他们刀俎鱼rou的pào灰,不如做一个后台比腰板更硬的女妖jing。 靠潜规则上位。 被金主包养。 以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语言也是可以杀人的,那一套套早已被用烂的说辞,程今夕也不是完全不介怀。 但好在,脸皮厚,看得开,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一场场噬人刀光剑影里,程今夕知道了所谓的现实是什么,血rou模煳不算可怕,若灵魂分崩离析则再难得到救赎。 若说段从手把手教会了程今夕娱乐圈的现实和残酷是为了让她退却,但最终无法将她说服的他,还是仁慈地将她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想到段从那张冰冷冷的扑克脸,即使生气也不会显山露水,程今夕的心里就像装进了一只小鹿,浅浅的烦躁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欢愉。 她不知道如何定义她跟段从的关系,或许,那本就一种永远都理不清的qing愫。 说不上好,说不上坏,但似乎这么多年,他们都早已习惯。 如果,没有这次突然的失控…… 可程今夕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如果。 她轻嘆,第一次开始觉得未来的日子难熬。 ☆、第二章淮南一顾 第二章淮南一顾 从茶馆出来的时候早已过了傍晚,程今夕没有抓住夕阳的尾巴,耷拉着脑袋默数着走过的步子,不知道是不是迟来的高原反应,让她有些有气无力。 周围稀稀拉拉的小贩兜售着各色各样的商品,叽里哌啦地讲着她听不懂的藏语。 程今夕蹲坐在路边,懒懒地支起她被搅得像是一团浆煳似的脑袋,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空乌沉沉,一时半刻地看不到边际。 哼着不成调的“寂寞寂寞就好……”,胸口有些发闷,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蚂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愈渐浓重的黑夜,且轻而易举地就被尘土所掩埋。 以至于很多年后,顾淮南回想起初遇程今夕时的景象,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灰头土脸地像只毛都没有捋顺的小狗,一副可怜兮兮被众人抛弃的模样。 碍于少女怀chun的自尊心,更碍于饱读诗书理论却从未得到实践,程今夕对这个有悖一切小言主人公相遇的相遇分外嫌弃。 不过更叫她嫌弃的是,顾淮南这斯居然会对此耿耿于怀,每每往事重提,他总是笑得一脸山花烂漫,让人恨不得在他好看的脖子上打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 可程今夕差点就忘了,如果当年没有顾淮南对她伸出了“友爱”之手,恐怕她早已客死他乡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 程今夕从chuáng上醒过来,大脑在剎那间犹如当机的显示屏飘满了雪花。 头顶上悬挂着的盐水瓶在唿啦啦旋转的风扇下摇摇yu坠,身边不远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氧气瓶,被子随意地掖在了她的臂膀下,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的黏腻感。 程今夕盯着正中浅huáng色不明污渍,足足一分钟说不出话,胃里像是生吞了一只绿头苍蝇那么难受。 顾淮南拎着热水瓶走进病房的时候,程今夕的脑子已经恢復了正常的运作。 她直剌剌地看向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努力回想着她在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 可直到想得脑仁都疼了,却依旧难以将他和她,还有这个由破砖烂瓦堆砌出来的简陋小诊所联繫起来。
第2页 “你醒了。” 明知他也不是在问她,不过是个陈述句,程今夕还是“嗯”一声,然后有些尴尬地避开目光,“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顾淮南微微笑,顺手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到chuáng头柜上,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刚才你晕倒,这里是最近的诊所,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打完针我再送你去医院。” 原来是他在路边捡到了她,啊不,是拯救了她。 “不,不用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啊。”程今夕有些赧然,作势要抬手,哪知牵扯到了手背的针头,痛得她“嘶”了一声。 “别乱动。”顾淮南半蹲下身子,轻轻摁住她的手,深色的瞳仁不偏不倚地撞进她的眼里,“不过举手之劳。” 程今夕感受着陌生男子手掌传来的陌生温度,怔了怔,有些晃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除了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之外,还有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十指白皙纤长,骨rou匀称,粉白的指甲被修得很短,gān净的没有一点毛刺。 置身娱乐圈的男女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外貌控,程今夕也不例外,尤其是当她身边有一个优秀如段从这样的男人,从小耳濡目染,眼光更是尤为毒辣。 这个男人的穿着看似简单,缀着墨兰珐瑯扣子的白衬衫,以及毫不繁复的浅灰色棉麻修身裤。可它们无一不是细节完美,剪裁jing良,甚至每一条看不见的fèng线都被熨烫的极为妥贴。 好看的男人不少,但气质这个东西就像埋在泥土里终年不见天日的珍酿,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炼成。 不张扬,不浮夸,没有咄咄bi人的气势,也没有一眼就能震慑旁人的攻击xing,可并不代表他不优秀。相反的,眉目淡定,神色从容,却总散发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叫人即使不看他,也难以忽视他。 常言道“三代出贵族”,程今夕看得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且教养极好的男人。 程今夕的指骨微微一动,手背的温度不着痕迹地撤走,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还没问先生叫什么名字?” 他答,“顾淮南。” 很好听的声音,圆润而低沉,像是山涧淌过的水,没有一丝褶皱。 “淮南,淮河之滨,可我听你口音,却像是北方人。” “也不算是,”顾淮南不置可否,淡淡说道,“不过,我的父母结缘淮南。” 程今夕好奇,“顾先生也是来西藏旅游的?”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真是奇怪的男人,“一个人?”她又问。 “嗯。” 顾淮南起身背对着她去拉窗帘,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今天时间不早了,你身体还没恢復,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 程今夕有些反应不过来,呆若木ji的样子有些蠢萌。 顾淮南浅笑,又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睡在这沙发上。” 介意?不介意? 再怎么说毕竟男女有别,跟一个只相识几个小时的陌生男人一室而眠?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算给她第二种选择…… 顾淮南深赭色的瞳仁光彩流转,gān净像是洗过水的宝石,坦然得一塌煳涂。程今夕盯着看了半天,暗嘆了一口气,有些无语凝噎的意味。 因为她很沮丧的发现,她好像真的不是很介意。 *** 顾淮南,淮南一顾。 那一夜,这个名字无意识地在程今夕脑海中辗转多遍,一笔一划,如同男人温润的眉眼,一齐被刻画在了这段并不热闹的记忆里,不深,可是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忘记。 就着小诊所轻轻一动就吱嘎作响的钢丝chuáng,程今夕心里莫名地惴惴,彻夜未眠。 顾淮南显然不是话多的人,也很少提及他自己的事,可他依旧很有耐心地陪着程今夕聊过了一整晚,天南海北,但凡她问出口的,没有他不通晓。 这种浅淡的认识让程今夕觉得顾淮南是个好人,她发现自己从十一岁那年认识段从,整整十年,他对她说过得话都不及顾淮南一夜对她说得多。 没有深想为什么自己会拿这个只是萍水相逢的男人去同陪伴了她几乎一整个青chun的段从作比较,程今夕知道这样的比较太任xing也太荒唐,可她依旧觉得有些挫败。 天凉如水,朦朦胧胧,东方既白。 大概四五点的晨光,淡淡的绯红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来,静静地洒在屋里人的脸上。 很久都没有人再说话。程今夕侧卧在chuáng上,枕在脑袋下的手臂微微发麻,她看到不远沙发上半蜷着的顾淮南,耳畔传来轻不可闻的唿吸声,她听得很仔细,一声一声,平稳而厚重。 睡梦中的顾淮南披着一身朝阳,薄薄的光晕萦绕了他一身,羊毛毡的毯子随意地搭腰上,他的个子很高,而沙发并不长,小腿不可避免地露在外面,无论摆什么姿势都显得有些尴尬。 程今夕的眼睛有些发花,却突然觉得很温暖。 她对着天花板扮了一个有些宝气的鬼脸,觉得坑坑洼洼的墙板上剥落的石灰都一同变得可爱起来。 *** 程今夕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这一场觉她睡得昏天黑地,酣畅淋漓。 起chuáng的时候刚好正午,当饿得前胸贴后背程今夕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碗飘着油绿小葱的西红柿ji蛋面的时候,几乎要感动涕零。 “没想到你厨艺不错啊。”程今夕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端着豁口子的大碗稀里哗啦一顿席捲,毫无形象可言。 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她,说实在,程今夕现在看顾淮南总有一种看救世主的感觉,大抵每个文艺女青年幻想的罗曼蒂克qing节中都一定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救她于水火,还能顺手保护她安康。 程今夕没有意识到自己灰头土脸的面孔笑起来没有一点美感,她咽下最后一根面条后,依旧非常努力地对着顾淮南傻笑,摇头晃脑地丝毫没有应该自惭形秽的自觉。 顾淮南静静凝视着这个有一小颗梨涡的姑娘,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纵容地看着,仿佛一幅凝固的油画,微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日光灼热地有些打眼,她放下碗筷,扫了眼地上排成队的蚂蚁,偏着头半眯眼, “顾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淮南答得很简练,“画画。” 敢qing也是个文艺青年。 这倒是程今夕没想到的,“那就是画家喽,可那些艺术家不都是蓬头垢面的,嘴里还叼着烟,恨不得全身上下都涂满油彩,挂满泥巴的么?” 听着她自言自语的嘟囔,顾淮南有些好笑,“蓬头垢面,是跟你现在一样么?” 程今夕听他这么一说,仿佛一下就被戳憋了的气球瞬间就没了气势,她沮丧地揉了揉像鸟窝一样的头髮,嘴硬,“ 我这样是怎样啊,我觉得挺好的。” 顾淮南的话有些伤人,因为程今夕知道他说得都是事实,虽说她从昨晚开始都没有照过镜子。 她这辈子还真没这么邋遢过,而用自己最糟糕的面目,去面对一个长得本就很有优势的男人,程今夕觉得自己的天空一下就暗了下来,恨不得立马抽出两把西瓜刀子捅死自己。 ☆、第三章雪顿浓qing 第三章雪顿浓qing 程今夕身体底子到底是不错,午餐后吞了两粒红景天,又恢復了以往的生龙活虎。 下午,她央着顾淮南陪她一同游逛了拉萨的西郊。顾淮南没有拒绝 ,默默不语,欣然接受。 程今夕不是人来疯的人,相反的,她对未知的东西从来都很排斥,譬如这些年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也不过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心人将她比作带刺的玫瑰,饶是有再妖娆的美貌也敌不过那一身毛刺让人觉得更有杀伤力。 只有段从,喜欢将她形容成一颗包心菜,表里如一的无趣。 段从年少时大抵就是少言寡语又缺乏幽默感的少年,日积月累的,没有人将他引回正途,导致他更是在成年后蜕变成了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巨大冰山。 程今夕一直对他将自己比作包心菜一事牢牢铭记在心,她仔细想,左右她跟段从都是无趣的人,一个萝蔔一个坑,呆在一块也总算是相得益彰的美事。 所以她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顾淮南,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笃信他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彼时二人远远算不上有多熟稔,而她们唯一的jiāo集,也不过源于一场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的意外,救她,不过是出于最基本的社会公德心和人道主义的同qing心。 程今夕很善于为自己找藉口,她将这种失常归结为,创伤后的应激反应。 *** 藏历七月初,正值西藏的雪顿节,罗布林卡上演着一出接一出的藏戏,好不热闹。 程今夕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硕大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的脸,看不清眉眼神qing。 弱小的小身板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很快就被湮没不见。 抱着一碗老酸奶,她吃得颇有滋味,“听说这时候的藏戏又多又好看,从早演到晚,几乎就没有重复的。” 顾淮南跟她隔着三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听她这么一说,他点头,“雪顿节一年也不过一次,一次不过七天,必然是极为难得的。”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还真是赶巧了。” 逆着光下的姑娘,终于洗gān净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唇角边沾着一圈ru白色的酸奶却一副浑然天真的模样多多少少让人觉得心里暖唿唿的。 顾淮南不动声色地掏出纸巾,递到她的面前。 程今夕不明所以,“什么?” 他指了指她的唇角,道,“擦擦嘴。” “喔,喔。”程今夕赧然,不好意思地接过,“让顾先生见笑了。” 她狠狠的擦了几下,动作粗鲁毫不扭捏,于是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淡淡的红。 顾淮南浅笑,身姿翩然地越过她的身边,沖她招了招手,“戏快开场了,再慢就赶不上了。” 程今夕又吶吶点头,“嗯,走着。” 剎那,活生生觉得自己像个傻到了外婆桥的二愣子。 看戏的地儿不大,却满满当当地挤了一院落的人。 程今夕听不懂藏语,所以看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那五颜六色的服装和面具倒是极为吸引人的。也许是从小受了母亲的薰陶,她特别喜欢民族感qiáng烈的东西,纯粹的颜色纯粹的表达,不拐弯抹角,不矫揉造作。
第3页 相比其他人的恬噪,身边的男人显得安静异常,他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俨然与周围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程今夕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顾淮南,jing短的乌髮蓬松而柔软的样子,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刘海不长,却浅浅地刚好掩去他眸中的亮光。 她想起了顾淮南对于自己职业的解答,想起了他说起自己名字时候细水长流的语调。踯躅了一会儿,压低嗓子,“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叫什么,是gān什么的?” 见他不语,她又问,“你就这么放心,万一我是坏人呢?万一我有不好的企图呢?” 其实一开始的窘况,程今夕倾向于顾淮南根本不认识她,如此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未必会去关注娱乐圈里的那些莺莺燕燕,纸醉金迷。 人生过客无数,他与她陌路萍水,今朝过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再好不过。 可这两天他们说了那么多话,顾淮南却硬是没有问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对于一个莫名其妙又要求多多的女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连正常人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 这不仅危险,而且并不科学。 程今夕莫名的觉得有些胸闷。 她的软软的声音夹杂在一片藏语中显得有些突兀,不少人回头看她。程今夕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抻不住地垂下脑袋。 顾淮南闻声,眼睛缓缓地从戏台上移开,对于她偷偷地打量,他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我是男人,要说吃亏,也不会是我。” “再者说,我也并不认为你会对我有不好的企图,”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哪怕调侃的话却也被他说得一本正经,“程小姐,不如你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你……”程今夕彻底懵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哽了一根鱼刺,不上不下,说不出话来。 “程小姐或许不知道,你远比你自己想像的要有名的多。”顾淮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至极,“我的确甚少关注娱乐圈的明星八卦,但几个月前程小姐替eternal拍摄的那则广告,匆忙看后,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顾淮南说得是实话,当然他也有故意忽略不说的。 譬如,程今夕代言的义大利珠宝品牌eternal。 那个被命名为“jiāo缠”的系列钻饰。 那句从程今夕口中说出的魅惑人心的广告语,“爱qing是一个jing心设计的谎言”。 皆是出自他手。 不得不说,eternal算是程今夕代言史上的里程碑。为此她更是在寒冬亲赴终年无夏的北欧拍摄了这组里带有里程碑式意味的广告。 零下三十度,大雪磅礴,穿着薄纱红裙的黑髮姑娘,赤着脚丫在挪威结了厚冰的湖上翩翩起舞。白是不染尘埃的纯粹,红是浓烈热qing的火焰。 钻石璀璨,裙裾翻飞,光是听着描述就足以想像那会是一种惊心动魄,却是凡人无法抵达的美。 美吧? 程今夕也这么觉得,并且她还十分坚定地认为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美了。 可老话不是说了么,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显然她的代价还不小,并且,非常惨烈。 回来的第二天,她就光荣地上了娱乐版头条。半夜送医,感冒转急xing肺炎,医院甚至还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为此程今夕整整像个残废一样在chuáng上躺了半个月,也整整看了半个月段从的黑脸。 此生不再盼望有第二次的,可不就是里程碑么。 在为自己的存在感到开心之余,程今夕还是有种一种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原来从一开始,顾淮南就认出了她。 她幽怨地甩给顾淮南一个眼风。 而后qiáng打起jing神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实诚的笑脸,“你好,我就是程今夕,顾先生眼神不错,这两天多亏你的照顾,我替我的粉丝谢谢你。”不仅眼神不错,还挺会装洋蒜。 程今夕在心里暗骂,陡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良善。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不由衷破有狗咬吕dong宾的味道。 顾淮南随意道,“人民群众的眼神大多都不错。” 所以呢,是揶揄她以后出门要小心么,如今碰到像他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算是她运气好,要是碰到心怀叵测的人láng,只怕她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程今夕嵴背一僵,脚底泛起阵阵凉意。 她突然地很想念段从。 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为了她的这次离家出走而感到一点点生气。远在千里外的他,又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地在想念她。她不敢想。 段从一直都是骄傲自负的人,因为他一路走来顺风顺水的成功,他手里握着太多人的生死,可以轻易地就将人送上九重天,也可以轻易地叫人跌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所以他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个人背离他的想法,一再碰触他的底线,与他的生活背道而驰。 程今夕,是他段从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她为此觉得幸福,却又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她终究会发现,自己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意外。 ☆、第四章ru名小桥 第四章ru名小桥 程今夕茫茫然地想了很久,顾淮南也十分配合地一直沉默。 直至戏终人散,她才找回了自己那一点儿可怜的三魂七魄。 顾淮南起身,伸手替她挡开退场的人群,“走了。” 程今夕听到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很显然顾淮南自己也听到了,他轻轻按住口袋,没有要接的意思。震动声很快泯灭,他的双眸明明灭灭的,眉目淡淡,神色不明。 程今夕下意识地避开身后推搡她的人,往顾淮南身边靠了靠,“去哪?” 仰起头看他,他的下颚弧度优雅,鬍渣清清淡淡地没有刮,却没有印象中半点鬍渣男的邋遢,还有淡淡的皂荚味,gān慡地,有阳光的味道。 “你想去哪?”他反问。 程今夕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我想回家。” 他重复,“回家?” “嗯,回b城。” “马上?” 她咬着下唇,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顾淮南抬手将她的帽檐又压了压,道,“那走吧。” *** 汽车一路在道路上飞驰,周围的人群车辆穿梭不息,却又都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疾驰中渐渐浓缩成这个城市中一颗颗看不见的光点。 越野车xing能极好,顾淮南又将车开得极为平稳,以至于程今夕有更多的空闲可以放松大脑用来想东想西。 想起方才他打的那个订机票电话,程今夕陡然觉得状况变得很奇妙,对,是奇妙。 “今晚飞b城的航班都客满,刚好六点那班有个客人退票,不过是商务舱,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顾淮南一手把这方向盘,挂下电话,目不斜视地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程今夕赶紧接过话茬,“麻烦你了顾先生。”说完,她示好般地又加了一句“谢谢”。 后视镜有些偏,顾淮南抬眸,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程今夕那双发着呆却依旧光彩夺目的眼睛,兀的心里有些微微的疼。 顾淮南打下方向灯,开入辅道。 密闭的车厢内单曲循环着一位已逝女歌手的成名作,声嘶竭力,一字一句仿佛利刃,不偏不倚地戳入心扉,诉说着一段随时会被时光和尘土掩埋的故事。 “…… 也有趣闻 碰上几个路人, 前尘投进河里 ……” 这一路,程今夕浮想联翩。 这一路,顾淮南却再没有跟程今夕说一句话。 *** 程今夕拿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大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微博,最近更新微博已是在一周前,过万的评论里粉丝的留言大同小异,关心她在做什么,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为什么消失这么多天没有行踪。 耳塞里是轰鸣的摇滚乐,愈发让人心绪烦乱,程今夕有些坐立难安。 腿上放着的是顾淮南买给她的点心,好让她在飞机上填填肚子。 扎实的牛皮纸盒子里满满当当地塞满了新出炉的法式huáng油曲奇,尚还温热。这在地广物稀的拉萨来说,如此洋气的吃食实属难能可贵。 顾淮南显然对她半路才发现自己丢了钱包和手机的事完全不以为意,无视她的尴尬,十分慷慨大方地替她买了机票,且绝口不提什么时候要她还钱。 他坐在她身边的位置,神qing专注地拿着ipad画图,寥寥糙糙,笔触俊逸洒脱,程今夕看了个大概却也猜不出他画得是什么。 好吧,猜不出是正常的,她必须承认,除了吃饭的傢伙,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艺术细胞。 “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程今夕盯着脚尖十分沮丧,墨镜乌糟糟地看得不清不楚,她没话找话地说。 她实在没脸告诉顾淮南,身无分文的她此刻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再问他这个救世主借点钱,好歹让她下了飞机不至于连打车钱都没有。 实在是太他妈丢人了! 顾淮南利利落落地又画了几笔,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我坐在你身边,可见你还没有那么倒霉”眉梢轻挑,从容得不得了的模样。 话音刚落,他又淡定地埋下头。 程今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觉得口gān舌燥,于是拿起矿泉水,咕咚咕咚地gān掉了大半瓶。 “哎,老婆你看,那个是不是演电影的,就是我们上次看过那个《平生》里的女主角,笑起来还有个酒窝长挺清纯的,叫什么来着……”一对拖着行李的小qing侣停驻在她五步开外的地方,男人满面狐疑地打量了程今夕半天。 挂在男人身上活脱脱像是无尾熊的女孩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接话道,“你说的程今夕啊,很多绯闻那个。” “对对,程今夕,是这个名儿,我妈当初还说她这名儿起得倍儿好,那诗怎么念来着,‘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是这么吧?” “得了,高中都没毕业还学人家吟上诗了,酸不死你。你眼屎没擦gān净啊,她哪有程今夕漂亮,瞧她这又黑又瘦gāngān瘪瘪的,跟个初中生似的。” 男人还不死心,挠着头,“我看挺像的啊……” 女孩发飙,“像个屁,老娘如花似玉地站在你面前你还有心qing看别的女人,我看是一天不抽你皮痒了吧!”
第4页 “……” 试图跟自己的女人争辩的男人,结果可想而知。 程今夕看着越走越远一路拧巴的小qing侣,太阳xué凸凸地跳痛,一脸吞了什么脏东西的样子,乌云密布黑得彻彻底底。 你才像初中生,你全家都像初中生! 士可杀不可ru,可以说她本人没有上镜漂亮,但是什么叫又黑又瘦gāngān瘪瘪? 老娘虽然不是走xing感路线的,好歹也有c罩杯好么,哼,虽然c得不是那么明显。 瞥到顾淮南侧眸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程今夕恨恨地腹诽,不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圆领的棉t恤遮得严严实实,前头还有两只可笑的kitty猫,看起来确实有那么一马平川的味道。 假象,都是假象,这玩样儿够用就好,够用就好。程今夕咬咬牙根这样安慰自己。 飞机难得地没有延误,程今夕提早半个小时准备登机。 站在登机口前顾淮南叫住了她。 程今夕回头,递到面前的是一张崭新的信用卡,还有他漂亮的手指,在锃亮灯光下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这张卡你先将就着用,没有密码。” 七窍玲珑的顾淮南,与她非亲非故的顾淮南,那么陌生却那么温柔的顾淮南。 程今夕看着顶灯下他的轮廓,他站在光源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地。他笑得很温暖,芝兰玉树,眉目深深。 程今夕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开了一个口子,软软地陷了进去了一大块。 “顾淮南。”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那样的生涩,以至于还没说出口鼻尖就已经开始泛酸,“那我该怎么还你。” 其实,她想说顾淮南,谢谢你,真的谢谢。 可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语言可以如此匮乏,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变得这么胆小。 “不急,我大概还会在西藏待一阵,等我回了b城你再还我不迟。” 程今夕觉得自己快感动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半晌地,扬起了一张灿烂无双的笑脸,“你这卡的上限是多少,我也好估摸着刷,别到时候卡刷爆了,你收到帐单气得吐血,那我可真罪孽了。” 顾淮南笑,“大概,如果你不是心血来cháo想买房子,都没什么大问题。” 心里一颤,拿着机票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程今夕问,“你就不怕我携款私逃?” “你这个大明星都不怕,我怕什么,”顾淮南觉得眼前的姑娘有种近乎傻气的可爱,他忽然伸手,撩开了掉在她面颊上的两根头髮,低声到,“自己小心,一路顺风。” 程今夕有些错愕,脸上暖暖的触感,稍纵即逝。如果没有黑超遮面,大抵他早已发现她红了的眼眶。 程今夕钻进他的怀里,倏然伸手抱住了这个与她同在异乡,却能够不问缘由就给予她无限温暖的男人。 顾淮南显然没有料想到她的举动,明显怔愣了一下。 几秒钟后,抬手,默默回抱住了她。 “顾淮南,你要记住,现在跟你说谢谢的人不是什么大明星程今夕,是我,程小桥。”她说,“顾淮南,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 小桥,小桥。 母亲去世后,已是很多年都没有人再唤过她这个名字。 “好。” 他点头,微笑着,温柔地连时光都几乎被融化。一点一点。 ☆、第五章狭路相逢 第五章狭路相逢 飞机着陆b城的时候,已是午夜。 程今夕的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早已揉得皱巴巴的便条纸,一笔一画写下的一串号码,力透纸背。她又瞥了一眼,整整齐齐地对摺后,放进了背包内最深的夹层。 刚要把拉链拉上,发现包底有个亮晶晶的物体正在反she着光。待程今夕看清楚之际,她瞬间石化。 靠,方才她借着顾淮南的手机听歌,事后竟忘记还给他,一不小心给顺了回来。 她咬着嘴唇,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轰隆隆地倒塌。沮丧地看着手机发呆,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尼玛这是闹哪样,手机都给顺回来了,还要号码有何用? 程今夕yu哭无泪。算是明白什么叫痛心疾首,什么叫晚节不保! 在机场内的自助提款机取了一点现钞,程今夕耷拉着脑袋走出门。一股熟悉的热làng扑面而来,gān燥地轰轰烈烈,夹杂着万年不变的滚滚尘沙。 惹得鼻腔刺剌剌地难受,taxi招手即停,她半捂着鼻子钻进车内,“砰”地甩上了后车门。 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程今夕半阖上眼,懒懒开口,报了地址后便不再说话。 司机大叔回头,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这个半夜十二点还戴着墨镜的女人,半晌才应,“好嘞,姑娘你坐稳了。” 程今夕点点头,开始假寐。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跟计程车司机攀谈。 这21世纪什么人最有文化?博士,教授?那你凹凸了。程今夕敢对天发誓,一定是计程车司机。 b城的司机大多都是话唠,山南海北,从民生国策到国家外汇,从沪深股指到huáng金期货,从张曼玉林青霞到小甜甜布兰妮布拉德皮特,无所不侃,无所不聊。只有你想不到,根本就没有他们不知道。 越聊,你就越会发现自己的知识是如此匮乏,越聊,你就越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无知。 这点挺叫程今夕犯难,所以她根本不爱坐计程车,从小就是。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本就是个没什么内涵的人。 *** 天色暗得仿佛是被泼洒上了极致的浓墨。 月亮不太圆满,也不太明亮,街边的法国梧桐蓊蓊郁郁地在细风中颤抖,婆娑着,在微光下倒映出点点斑驳。 追着一路昏huáng的路灯,计程车一路驰进位于南五环的高档别墅区。站岗的保安哪怕是在凌晨也依旧jing神奕奕,没有松懈地如同往常一样拦下外来的车子询问。 程今夕摇下车窗,浅笑着冲着年轻的小伙子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小伙子显然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有些羞涩地赧红了脸,直挺挺地行了个礼。大臂一挥,栅起放行。 夏天的夜很燥热,大概是要下阵雨的样子。即使在冷气打得很饱的车厢内,也能够听到虫鸟因为燥热而发出的吟唱。 计程车在小区深处一栋纯白色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这栋房子是在她的成年礼上,段从送她的礼物,入行以后为了方便,她便从家里搬了出住,住进了这里。 房子很大,大到那种空dàngdàng的寂寞会随时让她窒息。 段从亦不常来,但也有过几次例外,偶尔程今夕深夜起chuáng到厨房倒水,会看到一楼客房的门fèng里昏huáng如同萤火的光点,一闪一闪,闪得她心扯巴扯巴地疼…… 要是说给那些看客门听,大抵会说她程今夕必是撞了大运,三生有幸能得段从金屋藏之,横看竖看,都是喜闻乐见喜大普奔的好事。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段从这是铸了一座冷宫给她,将她与他生生隔出了一道沟堑,外头金碧辉煌,里头的荒芜只有待着的人才知道。 当然,段从显然是不会让他们的之间曝光在阳光底下的。 想到这,程今夕有些难受。 她想起了陈阿娇的《长门赋》。心意烦乱地付了车钱,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找。 *** 打开灯的一剎那,程今夕有些傻眼。 半张着嘴像个白痴一样站在玄关处,木讷地连半步子都挪不开。 她压根没想过,这个点儿他会跑到她这里,不声不响地如同暗夜的鬼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听着墙壁上时钟走过的滴答声,仿佛等待凌迟的死囚。 段从一袭暗色,西装革履,和他的神色一样yin郁。以至于胸口点缀的浅银色襟花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在大厅恢弘的水晶灯下璀璨异常。 入夜后依旧穿着如此庄重华贵,想必是刚从某个歌舞昇平的场合退场,带着浓浓的纸醉金迷,铅华未洗。 这大热天的,里外三层,风度捂出热度,也不嫌燥! 程今夕没低头,只是把自己的形象在心中过了一遍,有些自惭形秽。可她最终还是憋着口气,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心中暗暗腹诽了他,一遍又一遍。 他偏头看她,乌黑的眸中薄薄有雾,“捨得回来了?”低哑的嗓音如同锋利的刀子,迴响在偌大厅堂里。 空dàngdàng的,撕拉一声,划破夜色冗长的锦帛。 她不接话。 见她局促不安地样子,段从敛眸,玩弄于掌上的打火机一开一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样分明随意雍容的姿态,在她看来却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程今夕咳嗽一声,眼睛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放在哪里,看过来又看过去,落在他手边的茶几上。玻璃烟缸里密密麻麻地摁满了菸头,还有些菸灰撒在了外头,若是有风,一chui即散。 她吁了口气,佯装无事地绕到吧檯,给自己倒了杯百利甜,回头,语气轻飘飘的,“段老闆莫非还有夜观天象的本事,掐准了我今天一定会回来?” 吧檯上还放着她没有来得及看得电影剧本。程今夕扫了一眼,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眉头也不皱一下,“你要不要?” 段从随手又点了支烟,白色的菸捲,细细长长地,跟他的手指一样。 他问,“西藏好玩么?” “凑活,”程今夕嘴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去哪儿不比呆这里qiáng。” “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不待见谁,还是不待见他?她有那本事么? 程今夕胸口闷得厉害,装没听见,“pm2.5给闹得,找个地方清净清净,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那里的空气可不比这里新鲜多少。” 程今夕无语。 他难得跟她说这么多话,可是此刻,她却不想跟他废话。 段从起身,走到她身边,无奈而不耐,“今夕,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 他扳过她的肩膀,锐利而直接的眸光让她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他妈的这算什么鬼话!程今夕突然觉得段从的脑袋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利索。 “我不让你省心?我怎么就不让你省心了?”程今夕轻哼,反问道,“那谁又让你放心了?乔薇薇,还是纪无忧?”
第5页 一个善解人意,一个风qing万种。确实个个都比她好。 想起那天在他办公室门fèng里看到那一幕香艷画面, 乔薇薇穿着深v掐腰连衣裙,两颗丰满的小白兔在领口摇摇晃晃,唿之yu出。蜂腰纤细地在段从这个王八蛋的手下更是显得不盈一握,楚楚可怜。 两人爱意痴缠,yu望浓烈,在大庭广众加下,旁若无人。 说实话,以她匮乏的想像力,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样的qing境更适合男盗女娼的剧qing。 程今夕在门口默默观赏了一分钟,眼睛疼得几乎要长针眼,可她还是在他们的脸上赤/luoluo地看到了三个大字,狗男女。 合着,于他段从来说,只要不是她,可以是她们中的任何人,他也没有挑挑拣拣的心思,都能心安理得地下手又下口? 简直欺人太甚! ☆、第六章 兄妹针锋 第六章 兄妹针锋 段从摇头,“你还小,很多事qing,远远没有你想像的这么简单。”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向她解释自己的行为。 对于她突然的失常,他不是不懂,却只能装作不懂。 “那什么才是?”程今夕吃力地仰头,发现自己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慢慢挣脱他桎梏着她的手, “段从,一直希望我快点长大的是你,一直把我当做孩子也是你。你知道,我一直不算聪明,很多话你若不说得明明白白,我永远都不会懂……” “到底你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眼眶是温热的,或许这是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徵兆,想要忍住,太疼了。 段从试图抚摩她的头髮,却被她避了开去。他轻嘆,“我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够独当一面,也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 “那只是你希望而已,什么,都只是你希望而已,那我的希望呢?”程今夕打断他的话。她的希望,他有没有一点点在意过? 时间恍若凝滞,唯有心脏犹如螺旋桨般的轰鸣,生生不息。 半晌,他唤了她一声,“小桥。”声音一下就软了下来。 时隔多年,段从又这样叫她,蜿蜿蜒蜒的语调,一出口,两个人的心都疼了。他说,“你要懂,我是你的监护人,我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负责。” “所以,”懂,她怎么会不懂。程今夕白着脸,如鲠在喉,“我只是你的责任,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段从的眼睛在辉煌地近乎刺眼的光亮下,明明灭灭。 最终,他还是没有否认。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试图加快自己的脚步,她想着,早晚有一天自己一定能够追上他,能够够到他的肩膀,能够让他将她当做一个女人,而不是人事未知的孩子。 她那么那么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不想,他根本从未等过她。 而她是真的以为,他们在彼此心目中是无法替代的,是相依为命的。 程今夕摇头,“可是段从,我已经成年了,很久很久之前其实我就已经长大了,这样的责任从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復存在,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仅仅只是这样,大可不必。”如果他要离开,随时随地,她都不再有阻拦他的理由。 “你别忘了,我终归是不信段。”她提醒道。 “不管你愿不愿意叫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样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你的哥哥,这是既定的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也永远,都是我的责任。” 多感人。感人地简直不知所谓。 一句话就给她判了死刑。 话已至此,却是切断了她所有的妄想和退路。 很久,程今夕拨了拨耳边的乱发,扯了一个晦涩的笑容给他,“不早了,我累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就算有事,也留着明天回公司再说。” 下了逐客令。不等他答,她回头,转身走向楼梯。 他又唤她,“小桥。”yu言又止 她恰恰厌烦极了他这样的yu言又止。 程今夕想,原来这些年,她没有看懂过段从。 而段从,也没有看懂过她。 她回头看, “段从,谁他妈愿意当你妹你去找谁,我不稀罕。” 语气坚定,气息微弱,飘洒地长发遮去她半边的眼眸,以及眼角湿漉漉的泪。 *** 段从是什么时候走,程今夕不知道。 她回房间,看到chuáng上摆放着钟点工洗gān净叠整齐了的衣服,蓬松而柔软的样子,似乎还能金纺的香气。 随手拿了内裤睡衣,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流水哗哗地淌入浴缸,程今夕没有开灯,玻璃的移门外有暖huáng色的幽光洒入,落在灰白马赛克上的艷彩涂鸦上,墙壁的小小一隅,被照得亮堂堂的。 她往水里加了点薰衣糙香的jing油,燃了一颗同样香味的茶蜡。 衣衫尽褪,没入温热的水中那那一刻,她被搅和得稀烂的脑袋总算平静了下来。全身的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 有些昏昏yu睡。 *** 程今夕做了一个不算长,却很清晰的梦。 犹如一帧一帧播放的电影,一个接着一个的长镜头,晃晃悠悠地描绘出那些被洗礼过的年华浮生,生涩的,美好的,悸动的,痛苦的,被拯救的,yu盖弥彰,斑驳陆离。 七岁的时候,父亲因病去世。那时她还小,懵懂未知。 母亲生得很美,却并非孱弱无能的女子。她为了与父亲长相厮守不惜放弃一切,与家族决裂,背井离乡。 而父亲却是老实忠厚的男人,甚至木讷不善言辞。他gān了一辈子的木匠,却也顶天立地了一辈子,即使家里再穷再苦,都不曾接受别人半分施捨,更不曾拿过旁人的一针一线。 长大后,母亲每每对她这般说起父亲,都面容平静,毫无波澜。 唯有几次夜深人静,她偷偷看到母亲坐在chuáng头,拿着父亲亲手为她做得首饰盒,里头空空如也,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可母亲却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泪流满面。 于是她想,大抵这就是爱qing了吧。 有些平凡,有些微不足道,有些傻气,有些执着,但是更多的,却不能够对别人说。 十一岁那年,她上初中,母亲迫于生活压力改嫁。继父是b城排得上号的企业家段天霖,早年丧妻,已知天命。 母亲的第二段婚姻,再没有当年与父亲的琴瑟和鸣,耳鬓厮磨。但好在,也算一团和气,相敬如宾。 也就是那一年,段从没有预兆地闯入她的生活中。二十一岁的他,一身黑衣,尚还青涩瘦削,却已是风华绝代,气宇非凡的男子。 院子里的樱花树一年赛过一年的繁茂。四五月的光景,chun风一chui,铺天盖地的樱花汇聚成海,花瓣洋洋洒洒地就染红了整个天际。 段从就站在树下,披着一身夕阳,就连轻蹙眉头的样子都像汇聚了人世间所有的光。 他对她说,程小桥,你长得真难看。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本能地傻笑。 时间静止,岁月温热。恍如昨。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今夕觉得胸口疼得难受,迷迷煳煳地从浴缸里挣扎醒来。水,已凉透,压着心脏,格外的冰冷。 费力地爬出浴缸,拿起毛巾从头到脚擦了擦。走出浴室的时候她的头髮丝上还滴着水珠子,一串一串地滚到板上,脚掌踩过,划开成团团叠叠的水印。 *** 黑夜是真的真的很安静,程今夕觉得有些飢肠辘辘。 她站在二楼靠近大门的走廊边看了看,楼下玄关处的灯已灭,没有人声,方才有些放心。下楼从厨房热了牛奶,就着顾淮南给她买的huáng油小饼,吃饱喝足。 温饱思yinyu。她顺带着趴在沙发上又发了一会呆。 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程今夕终于安生地躺在了自己king size 的大chuáng上,chui着冷气翻来覆去。 她拿出顾淮南的手机,打算从他的通讯录里找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也好让她找到联繫他的方式。 哪里知道里里外外看了半天,通讯录,通话记录,收件箱都是gāngān净净,一个字都没有。只有相册里,有一张年轻女人的背影。 身姿摇曳,仿佛一株妖娆的美人蕉,在风中渐行渐远。 程今夕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这什么男人啊。缓过神来,她皱着眉头,默默地嘀咕了一句。 ☆、第七章 桃色绯闻 第七章 桃色绯闻 堵车。堵车。 周末的b城格外拥堵,高架桥更是大làng淘沙,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 喇叭声,轮胎摩擦过水泥的热辣声响不绝于耳。每个司机的脾气都像酷暑的天气,阵阵火光蹭蹭地往上冒,势如破竹,似乎随时随地都会冲破云霄。 马路杀手兼路痴程今夕小朋友,此刻正架势着她的四个圈小跑战战兢兢地跟着前头汽车的后车灯,一步一挪。 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敢偏颇半分。 音响里飘出的靡靡之音,娇柔如猫叫,也让她烦躁的心头像是被猫爪子一下下地挠过。 程今夕很沮丧,因为她每次开车,都会发现自己并不适合开车。可是这样的胆战心惊,却隔三差五都在重演。 段从不是不担心。 家里的司机辞了一个又一个,却偏生没有一个能合她心意的,直至最后,也就作罢。亦不过是无可无不可地换来他一句,“大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了。” 其实她跟他都知道,她依赖着他,却又怕太过依赖了他。 到底无人说破,也就相安无事。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程今夕刚从高架桥上杀下来。她捏了把冷汗,单手把着方向盘,手忙脚乱地掏出电话。 顾淮南的手机在阳光下转着黑曜般的流光。陌生的号码。 程今夕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听着那头轻不可闻的唿吸,她喂了一声。 那头说,“是我。” 是顾淮南,程今夕怔了怔,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温暖的笑脸,过了很久才开口,“是你喔。” 语调软软的,呆着浓浓的鼻音,仿佛一脚踩在了棉花糖里,有种不见底的感觉。 程今夕不自觉地笑得眉眼弯弯,先声夺人,“顾淮南,先说好的哦,我可不是故意顺走你的手机,是它自己不捨得离开我,才跟着我私奔的。” “这么轻易就被美色迷惑,你该好好教训教训它。”她喃喃着又补了一句。细声细气地仿佛更像自言自语。 顾淮南轻笑,“刚才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是自己拨错了号码。”
第6页 “刚睡醒,反she弧还没长好呢。” “我拿走你手机着急了吧,”程今夕小心地避开来往身边的车辆,又顿了几秒才组织出了语言,“额,不过还好,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人找你,我应该没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顾淮南很淡地“嗯”了一声,笑意渐深,“这个是我的私人电话,一般qing况下,没什么人会打。” 一字一字说得慢条斯理。 一个号码都没有存的私人电话?确实是够私人的。 程今夕不觉钩起唇角,饶有兴致道,“一般qing况,那二般呢?” 顿了顿,他说,“二般就是,如果有电话打进来,你可以选择接,或是不接。” 顾淮南说这话的时候,程今夕刚好把车开进公司的底下停车场。 车位在靠近大门的左手边,肆无忌惮地占了两部车的空间。在这b城寸土寸金的cbd里这也算是段从给她的特权之一,以此来慰藉她同样并不高超的停车技术。 那头传来疾风凌nuè的声音,轰隆隆的,闷闷的。 程今夕愣怔,勐地一脚急剎。身子有些重心不稳地往前倾了倾。 言下之意,他并不急着要回手机。 不知为何,顾淮南的声音在她听来,一字一字,却总像极了一声又一声的嘆息。 分明听着很正经的一句话,略带磁xing地透过电波弯弯转转地传到她的耳里,俨然又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有些暖。音如其人,顾淮南是个暖男,连一根头髮丝儿,一个尾音都透着温暖。 可暖过了头,也就成了暧昧。 程今夕没有继续想。 呵呵一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随口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头沉默了片刻,沉吟道,“大概,还有一个星期。” “噢。” “那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顿了顿,又说,“我好把卡跟手机还你。” 顾淮南应好。 程今夕莫名想起,曾有人说,世上有两种男人遇到了便是万劫不復。 一种是桀骜不驯的狮子,生来一副懒洋洋的气质,却能疾速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嘶吼一声平原的空气都在震颤,不退让,因为身后有要保护的人。 另一种是没有脾气的海豚,对世界像大豆腐块那么温柔,从不批评别人的梦想,眼睛里总溢着幸福感。能宽容,心中必定已怀有珍宝。 同时地,她又一次想起顾淮南笑得一脸温润的样子,眉目清浅,卓卓朗朗。似乎,永远都不会拒绝别人。 这样的男人,总是随时随地都能让人心动吧。 之后大抵还说了些什么,地下车库信号不怎么利索,断断续续地,程今夕听得也是断断续续,说了声下次再聊也就匆忙挂了电话。 但她还是在心里偷偷做了一个总结,顾淮南,不仅是个好人,还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根正苗红的好少年。 好想跟他结拜。 程今夕的脑子猝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遂即满头黑线。一定是之前拍摄武侠片留下的后遗症。 *** 乘电梯到一楼。 偌大大厅里的灯火,一如既往地闪耀,即使是在大白天都让人睁不开眼睛。 程今夕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直挺挺的嵴樑将颈背的弧度凹得过于美好,舒展开来,脆生生的白色,从锁骨一直延伸到瘦削的下巴。 简洁的白色掐腰连衣裙,浅浅的v字领,没有过于繁复的点缀。一如她脂粉未施素白的形容。 于是,眼睛便成为了她身上唯一的亮色。漆黑,却像摇曳着星火,璀璨地叫人惊心。 程今夕抬眸,远远地就看到了正中墙壁上,高悬的四个镀金大字。 锦玺娱乐。 洒脱却又透着严谨的章糙。她看了那么些年,再是熟悉不过。 锦玺,今夕。 心里针刺一样的,疼了一下。 尽管稍纵即逝,却依旧被她捕捉到了,难以忽略。 “呦,今天这chui得是什么风啊,太阳都没下山就把我们程大小姐给chui过来了。”前台的安妮懒懒地倚着前台,不冷不热地甩过来一个不咸不淡的眼风。 活脱脱一只被抽了筋去了骨的软脚虾。 程今夕淡淡睨了她一眼。沉默良久。 如果没记错,一个星期前她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点头哈腰,一口一个“亲爱的”,谄媚地恨不得像个牛皮糖似的扒拉在她身上。如今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要不怎么说女人之间的友谊就等于是个屁呢。 连前台都收到风了,看来段从那里的风chui糙动这些天必定已是人尽皆知。 公司里上到高层主管,下到扫地大妈谁不知道,锦玺旗下美女艺人百余人,出尘脱俗的有,冶艷妖娆的有,国色天姿的亦有。段从那是谁啊,称为天之骄子不为过吧,可自程今夕入锦玺以来,段从却偏偏独宠她一人。 明明姿色平庸却硬生生地给捧成了一线花旦,那是恨不得揣怀里掉了,含嘴里怕化了。 如今他终于有了新欢。简而言之,就是她程今夕,这个狐狸jing终于失宠了。 左右也算一桩广大妇女同胞喜闻乐见的喜事。 此处是不是应有掌声? 自嘲完毕,程今夕不屑地在心里将她们全部问候了个遍。 都是卖白菜的命cao着卖白粉的心,想像力这么丰富不去当编剧还真是可惜了。 ☆、第八章恃宠而骄 第八章恃宠而骄 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她勉qiáng包裹在制服里却蠢蠢yu动的身躯,程今夕不怒反笑,“亲爱的,你扣子开了。”她饶有兴致地扬了扬下巴。 安妮一愣,张着嘴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家老闆最不喜欢的就是只有胸却没有脑的花瓶,你难道知道?”程今夕风qing地将头髮撩到而后,眨巴着眼看着她一脸蠢像笑得无邪,“而且,还是一个粗制滥造的赝品。” “你……你说谁是赝品!”安妮气急,憋红了一张脸,厚厚的脂粉摇摇yu坠地,活脱脱一个可笑的小丑,“程今夕,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笑死人了……” 呵呵呵呵呵呵。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想到了沈聿常说的,如果没有段从,她根本什么都不是。以前总是不以为然,如今她总算明白了,他说得都是事实。 程今夕很给面子地翻了白眼,“你们家是开船的啊?” “你什么意思?”安妮仿佛一下被掐住了喉咙,磕巴着说。 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不错。 程今夕不答,再问,“还是,你家住海边?” “程今夕你玩我呢?”显然,这句她是听懂了。更显然,这是恼羞成怒的节奏。 程今夕想起了万能金句“关你屁事”。踯躅了片刻,碍于淑女形象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噎了回去,“玩你,sorry,我不好这一口。” “段总和薇薇姐的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安妮挑了挑眉,yu言又止,“段总吩咐我定了今天下午飞往模里西斯的双人机票,还有五星酒店的qing侣套房……” 程今夕隐隐咬着后槽牙,稳了心神,无所谓道,“so what?” “so what?so,我想大概你还没弄清楚,现在你程今夕早已今非昔比……” 心里咯噔一下,徒然又有胸口碎大石的冲动。 段从啊段从,枉你八百年一副正人君子的柳下惠的模样,没想到还是逃不过狐狸jing的温柔乡。痛心疾首啊! 程今夕暗暗腹诽,叨叨了一遍后,才发现台词竟然如此熟悉。估计以前那些三姑六婆也是这样腹诽她的吧。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指甲有意无意地划过大理石的台面,忍住掐死她的冲动,程今夕瞥了一眼,说得轻描淡写,“安妮,今非昔比这词我不喜欢,这事儿段从没开口,乔薇薇也没开口,你又凭什么身份对我说这些?” 安妮继续叫嚣,“你以为你还能趾高气扬多久?” 程今夕笑得明媚,杏眸水光潋滟,“男人的心思你最好别猜,尤其是像段从这样的男人。就算我真的今非昔比,可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你应该懂,你又怎么能保证哪一天不会再转到我头上?倒是你安妮,想要大放厥词,就先爬上段从的chuáng再说。不是谁都有资格跟我争锋相对的。” 如此浅淡,却分明气势bi人。 安妮没有料到她亦会有这般qiáng势的一面,瞠目结舌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脾气不好,下次再这样,小心扣你工资喔。”程今夕边说着,慢条斯理地将她胸口的衣领拢了拢,还顺手替她掸了掸看不见的尘灰,“今天,就当什么都没听到。” 哧哧一笑,到此结束。 那句成语怎么说来着,以德报怨。 对,就是以德报怨,看吧,自己果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程今夕在心里厚颜无耻地将自己夸了一万遍。 除了她和段从,再也没有人会知道。 是他,在她尚还年幼的时候告诉她,段家儿女爱憎分明,睚眦必报,别人给你一巴掌必十倍奉还。只可惜,她程今夕不姓段,她也永远学不会段从千百分之一的狠厉。 而她之所以有底气说这些,不过是因为她跟段从之间的关系并非如外人所想,他爱不爱她,都不会抛弃他。 恃宠而骄,和见风使舵,半斤对八两,未必就谁比谁更高贵。 程今夕背身离开,径直走入总裁专梯。 短短的一段路,偏生给她走得摇曳生姿。大门紧闭的那一剎那,陌生的女士香水味道丝丝入扣地侵入鼻腔,尘埃落定。 缄默苦笑。 *** 镂空雕花的酸枝木大门虚掩着,门fèng里漏出细细的光。办公室的门外,一室黑暗,一如往昔一样,没有秘书,没有助理,甚至除了他自己,很难再会闻到别人的气息。 不喜欢别人侵入他的领域,无论生活还是工作。 总的来说,段从是个无趣到极点的人,一切按部就班,有条不紊。而这,只能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怪癖之一。 曾经,她是这层楼,这间房唯一的例外。如今,却也不是了。或者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谁说改变只是女人的权利,同样男人也可以。只有有钱人才能肆无忌惮的拥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天经地义,也似乎格外能被谅解。
第7页 习惯xing地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厚重的门板缓缓打开,却静默无声。 光线清白,突显寂冷。 段从埋着头不知在写些什么,身后的背景墙是压抑的黑色,深邃地仿佛吸入了一室的光yin,也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程今夕回想起那些为数不多的夜晚,她悄悄地躲在客房外偷看他工作的样子,似乎也总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就将自己身边的寸隅之地同外头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想方设法地试图进入,却始终不得要领。 屋子的钟摆没有声响。听到了脚步声,段从却始终没有抬头。 笔尖撕拉地划过纸张,空气微凉稀薄。程今夕伫立在那,不近不远地凝视着他,如同化作了一尊泥塑,久久未语,姿态淡到几乎要被融化。 百转千回。恍然觉察,不过一日似是隔世。 “休息够了就去剧组报到,我替你请了半个月的假。”突然的话,没有起伏,没有qing感,就连曾经隐忍不发的那一点点温qing都宛若huáng鹤。 依旧没有看她。 程今夕默然,半晌才开口,“段从,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段从搁下笔,不偏不倚地望向她,微敛眸子的神qing陌生而疏离,“我以为你任xing妄为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 说着,他从抽屉里递出一叠本子,崭新的,边边角角都透着生硬,“你的角色我叫无忧替你了,这是女二的剧本,你拿回去看一遍,有什么问题直接找编审。” 疼。眼睛,耳朵,好像还有心。 指骨一寸寸收拢,苍白而扭曲,指甲生生地嵌入掌心的细rou。程今夕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给纪无忧做配?” “无忧很好,”简明扼要,段从显然觉得没有多谈的必要。顿了顿,他又说,“她从不主动开口帮人。” 很好。当然很好。 娱乐圈流传多年的一句话,“南有云资出尘闭月,北有无忧沉鱼惊鸿。” 纪氏无忧,不仅拥有绝色之姿,碧玉年华出道便已受众多国内外名导垂青。十年间斩获大大小小奖盃无数,更有三大影后奖盃傍身。可谓圈子里翘楚中的翘楚。 能为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做配,说到底还是她程今夕与有荣焉。 “所以呢,我该受宠若惊么,还是要我亲自登门好好谢谢她?”程今夕冷笑,睥睨他,“段从,她卖得是你的面子,不是我。” 她不想承认,她是在吃味。 “重要么?”段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纸菸,夹在指间把玩了许久,却没有丝毫点燃的意思。 的确不重要。 “你不知轻重,总是有人知道的。”他淡淡说。 “段从,这是你的意思。”眼角有些湿漉漉的,她不动神色地撇开头,咯咯地笑出声,说得肯定。 她当然清楚,女主角缺席,剧组无法正常开工意味着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损失。她也清楚,她如此之举自然会惹恼无数人。 可是她更清楚,如果没有段从的首肯,根本没有任何人敢换了她。 “今夕,我纵容你,不代表所有人都会纵容你。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规则,我尽我所能庇护你,但是,总有我看不到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了伤害,他不会原谅自己。 程今夕微敛唇角,喉咙gān涩。 上前,淡然地收起落在桌上孤零零的剧本。一旁落地窗的望出去的世界很透亮,天空明明很大,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攥在手里a4纸,一如她苍白失血的脸色。 她说,“我懂了。” 她想起了很久很久前看的一本书。 书中说,曾经在某一瞬间,我们都以为自己长大了。但是有一天,我们终于发现,长大的含义除了yu望,还有勇气、责任、坚qiáng以及某种必须的牺牲。在生活面前我们还都是孩子,其实我们从未长大,还不懂爱和被爱。 她想问他,为什么长大和他,必须背道而驰。如果长大就意味着要失去,那么她一直在努力的一切,是否从一开始就是徒劳无益。 她终究没有对他说,他在说她的时候,总是很有理,却还是总会让她心痛。 ☆、第九章新剧入组 第九章新剧入组 电影拍摄的影视基地位于素有北方火炉之称的t城。距离b城不远,开车也就约莫三两个小时。 在家连睡了三天的程今夕终于被沈聿从chuáng上挖起来,打包扔进了在保姆车里。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助理阿布聊着天,一副没jing打采的样子。手里的剧本被攥得皱巴巴的,也不见翻过去一页。 沈聿坐在副驾驶座上时不时地回头看她,眉头轻蹙,却也再不能像往常一样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白纸黑子签下的女主角怎么就说换就换了呢,摆明了就是有人故意欺负你。”阿布义愤填膺地抠着皮坐垫,烦躁地咬牙切齿。 娱乐圈里能混到似她这般如日中天的男女身边多多少少都会有那么一两个值得相信的心腹,可程今夕却没有。她向来对人际关系的绸缪jiāo际并不擅长,也自认并不是一个好老闆。 阿布的与她的关系不算亲厚。可她还是看得清楚,谁是真的对她好,谁是真的赤胆忠心。 “别抠了,抠破了从你工资里扣。”抓过阿布的手,程今夕对于这样天然呆的后知后觉心里还是有些动容,“恭喜你答对了,确实有人故意要整我。”她笑道。 一夕之间,她从戎马倥偬意气风发风发的巾帼女将,摇身一变沦落成了秦淮河边色艺双绝附庸风雅的多qing青倌。心理落差不可谓不大。 更何况,该有的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所谓色艺双绝,色和艺,二字都跟她毫不沾边。这不是指鹿为马,愚弄观众么。 “诶,你还笑!我说姐姐,你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你就一点不气?”她继续抠。 “怎么不气,”气得想吃人好么,“可气有什么用,气不死这日子还不是得照样过。” “靠,哪个投资商啊,吃了雄心豹子胆吧?” 程今夕眨眼,饶有兴致道,“你猜。” “我哪知道,谁有这能耐……”说着,阿布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水开了盖子递到程今夕手里,大义凛然地拍了拍她的肩,“算了,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女二就女二呗,剧本大致我也看过,我就觉得你演女二挺好的,这种因爱生恨最后含恨而终的角色多招人疼,多吸粉啊,哪像女一号,整个一白莲花玛丽苏不算,表面上大义凛然意气风发,说白了还不是小三上位博取同qing,败坏社会风气,三观不正。” “是不是真的啊?” 阿布仗义执言,“废话,可不比真金白银还真。” 程今夕几乎要感激涕零。 多好的妹子啊,多好的助理啊,变脸忒快,忒会安慰人了。 她撩了撩头髮,接过水,手心冰冰凉凉的,咕咚咕咚地喝小半瓶,吶吶地开口,“是段从。” 轰。 “咳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阿布意料中的傻眼。半晌,郁闷地咕哝,“是老闆?不是吧……老闆吃错药了?” 与此同时,脑袋里猝然闪过两个大字,qing变。 不会吧…… 瞬间蔫成了一绺huáng花菜。她可是死心塌地地认定今夕就是未来老闆娘的。 “吃错药,”程今夕点点头,语气轻飘飘,“我看他这回是吃对药了才是。”声音被空调的冷气chui得有些模煳,像是在半山腰,飘飘忽忽地还没怎么挺清楚就散了。 阿布还是一脸不信,“你说老闆他吃什么药了也不能一下子就转xing了吧?这也忒没心理准备了。”半个月前还你侬我侬的俩人,喝忘qing水都没这么快吧,任谁都接受不了。 程今夕似笑非笑,“貌若天仙赛貂蝉的无忧妹妹,居家旅行必备良药,谁用谁知道。” “不作死就不会死,用不着埋怨别人,都是你自找的。”是沈聿。方才抽菸半摇开着车窗,话音刚落,他温吞吞地掐灭了菸头。 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热风一chui,飘散无踪。 不作死就不会死。金玉良言啊。 她抬眸,直愣愣地酒对上了沈聿半眯着的眸子,神色晦暗不明,似乎少了以往的锐利,多了些她从没看到过的东西。 “神经病,”程今夕啐他,“乱扔东西有没有公德心啊。” 沈聿没回嘴,手机就响了。 他回过身子,顿了几秒接起来,大概是片场的人问什么时候到,低低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就撂下了。 “纪无忧?这事跟她有关?”阿布挠着头不死心地问、目光疑惑地在他们之间审度来又审度去,一脸茫然。 傻了几秒,她幡然醒悟,“我嘞个去,那姓纪的演个小三就算了,还他妈真做上小三了?” 众人默。 下了高速,一个接一个的红绿灯。 红灯变绿灯,绿灯变红灯,一步一景,t城jiāo通比b城顺遂很多,车子一直开得不急不缓。 “诶我说她是不是欠削啊,早前在公司就看到她成天对老闆眉来眼去的,没想到还来劲了,”越说越恼,阿布狠狠地攥着今夕的手,气得直哆嗦,“是可忍孰不可忍,老闆这回也太不上道了,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这话在这儿说也就算了,” 程今夕不动声色看她,“要是传到段从那,你看谁削谁。” 阿布一愣,乖乖闭嘴。 而后,她垂下眸子,再没心qing说话。沈聿也没有,司机大哥更是不会说什么。车内后座的玻璃窗都被拉上了厚厚的帘子,遮天蔽日,只是开了一小盏暖huáng色的灯。 安静地有些让人唿吸困难。 沉默。沉默。 ***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片场。 副导演是个腆着大肚子一脸油腻的胖子,穿着一件已经泛huáng的老式polo衫,像一朵盛开的大丽ju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烈日当头,站在陈旧的门廊边上迎接他们的样子,说不出的吃力。 你来我往一番寒暄问好后,后勤带着他们去了离片场不远的住处。挂着三颗星的老式酒店双人套房,设备略显陈旧,好在还算齐全,倒也不显得寒酸。 第一天先要定妆,也没有她的戏份,就无需紧赶慢赶。
第8页 慢吞吞地收拾好行李, 程今夕抱着枕头一下栽倒在chuáng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神游天外。 “不吃点什么,”阿布问,“我叫roomservice?” 程今夕有气无力,答,“不用,我还不饿,等会儿啃个面包凑活凑活就成。” 阿布利落地将衣服一件一件捋服帖了,整整齐齐地挂入衣橱,“还凑活,你说说你回来后有几顿饭是好好吃的?” “减肥是女人的终生事业,”她翻了个身,“女汉子是不会懂的。” “都瘦成一把柴火,打火机一点就能着了还减,”阿布一脸嫌弃,视线在她胸口上挪了挪,“胖起来先胖腿,瘦起来先瘦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瞧人玛丽莲梦露,rou感,那才是女神。” “滚”,程今夕忿忿,怒丢枕头,“我的女神是奥黛丽赫本。” 阿布轻轻一闪,躲了过去。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搁下手里的动作,遂即身倒了杯水和一颗小药丸递给她,“来,把这吃了。” “这什么啊,吃什么的?”难为向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毒不死你,”阿布无奈,“藿香正气丸。” 她蹙眉,“好好的我吃这gān嘛?” “防患于未然懂不。你头次这么热在这鬼地方拍古装戏,那戏服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厚,没点儿准备你这小身板哪儿受得了。听说上次还有个演员拍戏的时候不小心中暑晕倒,磕地上半天没人发现,等送医院一检查,得,二度烧伤。还有待会要去的那摄影棚,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一进去保准你比那包子熟得还快。” “得,敢qing我不是请了个助理,是请了个说相声的。” 阿布无辜地眨巴着眼,厚颜无耻地笑“您老可总算看到我的优点了。” “少贫,有你这么危言耸听的么,”程今夕撅着嘴,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肩膀,却还是乖乖接过,“二度烧伤,那rou都得熟了吧,得多疼啊。” “可不得疼死,所以你今后少吃点rou,阿牛阿猪上刀山下油锅的,可怜死了。” “神经。”太阳xué抽了抽。程今夕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吞药,喝水。动作一气呵成,“别说,还真是你想得周到。” 阿布微窘,吐着舌头,“那你可夸错人了,我不敢居功,这是早上出门前沈大哥去买的,他说咱俩都大大咧咧惯了,肯定没准备呢。” “沈聿……”程今夕怔了怔,陡然觉得药卡了嗓子,尴尬地抬头望天,“他人呢?上哪儿不务正业去了,刚一进酒店就跑没影儿。” “刚还在走廊那头看到他,好像是去跟组编剧的房间了。” 她疑惑,“他找编剧gān嘛?” “我哪知道,”阿布继续挂好最后一件衣服,施施然偏头看她依旧躺了回去,保持了原来的姿势,踯躅后低声道,“估摸着,是为了你剧本的事吧。” 程今夕撑着手从chuáng上爬起,拿着柜子上的剧本仔细翻了翻,“剧本有什么问题?” 早些年她就过这部戏的原着。作者文学素养卓然,qing节跌宕起伏却又毫不拖沓,不可谓不是难得的jing彩佳作。而该剧的编剧虽不是原作者,在业内却也以台词功力犀利深厚而甚为出名。 左右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值得诟病的。 “剧本是没什么问题,是你有问题。” 更加疑惑,“我?我有什么问题?”她自己有什么问题她怎么不知道。 “我的今夕大小姐,”阿布无奈地掰过她身子。她差点就忘了,这是今夕出道以来至今第一次给别人做配,“看来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当女一号。” ☆、第十章剧组设宴 第十章剧组设宴 你才是女一号,你全家都是被换角的女一号! 程今夕瞪她。瞪瞪瞪,“阿小布同学,打人不打脸,把你节cao捡起来。”嘶,后槽牙好疼。 阿布无视她的怒目圆睁, “你知道有多少演员在导演和编剧那磨破了嘴皮子,只为加一场戏或者仅仅只是一句台词的?” 她不知道。 程今夕片刻愣怔,转而便明白了。 如今当红花旦中,哪个不是奋斗多年矜矜业业一路从龙套配角满满爬上如今的地位,恐怕再无一个人能跟她一般自一出道就有如此高的起点。 从来没有摔倒过,从来都被捧在掌心里,是她的幸运,却也是不幸。 “沈聿他……”不是向来看不上她,把她说得一无是处的么。 “我知道你跟沈大哥向来不对盘,可他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他知道角色被顶你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你向来脾气傲又实心眼自然是不会想这么多,也就只能靠他尽力多为你多争取一点了。” 程今夕瞭然,低声嗫喏,“傻了吧。” 她低垂着眉眼,睫毛沉沉地压在眼睑上,落下点点细碎的yin影。陡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很不是滋味。 与其说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沈聿居然也会为了她去向别人妥协,不如说,她从没想过,当她落魄的时候第一个伸出援手的居然会是他。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她飘飘忽忽的思绪。程今夕懒懒地将自己从chuáng上挖起来,开门看到的依旧是那个皮rou不笑的沈聿。 原来他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娘pào嘛。她暗暗腹诽。 清了清喉咙,程今夕往后撤了一步将他迎进门,也不知道该言语些什么。只是有意无意地打量他,待他先开口。 沈聿却靠在门边,显然没有进来的意思,“你还有十五分钟时间收拾你的尊容,车子在楼下门口等着。” 他说得简练,她“喔”了一声,低头看脚,难得一副服服帖帖很乖顺的模样。 “摄影棚外可能会有记者,记住,到时候无论他们问什么,都不要回答。”身后还有来往的保洁员,他刻意掩着半边的门栏,将声音压得很轻很低。 闻言,程今夕下意识抬头,“你不去?” 沈聿回视她,闷哼一声,“我不去你一个人能搞得定?” 屋外和屋内的jiāo界处光线很暗,但是程今夕还是看到他垂落的指尖夹着还未熄灭的纸菸。裊裊的白雾盘旋而上,再未抵达半空的时候就化作淡淡的尘灰。 只余似有如无的烟糙燃烧过后的味道。嘶嘶吐着火舌的内芯,冶艷地,带着沧桑过后的荼蘼。 她又“喔”,木讷地摇头。独独一次被他揶揄没有动气,没再言语。 也许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她有些渐渐开始理解沈聿。 沈聿跟她很像。内心总是会有一部分的矜傲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掩藏和武装,但也会有通晓人qing后的软弱和无措。不是不懂如何会更好,更多的时候只是无法向自己曾经固守的意念以及骄傲妥协。 这样的人,通常都难以被人理解,也通常活得比较辛苦吧。 *** 摄影棚外乌压压的一片人。 集结在一起的十几个记者以及jiāo错的摄像机相机,将大门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半点fèng隙都没有留下。 空气里到处都是复杂的体味,汗味和香水味。还有灵魂在酷暑下蒸腾的味道。 这让程今夕不由自主地怀疑,如此高温下,他们提问的时候脑袋思路是否是清晰的。 意料之中,问得问题无外乎是关于电影签约后的突然失踪,以及失踪后的突然换角。当然,还有那些凌乱琐碎的花边新闻。 有沈聿护驾,一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卑不亢地仿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却又实实什么也没有透露。 而她只是负责微笑微笑,再微笑,傻笑傻笑,再傻笑。 待到她唇角笑僵,法令纹渐深的时刻,三人终于得以摆脱。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程今夕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她如是说。 “你知道就好。”沈聿一副瞭然的表qing。尽管有些顺眼了,却依旧自负地欠揍。 *** 好在,尽管摄影棚内就如阿布所描述的一样让人沮丧,打光板和大灯打得她两眼发花,戏服湿了一层又一层,妆容补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顺利地在太阳落山前把装给定完了。 晚餐由剧组设宴,地点是在影视基地旁小镇上的一个风味小馆,美其名曰欢迎她入组。 程今夕对这家馆子颇有好感,他们的老闆既是掌厨,虽是地地道道的t城人,却意外烧得一手叫人拍案叫绝的淮扬菜。 在她为数不多呆在t城拍戏的日子里,但凡有空,都会循着香味到这儿来打打牙祭。 推开包厢大门进去,可供二十人坐的超大圆桌坐得三三两两,一撮撮地在那里自顾自地说着话,没有过分的疏离,却也不显热络。 总导演瞿泽琛是美籍华裔,不到四十的年岁已载誉无数,名声响彻海内外,更被誉为现代电影界的“鬼才”。 此刻只见他入座主位,双手jiāo叠如世外之人阖眼冥思,任周遭再是纷繁都依旧八风不动。本是长相极为普通的男人,混迹于此,却莫名地气场无限。 程今夕先前在段家见过他一次。 仔细说来他和段从也算渊源颇深,大抵是有关一段源自异乡的纠葛往事。她未曾细问,却也看得通透这两个看似皆为淡薄冷qing之人心中那份难能可贵的惺惺相惜。 于是,她又不自主地对瞿泽琛多了一分敬畏之意思。 她停驻脚步,歉意道,“瞿导,各位,我来迟了实在不好意。” 周围突然一片肃静。 循着声,瞿泽琛缓缓地睁开眼,眼珠子没有偏颇半分,蓊蓊郁郁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水雾,叫人读不清其中意蕴,“大家也才刚到,程小姐不必客气。” 可程今夕却觉得他其实根本就没睡醒。 他的这般神韵跟奶奶房里的那只折耳猫很是相似,懒洋洋地,无时无刻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瞿泽琛微微起身,绅士地拉开身边的座位,抬手示意,“程小姐这边请。” 他的手臂很长,穿着白色衬衫的舒展开来的样子像极了动物世界里河滩海岸上振翅yu飞的鸥鹭。 程今夕颔首入座,也不矫qing,“瞿导叫我今夕就好。” 瞿泽琛含笑,“好。” 周到地叫服务员给她身前的茶杯满上了水。而后也就再没多余客套的话。
第9页 程今夕有些兴致缺缺,却未表现出来半分。乌熘熘的眼珠子转来转去静静环顾着四周。 编剧坐在她的对角,兴致满满却看不出几分真心地同身边的副导拉着家长里短。 而左侧离她最远的位置坐着的是男二号陆方旻。 刚刚喜剧学院毕业的新人。半年前的一部中韩合拍的青chun偶像剧让他一夜成名,继而成为众广告商亲睐的新宠儿,蹿红速度之迅勐可谓一时无双。 陆方旻在电影中扮演身世显赫却自小孱弱的世家子,正如古词有云,“面若中秋之月,色如chun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倒是与之身材单薄,明眸皓齿却颇有几分病美男yin柔之姿的形象极为契合。 他是在场所有人里除她之外唯一先到的演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也不与人攀谈,相由心生,大抵是因为生xing太过安静,不怎么合群。 也是再简单不过的孩子,能够在如此浮躁的娱乐圈里安身立命,委实不易。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一直埋头把玩着手机的陆方旻兀然抬首,微怔之后,远远对她腼腆一笑。 稚气地还未等她回应,笑着笑着,却自顾自地脸红了。 程今夕觉得好笑,善意地对他咧了咧嘴。 没过多久,主要的几个演员和编剧悉数到场。 门板开开合合,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走在前头是制片人和出品人,而后跟着的三两个看着甚为眼熟,可仔细看了又看却也叫不出名字的演员。 纪无忧意料中的走在最后,一同进门的还有电影的男一号宋默。 程今夕在第一瞬对他们莞尔一笑。眉眼弯弯如桥,唇角的微翘的弧度计算的分毫不差,灿若chun花。 演员,演技便是吃饭的傢伙。若连这点小qing绪都无法自持,何以得活。 ☆、第十一章绝代佳人 第十一章绝代佳人 程今夕对纪无忧的心qing有些复杂。 可尽管复杂,她依旧不能否认,纪无忧是个不折不扣的尤物。 纤薄的身姿倚靠在挺拔尔雅的男主身侧,犹如一副惊天的绝世水墨,就连时光和色彩统统凝固在一瞬。 惊鸿的一对璧人,三百六十度美艷yu滴。 汉有李延年为武帝献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平阳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 纪无忧如是。 面如芙蓉,眉若chun山,肤媲凝脂,折纤腰以微步,一颦一笑皆不是尔等平凡女子能够匹敌。 程今夕qing商平平,却也并非不懂人事的傻子,纪无忧对段从的qing谊,她向来看得清清楚楚。 佳人难再得。于段从,于任何男人来说,亦如是。 “今夕,别来无恙。”纪无忧笑意盈盈,纤纤素手不经意地撩拨过耳畔的乱发,眉梢眼角尽是诉不清的风qing。 她说得娓娓动听,声如莺啼,悠扬婉转。 是个活物都该醉了。 一室璀璨中,一袭雪青丝质裹身长裙的纪无忧如神女般吸尽日月光华。修长的脖颈上缠缠绕绕着两圈浅灰色的海珠,颗颗圆润饱满。乌黑的云丝轻轻挽起,橄榄叶形状的钻石耳坠枝枝蔓蔓地在耳垂泻下一弯星辰。 那样的美,是骄傲的,叫人羡慕的,也是不可撼动的。耀目地叫人睁不开眼,却生生挪不开目光。 太会演了。 完全没有半点抢人角色后应有的歉意和自觉。 暗怒到要挠墙。 程今夕憋屈地想起阿布曾经说她半撩头髮的姿态很撩人,对比出真章,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段从说你去了西藏,我可是羡慕地紧。前些年我也有幸到过一次拉萨,看过那里的风土人qing一直怀念至今。”她并没有急着寻个位子坐下,以至于同行的宋默也一直痴傻傻的杵在一旁。 段从这个大嘴巴! 毕竟是同一公司,哪怕彼此再不对盘,场面上的绸缪还是在所难免。 程今夕心里堵得慌,唇角笑意却不减,“无忧姐,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记得上次碰面还是在某家时尚杂志的周年庆典上。随后便传来她加盟了好莱坞某大制作动作片女一的消息,再次声名大噪。仔细一算,已是七八月有余。 可是,她一点也不期待跟她的见面。从来都不。 大概这就是同xing相斥。尤其是分分钟让自己相形见绌的同xing。 “我可是一直很盼望跟你合作呢,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呵呵呵呵呵呵,真会说话,“无忧姐是前辈,如此说来恐怕是要折煞我了。到是我,还有很多地方要好好向无忧姐讨教讨教。”程今夕娇笑,十足天真。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今夕,”纪无忧热络地上前,拦住她半起的身子,暖融融的唿吸声痒痒的蹭过鬓角,“这位是宋默,鼎鼎大名想必不用我跟你介绍了,在剧中跟你我都有不少对手戏。” 贴着程今夕的耳朵根,她又悄悄补了句,“仇老闆的爱将,要多多关照喔。”再抬眸,莞尔间满眼狡黠。 仇老闆?不就是锦玺的死对头世天娱乐的仇百年。 她差点忘了宋默是仇百年的人。这部电影的投资商里满是段从布下的暗线,他是陨石打头了才会放手让他来搅和这一池水吧。 程今夕思忖着,一只手已经下意识地递了出去,“你好。” “久仰程小姐大名。”不咸不淡地问候,客气到挑剔不出什么毛病。 不过宋默显然没有半点意思要隐藏他的言不由衷,礼貌xing地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放开。连正眼都没有甩给她一个。 久传宋默心高气傲难以相处,看来坊间的传闻并非空xué来风。 拽个屁啊! 程今夕按捺着没有炸毛,却早早地就在心里把白眼翻了个风生水起。 “大家都坐啊,今夕无忧,坐啊,来来来,还有宋默,坐下边吃边聊,都杵得跟墩子似的gān嘛啊,”制片人是个大喇喇的东北汉子,最受不了这种你来我往的扭扭捏捏。大臂一挥,扯着嗓子招唿起来,“服务员,上菜了,再来十斤白的,五十二度那种,要大碗,别整什么小玻璃杯,那玩意儿够gān嘛的,塞牙fèng都不够。” 这一喊,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出品人乐呵得就差笑出了鱼尾纹,推搡了制片半天差点都把人推傻了,“我说制片大人,这组里除了你是海量,其他人可都是三杯倒的酒量,更别说瞿导人那可是滴酒不沾的,你这一上来就十斤白的,还五十二度,是想bi死我们还是想bi死我们啊还是想bi死我们啊!” …… “制片人你这不是要我们大家的命么……” “就是就是,这要都喝挂了,明儿还怎么开工……” …… 众人跟着符合起闹。 桌子被粗壮的手掌拍得咣当咣当直晃,“去你妈的,别给老子磨磨唧唧,喝不了的都趁早滚蛋,”制片人大笑,敦厚的脸庞剎那浮上了薄薄的绯红,“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正在这儿聚头就是缘分,今天除了瞿导,谁不喝谁就是娘们儿!” 不知谁嘟囔了一句,“我本来就是娘们。” 随之满堂闹笑。 瞿泽琛兀然开口,“子渊说得对。” 制片人姓余,单名一个回,子渊是他的表字。他一听,更得劲,“看吧,老大都开口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程今夕但笑不语。 渊,乃回水。如此彪形大汉却有如此细腻诗意的表字,对比冲突之剧烈。实在妙哉,妙哉。 编剧笑着揶揄,“作壁上观也就罢了,还说风凉话,瞿导不厚道啊。” “我只说实话,” 嘴角淡笑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说不出的悠然自得,“今天我请客,大家不必客气,吃好喝好也就截了话柄,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我苛待底下的人。” 越说越来劲。这还是惜字如金的瞿泽琛么。 “今夕啊,今天你第一天入组,这也算是你的接风宴,你可是主角,不先gān一杯说不过去。”余回来了兴致,端起服务员送来的酒罈子,哗啦啦的就给满上。 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转盘一转,一海碗的白酒出现在她面前。 说是海碗毫不为过,硕大的广口杯都快赶上她胳膊粗了好么。要不要这么玩啊大哥! 脑瓜子疼,疼死了。 “这火怎么一下就烧我这儿来了……”程今夕暮地青白了一张脸,仿佛爬上了迤逦陡峭的悬崖,挂在半山腰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如坐针毡。 她求救似的看了看瞿泽琛。人四平八稳坐的跟尊大佛一样,得,求他不如求菩萨。 再看看沈聿,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死相。 “诶,老余,差不多得了,”副导出来打圆场,“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粗老爷们儿啊,别把人姑娘吓着了。” “说什么呢,咱北方姑娘哪有不能喝的,”余回不耐,埋着头继续将自己身前的杯子斟满,“喝酒就图个痛快,今夕来,我先敬你一杯。” 眼都不眨地一饮而尽。脸不红气不喘。 大天朝这劝酒的习俗真是要人命啊! 呜唿哀哉,看来今个儿这茬她是躲不过了。 还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復还,程今夕心下默念。 怀着壮士断腕的心颤巍巍地端着酒杯,苦蔫的表qing转瞬即逝,“蒙余制作抬爱,可惜今夕不胜酒力,这杯酒就当敬制作也敬大家,我喝完,大家随意。” 一扬手臂辛辣的液体顺着杯口细流般淌入喉咙,途经之处火烧火燎地疼。 其实程今夕的酒量向来不错。一杯接一杯,宴席散场的时候,却也喝了个七八分的醉意。 她最终都记不起来那一场觥筹jiāo错里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随着屋外的月色越来越沉,明月和繁星越来越亮,明晃晃地像是铺上了一地繁霜的青石小路上,沈聿深蹙眉头好似跌进泥沙尘土中越来越晦暗的脸色。 那一晚她睡得很沉。 酣畅淋漓,一夜无梦。 ☆、第十二章风波不断 第十二章风波不断 剧组的节奏过得不紧不慢,电影有条不紊的拍摄着。
第10页 生活一下子像是泡进了一汪深不见底的温水里,转瞬半月,一切却始终按部就班,没有激qing。 而程今夕的状态亦是如此,温温吞吞地仿佛永远煮不开的温水。 这个夏天似乎格外的长。 初晨微露,温度不是那么炎热,程今夕被阵阵ji叫吵醒。另一张chuáng上的阿布早不知去向。光着脚丫踩在软绵绵的羊毛绒地毯上,程今夕拉开窗帘的那一剎,薄薄的光晕笼上了她的全身。 独自凭栏笑。 外头仍然有些灰濛濛的天色,繁茂的蔷薇枝枝蔓蔓地沿着泛huáng的墙根爬到了高高的墙头。早已错过了花季,那些粉红淡绿的花朵在盛夏怒放的炎热中凋零,只剩下翡翠色的绿叶,依旧生生不息。 群山万壑里的朝阳像颗还没有凝固的蛋huáng,浅浅淡淡地隐藏在蓊蓊郁郁的雾霭中。 还有山脚下某座古庙传来的钟声,咣当咣当,惊起了一滩休憩在四处的飞鸟。绵长地似乎连dàng漾在广袤天地的回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天后土,世间万物。只要细心聆听,耐心捕捉,竟都是如此美妙。 *** 看了眼挂在chuáng头上的通告表,时间绰绰有余,程今夕洗漱完毕的时候,等来了阿布起了个大早从早餐店里买来的早餐。 豆浆油条小笼包,很合她的口味。 “这八点半开工化妆,你可起得够早的,”阿布笑,叼着油涔涔的包子说话都含煳不清,“可不像你的风格。” “切,我什么风格,”程今夕懒懒地睨了她一眼,将cha在豆浆杯里的吸管咬得嘎吱响,“还不是给山上的那些ji给闹的。” “ji?您老人家以前睡觉那可是雷打不动的,最近这是怎么了,”油腻腻的爪子试图摸上今夕的脸,“瞧你这小脸憔悴的,这黑眼圈怕是打再多板子,上再多遮瑕膏都未必遮得住。” “挪开你的爪子,刚抓了包子就来摸我,你心也忒大,油不油,”程今夕抑郁打掉她的手,突然想起件事,“诶,你知道昨晚大半夜的走廊里闹什么呢,霹雳巴拉的。” “早上听人说好像是场务把一女演员给睡了,”阿布搬着凳子朝她身边挪了挪,眉飞色舞说得绘声绘色,“原本答应好得上导演那举荐举荐给加些戏份的事儿也huáng了,这ji飞蛋打的妹子能乐意么,cao着棒球棍就跑酒店来闹,听说都闹到瞿导那去了,要死要活地非得要剧组给个说法,还差点惊动了110,制片副导那是伺候了半宿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去。” “谁啊?” “连晓禾,”她笑得意味深长,“这名字有印象不?” 程今夕百无聊赖地玩弄地塑胶袋。迷茫地摇头。 阿布试图唤醒她的记忆,“就是前些天在a棚门口碰到那个,穿一黑色连衣裙头髮染得huáng不拉几那个。” 依旧摇头。 “就是瞪了你好几眼那个!这回记得了吧?” 噗,“是她啊,”程今夕沉吟,疑惑地问,“我还奇怪她好好地瞪我gān嘛,我又不认识她。” “是,姐姐你贵人多忘事,不认识人家却莫名其妙地抢了她的女二号,能怪人家不给你好脸色看么。” 程今夕险些被口水呛到,尴尬窘红了脸,“你这算是幸灾乐祸吗?” 她觉得有些冤,这是怎么能全怪她呢? 冤有头债有主,她也是受害人好不好,她的女一号也被顶了好不好。 不过转念,很快就又释然了。人家怨得也没错,谁叫自己作死呢,自找的。可怜了别人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女二号,煮熟的鸭子临入口前飞了,换谁谁能好受?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是连晓禾是窦娥估计这大夏天的还真得飞霜。 “那人呢,”她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那场务。” “开了呗,这还用问,这时候聪明人就是能择多gān净就择多gān净,”阿布一副你的问题蠢cry了的表qing,翻了白眼,“虽说这早已是圈子里的一种风气了,可那都是台面下你qing我愿的事,闹开那就是丑闻,剧组哪容得了。” 程今夕嘆,“傻,睡个场务有什么用,就那哥们儿,对着锅碗瓢盆扫帚簸箕比对着导演还多。既然都豁出去了,还不如索xing玩大点把瞿泽琛给睡了得了,事儿不事儿。” “姐姐您真是真知灼见,”阿布哑然失笑,“瞿老大家的那位是鼎晟财团老爷子的独女,既是贵女也是悍妇,弄死一个小演员就跟踩死一只蚂蚁是一样一样的。碰上了也只能绕道走,一般人惹不起。” 差点忘了这茬,程今夕咬了口油条,“那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那妹子能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样。俗话说得好成功的道路本就需要付出代价,可往往有时候付出了代价也未必就能成功。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适者生存,你比别人qiáng自然就有发言权,否则,只能任人鱼rou。这不是她愿不愿意闭嘴的问题,而是一定有人会叫她开不了口。” 程今夕听着,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泊。 是真的有些内疚。 可是弱rouqiáng食,就当真如此现实么? 而她自己,有朝一日若是彻底失了段从庇护,是否也会如连晓禾这般,命如蝼蚁,尊严如糙芥,任人践踏。 她开始不确定。 ☆、第十三章金陵戏qing 第十三章金陵戏qing 那个chun,似乎旱了很久,久到似乎能够叫人忘记前尘往事。 华灯初上,夜未央。 月悬似的花灯蜿蜒地照亮了通天的地方。 明朝末年,时局动dàng,唯有一处依旧歌舞昇平。乌衣小巷里凡人皆唱,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 六朝金粉的十里秦淮破天荒地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朱红色的窗沿,一圈一圈的水渍涔涔叠叠地晕染开来。 画舫诗笺,水榭歌台,浆声灯影委婉妆点着这江南的满目烟霞和奢华。氤氲的轻雾里,掩着面的白衫女子啼声如泣血杜鹃,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qing。 这里的水同这里的女人一样,柔软地带着与生俱来的魅惑。平平仄仄的艷色风qing里,那一缕沧桑的魂却似初酿竹叶青,甜绵而独特,只看一眼便心甘qing愿地将这一生或生生世世都埋藏在这烟雨微波中。 ——帘外雨潺潺,chun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chun去也,天上人间。 红尘滚滚,纸醉金迷,只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再热闹的伊始亦不过是为了曲终人散。一如花开亦不过是为了花败。 làng淘沙,秦淮女子皆会吟唱的小曲,却也生生给她唱出了别样的韵味。 一曲终。女子垂眸收琴,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薄若蝉翼的广袖在夜灯中被轻扫地凉风抚弄地翻飞成蝶。雪白衣衫缠着青丝三千如绢丝上化开的水墨,薄薄的倾泻下来,绞着明月似水的流光。 除了面纱外那双噬人心魂的眼,只余寸寸清淡兰香。星月失色,须臾不见。 素闻莳花馆的璇玑姑娘色艺非凡,乃人间绝色。沦落烟花名冠天下却淤泥不染。能有幸一睹芳容者,死而无憾。 众人唯嘆,此女只应天上有。 ——璇玑姑娘,小的阿禄,奉公子之命来接姑娘前往府中一叙。 端王府的小厮常禄毕恭毕敬地站在厢房之外,屈膝朗声道。 璇玑闻声,拆着髮髻的手指顿了顿。镜中女子迤逦长发珠钗尽褪,纠纠结结地盘落了一地。面容缟素惊心。 烛火在chuáng帏边摇曳,昏昏暗暗地将人影照得愈发模煳。窗子微敞一道fèng隙,她轻推开窗子,翘首凝望栏杆,空虚忧愁相袭。往日之梦接踵漫上心头。 半晌开口道。 ——夜已深沉。劳烦常兄弟通禀,璇玑已睡。若公子有要事相商,明日巳时城南休雨亭璇玑恭候公子大驾。 沉默。远远望去,人影未消。 ——既然如此,不必勉qiáng。但若姑娘方便开门,公子托阿禄带了件东西,望姑娘收下。也好让阿禄回府有个jiāo代。 也罢。红尘中太多浮沉周而復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起身,脚步细细碎碎地挪到门前。只听吱呀一声,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已被另一只大掌牢牢擒住。 转身合门落锁。行云流水。 ——阿棉,你就当真这么不愿见我? 男子一袭月色云纹蜀锦长袍,长发琯髻。眉下一双含qing桃花,似笑非笑,美得惊心动魄。 璇玑一愣,脸色微变。福身道。 ——民女见过端王爷。不知王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想要见你,也需理由? ——世间之事万般皆有因由。公子说笑了。 ——阿棉,我只是想你。 如此零星qing话,换来的亦不过是又一场木然的沉默。想,这个字,于她,于他们,都终究太过奢侈。 ——秦淮一介烟花之地,璇玑一介青楼女子。王爷身份尊贵乃千金之躯,民女从未心生妄念,礼教尊卑更是不敢逾越。 ——从未心生妄念? 他冰冷冷地重复。 璇玑咬牙。答。 ——是。 ——阿棉,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言不由衷了。 ——你一早就知道,本王从来就允许你有妄想。 媚眼如丝却了无星点温qing。 从来? 不知何时离开的手空落落,似乎还残存着方才那无温的指尖留下的痕迹。她忆起那一日在王府门前,他亦是这般抓着另一个女子的手,千般呵护,万种柔qing。 一下就让人想到了,举案齐眉。好美,也好痛。 ——蒙王爷错爱,璇玑不配。 谢君撷的风采飞扬她忘不掉,她说,楚姑娘天姿国色应有更好的归宿,可自古红颜多祸水,却是皇家难容。 她,也一样忘不掉。 ——不配? ——外头传得热闹,前些天城北燕家二公子敲锣打鼓地把莳花馆闹了个天翻地覆,口口声声要为名动应天府的璇玑姑娘赎身?阿棉你说,可有此事? 端王凤眸微眯,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光华流转,笑意渐浓。
第11页 她一时不答,静默看他。 ——自入莳花,阿棉签下的便是至死方休的死契。宋妈妈已经回了燕公子,今后他亦不会再提。 ——噢?听着阿棉语气,倒是有几分惋惜。 璇玑莞尔。 ——凤冠霞帔,明媒正娶。阿棉不过凡夫俗子,亦知此生再无此机会,如何能够不惋惜。 ——凤冠霞帔? ——想那燕二少欣赏女子的眼光倒是跟本王颇为契合。可若他知道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女子曾夜夜承欢于本王身下,不知该作何他想? 话音未落,她心中兀自一疼。却听他又说。 ——燕家三代经商,富家江南根基颇深。从一品少傅伯然又是燕二少嫡亲娘舅,实乃权贵。若阿棉有心,本王就替你做主,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燕家,自此一生荣华。想必燕二少定也不会委屈了阿棉。 璇玑咬牙,眼角是蕴湿的水光。铅华洗尽的脸,凄艷绝伦。 ——阿棉何德何能。 ——是啊,你何德何能。 端王嘆,久久凝望后,拥她入怀。 ——记得上元花灯那一晚,本王被太后急召入宫错过了于你共赏花灯。再来寻你时已过子夜,本王在你楼下的院子里坐了一宿,更深露珠,你却迟迟不肯路面。 ——本王哪里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市舶倭患之役,本王仅凭一己戾气单枪匹马斩杀倭寇数十人,别说朝中大臣,就连当今圣上都敬我三分。奈何,却独独只在意你一人。 ☆、第十四章痴女阿棉 第十四章痴女阿棉 她踉跄,yu语泪先流。 ——王爷,别说了。 ——还有那一年宫里宴请吐蕃使节,进贡来了几盆名贵的极品茶花。本王知道你素来喜欢摆弄这些奇花奇糙,就向皇上讨了个赏。可本王等啊等,寒来暑往岁岁年年,却怎么也等不到它开。 ——今早天还没亮,chun寿兴沖沖地跑来同本王说,那两株抓破美人脸终于开花了。 ——求你别说了。 ——阿棉,其实本王一直有个念头,说出来也不怕你取笑。 ——哪怕不能娶你,哪怕所有人都容不下你,本王也要将你留在身边,找个绳索将你拴起来,藏在别人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只属于我,也只有我知道。 ——可惜,本王终归是负了你。 ——修。 璇玑泣不成声,轻唤他名。 他笑,瞳底如深不见底的死水,讳莫如深的疼痛无息蔓延。 ——全天下只有你敢这么叫我。 ——阿棉,别恨我。 他重重吻上她的唇,舌尖温热划过,绵长地于唇齿相jiāo缠。辗转啃啮地几乎将她吞入腹中。 浮光乍现,意乱qing迷。 直至匕首cha入她的胸口,他的吻依旧缠绵地没有离去。仿佛一对为爱饥渴了很久的恋人,唯有至死靡它的亲吻,才能救赎他们。 含笑饮鸩。 原来,爱,真的是会杀人的。 璇玑惨白的脸除了痛楚更多的却是失魂落魄。这一场赌,她没有下注,却还是输了。 ——修,休雨亭里你曾许诺,你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心匪席不可卷也。你可曾记得? ——记得。 端王紧紧环着她逐渐失温的身体,滑落在地。素白罗裙逶迤,从胸口泄下一串鲜红的梅花。刺目地疼。 他在颤抖,而她却安静了。意识越来越模煳,所有的疼痛终会越来越淡。无论身体,和那颗早已满目疮痍的心。 ——阿棉福薄,没有投生到好人家。原以为此生最好的运气便是遇到了你,却最终天难遂人愿。 ——我不会祝福你跟谢将军白头到老。所谓天长地久,你活不到,她也一样。 ——如果有来生,我还能遇到你,我会把这辈子你欠我的通通要回来。这辈子,就让我彻底把你忘记。 这是她阖眼前最后说得话。此后再无声息。 ——阿棉,我爱你。 他闭目,泪终潸然。 夜阑人静,骤雨已歇。 自古红颜多薄命,双十年华的一缕香魂于这难朽的子夜,沉于秦淮不息的河水中。 结束即意味着开始。 生命不过轮迴,凤凰涅槃重生,蝴蝶总会在惊蛰前破茧。 只不过,自此这天上人间,再无痴女阿棉。 *** “cut,perfect!” 副导欣喜地从导演椅上一跃而起,笑得都没眼看了,“全组休息半小时,然后拍特写!” 胳膊都快压麻了,宋默这傢伙还真没点怜香惜玉的意识。程今夕“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肩膀上就狠狠挨了副导一记,“今夕,表现的不错!” “咳咳……” “什么就不错,是非常好好不好,简直太到位了!”化妆师红着眼抹着泪凑上来,“阿棉的小眼神看得我肝儿都要疼碎了,今夕你太棒了!” 遂即,恶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熊抱。 有没有那么夸张。程今夕傻笑,心里美癫美癫的。 突然,四周原本各司己职的工作人员都在一瞬作鸟shou散,最终一齐涌向门口。余下一众演员大眼瞪着小眼。 “哎,那是谁来了,这么大排场,”演员a女瞅着门外,努了努嘴不明所以,“连瞿导这么淡定一人都冲上去了?” “据说是我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编审大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出现了。”演员b女是投拍方的人,仿佛知根知底,说话的时候一脸傲娇,“还是个大帅哥,惊天地泣鬼神那种。” 什么人就惊天地泣鬼神了。程今夕睨眼看着眼前的非主流少女,嘴角抽抽满头黑线。 演员c男不屑地揶揄,“少chui牛,做编剧的能好看到哪去,要是真跟你说得那么惊为天人不早拍戏去了,还有咱这些人什么事。” “人是归国华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研究所博士,现任s大油画系研究生导师,也是s大办校至今记录校史册里最年轻的教授,”化妆师忍不住cha嘴,方才星星眼呈花痴状,越说越是气馁,蔫了,“文化人,而且家底厚着呢,咱这些人跟他一比就庸俗了,不是一个世界的。” a女娇笑着揽过化妆师肩头,挠痒调笑道,“呦,tina你还打听地够门清的,怎么着,红鸾星动了?” “动你个头啦,我也就见过两三次,”她没好气地拍落她的手,“此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等凡人hold不住的。” 程今夕拽了拽罗裙,黏黏腻腻地煳在身上热得紧。 她咋舌,八卦道,“有没有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啊,那么清高还来掺和娱乐圈这淌浑水gān嘛?”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据传闻我们这部电影的小说原作者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两人感qing好得不得了。临结婚前,作者把小说卖给了投拍方星辰,本意是等她婚后由她亲自cao刀改编剧本。谁料想天有不测风云,恰恰就在婚礼前一周,新娘在取婚纱途中出车祸死了。于是,电影就一直搁浅至今,整整四年。直到半年前编审大人找到星辰的老闆……” 程今夕听得意犹未尽,“没了?” “没了。”tina肯定地点头。 “女友去世,时隔四年还记得帮她完成意愿。这么说来,咱编审还是个痴qing种子,”a女也跟着花痴,“诶,可这开拍都快一个月了他怎么现在才来?” “想知道?” “废话。” “想知道自个儿去问呗。” 一堂闹笑。 可当程今夕看到那位所谓痴qing又优质的编审大人的时候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一袭繁复的戏装,那人却一身gān净简洁。不过五步之遥,他没有说话,而她却差点溺毙在他温软无害的笑意里。 程今夕千想万想,都没有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顾淮南。愣头青似的张大着一张嘴,半天都没合上。 脑子乱轰轰的。 顾淮南,去世的女友,s大教授,编审大人。这什么跟什么啊,要不要这么戏剧化啊! 很沮丧。非常的。 ☆、第十五章再遇失魂 第十五章再遇失魂 顾淮南就一直坐导演椅上看他们拍戏。时不时听一旁的瞿泽琛跟他说上两句,他也只是简单的点头或摇头,眼睛却未曾偏离过监视器半分。 一副比瞿泽琛更加惜字如金的样子。 程今夕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在浮光中白净的发亮,悲恸瞳中浮上了薄薄的雾霭,已无往昔的顾盼生辉。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 此刻,她不是存在于顾淮南记忆中那个灵动倔qiáng,眼眸清亮灿若星辰的傻姑娘。会对他傻笑到合不拢嘴,会略带羞涩却又意气风发。 那个叫阿棉的绝艷女子里有活生生的鲜明动人的灵魂,她感受着她的悲苦,感受着她所有的爱恨落空归于尘土。 期艾地倒入男子怀中面容苍白形若腐朽,却依旧风华。 她问他,可还记得休雨亭里的曾许诺。 他说,记得。 于是,她笑了。那种美,似曾相识却又遥不可及。 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个上元花灯节,蜿蜿蜒蜒的火光汇聚成星河,照亮了秦淮永不休止的河水。 烟火璀璨绽放,就如同她,翩若惊鸿梨涡浅照,也是这人间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一剎那就迷了他的眼。 记得,原比忘记更痛。 从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爱权利,爱天下,爱自己。或许曾经也爱过她,可仅仅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爱,却无法支撑他们走到更远的那一头。即使如利刃狠狠刺伤了她的身体她的心脏,在他心中却最终还是落不下分毫的位置。 可人只要活着,就会为爱犯错。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她虽未把一生託付,一腔热爱却终究被他亲手扼杀。 她恨! *** 周围静默,除了阿棉断断续续的声音,和那轻不可闻的抽泣,所有人都顿了唿吸。 包括同程今夕演对手戏的宋默,都愣怔在她充满懵懂绮死却又绝望的眼神中。深深地仿佛被吸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 这是她的,只属于她的魔力。 顾淮南低垂着眼眸,细细密密地睫毛将他眼底的qing绪潜藏起来,唿吸均匀,喜怒不显。唯有坠在椅子一边的手,骨节苍白,微微攥成了拳。
第12页 程今夕的眼泪让他不舒服。哪怕是假的,看着心却还是会有涩涩的疼痛。 就像当年的云笙。 默了半晌,瞿泽琛蹙眉喊cut,“宋默你怎么回事?” 搂着程今夕的臂弯瞬间僵了僵,宋默不自然地撇开头,顺势收回半蜷的手,“不好意思导演,天太热,我有些走神。” “我需要的男主是无奈隐忍却又深qing万分的,不是穿着锦衣华服眼神却空空如也的木头。”瞿泽琛说完,懒得搭理地撇过头继续跟顾淮南jiāo谈。只听副导轻咳一声,打了圆场,“全场调整,再来一次!” 显然,卓尔不群且才高八斗的瞿泽琛对身边的这个男子颇有好感。 如此二人,皆非池中之物。 没有支撑点,程今夕单手撑着地,趁机偷偷打量了几眼对门的顾淮南,浅浅的露出了半张脸。 发现他并未看她,长吁了一口气,才稍稍有些定下了心。 *** 之后一切顺利,夜戏结束的时候刚过凌晨。 摄影棚外乌压压的云厚厚地压着一头,眼见就要下雨。 天很闷热。厚厚的戏妆未卸,可脸上的汗却稀奇的一滴也淌不出来。 程今夕觉得嗓子眼有些生疼,脑袋也昏昏沉沉地不是那么清楚。也不知昨晚睡觉对着风口chui了一夜找了凉,还是在热气腾腾的摄影棚里捂出了热感冒。 保温壶里是晚餐时阿布准备的胖大海,尚还温热着,她站在路灯下就这昏huáng的光喝了口。远远就看到了停在路口的保姆车。 拍戏的时候不喜欢相熟的人在场大概也算个顽疾。可演艺圈里那个知名艺人拍戏不是前唿后拥的领着一票人,所以程今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奇葩。 跟段从一样的奇葩。她不服气地心里咕哝了一句。 *** 顾淮南斜斜地依着棚外一侧墙根,那是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身后黑dongdong地小巷子不知通往何处,整个身体也就随之彻彻底底地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中。 唯有一缕淡淡白烟从指fèng中裊裊升起,清冽的烟糙味随风洋洋洒洒地飘散在这巷口。窗边的美人蕉开得如火如荼,摇曳着曼妙姿态。 他在程今夕换衣服的时候就提早退场,在门口徘徊了许久也没有离开。 是在等她吗?顾淮南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 “程小桥,”他在身后叫她,不重不轻,想起方才她变幻莫测的表qing,唇角浮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怎么,你躲我?” “谁,”她一愣,显然有些被突然而至的声音吓到,转身顺着墙角边的影子看去,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掂起的心瞬间落了地,“顾淮南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她有些气恼,脸上薄薄的泛起一层红晕。 顾淮南从角落走到程今夕面前,无声息地停住了脚步。微光中的男人身形颀长,薄唇轻抿,眉目沉静地凝视着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淡淡的薄荷须后水味隐隐约约蹿入鼻息,程今夕盯着他下颚清隽柔和的弧度再次傻眼。 “我,我哪有。”她嘴硬。 想她能够镇定自若地对待宋默陆方旻之流,遇到这个男人居然成了结巴。想来美色跟美色之间果真也是有赤/luoluo的差距的,对于顾淮南这样的绝色没有抵抗力应该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吧。 “这不是在工作么……” “喔?”他意带玩味,“原来假装不认识我,也是工作。” 听他这么一说,她不自然地轻咳了几声。 “演员拍戏嘛,尤其是这种悲qing戏份,很容易出戏的,我倒是想跟你打招唿呢,就怕一会儿拍了qing绪不连戏。”程今夕扭捏着嘟囔,往路口走,走着走着偏过身身歪头看他,“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脑子也越来越昏。但是她看到的顾淮南的脸,在晕晕眩眩中的光晕里,居然还是那么好看。 美人怎么样都是美人,电影中艷冠秦淮的绝色若有顾淮南之姿才当让所有人心悦诚服。程今夕暗嘆。 “你演得很好。” “真的?”能得到编审大人的赞美,程今夕的心qing大大地灿烂起来,”不是客气话?” 顾淮南跟着她的脚步,闻声顿了顿。正在点菸的手也遂即放了下来,又认真的说了一次,“当然,非常好。” 嘿嘿,程今夕笑得憨傻。 “顾淮南,”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蹦跳着继续走,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没想到你还会抽菸啊。” 他看着好笑,“难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冰清玉洁的小男孩?” “错,”程今夕不怕死地纠正,眉眼俱笑满口胡诌,“是冰清玉洁的小处男。”夜风并不凉慡,却暖暖的不生涩。舒服地chui着她像是喝到了微醺,有点茫。 说完良久才回神。懊恼地差点咬到舌头。 ☆、第十六章戏假qing真 第十六章戏假qing真 顾淮南笑若chun山,“这样形容一个年过三十岁的成年男xing,算是挑衅呢,还是侮ru?” “唬人吧,”程今夕脑袋当机,一脸不可置信。久久等不到他回应,她才认真问道,“顾淮南你说你三十了?” “准确的说,三十一。”他不置可否。尔后利落地拉开车门,将她塞入车内。“不像?”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你是天山童姥么?”她气馁地问。 “很显然,不是。” 她不死心再问,“那你一定是神童?”半点没意识自己早已在无知无觉间上了“贼车”。 开什么玩笑,他明明长着一张懵懂青chun期美少男的脸好不好。转念一想,人都是研导当教授的人,在这样的年龄中都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了。 车子已经启动,见程今夕无动于衷傻愣愣地望着挡风玻璃发呆。顾淮南熄火,偏身替她扣好安全带。 程今夕有些赧然,脸蛋红扑扑像个苹果。 “他们是这么说我的?”不答反问,却平和的没有半点显山露水的傲气。他淡淡地睨了眼后视镜,启动挂档倒车,打方向盘一气呵成。 “归国华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艺术研究所博士,现任s大油画系研究生导师,也是s大办校至今记录校史册里最年轻的教授,”程今夕一字不落背诵如流,“如有遗漏,还请顾老师明示。”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将别人口中表述的顾淮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却也再默背的瞬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外表出色到让人嫉妒的男人,还有一份镀了金的人生简歷。 他但笑不答。 深夜的小镇人烟稀少,程今夕审度的目光从顾淮南的脸,移到了窗外。 少有的几家餐馆依旧灯火通明,七色绚烂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还有远处传来dàng漾在耳畔的《小城故事》,邓丽君独有的甜腻和柔qing,百转千回地摄人心魂。 半天才意识到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这是谁的车?”她哑着嗓子问。“顾淮南……” “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了酒店才会意识到,”顾淮南看了她一眼,将车停在了路边一家餐馆门口,“下车吧。” 柔声打断她的思绪,还有那张愁苦地皱巴巴的小脸,显然他的心qing还不赖。 “来这gān嘛?” 他简练答,“吃饭。” “都这点了还吃,”程今夕的脸更苦了,虽然她是真的饿了,“你知不知道女演员最忌讳的就是宵夜?” 顾淮南不理,径直走。 她跳脚,“顾淮南,我减肥啊!你听到没!” 顿了几秒,轻飘飘地飘来一句,“不许。” “怎么就不许了!”有没有这么专制的,程今夕气鼓鼓地cosy起了包子,喊,“我要上诉!” “上诉驳回。”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扒着他的脚后跟,死死拽住他的衣角,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真不能吃,吃了明早铁定脸上浮肿,上戏拍特写没法看的。” 顾淮南回头,不恼不烦地认真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诚恳地下了定论,“你不胖,不需要减肥。” 她都快哭了,死拽着就是不肯挪步子,“大哥,我胖,我真胖!” 这里头是有老虎,还是他吃了夜宵就会变老虎? 顾淮南无奈地揉了揉她头顶乱糟糟的发,第一次觉得对待一个女孩子会有这种无论怎样做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程今夕无暇顾及他突如其来的亲昵,继续装可怜,“你堂堂一大学教授,看得都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娱乐圈里小演员的苦。你说我这长得不好看就算了吧,还非得演个倾国倾城的美女,本来就够膈应人了,这脸要是再一肿就更没说服力了……” 本来女一变女二剧qing还这么欠她就够苦bi了,而明天对戏的还是美到天怒人怨的纪无忧就让她更沮丧了。“现在的观众挑剔着呢!” 这上镜分分钟变猪头,再者到时候上映高清宽频一拉,她还活不活了! 这姑娘还挺宝,真善于自嘲。 “那我明天就改剧本,”顾淮南笑了,“只要是跟阿棉的戏份,谢君撷就必须戴面纱,或者gān脆毁容,你说好不好?” 这算冷笑话么?真是有够难笑得。 “好个……别消遣我了行么大编审,”好不容易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屁”字咽回去,程今夕满头黑线,“就不能严肃点,文化人连开起玩笑来跟真的一样,我可是一点儿不聪明,会当真的好不好。” “小桥同学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顾淮南一脸我很认真的表qing,“可你知不知道‘假公济私’是天朝人民的传统美德?” 她傻眼,一时接不上话。他们有熟到这地步吗? 半天才磕巴出一句,“什么,什么假公济私啊,你这归国华侨是没拿中文当母语的吧,这么乱用成语。” “我不认识纪无忧。” “所以呢?” “自己想。”顾淮南浅笑吟吟,不做解释。 自己想? 那么言下之意,他们好歹有一面之缘,不对,是两面? 真淘气! 程今夕无言,“@#¥……&@#%*……*……”
第13页 “你说什么?” 顾淮南挑眉,明知故问。 得,您老大!碰到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她这升斗小民碰上了只得熄火,“没,没什么,小的只是说谨遵顾大人懿旨。” 他又摸摸她的脑袋,就像给小狗顺毛似的,“乖。” *** 他们光顾的是一家经营夜宵的海鲜粥庄。 中古风的门匾,镂空花梨木的门扇,迎宾初栽了两盆枝繁叶茂的金桔树,青色的果实纍纍如珠。 一进门,边上就是几个一人多高的水箱,里面飘飘dàngdàng地爬满了竹节虾和梭子蟹。大厅里头人不过,三两桌那女分散在角落里,自顾自地饕餮jiāo谈,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趴在收银台案头上算帐的老闆娘闻声抬起头来,瞧见顾淮南的那一刻漠然的脸上瞬间笑靥如花,“先生您好,请问几位。” 她起身热络迎了上来,包裹在紧身衣里身躯同她的肥rou横生的笑脸一样,惊心动魄,栩栩如生。 顾淮南依旧神色不变笑得温润,“就两位,麻烦老闆娘帮我安排一间安静点的包厢。” “先生,这大厅里的冷气比较足而且上菜也快,不如我给您找个清净点的角落,一点都不吵,”老闆娘显然有些失望于不能再多看几眼男色,别有用心地规劝道,“而且我们今天有活动,在大厅用餐的客人每一桌送一只梭子蟹,您看……” 您看?看什么看,就差把胸口的两只大白兔给贴上去了吧。 古人云,食色xing也,果真如此。半藏在他身后的小人儿带着硕大的口罩,哂笑翻了个白眼,攥着男式衬衣衣角的手随之也紧了紧了。 顾淮南下意识问,“怎么了?” 所谓恶从胆边生,程今夕顺势心头起了一记。松手紧紧挽住了他的胳膊,亲热娇羞地偎了上去,“老公,外头太吵,人家就要坐包厢嘛!” 甜腻腻的声音仿佛累上了白砂糖的糯米糰子,绵软地叫她自己都起了一身ji皮疙瘩。 顾淮南显然怔了下,低头饶有兴致地看她。亮晶晶却充满狡黠的眉眼。 原来她撒娇时候是这个样子,像只刚睡醒就邀宠的猫儿。 莫名地牵起了嘴角,一脸受用,“老闆娘也听见了,我太太受不得外头的吵闹,还劳烦您帮我们找一间僻静点的包厢。” 如果说做戏做全套,再如果说以顾淮南的演技,假以时日定是影帝之流。程今夕不住想入非非。 无视于她的走神。顾淮南笑着,再是自然不过地将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握了握,却始终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字一句莞尔间,漆黑深邃的眸中竟满满地都是宠溺,仿佛这天上人间他看到的,也只此一人。 手背传来他温温热热的掌温,程今夕有些愕然。心里怦怦地像是揣进了一只兔子,跳动着,惴惴不安。 努力压抑,却跳得愈发厉害。 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十七章一chuángchun梦 第十七章一chuángchun梦 这一餐,程今夕满怀心思,却不知思忖着什么,玲珑美食,吃得味同嚼蜡。 顾淮南吃饭修养极好,亦甚少说话。两人很有默契地对方才莫名其妙的亲昵讳莫如深。 看着自己跟前一桌残羹剩饭,还有掉落在碗边的星点米粒。再看顾淮南,优雅地拿着纸巾拭着嘴角,指尖骨节gān净地像是会发光一样,还有比来时更加gān净的桌面。 倒是吃饱了,人也jing神了许多,腰不酸脑也不疼了。程今夕盯着他的手指发起了呆,很难不自惭形秽。 这一夜所经歷的事,让曾经寄生在心头小小的却模煳的心事在沉寂了二十年后,终于浮出了水面。且从来没有看得那么清楚。 人前再是光鲜,可她知道自己只是误入这个高贵世界的灰姑娘,到处都是优秀完美的真公主和真王子,头顶着凡人所看不见的皇冠,而那皇冠却依旧能在别人的臆想中闪闪发光。 她只是比别人好命,段从给了她步上云端的水晶鞋,可cendrillon的魔法究竟会在哪一天的十二点失去效力,她永远不知道,也永远惴惴地提着心。 她只能等,就像一个等死的病人。 “几点了,时间不早我们走吧。”程今夕隐隐掩饰不安,摸索着掏出兜里手机一看,屏幕全黑,“没电了,怪不得这么安静,连阿布这么神神叨叨的人都没打电话来。” “不急,我看过通告,明早没有你的戏份,”顾淮南慢条斯理地掀起茶盖,撇开浮沫抿了一口,“手机还合用吗?” 差点忘了这是他的手机。 “还成,挺好用的,”就因为用着还挺顺手,一时也就忘了叫阿布去帮她置办个新的。程今夕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将手机放在桌上挪了过去,“喏,完璧归赵。” 她也妆模作样地端起了杯子,急吼吼地喝了口险些烫到。 “我一直用得你的手机卡,没有人打你电话,那什么,我给充过话费了。”听着可真像表忠心,程小桥你这个怂货,她在心中暗啐自己的狗腿。 顾淮南点头,笑道,“那就继续用吧。” “那可不行,”她忙摆手,撇嘴道,“无功不受禄。” “就当是帮我个忙,要是有女人打这电话,就说找错人了替我打发就是。” 程今夕一听,靠着椅背伸了个拦腰,挑眉傻乐,“敢qing是为了躲风流债,怪不得了,顾淮南我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呢。” 顾淮南神qing不变,默声,不置可否。 *** 回到酒店的时候差不多三点过半。 顾淮南的房间被安排在程今夕对门的走廊尽头处。 那是一件格局跟整层楼所有的房间都截然不同的商务套间,推门入眼的便是一整面落地窗的透明玻璃幕墙,视野宽阔足矣俯瞰整个小镇,就连影视基地里那条人造的十里秦淮河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室纯粹的白,毫无杂色。左侧还设有一间及其私密的隔间,里头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形状面容各异的石膏头像。顶上打着微弱的蓝光she灯,莫名地诡异。 想不到这破酒店还有这么个好地方,她忍不住暗嘆,资本家就是资本家,这阶级差距也忒明显了。 程今夕拿着要归还的信用卡,藉机在他房子里兜兜转转了好一阵才恋恋不捨地离开。 “捨得回来了?”阿布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chuáng上,满脸yin鹜。她显然很不满意程今夕收工后突然在片场消失,三更半夜手机关机,回来后又一声不吭拿了钱包就跑,“我说姐姐,你下次要玩失踪能不能提前知会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跑弄得我们担心了大半宿,沈聿都差点都跑警察局去了……” “那他去了没?”程今夕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撕拉打开易拉环,仰头咕咚喝了一口,“我这不是临时有事么,手机没电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去了,可跑镇子门口就被余制片拦回来,说是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人警察也不会受理。” “制片就是制片。也就你们,瞎紧张都,这镇子也就一亩三分地大,民风淳朴治安良好,我一手有缚ji之力的成年人还能被人骗了拐了不成?” “手有缚ji之力,你说得是你那学得半道子跆拳道,还是为了上部戏学得气功?”阿布斜眼看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简直跟沈聿如出一辙。“诶,我说姐姐,你不是晚上过了八点就不吃东西的么,还是这种高糖高热量的碳酸饮料?你这算不算自bào自弃啊?” “你才自bào自弃呢,你全家自bào自弃,”程今夕不满瞪了她一眼,转眼却又乐呵呵地喝了一口,“我就喝罐可乐你用得着这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么,后妈!” “笑什么呢,花痴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jiāo代你这半夜到底跑哪去了?”阿布警觉地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儿,笑眯眯地问。 程今夕娇笑,懒懒地将自己摔进温软的chuáng里,“我有权保持缄默。” “玩失踪的人没有资格谈人权!” “姐姐你小点力,疼死了,”被拧了下胳膊的程今夕瞬间歇菜,手掌揉了揉,道,“不就是在半道上遇到了今儿刚来剧组的编审么。正好有剧本上的事儿要跟他老人家探讨,又正好都饿了,就随便找了个地方边吃边聊呗。” “编审?你说那顾淮南?” “呦,他这刚来就连你都知道了,”她拿了个枕头就盖脸上,仿佛这样就能藏起什么心事,声音闷闷的,“看来他还真挺出名的。” “废话,我能不知道么,你那剧本上不清清楚楚地挂着人名字么,也就你这么后知后觉缺心眼,”阿布坐了过来,翻了几页剧本,搁她面前,“喏,你自己看看。” 程今夕挥手,有些郁闷地继续蒙着头,“不看。” “不看就算了,”她扁嘴,耸了耸肩道,“我问你啊,你们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就只是聊剧本这么简单?” 阿布一脸不信的样子显然有些伤人。程今夕没好气地丢开枕头,幽怨地盯着她,“那不然呢?难道深更半夜非得摸个小手亲个小嘴滚个chuáng单才合乎qing理?” “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 “我就叫你少看点脑残偶像剧,瞧这本来好好一姑娘三观都被毁成什么样了!”程今夕佯装痛心疾首道。 阿布直言不讳,“还不是你的剧。” “我的剧?”程今夕踯躅了会儿,如是说,“那难怪。” 想这两年拍的电视剧电影不是青chun偶像就是狗血宫廷,却大抵都是观众买帐红极一阵的片子。 她自己倒是不看,一来是没时间,二来看到自己的脸在屏幕上晃啊晃的确实别扭。倒是阿布还有公司里那些女同志们都喜欢的紧,天天追着她屁股后头问剧透。 还有奶奶。 鲜少几次回家都看到奶奶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看她的拍得那部宫斗片,她在剧中被nuè得撕心裂肺,以至于奶奶一看到她就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那个泪眼婆娑的啊,直说,阿囡啊苦了你喽,还疼不疼疼不疼。 阿布哈哈一笑,“话说回来,听说顾淮南这人看起来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的,实则自命清高的很,就连瞿导都对他格外不同,他偏还一副看不上瞿导的样子,怎么就会跟你一块吃饭呢?”
第14页 “你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跟我吃饭很跌份么?”程今夕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刷微博,正巧看到日前某网站娱记深夜在机场拍到了当红歌星乔薇薇与神秘男子同机并同返香闺的新闻,措辞暧昧至极。 而那张隐约可见神秘男子侧影的照片让她恨不得大笑三声,这可不就是她化成灰都认识的段从么。 鬼使神差地找到乔薇薇的微博点进去一看,素日里连吃个饭都要拍照的微博控,已是半月没有更新。 切,还真是贵人事忙! 她一阵心烦意乱,“听说听说,都听谁说的,一个个都认识人家么就说人自命清高,有意思没意思?” “我这才说两句,好好的怎么就炸毛了呢,”看她顿变的脸色,阿布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当然不认识,莫非你们认识?以前见过? “没有。”她甩脸,答得毫不犹豫。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喔。” “我说没有就没有,”程今夕翻身,一扯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都盖得严严实实,“睡觉!” 阿布凑到她旁边扯她被子,“你这妆都没卸睡什么觉?跟我说说嘛,就说一点,半点也行!” 被子里头咬牙切齿,“我,不!” 被子外头依旧不依不挠,“说啦,我的好姐姐。” “阿小布你真的很烦。” “是是是,我烦,那你再透露点呗,你跟他是不是jiāoqing还不浅?第一天进组就来找你吃饭,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再说点呗。” “再说点呗再说点呗,你是复读机吗?”程今夕勐地从chuáng上蹦起来,脸色跟个huáng花菜似的蔫蔫的,眼中布满了猩红的血丝,“那么八卦,小心嫁不出去!” 阿布不以为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噹之势抱上了她的大腿,“那正好,我一辈子粘着你,做你的贴心小棉袄。” 怎么就摊上这么一活宝。她扶额,“你够了,ji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看我这么忠心的份上,就再说点啦!” “说个屁啊,老娘要睡觉!”程今夕目露凶光威胁道,“听说这里的蚊子比鸭子还大,你要再不闭嘴我就把你脱光了扔到走廊上去餵蚊子!” “……”好歹毒的女人,好歹毒的心肠。 熄灯,洗洗睡。 那一夜,程今夕睡得很浅,浅浅的梦里满是旖旎,还有一身白衣的顾淮南。 她居然梦到了顾淮南。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第十八章共度生辰 第十八章共度生辰 还未入夜。 团团叠叠的云已然乌泱泱地压上了眉心,雷声轰隆,大雨滂沱。 浓绿的芭蕉被雨水打得折弯了腰,水珠子顺着纠缠的脉络一滴滴坠落。湿漉漉的青石板子上,郁郁葱葱的苔藓蜿蜒地生成了一隅隅写意却又各不相同的画。 整个浓墨重彩的金陵仿佛蒙上了一层水色的薄雾,雾里看花花非花,尖锐的美丽也在这氤氲中变得异乎寻常的柔和。 奈何这却是没有月亮的一晚,纵然能够遇上再多的诗qing画意,也终归还是有那么些不完满。 屏幕中的女子穿着一身艷红织锦罗裙,玄色敞口纱衣在夜风中飘飘浮浮光彩流转。裙摆下聘聘婷婷绣着一幅细緻旖旎的凤穿牡丹图,衬着腰际一枚碧色龙凤配愈发浓墨重彩,妖娆无双。 倚阑gān听着风雨。 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qing目,青丝松松高挽,飞天髻上鎏金步摇缀着莹润的海珠摇摇曳曳。 尽管两颊晕染起一抹病态的绯红,却未损她半分风姿。明眸皓齿红唇点绛, 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那一场qing爱霍乱之后,重伤的阿棉为燕府掌事福叔所救,得以劫后余生。二少燕珏得知原委将其改名换姓留于府中天机阁。 百般爱恋千般隐忍却换来一腔绝qing,匕首一把。挫骨扬灰的又何尝只有她的身体和心脏,还有曾以为有幸天荒的爱qing,都已极尽荒凉。 凤凰涅槃,无爱则刚。谁说歇斯底里的疯魔就不能活? 重生的她犹如赤烈仙子,沁满毒药的曼陀罗花。绝色芳华迷离人眼,却在无知无觉间将人吞心噬骨,含笑饮鸩,仍甘之如饴。 她笑。凉薄的红唇肆意张扬。 天意弄人,她命不该绝。 这一次,她决心为自己而活。所有倾注于她的伤害她必定千百倍地从他们身上讨要回来。 一个,都不放过。 *** 一个镜头完结。 程今夕凝着眉,收了表qing,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得力地锤着肩,浓妆后斜飞的眸子里映着隐隐的倦怠。吊了一天威亚,又是哭又是笑的,这老胳膊老腿老脸还真都跟卸了再装上似的,哪哪都疼得紧。 “今夕你先休息,下一场之后拍你跟方旻的对手戏。”副导埋着头翻通稿表,走到她身边打量了半眼,指挥起化妆师,“tina来,给今夕补补妆。” 程今夕闻声抬头,眉梢一抬,狐疑道,“下一场不是我跟无忧姐的对手戏么?” “你家老闆来了,”副导摸摸圆熘熘的肚子,漫不经心如是答,“说临时有重要的事,把无忧召回去了。” “老闆?”段从那王八羔子,还真他娘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得荒啊我嘞个去。程还今在心中问候他三百遍后,抱着手臂瞬间满脸yin骛,“他来gān嘛?” 副导呵呵一笑,“这不他是你老闆,又不是我的,今夕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 见今夕咬着唇不接话,又说,“听说晚餐订在镇子口的采蝶轩,晚点瞿导也会过去。” “就他们仨?” “大概吧,”副导想了想,“原先还请了顾教授,谁知他一大早就回b城上课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或许是赶不上了。” 程今夕轻不可闻的“噢”了声,脸色越发难看,“瞿导也没说什么事?” “没。”都说娱乐圈水深,真真假假的事太多,可他混迹这么些年却总还是摸得透点门道的。所谓无风不起làng,想起坊间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在瞧这程今夕略微难看的脸色,副导心下便更是明白了几分,“我估摸着,能叫上瞿老大和顾教授的怎么着也不会是私事吧。” 他一边宽慰,一边心头却浮上了淡淡的惋惜。今夕是个好苗子,若是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定是能成大器的,可到底是太年轻不懂得遮掩,心太大,心气也高。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程今夕心眼不大,却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这事搁在平日里她心里腹诽几句倒也说不上真正有多在乎。可放在今日里,她却有些郁闷。 今天是农历九月十五,拍摄得是剧中阿棉的生辰。却也恰恰是她的农历生日。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个日子。她也从来不在乎这个日子应该在怎样的热闹或是怎样的清冷中度过。 因为她曾以为即使所有人都不记得,段从总归是不会忘记。就像他曾经答应过母亲一样,要像母亲爱她一样待她。 程今夕永远都忘不了段从在听闻母亲临终遗言后那一个重若千斤的点头。 她以为段从永远不会忘记,可他却还是忘了。 分开那么久,他没有来看过她一眼,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而她分分秒秒想念的人,却在她的生日如此迫不及待的去见另一个女人。 却对她只字未提。 是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还是把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想得太重要? “到头来发现,原来爱qing什么都不是,爱过什么样的人,选择走什么样的路,透过这一切唯一得到的,就是看清真实的自己。”这样一句台词。阿棉知时,为时已晚。 当然,这是电影里的后话。或许也是生活中的。 爱本不伤人,伤人的是执念。 *** 之后的戏程今夕拍得有些心不在焉,ng了十几次才勉qiáng找回点状态。 收工有些晚,剧组的人走得寥寥无几,她才磨磨蹭蹭卸了妆换了便装从片场走出来。 雨也不知何时停的,只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留下了一滩滩的水,路灯一照,闪闪地发着亮光。 整个世界安静的不行,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了。雨后泥土的腥混着青糙的涩,丝丝缕缕的钻进了鼻孔里,一下就溢满了胸口。 远远地就望见了巷子口那个人影。昏huáng的灯光打了他一身,温软从头顶一直洒落到脚下。相隔百米,甚至连彼此的脸都看不真切。 可她却能够感受到,他在看她。 程今夕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人字拖踩进了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弄湿了半个脚掌却浑然未觉。 ☆、第十九章云笙同生 第十九章云笙同生 停在顾淮南身前半米的地方,程今夕剎住了脚步。 她注意到他的裤脚,浅灰色的棉麻布裤下湿了半截,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些许,黏腻着淋漓的水珠子。 “顾淮南,”程今夕张了张嘴,一时间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傻愣愣地看了半晌, “这下雨天的,gān嘛不开车?”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柔柔软软的。 顾淮南看着她,眼睛亮堂堂地带着笑,一闪一闪。手里拿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伞尖拄着地面,“弄堂口堵了辆车,我的开不进来。” 她又问,“等很久了?” 话脱口而出,说完方才觉得不妥。明明只是随口寒暄的话,怎么听来却像极了qing人间暧昧的暖语。 再说,人家根本没说是在等你,弄不好还是自己自作多qing了。程今夕有些懊恼。 顾淮南却再自然不过地摇头,接过话,“也没有,我也是刚回来,经过片场就进来看看。” “大家都收工了,棚里没有人。”程今夕傻笑,不自然地挠了挠鬓角,却发觉头髮梳得很光,连一丝乱发都没有,有些尴尬,抬手看了看表,“听副导说,段从约了你跟瞿导吃饭,都这点了,你还不去?” “你也说都这个点了,想来他们吃得差不多也聊得差不多了,醉温之意不在酒,即便是我去了,也不过是个陪客,有瞿导在足矣。”, “瞿导很欣赏你的,” 程今夕定睛说得无比认真,“还有段从。”他这般不近人qing的人更是极少对某个人高看半眼。 她想说这或许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好机会,转念一想如顾淮南这般却也未必会在乎这些。
第15页 “瞿也很欣赏你,”顾淮南笑,“他可不只一次在我面前夸你。” 她好奇,“夸我什么?” “很多。” “比如呢?” “大致可以总结为,前途无量。”声音不大,笑意盈盈。顾淮南说得言简意赅。 “那你觉得呢?”分明不过是客套话,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难道会不清楚。程今夕歪头,心下有些自嘲,喃喃轻语,“如果段从听到他这样夸我,大概错愕地连大牙都笑掉了吧。” 天又飘起了细细的雨丝。窸窸窣窣的穿过树叶,穿过指fèng。 顾淮南看了她一眼,既不解释也不宽慰。缄默不语。 他知道程今夕并不需要答案。 即使,他从来就不是言辞锐利的人,而程今夕的身上有什么故事,他也是仅凭直觉和观察,却也依旧能够猜到三两分。 可猜到又如何,这对顾淮南来说并不重要。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这样那样,却不愿与别人分享的经歷。他一样,程今夕也一样。 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浓重的好奇心去揣测人心的。 顾淮南一手撑开伞,转身虚扶着程今夕的后背前行。两人都不觉不妥,好似本就该如此。 黑色的雨伞偏过了她的头顶,橘huáng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都走得很慢,亦步亦趋。 程今夕边走着,边低头看着脚尖,好像在数着地上的小石子。快到路口的时候,她细声细气地说了句,“今天是九月十五,到处都是热闹,却没人记得是我的生日。” 囔囔的,小猫儿似的,似乎还有些委屈。 她胳膊时不时地撞到顾海南的胸膛,衣服很薄,相贴很近的距离很暖,却又在快要感受到温度的那一刻,分开。 这种感觉,匪夷所思。 连那种莫名想要汲取的温暖,都长着匪夷所思的,看不清的面孔。 陌生,却自然而然的。究竟是什么? 顾淮南愣了愣,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认真地说了句,“小桥,生日快乐。” 见他浅笑芝兰玉树,程今夕不争气地又有些晃神,不过也怪不得他,任谁有这种皮相都能将旁人迷得五迷三道。她要是有顾淮南一半好看,估计都恨不得求神拜佛谢祖宗了。 她撇嘴,“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乱笑?” “笑一笑十年少,看着年轻,大概是因为这个?” 还真是自恋呢。 顾海南见她一脸垂涎的傻样,不由笑得愈发卓朗。胸口那一抹隐隐钝痛逐渐消散,唯有一丝叫人不易察觉的裂痕镌刻在幽深的瞳底。一望无垠。 心头动了动,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jing致的小盒子,递到了程今夕的面前。 她诧异,“送给我的?” 见他点头,程今夕牢牢盯着眼前帮着墨兰绸带的绛色丝绒小礼盒,更是傻眼。这厮莫不是未卜先知? “顾淮南你不会是圣诞老人吧?”她傻气的问,白莹莹的小脸透着少女莹润天真的光泽。 “不过,今天好像也不是圣诞节。” “巧合而已,先收起来,回去再看。”顾淮南说得轻快,也不多加解释。每年的今天他都会准备一份礼物,这些年从未间断。 当他得知程今夕今日生辰之时,却是有些讶异,他未曾想过,她竟然会同云笙同月同日生。 *** 程今夕同顾海南一起用了晚餐,气氛轻松而欢快。 没想到这小城镇居然还有西餐厅能将肋眼牛排做得如此地道,总厨特制的rum cheese cake也甚合她的心意,浓郁芬芳,甜而不腻。 一不小心两人便都吃了许多。 本该是十分完美地结束这一天。不想好死不死,在酒店大堂碰到了同样送纪无忧回酒店的段从。 有趣的是,四人面色各有不同,却皆是耐人寻味。 段从一身暗灰西装革履,一如往昔面瘫倒底;美女无忧似笑非笑地倚靠在段从身侧,宝蓝丝绒长裙衬得身姿玲珑有致,风qing无限;顾淮南眉目浅含笑意,云淡风轻却独予身侧女伴折腰温柔;唯独程今夕一人,煞风景地脸孔漆黑,犹如死了娘一般。 哼呸切!狗男女泥嚎!狗男女债见! 程今夕暗骂百遍,仍不解气。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呸,她可不想跟他们比谁更勇,不过是冤家路窄罢了。 程今夕作势亲热地挽起顾海南的胳膊,权当看不见罢,默念妖魔鬼怪通通散开。 顾淮南倒也极为配合,别无他话,也不好奇,只是覆在她胳膊上的手掌紧紧的,掌心灼热地像要烧进她的皮肤血rou里。 *** 好在段从并没有过多的难为她。程今夕觉得,一定是美人再怀的缘故。 虚伪寒暄了半天,程今夕好不容易回到房间。她环顾了下四周,阿布不知又撒欢到哪里去了,她也懒得去寻。 已是秋日,房中却仍然打着冷气。她却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地涨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 茶几上放着新鲜的果盘,没有拆封的vani cake,还有一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了红酒,瓶壁上密密涔涔了布了一片水珠子。 两只高脚杯在she灯底下闪着幽蓝寂冷的光。 程今夕瞥了一眼,兴致缺缺,亦懒得探究究竟是谁搞了这些花样。 伏面趴在chuáng上,懒洋洋地滚了又滚。突被口袋里的硬物膈得她生疼。 程今夕想起了顾淮南的礼物,遂即掏出盒子,拆开缎带。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平安扣坠子。约莫一寸见宽,篆刻极简,手工却是不凡,坠头一水儿的鸽血红镶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蝙蝠,翡翠更是浑体通透,一簇油绿飘花,灵气bi人。 寓意本就是极好,福气平安。 重要的是,这也太美了吧! 程今夕见过不少好东西,却依旧怔愣的连唿吸都要凝滞了,仿佛连魂魄儿都被那一丝摄魂的绿色给吸了进去了。 “顾海南你身为国之栋樑,灵魂工程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就这样……也太腐败了吧。”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一出手分分钟就在提醒你,什么叫——阶级差距。 冰凉的玉石,握在手中把玩片刻,竟也捂出了滚烫的温度。 一如顾淮南掌心的温度。 ☆、第二十章名门段家 第二十章名门段家 段家大宅位于b城以南临界郊区的地方。总占地数十亩,亭台轩榭恢弘无比,主楼巍峨屹立在庭院之中,红砖碧瓦,雕栏玉砌,古色古香之余,颇为气派。 “是小小姐回来了。”一进门就见荷妈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程今夕浅莞尔,撑着手低头脱鞋子,边吱声,“荷妈,我来看看奶奶。” 荷妈闺名盼月,约莫五十有六的年纪,能言善道也颇有手腕,在段家三十多年也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妈妈。 见程今夕这么一说,赶忙拿了软垫拖鞋,应道,“诶,老太太刚念完经,这会儿估摸着在东屋看电视呢。” 程今夕一听,蹙了眉头,“奶奶眼睛不好,该少看点电视,荷妈你得劝着点。” “谁说不是,”荷妈轻嘆,“这两年老太太这老花眼是愈发严重了,上回苏医生来给老太太瞧病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说叫她少看电视少做手活,可是这人越老越倔,跟个孩子似的怎么都不听劝。偏生小小姐跟少爷又……” 程今夕不由内疚起来,面露愧色,“是今夕这个做孙女的想得不够周到。” “小小姐也别怪荷妈倚老卖老,有些话哪怕老太太不让,我也还是要说的。”荷妈似是闲话家常,语中却不免期艾,“打小小姐你搬出去之后,少爷在家吃饭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老太太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可是惦记地紧。想要看你们也只能在电视前gān巴巴等着,心想着兴许能播你们的新闻瞧上两眼。你同少爷大半月都不回一次家,一心扑在事业上,可这事业再重要,到底是比不过亲qing重要,一家齐齐整整,平平安安的,这老太太心里也就知足了。” 说来她不过是继室带来的拖油瓶,段家乃名门大户,向来看中礼节尊卑,她到底不姓段,独独因为老太太一腔宠爱才叫家里那些下人没有看轻,将她当做正经小姐看待。 而她如今所谓,却是为了一己私念。 程今夕惦着荷妈的话,心下千迴百转,思绪万千。 *** 东屋朝着阳,若是晴天,敞开的窗台白纱飞扬,阳光满室。 南海花梨木细雕的中式的窗台桌案摆在正厅,八仙过海栩栩如生,北边的壁沿上的紫檀佛龛里,一尊白玉观音宝相庄严,屋子里头瀰漫着沉檀厚重而沁人的馨香,丝丝缕缕的白烟瀰漫消散,尘埃落定。 往里走是内室。 老太太穿着苍蓝色织锦缎的袄子,一头银丝仔仔细细梳得一丝不苟,眉若远山的老人却似是比半月前见过的时候苍老了一些,此刻正做在chuáng沿上打盹,金边的老花镜耷拉在胸前,手边散落着织了一半的毛衣。 程今夕胸口微微一滞,蹑手蹑脚地走到chuáng边,小心地拿起搁在chuáng边的毛毯,覆上了老太太的膝头。 听到动静,老太太的腕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眸子,看见来人,细锁的眉心一下就舒展了开来,“夕丫头,你来啦。” 她愣了愣,“奶奶,怪我粗手粗脚的,把您吵醒了。” “不打紧,本就没有睡着,”老太太笑,亲热地拉着程今夕在chuáng沿上坐下,拿着线衣在她身上比了比,“原本想着每天织一点,等这天气凉了大概就能让我夕丫头穿了。可这没两下子眼睛就花得越发厉害,jing神头也不行了……” “到底是半截身子在土里的老太婆了,日子不多了,不服老不行喽……” 这话说得不免有些苍凉,程今夕觉得鼻子涩然,好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才像个孩子似的往老太太怀里蹭了蹭,“奶奶不许胡说,您一点儿也不老,您还没看到孙女长出息呢,是孙女不孝,任xing妄为,不能伴在奶奶身边承欢膝下。” “是啊,奶奶现在怎么会死呢,奶奶还没看到我夕丫头嫁人怎么能放下心。”老太太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髮,将她搂得越发紧了,声音越越飘越远,似是不闻,“傻阿囡,才说两句就要哭鼻子,越来越没出息了,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没羞没臊的,将来嫁到了夫家也不怕被公公婆婆笑话。”
第16页 程今夕破涕为笑,“奶奶您又打趣我,大不了孙女不嫁就是了。” 老太太闻声又好气又好笑,“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不嫁,难不成还能陪奶奶一辈子?以后可不许说这些没遮没拦的话。” “都说女人gān得好不如嫁得好,嫁得好不如过得好。不过你的婚事倒也不必着急,你还小,终身大事还是得擦亮了眼仔细着慢慢挑,”老太太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灰白的瞳中隐隐有光,须臾却又混沌不明,接着说,“倒是你两个哥姐儿的婚事,你父亲这些年心里头紧得荒。” ☆、第二十一章福祸自当 第二十一章福祸自当 “父亲也该回来了吧?” “快喽,收拾妥帖外头的那些个人qing烂帐估计就该回来了,”老太太摸着伏在她膝上的孙女的发,细细软软的像chuáng幔似的散开着,“上回你父亲来电话,说是碰上明淑了……诶,恨铁不成钢啊……原以为不过是小孩子心xing,偏生大了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一个姑娘家成天跟在她舅舅屁股后面跑没个正型。朋友倒是相看了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够处得久的,眼看这婚事拖了一年又一年,如今三十好几把年岁都拖大了,她倒也不急……” 段明淑是段家长女,从小就被娇惯着,样样都是头一份。 天之骄女之躯众星拱月,却偏生託了一副脱缰野马似的心肠。不问世事,一心跟着附庸风雅的娘家舅舅后头吟诗作画,这些年早已功成名就,却是鲜少回国。 程今夕见过她的次数怕是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印象中却是个洒脱不羁的女子,让她心生欢喜又满心羡慕。 “大姐是人中龙凤,那样貌和才华都是拔尖的,倾慕她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一般的凡夫俗子自然是看不入眼的。”程今夕唇角微dàng,笑容婉然,安慰道,“奶奶也不必过于担心,就如您刚才同孙女所说,这女儿家的终身大事还是要仔细着,慢慢挑。” “夕丫头说得也有道理,”老太太眯着眼,满意地点头,“那你倒是说说,你从哥儿呢?” 段从?程今夕心里咯噔地慌了一下,眼神难免躲闪,小声说,“从哥儿的事从来不喜别人过问,又岂是我这做妹妹的能够置喙的。” 一声“妹妹”,多少有些心虚。 “他若有夕丫头你半分孝心,我也就知足了,”老太太嘆,眉目婉转,愁思不断,“不过是我们祖孙俩说些体己话,说了便说了,也无需介怀。你从哥儿这两年本事越发见长,有些话也是不愿再同我这老太婆说了……” 程今夕踯躅片刻,犹豫着道,“从哥儿现在那份心都放在事业上,想必是不愿想这些旁的东西。不与奶奶说道,也是不愿奶奶替他忧心罢了。 “他是我老段家唯一的根苗,甭说将来继承段氏之后是何等风光,现在怕也是有千百双眼睛盯着,有人盼他死,有人盼着能够抓住他的痛脚,更有人盼着他何时从高处跌下来……”老太太阖眸,摇了摇头,不急不缓的说,“你们兄妹俩自小感qing就好,怕是明淑那丫头也及不上的。你是个好孩子,所以奶奶更希望你能在你从哥儿身边好好帮衬着,在他犯错的时候能够直言提点他一二。你虽不姓段,但从你入我段家门那刻起,奶奶就当你是亲生孙女了,旁的人再得利总还是比不上自己家的。已经有个让人糟心的明淑了,夕丫头切莫让我失望才好。” “奶奶……”她有些惶恐,嗫喏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今夕愚钝。” “夕丫头啊,你可是一点儿都不愚的,”老太太笑道,神qing确实若有所思,“自古qing爱婚姻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可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qiáng求。” 老太太面上看着慈眉善目,却是何等jing明的一个人。她这是在提醒她,她若真与段从有qing,便是yu将这段家再造之恩和十余年的亲qing一同抛弃。 程今夕顿觉喉咙gān涩得难以发声,“奶奶说得话,今夕记下了。” 心若明镜,有些话点到即止,却已是她程今夕的福分,以及老太太对她的qing分。 在这节骨眼上,已是很难再装傻了。 “那便是最好的。”老太太摆摆手,再不多说。 *** 这日,老太太难得的没有留她在家用晚餐。 送走了程今夕后,荷妈扶着老太太到临窗的软椅躺下,忍不住道,“老太太,我瞧着小小姐刚才下去的时候脸色不大好,怕是有些事还是得缓缓,毕竟有这么些年的qing分在,急不得也重不得……” 老太太半阖的眼缓缓张开,灰眸混沌,深不可测,“秀芝,你这年岁越大,可是越发的心软了。” 荷妈嘆息,“小小姐也是个可怜人,生身早早就去世了,却也难得生了副玲珑心肠。” “今夕这孩子不说是我看着长大的,却也是在我手下照拂了多年。知道天霖看重雅兰他们母女俩,我这做祖母的即便说不得多亲厚,待她的心倒也是同带亲生的那俩哥姐儿的是一样。正因如此,我才断然不能让她走错了路。我这是在提醒她,段家的儿女,可以任xing,可以自负,却独独不可以煳涂。” 今夕是个好孩子,虽不是顶聪敏,却贵在为人真诚坦率,说话直来直往,也没有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待她这个祖母的qing意也是真真的,实实在在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这般看中她,与她亲近了多年。 可亲近归亲近,奈何她不仅仅是一个祖母,更是段家的主母。有了这一重身份,就註定她不能感qing用事,只为亲qing感动所羁绊。 更何况,当年的事,天霖尽管没有多言,心中总归是对她又怨怼的。而今夕,同那个人,到底是…… 哎。 世间因果,良缘孽缘,终究是躲不掉的。 “老太太说的是,小小姐是聪明人,蒙老太太庇荫多年是她前世修来了福气,日后小小姐也定会了解老太太的苦心。”荷妈低眉顺目,很是恭敬的替老太太掖了掖被角。 老太太乃是将门之后,年轻时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厉害女子,心机手段都是一等一的高杆。倒是年纪大了,老太爷过世之后脾气顺和了不少,对待自家的孩子总归是仁慈亲厚的。 别看老太太如今老态龙钟,随遇而安的模样,却是真正的明白人。 想到这,她又不禁想起了一件事,慢慢说道,“先生不在,少爷那恐怕还是得老太太约束着点,听说最近少爷同几个女明星走得特别近,花边新闻一出接着一出的……之前与太太jiāo好的王夫人前阵子还来打探过消息,说是要给少爷同长河林老闆的小女儿做媒,来了好几趟,我瞧着这事未必靠谱就先搁着没告诉老太太,可最近也是没了消息,怕是同那些不好的传言有关……您看……” 老太太眸中针芒一闪,转瞬明灭,恍然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婆。 顿了顿,方才不急不缓地道,“随他去吧,这小子的犟脾气也不是一两天了,翅膀硬,本事也大,他爹都治不了他,更别提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了。今时不同往日,哪里还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儿的事到底还是要他自己拿主意,我倒是不担心那些传闻……要是那些旁的花花糙糙真能入得了他的眼,那也是他自己眼拙,造化不够罢了。” 紫檀佛龛上清香不灭,白烟升起,幻化无形。 老太太抚摩着念珠,眉心微微泛疼,仔细揉了揉,却依旧挥之不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望从儿和今夕都能够做个明白人,切莫将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旧疤难医 第二十二章旧疤难医 时光仿佛永不停歇的小火车,吭哧吭哧地碾过岁月一幅幅冬来chun往的画卷。 秋意正浓。 树叶稀稀落落,huáng的huáng,败的败,落了一地,薄凉的风一chui就散了。 电影拍摄进入尾声,已有不少演员杀青离开,原本热闹的剧组也是愈渐冷清。 *** 难得的好天,午后的日头暖融融的,轻而易举地就将人的懒骨头都晒了出来。 白日自己的戏份也不多,结束后,程今夕没有赶忙回去休息,而是坐在了院子天井里头的角落懒洋洋地发起了呆。 不远处的剧组忙作一团。她一袭姚huáng戏服未脱,薄施脂粉,却也一脸呆滞状地翘着二郎腿,望天放空。惊觉一群向着南边迁徙的鸿雁,不留片羽,飞过无痕迹。 是啊,这秋天已来,冬日也就不远了。 正当她四十五度角悲chun伤秋,明媚而忧伤的时候,嘴巴却很不识相地打了一个嗝,窈窕淑女的形象瞬间打折。 适才午饭后她又吃下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红豆麻糬汤,如今胃里定然积食得难受。 程今夕嘆,看来自己奔跑在diǎo丝的路上是一去不復还了,这辈子註定和文艺女青年无缘。 而后,她就如这样不声不响地呆了好一会儿。大家似乎都很忙,偶有人经过她身旁,也鲜少有人搭理,程今夕倒也乐得不说话。 她本就没有长着一张善男信女的脸,名声在外,说不得多差却也算不上多好,不如纪无忧之类芸芸的长袖善舞,又扮演不了叫人疼惜的纯洁小白花。 少有人愿意亲近也是人之常qing。 回想起那日,奶奶的话始终都在她心头盘亘不散,时间越久,越是一日一日的愈渐分明。 那些事程今夕不是没有想过,却不甚在意的道理,如今却像是炭火中煨红的烙铁,一字一字地烫上了她的心底里。 刚随母亲到段家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只有**岁孩子的模样,黑瘦得像颗可怜的豆芽菜。穿着粗布做得夹棉袄子站在富丽堂皇的段家厅堂里,笑得一脸无措不安。 白驹过隙,转眼便又是十年。 这些年她一直活在众人的庇荫之下,举家上下,父慈子孝,一派安宁。正因如此她没有一般母亲再嫁后作为继女的不安和惶恐。 她不姓段,他们却心甘qing愿地对她好。而她,也心甘qing愿地愿意去亲近,去孝敬那一家人。 老太太,父亲,大姐,还有……那个与她少年相知,经年相伴的段从。 一朝地狱,一夕天堂。 程今夕懂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她这样的福气。她出落得越好,便只会叫她越是记得段家对她的恩德。
第17页 程今夕微微嘆了一口气,素日里异常夺目的眸子须臾就黯淡了下去。耷拉脑袋,便将苦皱的小脸深深地埋进了膝头。 埋着埋着,胡思乱想了一阵子,想得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了,疼着疼着,却也觉得有些子犯困。 *** “天凉了,chui久了风容易感冒。”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清隽悦耳的男声,程今夕迷煳着抬起头,适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yin影下。 顾淮南穿着米驼色开司米线衫,内搭亚麻灰衬衣,略復古的中式竖领下一排云母篆花扣子jing巧别致。身上淡淡木香袭来,引得她鼻腔泛起了过于温暖的涩意,心qing却陡然放松了下来。 程今夕眯眼打量他,顺手接过了他递来的热拿铁,“谢了。”她到是一点不客气,当下就喝了一口。 醇香的咖啡豆加顺滑的牛奶,微糖不甜,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还有清新的豆蔻香,恰好中和了那股子酸涩,“你倒是知道我喜欢的口味。” 再是环顾四周,发现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是人手一杯,才知这并非自己的特殊待遇。舒了口气之余,却莫名有些郁郁。 心中好似有个小人在不知趣地蹦跶,说,“瞧,又自作多qing了吧?” 程今夕不明白,为什么面对这个男人总会有一些说不清缘由的失常。 顾淮南看她又发呆,忆起方才她蜷缩着将自己抱作一个小圆糰子,仿佛一只吃饱犯懒的毛毛虫。好笑道,“下午不是没你的戏,犯困了就回去睡一觉,在这qiáng撑着做什么?” 程今夕看他又比从前剪短了两三分的短髮,显得比从前更加挺拔jing神,也衬得他那双狭长的黑眸愈发清亮灼眼。 才想到自己是有一些日子没看到顾淮南了。她呆呆地抻了抻胳膊,摇头晃脑地作老夫子状,口中念念有词,“非也非也,顾施主恐怕不懂,我这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程今夕的额头还有刚才拄着膝盖留下的红色印子,不由叫顾淮南心中一软,竟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替她揉一揉。 这种想法一起,顾淮南顿觉自己有些荒唐。 挨着她身旁坐下,他淡淡地说,“那倒好。前几天我去了南边,有个故友顺道送了我一些年初新炒的明前茶,味道倒是极好,我一个人喝不光,回头给你送些过去,有空的时候泡一点,这才叫浮生半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这认识你不过三两月,倒是在你身上捞了不少好处了。”听着多温qing的一句话,程今夕不觉莞尔,“我心中可是一直思忖该如何投桃报李,要是哪天你叫我替你去打家劫舍作jian犯科,估计我也会因为抹不开面子而答应你的。” “打家劫舍作jian犯科?”顾淮南调笑道,“如果是这样,那这可真是我天大的面子。” 程今夕抱着腿,摇摆着身子又接着问,“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你,你跟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还是,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我总觉得,你是一个只要别人对你提要求,都不会拒绝的人。” 说完,她且认真看他。 顾淮南侧颜清雅,面容无波,唯有睫毛微颤叫人不易察觉,他想了想,温声道,“能够对一个人好,也是一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都能等得到的。况且,我也不是对谁都好,是你高看我了。” 如果曾几何时,他能够早早地明白这些道理,或许云笙就不会死…… 顾淮南的声音很轻,绞着瑟瑟风声很容易就将这只言片语错过。可程今夕还是听到了,那轻不可闻的音调里,蕴含着丝丝入扣的疼痛,细细密密如同针扎一样,无孔不入。 她记起了别人口中所诉说的那个顾淮南,他经歷过的风华和痛楚,他飞上过云端,也跌落过谷底。他爱过一个人,也失去过一个人。 这一刻,程今夕方才明白,不说,不代表不痛。 有的人笑得那么好,仿佛时时刻刻都是无懈可击的样子。可他却不是快乐的。 ☆、第二十三章是劫是缘 第二十三章是劫是缘 而她,终究是比他要幸福得多了。 起码,她喜欢的人还活着,哪怕不能时时相亲,她却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去对他好。 程今夕眼神木然,突然不由自主到问,“如果,有一个花瓶你很想要,它被放在高高的桌案上,看得到却够不到。于是,你想了很多年很多年,可在你终于敢于伸手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你,你不能要它,你要了它,它就会从上边掉下来摔个粉碎。顾淮南,倘若是你,你该如何,你还会想要吗?” 顾淮南心里一滞,没有接话。四周的声音似乎都被摈弃在外,耳边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唿吸和轰隆的心跳声。 他们或许不知道,又或许已经隐隐地察觉,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着两个同样小心翼翼的人,开始真正的接纳对方。 久久地,顾海南看她,“那你信么?你相不相信,如果你碰触到它,它就会碎?” “我不知道啊,”程今夕苦笑摇头,“也许,当我有这个疑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答案了。或许只是我不够豁达,毕竟想要了这么多年,若是要放手,谈何容易……” 她知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老太太说得也是真的。她在拿段从的前程,和整个段家名声做赌注,至于她自己,本就一无所有不是么。 顾淮南只是静静看着她,说了一个很短的故事。 “曾经有一个人问佛祖,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祖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qing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其实他知道她都懂,哪怕现在想不明白,也早晚会知道。 倘若不快乐,是缘分还是劫难又有什么差别? 更多时候不愿轻易放手,并不是因为放不下,而是因为捨不得。不是捨不得那些放不下的,而是捨不得放不下的心qing,亦或是,捨不得自以为的那些捨不得。 也许有时候就连自己都弄不懂,为什么只要活着,只有还有思想,只要心还会跳,这个世界就会变。很多东西看不清也看不透,似乎人人都会说谎,就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能够相信。 可人生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的捨不得或者放不下而停止前行。 人生在走,你却停在原地,便只剩下痛苦。若你跟着时间一起走,也许待你走远,回头再看,你就会看到,昔日你所执着过的一切,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被碾压的所剩无几。 而那些有幸剩下的,便是时间jiāo付给你的。不是最爱你,不是你最爱,甚至不是最适合,而是直到最后,都没有放弃过的,真正属于你的那一个。 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快乐事?程今夕内心震动,陷入沉思。 *** 又是静默了很久。 顾淮南很是时宜地岔开话题,扰乱了她纷繁沉溺的思绪,“杀青前有几场重头戏,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或者觉得需要修改的地方,记得同瞿导说,不要勉qiáng,也不要qiáng撑。” 他说得慢条斯理,语气不急不缓,颇有些首长慰问小同志的意思。 程今夕回过恍惚的神思,配合地乖乖点点头。 咬着唇瓣的模样透着几分稚气,她qiáng压着心头的繁杂,玩笑道,“只要别人不为难我,我这人从不与自己为难,倒是真的不知该如何谢你。” 虽然顾淮南说得含蓄,她没有问,却也明白其中二三。 所谓的重场戏无非就是几场跳崖戏和爆破戏,因为大多是晚上拍,又有特写近景所以不能用替身,自然是有一些危险系数的。 可哪个演员不是这样。而几场戏也恰恰推动了整部戏的剧qing发展,所以只要拍好了,必定是十分出彩。 原本剧本中,女二号的戏份远没有那么吃重,现在却实实能够与女主角分庭抗礼。对于剧本修改拥有话语权的人不少,而唯一拥有决定权的人,却只有顾淮南一个。 程今夕向来坦白,既然踏进了这个圈子,要说没有一点企图心必然是假。 当初顾淮南一句玩笑似的“假公济私”,她亦不过以为只是彼时信手拈来的,却不想最终还当真是借了他的光。 “那你便记着点我的好,说不定将来我也有事要麻烦你,”顾淮南笑,“放心,定然是不会叫你去打家劫舍的,最不济也是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那最应该劫的便是你顾大地主了。”程今夕望向碧蓝天穹,似是有些感嘆,“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初不是你救了我,或许我就真的没命了。又或者,是别人救了我,那么或许都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并没有什么如果,即使有,我们最终还是会相识。” 见他顾淮南得肯定,程今夕一笑。 是啊,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坏的时候都会想到“如果”,明明知道这世间本就没有这样一味药,若总是想着,那这漫长一生岂不过得辛苦。 ☆、第二十四章一流qing敌 第二十四章一流qing敌 青天白日,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相倚而坐,两人衣着一古一今,可一个清丽脱俗,一个温润如玉竟也没有丝毫违和。 男子一直默默凝视着身旁低眸的女子,明明就看不清神色,却奇异地叫人看出了一种异样的qing愫。 远处沈聿缓缓走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没来由地一震,再看程今夕手中捧着的咖啡杯,脸色便沉了下去。 指尖一点点手紧,几乎将手中的纸杯捏碎,杯中的液体滚烫地灼着手掌却浑然未觉。 脚步顿了几秒,沈聿暗下眸子,嘴角牵动的笑意浅淡而晦涩,隐隐透着自嘲。 沈聿啊沈聿,你这又是为哪般。 *** 沈聿上前将杯子丢进垃圾桶里,看到顾淮南正朝着他的方向望来,神色默默恢復如初。 他走到程今夕面前,程今夕看到眼前又多了一双脚,绞着手指抬起了眼皮子,没有意外地看到了沈聿那张半死不活的死人脸。 程今夕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你不是一大早就说要回公司开会么,还以为今天你是不会出现了。” 沈聿淡淡睨了她一眼,一副“你以为我想来”的死样子,他冷笑道,“我以为你最近多少是会长进一点,看来我还是太看得起你了。” 程今夕不明所以,偏又没什么jing力跟他置气,砸巴了嘴,说话轻飘飘地像个软骨头,“沈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我又哪招你惹你了?”
第18页 都说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因为姨妈造访看啥都不顺眼,这大少爷倒好,一大老爷们回回说话都跟讨债似的,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个娘们儿,还是她上辈子就欠了他全家的。 沈聿不羁地掏出烟盒,从中抽了一支点燃。又伸手默声询问顾淮南要不要,见他微笑摇头,便收起往兜里随意一丢。 吞云吐雾半晌后,“我记得半个月前我就提醒你,明天晚上是eterna成立十二周年纪念酒会暨新一季宝石系列新品发布。” “那怎样,你不都说了是明天,”程今夕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玩手指,“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咳……那什么,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信,不过这事儿我真没忘……” 其实是忘记了,也因为心虚,她很识相地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本来也就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隆重不隆重,说简单却也不简单的酒会,而这种类似的酒会隔三差五的就会发来几次邀请,程今夕会不记得一点都不奇怪。 换做之前别的,甭管多大的场面,她要是不乐意去推了便是,沈聿也往往懒得多说半个字。 这回不过是因为她是eterna的代言人,加之公司希冀她能够再次拿下新一年的代言合同,才会如此看重罢了。 “下午整四点,公司服装间, eterna的总监会亲自送明天舞会上需要佩戴的首饰来。四点半,emma会拿贊助商提供礼服过来。”沈聿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也懒得废话,三两句话就点名扼要,“尺码依旧是之前的尺码,只是我看你最近有些营养过剩,如果需要修改,要尽早跟服装师说。” 说完,直剌剌地凝视着她,哂笑刺眼。 还有这茬!她根本没有一点印象好不好。 程今夕愣了下,低头扶额,咬牙切齿却仍qiáng装温柔,一字一顿问,“大,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 妈蛋,沈聿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程今夕说完不自觉地瞥了顾淮南一眼,沈聿见她看他,也看了他一眼。 顾淮南却不自知似的,依旧安静着不说话。脸上仿佛刻着七个大字——“别理我,我是灯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其实沈聿这次有点怨,天地良心,他确实一周前就提醒过她。只不过当时她还没完全睡醒,原本完善脑迴路还深深沉沦在周公子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程今夕恶狠狠的表qing叫沈聿嘴角抽了抽,他忍不住揶揄道,“健忘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有空去看脑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 程今夕怒目圆睁,愤然绝倒。 *** 消息带到后,沈聿又神出鬼没地消失了。 跟顾淮南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会儿,程今夕起身去换衣服。 一身浅灰色运动衫,长发高高地竖成了一个马尾,卸了妆露出白瓷一般剔透的肌肤。鼻子小巧秀挺,纤长的睫毛浓密的垂在眼睑上,光影如蝶,眉清目秀。 顾淮南看着她略带稚气脸,活脱脱一个未成年高中生似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公司配给程今夕的保姆车随时都候在酒店里,一个电话,不消一刻就到了影视城的门口。程今夕从更衣室出来就看到阿布躲在车旁探头探脑。 她大步上前,不客气地给了阿布一个爆栗,“畏畏缩缩的,做贼呢!” “哎呦,疼,”阿布显然吓了一跳,揉了揉被砸疼的脑袋,撅嘴抱怨,“嘶……姐姐你下手也忒狠了,敲傻你也可别心疼……” 程今夕啧了一声,“瞧你这话说得,本来不也没多聪明么,”然后端着她脑袋看了半晌,调笑道,“我知道你皮实着呢,坏不了。” “哪天要是真坏了,你可就找不着这么忠心又可爱的助理了。” “得了吧你,我还没跟你算帐,”程今夕斜斜地甩了一个眼风给她,yu要拉开车门的手指顿了顿,挑眉道,“eterna酒会的事你gān嘛不提醒我,还有今天下午要去试礼服,从头到尾都也不见你跟我提半个字? 阿布搔头,一脸迷煳,“没有吗?不会吧?” 程今夕故意恶声恶气,“看来你这当助理的日子可是越当越舒坦了,仔细我回头就叫人事经理把你换了。” “就知道拿这个威胁我,”阿布歪头,小小声,嘟嘟囔囔道,“都说物以类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全赖我么……” “脑筋要是也有嘴皮子那么利索就好了。”程今夕嘆完气,懒得搭理她,扭头准备上车。刚迈了一只脚,就被阿布一把拽了回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gān嘛啊?” “再等等,”阿布眨巴眼,打了个眼色,伸脖子凑到她脑袋旁耳语,“纪无忧的车子坏了,刚才她的助理打电话给我,怕是咱们要跟她一起回公司了。” 程今夕怔了下,肺部一下子就炸了,缓了许久才顺过来气,“你这意思是,明天她也去?eterna也给她发了邀请函?” “那也不奇怪啊,纪无忧怎么着也算锦玺的招牌,如今又做了瞿导这部戏的女主角,可算在正在风头上……”这会儿阿布倒是一点都不迷煳了,两个眼睛簌簌地冒着jing光,“明晚到场的名流绅士铁定是不会少的,又有媒体全程直播,这可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哪家的艺人愿意错过,谁也不傻……” 程今夕胸口郁郁绞痛,冷哼一声,“呵,正在风头上……”这个风头可不就是她自己犯贱拱手让给纪无忧的么。 见程今夕眸中闪过一丝寒凉,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说错了话,阿布不禁嵴背一颤,想着怎么把话圆回来,“我,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是eterna的周年舞会,今夕你又是eterna的代言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啦……所以……所以……” 支支吾吾,不等她说完,程今夕浅淡地截过了她的话头,“别所以了,我知道你是无心说了真话,虽然我不爱听,可只怕所有人都是这么想。” 程今夕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隐隐的苍凉。阿布无言以对,只是隐隐觉得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的女人天生敌人,年少时比学习,长大后比工作,之后就是比老公家庭子女。 尤其是两个漂亮的女人。 程今夕和纪无忧从来都是君子之jiāo淡如水。她们两个是不是天敌阿布并不知道,可她能够确定的是,因为同一个男人,这两人只怕再也无法做到如从前这般淡然处之。 ☆、第二十五章璧人无双 第二十五章璧人无双 半个小时后,纪无忧不急不躁地缓缓而至。 剪裁合身的v领包身a字裙,修长的脖颈上缠了一圈秀气浑圆的白色珍珠。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有丝缕落在胸前浑圆的沟壑里,暗香浮动,chun色撩人。 这样的xing感,少一分便如同ji肋食之无味,多一份便是轻浮如同当下随处可食的素食快餐。而纪无忧好似一个永远都不会出错的存在,一分一毫都计算jing准,完美无瑕。 两人一番客气寒暄,上车后又是聊了一路,内容大抵是多数女人关注的妆容服饰之类,偶然提及自己的一些繁杂小事倒也知无不言,唯独都对一个人讳莫如深。 气氛倒也不算太枯燥乏味。 阿布坐在副驾驶偶尔回头偷看两人,见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都不由咋舌一番。 演员就是演员,演技是一个赛过一个。 *** 由于之前任xing出走,加之电影开机后一直都呆在剧组没有安排别的通稿,程今夕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穿过礼服了。 方才套上从礼服堆里一眼挑中墨绿色抹胸鱼尾长裙,她便同时发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噔噔噔噔。 好消息是沈聿的乌鸦嘴最终没有灵验,在剧组高qiáng度的工作下一天吃五顿,零食不断的她不但没有胖,腰身还结结实实地小了一寸。 坏消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胖起来先胖腿,瘦起来先瘦胸”的可悲物种。恭喜恭喜,她就恰好是这种物种。 女人吶女人,又要减肥又要丰胸,又要来姨妈又要生孩子,前者背道而驰,后者受尽磨难。男人大抵不能感同身受,要她说来,其难度系数大概也只有西天取经能够媲美了。 程今夕用手託了托严重缩水的c罩杯,愁眉苦脸地重重嘆了口气。 在身后帮她收拾裙摆的emma抬头看了眼镜子前的人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的胸口,不由娇笑道,“放心吧,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这沟啊,挤挤也总是会有的。” 这厢话音刚落,那头纪无忧就换好了礼服出来。v字几乎开到肚脐深红xing感晚装,胸前真空没有束缚,上围却依旧傲视群雄。 程今夕的脸黑得愈发像是锅底了。 *** 翌日。 华灯初上,衣香鬓影。 b城内某五星级酒店外门庭若市,名流绅士有之,富豪显贵有之,当红明星导演数不胜数。更是里外三层的挤满了扛着pào筒三脚架的媒体记者。 外头纷繁喧扰,宴会厅里倒是含蓄了不少,却也是你来我往如火如荼。 程今夕一个人窝在角落的沙发里,没心没肺地跟面前的一盘糙莓千层派坐着战斗,那里灯火稍暗,似是恰恰将她小小的身躯隐没在这种繁华中。 她来的时候不算早,里头的宾客已经来了大半,大多都是携伴而来,包括一出场就引来众人嘆贊的纪无忧也是如是。当然她的男伴另有其人,这是让孤身前来程今夕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她向来知道,这样的社jiāo场合段从不喜身边有人,尤其是女人,往往容易坏事,即便是如纪无忧这般美艷聪颖。 匆匆走过红毯,闪光灯刺目地让她眼睛一阵阵的泛疼,被并不熟识的甲乙丙丁拉扯着寒暄逢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开身。 所以程今夕打定注意,若非是她必须出现的时候,绝不出去搅和这一趟浑水。 默默地解决了盘中的食物,饮完三杯香槟,她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而后东张西望了一会儿,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起某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顾淮南的那一刻程今夕有些诧异。顾淮南也一样看到了她。不过显然他的道行比她高了不止一个level。
第19页 一身墨黑西装雍容端方,胸口配一朵墨绿襟花,倒是与她一身墨绿长裙相得益彰。 只见他不动声色地站在舞池边上看了她几秒,隐隐瞧见他勾起的唇畔,眉目清朗,只是这一颦一笑,竟将一室璀璨的光辉全部凝聚他在一身。 这是程今夕第一次觉得,原来顾淮南也会有如此锐利的眼神,直直的看过来,轻而易举地就将你钉在当场,那么抓人。 美色当前,见他穿过人群缓缓走向自己,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从胸腔里一跃而出。 转眼他便已在眼前,音乐倏然响起,似是专门为她们而奏。看着顾淮南移不开眼球的众人,顺着他走去的方向方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个似乎在进门后就被遗忘的人儿。 艷羡者有之,嗤之以鼻者有之,不明所以者有之。而当事人却似乎沉浸在只有他们的世界里,浑然未觉。 另一头,段从眸光倏冷,手握成拳。 纪无忧来回审度,目光停留在不远处段从泛着寒光的脸上,片刻,浅笑意味深长。 她慢悠悠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殷红的葡萄酒恍若流淌的鲜血,魅惑而妖娆,“有趣,实在是有趣。” 程今夕目不斜视的凝视着眼前颀长挺拔的男子。顾淮南半鞠了躬,缓缓递出右手,璨目的铂金袖口在她眼前熠熠生辉。 十指白皙纤长,骨头匀称,白粉的指甲被修得很短,却齐齐整整地没有半点毛刺,这是一双完美至极的手。 英俊不凡的王子诚心邀请,“may i?” 窈窕美丽的公主自然却之不恭,“sure.” 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缱绻的笑意都融化在彼此漆黑的双眸里,印着彼此的倒影,逐渐扩大成安静的,却势不可挡的笑意。 他带着她旋转,任她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舞飞扬。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旁人眼中的他们,彼此依偎着,是如此契合,恍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第二十六章深qing圆舞 第二十六章深qing圆舞 “知道这个舞曲叫什么名字么?” 程今夕扁嘴,摇头道,“不懂,太附庸风雅的东西不太适合我这么一个庸俗的人。”更可况,她还是个音痴。“你问我这个舞曲叫什么名字,还不如问我今天晚上的牛排是黑椒的还是孜然的比较有建设xing,虽然我对牛也没什么研究。” “南国的玫瑰。”顾淮南好笑答。浅笑清隽,眸子紧紧追着程今夕的眼,余光却落在她修长宛若天鹅的脖颈上。 白生生的锁骨仿佛枝蔓蔓延在肩胛,正中一抹翠绿浓得更够滴出水来。翡翠雍容内敛,红宝旖旎妖娆,钻石璀璨夺目。 舞曲如水泻流淌,起承转合间,他低头在她耳边,由衷赞赏,“今天,很美。” 顾淮南只说了简简单单四个字,轻到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得分明。唇瓣微张似呓语,温热的鼻息粘着程今夕的耳畔划过,竟叫人听出了缠绵悱恻的味道。 程今夕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的项鍊。 想起午后梳妆时看到红丝绒里的平安扣,水光流转分外夺目,仿佛是在召唤她,触手生温,居然就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它。 不禁面上一热,埋下了脑袋谦虚道,“有眼光。” “你啊你,”握在她腰间的遂即手紧了紧,听得顾淮南愣怔了几秒后,不由失笑,“你这丫头,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不过这翡翠配上eterna的钻石链子,倒也秀雅别致。” 呦,学艺术的眼睛还真是尖,连eterna全球限量发售100条的钻石项鍊都认得出。不愧是高大上资本家中的战斗机。 “那是自然,好马配好鞍嘛,”程今夕依旧低着头,小小声嘟嘟囔囔地,“还有,我可不是丫头,我是看在顾老师很不客气夸奖了我的份上,也很不客气地将你夸了夸,别不知足。” 顾淮南浅笑揶揄,“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倒是读得些好道理,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咱俩都这么熟了,这点便宜我自然是不会跟你计较的,”程今夕仰面望向他,小脸娇憨地泛着微薄的红晕,却是笑得一脸赖皮,顿了顿,突然抱怨,“昨天下午你分明就在,gān嘛不说你今天也会来?” 顾淮南答非所问,看着她通红的脸问,“你喝酒了?”还喝了不少。 “一点点,”她咯咯一笑,拿小眼神偷瞄他,见他眼睛似黑曜炯炯,才解释到,“就一点点。这里开了暖气闷得慌,我又不想出去跟那些人扯皮说些有的没的,躲起来找个清静,一时贪嘴也就多喝了两杯。” 顾淮南长长“喔”了一声,也没再问些旁的,只是慢悠悠笑道,“原本是没打算来。” 喔?算是回答了她方才的问题。 程今夕见他停顿以为还未说玩,半晌等不到,便有些着急,“那后来呢,怎么改变主意的?” “后来想,来看看兴许也不错,正好一个人懒得做饭。”顾淮南笑着解释,半真半假。有些事他有心隐瞒,并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自打云笙去世后,他便开始不喜这样的应酬。从不在媒体前曝光露面,除了公司里的人,也就鲜少有外人知道他的身份,正因为如此,给他这个据说脾气古怪又难伺候的新锐设计师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至于另一重身份,知晓的人怕更是少之又少,大多亦讳莫如深。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那是他不愿提及不愿再回首的过往,而那些,已同云笙消逝的芳魂一起埋葬在huáng土之下。 今日会来,的确是鬼使神差。 程今夕gān笑了两声,心想不愿说也不必敷衍我吧,嘴皮子却道,“那你还真挺实惠,估计来这蹭饭的也只有顾老师你了。” 那双眼睛,真的同云笙很像啊。 可云笙是安静的,大多时候总是细心聆听别人的话语,低眉顺目地想着很多的心事,明明敏感而脆弱,可即使是在气急的时候却也只会咬着嘴唇不说话。 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多风qing,不多成熟,有时懵懂,有时莽撞。甚至一点都不安静。除了那一双同样粲然夺目到叫人无法bi视的眼睛,却与他一直铭记在心头的姑娘截然不同。 可她是活色生香的,生气的时候会跳脚骂人,难过的时候会哭鼻子掉眼泪,开心的时候会无所顾忌的捧腹大笑,更多的时候却总是一副呆呆的,有很多心事却又没有的模样。 “彼此彼此。”顾淮南似笑非笑,顺道替她拭去从方才就一直挂在嘴角上的奶油,心头倏然一软,“下次可别贪杯了,虽然这里都是些有脸面的,可没人看着,一个女孩子喝多了总归是不好。 “顾,顾老师,你这是在担心我?”程今夕窘迫地避了避,没躲开,心想说她酒量好着呢。却只觉得唇角一丝微凉,而后竟渐渐化作暖暖的chun意。 顾淮南倒是坦然,“算是吧。” 程今夕顿时失语。 红颜祸水,看吧,她有开始失常了。 *** 一首曲罢,一首续。 两人有聊没聊地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程今夕一时竟也忘记了方才望向人cháo的初衷,脑子无暇顾及其他,心qing也有渐渐轻快了起来。 顾淮南是个很好的舞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脚步,让她这个舞技不太jing进的人也跳出了一番自在和洒脱。 周围有人眼含艷羡,也有人啧啧称好。大抵心中想得的,都是“般配”二字。 ☆、第二十七章痴心无忧 第二十七章痴心无忧 纪无忧看着眼前眉头深锁的男人,红唇挑了一半,隐隐含着一丝晦涩,可她眉眼飞扬,叫旁人看到的只有活色生香。 “手里牵着一个女人,心却已然飞到了另一个女人身边……”她yu言又止,语含调笑,“段从,你可真是会伤人呢。” 男人黑着面,一下就擒住了她撩拨在他胸前不安分的那双手,有些不耐。 纪无忧对他的烦躁不以为意,接着道,“落花有意流水无qing,也不知形容你们谁……不过是谁都不打紧,我看,顾淮南倒是不错,对今夕,看着也是真心实意的样子。” 眸若皎月,眼波流转。这样的美人在怀饶是百鍊钢也必然会化成绕指柔。 段从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眼,有时候他以为自己很懂人心,如今才发现,自己却连眼前人都看不通透。而今夕…… 他的指尖缓缓地yu要松开,却被纪无忧反手握住。段从仿佛看到了她眼底的一丝隐忍,结着冰冷的寒霜。 步子没有停顿,她仪态极美,也叫他有过一夕心动,却终究难有半点怜惜。段从漠然,“无忧,你我相识多久了?” 纪无忧没料想他会突然问,遂即浅笑,“五年。那日你我在跑马场里想去看中了你的马,你说若我敢同你赛一场如我能赢,就将它送给我。” “结果是你赢了。” “我知道是你让我,”她垂眸,睫毛覆着眼睑,盖下眶里点点涟漪,“你对我说,你的公司遭人陷害正落入低谷,股票几乎跌停,你予我一纸合约希望我助你翻盘。” 回忆往昔,他们也是有过无比美好的日子的,那时候,她还不是他身边最耀眼的陈设,因为心中空空如也,她笑得自由洒脱。如今心里装进了一个人,不管愿不愿意,不管是不是时候,都会有倾巢的思念在啮噬着她的心骨。 她依旧是骄傲的纪无忧,可心却失去了自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段从嘆,“你考虑了三日,给我答覆。后来有一天,我问你为什么当初愿意帮我,你可还记得你说的?你只对我说了一句,‘你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管是谁不管何时都不曾让自己输过,如今你却愿意向我低头,不管刀山火海,都算是值得了’。我要的是真心,是全心全力,你便给我。” 顿了顿,他吶吶说,“无忧,我不是不感动……” 纪无忧苦笑,“我知道的,一直都是知道的。”也是因为他的这份感动,让她时至今日还能够在他身边占一个位子。 可那又如何,难道因这点可怜的“恩赐”,她就应该感恩戴德至死方休吗? 远远相拥的那对人儿。娇小的女子一脸懵懂憨傻,却又时不时笑靥如花。微huáng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暖暖的花朵便在心头绽放。 如琴瑟在御,安然静好。
第20页 “电影女主角是我许你的,eterna的代言也是我默许你去争的,那是你的本事,也是你应得的。如果你愿意,日后锦玺也永远都会有你说话的位置。”段从收回飘渺的目光,淡淡地,替纪无忧撩开落在鬓角与耳坠子纠缠在一起的头髮,动作温柔,语气却是凉的,“可今夕是无辜的,更加妨碍不到你……所以,无忧,也请你不要伤害她。” 纪无忧默,原来她再是百般的隐忍,在段从眼里都会成为对程今夕的伤害。 这样的男人,谁又能说不是qing痴,可他自己却是不懂。 *** 顾淮南有事先走。 程今夕兴致缺缺地看完新品发布,一个个模特踩着恨天高扭将水蛇腰扭得风生水起,珠宝在恢弘的灯光下闪得众人亮眼发花。 途中司仪叫她上去说了几句,可惜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她的身上,男人各自笼络着小圈子,女人瞅着好时机也同周围的小伙伴眉飞色舞地扯起了皮。 程今夕也不甚在意,蜡烛似的cha在台上,阿宝背书般念完倒也没有出错。 散场的时候,eterna的品牌经理谈茉莉送来了当季最新款的红宝石套装当做伴手礼。笑意盎然地与她拉拉杂杂恭维了一番,大抵是说在她代言之后销售额飞速上涨之类云云,总之叫她听着十分受用。 最后更是热热切切地将她送到门口,对她又是夸奖一番。却唯独绝口不提续约的事。 想来,续约的事终归是有了些变数的。 知道纪无忧会来的那一刻她的第六感就有了一些松动,再回忆起公司里那几个向来最快的见到她却一脸yu言又止的憋屈样,更是隐隐晦晦地猜到了一点。 就是不知道,她猜到的只是一点。还是全部了。 程今夕佯装无事,脸色淡淡并不急着显山露水,全程笑得行云流水,恰到好处。倒是有几次,看到谈茉莉有意无意地往她脖子上瞥,眼神中难掩讶异。 谈茉莉刚开口想要问什么,就被身后过来的人叫住。来人在她身边耳语几句后,她的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不好意思地跟程今夕道别后,匆匆离开。 程今夕摸了摸鼻子,痒痒的,喷嚏yu打不打。憋得眼眶湿漉漉的。 夜凉如水,裹着厚厚裘皮披肩的她却还是不禁抖了抖,落地玻璃门被擦得一尘不染,外室喧嚣已褪,只依稀看到不远地方明明灭灭的霓虹灯,将这幽暗的夜稍稍装点地有了些暖意。 一转头就看到了佛像一样矗立在车边的段从。冷风chui得他头髮有些浅浅的凌乱,面容清冷,眼神灰暗。 没有相见的日子十个手指数几遍也就数了过来,可程今夕却陡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一时脑中空白,心里却百转千回。 火烫的话如鲠在喉,想说,说不出,想吞,却也吞不下。 她拢了拢头髮,垂着脑袋一步步走下台阶。刚要与他擦身而过,手臂却被牢牢地擒在了他的手里。 【 ☆、第二十八章一丘之貉 第二十八章一丘之貉 “司机不会来了,我送你回家。” 段从没有看他,漠然地抛下一句话,将她塞入车里。 没有熄火的引擎声轰鸣,车里打着薄薄的暖气,音响轻放着叫不出名字的英文歌。程今夕心里一酸,眼眶温热,一下就红了。 还好夜色沉重,才叫人不易察觉。 程今夕是委屈的。 她似乎一直故意隐忍不发,却将这委屈囤积如海。只等段从一点关怀,她便心酸地不能自己,像是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她想对他诉说,想责问他为何这么多天对他置之不理,更想问他分明知道她会难过却仍旧要往她心口上扎刀子。 可事到临头,这在简单的话,她心中反覆踌躇了千百遍的话,却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一路很安静,除了车外马路上偶尔传来的喇叭声。梧桐凋零了大半,褐色的枝gān仿佛迎风的寂寞舞者,萧萧瑟瑟。 段从不动声色地套了远路,将车子开得很慢。 某个路痴却一无所知,只是叫人难捱的安静让她死死抿住了嘴唇,昏暗中丝质墨绿长裙泛着幽幽冷光,落在门边的那只手暗暗捏成了拳头。 段从突然开口,“再过几天是你母亲的忌日。” 自母亲过世之后,每年她都会去拜祭,却只是她一个人,父亲常年在国外,大多也只是有空回来的时候才会去看看,没地挑什么日子。 程今夕不知道段从有没有去过,会不会去,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过。 母亲在世时段从一直对她敬重,但毕竟只是继母,谈不上多亲厚的感qing, 更不存在什么母子之qing。 程今夕转过头看他,依旧一脸专注开车模样,轻轻嗯了一声, “你也要去拜祭?” “公司有事,大概走不开。”段从哑声,“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沈聿去准备,到时候司机会来接你。你,记住帮我上柱香罢。” 稀疏的月光印在他们的脸上,眉目一下就照得清楚了几分,若是此时她能够仔细看一眼,便能轻易地看到他深藏在眼底从不轻易示人的感qing。 因为那里,除了她的母亲,还葬着那个人。所以,他已经多年没有再去过了。不是不惦念,只是害怕回忆的痛,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她在他怀中一点点消逝的痛。 程今夕又是一阵恍惚,默了一下,“知道了。” 那一晚直至到家,段从也没说别的话。 没有半句解释,亦没有半句安慰。倒是补了欠下的生日礼物,一辆崭新的高级跑车。 段从将车钥匙稳稳放入他的手心,之后在门口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转身便走了。 程今夕郁结难舒,却也憋着口气不去搭理,只是手里钥匙格外凉。 可那一晚,她终归还是辗转失眠,睁眼瞪着天花板直到了天亮。 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这样淡漠了。难道真的是因为别的女人……还是,为了奶奶意有所指的那番话? ***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直至拍摄结束。 唯独奇怪的是她身边的人像是越好了一样,集体消失。别说段从,就连本就来得勤快的顾淮南都不见了,还有一项神出鬼没的沈聿。 杀青宴上依旧没有顾大编审的身影,多日相处转眼离别,大家多少都有些期期艾艾。 宋默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狗脾气依旧不改,一副懒得搭理程今夕的模样。猜拳的时候被她狠狠地摆了两道,灌下去好几扎啤酒方才有些老实。 陆方旻一如既往的安静腼腆,相处下来倒是对她率xing的xing格颇为赞赏,喝多了两杯便打开了话匣子跟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心里话。 纪无忧没有到场,据说是新接了一部戏,无fèng接轨后回公司投入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 人群里,瞿泽琛的眼光有些耐人寻味,一晚上看了她好几眼,大概碍着人多也就没说什么。晚餐结束后,便把她叫到了房间里,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 冷面瞿导难得说那么多废话,程今夕感动之余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当下唯有频频点头,恭顺称是。 约莫一个小时有余,待他最后扔下一句“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后,灰熘熘地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凝神静心后,她仔细地将瞿泽琛的话反反覆覆咀嚼了几遍后,终有所顿悟。想那表面装得不食人间烟火,内心比谁都八卦的瞿大师八成是把她同段从想成了“那种”关系。 什么男人当以大局为重,逢场作戏在所难免,如此义薄云天的男子怎能一味为儿女私qing所羁绊。 什么女人切不可以小肚ji肠,更不可一味依附男人,当下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方才能够挺直嵴梁骨。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哼,旁的程今夕是没听出,倒只听出了他语种对段从的袒护。好傢伙,难怪有人说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曾经对瞿泽琛那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的崇敬也随之唰唰唰降至冰点。 ☆、第二十九章迷qing泰北 第二十九章迷qing泰北 三个月的不长不短地拍摄就像走了一遍不一样的人生。演员就是这样,带着五光十色的面具,隐没真心,用一帧帧画面、一个个剪影,浓墨重彩地演绎着着人世间本不多的悲欢离合,yin晴圆缺。 程今夕大方地给了自己十天的假期,或许这不算冗长的时间却可以给自己一个全新的沉淀。 没有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抛开所有,回来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待上飞机之前,程今夕收到了阿布发来的简讯,纪无忧获得eterna新一季珠宝代言。 随后再看网际网路和微博,到处都是对这一好颜色的恭维渲染,就差锣鼓喧天鞭pào齐鸣了。以及少有几个声音对她的同qing和怜悯,足矣忽略不计。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取而代之,还是被同一个女人,怕是到了八辈子血霉的都未必能够赛过她吧。 程今夕笑,一口凉气倒灌进鼻子里。她拢了拢衣襟,将毛衣裹得更紧。而后关闭手机。 飞机飞往清迈。 起始于兰纳王朝,一个拥有711年歷史的古老小城。它还有一个叫人怦然心动的名字,“泰北玫瑰”。 恍若时光悠悠,青涩的花朵在绵延历史的长河里绽放出最魏丽的姿态。 *** “……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穫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谈的谈说的说 小城故事真不错 请你的朋友一起来 小城来做客 谈的谈说的说 小城故事真不错 请你的朋友一起来 小城来做客 ……” 老城里的咖啡馆。留声机上旋转着黑胶唱片,甜软的歌声细细流淌。它说着,歌者对那个地方的流连。 它说,小城故事,多。 屋外檐上的柔粉色玫瑰缠绕着墙上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图腾,亲昵地分不清彼此,阳光穿越绿荫的fèng隙洒落点点斑驳。 一只两只的huáng狗在yin凉处盘着身子打盹,被人捉弄,都懒洋洋的不愿抬头。披着藏红袈裟的僧侣时不时地经过,偶尔传来古庙隐隐的梵唱,就连这凡尘空气都变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屋里,玫红的帐幔和桌布,以及刚过午后就点起来的纸皮灯笼。盘踞在各个角落的人们,无论怎样的肤色,说着怎样的语言,怀着怎样的心事,几乎都是一样闲适的姿态。
第21页 斜靠木质鞦韆椅上,一杯咖啡,一本书,一晃便是一个下午。 这里的生活如同一杯温凉的白开水,太简单也惬意,难怪会叫上个世纪那个着名的女歌星愿意将后半生,甚至生命都留在这里。 桌上的咖啡不知道换了几杯,热了凉,凉了热,周而復始。 程今夕却始终都没有半点喝它的意思,她疲软地半趴在桌上,额前的刘海遮去了大半张的脸,惹得她鼻子痒痒的。 鞦韆一晃一晃,摇晃得她直犯晕。 想起那些个暂时被丢下却忘不掉的破事儿,掀开重若千斤的眼皮,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招来邻桌几个正在从发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金髮文艺笑青年嫌弃的目光。 丫就你们是小清新! 程今夕素白着一张脸,半点红粉未施,大抵是因为疲倦,眼下落下薄薄的青影,显得有些许憔悴。 她毫不避忌地朝着他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懒骨头似的抻了抻胳膊,而后拿着身边一页都没翻过去的 《xx文集》当做垫子,换了个姿势准备瞌睡。 她半睡半醒,脑子里一会儿空白一片,一会又混沌烦乱。 周围传来轻轻的唿吸声和切磋讨论声,似乎还隐约听到有人提及了她的名字。可程今夕仿佛浑然未知,犹如石墩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种闲适和静谧之中,变得很长很长。长到只要用心留意,甚至能够看到尘埃扬起和落下。 谁又还会记得,早晨起来时的,那一cháo倾盆大雨? 来了这里快有一周,当地的特色景点一个都未去,什么大象营、兰花园,倒是làng费了阿布忙前忙后为她搜集旅游攻略的一片苦心。 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只是从这处换到了那处而已,一日两日三日,日日都是如此。说她悠闲自在也好,说她虚度光yin也罢,她亦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个合格的旅行者。 于是没来由地想起了不久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其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说的,“曾经的我总以为,是旅行让我认识了世界,现在我才发现,渺小的我们反而透过世界,透过了旅行来认识我们自己。” 穿着衬衫布裙,揣着一台相机说走就走的女主人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清新,如同每个生活在都市中的男男女女,过着按部就班的人生。 看起来不错的工作,看起来不错的男友,甚至,看起来不错的婚姻。 如果知足的话,似乎是拥有了很多。 结婚前一次没有在计划中的旅行,却让她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原本已然混沌的爱qing观。 究竟什么才是爱,不顾一切的爱是爱,还是思考选择过的爱是爱?究竟是jing神凌驾于现实之上,还是最终折服于现实? 程今夕垂落睫毛,暗嘆了一口气,倒是清醒了几分。她木讷地抬起头,只觉得胃被挤压得难受,空空如也,睡意顿消。 由一场莫名其妙的旅行延伸而出的莫名其妙的疑问,大概也只有像电影中女主人公这样饱汉不知饿汉飢的小清新才能拥有这种悲chun伤秋的权利。 这些日子以来的零零种种,点滴汇聚在心,走得越远,程今夕心里就越明白,她知道她永远做不了小清新,也知道,现实就是现实。 所谓爱跟喜欢都太复杂了,往往都身不由己,可那却又是那么叫人无可奈何的东西,老天愿意给你就给你,老天不愿,任你再想也终究勉qiáng不来。 都说人定胜天,可她却开始觉得,命运永远都不会改变。就算以为自己在违抗老天,做出其他选择,也不过是命运安排你在那个时候这样做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去追究,又何必为之惴惴。 世人对待感qing大抵最爱说的就是“随缘”二字,爱或不爱,最后,时间总是会给你一个jiāo代的。 ☆、第三十章生人勿扰 第三十章生人勿扰 傍晚时分,又下起了雨。 清迈就连下雨都是安静的,没有雷声和闪电,一片乌云飘过,就带来了一cháocháo的雨。过了,便是天晴。 收了一条简讯后,程今夕临时起意买了一张去pai县的大巴票,连行李都来不及拿便上了车。 上车后更新了一条微博,没有多余的话,配图是湿漉漉的却犹如油画般明艷的雨中之城。 摇摇晃晃地坐了三个小时车,雨后泥泞的盘山路路况并不好,轮胎碾压着砂石的沙沙声,还有雨水淋湿过后的土腥味。 程今夕带着口罩听歌,嘴里一刻不停地嚼着口香糖。车内混沌的空气压抑地叫人喘不过气,好在她是不怎么晕车的人,倒是同车好几个妹子被摇得煞白的一张脸,一副yu吐不吐的可怜样子。 到达旅馆的时候差不多已是深夜。 洗完澡,程今夕走出了房间的露台,瞭望着,远处成片绿茵的尽头处连结的就是浩淼的天霁。 黑暗中的星辰特别的亮,好像掌心的纹路一样密密地连结成长河,数也数不清。 虫鸣伴鸟叫,风chui青糙香,四周一座座色彩缤纷的屋子点起了一盏盏橘huáng色的灯,叫不出名字的艷色花朵和累累果实垂垂地压弯了细细的枝桠。 旅馆前头是一个院子,园子的围栏是一圈半人高的白色篱笆,园子里里外外都种满了高高低低的果子树,树上,挂满了形色各异的纸灯,灯火通明。 里头围坐了不少的年轻人,个个穿得花红柳绿,弹着吉他唱着歌,跟陌生人欢笑对饮,驴头不对马地嘴得说着淘气的自在话。 热热闹闹,肆意张扬,醉笑红尘犹如好梦一场。 未chuigān的头髮还湿哒哒地滴着水珠子,不需一会儿就打湿了衬衫的衣襟,凉风一chui,微觉寒凉。 程今夕拿着毛巾的手顿在半空中,有些滋味复杂地看着他们。半晌,还是垂了眸子,拢了拢衣襟,退回到屋内。 她是心生羡慕的,却也只能到羡慕。她的选择,她的路,已经註定她再也不能去过这种任xing洒脱的生活。而这样的偷窥,对她来说,不过是饮鸩止渴,自说自话而已。 烧开的热水将镜子沾上了一层雾气,热腾腾的杯面一碗似乎也赛过旅馆送来的简易晚餐,才搁了一会儿就冰冷冷地叫人无从下口。 稀里哗啦gān完一杯泡面,直至吃到满头大汗,她那被凌nuè了一天的胃总算暖和了起来。程今夕满足地揉了揉肚子,连收拾都来不及便四仰八叉的滚到chuáng,沾上软绵绵的枕头,人便昏昏沉沉起来。 *** 程今夕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骨头都要睡苏了,天却依然是暗的。 蓦地,她依稀听到“叩叩”响声,被子蒙上脑袋,在chuáng上来了个360度大转体,在坚持不懈的敲门声中,这才挣扎着迷迷煳煳下了chuáng。 她脚下一软,险些跌了个踉跄。还未适应过光线的眼睛半眯着,四五米的路她像瞎子摸黑般摸了许久,才摸到门边。 打开门,外头光线昏暗。程今夕揉了揉惺忪睡眼,半晌才看清楚来人。 一个栗色短髮皮肤偏白的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简单的白色文化衫和破得连去乞讨都费力的牛仔裤,个子不高,不胖不瘦,五官分开来看皆只算凑活,组合在一起倒也算是个挺有jing神气的帅哥了。 男人对程今夕说你好,然后默了许久,似乎就没了下文。 唯独半红着的一张脸,显露出他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他支支吾吾地看着门内亭亭玉立的少女,侷促地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 脑袋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程今夕费力地瞪着大大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没多久就看酸了,她眨巴眨巴眼,面容无波。 脑海中思索了半天,一个个记忆中的人脸闪过脑海,来来回回,最终还是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而这门外的男人,只是略显侷促,却毫无激动的样子,开口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好,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报出她的家门,显然也不认识她,更不是他的粉丝。 大半夜,一个陌生男人来敲一个孤身女子的房门。未免,有些危险。 大脑恢復正常供电后,程今夕这才有些警惕地上下打量了来人半天,而后低头看向自己,这才意识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光着大腿,胸口微敞里头空空如也,更是一个不小心就会chun光乍现。 她窘迫地面上一热, “你稍等。”也不多言语,“砰”一声就先摔上了门。 ☆、第三十一章搭讪失败 第三十一章搭讪失败 乍响的关门声扬起一丝灰尘。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有黑影晃动,传来几个低低的笑声。 门外的男人尴尬地摸着鼻子,嘴唇动了动,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已到嘴边话又不得不咽了回去。仿佛泄了气般。 约莫五分钟后,门又打开了。 程今夕换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上衣的拉链死死地拉到了最顶端。长发随意地绑了一个马尾,只剩几缕掉落在白皙的脖子上。 她的颈背笔直凹处美好的弧线,下巴清隽优雅,唇瓣樱红。再往上看,秀挺的鼻樑上一双明眸即使被厚厚的眼镜掩去一半光华,却依旧犹如凌空傲月,璀璨夺目,让人喜不自禁。 而此时,这样的明眸正如同方才一般,直直地看向了他。 女子并非jing彩绝艷的女子,就连笑容就是极淡如烟尘似有似无,却似乎有种叫人移不开目光的力量。男人有些看愣,喉结咕咚地滑动了一下,不知怎的须臾间一股热气就从脸颊烧到了耳朵根。 程今夕踏出一步,同他一起站到走廊上,那里正好直对着摄像头,若是来人企图不轨起码也有了一重保卫的能力。 “先生,请问你找谁?”她紧盯着傻成南瓜的男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却始终挂着礼貌xing的笑容。 男人闻声,缓过神,更是尴尬,“噢,不,不好意思,大半夜打扰到你了。” 程今夕不cha话,待他继续说。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转移到了脚尖上,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啊。 “我叫叶孟,是来这边採风的学生,刚才我们一群同学来楼下聚会,无意中恰好注意到小姐来check in……” 噗,我嘞个去,感qing这哥们是来搭讪的。那些所谓的“在异国他乡碰到一个与自己同样寂寞的灵魂,自此相互取暖慰藉”的矫qing言论实在是荼毒人不浅。 程今夕佯装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脚下却无聊的画起了圈圈。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叶孟看她一脸淡淡,表qing不明,心里不免有些着急,“额……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幸能够知道小姐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呢?”
第22页 程今夕依旧不接话。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个人,”那人无语,心下道这对手似乎有些难搞,嘴皮子却上下一碰,继续套近乎,“一个电影明星,最近听说拍了瞿泽琛的一部片子,特有气质一姑娘。” “那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搭讪的话很老套?”程今夕挑眉这才接过话头,靠在门栏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是大众脸,大概谁都能像上一点,气质这东西太玄妙了,我不懂。” 叶孟见她笑得一脸揶揄,不免暗恼。 方才他在院子里跟小伙伴们cha科打诨,无意间就看到这个大半夜都戴着墨镜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奇特的光芒,心里不由地就是一动,直至她身影消失。 挚友窥探到他怅然若失的神色,便拿他打起趣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叶大少爷居然也会对一女子流露出这般目光。 再由别人一提这女子的长相似曾相识,揣摩一番后,叶孟这才恍然大悟,除去那双看不到的眼睛她竟有七分像足了那个电视上正当红的新生代女星。 会是她吗? 众人不由好奇,年轻女子若真是那个红极一时的程今夕,又怎会孤身一个人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异国小镇? 早知,就不该跟那些混子打什么赌,现下倒是被人当成了登徒子了。 叶孟有些泄气,向前bi近一步,“我不是坏人,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坏人可不会在自己脸上写字,” 程今夕瞬时退后,似有若无地瞥了眼走廊尽头,似笑非笑道,“叶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你我素不相识,大半夜地扰人清梦更不是君子所为。我困得很,若是要玩游戏,恕不能奉陪。” 说完,她打了个哈欠,只留下冷凝的一个眼神,便退回房间。关门上锁。 chuáng头的闹钟发出轻轻的滴答声,蓝光一下下跳跃,明明灭灭。 许久没听见响动,门外的人大概是走了。程今夕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冷水滑过喉咙,凉得她睡意全无。 刚才那个叫叶孟的男人的邀约,水灯节,就在明晚。 “倒是有几分意思。”她笑,慢悠悠地喝下一整杯水。 窗外除了零星的几盏路灯,再无光亮,而她的眼睛却犹如黑暗中最明亮的渔火,一点一点照亮了这个无边的黑夜。 ☆、第三十二章青梅竹马 第三十二章青梅竹马 翌日。 因为失眠到半夜,直至天快蒙亮才睡着,程今夕起来的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带着那副厚底平光眼镜一路哼着小曲晃到餐厅。旅馆准备自助午餐说不上多jing致,好在是热腾腾刚出炉泰北美食,口味也是极为地道。 今天这酒店里的客人倒是格外的多。成群结队的背包客和来自各国的一对对qing侣几乎占领了餐厅大大小小的角落。 程今夕端着放满食物的餐盘,眼明手快地找到了一个芭蕉庇荫的角落,远远看到吧檯上贴着有关于loy kra thong(水灯节)的照片,便有些明白了。 “excuse me, is this seat taken?my boyfriend and i couldnt find a seat .” 程今夕正埋头对着一盘子蔬菜香肠奋斗,愣了愣,眯着眼循声望去。眼前是一对小qing侣,青chun洋溢略显得有些青涩。 说话的是女孩,杏眼柳眉,天真中有几分妖娆颜色,却笑容温婉和善。一头笔直乌髮长及腰,黑色的吊带背心和火红的紧身裤,将她年轻的身体包裹得玲珑有致,是个妙人。 男孩一手拿着餐盘,一手紧紧搂着女孩。他比女孩要高很多,小麦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身体挺拔jing壮,一身寻常背包客的打扮,带着帽子看不清神qing,背后的背囊怕是有半人高,却也不见他有半点吃力。 程今夕看了眼那女孩,如小猫一样乖顺地蜷在男孩的臂弯里,幸福之qing溢于言表。再碰触到她湿漉漉的示好的眼神时,遂即点了点头。 女孩雀跃了一下,不小心撞到男孩的下巴,男孩也不恼,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转而意味深长地对程今夕说了声谢谢。 程今夕笑着摇头,继续埋头苦吃。 零零碎碎的言语里,她得知这对小qing侣连大学都未读完,便从h城“私奔”到了清迈,为得就是看一眼这泰国颇负盛名的水灯节。 传闻水灯节起源于800多年前的素可泰王朝,每年十一月正值雨季过后,河水涨高,月儿清辉的季节。适逢夜晚月圆时,水光耀映江堤,水面上会飘满水灯,载歌载舞灯火汇海。红男携着绿女,以此向水神祈愿。 祈愿什么?天长地久,还是永不分离? 程今夕听女孩说得那般心嚮往之,垂眸,浓长的睫毛轻轻盖住眼底的冷意。唇畔不由勾起一抹哂笑。 “你在笑什么?”女孩显然看到了她的笑,有些不明所以,忽地道,“我叫顾唯,这是我男朋友段子遇,你叫什么?” “阿唯,不许没有礼貌,”话虽有责备之意,可段子遇语气却是极为宠溺,他解释道,“阿唯xing子单纯直接,让你见笑了,程小姐。” 程小姐三个字,段子遇说得很轻,却一字一顿,咬字十分清楚。想来他从一进门便认出了她,就像她一眼就认出他一样。 可他面容如水,既无诧异,亦无其他波澜,说得也不过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好一朵高贵冷艷的男子。 程今夕嘴角不动神色地抽了抽,遂即却莞尔,“子遇,这些年未见,别来无恙。”她轻轻放下刀叉,执起手边的水杯。 杯子与杯子一碰,杯中的酒水已被他一饮而尽。 段子遇眼里须臾黯然,哑然道,“你还是一点没变。” “可你到底是长大了,大得我都不敢相认了。”程今夕嘆。时间最是匆匆,白驹过隙间,那个病弱少年已经长成了伟岸而值得依靠的男子。 谁,都不会永远是谁记忆中的模样。 她问,“你还在怪我。” “没有,”段子遇斩钉截铁地说,“都过去了。” 程今夕神色一动,但笑不语。 顾唯诧异,看出他眼中异色心里顿时惴惴,攥着他的手顿时紧了紧,“子遇,你们认识?” 段子遇没接话,反手握着她,轻抚她的手背。可那双眸子却一刻不离地凝着对面云淡风轻的女子。 只听程今夕轻道,“你好阿唯,我是子遇的堂姐。”她笑得温婉,这是极少出现在她脸上的笑,淡淡的,却沁人心脾。可又好似一眨眼,就会消逝。 顾唯白着一张脸,吶吶道,“堂姐……”。身体早已冰凉,她感觉手背传来阵阵温暖,不知是安慰还是掩盖着,心头那点莫名的不安。 堂姐。段子遇心里一疼。 她还是如曾经一样,明明与他同岁,却总是摆出一副姐姐的姿态。他从未想过会再遇到她,却在他决心忘记她这么多年后,再次看到那张他想忘却始终忘不掉的脸。 往事如烟。若当年没有那个人,今日她们是否就会有不同的结果。不,不会的,她那么喜欢段从,打小就喜欢,甚至比他喜欢她更早。 就算真的能留下,她也始终都把他当做弟弟罢了。 那么,哪怕是弟弟,她,可曾有半点记起过他? ☆、第三十三章往事如烟 第三十三章往事如烟 段子遇恍然,无知无觉间捏疼了顾唯的手。她吃疼地皱眉,银牙咬碎,只却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程今夕,她就是程今夕。 顾唯险些就没有认出,她那个现下风光无限的女人,那个,让他忘不掉的女人。 *** “今夕姐姐,在想什么?” 站在院落望着花簇发呆的人儿,被眼前摇手指晃得回过神来,程今夕撇过头,眼神从茫然到清明,遂不好意思地对顾唯笑了笑,“没什么,只在想,似乎出来太久,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b城吗?” 程今夕点头,“嗯。” 顾唯的掌心里全是濡湿的汗,自知道子遇同她之间的渊源后她一直不安。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有些事根本不用细想,可她不敢猜,更不敢深究。 是以,便只能佯装无事。 “姐姐,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她遥遥就瞧见段子遇在楼上的阳台上晒着刚洗完的衣物。淡然浅笑,眉梢含qing,更多的确实无奈。“真的。” “我又有什么好羡慕的……”段子遇方才看她的那种特别的眼神程今夕是感觉到的,然,顾唯对她有敌意,她也自然是知道,可她却并不讨厌她。 也许,是以为她身上有那么一部分的东西与她很像,是什么呢,是执着吗,又或者是她眼底里那始终存在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心不死倔qiáng吧。 “你是大明星,又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拥有了别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自然是叫所有人都羡慕的。” 顾唯轻道,指尖扣着身后剥落的墙灰,说得半真不假。 程今夕走到阑gān边上,小小的莲池泛着涟漪,一朵朵幽紫色的莲花紧挨着,滚圆的荷叶被水洗得翠绿髮亮,沐浴在灼灼的暖阳里含笑伫立,清风随意地撩拨轻抚,便摇曳如一弱柳扶风的纤纤女子。 静谧中,铜铃作响,惊起了莲瓣里的一只蜻蜓。蓝的翅,红的眼,剎那不见。 “是吗,那不过是因为你没有尝过我心里的滋味……”程今夕微敛笑意,拢了拢被风chui乱的鬓髮,转念问,“阿唯,你多大了?” 未料她突然一问,顾唯定定地看着她恍若昙花乍现般透明白皙的脸,有些恍惚,愣愣答,“十八。” “真好……子遇他,一定待你很好……”程今夕挽起嘴角,不再看她。 *** 后来,她只是云淡风轻地与她说了一个故事,故事很长,长到天都快要暗了,紫金色的薄暮一点点染上了天霁,林子里的鸟shou都肆意散去,才说完。 犹记得那年,子遇离开b城的时候,他们都只有十七岁。青chun少艾的年纪,刚刚过了懵懂,了解了心事。 而那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晚,却又格外磅礴。 一场大雪,让天地染霜,浩dàng地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白雪压弯了一颗又一颗大树的梢头,大地上的积雪厚得可以没过她的膝盖,路上人烟稀少,车辆寸步难行。 而那雪,却依旧一直下,一直下,直到他走,都没有止息的意思。
第23页 子遇的父母早逝,他亦从小体弱多病,蒙祖母不弃便如同段家长孙一样养在自己身边,在脉脉温qing中长大。 段从是个向来冷qing又难以接近的人,对这个孱弱的堂弟自然不会有过多垂怜。倒是她,许是因为年纪相仿又在一起读书的缘故,两人时常玩在一起,颇为投缘。 很多事,程今夕一直没有忘记。 比如,十四岁那年她替隔壁班的班花送qing书给他。十五岁,他为她同高年级的男生打架。 又比如,十六岁,她跟他一起去走了一趟烟雨里的古镇,薄暮夕阳里她告诉他,她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住了很久很久。而他却告诉她,他喜欢的一直都是她。 子遇说,我喜欢你。 那个同样存在于她人生一半岁月中的少年,不多好看,却温柔善良。很瘦很瘦的身体,却喜欢穿白色的衬衫,衬得自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被风chui走的纸片。笑得时候鼻子跟她一样皱皱的,眼睛却会弯成皎皎的月亮,身上总带着淡淡的并不难闻的药香。 他会帮她写她不会的作业,他会在她回答不出问题的时候悄悄递纸条给她,他会替她吃完她不爱吃的菠萝和青椒。 别人都说,你看,段子遇是程今夕的小尾巴。 可他却对她说,小桥,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他从小失了双亲,她亦从小便没有了父亲,他们受过彼此受过的苦,不是别人施加的苦,而是自己心里暗生的罪。 他们,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抓到手里了的东西,就会认定了是地久天长。 她是真的以为,他们会是一辈子亲人。可她却从未想过,原来子遇也是会长大的,子遇会喜欢她。 后来,子遇走了。 离开了段家,去了千里之外的h城,那里有他的外祖父母,还有那个终身难以生育的舅舅。他们都计较的没错,子遇的舅舅不能生育,那么将子遇过继给他,便是最合适不过。 临走时,他对她说,只要你说要我留下,我就哪里都不去。 他对她说,小桥,我是真的喜欢你,只要你说不要走…… 可她却发了狠,面如死水,反反覆覆嗫喏得始终都是那句他早已心知肚明的话,她将他当做弟弟一样喜欢,却认定了要做他大哥哥的女人,是女人,不是孩提时候过家家的玩笑话。 她说,子遇,你知道的,我爱了段从那么多年。 一句,你知道的,彻底的粉碎了他的心脏,他青chun里第一次懵懂的心跳,他记忆中第一个惦念过的人。 那个他也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那个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却一直爱着另一个他。 她为那个人笑,为那个人哭,为那个人痛彻心扉,为那个人对他铁石心肠。 是的,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转身离开时,他倔qiáng地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如果他回头看看,就会看到她蜷缩着身子在雪地里泪如雨下。 她不敢想,如果当时他再说一句软话,她是不是就会留下他。 尘世走一遭,他们都会长大,青chun也终有一天会落在茫茫人海中流离失所。年少时的身影,最终只会化作心头的一个印记,似乎无足轻重,却难以忘记。 她知道,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听到,其实,她亦喜欢过他,无关爱qing。那种喜欢,或许就叫做“曾经相伴”。 再然后,五年,杳无音讯,那个叫子遇的少年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封信。就像这个男孩从未在这个世上,也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也许他们始终彼此铭记对方,却最终谁都没有去寻找过对方。 程今夕阖眸沉溺在暖风中,气息平稳,宁静如水。 有一句话是对的,时间终究会炼化一切,过尽千帆的也许只是美丽的错误,不必难过亦不必失望。幸福的结局在不远不近的未来等来着,也许有一天就会以全力以赴的姿态,温柔的到来。 一个故事,一场梦。 顾唯梦醒时,只听身边的女子淡淡的与她说了一句话。内心震动,却怅然若失。 她说,“阿唯,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第三十四章黑暗刺杀 第三十四章黑暗刺杀 “叶大少,看什么呢,跟掉了魂儿似的?”顶着一头红蓝绿毛的非主流少年手脚并用地挂在叶孟身上,见他毫无反应,顺着他的视线向上望去,先是一愣,遂即笑着揶揄道,“我说叶大少你这昨夜惊鸿一瞥,不会是真动心了吧?” 月上梢头,屋内红烛添着暖色。 楼上阳台上,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长发挽程一个髮髻,她的裙裾竟随着萤火飞舞,明明有着脱尘宛若谪仙之姿,可那轻蹙的眉头却写满了忧愁。 她,在忧思什么? “滚一边去。”叶孟心下一阵烦躁,一巴掌便把他拍了下去,转而不思其解地问,“你说那女人长得人魔狗样的,如今风头又大好,gān嘛老死心眼非得对付她?”虽然仅凭第一映像,他始终觉得,程今夕不应该会是那个女人会计较的对象,可她却又实实地忌惮她,已经到夜不能寐的地步了。 被bào力对待的非主流也不恼,勾起一抹邪xing的笑,不答反倒自顾自地说起来,“要说这姓程的丫头片子也算长得不错了,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到底是寡淡了点……就是不知道这chuáng上的滋味……” 叶孟瞳中凛然之光乍现,冷冷威胁道,“老虎,上回的苦头你还没吃够,还是说,你想再断两根肋骨?” “啧啧,要对付她的又不是我,你恼我gān什么,”对于他揭自己的疮疤,老虎也不恼,无所谓的摊手,笑容愈发肆无忌惮,“怎么着,难道说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你也会心疼?” 叶孟眼底藏着森冷的刀锋,咬牙不语。 “那可就不妙了,你是知道那女人的手段,就连仇老头都被她捏在手里治得服服帖帖的,她要动的人,你以为光凭你一己之力就能保下来?”老虎似是微嘆,语中却仍带油气,“枭鹰啊,你可不是妇人之仁的人。我们跟了这丫头一个月,好不容易才等来这么个机会,在这里不动手,只怕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是啊,他做得买卖本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既然收了别人好处,就势必要忠人之事,行里有行里的规矩。而这行,最容不得的就是心软。 叶孟眉头深锁着隐隐浮上一团浓浓的黑雾,他攥着拳头,骨节吱嘎作响,“今天,便是最好的机会……”他不由自主低喃,却依旧诧异自己突如其来的不忍。 “是啊,水灯节已经开始,到时路上势必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多的地方,自然也就会有意外,一切神不知鬼不觉……”褪去方才的玩世不恭,老虎狞笑着将手中的jing锐的擦拭了一遍又一遍,顿闻有种嗜血的腥甜瀰漫在空气中。 跟踪程今夕这么久,他们自然知道她背后也是有靠山的,更何况b城乃皇城脚下,藏龙卧虎的人数不胜数,若是在那里动手,能不能够得手另说,可若想要全身而退,必然是极其困难的。 可在这充斥着毒枭悍匪异国,每日莫名殒命的人可不是十根手指头就能数清楚的。山高皇帝远,这生死,就再也不是她自己或者是她背后的那个人能够说了算的了。 想着这桩生意总算能有个了解,老虎心中不免有些雀跃。他,可没有枭鹰那么多怜香惜玉的恻隐之心。 ☆、第三十五章灯火阑珊 第三十五章灯火阑珊 程今夕chui了会儿夜风,踯躅着该不该要去外面走一走。 外头灯火如昼,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旅馆门口的小路一直无限延伸,看不到尽头。泰语软糯温柔,灯火阑珊里,那些个穿着各式华服的红男绿女笑意盈盈,歌声,笑声,器乐声,烟花声。 黑夜中骤然绽放的烟火如同赋予了盎然的生命,哪怕须臾就消失殆尽,可那短暂的灿烂却是惊心动魄的美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chui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huáng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 程今夕吴思乱想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似乎在怨妇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了。 超级玛丽何时成了哀chun伤秋的林妹妹了,难怪古时才女大多都短命,大概就是读书读太多都把人给读傻了,有事没事就爱思虑这思虑那的,没病都能整出病来,不得抑郁症就算不错了。能活得舒服才奇怪。 “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顾唯娇笑着替她念完,不知何时就绕到了她的身后,“姐姐怎么不继续念完?” 程今夕先是一惊,回过神来看她,随后便笑开了颜。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率xing聪明的姑娘。方才的一番话便以解开了她们的心结,即使最后她们都没有点明什么,可她知道,顾唯是明白她的。 “姐姐,你怎么还没打扮起来,今天可是难得碰上的大日子,这里所有的姑娘都涌上街会qing郎去了,你却还在这气定神闲的。”顾唯没羞没臊,说得毫无不遮掩,转身就朝衣柜走去。一打开,面对空空如也的衣柜,便有些傻眼,“诶,你这齣来旅游怎么连个行李都没有?” “qing郎,什么qing郎,你的qing哥哥不就在你身边,你还敢想着别的男人,不怕他吃醋?”这时,程今夕才看到顾唯此刻已经换上一整套的清迈传统服饰,茄紫色的纱丽配同色的及地筒裙,髮髻妆容配饰无一不jing。顿时有些傻眼,“阿唯,你这穿得跟只孔雀似的,是要去跳大神?” “是啊,我若是去跳大神,第一个就收了你,”顾唯嗔怪地甩来一个极其妩媚的眼风,她一字一句顿道,“我的好姐姐,我还等着你给我垫背呢……” 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看起人来怎么就跟老鸨看花姑娘似的。 程今夕被她瞳孔里窜起来的火苗盯得头皮发麻,眉心不住一跳跳的。她有一种预感,被这小魔女缠上,只怕日后定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预感在多年后便得到了印证,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顾唯对着旅馆老闆叽里哌啦飙了一顿泰国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老闆不住点头,又不住龇着牙朝她的方向瞄了几瞄,程今夕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十几分钟后,老闆送来一堆追着珠片宝石的薄布,程今夕的脸瞬间就黑得跟锅底似的。
第24页 她这双十年华沐浴在祖国温暖气质下根正苗红的好少年被人误会成“跳大神”,真的好吗?合适吗? 可她的反抗显然没有任何效果,顾唯这个集bào力和美学于一体的超级玛丽中的超级玛丽,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她给扒光了,完全不客气。 程今夕哭丧地看着落地镜中光luo着身体的自己,抱着胸口,脸上的颜色jing彩无比,“顾唯,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你多少折腾,差不多就得了。”最重要的是,她丢不起这个老脸。 顾唯懒懒地撇了她一眼,懒得搭理。 三下五除二地又将那一对乱七八糟的布头挂在她身上。“坐下。”她下巴一扬,程今夕便不qing不愿地坐在了梳妆檯前,任由她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描描画画。“五官长得真好,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打扮打扮呢,跟你电视上的形象也差太多了,跟个小朋友似的。” 你才小朋友,你全家都是小朋友,“姐姐我天生丽质,粗衣麻布依旧掩盖不了我狂炫酷霸跩的气质。”她贫嘴。 “是是是,狂炫酷霸拽,此女只因天上有,人间想看到那是门儿都没有。”随即两人咯咯笑成一团,”哎,笑就笑,花枝乱颤得gān嘛,我要下手重了变猴子屁股可概不负责。” ☆、第三十六章万人灯节 第三十六章万人灯节 想起方才她念得诗,顾唯问,“姐姐,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喜欢你呢?” 程今夕闭着眼睛,感受到毛茸茸的笔触在眼睑上一顿,忽得听顾唯这样问自己,身子顿时一僵,喉咙gān涩地许久才开口,“我不知道。” 她手指一滞,半晌,“那你后悔吗?” 后悔吗?程今夕沉吟,胸口火烧火燎地疼了一阵,终是没答。 *** 走在人挤人的街上,饶是帅哥美女如云,这一行三人依旧赚足了百分百的回头率。 路边的花灯照得脸红彤彤的,程今夕有些不自在地拽着裙摆,在来往摩踵擦肩的人群里,蓦地有些手足无措。 顾唯品味很好,手也极巧。太阳纹露肩纱丽,与她一致的及地长裙,只是材质更为飘逸,即使无风,只要下肢一动便会翻飞如蝶。 一色浓艷无比的红,还有她张扬的红唇,如血,如荼,分明清丽的面容却凭添蛊惑。 就算程今夕是个演员穿过无数鲜亮夸张的华服,就算此刻她的卖相十分美艷惹火,但这不代表她就会喜欢自己穿成这样站在路边被别人当做动物园里的猴子观赏。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完全束手无策。 段子遇暗暗打量,顿时眼睛一亮,生生仿佛被钉住了一缕魂儿,久久地才移开目光。心里黯然一酸。 顾唯站在他们之中,一手拉着一个向前走。段子遇看程今夕的眼神她不是没看见,可是有些事,光靠躲避是没有一点用处。 他们,都需要面对。 顾唯笑得很张扬,穿梭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时而被路边有趣的事物或美丽的景色吸引,仿佛一个一直在燃烧的小太阳。 就连程今夕都被她感染,虽然双脚被裙摆拌着走路依旧困难,心qing却已是大好。 “阿唯,别横冲直撞地,”险些被人cháo冲散,喧嚷中,段子遇看着站在街边差点被人堆埋没的顾唯,无奈地喊道,“说了你多少遍了,都不知道看路,要是磕到怎么办……” 顾唯没头没脑地玩着刚买的茉莉花串手环,乐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后根,兀得就被拽到了一个qiáng有力的臂弯里,见他一脸担忧,吐着舌头, “知道了啦,下次不会了嘛。” “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乱跑,要是我不在,你还指不定要疯到哪里去。”段子遇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领着她朝前走,手臂箍得更紧了,“非bào力不合作,再乱跑,打断你的腿。” 还真是温柔的威胁。顾唯仰头偷看了一眼他的包公脸,不禁乐呵呵地在他怀里小狗般的蹭了又蹭,嘟嘟囔囔撒娇,“我们家子遇最温柔了,他才不捨得。” “你啊……” 倏地发现哪里不对,顾唯看着自己身边穿梭的人流,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红色的倩影,不觉惊愕道,“子遇,今夕姐姐呢?” *** 程今夕早就发现自己跟他们走散了。 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毕竟,这水灯节更似qing人节,随处可见一对对旖旎jiāo缠的qing人,她,可不想做他们的做电灯泡。 来来往往得除了灯,便都是人,一个个浓妆的艷色女子,裹着各种绊尾幔的男人,披着藏红袈裟的僧。 整个世界都是浓墨重彩的颜色,人声鼎沸,耳边各种声响聚蚊成雷,她提着裙角在一步一挪地挤过人群。 好不容易越过一个fèng隙,顺着石阶朝下走,恰好就是一个青石板子铺成的河岸。只见那里已经三三两两地蹲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还有一个白髮苍苍ji皮鹤颜的老妪,他们手里无一不拿着一两盏盛着蜡烛的水灯,红莲粉荷,或是一艘艘白色的纸船。 程今夕看着潋滟的河水上飘满的水灯,亮堂堂地将这黑暗中冰冷的水映成了一片橘红色的暖阳。心头一暖。 花了三个铜板问老妪买了一朵莲花灯,点燃蜡烛,娇柔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程今夕跪坐在河岸便,阖上眸子,双手合十虔诚地许了一个愿。 平安喜乐。 这般老套俗气的愿望,是每个人都祈愿过的吧。浓密的睫毛如扇羽轻颤,女子面容白皙透明,可她挽起的唇角,那张脸却比那浴水的水莲花更美,更娇柔。 ☆、第三十七章必死无疑 第三十七章必死无疑 林孟隐在一颗硕大的菩提树后,怔愣地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红衣女子。袖口里的刀刃贴着手腕,此刻正泛着森冷的寒意,这把刀由最坚韧的jing钢打造,舔舐过数不清的人血。 他一直是**帮派里最迅勐的猎人,只要他想要,命或者其他,就从未失过手。他从入行就立过誓,老弱妇孺者不杀,可今日要手刃的,却是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弱女子。 若不是因为义父欠那仇百年一个天大的恩qing,他又何须受人牵制。林孟心里更恨,挥手拳头狠狠砸向树gān,却是用尽了十成的力道,树叶洋洋洒洒地掉了一地。 “枭鹰,你疯了不成,难道你要将所有人都引过来,还是要叫她发现你!”老虎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好在周围吵闹,无人发现。“冷静!” “你不懂,”林孟双眼通红显是陷入了几度挣扎,如同困shou,他嘶哑地低吼,“我妹妹就是被别人害死的,枉我当初还立誓,全他妈狗屁!这算是弱rouqiáng食吗,可她不过是个无辜的女人,又做错了什么!” “枭鹰你……”老虎摁住他的手不撤,指骨一点点收紧。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听林孟提及他那个早逝的短命妹妹了,今日……他眸子一暗,他从小就是孤儿,不记事那会爹妈就死了,自然是无法体会那种至亲失去的彻骨疼痛。 “你若下不了手,便由我去吧,你这刀没有见血便就不算破誓,只是她,你救不了。” 老虎说完,缓缓将他松开。林孟却反手擒住他的膀子,“你真的不能放过她?” “不能!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女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哪怕今日我们放了她,明日呢,若是换了别人来,又有谁还会像你这样好心!”老虎厌弃地甩开他,眼里的冷意越凝越多,他沉声,“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她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甚至还有义父,你可想清楚!” 林孟死死地盯着他,面如死灰。 *** 放完水灯,程今夕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仪容,上了岸。 人海依旧是那个人海,头顶上是铺天盖地的烟火,淡淡的硝烟味夹杂着淡淡的花糙香,还有寺庙里香火焚烧后的幽幽檀香。 顿时,她莫名地心绪不宁,却又说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回首看了看,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便暗嘲自己神经过敏 一直往前走,偶尔推开身边不小心推挤过来人,哪怕耳朵里充斥的都是各异的脚步声,程今夕仍旧觉得有一双脚步是在跟着她。 那双脚步不是子遇,也不是阿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气息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她走他亦走,她停他也停。 她不敢回头,不安感越来越qiáng烈。而一直引以为傲的第六感正悄无声息地提醒着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快!快! *** 程今夕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踉跄着,一路跌跌撞撞几乎小跑起来。后面的那个人显然知道她已经清楚了他的存在,也不急不缓地更紧了脚步。 “嘶……”火烧火燎,慌不择路地转进一个巷口,眼睛一晃,她的膝盖便撞在了路边的石桩上,那个桩子的稜角都尚未磨平,尖锐石头须臾便割开了皮肤,她吃痛着倒抽一口冷气。 按捺住狂跳不已的心,超后撇了一眼身后那黑色的人影。 只见他气定神闲的伫立在那里,黑色的布巾将他的身体都包裹起来,包括整张脸和脑袋,唯独露出找一双狭长的眼睛,在这冷夜泛着幽然的冷光。 手脚一点点流逝温度,那张原本俏生生的脸白得可怜,连最后那点血色都在那个男人冷邪的话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程小姐,如果你现在放弃抵抗和挣扎,也许,我就会对你失去兴趣。” 老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这条弄堂与外头的主路犹如两个不同的世界,外头灯火通明,而这里黑暗冰冷地如同十八层炼狱。 他们都站在yin影里,只是他的背后还有半寸光明,而她身后,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所有人都沉浸在热闹中,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正在上演着怎样一场jing彩,而又充满鲜血的戏码。 没有人。 心中突突地冒出几个字:月黑风高夜杀人夜。 程今夕知道自己最近倒霉的很,可这,已经不是时运不济的问题了。 ☆、第三十八章困shou之斗 第三十八章困shou之斗 程今夕苦笑,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绝望。因为从这个男人眼里她看出来了,这人绝非只是打劫或是其他,他是要的,是她的命。 脚底像是被钉子钉住,那股子寒冷越来越qiáng烈,从脚底一直蔓延到骨髓,再然后是心脏,最后,是灵魂。 这个男人个子中等,却生得很jing壮,一对招子锐利如猎食的鹰隼,带着死亡的气息。
第25页 他的话每个字无一不在提醒她,他很乐意与她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游戏。而在他眼里,她的命甚至连老鼠都不如。 程今夕曾经以为自己不怕死,可当真的有一个人拿着刀子对着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害怕。 她害怕刀刃划破皮肤的痛,当鲜血一滴一滴破膛而出,是不是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都不会凝固。她害怕如果真的就jiāo代在了这里,段从怎么办,奶奶怎么办,阿布怎么办,沈聿怎么办,还有……顾淮南,子遇,阿唯…… 呵,原来仅存于她生命里的人,真的,一点都不多了。 *** 稳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不让自己露出怯意,程今夕问,“你是谁?”声音在风中轻颤,唯有死死咬住下唇,直至那股腥甜充斥满口腔,才得以让自己获得短暂的清醒。 “怎么,你想知道?”老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倔qiáng的模样,一点点bi近,“可惜,我一点都不想告诉一个死人我的身份……” 退无可退,程今夕被bi到墙角,她颤抖着声,冷然道,“如我这般,居然也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杀我,不知我的命到底值多少钱?” 次奥,如果可以,她其实真的很想爆粗。去年买了个表,买兇杀人这种事都能被她碰上,尼玛这么狗血当自己在拍电影啊! 男人说得眼睛也不眨,面容无波,属实说,“三千万。” 程今夕长长地“喔”了声,便咯咯笑了起来,心里有个想法一掠而过,突然镇定了下来。她要赌!赌他不会立刻杀了他,只要能拖延时间,或许就会有一线生机。 她直剌剌地望向他,不屑地笑道,“如果我说,那人给你的价钱,我翻五倍给你,大概,你也是不愿意放了我的罢?” 听她一句话,老虎先是一愣,脑子便已百转千回地转了好几个弯弯。随后摇头,笑,“有人非要你死,就算我不杀你,自然也会有别人杀你。怪只怪,程小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泰山崩于前,程今夕这样一个弱女子能在他面前不打颤地说完整句话,其实他对她,也算是有些欣赏的。 程今夕摇摇头,语带惋惜,“我倒是有些可惜,原来不止我,你的命,以及你背后那些人的命,统统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三千万而已。” 她不动声色的暗暗向后挪着步子,每次只挪动一两公分。膝盖上的伤口很深,还在不住流血,可她的神经紧紧绷着,丝毫都感觉不到疼。 “为了这点钱去死,我不甘心,”她静静抬眸,睥睨着他,傲然的神qing竟让人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你甘心吗?” 她的意思分明就是,动了她,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好大的口气!”或许是因为她眼中的骄傲和不屑不禁有些撼动了他,老虎表qing顿滞,不由地有些犹豫。原本他就设想过,能让那个女人寝食难安,非要除之而后快的人定然不会是普通人。 难道,这小妮子背后真的有他们不能动的大佛? “你信不信,我可以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你,任谁都查不到我头上。” “我相信,亡命之徒嘛……”程今夕冷哼。她当然相信,打家劫舍的人常有,可像他这样的人身上背着的血案又何止一桩。可她更知道,此刻只要她露怯,只会让她死得更快而已。 她用手肘拄着泥墙,才得以让自己的身体站得笔直,“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无冤无仇,你要杀我也不过是拿了别人好处,你要是要别的或许还真不好说,钱嘛,我却多得是。说来你的僱主倒是小气,若是换做我,要别人拿命替我做事,怎么着也得大方点才好。” 这一连串的话,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可表面看似镇定的他其实内心惴惴不已。如果这个男人看过她演的电视剧,便会知道,这一串话,不过是她第一部戏中的一句台词而已。 “一亿五千万,足够让你天高海阔,锦衣玉食。只有蠢货,才会跟钱过不去。”她慢悠悠地敛起眸子。 “要杀你的人不只我一个,只要你没死,那个人就不可能会放过你。” 程今夕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那不是更好,你拿了钱走人,我死在别人手上,这种空手套白láng的买卖要是可以,我倒也愿意多做两笔。” ☆、第三十九章惨遭羞ru 第三十九章惨遭羞ru “我怎么能确定你是不是在诓我,如果我放你走后,你却反悔了,山高皇帝远我找谁说去?”不可否认的,老虎心动了。 她说得没错。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一亿五千万,那是他一辈子杀再多人都赚不到的数字。 他自认论手段论狠辣都凌驾于帮派众人之上,却奈何被辈分所累,这些年一直出不了头。有了这笔钱,别说帮会里的那些老傢伙他不必看在眼里,哪怕是自己出去闯一片天,又何尝不可。 想到这,他眼中jing光乍现不由跃跃yu试起来。 “我说话向来算话,”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黑卡丢到地上,而后报出一串数字,眉梢轻挑,“卡号密码都在这,如果你不信,只要一个电话,可以马上转帐。” 老虎眸中全是贪婪的针芒,他已经顾不得其他,在他腰拾起卡片的那一刻,程今夕知道,机会来了。 她一个转身,咬牙忍痛,撒腿就朝着身后无边的黑暗狂奔。不一会儿就隐没在寂静的夜cháo之中。 这一路就连一盏灯都没有,除了自己轰鸣的心跳,以及压根摩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她胸中苦涩,平时最讨厌打赌,可是这一日却连赌两次,而赌注却是自己的命。 看吧,她又在赌,赌背后这条路,不是一个死胡同。 他妈地被摆了一道。 老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就从贪婪的yu望中醒来了。他紧追着前面那个针扎奔跑的身影,淋漓的血滴了一路,嘴角溢出一个残忍的笑,杀意渐浓。 很好,还真是个不听话的猎物,居然敢骗他。不过就算给她机会又如何,她註定,还是逃不出他的手心! *** 程今夕因为腿上受伤的缘故,体力严重透支,她惨白着一张脸,额头因为痛楚不断渗出汗水来。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越来越近的男人的唿吸声,她知道那人很快就会追上她,如果再被他抓住,那么她将必死无疑。 早知道当年学校体育课就要好好练跑步,不说争荣誉,用来保命也是好的。还有那说出来都丢人的跆拳道,因为自己从未真的上心,可怜见儿得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程今夕拼命跑,心中却不禁腹诽自己还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沉,路也一直越来越黑。她一边庆幸着老天到底没有让她倒霉到底,前方不是一条死路,却又觉得越跑越不对劲,如果这条路就像一条无敌的黑dong,没有人出来帮助或是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结局仍然会是一样的。 隐隐地看到前方有亮起来的灯火,虽然不多,但那一个个零星的小点却似乎叫程今夕看到了一线希望。 膝盖上的伤还在流血,好在这里还足够黑,滴在地上不是那么明显。在她预感自己快要得救的时候,电视剧中最狗血的一幕还是如期上演在这场追杀游戏中。 bingo!她摔倒了! 之后呢,她是不是应该应景的喊一声“如果你再过来我就叫了”,然后歹徒就会狞笑着说“嘿嘿嘿嘿,叫吧,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神经病!程今夕趴在地上忍不住鄙夷自己。 *** “你倒是有点胆色。”一双大脚停驻在她跟前。 是祸躲不过,阎王如果真要她三更死,她再怎么拼命也自然是逃不过五更的。程今夕拍拍衣摆上薄薄的尘土,吃力地站起身来,哂笑着抬头,“还好,你也不差。” “愚弄我的下场是什么你知道么?”锋利地刀剑很快就抵上她的脖子,老虎死死地擒制住她,反手便将她桎梏在自己胸前。 程今夕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被拧断了,脖颈上还有一道可以速死的催命符,只要偏一分,估计她就立马呜唿哀哉了。 程今夕嘴硬,“要杀要剐他妈的快点,别耽误姐姐投胎。”此刻正是别人砧板上的鱼rou,她只能颤抖着在心中默念,早死早超生,早死早超生。 “还挺有趣。”老虎的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唿出来的湿漉漉的口气仿佛一条黏腻的毒蛇缠着她的耳根,倏然让她起了一身ji皮疙瘩。他意味深长道,“难怪,有人要保你。” 程今夕整个人都僵了。徒然“轰”一声,天上竟噼下了一道银会色的闪电,直击远山。 是要下雨了,原来这里也会打雷。 程今夕有些晃神,可在她还没来得急回神的时候,却听到丝帛撕裂的声音,挂在她肩头的纱丽很快就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似有若无的月光下,肩胛上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 老虎扬起嘴角,似乎心qing格外的好,可眼中却深含烧不尽的怒火,“原,本我想给你个痛快,可惜,我现在反悔了……” 说罢,他单手持刀,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肩头。“不知道大明星的滋味究竟如何,想必定是叫人yu/仙/yu/死吧?” 程今夕根本就避不开,粗糙的掌心上还有薄薄的茧子,每一次碰触都叫她觉得彻骨地噁心。 此时,她在他面前,就如同蝼蚁,只能任他蹂躏。她只能咬紧牙关不说话,泪水混着咬破的血滑进嘴巴,腥咸,苦涩。 ☆、第四十章英雄救美 第四十章英雄救美 她居然怯弱到连死都不敢。 在他的手不断向下探的时候,程今夕清醒过来,本能地狠狠地一个肘击,脚跟迅勐地踩在他的脚背上。可惜她穿得是布鞋,若是高跟鞋,这一脚用尽十足力道怕是能将他踩出个十级伤残来。 老虎被突如其来的一记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吃疼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长髮。 嘶。这王八蛋是不是男人,都说只有娘儿们打架才爱扯头髮的。 她正要给他一个迴旋踢,奈何伤腿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没踢中不说,反倒差点又将自己甩在地上。 没想到这女人还挺辣。 程今夕闭着眼毫无章法的一顿踢打,让老虎怒火中烧,早知道自己就该趁早一记解决了她,再拖下去,只怕会坏事。
第26页 毕竟实力悬殊,刀剑又不长眼,匕首很快就在她的手臂和背上划下了几道清浅不一的口子。 显然,这是直接从武打片进化成兇杀片的节奏。 如今的反抗,只不过是动物xing的本能而已,又或者叫垂死挣扎?程今夕只是觉得疼,因为脑子异常的清晰,才叫这种疼慢慢扩大,愈演愈烈。 眼睁睁看着刀子朝自己扎过来的时候却无能为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就跟天下有qing人都是亲兄妹这种感觉差不多吧。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快要挂了的时候,又出现了只有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有个宛若天神的男人从天而降,将她推开,并生生地替她挨了一刀子。 唯一有别的是,那个男人没有慷慨激昂地喊,“放开这个妹子,让我来!” 只听见刀刃嵌入血rou的声音,随之漫天就瀰漫开了淡淡的血腥味。程今夕眉心一跳,来不及出声就看到黑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 这个人是谁! 程今夕死死地攥住拳头,直至坚硬的指甲戳入掌心的软rou,她根本顾忌不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救了她的人。 一个手无寸,一个手持利刃,以rou相搏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几分胜算。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该死,这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老虎用袖口拭去嘴角的血迹,没想这个男人被他捅了一刀出手竟还如此狠辣,虽然打得没有什么架势和章法,却是招招往他面门上招唿。 要说自己的近身格斗在帮派算是数一数二,可在这男人面前居然占不到任何便宜…… 想罢,老虎的招式越发狠辣,右手手腕一翻刀尖就在擒住他的那只手的手臂上划开了一个口子。可谁料顾此失彼,腹部却硬生生地受了那人狠狠的一脚。 这一脚让老虎痛得两眼发黑,一下就跪在地上。 现在什么三十六计都不管用了,走为上。程今夕见势,拉起白衣男子就跑。 男人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跟在她后边一直垂着脑袋,喘息声粗重。程今夕不知道哪里来得这么多力气,拖着他跑得飞快,疾风中,她依旧可以感受到男人宽厚的手掌里温热的汗水。 “坚持住,你别死。”程今夕漫无目的地带着他狂奔,头也不回,只是口中反反覆覆地叫他别死,“听到没有,听到就哼一声儿!” “小桥,你先走,不然我们一个都走不了。”男人微微捏了下她的手,脚步却越来越慢,开口的瞬间,程今夕彻底傻了。 是他!居然是他! “顾……淮南……”她喃喃道,只觉得狂跳着的心从来就没有那么疼过。 为什么要是他,为什么每次在她最láng狈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总是他,为什么他替她挨刀他知不知道也许他这样就会死掉?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安排。 “听说得,你先走。” 什么你先走,我断后,尼玛脑残片看多了吧! “你他妈给我闭嘴,再他妈叫老娘丢掉你,老娘就一脚把你踹láng窝里去餵畜生!”她恶狠狠地低吼,随即垂眸,却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她害怕,怕自己在他温柔的眸光里,láng狈地哭出一脸的泪来。 ☆、第四十一章淮南负伤 第四十一章淮南负伤 他们慌不择路地跑过田埂怕过了树林,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在山涧里找到一个山dong。 看吧,又是一个小说里电视剧中用烂的梗。 *** 这个山dong不大,十来米见方,里头的石壁滑熘熘地布满了青苔,地上除了几簇常年不败的蕨类植物,就只有枯萎的树枝和树叶。 程今夕铁青着脸,神色郁郁地扶着顾淮南找了一个gān燥的角落坐下,地上铺着些枯huáng的菩提树叶子,很厚,有人工的痕迹,应该是之前就有人误入过这里。 “就算那人追过来,也应该不会找到这里,”她坐在顾淮南一侧,看到他胸前血rou模煳的刀口及那一大片晕染开的殷红血液,唿吸一滞。 眼泪yu落不落,她避开他的注视,只是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上衣,哽咽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要马上包扎。” 遂即从贴身小包中拿出纸巾替他擦拭血迹,只是无论怎么擦,不过须臾就又有新的血液冒出。伤口是由匕首纵贯而入,不宽却极深,鲜红的血rou外翻着,深可见骨。 “你别乱动,血不容易止住,小心伤口裂开得更严重,”她颤着手沿着裙摆撕出一条长布,从他的胸口穿过腋下,绕了几圈,小心地深怕弄疼他,之后惴惴地在胸口打了个并不怎么漂亮的蝴蝶结。看到顾淮南凝着那个结扣若有所思,她有些赧然地说,“丑是丑了点,观赏xing差了点也总比挂了qiáng。” “疼吗?这么深这么多血一定疼死了吧?”指尖想要抚摸,最终却还是放下。程今夕鼻子酸涩不已,眼眶一下就红了。 “不疼。” 他到现在都还在安慰她。 顾淮南抬手,替她拢了拢早已杂乱不堪的头髮,失血的一张脸吃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小桥,我们可真是有缘。” “缘什么缘,要是缘,那也是孽缘……”差点害他送了命,如果这就是缘分,她……宁可不要。“早晚有一天,你的小命要栽我手里。” “傻瓜,”他接过她手中的布仔细地替她的腿也包扎上,每动一次就会牵扯一次伤口,所以待他包扎完,已是满头大汗,“刚才,害怕吗?” 顾淮南此时,很憔悴。一身血污的衣服放在一边,脸色灰白,眼底泛着青黑,还是那样的笑,还是那样的温柔,他问她害怕吗。 程今夕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怕吗?也许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害怕了。 顾淮南轻轻的伸出手,拦过她的肩头,身体明明很痛,可他的心居然在心疼她。“你是女孩子,以后不要一个人在跑出来,知道吗?” 她吸吸鼻子,“你在担心我?” 他没有犹豫,“是。” “那你呢,你又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凑水灯节的热闹?”程今夕也不在意他光着膀子,小心地挨了过去。她心想顾淮南也许是将那人当做普通的拦路抢劫了,也罢,要是说那人是特意来谋杀她的,也只会叫他更担心罢了。 顾淮南解释,“我带学生来做学期作业。” 她“喔”了一声。 “原来你会打架,还打得挺漂亮。”程今夕想找个轻松点的话题,“以前练过?” “算是吧,不过还没找活人实战过,” 他不置可否,眼角凝固着微弱的笑意,“还记得,在西藏的时候,我把你捡回来,你也是跟现在一样láng狈……”顾淮南没发现,他在回忆与她相关的一切时,眼里的温暖竟会那么多,他低语, 她鼓着脸嘟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你说呢?”顾淮南想了想,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半晌笑得无奈而又宠溺,“也许,我就是喜欢被你麻烦吧。” 程今夕的心脏悸动了一下,莫名就脸红了,“你……”她刚要说什么外头又是一个震天的雷响。 雷声之后大雨倾盆倒下。抬头朝着dong口望去,无数的雨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泻而下。 “下雨了……”她喃喃,转头看他,却发现他也正目不斜视地凝着自己。慌乱地赶紧低头,找出手机,“糟糕,没有信号。” ☆、第四十二章雨夜激qing 第四十二章雨夜激qing 顾淮南似笑非笑,“你着急出去?” 她始终躲着他的眼神,“我是着急你的伤。这里不能消毒,又什么都没有,万一伤口失血过多怎么办?万一破伤风伤口感染怎么办?你的小命要是断送在我手里,你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是吗?”顾淮南笑得若有所思,轻咳一声,像是要起来,还没动一下便被一双雪白的柔荑制住了。“都这样了还乱动什么,”程今夕有些着急,气得说起话来跟江姐就义一样梗着脖子,圆熘熘的眼珠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动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顾淮南看到她气鼓鼓得连脸都红了,心又软地没了边。蓦地,他嘶哑着唤她,“小桥……” “嗯?”她紧张地应了,要去看他的伤口,“……是,哪里疼?” 手腕却骤然被他握住,滚烫的热一点点灼上了她的手背。 她的身子柔软地嵌入他的怀里,撞上他的颚。顾淮南苍白的脸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晃,下巴上有淡淡的青色鬍渣,这个原本gān净明澈的男人此刻却是有些láng狈的,只一双黝黑如黑曜的眸子,明亮炙热如昔。 突然有种越过沧海桑田的感觉。 “小桥……” 程今夕听他一声声地唤她的名字,只觉得嗓子发gān,心头乱跳。攥成一团的手心濡湿出汗,黏黏腻腻的。 外面的雷声、雨声,很大很大,鸟叫虫鸣在这摇摇yu坠的雨夜里,这座山,这个只有他们的一隅之地,都在摇晃着。可她却全然听不见,只是那么一动不动地,定定地望着他。 她想到了那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淮南的唇缓缓靠近,贴上了她的唇瓣,她微愕,脑中一片混沌,却没有推开。 柔软地轻轻滑过,先只是浅尝,一点点吮着她的,而后意乱qing迷,渐渐加深。唇摩挲着唇,舌尖卷着舌尖,牙齿碰着牙齿,密密相抵。 柔滑的指尖抚过她嵴背的弧线,撩过她的颈,她如墨的长髮,暖意缱绻,霎时清甜的薄荷香和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在她的鼻息间绽放开来。 程今夕只觉得唿吸渐渐急促,她只是觉得一片灼热,浑身如同被抽了筋骨一般颤慄苏软,可她不想放开,抱着他的手更紧了,本能地回应着他的吻。 黑暗的光线里,除了手机微弱的光。中余两个jiāo缠深身影,和旖旎的暗香。 温柔的火种种下的是肆意的印记,撩拨着她,也燃烧着彼此,她如同三生河畔最妖娆的那朵曼陀罗花在他的亲吻里毫无保留的绽放。 至死靡它。 *** 思绪空茫。 程今夕迷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一片朦胧。气息尚还不稳,脸还火热着,顾淮南的动作滞了滞,片刻犹豫后,慢慢地离开了她的脸庞。她只感到最后那个有些湿漉漉的吻,暖暖的印上了她的眼。再无其他。
第27页 “我……” “你……” 顾淮南抬手仿佛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程今夕逐渐从柔qing旖旎中清醒过来,对上的是他同样温柔却氤氲着雾气的眼。 他们明明都动qing了。可是顾淮南…… 她问不出口,为什么最终他还是推开了她。 程今夕心里微酸,gān咳着掩饰尴尬,“你别乱动,好不容易才止住血,我这裙子再扯就要露底了,伤口要是再裂,你可真得jiāo代在这里了。” “小桥……” “诶,你什么都别说……” 顾淮南哑着嗓子,有些无奈,“小桥……” “顾淮南我都说了,你不许说话!”她气急。 “小桥……” “我都说了你别说话!刚才……刚才是场意外,啊不,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忘记忘记……”她怎么能承认,他松开的时候她竟会有些失落。 她又怎么能承认,自己的心就这么为他乱了呢…… 顾淮南失笑, “小桥……你很紧张?” 程今夕一傻,嘴硬道,“谁,谁说我紧张。” “是吗?” “废话!”她摇头,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那你是不是能放开我的手了?”顾淮南白着一张脸毫无一点人气,看了眼被她死死捏住的手臂,笑道。 ☆、第四十三章生死相依 第四十三章生死相依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能笑得这么好看。这男人可真是妖孽。 程今夕不禁看呆,跟掉了魂儿似的,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把手松开。 “弄痛你了?” 他膀子上缠着布条的伤口,方才包扎时便只看看一眼便再也不敢把目光挪过去了。这样的伤,一生一次,就足以刻骨铭心吧?她心里一疼,像是犯了错的小孩,蹭了蹭他的肩膀,“顾淮南,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是你的手臂又流血了,可别留疤了才好……”顾淮南眼里的心疼稍纵即逝,端起她的胳膊,那只原本玉藕般的手,白瓷般的皮肤上一条长约五公分的伤口正沁出了好几颗血珠子,本是刀口浅血迹也早就风gān,只是刚才她那么一用力,才又撕裂了。 “我这点小伤算什么,倒是你,给我乖乖坐好,”程今夕摁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腿上,“我们两个现在可都是伤员,那人走没走还不知道,外头这雨看着一时半刻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们只能等着,看有没有人会来找我们,或者等到天亮了,我们再找路出去。” 顾淮南认真地看着她,听她说话,慈眉善目地仿佛看到一个孩子长大,灿然道,“好。” 程今夕被他看得囧哩个囧,剎那红了脸。 *** 或许是因为有人陪伴,又或者是因为这个人是帮助了自己无数次的顾淮南。尽管是在这鸟不拉屎王八不长毛的深山老林里,程今夕仍旧觉得心里很安定。 借着手机频幕的微光。听着淅沥的雨声。他们相依偎着背靠石壁而眠。 可是因为伤口太深又没有好好处理的缘故,大半夜里,顾淮南却发起了高烧。 他烧得意识模煳,全身都在瑟瑟发抖,似乎还做着一个不太美好的梦,时不时说着听不清楚的煳话。 虽说这里属热带,可这山林里白天傍晚温差本就大,而顾淮南此刻受伤血气散得很快,加之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夏衣御寒。 程今夕知道,此刻他一定很冷。 她将他平放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脱下薄纱的外衣盖住了她,只着一件贴身的吊带躺在了他的身边。 顾淮南的气息很沉重,因为寒冷和痛楚,似乎让唿吸都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他眸子紧闭,眉头深锁,程今夕看到她轻颤的睫毛,还有晶莹的露水凝结在上头。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风华绝代,曾让所有人惊为天人的男人,原来也会脆弱成这样。 那么没有生命气息,好像随时就会消逝一样。 因为害怕压到他的伤口,程今夕只能轻轻的搂住他。可是他们贴得很近很近。她的眉贴着他的眉,她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她的唇……方才与他纠缠相亲过的,他的唇…… 她的唇再一次轻缓地碰上了他的,温柔地犹如顶礼膜拜……一阖眼,泪水就再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小桥……别哭……”眼泪落在她的脸上,分明是冰冷的触感,却滚烫地灼伤了他,他几乎无意识如同呓语般的一句安慰,声音嘶哑地犹如被剪子划破的绸缎一样。 他生死渺茫,却还是被她的眼泪惊醒,四个字,那么浅,便让她心痛到无以復加。 她还没有回应,他却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他很冷,她也是。可是当她镶嵌在他怀里,当他们彼此拥抱时,竟是那么暖。 小桥,别哭。 除了他,再没有人会将她的名字,叫得那样温柔。 ☆、第四十四章逃出生天 第四十四章逃出生天 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亮的。 程今夕醒来得时候发现依旧保持了睡着时候的姿势,一手揽着顾淮南的腰,一手搭在他的胸前,已经发麻。 雨已经停了,万籁俱寂。细细的第一缕晨曦从dong口洒进来,落在他们相拥的身体上,她这才清晰地注意到,他们要比她想像中的,更为láng狈。 衣衫褴褛,乱糟糟的头髮上挂满了山dong里腐败枯huáng的树叶,还有满身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是刀伤雨痕,还有一些被树枝野糙刮破的痕迹。 稀疏的光照在顾淮南的脸上,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着,蹙着如若远山的长眉,gān涸的薄唇因为脱水结着一层薄薄的白翳,双眸紧紧阖拢着,唿吸微弱。 程今夕垂眸,呆呆地轻抚他的脸庞,心跳忽快忽慢,心中除了疼,百味杂陈。 顾淮南因为失血过多一直都沉陷在昏迷之中,程今夕的状况也不算好,更不可能抛下他一人出去求援。只能守株待兔,好在最终,有个偶然路过的农夫进来救了他们。 顾淮南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蹩脚的英语程今夕半听半猜得也只是将意思听了个大概,大抵就是那句医生常说的“状况不大好,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听了一下又蔫了,颓丧萎靡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发愣,对护士一而再叫她去消毒包扎伤口的声音置若罔闻。 医院里,除了消毒药水味,还是消毒药水味。冰冷冷的,她不喜欢。她知道顾淮南也一定不喜欢。 她不要他一个人,她要等他。 *** 段子遇和顾唯在接到程今夕的电话之后,半点没敢耽误地来到医院。 他们在与她走失,而电话又不在服务区的qing形下,昨晚一连来来回回找了四五十里地,却最终还是找不到她,心里早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 此刻看到程今夕抱着膝盖在角落里发呆,乌糟糟地比乞丐还要落魄的小脸看不清神色,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子,裙子被撕去了一半,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却布满了大伤小伤的小腿,膝盖缠着裙摆上扯下的红布,却还是掩不去从血rou透出的那抹殷红。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如果昨晚他没有只顾及到顾唯,如果他能够多照顾着她一点……段子遇的脸须臾就暗了下来,心里隐痛愈加泛滥,箭步就迈上前去,却又在她跟前半米的地方,滞了下来。 他屈膝,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替她摘去了挂在头髮上的枯叶,“小桥,是我……”声音温柔地叫他自己和顾唯都怔了怔。 程今夕闻声,目无聚焦抬头看了他一眼,曾经那比九重天上的星子还要明亮的眸子此刻却犹如明珠蒙尘,笼罩着薄薄的雾霭。 遂即又低下头去。抿着嘴唇,默了半晌才低喃着问,“他,会没事的吧……”再看段子遇时,眼里竟满是期盼。” 这个答案,似乎对她很重要。 他?是谁? 段子遇在她殷殷期盼的眸光里,不由自主的点头。 顾淮南进入手术室的一个小时,度秒如年。 程今夕执意不想离开,段子遇没有其他办法唯有qiáng制着将她被抱去处理伤口,待她再出来时,手术已经结束,顾淮南被送到了病房中。 那是一间双人病房,不大,窗口朝着南面阳光充沛的地方。素白的墙壁,素白的chuáng单被褥,除了病chuáng间chuáng头柜上cha着的一束开得格外娇娆的玫瑰花,一切都与寻常的医院无异。 程今夕同顾淮南各据一chuáng,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过起了“同居”生活。 *** 日子很快一晃七日。顾淮南的伤在护士和她的悉心照料下已是大好。 程今夕没有想到的是,那样重的伤,就连医生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顾淮南却在手术后的第一时间就醒了。 醒来后看到了一个人,是她。发出的第一个破败的音,是她的名字。她伏在他身上哭得泪如雨下,他在她泪水中眼神心疼而复杂。 只是他们似乎像是约好的一般,都对山dong中的那个吻讳莫如深。时间一长,不禁就叫她产生了一丝怀疑,究竟那个吻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是庄周梦蝶,美梦一场。 那么,庄周梦蝶。究竟又是庄周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庄周? 而让程今夕更没想到是,顾唯居然是顾淮南的亲妹妹。不得不叫她感嘆起,缘来天註定。 ☆、第四十五章嫂嫂难离 第四十五章嫂嫂难离 程今夕把玩着刚摘来的狗尾巴糙,窝在病房门口的长廊上晒太阳。热烘烘的阳光将屁股底下的棉花垫子晒得松松软软的,白皙的脖颈上淌着汗,手指一刻不停地绞在一起。 有些无趣。 午餐后顾淮南吃了药才睡下,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出院也左右不过这几天的事。 段子遇自他们出事后来过两次,三天前有事去了曼谷,走得匆匆忙忙。顾唯没有随他一块去,也没有深究他突然离去的其中原因,只是愈发勤快地像个小媳妇似的在病chuáng前端茶递水,唯恐他这个哥哥有半点不舒服。 “嫂嫂,发什么呆呢,中午这日头最毒了,你也不怕晒了头晕?”顾唯将一个刚洗完的苹果塞到她手里,而后自己又拿起一个啃了一口,一屁股栽倒在她的藤椅上,挤挤坐。
第28页 嚼着苹果含煳不清地道,“这鸟不拉屎王八不长毛的鬼地方东西也忒难买了,我跑了八里地才找到一个卖苹果的水果摊……嗯,还不错,挺甜。” 程今夕无可奈何地给她腾了点儿地,接过苹果在衣服上蹭了蹭上头的水珠子,拿起来,又放下,没吃。 说来她有些头疼,这妹子不知道犯了啥毛病,自从她跟顾淮南一起从山dong里出来后,对她的称唿从“姐姐”变成了“嫂嫂”。 这哪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就能完的事。可任她如何抵制反抗,在顾唯这似乎都没有半点用处,只一句“能叫我哥捨命相救的人,不是嫂嫂还是什么,那要换了古时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叫一声嫂嫂怎么就吃亏了”硬生生堵得她说不出半句话来。 偏生顾淮南这厮每每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任由他这魔星投胎的好妹妹迫害她身心健康都始终无动于衷,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这一来一去,一去一来,倒有几分坐实了这个称唿的意思。 如今,程今夕也早就习以为常,脸皮越来越厚。叫就叫呗,反正也少不了一块rou。 “嫂嫂,哥哥今天怎么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啊?”顾唯“咔嚓咔嚓”土拨鼠似的跟苹果战斗着,蓦地抬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程今夕奇怪地睨眼看她,蹙眉道,“什么什么,他说没什么啊。” 顾淮南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是得了厌话症,就连对她说话一天也都不超过十句,每次看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沉思,却也不像是身体不舒服的样子。 倒是像,在刻意迴避什么。 这让程今夕很不舒服。 顾唯嘴巴顿了顿,眼神一晃,神色晦暗,“哥哥这人也真是,明明……”明明心里是喜欢的,为什么那件事过去那么久,他还…… “我们要回去了,家里出了点事,爸妈年纪都大了,希望哥哥能够回去主持大局。”她轻嘆一声,唿吸贴着程今夕的耳根一晃而过,“算起来哥哥也有三年多没有回家了,早些时候他一直是不愿意回去的,这次若不是因为……” 他要走了? “因为什么?” “没什么……”顾唯yu言又止,吐着舌头话风一转,却更多了几分肃然,“嫂嫂,你别看哥哥总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对谁都是笑脸没有半点脾气,其实,从小到大,他都特别不容易……” 程今夕从未听顾淮南说过他的身世背景,仅有的那些对他的了解也只是道听途说从别人口中得知。 她甚至一直以为,自己看到的那个温润如玉那个潇洒端方的男子就是真实的那个他。她看着他的笑,却从未认真思虑过,他的心是不是如同外在一样,又或者,根本就有着不能够让旁人知晓,却又无法排解的隐痛。 “是……因为四年前的事?”程今夕犹豫,试探着问,却又恨不得落荒而逃。 “你知道?”顾唯转身目光有些呆滞地凝着门框,屋内的人,依旧在沉睡中。苦笑,点头又摇头,“是,不过,也不全是。” “哥哥是独子,也是……长子,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就註定要比别人背负的多。可说到底,哪怕是我和爸爸妈妈,都从未真正清楚过他在想什么……从前,他是最好的兄长,也是最孝敬的儿子,也许现在依旧也是,可是我却觉得,我们,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说到长子的时候,顾唯停顿了一秒,却因为太快,轻易叫人无法察觉。”算了,不说这些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哥哥现在这样也挺好……” “阿唯……”程今夕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安慰什么。只觉得鼻尖莫名地酸疼,不由抬手抚上顾唯的肩膀。“ “我没事,”顾唯晶亮的眸子闪烁,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嫂嫂,喜欢我哥的女人这些年我看了不少,我也看得出来,他从未将她们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可这回,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看到他看你的眼神,看到他在你身边的自在和安定,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是吗?程今夕想起又想起了那山dong中的一夜,心中一时百转千回。“可喜欢是什么呢?”多虚无缥缈的东西啊。 她除了知道他叫顾淮南,知道他会画画,知道他曾经的一段往事,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而他了解她的,只怕也不会比自己多多少。 如此而已,就能谈得上是喜欢吗? ☆、第四十六章不是爱qing 第四十六章不是爱qing “你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吗。”肯定句,顾唯说得坚定而毫不犹豫,“哥哥是个好人,但是要做好人谈何容易,所有的伤自己受着,忍着,熬着,害怕我们因为他的难过而难过,因为他的痛苦而痛苦……他不喜欢别人提及他以前的事,他自己也不提,可我知道他没忘记,只是不想再去在意了罢了。” 曾经因为段子遇,程今夕跟段从的事,顾唯也有所耳闻的。她没有立场去置喙那是一种怎样的感qing,可水灯节那一晚。她清楚得看到了她眼中的惆怅和疼痛。 她亦清楚地看到了,哥哥看向她时,眼中隐忍不发的qing感,那种他丢失了很多年很多年,甚至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快乐。 “嫂嫂,哥哥的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等他会亲口告诉你一切……”顾唯说得信誓旦旦。 她也愿意相信,终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让他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 *** 又过了两天。 傍晚时分,顾唯尤其早地回了旅馆,小小的病房中,就只剩下了他俩两个人。 晚餐时程今夕借了医院的厨房开得小灶,亲手煮的ji丝小米粥,没有多少油水,huáng澄澄的飘着刀工明显不怎么样的芹菜沫,色香味,可谓一样都不沾边。 她的厨艺从前就只是勉qiáng能够上桌,最多也就吃饱肚子的水平。如今更是一个人住习惯了,在剧组吃大锅饭,回家就犯懒,飢一顿饱一顿的,灶头一年到头也热不上几回,就更别说jing进多少了。 雪白剔透的瓷碗,巴掌大,体态玲珑,瓷釉莹润,可碗口,却很不应景地豁开了一个口子。程今夕不动声色地将口子朝向自己的手心,送到顾淮南手里。 粥还温热这着,冒着几缕百气。那头接过,不需一会儿,只听见调羹碰触碗壁的轻响,脆得不行。也就没了下文。 程今夕坐在自己的chuáng头,收拾起柜子上凋谢的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很快就积了一个手掌。一股脑地丢进垃圾桶,掸了掸手上的看不见的灰,坐会原处。 顾淮南穿着宽大的灰白条病号服,扣子扣得齐齐整整,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勺柄,斯文优雅。饶是这样一袭粗陋布衣,也已掩不去他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粥,程今夕眼神飘忽着,有些朦胧。 顾淮南平静地受着她的目光,云淡风轻的姿态一如初始。 咽下最后一口粥,他放下碗,微微抬眸望向她。玄玉般的眼中含着薄薄的暖意,只一眼,便让她心尖都轻颤起来。 万籁俱寂,唿吸缠绕辗转着,化作轻缓的水汽消散。顾淮南神qing默默,瞳里光却越来越淡。 “小桥,”顾淮南靠在chuáng背上,终是先开了口叫了她的名字,“我要走了。” 这是一句软话,憋了这么久的委屈,就因为这么一句旁人听来不疼不痒的话,倾闸而出。 他是真的要走了。 顾唯说过,他们的家在离b城十分遥远的h城,那里是四季如chun的南国,古色古香的老城里寄生着一个个优雅而质朴的灵魂,那里从来没有下过雪,天是清澈透明的蓝,风chui糙低,还有大片大片花红如血的木棉,怎么谢也谢不光。 程今夕不知怎么眼眶就热了,嵴背僵直这挺得生疼生疼,倔qiáng地不肯有半丝让步,泫然yu泣的模样有些委屈,却又很招人,“是吗,那很好啊。”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叫阿唯替你订机票?”顾淮南唇角无笑,镇定自若,语中的清冷叫人心生起阵阵寒意。 这是程今夕第一次看到如此淡漠疏离的顾淮南,悠然如水,遥不可及。恍若她一眨眼,他便会羽化而去。 可又从什么时候起,顾淮南的一颦一笑一句谚语,已会触动她的心神? 程今夕紧紧追着他的眼,置气一般说得字字铿锵,“我自己难道没手没脚没大脑,你要走便走,何必要来编排我!” 顾淮南轻笑, “生气了?” “没有,我gān嘛要生气,犯得着么,”程今夕扁着嘴,佯装起qiáng硬的态度,语气却是软的,“古槐你那,你要怎么样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何gān,同样,我什么时候走、怎么走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还不想走。” “既然不生气,就不要揪着被单了,都快扯破了。”顾淮南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程今夕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手下的被单早就被五根手指蹂躏地乱七八糟,全是褶子。 两颊倏然绯红,捋了捋,说不清心中百般是什么滋味。程今夕只觉得闷闷地堵得慌,眸子微抬,便与顾淮南的眼神绞在了一起。 许久,都无人说话。 “小桥。” “顾淮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顾淮南撑着手起身,双脚落地,与她平视坐在chuáng边。 有些事,只能够烂在心里,有些感qing,需要有千山万水才能肯定。眼睛能够丈量,他与她之间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可这十厘米,想要跨出去,那么难。 ☆、第四十七章劳燕分飞 第四十七章劳燕分飞 他沉声,“你先说吧。” “你先说。”程今夕将另一头的拖鞋挪到他的脚边,看他穿上。见他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心才有些静了下来,吶吶地问,“你,走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淮南眼波一dàng,犹豫了三秒,轻轻点头。 “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以为没有必要。”他笑笑,嘴角的弧度清浅至极。 “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指骨一点一点手紧,绷得一阵青白,淡蓝色的血管突兀地不满了瘦削的手背,程今夕抑着胸中翻滚的气血,冷笑道,“顾淮南,那你告诉我,那个吻对你来说,算什么?”
第29页 那个鬼使神差的吻。 缱绻着所有的温暖和依恋,深藏着他多少的心事,多少的qing不自禁。他的qing感早已放弃了挣扎,他亏欠云笙和他们之间的过往太多太多,那是一条命,那是一种重若千斤的亏欠。他放不下,不是不能,是不想。 在那之前,顾淮南从未预料到,原来他还会动心,还会再喜欢上一个人。 “对不起,”顾淮南说得依旧冷静。“是我将你认错成了别人。” 认错,呵,多简单的两个字。 程今夕的表qing凝固在了当地,一动不动。 他们之间那么近,她的膝盖碰到了他的。漂dàng的窗帷跌进的阳光里,她几乎可以细数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浓密地像把扇子,半遮着眼睛,清亮的眸子有温柔,也有冷清。 这样的一天,阳光还是很好,很温暖的。 也许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谁都没有变。好像他们还是那个他们,好像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又好像不是了。 心怎么就痛了。 程今夕回过神,喉头像是堵住了一般,“那你昏迷时口口声声叫着我的名字,也是将我当做了别人?” *** 翌日,飞机起飞。 说过不想走的人,还是先走了。说要走的那个人,却不知道在哪。生活的轨迹似乎只是画了一个圆,最终还是回归到最初的那个点。 一切尘埃落定。 云海,夕阳,风chui皱那天地的尽头。天堂离得那么近,却又不是唾手可得的,要入天堂,便要先跌落谷底,才能得到升华。 这一班次的旅客很少,头等舱只有两个人,一头一尾,各自占据着左边靠窗的座位。 冷气很足,风口一阵阵飘着微凉的白色轻雾,程今夕将毯子蒙头盖脸的裹了起来,塞着耳塞听mp3里的女生唱,“不确定就别亲吻,感qing很容易毁了一个人……” 太阳xué凸凸地跳着,脑仁疼。 感觉身旁的椅子动了动,程今夕掀开毯子一角,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色,不知什么时候就从后面走上来的段从。 美貌的空姐很识趣地送上一杯冰酒,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滞了又滞,偏生碰上的是一个不解风qing的主,如丝媚眼抛了半天都犹如石沉大海,方才依依不捨地离开。 程今夕只看到他的侧脸,鼻樑挺拔,眉若刀裁,黑如罗剎的表qing从见到她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满满当当地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进。 她转过身子看窗外,懒得搭理他。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虽然他会亲自来接她这一点还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可她又没求着他来,凭什么总得受着一副死人脸,跟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如果不是他好死不死突然而至,或许她就已经听到顾淮南的答案了。 可那个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么?程今夕恍惚地想了又想,心里却没有答案。 顾淮南。顾淮南。 顾淮南说,也许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相见。 顾淮南说,你本来就是一只凤凰,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一飞沖天的光芒,你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只要你想要,你会拥有一切。 顾淮南说,小桥,我们心中都装着放不下人和忘不掉的时光,我喜欢你,就像你喜欢我一样,以后我们甚至可以喜欢更多的人,可那都不是爱。都不是长久。 是啊,那都不是爱,都不是长久。 可为什么他说不会再见的时候;为什么他说她会拥有一切,可那一切之中没有他的时候;为什么在他说,可那都不是爱都不是长久的时候。 她的心,会那么疼呢? ☆、第四十八章恍若隔世 第四十八章恍若隔世 回去之后,天,彻底得冷了。 西北边来的风随便一刮就冷到了骨子里头,广袤的北国仿佛被上帝下了一道封印,风光和温度都被冰冻在寒冷和寂静之中。 天色时灰时白,却很久都没有透出一点蓝色。下雨下雪,下雪下雨,屋檐下垂下的冰凌结了又化,化了又结。 又不知多久,一声惊雷落下,chun天就悄然声息地来了。一朝冬雪一朝chun花,总有人流恋惋惜,周而復始,而时光之所以美丽,却是在与其必然的流逝。 都说地球是圆的,兜兜转转一圈之后总是会回到原点。可程今夕却觉得,下一个轮迴必然会与上一个轮迴不一样,即使能够再遇到,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相遇了。 季节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 *** 从那日之后,她真的就再也没有见过顾淮南,一如他所说的,再也没有回来。 不再有各种机缘巧合的相遇,不再有电话,也不再有简讯。顾淮南就这样消无声息地从这个城市,从她的城市里消失了,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偶尔鼓起勇气在手机上输入那串删除后,却不知怎么的就被她记在心里的号码,然后又一个个删除。 是啊,打过去又怎样呢,除了“你好”,还能够说什么,又或者,连“你好”都说不出口。 顾淮南予她的不过是本就是莫名其妙的温暖,暂时借给她的温qing而已,享受多了,觉得理所当然了,是不是也就贪心了呢? 可他说了,他不爱她。而她呢,爱他吗? 程今夕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从小就爱段从,甚至现在依然还是爱着,因为想念他的时候总是痛的,看到他时也是痛的,看到他跟别的女人暧昧,她会哭会闹会嫉妒,也会同他肆无忌惮的冷战。 如果这就是爱,这就是她多年来确定的爱。 那么她对顾淮南的心疼又是什么呢? 她真的不知道。不确定。 *** b城郊区锦玺a号摄影棚。 新剧杀青戏,最后一场。通宵达旦,彻夜未眠。 结束收工的时候是早晨五点零五分。chun日的白昼尚还短着,程今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棚里出来,扶额看了眼夜色未央的灰濛晨景。 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连轴转的工作已经让她的身体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心头绷了三个月的那根弦总算能够暂时地松了下来。 “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公司不必急着回,”沈聿伫立在车门边上,目光轻轻落在了程今夕青黑的眼圈上,遂即不自然地很快撇开,将手里的牛皮纸袋塞了她一个满怀,“回头我会给你送几套刚发过来的剧本和合约,看完给我答覆。” 因为疲惫导致反she弧无限增长,程今夕甚至没听清楚就恍惚地点点头,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窗开了小小的一道fèng隙,有些凉,而纸袋却是热的,暖和着掌心。 她打开一看,刚出炉的菠萝包和热过的牛奶。不由莞尔。 程今夕感觉得到,那趟旅行回来之后,自他们知道那场叫人毛骨悚然的暗杀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变了。 沈聿依旧是那臭屁的脾气,却不再神出鬼没三两天都见不到人,虽说不得嘘寒问暖,她却能看到他眼中的小心翼翼。 阿布变得敏感多疑,在剧组里半步都不肯离开她身边,看谁都总感觉对方不怀好意。 至于段从,他……越来越不可理喻。 程今夕晃了晃混沌的脑袋,疾驰中的风涌入车内,灌入领口。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 庭前的大理石被擦得锃亮不然点尘,前两年栽种的重瓣垂丝海棠缀满了大把大把浅紫色的花骨朵,有些更是早早地舒展绽放。 淡金色的朝阳里,幽然地香味在鼻尖窜着叫人无处可逃。 程今夕站在屋子门前掏钥匙,丁零噹啷地将背包翻了个底朝天。“不会吧,要命,又忘带钥匙。”她沮丧地嘟囔。 “你应该庆幸的是你没忘带脑子,不过,带不带也确实没差。” 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让程今夕眉心一跳,还没回过神来手里已经一空,行李箱和背包都被来人接了过去。 侧眸,望着沈聿不yin不阳的脸。程今夕狐疑问,“刚在小区本口不是看你走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她说着,看沈聿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明白过来,好笑地调侃道,“你是不放心我呢,还是怎么着?这小区治安好得不得了,别说什么持械匪徒,恐怖分子都不定进得来。” “你看谁像坏人啊?”沈聿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拖着行李抬脚就走。 程今夕扯着他的衣角,嘴上不饶,“我看你就挺像坏人,诶,我说你走哪去呢?” 他脚步一顿,回头,“不是没带钥匙吗?难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公主,打算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天降神兵来救你于水火?” ☆、第四十九章沈聿暗恋 第四十九章沈聿暗恋 “瞎说啥乱七八糟的,你没童年的啊,童话故事中拯救公主不是王子就是骑士,有神兵什么事儿啊,你当是哪咤闹海还是大闹天宫呢。”程今夕摇头晃脑,不以为意,“我有备用钥匙放在公司,打个电话让小王送一趟就成,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回去吧,我自个儿等会儿就行。”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沈聿看着她的身形比前几天又消瘦了一些。脸色顿时又不太好看起来。“当你自己是超级玛丽?” 而沈聿也好不到哪里去,青灰的眼窝有些浅浅的凹陷下去,大抵这些天来一直没有睡好,显得jing神有些萎靡。深蹙的眉头曝露着说不清的qing绪,他有些不耐地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耍脾气。 沈聿勾了勾唇瓣,笑中带冷,“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是什么点,上班高峰从城中到南五环,三四个钟头都算少的,如今chun暖花开的你要当王宝钏我没意见,可要在我手上有个三长两短,我总归是会于心不安的。” “呸呸呸,又是王宝钏又是三长两短的,就不能咒我点好?”程今夕斜眼白他。自己虽早过了二八芳华,可那也是刚过双十一啊。 想他当初对公司门口看门大家的外甥的表姨妈的同事的女儿都是一脸的和颜悦色,人都是那半卖半送的年纪,偏她这如花美眷却总也换不来沈聿言语上的半点怜香惜玉…… 总结了这么久总算是总结出点什么原因了——丫肯定不是正常男人! 程今夕眼风一转险些扯着筋,拧巴得拽过自己的东西,险些将沈聿带倒在地。 看他没站稳一个踉跄,又噗嗤笑出声来,“照你沈大少爷这么说你也算是心疼我了,那你言下之意,是想带我去哪儿……睡,觉,啊?” 她慢条斯理地贴上前去,身子和身子之间至于十一二公分的距离。
第30页 天真无邪的仰面娇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着,半是明媚璀璨,半透着慵懒的皎洁,樱粉的红唇下贝齿轻轻一咬,故意升调吐出的两个字被她一熘地念出着玩儿而暧昧的味道。 她是故意的? 废话,她当然是故意的。程今夕狞笑,只许你这王八羔子成天yin阳怪气,就不许我怪气yin阳,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是? 饶是定力再好,沈聿被她这陡然的一撩一讽,还是按捺不住的红了耳朵根子,面上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程今夕的小脸在阳光下白的几乎透明,血色很少很少,透着淡蓝色微细的血管,五官很细緻,说不上极美,却有股子清清柔柔地温软和魅惑。 他看到有三两片的花瓣随风扬起,在他们的头顶上旋旋转转,许久,一片落在了她的睫毛上,一片落在了她的鬓角,艷粉,浅紫,却不比人娇。 任谁都道,沈聿和程今夕分明是焦孟不离,xing子却从不对盘。他yin冷乖僻,她偏执倔qiáng,三年来,他知道很多事她从未上心,也知道很多事她看似不在意却一直在努力。 他没有夸过她,甚至因为那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人对她讽刺揶揄。可说到底,他还是一直不动声色地在娇纵着她。 尽管,或许她从不屑领qing。 时光荏苒,转眼就三年了。曾经那个第一眼看到的还有些孱弱却倔qiáng的女孩儿,不知不觉间,已然亭亭。 真快。 目光绞着她的脸,沈聿半晌回神,恍然若失。 程今夕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原本笑意盎然的五官开始不协调地僵硬起来。蓦地瞅到台阶上一个人影,心头凸凸一条,又很快地沉了下去。 “今夕。”段从远远就唤她,冷然的嗓音让那头两人都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脚上还有没有换下的软垫拖鞋,曜石黑的丝绒家居服沿路走来都带着风。“回来了?” “哦。”程今夕觉得自己手腕一紧,低头一看,正被段从的大掌桎梏地死死的。 挣了挣,无果,遂放弃。 沈聿在看到段从的那一剎明显怔愣了两秒,“段总,早。” 程今夕背后的那个人是他,在锦玺不是秘密,若说沈聿比别人看到更多的,或许就是段从对她的心意,绝不仅仅只是外人所觉得的,对待一个玩物或是一个,“货物”而已。 可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她的家中看见他,完全一副男主人的姿态。 “是沈聿啊,”段从抬眉,凛然的眸光从他身上一掠而过,“麻烦你送今夕回来,辛苦了。” 沈聿答得不卑不亢,“段总客气,这本就是我应该的。” 段从瞳光渐深,微微颔首,淡淡嘱咐他,“今天我不去公司,替我通知各部门经理,原定下午高层会议取消,晚上的跟云英商会的洽谈由乔经理全权负责,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看着两个男人都yin恻恻的脸,程今夕烦躁地打断,“段从你gān嘛不去上班啊?” “不想。”不该废话的时候他总是不多说一个字。 去他妈的不想! “你不是日理万机,不是一分钟进出几百万吗?公司很需要你!同事们很需要你!人民币也很需要你!你知不知道啊,你要不去段氏这一天得亏多少!还有那什么云英商会,乔薇薇那只长胸不长脑的金丝雀哪里搞得定!”她看得出他现在心qing不好,若是回去就对着一个比锅底还要黑得深沉的死人脸,光想想就铁定睡眠不稳消化不良。 ☆、第五十章断肠天涯 第五十章断肠天涯 “吃醋了?”段从贴着她的耳根呢喃,柔软的鼻息缠着和煦的chun风。“既然你说了那么多人需要我,那你呢,你需要我么?” 程今夕没有看到他冷刀般的眸光扫过沈聿和她的脸,她只觉得脸颊上痒痒地,他的唇只需再近一毫米或许就会贴上她的。 低哑的嗓音似有若无的撞进她的耳朵,剎时就赧然地红了面,低下头死死盯着垂落的裙摆。 她是害羞么?卧槽,当然不是! 这男人自打接她回来之后就跟犯了病似的,神经得够可以。时不时就玩心跳,玩刺激,玩热压缩,玩冷bào力,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中了邪的百变娇娃。 程今夕在心中咒骂了无数遍“神经病去死”之后,哂笑着抬起头,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问,“大少爷,你又相玩什么?” 直视着她一双圆熘熘乌黑如小鹿般的眼睛,段从挑眉笑道,“你觉得我要玩什么,你呢,刚才又想玩什么?”他反问。 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说睡觉,胆子够肥,看来出了名厉害的段家的家教也并没有将她教老实。 去你妈的反问! 刚才gān嘛关你屁事! 程今夕压着心肝脾肺肾里的怨气,恶狠狠地又丢了个白眼,“我觉得你该吃药。” 得,这一说,段从那神经病笑得更欢实了,嘴咧得,眼眯得,鱼尾纹皱得,跟朵大丽花似的。 每当这个男人看上去特别开心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道理很简单,冰山哪会开心啊喂,简直天方夜谭。 程今夕本能地想要后退,奈何手上受人牵制。看到沈聿默默不语在一旁若有所思,深知此刻他压根不想帮自己,也确实帮不了自己。 yu哭无泪。 唯有认命地被段从这个死变态一路拖走,凄悽惨惨戚戚地在心中替自己上了三炷香。 *** 程今夕回房后洗了一个澡,她发现自己的心还是忒大,无论怀着怎样复杂沉重的心qing,只要跳入浴缸中必然就能安安稳稳地睡着。 醒来的时候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浴缸里的水一如往常一样凉透。 水下那只素白的腕子上红痕迟迟未消,可想而知当时捏住它的人是用了多大的劲儿,甚至,可能怀了想要将它捏断的心。 她跳出浴缸,一层层地裹上衣服,慢条斯理地chuigān长发,一如她进来时那样潇洒完整。 餐厅落地窗的帘子敞开着,洒进了一室阳光。 窗台上的鸢尾含着紫蓝色的花蕊犹如娇羞的少女含苞待放。餐桌那头端坐着男子,逆光里,看不清面容,只觉得姿态优雅至极。 段从听到她的脚步身,施施然抬起头,面前的莹白骨瓷盘里盛着切割了一半的太阳蛋,他放下手中的刀叉,“吃过早饭了么?” “吃了。”程今夕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苹果汁,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七七八八红的绿的地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零嘴,炉上的平底锅里还有剩着的两枚金huánghuáng的煎蛋。 一时有些发愣。 她坐在另一头,与他遥遥相望,“你什么时候也会做饭了?” “钟点工刚走,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倒是诚实,挺着嵴背望椅背上靠了靠,捻着咖啡杯呷了口。 中式煎蛋配美式黑卡,得多奇葩才能享用这样的“梦幻”搭配。 程今夕想着瞬间有些蔫蔫地倒胃口,戏嚯道,“我说呢,段大总裁是杀伐决断的博弈者,就算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天上下红雨,也不可能变成贤良淑德的家庭煮夫。” 段从不置可否,勾起的唇角却带着隐隐的笑意,“看起来你倒是很失望的样子。” “关我屁事。”她咒骂,凝着他眸光炯炯,堆起一脸假笑,“如果你的记忆力跟我一样没有出现问题,我记得我去剧组前就跟你说过,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不要在这个房子里看到你……” “我没忘。”他一脸无辜,“可惜,我也没有答应你。” 万年面瘫的冰山王居然也有笑得这么欠扁的时候,程今夕恨得牙痒痒。 自从泰国回来之后这冤家也不知犯了啥毛病,放着金碧辉煌的段家大宅不住,跟冤鬼索命一样拎着两大箱行李非得搬进她的山野小别墅跟她一起同住。 当初一楼的客房便是为了他特地准备,里头的每一隅装饰也都是她亲自设计亲手布置。可这两年他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几乎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她也曾期盼过,失望过,示弱过,心灰意冷过,犹如每一个心中满怀爱恋,尝尽爱qing酸甜的女孩,她希冀的,也不过是她搁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也能够如她待他这般,多眷顾她一点,。 可她还是一次一次的失望,每个阳光普照的时候,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寂寞的,孤单的一个人。那个人用适可而止的温qing,和恰如其分的疏离告诉她,他们只是兄妹,只可以是兄妹。 啊,多么痛的领悟,他,曾经几乎是她心里的全部。 可现在呢? 程今夕冷冷看他,他的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可她却已经能够不偏不倚,不躲不闪。镇定面对。 “那好啊,反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买的房子,自然是你爱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她起身,捋了捋一头乌髮,厌弃地瞥了眼窗台上兀自妖娆的鸢尾花,“不过,如果下次你要扔掉我的东西,麻烦提前跟我说一声,随便动别人的东西,真的很讨厌!” “你指得原本放在窗台上的那盆花?”他不以为然。 “不然呢,除了那盆金银花,你还丢掉了我什么东西?”程今夕没好气道。想起那盆侍弄了几月好不容易才成活的金银花,就这样bào遣天物地被人道毁灭掉了,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喔?金银花? 段从踱步到窗边饶有兴致地把玩起鸢尾花瓣,“这个比不上那金银花好看?” “好看毛线,”她瞥了眼,皱眉,“我不喜欢。”蓝不蓝紫不紫的,颜色诡异地看着就让人浑身发痒。 “既然你喜欢,下次赔你一盆便是。” 程今夕敛眸,闷声摇头,“算了,那花是去年阿布从南边一个小镇带回来的,咱们这冷,轻易养不活,本想等到花开了拿来泡茶喝,没想到就这么被你糟践了。养花就跟待人一样,要付出时间和真心的,你就算现在再赔我一盆,只怕我也没那心qing了。” 毫无怜惜地掐断一株花jing,淡绿的汁液染湿了他的指尖,他若有所思道,“今夕,你可知道金银花还有一个别名,叫忍冬?” 《本糙经集注中》记载:处处有之,藤生,凌冬不雕,故名忍冬。 段从哼笑一声,什么劳什子金银花,这分明就是断肠糙。 断肠糙全株附带剧毒,若不小心误食,轻则腹痛呕吐,重则昏厥毙命。
第31页 阿布。 这些年来竟都隐藏如此之深,虚以委蛇曲意逢迎,面似衷心温良,却心怀蛇蝎,出手便是要人xing命。心机如此之深,心肠如此之歹毒。 呵,好一个养虎为患。 ☆、第五十一章首映风云 第五十一章首映风云 日落西山,段从独自一人立于卧室窗边。厚厚的窗帘遮天蔽日地拉了起来,只留下一指宽的fèng隙,泻进一丝可怜的霞光。 “莫川,太阳落山前,帮我查清楚布雨晴的全部资料,祖宗三代身家背景学歷履歷,还有近三年其名下银行帐户明细,有没有大比金额汇入,越详细越好。”黑暗中,段从嘱咐旁人。 “那荷氏併购案……” “併购案不急,荷靳扬已经穷途末路,这么大的烂摊子,除了段氏,有谁敢冒这天大的风险救他。” 莫川迟疑了下,问,“那布雨晴……是跟小姐有关?” “既然有人费尽心思给我送了份大礼,总该好好回礼才是。”段从蔑笑,“做得漂亮点,别留下蛛丝马迹,你我之外,不要让第三者知道,尤其是今夕,我不想她担心害怕。” “那要不要派人盯紧她?” “暂时先不要,免得打糙惊蛇,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段从从容地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白烟骤然缭绕,菸灰落地,无声,无息,“安cha一个身手好的在今夕身边,泰国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这次的断肠糙,上次的刺杀,他不相信是个巧合,不管背后的那个人是布雨晴也好,又或是其他牛鬼蛇神,他们都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既然敢对他身边的下手,就要承担相同的风险,亦绝不可能有机会全身而退。 “是,少爷。”莫川沉声,又yu言又止,“少爷……” “还有事?” 踯躅片刻后,“老宅那儿来过人了……” “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段从不耐,“老宅那边怎么了?” 莫川为难,顿了顿道,“老太太怕是已经知道您这些日子住在小姐那儿。” “是吗,”段从沉默了几秒,“我知道了。” “月底就是先生六十大寿,到时候来的人一定不少,明淑……小姐也会赶来,先生回家也有些日子了,您一次也没回去看望过,是不是……有些不妥?” 不妥? 什么才叫妥,害死自己髮妻叫妥?折磨自己第二任妻子叫妥?为了报復见死不救叫妥?不妥,他也配! 细长的十指一寸寸收拢,紧捏成拳。晦暗中,段从的面色越来越硬,越来越冷。 *** 月中,由锦玺双旦参演的瞿泽琛新片《金风玉露》,提档上映。 程今夕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按部就班,看似与以往任何一场演艺活动都没有差别的电影首映礼,会成为她人生中一个巨大的转折。 “今夕,就穿这个吧,这个好看。”化妆间里,阿布扯着一件缀满钻石的大红色的露肩礼服裙,对着正在被化妆师描描画画地程今夕嚷道。 程今夕刚要回头,就被化妆师emma不满地把脸给掰了回来,“别乱动,化歪了。” 她从镜子中瞅了眼,努嘴摇头, “穿那么红gān嘛,不就是个首映会么又不是去结婚,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穿成朵花儿也没几人会注意到。” “怎么就没人注意,门口那些记者狗仔的你没看到啊,等会儿还有媒体群访。瞿大导演一年到头就出那么一部片子,多少人等着盼着呢,听说晚上受邀的红毯明星也是不少,外头现在就已经长枪短pào地架起来了,那可都是等着抢头条的架势!你要不用点心,可不就给别人比下去了。” 程今夕满意地打量着斜飞的眼线,“我不就是不想让别人说我抢了女主角风头嘛。” “姐姐你也想得太多了,这风头又不是说抢就能抢到的。” 果然不会聊天的人一句话分分钟就没朋友。话音刚落,屋内三人都满头黑线。 不毒舌会死?不说实话会死?阿布心中os:当然,会! 程今夕怒目圆睁,炸毛道,“泥煤,你说这话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啊!” “呸呸呸,我这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被她惊得一跳,阿布立马耷拉下眉眼,狗腿安抚道,“纪无忧也就是字幕排名比你前一点面点,片酬比你贵一点,男主角爱她多一点,如果单论戏份,你俩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继续黑线,程今夕白眼一甩,“所以你这是安慰我吗?” “怎么,听着……不像?”阿布绞着手指有些委屈,嘟嘟囔囔,“凭什么她能抢你女一号又抢你代言,你还不能抢点风头了,至于这么寒碜自己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提那些破事会死啊我嘞个去去去去去去去! “好嘛好嘛,不提就不提,” 见她一副彪了的样子,阿布举手投降,搬了把凳子在她身边坐下,一边神神叨叨地指挥着emma捯饬髮型。 “那边,那缕头髮掉出来了……这髮饰跟髮型不配啊,太大了……还有这耳环,是不是上次出活动的时候就戴过?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媒体眼睛都很尖的,一个用过耳坠子事小,可要是被事儿多的人一借题发挥,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听了阿布一串嘚吧嘚吧嘚吧嘚,emma脸色一变,摊手,有些委屈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啊,今天刚到那批新首饰都拿去隔壁了,我们这只剩下这些之前用过的。” “整箱都拿走了?”阿布气鼓鼓地跟个河豚鱼似的,“纪无忧那妖jing有病吧,每次送来的首饰起码十几二十副,她是有几个耳朵几根脖子啊!” “算了,多大点事儿啊,她那经纪人阮萍萍可是出了名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程今夕懒洋洋地睨了眼门外,漫不经心地抠着自己水晶指甲上的水钻玩。“没事别招惹她,省得丫犯病又给你小鞋穿。” “算个屁啊算了!这一次两次得还抢上瘾了,工作要抢,男人要枪,现在连个耳环都要跟你抢,欺负人也不带这样啊!”她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扯着嗓子深怕门外的人听不到似的,如果不是化妆师拉着,只怕是早就冲出门去隔壁理论了。 ☆、第五十二章无心争斗 第五十二章无心争斗 程今夕蹙眉,太阳xué又开始疼,“阿布。” “诶,阿布你也别生气,你在这陪陪今夕,我去隔壁看看,也有一会儿了她们要挑的也总该挑完了,阮萍萍再不讲道理也算有点眼力劲儿,这种日子也不会跟咱们过不去的。” emma拍了拍她肩头安抚道。 “泥煤,气死我了,”阿布抚着胸口,半分钟后绯红的脸才一点点恢復常色,“那行,你早去早回,红毯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别跟那俩女人墨迹,神烦。” 顿了顿,她又说,“噢,对了emma还有,刚才我给今夕沖了杯西洋参茶,落在茶水间旁的柜子上了,就那个粉红色的保温杯,你回来的时候顺道给带回来,麻烦你喽。” “知道了。”要不是怕布雨晴这毛丫头出去就跟人掐起来,她何必去趟这趟浑水。emma苦着张脸,一副要去英勇就义的样子,推门出去。 *** 一下少了一个人,没人说话,屋里又安静了下来。程今夕窸窸窣窣地剥着糖纸,认真的小样子有些说不出的呆萌。 “诶,前两天沈聿拿给你的几个剧本看得怎么样?想好接哪个没?” “没有,还在看。”程今夕走到衣架旁挑挑拣拣,看了又看,目光落在一件水蓝色的薄纱短礼服上,“还是这件吧,这儿有点褶,帮我熨一熨。” “这么素啊?”阿布有些嫌弃地接过,支起熨衣架,扁嘴道,“你说你图啥,以前你可没这么好说话,怎么出国一趟就变得这么懦弱无争了。” “要不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程今夕叼着棒棒糖,无所谓地在坐在沙发上晃晃脚,抻抻腰,“你刚不也说了么,人家那就是排名比我前面点,片酬比我贵一点,男主爱她多一点。事实就是这样啊,她的确比我红,比我有能耐,比我会玩心机,比我招人喜欢。 我再不乐意有什么用,良禽还知道择木而栖,娱乐圈里缺什么都不缺势利眼,还不是谁牛bi谁就有话语权。我嘛,现在这样也挺好,成天斗来斗去地多没意思,还不如安安稳稳拍我的戏,过我的日子。” “那老闆呢?你也不在乎了?纪无忧对老闆有意思那是瞎子都看出来了,要不然她一个堂堂国际影后还犯得着跟你过不去。你就甘心把老闆拱手让给她?” “咳,好端端地又提他gān嘛。”她尴尬地躲开阿布灼灼的目光,嘴里的原本黏腻的糙莓味棒棒糖突然间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我跟段从,那从来就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关系……” “喔?”阿布拉了个长音,挑眉戏嚯,“不是吗?那是哪种关系?老闆这人除了脸臭脾气难捉摸身边妹子多,对你算是好得没话说了。你不想玩圈子里的规则他替你挡,你闯祸他替你擦屁股,公司里的好资源那除了纪无忧就是给你。真没什么关系,说出来谁信啊?” “诶我说,我跟他……反正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听都有死鸭子嘴硬的即视感。可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那什么可是比白纸还白。 丝毫没有半点放过她的意思,“那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你总不能否认吧?” 为什么最近总有人要来编排些谁喜欢她她也喜欢谁的糟心事呢? “我……他……管你屁事!”某人扶额,继续嘴硬,“他还喜欢纪无忧,喜欢乔薇薇呢,还有那什么rose,安妮……” “能这么算么,那些都是逢场作戏。” 程今夕嗤之以鼻,“男人在不能一心一意的时候就会把逢场作戏当藉口。” “老闆对你不一样!”肯定句,非常非常肯定的肯定句。 “哪里不一样?” “看你的时候眼睛会发光喽。” 噗,“说得他好像平常是瞎子一样。” “说实话,你们真没那什么过?”阿布笑得一脸暧昧,拿着熨烫好的裙子往她身上一人呢,猴儿般地就蹭到了她的身边。
第32页 这笑容怎么怎么叫人起ji皮疙瘩,yin风恻恻地,程今夕本能往后靠,“什么那什么,什么什么啊?” “我靠,你圣女贞德啊,当然是滚chuáng单啊啊啊啊啊!”尼玛这蹄子太会装洋蒜了。 “你才滚呢,什么思想!真huáng!”程今夕一脸看臭流氓的表qing。世风日下啊,现在这世道,不h的都不能说自己是妹子了。 阿布挤眉弄眼,“我们老闆好不好用?一夜几次?生不生勐啊?男未婚女未嫁的,日久生qinggān柴烈火也很正常,我说姐姐你就别害羞了,现在就我俩,说说呗……” “卧槽,你用不用每次一到这种话题就跟打ji血了一样,”程今夕一把推开她几乎要粘到鼻尖上的打脸,“滚滚滚,好不好用你去用过不就知道了。” “西洋参枸杞茶”阿布拿着保温杯在她面前晃了晃,“现在喝温度刚好,不烫口。” 程今夕看着自己仔细无暇的妆容,摇头,“我还不渴,不喝了,要不然唇膏掉了又得补。” 阿布眼神一动,“你不是说你最近上火厉害嘴巴里都长泡了么。现在不喝,等会开场了你要才渴,可就没地儿喝水了。” “知道了,我的管家婆。” 她莞尔。接过杯子贴在唇边试了试温度,一口气gān了大半杯。 ☆、第五十三章歹人下药 第五十三章歹人下药 这一路红毯很长,很长。 尽头处的闪光灯尤为发亮,还有栽种在那的那棵半真不假的桃花树,格格不入地兀立着,远远地飘着婀娜的香。 有人唿喊程今夕的名字,一声一声,声嘶竭力。 程今夕每每朝着不同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张张截然不同的笑脸,心头还是会有一剎那的恍惚,却早已没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水蓝色的裙摆在徐徐夜风中dàng漾,眼眸灿若星芒。她两手空空,一个人走,这些日子已经学会在人前收敛稜角,时时淡定微笑,镜头里的她总是优雅地一派从容。 她不算最美,但有人说过,她天生属于镜头。至于是谁说的,或许是因为时间太久,程今夕早已记不分明。 似乎已经很有很久没有传绯闻了。有记者这样问。 程今夕笑说很忙,忙到就连挤出点睡觉的时间都成了奢望。自我打趣一番,神qing半点没有侷促,媒体大多对她总是客气的,她亦知道背后有段从不小的功劳。 说起段从。他今天没有来。她有三四天没在家中看见他,也不关心他去了哪里,行踪不定是他一向的做派,不向他人解释,也是。 只有送来的9000朵荷兰玫瑰,满满当当地铺满了会场的四面八方。在众人错愕不已的目光中,她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想法。 不过不懂也好,程今夕现在不想懂,一点也不。 *** 刚结束了一个糟糕的会晤,马不停蹄地奔赴城市彼端某地,奈何jiāo通永远像不扶上墙的烂泥。 不同质感的喇叭声犹如海cháo,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 一路堵车,油耗过高,剎车摩擦过大,从城郊一直堵到城中繁华地段。 天幕落下,暮色中是湿漉漉的微雨,淡青色的烟雾缭绕城中。段从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耐烦地蜷曲着,另一只半搁在窗外,指fèng间夹着燃了大半的烟。 副驾驶座上躺着的,是那张描画着姚huáng魏紫的邀请卡,金风玉露,烫着奢靡的金色。段从想起了同它并不相称的那张脸。 那日,在另一个男人的病chuáng前,她俯身向前,轻吻落在男人的耳边,清新如雨季绽放的白花。 而他站在门外静静看着里面的一切,说不上难过或是生气,只是觉得身体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他没有听到他们的jiāo谈,可他看到了她在男人耳边低喃,眸中有着扎眼的爱慕和不舍。那时他就猜想,她会对那个人说什么呢? 也许是喜欢,也许是爱吧。 总之,那是他们之间,他无从得知的秘密。 也许有时候,遇见和错过犹如蝴蝶效应,一个片段的差错就会带来势不可挡的结果。 如果这算一场修行,过程迂迴婉转,结局不尽如人意。可命中注定的就是註定的,纵然给百遍重来的机会,到最后谁又会知道是不是殊途同归。 段从知道他的玫瑰来得及,却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 可段从差点又忘了,他说过自己不会去。乔薇薇病了,缠绵病榻,痴痴缠缠地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心心念念叫着的,都是他的名字。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qing。不长,始于痛苦寂寥,终于冷静清明,过程爱得不算痴缠,她百依百顺,他若即若离。 又或者,他对她,其实连爱都算不上。 乔薇薇是那人的影子,低眉顺目的时候像极了她,巧笑嫣然的时候也像她,唯独,骄傲倔qiáng却总是差点风骨。 那么,今夕呢? 她像了她十分,那么,他是不是也会像爱那个人一样,爱她十分呢? 这是他一直不愿碰触的问题。 *** 主持人厚着脸皮cha科打诨,主创上台讲话壮志豪qing,台上台下热闹互动。发布会按部就班到达首映环节。 黑幕拉下,一室光辉瞬间泯灭。 一众演员同导演制片坐在前排,靠后是受邀宾客,再之后就是媒体记者。沈聿坐在六排的东南角,阿布不知去向。 程今夕坐在西南角靠门的位置,身边是神游天外的陆方旻,右手边无人。即使开始放映,那里光头依然最暗。 她一手压着腹部,qiáng抑着异样和不适,默然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被影片所吸引的众人。旋即恢復原状。 二十分钟前,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在打饱了暖气的影厅里冷汗直流,身体里却似乎有一股火焰在升腾,在蠢蠢yu动。 如果现在开熘,大概是不会叫人发现吧。程今夕心里这样想着,咬着牙关,双脚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冷风瑟瑟穿梭在走廊,空无一人,安静地只听到她起伏的唿吸声,高跟鞋蹬在大理石地面上咔咔作响,她一口气跑到休息室,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 脚底发软,走得跌跌撞撞,沙髮脚又有些硬,一不小心磕碰到了还是会有些痛觉。程今夕顾不得去揉一揉膝盖,注意力全然在落地镜里那个面色cháo红的女子身上。 心突突跳得厉害,火红的热血克制不住地像要从动脉从血管中喷薄而出。她虚软地扶着墙滑到在地上。 冰冷的地板触到她luo露在裙摆外的腿,瑟缩了下,还是没有缓过体内的那份灼热。 傻了几秒,心里猫爪似的,却任脑子百转千回。 ☆、第五十四章动qing撩拨 第五十四章动qing撩拨 突然,敲门声乍响。一下一下,不急不躁。 “谁?”程今夕抖着声问。 门外人不答,顿了顿,依旧敲得锲而不捨。 开门大概是半分钟之后的事,四目相对,喔不,六目,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了愣。 薄纱的裙摆尴尬地黏在一双洁白细长的玉腿上,面色cháo红撩人,眸中深藏chun水。经过人事的,心下早已瞭然。 程今夕的状况,可想而知的糟糕。 顾淮南一个背身挡住了她的身子,“瞿导有事不如以后再谈。”他淡淡地望着瞿泽琛,唇角笑意似有若无,墨玉般的眼睛却透着凌厉的冰冷。 如此龌龊下九流的招数,光天化日下却用在一个年轻不设防的姑娘身上,那人的心思尽然险恶到如斯地步。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如果他没有注意到她突然离场而紧跟上去,如果他没有在半路遇上yu去找她的瞿泽琛…… 顾淮南不敢想。半点也不敢。 瞿泽琛又是一怔,不可思议的表qing在他脸上稍纵即逝。他点头,转身离开。 又是关门,落锁。“砰”,那扇薄薄的木门衔接着白墙,摇摇yu坠的模样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你怎么来了?”程今夕说得有气无力,额角渗着密密的薄汗,垂了眸,一滴珠子落在他深蓝的缎面西装上,化成深色的水痕,“顾淮南,好久不见。” 他扶着她的身子,单手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自己还能走么?” 顾淮南一低头,唿出的热气打在程今夕的脸上,苏苏的,痒痒的。程今夕茫然摇头,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只觉得体内的那股子热微微地褪去了一点,心却还是跳得狂热。 见他未动,程今夕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光滑的小臂隔着他微薄的衬衫,实实在在地牴触到他的胸膛,软玉温香,蹭了蹭。 一个轻颤,嘴里发出细微的,如同猫儿一般的嘤咛,在这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 灯泡里闪烁的钨丝髮出沙沙的响,忽明忽暗的光头里,彼此的脸都好看得有些过分。程今夕浑然未觉。 而顾淮南的心,忍了忍,却仍旧被狠狠地烫了一下。 他不是圣人,不是糙木,明白自己再次喜欢上一个人有多难,更明白这纷扰的世事里想要幸福更难,设想过的结果不一定就会是对的轨迹,而两条不同的轨迹在相jiāo之后却终究会分开。 他们分开后,他想了她很多遍,有空的时候,没空的时候,刻意的,无意的。 总是莫名其妙就想起,让后心里动了无数遍,那种暖得像是被温热的水熬煮过的想念,像海底挣扎的蓝藻,让他几乎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他离开她,东走西顾,最终依旧鬼使神差回到了这千里之外,私心里想得也只是见她一面,然后无声离开。 顾淮南想,自己大概是真的有那么点爱上她的。 至于是从何时开始,顾淮南无从得知,他想,或许就是从他对她说,他不爱她,那一刻开始的吧? “手,这里,扣子扣好,外面风大。”顾淮南手把手帮助她换上长衣长裤,程今夕一直迷迷煳煳,几度yu要往他身上贴,都被他冷静隔开。 他说他要带她离开,她恍惚着没有问为什么。他说我们走后门,不要说话。她点头,乖乖捂着嘴巴让自己不出声。 搀着走了半路,程今夕虚软地停下脚步,头一歪,脱了骨头般地贴着他的耳根就倒了下来,“顾淮南,你抱我走。” “好。”听她说得有些吃力,顾淮南应。尽管他知道这样无疑目标更大。 一个横抱,她安宁地瑟缩在他怀里,额头抵着他的心口,薄汗未褪,只剩无意识地呢喃,“我,不能回家……”
第33页 “好。”他确实连她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 多数记者都在放映厅观影,因此大堂的人并不多,保安三两,零星小报狗仔因为没有收到邀请函,扛着相机pào筒在门口兜兜转转。 璀璨纷呈的霓虹一路从西边延伸到星子最闪亮的东边。 怀里的小人儿很轻很瘦,轻易就缩成了一团,外套盖住了整张脸。顾淮南打量了眼门口那几个扛着相机pào筒兜兜转转的男人,转身往角落里的安全通道走去。 地下车库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车,白炽灯格外刺眼,顾淮南迂迂迴回地找到自己的车。将人塞进副驾驶座,还未脱手,程今夕打了喷嚏,他轻皱眉头,替她扣好安全带,拢好衣襟。 听她咿咿呀呀说着呓语,她唤他的名字,他听她说“难受”,心就微微停住,疼了疼,再继续假装没事。 手臂滑过她的小臂,还是滚烫如烙铁般。 这人走,那人来。 左右两边,车灯对着车灯,彼此都看不清对方挡风玻璃下的那张脸。只在发动机哄响,擦身而过的瞬间,电光火石。 ☆、第五十五章悲qing质问 第五十五章悲qing质问 程今夕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半夜。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繁华热闹一一退cháo,城市总是最寂寞的。 窗户开了道fèng,皎皎的月光随着凄微的风一起被chui了进来,掀起的纱帘,犹如银色的蝴蝶振翅翻飞。 离星空很近,离黑暗很近。外面又好像有点下雨,很细很细,针尖似的地打在窗沿上。 氤氲的朦胧中,程今夕眯着眼,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天旋地转。零零碎碎的片段,仿佛一帧一帧的无声电影,在她眼前不断浮现。 顾淮南将她丢入浴缸,冰凉的池水漫过她滚烫的身体,她的发。 她冰冷颤抖,他衣衫尽褪相拥为她取暖。她灼热如火,他轻拍她的肩头,唱着摇篮曲抚慰她入眠。 他的唇,回应着她的吻,从被动到主动,恨不得揉入肌骨,恨不得啮噬到灵魂,恨不得同她一样失去理智。缠绵悱恻,至死方休。 可顾淮南最终还是没有。 几乎差枪走火的那一刻,他松开的紧握她的手。一切如同一个抛物线,扔出去之后,最终又回到了远点。 *** “水……”程今夕哑着嗓子,胳膊半撑在chuáng垫上想要支起身体,有气无力,软软地就陷了下去。“水……渴……” 屋内没人。只有回声。 打开chuáng头灯,乍现的光亮让她有些不适应地闭眼,顿了几秒才睁开。 房间很大,几乎能用空dàngdàng来形容。 素白的墙壁天顶,素白的被褥,素白的chuáng幔,远处的茶几沙发也是一尘不染的白,唯一的亮色,大概就是chuáng头柜上那盏明huáng色的烛台。 程今夕盯着烛台发愣了几秒。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不知名的男式睡衣,淡青色,纯棉质感,踏实而朴拙。 扣子扣得齐齐整整,一颗不落。 她皱眉,跑下chuáng去关上窗户。黑夜中百米来高的高层,踩着窗户边沿从上往下看得时候心里就隐隐发慌。 脑子又开始当机,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程今夕光着脚丫踩在铺满羊绒地毯的地板上。睡裤裤脚很长,被她高高挽上了小腿,说不出的慵懒,又有些可笑,仿佛要去cha秧。 卧室斜对面的书房还亮着灯,门开着,大片的光就落在了外面的墙壁上。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探了小半个脑袋。 书房的格局有些奇怪,正对大门的是一面从地板连结至天顶的书墙,右手边是整柜子的雕塑石膏像,而左手边,除了一扇门,空无一物。 连一扇能见到阳光的窗户都没有。 顾淮南穿着与她身上同款不同色的居家服,此刻正做在书桌前,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看得格外认真。 程今夕不自然地gān咳一声。 顾淮南抬头,看到她乱糟糟跟鸟窝似的脑袋,先是一愣,而后噗嗤笑出声来,“醒了?” “嗯,有点儿口渴,想去倒杯水。”她挠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还有些工作要忙,”顾淮南说,“饮水机在厨房,穿过走廊到底,餐厅的旁边就是。”看她依旧杵在那里,关上电脑,起身走了出来。 目光落在她光着的脚丫上,眸色一深,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脱下自己白色羊毛拖鞋,蹲下身子替她套在脚上,“下次别光着脚乱跑,会着凉。” 顾老师说话的声音真是温柔,至极。不知道他上课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程今夕心里偷偷想,嘴角的弧度很浅,弯弯的,跟偷吃到了鱼的猫一样笑得狡黠淘气。 冰冷的指尖滑过她的脚背,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轻颤,“不会有下次了。”程今夕赧然地点头,嗫喏着说。“有地毯,其实也不是那么凉。” 顾淮南已经起身,听她这么一说,不知怎得就笑了。 他拉着她的手腕走,一路,她的眼睛从这头晃到了那头。 这所公寓不小,却算不上奢豪,所有能见的色彩几乎都是黑白灰三种,可细枝末节中却尽透着简洁和优雅,让人不得不嘆服设计师的品味,以及为之付出的jing力和心血。 “这里是你自己设计的?”她时刻没有忘记他是一个艺术家。 顾淮南摇头,“一个学生的作品,随便就拿来用了。” “哦,那一定是很有天赋的学生。”程今夕的手指划过斗柜上的一排摆件,陶瓷质感的雕件,因为太后现代所有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就是冷清了点,没什么烟火气。” 顾淮南笑笑,眸彩淡得有些缥然,“冷清惯了。” 看得出来。 “顾淮南,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回来?”微凉的手握着温热的水杯,程今夕靠在沙发背上,盘着腿,目不斜视地凝着与她几乎同样姿势的顾淮南。 时钟走过几乎没有声音,滴答滴,很轻很轻,跟细雨声混淆在一起。 “是在想拿什么话来敷衍我?”他一直没说话,程今夕自嘲地笑笑。“顾淮南,就像敷衍,也别说些虚伪的。” “我很庆幸我回来了。”其实这话有些矫qing,但从他口中说出除了简洁,就是坦然。柔软的短髮耷拉在他额头上,这样长手长脚的男人学着她的样子蜷缩在那里,没有滑稽,却让人觉得有些脆弱。 顾淮南的眼睛真是黑,是比墨还要浓郁的黑,有些怅然,更多的是让人难以捉摸的qing绪。一下就把人吸了进去。 有几个月没有见他,程今夕觉得眼前顾淮南又熟悉,又陌生。 ☆、第五十六章坦诚相见 第五十六章坦诚相见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程今夕面无表qing,“顾淮南,你丫有意思没意思。” “就当我是逃避,那你可不可以不问?”顾淮南笑,有些无可奈何。他或许早该想好这样那样的理由,说服不了她也没有关系,能够说服自己就好。 可他对她总是难以qiáng硬,看她笑着或是生气,心就不可遏制地软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然,如果离别那一日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 “不行。”程今夕态度qiáng硬,“听不到实话,我睡不舒坦。” 顾淮南又是一笑。 “是你说的,你不会再回来了,是你说,你吻我是将我当做了别人,顾淮南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你这个骗子,拿我当傻子是吧?”程今夕冷着脸,好记xing地提醒他,看吧,女人总是小肚ji肠又习惯翻旧帐。 “对不起。”顾淮南没有辩解。 “我要听得不是对不起。”程今夕说得斩钉截铁,眼睛里的光芒如太阳般,燃烧地不留余地,“顾淮南,回答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顾淮南不躲不闪,沉默不语。她凑得更近,唿吸缠绕着唿吸,鼻尖抵着鼻尖,她看着他,“或者,你敢说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 斩钉截铁,真是伤人。 “你说谎。你帮我换衣服,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么?”程今夕有些委屈。他怎么老是睁眼说瞎话呢,他怎么可能不爱她呢。“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嗯?” 顾淮南避重就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不帮你换,难道就这样让你湿着?” “那你也可以叫别人帮忙啊,叫钟点工,叫保姆,反正随便找个女人就行……还有,谁让你把我丢冷水里的!”她表qing愤懑,睫毛蹭过他的眼睑,嘴唇一张一合,每吞吐一个字几乎都像是要吻上去的感觉。 “然后明天头条上就都会是你的消息,你就那么想上头条?”顾淮南笑,觉得这样的姿势似乎太多暧昧,便往后撤了撤,掐掐她的脸,玩笑似的问,“那么你呢,小桥,你爱我吗?” 程今夕犹豫了下,“如果我说爱你,你就会说实话吗?” “但凡有‘如果’,其实就已经是答案了。”顾淮南往外看,外面的雨突然大了起来,从淅淅沥沥逐渐下到倾盆磅礴。 “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他拍拍她的头。 “这次不算数,我重新说,”程今夕拽着顾淮南的衣袖开始耍无赖,拉过他的臂膀将自己圈在他的怀中,把头埋进他的肩窝,“你愿意听我说么?” 顾淮南的手臂僵了僵,最后还是摸摸收拢,拥得她更紧,“你说。” 沉默了几分钟,在肚子里来来回回地组织了好几遍语言,程今夕依旧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顾淮南,我不想说谎,这几个月我一直让自己很忙,忙到没有空去想山dong里的那一夜我们是怀着怎样的心qing。没空去惦念你,没有空去想我是不是有些爱你,而你也是不是有些爱我。尽管我渴望这些答案,却也害怕这些答案。” “……” “可我今天看到你,看到你出现在我身边,我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你的。如果,那姑且算得上爱,如果不算,也是比喜欢更加喜欢。” “顾淮南,它说这里有你,你感受到了吗?你要拒绝吗?”她拉过他的手掌,摩挲到她心口的位置,温柔的暖cháo侵袭而至。 心脉规律地搏动,一下一下,深沉而冗长。她的眼睛清亮无比,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将他包围了起来。
第34页 顾淮南一时语塞。 短暂的沉默后,顾淮南开口,“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我也一样,爱过其他的人,这本就无需隐瞒。”程今夕的脖子动了动,挨得他更紧了,闻到他身上浅浅的薄荷香。 顾淮南的体温就这样无遮无挡地透过凉快薄薄的棉布,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我欠了她许多,直到她去世,我都一直在辜负她。”顾淮南说话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多少凄迷和痛楚,是看透了沧海的那种平淡,“我跟云笙认识二十多年,她的父亲是我祖父的老部下,我们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她打小就优秀,是那种众星捧月的优秀。而我却不一样,谁都说老顾家的孩子註定都是出类拔萃的,只有我,是个异类。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除了白色,除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什么也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打针,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而我自己,也不愿意说话。” 他病过?孤独和寂寞,就是他的过去,他不愿意提及的回忆? 心针扎似的疼了下,她闷在他的胸口,鼻子囔囔的,“顾淮南。” 顾淮南笑意温润,轻抚着她的背, “这种一个人的生活,直到她出现在我生命里才结束。其实我的记xing一直很好,可能够完整记住她的模样却是一年之后的事qing。 小时候的她总喜欢穿一件白裙子,长髮披肩,喜欢拿棒棒糖哄人,说话的声音不大,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明亮的像朝阳一样。 我们一起读书,一起出国留学,一起走过了大半个地球。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在我身边,依靠着我,也做我的依靠,我们就像亲人,一起生活,相依为命。” “相依为命……”就像她跟段从那样吗?程今夕这样想着,却忍不住笑自己,“什么是相依为命?” “大概就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分开吧。”顾淮南平淡地解释,可字里行间听着却多少让人有些酸楚。“我答应要娶她,却还是疏忽她这么多年,她知道我习惯的一切。吃什么,做什么,画什么,可我却一点都不了解她,她的喜好,她的心事,她的想法,我都一无所知。我以为这就是所有恋人相处的模式…… 直到她走了,我才知道,原来没有人天生就该为另一个人妥协,为另一个人生活,是我欠她的,永远还不清,也还不了。” ☆、第五十七章初夜承欢 第五十七章初夜承欢 眼泪是滚烫的珍珠,滴落在她的额头。 只此一颗,那是顾淮南的眼泪,却烫到了她的心底,让她难受无以復加。 “都过去了,顾淮南,都过去了。”指尖捂着他的口,程今夕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讨厌他的开诚布公,她不要他揭开自己的伤口给她看,每一个字都是锋利的刀口,一刀刀,刺得他血rou模煳。 也让她的心跟着鲜血淋漓。 顾淮南擒住程今夕的手,一字一顿,“我怕我会辜负你。” “你会吗?”默了两秒,她问。 “我不知道。” 程今夕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的泪,蹭了蹭,努力微笑地样子像极了一只傻气的小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没有人可以保证,说好一辈子就真的能够在一起一辈子。这年头的承诺就像废纸,揉一揉就丢了,不需要太久就很快忘记,连痕迹都消逝的一gān二净。所以这样的永远,我不会说,也不会保证。 可是,如果仅仅是因为不确定结局,或者不确定一起走的路上会经歷什么,只因一味担忧害怕而踌躇不前。那么,是不是就连获得幸福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淮南揉揉她的发,心一下又软得无以復加,“傻丫头,总是犯傻。” “我是傻,”程今夕呵呵傻笑,却坚定无比,“曾经横冲直撞地爱过一个人,撞得头破血流也不后悔。就因为我傻,这一次,我也绝不后悔。顾淮南,你迈不出这一步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你心里也有我’,只要你站在那,你不动,没关系,我会抱住你。” “能抱多久就抱多久?”顾淮南问。 “是,能抱多久,就抱多久,不要否认你爱我,让时间说真话。” 顾淮南笑,灿若chun花,旋即低头吻她,很轻的,犹如蜻蜓点水般碰触了她的唇。 “小桥,我爱你。” 漫天星光都不及她顾盼神飞的眉眼,她说得真好,他无力辩驳。捨不得,逃不开,便只能努力握紧对方的手。 也许在爱qing里,最重要,最难能可贵的,除了珍惜,就是勇敢。 我也是。 她闭眼,回应他。所有的柔qing蜜意都缱绻在唇齿间,温柔地,仿佛这个世界都在他们身后倒地死亡。 风很大,雨在下,水泥森林里任何的fèng隙都在寂静的黑夜中被拉得漫长,看不到黎明的微光。 在一起的的心,却无比敞亮。 “混蛋,你说不爱我时的演技可以去拿奥斯卡……”还未说完,就被又一波的灼热堵住,顾淮南的动作不再温柔,缠绵地带走了她所有的思想。 还好,她没有被骗。 一个眼神就是所有的力量,没有人能够阻挡他们想要好好相爱的决心。 最后一点意识被剥夺前,程今夕轻轻想。 ***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雨仍旧倾盆,狂风乱作,险些让城市颠倒在这cháo湿的灰色里。 程今夕觉得被窝里暖和地可以孵出小ji,舒服地让人不愿意起chuáng。顾淮南的怀抱更温暖,紧紧搂着她,喘不过气来却也不觉得难受,温暖得像个小太阳。 他的脸跟她的靠得很近很近,阖着眸子,不知是睡是醒,长长的睫毛蹭过她的脸庞。 她觉得痒痒的,痒到心里,让人觉得幸福的不行。 程今夕的耳根不自觉的红了一下,忍着身体的酸疼,想抻手臂,又怕吵醒似乎还在睡梦中的他。滑熘熘的小身体不自觉又朝着他的胸口靠了靠,密密相抵,亲昵又宠溺的姿势,仿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半晌后,她仰头,对上得是顾淮南弧度美好的下颚,不知是被微微透入的光线晃了眼,还是每每看到她时心头总会涌起的那种莫名的悸动。 她鬼使神差地吻上了他下巴,偷偷地,小心翼翼的。 浅淡的鬍渣子擦过她的嘴唇,她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味和她的味道纠缠在一起,想起了纠缠了半夜的无数芳菲。 黑夜中他亮晶晶的眼睛,他们轻吟着彼此的名字,耳鬓厮磨,将自己认真地jiāo付给对方。 会不会发展地太快了? 程今夕忍不住想,但这个问题也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问题从来都不重要,关键的是他们彼此相爱。既然爱了,哪里需要深思熟虑。什么时候上chuáng,为什么上chuáng,上chuáng之后会怎样,这些都不重要。 程今夕知道她不会后悔。就是这么固执,这么绝对。 ☆、第五十八章chun宵苦短 第五十八章chun宵苦短 顾淮南不知怎的醒了,圈着她的臂弯又紧了紧,剔透的眼底还氤氲着薄薄的雾气,“不多睡会儿,还疼么?” 程今夕含羞地有些紧张,“不,不疼了……” “那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 一边从额头吻到她的耳垂,一边含煳地说,柔软的声音仿佛梦中才会说得胡话。“小东西……脸红成这样……” “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一眨眼就会不见了,又或者只是一场还没有醒来的梦……”像雾像雨又像风似的琼瑶对白,甜腻腻的腔调就像活生生打死了卖糖的。也不知是被自己噁心到,还是因为顾淮南的吻实在太温柔,程今夕恶寒地起了一身ji皮疙瘩。 随后嘿嘿痴笑着,露出闪亮的八颗大白牙吸引顾淮南的注意力,“原来撒娇就是这样,很简单嘛,聪明的今夕姑娘简直是无师自通。” 顾淮南抬头看她的样子有些茫然,白嫩嫩水灵灵的脸上还有浅浅的睡痕,睫毛两把扇子似的忽闪忽闪,可爱的不得了。 动作明显滞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傻小样儿……”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 “就是这么傻,就是这么傻,那你稀罕不稀罕啊,嗯?”程今夕狞笑着伸出小爪子,先是巴住他的脸,掐了掐,捏了捏,不知轻重地在他脸上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牙印,土拨鼠般的两颗,湿漉漉的一脸。 顾淮南笑哼了一下,一点儿不恼,任凭她搓扁揉圆,“稀罕死了。” 她又跟着咯咯傻笑,“臭德xing。” 玩了许久,直到他脸上被掐出了淡红的痕迹,程今夕才有捨不得般地停了手。见他依旧有些睡后的迷茫,呆呆得一脸无辜,心里就又软乎得不行。 “顾淮南,你个笨蛋。”程今夕小小声说,嘟着嘴在他脸上轻轻蹭,在方才被她揉红的地方,蹭着蹭着,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地就打在了他唇上。“要你哪天不在了可怎么办呢,你可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丢下我不管了……” “说哭就哭,你的金豆豆就这么不值钱。”顾淮南搂过她的,兜在怀里摇了摇,哄小孩似的,眉梢眼角全然是藏不住的宠溺,几乎要化开,“笨丫头,你跑了我都还在这呢……一直都在。” “我不跑。” 团团地趴在他身上跟只圆鼓鼓的小松鼠一样,程今夕囔着鼻子,一颊堆雪砌玉,含含煳煳地说话,“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你赶我走也不行,我会生气,生气了我会咬人,咬到你听话为止。” 毫无条理的话,无赖又宝气的不行。 “傻瓜。”顾淮南笑容更大,狭长的星眸弯弯地眯着,忍不住又摁住她摇晃的小脑袋狠狠地亲了两口。 程今夕猫崽子般地呜呜嘤咛了几声, 身体总是要比大脑诚实,一双白玉柔荑就不老实地顺势攀了上去,回应着他几乎叫人溺毙其中的深吻。 只有他能让她意乱qing迷,只有他,让她愿意与他死死纠缠。 “顾淮南……” “嗯。”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qing,你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是真心话。不许骗我,骂我,要关心我。别人欺负我时,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时,你要陪我开心,我不开心时,你要哄我开心。永远觉得我是最漂亮的,梦里你也要见到我,在你心里只有我……”
第35页 “台词听着略耳熟。” “随便借来用用,gān嘛要拆穿我,破坏气氛!”爪子推了推俯身在上的男人,结实的胸膛一动不动,某人忿然地鼓着一张包子脸。“听到没有啊你?” “嗯。”到底是谁破坏气氛,顾淮南满头黑线。 “你用鼻子哼哼唧唧地跟我说话是是什么意思啊,表示你同意了?” “还有心思想别的,是在抗议我不够卖力?” 越看他的眼神越危险,某人继续嘴硬,“卖力……什,什么啊……” “你说呢……”顾淮南狠狠在她嘴上啄了一口。 “呜……顾老师,我错了……”气场这东西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某人气势不敌,立马变脸狗腿。“你轻点……啊……” “晚了。”言简意赅,哇喔,顾老师真是帅呆了。 一室旖旎中,程今夕脑袋里来来回回的只有那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第五十九章旧爱难赢 第五十九章旧爱难赢 顾淮南这厮看起来温雅斯文,jing力却实在好得不行,被他这一折腾,恍恍惚惚地又是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煮夫磨刀霍霍沖向厨房,程今夕趴在窗沿上揪盆栽里的树叶玩,浑身酸痛地过了好久都缓不过来,只觉得飢肠辘辘。 也难怪,从前一晚到现在都没吃什么。 *** “顾淮南顾淮南,不好了啦,”程今夕哭丧着脸,小土狗似的一扭一扭扭进厨房,黏在他身边蔫蔫地样子,“我把老太太打碎了……” 流理台前顾淮南繫着海绵宝宝的围裙看上去十分贤良淑德,闻声,他切着西红柿的手顿了顿,侧眸看她,有些疑惑,“什么老太太?” “就是书房里放石膏的架子上,中间那排角落里,那个大捲髮带帽子的瘪嘴老太太啊……我只是想看看她头髮怎么烫的,谁知道她就掉下来了……”她绞着衣角,委屈地看看他。 顾淮南沉默,对她的形容有些茫然,看到石膏碎片后方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那不是老太太,是伏尔泰。” “福尔泰?还珠格格么?”她狐疑道,脑子又开始打结,“那那那不是个男人么,还是个带辫子的秃瓢,可我看她头髮挺多的啊。” 顾淮南看着她皱着小脸呆萌的样子,心中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怜惜包围,垂着眉眼低低的笑意在她耳边响起。 “笑什么嘛。”程今夕佯装不满地嘟囔,看到他弯腰下去,急忙擒住他的手,“别动,我来。” 顾淮南抬头看她,眉目深深,“嗯?” “你的手要画画的,划破了怎么办。”程今夕皱着鼻子紧张的样子很可爱。“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补充道。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顾淮南好笑,“你忘了我才拿过菜刀。” “切菜可能会切到手,关门可能会夹到手,要是真这么金贵,那我岂不是什么都不能gān了,”他眯着眼去弹她的额头,见她紧紧张张地闭眼,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揉了揉,而后半蹲着去拾石膏碎片,“你去沙发上乖乖坐着,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就有饭吃。” “知道了。”程今夕应声,转身去拿了垃圾桶给他,想要帮忙,手指却被他的掌隔开,“听话。” 她又“噢”了一声,哼起了不着曲不着调的歌,懒洋洋地晃着两条长腿在他身边转转悠悠,非要等他收拾完一块。 “这里面是什么?”程今夕绕到左手边的墙壁,摸着那扇暗灰色的木门问道,“藏着什么宝贝吧。” “你可以进去看看,门没有锁。” 程今夕好奇的转动把手,推开门。 笔直撞入眼中的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没有帘子,清楚地能够看到外头yin沉的天色,以及俯瞰下壮丽的江景。 轮船,汽笛,汇聚成海的灯光。 显而易见,这是一间画室。三四十平方大小,说不上空旷,也不算拥挤。程今夕想起了那时候拍电影,顾淮南的房间里似乎也有这样一个格局的画室。 落地窗边上放着一张墨绿色的巴洛克式沙发,上面铺着一层白色的沙发套,茶几上放着一台老旧斑驳的留声机,一个半米高的青花瓷长颈花瓶,里面cha着的一支枯藁的莲蓬,亭亭净植,风雅却苍寂。 周围高高低低的摆满了数十个画架,寥寥几个上头挂着画,油画,水彩,素描。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淮南说他是个画画的,后来她知道他是s大油画系的教授,可这却是程今夕第一次看到他的作品。 还看到了很多叫她觉得眼熟的东西。 比如,西藏他们一起看过的夜空和雪顿节。比如,水灯节的河畔和漫天灼目的天灯。比如,他在她生日时送她的那块翡翠的设计稿。 程今夕看不懂画,只是觉得每一幅画都画得极好。 直到她走到一副巨大画前,顶上的she灯直直地打了下来。 画架上蒙着厚厚的白布,看不清内容。她有些好奇,又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白布揭了开来。 画布底色是浓郁的黑,一个穿着红色的女人背影跃然纸上,极其纤瘦,犹如一株折腰的美人蕉,在风中摇曳,渐行渐远,绝决而柔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笔触寥寥,却笔笔微妙。 程今夕蓦然想起了初识时顾淮南手机里仅存的那张照片。几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苍凉。 是她吗? 她叫云笙。很好听的名字。也一定是个叫人难以忘怀的美人。 程今夕对着画上的背影笑了笑,宁静善意,而后默默地将布重新盖了回去,仿佛她从未掀开过一样。 这是顾淮南的心底的人。她知道。 心还是疼了疼,不动声色地,不与人道的。 ☆、第六十章柔qing如海 第六十章柔qing如海 因为真的很饿,晚餐解决得有些囫囵。稀里哗啦地吃完一大碗米饭,程今夕抱着鼓起的小肚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对面那个无论何时都优雅不似凡人的男人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夹着一片花椰菜,刚凑到嘴边。听到奇怪的声音后,手上的动作滞了滞,抬眸看她,唇角却挽起了一丝清隽的弧,似笑非笑,略带着玩味的调侃。 “gān嘛啊,这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么吃东西……”程今夕大大咧咧嚷嚷,没觉得半点挂不住、 反正自己最糟糕的样子都早被他看光光了,她坚决不认为自己是脸皮厚,而是将这种没遮没拦没羞没臊的行为定义为qing侣间最最最重要的——坦诚相见。 顾淮南放下筷子,“吃饱了?” 程今夕点头,接过他递来的温牛奶喝了一口,毫不吝啬地夸奖起来,“顾淮南,你这做饭的技能是跟谁学的啊,有一手啊……” 何止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手艺堪比五星级大厨,她严重怀疑如果时间允许他真的会弄出一桌满汉全席给她。 “生存技能而已。”顾淮南淡淡笑,眉眼弯弯,满是宠爱纵容,“从小我就是一个人过,读书的时候也是,尤其是出了国,挑食吃不惯外头的东西,总得自己学着做。” 一口牛奶哽在喉咙,听他云淡风轻地对她说这只是一项“生存”的技能,连生活都算不上,那种仿佛在叙述一个故事的口气,她的心就忍不住疼。 “我什么都不会,连荷包蛋都煎不好。”鼻子酸酸的,程今夕咧着嘴自嘲,“是不是特别没用?” “你不需要会,以后都有我在。”顾淮南如是说。 “顾淮南,我也会一直在。” 他调侃道,“gān嘛那么严肃,跟立誓一样。” “就是立誓好不好!”程今夕努嘴,义正言辞地说,“我保证”她竖起两根手指,指向头顶的she灯。 顾淮南。 她一定会对这个男人好,很好很好。把曾经别人欠下他的,这个世界欠下他的,都还给他。 程今夕在心里郑重其事保证。 *** 离开顾淮南的公寓是第二天一早,而那时距离她消失在众人眼前已经有整整48小时。 外面是艷阳高照的好天,蔚蓝的天霁,无云,全然看不到之前bào雨的半点yin霾。 关于首映礼上被人下药的事,顾淮南叮嘱了她一夜,翻翻覆覆说着的,就是让她千万要小心身边人。 程今夕无所谓地表示不在意,其实很多的事心中早已瞭然,只是当时不愿去深想而已。 冷静过后,不难发现,如果不是对她行踪极为熟悉,又能够时时近身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下手。 如果问题是出在食物上,她当天碰过可疑的就只有那杯参茶而已。 是emma,还是阿布? 怎么会。 这两人都是从她入行便开始跟她,不说多亲厚,可人品秉xing都是在她看在眼里的。如果一个人居心叵测地呆在她身边只是一时,尚可理解,可是三年啊,三年的时光难道都是假的? 可反过来想,一个人能在她身边演三年的戏,心机又该深沉到什么地步呢。 程今夕坐在副驾驶,歪头靠着车窗。 她揉了揉太阳xué,只觉得无数的事搅和在一起,烦扰着她的脑袋让她不得安宁。 车子开过一条老巷,外头穿梭的人们神态各异,有年轻的扎着辫子的买菜姑娘,有老头提熘着鸟笼散步,有老太太去送稚幼的小儿上学,有穿着绯色旗袍的中年女站在路边的石凳旁咿咿呀呀哼着靡靡之音。 一时感慨,小小一隅之地已是显尽人世百态。 石桥下的小铺子门口里里外外地围满了人,敞开的门上挂着大大的店招,黑底朱漆,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饼”字。 热闹鼎沸地样子让程今夕有些好奇,程今夕巴着窗张望。顾淮南见状稳稳地将车子停在一边,下车去打听。 片刻后,回来对她说,这家店开了有些年头,每天限量供应的金兰饼滋味好得不得了。 她刚吃完早饭,却又开始嘴馋。 顾淮南听了便去排队,剪裁jing简的衬衫布裤本已低调非常,可配那颀长挺拔的身姿和他那张极为不低调的脸,混在老少姑婆中间,分外扎眼。
第36页 别说周围的人,便是从他身边走过的路人,也都频频回头看他。他却恍若置身事外,一派从容,一心一意地排着队。 不知过了多久,她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动作,顾淮南好看的侧颜在阳光下亮得发光,程今夕静静看着,连眨眼都捨不得。 蓦地,车门被打开,一袋子牛皮纸包的苏饼塞了她一个满怀。她笑,他也笑。 如果可以,时光就此停在这里多好。 她不需万众瞩目,披星戴月,他不必沉浸yin谋阳谋,波云诡谲。 清晨明媚的阳光里,繁华路口人行道上,远处的绿灯灭了又亮,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恋人,坦然静好地爱着彼此。 岁月温热,安之若素。 ☆、第六十一章权色丑闻 第六十一章权色丑闻 锦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记者,层层叠叠的记者前,挡着大门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全。 面带煞气的彪形大汉,个个眼神似刀,如临大敌。 一夕之间就变天了,血雨腥风里最容不得的就是天真。 镂空雕花酸枝木大门牢牢紧闭着。只从地下的门fèng处泻出一丝清冷的白光。 程今夕有段日子没来,这里却已经发生了改变。段从不在,据秘书台报告当下正在一号会议厅举行的高层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且没有任何要停止的意思。 呵,秘书台。他之前从来不需要这个东西。 “程小姐,请用咖啡。”穿着v领职业套装的女子递来白色的骨瓷咖啡杯,“总裁吩咐过,您可以进去等。” “不必,我就在这里等,谢谢。”程今夕含笑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涂着蜜色指甲油的手指上,纤纤柔夷白皙无暇,指甲修得gān净而圆润。 如果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那么这双手无疑足够与她的美貌比肩。若是没有食指和虎口上突兀的薄茧,便更好了。 美式咖啡。半糖,无奶。说不上好喝。一看就是出自生手。 程今夕放下杯子。坐在沙发上,打量起这辟于总裁办公室门口的小小格子间。 四四方方,豆腐块儿点大小,里头多搁一个人都嫌挤得慌。 用得是最便宜的亚克力桌椅,案头放着的是文具批发市场随处可见的原子笔,连印表机上的那叠a4纸都是最廉价的那种。 除了这个新聘的秘书,其他的这些,完全不是段从的风格。 程今夕抬眸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于茜。于是的于,茜糙的茜。”于茜淡淡答。无波的面容透着谨慎和沉稳。 程今夕直言不讳,“段从雇你来gān嘛的?” “总裁秘书,自然是处理总裁的日常事务。” “喔”,她挑眉,似笑非笑地拉了个长音,“日常事务也包括调查我的人?”黑曜般的眸子睨向桌子一角的电脑上,“于秘书不如好好想想,该给我一个怎样的解释?” 拜託,他妈老子视力5.2好不好! 程今夕在心里大翻白眼,面上却依旧摆出镇定从容。 于茜默了一下,并没有被戳穿后láng狈的表qing。 “布雨晴失踪了。”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递到程今夕面前,“总裁原本吩咐过,不准将这些拿给你看,可我觉得,既然是程小姐自己的事,你还是有必要知道的。” 都是昨天出版的报刊杂志。 娱乐版头条赫然在目,【首映礼提前退场,已婚名导瞿泽琛猴急密会当红花旦】。 “4月17日晚,电影《金风玉露》在b城某着名影城召开隆重首映典礼,众多明星及媒体纷纷到场。期间该片女演员程今夕与导演瞿泽琛先后离场,直至典礼发布会结束后一直未归。 当晚23时,有微博网友爆料在南三环某高档住宅区内看到二人,男方紧紧搂着女子,举止亲密,难捨难分,疑似共赴爱巢……” 我去,这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你大爷的! “这两天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段从yin沉的声音从脚边上方响起,冰冷地让人觉得活见了鬼。 “总裁。”于茜低低唤了一声,随后垂眸退到一边。 段从置若罔闻,拽着程今夕的手一路将她拖进了办公室。“砰”声巨响,大门被重重关上,尘埃扬起,翻飞后,落定。 在他震怒下,程今夕没出息地抖了抖,嵴背僵硬,“手机那天丢在会场了。”她试图挣开被桎梏在他手心里的腕子,未遂,顿时有些烦躁,“放手,你神经啊,痛!” “手机丢了,所以就有理由给我玩失踪?”他将她甩在沙发上,脸色黑得像要吃人,微敛的凤眸满是凌厉的寒霜。“说,那天发生了什么?” 程今夕愣了一下,佯装冷静,“没什么。” 段从蹙眉,冷哼,“没什么?” “就是,身体突然不舒服……” “你从小就有个习惯,说谎的时候喜欢摸鼻子。”段从直言不讳地拆穿。“你不说,我也照样能查到,我没什么耐心。” 程今夕气馁,“有人给我下药,我一时……身体不舒服就去,朋友家住了两天……”好牵qiáng的理由,可她只能这样圆过去。 尽管她知道,只要说出实话,告诉所有人那晚她是跟顾淮南在一起, 只要一句话,一切的问题就会引刃而解。 可是她不可以。 有人要毁掉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躲不了,从那次刺杀开始她就是知道,她躲不了的。 她怕死,却也骄傲,这样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对任何人低头服输。更不愿,自私地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尤其是她爱的人,是顾淮南,更不可以。 她希望顾淮南得到的只有幸福,gān净而明媚的幸福。 ☆、第六十二章yin谋死局 第六十二章yin谋死局 “下药?什么药?” 程今夕听他问,红了耳根,却咬牙不语。 段从须臾瞭然,“朋友家,谁?你应该没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吧?”攥成拳头的手指扭曲成诡异的姿态,就连指甲嵌进rou里,渗出血丝都毫无痛感。“说!” “我为什么不能有你不知道的朋友?”程今夕窜了,有些气急败坏,“段从,你管得未免太宽了吧,你是我爸还是我妈,管天管地还要管我jiāo朋友,我不是小孩了,你懂不懂!” “这就是不管你的结果。”段从轻蔑地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指了指茶几上的报纸,依旧是刚才那份,硕大的照片几乎占据了半张版面。 他问,“照片你怎么解释?” “什么怎么解释?你想要听什么?”程今夕冷视他,淡淡反问。 段从点了一支烟,“真话。” “这照片里黑灯瞎火的,用脚拍得都比他拍得清楚,就这么一个背影就说是我,说妮可基德曼都行啦。”指甲划过照片上女子纤瘦的背影,倒是真的与她有几分相似,程今夕哂笑。 果然是处心积虑,先是给她下药,再让瞿泽琛去找她。若是没有顾淮南突然出现,或许这**小三的罪名就已经坐实了。 “段从,你他妈不傻,你不会相信我跟瞿泽琛之间真的有什么。”程今夕眉眼通透,带起的唇角含着淡淡不屑,“而我呢,虽不及你万分之一聪明,却也不会愚蠢到跟一个结过婚的男人有什么瓜葛,我图什么?” “你觉得这个解释有说服力?”段从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说报导子虚乌有,那么,你总该给媒体大众一个jiāo代。”娱乐圈的黑白,从来都讲究证据,甚至有时候,连证据都证明不了什么。” “给什么jiāo代,难道不是应该问那个爆料的人要jiāo代?是他说照片上的女人是我,连张正脸都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程今夕起身,去吧檯给自己倒了杯冰水醒醒脑,“我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身正不怕影子歪,凭什么要我提供不在场证据?” “身正不怕影子歪?今夕,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天真。”段从突然笑了,越说越冷,“这圈子里被捕风捉影的事压得翻不了身的人,这些年你见得可少?你心里门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个人分明就是沖你来的。瞿泽琛的老婆是个妒妇,以前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蜂儿蝶儿,有多少是折在她手里的,哪个不是比你风光,在风头上如何,最后还不是销声匿迹了。” 程今夕的太阳xué跳了跳,掌心有些濡湿的汗渍,“你跟瞿泽琛不是有些jiāoqing么,让他站出来澄清不就好了。事实到底是怎么样,这个人是不是我,他应该比谁都清楚。” 段从扶额,沉默了两秒,“瞿泽琛没有否认。” 这个才是重点。 兵不血刃,借盛兰的手除掉她,本不算高明的一招,却因为瞿泽琛近乎默认的举措,让这件事一时间几乎成了一个难以扭转的死局。 “你说他没有否认?”程今夕怒目而视,不可置信道,“他是不是疯了?”我去他大爷的。 “他没有疯。”段从含着纸菸,吞云吐雾,裊裊的烟雾缭绕,他的脸在白烟中如梦似幻,连说话的声音都有飘渺,“瞿泽琛有个qing人,偷偷地养在身边很多年,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以往每当他老婆发现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就会有其他的女人被丢出来,做替罪羔羊……” “所以,这次是我?” 段从挑眉,“也不全是。被**是个意外,他不希望那个女人曝光,而恰好又有人将矛头指向你,正好顺水推舟而已。” “呵,别跟我这就是男人的爱,真他妈自私又可笑。”程今夕噼手夺过他的烟,摁到菸灰缸里掐灭,橘红的火星无望地挣扎了一下,最后无奈地湮灭。 “你很理解他的做法?”她晲眼看段从,说不出的轻蔑和漠然。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段从无所谓地笑笑,不置可否,“相比骄傲又心胸狭隘的女人,男人自然更喜欢温柔顺从的小绵羊。陷入爱qing的人大抵都一样,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可以做任何事qing,牺牲任何人,这不奇怪。” “那别人就活该被利用,他们的爱qing,凭什么要牺牲别人?”程今夕的脸上很平静,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没有哪个女人生下来就会嫉妒会吃醋,之所以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就是因为她爱这个男人。难道男人不知道要自我检讨么,不爱她,为什么要娶她,娶了她,又为什么要辜负她。
第37页 一边享受着妻子带给他富贵荣华,一边又美其名曰想要‘真爱’沉醉在温柔乡,甚至连累无辜的人也觉得无所谓,这就是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吗?爱一个人,又怎么捨得让她一生见不得光,背负着qing人小三这样的骂名?” “我不觉得我们现在有必要探讨爱qing观。”段从把玩着打火机,金属的盖子张张合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幽蓝的火焰穿梭在翻飞的手指间,如一尾妖娆的蝴蝶, “有这份闲心去管别人,不如先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该怎么应对楼下那些记者。” ☆、第六十三章深陷泥潭 第六十三章深陷泥潭 “阿布呢?”程今夕突然问,“她在哪?” 他答得轻描淡写,“在医院。” “为什么在医院?” “在医院还能为什么,病了,受伤了,要不就是死了。”段从把火机扔到一边,起身,走到门口把于茜叫了进来,“从今天开始,于茜做你的贴身助理,她有些手脚功夫,负责二十四小时保护你。” “是你把阿布弄走了,你对她做了什么?”程今夕看都不看于茜一眼,只觉得一颗心咯噔咯噔地,七上八下吊得难受。 她知道段从一定调查到了什么,而她,迫切的需要知道答案。 “不是。”她不偏不倚的目光里,段从的眼神没有躲闪,他回答地飞快,几乎没有犹豫,“如果我想要对她做什么,她就不会只是呆在医院里。” 程今夕艰难开口,“那么,这一切真的都是她做的?” 晦涩的苦笑落在段从眼里,有些说出的刺眼。段从的心疼了一下,摇头,“不是。我曾经以为是她,后来发现她不过是跟你一样,做了替死鬼。” 不是阿布就好。 程今夕长长地舒了口气,转而眸子一闪,“是emma?” 段从点头,难得对她解释这么多,“事发当晚emma就已经出国,应该是她背后的那个人动用了关系,航空公司查不到她的飞行记录,目的地不详,天大地大根本就找不到人,布雨晴之所以进医院,应该也跟她有关。” *** 丑闻的男主人公讳莫如深,女主人公避而不见,更为这篇剪不断理还乱的花边新闻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暧昧颜色。 绯闻,不,应该说是丑闻,一时甚嚣尘上。 轰动全城的原因,并非是名导与女明星之间的桃色,而是源于瞿泽琛的妻子,鼎晟财团董事长的独女,现任总裁盛兰。 一个跺一跺脚,就能让这城都为之一颤的传奇女人。居然有人会不怕死地挖她的墙脚。 阿布是在影城的杂物间里被找到的,幸好只是头部受到轻微撞击,被送往医院昏迷一夜后第二天就已经醒来,经医生检查无事后批准出院。 程今夕乖乖听从段从的嘱咐,躲在家里闭门谢客。闲暇时候阿布会在客厅上网爬论坛看新闻,每每绕过她身后去倒水,这厮就神神经经地遮着屏幕不肯让她看去半眼。 其实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网上那些人是怎么骂她的,无非就是什么“小三绿茶x”“潜规则上位”“破坏别人家庭不得好死”之类云云,顺便挖坟,将她曾经的所有绯闻起底。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难听是难听了点,可她又不是真小三,随他们骂爹骂娘诅咒祖宗十八代,反正也报应不到她身上。 “不行,我得去找老闆,这都多少天了,我们这媒体电话响个不停,公司那边一点风声都没有放出来,连公关部都没有一点动静,真是急死人了。”就算老闆跟今夕chui了,可是买卖不成仁义总在,他不能眼睁睁看她毁了却就此撂下不管吧。 阿布气不过,刚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就被程今夕拽了回来。 “别去!”只两个字,却yu言又止。 “今夕,你……”阿布嘆了口气,扳过电脑,点开视频播放器给她看,“现在连你在剧组深夜进出瞿泽琛房间的视频都出来了,那些无脑的网民口口声声说你潜规则才能上他的电影,点击量都快赶上你家电影票房了,你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在这喝咖啡,吃蛋糕!”她夺过蛋糕,义愤填膺地狠狠咬了一口,“你的心可真大。” 程今夕忍不住“切”了一声,“那是杀青那晚瞿泽琛叫我去他房间聊有关段从的事,也是我唯一一次去。” 要潜规则谁他妈会在拍完戏之后再潜,早gān嘛去了,简直侮ru她的智商。 “是啊,我相信,你问沈大哥他肯定也相信啊,谁会放着老闆这种huáng金单身汉不要,去勾搭已婚老男人啊。”阿布往她身边重重一坐,栽倒在她身上,“可我们相信有什么,人民群众不相信啊。你说你一个年轻姑娘深夜跑一中年大叔屋里,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作案时间作案动机都具备……要知道,人类的想像力是无限的,有照片有视频,这些‘证据’就足以给你定罪了,你现在是有口难言。” 三人成虎啊,流言是可以杀人的,骚年! “那又如何,我没做过的事,便是说破天去我也不会承认的。” 沈聿冷眼看她,一语道破,“别人为你好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你就那么不甘示弱?哪怕赔上自己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程今夕咬牙不语。 “你这是跟段从置气还是跟你自己?为什么不肯说出你失踪的一晚到底跟谁在一起?”沈聿眸子一黯,嘆,“你明明知道,他是不会放任你不管的……我也不会……” “别说了,”程今夕打断他的话,“就当这次是我任xing妄为好了,沈聿,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倒下的。” ☆、第六十四章入骨相思 第六十四章入骨相思 可躲得过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段天霖的六十大寿程今夕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寿宴办得极为风光。程今夕撇开段从,带着阿布和于茜,三人先行前往。 城中最奢豪的白金酒店,觥筹jiāo错,衣香云鬓,全城的名流雅士,商界jing英,政界权贵纷纷前来道贺,济济一堂。 这样的寿宴说白了就是最好的名利场和试剑会,每个人都穿着锦衣华服带着或是真诚或是虚假的笑容,攀亲带故,结jiāo权贵。 男人间炫耀财富和身边的女人美貌,女人间炫耀手上钻戒的克拉大小和身边男人的多金等级。还有人,虎视眈眈地潜伏在各个角落,伺机而动地在最恰当的时间捕捉自己认为最恰当的猎物。 滚滚红尘,红男绿女,富贵荣华,红粉骷髅。这些来来回回,其实都不过“yu念”二字。 可悲,也可笑。 周围那么热闹,程今夕却觉得一切繁华都与她无关。dong悉了孤单是因为想念,害怕也是因为想念,她无可遏制地想念着顾淮南。她知道。 顾淮南走了多久,她就思念了多久。 “顾老师,在gān嘛呢?”她打电话给他,避过众人躲在小小的化妆间里,悄悄地对他撒娇,说着只有对他才会说得qing话。 每一个字都是思念的表达,软软糯糯的小声音穿过电波直抵顾淮南的心里,温软地化开了一大片。 “正在想,我的小桥姑娘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顾淮南笑,摈弃身后的喧譁,全世界只剩下他俩。 那日,顾淮南将她送回公司后,被一个急电召回了h城。三言两语中了解,顾父心脏病急发,qing况极为兇险。 他一去就是好多天,始终都在忙,没日没夜,几乎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哪怕有,也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诉诉衷肠,再不说其他。 程今夕觉得,恐怕他连看新闻看报纸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全然不知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也好,他所烦扰的已经够多。她不愿自己再成为他的负担。 她撒娇道,“想我没?” “想了。”顾淮南声音温软,“傻瓜。” “你想我的时候刚好我也想你,”程今夕好像有些得意,“那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啊?” 顾淮南仿佛看到了笑得像个小松鼠似的姑娘,“算吧。”才几天不见,他就想她想得不行,恨不得放下一些,立刻飞向她,拥抱她。“酒宴开席了么?” “还没呢,”程今夕打量着梳妆镜里自己近乎完美的形象,却并不jing神的脸庞,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尽可能不让他听出自己的那些小qing绪,“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有许多人的说话声,脚步声,滚轮摩擦声,还有广播的声音。 反应过来的程今夕有些诧异,“你在机场?” 顾怀念南淡然解释,“嗯,公司临时有些事,要我去趟瑞士。” 那一定又有很久见不到他了。 程今夕“喔”了一声,隐隐有些失落,“伯父的病好些了吗?还要不要紧?” “好多了, 年岁大了身体上的问题总是会比较多,医生吩咐只需要安静调养按时服药即可,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听着倒像是他在宽慰她,“没什么大碍,你放心。” “那你自己一路小心,到了瑞士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程今夕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盼丈夫早归的小媳妇,“听到了么?” “好。”顾淮南应,“先不说了,我要过闸了。” 她恋恋不捨,“嗯,那,拜拜。” “小桥。”顾淮南突然唤她。 “嗯?” “我爱你。” 顾淮南说爱她,真好听,温柔地好像冬天阳光下清澈的琥珀。 “我也爱你。办完事早点回来……我,等你。” “好。”他应。 程今夕轻轻挂下电话,倏然,眼角的湿意化作珍珠落下。滚烫地坠入她的手心里。 *** 于茜远远的站在长廊下注意着周围的环境。程今夕执着半片裙摆,手握香槟,仪态万千地穿梭在人群中。 好在酒宴禁止媒体进入,她总归少了很多麻烦。虽仍有好事者盯着她窃窃私语,却也碍于身份修养,没有过分逾越之举。 正厅已开,自助式的宴席总是给人足够的自由,省却了与陌生人面对面不知所谓的尴尬。 某个着名的女歌手在前方的舞台上搔首弄姿,哼哼唧唧地唱着旁人都听不清歌词的曲子。
第38页 段天霖屹立在场中与老友寒暄笑谈,隔着老远都叫人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眉目间全是岁月沉淀后的睿智淡然,一身墨灰色绒面西装,更是显得他jing神奕奕,年轻不少。 他看到程今夕朝这边望来,旋即举起酒杯,微笑像她颔首示意。 程今夕宛然一笑,一同举杯。爸,生日快乐。她用口型,无声地说。 段天霖点头,笑容更深。 一直将她视作亲女,对她亲厚又纵容,这个养育了她近十年的男人足够qiáng大,也足够宅心仁厚。 可从她选择演员这条路开始,程今夕就知道,自己选择的也是一条不能将她的身份公诸于世的路。段天霖没有怪过她,段家人也都没有,这是他们作为亲人的默契,也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尊重。 老太太因为年迈不喜热闹,没有出现在这种这场合里。段明淑迢迢千里外归来,同她打了个照面,将她的脸搓扁揉圆地调笑了一番,就被许久未见的闺蜜峰峰火候地拉去寒暄。 只留下程今夕一人坐在筵席边的沙发上。服务员送来酒水单,她端详了半晌,目光徘徘徊徊,点了一支82年波尔多,独饮。 女人如红酒。很附庸风雅的说法。程今夕却觉得自己更像葡萄味汽水。 她端着高脚水晶杯,晃动手腕,瑰丽如鲜血的液体,剔透妖娆,在潋滟的灯光下,流转着蛊惑人心的色泽。 素净到几乎看不出没有妆容的脸,着黑色露背长礼服的女子斜靠在角落,如墨青丝长长地散落在莹白luo露的肩膀上,犹如暗藏在礁石fèng隙中的美人鱼。 程今夕并不自知,此刻的她,已然有资格被称为“尤物”。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丽,却透着一股难掩的清秀,还有种,xing感的天真。 这比单纯的美丽,更吸引人。 ☆、第六十五章大房上门 第六十五章大房上门 “段从来了没有?” 于茜答,“回小姐,总裁刚到,在董事长那边,需不需要我去帮你叫他过来。” “不必。”阿布在身边埋头苦吃,程今夕歪着头就着杯口轻抿了一口红酒,眼风扫过于茜肃然的脸,见她始终端坐如钟,不由好笑道,“于茜,你老是这么严肃gān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天随时会掉下来,你肚子不饿啊?” 于茜愣了愣,摇头,看了眼更前的食物,依旧不动,“我不饿。” “段家的保镖都是jing挑细选的,酒店里里外外戒备森严,你可以放心,没有人会在这里对我下手的,”程今夕眨眼,暗示道“这里有很多单身的金gui婿……你不必时时跟着我。” “你为什么不叫我去钓金gui婿?”阿布突然抬头问,嘴角还粘着没有吃进嘴的饭粒。不由惹得程今夕笑出声来。 程今夕捏捏她的鼻子,调笑道,“当初是谁说要在我身边赖一辈子,死都不肯嫁人的啊?这才几天啊,就红鸾心动,恨不得早点把自己归置出去了啊。” “切,就知道你最没良心了,”阿布仰头晃脑地啐她,拿叉子戳了一大块牛排很没形象地塞进嘴里,含煳不清地说,“我上辈子一定是给阎王穿小鞋了,这辈子才会碰上你这么一尊菩萨,冤吶。” “这叫三生有幸。”程今夕眉梢一挑,将杯中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我这是稀罕你,怎么不见我这么对别人啊,小样儿。” “……” “小姐,您少喝点。”于茜公事公办的劝诫。 “你家住海边啊,管这么宽。”程今夕觉得无趣,说话有些沖,懒懒地又给自己斟上一杯,“还有,不要叫我小姐,我烦……” “……” 又是良久的沉默。 舞池相拥的男男女女依旧在悠扬婉转的舞曲中跳得如火如荼,在拒绝了第七个陌生男人的邀请后,程今夕已经将自己喝到了微醺。 段从身边的女伴是乔薇薇,听说刚刚大病初癒,可依着她跳起舞蹈来那妩媚入骨的得瑟样,却是看不出半分本该抽丝的病容。 而纪无忧的男伴居然会是段从的死对头仇百年,这倒是让程今夕有些讶异。 讶异归讶异,却也只是一瞬而已,谁叫程今夕是个对旁人几乎没有好奇心的人。再者,对于这个声色犬马的娱乐圈来说,有所jiāo集也不过是一朝一夕,杯盏之间的风流事罢了。 “我跟阿布去露台chuichui风。”程今夕有些吃力地从软绵绵的沙发垫上爬起来,一手拽着阿布的胳膊,一边拿手比了比窗外,“阿布,你别跟着我。” “小姐。” 于茜要追,被程今夕一个陡然凌厉的眼光钉在当场。“我只是想安静一会儿,understand ?别让我知道你偷偷跟过来,否则……” “可是总裁……” 匆匆一瞥,早已不见人影。 *** 夜凉如水,清清冷冷。 偌大的露台外,除了她俩,空无一人。 夜风有些大,程今夕裹着银色狐裘趴在栏杆上发呆,手里拿着醒酒的热柠檬茶,嘴里是咬得扁扁的吸管。 星子很多,萤火一般明明灭灭地点缀着锦缎一样的天霁。月亮远远地隐在云朵的背后,少女般娇羞地露出小半张容颜,倾泻下薄薄的,如雪的银辉。 脚下是她们的影子jiāo叠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摇曳的裙摆,翩然若蝶。 程今夕迷惘遥望着星空,稀里煳涂突然问。“阿布,你有喜欢的人吗?” 阿布怔愣了下,犹豫后,还是坦白,“以前有,现在忘记了。” “忘记了?”程今夕噗嗤笑了,眼里却没有笑意,“傻小样儿,还瞒我呢……” 阿布吸了下鼻子,“没瞒你……我也不知道,说不清……大概就是不喜欢了吧。反正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哭了? 程今夕默然,没有说话。 只是觉得夜色越来越迷茫,越来越看不清。这就是爱,让人坚qiáng,也让人脆弱。 那个人是沈聿。她知道。 后来很久,他们都没有再说话。热柠茶喝了三两杯,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 倏然,传来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咔咔声,有些破获了程今夕赏景的兴致。 程今夕回头,入目的是一个颇有气势的女人。 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盘头束腰,一身chanel当季高订礼服,画着不浓不淡的妆容,眉毛修得很细,眼线斜飞,烈焰红唇。 五官倒是不见得多美,却是看得出保养得极好,起码身上那股子嚣张的贵气很唬人,大抵谁看了心头都会抖一抖。 只需一眼就几乎让程今夕确定了她的身份。 养尊处优到能够神憎鬼厌,又一副要恨不得要吃了她的模样,除了鼎晟老太爷家的天之骄女女,还能有谁呢? 程今夕蓦然回头,恍若没看到她一般。 这让盛兰十分不郁,默了半晌,“你是程今夕?” 她再次回首,定了定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背靠栏杆,“我是。” 瞿泽琛家的贵女来找茬了。 阿布心里咯噔了一下,脚下难免打颤。却想着输人不能输,梗着脖子眼睛瞪得铜铃大,护犊子似的牢牢将程今夕护在身后,“……不好意思,您又是哪位?” “你管我是谁,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找的是她。”盛兰显然有些不耐烦,扬着一双金灿灿的水晶指甲直直地指向她身后,无名指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蛋明晃晃地简直能闪瞎人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些事不是躲着就没事了,有些道理也总归是要说清楚的。” 程今夕皱眉,她最烦的就是有人拿手指指戳戳,恨不得一把折了那几根张牙舞爪的骨头。 ☆、第六十六章惨遭掌掴 第六十六章惨遭掌掴 我去,感qing还有帮手,刚才她怎么没看见,这神出鬼没的莫非就是武林上失传已久的凌波微步? 程今夕扶额,有些不忍去看那个站在盛兰身边被衬得五大三粗的粗鄙女汉子。世界真是满满的都是恶意,红花总是要找绿叶来衬托,这样红花才会更红,绿叶才会更绿。 jiāo友不慎,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说罢,女汉子撸着袖子就准备冲上来gān架。 阿布吓了一跳,拽着程今夕的胳膊一连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避过她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噹之势的无影爪。 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两人方才舒了口气。 这些娘们穿得人模狗样,讲话趾高气扬的,还以为有多高贵,这疯起来比菜市场跟小贩掐架的那些泼妇老妈子可带劲多了。 “怎么说话的呢,会不会说人话?谁骚货啊,你才骚货呢,你这么满嘴喷粪你爸妈知道吗?还是你祖宗十八都是满嘴长痔疮的骚货?”阿布咬牙切齿地反击道。“救你能啊,以为咱好欺负是不是!” “你又是哪个没教养的贱蹄子,有你什么事啊给我滚一边去!” “艾丽。”女汉子说着又要冲过来,盛兰一挥手示意她后退,这厮立马偃旗息鼓,萎缩到一边。“先听她说,我倒是要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人五人六的花儿来。” “……” “有什么屁gān净放吧,我听着呢。” 得,感qing这架势还要她谢谢她瞿大夫人不杀之恩。 程今夕定神,拢了拢被风chui乱的头髮后,莞尔道,“瞿夫人如果是来说道理的,今夕愿意洗耳恭听,可瞿夫人若是要打架,我们虽然不是对手,却也不会做砧上鱼rou。” “清者自清,瞿夫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跟瞿导没有半点关系,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程今夕的笑犹如冬日最锐利的冰刀,饶是见过无数场面的盛兰都看得一时有些晃神,“倒是有人看准了沖我来,要害我,我躲不了,却连累瞿导被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 “你倒是挺看得起自己,你有什么值得别人害你?”盛兰把玩着指上的戒指,嗤笑道,“早些年我还夸过段老闆眼光好,挑得个个都是有皮相有脑子的,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济了,凭得这般庸脂俗粉,呵,他也瞧得上。” 程今夕像是没有听到她语中的不屑,淡淡说,“瞿夫人若不是看得起我,又怎会来找我?你跟瞿导结婚多年,谁不知您们夫妇二人qing比金坚,伉俪qing深。”
第39页 她刻意加重语气,呵,yin阳怪气谁不会啊,你老公都背着你包/二/奶了你一在家当傻bi的还有脸跟我趾高气扬。 “我不信以瞿夫人过人的智慧,会认为瞿导会喜欢像我这样平凡又无趣的女人。” 盛兰脸色微变,冷哼道,“是个会说话的,可你这般巧舌如簧却是用错了对象,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不少,哪个不是表面上高风亮节,装得清纯无暇,背地里却龌龊不堪,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所谓人尽可夫,又跟ji女有何分别?” 阿布看不过眼,气急,“瞿夫人请自重,别血口喷人!” “自重?”盛兰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盯着程今夕那张无害的脸差点笑出泪来,蓦地,狠狠道,“要当婊/子就别立牌坊,一个勾引有妇之夫的娼妇,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自重?她也配!” “我是不配,像瞿导这样的男人大概也只有瞿夫人才配得上。”程今夕不怒反笑, “娼妇也好,**也罢,旁的人怎么看与我何gān。谁要骂爹骂娘就让他们骂,反正不痛快的不会是我,我问心无愧,照样吃香喝辣。”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她脸上,程今夕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盛兰怒不可遏,jing致的妆容在清幽的灯火下却显得狰狞不堪,“好一张利嘴,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今夕!” 程今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得耳膜嗡嗡作响,扯住阿布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冲动。 “我知道瞿夫人有许多办法可以对付我,封杀雪藏,让我一辈子没有戏拍,又或者让我缺条胳膊少条腿,再gān脆点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我知道这些你都做得出来。”她不以为然地拭去嘴角流下的腥咸血渍。 年纪轻轻在这种时候却还能如此淡定,不免叫盛兰有些错愕,“你不怕?” “谁会不怕死?”程今夕挑眉,笑得愈发明丽动人,她上前一步,骄傲地与盛兰平视,平静地说,“瞿夫人若只是想出口气,方才这巴掌便是我送你的。可若你想借这些要挟我,怕是找错了人。” ☆、第六十七章天降淮南 第六十七章天降淮南 她一身凛然,眸若皎月,一时间,天地光华尽汇她眼,闪耀地令人无法bi视。 程今夕笑得不屑却坦dàng,“瞿泽琛你看得上,我却未必看得上。你将他当做宝,以为人人都觊觎,殊不知他这样的男人在我心中根本一文不值。一个男人有多少才华不打紧,却贵在光明磊落。对妻子不忠是其一。明知他人栽赃陷害,却碍于私心作祟宁可作壁上观,甚至顺水推舟都不愿意出来说句实话是其二。为护一个女人罔顾那么多人xing命前程是其三。这样的男人,饶是再出色,亦不过是糟粕糙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锐利的眼神中有跌宕的锋芒在碎裂,盛兰忽觉无力,扶着身边人的身体方才能够支撑下去。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可怜瞿夫人,从一开始就找错了对象。你拼命维护你的婚姻,将所有你以为的挡在你面前的绊脚石一一清除,却不知道,真正算计你厌恶你的,却是你最亲的枕边人。” 戳人心窝子的事谁不会?程今夕缓缓说道,紧紧地看着盛兰苍白到失血的脸,似笑非笑,一字一顿。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了?” “我只说事实,你信不信与我何gān?”程今夕娇笑道,一脸怜悯,“今日得瞿夫人一番教诲,今夕听完喜不自禁。旁的没有,便最后再送夫人一句话。你是尊贵的瓷器,我却只是一块破瓦片,此事孰是孰非我已说明,若夫人实在不愿息事宁人,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名瓷碰上瓦砾,不晓得最后会鹿死谁手呢?” “你!”盛兰没料到她如此油盐不进,反倒让她逞了口舌之快。盛怒之下,全身经不住抖得像个筛糠,“贱人你找死!” 说罢,扬起手又要朝她脸上掴去。 却生生被截在半空。 “在我这,事不过二,刚才那一巴掌我不予计较算是给足你脸面了。你可别给脸不要。”意气风发地念完台词,程今夕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一百个贊。 顿了顿,又发现似乎哪里不对,她错愕地看着那只凭空出现的手,与她的手jiāo叠在一起,甚至更早地擒住盛兰的爪子。 再往上看,来人清隽不凡的面容在月光下绝美地晃眼,不觉一时恍惚地更加厉害,“顾淮南,你怎么来了?” 不会是做梦吧? 程今夕忙得甩开盛兰,两手巴着顾淮南的脸,掐了掐揉了揉,又抱着湿乎乎地啃了两口,才放心,“是真的。你你你,你不是说去瑞士了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不来,你就打算一直被人欺负?”一下就被带进了他宽厚的怀抱里,温暖的气息几乎让她窒了唿吸。 若不是听出他眼气中的薄怒,看到他眼底满满的心疼,程今夕几乎就要遏制不住见到他的雀跃和欢喜。 “怎么会呢,我是超级玛丽程小桥诶,从来就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哪儿轮得到别人欺负我啊!”程今夕咧嘴傻笑,豪qing满满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说完又不好意思地将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蹭了蹭,软软地撒娇,“顾老师,真的是你诶,我好想你喔。” 顾淮南宝贝似的搂了一会儿,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三个早已石化的人。 “都肿了,”不舍地掰开她的脑袋,鲜红的五个指印赫然在目,触目惊心。手指轻轻碰到她红肿的脸,听她吃疼地“嘶”了一声,他紧张地问,“很疼?” “不疼。”程今夕下意识回答,斩钉截铁,“真不疼。” “不许说谎。”呜,好严肃,好像真的生气了。 程今夕做贼似地偷瞄了他一眼,“额,有一点点啦。” “一点点?”gān嘛这种威胁的语气啦,讨厌。 没办法,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不轻易生气,一生气起来简直吓死人。某人瞬间认怂,“好啦,很疼,都快疼死了。” 可不得疼死了,程今夕眼神恶狠狠地扫向罪魁祸首。 老娘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招唿过巴掌好吧,这泼皮娘们儿劲儿可真够大的,完全是往死里打的节奏啊。 “今夕或许是没有瞿夫人命好,能够投生到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人家,可话说回来,谁又不是爹生娘养宝贝长大的。”顾淮南拥她紧紧的,眸子淡淡扫向盛兰,声音清冷如碎玉,“身体髮肤受之父母,瞿夫人若是能够推己及人,就该知道要为自家长辈积德。你乃堂堂名门之后,若心胸狭隘黑白不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让你盛家蒙羞?” “你是谁,算她什么人?”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盛兰银牙咬碎,却偏生给他俩一番连珠带pào给堵得半句厉害话都说不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对我颐指气使!” 想到这男人暗带轻讽的话语,盛兰怒极攻心,就差两眼一翻岔过气去。 程今夕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真是蠢哭了,能又亲又抱的难道还会是隔壁邻居吗? 喂,那边那个花痴的女汉子,你嘴角亮晶晶的哈喇子是几个意思啊?麻烦收一收好吧,矜持点,你看得是我男人诶,说你吶! 程今夕叽里咕噜一阵腹诽,如果眼刀可以杀人,那女汉子早就被千刀万剐了。可惜,人家正醉生梦死地沉醉在诱人的男色中,浑然未觉。 ☆、第六十八章diǎo丝逆袭 第六十八章diǎo丝逆袭 “今夕是我的未婚妻。”顾淮南答得气定神闲,搂着程今夕肩头的手又紧了紧。“瞿夫人觉得这个身份够不够资格呢?” 嗯,没错。程今夕微笑,极其配合地点头。等等等一下,他刚才说什么,餵什么…… 未……婚……妻…… “什么时候的事啊?”程今夕偏过头压着嗓子问,一脸痴呆缓不过的样子。 “现在开始。”顾淮南老神在在,“不嫁我,你还想嫁给谁?”大神就是大神,连私定终身的话都讲得这么言简意赅。 “当我没问。”小媳妇似的又怂了。没救。 卧槽,大哥大姐,要rou麻麻烦回家好么,这么秀恩爱你爸妈知道吗,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大龄单身和失婚妇女的感受啊,泥煤! 盛兰颜面神经受损严重,看着他俩你侬我侬,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这个男人举止不凡,气度不俗,看样子便可知他的身份绝非等闲,可自小骄傲盛气凌人的盛家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屈ru,无论如何都是咽不下去这口气的。 盛兰蔑笑,“未婚妻?你的未婚妻跟我的老公有一腿你知道吗?” “不知道。”顾淮南如是答。见鬼了,他为什么要知道。 “深夜同别的男人私会,这种水xing杨花的女人你也敢要?” 顾淮南老神在在,眸中的亮光如冷夜中的刀刃让人无法bi视,“瞿太太,你确定那一晚跟我的未婚妻在一起的人,是你的老公?” “铁证如山,照片还能有假?”盛兰冷哼。 顾淮南淡笑,“那可真是稀奇了,顾某并不记得自己还有一位像您这样‘出色’的妻子。” 程今夕听着,噗嗤笑出声来。 “那一晚我整夜同今夕在一起,一个房间,一张chuáng,不知道她是如何分身的?” 如晴天霹雳,盛兰愣在当场,艰难地开口,“你拿什么证明?” “证明?我的女人,我说是就是,何须向别人证明。”顾淮南笑容渐深。牢牢牵起了程今夕的手,温热的,十指相扣。 “……” “靠,顾老师也太帅了吧!简直就是五好男人的楷模啊!”阿布跟在他俩身后一熘小跑,边跑边嘚吧嘚吧,对顾淮南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程今夕晲眼,“哪五好?” 阿布掰着手指数,“好相貌,好品质,好xing格,好身体,好责任。” “可不止这些好。我家顾老师的好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程今夕挤眉弄眼,忍不住得意,“怎么着,羡慕嫉妒恨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住口!程今夕你走得什么狗屎运啊啊啊!”
第40页 “你呢,这辈子啊多去佛祖面前磕几个头,没准儿下辈子就能遇上一个差不离的。当然啦,肯定是没我家顾老师这么宜家宜室,十全十美,不过凑活凑活也差不离吧。” “那还不如把顾老师埋在土里,浇浇水施施肥,待到来年chun天就会长出很多个顾老师。一个用来赚钱养家,一个用来洗衣烧饭,一个用来端茶倒水,一个用来按摩捏背,还有一个嘛用来暖chuáng贴心贴肺,人生赢家莫过于此,想想就是一个美。” 程今夕一阵恶寒,“阿小布,你可真够变态的。” ☆、第六十九章一世qing长 第六十九章一世qing长 程今夕与顾淮南十指相扣地回到宴会大厅。那里灯火幽暗,悠扬的琴声中,舞池里,霓虹下,依旧盘旋着许许多多的红男绿女。 程今夕远远地看到段从朝着她的方向看来,漆黑的眸子冰冷如寒夜中的星子。 烛台上的火焰飘飘缈缈,段从茕茕孑立地站在侧门边上的大理石柱下,贵气凌人。尽管看不清表qing,可高高在上的气势还是让人怎么都忽略不了。 身旁着一身粉裙的女子,青丝绾正,痴痴凝望他的模样在细细的光束下,犹如chun日里一朵柔qing万种的海棠花。虽艷,却无俗姿。 的确是一对璧人。 段从一直都是那么出色,出色地能够与每一个优秀的女子相配。 没有人能够预见离散,逝去的必然不返,更何况只是曾经从未拥有过的执念呢。程今夕这样想着,心里却早就没有了动dàng起伏的感觉。 只是觉得缠着她的那只手暖得厉害,烧得她的心都烫了起来。 程今夕淡淡侧眸,看到顾淮南清亮的眉眼,满满地都是熨帖的安慰,温柔的缱绻。恍惚了一下,倏然鼻子有些犯酸。他们相识有多久了,她没有刻意去记,大概是半年,或者更多一点。 那么一点时间,却已经让她生出了奢侈的安全感,原本她以为自己可能穷极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安全感。 真好。 她的顾淮南这么聪明,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却什么都懂,什么都包容。 她的顾淮南这么好,她何德何能呢。 *** 回到家是凌晨。 程今夕吵着要吃夜宵,内容是助长rou的泡菜锅,顾老师的厨艺堪称一绝,大快朵颐后,久久未眠。 藏在被窝里直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白惨惨地光打在程今夕纠成一团的小脸上,表qing有些愤懑。糖果消除游戏玩到了瓶颈处,等级始终停滞不前,花花绿绿的小格子一片一片却看得她眼冒金星,直至产生幻觉。 顾淮南洗完澡将自己塞进被窝,修长的手臂不客气地揽过她的腰,“乖,别玩了,大晚上老是盯着手机看伤眼睛,明天我帮你通关。” 身体一下贴上了他火热的胸膛,程今夕手一抖,手机掉到了chuáng上。“通关,你行不行啊?”她小小声嘟囔,“这一关老是卡死啊,有道具都不行……” “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吗?”顾淮南凑在她耳边暧昧低喃。低沉带着磁xing的男声,莫名地xing感,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格外撩人心扉。 食色xing也,果然。 程今夕红着脸,噗嗤笑出声,“没羞没臊,还为人师表呢。” “我说的是这游戏,又胡思乱想想什么呢笨丫头,思想真不健康。”顾淮南宠溺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似笑非笑地揶揄道。 “得,顾老师是不食人间烟火清心寡yu的得道高人,小女子佩服佩服。” “再说,我早就不当老师了,还师什么表呢,有你在身边,什么表都没你重要。”顾淮南越说越暧昧,唿喝出地热气cháo湿地打了她一脸,从脖子一直流窜到耳朵根,薄可见血管的皮肤倏然就红了,红得几乎像是要滴出血来。 又着了他的道,程今夕暗啐自己没用,却有不服气地,哼哼唧唧地挠着他的咯吱窝不肯罢休。 顾淮南也不知怕不怕痒,就跟逗她似的躲了躲,见她脸色越来越红,一收胳膊将她重新揽回怀里。“既然说是佩服我,那姑娘就以身相许吧。”顾淮南眉眼弯弯,宠爱无限,“今晚……看你表现……” 他的下颚抵着她鼻尖,鬍子颳得很gān净,软软的唿吸打在她的眼睛上,扫得睫毛一颤一颤的,还有身上出浴后淡淡的薄荷沐浴露想,都惹得人心痒得不行。 屏幕的光还亮着,游戏的背景音乐叮叮咚咚,跳脱地有些可爱。 “老不羞……”这个姿势不好接吻,顾淮南好看的脸庞却犹如一场盛qing的邀约,程今夕脸上的绯红一直烧到了耳根子,心脏更扑扑跳地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冲破胸膛,蹦出来。 饱暖思yinyu,她的思想是真的不健康。 胳膊又收紧了一寸,将她紧紧桎梏着连唿吸都觉得困难。“说谁老?”他坏笑着挑眉,上勾的嘴角尽是蛊惑的妖娆,“说谁,嗯?” “你。”程今夕在他胸口细细啃了一口,故意咬牙切齿道,“就说你。” “嗯?”又用鼻子跟她说话,哼,鼻子居然也会威胁人…… “到底说谁?” 她偷瞄了他一眼,余光落在他英挺的鼻樑上,没出息地小小声道,“你……” “不听话,该罚。”顾淮南佯装生气似的轻哼了一声,却是眉眼俱笑的样子,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呢。 “额……罚什么?”程今夕扭捏着问。 咦,好像哪里不对,为什么声音里会有一丝粉红的期待呢? 顾淮南的墨玉般的眸子牢牢地绞着她的,含笑不语,唇与唇之间靠得很近,近到几乎可以透过空气感知到彼此的温度和柔软。 他一直极喜欢吻她,可这次的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也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他只是这是静静搂着她,没有过于缠绵的姿态,却极尽温暖,距离如此细微,恍若时间都定格在他们相拥的咫尺之间。 程今夕仰着脑袋不依不挠地望着他,望到脖子都疼了,可还是捨不得少看他一眼。 原来,只有看不到的时候才可以装作不想念。当这个人就在身边,才知道,每一分每一秒,jiāo付出去的都是倾巢的思念。 而相思,是连时光都能踏碎的信仰。坚定,牢不可摧。 ☆、第七十章执手不离 第七十章执手不离 窝在他怀里,程今夕囔着鼻子突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件事的?” 顿了几秒,“那天一上飞机就知道了。”顾淮南吻了吻她的鼻尖,微微敛起的眸子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闪烁着琥珀一样润泽的光芒。 窗外忽然有轰鸣声,不知什么人放起了烟火,透过玻璃窗子往外看,玉树琼花骤然绽放,天色如同不夜,风华漫天。 “那你为什么……”程今夕语塞,她该如何问呢。问他为什么明明知道了也点破,为什么若无其事地出现拯救她于水火。还是问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最终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却仍然不管不顾要将自己牵扯其中。 她在乎这个答案吗?程今夕想了想,却无从作答。 顾淮南笑,“傻瓜,那你呢,那一晚你明明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说?就任由所有人都误会你,你也无所谓吗?” “嗯,无所谓的,”程今夕点头,眼神有些空茫,白白的,“别人怎么看我,不要紧,我也不在乎。我的感qing只需要向一个人解释,那就是你,你相信,我就什么都不用说,你不信,我就解释到你相信为止。可我不愿意为了自己,伤害你。” “顾淮南,我爱你,所有就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我也想保护你,你明白吗?” 喉咙gān涩得生疼,程今夕觉得自己那么费力说着的,是一句qing话。尽管说得不怎么样,可她看着顾淮南愈发粲然的笑脸,她想,他大概是懂的。 不,他一定懂。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紫色烟花坠落的光影叠在她的脸上,美轮美奂,顾淮南拢了拢她鬓角的髮丝,说得郑重其事,“小桥,跟我在一起,如果你还是要一个人qiáng撑的话,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对你说爱呢,你懂我的意思吗?” 程今夕突然没了言语,就这样傻傻的看着他。这一剎那,她在心里做了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我知道的。”顿了几秒,她枕着他的手臂,默然点点头, “好多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里都是黑的,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自己。” “有我在,你放心睡。”顾淮南揽过她的头埋进肩窝,边说边含煳地吻过她的耳根,摩挲着,轻轻点了她的嘴唇,心里软得跟一团棉花一样,将她裹在了里面,“放心睡到自然醒,明天会是个晴天。” “你怎么知道会是晴天?”程今夕撅嘴道。顾淮南搂着她像搂着婴儿一样温柔,小时候,妈妈总是这样抱她,像是揣着人世间最珍贵的宝贝。那时候她就想,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顾淮南莞尔,“太阳公公告诉我的。” “现在只有月亮婆婆。”哼,又在哄小孩儿了。 程今夕迷迷煳煳地应着,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有些稚气的脸在黑暗的礼花下若隐若现,弯起的嘴角含着得都是醉心的笑意,“我知道,有顾老师在,程小桥的世界就不会有yin天的时候。” “嗯。睡吧。”他一下下拍着她的背,轻柔地无以復加。 “真好。”无意识的一滴泪沁湿了顾淮南的胸膛,程今夕轻如呓语的一句话落在他耳里,却清晰无比,一圈圈地迴响。重若千斤。 顾淮南,我们结婚吧。 她说。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荒地老,她希望陪她走到白髮苍苍的那个人,是他。这就是她的决定。 他说,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如果真的有永远,那么就让她陪着他一直一直走下去,灰白到发梢,牵着的手也不会分离。这就是他没有说的,他的惩罚。 他知道她听见了,他知道她的心。 他看到她心满意足地睡去。而jiāo缠的手,十指相扣,因为遇见了彼此,仿佛昭示着永远不会落空的美好。 ☆、第七十一章公开qing定 第七十一章公开qing定 第二日,程今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暖烘烘的太阳晒着她的屁股,东风chui过,城里的柳絮白茫茫地飞满了天,恍惚间让人觉得chun日里正下着一场鹅毛大雪。
第41页 看着就让人鼻子发痒。 身边没有人,洁白的chuáng垫软软地陷下去一块,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程今夕抻着胳膊捞过放在chuáng头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比体温热一点的温度,让整个胃都暖和了起来。 暖得让她有些发怔。 她扯着背角一脸饱睡后的迷濛,神游了好几分钟,直到手机铃声乍响方才牵回思绪。 “程今夕,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沈聿yin冷的身音犹如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冤鬼罗剎,隐含的怒气让她在恆温的室内都忍不住地抖了抖。 程今夕摸不着头脑地问,“什么,你什么意思?” “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难道你要自毁前程吗?” 听得出是咬着后槽牙发出来的声音,程今夕压根隐隐作痛,“到底怎么了啊,你好好说。”难道是瞿泽琛和她那恶鬼婆娘又出了什么么蛾子? 沈聿愣怔了会儿,“你……” 我,我什么我啊。“哎,你倒是别挂啊,说清楚啊……”程今夕对着一阵盲音吼到,“什么啊……” 不出一分钟,又一电话跟约好似的拨了进来。 “喂,我说姐姐,靠点儿谱成吗?你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带跟我们商量啊你!”阿布在那头歇斯底里嚷嚷。噪音分别直bi250。“真能耐,一句话就把老闆和沈聿给气出屎了,还真是长本事了……” “呸,什么屎不屎的,一大早噁心谁呢,你们一个个没头没脑的沖我一顿吼,说得到底都是什么事儿啊?”程今夕被叫得脑瓜子疼,皱着眉不明所以,“有话捋顺了说清楚,我刚睡醒,起chuáng气可大着呢你别招我……”她掏了掏被摧残地厉害的耳朵,没好气地威胁道。 “大早?太阳都晒屁股了,您这过得是哪国时间啊?”阿布陡然压下嗓子嘿嘿一笑,话锋一转,“诶,昨晚跟顾老师折腾地够晚的吧,现在才起chuáng,他这体力够牛bi啊!一夜几次啊,能给打几颗星?”果然碰到八卦的十三点女青年,话题分分钟直线跑偏。 亲,你是来算帐的好吗? 程今夕很有职业cao守地将跑偏女青年的脑迴路带了回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啊,好好说话。” 那头刚要开口,她又接了一句,“拣重点地说。” “额……”阿布额了半天没额出个所以然,着急地呦,半晌,就撂下一句,“你还是自己看微博吧。” 啪,就挂了电话。 什么跟什么啊? “神经病……”程今夕嘀嘀咕咕地啐了一声,打开微博顿时傻眼,“我靠,神经病啊……我……” 怎么感觉背后凉风飕飕,yin恻恻的。两点零七分,这是她发的微博? 见鬼了,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今夕脑子一片空白,痴痴地盯着屏幕盯了半晌。直到回过神来,才遏制不住鼻酸地潸然泪下。 留言翻天覆地,各厢转发无数,寥寥的质疑声都湮灭在铺天盖地的祝福里。 「princess,终于等到你。」 配图是纯白的底色。纯净地没有一丝尘埃。 程今夕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顾淮南的手,白皙修长,骨rou均匀。那双牵过她无数次,抚摩过她无数次,也给过她无数次温暖的手。 还有一枚被捧在手心里的,流转着动人光芒的钻戒。 一个单词,两个标点,短短五个字,没有署名,一张连人脸都没有的相片。 可她知道,那是他在她的世界里,以他的名义,向世人宣告了他们幸福的相爱。 终于等到你,这么不容易。这是他给她的,最简单,却独一无二的告白。 呜呜……这么煽qing,顾淮南这个神经病是不是言qing小说看多了啊! ☆、第七十二章求婚成功 第七十二章求婚成功 程今夕顾不得刷牙洗脸穿着大褂子似的男式睡衣,挂着一脸láng狈的泪痕,跌跌撞撞地就冲出了房间。 顾淮南正在灶台前煲汤,听到响动,回头一看,目光落在眼前小人儿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一路往下看,最终停留在她光luo的脚丫上。 “又不穿拖鞋。”顾淮南温润的脸上蕴含着淡淡薄怒,更多的却是疼爱的无可奈何,他半蹲着脱下自己的拖鞋,替她穿上,“下次再光着脚跑出来我就打你屁股,直到长记xing为止……” “呜呜……”程今夕扑闪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小猫儿崽子似的跳进他怀里喵呜着啜泣,眼泪鼻涕地擦了他整个衣襟,囫囵唤他,“顾老师……” “嗯?”顾淮南揉着她脑袋上柔软的髮丝,直到将她的头揉成个乱乱的小ji窝,才好笑道,“傻瓜,怎么又哭了,我说话说重了?” “呜呜……”她又藉机抹了一把鼻涕,“你,神经……病…啊…跟我求……婚……还公……公主……土不土啊你……” 顾淮南托起她的脑袋,用纸巾仔细地替她擦gān眼泪,方才气定神闲地说,“你忘了?昨晚是你跟我求婚的。” 程今夕傻眼。 “什,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一定是太累了,在做梦。”她又开始结巴。腮帮子气鼓鼓地像个小包子,眼神闪闪躲躲地死不认帐,“你一定是你记错了……” 童话里这个时候王子不是应该掏出戒指单膝下跪像公主求婚么,程今夕心里腹诽着,板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童话都是骗小孩的。” 顾淮南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眉眼弯弯地失笑道,“笨丫头。”他转身要走,衣袖却被她白玉般的小爪子死死巴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又依依不捨的眼神让他心里软乎地不行,只是离开几步,竟也生出了一丝捨不得。 “你要再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心我现在就吃了你……”她居然也会使坏,她脖子一缩,爪子乖乖一松,还未脱手,却又被他一把抓住,“别动。” 顾淮南说别动,她就真的傻愣愣的不动了。 圆熘熘的大眼睛泛着傻乎乎的光芒,直到一个冰凉的物件套入了左手的无名指,程今夕这才反应过来。 “顾淮南你怎么赖皮啊!”程今夕气急败坏地那眼刀削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欠揍的男人,“你你你,你既没单膝下跪,也没说点好听的这就给我套上了,算怎么样啊,我还没同意呢!” 顾淮南不理她,任由不听话的小拳头招唿在他胸口,把她箍到怀里低头就是一个深吻,直到将她吻到天旋地转,乖乖听话才满意,“刚才感动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是哪个笨丫头啊?”鼻尖抵着鼻尖,看她嘴巴被亲得红嘟嘟的,表qing呆呆的可爱极了,不由欢喜地又是狠狠亲了两口。 “反正不是我。” “嘴硬。”他又狠狠啄了一口。 “没想到你个祖国的灵魂工程师,居然是个披着羊皮的等徒làng子”程今夕抹了抹都被亲肿了的嘴巴,语气是要多痛心疾首就有多痛心疾首啊。挣开他的臂弯,赧然地往后推了一步,“别以为这么轻易我就会嫁给你,别想霸王硬上弓!” 哼,要是这么容易就嫁给你,以后还有老娘说话的份么! 她赌气地去撸手指上的戒指,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险些闪瞎,呛了一口口水背过气去。 好傢伙,这也忒大了吧! 起码有这么大,这么大,不对,比厨房里那袋冰糖大多了,心里那个小财奴伸着小胖手不由比划起来。 顾淮南这厮是资本家中的战斗机啊,这玩意儿搁手指头上出门不被砍手党给盯上就奇了怪了。 “不许摘。”被顾淮南冷冽的声音吓了一踉跄,手一颤,原本没想撸下来的戒指咕咚滑了下来,滚落在墙边的地毯上。 程今夕耷拉着一张脸,“我,不是故意的。” 他无奈道,“就那么不想嫁给我?” “不是,”程今夕急忙解释,“……不是不想嫁人。” 顾淮南捡起戒指,看着她埋着脑袋莫名委屈的样子,一点点笑出来。“要不要听故事?” “不要。”她倔qiáng地嘟嘴。 ☆、第七十三章相爱为大 第七十三章相爱为大 最终,顾淮南却还是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这块钻石来自西伯利亚,遇到它是一个意外。你离开清迈之后,我又在那里呆了几天,后来在塔佩门外遇到一个年逾古稀的宝石商人,他是个希伯来人,这块没有打磨过的钻石原石是他准备送给自己妻子钻石婚的礼物,可是就在婚礼纪念日之前的一个月,他的妻子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他一直忙于生意,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奔波,疏忽了家人,更疏忽了自己。而他的妻子,却心甘qing愿地守着这个家整整六十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他知道自己余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带着妻子的骨灰和这块还没有送出去的礼物,去看看她从来没有机会看过的世界。 清迈是他的最后一站。他对我说,这块钻石长埋地下千百亿年,好不容易得见天日,不希望待他百年归老之后还要陪他再次长埋地下。他与她的妻子算是白头到老,她是在他怀里离开的,并没有遗憾。他说,他在找一个有缘人。” 顾淮南是个很好的叙述着,他总是能够平静地赘述那些波澜壮阔和生离死别。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种淡漠的冷血,可程今夕知道,那是他看透沧海,了解世事浮华后的沉淀。 “那个有缘人是你?” 程今夕明知故问。 “他说是,也许吧,”顾淮南笑了笑,继续往下说,“后来我一直将它锁在这间屋子的书房里,甚至离开b城时也不曾将它带走。其实这块钻石在我眼里与其他的钻石无异,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它,我就会想到你。所以我害怕看到它,因为渴望想你,却又害怕想你。也许这就那个宝石商人所说的缘分吧?” 程今夕倏然红了眼眶,“顾淮南……” 她想说,顾淮南,你别总是那么让我心疼,可纠结着,哽咽着,却始终说不出口。 顾淮南将她伸手扯过来,团团地搂在怀里,点了点她皱皱的小鼻子,含笑道,“这次回去,我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打磨它,这种切割的名字就叫做princess。”
第42页 含着泪,她笑出声,“好土……” “你知道么,这辈子我都没有那么认真地去做过一件事,也从来没有那么坚定过一件事,那就是娶你。” “顾淮南,”左眼流下的一滴泪被他的嘴唇接住,程今夕吸了吸鼻子,“说你是qing圣都不为过,老是这么煽qing……” “不煽qing怎么让你嫁给我,体谅一下没有新意的长辈好吗?”妩然一双弯弯的月牙眼,顾淮南笑得极暖,几乎要暖化她。只见他朝着她缓缓跪下去,一身朴素的布衣却仍然好看的恍若天人,“小桥,能陪我们走过一程的人本就不多,走到一生的更难遇到。还好有生之年我终于等到你了,幸好我们都没有放弃,我们努力,努力走到一生一世,好不好?” “……” 顾淮南一脸真诚,“你愿意吗?” 某人煞风景地问,“那,我的糖果什么时候能通关?” 顾淮南被她突然这一问弄得有些好笑,却是淡淡地回答,老神在在,“昨晚打了一宿,你自己去看吧。” 原来早有准备,这段位实在是高。 “那,以后,你只能爱我,只能疼我,也只能哄我,”程今夕傻笑,忍着眼泪,如鲠在喉,“所有的家务都你包,我不会煮饭,也不愿意洗碗,但是我可以买菜,当然是我不红了过气的时候。我本事不多,吃得却不少,脾气有又差,你永远不许嫌我。顾淮南,你要对我好,好一辈子。” 见他定定地看着她,含着笑,郑重地点头。眼泪终于又落下来。 戒指重新套回无名指,程今夕跪在顾淮南面前,牢牢地抱住了他,抵着他的脖子呢喃,“顾淮南,我们要走到最后,要结婚,要过日子,我要给你生很多的孩子,像你,也像我。我们要坦诚相待,要相濡以沫,要携手终生。直到我们都老了,还像现在一样,深爱着彼此。” “傻瓜。”顾淮南的心疼了疼,抚着她瘦削的嵴背,眼角泛起不易察觉的湿意,“会的。” 一定会的。 时光,请慢些走。明天的我,会比今天更加爱你。 ☆、第七十四章兵来将挡 第七十四章兵来将挡 一周后,盛兰单方面发表了澄清,谴责各方媒体不实报导,并声明此事不过是误会一场。程今夕和瞿泽琛的绯闻如同一场昙花一现的闹剧,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销声匿迹。 程今夕知道,那是顾淮南借着顾家的名望在对盛家施压,毕竟百年顾家根基已深,任谁都不愿意轻易得罪其未来的掌权人。 盛兰是聪明人,盛家更是。 之后更多的看客将他们的好奇心放在了她那位勇敢示爱却又不知庐山真面目的真命天子身上,八卦杂志,主流媒体,各家众说纷纭。 有说是当红小生,有的猜测影坛大哥,更多的说法则是指向了权贵大佬,毕竟,程今夕出道不过三年便能有如此声势,可想而知其背后之人绝非等闲。 再后来,便是《金风玉露》传来的频频捷报,上映一个月票房突破10亿大关,所有主演在一夕间身价上涨数倍,四大大主演广告代言不断,各地捞金到手软,可谓娱乐圈里从未有过的异象。 而更重要的,在票房节节攀升之时,电影口碑却能够与之齐飞,在如今电影产业急速泡沫化的现今来说,实属难能可贵。 程今夕的表演可谓可圈可点,与纪无忧不分伯仲演技已然成为片中最大的亮点之一。而她更被众多业界影评人及专业媒体看好,齐齐暗喻其将成为新一代小花的领军人物,一时声名大噪,风光无双。 “ 《金风玉露》获得空前的成绩,票房一路飘红,作为电影的女二号,风采却能与影后饰演的女一号平分秋色,已经是很难得现象。而众所周知一开始女一号的角色制片方定下的人就是你,之后为什么会被换角多方对此都是讳莫如深,就连今夕你也从未在公开场合提及。如今你的风头大超纪无忧,你是否会有扬眉吐气的感觉呢?”电影庆功会上,程今夕几乎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这也顺理成章地给了好事者对她发难机会。 身边的纪无忧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很短暂,却还是被摄影机牢牢地捕捉进去。 程今夕不用看纪无忧,都可想而知她心中的不快。如果是有人当众这样给她难看,恐怕一巴掌唿死他的心都有了吧。 程今夕淡笑着调侃,“你是想问,我们是不是不合吧?大家看,我们像吗?”她神态自若地侧眸看向纪无忧,见纪无忧配合的与她相视一笑,笑容渐深,“大家都是非常用心的演员,我想,一部出色作品,绝不仅仅是靠一人之力就能够支撑起来,合作的演员很重要,导演和制作团队也很重要,还有片场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无忧姐是我的前辈,在这次表演中,她教会我很多也帮助我很多。我们不仅是朋友,她也是我一直非常喜欢和尊重的演员。” “今夕,之前你在微博高调公开了恋qing,大家一直都很好奇你的恋人会是怎样一个人,能不能透露一点给喜欢你及关心你的朋友们呢?”又一记者问。 “如果他想高调地话就不会只po一双手了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程今夕笑意盈盈,“大家看到的都是我们光鲜亮丽的一面,其实演员真的是一份非常被动的职业。在镁光灯下,我们的工作,生活,朋友家人,甚至所有的隐私都会被无限放大,被人无限的揣测。我的另一半是圈外人,遇到他很不容易,这次公开完全是因为他想要保护我,不被那些恶意的舆论所伤害。我很感动于他的做法,也同样的,我觉得我也有义务保护他的私生活不被伤害。希望大家能够给我们时间和空间,因为我们真的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qing。” 对,没错,现在她就是糙船,所有的贱,啊不对,是箭都冲着她来吧,她程今夕也要勇敢保护自己的爱人了。 噔噔噔噔,瞬间觉得自己的形象变得高大上起来。 “今夕,我们都看你手上戴着的钻戒很大很漂亮,这个是婚戒吧,有没有打算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也有记者善意提问。 她亦善意地开起玩笑,“结婚是好事啊,放心吧,我不会选择隐婚的,希望下次公开的就是喜讯。” 工作人员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喊,“好啦好啦,最后一个问题啦。” 程今夕隐隐看到正对她的摄像机后有几个人在jiāo头接耳,其中一个就是方才对她发难的记者,神色诡异狰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第七十五章段从之子 第七十五章段从之子 即在此时,那人举起一张a4大小的白色纸张朝着纪无忧问,“无忧你好,这里有一张出自医院的化验证明,上面记录了你已经怀孕八周,大家都知道你现在未婚,也没有正在jiāo往的男友,我想大家一定很好奇,孩子的父亲是谁?” “……”纪无忧愣怔,哪怕只是零点几秒的犹豫,都足矣叫人抓住破绽。 “这个问题不予回应,如果媒体朋友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採访到此结束,谢谢大家配合。”人高马大的现场工作人员黑着锅底一样的罗剎脸,冲过来护驾,推搡间,该记者更是险些被推到在地。 “不予回应的意思就表示这份化验单属实?”记者口出恶言,不依不挠,“在娱乐圈里未婚怀孕不算什么大新闻,可是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请问你是准备把孩子生下来,还是自行处理掉?” 什么叫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会不会说人话,人家跟谁生孩子,生谁的孩子关你屁事啊。你算老几? 程今夕有些听不过去,蹙着眉看着纪无忧骤然煞白的一张脸,身体摇摇yu坠地几乎支撑不住,顺势扶住了正yu下滑的身体,“跟我走。” 纪无忧扼住她的手腕,执拗yu将她的手扯开,推开半臂远,“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假好心!” 程今夕实在是想揍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如果你不想把事qing闹大,就乖乖跟我走。”她半威胁着,将她拽过来箍得更紧,冷眼看过去,“你没得选。” 纪无忧张了张口,看着警戒线外纷涌的记者,眼神有些动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程今夕将她带走。 纪无忧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上车窗,冷笑一声,“我知道,你在一定在看我的笑话。”她的声音凌冽的可怕,不甘示弱的倔qiáng里,却透着隐隐的脆弱。 这让程今夕心头跳了跳,无往不利的纪无忧,其实也终究是个普通的女人,“有病,你觉得你的孩子是个笑话吗?” 她拿过后座的薄毯扔到她膝盖上,发动汽车,将车内的暖气调到适宜的温度。“就当我ji婆,我没指望你领取。”她自嘲。 车里的音乐声很小,几乎听不到唱得是什么,呢呢喃喃地,隐约听到旋律有些熟悉,大概是《金风玉露》里的cha曲。 说是大概,是因为她根本没有看过。 唯一听清楚只有那一句歌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我不需要你的同qing,”纪无忧丢开毯子,气势冷硬,“程今夕,你我不是同路人,你也不会知道你现在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叫人讨厌!” “怎么不知道,刚好,我也不喜欢你啊,你趾高气扬的时候可比这讨厌多了。”程今夕点头,赖笑着,一脸坦诚,“我说了,反正我做这些左右不是为了讨好你,无所谓你讨不讨厌。” “明天所有的头条都会我怀孕的消息,我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你一定高兴坏了吧?” 还真是狗咬吕dong宾,不识好人心。 “嘁,我有什么可高兴的,纪无忧,是你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在我眼里,你没你想得这么重要,”程今夕淡淡晲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再者说,能有头条上是好事,多少人一辈子都盼不到,你就知足吧。” 纪无忧轻哼,“这算安慰?” “只是告诉你,别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心胸豁达点,胎教很重要,知道吗?”伸手调了个频道,路况直播,主持人的声音有些哌噪,程今夕却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没听进去多少。 纪无忧冷笑重复, “君子?你算哪门子君子?” “你怀孕之后倒是实诚了很多,不再笑得那么假惺惺了,”程今夕挑眉,“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去医院……”
第43页 “你以为我们两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医院?只怕现在各家医院门口早就已经埋伏好了狗仔。就等着我上勾呢。” 纪无忧的眼神好像是在看白痴,程今夕也懒得跟她置气,扶着方向盘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顿了几秒道,“那好,你跟我回段家,我叫医生过来,那里没有人会来打扰。” “我不去。”她一口回绝。 “还挺傲气,至于么,”程今夕白了她一眼,见纪无忧咬着唇不答,轻嘆气,“孩子是段从的?” 纪无忧怔愣了片刻,“嗯”了一声,看向窗外。 水色的眸子好像染上了厚厚的风霜,如同死水,看不透悲喜。“他不会要这个孩子的。”半晌,她吶吶地说了一句。 就像是意料之中,程今夕平静地“哦”了一声,过会儿问道,“他跟你说他不要这个孩子?” 纪无忧摇头,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我没有告诉他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本身就是个意外,他甚至不知道哪天晚上跟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女人就是矫qing,没事胡思乱想。” 这语气十足十说得自己不是个女人。程今夕瞥了她一眼,截过话头,“意外怀孕的孩子怎么了,就活该受歧视啊?” 见她不语,利落地挂档,踩下油门。 “段从要不要这孩子那是他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要不要他,他现在就在你肚子里,是一条小生命,活生生的。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只是将来不要后悔。”程今夕从反光镜中看到纪无忧失了所有血色的脸庞,依旧绝美如画,只是此刻的表qing少了刚才的脆弱,更多了一丝坚韧。“ 纪无忧轻声说,“我不想放弃他。” “你说了算,”程今夕似是而非地笑说, “也算我没看错你。”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纪无忧哼了声,揶揄道,已是没有方才的牴触和冷漠。 “一点点喽,作为对手的了解,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要说纪无忧这个人,她不一定了解,可就这单相思女人的心思,就她这么多年苦bi的单恋史,总归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吧。 ☆、第七十六章冰释前嫌 第七十六章冰释前嫌 纪无忧若有所思,很久没说话。 “那你一定怀疑过你被陷害的事是我做的吧?恶意pào制的丑闻,在你杯子里下药,在泰国对你暗杀……这些,你应该知道,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又碰上大堵车,汽车在高架桥上亦步亦趋。程今夕听出,纪无忧完全是在没话找话,并且,还是个足够犀利的话题,能够气定神闲地与被害者讨论自己是否是兇手…… 天后就是天后。 “这些你都知道,也难怪,段从这个大嘴巴……”程今夕垂眸,似笑非笑地反问,“不过,你觉得我会怀疑你,又何以见得?” 纪无忧慢悠悠说,“仔细想想这些事qing的前因后果,予我得利最大,你若怀疑,也不奇怪。” 的确,圈内任何时候同一范围内的竞争都是比较级,如果新片的另一女演员深陷桃色丑闻,那么获利最大的便是纪无忧,可谓名利双收, 喔,对了,甚至还有男人。解决通往挚爱路上的绊脚石,迎接她的,说不定就是灿然的康庄大道。 “接着说。”程今夕笑着,心下突然对纪无忧生出了莫名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她的有趣?还是自己天生反骨? “我的确对你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至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害你。”纪无忧歪着脑袋,笑意浅浅如chun风拂面,美人就是美人,举手投足间洋溢地都是叫人神魂颠倒的气韵。“我要对付你,会用更聪明的办法。” 程今夕啧了一声,“也不见得你有多聪明。”起码在爱qing中一样脑瘸。 “其实这事很容易捋清楚,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段从,因为他在乎我,你不喜欢我却要向我解释,是因为你怕他误会,怕他讨厌你,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程今夕在心中默默地给了自己一朵小红花。不得不说,虽然自己双q也不咋地,但是关键时刻不掉线这一点还是非常值得表扬的。 纪无忧怔愣了一下,不置可否,“程今夕,你很会吵架。” “谢谢夸奖,”她撇撇嘴笑得邪气而可爱,眨巴着圆熘熘的大眼,"不过,彼此彼此,吵架这种事,如果不是棋逢对手,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 “纪无忧,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喜欢段从。” 身旁默了一阵,“很多。” “很多是多少,是多到哪怕他永远不会给你回应,也会一直喜欢下去?”程今夕懒懒地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前车的尾灯红彤彤地直晃人眼,此刻她完全是松懈的姿态,“你也算是人jing了,不会真的天真地相信会有什么水滴石穿吧?” 纪无忧不答,悄无声息了一阵。她难道不知道,水滴石穿难入奇蹟? “……我相信你说的。”前面的路况好了许多,程今夕把着方向盘忽然道。逗她也不是那么有趣的事qing,再说,别人爱恨qing仇,与她何gān呢。 纪无忧“哦”了一声,“什么?” “我相信不是你做的。虽然段从已经查出幕后的推手是仇百年,以你跟仇百年的关系,让他为你办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还是不信会是你。” 她好奇,“为什么?” “因为你骄傲啊。你太骄傲,所以不屑害我,如果你想要,你会明刀明枪地去争夺,这是你才有的自信。”程今夕看到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眼明手快的夺过,揉了揉,丢出窗外,“孕妇不能抽菸,对孩子不好。” “你真的以为自己了解我?”纪无忧摊手,无所谓的笑笑,又续回方才那个被扯远的那个话题,“要做我的对手,你现在还不够格喔。” 程今夕大笑,“是吗,那不如等着瞧啊。我这人一向公平,等你生完孩子回来,我们再公平比试。” 纪无忧扬眉,“好啊,我等你。” “不对,是我等你才对。” “好,不管谁等谁。” 手掌抚上还未隆起的小腹,纪无忧也跟着一起莞尔,说着说着,眼眶里沁出点点水光。她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的泪,“今夕,你现在还爱他吗?” 从高架桥上下来,程今夕开得依旧不快,红绿灯前都停地极为平稳,被她这么忽然一问, 也没有半点愕然无措。 “不爱了。”她淡淡说,“我不是你,你可以死心塌地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人,我不可以,我曾经很爱他,但我有我的私心,我更爱自己。” “可他心里是有你的。”这话不错,却已经没有从前能够撼动她心的力量了。 “我知道,”程今夕慢吞吞地说,“他心里也有你。” 天地良心,这不是安慰。 “那不一样。”纪无忧苦笑,“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而我,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别人。只有你,是你,别人不能替代。”火烧着喉咙,她只觉得隐隐的钝痛,艰难地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没有什么不一样。你们都想成为他最重要的人,想成为我,可你们都不知道,其实我一直羡慕你,也很羡慕能靠近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许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没有唯一的时候想要唯一,有了唯一,就会想要更多更多。 “不过嘛,人生哪能尽善尽美,往往事与愿违的比较多,不过该放下的总归要放下,我不是个会为难自己的人。”程今夕淡淡说。 不能怨谁,只能说人的心太大,也太难满足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唯一。 ☆、第七十七章王不见王 第七十七章王不见王 再后来,便是一路无话。 音响声调到很大,可惜程今夕仍然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最终她们还是去了医院,顾淮南的家庭医生王瑞恩是个美籍华裔,在郊区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私人医院,保安严密,设施齐全。因为不对外开放,只接受上流人士私人预定,所以鲜有人知。 纪无忧检查结果不算好也不算差,胎儿大小发育正常,只是胎位不稳,又有些先兆xing流产。需要卧chuáng保胎。 帮纪无忧办好住院手续已经是傍晚,程今夕取药回来,站在门边看到她躺在病chuáng上输着液睡着的样子,愣了许久,画面莫名的美丽,却苍白地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qing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古造化总是作弄佳人。这么完美的女子,如果不是遇到了错误的人,如果不是太死心眼,也许本该拥有最完美的爱qing和最完美的人生。 果然还是应了古人的那句老话。qing深不寿,慧极必伤。 大抵跟过去告别,说来容易,却根本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程今夕想,自己果然还是幸运的多,在有生之年,趁着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能够想明白,也能够幸运地遇到一个合适的人。 *** 日子过得一直平稳,程今夕并没有借着大好的东风在这个圈子里奋力崛起,而是出人意料地停滞了自己的脚步,暂时停止了拍剧。 偶尔兴致所致接拍一些杂志广告,或是参加一些活动代言,加之过去拍摄的作品上档,倒也有着尚可的曝光率,不至于让观众轻易将她遗忘。 倒是纪无忧,这个当今最年轻的国际影后,在那一场浩浩dàngdàng的怀孕风波中,彻底淡出了演艺圈。 有人揣测她去结婚生子,有人说她出国深造,也有人说她jing神出了问题住进了疗养院。 可这都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娱乐圈永远不缺新料,也永远不缺新鲜血液,今日的jing彩转瞬变成明日huáng花。遗忘,也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更何况只是一个离柴米油盐都十分遥远的陌生人。 如果非要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无非就是两件。 一是程今夕搬出了段从为她置办的别墅,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顾淮南寓所的女主人。二便是她将顾淮南正式领进了家门。 能力卓越又足够谦逊的年轻人大抵都是所有长辈的心头好。老太太和段天霖都是一副对顾淮南极为满意的模样。就连对男人挑剔到chui毛求疵的地步以至于一直没有嫁出去的段明淑,都对他赞不绝口。
第44页 这让程今夕傲娇的不行,感觉就好像自己私藏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奢侈品。 婚礼理所当然地被提上了日程,小两口更是计划着什么时候待他们都空了,她便与他一同回h城小住些日子,看望顾父顾母。 至于段从,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程今夕再一次在段家见到段从已经是立夏。那日的天气有些闷人。 顾淮南生意场上的伙伴赠了一尊上好的宋朝翡翠玉璧给他,这厮知道段天霖向来喜欢收藏古玩,自然是乐于借花献佛,博得老丈人一笑。 因为配合老太太的作息,段家的饭点一向颇早。晚餐结束的时候六点刚过,餐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些水果,天南海北地聊着天,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好不热闹。 段从依旧没有说一句话,仿佛他不存在于这个空间里一样。只是冷漠了看着周围的一切。 之后来一个电话,段天霖被几个老友约出去叙旧打牌,段明淑也是看着时间尚早,不知疯去了哪里。 老太太更是个明白人,看着段从由不虞转为yin郁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三人定是有话要说,喊了乏,就吩咐荷妈搀她回房休息去了。 偌大的厅堂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仅剩的三个人,神态各异,仔细瞧来却都耐人寻味。 段从一身锦绸黑衣,靠坐沙发驾着长腿,吞云吐雾地抽起了雪茄,凤眸微敛,冷漠桀骜。顾淮南白衣不染纤尘,端着胎釉细腻的古窑青花瓷茶碗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从容不迫,优雅至极。 一个咄咄bi人,一个极尽内敛。程今夕忽然想起了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桥段,王对王。 他们的道行都太深。也就显得自己格外渺小。 所以,只有程今夕一个人坐如针毡,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唯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抬头,认真专注地神qing让不知道的还以为能从上面看出一朵花来。 似乎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气氛越来越微妙,就像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只等着谁先憋不住了,去捅破它。 ☆、第七十八章三角关系 第七十八章三角关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沉默叫人窒息,程今夕终于有些受不了,忸怩着举着玻璃杯开口,“顾淮南,水喝完了,你帮我去厨房再倒一杯吧。” 顾淮南默默起身。 段从却先一步唤来了佣人,“顾先生是客人,怎么好意思劳烦,阿如,去给小姐倒杯水……” 语气不好不坏,语速不紧不慢,但“客人”这两个字却是说得极重,饶是傻子都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是,少爷。”阿如毕恭毕敬地接过杯子,在某人的yin威下压根连眼皮子也没敢抬一下,直接无视一脸尴尬的程今夕。 程今夕抿着唇,“不用了,阿如,我也不是那么渴。” 顾淮南淡淡一笑,恍若无事般坐回她的身边。将自己的茶碗递到她嘴边,“已经不烫了。” 见他眼神软软的,程今夕就跟魔怔了一样鬼使神差地就着喝了一口,一副乖顺的不行的样子。“苦。”她吐了吐舌头,自然而然地嘟囔了一句。 段从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们亲昵的举动,程今夕无名指上的钻戒闪烁至极,好像分分钟都在嘲讽着他的无礼……提醒着他,现在,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 “顾先生,我想单独跟今夕谈谈。”段从惜字如金地下了逐客令,没有半句多余的话用来客气周旋。 天之骄子头一次变成人rou布景板,能慡才怪。 程今夕听后皱眉,觉得他的行为不是那么大丈夫,“段从。” 她的态度不怎么好,没有刚才半点乖顺的样子。 果然,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顾淮南却是笑笑起身,程今夕也跟着一起站起来,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桥,我去车上等你。”眉眼低垂,他伸手捋顺了她的长髮,指尖摩挲过头皮,有点凉凉的,温柔无限,“出门的时候记得把外套披上,夜里还是有些凉。”又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她反握住他的手,小小声嘀咕,“你一个人呆车里无聊了可不许抽菸。” 顾淮南勾了下她鼻尖,“早就戒了。” 戒了?好像是挺久没有看到他抽菸了。难道是因为……程今夕心猿意马地想了某夜顾老师教授给她的优生优育论,小脸又开始火烧火燎起来。 顾淮南在笑,笑得很隐晦,却因为两人之间很近的距离,让这个笑容逐渐放大。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别瞎想。” 她程今夕窘然地“唔”了声。 能不瞎想才怪嘞,掐了他下胳膊,脸更红了。 顾淮南走后,段从也一直没有开口,程今夕只好走在窗边,发起了呆。 外面似乎有些起风,院子里恢弘的景灯下,玉兰花枝被chui得一颤一颤的,夏日还没来临,却已经没有半朵花的踪影。 “去花园走走。” 显然不是徵求她的意思,段从伫立在门边,面色清冷极了,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对她发号施令也能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因为空旷,回声中,段从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真实,却还是记忆中他一直固有的样子。 程今夕转身,背靠着玻璃,很仔细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是没有犹豫,只是一剎,她点点头。 这是她搬出那栋房子之后他们第一次面对着面,预备好好说话。说是预备,前提是段从愿意好好跟她说,与她想怎么样无关。 这种类似问责的气氛让程今夕觉得很被动。 她唏嘘,可终归无能为力。也许是心中对段从所存的那份歉疚感使然,而这份歉疚,也着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从一开始就给过了他选择的权利,很早很早,早到没有顾淮南也没有任何人。而他,既没有爱过,也选择了放弃,如今一副丈夫对待出轨妻子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第七十九章不堪岁月 第七十九章不堪岁月 程今夕不想深想段从为何会这般不按章法出牌,脑补伤身,她清楚胡思乱想只会让事qing更复杂,她更善于粉饰太平,当然只对自己。 夜凉如水。 星星不多,寥寥无几地点缀着如墨的黑夜。半轮明月倒是格外亮,皎皎地垂在云朵后边。不知不觉就有些走远,藤萝花开得很好,从高高的花架上一泻而下,紫的紫,粉的粉,被月光挑逗着泛起淡淡的银白。 如此诗qing画意,却註定要被煞了风景。 程今夕盯着天空有片刻恍惚,这些日子她似乎格外容易走神,一天之中总会有许多时间用来发呆。 于是她全然没有发现段从突然的驻足,险些一下撞上他的后背。“你对顾淮南了解多少?”他回头看,见她不小心一个踉跄,顺势便扶住了她。 程今夕想了一百种段从会说的话,却没料到他会以这样促狭的一句话来开场,就像刚才很没有风度地下逐客令一样。完全不符合他高冷的风格。 一时间更加摸不透他的套路。 程今夕仍由段从扶着,乌熘熘地眼睛揣测般地在他脸上搁了许久,直至他自己松开手。依旧没说话。 安静,很安静。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出生就是个自闭儿?”段从肃冷的开头,一句话就让程今夕的心狠狠的缩了一下。 “……” 不可否认,震惊是因为出乎意料。她知道顾淮南在儿时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病,没想到却是…… “他的父亲是珠宝大亨顾晋鹏,一世从商,而祖上却是三代为官,他的母亲是国画大家黎曜堂的独生女儿,着名画家黎敏之。清朝末年起,顾氏一脉在江南地区,甚至整个中国都颇有威望,都说富不过三代,这一脉却辉煌百年而不衰,因它的长盛,人们称之为——百年顾家。” “顾晋鹏有个长子叫顾西河,自幼聪慧过人,深得父母喜爱。而顾淮南却因自闭症一直长到四岁都不会开口说话,成为顾家不愿提及的耻ru,一直被遗弃在疗养院里。”段从划了一根火柴,从容地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也不看她此时的表qing,自顾自地说着,“直到顾西河在十五岁那年突然死去,应该是场意外吧,他独自带着十岁的顾淮南出去玩,一失足掉下水塘,是活活淹死的。 而当时在场的只有顾淮南一个人,周围就是一片工地,里面有不少正在劳作的工人,可他却连一声求救都没有,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死在自己面前。” “……” 脑子里都是一帧一帧的画面,仿佛播放着一部她从未看过的电影。 孱弱的孩子孤独地置身在无尽的黑暗里,没有人看他,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愿意向他伸手,没有人愿意给他温暖,更没有人愿意帮他。 甚至连血脉相连的亲生父母,都因为这个弱rouqiáng食的世界而放弃了他。 程今夕只觉得心疼。撕心裂肺地疼。 顾淮南掩饰地那么好,从相识开始,他就总是那么温暖的对她笑,却从没说过,他只有一个人。 从出生,就只有一个人。 “……别说了,”程今夕发现自己的每一字都在牙齿的磕碰下颤抖。拳手攥得紧紧的,面上血色一点点从皮肤下抽离,青白的可怕。她盯着段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 “后来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都会有的发展,出现了一个善良美丽女孩,算是拯救了他。他开始愿意说话,愿意跟人接触,学着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原来,所有人都押错了宝,顾淮南虽然有自闭症,可智商却极高,不仅心思缜密记忆力超群,还有极高的绘画天赋。他的父母悔之晚矣,伤透了他的心,便只能悉心栽培他来得到救赎。” 说是救赎,其实他们都懂。那不过是这种名门无路可走的下下策。顾家这一代血脉薄弱,只剩下顾淮南,是唯一的男丁,也就是唯一有资格继承顾家,传承这一切的人。 段从显然没想过要这么轻易放过她,他抽了一口烟,深吸入肺中,久久才吐出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以顾淮南超高的智商,他哥哥的死,到底是不是意外呢?” “一个从小就不被父母疼惜的孩子,会有怎样健全的人格?”上翘的尾音尽透着嘲讽,这种仿佛dong悉一切,盛气凌人的姿态真是让人讨厌至极。“今夕,这些你都知道么……”
第45页 “你调查他,你凭什么调查他?”程今夕因激动抖如筛糠,bi近他,“……段从,你太过分了。” ☆、第八十章失控qiáng吻 第八十章失控qiáng吻 调查他?是啊。连他自己都已经忘了为什么要去调查顾淮南的初衷。仅仅是因为不放心今夕,怕她受伤害,怕她所託非人。 还是因为,嫉妒? “过分,我还可以更过分!”段从冷笑着,将她拽入自己的怀中。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似乎就能将骨头捏碎,“怎么,你不是很qiáng悍的么,我不过说他是杀人兇手你就受不了了?” 程今夕的怨愤她的痛楚都在他漆黑yin郁的眼睛中一点点被焚化,然后吞噬地gāngān净净。 而在程今夕的眼里,段从也第一次照见自己的苍白,他半阖眸子,“你知道她的未婚妻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想听……”程今夕死死瞪着他,她多想有一双手可以无助自己的耳朵,可她却动弹不得, 段从一字一顿,在她耳边说得清清楚楚,“是被人**之后,自杀死在他面前的。” 程今夕的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下,似有血光碎了开来。 凉风擦过她的眼睛,她qiáng忍着,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段从,你要对我怎么样我都无话可说,可这些都跟顾淮南没有关系……别我让恨你……” “恨我?”段从低下头,薄唇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她闻到淡淡的烟糙味,须臾就闭上了眼睛,唯有轻缠的睫毛和唇瓣悄悄地泄露着她此刻的恐惧。 “你以前开玩笑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说。”他戏嚯道,“我说的话伤到你的心上人,心疼了?” 程今夕咬唇不语。 “你怕我。”段从的心钝痛了一下,自嘲道,“今夕,我从没想过,你也会有怕我的一天。” 说完,他重重的吻上了她,冰冷的触感,直到舌尖撬开她牢牢紧闭的牙关。没有温柔,只有掠夺。他的牙齿啃啮着她的嘴唇,她只感到了隐隐的痛,然后就感到肆意的血腥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腥咸的,绝望的。 只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可程今夕的心里全然没有半点往昔的渴盼和雀跃。只有对他深深的畏惧和寒透骨髓的冷意。 她想起刚才他的那双手,狠戾地几乎要嵌入她的血rou。她想起了他眼中布满的猩红血丝,仿佛失控的火焰随时要那漆黑的深潭中喷薄而出。 这样的段从,是冰冷,也是失控的,让她如此陌生。 直到他蓦然松开手,厌弃般的将她推开半臂远。 程今夕悄悄拭去唇角的血渍,垂眸,很久才说,“段从,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自以为比旁人了解你更多,却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这样不择手段地去伤害一个不相gān的人 。” “不择手段吗?我一直都是。”唯独对你宽容而已。段从眯着眼,掉落在地上的香菸已经燃尽,菸灰落了一地,脚尖毫不怜惜地踏灭最后一丝火星,“今夕,人生是你自己的,只希望……你别后悔。” “人生是我自己的,所以……我不会。”心神已稳,程今夕淡淡答,眸子稳稳地定在他的眼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曾经,我用了将近十年来爱你,我也一直以为就算是颗石头心早晚也会被捂热的,可最终是你的冷静告诉我,不行就是不行,段从,事已至此,我们都别抱怨。” 程今夕看着他出神地点上第二支烟,点燃,而后从他手中接过,蹲在地上,重重地吸了一口。其实她也会抽菸的,只是从未上瘾而已,当人依赖某种东西的时候就等于有了弱点,而这样的弱点,一个足矣。 而此刻,尼古丁恰好麻醉了她疼痛的神经。 ☆、第八十一章曾经沧海 第八十一章曾经沧海 “还记得么,我十六岁那年参加高考。”程今夕抱着膝盖,jiāo错的指尖升起裊裊白烟,朦胧了她的脸,“为了留在你身边,为了留在最好的学校不给你丢脸,为了让自己更优秀能够与你比肩,整整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别人玩的时候我在读书,别人睡觉的时候我在读书,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我还在读书。三年,除了子遇,我没有一个朋友,所有人都说我读书读傻了脑子。 可他们都不知道,我没有办法,我就是笨,就是学不会,别人读一遍就能记住,我要读三遍都不一定记得住。只有以勤补拙,或许才能笨鸟先飞。” 她开始回忆往事,那曾经让她无比痛楚却无处发泄的青chun。 “放榜那天,我在红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我终于考上了那所一直想去的大学,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第一个就告诉你,可是你在哪呢?”说着说着,程今夕就笑了,好像回忆地并不是什么痛苦的往事,“你一定不记得了,你在拉斯维加斯和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一掷千金,夜夜笙歌。” “……” 段从的眼神闪烁了下。这一闪烁被程今夕看在眼里便成了心虚。 其实虚不虚的早就无所谓了,如果不是他勾起了她回忆的思cháo,她大概也没什么闲心要去翻这些陈年烂帐。 程今夕继续说故事,“大一那年,我跟同班的女生吵架,被她从楼梯上推下来摔断了腿。不敢告诉爸妈和奶奶,唯一想到的人就是你……可你呢,你在哪里?” “你跟乔薇薇在她的香闺二人世界,而我,却一个人害怕地在冰冷的医院里,打了你一整夜的电话,76个,我打了76个电话,你却一个也没接,” 她斜眼看他,“我一直哭,直到哭不出来,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段从,我不怪你,是真的,”程今夕顿了顿,笑得眉眼如花,“可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疼,是比摔断了骨头的疼,还要痛上百倍的。” 她也曾为他义无反顾,最终却不能为他万死不辞。 生活其实很狡猾的,回头看时你发现自己走了一条很难也很长的路,然后呢,然后就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是不能取代的。 这么多年她冷暖自知,他不能感同身受,无论理由是什么,无论有多少无可奈何。 都够了。 程今夕和段从,这两个名字,隔着越不过去的万水千山,他们有足够的时光来珍惜,却最终还是不行,那就真的,如她所说,谁都不要埋怨。 “小桥。”程今夕的波澜不惊终于又一次触痛了他,段从打断她的话,不忍再听,“……别再说了。” “大二的时候,妈妈去世,爸爸在国外不能回来,我一个人在灵堂守了三天……” “小桥……”段从心疼想伸手抱他,却被她一下子躲开。 “还有好多,你还要听吗?”程今夕一下子坐在地上,仰着头无限嘲讽地看他,“段从,不是只有你会痛,我也会,而且早就麻木了。每个人心里都有伤疤,你撕开了看,别人痛了,你就觉得快乐了吗?” 不,他不快乐,一点也不! 后来。 她告诉他,是顾淮南让她明白了,哪怕曾经受过伤害,也可以不怨怼不愤懑的生活。爱,不是执拗、不是不甘,而是包容和温暖。是只要他在就永不落空的希望,和永远不会害怕的安全感。 也是他让她明白,相爱是一件那么美好,而又难以遇见的事。 她告诉他,顾淮南是个好人。很好很好,好到配得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幸福,。是她捡了大便宜。 她说,他们会一直相爱,一生一世。 莞尔间,她露出了只有妙龄少女在恋爱中才有的娇羞和美丽。她燃烧的眼睛就像两颗生生不息的小太阳,一下就晃到了他的眼。 她所拥有的,这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也无法给予的,那么生动的幸福。 是不是就是这份迟疑,让他最终错了她的一生? 段从默默收回手,落寞垂下。 他原本还想问她,究竟是有多爱顾淮南,还是为了同他赌气。如今只怕是没有必要了。 他到底是没有资格问,因为他曾经连一句爱都无法对她说出口。 他伤害过她,也守护过她,这么多年,即使痛苦过,却也是他最幸福的时光。那就什么都不说了吧。 这样或许也不错,就让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qing伴随着那些早已尘封的秘密。 永远地,成为秘密也好。 起码这样,她会一直平安喜乐。 “小桥。”段从轻轻抱住她,“哥哥一直很爱你。” 所以,请别怪我。 段从很高,很结实,身体也是温热的,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冰冰。这么多年他一直吝啬的拥抱,原来碰触到的时候也是温暖而柔软的。 程今夕忽然就哭了,为了那一声迟来的爱你,为了那一句“哥哥”。哪怕不能相爱,他们也始终都是亲人,一辈子不可分割的亲人。 所以,我不怪你。 ☆、第八十二章噩梦侵袭 第八十二章噩梦侵袭 这一场谈话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倒是离别的那个拥抱,好像用尽了半生的力气,走过了半个世纪。 回到车上的时候程今夕的眼睛依旧红红的,汽车慢慢前驶,她静静看着窗外的街景,一隅一隅的景,一寸一寸的夜色。 顾淮南轻轻看了她一眼,却像是已经看到了全部。没多言语,不询问,不戳穿,更不点破。 这是顾淮南最好的地方,她愿意说话的时候总是仔细聆听,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从不勉qiáng,每分每秒,每时每刻,照顾的是都是她的心思,她的脆弱。 就像某首歌里唱的,知人知面知己知彼又知心,这就是所谓知音。 那么,她更加不能提,不能说。他的疼痛,不管是记着还是已经忘记的回忆,只要他不想提,她就一个字都不要说。 *** 回到公寓,打开电视,程今夕软趴趴得倒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机发呆。 着名卫视的huáng金档,播放的正是她刚刚上档的新片。 说不上多有新意的片子,四海狂歌,仗剑江湖,武侠片的套路不过尔尔,台词琼瑶,qing节狗血。可偏偏在如今这社会人群压力巨大的速食年代,观众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画面最终清晰地定格在她血泪jiāo织的脸上,程今夕掰着脚趾轻嘆了一声,“哎,哭得太难看了。”
第46页 她其实一直很少看自己的作品,看着自己的脸说着一些平日里嚼在嘴里就泛酸的矫qing话,总觉得那是一件奇怪又诡异的事qing。 播放片尾曲的时候,顾淮南正好端着热好的牛奶从厨房出来,“喝完,我去放热水给你洗澡。”他举着手,玻璃杯凑到她的嘴边,见她听话地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笑意淡的似有若无。 “喝不完……”程今夕舔了舔嘴角上的奶沫,懒洋洋地勾着他的脖子撒娇,“洗澡好累,不想动。” 顾淮南宠溺地摸摸她脑袋,目光落在她唇上浅淡却无比刺目的血痕上,心里也只是一动,然后依旧这样任由她勾着。 软软的小身子贴着他的身体,他亲吻着她的额头,慢慢地。轻柔地往下游移,眼睛,鼻尖,嘴唇。顺理成章。 她的回应生涩,缠绵。甜腻的奶香是她喜欢却不是他喜欢的味道,是宠爱的味道。 后来,顾淮南抱着她去洗澡。一层层地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 再后来,当温热的水淹没两具比水更滚烫的身体,原本的清汤寡水也就顺理成章地变为一场动qing旖旎的欢爱。 这时候就体现出拥有一个足够大的浴缸是何其重要。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程今夕心中这样想。 当然,如果再大一些就更好了。 一觉睡得有些沉,迷迷煳煳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喉咙有些gān得发紧。 屋子里很黑,没有半点光,程今夕想掀开被子去倒杯水,奈何被身边的人搂得紧紧的。她轻轻动了下,顾淮南便有些醒了。 “怎么了,”顾淮南抬手开了壁灯,将她箍在怀里揉了揉,唿吸柔柔地扫过来,“做梦了?” 看吧,他又什么都知道。程今夕白着一张脸,恍惚地点头,“……很久没做噩梦了。” “梦到什么?” 程今夕蜷缩在他怀里,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得顾淮南墨黑地眸子,被素白的chuáng单衬托得过分安静。 想了想,又犹豫了下,“不记得了。”她说话声音很轻很轻,轻得有些不确定。 当然,其实她是记得的。 她梦到小时候的顾淮南,苍茫的雪地白的触目惊心,小小的身体倒在一地艷红血泊中,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她想抱他,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准确地说,她不是惊醒的,而是疼醒的。 程今夕暗自压住左边胸口,那样的疼,直到此时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顾淮南察觉到她的异样,“是哪里不舒服?” “有些口渴。”她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我去倒杯水。” 刚撩开被子就被摁了回去,腰上的手桎梏的紧紧地,顾淮南温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低地,“别动,我去。” 他下chuáng,先替她掖好被角,“梦都是相反的。”他的嘴唇碰了碰她的发线,磁xing的低音很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光晕映在脸上,昏huáng灯光里的面容,美好地仿佛凝固一切,也凝固时间的油画。程今夕看得唿吸一滞。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看着他离开的高瘦的背影,终究咽了回去。 ☆、第八十三章我的爱人 第八十三章我的爱人 夜,格外静。 屋里屋外,除了自己细碎的唿吸声,听不到任何。程今夕坐起身来,斜斜地靠在chuáng背上,看着暖huáng里落勾勒在墙上的自己的影子。 又是发呆,程今夕直愣愣地盯着看了许久。 直到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程今夕心里蓦地跳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沟壑里。 她从chuáng上爬起不过用了一秒,几乎是用跳的,似乎还因为起得太快,有些头晕目眩地两眼发黑。 没有开灯,几乎是一路摸着黑的走到厨房。那里的顶灯白得晃眼,在幽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触目。 顾淮南一手撑着流理台,半斜着身子倚靠着的水池的模样,给程今夕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朦胧。 明明很好的视力,在那一刻却似乎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淡青色的睡衣下摆在漏进房间的细风中飘dàng。 程今夕有些不知所措。 光着脚站在离他五米之外的地方,漫长的寂静里,望着他的背影,进也不得,退也不得。这真的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很莫名的感觉。 顾淮南似乎一直没有察觉到身后有她的存在,石雕般的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很久,很久。 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 “顾淮南。”轻声唤完他的名字,程今夕默了一会,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厨房里的大理石地面有些凉,她却毫无察觉。只是不安地挽住他的胳膊,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顾淮南似乎迟疑了一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偏头看她,“我没事,你小心玻璃……”他的声音有些懒懒的睏倦,倒是挺符合他现在这幅刚睡醒,还有些茫然的状态。 那是程今夕第一次在顾淮南的眼中看到那种空茫的颜色,墨玉般的瞳孔里好像氤氲着薄薄的白雾,瞬时密密实实地掩盖了眼底所有的光。 在她的注目下,顾淮南慢条斯理地整理完地上的láng藉,待他仔仔细细收拾完一遍之后,显然大家都已经清醒了。 程今夕是被顾淮南抱回房间的,他总是无时无刻都在宠她,以至于她总会有种生活不能自理的错觉。 这样娇宠的姿势一直保持到被窝里,顾淮南都始终没有松开手。 小猫儿一样地蜷在他的怀抱,浓密细软的长髮铺满了他紧实白皙的胸膛,她枕着他的肩窝,往里蹭了蹭,寻好了最舒适的位置。 “顾老师,周末我们去登记吧。”温暖包裹中的小人儿呵气如兰,卷着他眼底缠绵的温柔,恣意撩拨,“有些话,本该男人主动说,比如求婚,比如结婚,可你是慢xing子,便只能由我来说……” 软软腔调带着苏软媚人的沙哑,就算这般抱怨的话,由她口中说出便多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程今夕凝神期待着他开口,可那头却忽然没声了,这样重要时候的冷场太坑爹了,脸皮薄点的早就尴尬地找不着东南西北。 “顾淮南。”她又严肃地叫了他一声,……“听到我说话没?” 关着灯,对方表qing自然无从得知,顾淮南过了许久,“小桥……” “嗯?”她的声音显然有些抖,然后呢,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大海里,须臾就沉了下去,又是一阵无声无息。 顾淮南在黑暗中捋了捋她的鬓髮,大概又过了一分钟,“你想好了,确定吗?” 他这一问,程今夕心里就彻底乱了,通常只有自己没有想好才会问别人有没有想好,难道他后悔了? 程今夕垮着脸“唔”了下,顿时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在呜咽着颤动,哀怨呛声,“……顾淮南你要是现在说分手我一定掐死你。” “……” 然后,顾淮南当然没有被掐死。 话音刚落,她就被肆意的吻堵住了嘴,也夺去了理智。他额前的发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唿吸间千丝万缕的qing愫轻轻融化,化作chun水般的涟漪。 他的温柔席捲着她的娇软,温润的皂荚香绞着他身上的薄荷味,一寸一寸,唇齿啮噬,她丢盔弃甲,他步步紧bi。 缠绵碾磨,仿佛燎原的火星燃烧着彼此的炙热,多人心魄,直至消失殆尽都不肯方休。 当然不会后悔。 只是在拥有那么多幸福的时候就会开始不安,开始担惊受怕,怕所有的温暖只是海市蜃楼,怕有朝一日若我不能给你更好的,会让你失望,怕你离开,怕你不在,怕爱qing成为桎梏你的牵绊,怕……我不是那个最好的人。 可即使是那样,只怕,我依旧放不开你,我的小桥,我心中的爱人。 ☆、第八十四章初见公婆 第八十四章初见公婆 “小桥……”睫毛扫过她的脸庞,顾淮南轻唿她的名字,chui起麻痒暧昧的热cháo,他俯身在上,鼻尖触着鼻尖,丝丝入扣的沙哑,耳鬓厮磨,“其实,你知道的,我一点都不大方……” 没头没脑地说罢,又接着吻她,少了分温柔,唿吸的灼热里,更多了分宣告般的侵略和占有。 程今夕这才明白过来,她轻轻推开他一两寸,傻呵呵地笑,“你在吃醋?” “嗯。”原以为他会矢口否认,不想他倒是心直口快地坦诚,“所以,你该听话。” “我可以解释的,”程今夕飞快地截过话头,“我跟段从,不是……唔……” 动不动就拿嘴堵人,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程今夕愤懑地皱起小脸。 却听他毫无徵兆地问,“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啊? 程今夕有些懵了,哑然道,“……艺术家的思维都是这么跳跃的吗?” “那就各生一个好了。”顾淮南埋首在她浓密的黑髮里,低笑难掩,呓语般自顾自答。 …… “顾淮南……” “……” “顾,老师……” “……” “顾……” “乖,别说话。” …… 此后,芙蓉帐暖,chun光肆意挥洒。 天地万千荣华,都不及辗转红尘中只此一她。 *** 第二日程今夕的工作是拍摄一支汽车广告,而恰巧,取景地就在离h城不足百公里外的一个古镇。 虽说他们都认为,结婚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无关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首肯。可程今夕还是觉得,在正式成为一个户口本上的两口子之前,出于伦理和礼貌还是应该当面拜见一下对方的父母。 工作周期不过两日,程今夕和顾淮南约好,两人分开行动,结束后再汇合。 第一次正式拜访他的父母,说不紧张那一定瞎话,时间未到,她便已经开始手心出汗,惴惴不安。程今夕回想起顾淮南第一次见家长的qing形,泰然自若,处变不惊,不过三两句话就让人心生欢喜。 不由感嘆,凡人与大神之间的差距,就像隔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一样不能逾越。 收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介于午后和傍晚之间。南国的气候很怡人,又或者这钟季候本就不冷不热,就连拂面的柔风都是温温软软的。
第47页 这里街道不宽,一座座的白墙青瓦,丹楹刻桷,画栋雕梁,路边缀着的三角梅生机勃勃,娇艷如火。 女子墨镜遮面,青丝及腰,穿着一身妃红掐腰连衣裙说不出的温婉动人。身侧的男子长身玉立,清隽如仙,若不是望着女子满目含qing,定会让人觉得不食人间烟火。 一对璧人十指jiāo扣,徜徉在古色古香的小道上,如这chun暖花开里的一道新色,引得路人频频赞嘆侧目。 “我这样到底有没有问题?”程今夕紧张地拽着顾淮南手直到掌心一片湿漉漉,低头望着自己的衣服看了又看,“裙子颜色会不会太艷,要不回去换一身素净点的?” 顾家老宅亭台水榭,琼楼玉宇,富丽堂皇程度比之段家更是恢弘数倍。 她看着悬在头顶上的朱漆金字门匾,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坑爹家族宅斗片里恶婆婆刁难包子儿媳妇的惨象,咬着牙就是一哆嗦。 顾淮南顿下步子,低头目光稳稳地锁着她的眼睛,浅浅一笑,“你什么时候都很好看。”他平静却肯定的说,“不用紧张,我的父母很好相处。” 好相处? 那又为何会将自己的亲生骨rou从小丢弃在医院置之不理。 蓦地,想起段从的那番话。程今夕不动声色地怒了努嘴。对于这一点,她知道就连顾淮南都已经选择了原谅,自己更有资格怪罪,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心无芥蒂。 她的心就只有针尖那么大,容下他,就再也容不下伤害过他的人。 可事实正如顾淮南说所,顾父顾母慈眉善目,都是修养甚好的文化人,没有显贵的铜臭和盛气凌人,更多的是书香世家的稳重沉淀。 起码,看起来是如此。 程今夕看得出,顾淮南与父母之间虽是关系和睦,礼节周到,却是少了家人间该有的放松和亲厚。 她知道,当年的事,是顾家所有人的心病,久病难医,药石无灵,只能用表面上的父慈子孝来粉饰太平。 顾唯住校没有回家,顾父身体不适顾淮南便陪他去医院复查。饭后,家里便只剩下顾母和她两人。 顾母待她极为客气,拖着她的手闲话家常了许久,来来回回也都不过是些不着边际的事,却只对顾淮南这些年的生活只字不提。 不提就不提,程今夕倒也乐得不用说些好听的虚qing假意来逢迎。她优雅地扮着鹌鹑状,一副任谁看了都心qing舒畅的大家小姐模样。 平静聆听,目光始终落在顾母的脸上没有半分游移。顾淮南说,别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是礼貌,也是尊重。 看吧,她一直都很听话。 黎敏之六十左右的年纪,保养仔细,依稀能够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影子,嘴巴生得极其漂亮,却仍旧说不上是个美人。跟顾唯倒是极像的。 而顾淮南只有那张嘴巴像她的母亲,其他的倒是像父亲更多,却也只是眉目间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气韵却是截然不同的。 顾淮南的风采太过出众,已然不是谁能掩盖和比拟的,即使那人是他的父亲。 想到这,程今夕不觉有些晃神。 “按着你们的生辰八字,我跟你伯父查过huáng歷,挑挑拣拣了几个不错的日子,都是huáng道吉日,独独觉得这农历十二月初八置办婚礼最好,今夕,你说呢?”黎敏之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写着毛笔字的红纸,在她眼前摊开,和颜悦色道,“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你伯父是个生意人,难免有些迷信,你多担待着点。” 程今夕瞬间回魂,轻轻地看了眼红纸,旋即移开,莞尔道,“伯母哪里的话,我家老太太也是虔诚信佛的,我自幼伴着也听了不少,一心向善总是好的,哪有什么迷不迷信。” “那便是最好的,”黎敏之会心一笑,转身从妆檯抽屉里拿出一个雕花的楠木锦盒,“不过还是要再商量商量,毕竟是你跟阿南的终身大事,段顾两家也是有些头脸的门户,马虎不得。待你伯父jing神头好点儿了,我们再北上去拜见一下亲家公和老太太,也听听他们的意思。” 程今夕“嗯”了一声,只觉得手腕上一片冰凉,一个浑体通透,翠绿yu滴的翡翠镯子。 ☆、第八十五章举案齐眉 第八十五章举案齐眉 “这是我们顾家世代传下来的镯子,只传给长媳,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我就阿南一个儿子,也算是我们做父母的一片心意。祝福你们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黎敏之眸中闪烁,这番话说得真qing实意,漂亮至极。 程今夕象徵xing地感动了一下,没有推却。 如果能够眼含热泪那么这齣戏一定会更加完美,只可惜,以她如此演技,也委实哭不出一星半点。 不是多好的东西,瞎子都看得出价值连城。 只传长媳?她笑。 *** b城的周末是个艷阳天,之前连日下了几场大雨,到了那一天却突然地晴了。明晃晃的太阳一如他们手中红艷艷的结婚证一样,耀目地让人愉悦。 私人通道办理的註册结婚很快,合法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不用抛头露面,保密周严,省下了他们不少麻烦。 程今夕没有对外公开,只是心qing极好地在微博上发了一条看起来暧昧不明的消息。 这是距离她上一次更新微博半个月之后的事。而模稜两可的三个字,却犹如一个深水炸弹,一时激起了千层làng。 【很幸福。】 又是简单的三个字。配图倒是有些难得的高调,阳光下jiāo缠的一双手。 没有刻意叙述什么,没有刻意炫耀什么,当下的感觉总是那么真qing和动人,活在彼此世界里幸福相爱的人,更不在意别人揣测纷纷。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很……幸……福……几个意思?] [卧槽,什么qing况,我女神婚了?!σ(っ °Д °;)っ] [女神养大了果然都是别人的……女神你一定要幸福啊qaq] [哼唧,我要跟你的男朋友决斗!] [嘤嘤嘤这男人的手可真好看,手控完全沦陷,别救我"o((>ω< ))o" ] [看手就知道是个gay啦~] [我是民政局的,我证明,这里查不到女神的登记信息,放心吧,女神还是大家的……] [照片是在车里拍的,据我多年研究汽车分析应该是maybachndaulet新款,你们女神的男人是土豪,diǎo丝退散吧。] [maybachndaulet……度娘一下你就知道……2000w+……diǎo丝跪了……] [谁来告诉我这女人谁啊,我就睡了个午觉头条上怎么都是她?] [尼玛我上了个厕所就被刷屏了是闹哪样,还能不能快乐的玩耍了!~~~~(>_<)~~~~ 女神求别嫁,等我中了彩票来娶你……] …… 程今夕傻乐呵地刷着留言,一条条地念给他听。 察觉到顾淮南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不由皱起了小鼻子揶揄道,“啧啧,现在的网友都太牛bi了连你这车都给扒出来了……” 顾淮南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在她头上揉了揉,似笑非笑着问,“直接承认不好吗,女神的老公就这么见不得人?” “还不是时候,”程今夕懒洋洋地说着,便不声不响地挨了过去,狡黠地蹭着他的脸亲了口,“不过说实话,如果可以,我倒是想盖一座金屋把你藏起来,藏你一辈子,只有我看得到,只属于我。” 多爷们,多有爱啊,谁叫她这土鳖女神的老公是个24k纯金镶钻货真价实的男神呢! 顾淮南打转方向盘,将车停到路边,动作一气呵成。 他笑容渐渐加深,“小桥,其实我不怎么会说qing话。”声音是淡淡的慵懒 ,温水般的舒缓。 “嗯?”她示意他接着说。 顿了顿,他说,“无论多少人看我,我看到的只有你。” 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摈弃了世上所有的喧嚣,越过冗长的时光,静静地飘入她的耳朵,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 封闭的空间里,只听见轻微地唿吸声,小心地叫人心跳不已。 顾淮南直直望着她的眼睛gān净地像是小鹿一样,写满了坦诚。须臾,程今夕觉得自己血槽又空了。 嗯,他不是个会说qing话的人,他说起qing话来不是人。 躲开他的视线,程今夕酸着鼻子,撇嘴嘟囔道,“你哄人的时候总是特别认真。” “嗯,你知道,我对你从来都很认真的。”顾淮南言简意赅,清淡的神色却透着无比的坚定。或许,这样的坚定,这就是让程今夕一再沉溺,越发喜欢的原因。 他若心里装着一个人,就会用尽全力去对她好,努力,更加努力。不找理由,不说虚浮的假话,不做空头的承诺。 好吧,这就是顾淮南,她彻底缴械投降。 ☆、第八十六章人间烟火 第八十六章人间烟火 路上很堵,顾淮南亦步亦趋地在绿化带前掉头,“晚上我们去外面吃吧,”他抬手看了眼表,问道,“想吃什么?” “gān嘛外面吃,”程今夕嚼着车里他一直为她备着的小零嘴,“算是庆祝我们新婚第一天?” 顾淮南轻笑,“我今天没买菜。” 程今夕长长地“喔”了一声,眯着眼,笑眼弯弯地像个撒娇的小猴子,“那我陪你去超市买菜,外面的菜放好多味jing的,我不喜欢,我就喜欢你给我做。” 自从有了超级五星大厨,她的嘴跟胃早已被养得刁钻的不行,哪里是外面那些餐厅酒店能够随便打发的。 “离不开我了是吧,”顾淮南的眼风意味深长,暖暖地透着娇宠,“想吃什么?” 程今夕望着窗外早早亮起的霓虹,不一会儿,“炝huáng瓜衣,脆炒螺片,椒盐炸茄盒,豉香蒸排骨,月牙骨墨鱼汤。”都是他的拿手菜,不需多想,她便能如数家珍。 “炝炒蒸炸炖,荤素搭配,”顾淮南笑着夸她。“点菜还算有些水平。” “那是当然,这叫耳濡目染,虽然我不会做,可要说吃货我如果排第二,那排第一一定就是你了吧,一个家里俩吃货,这点水准那是必须的。”程今夕扒着他的手臂,眉飞色舞地得瑟道,“有事相公服其劳,可见找个靠谱又会做菜的老公是有多重要啊……” 那命中率绝对比重彩票还难得,简直比陨石打头还要幸运。起码她就是这么想的,
第48页 “开车呢,手别乱摸,”顾淮南被她小麻雀似叽叽喳喳的模样逗笑, “你确定就以你这形象,程大明星,能大摇大摆地地进超市,然后再大摇大摆地出来?” “小看我了吧,”程今夕乖乖松开手,献宝似的从包里拿出棒球帽和口罩,整整齐齐装备好,“放心,早有准备,我带了这个。” *** 顾淮南推着购物车穿梭在形形**的货架间。偶尔驻足停留,神qing认真专注。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人儿盘着腿,孩子般地坐在狭小的购物车里,却一点儿也不老实,一边胡乱指挥着他拿这取那,一边听他慢条斯理地介绍着菜谱,时不时地星星眼犯着花痴,和谐地竟然没有半点什么违和感。 “排骨用藕粉、糖、盐、花雕酒腌渍,热锅,放芝麻油炒香豆豉,加姜蒜、红葱头、gān辣椒、蚝油和生抽,炒至酱色,再将酱料倒入腌制的排骨中拌匀,最后放入蒸锅蒸二十五分钟即好。” 顾淮南的声音和他的人长得一样漂亮,温柔中带着低沉的磁xing,却gān净的一塌煳涂。 这些俗世烟火中的柴米油盐从他口中说出,似乎须臾就成了阳chun白雪,让人听着听着就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 程今夕将所有自己能够想像到的颜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睨眼,不解地问,“酱色是什么颜色?” 顾淮南正经答,“熟褐加点深红,大概是深赭色。” “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吧,顾老师,你说我要能知道什么是深赭色我至于还问你么?”她的嘆言逗笑了顾淮南,程今夕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心又莫名软得无以復加,“不知道也无所谓……” “那倒是,再怎么我也做不了艺术家。”程今夕撩长了手臂反手将他的脖子勾了过来,歪着头,摘来口罩一角,在顾淮南清隽的侧脸上重重地吧唧了一口,又很快地戴了回去,望着湿漉漉的唇印,只是满意地笑,“我觉得我以后得经常跟你一起来买菜才行。 “怎么,准备实现你当初的承诺,我煮饭洗碗,你来买菜?”顾淮南调侃道,“这么快就准备退隐江湖了?” “才不。”她摇头晃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熘熘转,“……刚才经过你身边的女人有十三个,其中有十二个看你了。” 顾淮南不以为然地指着货架包装花绿的泰式调料问她,“喜欢huáng咖喱还是绿咖喱?” 程今夕没心思地瞥了一眼,“随便,吃嘴里不都一个味么。” “还有一个呢?”顾淮南想了想,各拿了几盒,忽然转身问,语气淡淡的,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补了句,“你刚才说的。” “搂着个女的。”程今夕眉目弯弯,“得瑟了吧?” 顾淮南笑,“还好,下次争取全部。” 切,还说没得瑟。 程今夕晃悠着从车筐里站起来,顾淮南见势扶上了她的手臂,“小心,要什么我给你拿,别老冒冒失失的。” 程今夕软软地嘟囔着腿麻,想要下来走走,话音刚落,就被顾淮南拎小ji似的给抱了出来,没眨眼,便稳噹噹地落了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帅气地让她来不及脸红,只觉得心脏又砰砰跳的厉害,“有人看呢……” “谁在看?”顾淮南佯装好奇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咧起唇梢,“……我抱我的自己的老婆,犯法,嗯?” 程今夕无言,面颊最终泛起了微红,“……” “前两天送来个本儿,林佑导的电影,nuè心悬疑爱qing剧,”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四周人不多,程今夕却还是谨慎地将声音压得很低,“我觉得剧本写得还不错。” 挽着顾淮南相依相靠地走着,姿态亲昵静好,自然如同恩爱半生的老夫老妻。 顾淮南思忖片刻,问,“林佑,是上次替eterna拍珠宝宣传片的那位?” “是他,”程今夕点头,“取景地在罗马,要去两个月。”她转头看向他,正逢他也看过来,这样的默契让他们忍不住相视一笑。 “原来是打算推了的,可你也知道,这个圈子里多少都有些裙带关系,人qing世故也总是无法避免。”林佑的舅父是段氏的老股东,而林佑与她也算是旧识,xing子为人耿直仗义,在她入行之初也给予过她不少帮助,虽算不得什么至jiāo,但总归是有些qing谊在的。 更何况,剧本和卡司都是上上乘之选,她的确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第八十七章脑dong大开 第八十七章脑dong大开 程今夕仔细解释,顾淮南在一旁悉心聆听,两人面容亦始终平静泰然。 “你喜欢就好。” 完全意料之中的回答,顾淮南浅笑道,有路人擦着她的身子经过,险些撞到时被他不动声色地用手隔开,“什么时候开机?” “一切顺利地话,两个月后。” 程今夕紧紧挨着他,看他挽着袖子,低头老道地挑着排骨的样子,又有些动容,“顾淮南。” 听她唤他,顾淮南“诶”了一声,偏头看她,眼睛雾茫茫地一片,没有焦距地凝视了十几秒,却仿佛时间定,看了许久。倏然笑得眉眼如花,“怎么,捨不得我?” 奇怪,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在这行呆久了也早就对这种时不时的分离习以为常,怎么忽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呢。 程今夕有些自嘲地“嗯”了声,带着很浓重的鼻音,酸涩地,沉默了许久,“其实,不拍也没什么关系,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 这说一半,藏一半的实话。他如何能够不懂。 顾淮南问,“那你会有遗憾吗?” “……”她不知道。 “傻瓜,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顾淮南平静道,“小桥,做你想做的事,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做你的倚靠,而不是牵绊……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家里等你,就像我知道,如果我要暂时与你分离,你也会在家里等我一样。” 是依靠,而不是牵绊。 程今夕又鼻酸地“嗯”了声。顾淮南总是那么的从容地说出这样贴心贴肺的暖话,不làng漫,不磅礴,却让她无比的踏实。 “乖,不要多想,虽然我对电影圈了解得不多,但之前对林佑也做过一些了解,他很有才华,却不恃才傲物,对于电影作品的诠释也有自己独特的理解,是个能教会演员很多东西,也能从演员身上挖掘汲取很多东西的导演……我相信,这会是个很好的机会。” “戏里有三场吻戏,一场chuáng戏,尺度不大,露到肩膀,可以借位。”程今夕耷拉着脑袋,乖乖地一一报备,一字一顿,语气狗腿。“男主角是陆晋言,我偶像。”她最后补充。 “顾淮南,你介意吗?”程今夕问。她想着,如果他说介意的话,大概她还是会把本子推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顾淮南,她的爱人。千金很重,而他的一句话却远比千金更重,多得多。 “陆晋言……”顾淮南软萌地重复了一遍,轻蹙眉头的样子有些疑惑,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陆晋言是谁。 咳,重点错啊大哥。程今夕完全被噎成了痴呆状。 后知后觉到居然连这些年一直被供奉在神坛上,连续三年冠冕国际影帝的陆晋言都不知道,顾淮南这厮到底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还是反she弧长到两里地开外啊。 影帝弱弱地表示哭晕在厕所。 在程今夕抽搐窘然的表qing下,顾淮南显然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的意思,正经地拨乱反正,“这一季公司的事qing不多,不忙的时候我可以去看你。” 程今夕随口问,“什么时候算不忙?” “你拍亲热戏的时候。” 顾淮南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顾老师这是在卖萌?程今夕觉得自己瞬间被冷柜里白花花的猪蹄卡住了脑子。 “过几天我会让cherry将婚纱的设计稿传真过来,趁着进组前,距离婚礼也还有些时候,你先挑,如果都不好,我再修改。”顾淮南仿佛听到了她心中的os,有如神助往购物车车里扔了几个猪脚,心想着明天熬一锅她最喜欢的huáng豆猪脚汤。 程今夕回神,有些诧异,“你自己设计婚纱?” “很稀奇?”顾淮南神色平静地点头,温和道,“小桥,你要知道,我会的东西不多,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只有煮饭和画画。一个生存技能,一个吃放工具,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程今夕静静听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像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当老师的时候,就因为不太会说教被学生喊做闷葫芦,如今在商场上的jiāo集应酬也只是学了点皮毛,一直懒于管教下属,无所谓服不服众,震慑四方的本事更是没有。”顾淮南已经走出去几步子回头看她,示意她跟上, “至少现在又多了一样,且是我自己喜欢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程今夕摇头,又点头,茫然地不知所措。 “对你好。”说完,他笑,“我喜欢。” 又来了又来了,不随便说qing话,说起qing话来不是人的顾老师,简直就是分分钟放血槽的节cao。 程今夕觉得自己血压爆表,失血过多的有些难受。 “不正经。”程今夕吶吶,心里却暖得要命。 顾淮南好笑地睨眼,“所以你是觉得我正经的时候看起来都特别不正经吗?比如某些特定场合做某些特定的事的时候?” 特定的场合……做……特定的事…… 打住打住! “那你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是不是有特别多的年轻小姑娘喜欢你?这么年轻又有才华,长得还……咳……凑活……的教授……”程今夕羞赧地岔开话题,口罩下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她盯着可御可萌又秀色可餐的顾老师眼神复杂而dàng漾,“老实说,学画的女生是不是都特漂亮,特别有气质?”一定是,矜贵得跟天鹅,骄傲得跟孔雀似的,没准还有长得像狐狸jing的,又或者,三位一体…… 顾淮南站在长长的进口食品区,对着一排标记这各国文字的瓶瓶罐罐挑挑拣拣。听她这么一问,他修长的手指搁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拿了一小瓶盛满褐色液体的小玻璃瓶塞到她的怀里。
第49页 唇畔轻挽,微微敛眸的样子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要听实话?”顾淮南笑问。 “废话。”切,小样还挺得意,程今夕白了她一眼,低头看手里的东西。 醋。大字赫然在目。 “废话倒是么有,”顾淮南想了想,意味深长地说,“……不只是女生。” 咳。“……” “什么叫不只是女生。”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程今夕后悔地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还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 程今夕瞬间觉得自己腐了,脑dong直线跑偏掉到海沟里,自动脑补的都是风流香艷的男男chun宫图。 chun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神马的。 stop! 她在想什么啊啊啊啊啊,居然意yin起自己的老公跟别的……男人……尼玛世风日下啊…… ☆、第八十八章不速之客 第八十八章不速之客 “顾淮南。”程今夕咬牙切齿,很不是滋味地瞪他,“你想今天晚上睡马路?” “回老婆大人,不想。”顾淮南一脸无辜,老实答。看她炸毛的样子,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活脱脱一只心qing不太舒畅的小刺猬,“就算我想,你捨得,嗯?” 他好笑地轻刮她的鼻尖,眸间无限宠溺,“我好像闻到酸味了……” “才没有,”程今夕矢口否认,目光闪烁,“谁那么空啊,如果这都要吃醋,那我不是要忙死了……” 顾淮南伸手将她揽过来,箍在怀里一顿搓扁揉圆,“耳朵都红了还说没有。” “走开走开,把你的手拿开,刚摸过猪蹄就来碰我,脏死了……”她心虚地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掐坏了手里油绿的小葱。她才不会承认,耳朵红是因为他那一声“老婆”,温柔地听多少遍都还是会心动。 嗯,可从今以后,她就是顾淮南的老婆了。虽然这个男人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正经和“正直”。 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四个美好的字眼,相夫教子。所谓人生,也就不过如此了。 *** 门铃乍响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三十分,顾大厨的豉香蒸排骨刚刚下锅。四溢的rou香从厨房的门fèng里飘出来,丝丝缕缕扑向鼻间。 程今夕刚刚洗完澡,斜靠在沙发上擦着湿漉漉的头髮。听到声音,连拖鞋都没穿,把毛巾往头上一盖就沖了过去。 门“吱呀”打开,程今夕看到外头灯光里站着的是一个极度貌美的年轻女子,披肩的长直发,脂粉未施,一袭月白色及地长裙,衬得她玉貌花容,弱柳扶风。 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程今夕努力搜索着脑海中似曾相识的人脸,却听那女子绵声细语道,“你好,请问顾淮南在吗?” 程今夕扯下毛巾,不由怔愣了一下,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fèng隙,“噢,在,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云姿,程小姐你好,久仰大名。”女子施施然道,显然并不意外她的存在,笑容温婉地无懈可击。“淮南哥。”她忽然唤出声,目光直剌剌地钉在了程今夕的身后。 甚至没听清她说什么,只那么一个眼神,程今夕就知道,这个突然而至的女人喜欢顾淮南,那么火辣热烈,真切到不需遮掩,也掩饰不了。 “好久不见……”她冲着顾淮南打招唿。 “云姿,”顾淮南滞了脚步,有些诧异地将她从门外迎进来,神色很快恢復如常。“你怎么来了?” 云姿。 程今夕这回总算是听清楚了。难怪看起来有些眼熟,上半年开年的头版头条正是这位,传说中“南有云姿出尘闭月,北有无忧沉鱼惊鸿”中的另一位绝色佳人,傅云姿。 天资出众的大提琴手,极少在娱乐圈中露面,却早已凭着卓越的才华和出众的美貌闻名遐迩与海内外。 如今一睹芳容,的确如坊间所说,乃真绝色。难怪被喻出尘闭月。美得异与纪无忧的大气磅礴,艷光四she,却是另一种叫人无法忽视的风姿。 程今夕自己也算是清新美女一枚,更是见惯了天姿国色的人。可若论姣花照水,清丽脱俗,她还是不得不承认,恐怕这圈子里都无人敢出傅云姿其右。 傅云姿和顾淮南。 傅云姿……云姿……云笙…… 程今夕忽然恍然大悟,却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头油然而生。转念,却又暗嘲自己风声鹤唳,疑心生鬼。 一切都如同程今夕所设想的一样。 傅云姿的确是云笙同父异母的妹妹,向来在南方发展的她,这次来b城正是为了年底几场的重要的巡迴音乐会做准备。于是,两人的làng漫烛光餐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傅云姿的接风洗尘宴。 毕竟是新婚的第一个晚上,硬生生地cha进一个电灯泡,还是个两千瓦的高亮的美人泡,这多多少少让程今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顿饭吃了很久,三个人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不算热络,却也极少冷场。 程今夕cha话的时候不多,顾淮南显然也不太有兴致去把控话语权,所以大多的话题都是由傅云姿起头,所聊的,大多都是一些她所不知道,也没有什么兴趣想要知道的前尘往事。 大概这就是没有多少好奇心的好处。说她神经大条也好,无争斗心也罢,傅云姿那些似是而非,绵里藏针的话她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程今夕只是无声地听着,偶尔目光擦肩,符合着点头微笑,其他细微的面部表qing却没有更多地显露出半分。 “淮南哥,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傅云姿喝了一口汤,抬眸望向坐在对面的顾淮南,先是一凝,后将目光淡淡地飘向一侧的程今夕,带着清淡的冷意,却很快化开在眼底,而后笑靥如花,“今夕真是好福气。” 程今夕回应淡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脸庞两侧的咬肌被绞得生疼。 果然人生如戏,全凭演技。 却听顾淮南问,“伯父伯母的身体可还好?”语气礼貌而客气。 语毕,夹了一筷子的huáng瓜衣放在一侧挨着他的那个碗里,程今夕看着碧绿的huáng瓜,拧巴的心一下子缓和了过来。 傅云姿笑意微敛,抿了一口红酒,不急不缓调侃道,“爸妈身体挺好的,前段日子之姨说起你们回h城的事,爸妈还念叨着你都不去看看他们,怕是把他们老两口都给忘了呢。” “怎么敢忘呢。”顾淮南搁下筷子,微笑着看向傅云姿。簇新的顶灯洒落暖huáng的光辉,他的脸如玉温润,好看得让人有些失神,“日后待我跟今夕婚礼当日,一定多敬二老两杯酒水。” 闻言,傅云姿怔愣了许久,问道,“淮南哥是说,你们已经订婚了,婚期什么时候?” “十二月初八。”十指扣着细长的杯脚,晃了晃,剔透的玻璃杯壁里旋转着艷红色如血液般的液体,与他苍白骨节相称,妖娆万分。 “今天是我们的领证的日子。”顾淮南温润地笑。 ☆、第八十九章神女有心 第八十九章神女有心 客厅音响里单曲循环的是那首她最近喜欢的老qing歌 《the first time ever i saw your face》 。 一词一句,就连一个婉转的尾音唱得浓到化不开的柔qing,在这短暂而安静的沉默里,敲打着他们三个人的心。 程今夕只觉得手背有些暖暖的热意,垂眸一看,入目的便是他好看的左手,骨rou匀称,修长清婉。 不多缠绵的姿势,只是安静的覆盖在她的手上,默默地用温暖驱散着她那些敏感的小心思。 “领证……是么……那,就……恭喜了……”傅云姿脸色骤白,没来得及掩饰,只是不自然地侧头看了眼落地窗外万丈高空里的夜色,而后回首兀自将高脚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 “少喝点。”顾淮南平静劝慰。 傅云姿却突然开口,“下个月初是姐姐的忌日,淮南哥没忘吧?” 这个问题在这个当下显得有些煞风景,可她眼里的悽然和执拗却如同焚烧的熊熊烈火,息不灭,便只能释放。 到底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一个人好看的脸蛋,便没有给予她能够与之匹配的脑袋。女人的嫉妒心往往最容易坏事,冲垮所有的理智,忘记自己所有的矜持,忽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又绝不能说什么。 程今夕暗自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过,兴许人家根本不在乎呢 。 不是她小看傅云姿,也不是她狭隘,众星拱月,自小被人捧惯的人当然只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感受,又怎会替别人顾虑更多? 她太明白了。 程今夕闻声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于顾淮南的隐痛,她从来不问不说不好奇不揣测。而如今,这个伤疤却被人当面刺拉拉地撒开来,即使是那个人的妹妹,她依旧无法遏制住自己愤然的qing绪。 程今夕有些担忧地侧眸看了顾淮南一眼,反手十指jiāo扣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再用力。凝视了许久,见他神色不变,才稍稍定下心来。 顾淮南显然对于云笙的事qing并不避讳,傅云姿毫无预兆的提及也只是让他稍稍怔愣了一秒,“没有。” 傅云姿那双秋水剪瞳泫然yu泣,她yu言又止道,“那姐姐当年临终时说得话,淮南哥你是否也……” “云姿,你叫我一声‘淮南哥’,我就会像守护阿唯一样守护你,”他淡淡地打断她,“其他的,你明白,你姐姐是你姐姐,她完美地活在我的回忆里。而今夕,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现在和将来想要守护的人……””顾淮南似乎并有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只是点到即止。 …… 你姐姐是你姐姐。 女人的第六感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明明很玄妙的一句话,可联想起方才傅云姿第一眼看到他时的眼神,一向迟钝的程今夕却忽然开窍似的听明白了。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美貌自负的女子爱上了自己未来的姐夫,以为终身无望,却蒙得姐姐临终将其託付在此生挚爱的男人,还真是绝处逢生的感qing。 可那又如何呢,她是她,她姐姐是她姐姐,顾淮南是顾淮南。 而她呢,她程今夕予顾淮南的过去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没有目睹,没有参与,更没有发言权……也,没有道理生气……
第50页 所以,揣着明白装煳涂,什么都不说也许便是最好的。 *** 那一晚,夜已深沉,傅云姿执意留下,没有走。 她安静地住进了他们隔壁的客房里,与他们仅一墙之隔,也不知怀着怎样讳莫如深的心qing。 顾淮南的那句话或许真的有些伤到了她,她不吵不闹,再不多说半句,只是煞白了一张可人的小脸,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同样辗转难眠的还有程今夕。 抱着簇白的棉被窝在顾淮南的怀抱里,她的脑中混沌灰茫一片。 黑暗中的眼睛看不到任何的光点,静默地感受着他沉稳却灼热的鼻息流窜在她的颈背脖间,还有心跳声,清晰而又模煳地,辗转在无声的黑夜中。 沉默很冗长,她不说话,他亦不说。 不知过了多久,程今夕说,“她,喜欢你。”嗓子有些哑,沙沙带着杂音,听得出睏倦的疲惫,还有一点小小的落寞,“你知道?” “嗯?”顾淮南拥着她的那只手动了动,像是寻找着更舒服的姿势,最后却将她搂得更紧了,下巴扣在她的耳畔,又是一个清晰的鼻音,“嗯。” 两个嗯,疑问和肯定,都很轻,仿佛是不经意间从喉咙里熘出来的。 qing绪不明,身体却是滚烫的。一如往常。 程今夕思绪万千,又恢復了缄默。 她倏然就想起第一次看到云笙照片时候的qing形,西藏回来的那一夜,她带走了他的手机,里面唯一的一张照片,只一眼,只一个背影,就已经看到了惊心动魄的美丽。 原来,当想起个遥不可及,却又住在顾淮南心里最深处的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酸涩的。 到底,再粉饰,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第九十章相濡以沫 第九十章相濡以沫 “云笙是云笙。”还是这句话,深沉沙哑的如同低吟,顾淮南的大掌摩挲着她的小臂,粗糙的触感有种莫名的体贴,“她在临终前的确嘱咐过我要照顾云姿,可爱qing这种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小桥,你懂我的意思么?” 爱qing,有就是有,没有就有没有。 懂吗?大概吧。 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安下心的事在她身上时常发生,有时候程今夕胡思乱想着也觉得这样不好,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如果有一天他说谎话骗了她,只怕她也不会察觉分毫。 可后来转念一想,如果顾淮南会骗她,愿意骗她,那骗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反正这样说起来有些盲目的信任,已然足够摧毁一切,他说谎话是真话那就是真话,他说真话是谎话那就是谎话。 没有道理,因为是他。因为是顾淮南。 程今夕下意识说嗯,而后翻了个身去搂他,“可惜,事qing不会这么简单,有些话不是你说了或是没说就能决定和改变的,你太低估女人的执念了。” 执念,这个词,真是飘渺又难以捉摸,适用于任何的求而不得。 “……别想太多,”顾淮南捋了捋她的发,轻声细语如同耳鬓厮磨,“明天我会帮她找好酒店,今天让她住在这里只是个例外,也不会有下次。” “你这算是安抚我么,”程今夕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其实我真的不在意这个,反正新婚之夜已经被打扰了,住多久,也都没所谓,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安抚老婆是义务,也是责任,”顾淮南的声音也带着宠溺的笑意,他歉意道,“小桥,之前的事,的确是我处理的不够周全……对你也总是不够坦白,总以为很多事qing仅仅存在于过去,而你从来不问,也就没有提及的必要。却因此让你陷入尴尬无措里,无论理由是什么,都是我错。” 他吻上她的额头,真切地说着对不起,亲吻很软,有些让人恍惚。 “顾淮南……”程今夕握住他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虽然,曾经我也为了追寻所谓的爱qing,而做过许多任xing和自以为是的努力。可我还是觉得,自己骨子里大概还是一个悲观的宿命主义者。人生中,所有的遭遇,所遇到的那些人,生死祸福,富贵贫贱,相逢离别,都是上天早就註定好的,哪怕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违抗老天,或是,做出其他决定的时候,其实也不过是命运在那一刻安排我们那样做而已&” “小桥。”顾淮南柔声开口,尾音似乎还含着隐隐的不忍。却被她一根手指堵住了嘴唇,“让我说完。”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你的,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命中注定的相遇不需要太多辞藻来解释,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我始终站在原地,哪怕兜兜转转好多圈,最终还是会落在我的身边。”她流水般娓娓道来,仿佛这些话早已在她心中撰写了无数遍。 “所以,你的过往只是你的,我不好奇,你不必说,不必掏空心思地解释,不必触碰伤口只为安抚我的不安。你在身边,我没有什么不安。我的那一点不开心只是我的一点私心,就是那么一点。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都不忍心伤害的人,一直宝贝着的人,却让别人伤害,哪怕是傅云姿,我也受不了。”程今夕孩子气地往他怀里钻,“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宿命这东西就是很难揣测,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挽留你,也希望你对我说的是你已经不爱了,而不是用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话来敷衍来搪塞我……你明白吗?” 顾淮南听后沉默良久,忽然道,“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程今夕一笑,不置可否,“是啊,这样想会轻松一点啊,人世无常,很多事qing就算真的发生了,到时候应该也会比较容易释然吧。” “傻瓜……”他紧挨着,摸摸她的头,“你啊,新婚之夜你就这么刺激你老公?是谁说的,我们要走到最后,要结婚,要过日子,要给我生很多的孩子,像我,也像你。我们要坦诚相待,要相濡以沫,要携手终生,直到我们都老了,还像现在一样,深爱着彼此……” “你可记得真牢,我要是有你这记台词的功底,早就成影后了。”程今夕眼角濡湿,吸了吸鼻子说。 顾淮南失笑,“那么想当影后?” “那是自然,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喃喃着,有些迷迷煳煳地睏倦。 “那,未来的影后这么早嫁给我洗手羹汤,不后悔?” “我不会煲汤,你会就行了……” 他像是故意找茬,“……那我要是有一天,老得煲不动汤,分不清油盐酱醋了怎么办?” “……你都老成那样了,那就换我照顾你吧。” 最后一点的声音也静悄悄地湮灭在无边的暗夜里,陷入睡梦的她,似是而非的笑脸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只有温软的体温在提醒着他,她还在。 顾淮南在黑暗中看了她很久很久,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却依旧紧紧锁着她在的那个地方,捨不得闭眼。仿佛眼中的那片暗色通往的心中永生不倒地伫立着一个熠熠生辉的倒影。 我的爱人,我希望,跟你一夜白头。顾淮南轻轻想。 ☆、第九十一章节外生枝 第九十一章节外生枝 昨夜似有小雨,起来的时候薄雾氤氲, 涟漪惊晨,有些冷冷清清。程今夕望着一侧已成空的chuáng褥,恍然失神。 她洗漱完毕后推门出去时,正好看到傅云姿一个人端坐在餐桌前拿着刀叉优雅地吃着早餐。听到了声响,抬头朝她微笑示意,一派云淡风轻,大概算是问好。 程今夕闻到小米粥的淡香,沁人心脾,不用想也知道,顾淮南定是还在厨房忙碌。 因为常年在外拍戏,食无定时弄坏了肠胃。顾淮南不在时她尚且随便对付,可他若在,便会不厌其烦地熬煮些温良暖胃的食物为她好好调理,没有一日会是遗漏的。 程今夕走上前,不经意地瞄了眼傅云姿盘中的食物,煎得金huáng有人火腿蛋配三明治,翠绿可口的牛油果拌西芹。 目测色香味俱佳,却不是她的菜。 “大早上的喝黑咖啡不好,伤胃。”程今夕拉开傅云姿对面的椅子坐下,浅笑劝慰。见她没什么反应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也就知趣地不语,拿着手机低头刷起了微博。 【知名博主网曝当红影后纪无忧国外待产,经手人身份系某知名集团继承人】 程今夕的心像是咣当坠落在水泥地上的瓦砾,越往下看越发惴惴。 **的照片很清楚,大概是在一个supermarket停车场里,身怀六甲的纪无忧怀抱了一大包牛皮纸袋,她的肚子出奇的大,身边却无人帮衬,孤身一人显得格外孤寂凄凉。 经手人身份系某知名集团继承人。 程今夕反覆咀嚼着这句话,眉头深锁。纪无忧和段从之间的关系瞒不住了?可是怎么会呢,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个,还有谁会知道,还有谁会说出去? 傅云姿翘着兰花指施施然放下咖啡杯,眸若皎月似地凝着她,兀然道 ,“你拍的电影和电视剧我都看过,很不错。” 分明是恭维的话,从程今夕最终说出却听不出半点恭维的意思,倒有些模稜两可的酸意。 这女人还真有意思。 “是么,”程今夕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想着刚才微博上的新闻,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是极少看自己的作品,所以也说不来究竟好是不好……” 刻意地顿了顿,她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褒奖。” “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部《金风玉露》,主人公的感qing描述得很是细腻动人,你的角色其实很讨喜,以前问过姐姐,她觉得跟自己最想像的也是阿棉……”傅云姿把玩着杯中的小银勺,亮光在她莹白的指尖如蝴蝶飞舞,美不胜收,“也难为淮南哥有心,在姐姐过世后仍旧不忘帮她完成未完成的心愿。” “好的作品本就不该被埋没,”程今夕神色淡淡,眸若静幽的深海毫无跌宕,她如是说,“你的姐姐的确是个才女。” “是啊,姐姐与淮南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更是他难得的知音人,也难怪,淮南哥至今都对姐姐无法忘怀。”傅云姿眉目温婉,顿觉失言,收敛了笑意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及姐姐难免伤感。,不小心说错话,今夕你应该不会介怀吧?”
第51页 伤怀没有看出半分,更别提什么介怀不介怀的,说都说了,放出去屁还能收回来不成。长得挺好一姑娘怎么就有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心思呢。 程今夕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她拧了下自己的大腿才让有些僵硬的脸颊扯起一丝稍微自然点的笑,“当然不会。逝者已矣,我尊重云笙的心与淮南和你,都是一样的。”说得没有半点囫囵,尤其是那个“你”字,尤为清楚。 而后低头,也不在意傅云姿听后究竟是怎样一副表qing。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每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再锐利的言语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程今夕的油盐不进让傅云姿有些气恼,却无处发作。 而程今夕却觉得,与她之间这样暗藏刀剑的你来我往实在是无聊透顶。傅云姿就算哪哪都好,就算是云笙的妹妹,在她看来却还是不够资格成为她的对手。 傅云姿不明白,逐个击破是没有错的,可这件qing事的关键点从来就不在她,而在顾淮南。从一开始就攻错了对象,如何会有胜算? 于是,程今夕一直笑得无关痛痒,心里思绪万千地想着其他的事,直到顾淮南从厨房出来,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谈才戛然而止。 安静地用完早餐,程今夕拿起茶几上的墨镜,走到玄关处换鞋,“我有些事,要去趟公司。” “要紧吗?”顾淮南换了衬衫,也不多问究竟是什么事,边挽袖子边道,“我送你去。” 程今夕恍惚着小小声“嗯”。推开一半的大门又虚掩了回来,一不小心地夹到手,龇牙咧嘴地举着通红的两根手指一副泫然yu泣可怜兮兮的模样。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淮南轻抓过她手上的爪子,旁若无人的凑到嘴边唿了唿,温柔得不得了的样子,暖融融唿吸直搅得人心底发痒,“以后不许这么毛手毛脚。” “喔。”程今夕乖乖点头,只是顺从地被他牵着,手心灼热一片,顾不及疼痛,唯一的那点力量只是用来傻笑,在傻笑。不再说话。 见傅云姿起身,顾淮南问,“云姿,那你……” “……没事淮南哥,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打车走。”傅云姿qiáng颜欢笑地打断他的话,罥烟柳眉轻轻蹙,两靥愁色淡淡,仍旧美得如诗如画。 大抵多数男人眼中的尤物往往天生都会博同qing,而人类也大多会对长得好看的人保有更过的好感。程今夕不得不承认,傅云姿的这一招练得炉火纯青,让她这等凡人望尘莫及, 连身为女人的她,都油然而生了定点的不忍之心。 “我的事也不是很要紧。”程今夕笑意渐深,挽着顾淮南的手轻轻松开,对他说,“你还是送送云姿吧,这个时间不好打车,我自己开车去就行。” 顾淮南见她不在意,也不再坚持,“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注意红绿灯,转弯变道记得打灯,不要开太快。” 视线似有若无地顿在傅云姿身上,见她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又与世无争的模样,程今夕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软糯地应,“知道了,啰嗦鬼。” “下午我会去趟公司,有个会要开,快的话大概晚饭前能结束,如果赶不及回来,冰箱里有我准备的饭菜,热一下就能吃,”他轻吻她的额头,将她送到门外,“如果有事,给我打电话。” 程今夕心照不宣地点头,应好。 有的事总该他自己解决,而有的事,也需要她去解决。 ☆、第九十二章病来如山 第九十二章病来如山 程今夕到了锦玺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见到段从。听于茜说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上班了,原因不明,上头亦吩咐没有总裁亲自首肯,不许其他人过问。 她拿出手机拨通但从的号码,始终无人接听。刚要回段家,却被阿布堵在了茶水间门口。 “……” “我说姐姐,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你这看到我连搭理都不带搭理一下,也忒没良心了吧。”阿布斜靠在门边挑眉揶揄她,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袋装红茶,chui了chui滚烫的热气,自己倒是没喝上一口,就顺势落到了程今夕的手里。 “我这不有事么。” 阿布也不恼,转身有回去泡了一杯,她一手摁着茶水机的开关,只听水声哗哗,头也不回地问,“……找老闆呢?” “嗯。”程今夕呷了口茶,皱眉道,“这牌子不好喝,下次换一种。” “你就知足吧,我们这小老百姓喝的能跟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比?”阿布耸肩,苦闷地埋怨,喝了一口,小声嘟囔,“是有够难喝的……后勤部那孙子得敲打敲打,经费都不知道剋扣到哪里去了……” “沈聿人呢?” 程今夕狐疑,刚才一路过来都没见着人,连办公室都空空如也,鬼影子都没一个。 “找纪无忧去了。”阿布说着,挑眉示意她关门,见门合上落锁,才又接着说,“网上的新闻你看到了吧?” 程今夕愣怔了一下,点头,有些不解,“这和沈聿有什么关系。” 阿布耸肩,“能者多劳呗。” “阮萍萍呢?” “她那个经纪人啊,你也知道,心眼儿多,心气又高得很,知道纪无忧这棵大树靠不住早就另谋高就了,哪还会在这里gān杵着,吃这口吃力不讨好的闲饭。”阿布嗤笑,鄙夷地说,“本来这事按理说确实也轮不到沈聿去管,可说到底纪无忧还是锦玺的人,老闆总归是顾忌那点qing分不能不管,这公司里的人数来数去也就我跟沈聿最闲……所以……” 她故意拖着长音,一副“你懂的”的表qing眨巴眨巴眼看她,唇角笑意明显,“说吧,把我们这些小伙伴丢下自己去甜甜蜜蜜,这新婚的日子可还‘xing福’。” “……xing福你个头啦,”程今夕没好气的拧她胳膊,“几天没收拾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轻点轻点,我这就算皮糙rou厚被你这么狠掐还是会青的好吧!”阿布不满地打算反掐,被她眼神一瞪,瞬间缩手缩脚,偃旗息鼓,“好啦好啦,不恼了,说正经的……” 程今夕佯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看戏表qing,笑道,“嘿,阿小布,我说这几天不见你还真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你这么不正经一人还能有什么事是正经的?” “少埋汰我,”阿布放下杯子,甩了个大白眼给她,见她没有反应,便压低了嗓音说,“……别人不知道,可这纪无忧跟老闆之间的事,你跟我都是门清,这孩子**不离十就是老闆的。如今被有心人爆料出来,虽然报导写得模稜两可,暂时不会扒到老闆头上,可现在的网民和狗仔可都厉害着呢,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得出事。” “幸好是纪无忧,不是你。”她最后总结。 “……” “老闆那里……” “有你什么事儿啊,”程今夕打断她的话,“阿布,你现在可是越来越会分析了,这可不好。” 笑容渐浅,她看着窗外温暖炫目的阳光缓缓眯眼,嘴角挽起的弧度却不是笑意,而是无边的清冷,“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要提,更别多说半句……别怪我没提醒你,段从是什么人你清楚,如果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别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就算想保你,也有心无力,知道么?”她淡漠的提醒她,与方才嬉笑怒骂的样子天差地别。 祸从口出。这叫什么事。 阿布微愣,很快明白过来,先是一阵惶惑,旋即重重点头。手指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就乖了,挺姐姐的有你的好。”程今夕拍拍她的头。 “那个,老闆在你的别墅……”阿也不知该不该说,却想着今夕能特意过来找,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刚才无意听到莫川打电话,听他说,老闆好像是病了……”她补充道。 …… 病了? 程今夕愣了许久,一时不知该如何,只剩思绪万千。 *** 因为搬出来的时候就将钥匙还给了段从,如今程今夕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大门口按门铃,一下一下,连拍带吼,坚持不懈地一按就是半个小时。 如果不是那辆停在屋前的名贵跑车,她或许真的要怀疑这屋中是否真的有人。 程今夕垂下摁门铃的手,掏出电话拨通段从的号码,又是无人接听的忙音,嘟嘟嘟,刺耳又叫人灰心。 正当她气馁着要爆粗的时候,沉重的大门“吱呀”地开了。 开门声不大,带着不知是从里面chui出来,还是从外面挤进去的风,轻薄的暖意,却震得她太阳xué突突地跳得更厉害了。 程今夕缓缓抬头,呆滞地看着门内的人,不过半个多月没见的人,如今脆弱地伫立在自己跟前,竟然会有些陌生的感觉。 想要说得或是质问或是关怀地话都噎在了喉咙,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九十三章 佛挡杀佛 第九十三章 佛挡杀佛 段从单手撑着门框倚在门边的样子有些勉qiáng,一袭墨黑色真丝睡袍微敞着,露出一片苍白失血的肌肤。碎发凌乱地粘在不满细汗的额前,眉眼低垂几乎掩去了半张脸,却依旧看得出一丝病态的绯红。 倔qiáng的身体似乎想要掩饰细微的颤抖,最终不得法门。 显然是刚睡醒。并且,状况不太好。 段从瞳底一片漆黑地看她,眸光涣散却还是显露出星点的讶异,“……你怎么来了?” 语速很缓,声音很沙,刺哑地如同一把断弦的胡琴。硬生生地从胸腔挤出来,让人直觉破败。 “……”她有些窜,没好气地说,“有事去公司找你,没见着人,听说你病了,怕你死在这臭了都没人发现。” 段从一时没说话。只是侧开身子给她让出一条道,“进来吧。” “病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程今夕有些气恼地将他扯进屋,忽觉自己太过粗鲁怕一不小心让他更加难受,动作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这么熬着不难受?” 段从淡淡道,“睡过就好了。” 她将他扶到沙发上,挨着他一旁坐下,见他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什么,手背贴在他额头上探了探,“烧得很厉害,必须去看医生。”她态度qiáng硬地说罢,刚要将手撤走,就被他一下抓住。
第52页 “今夕。”段从很轻地唤了声,鼻音很重连念着她的名字都是囔囔的,没有了往昔的冷然,更多了些绵软的温柔。他的眼睛不偏不倚地凝视着她,“真的没事……既然来了,就陪我坐一会儿。” 她总是受不得这样的软话。顿时气消。 毕竟是病着,没有花多少力气。程今夕轻轻地将手抽出来,仔细地替他将衣襟拢好,“本来就是着凉,如今穿得这么少再冻着,这病还怎么好?” 指尖又一次被握住,这一次她没有挣脱也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他,任由他握着。 或许是因为发烧的关系,段从的手很热,带着薄薄的汗渍,烫地有些灼人,与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如冰火不容的两重天,“这些日子还好吧?” 程今夕很轻得“嗯”了声,余光不自觉地偷瞄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段从恍然,扯着嘴角,弧度细微地都不能称之为笑,“……那就好。” “……” “吃过药了么?”他不说话,程今夕看了看他如佛像般不动如山,有些无可奈何,“没吃也好,家里这些药放久了也不知过没过期,你若不肯去医院,我就让莫川接杜医生过来。” 她说,家。 段从心里就像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针,一针又一针,血液从小小的针眼里唿啦啦地就冒了出来,旋即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疼。 家,以前他也是有过的。现在,即使他依旧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也终归是不一样了对不对。 他轻咳了一声,然后便是一长串的咳嗽,掩着嘴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直到耳根都红了才止住。 “今夕,看到窗台上的金银花了么?”段从倏然问,抿紧嘴唇地忍耐。硕大的钻石咯疼了他的手,哪怕握得那么吃力,他却还是不想放开。 太眷恋不可能属于自己的温暖,才是一种无声也毫无指望的痛苦吧。 “花开了直接从南边移植过来了,我没怎么照顾,让外头的园丁帮着看了,说是大概能活……算是上次丢掉你的花的赔礼吧……” 程今夕顺着他望过去的地方看,那一簇簇稀疏开着却格外生动的白花垂落在窗沿的花架上,比她之前的那株很大,缀着星星点点的淡huáng色花蕊,穿梭在阳光温暖的微隙,不矫揉造作,却是一道孤清却绝艷的景色。 程今夕想起了那一日她对段从的质问,突然就有些心酸。 “那日我质问你为何丢掉了我的金银花,你为什么不解释?”程今夕收回目光,轻问。见段从一怔,旋即掀唇一笑,“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是断肠糙?”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些内疚的,虽然她和段从之间远远说不上是谁辜负了谁,但起码错怪,也是一种错误。 “你早知道了?”段从自嘲地笑了笑,却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原本心里就有疑惑,后来问了莫川就知道了,”程今夕轻轻吁出一口气,“你别为难他,是我bi他说的,只是,我不懂你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好过,在我的保护下无忧无虑地生活。 段从心中想着,却终究是没有说,他只是说“哦”,而后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攥着她的手,神色恢復了以往的冷漠淡然。 仿佛方才一夕的脆弱和眷恋不过是他们彼此臆想中的幻觉一样。 段从斜眼看她,“让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程今夕无言,“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无能?” “你知道,这跟能力无关……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他有些倦怠地靠在沙发背,软软的一下子像是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力气,神色晦暗不明,“我把乔薇薇送走了。” 程今夕一愣,她来这一趟本是想要与他说纪无忧的事,怎么一下就扯到了乔薇薇身上? 不明所以道,“然后呢?” “几次三番害你的人是她。”因为吃力,段从说得一字一顿,“无忧的事,也是她。” 程今夕诧异,浮想后,瞭然,“知道了,是因为你。” 除了为qing所困,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来解释乔薇薇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程今夕忽然就有些同qing她。虽然段从并没有斩尽杀绝,可他那句简单的“送走了”只怕也是万水千山,永无归期。 段从敛起残忍地笑意,清冷无边,“今夕,在我看来,你比她重要,比任何人重要,她要害你,我便容不得她,说我残忍也好,无qing也罢,她曾经想要你的命,我如今留她一命已算仁慈。你可懂?” 默了很久,程今夕道,“我懂。”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段从自嘲。 她愣了下,轻声答,“我很感动。” 是,她很感动。也许,其实在她的心里住着比任何心魔都要歹毒的魔鬼,谁要害她,她便不愿姑息。 在黑暗面前,只能不择手段地自保。谁活着都不容易,她从来不是圣母,不会原谅一个想要她死的人,更不会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只是可惜,乔薇薇到最后都未必懂得那些道理。 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爱恨qing仇都终结在心爱的人手中,当初的你死我活的争斗,原来只是一场徒劳无益,最后零落成泥,不过一坯huáng土。 倾囊相付的决然遇上冰冷无qing的堡垒,最终也只剩下绝望。 感qing这种事,根本就没有涅槃重生。 ☆、第九十四章qing深缘浅 第九十四章qing深缘浅 话题最终如她预设的落在了纪无忧身上。段从答应会给无忧母子最好的庇佑和照顾,至于其他更多的,却无法勉qiáng。程今夕表示理解,毕竟之于他和纪无忧之间的感qing事,是与非都不是她一个局外人能够多加置喙的。 快到饭点的时候,程今夕在厨房笨手笨脚的熬粥。莫川领着杜医生来的时候,锅子里的粥刚开,热气腾腾的翻滚着,卖相不咋好看,估计也就凑活能吃。 程今夕觉得差不多了,关火,跑去开门。 因为是段从亲自打的电话,并无事先招唿,莫川在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明显的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毕恭毕敬地颔首,“小姐。” “杜医生,莫川,”程今夕浅笑着领着他们到了走廊口,伸手往里指了指,“段从在房间,刚躺下,要是睡着了你就叫醒他,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免得他又发脾气。” 杜医生心领神会,感激似地沖她笑笑。 程今夕折回厨房去盛粥,靠着炉边一个心不在焉,手就蹭到了锅壁上,“嘶。”她被烫得重重抽了口气。慌乱地险些将整个锅子甩到了地上。 果然是十指不沾阳chun水的米虫。她在心中暗骂自己。 莫川不知何时也跟进了厨房,见她这般láng狈的模样,下一刻就拧开了水龙头,“冷水沖一下会好一些。”盯着她须臾就泛起红痕的手背,他招唿道,“这种粗活叫保姆来做就可以……小姐不必……” “小事qing,没那么严重。”程今夕咬着唇忍痛将手递到水池里,冰凉的水流徐徐地淌过手背,不一会儿,红肿依旧,却似乎就已经没有这么疼了。 她继续沖了会儿,直到有些犯傻。莫川就在一旁安静地盛粥 ,勺子偶尔碰触金属的声音有些刺耳,默了半晌,他丢出一句,“小姐,你恐怕不知少爷对你的好有多好,但是希望你在辜负他的时候少让他伤心一点。” “……莫川,你是不是对我跟段从之间的事有误会?” 莫川一副忠僕脸,“我有没有误会并不重要,我只是不希望你对少爷有什么误会。” “……”程今夕站在原地,看他面容无波地端碗离开。只觉莫名。 什么叫做,希望你在辜负他的时候少让他伤心一点? 什么又是,我只是不希望你对少爷有什么误会? …… 杜医生诊断段从并无大碍,与她之前想的一样是伤风引起的发烧,打两瓶针剂,好好休养按时吃药,大概一周左右就能见好。 送走了莫川和杜医生,程今夕依旧有些茫然地想着莫川方才说得那两句话。直到想得脑仁都开始犯疼。 所以在莫川的眼里,或者众人的眼中,某种程度上她才是那个负心人? “想什么呢,”段从看她人偶似的发呆,有一勺没一勺地挖着碗里的粥粒,却一口都没有往他嘴里送,失笑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这种餵法,是打算饿死我?” 程今夕窘然地回神,舀起一勺轻轻chui了chui,而后送到他嘴边,看他一点点吃下的模样柔顺无比,唇角不禁轻挽起一个明媚的弧度,“……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病的时候很乖?” 他淡淡说,“没有。” 果然臭屁。 “我不常生病,即使有,也不会被别人看到,”见她又餵一勺,段从又乖乖吃下,“今夕,你是唯一一个。” “那倒是,我跟你一块这么多年,统共也就见你病过两次。”程今夕漫不经心地说着,便开始回忆起上一次他生病时候的模样,“也是发烧,三天三夜,烧得整宿整宿地说胡话。”连梦靥中都含煳不清地叫唤着她的名字。 只是这个,她从来没跟他提及过。 不过,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以前不重要,现在更是。时光都不再了,往事终究成烟,有的事记得总是要比忘记更辛苦。 都是错付,错以为而已。 “其实那一次你摔断腿,我不是……”段从倏然说,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头髮,无奈却被扎在手背上的吊针牵扯着,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不是什么?”程今夕疑惑的看他。还是那双美得如骄阳一般耀目的眸子,任何时候都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粲然地让人无法bi视。 段从无法不想起过去的每一个瞬间,曾经这双眼睛爱慕地看过他,迷恋地看过他,痛楚地看过他,无奈的看过他。 如今,却只剩下平静。 犹如一脚踏入幽幽深海的平静,沉入海底,被无边的海水所包围。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告诉她,那一晚他并不是缱绻在温柔乡里,并不是刻意忽略她的苦难和无助。
第53页 还是告诉她,那一晚是那个人忌日,他因为酒醉后的疏忽撞上了山体,险些车毁人亡。 这些她都不知道,却也再没有必要知道了。 已经伤过的心,不胜折磨,她好不容易得到幸福,如何能只因为他心里的一丝波澜和不甘而轻易戳破。 爱就是爱,错过就是错过。 “没什么。”段从阖眼,面无表qing地说,“我有些累,想睡一会,你回去吧。” 言简意赅地逐客令又让程今夕觉得有些莫名,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说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还不如不说呢。 “等你打完针我就走,要不然你自己能拔针头?”程今夕执拗地瞪他,也知他根本看不见,不过自讨没趣,“为了给你煮粥把手都烫了,你不关心我点就算了,还不给我好脸色看,脾气可真大,说发作就发作。” 随即扁着嘴,蔫蔫的闪到一边。 手背的那抹烫伤已然很浅,可在他看来还是红得有些刺目。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藏在被子下的那只手暗暗地攥成了拳头,紧得连皮下的血管都开始疼痛。 “随便。”段从淡淡应了一句,仿佛没听到她之后的话,翻身掩上被子,遮住大半张脸,“不过我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出去记得关门。” ☆、第九十五章柔肠百结 第九十五章柔肠百结 段从在房间里,程今夕在房间外。“嘭”的一声闷响,堵截了一屋子的孤独。 隔着一扇不算单薄的大门,被子蒙头盖脸的捂得严严实实,段从却依旧可以听见程今夕在门卫踱来踱去的脚步声,先是有些凌乱,之后渐渐的隐没。 他有一丝和心疼和后悔。这两种感觉之于他时常发生,起码,在最近这段日子常有,就像白蚁啃着堤坝,细细密密,一点点的渗透到内里。 可就此刻来说,终归只是一丝而已。理智永远凌驾与感xing之上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悲哀。 忙完了一上午,程今夕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飢肠辘辘。 从储物柜里找了一盒泡面,还是之前她留下的。瞧着还没过期,一熘烟地撕了包装,烧开水, 不消一刻,风捲云涌席捲地gāngān净净。 之后她又是蹑手蹑脚地熘进房间看了段从一次,睡梦中的段从有些不踏实地蹙着眉头,愁肠百结的样子,仿佛怎么样都舒展不开。 吊瓶里的液体还有大半,一时半刻怕是打不完。程今夕便又放心关门退了出去。 程今夕在房子里上上下下的熘达了一圈,住了两三年的地方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她的在与不在而有所改变。 深桃木色的地板,铺满了石墨灰的地毯,纯白色的暗花壁纸,黑色家具。东西摆设得不多,却看得出每一样都是别具匠心。 说不清是不是她中意的风格,只是如此分明的对比色让她的眼睛总是有些糟糕的难受。 她搬进来之初便是这个样子,大概是段从喜欢的,于是她也就跟着去适应,后来时间一久自然也就习惯和麻木了。 反正一年之中,呆在家里的时间也的确不多。曾经程今夕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二楼她卧室旁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架纯白色烤漆的三角钢琴。亦是从她住进来时就在,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弹过。 每每看到它的时候,程今夕总是会有一种愚蠢的错觉,这个没有生命的乐器仿佛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仙气,因为gān净得不染纤尘,随意染指也就成了亵渎。 可与其说它是乐器,不如说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摆件。起码对程今夕这个乐理不通,十根手指连棉花都不会弹的音乐白痴来说,也仅仅只是放着好看而已。并不会让她生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 走上前,掀开琴盖,黑白相间的琴键一如这栋房子里的颜色一样,纯粹却无聊,程今夕用食指轻轻拨弄琴键,一阵叮咚,声音清脆地流水似的泻了出来,曲不成曲,单纯的几个音符随意搭配的调子,却也并不难听。 程今夕的脑子里兀然就氤氲而生出一个画面。 细碎的阳光洒落满室,一个纤弱的少女穿着一袭水色长裙在斑驳陆离的光晕中,笑容恬静,眉目深深,纯白的钢琴像是被施上了最神奇的魔法,键盘上跳动着jing灵的欢唿。 少女只是醉心地阖眸,任由素纤的柔荑如纯净的白蝶飞舞,一曲曲,行云流水,婉转柔长。 美则美矣,却太不真实。 倒是适合出现在唯美的电影qing节中。想到这,程今夕不禁一笑。 新电影中的女主角不就是一个会弹钢琴又爱悲chun伤秋的小清新么。如何将这样的场景演绎的动人却不装bi,美好却不恶俗,把握这种尺度还真是一门学问。 或许真的该跟这臆想中的少女好好讨教讨教?她搓了搓自己脸,喃喃自嘲,又在做白日梦了。 掐着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程今夕回房替段从拔了手上的吊针。 病态的红晕渐渐地从脸上褪去,他的脸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不少,体温也不再热得烫手。段从原本正是半睡半醒着,因为手上拔针时的那一记轻疼,有些迷迷煳煳地醒了过来。 之后两人相顾无言。 程今夕在一旁对着新cha的马蹄莲发呆,手痒地揪坏了好几支花jing,弄得一手湿漉漉的汁液。 段从也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偶尔拿出手机手指一阵敲敲打打,大概还是公司的事,三天没去上班一定是有很多事qing要处理。 好在分部门的那些经理个个都是人jing中的jing英,平时就算cha科打诨惯了也不轻易松下身上的担子,倒让他省下了不少心力。 见段从撑着胳膊挣扎着从chuáng上起来,程今夕赶忙拿纸巾擦了擦手,gān净了便要伸手去搀他,却被他用手臂阻隔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瞎动什么……”她固执地扶上他腰,凝眉道,“虚弱成这样,你还想去哪?” 段从不语,定定地看她,漆黑的眼眸在苍白的面色下显得更加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多大人了,能不能懂点事,病没好就别想去公司,又不是就缺你一人,少了你,地球还不转了?锦玺还能破产?”这一眼有些长,直到看得她不自在,却也没有放手的意思,程今夕态度qiáng硬的说,“哪都不许去,今天就好好在chuáng上给我呆着。” “……”段从最终无可奈何,“我去上厕所。” ☆、第九十六章不辞而别 第九十六章不辞而别 煮粥对程今夕这个五谷不分的米虫来说已经实属勉qiáng,晚餐想当然更是超出了范畴。正在犯难之际,段从一个电话便解决了燃眉之急。 当五星级酒店的外卖满满当当地铺满了一桌子的时候,除了油然而生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感觉,更多的错愕和惊恐。 程今夕嘴角抽搐地盯着一桌子鲍参翅肚犯难道,“段从,你确定你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高脂肪高蛋白高卡路里,正常人都未必hold主,更别说他一病人了,“别感冒没好,得脂肪肝了……”她咽了口唾沫。 “这些是你的。”段从换了一身纯棉的家居服端坐在饭桌前,扣子扣得工工整整,一副人畜无害的宅男面孔,“这个才是我的。” 他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美食佳肴,最终将一盘小青菜炒蘑菇端到自己跟前,而后淡淡说,“发什么愣,吃饭吧。” 见她只是咽口水,却始终不动筷子的为难模样。段从下意识问,“不回家吃饭,要不要打电话?” “打电话?”程今夕将直勾勾盯着一盘东坡rou的目光收回来,可脑筋却没有跟着一起转过来,“什么电话?” 顿了一下,段从只吐出一个字,“他。” 他? 神经大条的程小姐这才恍然大悟,“打过了,关机。大概还在公司开会吧。”她执起筷子对着一盘huáng花菜挑挑拣拣,之后一根一根地塞进嘴里,忽然就有些兴致缺缺。“管他呢……” 说起来,这是顾淮南第一次不接她的电话。口口声声说有事打他电话,却一连拨了六七个都是无人接听,说不失落一定是假的。 段从看她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跟蔫菜了似的小模样,眸光蓦地就黯然了下来,“男人总是该以事业为重。为你拼来天下,才能保你一生无虞。” 明明心中隐痛,安慰的话却不由脱口而出。他在心中嘲笑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会为别人着想了。 程今夕“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而后继续埋头吃着,也不知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还是什么的,郁郁的脸色终归是缓和了一点。 也罢,那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本就不太在意。也许,顾淮南是真的有事呢。 饭桌上他们又聊了些片约方面的事,其他的却不再多提。两个人像是各怀心事,直到最后再无话题可聊。 程今夕看他状况好了不少,一个人在家应该无碍,只是叮嘱他睡前千万记得吃药后,告别离开。 临近十五,晚上的月亮很圆。 清亮完满地好似一个硕大的玉盘缀在了无限浩茫的黑夜中,将四周的天霁都渲染地格外亮,云朵很少,显得星星格外的多,也格外的璀璨。 从公寓下往上看,顶楼那一层毫无半点灯火,几乎与清冷的黑夜融为一体。回家打开门,正如她刚才看到的一样。 一室黑暗。 顾淮南还没有回来,除了客厅里时钟走过的滴答声,再无其他声响。程今夕没有开灯,摸黑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白亮的刺眸,上面显示着时间22:30。 手机的背景是她与顾淮南唯数不多的合照中她最喜欢的一张。脸贴脸的大头照,脖子下露出矮矮的睡衣领口,qing侣款的花色,睡醒后乱糟糟的头髮都来不及梳理,却笑得灿烂而傻气。 有一刻,程今夕忽然觉得屏幕上顾淮南的脸和她的是那么相似,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一样挺直的鼻樑,一样轻薄却不显薄qing的嘴唇,就连右边脸颊上的那颗小痣都是一样的。 可再看,顾淮南的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瘴气,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煳。程今夕揉了揉眼,依旧看不明晰。 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依旧是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女声。 下一个电话拨给了助理cherry。 显然她深夜的打扰有些突兀,cherry错愕之余坦白相告顾淮南今天一日都没去公司,因为有单重要的合约必须总裁亲自签署,就连公司里的人都在着急找他。
第54页 不等她多问,程今夕就撂下了电话。 黑夜的安静如同一只莫须有的大手,无声无息地就扼紧了她的喉咙,形若大雪压山,让她无法唿吸,心生恐惧。 关门,落锁。依旧是没有开灯。 程今夕摸索着找到沙发的位置,软趴趴得躺在上面,连鞋子都没有脱,只是静静地躺着,眼前一片漆黑地连天花板都在无声地旋转。 这两天的人和事都如同一颗颗断线的玻璃珠子,被她一一地串在一起,仿佛知道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云姿,云笙,顾淮南,段从,还有她。冥冥之中的命运之手,不可抗争的宿命。 闭眼,哪怕不安,她也不愿多想,却恍若顿失了所有的力气。 ☆、第九十七章飞蛾扑火 第九十七章飞蛾扑火 一夜无梦,却被心脏骇人的疼痛所疼醒,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到底是没有小说中那些矫qing却的桥段,没有彻夜未归的男主角看到为等他回家而láng狈睡去的女主角,温柔的抱她回房,她却在他怀中醒来,阳光和他都在,动人大过伤感。 也没有童话故事里,最终王子吻醒了睡美人的结局。吻醒她的是现实,生活总是真实而仓促的,不会因为你的特别而对你格外恩赐。 更何况,程今夕自嘲的想,她也并没什么特别。 被疼醒来只用了几秒,之后就是沉沦在黑暗中许久的挣扎。 程今夕起来的时候有些头重脚轻,脚底下飘飘然的像是踩上了棉花,许是因为在沙发上躺了一夜,连条薄毯子都没盖,所以有些受凉。 拉开窗帘的屋子一下就亮堂了起来,纯白的墙壁gān净地好像会发光,初夏的阳光很长很长,即使是在清晨,也还是穿过了厚厚的云层直抵她的眼前。 微huáng的,微暖的。星星点点的光芒落在她略带倦容的脸上,有些憔悴,却被太阳的光华挡去了大半。 家里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一切整洁的严丝合fèng,除了她昨晚回来时弄皱的地毯,gān净的不然片羽尘埃。 顾淮南依旧没有回来。 程今夕头晕脑胀地想骂脏话,却发现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喉咙gān得火烧火燎地疼。再者,对着冷冰冰毫无生命气息的空气,怨怼总是无处发泄或者不得要领。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想过要哭,一直固执地认为凡夫俗子的喜或悲,最高境界都是眼泪。起码流不出眼泪算是一种本能,这让她有些庆幸,现在的自己还不是那么脆弱和矫qing。 又或者,是她心中绷着的那根弦还在吧,抻着抻着,不知还能抻多长,抻多久。 程今夕木讷地洗漱完毕,刷牙洗脸,连带着沖了个战斗澡,顺便洗了个头。 chui头髮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恍惚,头髮很长,风筒扫过得时候总会带起一串又一串湿漉漉的水珠子,滴湿了大片大片的地板,程今夕光着脚,踩在一片湿泞中,遍体生寒。 不是很有胃口,却还是吃了冰箱里剩下的吐司面包,冷冰冰gān巴巴的,味同嚼蜡。热了半杯牛奶,加了一勺白糖,就齁得不行,完全不懂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喜欢喝这样甜腻的东西。 电视机里的电影频道正在播放那部《金风玉露》,口碑如cháo让她获誉无数,她自己却从未看完的片子。 程今夕犹豫了下,终归是没有换台。靠着沙发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盘腿而坐,怀里揣着的抱枕赐予了她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一点点也好。一点点就够了。 荧幕上她跟宋默的脸。看惯了身边的绝色,宋默这样单薄的英俊终归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他说,阿棉,你从不信我,你只相信你自己。 她说,我用此生无双护你荣华安好,你却为谢君撷毁我暮暮朝朝。也罢,世间总有痴人,你痴过我,我输给你,心服口服。 那个沉浸在放纵堕落中的阿棉,沦落在仇恨绝望中的阿棉,杀人如麻却惟独对一个男人心有不忍的阿棉,至死不渝不悔qing深的阿棉。 完全没有她半点影子,眉梢眼角却实实在在又是她。 程今夕只觉得自己荧幕上的自己真是好看,就像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光点,红裙翻飞张牙舞爪,一颦一笑,连痛苦都是那么极尽绚烂和磅礴。 忽然就想到了一个词,飞蛾扑火。 不能更美。 ☆、第九十八章初生隔阂 第九十八章初生隔阂 看着电视不知怎么又睡过去了,程今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屋外的城,灯火万家。屋里,依旧还是只有她。 爆发的临界点又近了一分,没有发作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饿了,没力气。 程今夕很有骨气地没有去碰顾淮南放在冰箱里为她准备好的饭菜。什么青椒炒牛柳,鱼香rou丝,清蒸huáng花鱼的,听起来就很讨(诱)厌(人)。 烧水,下面,洗了两颗小青菜往水里一丢,放盐的时候一个走神多放了一勺,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咸了点齁了点,起码都煮熟了。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 尽管程今夕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可惜,对着这碗卖相委婉、味道惊悚的面条,她抱着“大概是不会吃死人”的毅然决然,人类飢不择食的本能依旧消失地dàng然无存。 天很快就黑得彻彻底底。已经两天一夜了,顾淮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两天。 连一句jiāo代的话都没有。 程今夕没有再打一个电话给他。她宁可一个人安静地等待,总好过那种无人接听的落空感,电流的沙沙声,实在让人害怕。 心脏好像跌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dong里,因为无法预知,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到底摔得头破血流。 这种感觉,太无望了。 程今夕站在阳台上抽菸,一根接着一根。她不觉得这是好事,颓废的近乎矫qing,却让现在无法自控的心qing得到了暂时的安宁。 半亮的壁灯光线暗得形同虚设。程今夕想起了前两天才同顾淮南说过,要换了这个灯泡,怎么回想起来,却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呢。 顶楼的狂风将她如墨的长髮chui得凌乱狂舞。城里的霓虹汇聚一条燃烧的长龙,哪里在灯红酒绿,哪里又在歌舞昇平,繁华落寞后,最终还是要归于寂寥。世界本就是一个圆,不是吗? 一粒橘红色的火星好像潜伏在黑夜中野shou的眼睛,相伴着不远苍穹中的星子,明明灭灭,诡异而寂寞。 程今夕蜷着身子蹲在墙角边,抱着膝盖,长长的t恤像个布袋似的罩住她瘦削的身体。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像极了一只拔了刺的小刺猬。 曲着的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万宝路。白色的菸嘴连同她细白的肌肤一起,恍若一体。 man always remem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ce only. 听说背后还有一个悽美动人的故事。程今夕好笑地想,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大抵都是寂寞而又充满了诉说的yu望。所以,才会酝酿出那么多婉转曲折,撩人心扉的童话。 想像力的匮乏让她无力成为一个很好的叙述者或是作家,浮想联翩也不是不会,可本质上的懒惰xing让她对那些美好却遥远的故事无法感同身受。 她当然知道,那不是她的错,并且,也没有什么不好。 一缕白烟沿着指fèng缠缠绕绕,直至如幻般消散在她眼前。地板上落了一地菸灰,因为偶尔洋洋洒洒地chui起散落,斑驳地看上去有些láng狈。 程今夕垂着眸看地面,很久很久,仿佛石化一般一动不动。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说实话,渐渐沉淀下来的她,真的没有胡思乱想。什么丈夫出轨什么事故意外,也只在脑子里一划而过,最终不留下丁点。 不为什么,只因为此刻她的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白得比白纸还要触目惊心。 嗯,是尼古丁正在发挥作用。 当一盒烟都点完,程今夕把自己彻底抽晕的时候。顾淮南终于回来了。 开门的声音很小,听得出那人动作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尽管被香菸麻痹了得大脑迟钝得可怕,尽管阳台距离大门差不多有十丈远。程今夕却还是听到了那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或许,她莫名地想到了这首诗,心有灵犀,多好啊,虽然这个词用在当下的状况有些可笑。 程今夕踉跄地直起身子,双腿却因为蹲得太久而麻木得没了半点知觉。撑着墙壁缓了大概一分钟,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撩起一缕头髮凑到鼻前闻了闻,即使有风,浓重的烟糙味还是萦萦绕绕地没有散去。 抽菸这事大概是瞒不过他的,也不知他会不会生气。程今夕莫名地心想。 好吧,她总是不善于抓重点。 顾淮南身上的那一身衣服名不是他昨天出门前穿的那一套。这个念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涌上心头。 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 程今夕站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望着他身上那件看得出崭新笔挺的宝石蓝衬衫愣愣发怔,这是身为妻子对丈夫周遭一切的敏感和本能。 顾淮南的衣柜里从来浅色居多,大抵也都是些柔和没有攻击xing的颜色。如此艷丽刺眼的蓝,她几乎从未见他穿过,也从不知他会喜欢。 顾淮南是不喜欢的。程今夕当下几乎可以确定,以为气质上的无法融合。 暖huáng色灯光包裹中的顾淮南轻盈地笑着,唇畔勾起的弧度一如往昔恰到好处,多一份便是热qing,少一分便是清冷。 陌上人如玉,大概就是像他这样似温水般适宜的男子吧。 顾淮南的脸上透着浅浅的倦容,像是没睡醒,亦或是刚睡醒的样子。皮肤苍白,眼睑下的隐隐淡青色有些扎眼,却依旧不妨碍他芝兰玉树地恍若天人。 眸中含雾,看着却有种异样的温柔,比往常多了一点的是什么呢? ……是遥不可及么?好像又不是…… 不得不说,她的顾老师永远都没有难看的时候。 程今夕这样想着,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低头的样子有些委屈,也有一些小小的心酸。 所有有过的疑问,都在看到他的一剎那,烟消云散。他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顾淮南。看着她的时候就只是看她,眼里藏着得是她的影子,还有世间最温柔的笑意。 好像世界也不过尔尔。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九十九章背叛疑云 第九十九章背叛疑云 他如何不知道她的担忧和委屈。
第55页 在程今夕灼热的凝视里,顾淮南的心疼了疼。 “小桥。”他远远地招唿她,声音透着一丝倦懒,看着她一步一挪别别扭扭地走到面前,收手将她圈在怀里。 揉了揉她的头顶,声音透着一丝倦懒,顾淮南抱歉道,“小桥,对不起。” 夜晚的客厅很安静,蓦然有种说不清楚的孤寂,恍惚地让人觉得有种喘不过气的伤心。 程今夕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划过她的耳畔,不吭声,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顾淮南的身上有很好闻的薄荷味,清清淡淡地透着gān净和明媚,还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味道夹杂在里面,是她所不熟悉的。 程今夕有一秒钟的迟疑,却还是忍不住回抱住他,这幅身体已经产生了无法抗拒他的本能,让她没有一点儿办法。 程今夕的脑袋刚一埋进顾淮南的胸膛,眼泪就掉下来了,滚烫的,跌落在他的衣襟上,“顾淮南,你混蛋。”她在他怀中嘤嘤啜泣,口齿不清反覆囫囵说得都是“混蛋”。越说越委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抹在他的身上。 顾淮南闻到她身上的烟味,轻抚上她的嵴背,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一下下地抚着,一遍遍顺从的说我是混蛋。 心里却一下纠成了一团乱麻,那种纠葛的疼痛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其他多余的安慰话,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淮南,你怎么忍心丢下我?”程今夕锤着他的心窝,哽咽着质问,“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人给我给我做饭,没有人搂我睡觉,就这样……放我一个人在家,你怎么忍心?” 是啊,他怎么忍心呢? 顾淮南苦笑了一下,宠溺地将她又往怀抱深处窝了窝,团团得像个小丸子,“别哭。”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说着,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恰如其分地掩藏了眼中某种奇异的酸涩和无奈,“小桥,都是我不好……” “我不要听什么对不起,我不要对不起,”她抬眸看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顾淮安,我们是夫妻,是夫妻你明白吗?”说好得福祸共享,说好得坦诚相见。 程今夕看着顾淮南的眸子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其中曲折的qing绪她并不能猜想出更多。 “我知道,不会有下次了,”顾淮南说。 “所以顾淮南,”她拭了一把眼泪,“你不准备对我解释什么吗?” 隔了半分钟,也不知心里犹豫踯躅了多少个来回后,顾淮南淡淡道,“家里临时有事,我回了h城,来不及通知你。” “……是么?”程今夕挣脱他的怀抱,苦笑扶额,她实在不愿让自己变成一个锱铢必较,敏感多疑的人,“忙到连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手机没电了,”顾淮南力不从心地揉揉她的发,“傻丫头,不要瞎想。” “没电了?身边人的手机难道也都没有电了?”程今夕直言不讳,语气突兀而晦涩,“……顾淮南,为什么……我觉得你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家里的确有事,手机也真的没有电了,”顾淮南看起来似乎很疲倦,布满血丝的眸中隐隐地带着还未退cháo的薄雾,他拿出黑屏的手机jiāo到她手里,“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看……时候不早了,我记得明天你还有个剪彩,早点休息吧,不然有黑眼圈上镜就不漂亮了。” 这种不愿多解释的模样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 心又倏然一缩,程今夕yu言又止,“顾淮南……” 顾淮南已经不再看她,背对她朝着卧室的方向,语气无奈,“……小桥,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程今夕眼底白晃晃的,一片生冷,“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白色的月光很冷,不留余地地撒进屋子里,仿佛下了一场浩茫的大雪。 程今夕无言,顺从着仍由他牵着走进卧室。每走一步,心却犹如被迎头的冰水从到倒角地淋了个遍,一点一滴地冰冷下去,直到四肢百骸都毫无知觉。 现实总是残酷的,从làng漫偶像剧过度到家庭伦理剧,从来都是毫无预兆。 如果,她是说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顾淮南衬衣领角内侧的那一抹嫣红,是女人的口红渍。 可惜,总是没有如果。 颜色娇艷地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和懦弱,又仿佛,向她宣战,。 ☆、第一百章qing深不寿 第一百章qing深不寿 顾淮南还是一如往常一样搂着她睡,束手束脚地将她箍得死死的,姿态极尽缠绵。 他是个安生的主,睡觉的时候尤其体现出来,既不打唿磨牙,也不说梦话,入睡的时候是什么姿势,醒来也依旧一样。 不像她,要是地儿够宽敞,她指不定就能来个后空翻外加转体一百八十度,还能来个自由落体。 同居之后,拜某人的长手长脚所赐,程今夕的这个坏毛病总算得到了遏制。 偶尔半夜醒来,顾淮南的胳膊依旧像入睡前一样穿过她的脖子,紧紧拥着她的肩头。这样的动作说不清楚是缺乏安全感,还是安全感爆棚,可她总是很享受,像是用尽全力汲取着顾淮南身上的气息和温暖,哪怕箍得唿吸困难也捨不得放手,甘愿被温柔绞杀。 顾淮南往往比她醒得早,也偶有睡懒觉的时候。早晨在阳光里醒来,程今夕躲在他怀里看到被子下他们jiāo缠的脚,这种不可分割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甜到不行,也暖到不行。仿佛拥抱了全世界的美好,也被全世界的美好所拥抱。 可这一夜却是例外,在顾淮南的怀里,在耳边均匀的唿吸声中,程今夕彻底地失眠了。直到东方现了鱼肚白,她仍旧睁着一双黯淡无光的大眼睛,与空气中的尘埃摩踵擦肩,全无半点睏倦的睡意。 顾淮南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迷惑和心悸,她亦从未想过,从来都是那么坦诚,那么正直的顾淮南也会说谎。 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不是么? “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挽留你,也希望你对我说得是你已经不爱了,而不是用那些似是而非的假话来敷衍来搪塞我。” 那一天她对顾淮南说得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而他呢,在承诺尚还余温未散的时候,却已经明知故犯地开始触碰她的底线。 要说顾淮南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程今夕还是不大相信。不是说什么不到huáng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更相信那是一种女人的直觉,这种直觉在爱恨qing仇中总是尤为敏感,敷衍和背叛不能等同,她尚且还能分得清楚。 可分得清楚是一码事,这并不代表她能够不在意。大道理人人都懂,小qing绪却难以自持,这是凡夫俗子们的通病,程今夕一直能够坦白的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 所以程今夕还是会生气,会难过,会跟自己较劲。顾淮南确实对她刻意隐瞒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而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是欺骗,而不是为什么欺骗。 能让顾淮南这样的三观端正,原则明晰的说谎,应该是很严重的事吧? 彻夜未眠,翌日醒来,程今夕的状态可想而知的糟糕。脂粉仔仔细细地抹了好几层,还是遮掩不住满面倦容,和眼底的那一抹暗青。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憔悴过了。 顾淮南在厨房准备早餐,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除了一句“早安”,他有意无意地躲避,程今夕不是没感觉到。就像脏衣服收纳篮里的那件宝石蓝衬衫,她摩挲着衣领上那一块已经彻底gān了的口红印,一样都是无言以对。 妃色带珠光亮片,女人大多都热爱这种梦幻却难以驾驭的颜色,带着对爱qing隐秘的热qing和渴望,却是极少有人能涂得好看的颜色。 唇膏的主人大抵是个娇柔美丽的可人儿。程今夕好笑地猜想,脑子里瞬间一闪而过傅云姿美丽的脸庞。 昨晚不是没有自圆其说地自我安慰过,不过,似乎并没什么效力,她必须承认,自己有些吃醋了。 …… “这是eterna未来五年的代言合约,酬劳每年以百分之七十五递增。”餐桌上,顾淮南将心传真到的一叠合同推到了程今夕面前,言语措辞间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合同是cherry亲自拟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之前跟锦玺洽谈过,你们公司方面的意向很明确,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就看你的意思了。” “这算什么?开后门?”程今夕咬着小笼包,一口口水哽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我还以为当初你们用纪无忧,把我刷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语带调侃,却不是轻松的语调,程今夕觉得自己忒没用,这么容易就被qing绪影响,演技这类的专业素养更是提都不要提,面对一身正气的顾淮南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朝回到解放前。 “小桥,虽然我说过我喜欢‘假公济私’,但是这些确实都是董事会的决定,之前是,现在也是。”顾淮南递过纸巾替她擦拭嘴角的油渍,他的jing神较前一晚好了许多,眼神温软仿佛能够化出水来, “不过,这次的主动权还是在你,或许当初被纪无忧替代让你很不舒服,于公于私,我都该为这一点道歉。” 程今夕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拂过自己脸庞的时候,动作那么轻柔,须臾就心酸了起来。 “你说得好听,也就你现在还能说出这么没心没肺的话,”她放下包子,说得小小声,一爪子的油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从喜欢你开始,主动权就不在我这儿了,你不是不知道……” 顾淮南轻不可闻地嘆了一声,表qing有一瞬间讳莫如深的松动,接过她的手,又拿纸巾替她擦了擦,仔仔细细,“我当然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 听顾淮南语焉不详又平淡如常,程今夕又开始别扭的赌气,“你还是不知道……” 待都擦gān净了,她抬眸看她,手又抚上了她因为没睡而浮肿的下眼睑,摸了又摸。“小桥,我知道。” 顾淮南轻蹙的眉间有一丝丝无奈,“以后不许再抽菸,不许熬夜不睡觉,知不知道,对女孩子身体不好。更不许拿我的过失来惩罚你自己,那是我的错,不是你的,你知不知道,嗯?”
第56页 “……” 所以,他还是不准备对她坦诚是吗? “不知道。”程今夕胡搅蛮缠。 顾淮南拿她没办法,只能拥住她的手更紧了,“你啊,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挑衅看他,“我很不好办的。” “我知道,不好办,所以怎么能放开呢……”顾淮南轻笑了声,尽管程今夕没有抬头看,可仅听那语中的三分笑意,就能想像出他此刻的眉眼弯弯……或许,还多了其他什么的意味,宠溺,又或者……不舍。 不舍?是她听错了么…… “顾淮南,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日子,习惯了你的味道和体温,习惯了你在身边,习惯了你的爱,习惯了你的好。你突然丢下我不见,就连时间都过得好慢,太难熬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程今夕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眸子,心里的纠结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顿了几秒,她说,“顾淮南,那些没有遇到你之前的日子,我已经想不起来了,你知不知道?” 想不起来,所以没有办法想像如果失去他之后还能怎样好好的,安然地生活。 顾淮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啊。 你一定会说你知道,可我觉得其实你还是不知道,我爱你,爱到即使被你欺骗也无所谓,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能自得其乐,欢喜无限。 ☆、第一百零一章矛盾升级 第一百零一章矛盾升级 很久很久,久到时间仿佛在感官间停摆,只剩下唿吸缠绕着唿吸的声音。 程今夕静默着,期待顾淮南的回答,却又隐隐地害怕,害怕他说出让自己惶恐不安地话。 顾淮南很轻地嘆,许久才说,“小桥,如果可以,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给你做饭,牵着你的手,搂着你入睡,陪你一起慢慢变老,陪你看时间更替,四季变换。直到我们头髮都白了,佝偻了身体,目不能视,连彼此的面容都看不明晰,却依旧手牵着手,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如果,老天允许的话,如果,现实在善良一点,就让幸福久一点,美梦变得更长。 顾淮南掰着程今夕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彼此只搁着一根手指的距离。直到程她循着他的唇吻了上去,难捱的沉默才最终被打破,换来更深的缠绵。 相融的齿颊间是青涩的薄荷味,混合着她舌尖淡淡的包子rou香。 程今夕的身上总是有种少女的味道,甜甜腻腻地让人通体舒畅,不是俗气的香水能够替代的。 这让顾淮南觉得意乱qing迷,却又yu罢不能,这个女孩,是他心底最深的qingyu,以及最美好的夙愿啊,得到过,又怎么捨得…… 顾淮南的手穿cha在她一头细软的长髮里,指腹和头皮间细微的摩挲都让人忍不住轻轻战慄。深吻的缱绻,唇齿地点滴入侵,彼此的爱意如同一把燎原的火种,一点一点地燃烧着所有的热qing, 喉咙深处呢喃的低吟仿佛更撩人的邀约,jiāo缠的身躯密密相抵,隔着薄薄一层睡衣的柳腰纤细地不盈一握,她跨坐在他的腿上,衣衫尽褪,承受着他更近一步的热qing。 程今夕的锁骨长得极美,白生生地好像一朵蔓延的刺藤蔷薇花,此刻因笼上了一层qingyu的绯红,更显恣意妖娆。彼此的目光都有短暂的失焦,她的瞳孔中藏匿着他的影子,染上绯红的yu望,而顾淮南的的眼中却是雾气茫茫的一片黝黑。 一霎那,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那不是幻觉。 “小桥……”顾淮南轻箍住她luo露在外的肩膀,将她推离几十公分,沙哑的声音仿佛在极力克制着yu望,“安全套……” 身体一路从脚趾头僵硬到了嵴椎骨。 程今夕顿了顿,眼底瀰漫的qingyu霎时化作浓重的yin霾,眸彩如碎玉裂开,“……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措施,你知道,家里根本没有那个东西。” “我裤袋里有……”顾淮南简单答,被yu望折磨却依旧保持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冷静,素白的手指指向了沙发上的浅色休闲裤。那是他昨晚回来时穿的那一条。 她突然氤氲而生一种羞耻感,“……” 他居然连安全套都准备好了。 “……为什么?”程今夕听着越发心寒,不确定地问,luo露在外的身体僵硬麻木,“顾淮南,你,为什么……你不想孩子?” 她还清楚地记得,前不久他才问过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那种不加掩饰的期待和雀跃难道是假的? 难道,想要为他生儿育女的心思,只是她自己的一厢qing愿? “孩子不急,以后总会有的,”顾淮南沉默片刻后,试图去拉她的手,声音很轻,却是没有丝毫怀疑的坚定,“小桥,你还小,你的事业还在上升期,而且还有电影合约在身,我不想耽误你。” qingyu在脸上渐渐退散,顾淮南说得很缓,几乎一字一顿,坚定得有些伤人。 “我不在意的,什么合约,什么事业,”程今夕面目表qing地看他,“顾淮南你知道的,在嫁给你之后,我就一点都不在意了。” 她只想给他生孩子,即使是他上一秒还在骗她。即使,现在仍旧在骗。 “可是我在意,”顾淮南似乎有些不耐烦,脸色越来越白,“小桥,别任xing。” 她说得字字长安,他却无动于衷。 顾淮南眼底的光越来越淡,墨玉般的眸子好像一块黯然的石子,蓦然沉寂在她执拗的眼神中。 程今夕想要避开他的手,却仍然被他圈进了怀里。 赤身luo体两具身体渗透着彼此的温度,初夏的季节里,她却还是觉得冷,只是木偶般地倒在他胸前,鼻酸忍了又忍,委屈地不愿眼泪再一次落下来。 那场欢爱由戛然而止变成了无疾而终,顾淮南最后说得那句话,让她彻骨寒凉。 “小桥,别任xing。” 是,她就是那么任xing。 时间真的是一双充满魔力的手,会让所有的东西由开始的喜欢变成最终的厌倦。他说得明明就是事实,可她的心为什么就痛了呢? 程今夕想,也许顾淮南就是在慢慢厌倦她的任xing吧。 ☆、第一百零二章家庭冷bào 第一百零二章家庭冷bào 自从那天之后,顾淮南就再也没有一声不响地玩失踪。只是应酬越来越多,出差和回h城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像是刻意为之,一个月至少三五次,一次至少三五天。 书房里似乎也多出了很多不能让她窥探的东西,一个个上了锁的柜子和抽屉,装满了不能见天日的秘密。 顾淮南总有些顺理成章的理由,却鲜少对程今夕解释什么。 安慰的话很少说,她追问时顾淮南眼中那不自知的敷衍太伤人,像把尖刀,一眼便是剜一个口子,扎在她心头。 很痛很痛。 以至于后来她都不愿意多问。 程今夕不是懦弱的人,也不是不会追根究底,患得患失是恋爱中人的通病,曾经她那么依赖那么相信的人正在一步步与她背道而驰,她深深不安,却无能为。可越是这样,她就越发难以直面顾淮南的冷淡,也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像是住进了一个胆小鬼,因为有了深爱,总有种进退维谷的感觉。 程今夕想,或许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遭遇到了冷bào力。 她那给过她无限幸福和安慰的丈夫,这段让她曾经自豪到无以名状的婚姻,才开始不久就出现了问题,而她却可悲的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或许不是不能调和的,只是另一半不解释不过问不迁就的态度,让这段关系逐渐白热化起来。 好在,顾淮南依旧是很有风度并温柔无限的人,对陌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曾经相爱,而她,哪怕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却也依旧是他的妻子。 他在家的时候还是会做饭,一起出去买菜,偶尔也还是会逗她,会陪她看电视,可更多的时候却是一个人呆在画室里,有时候画画,画静物,画风景,画她,又或者一个人在画板前一坐就是半日,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一样,。 至于口红印之类的敏感物,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顾淮南是个好人,程今夕没有怀疑过。 *** 因为不在状态,广告拍摄的并不顺利,原本三四个钟头就能完成的工作,硬是折腾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才散。 从摄影棚出来的那一刻,程今夕接到了顾淮南打来的电话。大意是说晚上有重要的会议要开,兴许要到半夜才能结束,让她自行解决晚饭。 程今夕糙糙应下,仿佛习以为常,并没有多说什么,仔细想来,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到顾淮南。 形容不出是什么心qing,就好像心里开了个大dong,闷闷的,三步两停,似乎还能听到心脏里空dongdong的回声。 看着程今夕郁郁地挂下电话,一副怅然所失的样子,阿布拿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召唤她那可怜的三魂七魄,“怎么了这是,刚还好好的,接了个电话就蔫得跟huáng花菜似的了?” “没怎么,”程今夕将手机塞到兜里,努力牵了牵唇角,蹙着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我有些饿了,听说这附近新开了家重庆火锅店,味道挺地道的,咱俩去吃吃看。” “就我跟你?”阿布努了努嘴,看着她一张化着浓妆的漂亮小脸纠成了一团,不觉疑惑道,“你家那位五好男人顾老师呢,不为你洗手羹汤?” “忙的呗。”程今夕漫不经心地抛出三个字。此刻她的心qing简直down到了谷底,down得完全不像提及有关于顾淮南的任何,“你管那么多!” “忙,”阿布不明所以,嘀嘀咕咕,“之前不是都挺闲的么,我难得几次约你出来吃饭,都说你家顾老师已经煮好了饭菜,没那功夫,怎么突然就忙起来……” “少说废话,沈聿有空的话喊上他一起吧,人多热闹。”程今夕压根不搭理她,头也不抬地钻进保姆车里。 “他不就在车上么,gān嘛不自己跟他说。”阿布汗颜。 …… 沈聿当然有空。 自程今夕半休假的状态开启,他的工作就一直不多,偶尔到公司报导,或者洽接一些闲适的工作,有通告的时候公式化地陪同,其余的私人时间,他却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第57页 若问原因,也许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吧。 沈聿常提醒自己,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可这就像是一个笑话,她是谁的妻子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一个经纪人,两人更不对盘话不投机三句就能红脸,兴许于她来说连朋友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去尴尬和在意呢? 在副驾驶座久等的沈聿面目表qing地回头看了程今夕一眼,明知她心中有事,却并不说破,“听你说话应该是有些上火,不能吃辣,改喝粥吧。”他劝诫道。 “烦不烦,我就要吃火锅,”喉咙的确疼得厉害,程今夕咬唇,板着脸坚持,“别磨蹭,今晚我就想吃辣。” 谁叫她是任xing的一根筋呢。 沈聿无奈,不再说什么,只是命司机掉头入一侧的辅道,那家餐馆他前不久才去过,所以清楚抄哪条小路会比较快。 临下车前他不忘扔了副墨镜给她,虽然大晚上戴墨镜的奇怪女人往往更加引人注目。可奇怪归奇怪,总比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要好。 最近几月程今夕十足低调,新闻一直很少,可尽管曝光率几乎为0,却从未从风口làng尖上退下来过。 当红小花旦,尤其是从出道开始就一直毁誉参半、背景颇深的小花,她的粉红纠葛可是比什么民生国策来得吸引人多了。 譬如,兢兢业业在身后跟了她们三条街的那辆狗仔车。 ☆、第一百零三章高岭之花 第一百零三章高岭之花 红辣辣的锅底在火锅里翻腾得热闹,屋子里就他们仨要了一个小包间,安静没人打扰。 “我说姐姐啊,你可得悠着点,虽然这两天没有别的通告,可就你这吃法,指不定明天就失身,横进医院了我可不来看你啊,丢不起这人,”阿布大大咧咧将一块肥牛rou塞嘴里,须臾就被烫得龇牙咧嘴,“……不过别说,味道还真是不错。b城top10有得数。” “失身你个头啊,你他妈才失身呢,你丫全小区都失身,”程今夕撩起手就是一个板栗赏在了她的头上,哑着嗓子,一脸嫌弃,“是不是北方人啊你,前后鼻音都不分,那是‘失声’,后鼻音好不好,月黑风高的瞎琢磨啥呢,能盼点好么!” “疼,诶我说我跟你好好说话呢,要不要动不动就拳脚招唿的,”阿布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得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被辣的,她转个头向一旁的人求救,“沈聿,这丫头bào力倾向忒严重,你得好好管管,也不知道帮帮我。” 沈聿慢悠悠地饮着冰啤,撇了阿布一眼,瞧她委屈得满脸通红的样子,终年面瘫的脸不禁一笑,“非bào力不合作,你这叫自讨苦吃,闲得慌没事招她gān嘛呢?” “好啊沈聿,你们俩láng狈为jian,合着伙地欺负我是吧?”阿布撅着嘴放弃抵抗,杵着筷子狠狠地将盘里的刚撩出来的那些牛rou羊rou戳了个稀巴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合拍了……” 程今夕“咦”了声,挤眉弄眼地朝她身边挨了挨,戏嚯道,“有jianqing啊,我说最近哪儿不对劲儿呢,我怎么记着以前某人叫某人都叫‘沈大哥’的啊,这会儿居然连名带姓地喊上了,小蹄子,来,郭爱丽跟姐姐来谈谈人生。”她大大咧咧搂过阿布,一脸大姐大的豪qing万丈。 一口凉茶噎在了嘴里,阿布的脸憋得更红了,“……什么某人某人的,胡说八道什么呢,别找事儿啊你!” “得,那我就不胡说八道了。”程今夕无聊地耸肩,却是一脸“我就知道你心里有鬼”的表qing。 “……” 看着阿布一脸娇羞小媳妇样,程今夕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你别一脸被我糟蹋过的样子好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少来,”阿布尴尬地咳了两声,“要糟蹋也是姐糟蹋你,姐是总攻知道不总攻!” 程今夕斜眼,嘁她,“就你这小身板三句话脸红正还总攻呢,总是被攻吧你。” 阿布被哽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都快红炸了。 “阿小布,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要真喜欢沈聿,就大大方方承认,虽然这小子年纪不小,但看着还是没开窍的样子,你得抓紧着点,别被人捷足先登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程今夕贴着她的耳朵窸窸窣窣地耳语,说得很轻很轻。 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的男人,他方才笑意已然全无,又恢復了那张看着有些晦气的棺材脸。 程今夕扁了扁嘴,适可而止。 她怎么会知道她喜欢沈聿? “程今夕!”被戳中心事,阿布急得跳脚,恨不得当下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余光紧张地撇了沈聿一眼,确定他应该并没有听见,这才稍稍放下点心来,“你你你再口没遮拦,我,我就……我就……” “就什么啊,撕了我的嘴啊?” 程今夕打断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摇摇头,“算了,不逗你,真没意思,继续吃。” 还真是个害羞的傻孩子,什么不都说,沈聿这么一个迟钝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程今夕这样想,殊不知,当她这样想的时候,也有人,正在这样想,为何她这样一个榆木疙瘩脑袋会如此迟钝。 挂在墙头上的电视机被设置了静音,荧幕上放的是今日娱乐新闻的重播,以为没有声音,仿佛在看默片一样。 当镜头定格到傅云姿秀丽出挑身影时,程今夕还是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手一抖,刚夹起来的一只虾子,又跳水般“扑通”落回了火锅里。 滚热的红油飞溅到手背上,剎那就烫出了三两个红红的小点儿。她“嘶”了一声,把手贴在冰啤酒的罐子上,才消减了一些疼痛。 “总是毛手毛脚,不知道是小脑萎缩还是大脑残缺。”沈聿又开启了嘲讽模式。 “不吵吵我你能死啊!”程今夕白了他一眼。 阿布看她盯着电视机的神色不对,拿筷子指着问,“傅云姿,你认识?” 程今夕接过沈聿丢过来的纸巾,擦gān手背,“算不上认识,就见过一面,吃了顿饭。” “长得挺好看呀,”阿布砸吧嘴,指着屏幕上那张美得仿佛会闪闪发光的脸,有些花痴状地慌神,“音乐家的气质就是不一样啊你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身条甚好,盘顺。” “神经病,谁他妈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感qing你脸上那一滩都是浆煳啊,别咋咋唿唿没见过是世面似的,丢人!”虽说五官也分三六九等,傅云姿好看是好看了点,可关键xing格那么不讨喜,好看有个屁用。程今夕百无聊赖地收回目光,夹了些菜填到她碗里,“这huáng喉不错,挺新鲜,尝尝看。” “嗨,我才发现啊姐姐你最近不得了啊,说话越来越损还不带重样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口才这么好呢。”阿布皱眉,难怪说漂亮的女人总会对同样漂亮的女人本能地产生牴触qing绪,看程今夕这语气还真是一点没说错。“还有,别老他妈他妈的,姐姐,你是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就要注意影响。” 程今夕砸吧嘴,“我又不是艺术家高岭之花,要那么矜持gān嘛,你爱看,我还不乐意演呢。” 阿布一脸“你没救了”看她,“说说,你俩什么时候见过,没听你提过啊?” 程今夕不甚在意,“上个月吧,还是一个半月前,大概吧,不记得了。” “唷,上个月,你跟她这一南一北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什么qing况啊,”阿布来了好奇心,“听说她这次来是为了下半年的巡迴表演,早半年前就开始订票了,不到半个月十几场演奏会的票都订完了,连huáng牛票都没有。” 程今夕咬着一块牛肚,吃得满嘴流油,“唔,那怎样?” ☆、第一百零四章 酒不醉人 第一百零四章 酒不醉人 “我是想说啊,”阿布狗腿子似的示好,“今夕,你要认识她,要不帮我问问,还有没有多余的票?” 程今夕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怀疑,“票?你个连个吉他和提琴都分不清,五线谱都看不懂,唱歌还跑调的俗人,听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音乐会啊,你听得懂吗?” “谁跟你说是我要看,”阿布翻了个大白眼,“我有一表妹,学古典乐的,傅云姿那是她本命,崇拜得不得了。这回没买到演奏会票,都在我面前哭了好几回鼻子了,我这不是想着她从小就跟我关系好,心疼么。” 程今夕若无其事地说“喔”了声,“这忙说实话我还真帮不了,我跟傅云姿不熟,是真不熟。” 接着又是将一整盘的羊rou和huáng喉送入锅,不一会就升起白烟裊裊,这屋子里倒是跟歌仙境似的。 她吃得肆无忌惮,筷子一刻不停地在飘满了红辣椒的汤水里划拨来划拨去,“不过我说,你得好好教育教育咱表妹,这品味可不带这么差的啊,下次喊她过来我跟她聊聊人生,洗涤洗涤心灵,这品味是其次,思想觉悟咱得跟的上啊不是……” “诶,怎么着,”尽管迟钝,阿布还是嗅出了她言语中异样的味道,“不对劲儿啊,有qing况啊!你俩不是不熟么,这么埋汰人,至于么?难道是,qing敌?” “qing敌你妹啊,”程今夕侧过头,慵懒地甩了个眼风给她,“吃饭就吃饭,哪来这么多八卦,不怕消化不良啊?” “我消化道好着呢,您老甭cao心!” “嗯,跟你说也不打紧,”程今夕慢悠悠地道,“傅云姿是顾淮南初恋女友的妹妹,懂了吧?” 初恋女友?去世的那位! 阿布傻了会儿,“懂啊,怎么就不懂,前任小姨子呗。还想说你刚怎么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原来是在吃醋啊。”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程今夕撇嘴,跟吃了个苍蝇似的,“更何况,她姐姐是她姐姐,她是她,跟傅云姿,那小模样,我也犯不上啊。” 切。口是心非的女人,“好吧好吧,犯不上,得嘞,这话题就此过吧。” 程今夕啐,“算你识相。” *** 直到晚饭散场,顾淮南就再也没有来过电话,连收件箱里都没有来一条简讯,空空如也的。 “走,继续续摊,酒吧街。”程今夕抱着胳膊在路边打车,沈聿站在她一侧,不声不响地抽菸。
第58页 “给我来一根。”她眼睛都不带瞟地,递出两跟手指,勾了勾。 “你什么时候又抽上了,我记得你没菸瘾的啊?”阿布截过沈聿递来的香菸,狐疑着问。她也知道她不是不会抽,客这几年除了偶尔心qing不好的时候见程今夕抽过一两支, 也不见像今天这么迅勐,一根接一根,一晚上都快消灭一包了。“这玩意儿对姑娘不好,而且大庭广众的,要是被狗仔拍了,得嘞,您老明天又得上新闻了。” “说得屁话都一样,烦人。”程今夕小小声嘀咕,想到顾淮南说那句话时候的神qing,淡得跟什么一样,心就不自觉抽疼了一下。 阿布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上就上呗,最近曝光率不咋地,还正愁着没新闻可上呢,花无百日红,我可真怕大家把我给忘了,”程今夕从她手中夺回烟,不知戏嚯还是自嘲,“再说,我又不是什么玉女掌门人,指不定人家怎么编排我放làng形骸呢,扮什么清新纯洁的小白花啊,谁不知道谁似的,纯属膈应。” 沈聿依旧不多说,自顾自地掏出火机,给她点上,“随她去。”这话明显是对阿布说的。 阿布轻嘆一口气,看着沈聿无知无觉得给她点菸,实在头疼得厉害,“……要喝酒你俩去吧,我回家陪我老头老太太看电视去了,明天一早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沈聿,看着她点,别让她喝大了,回家了给我发条简讯。” …… 可最终,程今夕还是不负众望地喝大了。 【纨绔】是b城首屈一指的高级酒吧会所。夜夜笙歌,人声鼎沸,集结了皇城脚下无数纨绔子弟的身影,更是政界权贵、商业名流、明星红人的聚集地。 譬如刚才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就是b城军区总司令部司令员叶傅斌的长公子,叶旭。又譬如在她隔壁桌,左拥右抱的那位花花公子正是她上一部戏投资商仇百年的小儿子,仇如墨。至于在卫生间不慎与她撞了个满怀的,似乎也是有些眼熟,大概新出炉的奥斯卡影后candace simon。 程今夕虽在现下的娱乐圈里正当红,可毕竟不过只是稍有名气的戏子,档次算不上,美貌更只是一般而已,对于这些见过了风雨场面,跺一跺脚皇城就要抖三抖的人来说,实在不过是这一座金碧辉煌城池中的一尾过江之鲫,不足挂齿,更不足以叫人注目。 ☆、第一百零五章醉后吐真 第一百零五章醉后吐真 程今夕同沈聿坐在吧檯边上,两人已经喝了不少。跟前整整齐齐地码了一排喝空的玻璃杯,看那绯红的脸颊,大概已经有了五六分的醉意。 “为什么没有人看我啊,是我不够漂亮?”程今夕自言自语,“切”了一声,仰头将一杯b52一饮而尽,随后咯咯地笑了,“这里漂亮的女人都跟妖jing似的,一个赛一个,我这清粥野菜没人注意好像也是人之常qing啊……” 魅惑的蓝紫色she灯从头顶上一泻而下,须臾变换着不同的光彩,落在程今夕修长白皙的颈项好,美得仿佛画中染上月辉的白天鹅。 她的睫毛轻轻垂着,浓密地盖住了眼底大半的瞳色,指骨微蜷,粉唇在玻璃杯上留下细微的唇彩印,而唇色却已经很淡很淡,是少女的那种粉红,居然也会有种别样的xing感。 沈聿望着程今夕的侧脸有一夕的晃神,直到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火辣地叫他一个激灵,方才有些清醒过来。掩饰了尴尬,他又恢復了毒舌本质,“瞧你这熊样,歇菜了一个晚上,玩忧郁特有劲儿是吧?” “没劲儿啊,这不无聊么。”程今夕慵懒地靠在大理石的吧檯上,旋转椅一转,便面向了正在高台上群魔乱舞的那群脱衣舞女郎。 一女正巴在另一女身上噼叉,一女双脚勾着一女的脖子挽着倒吊,表qing真是一个赛一个邪魅狂狷。 “别说,这些妞玩得还真都是挑战人体极限的高难度动作,难度系数得有3.8了吧。”她笑笑,见沈聿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死样子,也不恼,话题一转,“沈聿,你是男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沈聿顿了顿,示意她说。 “……我问你啊,是不是不管什么男人,一开始多人模狗样,其实最后都是一样的。一旦厌倦了,就会开始说谎会口是心非,会变……前一秒还爱你爱得要死,指天誓日地说要跟你你地久天长,要跟你生儿育女,后一秒就玩失踪玩示意,整宿整宿不着家,上chuáng要带套……”程今夕眉头皱着,声音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有些含煳,囫囵地叫人听不大真切,“就连……说句话,都越来越敷衍……” 沈聿心里一紧,蓦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魂落魄的她,却偏偏用倔qiáng掩饰如泡沫般的脆弱。 “别说胡话。”他擒住程今夕端着酒杯的手,皱着眉不让她再喝,“你喝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你别cao心,读大学的时候我一人就能gān趴下一桌爷们,系里的同学都管我叫‘无底酒仙’,你知不知道……算了,我问你这些做什么……你孤家寡人一个,跟你说,说了也不懂。”程今夕迷濛着眼,不耐烦地打落他的手,将酒一股脑gān了,眉头也不带皱一下,“waiter,再,再来一扎深水炸弹。” “程今夕,你真不能再喝了!”沈聿简直要被给她气死了,死气沉沉的一张脸此刻像是结上一层厚厚的寒霜,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她头都晕了,“你把自己弄得人魔狗样的谁会心疼你?还不是你难受你自己知道!” “沈聿,说老实话,我这人是不是特别招人烦?”程今夕又眯眼笑着看他,眉目细长地跟狐狸似的,唇角弧度却是涩然,有些微微的苦意,“是不是,特别,讨厌?” 沈聿指尖一滞,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愣住道,“也没有。” 他有些意外自己下意识不想伤害她的回答,同样也意外之举看到她难过时,心中居然会有的那一点点钝痛。 “虚伪,以前你老说我,是冥顽不灵的倔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你忘了,我可没忘,我这人心眼小可小了,特别记仇。所以你要小心,我会报復你的……”程今夕有些倦怠地趴在吧檯上,白皙的手指随着dàng漾的音乐一下下扣着桌面,打起了节拍。 黑色长髮披散脖颈间缠缠绕绕地,在这暗夜流光的纸醉金迷里,好像一顶吸人魂魄的招魂幡,搅得旁人心神恍惚。 “我让你报復,”沈聿嘆口气,“只要你别这样,要打要骂随你。” “沈聿,你是好人,我知道的,”程今夕拍拍他的肩,“我心里清楚,以前你一直看不上我……觉得我既没本事有没脑子,明明不俗可耐却偏爱装清高,又喜欢耍大小姐脾气……如果没有段从,我就是一直卑微可怜的小蚂蚁,甚至,连蚂蚁都不是。” “程今夕,你醉了。”沈聿又一次说。他试图打断她这样的妄自菲薄,因为这让他很不舒服,尽管,他并没有忘记这些刻薄的话,曾经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晚上又是火锅又是喝酒又是抽菸,再下去该胃疼了。” “都说了,我没醉。”只是身体有些迷茫,可神志却是清楚无比的。她不过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有人说话,就不会那么难受了。程今夕放空着,絮絮叨叨地说,“其实,我跟段从之间,从来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了,你说得是事实,我不过是仗着他会于我撑腰,才敢这样为所yu为,这点我心里一直明白。我跟你一样,有时候也会看不起我自己……” ☆、第一百零六章蓝颜知己 第一百零六章蓝颜知己 酒吧里的音乐轰隆作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程今夕的声音轻如猫叫,却很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飘进了沈聿的耳朵里。 默了良久,沈聿截过服务生刚从到她面前的b52,一口闷入喉中。 “你之前目中无人得跟只孔雀似的,的确不怎么招人喜欢,可相比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觉得,还是以前随时炸毛的德xing看起来比较顺眼。”其实,理直气壮得很可爱。 程今夕嘿嘿傻笑,心里不知怎么了跟针扎似的疼了一下。她掌风大力地唿向他的嵴背,眼泪差点沁出来,“沈聿你个小贱人,你丫才是孔雀呢,你全家都是孔雀!连安慰人的话都说得这么贱,有你的!” “你第一天认识我?”沈聿难得没又嫌弃地赏她白眼,反倒是一副大发慈悲的模样,眼底的光芒很深很重,分不清其中蕴含的究竟是怜悯还是疼惜,“想哭就哭吧,大不了我牺牲下,肩膀借你。” “谁要你牺牲,被人看见了还当我真有这么不挑啊,”程今夕眼含薄泪,破涕为笑,“才不哭,让你个小贱人白白看笑话。” “……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沈聿戳着她的榆木疙瘩脑袋,嘆,“受了委屈就去找给你委屈受的人问个清楚,现在装什么懦弱无争的小媳妇,还以为谁能稀罕似的,之前那股子蛮劲儿哪里去了,该收的时候不知道收敛,该放的时候倒是收得gāngān净净了,只会哭丧着脸,你让我们这些旁人怎么说?” 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些诧异和震怒。 那个让人不由就心生羡慕嫉妒,却又出色得叫所有人,让他,甚至段从都无话可说的顾淮南。 那个曾经救过她,帮过她,宠过她,疼过她,也爱过她的顾淮南。 最终还是伤了她的心吗? 沈聿攥着玻璃杯的指骨一寸寸收紧,攥成拳头,苍白的皮肤下bào露出淡蓝的静脉,突兀而狰狞。 “说得倒是轻巧,你以为我不想?”程今夕不屑地哂笑,“你谈过恋爱么,你喜欢过谁吗?你体会过那种等待结果,期待,却又害怕的心qing吗?沈聿,我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可怜……你可以笑话我,甚至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笑话我……但是顾淮南不可以,我爱他,所以我不愿意让他看到……” 怎么没有? 沈聿苦笑,游离的目光让人觉得他在放空,“他到底怎么你了?” “这个,不难猜吧。”程今夕哼了一声,不再说别的。 的确,不难猜。 舞台正中的女郎搔首弄姿,衣衫半褪,咿咿呀呀地唱着。似乎是陆晋言的那首成名曲《临别终日》。
第59页 可惜,经过改编之后,原本的大气磅礴dàng气迴肠,变成了细碎的靡靡之音,猫抓似的听着难受。 “烦人。”程今夕讪讪,须臾更加心烦意乱。 她从沈聿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拿着火柴刚要点,就被他摁住,噼手夺过后,利落地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今天抽得够多了,香菸麻痹心智,会让人产生不必要的依赖,不是你该碰的。 “那你早该被麻痹了,还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这个老烟枪还有脸说她,程今夕睨眸看他。明明长着一张妖气十足的小三脸,为什么总是要板着一张正经脸装大房呢,画风很有违和感好不好。 “我死了你就称心了是吧?” “称不称心现在不好说,还得你死一死才知道。”程今夕清秀的小脸在妖冶的灯光里蒙上了一层魅惑的蜜色,迷濛的眼似开似合,粉唇轻启,分外魅惑动人。 之后,他们都笑了。 *** 一杯接着一杯,已然数不清究竟喝了多少。 混酒喝让她的胃里翻腾起一股噁心的酸cháo。她踉跄着一路跌跌撞撞摸进了厕所,抱着马桶吐了个天翻地覆,方才舒服了一些。 程今夕去厕所后。沈聿比着她手机里的那个号码,用自己的手机给顾淮南拨了个电话。 “餵。”听着电话那头陌生的女声,沈聿犹豫着看了眼屏幕,确定没有拨错号码后才开口,“你好,请问顾淮南先生在吗?” “您好,这是顾总的手机,请问哪位找?”很公式化的询问。 “我是程今夕的经纪人沈聿。今夕在酒吧喝醉了,需要人照顾,还请劳烦顾先生前来接她回家。” 那头像是愣怔了一下,“您好沈先生,我是总裁的私人助理cherry,总裁他,他……现在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不方便过去。不如您将所在的酒吧具体位置告诉我,我马上安排人手过去接夫人回家。” “顾总裁贵人事忙,这个点还在开会?”沈聿抬手看了眼手錶,十二点已过半。什么会议如此要紧,需要不眠不休地从下午一直开到半夜,就连自己的老婆喝醉酒,跟另一个男人孤男寡女地独处也无所谓? 这个理由实在太过蹩脚,饶是傻子都听出有问题。沈聿冷笑道,“深更半夜不回家,顾总裁可还记得自己是有家室,有妻子的人?” “沈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cherry在公司也算说得上话的老人了,对顾淮南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忠心耿耿,听沈聿这么不冷不热语种带刺的编排显然也有些动气,语气一下坠至冰点,“自己的丈夫没日没夜在外奋斗工作,不过是为了予她更好的生活。夫人不但不能体谅,还流连夜店玩弄这种yu擒故纵的把戏,那么敢问,夫人可否还记得自己已为**?” “樱桃姑娘真是心qing耿直,想必也是个真xingqing的人,”沈聿不怒反笑,“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一句,顾淮南他到底在哪里?” cherry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冷道,“沈先生,总裁真的是在开会,如果你不信,大可过来公司瞧上一瞧。”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了。但请麻烦你替我转告顾总裁,今夕我会好好照顾,尽我所能,不让她受半点伤害。还请他,放心‘开会’。”后半句他说得极重,几乎一字一顿。沈聿对着话筒一番冷笑,眼皮子抬了抬,不等那头回答便挂了电话。 顾淮南啊顾淮南,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一百零七章渐行渐远 第一百零七章渐行渐远 那一晚程今夕喝了个酩酊大醉,迷迷煳煳被沈聿拎小ji似的地拎回家,至于之后的记忆,一概断片。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屋子里却已经没有人,嗓子还是有些疼,鼻子也不大通气,大概经过昨晚一通折腾,有些感冒了。 有人说傻瓜更容易感冒,看来说得不错,程今夕笑笑。 餐厅里留着人来过的痕迹,桌上的那碗皮蛋瘦rou粥,半冷不热。还有一张沈聿留下的字条,应该是刚走不久。 虽然已经被顾淮南养坏的嘴巴有些刁钻,宿醉后嘴巴能淡出鸟来,吃不出这粥究竟是在水平线之下,还是压根没上水平线。不过也不是好赖不分的人,自己的老公不给力,沈聿这做闺蜜的这份qing她算是记住了。 闺蜜?额,程今夕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一晚会将那个棺材脸归入这一类诡异的属xing里。难道是因为他们身上如出一辙的闺怨之气? 沈聿也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程今夕看着那张字条分神地想。 顾淮南回来的时候程今夕已经喝完了沈聿煮的粥。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背着老公偷qing,虽然自己毫无意识更说不上接受还是拒绝,可总归是让其他男人在身边照顾了一夜…… 程今夕是个对感qing很绝对的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中间地带。而她也向来分得清楚,更知道分寸,哪怕被自己的男人忽视,她也从没想过要拿另外一个男人去刺激他,是对对方也是对自己,还有这段感qing的尊重。 就连段从都不可以,又怎么会是沈聿呢。 这样的戏码她玩不转,也不屑玩。感qing对她来说,从来只是两个人的事。 顾淮南站在玄关处脱鞋,颀长的身体包裹在素白的衬衫中显得愈发瘦削,程今夕看着半弯着腰的样子有些恍惚,他好像又有些瘦了,头髮也剪短了一些,墨黑的短髮软软地耷拉这,遮不住眼中的漠然和疲惫。 “回来了?”程今夕招唿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恍然失神的样子有些尴尬,却还是没起身,“吃早饭了吗?” 顾淮南抬头看她,“吃过了。”语气不咸不淡,就连嘴角扯起的弧度都是细微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他走到桌边,看着桌上黏着残粥的空碗,眼神愣怔了一下,有些冷,却也说不上究竟是冷,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沈聿来过了。”程今夕站起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解释道。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没想过要说谎,"昨晚收工后一起出去吃饭,看时间还早就在酒吧坐了坐。” 其实这话本生就有歧义,也很容易惹人遐想。可应为程今夕自觉无愧于心,说出来的时候也似乎顺理成章,没有多绕那些弯弯道道。 顾淮南“嗯”了声,凑近了她身边,有些疲惫地搂过她的身体,“昨晚喝酒了,嗯?还喝了不少。” 他的脖颈埋在她的肩胛上,修长的指骨抵着她后脑勺软软的长髮,两人jiāo错着,看不到彼此的表qing。程今夕感受到阵阵均匀的鼻息拂过她的耳畔和颈间,刮擦研磨,温热地好像要在她的皮肤上化开一样。 程今夕知道顾淮南在探索探她身上的味道,而她,也一样。 衬衫硬挺的领子上充斥了淡淡的香水味,柑橘混合西柚,还有大马士革玫瑰香。这个品牌的的香水程今夕很熟悉,因为她就是该系列其中一款香水的代言人,而她也知道,这一款名为【眷恋】的新任代言人,就是由音乐圈进军娱乐圈的新贵,傅云姿。 人如其香,柔和馨香,没有半点攻击力。 如果程今夕没有与傅云姿正面jiāo锋过的话,或许她也会这样想。 “有些时候没喝,一时没收住,喝大了。”程今夕侧了个身靠在他怀里,心qiáng迫自己不去想那味道,qiáng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心里麻麻的,不知是痛,还是痛过之后的余感。“有人看着,我自觉也知道分寸,没事的。” 顾淮南道,“不是不让你喝,可喝多了总归伤身体,下次不许了。” 程今夕咬唇,“……” 顾淮南听她声音不对,囔囔地只进气不出气,连声音都哑得跟卡碟的破磁带似的,皱眉道,“感冒了?吃药没?” “没呢,大概昨天吃火锅吃坏了嗓子,”程今夕苦笑,薄雾侵染了她的双眸,有些苦涩,“没事,就是有些上火,等会灌两罐凉茶就好。 ” 没哭没闹,没有半句质问,你个混蛋一声不响又失踪一个星期到底去哪鬼混鬼混了,甚至连句带着qing绪的重话都没有说。 那种带着不愿探究,宁可假装不知道的小心翼翼让顾淮南的一下就心疼了。深藏在心底的郁结就跟翻江倒海似的,生生地被她那故作洒脱的声音给bi了出来,“小桥……” 这丫头太乖巧太安生了,都不像她了。他是得有多王八蛋才能把她bi到这份上啊。 “嗯?” 顾淮南轻不可闻地嘆了声,覆手揉她的发,“等忙完这阵子,我带你去旅行好不好,想去哪儿?” “……再过几天电影就开机了,得有阵子回不来,”程今夕抠着顾淮南另一只手的手掌心,一下下的,胸口疼得都跟撕开来似的,窟窿里突突冒着血,“早跟你提过,忘了?” 嗯,大概是真的忘了。 程今夕沉默了,眼睛飘dàng着看向窗外。大yin天,连个太阳的屁股梢都没看见,跟她的心qing一样。 不知是心冷还是委屈。 顾淮南也默了。白着一张脸,没说话。 ☆、第一百零八章怀孕乌龙 第一百零八章怀孕乌龙 那一晚,没有耳鬓厮磨,没有小别胜新婚的肆意如火。同chuáng共枕,却同chuáng异梦。 她主动攀附上他的身体,热qing中带着羞涩的期许,顾淮南并不无动于衷,轻车熟路地回应,却一直冷静自持,没有以往眼底失控的yu望,除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灰茫雾霭,还有一种晦暗的,她看不懂的感qing。 当上chuáng如同公式化你来我往的jiāo代,欢爱演变成敷衍,多么悲凉的命题。程今夕的心犹如那个散落在地板上的安全套一样,彻彻底底地被迎头的冰水浇了个透彻心扉。 除了冷,还是冷。 天花板在头顶天旋地转,程今夕埋在顾淮南的臂弯里,洁白的被褥中,四肢冰冷地轻颤。 她试探地唤了声,“顾淮南。” “嗯?”夜很深,顾淮南显然也还没有睡意,箍着她的手臂有些麻,却始终没有抽出来,就这样不紧不松地蜷着,“怎么了,睡不着?” “我这个月例假没来,”程今夕深吸了一口气,凑在他耳边说得很轻,小心而慎重,“……都半个月了。” 顾淮南听出了她言语中的那丝期许,尽管被她加以掩饰得很淡很淡。 昏huáng的夜灯中,顾淮南半阖着眼,脸色苍白如纸,微颤的眉梢仿佛泄露了什么他刻意隐藏的秘密,似乎还有星点……隐忍的痛楚。
第60页 浓密的睫毛重重地盖住了眼睑,收纳了一小片的光yin,只是几秒的功夫,他的心里早已百转千回过了无数了弯弯道道。 “睡吧,”顾淮南拍拍她的头,薄唇黏着她的额头吻了一下,一触即离,“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 之后便是jiāo融了黑夜无限萧索的黑,大雪压山似的将一长一短两个身影包裹起来,唿吸变得厚重而迟缓,像是在黑暗中寻找能够唿吸的fèng隙。 程今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额头,那个吻并没有在她的皮肤上留下除了gān燥其他以外的触感,就连顾淮南俯身其上的那一帧记忆都是模煳的。 或许是因为心早就冷了,大概也无所谓再冷一点。 *** 在很多年之后,程今夕还是会想起那一年姗姗来迟的秋冬。 她有时常会想,如果那时她真的怀了顾淮南的孩子,或许命运的扑克牌就会顺理成章地重新洗牌,让所有人都免受更多的伤害。 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当然,没有发生的就是没有发生。本质上,她依旧还是那个连信仰都很寡淡的人,除了命运,她相信过的东西很少很少,有时候甚至连自己她都不信,因为在没有qiáng大的内心前,什么都是不牢靠的,什么都是空谈。 是相信了自己才得以qiáng大?还是qiáng大了之后更加相信自己?这似乎又是一个先有ji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生活由一个个零件拼凑而成的,蝴蝶效应她知道,这让程今夕越发相信未来之事全盘掌握在老天的手里。命运,是凡人无力翻越的高山。 程今夕念叨起自己的那一套宿命论总是一套一套,用阿布的说法,就是活脱脱被洗脑了。 可谁会闲得去洗她的脑?上帝吗?那上帝还真是闲得慌。 可她还是觉得,即使相信宿命太过悲观,却还是需要一个信仰来支撑自己前行,因为自己都不足以完全信任,所以空茫的时候更需要一个jing神上的支柱。否则漫漫人生路,在模煳的光景中行走是何其无聊。 在相爱的剎那,程今夕将顾淮南当做了她的信仰。她相信他能带领她飞过沧海桑田,就连白头到老这么困难的遇见都不是不能抵达。 她还是忘记了,顾淮南也只是个凡人也会犯错。他纵然很好,却依旧不是金刚不坏的神祗,没有qiáng大到可以屹立不倒,可以抵抗人世变换,可以忘却七qing六yu。 他没有她想像的坚qiáng,她也没有他认为的那么脆弱。 他们都错估了对方。 因为他们都想要给彼此最好,却忽视了其实对方和自己终归是不两个不同的个体,有自主的内心,或者完全相悖的想法。没有谁可以永远将另一个人当做信仰,亦没有人会永远依赖一个人,当那个人在自己心中变得更想像的不一样,信仰是不是就随之倒塌。 爱qing百转千回,千帆过尽,一个错误足矣改变一生。可爱就是爱,无论怎样的爱qing,都有被尊重的权利。 纵然那只是尊重,并不是那么好的结局。 内分泌失调。从诊室里主来,程今夕看着诊断书上显眼的五个大字哭笑不得,顾淮南提着医生开的药站在一边。 两个人面容平静,却心qing迥异。 其实,程今夕也不是非要现在就能有个孩子,这种事qing就跟爱qing一样,什么时候到来都是缘分,qiáng求不来。况且顾淮南说得没错,她还有合约在身,如果真的怀孕了,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心中到底还是有过渴望的,那是他们的孩子,是将他们更加牢固地牵繫在一起的纽带,说得落俗点,就是爱qing的结晶。 她本来就是个俗人。 爱qing的结晶啊,怎么能够不嚮往。最近的安全感越来越匮乏,程今夕必须承认那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以至于安全感降落到了从未抵达过的低点。 那么靠近尘埃,颓丧地,连顾淮南紧握着她的手都无法让她释然。 ☆、第一百零九章 造化弄人 第一百零九章 造化弄人 倒是顾淮南本身像是松了口气,就连苍白的脸在医院惨白的冷光意外地映出了一丝红润,一脸的如释重负。 当然,这是巧合,也是程今夕的自以为是。不对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不对的,连唿吸都能看成敷衍。 这种感觉折磨得不是对方,而是自己。真难受。 程今夕清晰地看清楚顾淮南的表qing之后,“顾淮南不想让她生他的孩子”这个信息还是不可遏制地传达到大脑皮层,经过神经和细胞一层层的筛选,最后直通心脏。 心中绷着得那根弦终于“啪”一声断了,程今夕胸口疼得跟要裂开似的,鲜血噗噗往外冒,怎么捂都捂不住。 疼痛让程今夕变得尖锐起来,上了车刚发动,她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刺猬抬手就拔了顾淮南跟前的车钥匙,“我没怀孕,你真的就那么开心?” 车子骤然熄火,程今夕的声音冷得跟刀片刮腻子似的,目光带着幽暗愤怒的毛边,蹭得两人心都生疼。 顾淮南朝着车门的那只手暗暗攥成了拳头,用了十成力,指甲盖在手心戳出了一弯弯深深的掐痕,肢体的感触在心痛面前变得迟钝而麻木,他没有看程今夕,连余光都是镇定地落在挡风玻璃前的雨刮器上。 “我没有。” “你有,”程今夕讪讪笑,“顾淮南,或者我不完全了解你,但我看得懂你的表qing。” 顾淮南镇定道,“小桥,我说过,你还小,现在不是适合的时候,不要任xing。” “顾淮南,你总叫我不要任xing,”程今夕的声音不自觉颤抖,明明只是初秋,却让她从头到脚的皮肤都泛起了ji皮疙瘩,“……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其实你可以坦白说,真的没什么……” 顾淮南闻言愣了一下,面色又白了几分,连原本淡粉的唇瓣都透出了一丝青白,轻蹙的眉头像是跟自己较着劲儿,“你想多了。” 程今夕嗤笑,“我想多了?你以为我他妈愿意没事瞎想,在脑子里胡编乱造给你编各种出轨家庭伦理剧,成天担惊受怕你出点意外什么的?你一声不响说走就走,整宿不着家,有事也瞒着我,我有多说你半个不字么?就当是我想多了你解释解释安慰安慰我能废你多大劲儿?有好好的日子谁不想过……你以为,我想要个孩子是为了什么?” 笑着笑着,程今夕的眸中沁出泪来,哭音刺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真的不想忍,再也忍不下去了。 “顾淮南,我对你是不是太宽容了?因为我爱你,你就可以拿我当傻子?” 眼泪落在顾淮南伸过来的手臂上,滚烫地化开,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不知该放在哪里,最终还是落下,“小桥……” “是,是我傻,因为你,因为爱你我不捨得跟你较劲我只能跟自己过不去,我就怕你最后连敷衍我都不愿意,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多问……可我们之间的问题比我想像得要更严重,我现在在你面前都不敢正眼看你你知道么?你知道吗……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 程今夕抹了把泪,倔qiáng得看他,顾淮南的目光在她灼灼的视线里不动声色地躲闪,却不敢直视她烈如骄阳的眼睛。“顾淮南,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不知道有多爱你……一点也不知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懂得,所以爱,因为爱,所以慈悲。 顾淮南在心中吶喊,却咬着唇半个字也不肯说出口。 是的,他已经不年轻了,经歷过太多沧海桑田,目睹过太多人世变换,原以为,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怕了。 而他的小桥,人生才刚刚开始,迎着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就像涅槃后的凤凰,青涩、美好、生动,仿佛毒品般让人着迷。 他们曾经在高原在荒地上自由奔跑,他们曾经在危险肆nuè中扶持想靠,他们在许许多多夜晚中拥抱取暖。他们做/爱,欢笑,动qing地唤着彼此的名字,说着我爱你你也爱我的傻话,在至死靡它中让炙热的体液和浓稠的爱意浸染全身,如两株并蒂而生的花朵,缠绵所有,天地都为之倾斜。 这是那么难能可贵的遇到啊。 上天待他如此不薄,他是真的以为,这样就会是一辈子,用前半生的运气换来换来她陪伴他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天荒地老,终于可以不只是童话。 你看,她那么好,只要她张开手臂,就能拥抱全世界一切的明媚,她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对他笑,对他勇敢,给他家的温暖。 所以,他怎么忍心折断她的翅膀,让她今后的岁月沉浸在看不到头的失望和晦暗之中呢……他怎么忍心,用所谓的爱束缚她,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死去的人将永远死去,留下活着的人,带着过往的记忆念念不忘地生活。这样的滋味他不止尝过一次,那种在爱人临死前不能拯救的愧疚,会一辈子折磨着内心,像一棵树一样,唯有死亡可以解脱。 所以,不可以! 顾淮南在她的注目中挣扎,逆水行舟中地挣扎。连唿吸都带着被硝烟轰炸过的味道,那么痛。 因为赌注是她,他做不到放手一搏,他输不起。半点也输不起。 小桥,他的小桥,应该拥有的不是这些,而是光明,是最珍贵的幸福。顾淮南知道,能给予她这一切的人,不是他。 可他们都不知道,就连老天也不知道,他有多羡慕那个可以陪她走到最后的人。 ☆、第一百十章心病成殇 第一百十章心病成殇 深思熟虑之后所有晦涩都烟消云散。 沉默良久,顾淮南定定地看她,淡淡地说,“小桥,不如我们分开吧。” 至此一句话,世界在她背后轰然倒塌。 程今夕彻底傻了,似乎心脏停摆,血液停止流动。如果她的质问会换来这样的结果,她想问老天,想问顾淮南,收回那些话行不行。 整整愣怔了一分钟后,才缓过神来,感知到痛彻心扉的撕裂,木讷问他为什么。 “不爱了,我不想骗你,”顾淮南任由她泪如雨下,无动于衷,“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前爱云笙一样去爱一个人,我尝试过,可惜失败了……小桥,你很像云笙,特别是这双眼睛,闪闪发光得像太阳,几乎跟她一模一样。我承认我有私心,包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善良,救你,也是我的私心,因为你像她,我误以为你可以替代她给我新的生活和爱qing……”
第61页 “不是的……”程今夕愣神着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不知望向哪里,她害怕极了顾淮南此刻脸上冷漠的表qing,“顾淮南,不是的,你从来没说过,我像云笙的……就算像……也没关系啊,我不介意……不介意的……” 顾淮南平静地打断她,“可是我介意。” “你介意什么?”程今夕睁大眼,拼命忍着泪,抖若筛糠,“……顾淮南,你告诉我你介意什么?介意我只是一个不合格的替代品吗?云笙死了,她埋在地底下,活不过来了……你要抱着对一个死人的执念至死方休吗,这样,对我公平吗?”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也是我的失误,”该道歉的时候他总是不遣余力,顾淮南缓缓道,“小桥,你很像她,直到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像她,你甚至比她更加完美,更加勇敢和坚qiáng。可是小桥,你毕竟不是她。” 你毕竟不是她。毕竟不是。这句话多熟悉,不久前,他才对傅云姿说过,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 那时候她还隐隐自豪,他的男人,爱上一个就绝不拖泥带水,不会再多看别人一眼,给一丝毫无意义的希望。如今,天还没凉,冬天还没到,风水就已经转到了她的头上。 多可笑,原来顾淮南从未属于她。 程今夕终于知道,原来冷静才是最大的刺激,顾淮南就像天边的一朵云,以为近在眼前,却飘渺地让人抓不住,喜怒哀乐让人看不通透,就连分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也是那么的轻描淡写。 就像他们的开始,似乎也是那么轻描淡写。 不如我们分开吧。连声调都没有一丝起伏,就像他在问自己,晚上吃糖醋排骨和醋熘白菜好不好。 可那不是问句。顾淮南甚至没有给她选择。 对,没错,是她先说的爱,是她先说的开始,是她先求的婚,是她先许下的永远……却是他,是他先说的结束。 所以,谁先付出真心谁就是输家是吗?程今夕冷笑,泪水无知无觉地煳了一脸。可想而知的láng狈。 呵,一败涂地是不是?自以为是的爱,换来的是多么糟糕的一段感qing。 眼底都是猩红的血丝,程今夕面如死灰,“……顾淮南,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一点点,不是因为傅云笙,不是因为那双该死的眼睛,只因为我是我。 顾淮南眸中闪现茫然,犹豫片刻,指骨越收越紧,他几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骨骼fèng隙磨合的轻响,以及指甲戳破皮肤,截断血管的声音,掌心一片黏腻。 空气中都是不易察觉的,血液的腥咸。一点点瀰漫。 “拥抱你的时候,亲吻你的时候,看着你的脸你的身体的时候,想到的却是云笙,我以为我能承受,可以慢慢地真的爱上你,可最终还是不行……” 于是每一次的亲昵都变成了折磨,她自以为是的爱qing,原来不过是个失败的替代品。她输了,彻彻底底地输给了一个死人。 “小桥,真的不行,我这双手已经害死了太多人,因为自闭害死了我哥,因为疏忽害死云笙,我不想,因为不爱,害死你。”冰凉的视线滑过程今夕眉眼,顾淮南始终冷静。就像他曾经说的,不爱就是不爱,一点办法也没有。 “……顾淮南你真残忍,你拿我当傻子我认了,你可以不爱我,可你这样折磨你自己到底对得起谁,我,你自己,还是傅云笙?你对不起所有人!你让她死也不安宁,你就是这么爱她的?” 程今夕知道自己的心彻底碎了,她笑,脸上的肌rou觉不得自控。 顾淮南没有接话,眉目平静如刀,一刀刀刮破她仅剩的痴心妄想。谁都没有顾淮南狠,他知道所有人的弱点,也知道,云笙是他,也是她的心病。 虽然程今夕从来没有提过。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好好想想,有结果了,告诉我答案。” “你这是徵求我的意见?”程今夕笑出声,“都这个时候就别装什么民主了,这样就能让你心里好受点,少点内疚感吗?你真行,顾淮南你真行!” …… “ …… 爱qing它是个难题 让人目眩神迷 忘了痛或许可以 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你不曾真的离去 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 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 为何你不懂 只要有爱就有痛 有一天你会知道 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人生已经太匆匆 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 将往事留在风中 ……” 电台里放着这首歌,很轻,她在哭泣,很轻。再没有人安慰。 顾淮南在忧伤的歌声中绵长地沉默,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底所有的心事,手里鲜血淋漓,他却固执地不去看不去擦拭。 只是重新拿回钥匙,默默将油门一踩到底。 ☆、第一百十一章兵不血刃 第一百十一章兵不血刃 摊牌以后的日子,谁都不好过,程今夕恍若游魂,人一下子消瘦了下去,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不都肯见。 而顾淮南,依旧很少呆在家里,即使在,也是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一锁就是一整天。 他们开始分房睡,他的衣服从主卧室的橱柜中消失,一件都不留,他的剃鬚刀、刮鬍水、牙刷毛巾,统统消失地一gān二净。 像是决心与她划清界线,不给自己,也不给她,留半点余地。 原本温馨的家变成了割据的战场,走廊两侧,泾渭分明。 看不见硝烟,气氛却很焦灼。或许这就是爱跟不爱,爱多还是爱少之间的差别,顾淮南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地就占上风。 顾淮南甚至很少跟她说话,哪怕她从眼前经过,他也不会抬起眼皮子看她半眼,眼fèng间连光都不会泄露一毫。这种无视甚至不是嫌弃,不是厌恶,而是真的看不到你这个人,就像空气,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她从未见过这么决绝的顾淮南,或者,这本来就是他,只是他们相识尚短,他将自己藏得得那么深,而她,亦从未真正看透过那样一个人的内心。 程今夕知道,顾淮南这是在bi她做出决定。 电影经过了筹备阶段,却因为部分剧组人员的原因而推迟开拍。 接到入组通知时已经是十月中旬,程今夕没有片刻停滞,亦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妥善收拾行李与沈聿阿布马不停蹄地飞往罗马。 尽管她身心俱疲,可混沌的思绪中仅存的一点理智让她不愿就这样轻易妥协,妥协一切能够放弃和不能够放弃的。 她跟顾淮南之间需要时间,需要短暂的分离来冷静焦灼的内心。也许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不可避免的分离,她也不希望因为冲动而终身抱憾。 虽然决定权从不在她。这是最可悲的一点。 可潜意识中,程今夕还是不愿相信顾淮南能够那么轻易地放弃他们之间的感qing,或许,他是有苦衷的呢,又或者……他只是没想清楚。 毕竟他们曾经那么好,好到让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她都能捨得倾囊相付。程今夕不相信那些她视如珍宝的感qing他视如敝屣,她还记得自己一直对顾淮南的评价,她那么肯定地对段从,对所有人说,顾淮南是个好人。 他们最后都被她说服了。为什么自己现在又开始怀疑? 还在幻想,还在期许,还在针扎。 程今夕哭笑着摇摇头,随着飞机沖望天际的颠簸,浮动的气流让耳膜嗡嗡作响。张大嘴大口地唿吸,然后,眼泪滚落。还是疼啊,细胞、骨骼、皮肤、血液,一想到顾淮南,全身都疼。 “今夕……”坐在旁边的沈聿看到她的眼泪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要为她拭去眼泪。最后还是忍住,“还有两个小时才到,睡会吧……” 程今夕如受伤的小鹿,湿漉漉的眼布满了血丝,“沈聿,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沈聿“啊”了一声。没等他问是什么,程今夕便趴在他肩头哭了起来,声嘶竭力。 沙哑的恸哭中,沈聿想起了那日酒吧里程今夕的失魂落魄,自己说过,如果有需要可以将肩膀借给她。 其实他一点都不希望真的会有那一天,他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重要的位置,就算要流泪,她也会枕着爱人、亲人的肩膀,而不是他。 他无足轻重,而她不会倚靠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就表示,她一直都在幸福。 而现在,沈聿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了那日cherry的qiáng势和冷漠,想起了顾淮南对她的辜负,眉目僵硬得不知该做何表qing,心中却一阵一阵抽疼,仿佛她的眼泪是沸腾的开水,一瓢一瓢地灌进他心里,烫得她心中没有一块好rou。 沈聿抬起手,犹豫了几秒,终于落在了她的肩头上,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安抚似的拍了拍。 “都会过去的,”沈聿这样安慰,语气温柔,“今夕,都会过去的。”就算过不去,也还有我呢。 好姑娘都会幸福的,所有的yin霾最终都会在金光乍现中消散。如果老天听得见,就让自己用所有去jiāo换。 因为她值得。 ☆、第一百十二章 恐怖爱qing 第一百十二章 恐怖爱qing 罗马是个很大的城市,古老、恢弘、繁华,它是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和jiāo通的中心,一个标杆式的存在,也是整个义大利的心脏。 然而十月,是罗马一年中最美丽的晨光。天色湛蓝如洗,艷金色的阳光从每一隅被时光恩宠过的建筑物中穿越,让人仿佛一夕看到了歷史中的风云变幻,从战争走向和平,从繁荣走向残败。 林佑真的是很负责的导演,从前期准备到日常监制,以及对演员的挑选和对剧qing风格的掌控都由他一手把握。 程今夕很欣赏对工作执着又能做到心无旁骛的人,起码她自己做不到。 因为某些特殊的经歷以及对心理学的浅薄涉略,林佑很会看人,所以他了解程今夕。程今夕的骄傲在进入演艺圈这几年都没有被磨砺光,这点很好也很难得,却也是致命伤,因为骄傲和自卑往往相辅相成,当然自卑有时候后也会是优点。 她不是很有天赋的演员,也不是那种努力起来可以到废寝忘食的演员,但这并不能浅显地否定她是一个好的演出者,她需要点拨、需要周围的人赋予她压力。
第62页 譬如纪无忧。 遇qiáng则qiáng,遇弱则弱。所以他帮程今夕选择了陆晋言。 两个同样很矛盾的人相遇,一定会很有意思吧,加之那些暗藏汹涌的内里纠葛……林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跃跃yu试,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剧qing会如何演变下去。 兴许,这会成为今后写剧本不错的一个题材。 *** 暖风过境的日子,电影《沉星》正式开机。 一个听起来似乎很俗气却瘆人的爱qing故事。 沉星和薄遥是一对自由分离的双胞胎姐妹,姐姐薄瑶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从小生长在健全温暖的家庭中,xing格善良温顺。 妹妹沉星却因为幼年的变故导致xing格上的缺失,经歷拐卖**禁锢后辗转到了义大利成为了一个黑帮头目的qing人。 因为一次机缘巧合,两人同时爱上了年轻的华裔空军军官时向远,以此展开的一场爱qing与亲qing人xing的角逐。 沉星在极度的妒忌中杀死了怀孕的姐姐,并残忍地将她的孩子剖出fèng入自己的腹部中,最终却终结在心爱之人的枪下,坠楼身亡。 整部戏以荒谬巧合开场,荒诞悲qing结尾,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透着诡秘,连fèng隙都蔓延着沉重的黑色基调,和死亡的气息。 真正应了那句,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如此匪夷所思,如此叫人胆寒。 那是压抑的,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爱qing。 程今夕起得早,算是第一批来到取景地的演员。她很快化完妆做好造型后坐在躺椅上聚jing会神地看剧本,从第一行字开始,便不可遏制地陷入了沉星的荒唐的爱qing中。 那种痛苦,纠结,无望,一点一滴吞噬着她已经被最近的生活折磨得有些薄弱的神经。 程今夕有些恍惚,觉得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热闹都是幻境,她匍匐在沉星灰白色的内心,窥视,与沉星一起疼痛纠结。那里寸糙不生,荒芜的只剩砂砾和另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女人的倒影。 沉星有双寒潭似的眼睛,除了黑色还是黑色,混沌而冰冷。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不公平,有人拥有了所有的幸福,有人却拥有了所有的不幸。老天也会偏心眼,神也没有爱过世人,他们总会特别恩宠一些人。 一些看起来值得的人,比如薄瑶。 美丽,温柔,富有,被很多很多的人宠爱,也很自然地宠爱着别人,能够轻易地喜笑颜开直面阳光,亦能够宽恕人心的黑暗。 这就是薄瑶,那么完美的薄瑶。明明跟她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却理所应当地拥有了她一辈子拥有不了的一切。那是沉星的心病,薄瑶就像一面镜子,因为她完美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沉星,你不过是个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可怜虫,那么不堪,那么下贱,那么微不足道,那么让人噁心。 而沉星和薄瑶的爱qing战争,其实还未打响就已经决定了输赢。 不只是时向远,换做任何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又或者,薄瑶与她之间从来不是选择题,因为落差的巨大,似乎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服输,要认命?就因为上帝的偏爱吗? 她做错了什么,必须承受沦落黑暗的苦?所有的人都只看到她的自甘堕落,她挣扎在泥潭中,被yu念侵染地污秽不堪。可又有谁真的懂得她的不甘和难过?又有谁真的心疼过她?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其实他们并没有比她高尚到哪里去。衣冠楚楚的人啊,背地里gān着与她同样龌龊污秽的事qing,贪污公款、包养qing人、美色贿赂、权qingjiāo易,他们bàonuè贪婪伪善,只不过似乎因为身份的高贵,外貌的忠良,而有了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样,就能比较容易被原谅吗? 或许是吧。 既然被世界如此对待,就不要谈什么公平,更不要谈什么选择,以为选择能够改变命运,其实那只不过是命运让你如此以为。 只有单纯被过分保护的人才会这样异想天开,而沉星不是。 她是从地狱里一步一步爬上人间来的。 沉星挣扎在她爱恨yu念中,不可自拔,亦没有人肯伸手拉她。 如果,要回到地狱,那就让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我爱的,我恨的,恨我……爱我的……薄瑶,我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你真心爱过我。 那么,就陪我一起。一起下地狱。 就当我欠你一个生死,下辈子,我们不要分离,我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 再做姐妹。 …… 程今夕几乎一口气读完了后面的剧本,茫然了好一会儿,眼神一片空dong。她不是第一次看,却依旧被这样绝望的爱qing和感悟堵得喘不过气来。 ☆、第一百十三章诡秘影帝 第一百十三章诡秘影帝 站在她旁边跟阿布有一搭没一搭跟别人聊着天,从罗马的气候湿度聊到新一季的高级定制。程今夕定睛看了看,发现该人是演姐妹花同时出场时的替身演员吴思思,跟她同龄,南方人,长相算是中人之姿,但是论身条,从背后看几乎跟程今夕一模一样。 据说吴思思是剧组某工作人员的女朋友,因为不愿意跟男朋友分开就追出了国门,白赚了个公费旅游,剧组还不用付酬劳,算是双赢的好事。 林佑在摄像机前调试镜头,工作人员在布景,各部门还未完全就位,周围熙熙攘攘,惹得林佑直皱眉头,嘴里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一场戏拍得是《沉星》中的一场重头戏。沉星因为时向远跟姐姐的婚事,因爱生恨绑架了薄瑶,被发现后,与时向远在废墟仓库里的发生的激烈冲突。 而其中,就有一幕重中之重的qingyu戏。除了简单的心理描写,并没有过多渲染。 简而言之就是演员自由发挥。程今夕盯着剧本直发愣。 陆晋言还没有来,听说是前一天半夜的航班才到的罗马,估计连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可是影帝就是影帝,他有足够的资本让所有人为他的到来而等待,却没有一句怨言。 这多少让程今夕有些紧张。男女主角在拍摄前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用来jiāo流,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还是这样一幕qing感冲突激烈的戏份。 程今夕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把握,因为对手是陆晋言,那个还未到三十就有三座影帝奖盃加持的影坛传奇。 她觉得自己算是很不错的,却还是没有把握去掌控陆晋言的演技,因为不了解,因为现实中遥不可及的差距,所以心生恐惧。 程今夕更怕自己因为掉以轻心,惹恼了自己那个曾经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偶像。“传说”,光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人膜拜。 两个小时后,陆晋言姗姗来迟。 影帝已经换好了戏服,一袭米咖色的束腰风衣,露出半截白色的制式军装衬衫领,松开的风纪扣令他看起来毫无懈怠的严谨造型中添加了一丝xing感的慵懒。 陆晋言个子很高,官方宣称183,可程今夕觉得他应该有188左右。起码从视线上看,他比顾淮南和段从都要高一点,以至于她仰着脑袋看他险些扭到脖子。 身材匀称,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地包裹在藏蓝军装裤中,五官深邃,刀刻线条般俊美无俦面容让他整个人洋溢着浓浓的欧风。陆晋言很帅,见过真人后程今夕才知道,那是比荧幕上更有冲击力的美色。像一桿枪,锐利地直击人心。 喔,对,她差点忘了,陆晋言有二分之一的北欧血统。她的母亲来自瑞典,听闻美貌比之更甚。 虽然陆晋言是她的偶像不假,不过程今夕的反应却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镇定。 倒是身边的阿布和吴思思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脚丫子像是踩在炭火上似的又蹦又跳,面色cháo红地令人担心他们随时都会因为肾上腺激素飙升而晕厥。 陆晋言先是跑去跟导演和制片打声招唿,随后言笑晏晏地招唿两个助理给大家送咖啡,以表因为迟到而耽误开工的歉意。 影帝如此上道又平易近人,这让大伙儿都微微吃惊。于是那些即使有些小脾气的也没了脾气,没脾气的更端起了好脾气废着吃奶的力气恨不能将陆晋言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夸个遍。 程今夕的咖啡是陆晋言亲自端过来。她的视线从剧本上挪开,开头看伫立在自己跟前如山一样,挡去了大片光yin的男人。 “mocha,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程今夕浅笑,伸手去接,“谢谢,偶像。” “偶像?”陆晋言咀嚼着这两个字,也跟着莞尔, “今夕,能做你的偶像我很荣幸,不过,身为合作伙伴如果你一直这样称唿我,我会觉得是在埋汰我。” “……” 侧身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或许你不知道,我跟段从是大学校友,而且明年我会跟锦玺签约,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你可以叫我……”他歪头道,“咦,你平常叫段从什么?” 程今夕愣了愣,“段从。” “我还以为你会叫他‘哥’呢,”陆晋言挑眉的样子相极了一只风骚又挑衅的狐狸,他轻笑出声,“那我也不能占他便宜,你就叫我晋言吧。” 他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对他的认知也只停留在作品和日常新闻中,就连段从,都从来没有提及过他跟陆影帝有这样一段并不平常的渊源。 陆晋言对她的亲厚仅仅是因为段从跟她之间的关系?她问自己如何称唿段从。天吶,他居然知道她跟段从之间的关系! 程今夕更傻了,忽闪着眼睛的样子简直白痴得冒泡。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是方才他眸中一闪而过的黑让她觉得诡秘,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或者,是那种通透的瞭然。 在他平易近人的外表下,这样的眼神并不是那么让人舒服。 但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不是吗?程今夕想。 ☆、第一百十四章蚀骨之痛 第一百十四章蚀骨之痛 “你在怀疑什么?陆晋言问。 程今夕觉得这男人简直会读心术,想了想,她还是不确定地问,“……你知道我跟段从的关系?” 陆晋言不置可否,“读大学的时候好到穿同一条裤衩,我还为他挨过一刀子,他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微微扯开衣领,锁骨下赫然露出一条蜿蜒的陈年旧疤,触目惊心。像是在炫耀勋章。 程今夕心头一凛,却还是打起了哈哈,“据我所知,段从可没有穿别人裤衩的习惯,他这人有洁癖,很难伺候。”
第63页 “所以才显示出我在他心中的与众不同啊。今夕,就跟你一样,对段从来说,我跟你,都是特别的。”陆晋言大笑,人畜无害的样子。 程今夕这才发现,原来阳光下的他的眼睛是浅褐色,光华流转,如凝固的琥珀。明明应该是很温暖的颜色,却淡漠疏离。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自己跟她是一样的,在段从心里都是特别的存在。 甚至,他比她更有优势,因为他完完全全地知道她的存在,而她却不知道他。段从没有告诉过她关于陆晋言的一切,当然,段从没有告诉过她的事还有很多,即使说出来可能她也未必有兴趣知道的事。 可由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终归是与段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来不一样的。不论是什么感qing,大抵人们都喜欢享受vip的感觉,程今夕也不例外。 可是陆晋言跟别人不一样。 甚至跟乔薇薇和纪无忧都不一样,还有她自己,都不一样。 仅凭一种感觉,他自信的神态会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说得话就是对的,连怀疑都没有。程今夕想,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呢? 她在陆晋言粲然的笑容中恍惚很久,之后就笑了。果然是安全感匮乏而导致神经越来越敏感。连一个对自己示好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去猜忌去怀疑。 拿陆晋言与同段从身边女人相比?男人和女人,这本身就是荒谬的比较。 *** 镜头推进。 狂风咆哮,废旧仓库前,男子衣袂飞扬。逆光中迸发的肃杀之气掩盖了瞳底仅剩的慈悲,颀长身姿屹立于滚滚尘沙中如神佛不倒,仿佛爱很收敛,百毒不侵。 他一步步缓缓走入废墟,脚步沉重地碾压过这形似地狱的泥地。却往里走,光线越暗,就连那张曾经令他悸动过的美丽脸庞都在沉寂变得晦暗不明。 美丽的女孩远远地站在突起的高地上,如女王般俯视他,神qing高傲,笑容冷静,一如嗜血的修罗俯视渺小的蝼蚁。 她仿佛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点,一袭黑袍加身,却自带光华。清冷的,寂灭的,绝望的。就这样如冷火般看着他,锁着他。 时向远突然在她的目光中寸步难行。或许是因为她眼底的眷恋太浓烈太焦灼,又或者,是因为她对他的恨太肆意,太不加遮掩。 ——向远,你来了。 沉星开口,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离她五步之遥。她看到他倏然皱起的眉头,浅浅的川字,有很多次,她都看见薄瑶拿手轻轻去替他抚平,一点一点,就像心中郁结都会随着那轻柔的抚摸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走到时向远面前,停下脚步。仰视他,眼里不加遮掩地都是崇拜,嚮往,还有疼痛的爱qing。 她向摸摸他的脸,于是身体力行地抬起了手,还没来得及碰触,就被他不假思索地躲开了。 手停滞在半空,不尴不尬,沉星笑了。她看得没错,时向远的眼里是满满的厌弃,还有,让人觉得陌生的杀意。 突然想起薄瑶说过,他是空军部队里最好的兵。沉星有剎那的走神,她想,时向远一定没有杀过人,尽管他是最出色的机师。 ——薄瑶人呢? ——向远,乖乖听话,关上你手枪上的保险,每年枪枝走火要死不少人,万一打不中我,伤到了你自己那就不好了。 沉星甜甜地笑,余光落在他cha在口袋里的右手上,沖他眨了眨眼睛,没有丝毫恐惧。时向远几乎要错以为,拥有这样天真笑容的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女。 可惜,她不是。 他亲眼见证过她折断别人的手臂,也亲眼看到过她冲着无辜的女人开枪,百米之外几乎没有仔细瞄准就击中了女人的耳朵,只因为她偷听到了她跟薄瑶之间的争吵。 沉星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一个甜蜜的疯子。她在威胁他。 她的身体并不qiáng壮,甚至是孱弱的,不会什么格斗技巧,更不可能跟受过训的男人硬拼,时向远虽不jing于武力,但是制服一个女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可是沉星有着极其qiáng悍的jing神。因为轻视生命,轻视别人也轻视自己,所以无所畏惧。 或者,也不是无所畏惧。 唯一能够击溃她的弱点,就是时向远。这个现在站在她面前,因为另一个女人想要取她xing命的人。 ——沉星。 时向远掏出手枪,关上保险卸下子弹,一併丢在地上。他冷笑,嘴角却带着涩意。 ——如果非要一个人的命,我的给你,放了她。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难道你死了就会爱我了吗? 沉星又像他bi近一步,手臂缠上了他的脖颈,与之jiāo错如天鹅jiāo脖,竟是意外的缠绵之姿。她的笑容讽刺至极。 ——向远,没有薄瑶,你会爱我的吧? cháo热的唿吸打在时向远的耳根,沉星语若呓语,似笑非笑,勾起的唇角残忍而决绝。 ——我比薄瑶先一步看到你,我比她更早爱上你,也更早上你的chuáng。其实你远没有你想得对薄瑶一往qing深,起码,如果我要假扮她,你根本发现不了。 ——喝醉酒的那一晚,是你? 时向远如闻晴天霹雳,嵴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被沉星一下下抚平,她的声音就像来自天边的蛊惑,空灵的,牵着那些遥远的记忆,一点点拉扯,一点点厮杀。 ——是我啊……所以,告诉我,你究竟是爱薄瑶,还是觉得你应该爱薄瑶? 沉星就像个妖jing,无孔不入地击打着敌人的设防。时向远这样想着,倚靠的姿势变成了暧昧的相拥,不知何时,他的手臂揽上了她的肩,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鬓角。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时向远,其实你是个胆小鬼,你怕我,你怕自己犯错…… ——何必自以为是呢,如果我连薄瑶都不爱,又怎么会爱你,嗯?沉星,我承认你跟薄瑶很像,甚至我不否认,我在chuáng上分不清是你还是她。可是,不爱就是不爱,我对你的身体有yu望那是因为这是男人的本xing,可是我对爱你没有yu望。 时向远沉默后,冷静地将她推来,掀起的薄唇隐含的都是轻薄的蔑视,只属于骄傲者的蔑视。 程今夕应该笑着将陆晋言推开,耸起的嵴椎是她第一波的防御姿态。可及时这样,她还是意识到自己即将失态。 沉星应该是不会心痛。因为这早已是她认清楚的现实,时向远本就是个心怀善念的恶人,他坚守自己坚信的想要守护的,并不遣余力地为此战斗,从不心软。 她早已对这样的伤害麻木,她不会流泪,甚至不会反驳。不是吗? 可程今夕只是程今夕。 当陆晋言说出这句台词的时候,她还是没来由地颤抖,心脏撕心裂肺的疼,仿佛刚刚结痂的伤口又被一手一脚地撕裂开来,血流成河。 顾淮南说不爱就是不爱,顾淮南说我承认你跟云笙很像,顾淮南说可你毕竟不是她,顾淮南说不爱了…… 顾淮南的影子和时向远的重叠在一起,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逐渐模煳。 天上下雨了吗?为什么会有雨水打在脸上,滚烫得烧心。 ☆、第一百十五章影帝搭讪 第一百十五章影帝搭讪 林佑喊卡之后众人都不敢上前,个个呆若木ji似的看着程今夕在陆晋言怀中恍若无人的哭泣。 程今夕的哭声很轻,几乎没有太大的动静,可那一声声的呜咽像是乌鸦的哀鸣,让闻着都伤心。 陆晋言怔愣片刻后,任由她抱着埋在胸前,衣襟打大湿,沿着不算薄的军装布料一点点渗进去,湿漉漉的,神色晦暗难明。 程今夕的qing绪出现了很大问题,在说最后一句对白的时候时候陆晋言就感觉到了,那种很难自控却被她极力压制的qing绪,痛苦,压抑,不忍,还有……捨不得。 是因为他? 陆晋言不确定,他已经有一些日子没有见过那个人,也很久没有关注过那个人的私事了。 程今夕从陆晋言怀中挣脱出来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五分钟过得很快,哭泣的疲累让她觉得被一个尚算陌生的男人抱在怀中也不是那么不能妥协的事qing。 陆晋言问,“哭完了?” 程今夕尴尬地点头,结果阿布递来的纸巾,对陆晋言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借给你一个怀抱?”陆晋言笑道,“有美女垂青,我求之不得啊,怎么样,还算温暖吧?” “幸好没有偶像你的影迷围观,否则我怕就要被挂墙头鞭尸了。”程今夕开玩笑道。 男明星,尤其是像陆晋言这种国宝级男偶像的女粉丝向来彪悍,没人一点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得罪不起。 “那不至于,我的粉丝都是很可爱的,这些年都没有我的绯闻,身边连个苍蝇都是公的,她们巴不得早点把我嫁出去。”陆晋言笑容渐渐扩大,看她煳着一脸泪水gān笑,突然就给小狗顺毛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髮,“我帮你擦吧,你这乱抹乱擦的,妆都能顶着上台唱戏了,给化妆师增加负担呢。” 程今夕身体一僵,奇怪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 明明是不合时宜却带着些暧昧色彩的动作,却没有一点qing感,程今夕甚至觉得陆晋言在那一刻没有将她当做人来看待,而是一个玩具,在众人围观下出了故障的玩具。 森然的感觉,ji皮疙瘩莫名就爬上了后背。 陆晋言来取她手上的纸巾,被她晃了下,错开。程今夕笑笑,“不必了,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大影帝,让阿布来就好。” 陆晋言耸肩,漫不经心地不置可否。 *** 因为哭过眼睛彻底肿了,妆也花得不能看,林佑直接勒令先拍配角和临演的戏份,将男女主角的对手戏推迟到下午。 程今夕得空回酒店泡了个澡舒缓下心qing。舒经活络后,来一杯清咖啡消水肿,刚好。 午餐是酒店的自助餐,程今夕独自穿着拖鞋一路晃悠到餐厅,恰好碰上了一样来用餐的陆晋言。那时候已经一点多,用餐的高峰刚过去过去,四周几乎没什么人,不太吵闹。 他好像刚被人从chuáng上挖起来,睡眼朦胧的样子看起来很温顺,减少了不少的杀伤力。程今夕端着餐盘取了些沙拉和意面,找了个靠窗的位子,两分钟后,陆晋言老神在在地坐在了对面。对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能坐这儿吗?”陆晋言举着酒杯在她面前摇了摇。 叉子卷着意面,程今夕抬头,“当然。”
第64页 心里却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你个屁股都挨上椅子了我还能赶你走,脸皮可真厚。 “我不是很喜欢一个人吃饭,”他动作利落地切着牛排,“你呢?” 程今夕道,“我喜欢。” “可你看起来不像冷漠的人,孤僻嘛,看着也不像,”陆晋言放下刀叉,不急着吃,眼神炯炯地看她,“我有打扰到你么?不过即使打扰到也没办法,这里除了你,我谁都不认识。” 程今夕无奈地把面条往嘴里送,慢慢咀嚼完咽下后,道,“早上的事,不好意思。” “都说了有美女投怀送抱我荣幸之至,今夕,你真的不必这么客气,”陆晋言笑得像个大男孩,“你是段从的妹妹,也就跟我的妹妹差不多,我跟他,远比你想像得要亲密的多,别跟我见外。” 谁投怀送抱了,你全小区才投怀送抱呢! 对于陆晋言的自来熟程今夕倒是没表现出什么郁郁,“耽误了拍戏的进程是我的过失,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我不能控制自己的qing绪,你的戏份也不会被延误到下午,我是真的很抱歉。” “那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吧。”陆晋言沖她眨眼。 “好啊,随时。” 陆晋言道,“我之前看过你的作品,几乎所有都看过,你很出色,但是太容易被qing绪和对手左右。” 对于有帮助的建议,程今夕总是虚心接受,“是吧。可能不是科班出身的关系,我不太善于去带领戏的节奏以及引导对手的qing感,通常都比较被动,不过这也没办法,gān哪一行都是要靠经验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是不是科班并不是重点,你很有灵气,也没有很多科班出生演员身上的那种匠气,这样很好。演技日积月累的经验,但表演不应该是理论的堆砌,而是qing感和qing绪上的互动,简单的说就是走心。你是个能走心的演员,有的时候太走心就会让自己被角色所驱使,你被驾驭,或者一心想着驾驭角色,这样都会很辛苦,”陆晋言叫服务生多送来一杯酒,“开拍之前我习惯喝一杯,放松心qing,要不要试一试?” ☆、第一百十六章感同身受 第一百十六章感同身受 陆晋言说得很好,几乎一下击中了程今夕的弱点。因为自身的不够成熟,所以很容易被qing绪所控制,不善调节,也就无法与qing绪做朋友。 收放自如是程今夕当下需要快速学会的,有名导和影帝加持,这部戏于她来说或许就是转型之作,她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耽误。而同样不是科班出身却已经光芒万丈的陆晋言无疑会是个很好的导师。 如果他能够正常一点,而不是经常莫名其妙鬼气森森的话。 “不怕喝醉?”程今夕顺手接过,笑着揶揄,“堂堂陆大影帝是个酒鬼,应该是个不错的新闻吧。” “当然不怕,而且这个好像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陆晋言摇摇手指,刚睡醒的神智像是清明了很多,“喝酒跟做任何事的道理都一样,过犹不及。我有分寸,向来只喝一杯,绝多喝一口,在我看来酒jing跟qing绪相同,要学着不要被它掌控,也不要总是想着去掌控它,跟它做好朋友,它感受到你的善意,自然就会听话,跟你惺惺相惜。” “你很适合说故事,别人也很容易被你说服,而且,你应该是理想主义者,自律?乐观?自信?”程今夕点头,摇摇高脚杯,轻抿了一口,“chateau margaux,2010?” “自律和自信我承认,乐观的话,看事qing和对象,”陆晋言眉目深深,施施然与她碰杯,“你懂品酒?” 程今夕道,“算是懂一些,不过也还好,我对红酒的好坏没有太多感受,可能也是喝得比较少的原因,倒是段从喜欢收藏,家里酒窖藏了不少好东西。” “都多少年了,他这爱藏酒的毛病还没改,说他闷骚还他还不信。”谈及段从,陆晋言似乎总是心qing很好,他轻笑,“我对红酒品牌年份也不追求,对我来说,酒的价值只在于酒jing的含量。我的助理怕我bào遣天物,通常只拿几十块钱的国产货来对付我,不过,我也无所谓,” 程今夕戏嚯,“酒的价值只在于酒jing,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喝酒jing呢?” 陆晋言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因为会死啊。” 她大笑。 其实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也是有稚气的一面的。尽管他在世人眼中何其耀眼夺目。 “下午的戏份还会紧张么?” “你觉得早上我那是紧张?”程今夕摊手,饱塞了午餐的肚子有些胀鼓鼓的,她抚了抚。又有些晃神地开始想着里面会不会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蓦地哂笑,顾淮南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碰过自己了。 “当然不是,”陆晋言打算抽菸,询问知道她并不介意后,就着火柴点燃,“我是指,激qing戏,会不会紧张?这应该算是你从影以来的最大尺度了吧。当然,你是很专业的演员,我并没有怀疑。” “的确是最大尺度,之前大多都是电视剧,限制总会比较多。要说紧张倒是还好,不过,多少会尴尬吧,”程今夕笑笑,“毕竟,你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大概会有种……嗯,用种不恰当的比喻……我是说,会有种亵渎神明的感觉。” 这算是一种恭维。尽管夸大,却也描出了程今夕心中所想。毕竟没有哪一个合作伙伴像陆晋言一样,带给她无限动力的同时,也给了她无上的压力。 害怕做不到做好,害怕被人指戳不够好的自己配不上陆晋言优秀的演技。 陆晋言吐了个烟圈,缭绕的白雾后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若隐若现,半阖半开着像是在笑,栖息白色蝴蝶似的针芒,“今夕,我会让你没有多余的心qing去感受尴尬,相信我。” 似乎总觉得哪里不对,却与说不出来。 程今夕在他似是而非的注视下,一愣。随之点头。 *** 因为之前大哭一场确实尴尬,程今夕实在没脸再吃ng,她谨记着陆晋言的忠告,格外用心,拍摄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一幕顺利完成之后,程今夕跑到监视器后反覆观看自己的表现。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建设只能跟影帝之间是有差距的。可当她看到陆晋言的表演之后,还是不由惊为天人。 毫无夸大的说,大概陆晋言就是传说中连毛孔都会演戏的演员吧。 一个细微的表qing,眼角的垂落,眉梢的颤动,嘴角的抽搐,微蜷的指骨,睫毛掀起的细微弧度,包括眼睛里每一束折she出来的光,都是那么张弛有度,恰到好处。 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陆晋言就像一个充满感qing和力量的漩涡,将萤屏前每一个关注着他的人深深地吸进去,不由自主地,望向他,与他一起感同身受。 仿佛他就是戏中的那个天之骄子时向远。 骄傲,是因为自身的出类拔萃,出类拔萃,是因为出生至今的一路顺遂。时向远的人生几乎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优秀的家庭背景,接受良好的教育,进入军队之后立功无数,年纪轻轻前途无可限量。 不出意外,他会像每一个优秀者一样,有令人称羡的将来,幸福美满的婚姻,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就像薄瑶,完美顺从,符合他对妻子的一切幻想。 可是时向远的人生还是出现了意外。 ☆、第一百十七章不得不为 第一百十七章不得不为 可是时向远的人生还是出现了意外。 那个叫沉星的姑娘,她满身污点,几乎让人找不到一处值得人赞美的地方。除了与薄瑶如出一辙的美貌,她甚至是不堪的……不堪,是,时向远下意识地用这两个形容了她。 她没有清白的身体,传说中的“狐狸jing”这个词大概就是为她这样的女人而生,天生放dàng,不甘寂寞地辗转在不同的男人身下,只为求得挥金如土的快感和短暂的庇护。 她见惯了腐朽厮杀,面对横呈的尸体和令人作呕的猩红血液,她不会像一般的女孩一样尖叫,不会恐惧,她可以面无表qing地打断别人一条腿或是斩断别人一只手,眉头都不皱。因为习惯了死亡,生命在她面前轻如鸿毛。 她嫉妒比她美好比她优秀的所有人,就像天生的掠夺者,因为得不到又见不得别人好,所以唯有抢夺的快感才能证明自己真的存在。就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幸福都不愿意放过。 时向远想,就算宇宙洪荒,他也不会爱上沉星这样的女人。 危险、yin翳、执拗、自私、狭隘、残忍,那是时向远不会做出的选择。时向远很聪明,甚至聪明得有些过分,所以他会比所有人先一步选择xing地规避所有对自己不利的暗礁,他的心中有杆称,时刻都在衡量值与不值。 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不值的东西太多,值得的东西却太少。譬如他所谓的梦想,从来坚持的原则和正义感,一直嚮往的爱qing和忠贞。 可是,时向远害怕沉星。 因为那是他无法掌控的力量,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像沉星这样的人,让人以为避之不及,可当真的避开之后,又不知所措。 这不是爱,不是喜欢,甚至不是好感。时向远不会承认,他一遍遍在心中复述着自己对沉星的厌恶。一遍遍自我催眠。 薄瑶很好,她不仅有了他的孩子,她还善良地接纳了自己那个污秽不堪的妹妹。是的,她那么善良博爱,他们都是上帝手中堪称完美的艺术品,是天生的一对。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这样的自我催眠都不受控制? 是初遇时威尼斯广场上飞舞的黑色裙摆,少女长发翻飞,垫着脚尖的少女踏着凌乱的步子,仿佛跳舞,快乐得像只小鸟。 还是得知薄瑶怀孕时雨夜里沉星湿漉漉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受伤的小鹿,满身泥泞却依旧不依不挠地站在萧条的风雨歷程。 又或者,黑/道火拼中她的拼死相护。小口径的黑星92,她挡在他的胸前一言不发,子弹穿过她的身体,她没有犹豫一秒,直到鲜血似花朵破膛而出,她也没有哭没有喊疼。她笑着倒地,他甚至没有去扶她一下,只听她对他说他终于欠了她一条命,真好。那一幕被时向远刻意遗忘了很多次,却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她在笑,遍地殷红,美得不行。 安逸太久的人总会缺乏斗志,即使他们心中更嚮往挑战,却最终还是会选择安于现状。因为改变是未知的,而人生就像下棋,落子无悔。
第65页 她问他,你究竟是爱薄瑶,还是觉得你应该爱薄瑶? 那么从容不迫的沉星,一字一顿犹如箴言,那一瞬间时向远竟然失语,似乎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他心中破茧而出。那些他一直坚持的东西,那些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东西,究竟是跟随心的选择,还是仅仅只是不得不为。 是的,时向远无从作答。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厌恶的是沉星,还是自己,亦或者是自己对沉星的感qing。 就如她悲恸时说的,他是怕自己犯错,而他的人生,不容有错。 沉星总是说真话,一点不留qing面地说出了他心底的秘密。 …… 陆晋言演绎下的时向远如此生动而真实。 他愤怒、懦弱、矛盾、隐忍、痛苦,还有望着沉星时那星点绝口不提的让自己生厌的爱意。 动作和语言都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而眼神才是最赋有杀伤力的武器,穿透过小小的监视器,激dàng地撞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众人屏息,四周一片沉默。之后掌声雷鸣。 程今夕被巨大的掌声震醒,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红了眼睛。 她在想,顾淮南所坚持的分离,她所坚持的爱意,是不是就像电影中一样,都只是不得不为。将自己堵在了死胡同,以至于看不清更多的东西,最后无从选择。 或者,总有一天都会后悔呢。可是后悔还来得及么,人生如棋,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落子无悔? 或者顾淮南是可以的,他总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坚qiáng内心,哪怕是错误的依旧可以产生直面它甚至战神它的勇气。可是她不行,她太了解自己了,有些错误一旦发生,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而顾淮南的错误,究竟是当初看起来稀里煳涂的开始,还是如今看起来势不可挡的结束? 程今夕不懂,她一直不够聪明。曾经也想着不那么聪明真是再好不过了。毕竟两个人想要永久地在一起,总是要有一个人煳涂一点,柔软一点更好。 可惜,顾淮南一直都知道,却还是辜负了。 ☆、第一百十八章爱不由己 第一百十八章爱不由己 在陆晋言的引导和点拨下,程今夕在镜头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林佑毫不吝啬地夸奖她,即使笼罩在影帝qiáng大的气场下,表现也依旧可圈可点。更别说她只是出道三年的新人,能够不怯场已是可贵。 况且,程今夕确实足够出色,以至于就连陆晋言都难得地对她有些另眼相看。 荧幕里的程今夕比生活中更迷人,可这样的迷人跟美貌无关,毕竟无论从外貌还是身材,在活色生香的娱乐圈里程今夕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 只是不一样的是,戏里的她好像脱了凡骨,会在人堆里闪闪发光。 看得出来,程今夕很适合吃这行饭。而她似乎也不只是寄生在某人羽翼下,一味受人庇护的茧丝子。 陆晋言笑。 如此再好不过了,他对软弱可欺的对手向来没有多大兴趣,qiáng者都享受征服和掠夺的快感,能够被那个人另眼相待,终归是该有些本事的。 *** 当我站在光明中遥望被黑暗侵染的你,中间相隔着世俗中的千山万水,那些傲慢与偏见註定无法走在一起,那么,就让所有爱意都死在心底。 一场大雨,换一个曾经。 ——跟我做/爱,我答应你,放了薄瑶。 她在时向远身边徘徊,来来去去,脚尖在布满尘灰的水泥上划来划去,像是在画圆,一个又一个。 ——在这里?现在? 时向远震惊,眉目抽动。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在这里做觉得羞ru你了?我可是有过不少这样的经歷呢。 沉星挑眉,似笑非笑。外面滂沱大雨突然而至,残破的铁皮窗子挂着半片破碎的玻璃,在风雨中摇摇yu坠,吱嘎作响。 ——沉星,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以为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这样,你也应该不会失望。 她笑容无辜,漆黑的眼睛却在雨水的湿气中愈发明亮,说不上像是哪种小动物、 ——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事一定要牵扯到薄瑶呢?她是无辜的。 时向远突然脱了力般地嘆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无辜?谁又是活该倒霉的,我吗?对了,你会说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人无尤。向远,你跟薄瑶都一样,喜欢高高在上地向人说教,炫耀你们那点可笑的优越感。 人类都有同qing弱者的本能,那么这场爱qing游戏中,谁才是弱者呢? ——向远,不要跟我说道理,你知道我根本听不进去那些。现在薄瑶在我手里,我就是道理,只要我一句话,或者你让我不是那么开心,又或者,我死了,薄瑶都不会好过……我不会让她死,我会让她像我的过去一样,生不如死。你信吗? ——沉星,她是你姐姐! 时向远低哑的嘶吼让她须臾心中无比舒畅。这个世界都疯了,无一例外,所以不如更疯狂一点,红尘颠倒,谁怕? 她不怕。 ——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当然,其实我希望你拒绝我,你拒绝,说明你不在乎薄瑶的生死……向远,这样我会比较开心。 沉星残忍地笑。她是真的希望时向远拒绝,也许,只要证明薄瑶对他没有那么重要,她或者就会放了她。 当然,她并不确定。 ——我答应。 ——喔,就这么在意她? 就算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沉星还是愣了下。 ——是,她是我的未婚妻。 他有不能妥协的原则,他有不能放下的道义。薄瑶与他来说不是陌生人,就算之后真的不能在一起,他也断然不能置她于不顾。 然而,他也是喜欢薄瑶的。他不能否认。 ——不错,很感人。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你说不出来,嗯?好吧,我替你想一想。qing人,小姨子?背着自己的妻子跟小姨子上chuáng,你说如果薄瑶知道了,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她一定会生气,可是她不会沖你发火,也不敢告诉其他的人……因为她懦弱。时向远,你看,你跟薄瑶一样,都是天之骄子,却都是懦弱的人呢…… 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沉星一步步靠近,而时向远没有退开。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时向远苦笑,解开自己的衣服。修长的手指划过扣子,一颗颗被解开。被一个女人威胁控制,这是他一辈子没有受过也从未想过会受到的耻ru。 可更羞耻的是,他的理智在排斥,身体却很诚实。 在这样的当下,薄瑶生死不明,他却可耻地对那个害他差点妻离子散的女人产生了yu望。 那可怕的yu望。 ——你说的对,没有。我们都没有选择。 因为原谅太难了,她永远都原谅不了这个世界。 沉星莞尔。忽闪的眼睛氤氲着qingyu的水雾,身上的煞气尽敛。她摁住他的手,慢慢扯开他的衣襟,指尖摩挲过胸膛,引来一阵颤慄。 现在的她,变得如此温柔而普通。 ——向远,你不懂,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不得杀了你。如果这样就可以是唯一话…… 可是我不捨得。 …… 高cháo来临的时候沉星死死咬住了唇,腥甜的血液混着着他口腔唾液的味道,将这句话一通彻底吞没。 她不会说,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他不可以。因为她下不去手。他不仅仅是她心中的爱,还是她终年零落黑暗,对那份光明的渴望,以及对人间的期待。 她不会说,每每被现实折磨,难受得恨不得结束残生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就在光明的前方,想像着他是在等待着自己。她就会重新燃起好好活下去的希望,希冀着也许有一天,她能够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共沐阳光。 沉星不会说,她太需要人爱了。时向远,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给我一点爱好不好。 她不会说的。因为连她自己也知道,她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不值得被爱。 一滴眼泪落在时向远的肩膀上,如被砂砾打磨过的珍珠。时向远忽然有种幻觉,如果上天能够厚待这个女孩一点,像薄瑶那样。 甚至只是像一个普通的女孩,穷一点没关系,有些爱就可以,或者没有爱,那就拥有很多很多的钱,或许她的人生就不会这样。 可是沉星一无所有。 可他终归是个凡夫俗子,他不能做到对所有人公平,他就像每一个肤浅的人一样,首先只能想要自己。亦或者沉星在他心中的特殊xing,就註定了他无法公平地去看待她。 也许这就是爱qing。糟糕的,身不由己的爱qing。 ☆、第一百十九章人生如戏 第一百十九章人生如戏 小荧幕中程今夕光luo着大片的肩膀,昏暗的油灯洒落细微的昏huáng色灯光,一寸寸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渲染出沉甸甸的huáng金般的光泽。 这个毒药一样危险的女人仿佛刚刚被开垦出来的宝藏,黑曜石般的眸子恍若一池被搅乱的chun水,氤氲着还未退cháo的qingyu。 玫瑰色的艷丽芬芳jiāo错着砂砾尘土粗粝的质感,横生出诡异的妖娆。 …… 洁白的rou体,鲜红的血液,yin靡而绝望的气息,深入骨髓揉入肌骨的接吻,缠绵的爱yu。 忍不住让人血脉喷张,屏息之后再三屏息。 阿布拿纸巾夸张的捂着鼻子,“我靠,老子要血溅三尺了,陆影帝身材也,太……太好了吧,瞧那八块腹肌,人鱼线,瞧这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爆血管了……” “得了吧,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脸上的红cháo还未散去,程今夕为了掩饰尴尬,不客气地赏了阿布一个爆栗,“别跟人说你是我助理啊,没见过世面似的,丢人不丢?” “怎么就丢人了,影帝倾qing奉献露两点,大福利啊有木有!”阿布摸摸头,继续犯花痴。 沈聿默默替程今夕披上外套,神色复杂,晦暗难明,“要不要喝水漱漱口?” “没关系。”程今夕说了声谢,也没有太多注意他的表qing,绕过摄影机去导演椅前看拍摄成果。 “今夕,表现的不错啊……但是你看这里,后脑勺稍稍有些挡住镜头了,要往左边再偏三到四公分,这样才能看清楚晋言的表qing,这个眼神传递的东西很重要,”林佑笑道,指着监视器中的回放说,“另外,我觉得从这里到最后眼神的对峙之间还是欠缺点什么,比如说深吻之后彼此的撕咬,矛盾的凌nuè,这样会不会更有张力和冲击力呢,也能体现出人物复杂难辨的心qing,原本yu望和人xing的抗衡最终却被原始动物的本能所取代。”
第66页 林佑安抚似地拍拍程今夕的肩头,“没事今夕,你先缓缓,跟晋言再对对戏,一会儿化妆师补完妆这几个镜头重拍一遍,再补一组特写。” 程今夕蹲着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后点头道,“嗯,没问题。” 其实程今夕并不排斥演激qing戏,尤其是在真的有必要且把握尺度的qing况下。为了讨好观众,为了激qing而激qing,太单薄了,这样的形式对任何一个认真表演的演员都没有什么意义。 或者有人会说,那是你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程今夕命好出道就有人捧,一部戏不红就再来一部,直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所以你能够骄傲的不考虑后果的say no,因为从起跑就站在比别人高的地方,你永远不会理解对更多的人来说,机会只有一次,不论是好是坏,看得上还是看不上,你若不抓住便会很快地被别人所取代。 现实会告诉所有心存幻想的人,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而梦想,有时候是很轻也很廉价的,你可以一往无前,但除非你有足够的运气,否则最终还是要遵守弱rouqiáng食的生存规则。 程今夕从不否认她身上的这一点段家给予她的光环确实带给了她不少的好处,也没有必要否认。 就像程今夕一直相信人各有命一样。 既然是既定存在的东西,也就没有必要非得因为证明自己并非异类,或者因为别人的质疑而委屈自己。能够坚定自己所想这样很好,但是程今夕并不清高,相反的她很现实,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会让自己最大程度的好过。 所以,在有足够底气拒绝的前提下。程今夕知道这场戏是必要的,他们还可以演绎得更好。林佑的判断并没有错。 再次开拍的时候,程今夕已经缓和了方才激qing戏对她产生的心理上的尴尬和刺激。 只要她想,她可以是一个很专业的演员。 而陆晋言似乎并没有想要让程今夕更加好过的意思。在激烈jiāo缠的戏份中,陆晋言一次次得寸进尺,那不是肢体动作上的得寸进尺,相反的,他很老实,不像更多年轻的男演员一样动作轻浮直到最后濒临失控,陆晋言的手脚永远都在应该放置的位置,恰如其分,从不逾越半点。 就像戏中他所演绎的一样,是个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 亲吻她的时候很缠绵,起码是看似缠绵,他就好像临时分裂了出了两个灵魂,一个放在身体里与她对峙,一个高高在上地观摩着这一切,有必要时指点江山。 对,那是一种心理上的碾压。 程今夕再一次发现,陆晋言是一个非常有说服力的人,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人带入他的节奏里,且不会让人觉得有半点被人掌控后的不适。 这种感觉并不坏,不过一天的合作他就让程今夕清楚地知道是么叫戏如人生,却又让她分清楚,戏终归只是戏。 ☆、第一百二十章 段式温柔 第一百二十章 段式温柔 日子一晃,拍摄便已过半。 那一场大雨之后,罗马的天气一直很好,生在异国,远离家乡,那些被yin霾所笼罩的qing绪似乎也驱散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九月十五。又一年的九月十五。 程今夕的农历生日似乎成了剧组的大日子,全组上下上百号人早早地收了工,等待着夜晚的狂欢。 聚餐k歌夜店都是老一套,即使在遥远的国外也依旧如此。 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顾淮南祝福,程今夕也并没有觉得很难过,自从离开之后顾淮南就没有联繫过她一次,明明是她远走,却仿佛是他彻彻底底一gān二净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从刚开始的难过,看着曾经的简讯发呆,彻夜对着安静的手机失眠,直到念叨起顾淮南的名字也鲜少再有心疼的感觉。 程今夕觉得时间真是一个消磨感知的好东西,才一个月的时间,之前那些撕心裂肺的日子就在记忆中渐渐模煳了。脑子里就像装了一个橡皮擦,擦gān抹净,最终她能记得的,在时间辗转后依旧能够留下的,还是顾淮南对自己的好,还有那些温柔。 就像两个任xing的孩子,堵着一口气互不联繫,谁都不愿意妥协,比谁的心肠更硬。程今夕在心里像是宠儿子似的宠着顾淮南,他不愿意联繫就不联繫,他开心了她也就开心。 她开始常常地回忆曾经,一有空就开始想。从认识顾淮南开始,想到顾淮南说分开结束。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可回忆起来却只用了五分钟。 一年半,满打满算也就548天。如果他们都能够活到七十岁,那也只是四十六分之一,若是就此终止,于他们两人来说似乎都不算太亏。 毕竟云笙在他生命中存在了十七八年,哪怕早早就消失了,顾淮南却也从没忘记过她。以后若是也不肯放下,只怕那就是一辈子的事qing。 被pào灰的滋味真不好受,人生这齣戏她演不了女主角也就罢了,而他们的回忆只有五分钟,太短,也太少了。 明明很残忍,可程今夕还是觉得那是多么让人贪恋,让人捨不得。 真没出息啊!她仰头gān了一杯烈酒,笑容依旧挂在嘴角,面色如常。 生日会办得很热闹,斛光jiāo错,美酒佳肴,寿星总是会被特别照顾,在车轮阵下程今夕没有悬念地被灌醉了,絮絮叨叨地拖着陆晋言唠了一晚上嗑,祥林嫂似的全是些有的没的。 然后模煳的记忆最终停留在还未入口就被砸在某人衣领的蛋糕上,戛然而止。 醒来是第二天中午的事,宿醉后的脑袋疼得像要炸开的气球,程今夕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é。 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前一天的衣服,让人有种不舒服的黏腻感。 眸光一扫,蓦地落在chuáng边沙发上的黑影上,程今夕吓了一跳,再是定睛一看,生出了一阵恍惚。 男人颀长的身体斜靠在沙发上,膝盖上挂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毯子,因为身高限制,显得有些拘束和瑟缩。 窗台拉拢的布帘漏进一丝光,刚好就落在他的眉头,以至于看起来五官都变得很淡很温柔、紧紧闭着的眼睛昭示着此刻男人正在熟睡中,仿佛很疲倦,梦里却都是祥和与美好。 昔日的锐气尽敛,很静谧,很安然。 是段从。 心里突然就软了一下。程今夕傻傻地看着他,一时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她费力地想了想有多久没看到段从了,是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又或者更久。 段从也很少主动联繫她,就像程今夕在知道自己已经不爱他之后一样,没心没肺地就因为另外一段爱qing就把他搁在了一边。 仗着彼此是亲人所以不用费劲儿维护关系,于是就连怀念都不再怀念。看起来实在是没有良心。 说好要来的那个人没有来,程今夕没有想到先来找她的会是段从。然后不禁手足无措。 段从在程今夕开始发呆后的第七分钟醒过来,眼圈下是淡淡的青黑,他疲倦地盯着空气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焦点——她的眼睛。 细长的眸子里隐含着微弱的光,好像清晨阳光还没照透时候忽明忽暗的灯火。 段从只带了一个小号的公文包,看起来并不打算做一个长途旅行,仓促地就好像只是平常例行公事的出门,恍然不觉其实已经飞过了好几个经纬。 沙发的一头放着染了蛋糕渍的黑色长风衣,程今夕想到了昨晚喝醉酒断片前的最后一幕记忆,再看他身上只着薄薄的衬衫一件。心qing复杂。 “这样睡着也不怕着凉?”程今夕的嗓子有点gān。 段从从包里掏出了给她的生日礼物,长方型黑紫檀的首饰盒上扎着墨兰色的丝绸缎带,盖子上jing致的雕刻着岁寒三友图。不等程今夕开口问是什么,就自顾自地打开了。 盒子里躺着的是一把钥匙,冰冷坚硬的金属质感灼到了程今夕的眼睛。她伸手接过,握在手里。 ☆、第一百二十一章爱我别走 第一百二十一章爱我别走 “累了就回家,门永远都开着,等你回来。永远都在,什么都不用怕,今夕,别怕。”像是给小狗顺毛似的,段从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眼神和声音都一样,软乎的不行。 熟悉的硬冷化作chun水般的柔和,程今夕不禁怔忪,有些不习惯。 段从那是在告诉她,别怕,他就是她的退路,任何时候,一切有他。 是承诺,是规劝,也是安慰。 都这么多年了,她之前一直觉得段从变得更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而其实,段从还是那个段从,是她变了,是她不一样了。 程今夕想起了十多年前记忆中的那个青少年模样的段从,匕首一样充满了稜角,冷冽而矜傲,仿佛不可一世。只是如今,他的气质中似乎多了一些成熟,亦或者是,苍老。 苍老,她以为那是这个一直都被命运眷顾的男人所不该有的脆弱。却又让人觉得无能为力。 段从对她说生日快乐。 是的,段从想,他的小桥二十三岁了,还那么年轻,年轻到即使遇到挫折也不必害怕,因为时光总会给每一个孩子破茧成蝶的机会。 更何况,她还有他。 程今夕笑笑,没有直接说拒绝也没有客气地说谢。只是把钥匙攥在手里,紧紧捏着,硌得掌心破了皮,生疼。 “你说,我们两个也不算蠢人,怎么早前就想不明白呢,怎么就偏偏过不去这坎呢?”程今夕垂着眉眼,睫毛密密地压着眼睑,抖落一滴晶莹。 “乖,别哭,”段从指尖拭去她的眼泪,“就当是造化弄人吧,还好,我觉得也不算晚,我没走远呢,伸把手还是能抓住你。” “……别他妈说傻话。”程今夕脸色难看。 段从很少说这么感xing的话,总让人有种万年冰山融化的错觉。好在这样的qing境相爱说出来倒也不显违和。 程今夕又一次动容,这些话她痴痴念念地想了十年,她不只一次地想像过有朝一日段从能够亲口对她说出这些,她该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她其实想说,折腾来折腾去,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何必呢。 以前那么纠结的事qing也不过是想要这个人一句承诺,其实他心中一直都是有这句承诺的,只是从未开口说过,她也就理所当然将他当做了没心没肺。 现在倒是他肯说了,她却不能要,也要不起了。 “太晚了,段从。”都太晚了,也许我们曾经离相爱那么近,而错过却只是一个擦肩的距离。我不是什么有毅力的人,十年太久,久到消磨掉了我所有的耐心。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只是回眸台湾,当你对我伸出收的时候沧海已经掩埋了桑田。
第67页 我终究是爱上了别人,我对另一个人覆水难收,那不是你的错。 “你愿意就不算晚。” “疯子,”程今夕笑骂,将钥匙塞会段从的口袋,“你说,我得有多自私才能把你当成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啊?” “我是愿意的,我不介意做你的其次,”段从制住她的手,眼底伤痕明显,却星光璀璨,“小桥,是我欠你的。” “欠个屁,你欠我什么啊你说,这些年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欠我什么?”程今夕一个反手,与他五指相扣,“……你觉得你不爱我就是欠我了?别傻了段从,我们都不是圣人,爱不爱的也不是身上装了一个开关,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你要是因为内疚非得把自己搭上,等于拿刀子戳我心口你知道吗?” “……”段从沉默。 “你是我哥,也是我曾经爱过的人,这点我们都不会否认。我爱过你,我没有后悔,因为那是我自愿的,就像我爱顾淮南,那也是我自愿的,所以现在无论他怎么对我,我都必须自己承受,”程今夕抬起另外一只手,指腹摩挲上段从青黑的下眼睑,一点点,摸得很小心,很仔细,“段从,或许在别人眼中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无qing、冷漠、一肚子绸缪算计。可是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十年了,除了爱qing你把什么都给我了,够了,真的……我吧,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你,拿谁当备胎都不能拿你,你懂吗?” 如果真是那样,她还算人吗。 “小桥。”段从张了张嘴,想要脱口而出的话最终又咽了回去。眸色黯然。 也许她说得对,太晚了。即使那么想要,甚至比以往更想,也终究晚了一步,放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他已经切断了彼此所有的退路。 她给他一个拥抱,“人就这么一辈子,你总要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第一百二十二章基qing四she 第一百二十二章基qing四she 段从只在罗马呆了短短半日,因为这次出行是在计划之外的私人行程,公司堆积了有不少公务要处理,于是用完午餐就风尘僕僕的踏上了回程的路。 说来也巧,吃完饭恰好碰到收工的陆晋言,于是搭了他的新车“顺路”就将段从送去了机场。 陆晋言开车的时候很专心,极少说话,程今夕和段从坐在后排也是自顾自地沉默或是发呆,于是密闭的空间就显得格外压抑。 只有萦绕的唿吸声和车外唿啸的疾风,伴随着一路的缄默。 这两个男人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奇异的气场,看得出是彼此熟悉的人,因为并不尴尬。只是似乎也没有陆晋言说得那样亲密无间。 也是,这些日子相处,程今夕看得出陆晋言是个相当好相处并且没有架子的人,几乎是习惯xing地对所有人微笑,温和,礼貌,举手投足间都透出极好的休养。 可段从不一样,他的常态就是硬冷。外表冷得像块冰,表qing很少,即使有什么qiáng烈的qing绪或是想法也从不外显。无形中就将人划在了他指定的距离以外,冻得人在他面前不敢造次。 程今夕的确很难想像,像段从这样的人是如何能够跟陆晋言好到同穿一条裤子。 到了机场,航班被通知晚点一个半小时。程今夕又陪着段从在咖啡馆里说了一会儿,偶尔陆晋言也会cha上几句话,虽说没有多少实质xing的内容,打发起时间来倒也不算无趣。 发现陆晋言qing绪不对是在回程的路上。程今夕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座的车门上,睨眼打量他,眉目轻蹙,不算厚也不算薄的嘴唇抿成细微的弧线,下颚紧绷。 气氛不算紧绷,可陆晋言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昨天晚上是段从把我送回酒店的?” 程今夕打破沉默。 他偏头看她, “你不知道?” 程今夕不置可否,“我喝醉了。” “哦。”陆晋言看了她一会,回过头继续看路况,“跟你结婚的人叫顾淮南?”他突然问。 话题跳得有点快让程今夕不太适应,她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就说是,“昨晚我跟你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她嘿嘿一笑,隐隐约约忆起前一晚拉着他胡天海地侃大山时的醉态,应该是挺丢人的。 “不该记得的赶紧忘了,免得我杀人灭口。” “是挺多的,我还真没没见过哪个姑娘喝醉了有你话多。”陆晋言笑容很淡,损起她来也不带客气,“又哭又闹,发起脾气来把我衣服都拧成咸菜了,还蹭了我一身蛋糕。” 程今夕龇着一口小白牙,“帮你洗不就完了,别打击报復地埋汰我哈。” “嗨,程大美女,我有你想得那么小心眼么?”陆晋言摸摸鼻子。想到醉后程今夕迷迷瞪瞪逮着人就一通折腾的小样子,不禁乐开了。 “嗨,心理学家告诉我们说话的额时候既不敢直视对方又摸鼻子通常是在说谎,陆大影帝的演技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啊。”她双手抱着脖子惬意地歪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学着陆晋言的腔调揶揄道。 “得,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合着还是我不对了,”跟女人那是压根没道理可说,陆晋言只好缴械投降,见程今夕只是笑,突然问,“所以,段从是因为这个才来?” 程今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gān嘛不自己问他?” “因为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八卦的人啊。”阳光穿透车窗折she出彩色的光晕,印上虹膜,清澈如琉璃,陆晋言笑得gān净而无害。 “你难道不八卦?” “我的八卦也是分对象的……”他扬了扬眉,狭长的眸子敛成了上挑的细线,睫毛很长黑森林一样透着蛊惑。 “譬如说,你。”陆晋言掀起薄唇一角,痞气十足,“今夕,你要相信,我是一个很好的qing感医生,也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 “是么,”程今夕无所谓地点头,笑意渐浓,“ 听起来似乎不错。段从知道吗?像你这样旅行居家杀人越货的必备佳品,有这样的好朋友真的很难得啊。我觉得应该比我更需要接受qing感谘询吧,三十岁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家里人都很着急。” 开玩笑似的把问题丢了回去,陆晋言的眼中像是有什么qing绪稍纵即逝,却让人难以捕捉。 “当然,回国之后我就会跟锦玺签约,来日方长,有机会我会好好找他聊聊。” 几乎堪称完美的表qing。 这才是让人无懈可击的陆影帝。程今夕用余光扫向陆晋言俊美的脸庞,心中隐隐有些猜想,而这种猜想的结果已经唿之yu出,似乎想要证实起来也并不困难。 可是程今夕一点儿都不想多事。尤其还是在这种心qing糟糕,自顾不暇的当下。 他说的没错,来日方长。在没有弄清楚那个人的心意之前,谁都没有任何必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因为是那个人,所以程今夕很放心,只要他还有足够的理智他就绝不会让自己陷于被动。 ☆、第一百二十三章乱点鸳鸯 第一百二十三章乱点鸳鸯 十二月初,罗马的天气一点点凉了下来,却还是有些暖得过分,不似家乡北国的冷冬。 《沉星》的拍摄因为演员演技集体的爆发,效率大幅度提升而提前进入了尾声。当所有人都归心似箭,以为即将顺利杀青的时候,谁都没想要却出了意外。 那是最后一场的杀青戏,恰好也是电影中的最后一幕——重伤中的沉星中枪之后坠楼身亡。 楼下水泥地上铺着厚气垫,身上有威亚保护,又有武术指导在一旁协助,理应不会出什么问题。七层楼对拍惯了动作戏,且连百米蹦极都不皱眉头的程今夕来说并不算高,难度系数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根本不需要使用替身。 可就像应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这个道理。半路上威亚的锁扣意外地断了。 那时候程今夕已经坠落到了离地面还有两层楼的地方,因为身体瞬间失衡而导致着落点不对,蹭着气垫的边沿就直接摔到了地面上。 顿时鲜血源源不断,如喷泉似的飈了一地。程今夕当下就被磕得晕了过去,甚至来不及感受剧痛,就已经人事不知了。 后来听阿布说,事故发生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吓傻了。剧组里导演场务制片乱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抬着她就要送医院,生怕晚了一步她便jiāo代了。 就连沈聿这样从不大惊小怪的人都吓得够呛,倒是陆晋言第一个反应过来,说是这种qing况不能擅自挪地,万一伤到嵴椎什么的,在一折腾就真的得把小命折在这了。 程今夕翻了个大白眼道,“姐姐我皮糙rou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其实她的伤是真不严重,虽说流了很多血,小伤口无数,皮开rou绽地看着也挺唬人的。可那都是皮外伤,除了左手骨折,没什么大问题。 最重要的是啊,她的脸没事。 幸好没事,要是这张本就勉qiáng挤过偶像派及格线的脸再来几道坑坑洼洼的疤痕,那可就真倒霉催了。 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拍摄过程出现了问题,但是最后的镜头却收的极好极唯美,无需再重新补拍。 这让伤员甚感欣慰,不用再来回折腾,老天到底是带她不薄。 工作终于结束,程今夕也就顺理成章地闲下心来窝在罗马的医院里休养生息。剧组的人看她脱离了危险也都一一撤离,先行回国了。 就连沈聿也被公司急召了回去,临行前还被程今夕再三叮嘱不要将她受伤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段从。沈聿点头什么也没说算是应了,但是看得出心qing并不怎么愉悦,脸臭得都腌咸菜似的。 vip病房的设备待遇都极好,吃得喝得应有尽有,没事上上网渣几局游戏,房间里还有卫星电视能收。小日子甭提过得多惬意了。 左手上了石膏动弹不得,程今夕大爷似的躺在chuáng上让阿布伺候她喝粥,听她絮絮叨叨地抱怨些有的没的。 “你说你这左手摺了右手不好好的么,至于拿我当佣人使嘛……”阿布舀了一勺粥恶狠狠塞她嘴里,嘟囔道,“小没良心,哼,huáng世仁!” 程今夕咽完,捏阿布的小脸,“唷,这小脸苦兮兮的,还委屈上了……姐姐我年终奖能亏了你?” 阿布讨价还价,“还有新马泰十日游!”
第68页 “行,别说新马泰十日,姐姐你就算是要去南极看企鹅我也必须得给你送过去啊不是,过年放你一个月假爱去哪就去哪,没满一个月可千万不许回来,撒丫子玩,我买单!”程今夕眯眼笑着,眼睛和嘴巴都弯成了细细的月牙,狡黠得不得了,“这会儿开心了吧?” 阿布心满意足的点头。 餵完饭,程今夕坐在chuáng上看着阿布刷微博,“唔,最近有什么新闻没有?” 阿布手指顿了顿,睁大眼抬头看她,“说起来你有一阵没更新了吧,也不怕微博长糙?” 程今夕无辜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你这样可不行,”阿布搬起椅子望她chuáng头凑了凑,把平板电脑扔她面前,“看看这些新人,一个个多会来事啊,见天的不是发写卖萌照片就是心灵ji汤的,把粉丝哄得那叫一个心qing舒畅,服服帖帖。哪像你……上回看你粉丝一千一百万,这才多久啊,就剩下九百了。” “掉粉多正常的事,谁还没几个殭尸粉啊,改明儿让沈聿买回来就是了,记得买些质量好的哈,别老图省钱。” 程今夕白了她一眼,拿起电脑登陆自己的微博,刷着刷着,眼睛倏然一亮,“白,安,若。” “呃?”阿布顺着她点开的照片看去,正是锦玺新签的艺人白安若,而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刚刚回国陆影帝,且两人举止亲密。 “沈聿这趟先回去就是为了她,听说是有部电视剧要开拍,制片方的意思是男主角找最近新晋的小生洛明晚,不过听公司里的人说,按白安若的看法,应该是看不上洛明晚。”她扁嘴道。“现在的新人吶,可比不得以前了,一个赛一个难伺候……” “傻了吧,普通新人能有这样的底气?一看就是个背后有靠山的,”程今夕似笑非笑,“诶,我说你那是什么表qing啊,你这是看不上白安若呢?还是沈聿为了她提前走让你心里不舒坦了?” “不舒坦个毛啊,”阿布挑眉道,“我是看这陆晋言不舒服,你看看他,这小手搂得要多紧有多紧地得有多捨不得松开啊,我们在这拍了俩月,你见过他对谁这么亲热吗?除了……嘁,就一刚出道的小丫头……” “啧啧,这话什么味儿啊?阿小布,人陆影帝跟谁拉小手有你什么事啊至于这么酸了吧唧跟喝了一缸醋似的?”十指戳着阿布的脑门,程今夕痛心疾首道,“你不会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吧,见一个爱一个这可是作风问题啊……” “什么见异思迁啊别胡说八道的,跟你说认真的呢,给我严肃点。”阿布蹙眉,半晌后一本正经地问,“我是想问,你觉得,陆晋言对你怎么样?” 程今夕蓦地愣了一下,忽闪着大眼,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可理喻 第一百二十四章不可理喻 程今夕蓦地愣了一下,忽闪着大眼,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阿布没有忸怩地说,“其实吧,我觉得陆晋言这人挺好的,你受伤的时候他都特别紧张,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如果不是闹这齣绯闻出来,其实我是想跟你说要不要就考虑考虑他看看。” 阿布说话的样子特别真诚,眼睛黑白分明地跟透明的玻璃弹珠似的。程今夕听她说完,又发了会冷。后来就笑哭了。 她对阿布说你别这样,就算顾淮南不要我了,可我到底还没离婚了,谁我都不能害了不是。 阿布一下不说话了,屏着唿吸,好半会儿才嘆出一口气,问,“你跟顾淮南真结束了?就这么样算了?” 程今夕点头又摇头,说没准就这样了。 “为什么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之前不是还爱得死去活来,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的么?”怎么说算就算了呢,这就不是自来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阿布黑着一张脸,急得跳脚。 程今夕自嘲地摊手,动作一大,石膏里破碎的骨骼就仿佛在皮肤下咯咯作响,疼得汗都要出来了。 可她还是看着阿布笑开了,龇牙咧嘴的样子要多丑有多丑,“谁知道呢,兴许你说得死去活来,其实就是我一人儿的事,压根跟他没什么关系。” 阿布瑟缩了一下,从尾椎骨还是发凉,“今夕……你别这样,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挺害怕的。” “什么眼神啊?” 怨灵附体的眼神,没着没落的。阿布心想着,瘪了瘪嘴,怕吓着她也洗着自己就什么都没说。 *** 因为照料周到又及时换药,小伤口癒合地很快。休养了两周后,程今夕挂着尚未拆了石膏的废柴胳膊回国。 b城的冬日来得格外磅礴,听闻前不久刚刚下过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有的地方连雪都还没有化完,呵一口气都能带着冰冷的白霜,把空气冻住。 顾淮南不在家,餐桌和客厅里的茶几上甚至落了不少灰尘,一点人气都没有。看起来像是有有段日子没有住人,也没有叫人打扫了。 程今夕吊着手臂一个人吃力地打理好行李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时钟指向七点,她站在落地窗边看了一眼楼下,冬日的白天总是比较短,此时已经从里到外,黑漆漆地一片。 想着顾淮南大概不会回来,冰箱也是空空dàngdàng的,程今夕就去厨房烧水给自己泡了一碗泡面。胃口并不是很好,心qing也不是很好,程今夕味同嚼蜡地吃了半碗,然后将剩下的连汤带料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紧接着就是打扫卫生,只剩一只手就连绞抹布都有些困难,等擦完家具,拖完地板。天也就彻底黑了透。 顾淮南依旧没有回来。手臂又一阵阵地开始发疼,程今夕盯着急急走过的时钟秒针,抱着手臂徘徊不止,觉得自己开始有些焦躁。 越来越焦躁。 吃了两颗止疼片,程今夕走进了她已经有数月没有走进去过的书房。那是顾淮南的天地,丝丝入扣地透着整洁和严谨。 没有窗,没有风,放在角落里的绿色植物已经枯萎,空气中都是尘埃滋生的味道。 犹豫了五分钟后,她推开了画室的木门。开灯后发现除了素白的四壁,不知什么时候那些色彩斑斓的画品都已经不在了,除了窗外泄入的星光,里面空无一物,胸口倏然像是豁开了一道口子。 程今夕退出来,走到书桌前,半蹲下腿。她神经质地盯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很久很久,看得眼睛都疼了,然后拿出瑞士军刀撬开铜锁。 动作依旧神经质。锋利的刀口在铜锁上划出一刀刀痕迹,甚至差点划破她的手。 抽屉里面就像画室里面一样,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封离婚协议书。 程今夕清楚的看到,顾淮南已经在上面签了名,那么漂亮的字体,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那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写下的啊。 协议书被她攥在手里,不一会儿就皱得不能看了。程今夕想到她跟顾淮南的爱qing是不是也跟这几页纸一样,因为抓得太紧太用力,最后就面目全非。 最绚烂的爱qing,总会遇到最仓促的结局。 是吗?是谁说的,说的真好。程今夕很久还没回过味儿来,还没有想明白她究竟跟顾淮南是怎么了,一切就已经安静的画上了句号。 程今夕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淮南突然就变得不可理喻了。 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离婚风波 第一百二十五章离婚风波 程今夕在家里又呆了两周,两周后在沈聿的陪同下去医院拆了石膏。拆完石膏出来是傍晚,肚子有些饿就就近挑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餐馆吃饭。 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回来之后第一次见顾淮南,居然会是在那样戏剧化的qing况下。 因为是周末所以餐馆里客人很多,人一多上菜自然就会被耽搁,左等右等,周围都是等得心浮气躁的人。 程今夕和沈聿坐在靠窗的一个小包厢里。说是包厢也不尽然,只是用弧形的高背沙发椅和珠帘隔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间,不大,可只坐两个人还是多有富余。 谁知菜还没送上来,沈聿就已经跟人打了一架,准确的说是他把人家给揍了。而那个人就是顾淮南。 当时在场的还有傅云姿和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他们沿着大门穿过走廊一路向程今夕所坐的方位走来。程今夕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色大衣,面色比以往更白,头髮削短的顾淮南。 他一直手牵着男孩儿,一边的傅云姿挽着他的胳膊。三人彼此依偎,就像一家三口。 程今夕觉很神奇,她好像总是能够一下子就在众人中找到他,就像是身上某一种特别的磁场黏着,能够让她轻而易举地分辨出哪一道目光,哪一份柔qing是他的。 顾淮南的姿态很呵护,眉眼间全然是能滴出水的温柔。犹如chun风拂面,融化冰雪。很熟悉,却也很陌生的感觉。 仿佛很久很久没见,也的确很久很久没见。 他们的脚步停在珠帘外的散座上。 程今夕木讷地盯着顾淮南看,眼神锁得死死的怎么也挪不开。因为太过认真,以至于她根本没有发现沈聿是什么时候,如何冲上去的。 顾淮南其实要比沈聿高上一些,身材也更为健硕。可在沈聿挥拳相向的时候,程今夕产生了那不是一个力量上抗衡的错觉。 她觉得顾淮南要吃亏,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 黑色的呢子大衣剪裁考究,裹着顾淮南瘦长的身体,像一颗笔直的树。大衣里面似乎还穿了不少衣服,却还像是撑不起来似的显得单薄。 曾经的顾淮南虽是温润如玉,也从未咄咄bi人,但仍有着让人不敢随意造次为所yu为的天然气场,而如今,这种气场弱的几乎找寻不见,他依旧挺立,却莫名地多了一丝脆弱和薄凉。 顾淮南在第一时间看向了他们。玫瑰色的珠帘在恢弘的水晶灯下光芒流转,顾淮南透过珠帘看到程今夕模煳的脸。只觉得喉咙gān燥地像是火灼。 他还未看清她的眉眼,沈聿的拳头就在落在了脸上。顾淮南没有躲亦没有还手,脚步踉跄了一下,身体晃dàng地摇摇yu坠。 傅云姿一把将他扶住,皱着漂亮的眉头看他,眼中全是心疼。 “顾淮南,你他妈真对得起今夕!”沈聿指着顾淮南的鼻子骂。谁知骂完更气,还想再挥一拳,却见傅云姿死死护在他面前,于是只得作罢。 那小男孩儿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边,乌熘熘的两个大眼湿哒哒地在几个大人身上打转,像是随时要哭出来。
第69页 这小子长得居然有几分像傅云姿。程今夕看着愣了一下。 周围都没声了,可总是少不了看热闹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四个人依旧像是对峙着一样,面面相觑,却都不说话。 顾淮南破了皮的嘴角还在淌血了,一点点从他白皙的皮肤下渗出来,红得挺扎眼的。 “沈聿,这事你别管,”程今夕睨眼扫了一眼外面的人,起来掀开帘子,“我可没兴趣让人当猴看,都是吃饭,要是有什么话要说就进来坐吧。” 程今夕觉得自己可真大方,这可是自己的老公,被另一个女人挽着,她居然能在当下忍住不给他们俩一人一个耳刮子。 顾淮南明显地犹豫了一下,倒是傅云姿挺利落地在一旁坐了下来。 待服务员摆好餐具,程今夕对着菜单又点了一些菜,全是顾淮南平常喜欢吃的,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 “你这是何必呢,”傅云姿像是没看见沈聿,直直地开口对程今夕说,“真的不愿意好聚好散?” “我们俩能不能好聚好散两说,傅云姿,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的?”这话听着可真新鲜,平时她就顶顶烦的那些苦口婆心地掺和别人的家事的人,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居心叵测的女人。 程今夕勾了勾嘴角,眼待讽刺地撇了傅云姿一眼,而后直接略过,问顾淮南,“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吧,我还是你老婆,这么久没见你就没话对我说?”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了,在书房的抽屉里。”顾淮南道,嘴巴一张一合伤口裂得更大,下颚甚至有些微肿,而眼神却如往常清池一般清明至极。 表qing不动,qing绪不显。 程今夕心里扯了一下的疼,“看到了,净身出户。顾淮南,你可真够大方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弥天大谎 第一百二十六章弥天大谎 程今夕心里扯了一下的疼,“看到了,净身出户。顾淮南,你可真够大方的。” 位于b城huáng金地段的几所高级公寓,三辆汽车,户头上近亿元的现金存款,还有eterna百分之四十九点七的股份。 全都是顾淮南这些年自己用双手挣来的,与顾家没有关系。他就这么轻易地这些年所有的心血成果都全部给了她,于是就是想买一个gāngān净净的了断。 论仁慈或是论心狠,都没有人比得上顾淮南。 顾淮南没听到她揶揄似的点点头,“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有空就去律师楼把手续办了吧。” “这么着急?”程今夕看他,再看向他身边的女人,笑了,“还是有人等不及,要当新任的顾太太了?” 顾淮南的qing绪终于有了细微的松动,他皱着眉头叫程今夕的小名。 小桥。 程今夕曾在刚刚相识的时候告诉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于是顾淮南答应下来,从此以后就这样唤她。 程小桥这个名字她用了十年,是她那个短命的父亲取的。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年轻极了,年轻到除了她跟母亲,哪怕一无所有却仍然心怀希望。 程今夕没有告诉过别人,她觉得只有这个名字才是真正的她。在父母的庇护下,可以天真,可以脆弱,可以被从心地保护,可以不那么完美。 也可以让她觉得自己是唯一。 程今夕回过神,迷茫的神色如风chui雾霭般散开。 “怎么,你不是觉得我无论如何都取代不了傅云笙吗?现在觉得有人比我更像她了?”她端起杯子悠悠地喝了口茶,眉峰上挑,“也是,毕竟是两姐妹,李代桃僵也表示不行……只是你是不是发现得有点太晚了,早gān嘛去了?傅云笙死了这么多年,她妹妹对你是什么心思你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早几年你要是说你看上了她,还能有我什么事啊?” 好吧,她承认这么说有些刻薄。可为什么她不能是个刻薄的人?程今夕想,好人都难长命,祸害才遗千年了。 傅云姿皱眉,表qing不悦,“我姐姐已经去世了,对待逝者,你说话没必要这么刻薄吧?!” 程今夕似笑非笑,眸中冷光乍现,“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乖乖的最好什么废话都别说,要不然我忍不住揍你,你就真的要一pào而红了。” 顾淮南吸了半口气,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小桥,我们之间的事跟云姿没有关系,你没有必要这样。” “顾淮南,你再护着她,我只会更想抽她。”真好,连台词都说得跟电影里的渣男一样。程今夕心里想跟被菜刀剁成rou泥似的,乱七八糟地一滩,难受地要命。 是,她傅云姿他妈是软弱无害的小白兔白莲花,就我是欺善怕恶的大灰láng你妈bi。 程今夕心想真不该去拍那什么破电影,好的不灵坏的灵,倒真像是一语成谶了。 “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今年五岁了。”傅云姿突然开口cha话,一手拦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吭过声,瑟瑟发抖的小孩儿。 姐姐的孩子? 程今夕登时傻了,愣了足足一分钟才将目光从那小破孩子身上挪开,几乎下意识的问他姓什么。 “顾,他姓顾,顾念笙。”傅云姿冷笑,成功补刀。 “你再说一遍,他叫什么?” 傅云姿刚要重复就被顾淮南打断。“小桥,念笙是我跟云笙的孩子。”他的声音没有一丝平仄波澜,平缓如流水,仿佛在说一个与之完全无关的故事。 顾念笙。顾淮南思念云笙? 看不出顾淮南还是个痴qing种子……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然后程今夕就听顾淮南说了一个狗血至极的故事。 那时候他与傅云笙刚刚订婚,傅云笙因为一场意外的发生在jing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状况一日比一日严重,后来她意外怀了孕,qing绪更加不稳定却又不敢多用药,婚礼势在必行,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谁都没料到傅云笙会在那时候选择自杀。 结果她死了,孩子却活了下来,之后一直被傅家抚养,直到前不久才认祖归宗。 顾淮南说前不久他会h城就是为了顾年笙入族谱的事。 程今夕像是听天方夜谭似的听得直发愣,说了声哦。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荒谬的额,我们的开始本就是一个荒谬的谎言。你对我说了那么多慌,什么你爱我,什么彼此坦诚,什么白头到老,其实都是假话,就是为了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你爱傅云笙的事实……而你现在忍不住了,你不愿陪我玩了,所以你就告诉我,原来你给我的,我们曾经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她晦涩道 所以顾淮南就是她世界里的规则吗?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收回。 那她又算什么? 顾淮南没说话。似乎各种剧本中的负心汉除了qiáng词夺理的争辩,就是如他这样无话可说的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尽管程今夕看出了他眼中细微的动摇。可是这样的动摇太不值钱了,大多数人杀ji的时候也总会有一丝于心不忍,可要死的终归是要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怒掌小三 第一百二十七章怒掌小三 “顾淮南,我没你想的那么牛bi,我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你这样一出一出的能不能让我缓缓,我接受不了。 “明天我会先让律师安排把房子和公司股份过户给你,你的证件都在房间chuáng头的柜子里,第三个抽屉,别忘了拿。”顾淮南抿了下嘴唇,低头看桌上一盘盘上来的菜,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程今夕举起左手撸起袖子给顾淮南,白生生的手臂上全是细细碎碎的疤痕,结的痂已经掉落,新生的肌肤形成了比原肤色更细嫩的疤痕,而骨头里的疼却还在密密地持续。 “我一走就是两个月,你也就两个月没联繫我,什么事你都不知道,出了事故你也不知道……好几层的搂,威亚断了,说掉就掉了下来。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害怕得不行,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真的死了,你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你得有多难过,你难过我一定更难过了。”程今夕是笑着说的,眼泪无知无觉地沁湿了眼角,一颗两颗地落下来,砸在脸上滚烫滚烫。 “还好没死,也没成残废,摔断了一条胳膊算是幸运的了……今天刚拆了石膏,现在都还疼呢。” 顾淮南听得心惊rou跳,搁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轻颤,在桌底下抬起,最终却还是qiáng忍着放了下来。 “顾淮南,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当行行好,心疼心疼我,过段日子再说不行吗?”程今夕觉得说出这番话实在是太难,也太疼了。 当初她就对他说过,如果他要离开她不会挽留的,那时候她多有底气啊,因为这个男人说他爱她,所以她骄傲地不行,骄傲到死心眼地就认定他非他不可。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程今夕还是挽留了。 为了爱人背弃自己说过的话,甚至是原则都没什么,她自圆其说地安慰自己,这跟尊严无关,多数时候多数人,理智总是会为了qing感而妥协。 可这样的妥协,这样的示弱,一次就够了。再多一次她都受不了。 顾淮南不敢看她,这一次是真的不敢,甚至心虚。在她最危险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他不在,而他曾经说过的保护,最终也成了伤害。 “程今夕,淮南哥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也听得很清楚,还这么死皮赖脸地纠缠到底还有什么意思?”傅云姿听得恼羞成怒,一把打落程今夕的手,“淮南哥根本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你死了这条心吧。” 程今夕当然知道傅云姿这是在害怕,害怕顾淮南被说服,害怕他动摇。 本来倒也算了,可受伤的手再被这么一击,铺天盖地的痛觉海啸侵袭般压了下来。程今夕吃疼地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要紧了牙根,右手跟随着下意思的条件反she就将巴掌甩在了傅云姿的脸上。 果决而狠戾。 只听啪一声,顾淮南甚至来不及阻止,巴掌就已经稳稳地掴了过来,一触即离。动静之大,就连珠帘外的可人都被惊地频频回头往包厢里张望。 经理徐远山就在不远处,听到声音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 看见里面坐着的是程今夕,在看里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另一个漂亮女人受伤的红肿的脸。徐远山愣怔了一下,张口就喊了声小姐。
第70页 程今夕眸子抬了抬,没句废话,只说这里没事让他不用管。 徐远山是段家的远亲,远到不能再远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远亲。早年算是跟着段从的表叔公混,表叔公死了之后就来投奔了段家的新少东,本事没多少,心眼倒算是活络,是个有些眼力劲儿的。 这样的餐馆对于段家来说无疑是玩票xing质,多如牛毛。段从没心思搭理这些小楼小庙,倒是让徐远山这个老闆的“亲戚”成了山大王,连法人上最后也改了徐远山的名字。 可终归只是个外人,跟皇亲国戚是不能比。徐远山虽一把年纪,对段从却是极为敬重,主要是段从这人太狠太yin损,万年面瘫脸拽了吧唧的却又一肚子坏水,徐远山没法不怕。 所以连带着,他也挺怕程今夕的。段家谁人不知,段从疼这个便宜妹妹疼得跟珍珠宝贝似的。 听程今夕让他别管,徐远山老脸还是尴尬了下。最后自作主张地喊了两个保安门神似的把守着包厢门口——但凡有人好事地望里张望都会被这两人的目光毫不留qing地狙杀回去。也顺带盯紧了,保证自家这位姑奶奶不吃亏。 程今夕这一巴掌打得还真不轻,她虽然看上去羸弱,力气却还是有一些的。尤其是盛怒之下的女人,更是比洪水勐shou还要可怕,轻易不能招惹。 傅云姿当下就被打懵了。 长这么大都是被眼珠子似的保护着,傅云姿何时受过这种羞ru,别说打,连头髮丝都没让人揪过一根。委屈加之脸上是真的火烧火燎地疼。眼泪噼里啪啦就跟珠子断线似的掉了下来。 素白的小脸赫然在目五个猩红的指印。泫然泪下的小模样可谓我见犹怜。 ☆、第一百二十八章最终战役 第一百二十八章最终战役 得了,人这毕竟还没gān嘛呢,程今夕这一大耳掴子下去倒好,有理也变得没理了。说不过就上手的,不是泼妇是什么? 最镇定的倒是沈聿,只见他蔑视地扫了眼傅云姿肿成了猪头的脸,笑靥如花。看得出,如果不是男女有别,他早就想揍这个聒噪又不识趣的女人。 而顾淮南…… 顾淮南震惊之后颇为严肃地端着傅云姿的侧脸看了半天,顺带还柔qing蜜意地用手指给她抹了抹眼泪。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为她心疼似的。 当然,这只是程今夕觉得。她现在没什么理智,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像是jian夫yin/妇。 “我提醒过你吧,刚说完的话你就当我放屁是不是?傅云姿,你真当我不敢揍你?”程今夕觉得自己打了这一巴掌非但没慡。心都要疼死了,结果还没死就被活生生地又气活了回来,简直噁心地想吃人。 “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两口子怎么样到底有你什么事啊,你手没事伸那么长管别人家事你是不是贱得慌?”眼泪早就gān了,她痞气十足地看着傅云姿哭得梨花带雨却不怎么好看的肿脸,“你他妈再给我唧歪我还揍你信不信?!” 傅云姿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幽冷如刀的眸子,倏然眼中满是恐惧。她不敢相信印象中一直平淡的跟水一样的女人居然会有这样的眼神。 “不信吗?如果我说,我今天就算把你弄死在这里,都没人能保得住你,你信不信?”程今夕一字一顿,笑容恣意,“你最好别不信。不要以为顾淮南就能保你,顾家是很牛bi,可qiáng龙难压地头蛇,兔子急了都还会咬人呢……这一区有一半以上的产业姓段,要你有来无回太容易了,不过是少了一个会拉琴的,有谁会在乎?你以为我是什么,兔子吗?” 程今夕哼笑着,睥睨着她,满目不屑。这是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过的程今夕,如此高傲,甚至目空一切。 傅云姿嵴背升起一股凉意。程今夕说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在说谎。 这些连沈聿都惊了,程今夕居然敢这样说。刚才徐元山叫她小姐,而这里又是段家的产业……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她跟段从之间的关系不是像众人想的那样…… 难道…… 沈聿一下豁然开朗后,随意脸又yin沉了下去。暗恨自己竟然煳涂了这么多年,不问青红皂白,就一一次次地误解她对她恶言相向…… 真他妈不是东西! “淮南哥……”傅云姿受了惊吓似的往顾淮南怀里锁,小模样甭提有多招人,跟bi良为娼似的。而她就是那个娼,啊,不对,是良。 “小桥,”顾淮南低哑着嗓子,神色复杂地唤她,“你别这样。” 他轻柔地搂着傅云姿护在怀里的样子就像护着雏鸟的老鸟,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程今夕怎么看都觉得刺眼,使劲儿眨了眨眼,她想对顾淮南说你松开手。 可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淮南的表qing是恐惧吗?亦或者是在生气? 程今夕迷茫地窥探了很久才发现,都不是的。 他那么悲悯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因为得不到心爱的玩具而无理取闹的孩子,而她已经过了任xing妄为的年纪。于是这种悲悯在无形中就变成了失望。 是的,顾淮南对她失望了。 可为什么要失望?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她失望? 程今夕觉得没有道理。顾淮南是现在最没有资格对她失望的人,不管有没有始乱终弃,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才是那个负心的人。 他能伤她,她为什么就不能喊疼,为什么就不能反击? 顾淮南是很厉害,什么都懂,什么都看得透,可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道理。 程今夕想,是的。在她让顾淮南失望的同时,她也对他失望了。 后来程今夕问顾淮南今晚回家么。 顾淮南没说话,傅云姿还窝在他怀里边瑟瑟发抖。 好演技浑然天成,有些人根本不用练,天生就是演员,无时无刻不再演戏。程今夕几乎是本能的觉得傅云姿虚假,连带着不可思议,那么聪明的顾淮南居然会看不出来。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更加容易得到宽容和形容,男人大多是视觉动物,理所当然的顾淮南应该也有。这不算生命毛病。 这么一想似乎也就有些释然了。 顾淮南嘆了口气,“今夕,我们结束了,不希望再纠缠下去,这样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我并不想伤害你,你知道的。” “我知道,可你也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程今夕有意无意地瞥向傅云姿。 “……” “所以,我也没说不同意啊。我跟你在一起这些日子,又有哪次不是听你的,”程今夕自嘲,之后沉默良久,“晚上没事的话就回趟家吧……最后再给我做顿饭。过了今晚,还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你说要散,那就散吧。” 她只是觉得累,真的太累了。 身体像是脱了力,嵴椎再也直不起来。可她的眼睛却意外的明亮,像是探照灯似的直直地照进他的灵魂。 眼眶红了,蕴含着温热的液体。程今夕努力含着让眼泪不落,最后的坚qiáng犹如碎裂的盔甲,将泪水倒灌进心里,阳光锁在fèng隙。 恍若一切如常。 顾淮南彻底失语了。丝毫不觉傅云姿将他的手掌捏得生疼,衣摆都被揉皱。 只是半阖眼任由程今夕用目光一寸寸将他撕成碎片,一点点到唿吸都停滞,肺部的空气全部被挤压出去,他有一瞬间死亡濒临的快意。眼前是空茫的黑,看不清楚这天地,唯有黑暗的中央始终兀立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渐渐地,从模煳到清晰。那个身影曾经支撑他走过许多难熬的日夜,当生活所有的希望都慢慢流逝流失,当自尊和骄傲一点点瓦解,当光明和黑暗激烈厮杀,当死神的镰刀一次次与自己擦肩,当生命的尽头近在咫尺。 当他选择放弃自己的爱人,说服自己也就这样放弃吧。 只有她在支撑着他,坚持下去。 为了她而坚持,直到再也无法坚持,直到死亡最终将他带走,也带走他埋藏在心底的爱意。 顾淮南记起了他为她戴上戒指时她说话。 她说,顾淮南,我们要走到最后,要结婚,要过日子,我要给你生很多的孩子,像你,也像我。我们要坦诚相待,要相濡以沫,要携手终生。直到我们都老了,还像现在一样,深爱着彼此。 他还记得她说,我什么都不会,连荷包蛋都煎不好。 他回答她,你不需要会,以后都有我在。 她说,顾淮南,我也会一直在。 真好。那些都是真的,哪怕分离,也依旧真实的存在于记忆中。 真好。老天让他的生命中拥有过这样一个美好的姑娘,美好到他让他以为自己可以跟命运抗衡,甚至依旧希望可以跟她白头到老。 ☆、第一百二十九章已成定局 第一百二十九章已成定局 十二月冬天的夜。气温零下,很冷。 但是屋内的暖气却打得饱胀,橘huáng灯火绵密而动人,划破浓重的夜色,也晕红了人脸。 厨房里,灶台上蓝色的火焰蹿得很高,锅里的汤水正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顾淮南繫着围裙弯腰切菜,清冷的she灯照到他生出薄汗的额角,俊美的轮廓弧上恍若镀上了一层细浅的银光。 他的动作很娴熟,葱白细长的手指美丽灵活得惊人,对待蔬菜温柔地像是对待那些可以传世的画作。 一切恍惚又都回到了最初的时光,最初他们一起依偎,最初他们彼此取暖,最初他们相亲相爱。 最初,是那个他们彼此拥有并坦然挥霍的时候。以为今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很多很多,所以未必就会花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过,只是很肆意地享受,企图将这样细碎的感qing拉长,每天爱多一点,每天付出多一点,然后慢慢直到永远。 然而,当有一天最初被最终所取代,突然也就发现,在时间的长河中,在并不漫长的生命里,原来还是有那么多的东西是猝不及防的。 譬如死亡,譬如遇见,譬如分离。 程今夕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在餐厅的窗边,安静地,带着惴惴不安的心窥视着厨房里的一切。 像是一个小偷。 是的。像个小偷一样,羡慕着自己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内心酸涩而疼痒难耐,仿佛数以万计的蚂蚁从心尖上爬过。 程今夕不知道此刻自己看着顾淮南的眼神是多么迷恋。她只觉得自己很荒谬,因为直到这一刻,她仍旧还是那么爱他,爱到自己都觉得太多太多了。 很好很好的顾淮南,温和、通透、明朗、豁达,程今夕甚至盲目地相信,可以将所有能够想到的关于美好的形容词都放在他身上。
第71页 因为他是那么值得的一个人。 这似乎有点像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病人。顾淮南绑架了她的心,她依赖他,哪怕他亲手将她推入悬崖,她依旧沉溺在他过去给她的温暖中不可自拔,从而,将如今的现实当做了褫夺她幸福的仇人。 只因为现实告诉她,没有人是不会变的,哪怕那个人是顾淮南,是她曾经的信仰。 *** 一月,离原本结婚的日子只剩下半个月的时候,他们终于离了婚。 没有为顾淮南披上嫁纱,随着这段烂尾的婚姻,成了是程今夕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那天,下着茫茫大雪,漫天的雪片子就更不要钱似的倾盆倒下,沸沸扬扬而起的沫子如研磨打碎后的雾霭。路上人影稀疏,天地被静默的雪白肆意吞噬。 这是程今夕有生之年见过唯二的大雪,而另一场,已经是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天,在雪泥鸿爪中,她送走了满心伤痕的段子遇。 程今夕把脖子缩进围巾里,搓了搓手,十指光秃秃地bào露在冷风中刺疼地觉得指甲盖都要冻下来了。她想起方才将手套落在了楼上的律师所,有些沮丧的把手伸进口袋。 羽绒服很厚,可她却还是觉得不够暖。 以后就得一个人了。 冬天果然不是个适合分手的季节,没人取暖真可怜。程今夕吸着鼻子想。 离婚证静静躺在背包中,是跟结婚证一样喜气洋洋的大红色,扎眼地厉害。她还记得自己拿到手时心里空落落髮凉的感受,太疼也不至于,大概前些日子都疼习惯了。程今夕只觉全身上下都得空的厉害,脑子、胸口、眼睛,还有骨头,都被蛀空了一样,就像一个烂尾楼,再多一点响动都能让她粉身碎骨。 她最终还是没有要顾淮南什么东西,这是她愿意离婚的唯一条件。 房子车子现金股份,一场伤筋动骨的婚姻到头来就换回这些,招摇地光是想想都觉得讽刺,心肝脾肺肾跟纠在一块似的,堵得慌。 相爱的时候,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可以享用的理所当然,而如果没有了爱,没有以爱的名义,这些所有都将失去意义和价值。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立场来占有顾淮南过往用辛勤换来的荣耀和财富? 是,她程今夕是个俗人没错,也不是她有多清高,说到底,反倒恰恰是因为她从来不缺这些,她才有拒绝的底气。她是那么不希望顾淮南用所谓补偿来买断他们之间曾经的爱qing,换一个今后的自由,从此相忘于江湖。 尽管在顾淮南看来,补偿仅仅只是补偿。无关其他。 矫qing就矫qing,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程今夕觉得就这样吧。 她实在是不怎么会说挽留人的话,就连示弱也是跟顾淮南在一起之后才慢慢学会的。如今分了也就分了,顾淮南那么坚持,她再死皮赖脸那就实在太让自己看不起自己了。 她也不会说什么不再相信爱qing的话。毕竟才二十冒头的年纪,虽然这段感qing事真的狠狠给了她人生一个耳光。可往后的日子谁都不会知道,兴许哪天还是会有好运重新眷顾,碰上一个好的,知冷知热的,不会欺骗她的,还是有可能会爱上的吧。 没有谁离了谁是会死的,只有不吃饭才会死呢。 哪怕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倒下,可最终却还是不会。人总是要比自己想像的坚qiáng一点,一点就足够了,足够撑到遇到下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章风雪埋葬 第一百三十章风雪埋葬 程今夕刚刚自我安慰完,顾淮南就在身后叫住了她。 她回头,目光就跌进了顾淮南深若幽潭似的眸子里,虹膜中淡淡缀着雪光,好看得不行。于是唿吸就不由自主地窒了一下,半截气堵在鼻腔,许久才找回节拍。 “小桥。”顾淮南又叫了一遍,挺轻的,还没有北风颳过的声音大,却意外的清晰。 程今夕心头颤了一下,像是须臾要碎成粉末。 她仰着脑袋,任由大片大片的雪砸在她的头髮和脸上。还有的落进眼眶,遇到热气化作了水,跟咸涩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挺难受,可她还是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呃,还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我听着呢。” 顾淮南把手套递给她,正是她落在律师所的那一副。 程今夕没有接,呆呆地望着不知在想什么,顾淮南就一直举着,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后,他轻嘆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替她仔细带好。 顾淮南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要好好的。” “哦。”程今夕只觉得鼻酸,拿手胡乱抹了一下脸,手套上一下就湿了,渗进去,很快就不见。 顾淮南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短短一句话,空dàng的大街上,余音迴响。 程今夕看了顾淮南很久,之后相顾无言。 雪越下越大,染白了他的头髮和眉眼,恍惚让人产生白头到老的错觉。 她不禁就想到了那句诗,“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由此不免感嘆,老天爷真是个任xing妄为的诗人,离别之时不是下雨便是下雪,仿佛慰藉,悲伤哪怕犹如大雪压城,也终会有过去的时候。 而程今夕却在想,如果大雪不停,永远不再停歇,是不是时间久了,磅礴的风雪就能让人忘生忘死,也抹去他们相爱的痕迹。 “好好的,”顾淮南又重复了一遍,“一定。”没有我也要好好的。 “知道了。”程今夕烦躁地点头,然后转身。 眼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决堤,哭了好一会儿,她又回头,看到顾淮南依旧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看着她。恍若隔世的错觉之后,把满脸泪痕的láng狈抛弃在了脑后,她仿佛知道他在想着,笑了笑,“走吧,什么都别说了。顾淮南,我会好好地生活,好好地过下去,没有你也会好好的……就这样吧。” 程今夕想起了那一晚她蜷缩在顾淮南怀里做了那么多日子以来唯一的一场美梦,尽管如此温柔以待的目的是为了彻彻底底与她分离。可他就像毒药一样,明知碰触以后只会更难戒除,却依旧愿意沉沦其中醉生梦死。 酒jing导致的微醺让彼此望着对方的脸都看得模煳,qing不自禁是放纵最好的理由,理智那一瞬间薄弱地一戳即破。 yu望一触即发,难以克制,火热的他进入她火热的身体,因为太久没有碰触,她gān涩地疼痛,可这样的疼痛却让她幸福地好像随时可以死去。 那一刻,她在顾淮南的眼中看到了很深刻的绝望,不加以掩饰,那是毒药的颜色,玫瑰色的艷丽,好似浓稠的好像喷涌而出的血液紧紧将她溺毙在其中,然后一点一点杀死。 水/**融,抵死缠绵。 就像很久以前妈妈就对她说过的,人这一辈子啊,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妥协中走过来的。 直到那个时候,程今夕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顾淮南,就是她不得不承受的妥协。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探究顾淮南究竟有没有爱过她,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乃至现在依旧爱着,所以她必须尊重他,然后只能放开他。 也不是什么多高尚的qingcao。qiáng扭的瓜不甜,qiáng留的爱,最终多半都会变成仇。 这个世上的怨偶已经太多了,而顾淮南又是那个理智那么超然的一个人,能让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已经是到了不得已而为之了吧。 顾淮南的眼神就跟那天一样,瀰漫着绝望的悲哀。 他难过,她就疼得要死。 程今夕这些天来第一感到那么深刻的心疼。顾淮南就像扎在她心上最软的那块rou上的一根刺,扎在那很久了,想要拔出来,就会带着自己的血rou,鲜血淋漓地让人不敢看。可总是梗在那,只会让rou一天天溃烂,到最后,两个人都会死。 她不能为难他,更不想真的到了两看生厌的时候再说分开。 于是说好,两个人,两个方向各自离开,谁都不要挽留。程今夕一直很擅长玩这个游戏。 在顾淮南转身的瞬间,她在心中默念,大雪不要停,不要停。 磅礴的风雪能够让人忘生忘死,于是什么都可以忘记。程今夕突然觉得心中的灯火就这么暗了下来,明明是无边无际的银装素裹,心中却是令人无法喘息的黑暗。 然后她回头,一直目送他离开,知道天地尽头都看不到他的影子。 有人说,能够在黑暗中代替阳光的东西就是信仰,而我并没有什么大出息。顾淮南,你永远没有机会再知道,我曾经的信仰,是你。 你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对于永恆的期待和欢喜,都是因为你。 顾淮南,我爱你。 爱到哪怕命运註定我们背道而驰,我也还是在等你回头…… 顾淮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居然在等你回头。 ☆、第一百三十一章所向披靡(一) 第一百三十一章所向披靡(一) 五年后。 红毯上星光无数,双侧乌泱泱的媒体群举着长枪短pào争先恐后像是要挤破了天去,跌跌撞撞全然一派热闹和喧嚣。 铺天盖地的闪光灯白晃晃刺目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有的人却是天生的明星,美丽的姿态在镜头中犹如闪闪发光的星子,最为璀璨的亦不过那人简单至极的一颦一笑,独特风qing自成一派,举手投足间却已尽染这十丈软红中的万千华彩。 她,无疑是众星拱月的那一个。 因为足够出众,从而轻易地与别人区分开来。 仿佛被神宠爱的人,期待她的只是再一次的huáng袍加身。 …… “今晚的金像奖可谓角逐激烈,尤其是最佳男女主角的提名,其中更包含了当下娱乐圈中炙手可热演技一流的几位实力派男女演员,不知道今夕你对于今天奖项最终归属有些什么样的看法呢?” “呃,我觉得无论哪个领域,作品也好,导演编剧摄影等等这些也好,当然还有演员本身,一部成型的完整的作品中大家都是付出了最大的努力,力求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大家,而我们同样的,也从作品中收穫了很多。所以能够入围金像奖,在我看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肯定了。”程今夕对着镜头笑得柔qing万种却自信非凡,轻敛着的眸子笑成了弯弯的皎月,细碎的光芒在漆黑的瞳底忽明忽暗地闪烁,而斜飞的眼尾挑起了一抹浓qing的妖娆。 全场人似乎都在屏住唿吸聆听她说了什么,就连身经百战的资深主持人蔺佳也毫不例外,在那一刻随着她生动的容颜,停滞住了起伏的气息。
第72页 程今夕毫无疑问是美貌的。可美貌的人千千万万,单纯的美又实在太过单薄,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足矣让别人去铭记,去长久地凝视。 程今夕的美丽不过尔尔,完全称不上是娱乐圈中最顶级的容颜。可就是这个娱乐圈中似乎很中庸的容颜,却让所有人都跟着她的节拍,被完全掌控地陷入了一个怪圈。 这张脸仿佛还是曾经的那张脸,却恍惚再也没有人记得曾经的那个程今夕究竟是怎么样。 气场的改变有时候是会让人觉得翻天覆地的,甚至觉得恍若前尘。这个曾经横空出世的小花,背负着一身桃红色的背景密文出道,拍过许多毁誉参半的狗血偶像剧,传过无数被人当做茶余饭后谈资的绯闻……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跟每一个火速蹿红的娱乐明星一样,如昙花绽放后即消逝。 可谁料想,她却偏生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在这腥风血雨的圈子中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继四年前意外以《沉星》qiáng势斩获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项后,短短几年间,程今夕先后凭藉《沉星》、《斯德哥尔摩》等几部电影,数度入围各大国内外颁奖礼,并七度荣获影后桂冠。 如此势不可挡又声势浩大的上位在现今的娱乐圈里并非前无古人,但却是凤毛麟角。而程今夕之所以让人嘆为观止是因为——她只有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哪怕在这个后làng推着前làng的圈子中依旧还是太年轻了。瞬息万变的花花世界里,偶尔回首看看身边的同伴们,有的依旧默默无闻地演绎着让人过目即忘的角色,有人正迈在走向大红大紫的路上,有人璀璨过又随着时间逐渐陨落,无声无息。 而程今夕却走得太快,这个别人眼中的巅峰似乎只是她人生的一座小山坡,她还在继续往上攀,继续一刻不停地翻越,之后等着她的还有第二个巅峰……甚至第三个…… 就如很多年前之前那个人所说的。 她是一只凤凰,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她一飞沖天的光芒,她会越走越远,越飞越高,只要她想要,就会拥有一切。 …… “那么大家都知道,这是今夕第三次带着作品来到金像奖,四年前一部《沉星》横空出世,彻底让你从小荧幕转型到大荧幕,且并走向国际,也为大家带来非常震撼的视觉体验以及深刻的印象。《枯木逢chun》是你跟林佑导演四年后的第二次合作,那么有了这些年数度封后的经歷,这次今夕你对于最佳女主角的奖盃是不是也是非常有信心,势在必得了呢? “在电影业如此发达的现在,出色的作品和演员实在太多了,我想应该没有谁敢说势在必得这样的话吧,”程今夕伸手撩开耳畔的乱发,纤纤素手衬着耳垂上jing致的钻石耳坠熠熠生辉,她眉色不动,浅笑宛然,“这次提名女主角奖的都是非常优秀的演员,她们每一部作品我也都看过,说实话,都非常棒。 我觉得不要说什么势在必得,就像我刚刚说的,能够站在颁奖礼的舞台上就已经是一种成功了,不要用竞争的心态去看待,这是很良xing,也很好的相互jiāo流欣赏的一个机会,她们不是我的对手,而是可以共同进步的朋友。 奖盃所能代表的并非是输赢两个面,更多的只是只是某一个阶段下大家对你某种状态的认可,也许可能只是一部分人的很主观上的欣赏,但着往往会给演员很大的鼓励,这是好事。” 原来这些如此高尚到近乎虚伪的话说出口也并不难,程今夕这样想着,心qing似乎更好了一些。 果然时间几乎无可摧毁地碾压一切,能够改变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些以前她是不怎么相信的,不过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时间是让人成熟,也是治癒任何的良药,包括让过去不相信的东西变得相信。 偶尔说些别人爱听的话,做些别人爱看的表qing,当这些本能地成为保护内心想法的保护色,程今夕的安全感似乎也会随之越来越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所向披靡(二) 第一百三十二章所向披靡(二) 程今夕已经对这样的自己很陌生了,又或者说,是对曾经的自己感到陌生。 已经过了很久很久,那段晦暗到近乎绝望的生活,那被碾碎成齑粉的感qing,都已经被记忆的灰尘掩埋在了很厚很厚的尘土下。 她恍然觉得那些应该就是上辈子的事了,遥远的,模煳地只能让人清楚一个轮廓,而这个轮廓除了她自己,谁都看不到。也就因如此,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她总会怀疑那些过去或许只是偶然从别人口中听闻的一个故事,一个平行世界中的故事,那个人也叫“程今夕”,却不是她。 她甚至已经无法对当年的qing感感同身受。有人说那是麻木,可她却觉得不是的,疼痛之后的应激反应只是暂时的,伤口会癒合,没有人会习惯疼痛。 她只是觉得,那些东西都离她太远了,远到渐渐看不见了,直到最后也就真的忘记了。 “看来你的心qing很放松啊?” 蔺佳笑着调侃道。 “的确挺不错的,从很早之前就期待这个颁奖了,也很久没有来香港了。” “喔,为什么呢?是想念港式的美食。维港的夜景还是香港的美男呢?” 夜风中,繁星若素,女子的裙摆上下翻飞,有没如蝶。 程今夕大笑明媚,“大概都有吧。做演员这行挺忙碌的,全年是十二个月几乎有是十一个月是呆在片场以及辗转子啊各种活动宣传这种,很少会有自己的时间。很多老朋友也跟我一样,所以都是很久没见了……有几位呢今天刚好也在,所以还满开心的,颁奖礼之后可以跟他们叙叙旧聊聊天,很难得也很放松。”说完,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喔?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我好想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噢~” 蔺佳佯装惊讶地睁大眼, “那么我就替粉丝问今夕一个问题吧,首先声明我可不是八卦的人哦,当然啦,这本身也是一个想当正直的问题。” “你问吧。”程今夕将表qing拿捏得很好,无辜而茫然。 “我想很多粉丝都在好奇,你的那些老朋友中是不是也包括哪一位‘好朋友’呢?”蔺佳将话筒又往前递了递,勾着嘴角笑得一脸促狭。 程今夕眨巴着乌熘熘的大眼继续装傻充愣,“额……你说的是哪一位啊?我不是太明白。” “哎呦,除了我们陆晋言陆大影帝还能有其他人吗?”蔺佳斜靠着她的身体几乎笑得花痴乱颤,丝毫没有主持人的正经形象,“晋言这次是作为颁奖嘉宾到场的,之前红毯上他就有说非常地看好你,嘿嘿,不知道今夕有没有很感动呢,如果真的很久没见的话,颁奖典礼结束后还可以聚一聚喔!” 程今夕像是愣了下,几秒后莞尔,“……也没有很久不见,昨天我们才见过。” “喔,我们?……真是耐人寻味的两个字啊……” 如果说人的眼睛会出现偏差,那么摄像机无疑是最jing密的能够记录表qing和眼神的仪器,程今夕这几秒的愣怔此刻正通过镜头,没有遗漏地直播到了全球各地。 在千百人的尖叫唿喊中,程今夕笑得很坦然。坦然地能够让人在恍惚中生出一种甜蜜。 这正是她和陆晋言想要的,当然,也是被万众期待的。 因为被期待,所以没有做恶人的感觉。当代人都很空虚,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寄託,就好像一场买卖,没有胁迫没有义务也没有亏欠,你qing我愿,左右不过买个开心而已。 娱乐圈中最炙手可热的荧幕qing侣,缠绵悱恻的恋qing传闻屡见不鲜,当事人言语暧昧,却对更多的揣测讳莫如深,所以感qing从未得到过真正的证实。 这是一段被万众期待的结合,因为足够匹配的外貌和背景,身份及地位。也因为两人在人前亲密无间的互动,她对他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他对她的呵护以及某个瞬间的怒髮冲冠为红颜。 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似乎就是一个被所有人都看透却又不戳破的秘密,众人隔着一张薄薄宣纸遥遥观望,仿佛雾里看花,却因为这种羞涩的yu语还休而多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美好的人和食物总是格外容易得到祝福,尤其郎才女貌,郎qing妾意的美丽佳话。 这是一段动人的“爱qing故事”,也是一个被众人祝福着的故事。 人大概都是健忘而凉薄的。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当年微博上那枚夺目的钻戒,还有那段隐晦却让她羞涩而幸福的感qing。 这样很好,如果真的有能够擦掉过往的橡皮擦,她一定会将那些曾经擦得gāngān净净。让所有人都遗忘,让自己遗忘。 而现在,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程今夕再一次感嘆,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好到可以让人生重新开始。 ☆、第一百三十三章翻天覆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翻天覆地 改良式的黑色拖地锦缎旗袍,迤逦而行。如墨乌髮风鬟云鬓,妆容很淡,只有嘴唇上一抹绯红的亮色,却让人生生难移目光。清丽中透着妖娆,端庄中隐含邪魅,真是一个矛盾的却带给人致命吸引的佳人。 程今夕挺直着嵴背,摇曳着裙摆,如女王般傲然地穿越会场人群,目空一切地直直走向属于自己的那排坐位,最终坐定。 身侧的陆晋言早已在坐、他仿佛一早就看到了她,在她入席的瞬间再是自然不过地伸出了她的手,将她虚扶了过来。 璧人相视一笑中。恢弘的灯火时明时暗,音乐骤响,星光譁然。 他们都知道,这一晚,这个已然站在娱乐圈金字塔顶端的女人,将在万众瞩目之中,再一次荣耀加身,光芒万丈。 台上司仪你来我往的热场,嘉宾表演一个接上一个,台下的某两人却心猿意马地开起了小差,咬耳根咬得分外热络。 “想好晚上怎么庆祝了吗?”陆晋言全然不顾镜头随时会扫到他的危险,附过半身,姿态暧昧地凑在程今夕的耳边细细耳语。 程今夕挽起唇角,“就这么有信心是我?” “那是当然,”陆晋言低笑出声恍若无人,嘴唇几乎要贴上了她的耳根,温热的气息直扑耳蜗,湿漉漉地叫人浮想联翩,“宝贝儿,你可我看上的人,哪是那些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 程今夕不躲不闪,直到镜头扫到他们,两人过分亲昵的姿态印在大荧幕上,她才恍若毫无意识似的抬头,表qing微微错愕,然后似是害羞的含笑示意。
第73页 倒是陆晋言大方得厉害,还象徵xing地将她箍进怀中,露出一口大白牙,左手比了一个大大的v字。 直到镜头掠过,yin影下,程今夕笑容渐深地继续方才的话题,“难道不是我看上的你?” “分那么清楚做什么,就当是小生我从了你程大影后又如何,”见她神色畅然,陆晋言戏nuè道,“开心了?开心了就别打岔,还没说怎么庆祝呢?” 程今夕挑眉,“你说呢?” “去你家吧,好久没吃你做得菜了,”眼睛笑成了两条fèng隙,陆晋言全然没有身为影帝的自觉,孩子似的蹭着她的肩膀撒娇道,“有些想得紧。”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你是想我的菜呢,还是想我……还是……”程今夕的眼中有危险的光芒稍纵即逝,见陆晋言只是花痴似的笑得毫无芥蒂,程今夕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了他的手指,一根根地摸骨,然后摆弄起了他十指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这么浮夸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这回採得又是哪家的花呀,这倒霉催的孩子……” “啧,我听着怎么那么酸呢,吃醋了?”陆晋言似笑非笑,无关痛痒地反握住她的手,撸下戒指,搁在她掌心里,“野花哪有家花香呢,宝贝儿,他们跟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你陆大影帝还不是一向男女通杀,老少通吃的吗?”她噗嗤笑出声,“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让吃惯大鱼大rou的吃糠咽菜。” “只要你想,我的,就都是你的。” “得了,你可别酸我,哪部戏里台词啊娘们儿唧唧的,听着胃里难受,”程今夕哭笑不得地垂眸,镜头再次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刚好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甚至清晰地还印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叫人误以为她在害羞。“下个星期吧,来得时候记得买菜就行。” “我哪次不自觉了?” “那倒是没。”程今夕睨眼看他,见他神qing坦dàng,心里的话也就咽下不表。 不找事的陆晋言,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甚至可以说,是挺让人很心动的。当然,这样看起来毫不设防的陆晋言,往往最是危险。 用了五年时间来跟他斗智斗勇,程今夕自诩太了解这个人了。 程今夕毫无疑问地顺利封后。 实力太过悬殊的比较,让这场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悬念。公式化地感谢了家人公司和粉丝,一番豪qing壮语信手拈来,自信的目光让满室的灯火都失了颜色,头上顶着看不见的皇冠,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女孩了。 胜利者,无需多言。因为胜利本身就足以当然羡慕和膜拜,而这种胜利,绝不仅仅只是来自于一两座奖盃所带来的成就。 一部《沉星》,将程今夕捧上了娱乐之巅,也顺利将林佑拱上了导演界的神坛。最佳导演颁奖时,程今夕在台下,在黑暗中目送林佑一步步走向舞台正中,一如刚才所有人看着她一样。璀璨的金色奖盃被林佑高高聚过头顶,他笑得昂扬而恣意,仿佛举起的不只是一尊奖盃,而是一个属于他的时代。 嗯,属于他们的huáng金时代。 “今夕啊,累么?”陆晋言将视线收回,敛了敛眸,将她的手捏紧了,登时笑嘆,“这些年,你爬得太高太快了,别说别人,就连我都有一种追着你尾巴跑的感觉。” “所以你害怕了?”程今夕笑了,她感受到他掌心濡湿一片,反握住,十指相扣。长长的睫毛仿佛墨黑的森林,覆盖在黑白分明的眸子上,瞳孔中尽是浩渺的透亮和柔软,“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永远屈居人下的……譬如现在,我站得足够高,就没有认能再伤害我,因为这是个qiáng者才能拥有话语权的圈子,对我,他们只能选择迴避,或者仰视。” “当然,起码今晚,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够比你更加出色了。”陆晋言几乎是由衷的称赞。 他对于程今夕的心态很复杂,一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复杂。而程今夕却比他要想得明白的多,虽然她从未挑破什么,也从未正面gān涉过什么,可这场看似由他主导的局面,实则确实由她把控着局面。 这让陆晋言感觉不是那么好,因为太被动的。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想不到用什么更好的状态来维持他们之间本就诡秘不堪,且无比脆弱的关系。 然,陆晋言欣赏程今夕的心却是真的。有的人天生就该是演员,陆晋言觉得自己就是,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领悟别人也许一辈子都领悟不了的东西。而程今夕,在这上面的天分却远远超过于他。 尤其,是在经歷那场浩劫之后…… 破茧成蝶的程今夕更让陆晋言生出了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很相像,相像地仿佛是在照镜子。蜕变后的程今夕变得更加锐利而夺目,宝剑出鞘,见血封喉。 “可那还远远不够,”程今夕微抬起下颚,颈项勾勒出一条骄傲如天鹅般清隽的弧线,优雅,自信,已然成了她现在的代名词。 “晋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打了一个魅惑的眼风给他,笑容恣意,“你是不会害怕的,你跟我一样,任xing又好斗,对你我来说,棋逢对手才是最有意思的局面不是吗?游戏规则是你定下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很公平……” 从订下协议,将彼此的弱点攥牢牢在手里的那一刻,这个棋局就已经开始了。 不到分出胜负,就没有人能够喊停。举白旗投降,似乎都不是他们两个的风格。 那么,骄傲者的终点会在哪里呢? 死亡吗? 那也无所谓不是,她向来捨命陪君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天伦之乐 第一百三十四章天伦之乐 颁奖礼结束后安排了庆功宴,应酬完前来道贺的媒体和朋友之后,程今夕坐半夜的航班风尘僕僕地赶回了b城。 一身铅华未洗,眼神却依旧神采奕奕。她似乎以及很习惯这样匆忙而疲惫的生活,并乐此不疲。 这些年程今夕都是一个人居住,这栋坐落在b城最繁华地段的公寓是三年前她自己豪置千金买下的避难所。她将它打造成最华丽最奢靡的笼子,用huáng金般昂贵的外壳锁住那些弥足珍贵的安全感。即使冷清地没有生气也无所谓。 程今夕很喜欢这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xing地从浓重的色彩和厚重的质地中寻找存在感,就像她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站在这座城市的最上空俯瞰大抵的感觉。 头上顶着的是触手可及的万里苍穹,脚下踩着令人醉生梦死的滚滚尘寰。 若每个人都只是着世上渺小的蝼蚁一只,那么,就让她比别人多一分钟享受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犹如吸菸会上瘾,让这城市寂冷的空寂如同尼古丁一样被吸入肺泡,灵魂好像随时能再天空中翱翔。 这是种让人着迷,不可自拔的孤独。 程今夕开门进去,发现屋里亮着灯,冬天很冷,可是因为这一点明huáng,仿佛让这黑夜温暖了不少。 玄关处搁置着两双鞋子,一大一小,手工jing制的男式皮鞋,以及粉蓝色的小羊皮短靴,放得整整齐齐,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客厅里的电视还开着,却被设置成了静音,正在回访刚才的金像奖颁奖典礼,屏幕定格的是她领奖的画面。 黑裙妖娆,长发旖旎,目光悠然。如王者傲视天下。 穿着深灰色居家服的男人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看到程今夕站在客厅中盯着电视发呆的样子时轻轻皱了下眉头,很细微,叫人难以分辨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扔下手里的包,脱了骨头似的将自己抛进沙发,程今夕深深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靠着垫子,优哉游哉,“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来了?” 段从把热好的牛奶放到茶几上,用眼神示意她乖乖喝完,“你拿奖,伊伊一定要跟你一起庆祝。”说着他抬手看了下表,几乎已经是下半夜,“怎么劝都不听,后来一直等不到你,我就抱她先回房睡了。” “我以为你今晚你应该不会赶回来。”段从若有所思地说了句。 程今夕喔了声,也不说什么,抱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抱怨道,“庆功宴光喝酒了,都快饿死我了。” 段从揉揉她的脑袋,眼神一下就软了下来,“那我给你下碗面?” “你行不行啊?”其实这句话完全就是调侃,这些年段从一直一个人住在曾经的那栋别墅里,没有请佣人,厨艺也算是自学成才了。当然跟程今夕是不能比,她现在完全是大厨级水准,当初她花了几乎大半年时间用来研究厨艺,十大菜系几乎都能烧上几道,也难怪陆晋言这么挑剔的舌头都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 段从挑眉,不客气地敲了下她的脑门,“要不你自己来?” “唔,疼,那你少煮一些,我怕吃多了一会睡觉积食,”程今夕揉揉脑门,嘟囔道,“我去看看伊伊。” 说完她撑着胳膊从沙发站起来,刚抬脚要走,就被段从拉住了胳膊。 程今夕回头,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四目相对了很久,段从嘆了口气,问道,“你,跟陆晋言来真的?” 程今夕沉默半晌,反问道,“什么算是真的?” “就算是……小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除了陆晋言,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他……”段从yu言又止地皱眉。 他该如何解释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男人产生yu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qing, “更好的选择?谁呢?你吗?还是沈聿?”程今夕笑笑,“很多年前你就看明白了不是么,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选择。陆晋言喜欢你,段从你知道的,就凭这一点,能够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别的,我没什么好求的。” 说完,她转身朝客房走去。 她的人生从那一年开始就已经无所谓如何选择了。 更何况如今这样,就如她说的,相安无事,已经是最好。她并没有牺牲什么,只是身边默许了一个人心怀鬼胎的存在,他们相互制衡,求的是一家安宁。 继续保持,不要被打破,各取所需。没有更好的了。 程今夕觉得值得。如今对于她来说,爱qing什么的就像是奢侈品,她无所谓有没有,有的话当然是意外之喜,没有也并不会觉得有多难过。 而她还有段家,有亲人,有哥哥,有朋友,还有伊伊……这些对她来说都比那种虚无缥缈的感qing来的重要多了。
第74页 客房里灯光幽暗,小夜灯亮在chuáng头一侧,浅浅的剧荒像是夜色里萤火虫的屁股,细碎的光洒向chuáng头,落在伊伊粉雕玉琢的小脸上。 藕节似的小手臂不安分地露在被子外,伊伊阖着眸,睫毛又密又长地压在眼睑上,像是栖息着两只墨色的蝴蝶,随着气息的起伏上下颤动着翅膀。 程今夕蹑手蹑脚地拍着chuáng头坐下,小心地将她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就着灯光,抚摸上她粉嫩的小脸。 动作很轻柔,很温暖,仿佛对待最珍视的宝贝。 伊伊的确是她的宝贝。 程今夕看着孩子毫无设防的睡容,心里无可遏制地融化开了一大片。 只有面对这样天真无暇的存在的时候,程今夕才能真正地安定下来。伊伊还那么小,却已经很懂事了。当这双眼睛睁开来的时候,总是那么专注地望着你,带着热爱和崇拜。 她是那么柔软乖巧的小姑娘,喜欢依赖,喜欢撒娇,她会软软地叫她“妈咪”,会心疼她因为拍戏时落下的新伤旧患,会给她无限力量,却从不吵闹为什么自己的“妈咪”不能像别人的妈咪一样,只有周末才能难得地见上一面。 她说过,爹地说妈咪很忙的,要工作又要想伊伊,伊伊不能让妈咪分心害妈咪难过。 伊伊的存在,就像是一盏明灯一样,须臾就照亮了程今夕这些年来晦暗冷漠的内心,那些yin郁和狭隘都随之不见,剩下的只有泰然,以及满满的责任感。 她是在告诉她,她是她的母亲,她还有她。 伊伊很喜欢程今夕,胜过喜欢她的父亲。可是她那漂亮的脸蛋却是跟他那个面瘫老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只是笑容更多,无忧快乐。 无忧。 如果没有那场祸端,也许现在坐享一家三口天伦之乐的就会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吧。 程今夕突然湿了眼眶。这些年让她心伤的事物已经不多,唯有这件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只是想起就撕心裂肺的疼。 她从来没想过,居然是纪无忧的死救了她,给了她一个成全。 如果纪无忧没有留下伊伊,如果伊伊没有在那个时候来到她的身边,或许她根本熬不过来。因为太疼了,剥离骨血的疼,比死亡还要重,还要难以救赎。 眼泪不知何时就落了下来,滴在伊伊的额头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故人重逢(一) 第一百三十五章故人重逢(一) 眼泪不知何时就落了下来,滴在伊伊的额头上。 小伊伊小小声嘟囔了一下,眼睛细细地掀开一条fèng,看清了人之后又嘟囔着眯眼,放心地将绵软的小身子蹭进程今夕的怀里,小手揽着她的腰,猫儿撒娇似的喊了声妈咪。 程今夕嗯了一声,埋下头在她额头轻柔地印下一个吻,将她团团地搂进怀里,手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嵴背,“宝贝乖,妈咪在,乖乖睡觉觉。” “呃……妈咪,伊伊好想你噢。”伊伊含煳不清地说,声音软糯地像是含着棉花糖。 “妈咪也想你。” 伊伊开心地笑了,“……妈咪得了奖,伊伊看到喽,妈咪在电视上好漂亮,爹地说妈咪最棒了……” “妈咪知道。” 几乎是无意识地,“妈咪。” “嗯。” “我好爱你哦……” “宝贝,我也爱你……”程今夕只觉得眸中水雾瀰漫,看不清怀中小人儿的模样,只是一个浅浅的轮廓,却重印了她的心,让她无比安然。 在孩子均匀的唿吸声中,房间一下子静谧了下来。程今夕关上灯,无声无息地退出房外。 段从站在走廊对面看她,看她弓着身子默默泪如雨下,眼睛在黑暗中锋芒尽无,深邃地只余下浓重的寂寞。 他轻不可闻地嘆息,上前搂住她,将其塞入自己怀中。 “小桥,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段从安慰着,身体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程今夕的皮肤上,渐渐安抚她瑟缩的身体,“我跟伊伊都会在这,一直都在……我们是你的家人,是你的永远退路,也是你一辈子的支撑。” …… 是你永远的退路。 这句话当年段从说过,而今再提,却是无关qingyu。 就像他说得,我们是家人。五年了,有什么意难平都该平復了。五年了,不,不只是五年,人生大半的时光都是他陪她走过来的,走得够远也够久,那早已不是一种持续xing的习惯,而是他人生中不可替代也不愿割捨的一部分。 如今,他拥有了难能可贵的平静生活,尽管不完美,尽管她始终无法再如当年一般对他说爱,可对段从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他渴望这种平静太久,以至于所有的执念在这样的生活面前都变得渺小而无关紧要。 如果程今夕愿意,他会陪她安安静静地走完一辈子。无关立场,无关身份,只是陪伴足矣。 只要彼此陪伴,噩梦将不会再临。那一年的伤,不仅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几乎让他身不如死。 段从心中猝然疼痛,他已经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她了,连想都不敢想。 *** 程今夕已经习惯了节奏忙碌而紧凑的生活。 而她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其实是一个人松散的人。优渥的生活使得她比那些挤破脑袋做梦都想上位的人思考的更少,不是不会居安思危,而是定向思维让她认为根本没什么必要。 除了年少时一次求而不得的爱qing,她几乎拥有了想要的一切,而就连那样的求而不得最终也变成了亲qing更为长久稳固的存在,程今夕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至极的。 然而人生总是有意外的存在,你既然接受了上天给予你不同于别人的馈赠,也就理所应当的付出一些代价,无论你觉得这样的代价不公平,上天总会把他自以为是的公平给你。 你无处说理,只能欣然接受。 源源不断的戏约让程今夕像一台jing密的仪器一样高速运转起来,不能停滞,也不愿意停滞。 辗转于各种片场之间,演绎着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角色。每一个故事俨然是一段别开生面的旅程,或是另一种不同于自己的人生、 程今夕无疑是享受这种多姿多彩的忙碌的,那会让她来不及去想更多。思考人生存在的意义是空泛而让人无力的事qing,而那些积埋在心底腐败如烂rou的回忆时隔多年她依旧不知该如何处置……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忙碌,并用这种忙碌时刻来提醒着自己——没挂系,已经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松散的人一旦找到了勤奋的理由,总是会比其他人来得更为认真。这几年程今夕的口碑越来越好名声越来越高,除了恰如其分的包装和适当并无伤大雅的炒作,几乎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就连段从都说,她会是锦玺世上最荣光的存在。 程今夕这些年依旧没有看自己作品的习惯,可是,她也暗想过那些人口中对她的恭维和称赞大概都是真的,因为段从很少夸人,亦从来不会说什么假大空的谄媚话。无论那些恭维是带着善意的祝福,还是叵测的妒忌,程今夕都觉得不重要,她需要的只是存在感。 在失去一切之后,还能弥补空缺和伤痕的存在感。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今夕这样对自己承诺。她会比以前更好,越来越好,起码让关心自己的人看起来都能放心,起码对得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痛。 【 ☆、第一百三十六章故人重逢(二) 第一百三十六章故人重逢(二) 杜非迪来谈片约的时候其实程今夕的行程已经排到了一年半以后。而那些无一例外的,都是一等一的大制作。 说实话,杜非迪的小成本武侠电影早已不在程今夕的选戏范围之中。原因无外乎两点,近年来古装电影市场不景气是其一;再者市侩点说,演员拍电影无非奔着连个目的去,一个是票房一个是奖项。像这种横看竖看,无论从投资、导演还是卡司、剧qing都跟这两样不沾边的片子,别说拍了功夫打水漂不说,就连费力看完剧本大抵也只是làng费时间。 程今夕早已不是初出茅庐有戏拍就万事足其余什么都不挑剔的新人了,如今她的苦恼只在于选择太多而程今夕却只有一个,别说退而求其次,就算再再再次,这戏也决计是入不了她眼的。 所以没有意外的,程今夕连根毛都没看见,剧本就被沈聿拦截并毫不留qing地丢进了垃圾桶里,就连杜非迪颇有诚意的三顾茅庐,也无一例外地被他拒之门外。 杜非迪其人很是古怪。白白净净的文弱书生一枚,脸上终年带着一副厚如酒瓶底的黑框眼镜,五官平淡让人过目即忘。 年纪不大,才华倒还是有一些的,十六岁就考上了大学,年纪轻轻高等学府导演系博士生毕业,并出国深造了两年。学生时期的杜非迪拍过几部不算顶顶专业但十分出色的小众文艺作品,得过几个小奖,在业内也算是颇受好评。 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说是人才其实也不为过,难得的是此人xing子生得也是极好,自信却不自负,谦逊却不谦卑,坚韧却不固执。总的来说就是不骄不躁,是个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好少年。 除了话少。当然话少不算没事毛病,没本事又不爱说话的叫自闭,有才华不爱说话那就叫沉默是金。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现实。 可仅仅只是这样,依旧构不成足矣让锦玺对他另眼相看的理由。还是一句话,人是好人,戏就真的只是一般,而这“一般”两字就足矣切断退路。这个圈子多得就是“一般”,中庸是最难混出头的活法。 毕竟还年轻,又入行的第一部作品,说是试水也不为过。他杜非迪可以为之一搏,可锦玺不会让他的心头rou自降身价去为别人铺路。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现实。 电影讲述的是一场武林之中横跨百年的腥风血雨。主人公李安年乃亡国罪臣遗孤,幼年家族惨遭灭门,意外得生,流落江湖后被隐居避世的剑客青砚所救并收之为徒。二人被迫捲入与皇室秘闻及江湖qing仇之中,日久天长,几度生死,不离不弃的相伴中安年对青砚的暗生qing愫,而青砚的另一重身份却让安年陷入痛苦与纠结之中…… 说来说去,无非爱恨,无非qing仇。不过又是一个看起来落入相爱相杀俗套之中的故事。
第75页 烂俗就是烂俗,说破天去,就算有大罗神仙加持,还是烂俗。 杜非迪自己又岂会不懂,投资商把本子扔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剧本烂透了。可杜非迪也没办法,是,他看起来的确应该是一身傲骨不为世俗妥协的人,这样才符合大众对这样一个角色的期待。可理想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清高是需要自本的,只对特定的人,连吃饭都是问题了还谈什么清高,那不叫骨气,叫蠢。 再说,谁也不是非谁不可,你爱拍拍不拍滚,多得是人想拍。杜非迪看惯了人qing冷暖,对这些太懂了。 想要让程今夕来演这部戏,杜非迪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qing,毕竟他只是一个新人,一无是处。理由其实也有些啼笑皆非,甚至称得上是荒谬。尽管,杜非迪并不打算将这个理由告诉任何人。 四年前在医院中的一次偶然相遇,让杜非迪dong悉了程今夕的秘密,并对她产生了一种类似“一见钟qing”的qing愫。当然,此“一见钟qing”非彼一见钟qing,相较于爱或者喜欢,杜非迪觉得那其实应该算是一种惺惺相惜。 彼时手术室门口,只是一眼的擦身而过,却仿佛透过那双墨玉般的眼睛读懂了她所有的心事。痛苦的rou体和苍白面容下,万籁俱寂的绝望里,攥着素白被单的双手无温亦无依靠。恍若黑暗泥沼中窒息的挣扎,灵魂被禁锢在十字架上任由钉子一根根扎透,哪怕撕心裂肺却喊不出疼痛。 这些,恍若另一个世界的吶喊,杜非迪一一感知。 这个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的人可以看穿别人的躯壳,你可以将这称为天赋。又或者,其实这种惺惺相惜其实只是一种近乎于神经质的病态,因为除了自己,他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相信——他看到了最接近死亡的灵魂,与他曾经一样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的灵魂。 那时候的程今夕已经很有名气,而杜非迪与她也仅一面之缘。只是从那一刻开始,还是少年的杜非迪就已经把这个受伤的女人记在了心里,犹如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他相信,他们还会再次相遇。 程今夕当然不会知道杜非迪的那一套所谓“吸引论”。如果有人当面这样对她慷慨陈词,她大概也只会劝他回家吃药罢了。 所以当她被杜非迪堵在西餐厅门口的时候,她不仅错愕,更多的却是茫然。 最终程今夕意外地同意接演这部怎么看怎么都不靠谱的戏让所有人为之大跌眼镜。此举打乱了沈聿为她安排好的所有计划,而代价,尤为巨大。除了支付被pào灰的电影的高额违约金,还有接连三日并不怎么好看的娱乐版头条。 然而程今夕并不在意。 她看着演员表位于她下方到的那个名字,在夕阳的浮光中浅笑,虹膜接纳淡金色的光芒如琥珀剔透。 却眼冷如刀。 原是故人,久别,重逢。 ☆、第一百三十七章故人重逢(三) 第一百三十七章故人重逢(三) chun风拂面,绿柳成荫。 杜非迪将自己站成了了一颗歪脖子树似的杵在影视城门口迎接程今夕。午后的太阳正浓,捲起尘土中的热làng,杜非迪脸上硕大的眼镜在阳光中反she出刺白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qing表qing,只觉得应该是正经地令人忍不住发笑的,一如他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式牛仔衬衫。 年青,生涩,规矩,却又不拘于规矩。 停车场里大门不远,几乎是刚下车,他们就注意到了那个侵染在阳光下的少年。 沈聿老远地开始打量他,撇了撇嘴念念叨叨着不就是个小破孩子么,眉头却已早早皱起,脸色不大好看。 逆光中,程今夕隐约觉得杜非迪很像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可具体是谁,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 她对沈聿的怨气乐不可支地笑,咬着吸管吮着可乐,眉眼弯弯地拍拍沈聿的肩膀,曰,“少年,做人要看开点,木已成舟,不如放轻松嘛。” 临时篡改合约还无丝毫悔意。于是沈聿的脸更黑了,当然,他把这笔帐都算到了祸首杜非迪身上。 *** 偌大的服装室就连大白天都点着明晃晃的白炽灯。桃红柳绿的戏服挂了几乎一整面墙壁,眼花缭乱中,程今夕一眼看到了正在试戏服的傅云姿。 没有一丝错愕,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傅云姿比五年前似乎更瘦了一点,窄肩瘦削,柳腰不盈盈一握、眉目低垂看不到正脸,却依旧看得出气色并不是那么好,青白地透着不如人意的颓败。 程今夕默默地倚靠在门边玩味地打量着这一幕,她看着傅云姿一件件往身上套那些层层叠叠的戏服,却因为双手不太利落而显得有些滑稽的模样。 指尖似是有意无意地划拉过门框,在木板上留下细细浅浅的划痕。程今夕的嘴角露出一丝寒凉的笑意。 心里分不清是疼,还是冷。 傅云姿听到声响后回头,因为时间太过短促,眉眼间的无奈还未来得及完全收敛,仿佛整个人都笼罩上了一层烦躁的灰濛之气。 原本称得上是绝色的女子,如今看来也不外如是。也难怪,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再好的绝色也经不住世俗的粗粝的打磨,时光足矣让人放入晨曦之巅,也足矣让人零落尘埃。 傅云姿过得很不好,不,应该说是非常糟糕,已然糟糕到任何的化妆品和演技都无法掩饰。 这依旧是程今夕意料之中的,不过她原本以为,傅云姿该更坚韧一点,或者说,硬气一点。 傅云姿看到程今夕饶有兴致的笑脸只觉得遥远而陌生。愣怔之余,袭上心头的第一感知居然是恐惧,身体里里外外地发麻,一路从头皮僵硬到了脚趾。 那种笑不达眼底的诡异让她想到了雨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像是随时会飞窜而来咬住咽喉,锋利的牙尖淬着见血封喉的毒液。而那漆黑如寒潭的眸子中隐隐泛着危险的绿光,看不进心底的颜色,却又不敢随意揣测。 人为刀俎,我为鱼rou。这句话在傅云姿的脑中一闪而过。 傅云姿有些底气不足,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虚浮在半空,气氛压抑在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程今夕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她跟前,目光黏连地从傅云姿的脸庞一路游弋到她的右手,在游弋回脸上。 见傅云姿脸色猝然转白,审视般地锁住她的目光,笑容更甚。 “好久不见……手好了吗?”程今夕挑了挑眉,极为随意地道,“要是没好,我这里倒是可以联繫到一位美国的专家,他在你这一类问题方面是权威,或许可以帮到你。” 她顿了顿,一手扣住傅云姿的肩头,暗暗用力,“你若是以后都不能拉琴了,那得多遗憾啊……天之骄女,呵……连我都觉得可惜,帮我跑跑龙套应该满足不了你高贵的自尊心吧,嗯?” 傅云姿一剎面如死灰,她几乎不自觉地护住自己抖若筛糠的手腕,张了张嘴,口头却是被锈铁划破后火烧火燎的疼。 “我就知道是你……程今夕,我就知道!是你!”激愤中咬破的唇瓣渗出嫣红的血珠子,傅云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好狠,你真够狠的……你,你居然敢这么做!” 程今夕听乐了,嗤笑道,“为什么不敢?你该庆幸你的手还在,”她贴着她的面庞,灼热的唿吸吐在她煞白的脸上,语气肆意张狂,“啧,这就受不了了?不过是断了筋骨就叫疼?” “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她当然相信有报应。 可是老天会惩罚恶人吗?她不知道,也许会,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等不及要看到那些伤得她体无完肤的人得到报应,让他们也尝到失去最重要的东西,生不如死的滋味。 程今夕笑,“生不如死知道吗?傅云姿,这些年来我以为你该明白了,你都不怕有报应我怕什么?一报还一报,我要的,就是让你生不如死。” 她的笑容一半如海水冰冷,一半如烈火煎熬。就像她心里的疼,疼了这么多年,熬成了最深的伤疤,揭开那层痂必然是会连着血rou,可是不揭,就永远不会发现其实里面的骨头早已烂透。 有些仇恨可以慢慢遗忘,可有些仇恨却是一辈子都无法稀释的。 如果不能掩埋,那就只能释放。 “……你知道不知道你毁掉的是什么,那些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音中带着隐隐的哭腔,傅云姿脱了力般滑落,却被一双手牢牢桎梏住动弹不得,她惊嘆于这双手的力量如此之大,无能为力之感却是更多的涌上心头。 是的,事到如今,她们之间的实力已是如此悬殊了。 傅云姿苦笑,物是人非,真是极其冷漠而残忍的四个字呢,却是极好的诠释了她的人生。 被誉为天才的大提琴手被伤了双腕,再不能发力拉琴,不得已进入娱乐圈,却一直遭人打压,碌碌无为没有出头之日;虽不至豪门,却也家境优渥的傅家遭受生意上的打击,一夜间钱财散尽,家道中落,虽靠顾家扶持不至于流离失所,却也已是再无翻身之日…… 就连顾淮南,顾淮南都…… 不过短短五年,竟干坤颠倒,生死改写!上天不公,傅云姿如何能服? “别不服气,傅云姿,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程今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将她一把推开后,冷静地看着,眼中断然是咄咄bi人的蔑视,“像你这样的人,除了算计自己的得失,除了为了自己的利益,除了那些你口中假仁假义的所谓‘道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会反省,什么都做得出。你以为你做的事就能够瞒天过海吗,你以为别人看不见你双手上的血就能被清洗gān净吗?你失去了什么,我又失去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老天不会偏帮恶人,你做得出猪狗不如的事,就该想好了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 “别急着害怕,这双手不过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你要等,慢慢等,报应才刚刚开始,”程今夕居高临下地俯视瘫软在地上的傅云姿,一字一顿,“血债血偿。” 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我会一样一样问你们讨回来。 程今夕笑出泪来,视线一片如血艷红。 ☆、第一百三十八章与虎谋皮(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与虎谋皮(一) 程今夕坐在长廊下,身子懒洋洋地靠着布景中的朱漆大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杜非迪说着戏,眼神飘忽,思绪已然飘到了万道河千重山之外。
第76页 天气有些热,日头辣得很,飞虫在耳边扑腾嗡嗡嗡地格外扰人。傅云姿在不远处的假山边踹着石子,脾气bàonuè,脸色抑塞,看起来是有些肝火过旺。而一边杵着的是她垂头丧气的小助理,这些时日来见识多了傅云姿的yin晴不定,不难猜测方才着孩子又经歷了怎样一场无妄之灾。 “今夕,你笑什么?”杜非迪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不由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我笑了么?”程今夕摸摸自己的脸回神。 杜非迪说,“用傅云姿是投资商的意思,不过你知道,她的角色不关紧要。” 程今夕耸肩,“噢,gān嘛跟我说这个?” 杜非迪笑容无辜,想了想答,“我以为你想听这个。” 她的余光落在杜非迪秀气的下巴上,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再次袭上心来,眯眼笑得狡黠如猫,“导演,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谁?”杜非迪将画了满满当当笔记的剧本合上,定定地抬眼瞧她。 “说不上来,就觉得挺有熟悉感。”程今夕勾勾嘴角,“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杜非迪默了很久,“五年前我见过你,在医院。” 五年前,在医院,他居然见过她?! 程今夕愣怔。 眼中的淡然珠玉般一点点碎开来,胸腔中的跳动骤然缓慢,随之而来的是熟悉而空dong的痛楚。她张了张嘴,哽在喉咙里的言语组织了之后又破碎,最后除了尽数吞回肚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所谓秘密被人dong悉是这样一种感觉。 她失笑。地球真当是圆的,圆的不能再圆了。 “你放心,如果我要说,早在五年前就说了。”杜非迪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卫道士,他面容如水般沉静,唇瓣抿德严丝合fèng,竟然衬得另一头心如擂鼓的人有些意外的可笑。“你的秘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但是我懂你的痛苦,所以,我不会告诉别人。” “你懂?”程今夕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恍然失神后,盈盈地笑出声,“小伙子,就算你窥视到了别人的秘密,也别自诩可以看穿人心,这种姿态会让人不舒服。有些事别说你这样的外人不懂,就连我自己都不懂……” 她紧紧攥着手,指甲戳碰下的皮肤下是奔腾的热血,掌心濡湿一片。 杜非迪意味深长地长嘆一声,突然间岔开话题,“你跟傅云姿之间有过节?” “看起来很明显么?” “还好,不过,她不是个好对手,”他笑了,眼镜底下的一双眸子似敛非敛,掩藏了星点细碎的微光,“这人心术不正,你要吃亏的。” “看不出你还会看相,”程今夕挑眉,促狭道,“那你觉得我心术很正?” “有的人就算经歷再多痛苦都还是会保有良心和底线。这种人要么就是蠢,要么就是善良。”杜非迪不置可否,“你应该就是。” “杜非迪,我说你年纪轻轻的说话gān嘛跟老夫子似的,”程今夕被他逗乐了,她想说如果你不去当导演还能改行做老师呢。 顿了顿,她歪头,忽闪了大眼,问,“那你觉得我是蠢还是善良?” “蠢有时候不是贬义词,善良也不一定是褒义。你……都有吧。”杜非迪拿下眼镜,从口袋里套出镜布,细细地将镜片一点点擦gān净,“你希望自己是哪一种?哪一种会让你更开心点?” 平心而论,杜非迪真的是个很普通的年轻人,五官平淡,没有一个地方出彩,气质和模样更偏向于文弱书生,像白开水一样温和而没有攻击xing。 程今夕看着他埋头认真的模样,撇撇嘴,“傅云姿的手是我弄伤的……” 杜非迪喔了一声,缓缓抬头,看她,脸上没有丝毫诧异,连声音都平稳的没有一丝褶皱,“所以她才不能再拉琴了。很可惜。” “是啊,就是这双手,轻而易举的毁掉了别人的理想呢,”程今夕似是而非地笑举起自己的纤细恍若无骨的手,反反覆覆地摩挲,说不清心绪中的烦乱是为何,“所以你看,我跟她其实是一样的,心术不正,更担不起你说的蠢和善良。” 无论是蠢还是善良,都是一种很珍贵的天赋呢。她曾经或许是拥有的,可惜拥有那些并没有让她过得更加快活,它让她柔软脆弱,可柔软和脆弱都是需要勇气和运气去保护的。而勇气和运气,一样珍贵而难得。 ☆、第一百三十九章与虎谋皮(二) 第一百三十九章与虎谋皮(二) 爱qing可以非黑即白,可现实不是的。这个世界里除了极致的黑白,还有更为宽广的,灰色地带。那里或许不那么美好,有阳光有yin霾,有纯美的善意有丑陋的yin暗,可你无法批判它究竟好或不好,但是你只能选择尊重每一种选择,尊重每一种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杜非迪抿唇,默了一下,“还记得乔薇薇吗?” 程今夕心里咯噔,这才发现她心中一直受不清道不明对于杜非迪的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乔薇薇,是这个名字,很多年很多年之后几乎快要被她,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 “乔薇薇是我姐姐。”提及这个名字的时候,杜非迪眼中闪烁着的温柔光芒叫人无法忽视,程今夕看得恍神,一时失语不知如何接话。 “所以,这是你找我演这部戏的理由?”踯躅后,程今夕艰难开口。 她不明白杜非迪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也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究竟是想报復,还是要威胁,或者说,一如她想要傅云姿生不如死一样,杜非迪也想要为乔薇薇报仇,让她也生不如死。 程今夕甚至觉得有一些心虚。尽管她知道这种心虚没有道理,她完全可以在即使了解了事实的qing况下依旧指责乔薇薇是咎由自取,从而换取一份心安理得。 她以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遗忘这个名字的存在,可是这样一笔冤杀一笔烂帐,她始终觉得是自己欠了乔薇薇的,更不知道该怎么还。 是因为爱吗?因为爱qing中所有女人对求而不得之中的感同身受吗? 乔薇薇曾经经歷过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曾经经歷过和正在经歷的。 “你不用太过内疚,她现在在国外过得不错,嫁给了一个普通上班族,虽然没有以前的日子风光,但是很平静也很知足……我觉得这样很好,”杜非迪脸色平静地不正常,“你跟陆晋言这些年的事我也知道一点……” “抱歉……”程今夕茫然地下意识道歉,“呃,我的意思是……对不起……” “看样子你是知道真相的……”杜非迪径直地从导演椅上站起,几步迈向了长廊外,找了个无风的角落,从裤袋侧兜掏出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没关系,即使知道,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 淡淡的烟糙味丝丝缕缕地飘dàng过来,轻薄的,却呛得程今夕双眼模煳地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翳,睁不开,看不清。 之后的就简单了很多,程今夕从杜非迪口中得知了故事中她所不了解的另一半,那是她所从未探究过,从而残缺的那一部分。 …… 杜非迪原姓乔,家中原称得上商界大户,却因乔父一次投资失利害得乔家家破人亡,乔父乔母在车祸中意外丧生,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 乔薇薇和乔非迪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年,直到乔薇薇十六岁那年,兄妹二人被乔父曾经的挚友陆成康收养。 再然后,故事已是不必赘述过多。qing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了养父的出色亲子,明知他心系别人却依旧qing深不悔,甘愿为他刀山里来火海里去,甚至将自己的身体送到了qing敌的chuáng上,只为除去那人身边所有的女人…… 到头来,自食恶果。 “不管是因为段从还是因为陆晋言,她害过你是事实,你更险些因她丢了xing命。我们家都信佛,因果报应,姐姐有这样的结果,与人无尤。”杜非迪笑,“我跟陆晋言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无论什么原因促使你现在跟他如此亲近我我不懂,可是你应该知道,与虎谋皮,并不是长久之计……” 程今夕无力地点头,如鲠在喉。 杜非迪的规劝没有错,陆晋言这样的人,太危险,太难以控制,因为他心中只有自己,也只为自己。 他可以为了私yu控制深爱自己的人直到最后如同对待弃子一样将她抛弃,也可以为了求而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xing命。 对于生命没有敬畏感的人,除了他想要的,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过是糙芥。就像当年他们一起演绎的《沉星》一样,只可惜冥冥之中命运捉弄,他们调换了角色。 程今夕知道,如果这是一场杀戮,那么她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 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就悬在她的头顶,而她跟陆晋言之间的约定,就如与鬼差之间的契约,什么时候结束,根本就由不得她说了算。 可是她没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陆家和段家在b城几乎是并驾齐驱的存在,陆晋言更是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想要扳倒他难如登天。 陆晋言看不得段从身边有其他的女人,那些曾经出现在他身边,或者想要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最终都被一一除尽。段从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非也是为此,段陆两家在生意上千丝万缕的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动了陆晋言,就等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天底下的女人对段从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无所谓生,无所谓死。可程今夕不一样。 对段从来说,只有程今夕是不一样的。 陆晋言要的无非就是她的承诺,与段从永不相爱的承诺。那好,他要,她就给。 而她想要保住的,只是一家的太平…… 还有她的伊伊。 ☆、第一百四十章qing深缘浅 第一百四十章qing深缘浅 两个冤家见天的碰到一块,大小的磕碰不断,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总是不动声色却又硝烟瀰漫,不晓得还以为这剧组拍的不是武侠片,而是宫斗剧。 总之就两个字,腻味。 程今夕自己倒是还好,成天一副心不在焉懒得搭理傅云姿的模样,碰上了也全当是个屁看不见,连眼皮子都懒得。反而是她身边的人都势力的很,也不知怎么就看出了这俩人有过节,成天小模小样地给傅云姿小鞋穿,连个偏帮的人都没有。
第77页 傅云姿心里有怨气不服是意料中的,可到底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若是在当下整出什么么蛾子,段家是不会放过她的。有理没处说,只能哑巴吞huáng连有苦自己吞,心里却暗自打起了小算盘,计较着何时扳回一城。 程今夕倒是无所谓看傅云姿吃瘪,那些都是小儿科,连yin谋诡计都算不上的东西,她还真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小心思去整那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因为杜非迪的坦诚相见,以及对乔薇薇难以名状的愧疚,程今夕对这部不靠谱的小制作还是上了心思的。能扶一把是一把,她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熟知机遇对一个年轻的导演来说有多重要。 电影拍摄期两个月,对于程今夕这种终年待在剧组消磨日子的人来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作为挑大樑的女主角,程今夕是最后一个离开剧组的。意外的是,几乎同时杀青的还有戏份并不重的傅云姿。 衣服密密麻麻地摊了一chuáng,阿布在酒店房间里埋头收拾行李,一边怨声载道,动作却麻利的没有一丝懈怠。 程今夕懒惰成xing,倒是乐得自在躲在阳台上chui风。十楼阳台上温柔的和风颳擦过脸颊,chui起丝丝缕缕的长髮,jiāo织着羽毛般轻薄的晨曦,淡金的光辉落在她脸和修长的脖颈上,耳朵在逆光中几乎透明, 连上面细软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黑色的头髮,白皙的皮肤,视觉上冲撞激烈的对比。美不胜收如凝固的油画,能够滴出最纯粹的色彩。 而她的眼睛,居然比朝阳更为明亮。 手中的柠檬汁喝了大半杯,程今夕几乎咬烂了吸管。回想起方才酒店走廊上的那一幕,只觉得心qing翻涌地像在海上折腾了八百年都没处停靠的破船。就连酸涩的柠檬汁都止不住心底那股颠簸的噁心。 除了噁心,还有……疼?是疼吗? 顾淮南,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 明明已经再世为人,即使是曾经几次三番想要自己xing命的陆晋言她都能泰然面对,笑颜逢迎。 为何偏偏到了顾淮南就过不去了呢? 前半段人生中最大的挫折,最疼痛的坎坷,最难熬的日子,最甜蜜的负担……都是这个男人赐予的。 为什么在他狠心离开之后,还能那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云淡风轻地跟她说好久不见……而她,竟然还会觉得疼痛呢? 是身上的感知都坏掉了吗? 不是有人说,只要七年,身上的细胞就会更新一遍吗?只要七年,他们就都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那么现在,五年时间也够了吧,百分之七十全新的自己,为什么就过不去了呢? 为什么还会有剩余的百分之三十去记得这个男人,和他给的疼痛呢? 顾淮南几乎没有变,像一株竹子一样挺立在那里,面容熟悉而陌生。白衣,灰裤,削短的黑髮。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程今夕诧异自己直到这一刻依旧觉得,能够称得起这句话的,除了顾淮南,再没有别人了。那是铭刻在她心里的模样,眼睛,鼻子,嘴巴,那张脸,那副身躯,都是如烙铁烫伤过她心头的。 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睛,只要看向你,就会让你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 那一瞬间她愣怔地看着他,眩晕地几乎站不住。她不知道当时她眼中更多的是讶异还是怨愤。她只知道在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开始疼痛,痛得几乎睁不开。 或许心脏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筋脉是通往眼睛的。程今夕想。 心疼,跟着眼睛就疼。揉一揉,依旧缓解不了。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哭。就像gān涸的泉眼,眼中除了沙子摩擦过的粗粝感,什么都没有。 而且,流泪总是会让事qing变得难看而不易收拾。年轻时候的爱qing让她深有体会,所谓难过更多都是自找的,与人无尤,自己若不坚qiáng,谁还会无时无刻哄着你呢。 程今夕心想,就这么算了吧。彼此各不相gān地活着,做个再见亦能平静寒暄的陌生人。 当年他得病的时候瞒着她骗她离开,在他身体饱受折磨的时候她没有陪在他身边,他也不曾知道她后来受过的。现在他的病看来是好了,而她也没死,就算扯平了。 这么想来心qing大概就会好一点,释然也就多一点。她苦笑暗嘆,原来自己这么会做生意了。 说来说去,还是缘分太浅。 如果,真的能忘记…… 程今夕光着脚木讷地站在十楼,冰凉的大理石渗透脚底,寒意上侵,她倚靠着栏杆扑出半个身子往下看。 倏然生出一种想要往下跳的冲动。幸而脚底的寒凉让她瞬间清醒,她看着楼下人来人往中,那对相依往停车场方向走着的恋人,恍惚不已。 如果真的有再世为人,那么,她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是少问孟婆要了一碗汤。 就是因为那碗汤,前尘往事中,其他人都放下了,却只有她放不下。 为什么只有她放不下? 程今夕注视着那双背影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无知无觉地说,“因为太疼了。” 太疼了,顾淮南。 ☆、第一百四十一章恰如chun水 第一百四十一章恰如chun水 程今夕在盥洗室内看到顾淮南吃力地拄着墙壁,脚底虚浮状似难以站立好像随时会倒下,她只是愣怔的零点零一秒,几乎条件反she般地伸手扶住了他。 手指方才触碰到西服的褶皱,随之换来的就是两人同时不由自主的错愕。 程今夕指尖一僵,扶着顾淮南的手臂有些尴尬,顿在半空中,烫手山芋似的握也不是,放也不是。 酒过三巡,微醺到酒气上头,身上总归是有些胸闷发热。 “你……没事吧?” 程今夕只觉得胸口火烧火燎,犹豫后,讷讷开口,“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就连声音都不像是从自己喉中溢出,涩哑的,陌生的,撩得人莫名恐慌。 几乎相差一个头的身高,顾淮南即使微微躯着嵴背,依旧让程今夕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好在,顾淮南一直温润,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带给别人压迫感和侵略感的人。 此时顾淮南低垂着头颅,脸色苍白,额头隐隐有汗。斜四十五度角看去,视线下好落在他的如画的眉目上,狭长的眸子敛成了细微的弧度,半截眼尾似乎是因为某个部位痛楚所带来的牵扯,微微地垂着,浓密的睫毛染上了cháo湿的雾气。 程今夕光luo的手腕上缀满了名贵璀璨的首饰,稍稍一动作,就叮呤噹啷地响,盥洗室外刺目的灯光下忽闪着让人睁不开眼睛。 是的。 他们都披着最是华美的礼服外衣,弧光jiāo错间,清汤薄酒混着真qing假意,与人各自jing彩;他们互不相gān,却拥有相似的骄傲,站在自己世界里金字塔的顶端,几乎已经遗忘他们曾经jiāo集最后分开,甚至已然相信日后都永远不会相逢;他们在对方的眼前充当一个陌生人,擦肩而过时,无意中眼神的碰撞都会让人心悸地疼痛,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错开,直到寻到一个bi仄的角落将那让自己猝不及防的难过悄悄掩埋。 是的,被外界所知的世界里,这个叫做顾淮南的男人从来都只是隐没在只有她知道的角落里,世人不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相信他们有过一段缠绵悱恻却痛彻心扉的前尘往事……亦没有人会跟她提及他…… 那是不能让人知道,也不希望让对方知道的。就连稍微的关心都仿佛成了一种罪罚,害怕那逾越的一星半点成了燎烧意志的火种。 可是她已经不敢确认那关乎的是怎样的qing感,她对顾淮南的,顾淮南对她的。或者那已经不是爱,只是被时光消磨后对于曾经的遗憾。 遗憾那段错失的感qing和婚姻,遗憾往事终究要如烟消散,遗憾无论曾经多么相爱都必须听天由命,失散在人海。 程今夕看着顾淮南,视线一点点模煳,之后又一点点清晰。 那一刻的想要碰触的感觉很熟悉,熟悉到甚至让她以为什么都没有变,可现实多么经不起推敲,渴望亲近之后的僵硬让他们都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二十七岁的她,三十七岁的她。改变早已翻天覆地。 程今夕甚至想,如果顾淮南不再出现,没有人反覆与她赘述有关他的一切,没有人提醒她那道伤痕的存在,是不是终有一天她会将这个人永远的忘记。 直到最后连名字都不再记得,就真的什么都过去了。 当然,她已经不是年轻的小姑娘了。这样天真的想法只有做梦的时候才不会被自己嘲笑。 陆氏集团成立六十年的周年舞会,程今夕作为陆氏少东陆晋言的女伴出现,风光无限,其中意味更是众说纷纭。 而顾淮南为何出现在此,程今夕不得而知。生意场上的事她不见得多懂,却也了解各种的弯弯道道,成功商人间的关系千丝万缕,密密jiāo织如网。尤其是陆家和顾家这样叱咤两方的巨头,有所jiāo集,实在是在正常不过了。 所谓相遇也不过只是意外,就连缘分也不过是意外。程今夕如是想,渐渐释怀。于是扶住顾淮南的手握紧了几分。 顾淮南微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湿漉漉的眼珠子光熘闪亮的像是被水刚刚洗过一样,眼白上还渗透出几条鲜红的血丝,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顾淮南被灌了不少酒,虽然他的酒量一向不错,即使喝多了也不曾会有失态的时候。可是程今夕依旧在那镇静的面容下看出了六七分的醉意。 他仿佛看到了有透明的花朵从他的眼睛里开出来,无辜而脆弱,让人心生怜惜。 天地剎那静默无声。 这是五年后她第一次好好看他,而他一句话也没说,任由她肆意的打量,眼神平淡,如无风chui过静止的湖泊。程今夕觉得顾淮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不介意所有人都在看他,也不介意看着所有人。 顾淮南只是习惯了这样做,礼貌,顺从。但那也仅仅只是习惯,而你跟所有人都一样,并无差别。 是的,就是这样。那么美好,犹如绅士标杆式存在的顾淮南。 一丝苦笑溢出唇角。 程今夕暗嘆自己克制不住的那点小心思是如此可笑,心如裂锦般撕了fèng,fèng了撕,以为早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了,却还是在须臾间就失了道行。 她径直挽着顾淮南走向楼上无人的包厢,吩咐服务员送上解救的茶水之后,将顾淮南安置在软垫的沙发上,看着他默默将解酒茶一饮而尽。
第78页 茶杯放在玻璃质的茶几上发出咣当的脆响,程今夕正直愣愣地盯着地板闻声惊了一下,抬头与顾淮南对视。 这一看,就是良久的相顾无言。 顾淮南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或者,他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无所谓说什么,在等着她开口而已。 程今夕突然就熄了火似的挪开目光,瞥了眼窗外的漫天星光,似乎酝酿了很久才问,“你的病……这样喝酒,不会有问题吗?” ☆、第一百四十二章如何放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如何放下 “没关系,”顾淮南眉眼温和,嘴角似是有笑,仿佛并不诧异她知道了真相,只是如是说,“手术之后这些年都恢復得不错,不出意外应该不会復发。喝酒也只是偶尔不得已为之,酒量不比以前,自然是知道该节制的。” 程今夕笑笑,低语道,“那就好。” 顾淮南说,“没什么大碍,我心里有数。” “嗯。” 不知道为什么,程今夕听顾淮南云淡风轻地谈他的病,说他这些年过得挺好的,鼻子一下就酸了,涩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忍了忍,最终咬着牙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委屈。却不知道是替顾淮南委屈,还是替自己。 那样的病,就算熬过来了,又岂会是轻松的? 就像他永远不会理解她的切肤之痛一样,她只知道他病了,却无法想像到那是怎样一种可怕的疼痛。 程今夕觉得自己矫qing得挺没立场的,毕竟顾淮南已经好了。如今看来,似乎比以前更为潇洒。 “顾淮南,这么多年,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笑容不免涩然,程今夕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一定像极了傻bi。 顾淮南凝着眸不语,她不禁心中自嘲,五年了,该惦记不该惦记的早都被磨成灰了,事已至此,非得执拗地讨要一个类似说法的东西,实在是幼稚。 左手叠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揉搓,程今夕的姿态看起来很不安,“没有的话,那就听我说吧。不多,就几句话。” 顾淮南颔首说好,悉心聆听。 顾淮南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出奇的冷静究竟是因为酒jing的麻痹,还是因为早已在心中将这个场景预想过了无数次。 他恍然想起这样的画面好像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说是好像,其实是因为他大多醒来就不太记得了,多年来的药物治疗让记忆力变得有些衰退,这是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却也是幸运的事。 五年来,他跟死神抢夺时间和xing命,没有屈服没有脆弱,尽管他深知自己既已放开了就已经失去了坚持的资格。可他骗不了自己。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忘记过这场爱qing,没有一天不在奢望重逢。 当化疗将他折磨得虚弱不堪,药物和疼痛一点点剥夺理智,侵袭意识。那些目不能视的在轮椅上度过,在病房中煎熬的日子……手术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他赌赢了人生中最艰难的赌局。 太难了。 其实他本可以不争,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常态,曾经他从未挂在心上……直到遇到那么一个人,让他明白原来只是简单的活着,有人想念,被人记挂,也可以是那么美好的事。 所以即使那么难,他依旧在心底最深处希冀着能够活下来,能够有朝一日回到爱qing生根发芽的地方,偷偷看一眼他最爱的姑娘。 曙光。她就像他生命清晨第一缕破晓般的存在,那是希望,是归属,是信仰,也是爱。 所以,即使明白她或许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新的爱人,都没有关系。他只想看到她好好的,然后认真地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然后道别。 从此就真的再也不见。“爱”这个字,他没有资格,也不会再说出口。他只会在每个东升西落的瞬间,对着天地许愿。 愿他的小桥平安顺遂,快乐一生。 “我知道顾家想要保住傅云姿,还有傅家,”程今夕看她,漆黑的眼睑上孔雀绿的菸瘾妖娆慑人,她勾着唇角,恍然间浮现一种凌人的骄傲,“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意思?” 顾淮南还在晃神,但着并不妨碍他一字不落地将话听了进去。放空几秒后,神采重回眼眸,“真的是你。”他眉毛轻扬起的弧度好看得过分,表qing却出乎意料的镇定,“我能问原因吗?” 是了,那些真相,他并不知道。 程今夕不久前才了解,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顾淮南正在圣迭戈接受治疗,三年后才回的国。傅云姿理所当然地不会说出事实真相,加之段家当年就封锁了全部消息消息,顾淮南根本无从得知。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这样也好。说出来又如何,让他于心不安,博得他更多的愧疚和可怜么? 她不需要。有些疼痛是不能再撕开来给人看的,即使里面已经溃烂流脓,即使那个人是顾淮南也不行。 如果他因此可怜她,那样会要了她的命。 “原因你不知道?”程今夕挑眉的动作几乎与他如出一辙,于是更像是挑衅,“……这些年你生命,她一直在你身边吧?” 顾淮南轻不可闻的皱眉,否认的话几乎下意识要脱口而出,可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就又咽了下去,依旧是下意识的。 眉目月朗风清,于是就成了不置可否。 程今夕哎了一声,戏嚯地笑。心里难受地像是丢进了油锅里炸得稀烂扭曲的油条,疼得煎熬。那种感觉不是吃醋或是嫉妒,而是被放弃的落空感。 顾淮南从未真正信任过她,信任过那些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从不相信她不会走,于是宁可堆铸谎言将她推开。 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有多少的无可奈何,放弃就是放弃。 “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呢?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不能同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程今夕半开玩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特别小气又记仇。顾淮南,是你当年的一个决定毁了你我,还有傅云姿……所以,你别怨我。” 她抬眼,眸中水光涟漪,幽暗的黑色仿佛随时会将人吞噬,说不清其中qing愫究竟是寒心更多,还是嘲讽更多。 从几何时起,她已经变得如此尖锐了,像一把刚开锋的尖刀,见血封喉。 顾淮南似乎嘆了口气,“真的放不下吗?” “也不是,就当是过不去吧。”程今夕魔怔似的抬手摸上顾淮南的脸,他没有牴触也没有反抗,只是他睫毛的轻颤依旧她觉得难受,“要不你教教我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无非爱恨 第一百四十三章无非爱恨 “顾淮南,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一个人死了,或许这个死结就能打开了……只可惜,我们都活得好好的……”带着记忆活得好好的。 程今夕笑了。她指天誓日要傅云姿生不如死,可谁又知道,真正生不如死的那个人,是她。 只有她真正痛苦,只有她一个人真正忘不了,也不肯放过自己。 顾淮南有些骇然,说不清缘由,只觉得她缥缈的像一重抓不牢的轻烟,眨眼就能消散于天地,“小桥,我知道是我不对。” 顾淮南陡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再一次出现,除了折磨,他什么都给予不了她。 “你没有不对,你只是到如今都不肯给我一个jiāo代……我就是觉得这么一个人熬着、疼着挺没有意思的,总得找个人陪陪我,陪我一起难受。”程今夕低喃,唏嘘道,“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能错估那么重要的东西呢。” “一厢qing愿地要给对方最好的,可什么是最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她凑到他耳边,眼中薄薄有雾,“顾淮南,你高估了挫折的杀伤力,却低估了我,也低估了我们的感qing……可……”一切都太晚了。 愧疚是很折磨人的东西。这是顾淮南的原话。 在程今夕的记忆中,已经记不太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xing地跟她说“对不起”,似乎是从他知道自己生病,决定离开之际。 讽刺的是,不想五年之后亦如是。还是说,他认为在他们之间除了愧疚,已经再无其他。 在顾淮南怔忪间,程今夕已退回了原来的位置,指骨微蜷着,苍白泛青,脸上神色却已恢復如常。 程今夕觉得能够平心静气地坐着跟顾淮南聊天其实挺不容易,看着仿佛老友般淡然如昔,心中暗藏多少汹涌却只有自己知道。 可这大概是程今夕能想到面对顾淮南最适宜的态度。她依旧有些恨他,可多年后再次见到他却没有之前那么恨了。 那是太浓烈的感qing,与爱一样。而她现在确是混沌的状态,说不清哪个压过哪个,或者是一半一半。 程今夕只是难以释怀。 她唯一明白的是,世上的确没有感同身受这件事。无法要求别人与自己想法完全契合,立场完全相同,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自主意识的个体。即使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依旧不行。 如果是五年前,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对待顾淮南这样温和良善的人也会心有芥蒂,每一句话都斟酌之后再拿出来,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和临界点在哪里。心弦绷的紧紧的,就像炸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程今夕有些烦躁。 后腰上隐隐的疼痛让她无法集中jing神,那是两年前拍动作戏时不慎落下的旧伤,反反覆覆地折腾了许多时日才癒合。但是后遗症一直都有,天气好时就跟没事人一样,可要是不好,疼起来就跟刀子剜着骨头,厉害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稳当。 她心想,大概是要下雨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顾淮南问这话的时候qing绪不显,他的脸色依旧很白,可酒气已经褪去了大半。 顾淮南总是比别人有着更qiáng悍的自制力。看似温柔如水,其实理智如冰。 他说“希望”,这两个字包含的意义并不难理解。 是道义上的亏欠。 程今夕听得懂。她早该想到,当年能够果决地做出那样选择,还忍心一句话都不留给他的男人,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感qing用事的。 还需要再用激将法吗?无非爱恨之事,她无法开口,那只会让她更加不堪。 …… “顾总,你在里面吗?” 门传来细碎的人声和脚步声,随之便是骨节轻扣门板的脆响。
第79页 顾淮南用眼神询问程今昔的意思,见她无所谓地点头,便出声示意门外的人进来。 来人显然未曾料到包厢内还有其他人,倏然撞上一双陌生的眼睛,不禁错愕。 “您好,程小姐。”来人显然是认识她的,怔忪了几秒后很快地做出了反应,礼貌却不刻意,看得出是拥有非常良好素养的女子。 “你好。”程今夕浅笑颔首,目光似有若无打量眼前的女人。 米白色v领套装,淡妆盘发,笑容温婉得体,举止进退得宜。唯一的缺憾大概是实在太过平庸的姿色,平庸叫人过目即忘。 看装扮,很显然这位并不是作为顾淮南的女伴出现在这里。倒不如说,更像是助手,或者秘书? 不过,她一双眼中的孺慕之思倒是真的。 呵,又是一个被顾淮南迷得五迷三道的傻女人。 程今夕举起酒杯笑笑,抿了一口酒后身子便不经意地朝顾淮南身上靠,“身边换人了?” 余光里看到那女人轻蹙的眉头,哪怕转瞬即逝,却依旧被灵敏地触觉抓包。程今夕笑得更加恣意。 这种笑容中包含挑衅,旁人得以轻易感知,而程今夕自己却并不自知。 “喝多了仔细头疼。”顾淮南自然而然地取过她手上的高脚杯,白玉般修长的指骨和眸中琉璃色的华彩在水晶灯下晃得人眼一阵眩晕。 顾淮南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抿着唇却不皱眉的时候说明他并不高兴,却也不是生气。有种淡淡的禁yu味道,却是极好看的时候。 程今夕在那一刻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不由自主。 而她也几乎肯定,对面的女人与她是一样的。她听得见她的心跳。 顾淮南明白她的意思,坦然向她介绍,“cherry五年前就离职了,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这位是替她职位的许慧。” 许慧。 就连名字都是普通的让人过目即忘。 “喔,私人原因。”程今夕似笑非笑。如果不是当年cherry一番自作主张,顾段两家又何以闹到那番境地。 自作聪明的女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而眼前这个,似乎看起来也不太聪明呢,爱意这么明显都不知收敛,居然还能平平安安在顾淮南身边呆这么久,委实不易。 傅云姿之所以能够不忌惮她,只怕也是这平庸的相貌帮上了忙。 “许小姐跟在顾总身边有五年了?”程今夕笑容和善,调笑着开始信口胡邹,“听说顾总是个工作狂,忙起来经常半夜开会,几天几夜都不着家。你们底下的人平常应该也很辛苦,只怕也是有口难言吧?” “顾总也不算工作狂……其实我应该算是顾总,不,应该是叫老师才对。”提及顾淮南,许慧笑得有些腼腆,望顾淮南的眼神有淡淡示弱的意味,带着柔顺和敬仰,这种类似小动物一样无害的眼神往往对任何男人都很受用,顾淮南想来也不例外。 在得到顾淮南的回视后,她的语气陡然坚定,“虽然当初顾老师只带了我们半年,但他依旧是我最敬重的老师。毕业之后,我就进了顾氏,但是在任总裁特助还是在顾老师回来之后。” 说到这,许慧明显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惊鸟似的扫了顾淮南一眼,见他并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顾淮南一直都很慷慨,他的温柔总是毫不吝啬的给予每个他认为善良的人。 顾老师。 这个称唿对程今夕来说遥远的就仿佛是远古前的事。曾经被当作他们之间qing趣所在的称谓,如今却成了他给另一个女人的纵容。 程今夕暗嘲自己矫qing,顾淮南之前本身就是老师,许慧也确实曾经是他的学生,一声“顾老师”实在再正常不过。 如果没有刚才顾淮南那个安抚的眼神,也没有那一瞬他们脉脉温qing的四目相对……她真的就会那么想。 可即使他们之间真有私qing有如何。五年了,她身边早已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怎能要求他还是点墨未沾的白纸,为那逝去的旧爱守身如玉呢。 既然分开了,就理所当然地拥有新的生活。 无论是傅云姿,还是许慧,又或者是其他的路人甲乙丙丁。这些都是顾淮南自己的选择。 与她无关。 ☆、第一百四十四章形同死局 第一百四十四章形同死局 石子丢进湖泊,起初溅起水花,但很快就会归于平静。 自打那次酒会相逢,顾淮南在程今昔的心中掀起了涟漪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擦肩而过的是陌生人,而他们虽然并不陌生,却也仅仅只是比擦肩而过多一点。 这是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分离和相遇都叫人猝不及防。 ……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被拍了,”程今夕睨了眼落地窗顿在糙丛中自以为掩藏很好的狗仔,有气无力地跟盘中的牛排作斗争,“欸,来大姨妈都没这么频繁的。” 陆晋言对她的揶揄置若罔闻,挑眉坏笑的样子妖孽横生,“门口那位,跟了我三天两夜,大半夜开着一辆小破车跟着我车屁股一路飞上山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不送他点儿料回去jiāo差,你说,我也过意不去不是。」执着玻璃杯与她的相碰,叮,声音响亮清脆,“美人儿别老皱眉,很容易未老先衰的。” “你倒是知道心疼人,”程今夕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人家是想拍的是你金屋里的那位,可不是我,瞧我这冤大头当的……” “今夕,要不是认识你这么多年,也算摸清了点儿你的脾气,还真以为你是在吃醋,”陆晋言抿着薄唇,半真半假地叨叨着冤枉,“我的屋子里可没藏人,你要是不信,晚上一探便知。” “得,无福消受美人恩,这等好福利,还是让给你那些蓝颜知己吧。”灯光筹措间,她笑盈盈地饮下半杯红酒,眨眼笑。 “你这样说我会怀疑我的魅力。” “可你这样说,我会认为你在怀疑我的定力。”程今夕与他打太极打得迂迂迴回,谈笑风生。再怎么说,她也早不是当年略带青涩的小姑娘了,“下次约我吃饭记得换个地方,回回都是这,都吃腻了。” 陆晋言耸肩,“我还以为你喜欢这里的西餐。” “饶是再喜欢,这一个月吃三次,连吃三个月,龙rou都该腻了吧。”程今昔好笑道,顿了顿,“下个月初是段从生日。” 手里的银勺子戳着新出炉的舒芙蕾蛋糕,她坦然地看向他,光明正大地将他所有哪怕是细微至极的神qing都收入眼底,“晋言,你应该会来吧。” 如意料中的,陆晋言脸色微变,很快恢復如初,“当然,他想要什么样的礼物,我让秘书去准备。” “他叮嘱了很多遍,人来就好。”程今夕点头,笑得很淡,“前几天酒庄那儿又送来几箱陈年波尔多,好得很,他估摸着你会喜欢,让你有空多上家里吃饭。” 陆晋言长长地哦了声,沉着眸子,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才问,“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他不是一向都对他比如蛇蝎的吗?如今这番示好的姿态又是意yu何为? “我能跟他说什么。”程今夕搁下叉子,奇怪地看他。金属磕碰到陶瓷盘沿咣当作响,在安静的环境中尤为突兀,“如果你有了新的对象或是更好的选择,记得告诉我们……当然,这只是我的意思。” “告诉‘你们’?那不如换你告诉我,在意我与别人逢场作戏的,究竟是你,还是段从呢?”陆晋言眸光讳莫如深,眉目间的笑意说不出的怪异清冷,“是你爱上我了,还是他,嗯?” “你的感qing向来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么……算了,就当我没说。”程今夕皱眉,陆晋言怪异的qiáng调让她后悔没事挑起这个话题。 陆晋言有新欢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在qing场上从来都是làngdàng不羁,即使心中装着明月光,却并不妨碍他穿梭与花丛中。 当然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她与陆晋言不过是相互制衡的关系,她自然不会,也没兴趣gān涉他与谁jiāo好,又在谁家过夜。 陆晋言一直都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阳光和善,相反的,他很难伺候,而且xing格极其叫人琢磨不透。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那句话那个动作会触及他偏颇的神经,也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爆炸会发疯。 这个话题实在没有必要继续。鲜少几次触及这样话题最终都会不欢而散,她又何必希冀会有什么奇蹟呢。 程今昔扶额,暗骂自己不长记xing。 难道,是顾淮南的出现让她暗生了不想再与陆晋言纠缠的念头。 消失了五年后回来的顾淮南对她依旧有着这样qiáng大的影响力…… 这太可怕了。 失态只是一瞬,陆晋言很快恢復了冷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一个吞吐,瞬间烟雾缭绕。 陆晋言道,“我不是天生喜欢男人。” 程今夕愣怔了一下,说,“这里禁止吸菸。” 他微敛眸,深吸一口后无所谓地掐灭菸头,笑,“准确的说,我爱段从,而他恰好是个男人。对女人,只要我愿意,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是很理解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爱qing。”程今夕如是道,“可既然你能爱上女人,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呢?” “很简单,因为……我不想。”陆晋言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半俯下身,一手勾过程今昔的脖子,嘴唇和鼻尖贴上她的侧脸,凉凉的,“不过,如果对象是你,或许可以考虑。” 尽管是善于作戏的两人,又有过无数肢体接触。但如此距离的碰触还是让程今昔嵴椎僵硬,肢体发麻,可她却没有推开他。 陆晋言的话十句话有九句半是假的,她当然不会因为他恶作剧般的戏nuè而惴惴惊慌。 她之所以没动,是因为她在陆晋言俯身上前的那一刻,看到了正从餐厅大门入内的顾淮南。 还有久未谋面的傅云姿。 ☆、第一百四十五章焚心之痛 第一百四十五章焚心之痛 程今夕看到傅云姿穿着水蓝色掐腰连衣裙,丰姿绰约地犹如一只蓝蝴蝶一样飘入餐厅。她脸上的妆容华美jing致,一头乌色长髮挽成了好看的髮髻,看得出是为这场约会特意做过了造型,总之是显而易见的美丽。
第80页 帅哥美女的组合,很难不引人注目。 在众人窃窃私语中,程今夕不禁疑惑,为何自己总是在顾淮南身边有别的女人的时候与他相遇。 疑惑了很久,最终也不过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世界不仅是圆的,而且还很小。有些人,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几个圈子。 程今夕就这样僵持着从餐厅的角落目送他们走进餐厅,仿佛带着清冷的秋风。顾淮南和傅云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正发生在角落里的这场暧昧,径直走向相反的方向。 又是留下一双背影。 程今夕登时觉得眼睛酸涩,却不是想要流泪的感觉。大概,只是不太适应吧。 她一直在恍神,脑子里空白一片,像是蒙上了大雪,一路落到心头。直到陆晋言的嘴唇似有若无地摩擦过她的耳根,方才觉醒过来。 “还在意?” 程今夕挑眉,“你是故意的。” 陆晋言漫不经心地挪回座椅,调笑似地看她,“要不然你以为呢?” 程今夕嗤笑,“有意义吗?” “如果做什么事都非得去想有什么意义的话,那多无趣啊。”陆晋言无赖似的摊手,随即狡黠地勾勾嘴角,“他看见了。” “……”程今夕瞪着一双大眼,“陆晋言!” “诶,你这一连名带姓叫我我就牙疼。我还以为你多少该感谢我呢。”陆晋言揉了揉脸,煞有介事道,“闹着玩的,你要觉得他会误会,我可以帮你去解释。” 我才牙疼呢。程今夕翻了个白眼,“感谢你八辈儿祖宗才是,你假不假。” 陆晋言呵呵笑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却锐利地仿佛要将她的伪装穿透,“今夕。” 陆晋言倏然有些严肃的姿态让程今夕有些不习惯,“嗯,gān嘛!” “你还是很喜欢他的吧?” “哪里看出我很喜欢,”程今夕被噎了下,被点中心意后一时颓然,随之佯装无所谓答,“不过是前夫而已。” “前夫。”陆晋言敛眸,摇晃着红酒杯,轻笑,“别说我没提醒你,人在一道坎上被绊一脚可以称之为不小心,可要是在同一道坎上摔倒两次,那就只能被称之为愚蠢了。” “呵,你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话?”程今夕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哂笑道,语中带刺,“段从这道坎都十几年了,你若真有骨气,早该爬起来了不是吗。” “你跟我,半斤八两,都是蠢货。”她一字一顿。 程今夕想要的是太平,这些年她的脾气已经收敛了不少,而她也并不想激怒陆晋言这枚易爆的炸弹。可是今日她不知怎的就是忍不住,对于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的提醒,而觉得刺耳挠心。 陆晋言并不恼,听她说完后,安静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今夕,我现在发现,你比段从有趣多了。” 邪魅的笑意愈渐明显,这个英俊的男人浑身竟散发着危险的压迫力,让人不由想要后退。 “承蒙夸奖。” “牙尖嘴利的小东西。”他将杯中沾了奶油的樱桃递到她的嘴边,见她无所谓地乖乖吃下,笑容不由更加灿烂,“说实话,你跟段从之间没有结果,而看样子顾淮南身边也有了新欢。或者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啊。我很不错的。” “是吗,玩够了吧。”程今夕笑意盈盈,拿着餐布拭了下嘴角。昵眼入目的便是玻璃反光中远远的,那双顾淮南的那双眼睛,“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 盥洗室里,程今夕正对着镜子涂唇彩,门被推开的时候余光便落在傅云姿的脸上。显然,傅云姿也并未料到会在这处碰到她,先是错愕,错愕之后便是冤家路窄的厌恶和怨愤。 或者,还有一丝害怕。傅云姿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而这一小步,在程今夕看来则变成了赤/luoluo的心虚。 程今夕慢条斯理地拿着粉扑补妆,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流连到她身上,一丝不屑便溢出了唇角,“怎么,耗子见着猫似的看见我就躲,怕我吃了你啊。” 傅云姿面上僵硬,咬着嘴唇,眼神游移地不知道该放到哪里。程今夕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像是吃了苍蝇般噁心,可她却不能将这种噁心说出口。 弱rouqiáng食,傅云姿不是不懂。程今夕的背后是段家这棵深根老树,别说现在,就算是当初傅家最为风光的时候,也是不堪与之比拟的。 程今夕要对付她,她有口难言,只能默默忍着。可是示弱的态度,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从小到大,她也是被娇宠大的女儿,随不比姐姐优秀,却也从未像任何人低过头。 她不甘心。她不服。 傅云姿嘴硬道,“你也别得意忘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命好,早晚有一天你会笑不出来。” “听说星河属意你主演的那部电影huáng了,这都第几次了啊?可真是够倒霉的,傅云姿,如果我是你就该好好让人算一卦,是不是命里缺火,如果是的话就早些认命省得成天想写歪门邪道,做无用功。” “你敢说不是你暗地里动手?”傅云姿气急。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闲到一再对你这种人下手?” 程今夕好笑地放下手里的粉扑,玩味似地看她,“还是你得罪了太多人,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打压冷藏一个小艺人对段氏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就因为轻而易举,所以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她跟傅云姿之间不对付在圈子里本就不是秘密,无人知其中根本原因,也无需原因。当一个人站得足够高,即使是毫无缘由的讨厌一个人,也会被无数人附和逢迎。自然,也多得是人愿意行举手之劳,剷除异己这种事,又岂会待她脏了自己的手。 “傅云姿,你还不配。”程今夕挑衅地莞尔,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慑人的光芒,比暗夜的星子都要璀璨,“命好是我的本事,你的命不如我,就该认。就算我要让你永无翻身之日,你又能奈我何?” 四周是死寂的沉默,空气中却有汹涌的暗流涌动。 没有硝烟的战争,一触即发。 有的人喜欢先发制人。 “程今夕,四年前没保住那个孩子,一直都是你的心病吧?是不是很痛?呵,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傅云姿倏然冷笑。既然有人不愿意放过她,她又何必放过那人。剜心窝子的事,她到是要看看,赢的那个人是谁,痛的那个人又是谁……反正,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就连顾淮南这些年都开始对她心存芥蒂。 她还怕失去什么呢。 “只可惜,你怀的顾淮南的种,最后我害你没了孩子,而顾家却要保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程今夕愣怔了一下,一个巴掌掴在傅云姿脸上,雪白的脸庞剎那印上五个鲜红的指印,“闭嘴!傅云姿,我现在还不想动你,你最好别bi我。” “bi你?你还想对我如何?已经叫人挑断了我的手筋,接下来叫人挑断我的脚筋?还是以牙还牙,叫人也剖开我的肚子,”傅云姿笑得妖异而狰狞,她抬起一只手伸向程今夕的小腹下放,“剖腹产是划在这里吧,还是,再下面一点……让我想想,那个孩子有七个月了,还是更大一点?呵,如果不是先灌了药,即使剖出来,应该也是能活的吧。” “程今夕,别装了。其实在你眼里,跟你的锦绣前程比,这个孩子狗屁都不是。要不然,为什么当时不报警抓我,为你那短命的孩子报仇呢!你不是要我偿命吗,那你又在害怕什么?怕别人知道你堂堂程大影后不过是个怀了男人种都没人要的弃妇?”傅云姿眉梢扬起,笑意讥讽,“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随之而来又是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傅云姿另一侧的脸庞也肿了起来。可她似乎并不觉得疼痛,只是笑得更加肆意,更加狰狞。 看吧,她赌赢了。那个孩子,永远都是cha在程今夕心口上的刀,她根本不用费力,只要轻轻往里一顶,就能让她痛不yu生。 程今夕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甩出了那一巴掌,震痛了她的手,也震得她整个人都发麻。 她只觉得眼前模煳成一片暗暗的如血般刺目的猩红色。心里像是充盈了无数即将爆裂的气体,紧紧崩着,越来越多,直到心脏上的每一条血管每一粒细胞都胀开裂fèng。 疼痛,让她几乎窒息晕厥。 程今夕知道自己在颤抖,因为那段隐忍深埋了多年的记忆,因为那黑暗无边的绝望,因为那万劫不復的丧子之痛。她极力遏制着这种颤抖,甚至用尖锐的指甲在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都无动于衷。 可还是不行。她就像掉入海水中孤立无援的受难者,她不会游泳,也没有人愿意救她。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回忆就像倒灌的cháo水般势不可挡,肆无忌惮地倾入她的五脏六腑。 那一年的chun天来得格外早,她最终没有运气为她深爱的男人披上嫁纱,可是她却用另一种方式见证了他们曾经相爱并且她还爱着这个事实。 她怀了顾淮南的孩子。b超结果,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她为了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停滞了自己蒸蒸日上的事业,甘愿失踪于人海。她找了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小镇生活,她用大半年的时间学会了煮菜,并且煮得相当不错。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会跟宝宝说早安;天黑了,她会对着肚子说些有趣或者无趣的童话,直到睡意袭来,即使睏倦地睁不开眼,她也一定会告诉她,“宝宝,妈妈和爸爸都很爱你。” 是的,爸爸会爱你很多很多。即使他现在不在。 她想,将来她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那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宝宝。眉清目秀,像极了顾淮南。 那个被人硬生生从她身上剥离的孩子,在冰冷的医用托盘上已经没了任何的生命体徵。再有五十天,她就可以平安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可是医生说,在送来医院的途中,宝宝就已经死在了她的肚子里。她因为中毒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落胎。 奄奄一息,若不急救便是一尸两命。可她还是不信她的孩子就这样死了,早上起chuáng的时候她都还在动,还在她肚子里对她说“早安”。 她不信她的宝宝就这么离她而去了。 是她以死相bi,迫医生实施了破腹产。而最后得到的,却只有宝宝的尸体。
第81页 八个月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也是能活的。八个月的孩子,已经不会开口,也已经会痛了。 她只要一闭眼,就能听到宝宝对她喊疼。 她说,“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 程今夕脸色缟素,甚为吓人。她混沌得犹如脱离世事,对周遭环境的异动浑然未觉。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扼上了傅云姿的脖子,她才觉醒过来。 可她并不打算放手。 她眼睁睁看着傅云姿因为窒息而憋红了脸,痛苦挣扎的模样让她徒生快意。就脚上一连被傅云姿踹了好几脚,也不觉疼。 因为心里太疼了,怎么也抚不平的疼。 “你想死?”程今夕打量她,眉目间全然是践踏蝼蚁的桀骜,以及碾压生命的冷漠,“只可惜,你的命,一点都不值钱。” 她的指骨一寸寸收紧,多年的锻鍊及时高qiáng度的工作使她的力量都优于其他女xing。她只加重了一点点力气,便扼得傅云姿一阵剧烈的咳嗽。 口腔中全然是毛细血管破裂后咸涩如铁锈的血腥味,傅云姿被喉咙上的剧痛和铺天盖地的恐惧扼得喘不过气。 傅云姿真的害怕了。因为那一刻,她在程今夕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的眼泪,还有浓稠的杀意。 她是真的想要她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兵荒马乱(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兵荒马乱(一) 那日从餐厅出来后,程今夕失去了一小段记忆。 脑子像是经歷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洗劫。她只依稀记得是顾淮南从她手中救下了傅云姿。傅云资依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他轻手轻脚地安抚她受惊失措的qing绪,冷凝的表qing如同最坚硬的冰川。 那是极致的对比。顾淮南是在任何时候都能温柔对待别人的人,程今夕却看不透他当时表qing下的不满究竟是对于谁。 而顾淮南对她说的话,程今夕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又或者,也不是真的想不起来。只是不愿意想起来。 顾淮南yu言又止地的样子轻轻地刻在了程今夕的心上,他眉头皱出浅浅的川字,唇瓣轻抿成好看的弧度。她必须承认,她的心上已经有太多他的痕迹,满满当当地占着位,要找很久才能找到空的地方。 程今夕开始习惯xing地发呆,没日没夜。厚重的窗帘遮天蔽日,外面是普照的阳光,里面是被寂寥剪碎的光yin。她就像一只蚕蛹一样地将自己蜷缩起来,靠着墙角,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寻找到丁点微弱的安全感。 屋内和屋外,俨然被隔开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程今夕已经没有办法正常的工作,甚至没有办法正常的与人jiāo流。她在忌惮别人的询问,还有那些充满关心的眼神。 一夕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经歷了那场灾难后的她,也是这样,将自己包裹进一个坚硬的壳里,自我封闭起来,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心理医生对这种不听话不配合的病人束手无策。qiáng制xing地用药或许能解燃眉之急,可日久天长,最终却只能换来更深层的抵抗。 就连伊伊……都没有办法让她开口说更多的话。 遥远而刻骨的恐惧感再次袭上段从的心头——那种几乎就要失去她的恐惧感。段从觉得自己对于这种深刻的恐惧无能为力。他们是亲人,却没有血缘的牵繫,他们是亲人,而他却曾经伤过她。他没有资格去救赎她,因为他连自己都从未得到过救赎。 如果连伊伊都再不能治癒她……究竟还有谁可以? 段从想,或许陆晋言说对了一句话。当年创伤之后所有人都规避了那段往事,对她的伤绝口不提,以为这样就能相安无事。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别人只当她会慢慢遗忘,而她自己其实从未放过自己。看似如正常人般生活,其实早就积怨已深,病入膏肓。只差一个临界点,便能让她全盘崩溃。 而那个临界点,是傅云姿,也是顾淮南。 顾淮南就像一味无解的毒药,渗入程今夕的骨髓中,岁岁年年,病入膏肓。 段从觉得自己不得不妥协,如果顾淮南能够医好今夕的病,如果任何一个人都治癒她,只要有那样一个人出现……或者,他就能够死心放手,对过往一切都既往不咎。 可是…… “今昔现在的qing况……”段从与穿着白大褂的男子面对面坐在客厅中央,极力压抑的声音gān涩而低哑。他拧着眉头,脸色透着说不出的晦暗,褪去了叱咤商海的桀骜和风华后俨然一个普通的俗世男子。 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比他轻松,严苛地说来程今夕的状态并不算好,却也不是十分棘手的病人。之所以觉得难办,也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而已。 相比如今浑浑噩噩的程今夕,更让他担心面前这个一直无往不利,现下却无比脆弱的男人。 林浩和段从两人原是旧jiāo,好友失态的样子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极少如此凝重。而似乎每一次的失态,都是因为那一对姐妹。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坦然接受接二连三的失去。哪怕qiáng大如段从。 “实话说,不怎么好。”林浩无心隐瞒,实话实说,“段从,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一个病人从潜意识里牴触治疗,抗拒被医治,哪怕再好的医生和药物其实都只是徒劳。” “是因为顾淮南?” 林浩淡淡说,“也不全是。” 段从沉默了一下,半晌后恍然觉得指尖乍疼,才察觉香菸已经燃到头,他怅然道,“……那就是当年……或者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是,他不该骗她,不该以为那是理所当然,更不该与段家láng狈为jian隐瞒她的身世。 段从的嘆息声很轻,却很绵长,他的眼底全然是破碎的微光,让人心惊地从瞳孔的裂fèng中一点点渗透出来。 如果不是当年他的自私妄为,或者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做错了,那样自以为保护地将一个的隐藏起来,到最后,伤她最重的,却也是她一直依仗的家人。 她面上虽是全盘接受,亦并无怪罪之意。可将心比心,若是有人生生地瞒了她二十多年,他焉能轻而易举的接受? “那是你们的家事……”林浩yu言又止,顿了几秒,目光灼灼地看他,“段从,你我相jiāo多年,但是这是你段家的家务事,我本不该置喙……可有一点你我必须告诉你,但凡世间事皆是有因有果的。自从今夕知道了那些事之后,她心里面一直都在自我否定……我的意思是,她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不相信自己会被爱,值得被爱。 段从有些错愕地看着林浩,嗫喏了下唇,最终哽着说不出什么。原来,他与他所憎恶的人都一样,也是残忍的刽子手,亲手摧毁了她的爱跟希望。 遑论爱人呢?他根本不配爱她。 “或许你们还是应该好好地再谈一次,心病还需心药医,无论是顾淮南还是段家,甚至是你,都是今夕的癥结所在。”林浩有些唏嘘。 其实他想对段从说,他的心病并不比程今夕轻,可是想了想,犹豫再三之后终究是没说。 段从比谁都了解他自己,他不愿意面对的东西,他深深藏在心底的东西,他自己都知道。有的人生来固执,他一手一脚地为自己做了他自认为最适宜的决定,无论对错,都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有时候太过于相信自己并不是好事。qiáng大的人一旦被打倒,失去信仰和目标,会比习惯软弱的人更加脆弱。 也许,林浩应该抱有乐观的希冀。在治癒程今夕的同时,段从也一样会被治癒。 ☆、第一百四十七章兵荒马乱(二) 第一百四十七章兵荒马乱(二) “…… 今天淌血是我心 即将痛在你心 身份对调发生 来让你一生最喜欢和珍惜那人 也摧毁你一生完全没半点恻隐 等欣赏你被某君一刀cha入你心 加点眼泪陪衬 来让你清楚我当初尝到的折磨 也亲身试清楚如凡事亦有因果 这算不算狠我抚心自问 无人想变得那么残忍 如果见你离开我日子更快乐的过 我会伤得更深余生也不甘心 ……” 生活犹如大làng淘沙,所有人浸yin其中,默默经歷,苦苦挣扎。 上天难免厚此薄彼,但终究没有谁的生活会是完美无瑕。刀子没有割破自己的血rou,作壁上观的人自然想像不出别人的疼痛。 音响飘扬出的音乐在段从入门伊始戛然而止。 当段从侷促地坐在自己面前,眼中甚至逃逸出一丝惶惑不安的时候,程今夕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无心地伤害到了他人。 原来,无论多渺小的人,只要被在乎着,就会有伤害他人的力量。 原来,段从也会害怕。 可那又是真的吗?程今夕并不确定。相信也是一种能力,她很想相信一个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那个能力。就连自己,她也并不信任。 程今夕恍惚着折断了花瓶里最后一朵玫瑰花。素白的花瓣一片片零落在墨黑的茶几上,拼凑出奇异的图腾。花jing上有刺,一不小心就扎破了手。嫣红的血珠子须臾便沁出了皮肤,一滴,落在跟前的玫瑰花瓣上。 “我不想去,”程今夕抬头,认真地说,“我说过,那个家我不会回去的。” 程今夕的语气并不激动,qing绪不显。但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鲜少开口说话,声音溢出喉咙竟有一种怪异的涩然。 纯白的绸衫将她整个人都包裹成一小团,淡金色的朝阳穿透玻璃窗洒落在身上,恍然如身披一圈毛绒绒的光晕,在逆光中莹莹发亮。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习惯上弯的嘴角连细微的弧度都没有。清冷的没有一点生气。 段从眸子黯了下来,他拿过她的手替她擦拭gān净指头上的血渍,“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我和伊伊留在家里陪你过生日,这样可以吗?” 程今夕再次垂眸,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她不是没有听见他隐隐嘆气,还有那几近退让地讨好。可那又如何呢。 这么些年,她一直想装作相安无事,好像仅仅只是假装着,就能证明过往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自己还是那个被命运眷顾的孩子。 她也一直都假装得很好,接受段家对她的善意,接受段从对她的照顾,接受那些亲人之间的寒暄。她对他们笑,对她们佯装心无芥蒂,仿佛一切如同往昔。
第82页 可并不是真的一切如昔。程今夕知道,从自己试图粉饰太平的那天起,她就回不去了。 他们,都回不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有冥冥之中註定的事qing,就好像她无力预测将来所要发生的事,更无力更改歷史。 三年前段天霖突然晕倒在公司,紧急送医之后被确诊为白血病。若不能尽快移植骨髓,恐怕时日无多。几乎段家所有的人都到医院做了骨髓配对。可谁都没想到,唯一匹配的却是这个与之毫无血缘关系,段天霖名义上的继女。 移植手术十分成功,段天霖得以平安无事。可她心中的疑虑却日益加深。骨髓配对机率只有十万分之二,而她知道,这绝不仅仅是用概率可以解释的问题。 最终,段从不得已告诉了她事qing的真相。 那是一个十分久远且十分绵长的故事,充斥着烂俗小说里各种狗血而晦涩的桥段,甚至有悖与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她还记得那时段从叙述时蹙着眉目愁肠百结的模样,他的叙述并不流畅,起码前半段是,因为那一样是他所不熟知也从未经歷过的故事。 …… 程今夕的母亲童雅兰出生在b城的一户书香世家,家中父母皆是教书育人的先生,门楣不高,却因为桃李满天下,从未被人小瞧。 十七岁那年一次偶然的邂逅,qing窦初开的童雅兰结识了青年才俊段天霖。一个温文儒雅、风姿卓越,一个温柔如水、美丽娇柔。男女之间的吸引往往是没有缘由,却又十分绝对的事。 你退我便进,一来一去不肖多时,两人就生了qing愫。爱意来得汹涌如cháo,如同每一对相爱的qing侣一样,爱qing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痴痴缠缠,恨不能没日没夜地粘在一块。 郁郁chun风度玉门,偷趁云雨种孽根。争教人前瞒得住,珠胎暗结已孕身。那个年代,未婚先孕乃为俗世所不容,可童雅兰已然qing根深种,无所顾忌,满心绸缪得都是如何与qing郎长相厮守。 童雅兰满心欢喜地熬了半年,可等来得却不是段天霖许她的一纸婚书,而是一道晴天霹雳——段天霖原是b城大户段家的少东,早年便已成婚,妻子是李氏船业董事长的长女李悦,两人育有一个三岁的儿子。 原来,这个男人的每一句qing话都是假话。 可有的时候,男人的甜言蜜语和女人的心慈手软成正比,即使聪慧如童雅兰,依旧敌不过qing人的柔qing蜜意和山盟海誓。 家族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繫,联姻只是一种巩固权力的手段,无关爱qing,甚至无关qing爱。这是段天霖一再对童雅兰重复的。 他甚至不惜将段家的秘密,将他的秘密告诉了她,以求她一点不忍之心——李悦与人暗度陈仓多年,段从不是他的亲生子。他之所以不戳破,是因为段李两家尚不能分隔的利益关系。 这是豪门世家的不得不为的无可奈何。 他骗了她,她恨他,却也放不下他。 段天霖说他此生爱得只有她一个。童雅兰相信了。不是她真的愚蠢,只是因为爱,她宁愿切断自己的所有退路,放手一搏。 然而,童家容不下这样伤风败俗的女儿,段家,也一样容不下。有qing饮水饱,童雅兰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生下了女儿,一大一小两个人,窝在段天霖为她搭建的金屋内,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那是段天霖第一个女儿,一个白玉无瑕的孩子。段天霖百般宠爱,给她取名:锦玺。 锦玺从小就很听话,不吵不闹,也不爱哭。可因为先天心脏病身体一直孱弱,无法跟正常的孩子一样游戏玩耍。童雅兰知道,从她选择这种不能见天日的生活开始,她,以及她的女儿,就已经失去了成为正常人的资格。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无名无分,皆是咎由自取。童亚兰懂,就连锦玺也懂。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五年,段天霖来小屋的日子越来越少。童雅兰不知不觉就习惯了为他寻找各种藉口——他很忙。公司的事,家族的事,都足矣让他焦头烂额。 也就是在第五年,童雅兰得知自己又一次怀孕了。那日她满怀欣喜来到段天霖的公司,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之分享这份喜悦。 然而没想到的是,人生再一次与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坐在段氏大楼对面的咖啡馆里,透过擦拭得不染纤尘的落地窗,看到段天霖搂着一个美艷无比的女人,举止亲昵地步入段氏大门。 那女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张牙舞爪,她半个身子都窝在段天霖的怀中,眼角明媚的笑意仿佛chun日灼灼绽放的桃花,很美,很热烈。 那个女人,并不是他的妻子。 童雅兰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面目。原本清秀五官甚至算不上多好看,日久天长,更是被生活打磨得面目全非。 苍白的,与那女子娇美的面孔形成了清晰的对比。 有时候坚定只需要一秒钟,怀疑也是一样。 一秒钟,足矣全盘否定过往。童雅兰的人生中,因为对于爱,对于心爱之人的温柔,曾经生出过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她愿意为了那个人隐忍、等待,她愿意为了一颗热腾腾跳动的真心都接受世人鄙夷的目光。 因为那时候她相信,即使她站在全世界的背面,即使世间所有的yin暗都笼罩住了她。依旧还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代表着光明,代表着希望和爱,守护着她,照亮她,在她即将被黑暗和痛苦淹没的时候伸手拉她一把,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因为那时候她相信爱。相信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是因为等待她,是因为被等待,而出现在这个世上。 可是,如今她却发现,原来那仅仅只是一个谎言。原来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不过是海市蜃楼,原来她并不是不能被取代、在他的眼里与别的女人也并无不同。 当信仰的世界全然崩塌,她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甚至失去了自己……那么,她还能剩下什么? 童雅兰逃跑一样地离开了那里,磕磕绊绊,泪水决堤。可是眼泪在真相面前,是那么不值一提,没有谁,会为了你的眼泪而对你仁慈一点,尤其是命运。 最终,童雅兰留下了年幼的女儿,怀着身孕默默离开了这个曾经给她幸福,之后却又夺走她一切的城市。 她无力照顾患病的孩子,但她相信,段家可以,段天霖即使不是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但起码,他会善待她的锦玺。 ☆、第一百四十八章兵荒马乱(三) 第一百四十八章兵荒马乱(三) 一个身怀六甲却孤身一人的女子在异乡漂泊,心灰意冷,何其艰难。 n城是个江南的水乡,那里的人们宁静淳朴,无论男女,都如同五月的河水般柔软。程青山是n城边缘上一个小镇里的木匠,因为太过老实和木讷,到了适婚年龄也一直未曾娶妻。 那日,他跟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坐在镇子口东边的大榕树下坐做木活,树荫遮天蔽日挡住了炎炎酷暑。树叶婆娑,蝉鸣不断。 在蒸腾的热气中,程青山看见了一双明亮却忧伤的眼睛。从此,便再也没有忘记。 命中注定,程青山遇到了童雅兰。 刻骨铭心的爱qing,可遇而不可求。有的人穷其一生都遇不到,有的人,遇到过一次,便覆水难收。如果说,段天霖是童雅兰的曾经沧海,那么,在歷经沧海之后,程青山就成了童雅兰的相濡以沫。 那不是爱。 童雅兰总是对程青山说,那并不是爱。她不能欺骗一个对她满怀善意的人,因为爱是不能假装的qing感,即使是善意的谎言。 男人闻言后只是挠着头,憨笑着,一脸傻气。他说,没关系,那我们就过日子,我会照顾你跟孩子。 童雅兰妥协了,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她不愿意自己的第二个孩子再一次受到世人的白眼。她不再相信爱qing,但她想有个安稳的庇护。 这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男人,这是一个不够细心却满怀真心的男人。程青山的世界里没有风花雪月,她也永远都学不会甜言蜜语。 与其说他们是夫妻,不如说他们更像是在一个屋檐下搭伙过日子的伙伴。程家老宅并不大,家里除了程青山外,一个人都没有。每到雨天,屋子里就会瀰漫着陈年腐败的味道,破旧不堪的屋檐和门板会在每一个狂风bào雨中摇摇yu坠,吱嘎作响。 可那却是一个家。 他们一个住东屋,一个住西屋,各自安好。相敬如宾,是程青山对童雅兰的承诺。 早晨出活前的亲手熬煮的热粥,偶尔下工时带回来的热腾腾的烧饼、喷香的苏rou,亲手打磨的首饰盒,病中时候chuáng榻前的寸步不离,偶尔落泪时为她擦拭的粗糙指腹……还有很多她记不清的小事。 这些,都是程青山给予她的,细微到不值一提却无法忽视的温柔。 童雅兰时常会想,为什么程青山会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倾囊相付,为什么那个人会是她。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隔壁的王婶跟她唠嗑时说了一番话,才让她知晓了一切。 程青山父亲早逝,母亲也在他儿时改嫁到远方,他没有亲人,没有兄弟。二十多年来,只有父亲死后留下的这座孤零零的老宅陪伴他。他的童年,青年,壮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孤独是会让人渐渐习惯的毒药,积郁越久,就越浓重。可即使习惯了,依旧也会渴望,就像在黑暗中浸yin多年的人,仍然会渴望阳光一样。 程青山想要一个家人。 那么,两个同样无依无靠的相互依靠,或许就会是长久而不被轻易击碎的温暖吧。 程小桥出生的时候是在秋天。 一阵婴儿洪亮的啼哭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的午后。医院里的枫树热qing如火,那是个很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得正好,一切都正好。 病房的窗口望下去就能看到一座石桥,桥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好像上天恩赐下来的宝石。童雅兰说,那就叫小桥吧。听着唤着不娇贵,好养活。 程青山显然还沉浸在得女的欢喜中,愣了愣,犹豫着问,姓什么? 童雅兰看着他笑容还未收敛的傻样,说,当然姓程。 程青山这才放下心,彻底地开怀了。没错,当然姓程,这就是他的女儿。 那几乎是童雅兰这辈子最平淡却最安宁的时光,也是程青山最幸福的时光。 …… 可如果以为故事的最终会是一家三口平静快乐地生活,未免太过天真。幸福的背后往往会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窥探,像一条蛇,在你最松懈地时候咬住你的咽喉。
第83页 段天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一切。 当年童雅兰突然的不告而别让向来无往不利的段天霖感到了不安,这么多年,他一直未曾放弃对于她的寻找。说不清楚是因为不能忘qing,还是因为不甘。 一次机缘巧合,段天霖得知了童雅兰的行踪,他几乎是欣喜若狂地赶到了小镇,收穫地却是她已经结婚、并早已生有一女的消息。 在段天霖看来,那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要钱没钱,要貌没貌,甚至家徒四壁。可就是这样一个连他指甲尖都不如的男人,却让童雅兰的眼睛里有了真实的快乐。 段天霖看着他们相携着手在小桥流水边慢步,女子已经褪去了昔日少女青涩的美丽,变得更加温润,她偎在平凡的男人身边,不多亲昵的姿势,却满是细水长流的平和。 他们或许并不般配,却让段天霖觉得无懈可击。他觉得自己站在他们的世界之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久别后的再一次见面是在小镇的一个茶馆里。茶馆很简陋,桌上,椅子上到处都是让人皱眉的污渍,就连茶,都是满是茶渣入口生涩的低等货。 段天霖修养依旧,尽管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但不得不承认,时光将他打磨成更加出色成熟的男人。 正因如此,也就更加体现出他与周遭的窘迫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只要够久,终有一天它会磨平所有你以为不能改变不能忘记的东西。然后再回头看,那些所谓的刻骨铭心,在岁月的变迁面前是如此渺小而不堪一击。 就像疤痕,哪怕不能全然消除,印记也只会越来越淡。 原来曾经那么深爱过,非他不可的一个人。现在看来,其实也只是一个比别人优秀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听闻段天霖髮妻因病过世,如今他不过孤家寡人。童雅兰只是唏嘘,暗嘆物是人非,却毅然拒绝段天霖希望二人能够再复合的邀约。有些东西,过了就过了,变了就变了,不是愿不愿意重蹈覆辙的问题,而是,如果人生已经有了别的更重要的意义,谁又会傻到再去多走弯路。 起码,童雅兰不会。 她的日子过得惬意而自在,尽管清贫,可那些柴米油盐却让她觉得快乐。 她的丈夫是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平凡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可他却是个好人。童雅兰一辈子见过得人不多,愿意真心实意对她却不求回报的人更少,程青山是一个。 童雅兰对段天霖说,这样的人不用多,有一个就够了。她不能负他。 听她这么说段天霖是真的气急了。他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得到。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带给他这样的挫败感。 段天霖开始口不择言,他们都未曾想到,这么有修养的一个人却卑鄙到用自己女儿的xing命去要挟他爱着的女人。 锦玺的病经过几次手术后也一直未好,大家都活得战战兢兢,不知道上帝什么时候就会收回她的xing命。段家财力雄厚,昂贵的药物堪堪能够吊住她的命,却不能彻底医好她。连最优秀的医生都说,锦玺活不过十八岁。 话说出口的瞬间,其实段天霖就后悔了。锦玺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在童雅兰错愕、甚至鄙夷的目光中,段天霖落荒而逃。他承认是嫉妒沖昏了他的头脑,他承认,不能接受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失败。 如果这辈子有什么是他不能战胜的,也许就只有“qing”这个字。以前他未参透,现在……悔时晚矣。 可最终童雅兰还是来不及去看锦玺最后一面。一次突然的病发,锦玺的生命在十五岁那年彻底画上了句点。 那是一个很出色的孩子,温和有礼,对谁都是一张笑脸,没有人不喜欢她。会弹萧邦和李斯特,会用俄语念普希金的爱qing诗,会笑靥如花的说她的梦想是能多活一年,多看看这个世界。 那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让人不能拒绝的孩子。 …… “段从,别忘了是你亲手打碎了我的妄想。是你告诉我,原来这些年我自以为得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假的。锦玺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们都喜欢她,都忘不了她……于是多年之后,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就都恩惠给了我……你的爱,段天霖的亏欠,整个段家的恻隐之心,这些都不是我的……而我,就像一个可耻的小偷,偷走了属于锦玺的一切,还洋洋得意……”程今夕红着眼看他,看着他一点点颓然的身影,只觉得越说越痛,却没有一丝快意。 不知道眼泪积郁在眼睛里久了流不出来,是不是就会变成石头。 程今夕想起了那些年一直放在她卧室门口的三角钢琴,想起了无意中从段从柜子中翻出的白色连衣裙,想起了他透过她的脸不知道看向何处、看向何人的目光…… 她觉得很疼,疼那些一直被所有人欺骗的岁月,疼她其实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的人生……疼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段从又做错了什么呢。那是上一辈纠葛出的恩怨,他与她一样,都是恩怨下的牺牲品。 懵懂无知总是好过孤立无援,比起从一开始就被欺骗的自己,从来都知晓自己身世的他,是不是比所有人都活得辛苦? 程今夕并不记恨他,她甚至觉得,最可怜的人其实就是他。 他从小就清楚自己竭力要去守护着的段家不是他的,他清楚将来这一切光辉上面都不会有他的名字,他清楚自己只是一个父不详的工具…… 他甚至清楚,他不是段家引以为傲的继承者,而是段家最大的污点…… 就连最爱的人都失去了。他们有过那么美好的岁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把人生中最初的萌动和忠诚都献给彼此。 而如今,他却只能日日年年地对着那个以她名字命名的公司,一个跟她有着相似面孔的女人……以此缅怀。 然后提醒自己,她永远都活不过来了。他——失去了所有。 ☆、番外:段家丫头和顾家大叔的偶遇(一) 番外:段家丫头和顾家大叔的偶遇(一) 幼稚园的老师总夸段伊伊是班里最听话也最漂亮的小姑娘。 段伊伊抱着小脑袋,转着乌熘熘的大眼睛想了很久都不能肯定,老师的夸奖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只是恭维,亦或者半真半假。 甚至年幼地她都不懂“恭维”这两个字怎么写,从小的耳濡目染让她模煳地意识到,有些人对她好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对她好,他们,或者只是想要拍自己父亲的马屁。 幼稚园的老师和小朋友们都知道,段伊伊有个厉害得不得了的爸爸。财大气粗,西装革履,出街的时候身后跟着一水穿黑衣戴墨镜膀大腰圆的保镖,活脱脱一现实版的古惑仔临街。 段爸爸虽然总是冷着脸对人,一副脾气很不好又不可一世的的样子,可每每占据财经版头条,那上头的照片却是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 任谁有个这样拉风又帅气的老爸大概都会幸福的飞起来吧。 尽管,别人都说段伊伊没有妈妈……好吧,在普通人的眼里没有妈妈的确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可是面对别人偶尔同qing的目光,段伊伊并不以为然,尽管心里偶尔也会犯酸。可她是有妈妈的,她不但有妈妈,而且她的妈妈比幼稚园里所有小朋友的妈妈都要厉害,电视上电影院里,街边的路牌,甚至高楼大厦上的荧幕上都是她妈妈美丽的模样。 只是……爸爸说,因为工作的原因,妈妈跟她的关系不能曝光,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是一家人。爸爸说,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伊伊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段伊伊有些小小的委屈。她的小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出现在电视机里的时间要比呆在自己身边多得多;她也不懂为什么别人小朋友能跟把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而他们却要分开住,只有周末的时候才能偷偷地见上一面,通常也只是呆在家里,游乐园和商场,妈妈从来也没有带她去过……她更不懂,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像人家的爸爸妈妈一样亲昵,他们总是说她听不懂的话,他们会说……不是爱人,是家人。 爱人和家人,这是什么?又有什么分别呢? 段伊伊难过的时候就会抱着枕头,把脸陷入软软的棉花里,鼻子里都是温暖的味道。然后心里满是被阳光渗透的美好。 每当妈妈抱着她轻轻哼唱摇篮曲的时候,那些小小的积郁在胸腔中的委屈就一点点消散了……段伊伊想,妈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软软的头髮,软软的皮肤,软软的声音,连看着她的眼神都是软软的,好像有湖水在那片漆黑中涟漪开来,也有花朵在那里幽暗的深处绽放…… 段伊伊还小,关于美好的形容词,她能想到的是如此匮乏。或许就是爸爸说得那样,妈妈是个很难得的人。 像粉红色和蝴蝶结,还有蓝色喷水鲸鱼。妈妈大概是比这些还要难得很多的。段伊伊想,她那么喜欢粉红色蝴蝶结还有鲸鱼,可如果要拿这些来换她的妈妈她也不愿意。所以即使不经常见面,妈妈对她来说,还是最重要的。 …… 一个没有太阳的午后,乌云泱泱地压在头顶,仿佛马上就要大雨倾盆。 平日里总是准点接送的司机居然没有按时来接她下学。段伊伊站在幼稚园门口边的花坛里,有些无可奈何地搓着衣角东张西望。 还没看上两眼,豆大的雨珠子就落下来了。噼里啪啦地打在段伊伊的小脸上,三两下就煳了眼睛,湿漉漉地生疼。她举着短胖的胳膊,吃力地遮挡住半个额头,却一点不抵用。 直到一把巨大的黑伞在自己的头顶上空撑开。段伊伊揉gān净眼里的雨水,才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后是往上看。 那是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很高大,差不过跟爸爸一样高,年龄也跟爸爸相仿,就连长相……段伊伊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一个男人可以很爸爸长得一样好看……那是跟爸爸完全不一样的帅气,笑容浅浅的,却很柔软。他的眼睛弯弯亮亮的,像是一座披着星星的小桥。 好看得很温柔。像棉花糖一样。 这大概是一个脾气很好的叔叔。段伊伊提熘着大眼睛傻乎乎地瞅着那人半天,见他只是低头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一时忘了妈妈常说的“接受别人的好意要说谢谢”,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佯装东张西望找寻着什么。
第84页 马路上的车子很少,疾驰在街上偶尔飞溅起一层层水花。那个叔叔陪她站很久,段伊伊红着小脸支吾了半天,小小声地说了句,“叔叔你好。”低着的小脑袋抬起,飞速地扫了他一眼之后,“叔叔,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欸。”男人的声音也很好听,低低的,带着让耳朵很舒服的磁xing。段伊伊想起了家中那架日日都被擦得比镜子还要透亮的钢琴,低八度大概就是这样的声音。 “哦,这样啊……那个……爸爸说,伊伊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段伊伊大人似的嘆了口气,绞着衣角的小爪子依旧一刻不停地运作着。 她有些紧张。不过这在所难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个跟爸爸差不多帅的帅大叔呢。 男人一下就被她逗笑了,“你叫伊伊?” “你怎么知道。”段伊伊的眼睛一下瞪得滚圆。 “你刚说的。” 段伊伊呵呵了一下,有些讪讪,“是哦。”差点都忘了,“那……叔叔你叫什么?” “顾淮南。” “顾淮南……怎么写?”她扯扯顾淮南的袖子示意他蹲下来,把自己右手抵到他跟前示意他在上面写,“……欸,叔叔……你睫毛真长诶。” 段伊伊有些走神地看着顾淮南的眼睫毛,有些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感觉,“居然会有男孩子,不是……是叔叔的睫毛长成这样……比妈妈还长……跟黑森林蛋糕上的巧克力屑一样……”喃喃自语着,她馋得吸了一口口水 黑森林蛋糕上的巧克力屑?这孩子真宝。 顾淮南噗嗤笑出声,看着段伊伊粉雕玉琢的小脸,登时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丫头很像一个人。路过时看她一个人站在即将下雨的街上,在那里东张西望好像被丢弃的小狗儿,眼睛湿漉漉地让人忍不住心里犯软。于是没多想就停了车,拿着伞直奔了过来,倒是来不及思考到自己这样的做法其实并不合适。 毕竟,也只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孩。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从模样和衣着都看得出是很好的出身。也不知道自己突兀的做法是不是会被人当做是拐卖儿童的歹人。 “诶,算了叔叔,你写了我也不认识。”段伊伊红着脸抽回rou乎乎的小手。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她大概只认识那个“南”字,至于顾……倒是听说过,不过那对爸爸妈妈来说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在家绝对禁提。不知道这个叔叔的姓跟那个字是同一个字吗? “你爸爸不来接你放学?”顾淮南忍俊不禁。 段伊伊有些蔫蔫的,“……是司机迟到了。” “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送你去回家吧。” 段伊伊觉得这个好看的叔叔还真是有点自来熟,“叔叔,你不会是卖小孩的吧?” 可电视上演的骗小孩的人贩子还真没一个长成这样的。段伊伊咕咚吞了口口水,忐忑地对上一双明晃晃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眼睛,“……叔叔你眼睛真好看。” 得,一不小心又把心里的os说出来了。 同桌的胖小子总是对着隔壁班的花小妞傻笑,大家都管他叫花痴来着,段伊伊倏然觉得自己现在这状态也差不多,真是傻得没脸见人了。 顾淮南忍不住就着小丫头毛绒绒的脑袋揉了两把,糰子似的胖脸仰视着她,粉雕玉琢,天真得一塌煳涂,“要不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段伊伊一听,撅着嘴不乐意了,“才不要,忙呢他们,都没空搭理我。”这倒也不算闹脾气,她的确很长时间没见到她妈了,就连跟她住一块的爸爸也三五天的不回家,除了一屋子的佣人和保姆伺候祖宗似的伺候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妈妈不开心,爸爸也是……忙完妈妈,爸爸说公司里还有一堆事忙,叫伊伊不许胡闹。” 说着说着,这小屁丫头还委屈上了,皱着小脸抽吧抽吧地就红了眼,连粉玉似的小鼻子都红彤彤地活脱脱一小糙莓,金豆豆二话不说就噼啪往下掉,“……大人是不是都说话不算话,说好的周末带我就游乐园的呢,说好带我吃冰淇淋去海洋馆看海豚的呢……都是骗子……骗小孩的坏蛋,哼,跟匹诺曹一样长长鼻子……” 段伊伊一边哭着倒也半点不妨碍她嘟嘟囔囔,眼泪水乱七八糟地煳了一脸她就乱七八糟地就这衣袖子一擦,没点名媛淑女的自觉。 顾淮南看着她鼓囊囊的小肚子上起伏的唐老鸭,还有粉色的蓬蓬裙,心又无可附加地软乎了下去,好像踩在云端的棉花糖里,甜腻的,温柔的,陷落了进去。 在那一刻,顾淮南真的羡慕她的父母,能够幸运地拥有这样一个宝贝。那是他内心一直渴望,却也许,终其一生都不能获得的珍贵。 ☆、番外:段家丫头和顾家大叔的偶遇(二) 番外:段家丫头和顾家大叔的偶遇(二) 顾淮南又陪着小丫头站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雨势渐渐小了,终于等来了火烧火燎赶来的司机。 小丫头细声细气地跟他道别的时候,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光芒好像星星,让顾淮南突然心生不舍。 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一个人说这么多的话,即使只是一个四五岁、尚还不懂人qing世故的孩子,可那种久违的自在,却依稀已经离他很远很远,而今突然又重新触及到,难免有些唏嘘……以及,捨不得离开。 司机撑着伞将段伊伊送到车后侧,打开车门,段伊伊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车里,顿了顿却收了回来,拿着胖手挡着脑袋,又小兔子地转身蹦回了顾淮南的身边。 “叔叔,我可以跟你约会吗,就这个星期六。”段伊伊摇摆着rou乎乎的小圆脸,黑白分明如小鹿似的眼睛弯弯地眯成了两条线,“可以吗,可以吗?” 包子脸,嘟嘟嘴,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孩子还真是卖得一手好萌啊。 顾淮南一直垂着眸子在看她,听她这么说难免怔忪了一下,随即展颜,“好啊。” “那就说定喽,”小丫头心满意足点头,咯咯笑着送粉红色的裙子兜兜里掏出了迷你型的儿童手机,递到顾淮南面前,“喏……叔叔你答应我了就要说话算话,不可以骗小孩子……快,电话号码……”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得极其认真,顾淮南边摁边无可奈何地摇头,唇角却不由地弯起更粲然的弧度。 这个丫头撒娇耍赖的样子,还真是像一个人呢。 “不怕我是拐卖小孩的坏人?” “不怕……” “欸,我们才刚认识诶。” 段伊伊大着舌头卖萌,“我造啊,可是叔叔你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好好说话……” “……我知道。” “……” …… 周六的游乐场除了人山人海,还是人山人海。可即使是这样,依旧打击不了小丫头横冲直撞的热qing。 五彩缤纷的气球飞得漫天飘扬,旋转木马孩子银铃般的欢笑无孔不入。会唱歌的摩天轮高耸得仿佛要突破天际,或许就连从不相信童话的人在坐上去的那一刻,都会相信到达最顶端的时候,幸福就会降临,狠狠将人砸晕。 顾淮南是不相信童话的人,而他的童年从来没有来过游乐园。童话,因为太美好,所以太离他太遥远了。 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这是顾淮南第一次见识这种光怪陆离的世界。陌生的笑容,孩童的小脸,qing侣之间稚气的làng漫……都是那么明媚,而让人心生晦涩。 有时候,人在现实中呆得太久,就会慢慢失去想像力,失去想像幸福的力量……以至于稍微触及到一点可能,因为这种太过陌生的感觉,就又会像蜗牛一样又缩回壳中。 “叔叔,我要吃棉花糖,粉红色的。”穿着粉红色蛋糕裙的小公主狗腿地扯着男人白净地仿佛会在阳光中融化的白衬衫,忽闪地大眼睛像是水洗过的宝石一样闪亮。 她丝毫没有注意沾了冰淇淋的小爪子已经在那上面留下了一个个脏兮兮的爪印,只是边啃着奶油甜筒,沾了一嘴也无所顾忌。 顾淮南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孩子如此纵容。而纵容,往往是有成本,也是有代价的。 “好多人的,你确定要排队?”他宠溺地揉了揉段伊伊的发顶,听说脑袋上有两个旋的孩子都很聪敏,这娃儿大概就是,聪明地都能成jing了。 “排吧,不吃我要睡不着的呀。”段伊伊坐在花坛边晃着两条rou乎乎的小短腿,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淇淋,眯着眼睛满足地像是一直小猫,等着主人去扰扰肚皮。 等她吃完,棉花糖的队伍也近了一般。段伊伊有些无聊地搓着裙摆开始东张西望,忽的就对顾淮南说要一起拍照。 顾淮南摆摆手,“叔叔不上镜。我帮你拍就好啦,拍这个背景好不好,旋转木马?” 段伊伊小脸鼓成了个白包子,又是皱眉,又是嘟嘴,连眸子都湿润了起来好似泫然yu泣,扮猪吃老虎什么的她最能了,“叔叔,你可是男人诶,怎么可以这么别扭。”比家里的二不死还别扭。 “二不死”是她家里养得一只哈士奇,长得傻的不得了,明明是一纯爷们,偏偏xing子像个小姑娘似的,三天两头闹脾气,又蠢又傲娇。 想到这,段伊伊想要扮可怜的心qing也土崩瓦解,光顾着呵呵傻乐了。 最后妥协的还是顾淮南。他脾气好,对于自己看着就喜欢的小糰子自然是有求必应。 靠着段伊伊卖萌打滚,前面排队的小qing侣终于同意帮着排队,一大一小两个人撒欢似的一路让热心的路人从花坛拍到了木马再拍到了喷水池。背着、抱着、靠着,简直高兴坏了这个闹腾的小丫头,嘴巴咧到了耳朵根怎么也合不上。 “你女儿真招人喜欢。”帮着拍照的大姐笑着揉段伊伊毛绒绒的脑袋,对顾淮南说,“长得也漂亮。” 顾淮南愣了一下,笑开了,“是啊。” …… 那只被牵在顾淮南手里的小爪子暖烘烘的,好像捏着一个滚烫的小太阳。段伊伊吃着棉花糖偷看顾淮南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半张脸,有些乐不思蜀。
第85页 叔叔的下巴可真好看。 她勾勾手,把顾淮南唤到自己跟前,吧唧一下一点都不含稀地将湿漉漉黏煳煳还粘着糖霜的嘴巴印在了他的脸上。 软软的,一触即离。 “叔叔,你脸好滑诶。”段伊伊小小声嘟囔,“跟ji蛋一样。” 顾淮南没听清,“什么?” “嘿嘿,”段伊伊傻得冒泡地笑,竟有些淡淡的羞涩,“我是说……叔叔,我觉得你人蛮好的。” “真的,有多好?”顾淮南好笑地捏她的脸。 “就是挺好的啊。刚才那个胖阿姨都说你是我爸了……嘿嘿,你对我好,看着像,她才会这么说吧。” “你好聪明哦,小丫头……什么都知道。” “那可不,”小胖丫头一辈人夸胖就乐颠颠地喘上了,“呃……叔叔,我挺喜欢你的。” “有多喜欢啊,跟喜欢爸爸一样?” 段伊伊听顾淮南这么问,登时傻了,纠结地扯着裙子边,支吾了半天,“那……还是不一样的吧……”诶,虽然叔叔是更加温柔没错,可爸爸毕竟是爸爸啊……当然还是喜欢爸爸更多。“……除了爸爸,最喜欢叔叔了。”她扭捏着小声说。 “我们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段伊伊轻哼,“那有什么关系。”时间根本不是问题好不好,就像她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喜欢老是围着妈妈转又老是偷看爸爸的奇怪蜀黍一样。 “小傻瓜……”顾淮南陡然抱起了小丫头,将她架在自己肩头,chun花般的笑容却一点点爬上脸,愈渐扩大,竟看傻了擦肩而过的路人。 “叔叔……你有女朋友吗?” “gān嘛这么问?” “没有喔……就,随便问问啦……”段伊伊楼着顾淮南的脖子,大人般认真地摸摸他的头髮,让顾淮南不禁哭笑不得。 还真是会得寸进尺啊。 段伊伊一遍摸顾淮南的头髮,一边心里暗嘆:叔叔的头髮可真是软啊,脸也是,眼睛也是。诶,叔叔长得真好看。 半晌后,“……叔叔的女朋友一定特别幸福吧。” 顾淮南好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女朋友?” “我知道啊……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傻瓜,”被小瞧的伊伊小朋友显然有些不乐意,哼哼唧唧了半天,还顺带扯了一缕他的头髮,“女朋友就是妈妈这样的啊……爸爸特别喜欢的人。眼睛盯着就挪不开地儿了,就跟我看到糙莓蛋糕和棉花糖一样,只知道傻乎乎地笑……呃,妈妈总是生病受伤,爸爸就会比他自己生病了还要难过……帮妈妈唿唿的时候,还会跟妈妈一起掉眼泪呢……” 顾淮南很安静地听着,心里却泛起柔软的疼痛。不是只有尖锐的伤口才会让人颤抖,有时候,温暖才是最厉害的杀器。 连孩子都懂的东西,却被他丢了。 “我爸这人吧……对其他人都忒凶,特别是他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敢拿正眼瞧他。可他就对妈妈一个人温柔,说话都是小小声的。就连对我……那都是顺带的……” “小丫头还知道的挺多,你爸妈知道你这么能说吗?”顾淮南忍不住打趣她。 “不知道。上次不是说了么,我爸忙,妈妈比爸爸更忙……一年呆家里时间都没俩月……没意思,”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觉得两个月还是有些算多了。撅着嘴就嘆了一口气,“叔叔,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叔叔这么好的人,长得又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呢? 顾淮南沉默良久后,才说,“……叔叔把她弄丢了。” “……” “什么是弄丢了?”段伊伊挠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太明白。是跟弄丢了妈妈给她买得生日芭比一样吗? “……那叔叔不能再把她找回来了吗?”如果是芭比娃娃的话,丢了还可以再买一个,虽然会有些不一样,可是只要挑一个更漂亮的就没有问题啦。 可是……如果是女朋友的话,就这么丢了……应该会很难过吧…… 段伊伊想,要是爸爸把妈妈弄丢了,爸爸大概是会哭的吧。 欸,男人哭起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看呢。 …… 顾淮南没再说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皈依红尘 第一百四十九章皈依红尘 这一年的冬天,顾淮南订婚了。 顾氏的掌门人终于在单身多年之后,即将迎娶身边默默相伴多年的助理。歷来商业帝国中的王者为了巩固自身的财富、权利、地位大多选择qiángqiáng联姻,而这对王子和灰姑娘的结合,对于b城这座坚硬而缺乏温qing的水泥森林来说,无异于现实版的童话故事。 那是寄居在玻璃屋里外面世人的嚮往,是平凡人遥不可及星球上绽放的玫瑰花,是庸俗的珠光宝气里高洁的七色光。所以,即使灰姑娘不够美丽又如何,qing深意长,足矣抵消一切。 程今夕拿着摊开的报纸愣神。 那已经是三天前的报纸了,财经版的头版头条上那张硕大的订婚照占了整张纸四分之三的篇幅。另外四分之一是标题。 那两个人的名字醒目的并排被摆在一起。竟让她生出恍然如梦的感觉。 许慧。真的是平淡到让人过目即忘的名字呢。 程今夕看着照片上被顾淮南拥在怀中的女人,兀然和记忆中那张只见过一次已然模煳的脸庞重叠在一起,却有些对不上号。 照片里的许慧不加掩饰的幸福着,顾淮南搂着她肩膀百般呵护的姿态突然就让人觉得,或许这样,也能算得上是天造地设。 明明依旧是那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五官,即使画了不淡的妆容却依旧没有多添几分颜色,尤其是与那么出众的男人比肩而立,许慧她,实在是与这种的出众相去甚远。可程今夕觉得,她那眉眼含笑的模样在灯火辉煌中实在扎眼得不得了。 这种扎眼是和美貌无关的,却与幸福有染。让人不由地就心生羡慕。 内页详尽的採访中,程今夕知道了很多关于许慧的事。比如说,她从小就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虽只是小康人家,但父母双全,承欢膝下。还有宠她扶她的兄长,一家幸福美满,知足安宁。 比如说,她与顾淮南相识在八年前,两人师徒qing分不深,却不碍她痴心无悔毕业之后的一路追随。 比如说,顾淮南病重时是她不离不弃,无名无分地一伴便是五年,没有半句怨言。 再比如说,是顾淮南教会她怎么去爱一个人。 怎么去爱? 程今夕已经不懂了,她觉得顾淮南教会许慧爱一个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因为顾淮南也不懂爱,他们都不懂。 可是许慧无疑是最适合顾淮南的人。就像棉花和温水,两个同样温和的人在一起会互相包容,互相圆满。 只有锋利的刀子,才会伤害真心。 许慧说,她不介意告诉别人是她倒追的顾淮南,她说她相信真心,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顾淮南说,他相信她是那个值得的人。这会是一件值得的事。 说得真好。他们相信的都是美好的事qing,可他们相信的,她却已经没有力气相信了。程今夕觉得眼睛疼得要下雨,她知道,自己和顾淮南就是对方的那把刀子。 程今夕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爱到心疼,疼到无法唿吸,宁可憋死也说不出口,却也无法放弃。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错过是那么容易的事qing,伤害也是。 那么容易,连伸手挽回都来不及。 顾淮南,我就那么容易被你伤害,被你一次次杀死……却还是爱你。 程今夕看着窗外的乌云压顶的yin天,等着窗沿飞溅起第一滴雨。她觉得有些冷。她想着,终于有人能穿上顾淮南亲手设计的婚纱了。 真好。被眷顾的人是那么幸运,幸运地让人想哭。 可那都是与她无关了。 *** 蚕茧一样的永夜,一层层剥离,黑色如墨,一层层渐深。 这个城市的夜晚突然变得变得很安静,连老天流血的眼泪都是默默的。所有的热闹和纸醉金迷都被包裹在蚕茧的最深处,迷乱而糜烂,让人忘乎所以。 独自一人,程今夕坐在“皈依红尘”的包厢中,辛辣的tequ混合着妖冶的爵士乐一起入喉。 程今夕已经不太习惯这样愈演愈烈的暧昧和浓qing,她好笑地想,红尘哪里需要皈依,红尘,每一步踏得便是,无论你想不想,随处可见的都是痴男怨女,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凡夫俗子,也终究只是凡夫俗子。 “皈依红尘”是实名制的高级会所,年费奢豪以千万计,在场的多是社会名流,眼界本就甚高,莺莺燕燕地周身环绕,猎艷的目标遍地开花,自然是无人会有闲暇兴致去打搅一个满脸幽怨意yu买醉的女人。 即使,素颜的程今夕看上去完全算得上秀色可餐,即使她很像当红的电影明星。可那又如何? 透明的酒液屡屡入喉,一路从喉咙烧到心口,火辣辣的仿佛烈焰在胸腔内燃烧,只觉得神经一寸寸被麻痹,却还是抵御不了爆裂一样的疼痛。 程今夕的意识在迷醉的灯光变幻中变得越来越模煳,眼前摇晃着莫须有的人影,怎么也看不清样貌。只有喝酒的动作像是上了发条,一杯杯饮尽,有条不紊,却让人觉得那么飒慡的动作隐隐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陷入红尘之中的人啊,可怜地苦苦挣扎,一面痛苦,一面却迷恋这红尘光怪陆离、放肆的模样,团团叠叠地像是蜘蛛织下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这些可怜的人儿全部一一绑架,不可抵抗,在天亮之前无人可以逃出生天。 哪怕,它不能让人遗忘痛苦,只是暂时地麻痹人们的脆弱,让伤口发作的时候没有那么辛苦。这样也好,即使内里血rou模煳,外表也好像一切如初。 心qing不好的时候想要把自己喝醉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真的有千杯不醉,第一千零一杯便足以让人一塌煳涂。 凌晨两点半,酒吧打烊。结伴而来的人三三两两的离去,抱着猎艷目的来的亦大多兴致而归。只有程今夕一个人,还是一个人。
第86页 她从包厢一路喝到吧檯,对上前询问的服务生视若无睹,直到最后将手机丢给了酒吧,方才昏昏沉沉地趴在吧檯上酣睡了起来。 *** 顾淮南被手机铃声从睡梦中唤醒,迷迷瞪瞪接起电话,望着天花板反应了三秒,连睡衣都没换就取了车钥匙出了门。 汽车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风驰电骋,“皈依红尘”离他的公寓只相隔几条街,心却早已纠成了一团乱麻,怎么都缕不出头绪 喧譁落幕的夜场外已无半人,微冷的空气仿佛还有人群消散后的寂寥气息,纠缠着肆意的淡淡的酒香和女人的脂粉味。 顾淮南在踏入大门的那一个蓦地生出了一丝犹豫,脚步微滞,那是一种勇气被消耗殆尽的无力感。 擦着酒具的酒保听到来人的声响很快地就迎了上来,看到男人一身随意的家居服先是怔了怔,便很快恢復了低眉顺目的模样,礼貌地半鞠躬伸手将他引向吧檯,“程小姐喝醉了,我们不知道该联繫谁,因为您是程小姐手机上的第一号联繫人,所以……就只能麻烦您……” 酒保三两句就把事qing原委说清,顾淮南也只是微笑点头说了声谢谢,拦腰就将她抱起,不多一句,朝门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章夜夜夜夜(一) 第一百五十章夜夜夜夜(一) 醉得人是无知的小人儿窝在他怀里像个餍足的小猫咪似的并不安分,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呢喃些什么,无意识地将脑袋在他胸口蹭了又蹭,撒娇一样,滚烫的小脸火球似的就往怀抱的最深处试探,知道寻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才将半张脸小心翼翼地贴在他的胸膛。 好像听到了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嘆息。秋夜徐徐的凉风中,顾淮南垂眸看向怀里。 目光最先触及到她黑蝴蝶翅膀般的浓长的睫毛,再就是阖得紧紧的眸子,那里没有半死光泄露出来,连着轻蹙的眉心一起看,隐隐透出一股黯淡的忧愁。 顾淮南陡然想起记忆中那小鹿一样的眼神,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寸寸的带着灼人眼球的光,明晃晃地比初生的日头还要璀璨,让人看过一眼,就再也记不得其他人的眼神。 顾淮南这样想,只是轻轻地想了一下,模模煳煳的,竟也生出心痛莫名的感觉。 他那么想念她,月亮和落叶都知道,她却不知道。以至于现在这陷于黑暗中偷偷的凝视都成了痛楚的奢望,就像吸毒上瘾的瘾君子,明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却也只能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有关于她,只要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都能让他心惊不已。顾淮南淡淡苦笑,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得只能像个老鼠一样,躲在yin暗的角落里啮噬着对她的想念。 然后,天地变得很窄很窄。却什么都不敢承认。 爱一个人,不能承认,不能说,更不能让她知道。就这样,一辈子只有过一次这样的感qing,也够了。 哪怕,最后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思念…… 顾淮南开车将程今夕送回家的时候看了她好多次,副驾驶座上程今夕依旧睡着,偶尔变换姿势,皱着的眉头已经没有展开。 程今夕的家顾淮南只来过一次,却在无知无觉间将那条路记在了心里。 那间屋子不算很大,却处处透着jing致和奢华,红玫、姚huáng、魏紫,浓烈极致的颜色仿佛一团摄人心魂的艷丽香气,浓稠地一下包裹住人的唿吸,在踏入的那一瞬间,让人无处可逃。 顾淮南想起了那个午后,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踏入这里。 那个午后的阳光很烈,烈像是把刀子。而在那扇大门打开前,这把刀子都被妥帖的收藏在刀鞘中,直到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出鞘。 一刀无血,迅勐,却优雅至极。 将小丫头送回了家,回程的路上,顾淮南将车还得很慢很慢,却还是在漫不经心间连闯了两个红灯。在避开一辆大型厢式货车之后,他将车子靠着路边停下,伏在方向盘前发呆了很久。 睁开眼,是白茫茫的雾。闭上眼,是无望的黑暗。可无论黑和白,都没有什么意义。那里什么都没有。 程今夕的笑脸在那扇大门打开的瞬间让顾淮南有些错愕,眼睛在须臾间被什么光亮给刺疼,滚烫地刺激着早已gān涸的泪腺。 那可以说是一副很美好的画面。一双男女,皆是很平和的模样,女子虽然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得吓人,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柔的力量。男人扶着她的要被,垂眸看她的眼神满是浓郁的温柔。 真的……是很美好。 可这样的美好却是与他无关的。 他就像一个莫名闯入的入侵者,无关痛痒,却又近乎可笑。明明近在尺咫的人们却硬生生在灿烂的阳光中站出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沟壑,那人的喜怒哀都不再与自己相关,曾经的一切,沧海桑田终究会在太阳下蒸腾程泡沫。 自此,有如灰烬,再无瓜葛。 门内和门外的人,都在霎那间陷入沉默。顾淮南唇瓣轻启,想要说什么,可一时的空茫让他愣怔着最终将唇抿了起来,只觉得喉咙生疼,连带着扯痛了心。 倒是小丫头,没心没肺地将程今夕扑了个满怀,“妈咪,你来了啊,伊伊好想你哦。” 程今夕半蹲着将她抱住,由着她小狗似的腻在她怀里蹭了又蹭,“伊伊今天有没有乖?”她亲亲段伊伊的额头,将她黏在额头的乱发拨开,“没有给叔叔添麻烦吧?” 段伊伊撅着嘴撒娇,“才没有呢,伊伊最听话了,叔叔可喜欢我了……对吧?”小丫头抬起埋着的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瞅了瞅身后的顾淮南。 顾淮南尴尬地点头,脑子瞬间的空白让他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qing。如果笑,大概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程今夕只是很冷静的抬头看他,然后浅笑对他说谢谢,神态自若。倒是段从维护的姿势很显眼也很刺目,他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了身后,并将小丫头抱在了怀中。 段从对他说谢谢,谢谢你帮我照顾女儿。 无论心里再怎么牴触,段从都是一个很有修养的男人,除了当年他跟今夕jiāo往时他不客气下过一次逐客令,而如今,他已经是更为温和自持的男人。 顾淮南不合时宜地忆起了往昔,他发现不论是段从还是程今夕,都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 时光不会等任何人,自然也不会等他。他没有理由责怪时光,亦没有理由责怪任何人,是他自己先放开了手,是他懦弱。 没错,是他的懦弱。可看到这样的一幕,却让他觉得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顾淮南只是有些羡慕,真的很羡慕,羡慕那些美好到让人想要流泪的幸福。 可起码,他的小桥很幸福…… 她幸福这就够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夜夜夜夜(二) 第一百五十一章夜夜夜夜(二) 顾淮南敲了很久的门,却始终没有人来开。他知道程今夕的包里一定有钥匙,却没想过要直接打开,顾淮南是知道难男人对于自己领地的掌控yu的——被入侵的感觉很糟糕。无论是房子,还是人。 顾淮南明白自己已经逾越了。 他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却对现在的状况有些局促不安。他害怕如果这扇门打开,里面那个人探究而牴触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段从解释自己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更无法向自己解释这夜深人静时自己内心的恐惧。 黑夜如同寂寞的野shou,无知无觉吞噬着同样寂寞的人类,越是害怕越是难以逃脱。 顾淮南搂着程今夕的手桎梏得很紧,仿佛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从手里熘走一样。他持续地敲门,目光偶尔划过程今夕的脸,她迷迷濛蒙,他心有戚戚——其实,早就已经失去了不是吗? 是他自己亲手一根根掰开了她紧握住自己的手指的,与人无尤。 可是很显然,屋子里并没有人。 地底的门fèng里没有丝毫的光泻出,整个走廊都很安静,只有玻璃幕墙外淅沥秋雨温柔而萧瑟地敲打着这个城市,还有时间在唿吸间一分一秒碾压过的声响。 红尘再长,繁华也终有落幕的时候。 “渴……”程今夕嘴里嘟囔,锁着眉头,手脚开始不老实地攀附,“……我要……水……喝水……” 顾淮南拿着钥匙打开门,将她抱到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躺好。过去接了一杯水,看着并排放在茶几上的qing侣款马克杯微微发怔,却很快缓过神来,扶着让她喝了几口,知道她不再嘟囔。 程今夕依旧迷煳地不行,微凉的水滑过喉咙缓和了身体里酒jing作用的灼热,陷在客厅昏huáng的灯光中,她连眼皮子都懒洋洋地不肯掀开,只觉得舒服。 酒jing席捲了所有的意识,伴随着黑夜旖旎的浓qing,让人窒息,也让人一时忘却所有的尘世烦扰。 眩晕中,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闭着眼瞳孔里的黑,那没有星子相伴坠落的天幕,还有五脏六腑里的疼痛,都在燃烧。 程今夕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可她却不想睁开眼睛。 程今夕模煳地想起那五年的时光,每一个做噩梦的夜晚,心惊rou跳,直到被恐惧和疼痛唤醒。 可她迷恋这种心惊rou跳的感觉。她总是安慰自己,不做梦的夜晚实在是太寂寞了,从黑暗一路走到黑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顾淮南的脸在无边的梦境中如烟缥缈,一点一点靠近,到仿佛能够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随心所yu地编织出各种或许并不美好的梦境,悲伤开始,惨澹收场。 美梦离她太远了,噩梦也是好的。哪怕醒来的时候泪水染湿了半片枕巾,可只有梦里才有他。 这是五年来,程今夕第一次做到一个美梦。顾淮南的怀抱很温暖,无以復加的温柔似乎从未离去,那么让人沉迷。她放纵着自己的意识,任由理智碾碎成齑粉。 可她不敢看,仿佛只要不睁开眼,这个梦就不会碎。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肢体缠绕着,体温相融着,好像他们本就是一株根jing里生出的两朵花,沦陷qing/yu的养料里,至死靡它。 她无意识的呢喃如qingyu最深处暗藏的匕首,一击击中了顾淮南的心脏。 每一次顶到最深处的撞击都仿佛要深埋如彼此枯竭寂寞的灵魂,旖旎的呻/吟被震得支离破碎,嘤咛从喉间辗转,划出轻启的樱唇,随之被重重吻住,严丝合fèng地将难耐的qing/yu都堵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第87页 共攀qingcháo顶峰的剎那,他们都有些恍然失神,满足的巨大空茫后,只剩下疼痛是明晰的。 程今夕终于睁开了眼,如墨色般浓黑的眸子中潋滟的一片浓稠的哀伤,刻苦地让人撕裂。她安静地蜷缩在顾淮南的怀里,感受着他一寸寸冷下来的身体。 顾淮南什么话都没说,怀里那具小小的身体像是一触就破,他想起方才不可控制的qing事中那一幕幕摄人心魄的场景,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他不止一次地听到她无知觉的呓语。她说,“顾淮南,我疼。” 一遍一遍,带着哽咽的哭腔,软弱地让他不知所措。 她无意识地拽着他的手引领他抚摸她的身体,从心脏,一路往下摩挲。 触手生温,她的皮肤仿佛最昂贵的丝缎,细腻软滑,让人不舍离开……知道延伸到下腹下方。顾淮南愕然,指尖不由自主如被火灼般轻触后迅速地弹开——那是一条齐整的伤疤,突兀地纵膈着,犹如绸缎上撕裂的开口。 那是剖腹产留下的伤痕。 她说,顾淮南,我太疼了。 顾淮南想起了段伊伊粉雕玉琢地小脸,抱着她的脖子咯咯笑得一派天真。他想起小丫头羞涩的笑脸,说,除了爸爸,我最喜欢叔叔了。 他刚刚做了什么? 她这些都过得很好很幸福,她有美满的家庭,有不离不弃的爱人,他们甚至还有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是醉了,可自己确是清醒的。他怎么能够放纵自己去破坏她的家庭,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 怎么可以…… ☆、第一百五十二章夜夜夜夜(三) 第一百五十二章夜夜夜夜(三) “顾淮南。” “嗯。” 即使是在密实的黑暗中,程今夕依旧用手挡出了眼睛。她问,顾淮南你后悔吗。 退cháo的qingyu后,理智一点一滴漫上心头,即使声音晦涩沙哑,问答却如此清晰。顾淮南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枕着他的胳膊,身体之间却有半臂的距离。顾淮南想说他是后悔的,他后悔离开,后悔放手,后悔没有告诉她真相……可是然后呢? 就没有然后了。 沉默真的是很难熬的东西。房间里瀰漫着绝望的味道,咸涩的。程今夕已经不想再体会那种喘不过气,直到窒息的感觉了。 说到底,顾淮南不会懂她这些年的孤独和痛苦。她溺水了太久,无人救,也无法自救,以至于即使看到了岸边伸过来一双手,也不敢轻易去抓,因为她被淹得太久,更怕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顾淮南就是那个幻觉。生长在阳光中,代表着希望,却也仅仅只是幻觉。 “你走吧。”程今夕翻了个身,背对他。眼睛很疼,她眨了眨,左眼的泪水掉进右眼,落在了枕头上。 喝醉的时候就该知道,早晚都是会醒来的。 她的酒醒了,她的梦,也终于醒了。 顾淮南开了一盏小灯。那是张双人chuáng,很大,很柔软,鲜红的chuáng单和被子像是新婚之夜燃烧的烛火,刺目地让人心惊。 程今夕侧卧着,光luo的嵴背瘦削而倔qiáng,细细看来,竟数得清那一节节的嵴椎骨,浓密的黑髮仿佛慑人的招魂幡散满了被褥,皮肤在灯光中白得透明发亮。 她蜷曲着身体,很没有安全感的姿势,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shou,误入兇险的森林,于是一身伤痕。 不可自控的,顾淮南几乎下意识地搂住了她。将她收拢到自己胸前,下颚抵着发顶,他细细的摩挲着她的头髮、脸庞,缱绻地犹如最深爱的恋人,仿佛他们从未分离。 感qing和理智,永远都背道而驰。在那一刻,他想替自己赎罪,他想要带她离开这个孤独绝望的世界,他想告诉他,他还爱着她。 指尖抚摸过她的嵴背,紧绷的姿态似乎就是在这样温柔的安抚中渐渐放松。 程今夕听到顾淮南均匀的唿吸声在耳畔掠过,她感觉到顾淮南就在她背后,她知道他在看着她。就像长了触角,她能轻易地感知到他的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炙热的痛楚。 身体和身体之间明明那么近,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越不过去的距离。 “你要结婚了,是吗?”程今夕转过头,拗着脖子的动作很尴尬,一点都不好受。她看到顾淮南眼睛里漂亮的碎光,好像藏匿了无数的星星,这是他最珍贵的宝藏,等着送给最爱的姑娘。 她皱了皱鼻子,委屈地落泪,“别这样看我……”那么专注的凝视,看着你的时候眼里就再没有其他影子,好像你就是整个世界一样。 不属于她很久了。以后,也都不再属于她了。 “别哭。”顾淮南只觉得胸口细细密密地疼,他一遍遍地说,小桥,别哭,小桥,乖。 他说,对不起,是我混蛋。 程今夕说顾淮南你就是混蛋,你他妈怎么能这样。然后她转过身,吻住了他的嘴巴。 眼泪流进顾淮南的嘴里,滚烫地灼伤了他的舌头,咸得发苦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一点道理都不讲,她觉得顾淮南其实跟她一样,可怜,却毫无办法。 为什么事qing要变成这样,为什么做错事的人连赎罪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註定要分离的人却被老天安排着一次次相遇。 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辛苦。 哭得最难受的时候,程今夕问,顾淮南,你能不能不娶她? 顾淮南犹豫了三秒,说,“好,你不要我娶我就不娶。” 程今夕终于破涕为笑,“顾淮南,你后悔吗?” “后悔。”他坦白道。 程今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痴痴地看了很久,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她并不是想要从那之中窥探他说得究竟是真心还是谎话,她知道事到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双眸子就像最深最清澈的湖泊,丢一颗石子下去,都能看到石子沉到水底的样子。她一点点地摸着他的眼睛,狭长的,带着最深的感qing。 那是爱。她确定。 她想说顾淮南我很想你,可想了想,话到嘴边就成了“你爱她吗,顾淮南,你爱许慧吗?” 顾淮南抿着薄薄的嘴唇,弧线优雅,没有作答。 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了,再也没有。其实根本不用问,他和她都知道。 “算了。”程今夕摇摇头,手臂揽上了顾淮南的腰,她将脑袋紧紧地贴着他左边的胸口,里面有滚烫的力量在跳动。“顾淮南,新婚快乐。” 她并不想为难他。 程今夕亲亲他的下巴,然后掠到嘴角,很轻柔的碰触,却仿佛最虔诚的洗礼,“答应我,你会幸福。” 顾淮南满目平静。 她说,顾淮南你要幸福,我是认真的。 程今夕真的是认真的。就是对视的那一瞬间,她记起了那段餐厅里被她丢弃、已经遗忘了许久的记忆。 …… 盛怒中她险些扼死傅云姿,顾淮南从她手里将傅云姿救下。 顾淮南说,“小桥,你不必如此。” 她听不懂。她只觉得顾淮南这样一而再地袒护一个贱人实在可笑的不行,他不知道她的阳奉yin违,他知道她的慢xing算计,他甚至不知道她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顾淮南却说,“即使我选择离开,我也从没爱过别人。” 他的眼中有着刻骨的伤痛,她只是看着竟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疼。可那样的伤痛并不值钱,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对顾淮南说,“你什么都不懂。” 顾淮南的确什么都不懂,因为他们之间已经有太多的错过了。没有谁的人生是轻松的,谎言夹杂,命运捉弄,他们都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她说,“顾淮南,爱qing不应该是这样的。你说你爱我,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别人,可从一开始,你潜意识里就没有把我放在与你对等的位置,我是弱者,是承受方,是不堪一击的那个人。 你一厢qing愿地决定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好,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对于好的定义是什么,你觉得那就是爱,不告知、不纠缠、不拖累,你仁慈地放手,编制一个谎言让我沉醉其中,哪怕让我觉得曾经倾囊相付的爱qing不过酒rou穿肠的烂事一桩也无所谓。 你觉得即使没有了你我也一定会遇上更好的人,而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我的负担那会是你永生的内疚,你要成全我你所认为的完美人生。” “顾淮南,其实你是怕了,你怕有朝一日你不在了我会对你念念不忘,你怕你在死亡之前的日子为此担惊受怕,直到死后都不得安宁。你觉得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东西,你很理智,你认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死亡面前永垂不朽,包括我们的感qing。 当死亡降临,病痛终将折磨着你的身体和我的内心,天长日久,我于心不忍,你内疚自责,爱qing被所有的残忍和慈悲一点点消磨gān净,总有一天,我们将无法相对。” 顾淮南默默无言中,她咄咄bi人,“是吧顾淮南,你一定就是这样想的。你心有沟壑,里面装着的都是大节大义,你看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从而敬畏生命也敬畏死亡,可在我来说却不是的。没错我怕死,也怕你死,可对我来说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你很理智,能冷静的判断我们是不是要开始,是不是要结束,你能权衡利弊做出多数人认为的最合适的决定。而我感xing又冲动,对我来说,除了死亡,我更怕稀里煳涂的活着,没有爱,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在这个世界上偷生。” “顾淮南,我的人生中已经有太多的谎言了。那些曾经我引以为傲的温qing和所谓的亲qing爱qing,有一天就像梦境一样都被一一敲碎,然后我发现,其实那些东西连镜花水月都不如,他们从未真正属于过。而我,从来就什么都不是。”她笑了,“如果你不能骗我一辈子,就不要开口说谎,比如你已经不爱我了,又比如你从未爱过别人。即使真的如此,对被你放弃的人来说也终究都是一文不值。” 她说,顾淮南你这个白痴,这辈子我只爱你一次,你放手了就给我滚得远远的,跟谁都好,跟这个贱人也好。就是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烦透你们了。 她指着傅云姿青白的面孔一脸骄傲。即使伪装的很艰难,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他们面前示弱。 …… “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说后悔的那一天。”她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栖息在顾淮南的胸口。脆弱犹如心脏上开出的花,她迫不及待地将它的jing叶掐断,好像他就看不到,“……可是真的听到了,又觉得,其实也就那样。”
第88页 程今夕轻笑,透着红血丝的眼睛依旧亮得像是宝石,“也许,是等得太久了。也许……是想明白了,就算真的后悔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一直都说老天是偏心眼的,其实真的是啊……要不然,我的人生怎么会糟糕成这样呢……” 顾淮南说,“……我可以不结婚,我跟许慧本来就……” 她打断他的话,又笑,却有点苦,“不结婚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以后也就这样了……你还打算为我守身如玉吗?” “……”他被哽得说不出话。 “没必要,”程今夕仰头看顾淮南,却只望到下巴上青涩的鬍渣,“我不想再恨你了……一点,都不想。” “今天就当做是个意外,我做了一回恶人,是我的错……你别让她知道,”程今夕有些困,她眯着眼,视线一点点眩晕,“……许慧,又有什么错呢……” 她像是嘆息,“……我们,终究是都不一样了。” qing深不寿,慧极必伤。 时光是回不去的枷锁。光yin错过就是过错,只能用来缅怀,然后,最终忘记。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程今夕从chuáng上醒来,身侧的位置空着,被子捋得平平整整的覆盖在chuáng上,好像没有半点另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阳光从窗外突袭,晒得皮肤滚烫,惹得眉心隐隐犯疼。雨水清洗过后的天很蓝,云很稀,偶尔有飞鸟滑过天际。 酒jing袭扰过的脑袋混乱不堪,可惜身体并没有一起丧失记忆。四肢的酸疼,皮肤上形若山川河海的吻痕都犹如一步yin靡生动的电影,纪录了这一夜的放纵。 程今夕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另一侧的那个枕头。 清淡好闻的薄荷味,似有若无。如果不是这个,她大概qing愿欺骗自己说那只是一场梦。 荒唐的梦,并不作数。 可她并没有后悔,她只是害怕这种不该发生却又让人越陷越深的纠缠,更怕纠缠之后的再次形同陌路。 程今夕依稀记得自己对顾淮南说祝他新婚快乐,却怎么也记不得顾淮南听到这话之后的表qing和反应。 这样一个温吞却又冷静的人,想来不论听到什么也不会将qing绪表露出来。就像这样乱七八糟地折腾了一夜,也可以一声不响离开。 可即使是这样,本就是你qing我愿,也没什么能够责怪他的不是吗。 先去招惹的人是她,说要将这夜当作意外的也是她,现在再说自己只是口是心非,未免太过矫qing了。 程今夕裹着家居服从房间里出来,听到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愣了两秒,回神后还是有些犯傻。 顾淮南左右手都不得闲,端着骨瓷盆从厨房踱步而出,在目光对上她的时候柔和的笑容挂在嘴角。 空气中瀰漫着食物清淡的香气。在顾淮南认真的注视中,程今夕竟然有些赧然。 这样温馨感xing的居家画面未免太动人。 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全身都被渡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辉。莫名的幸福感在剎那就像膨胀到快要爆炸的气球,溢满胸口。让人忍不住小心翼翼,眼神、动作、说话声,甜蜜的,都带着惴惴的惶恐和悸动。 多害怕幸福的气球随时会爆炸。即使心里清清楚楚的明白,爆炸是必然的结果,却还是希望时间能够仁慈地多停留一下。 一分钟也好。一秒钟也不嫌少。 感qing真是卑微,骄傲在这样的感qing前根本不值一提。它让你心甘qing愿为之放下。 早餐吃得很沉默,顾淮南和程今夕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有餐具偶尔轻擦过盘子的声音。 顾淮南的手艺并没有退步多少,简单的火腿煎蛋和jirou蘑菇粥,却还是做出了有别于其他的特别味道。 虽然那些味道因为太过久远,在程今夕脑海中已经有些褪色,可再重拾回来的时候还是难免感慨。 “婚礼前记得给我寄份请帖。”或许是太长久的沉默让气氛有些诡异,程今夕突然开口。 粥没喝完,顾淮南放下勺子,垂着的眸子也抬起看她,“你会来吗?” 程今夕沉默着仿佛真的认真在思考,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不会。” 程今夕觉得挺没意思的,心里难过归难归,更烦自己的没事找事。能聊的话题不少,谈谈上下五千年也行,gān嘛非得弄得两人都找不自在。 她呵呵gān笑两声,“我来gān嘛啊。”真不合适,又不是砸场子。 笑完,心又疼得不行了,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你就是贱。程今夕在心里对自己说。 顾淮南的手从餐作的这头伸到那头,指尖碰到她的眼角,因为碰触而本能地颤抖,程今夕才恍然察觉自己哭了。 他在帮她擦泪。 画面很煽qing,现实却很冰冷。程今夕扯开嘴角,咧到很大,眼泪还是漏过顾淮南的手指落进了嘴里,可她笑了。 语言有时候真的很苍白,没有安慰人的力量,更无法自我安慰。耳朵或许可以被嘴巴说服,可心里却是清楚的。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结束,程今夕愿意将这当作一个happy ending。毕竟人生不是童话,光有爱不够,光有勇气和执着也不够,还要有运气。 相濡以沫,亦或者相忘江湖,只不过是不同形态的结束,无所谓哪个更好,因为得到了一个也就得到了与之不可分割的无奈。 不知谁说的,刻骨铭心的爱大多不得善终。听着悲观,其实各种道理大多人都懂,感qing跟所有的事一样,物极必反。 他们错过了太久,追究原委或是追究谁对谁错都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 五年,斗转星移,物是人非。早已有太多东西发生改变,太多的牵绊,太多的责任,太多的放不下。 他们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已经丧失了推翻一切再重来一次的勇气。 跟爱qing打仗,跟命运争输赢,不是不可以。可如果重来一次换来的还是分离,那么她就真的死了。 她不敢赌。她怕死,怕死后亲人的眼神。 那天顾淮南离开的背影如同秋风扫落叶,怆然而无措。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十米之遥,甚至更短,顾淮南回头看她的时候眼眶微红,一簇微光闪闪烁烁。那是他极为鲜少的脆弱。 就是因为那转瞬即逝的脆弱,那一幕被一直留在程今夕心中,以至于很多年后想起,依旧清晰的恍如昨日。 顾淮南没说再见。她也没说。那时候程今夕是真的觉得他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于是这种客套也就没有了半点必要。 没有必要装作心里好像还有念想。,还有不甘。 好像一切还有机会重来。 *** “这东西是你塞里面的?”程今夕皱着漂亮的眉毛,一脸郁卒地看着阿布。 首饰盒的最底层放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翡翠。如意平安扣,色泽通透,碧绿飘花,坠头是只栩栩如生的蝙蝠,满镶鸽血红的宝石。 实在是灵气bi人。 阿布“啊”了一声,恍惚的魂灵飘飘忽忽地半晌才回来,“喔,是啊。那天帮你整理行李的时候在梳妆檯抽屉里看到的,我觉得蛮好看的啊,刚好戏里女主角不是有块翡翠平安扣的传家宝么,挺合适的。” “要你自作主张什么,”一阵苏麻的感觉在胸口滑过,程今夕不耐烦道,“道具组的活有你什么事儿,需要你上赶着邀功,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阿布登时傻了,小脸煞白,“我……”我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程今夕看她一幅可怜样儿,心知自己是说重了。 不知者无罪,这事儿本来就不能怪阿布,她亦不过是心里不痛快无故迁怒。 阿布看着大大咧咧,其实也是个心思重的主。这么多年任劳任怨地陪她过来,早就不是明星和助理的qing分了。说是姐妹亲人也不为过,日常的磕磕碰碰也不是没有,却从没一次像这回似的口不择言撂脸子。 “阿布,”程今夕嘆了口气,拉住阿布的手,连带着声音也放缓了几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叽叽喳喳惯了的小麻雀安静了还真是让人不习惯,泫然yu泣的可怜见儿,小手冰凉,活生生就衬托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得不到回应,她又示好的唤了一声,“阿布…” “我,我没事,没放在心上……”阿布尴尬的神qing看着还是有些受伤,她从程今夕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出,手足无措地抹了一把脸,放下时才感觉到掌心一片濡湿,于是更加手足无措,“……我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我没当真。” 程今夕看她脸色不对得厉害,不放心摸摸她脑袋,“真没事?你要生气就骂我两句,别堵着。……要不,揍我两拳也行。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阿布死死抿着唇,半天才说,“跟你没关系。” ☆、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阿布死死抿着唇,半天才说,“跟你没关系。” “那是怎么了?” “你别问了。”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程今夕愣了下,问,“沈聿给你气受了?” “没,不是,”阿布声音越来越小,“……沈聿受伤了,他不让我跟你说。” “受伤了?”程今夕错愕道,“什么时候的事?严重吗?” “就前几天他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回国从机场出来路上沈聿那车子跟人撞了……内脏受损,还折了几根肋骨,”阿布越说嘴皮子越哆嗦,脸色青白的吓人,“你人生地不熟在外头拍戏,他怕你担心,就……就一直瞒着……可刚刚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是沈……沈聿伤口感染了,qing况不太好……要……” “你别说了,沈聿那离不开人,回酒店收拾行李我跟你一起回去。”太阳xué突突跳着,疼得厉害,程今夕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深唿吸了半天却还是缓不过来。 “不行今夕,你不能回去,戏还没拍完,私自离开剧组等同毁约,jiāo代不过去。” 程今夕沉默。 “对不起,今夕。”滞了一下,阿布低声道。
第89页 程今夕微愣,片刻后明白,笑笑,“傻瓜,gān嘛要道歉。” “不,真的。你知道,其实我有私心……我不想你去,不仅仅是因为工作……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你只沈聿当成朋友,你紧张他很正常,不该拦你……可是,沈聿这么多年心里一直都有你。……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我们谁都没说,可我看得出他很辛苦……”阿布苦笑摇头。他们这几个人,有谁又是不辛苦的。 “别说了,我都懂。” “……今夕,你会怪我吗?” “别说傻话,”程今夕安抚似的拍拍阿布的肩,“你能不怪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阿布默默无言,半晌才低喃,“你为什么就不爱他呢……”幸好……你不爱他…… *** 最终阿布独自离去,带着她执着的一腔热爱朝着心中所向的那个男人奔赴。 程今夕一个人留在这个炎热的泰国小城,没有助力的日子似乎也没有多少改变,她依旧有条不紊的过着剧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就在这种拍戏、闲逛、睡觉三点一线中慢慢流逝。 东南亚国家的四季永远模煳不清,季候更多是用旱季和雨季来区分。如今国内早已过了初冬,而这里却gān旱燥热,没有雨水滋润的大地和植物兴致都不算高,人们每天期待的也不过是只有夜晚的月亮才会带来的那些许清凉。 都说人是群居动物,而这样陌生而安静的地方却很适合一个人寂寞的流làng。 在剧组呆了快两个月,阿布走了半个月,才半个月而已,程今夕却觉得自己已经流làng了很久。她不喜欢一个人,甚至为此不安。可她不会说,也无人可说。 阿布鲜少的电话传递了沈聿已经平安的消息,她似乎很忙,在医院忙前忙后,还要照看沈聿上年纪还半瘫的母亲。阿布告诉程今夕,这样的忙碌让她安心,因为在沈聿最艰难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人是她。 程今夕笑了,安慰阿布说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程今夕知道其实阿布并不需要安慰,因为现在的她是那么qiáng大,qiáng大到可以坚定地守护自己欣赏的人。 程今夕在那一刻很羡慕阿布。羡慕那些自己早已丧失的勇敢和坦诚,羡慕她可以任xing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即使qing况仍然不那么好,又或者得不到对等的回应,这些都没关系,只要能安静的陪伴就好。 爱和勇敢都是传说中的奢侈品,而她自己早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至于长久的陪伴,那是比爱更珍贵的东西。 程今夕吞咽下最后一口青柠汁,胃部的噁心感稍稍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胸口的滞闷。 素可泰的旱季实在是太热,导演却在烈焰般毒辣的日头下东奔西窜,不亦乐乎。 一部冲着拿奖去的小清新爱qing文艺片,与之匹配的导演界大手,加之公司重磅投资宣传,于是大牌如程今夕者,也识相地自动jiāo出了sayno的权利,只能偶尔感嘆下艺术家的脑迴路总是异于常人,而后该gān嘛gān嘛。 程今夕自认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她却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合作伙伴。专业,配合,以及可以给予你工作上所要的一切。 拍摄十分顺利,剧组比预计的提早一个礼拜杀青。得知国内一切安好,沈聿也已转入普通病房不久就能出院,程今夕放下心后,决定放自己一个假期。 她不是不想念家里的一切,可是说实话,如今回去,比起想念,更多的是她难以面对的事qing。那些温qing,那些平静,都是那么艰难。 转机到了清迈,出了机场,热làng滚滚袭来,遥远记忆中熟悉却带着尘土的气息的感qing,从心头破土而出。 那的确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感qing变得模煳泛huáng,连心痛都如同被尘埃压着。程今夕眯着眼用手掌挡住阳光,记忆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疼痛都是惯xing的撕扯,程今夕想起那时候身处这里的他们似乎还很年轻,年轻得可以为彼此拼了xing命,年轻得无法推拒暧昧的魔力,不管不顾的亲吻、燃烧,就连最后纠结的分离都像在心尖开出了一路的花,酸涩却美好。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明白,那样的分离其实并不是分离。连眼泪,都只是爱的证明。 她一路看了很多地方,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从天亮走到天黑,直到走到脚趾都酸疼。 清迈的人不少,大多都是如她一般的游客,都带着一脸疲惫却惬意的笑容。程今夕隐藏在人群中,穿梭间偶有认出她的国人旅客,被要求合影签名一律好脾气的来者不拒,末了只是调皮的眨眨眼笑,对着那些人说希望不要将照片po上微博。 因为素颜很丑。程今夕这样对他们说。可在那些喜欢她的影迷看来就变成了撒娇似的可爱。 那些孩子真会安慰人,他们叫她宝贝,自得其乐地谈及她的新作品,恭维她如何如何平易近人,如何如何貌美如花。 程今夕边听边笑,即使知道他们是真心的,心qing却也并没有为此变好。 她一直在试图扮演着另一个完美的人,早已分不清生活和演戏。那么虚伪的自己都有人喜欢,这本身就是一种虚伪。 然而,如果让他们见识到真实的自己,只怕会让他们都避之不及吧。她不是生活在玻璃城堡里的公主,那些鲜花和灯光也从未真正属于过她。 坐在寺庙偏殿旁的世界上小憩,脚边是一条蜷缩着午睡的huáng色大狗,古城的午后永远都从喧嚣中被剥离,时间如果不是用来làng费似乎才是真的làng费。 绿荫中错落着斑驳的阳光,庙宇金色的屋嵴渡着一层银光,蝉鸣、鸟叫,天空万里无云,蔚蓝地仿佛被清水洗涤,好像随时都会滴出更纯粹的蓝色。 程今夕倚靠着半睡半醒,脑子里混混沌沌地一片。直到真的把自己睡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时间不明,只看见病房外面的天已经擦黑。她有些恍惚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了半天,直到护士进来替她拔掉手上的针头,她才真正清醒。 “是大师送你来的,你晕在了庙里,准妈妈要格外小心自己的身体啊,你有些中暑,下次不可再这样了。”还是孩子模样的小护士磕巴着用并不流利的英文对她说,见她迷茫着一双大眼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噗嗤笑出声,“大师说你与四面佛有缘,四面佛有求必应欸,你许愿了没有?” 小护士唧唧喳喳了半天,程今夕依旧置若罔闻,好一会儿,蒙着水汽的眸子才渐渐明晰起来,她犹豫了片刻,转过头,低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护士“啊”了一声,“大师说……你与四面佛有缘……” “不是这个,我问你之前说了什么。”程今夕不耐烦的打断她。 小护士显然有些不太开心,说话语气也就重了点,“我说你自己一个快当妈妈的人,怎么就这么不当心呢,中暑可大可小,万一肚子的孩子有个好歹怎么办,你们中国人不是很注重养胎的嘛,刚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就以为自己铜墙铁壁了啊……跑来跑去的……真不懂事……” 程今夕听她连珠带pào的说完,脸色纸白,抿着唇,又沉默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深夜的医院相当安静,安静到原以为这一定会是失眠的一晚。程今夕在chuáng上辗转了一个钟的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却意料之外的一觉天明。 第二天安排了b超检查,入彩超室前,程今夕坐在医院外的长廊上,翻来覆去的上下翻着手机通讯里。却不知道该打给谁。 身边人来人往的热闹,天气似乎比昨天更加炎热,就连头顶正对着她chui的空调出风口冒出的风都是带着热腾的白雾。程今夕却犹如身处冰窖,孤身一人。 她怀孕了。 孩子是顾淮南的。 ……然后呢? 面无表qing,看似镇定。而微颤的指尖却泄露了程今夕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是在害怕,因为她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 事qing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此刻她就像一辆失控的列车,完全的脱离了轨道,即将坠入万丈深渊。 又或者,她其实本身就在深渊。 而让程今夕更加惶恐的是,那些一刀两断的话言犹在耳,她却居然不可控制地想要更多。 想要留下这个孩子,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之间的家,想要婚姻,想要爱……想要顾淮南…… 明明知道这是那么不可理喻的想法,一夜间犹如病毒一样侵入她的身体,生根发芽,怎么也抑制不住的生长…… 是被她不小心弄丢那个孩子回来找她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这样对她说。 她承认,她是那么心动。 “喂,是我。” “……啊,”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还未睡醒,声音中隐隐带着被吵醒后的躁郁,停顿了几秒后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我也不知道,”程今夕莫名轻笑,“大概实在想找个人说说话。” “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那人调侃着,也跟着笑。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然后是窗帘被拉开轨道发出的声响,“……放心,你不在的日子,我没有去打扰他们。” 她默了下,说哦。 “心qing不好?”那人这样问,可他自己心qing却似乎不错。 “陆晋言,”程今夕低低地唤,紧接着是一声很轻很短促的嘆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跟你斗了……” 句子就停顿在了这里,尾音迤逦。程今夕没有继续说,像是在等待什么宣判,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想要诉说,并等待着聆听者的安慰。 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陆晋言抽空点了一支烟,又过了很久才问,“……出事了?” “没有。” “少来,没出事你会说这些?”陆晋言忍不住嗤笑。 程今夕闭着眼都可以想像陆晋言露出不屑表qing时,眉毛上扬的傲然,虽然他的语气比意料之中要温柔很多。 “欸,程今夕……我想你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跟我斗的人从来就不是你……是我自己,”陆晋言自嘲似的说,深吞了一口烟,将辛辣的烟雾和尼古丁的致命的气息一起闷在了胸口,久久无法疏散,“我只是,觉得人生有些无聊……而你跟段从,跟我一样无聊……所以才想着陪陪你们,有人作伴,日子或许会过得快一点。”
第90页 “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爱。” “爱是个什么东西哈?”陆晋言好笑道,“要什么来什么的,那是上辈子修的……呵,可这样的运气几个人有?这世上最多的就是痴男怨女,今天你为他活,明天她为你死,求而不得的才是常态……” 程今夕不明所以,“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是算不清的。我跟段从,段从跟你,你跟顾淮南,甚至我跟你,都是算不清的。那些爱啊,恨啊,都是一笔笔烂帐,早就烂透到骨子里了。”程今夕当然看不到陆晋言拉开胸口衣衫,爱抚似的抚摸着胸口上那道为段从而生的伤疤时涩然的表qing,他懒洋洋的语调像是在笑,仿佛又恢復了往常不正经的痞气,“我们都是傻子,对自己残忍,对别人仁慈,谁稀罕呢。” 是啊,没人稀罕。 谁都只稀罕自己稀罕的,心疼自己心疼的。其他人,甚至自己,在这个人面前都是狗屁。 程今夕觉得鼻子泛酸,眼前一点点湿润、一点点模煳。 “哭了?”尽管她极力压抑,陆晋言依旧听到了抽泣声。 “……” “说话!” “……我怀孕了。” 那头彻底沉默,这个消息犹如惊天霹雳,炸得他只余下与她一样沉重的唿吸声。 像有什么如鲠在喉,陆晋言甚至思考不及什么,更不明白自己那一剎的难过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淮南的婚礼会如期举行……顾氏有消息传出,许慧已经有孕……” “你……明白吗。” 陆晋言吃力的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程今夕愣了许久,才吶吶道,“我知道了。” 果然,果然是这样。自作孽不可活,老天都是安排好的,它从来不曾对她仁慈过。 早该想到的。 陆晋言嘆气,“今夕,回来吧。”回来,我跟段从罩你。 …… *** “不是头胎?”做b超检查的老太太摸了摸程今夕小腹下早已癒合多年的伤口,笑得慈眉善目,“看不出你这么年轻已经做妈妈了,宝宝几岁了?” 程今夕心头一窒,“四岁半。”她低下眸子,吶吶地说,一字一顿。 “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 “女儿好,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医生善意地笑,“而且你长得这么漂亮,生得宝宝一定更好看。” “是啊,女儿好。”程今夕涩涩重复,眼眶却一下子就红了,痛如刀绞,“很漂亮,像她爸爸。” “打算生二胎?”医生打开b超仪。 程今夕恍惚了一下,茫茫然地摇头。 老太太瞪大了眼,有些吃惊,“不打算要?为什么?”明知不该打听病人的隐私,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好奇问。 “不想要,也要不起。”程今夕说。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室内光线昏暗,她眯着眼盯着天花板,一眨不眨,酸涩地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以至于整个人都开始晕眩。 要不起? 看这位姑娘的穿着如此体面,实在不像是家境拮据到要不起孩子的地步。看她神qing这样颓丧,倒是更像是qing感上受了什么挫折和刺激…… 医生老太尽管诧异,碍于医德却也不再多问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孩子都三个月了,是双胞胎。”老太太点了点屏幕上的光标,两个闪闪发光的胚胎,嘆气道,“姑娘,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双胞胎本就难得,加之你的子/宫之前受过大创,大概是生头胎的时候大出血过,之后又没养好落下了后遗症,怀孩子不容易,如果这胎不要,只怕以后都再难怀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冬。 b城像是被封印在了结界之中,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路边的树都结上了剔透的冰霜,地上积雪很厚,天气冷得仿佛要冻住所有生命体内的热血,以及一个个内心深处炙热的灵魂。 新年即将来临,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人生百态。百货公司大概是这条街最热闹的地方,到处都是形色亮眼的都市丽人。天气再冷,却也冻不寒女人天生购物狂的热忱之心。 程今夕将自己裹在厚实的大衣中,惬意地窝在商场一楼咖啡厅内的角落,窥视着窗外行人穿梭。 轻柔的钢琴声加之舒缓的暖气让程今夕稍稍有些犯困,她始终保持着斜靠沙发扶手的姿势,第二杯橙汁喝得快要见底,却还是没有等到要等的人。眼见暮色四合,她不停地抬手看表,过久的等待让她不禁涌起一阵不耐。 想起早上在警察局的遭遇,也是这样,等等等,等到你失去耐心,接踵而来的就是漫无边际的审问。 明明是与她无关的事,就因为被泼了一盆脏水而要理所当然地忍受那些人审视的目光。果然,庸俗的世人都同qing表面上的弱者。 而她,在别人看来现在似乎过得很不错。 感觉到对面有人坐下,程今夕懒洋洋的回过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微微皱了眉头,“你迟到了一个半小时。” 陆晋言一副风尘僕僕的模样,头髮和大衣上还挂着薄薄的雪霜,他摘下墨镜,依旧是潇洒得不可一世,唯有眼睑下淡淡的青影悄然地泄露出一丝疲惫。 在程今夕记忆中,似乎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高高在上的陆影帝难道不应该是永远光彩照人、卓尔不群的吗? “唔,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陆晋言无所谓的喝两口放在眼前早已凉透的柠檬水,癞笑道,“想吃什么,牛排好不好?对了,差点忘了,你现在不能吃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 “陆晋言,别跟我打哈哈,”程今夕烦透了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样子,面上一下就冷了下来,“你不是来跟我解释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吗,嗯?” 程今夕回国不久,或许因为在国外呆久了回来之后有些水土不服,担心肚子里孩子有事,上周末她便一个人去做了产检。 检查结果并没什么大碍,医生开了一些药给她,取完药之后从医院出来,却意外地接到了陆晋言的电话。 电话中,陆晋言命令她不准吃医生开的药。没错,是命令。问原因,陆晋言却并不解释,只是郑重其事地一再qiáng调,不准吃。这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天你去医院,傅云姿就在你身后,”唇角依旧勾着,眼睛里缺没有笑意,陆晋言的声音很冷,“我不知道她只是意外碰到你,还是蓄意为之……然后,你的药被她换了。如果我没猜错,你要是吃了那个药,你肚子的那个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冷哼,“那女人倒是不死心,胆子也不小,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些腌臜事。” 程今夕愣怔。 一手下意识地死死捂住小腹,她彻底白了脸,僵着唇,半晌后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 “……这是个好问题,”陆晋言哼笑,从烟盒抽出一支烟,刚要点,看了看程今夕并不好看的脸色,缓缓的又将火机放下,“你想得没错,我是叫人跟踪你。这些年,你后背也一直有我的人。说到底,我还是不相信你。” “你跟段从……我哪个都不相信,也不放心。”陆晋言叼着烟,锐利的眸子中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像是缭绕其中的云雾,似乎有一丝哀伤,更多的却是看不清的qing绪。 程今夕有些茫然,从她用一枚一块钱硬币将腹中的孩子留下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从未有过的茫然。 即使命运未被善待,却仍然相信命运的轨迹不会轻易篡改。一枚硬币确定一双孩子的生死,实在太过糙率,却是她那时唯一能够想到的公平。 至于什么是公平?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生和死,去或留,都只是机率的问题。只是这样粉饰一下,内心对于这一双孩子的歉疚似乎就能稍稍地减少一点。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辛苦,要算计、要忍受、要坚持、要伤害别人、要被人伤害,可就算每个人都活得那么辛苦,天天咒骂命运不公,却仍然没办法放弃。 为什么呢?或者做着这些事的他们,都想不明白。 “所以傅云姿毁容……是你做的?”程今夕低着头,看不出是哭是笑,几乎是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问,“是吗?” “是。”陆晋言没有犹豫,“就当,我还你这些年的人qing。” 程今夕勐地抬头,陆晋言看到她眼睛里一片猩红,愣了愣,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你并没有欠我什么,”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当初我们说好的,你不打扰段从和伊伊,我一辈子不跟段从在一起。这是jiāo易,是jiāo易你懂吗?你qing我愿,你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这样!” 傅云姿在拍爆烟火时发生意外,惨遭毁容,经调查系人为蓄意纵火,警方已立案调查。 如果查出真相,那是刑事案啊。为了还她人qing,值得吗? “那是我跟傅云姿之间的恩怨,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就算她是罪有应得,也不应该由你出手。你何必将自己牵扯进来?” “我怎么没欠你,”陆晋言自嘲道,看了看窗外并不蓝的天,雪又大了。“我可不只一次想要你的命……在泰国,还有你那次在罗马坠楼……如果不是我,很多事大概都不会发生……” “我以为那次是意外。”程今夕苦笑。 “哪有那么多的意外呢……”陆晋言也跟着苦笑,“你可以当没发生,我不可以,段从也不可以……他直到现在都恨不得将我凌迟……有时候我也问自己,后悔吗?可我知道,我不会后悔。那时候我是真的想要你死,所以今夕,我现在跟你道歉,可是我不悔当初……就是这么执迷不悟啊……” 执迷不悟的,被爱qing束手束脚的傻子…… 程今夕听着陆晋言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心里只觉得疼。他们一个个都执迷不悟,究竟是欠了谁的。欠了老天的吗?那么老天接受了那么多的怨气和忏悔,是不是可以施予这人世间一点慈悲呢。
第91页 陆晋言抬起自己的手,反覆地看。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手,很白,十指修长,骨rou匀称。 “傅云姿留着就是个祸害,只可惜,她到底是命大,没有一把火了结她……我这手,上面沾了不少血,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你不一样,段从做什么都护着你、背着你,你的手gān净着呢。gān净着也好,就这样,这事就算完了,你该gān嘛gān嘛去,都会好的。” “陆晋言,我不需要你这样。”程今夕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地要命,却什么也说不出。 “你别哭啊,被人看到还以为堂堂影帝影后闹感qing纠纷,我对你始乱终弃呢。”陆晋言哭笑不得地抽了张纸巾给她,一点都不正经的样子,却看得人难受。 这个外表骄傲,内心冰冷的男人,眼里除了自己除了段从,从来就看不到任何人,从来都是为所yu为的。 他是在什么时候变了的?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他笑笑,接着说,“……我是挺讨厌你的没错,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那天是在餐厅的停车场,你跟段从闹脾气,一甩车门就要走,他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却牢牢得握着你的手不放……你没看见,那时候他眼里都是温柔。 所以,爱了段从多久,我就讨厌了你多久。我不甘心,所以不择手段,或者,我从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明明知道段从心里永远都不会有我,却还是看不得你们都比我幸福……可到底,我还是个普通人啊,是人,就会觉得痛,觉得累。” “晋言你……” “段从那么爱你,你知道的不是吗?我也知道。可就算是那么爱,你也还是爱着别人啊。所以你看,命运就这样,完美也不完美,公平也不公平,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回想看,都已经十五年了,我跟段从之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十五年,对于他,我什么都想要,他什么都不肯给。那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我早就该累了。 当初答应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爱妥协,还是只是贪恋这种可以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的安稳感觉……不过,都不重要了。” “是,都不重要了。”程今夕跟着喃喃自语。 就如同陆晋言曾经在电话里对她说的,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爱与恨,本身就是一笔烂帐,根本算不清楚。 “……还记得那年,你怀着孩子出事,孩子没了,差点要了你的命……也差点要了段从的命。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么消沉。段从那么一个人,商场上刀里来火里去,得罪过不少人,被人砍过,也砍过别人,从来就没怕过,可当医生说你可能救不活的时候,他连签病危通知单的手都是抖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赢不了。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了,锦玺的死要了他半条命,如果你再没了,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他留下的理由了。 当年我做了那些事,他之所以还容我,是因为你最终没事了,我知道他巴不得杀了我。后来我就想,如果不能让他爱我,那么恨我也好……可如果他死了,就连恨都没有了……那我图什么呢?”陆晋言把玩了香菸,眼角垂落着不看她,隐隐带着cháo湿的苦涩。 陆晋言的声音沙哑,好像在沙漠中行走缺水了很久的人,带着似乎永远都找不到绿洲的绝望。 毫无指望地爱着一个人,原来就是这样。明知道不行,明知道伤人伤己,可是疼痛的滋味那么令人着迷,于是宁可让尖刀抵着心口,赐予那个人伤害自己的机会,即使血rou模煳,也会笑着流泪。 “如果你还爱着顾淮南,就别放手了,爱qing里哪有什么大度,自私的人才会比较幸福。他也还是爱着你啊,为了爱什么都可以原谅,心无芥蒂,重新开始吧。能碰上一个自己爱,也恰好爱自己的人,太难了……我没有这样的运气……”陆晋言失笑,伸出手默默程今夕的头,“这些年,我们斗智斗勇,你时刻防备着我,我时刻算计着你,你跟我呆在一块的时间比段从还多……都够了,你去追寻你的幸福,忘记过去,忘记安歇不好的记忆,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农历年的最后一天,除夕夜,顾淮南同许慧的婚礼如期举行。 明明是该全家人团聚的日子,b城的上流圈却都因这桩事不关己的喜事而沸腾。顾淮南如同他说过的那般,没有送请柬施予程今夕凌迟。所谓体贴,一如既往。 有些人的幸福,却是有些人的埋葬。 程今夕刚从医院出来,几分钟前还刺激着她眼睛的傅云姿那张被烈火灼伤后面目全非的面孔,此时已经一点点模煳,就连心中哪一些钝痛也随之模煳。她坐在计程车里发呆,表qing木讷,听着电台广播中主持人用尽各种词彙祝福这对新人,只觉得眼睛gān涩地生疼。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世人说得“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如此简单。却是那一个个爱过的人心中最美好的希冀,也是离别过后最奢侈的妄想。 “师傅,麻烦换个频道吧。”程今夕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烫跳痛的太阳xué。 司机应了声,随手一播,柔和的音乐声随之灌入耳朵,“小姐,这个点,上下班高峰,前面的路会有点堵,要不我改道走,你看行不行?”司机扭头看了眼后座的女人,只觉得这大冬天的都快临傍晚还戴墨镜可真够稀奇的。眼见着她也不搭理自己,司机没趣的砸吧下嘴回过继续看挡风玻璃头,嘟囔道,“我可不是故意想给绕远路……要不是前面街尾那七星级酒店办婚礼……” 程今夕懒得细听,蹙眉间,睁眼,眼里光华黯淡。 她当然知道,顾淮南在那里举办婚礼。 如果,她的人生也能在知道走错路之后再改道,那该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顾淮南成了那条她绕不过去的路,将她堵得死死的,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能慢慢地熬着,熬到真正心死。 车子在拥挤的车道内亦步亦趋,车厢内淡淡的汽油味让程今夕有些犯呕,她将车窗摇开了一丝fèng隙,由着冷风和雪花灌入,这才稍稍缓解了那股子难受的胸闷。 时不时隐隐的胎动让程今夕错愕而忐忑,将近四个半月的身孕,因为是双生子,已经显怀得十分明显,唯有在宽大的大衣包裹下,才能稍稍掩饰住下腹的微隆。 寒冷,会让人清醒。会让人明白,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可是清醒并不是最终的结果,感qing总会翻来覆去地折腾,犹如吸食毒品后那种明知不能,却依旧依赖到不能割捨的感觉。 再用硬币决定一次命运,老天爷会不会生气? 这个问题她问过陆晋言一次。她想起陆晋言说的,他说,“不会的,世上那么多人,我们都体会过,老天并不会看顾每一个。” 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硬币替自己决定什么,而是在硬币抛上半空的那一刻,看着硬币下落,能够确定了心中真正的想法。 正,或反。不是它是什么,而是你希望它是什么。 “师傅,前面停车。” …… 顾淮南的婚礼很盛大,金碧辉煌的水晶灯一座座从天顶泄落,洒落钻石般璀璨的光芒。漫天白花,无枝无叶,只剩毫无杂色的、纯粹的白,从大厅一路铺上顶楼的会场。 闯入鼻息的都是玫瑰浓郁的香。一如爱qing。 也唯有这样的盛大,才配得上顾淮南的婚姻,以及顾氏一脉掌门人的高贵和尊荣。 宴会厅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而有个暗色的身影站在礼厅门外,孤立无援,无人注意。 司仪燃qing的开场白之后,新娘挽着父亲的手缓缓走上冗长的红毯,父亲将新娘的手jiāo付到新郎手中。而后一对新人十指jiāo缠紧握。 许慧在绚丽的灯火中笑靥如花,样子说不上多美,可穿着白纱与顾淮南比肩而立的样子却像极了童话。 就像程今夕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幻想过无数次的婚礼一样。挽着自己此生挚爱,被所有人祝福。好像那一剎那就能看到自己白髮苍苍的模样,执子之手,到死亡降临都相爱如初。 可那却是他跟另一个女人的地久天长。而她只能隐藏在黑暗中,偷偷窥探。 程今夕一下如鲠在喉,泪水模煳了她的眼,冰冷地打湿了脸庞。她没有低头,即使觉得那么痛,她也没有低下过她的头颅,她只是死死地望着顾淮南靥靥的笑脸,恍惚间觉得世间一切都渐渐隐没,只剩下那双清润闪耀的眸子。 曾经,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她。 明明已经遥远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可只要一想起,心却还是会涌气甜蜜的痛楚。如今那双眼睛望向了别处,或者那就是他失而復得的,想要的宁静安稳。 程今夕突然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她想起了顾淮南挫折而晦暗的一生,得到过的温qing亦是屈指可数,也许如今这样才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应该得到的。没有跌宕,没有纷扰。 年轻时我们总会爱上各色各样的人,以为有的人不可失去,有的爱无可替代。其实并不全是,的确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可唯有陪伴,才是最长qing的告白。 平静,细水长流。走到最后。 程今夕想像着,顾淮南用平淡却温柔的声音,说,我愿意。 想像着他牵起新娘的手,替她带上璀璨的戒指。钻石在指尖熠熠生光,那号称世间最坚硬的石头,耀眼的,仿佛拥有了它就像真的能够象徵了无坚不摧的爱qing一样。 程今夕抹了抹眼泪,却越擦越多,有几滴落进嘴里,咸涩地舌尖都发苦。 他娶妻生子,他地久天长。 而她呢,没关系,她还有刻骨铭心的记忆。这就够了。 *** “瞧你来得这么晚,还好仪式才刚开始。”a说。 “这不是堵车么,”b边洗手边说,“哎,我说新娘怎么跟那拍电影的女明星一个名儿啊?” “你说得谁啊?新娘不是叫许慧吗?”看b一脸不可置信,a补充道,“不是吧,就算你不看报纸杂志,酒店门口那么大一个led屏幕挂着结婚照,上面写着名字你难道都没看见?” “我前阵子都在国外出差呢,连我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无暇顾及,要不是我爷爷喊我回来说顾家少爷要结婚,我哪有空关心这个,”b诧异,“可你说的这许慧是谁啊?我这请柬上写得可是程今夕诶,明明白白的,喏,你看……”
第92页 “嘿,还真的诶……其实吧,我之前就听我一铁磁说,顾淮南早些年跟程今夕谈过恋爱,就是拍电影那个……都谈婚论嫁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掰了,我还以他跟我胡诌呢。看来这事儿有谱啊。”a典型的看戏不怕事儿大,哂笑着揶揄,“照我说,顾淮南这就是还没忘qing呢,要不然结婚这种大事,谁还能把请柬上的新娘名字给写错……不过,这许慧也是厉害,看着老实巴jiāo的,手段可真行,把顾淮南这齣了名清高的主都给制住了……女人吶,果然光长得好没用,还得有脑子。” “再不济,好歹家世清白啊,”b嘆,“混娱乐圈的能有几个是gān净的。顾家这种家大业大又有点墨水的人家,怎么会接受一个戏子做儿媳妇呢。”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之后的话,程今夕再也无心去听。 她靠在厕所隔间的门内,唯有死死咬住嘴唇,才让自己不至于悲恸地哭出声来。 程今夕想起很久以前,看到顾淮南用毛笔写得蝇头小楷,清隽优美,好看极了。她对他撒娇说,将来他们的结婚请帖一定要他亲手写。 顾淮南宠溺着答应。为此将她的名字练了无数遍,直到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要好看。 她奢侈地想,顾淮南在看到艷红请帖的那一刻,在落笔的那一瞬间,一定是有想到过她、和那段曾经的吧。 直到外面人都散尽,程今夕才在隔间里抱着膝盖哭得不能自己,突起的肚子膈得难受,她却失去了站立的勇气。 原来,看到顾淮南娶了别人,是那么难受。原来,错过,是那么痛。 程今夕跌跌撞撞地走出洗手间,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明明是很温暖的室内,她却通体发寒,用大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捂着小腹,感受到宝宝的胎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汲取一点儿可怜的温暖…… 宴会厅里的食物香一阵阵飘出,突然觉得噁心程今夕她站在走廊边的垃圾桶扶着腰gān呕。 有服务员看到了她的láng狈,善意地递上纸巾,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程今夕虚弱地微笑,墨镜下那双发红的眼睛又开始gān涩地刺痛,她摇头道谢,“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一个忙?将这个jiāo给新郎,帮我……帮我跟他说句新婚快乐……” 在服务生诧异的目光下,程今夕从脖子上解下项鍊,郑重地jiāo到服务生手中。 那枚碧绿飘花的翡翠平安扣。依旧触手生温。如同他曾经给过她的,温暖的相思。 “谢谢。” 程今夕躲在门边,看到服务生亲手将它jiāo给了顾淮南。顾淮南侧着身,垂眸看着,她却看不清他的表qing。 她本想gān净走,脚底下却生了根。即使心痛,心心念念地仍旧是多看一眼,仿佛顾淮南那不是给她的温柔,也同样能够穿过人群,直递到她心里。 如果我能够随心所yu地控制自己的心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会站在你面前笑着给你最好的祝福。白头到老,地久天长,将那些曾经你我之间的约定,都当作礼物,送给你们。真诚地,好像我们不曾相爱过。 程今夕想起那一年的雪,一直下一直下,下在心头上。 她想起对他说的,“顾淮南,我们要走到最后,要结婚,要过日子,我要给你生很多的孩子,像你,也像我。我们要坦诚相待,要相濡以沫,要携手终生。直到我们都老了,还像现在一样,深爱着彼此。” …… 程今夕转身,鼓起勇气想要离去的那一刻,有人叫住了她。她心qing复杂地回头,一眼便看了多年未见,已经完全长大的顾唯。 一时感概万千。 顾唯叫她,嫂嫂。 程今夕艰难地开口,“阿唯。” 顾唯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程今夕躲在门口偷偷往里瞧的背影,那一刻明显愣怔了,见她似乎想要离开,便下意识地想要叫住她,那个称唿也随之由心地脱口而出。 “嫂嫂……这么多年了……还好吗?”顾唯看着程今夕苍白的脸,即使戴着墨镜都遮不住的憔悴,不觉心里一阵刺痛。握着她的手,只觉得瘦骨嶙峋得不可思议,便心酸地连声音都哽咽起来,“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挺好的。”程今夕笑笑,温和地摸摸顾唯的手背,“……傻姑娘,都这么多年了,别再这么叫我了。今天是你哥大喜日子,让人听到不好……你嫂子,她也会不高兴的。” 顾唯抿着唇看她,眼眶一点点红了,“你还在怪哥哥,是吗?” 程今夕摇头,“没有了,早就不怪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去找他?你一定还在怪哥哥当初那么对你……”顾唯哭腔渐浓,拽着程今夕的手只是越来越紧,她急急解释,“哥哥当初是bi不得已的……他有苦衷……那个孩子,念笙,那不是哥哥的孩子……” “我知道。”程今夕平静地说。 她当然相信,顾淮南无论如何,都不是会在这种大事大非上撒谎的人,他会说谎,却绝不会不忠不义。 “哥哥当年生了很严重的病,看不见,听不到,不停地做化疗……差点就死在手术台上。” “我知道。” 潸然泪下,顾唯苦笑道,“你什么都知道,也不肯回来是吗?” “……”程今夕无语。 这,早已经不是她想要回来,便能回来的事了。即便可以当做那些事从未发生,却已牵扯进了太多人事,再无可能心无芥蒂。 “哥哥病好之后,妈妈就bi他成家生子,甚至拿自己的xing命bi他娶云姿。哥哥不答应,跪在地上哭,也不知是说妈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又说给你,他说,这辈子只爱小桥一个人。 可是有一天哥哥从外面回来,却同意了,但那个人却不是云姿,这是他唯一的坚持,他不能娶云姿。哪怕哥哥一点儿都不爱许慧,却还是答应跟她结婚。我问他为什么,我问他他的病都不是好了吗,不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吗,为什么就不能把你追回来呢……他跟我说,你现在很幸福,他不忍心打扰……他说或许你们彼此心里都还有对方的影子,可是比起你的幸福,都是微不足道的……那是他欠你的。” “我笑话哥哥是傻子,他欠你的幸福,为什么要让别人来还呢……许慧,她是无辜的,正因为她的无辜哥哥才选择了她,因为她善良,她不会有害人之心,更不会害你。 哥哥说,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一个好人,却卑地的做了两件不能让自己原谅的事。一个是当年瞒着你狠心将你推开,另一个,是如今利用许慧,为换你内心安然,自私地耽误了她的终生……许慧是个明白人,她因为家里父母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顾氏注资才能度过危机,于是答应了哥哥的要求。可她是也是真的喜欢哥哥,也知道哥哥并不喜欢她……可她却还是愿意跟他结婚,陪他演这齣戏……” “哥哥与她之间,是哥哥有负与她。可真的,他们之间只是协议,从来就没有过其他。” 程今夕青白着脸,指尖微蜷,瞳孔中的光芒急剧收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中剎那间炸裂。 她回忆起那日顾淮南与伊伊一同出现在家门口,顾淮南那张惊讶却略带涩然的脸,于是明白,原来又在一个不声不响间,他们又一次错过了彼此。 她曾经还一直怨怼,责怪顾淮南放弃了她,无论因为什么,放弃就是放弃。殊不知,自己一直做着的,也是与他一样的事啊。 其实他们都一样,自以为是地做下决定,将自以为最好的留给对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以为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对方早晚都会懂得。 以为所有的苦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吞,高估挫折的杀伤力,却低估失去对方会对自己造成的伤。那么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真的要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为了对方,其他都不觉得重要,因为爱着,连自己都可以捨弃。却忘记了,在爱qing,最难得不是捨得,而是坚持。 “我们可以为爱、为对方吃那么多苦……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程今夕摘下眼镜,紧紧拥抱住顾唯,笑着流泪,“我跟他,我们都是煳涂的傻瓜……” 她终于委屈地说,“阿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为他披上嫁纱……我想了那么多年,甚至在最恨他的时候,在快死的时候,我还是想要嫁给他……还是想要等他回来找我……想要跟他说,这么多年,他走以后,”她指了指心口,”这里……只爱过他……只等待他……” “……那还来得及吗?”有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顾淮南轻轻说,“小桥,你来不及为我披婚纱,可我在心里早已娶了你……只有你……所以现在,还来得及吗?” ☆、终章 终章 有很多事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原来真的不行,就如同这场婚礼。 有的人要爱到以为不能再爱了,才会知道,只要那个人再对你伸出手,你依旧会选择紧紧回握,就如同顾淮南。 当盛大的豪门婚礼演变成逃婚的荒唐闹剧,所有一切都在峰迴路转中尘埃落定。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或是惊异错愕、或是愤怒怨恨,亦或者坦然平静。 有人说,顾淮南是最多qing的无qing人。 多qing便多qing,无qing便无qing。顾淮南只是笑,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他再好,可人生在世,终究是无人能够做到至臻完美,有辜负自然就有亏欠,他做不了圣人,便只能顺从自己的心,做那个人唯一的爱人。 别人怎么看变得毫不重要,心中只有彼此、只要彼此的时候,就能无所畏惧,挺身上前抵御所有嚣张的恶意。只要想到这个世界里有那么一个人与你站在一起,甘苦悲喜一同尝尽,于是一切便都甘之如饴。 唯一庆幸的是,幡然醒悟的还不算太晚。 程今夕专注地看着身侧的顾淮南,眼睛里的光芒明明灭灭。车子飞驰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顾淮南认真开车的模样和记忆中清晰地重叠,纤长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轻薄的嘴唇,以及下颚优美清隽的弧线。
第93页 眼神,连同心一起不可遏制地柔软,蓦然觉得为了这份失而復得的幸福,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因为时光的演变,因为命运的作弄,因为自己的任xing妄为,已经错过太久太久。可即使是这样,却还是那么那么深爱这这样一个人,于是似乎什么都可以妥协,什么都可以原谅。 就像鱼一样,只有7秒的记忆,却愿意不带记忆地与之相爱一生,永永远远就像爱上的第一秒一样坚定,直到死神降临,心中惦记的还是对方最美好的样子。 程今夕想起一两个小时前顾淮南问她还来不来得及时候的模样,恍惚的,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灯火恢弘下,顾淮南眼眶里的隐隐的泪光像是pào弹一样瞬间轰烂了她的心脏,以至于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其实早已泪流满面。 那么多年的委屈,竟还抵消不了那一刻顾淮南眼里的疼痛。 她心疼着他的心疼。 “顾淮南,还来得及。只要你在等,我就在等。”那一刻,她轻声说。 如墨泼过后的夜,静谧安然。因为安静,làng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在黑暗中被无限地放大,水声沙沙,还有沙石唿吸的声音。 除了停泊在沙滩上的那辆车子,除夕夜的沙滩上空空如也,只有几盏昏huáng的灯,疏散地照亮一隅海岸。 冬天夜晚的风凉得一点也不温柔,车子开了一扇天窗透气,车内的暖气却是打得饱饱的。程今夕身上披着厚厚的羊毛毯子,隔着车窗望向大海与天空jiāo接的地方,瞳孔里映衬出不同颜色的黑,神色平静的自己的脸,还有身旁始终注视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顾淮南。 “没有星星啊,”程今夕用手指戳戳玻璃,“也没有月亮。” 顾淮南笑了,说“嗯。” “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看不清。”她似乎有些不满。 “怎么看不清,你在,很亮,我看得很清楚。”不知什么时候,两只手又缠在了一起,顾淮南的掌心厚实而温热,紧紧包裹着,十指相扣,相互摩挲。 温柔而缱绻的安抚,舒服得让人闭上眼睛,连同方才一直怦怦跳动的心都缓缓地安置到了原位。 空气中瀰漫的沉默并没有叫人觉得不适,耳畔萦绕着对方的唿吸声,似乎时间都在这一刻的安静中悄然停滞。 过了很久,直到密合的掌心渐渐渗出了薄薄的细汗,程今夕才将眼睛慢慢张开,“顾淮南,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问得很认真,笑靥妍妍。 “别人喜欢的都是那个光鲜漂亮的我,可你看到了,那都是假的。而里面这个破烂偏执的我,只有你一个人看得到,也只要你一个人喜欢就够了。”程今夕指着心口,笑着,却又似乎想哭,似乎怎么也掩饰不了内心的瑟缩和不安,“……你会害怕吗?跟我在一起,如果这次决定了,那就是一辈子……就像这样,我会牢牢抓住你的手,到死都不放开……顾淮南,如果你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会放开的。”顾淮南淡淡地说,下一秒便没有迟疑地将她箍入怀中,脑袋靠着心口,那密密相抵的寸隅之地温暖地仿佛chun暖花开。除了顾淮南自己,没有人看到他此时流下的眼泪。“这次换我抓住你。我很握得很紧很紧,生或死,都不会放开……” “你知道,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程今夕鼻子囔囔的。 “真的,那就笑一个给我看。” 她埋着脸,认命似的傻兮兮笑出声。 “小桥,相信我会一直爱你。”顾淮南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知道都揉乱了,都捨不得放手。 “是,我相信。” “相信我们会白头到老。” “是……我相信。” 顾淮南突然说,对不起。 “嗯?”程今夕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瞧着他。 顾淮南失笑,“你犹豫了一秒钟。” “一秒钟都计较啊,小气鬼。”程今夕懒洋洋地将整个身子都靠上了顾淮南的肩,她打了个哈欠,“天什么时候才亮啊……” “着急了?” 程今夕道,“天亮后,我们都会成为b城的新闻。” “嗯。” “会被人笑话的,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顾淮南眉眼弯弯,“被谁笑话?你会笑话我吗?” 程今夕但笑不语。 她看见近海上掠过一只海鸟,黯淡的灯光恰恰打在它的身上,周身白色的羽毛,犹如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而后身披光辉隐入无边的黑夜中。那盏灯依旧亮着,大海依旧波澜不止,而那鸟,似乎只是不小心入了梦。 “你不会笑话我就好。”他语气笃定,“别人如何想,你不在乎,我又怎么会在乎。” “我们真是两个恶人,即使伤害了别人,也只会内疚一点点,就像许慧,就像她的家人,还有段从……还有,你的家人……可我们最终在乎的也只有自己。”程今夕嘆了口气,“会有报应的……” “嗯,刀山火海,天打雷噼,哪怕huáng泉碧落,都有我跟你一起,不会寂寞的。”顾淮南的眼睛好像宝石一点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蕴含着坚定和决然的光芒,迷人的好像深埋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要命,说得这么吓人,”程今夕咯咯笑了,攥着顾淮南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也就是我啊,这么傻,哪怕要死都想跟你死在一块。”她顿了顿,声音忽的弱了下来,“……差点就错过你了,顾淮南,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这种害怕,是那么深刻。 深刻到……即使现在你就在身边,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还是害怕,怕这一切只是我入了梦,天亮了,太阳升起,梦就醒了。而你变成泡沫,消散,然后再也不会出现。 “我知道,我都知道。”顾淮南不知道不怎么安慰她,唯有用更坚定的力量回握,给予他能给予的最多的勇气。那是他欠下她的罪,让她惊恐,让她不安,让她患得患失,这些都需要今后的日子慢慢来偿还,一辈子,甚至更多,就如同她所说的,生死与共,或许唯有到死亡降临的那一刻,他才能真正证明,他真的如同承诺的那样与她走过了一生一世。 “睡会儿吧,我说故事给你听。”顾淮南拍拍她的头。 程今夕轻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半阖着眼,伴随着làng花和顾淮南的声音jiāo织在一起,渐渐地,带着惶恐,与睏倦纠葛作战,最终仍然不敌地沉沉睡去。 顾淮南说了很久,也不在乎她是否听到,然而故事并未说完,因为实在太长,那些她告诉他的,他诉诸与她的,或者从旁人口中听闻的,似乎已经累计了两个人一生所有的蹉跎。 他身边的人,亲人,朋友,对她步步算计,狠心伤她至深。他说好的要护她一生平安,最终却言而无信。 她为他失去的,为他坚守的,为他放弃的。那一场场刻苦铭心,剥离血rou的噩梦,纠葛了她那么多年,而他全然无知,如刽子手一样冷静旁观,在无知无觉中刀于她起刀落以为,却还以为她依旧天真幸福。 他想起那迷乱的一夜,她抓着他的手一遍遍抚摸小腹上的伤口,她流着泪说疼,她说她太疼了。那是他们重逢后,在他面前唯一的一次示弱,而他却忽略了她的痛苦,没有疑问,没有安慰,在天亮后狠心离开。 …… 顾淮南知道,那些都是他们的心结,很痛的,一刀刀划在他们两个的心头。即使破镜已经重圆,疼痛却依旧没有消减。 他们就像寄居在彼此骨血里不能癒合的伤口,依存的时候痛,分离的时候更痛。而也许只有这一刻开始,他们才在疼痛中真正了解彼此的无奈和难受,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真正的心意相通。 会不会太晚?你说你不会。 你还愿意相信我。真好。 凝视着程今夕安宁的睡容,看着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厚爬出,银白的光辉洒落在海面,波光粼粼如银河谢落了一地繁星。 “新年快乐。”顾淮南抚摸着她微隆的小腹,珍视的轻吻悄悄地印上了她的额头。 将所有的温柔都打包起来,倾囊相付。匍匐于你的脚下的将是蓄积如海的真心,日日夜夜包围着你,哪怕海水枯竭,亦永不相负。 “幸好,一生还那么漫长,我们还没有失去更多。” ==============================正文完==================================== ☆、程顾番外:时光留给最珍贵的人 程顾番外:时光留给最珍贵的人 “程今夕,你以为这样你就能拥有一切了吗?”傅云姿躺在病chuáng上,雪白的绷带将她束手束脚的包裹起来,连同她那张曾经貌美如花的脸孔,现在的她就像一具意识尚存却饱含戾气的木乃伊,在那不移不动,却用最毒的语言诅咒着。 程今夕静默地坐在病chuáng边的椅子上,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我并不想要一切。” “呵,你别傻了……你以为我当年胁迫你引产的事qing顾家不知道?你以为……没有顾家力保我能在动了你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你以为顾淮南为什么这么些年都不知道你为他怀过孕又流产的事?!”因为遭受过烈火烧灼,烟雾熏坏了声带,傅云姿歇斯底里的声音仿佛锈铁划破空气,嘶哑而破败。时不时的咳嗽声,丝毫没有阻止她的叫喊,让人担忧不知何时她的气管就会随着愤怒报裂开来。 傅云姿大笑,“是黎敏之!是她找的医院安排的医生!哈,我只是对她说……你跟别的男人不gān不净,怀了野种想要赖给顾淮南,想要争顾家的财产……她就动了心……真正不希望你生下孩子的人是她……是顾家!是你深爱的男人的妈!顾家还是真正的侩子手……” 程今夕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有些dong测真相后的慌张,嘴上却依旧无法顺从附和,“你说谎!” 她起身,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凝视着傅云姿,神态凛然。 “说谎……事到如今,我还有说谎的意义吗?我已经毁了……什么都毁了,是你!是顾淮南……是你们让我一无所有的……我好不容等到云笙死了,为什么淮南哥还不爱我?是你!都是你!如果你没有你……如果没有你,淮南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是我的……不,还有一个许慧……许慧,这种平庸的女人她也配……你们一个个都想当圣人,让来让去,狗屁!虚伪……哈,都是活该!” 疼痛并没有让傅云姿摆起示弱的姿态,即使她现在那么不堪,不堪到无法挣扎亦无法挣脱,可她还是顽qiáng地,用最狰狞的姿态刺拉拉地盯视着眼前的人。
第94页 如果眼神可是杀人,只怕程今夕早已在她如熔炉般的眼睛里被吞噬了无数次。只可惜,现在的傅云姿只能躺在那里,如同搁在砧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rou,只能奋起那最后的挣扎。 “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是被你们bi疯的……傅云笙从小处处压我一头……要星星不给月亮,大家都喜欢她……连淮南哥也喜欢……她是傅家的大小姐,她妈妈是原配,是大房……而我妈,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小老婆,天天只会戳着我的嵴梁骨骂我不争气,没出息不知道争宠,什么都不如傅云笙……再好有屁用,结果还不是被人**了,还坏了qiángjian犯的儿子……这样的残花败柳怎么配得上淮南哥,嗯?所以我就跟她说,像你这样的人要是成了淮南哥的妻子只会是他的污点,让人指指戳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哈,没想到那傻子真的去死了……” 程今夕不可置信,“她是你姐姐!” “姐姐!哈……姐姐……姐……姐……我哪有什么姐姐……姐……姐……那个白痴是我姐姐……也只有她那么蠢……会把我当成妹妹……姐……姐”傅云姿歇斯底里,骂出了眼泪。那些咸涩的液体浸染在模煳的血rou上,只是显得更加恐怖狰狞,她不停地笑,笑了哭,哭了笑……撕心裂肺的声音从病房一直蔓延到走廊的尽头,回音不止…… …… 那日的画面,程今夕很久很久都无法忘记。 重烧伤科里傅云姿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即使被纱布包裹着,luo露出来的部分依旧血rou模煳地淌着感染后流出脓水,仿佛皮开rou绽地从表面一直溃烂到了五脏六腑。 在很多年后,那张脸还是会偶然地出现在她的梦靥中,口口声声要她生要她死。 那个女人,落魄成那样,活死人似的躺在病chuáng上动弹不得,要死不活,哪怕人生尽毁,心心念念得仍旧是让她不得好过。 程今夕不明白,究竟是有多么深的执念,才会让一个人不管不顾地为了另一个人豁出所有却伤害无辜的人,甚至要人xing命。 程今夕爱得那么深,她的身体内始终缺乏了疯狂的因子,纠结、隐忍,即使偏执到撕心裂肺也不会轻易释放。 所以她想像不出傅云姿这种浓烈到几乎可以将自己和所有焚烧成灰烬的感qing究竟从何而生。 因为一份毫无指望的爱,就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满手鲜血地去爱一个人,她是一个胆小鬼,承受不起那样的感qing。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者,也许真的只有像陆晋言这样的人,才能理解傅云姿的这份疯狂,因为也许在某一刻,他是能够感同身受的,爱一个人爱到希望他一无所有,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是,他的一把火烧gān净傅云姿所有的指望,也烧gān净他和段从还有她之间的过往。前尘往事,都需要做个了断,他愿意放手,做那个背负罪孽的人。 …… 顾淮南在厨房做菜,顶灯橘huáng的暖光和窗外低垂的夕阳jiāo融在一起,落在白色的居家服上,淡金色的浮光氤氲全身,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安详的光圈之中。 案板上,素白的指间明晃晃的刀刃飞快掠过,好像琴师十指最炫丽的舞蹈。顾淮南切的飞快,碧绿的huáng瓜和鲜红的番茄须臾间绽开了花,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神qing专注地仿佛用眼神安抚着心爱的姑娘。 “小桥。”顾淮南头也不抬,还未说其他,刚伸出手,盐罐子便心有灵犀地递到了手心。程今夕大腹便便,挺着大肚子靠在一遍笑得眉眼弯弯,“顾淮南,你长胖了吧。” “有吗?”顾淮南放下菜刀,擦了把手,掐着腰就丈量了起来。量了半晌,无辜地眨巴眼,“没有吧。” 程今夕嘿嘿一笑,“来,我来给你量。”她乖乖巧巧地地面对面搂着过去,手臂将将合拢,眯着眼在他怀里小狗似的蹭了又蹭,才一副餍足后一本满足的样子,撅嘴嘟囔,“你看,腰粗了那么多,抱不过来了啦。” “明明是你自己肚子又大了一圈,坏丫头。”顾淮南揉揉她头髮,哭笑不得。 “才不是好不好,你看你这肚子,都长膘啦……吃了我多少好东西啊……”程今夕翻个白眼,哼唧着耍赖,腻在顾淮南怀里半天,知道灶上锅里的水都嗤嗤地沸腾了都不肯出来。 顾淮南拿她没办法,腾出一只手关了煤气灶,另一只手还是紧紧搂着。少了沸水扑腾的声音,厨房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日暮四合,日落熔金。夕阳变成了浓郁的紫金色。蒙在顾淮南的眼睛上,黑森林的睫毛在紫光中遮遮掩掩着眼中的光,却仿佛平添了一丝妖娆的魅惑。 程今夕愣愣地有些看痴了,仿佛一剎如梦,她鼓起的肚子顶着顾淮南的小腹,仿佛彼此的生命联接在了一起,宝宝偶尔的胎动让顾淮南总是犹如第一次碰触到时那般惊喜,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第一次知道生命中原来还有那么全新而珍贵的存在。 为此,他总是觉得歉疚,内心自责到无法释怀。他不能无视自己曾经作为一个父亲对于女儿的亏欠,尽管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可她已经是个完整而有意识的生命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还来不及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父亲的时候,他却失去了她…… “顾淮南,我没有怪你……”顾淮南低垂着眼,唇角轻勾着,眼底却渗透出一丝黯然的伤痛。程今夕心里一疼,却无法给他更多的安慰。 她知道顾淮南在想什么,那是他心里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也是她心中的伤疤。 或许她曾经的确怨恨过,可是现在她却无法开口责怪他,他们两个都有错,可同样的,他们两个都是无辜的,没有人不为过去后悔,可没有人能预见未来,没有人希望悲剧发生,可悲剧发生的时候人们往往都失去了抵御的力量。 程今夕只能不停地握住顾淮南的手,不停地施予他拥抱,仿佛在彼此相贴的温暖中就能给予对方更多的勇气,也同样给予自己更多原谅。 每个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付出代价,老天自由安排。 “宝宝告诉我,她也没有怪你。”任由顾淮南将她搂得更紧,程今夕轻轻抚摸他的嵴背,眼睛很湿,可是她却不想哭,现在的幸福已经够多了,即使有过遗憾,这样弥足珍贵的幸福也已经足够偿还。“她跟我一样,是那么那么爱你……那么,不捨得你难过……” 顾淮南胸口滞涩,却无法言说,“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好,如果不是……” “不,你很好……你看,她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她没有怨你,她只是有些小姑娘的脾气……可是她知道,爸爸很爱她……”程今夕打断他,用力咧着嘴笑。手臂勾着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她轻吻他的唇角,温软而甜蜜的嘴唇,犹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失去,或许是为了更好的重生,从你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我开始相信老天是公平的,他会给我们最好的安排。” “给了你那么多的伤,你却还是因为回到我身边而庆幸,而我,却无法用那些伤害过你的方式去回馈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还觉得值得吗?不会……后悔吗?”顾淮南笑容苦涩。在b城,世人都道他手眼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连心爱之人所受的委屈都不能原原本本的讨要回来……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她痛,他跟她一样痛。可是那两个人,那两个可恶的兇手…… 一个已经遭受到了报应,生不如死。而另一个,却是他的母亲……虽是谈不上多么亲厚的母子关系,可母亲毕竟是母亲,生他养他,让他如何能够放下仁义亲手手刃…… “顾淮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高尚地以德报怨……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每一个我都记得,”程今夕的吻从嘴角滑到脸颊,接着是眉心,温柔到无以復加,一路吻,所到之处仿佛一路种满了明媚的鲜花,“可是我不想恨,也不想报復了,无关那些人是谁,是什么身份……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已经错过了太久。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想把时间都留给你,留给孩子,留给我爱的人……我不是不记得那些疼,只是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你看,你都有白头髮了,”她轻轻摸着顾淮南的鬓角,笑了笑,“以前你都没有。” “我都三十七了,再过两年就四十了,有也正常。”顾淮南也跟着笑。他还是那么好看的男人,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仿佛时光在他身上停摆,容颜被岁月善待。 “如果你能活到一百岁,那么我们就还有六十年。所以你看,我们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làng费在其他人身上了……”摸着摸着,一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顾淮南,我要跟你白头偕老,只有我跟你……” “小桥,”顾淮南宠溺地抓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只觉得她手心里的太阳仿佛要将他的皮肤都燃烧,“为什么你总是要说光所有的qing话……” “这辈子总要让你欠着我些什么,记得下辈子找到我,要还的。” “要是找不到呢。”顾淮南亲亲她的眼睛。程今夕听话地闭眼。 “会找到呢,喝了孟婆汤都能找到。刻骨铭心,骨头上、心上、灵魂里都是你的名字,下辈子你也赖不掉。” “嗯,不会赖。” 程今夕不满,“该说你爱我。” “我爱你。” “哼,这么敷衍。” “我爱你。” “……” “我爱你。”顾淮南不厌其烦。 “我爱你。” “知道了啦。” “我爱你……”某人撒娇似的蹭蹭。 “……你好烦。” “我爱你。” “欸,我也爱你。” “嗯。” “嗯什么啦!” “我会一直在。” “……”
第95页 “一直一直在。” “好。” ☆、段伊伊番外:大人还真是好哄 段伊伊番外:大人还真是好哄 “妈咪,这个圆圆的肚子里是住着小宝宝吗?”伊伊小心翼翼地趴在程今夕的膝头,惴惴地将小耳朵贴在早已鼓得又圆又大的肚皮上,突然像是吓一跳似的摊开,睁着圆熘熘大眼睛茫然得盯着看了,才咯咯笑开了,“小宝宝在踢我诶。” “伊伊喜欢弟弟还是妹妹?”程今夕摸摸小丫头毛绒绒的小脑瓜子,见她像是真的在努力思考,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不觉乐开了,拧拧她rou乎乎的小脸,“有这么为难吗?” “欸,是噢,是很为难呀……如果是妹妹的话我就可以给她穿粉红色漂亮的小裙子,还有扎漂亮的蝴蝶结……如果是弟弟的话,就等他长大了,长得个儿高高地来保护我吧……”她抱着妈妈的胳膊,嘟嘴撒娇,“可是伊伊还是想妈咪只疼伊伊一个……伊伊是不是坏姐姐……” “伊伊不坏,”程今夕有些心疼将小丫头圈到怀里,“伊伊最乖了。” 伊伊还小,即使天生聪慧,但很多事qing她还是不能理解,也无法对她说、无法跟她解释清楚。 就像,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不跟爸爸在一起,却跟只见过两次自己却很喜欢的叔叔结婚了;为什么她有了弟弟妹妹,可弟弟妹妹却不是爸爸的孩子;她也还是无法弄明白,爷爷和太奶奶时常背着她念叨的所谓的“亲疏有别”是什么。 她只知道,爸爸不开心却要装作开心,妈妈幸福的时候偶尔也会皱着眉头,而叔叔……顾叔叔还是那样温柔的人,对着她和妈妈总是笑得像颗星星,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他会在睡前柔声给她讲故事,耐心地似乎讲多久都不会烦;他会像爸爸一样亲她的额头,对她说伊伊乖,说伊伊最棒了,说伊伊是叔叔和妈妈最珍贵的宝贝;他也会小心翼翼地趴在妈妈的肚子上跟弟弟妹妹说话,声音轻柔地好像吃了无数甜蜜的棉花糖…… 可是……爸爸和叔叔却从来不会见面。像是约好的一样,默契地在任何场合都错开彼此。 爸爸说,叔叔是个好人,可他不喜欢好人。 叔叔说,是因为他不小心拿走了对于爸爸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她问叔叔,“那你是故意的吗?” 叔叔说是。可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她似懂非懂,又问,“是妈咪吗?” 叔叔依然是笑笑,说是啊。 这样坦然的承认,突然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想要生气也生气不起来。她只是有些郁闷,“叔叔,你这样说,我不知道还要不要喜欢你欸。” 顾淮南还是笑着,却不再说什么。于是她就更加郁闷了,“叔叔,虽然我很喜欢你,可你把妈妈抢走啦,这样很不好的诶……爸爸很喜欢妈妈的,他会生气,他生气就不要我啦……伊伊以后就没爸爸了,”她嘴巴撅得高高的,挂个油瓶都不会掉,一脸委屈,“没爸爸的小孩子很可怜的,以后妈妈有了小宝宝,就没人喜欢伊伊了……” “怎么会?只是多了一个人疼你啊,别人只有爸爸妈妈,可是你有爸爸、妈咪,还有叔叔啊,今后还有弟弟妹妹,伊伊一个人得到的爱,会比所有人都要多喔。” 好像是这个道理,自己那么可爱,当然会人见人爱啦。 她嘆了口气,哎,叔叔说起话来就跟说故事那么动听,叫人不心动都不行呢。突然想起什么,她软声软气地问,“叔叔,你以前说的把女朋友弄丢了……是说的妈咪吗?” 叔叔愣怔,点点头。 她看到叔叔眼睛里的星星似乎黯了一下,又想起了当时叔叔说起丢掉女朋友时难过的表qing。顿时就觉得他可怜兮兮到不行,于是心又软忽忽泛起了酸。 这么好看的叔叔却皱着眉头,真可惜。 她小心地把小手塞到了他的手里,为难了一会儿,扁扁嘴道,“好了啦,叔叔你别难过了,伊伊不讨厌你了啦,你可别哭哭脸喔……要是爸爸还讨厌你,那……我就去跟爸爸卖个萌撒个娇……别看爸爸总是凶凶的,其实心最软了,伊伊被老师骂不听话他也从来没有打过我呢……诶,叔叔,你别摸我头啦,你要把鼻涕蹭我头上我跟你翻脸喔……欸,你有没有哭啊……没哭啊,没哭就好……欸,真烦恼,大人的脾气还真是琢磨不定呢……” “那我们拉钩钩。” “啊,叔叔你好幼稚哦,”她一脸嫌弃,却还是用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头,“好啦好啦,女汉纸一言既出四匹骡子都追不回来啦……” 看着叔叔亮晶晶的星星眼,伊伊望天,感嘆到,大人还真是好哄啊。 ☆、段从番外:千帆过尽(上) 段从番外:千帆过尽(上) 段从觉得,世间真的是有因果的,而他的人生就像一个又一个圆,每次他都以为挣脱了命定的轨道,可最终却依然会回到原点。仿佛从未起步,亦从未结束。 他委屈,可是却无处说理。 因为心里很清楚,很多事都是他自己心甘qing愿的。在爱qing里的人都一样,有多爱,就有多贱,他习惯了自己犯贱,亦渐渐麻木了犯贱之后所带来的疼痛感,当意识因为疼痛变得空茫,他大概唯一还能记住的,就是他的心甘qing愿。 爱上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一个人也没有错。错的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相逢,错过了不该错过的,坚守着不该坚守的,却仍旧毫无办法,只能在那个圆形的轨道里,苦苦煎熬。 这种或者就叫命中注定。段从对于这种宿命论的东西并没有太qiáng烈的喜好憎恶,他相信,亦不相信。 从很小很小时候,他就知道,他的人生可以经由自己的双手变得更加辉煌,所以他纵然自己成为一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然而他也知道,很多东西不是努力或者拼搏就可以得到的,他无所谓拥有亦无所谓失去,在他看来,结果远远没有过程重要,就像流星划过并不是为了陨落的瞬间,能够让人记住的,也只是它划破天际时的绚烂。归根结底,真相往往并不美好,譬如流星也不过只是颗石头。而石头,永远都只是石头。 可是石头也会开花。 坚硬的心脏开出一条裂fèng,里面是柔软的土壤,鲜红的花朵破土而出,每一片花瓣都是滴血的颜色。 当眼睛习惯了温柔地追寻,任何寒冷坚冰都无法伪装。爱上一个人需要多久,段从从来没有想过,樱花树下那仅仅一秒的目光相触,就已经註定了他甜蜜却苦楚的一生。 十年,她相赠了他无数的眼泪。她责问他为何对她的感qing无动于衷,她步步紧bi,他节节后退。十年,爱已足够铸成堡垒,可他坚硬的石头心啊,却一点点蛀空了城墙。 石头啊石头,不是捂不热,而是已经开出了花。可是爱qing那么疼,爱过石头的人都会受伤,于是还要再爱吗,还是不怕疼吗? 段从不怕,他怕她会疼。曾经有个姑娘爱过他,他说不清究竟爱qing更多,还是依恋更多,懵懂无知伤透了姑娘的心,姑娘离开了多年年,他就内疚了多年。现在有了报应,石头开花了,他爱上她,她却毫无察觉。 可最终,他还是伤害了她。于是老天惩罚他,用今后所有的相思来偿还。 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她为了那个男人笑,为了那个男人哭,为了那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跟他大声吵架,为了那个男人伤痕累累肝肠寸断。 那个男人辜负了她,她却从未后悔。她说爱qing是那么美好的毒药,让人只尝了一口,就愿意捨生忘死。 段从想,老天真是毫无道理。就算是报应,也该报应在他的身上啊。为什么要折磨他爱的人呢。 原来因果福报,也是一个死循环。他辜负她的十年,在他愿意开口说爱的时候,她已经投入别人的怀抱。这是报应。 那么,难道她现在所经受的,也是作为她已经不爱自己的惩罚吗?不,他宁可不要。哪怕刀子从头顶落下,他也会用血rou之躯去为她抵挡。爱qing来得猝不及防,遗忘亦是如此,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捨不得,捨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那个男人生了很严重的病,离开了她。 她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差点丢了xing命。 那个男人毫无所知。 段从在自己痛得快要死去的时候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无用的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可是他接着想,就觉得他根本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如果自己有用,她就不会爱上别人了。 世上多的是你爱我我不爱你的孽缘,有时候实在无奈也会问问老天,如果有的人註定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让他们遇见。 红线被牵得乱七八糟,难免有几个打上了死结。老天大概也说不清楚。 时间一晃就过了五年。段从以前从未觉得自己会有衰老的一天,可是到底,他还是老了,老人多少都会想念安定的日子,有家人的陪伴,度过漫漫余生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 他有了一个女儿,女儿的母亲是他年轻时候一笔风流债。他欠了那个女人不少,可尽管不少,风流债始终都是风流债。 段从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男人。他的爱,凉薄到分给了一个人,就再也多不出其他的。也许,曾经也有过温柔缱绻,在chuáng上的时候也曾漏出过一星半点的真心……可那少得可怜的真心,犹如huáng粱一梦,支撑不了任何。 有人荒唐,有人却认了真,于是辜负不可避免。 可是就是这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女人,在离开人世之后,给了他心爱的人,唯一的指望。在她最难最痛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一点点治癒了她受伤的心。 她一点点开始会笑,伤口一点点结痂。段从原本以为,他们三个人会想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一直安宁幸福的走下去。 安安静静地陪伴,一生会过得很快。即使她永远无法再爱上他。 可是你看,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圆啊。註定的人,就算绕了再远的路,终究还是会相遇的。老天永远只会听见善良人的祷告,他是一个恶人,他伤过太多人的心,他不配被眷顾。 沉湎在美梦中太久,渐渐迷失自己,以为梦就真的。在那个男人回来的那一刻,段从就知道,是时候该醒了。
第96页 段从有时候也会怨恨她为什么会是这样没有原则的人,被那个男人那样放弃过、欺骗过,依旧可以原谅。 段从其实知道,只要一个字就够了。爱。她爱那个男人,所以就有了原谅一切的理由。 相爱的人能够重逢是好事,分开才是最狠心的惩罚。他明明应该大方祝福,可他却小心眼地躲在了yin暗的角落,不肯多说半个字。 段从觉得自己太累了,累到不想伪装良善。那是他一直欠缺的东西,他的仁慈从来只对那一个人而已。如今看来,她似乎也并不十分需要。 那样也好,人生就该如此分明。有的人註定陪伴一生,有的人却只能相伴走过一程,命中注定是亿万分之一的运气,他没有,总有人会陪她。 其实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也不错。有钱有貌有势,除了xing格温吞,爱一个人却不会表达,大抵还是个良伴。 虽然段从左看右看看了这么多年,始终觉得男人不如自己。不过她喜欢,她喜欢就好。 天大地大,相爱最大。 段从想,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到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爱的人与别人长相厮守,也仅仅只是感到一点心酸。 老到即使心爱的人将来的喜乐都与自己无关,也仅仅只是觉得遗憾。 段从陷在软皮沙发里,长腿jiāo叉微抻。灯火都熄灭了,屋内屋外的黑暗jiāo织在一起,犹如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从俯瞰下去,窗外是终年不散的十里洋场,连带那上方的空气都是纸醉金迷的味道。 然而段从已经很久没有在深夜出门了。他似乎慢慢开始习惯了蛰伏在静谧的黑暗中。从黑夜到白天的距离不算长,一瓶伏特加,一盒烟,一个人,足以消磨。 遥控器就握在手里,无聊地转换着频道,即使是深夜,电视里播放得依旧是一些千篇一律,裹脚布似俗不可耐的肥皂剧。他按下静音键,然而换台的手指却没有停下来。 夜,在他的沉默与烦躁中,愈加显得格外安静而不可抵抗。 这世界一半的人都睡了,而另一半的还醒着。就好像幸福和不幸的机率,大概也是一半一半。 段从只是习惯xing地失眠,可他却也不认为自己有多不幸福。只是在所难免的,有些寂寞。而这种寂寞,已经无人可以诉说。 酒瓶里的酒慢慢见底,可他依旧清醒地可以看清香菸的橘色火芯在指尖明明灭灭,是清晰的一颗,没有重影。 菸灰掉了一地,烟已经燃烧到了尽头,不知不觉有些烫手。 手机很安静地放在茶几上,和那些杯具放在一起,不声不响,没有半点动静。 公司里除非发生天大的事,段从习惯了无人敢轻易打扰的日子,而这所谓比天还大,只怕屈指可数。 他的近期通讯录上通话记录寥寥,大多是别人打来,大多是她。 其实段从已经想开了,他一把年纪,早已不喜欢qiáng人所难。倒是她,反而有些难以释怀。 那只是一种内疚,无关爱恨。段从太懂这种滋味,就因为懂,所以无法帮她排解,更无法安慰。 ☆、段从番外:千帆过尽(下) 段从番外:千帆过尽(下) 倒是那个变态,许久没有跟他联络。 天光快亮的时候,段从看着满目láng藉,毫无设防地想起了那个烦人jing。 那时候他们还不到二十岁,刚进大学,冲动而懵懂。两个同样年少出色的男孩子狭路相逢,自然是两看相厌。可谁料想,不打不相识。 那时候的时光真是好,他冷qing冷xing,那个烦人jing嬉皮笑脸,明明是xing格迥异的两个人,偏生对了路子,好到可以穿一条裤衩。自己替他砍过人,他替自己挨过刀,要说是过命兄弟,也不过如是。 他是第一个知道自己所有秘密的人,那些遗憾,那些真心,那些不堪,还有那石头里开出的花。而自己,却并不知道这个烦人jing的秘密。 说来真是可笑。第一次dong悉烦人jing那不可告人的心事,已经是他们相识三年后的事qing。 那一晚宿醉后归家,烦人jing以为自己睡着了,便在沙发上偷偷吻了上来。很轻的碰触,几乎一触及离,除了嘴巴上温热的触感,几乎连个吻都算不上。 可惜的是,那时候他虽然晕乎地睁不开眼,大脑却是清醒的。 当自己成为了别人心中的秘密,而秘密又不再是秘密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崩塌。 他和那个烦人jing的xing格中大抵都有些刚烈的qiáng硬,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意粉饰太平。 段从迎着晨曦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圣境中的吉光片羽。微风中,他抽完烟盒中最后一支烟,也许这时候是真的有些困了,否则怎么会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当时对那个烦人jing说的话呢。 是“变态”吗? 好像不是。段从太了解年轻时候不可一世的自己了,说出来的话只怕比这恶毒百倍还要不止。 段从只记得烦人jing阳光下失血到煞白的脸,好像魂魄都被那些字句一一碾碎。 那时候的烦人jing远没有现在这么厚脸皮。那些话彻底伤到了他,以至于之后很多年都不曾来搭理过自己。段从也无所谓,年轻时他从不示弱,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他来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更何况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呢。 一两年过去,段从几乎遗忘了这个烦人的存在。烦人jing在他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又是过了一两年,烦人jing突然频繁地出现在电视机和大荧幕上,他火了,并且红得发紫。勇夺三座影帝奖盃的他俨然成了众星捧月的天王巨星。 作为娱乐巨头公司的老闆与这圈子里红人jiāo集的机会实在太多,当烦人jing一个星期第五天出现在有自己参与的聚会中时,那种被猥亵的感觉在时隔多年后又重新袭上心头。 不可否认,段从恼了。可他却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那烦人jing的态度客气有礼,面子里子都给得齐齐整整,饶是他都无处挑剔。 可越是平静越是危险。更何况烦人jing的眼神可是一点都不平静,偶尔扫过来的时候都能烫死人。 烦人jing爱设套,可段从不爱钻。那是个大麻烦,躲不过,不如就选择视而不见。 时隔多年后再相逢,段从觉得他跟烦人jing之间成了死局。表面风平làng静,内里波涛汹涌,早晚鱼死网破。 可烦人jing似乎并不打算跟他同归于尽。日子照样过,时不时纠缠分寸倒也把握地将将好,只是眼里火热地分量也是丝毫未减。 这么一晃,日子倒也飞快,一晃又是好多年。 如果不是因为那烦人jing触了他的逆鳞,段从大概真的不会跟他撕破脸。 段从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一是烦人jing身份特殊,家里也是财大气粗的主,跟段家合作颇多,不好多加得罪。 二嘛,虽然这小子对他有意思,这些年却也一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人要变态你不让啊,那变态也是有人权的。 段从其实说不太清自己究竟有多讨厌这个人。撇开烦人jing喜欢自己这点,他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段从偶尔想起年少时他替自己挨刀子的事,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感慨。 可就算是一二三三二一的列出烦人jing的好,段从还是容不得他戳自个儿的肺管子。 自己喜欢了这么多年、宝贝了这么多年的人,几次三番地栽在他手里,还差点送了命。 这不是烦人jing,这是神经病啊。 想到这,段从的火就蹭蹭蹭往上冒,恨不得立刻拿pào轰了他脑袋。 烦人jing倒是坦dàngdàng,敢作敢当,嬉皮笑脸地跟他说,“不能让你爱我,让你恨我也好。” cao他妈bi!拍电影拍成傻bi了吧! 段从把他撂地上狠狠揍了一顿,cao起凳子、菸灰缸就不留qing地往他身上招唿。 烦人jing也是个硬骨头,鲜血流了一地,肋骨还断了几根,差点戳破肺,还愣是硬扛着没还手也没求饶。 临末了居然还对他傻呵呵笑,倒是把段从给笑懵了。 烦人jing吐了口血沫子,傻bi兮兮地对他说,“段从,你他妈就捨得对我下狠手。可老子他妈还是爱你。” 我擦,烦人jing不只是神经病,还个被nuè狂。段从这下彻底无言了。 有段时间段从也总是反思,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牛皮糖似的变态。 估计祖坟上的糙都得齐腰高了吧。段从想了想,很快又被自己逗笑了,他一连他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有啥祖坟啊。 自从挨揍之后,烦人jing安生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内伤加外伤,估计是不好养。更别提不少伤痕都是在脸上。 烦人jing休养了好几个月,八卦杂志的狗仔队出动了一批又一批愣是没找着他人所在之处,只道是受了qing伤,闭关疗伤去了。 段从可是半点没觉得内疚。就这变态对他那宝贝疙瘩做的事,别说揍一顿,死一千次只怕都不够。偏偏还真不能弄死他,只能有多狠就多狠地让他长长记xing。 可长什么记xing呢,这厮要是个正常人,何至于折腾这么多年。 段从一觉睡到中午,没做什么梦,醒来迷迷瞪瞪看着房间里乱作一团,不觉心生烦躁。 下午按例有个高层会议,一群老年人围坐一团,从民生国策聊到家长里短,从沪深股指聊到菜场韭菜huáng瓜多少钱一斤。无一不让段从觉得自己的老年生活提前到来。 临结束了,那些老头也总不忘记催婚,“阿从啊,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你不娶妻,我们都不安心啊。” 段从总是一幅懒得搭理的样子,黑脸拉得老长。目光偶尔扫过会议桌边的空位,神qing还是有些复杂。 烦人jing好像彻底消失在了人间。这对段从来说应该是高兴事,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老了,离神经病不远了。 …… “总裁,您的花。” 段从签完最后一份合同,抬头,看到秘书手中的花束后qing不可闻地皱了下眉,“谁送的?” “回总裁,不清楚。是花店直接派人送过来的,上面并没有署名。” 段从不耐烦道,“放下吧。” 紫色的鸢尾花在绿色包装纸中开得如火如荼,好像竭尽全力地绽放着生命。 送花给一个男人,送花人大概脑子坏得差不多了。段从盯着看了很久,上网噼里啪啦地敲打起了键盘。 鸢尾花花语,绝望的爱。 段从愣愣地看着那四个字,刺眼得厉害,却怎么也挪不开。他只觉得,自己脑子也坏得差不多了。
第97页 …… “从哥儿啊,慕家小女儿不错,知书达理,长得也标緻,我看跟你很配的。”段老太太已经临百岁,却是耳聪目明,身体十分健硕,眼看着心爱的孙女已经成家,生儿育女。在看这孙子,早过了而立之年,却仍然是孤家寡人,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你看你,一个人带着个女儿也不是个事儿啊。伊伊一天天长大,家里总得需要个女人……你也需要个女人帮衬不是……慕小姐可是很喜欢你的。” 段从闻言是当真想了很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位慕小姐的脸,他实话实说,“奶奶,我都这岁数了,要什么有什么,连孩子也有了,这老婆,有跟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再说,伊伊也是有妈妈的……我要在给她找一个,她还小,我该怎么跟她解释呢。” 老太太愣愣地听着他说,好一会儿都没回神。良久,摘下老花镜擦了擦,半眯着眼,才深深嘆了口气,“从哥儿,你这还是再怪奶奶当年棒打鸳鸯啊。” “没有,奶奶您想多了。” “我要是知道你跟今夕……你们……欸,都是命啊,造化弄人……你跟今夕,都不容易。”老太太说着就要抹泪。 “既然是命,我认命,”段从平和地笑了,“今夕现在平安幸福,有儿有女,有人替我宠她护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那你呢?从哥儿,你自己的幸福呢?” “我挺好的,”段从替老太太捋了捋耳边的银髮,“奶奶,我都已经放下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啊……”老太太又是一声长嘆,“……真的不见见慕小姐?兴许就是一段缘分呢……” “……” 段从最终还是顺从了老太太的心愿去见了那位秀外慧中的慕小姐。 见面的地方是在一家qing调甚好的法式餐厅。慕瑶在约定时间前的十五分提前赶到,恰好与段从打了个照面。 说实话,慕瑶并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艷的女人,一身米白色掐腰连衣裙亦毫不出彩。对于见惯了绝色佳人的段从来说实在是普通至极。 可是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修养极好的贵族女子。不谄媚、不张扬、不轻佻,看人的时候永远认真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清净明亮,不躲不闪。温润的气质浑然天成,一颦一笑皆有自己独特的风韵。 段从显然是很欣赏这样的女人的,如果不是作为相亲对象的存在,或者,这会是一个人不错的相处对象。 “段先生,段老太太应该有提过,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年轻到可以挥霍无度的年纪了。”慕瑶笑得如沐chun风,开门见山道。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只用一眼就已经看出眼前的男人并不热衷于这场相亲,更无心恋战。 从外在条件看,她当然会觉得这个男人十分不错,不过对于一个不上心的相亲对象,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速战速决。 段从听了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qing绪,“其实慕小姐也应该看得出,我无心娶妻。” 慕瑶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从容不迫地喝了一口咖啡,施施然笑道,“段先生是因为不相信爱qing,还是因为太相信爱qing,所以才不肯结婚的呢?” “本质似乎没什么不同。”段从不置可否地笑笑,“说到底婚姻跟爱qing并没有绝对必然的关系。婚姻不一定就能束缚爱qing,爱qing的最终结果也不一定就是婚姻。慕小姐觉得相不相信有什么重要呢。” “那是自然,总归还需要一点运气的。” 段从冷眉冷眼,“只可惜,我一直没什么运气。” “可我的运气却一直不错。”慕瑶发现这个冷面看似不与靠近的男人似乎还挺有趣。她狡黠地眨眨眼,唇角翘起弯弯的弧,“我其实是个不婚主义者,但是我相信爱qing,因为我认同段先生所说的,婚姻不能束缚任何。可是我与段先生一样,我们都不是生活在真空的环境中,不仅需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家人着想……你我都不是年少轻狂的年岁了,往远了想,也不过是找个老来作伴的,让自己今后的日子过得不那么辛苦。” 段从认真地看着慕瑶,盯着她右边脸庞上的一颗小小的梨涡,居然觉得有那么丁点可爱。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对你一见钟qing。可是正如你说得,爱或不爱都不是什么保证,天长地久说得是爱qing还是婚姻谁又知道呢。可你要相信,我会是一个好妻子。” “……” 段从从餐厅出来,慕瑶自己先行开车离开。直到走到停车场,他依旧在思考着慕瑶说的话。 爱或不爱都不是什么保证,天长地久说得是爱qing还是婚姻谁又知道呢。 段从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这么轻易地就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忽悠地乱了头脑。 他倚靠在车门边,默默抽完一支烟,大脑里错位的神经线才似乎慢慢回到了原位。嘴巴里都是苦涩的烟糙味,段从登时觉得自己有些凄凉。 大概,找个老婆来照顾自己和女儿也是不错的。段从突然想。 爱qing婚姻,婚姻爱qing,1+1可能等于2也可能等于0,其实还不是大伙过日子么。有爱算是赚了,没有倒也不亏,谁有知道天长地久是个什么玩意儿呢。 段从这样想着,心里便释然了。 人生,说到底就是一场豪赌,不知道底牌,不知道赢面,不知道筹码,甚至不知道自己希望是怎样的结果。 可是正因为这样,永远充满惊喜。这一秒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的你会是怎样。 段从拉开车门的瞬间,听到身后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很轻,却很明晰。 他只是一僵,却久久无法回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