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会捉妖》 第1页 [仙侠魔幻] 《我家娘子会捉妖》作者:盘星皮【完结+番外】 文案: cp;村头一枝花x富家俏少爷。 作为天下独一无二的镇妖师,红蓼前半生的小日子过的舒服的很,没有一只妖精作乱。 直到她碰到那个天选命定之人,传说中的招妖“衰神”。 从此,日子变成了:“红蓼,我家有只妖帮我捉了他。” “红蓼,邻居有只妖帮我捉了他。” “红蓼,京城有只妖帮我捉了他。” “红蓼,海外有只妖帮我捉了他。” “红蓼……” 红蓼:“闭嘴!海外妖关你屁事!全世界的妖都是你家的!”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异能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红蓼*钟孝 ┃ 配角:张王李赵刘 ┃ 其它: ================== 第1章 红蓼醉清秋 初冬之季,一场自北边的风过后,将燕州彻彻底底的归到了冬天的行列。 冬季是万物休眠之季,田中无活,是百姓的修整之季。 红蓼从阳台上拿了个早已晒得干枯的向日葵盘,坐在屋檐下台阶上,在双腿上铺了块干净的布,一颗一颗把葵花子揪下来。 这时节瓜子早就晒干了,一拍就能哗啦啦掉下来好多,红蓼只是喜欢一颗颗揪。一是打发冬季无聊的时间,二是她喜欢一个庞大的目标(向日葵盘)被自己慢慢完成(揪干净)的感觉。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弄完了,连边边角角里的都被拔的干干净净。 要看快到晌午,估摸着奶奶到家了,便将瓜子包好,揣到怀里,去厨房做饭。 掀开米缸,才想起家里没有米了,本应今天去买米,结果她剥了一上午的瓜子,把这事给忘了。 “又没米了。”红蓼嘟囔,把剩的一些米全收出来,熬了稀粥。邻居胡大娘送的野菜糰子还剩几个,午饭也能将就对付过去。 饭刚做好,一个浑身干瘦,皮肤黝黑的小老太太步履蹒跚的走进了院子。 进了屋,没说话,先喝了一大杯水,仿佛疲累至极。 “奶奶,你回来了。”红蓼正把粥端上桌,打眼一扫,感觉有些不对。谢老太双眼有些空洞,脸色蜡黄,嘴唇发紫,像生了一场大病。 “奶奶,你怎么了?不是去张太爷家除祟去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谢老太是蒲里镇出了名的通灵婆,一般人家出了什么怪事都是请她去看看。前不久,县太爷张家的大太太时常被梦魇着,便请了她去。 谢老太摆摆手,气若游丝道:“没事,歇一会就好了。” 谢老太调息了一会功夫,渐渐恢復了往日的精神状态。 “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这次真的遇上了那什么?”红蓼十分好奇。通灵婆是个十分神奇的人物,相传能沟通阴阳两界。 谢老太一般是帮去世的人给亲人传达一些信息,旁的不做,也做不了。 红蓼说的那什么,估计是从故事里听的鬼怪之类的。 “小孩子懂什么,不该问的别问。”通灵婆的秘密是谁都能听的吗? 红蓼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吃着饭,谢老太不自觉的还是说起了今日之事。 张太爷家现在有三个孩子,没一个是大太太生的。不过据说以前有一个夭折的大少爷,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大少爷没的时候红蓼还没出生。 最近,张太爷的五房有了身孕,那之后大太太便一直梦魇,五太太身子也难受的紧。今儿奶奶去了,通灵一看,竟是那大少爷要借五房的肚子回来了。 说起来耸人听闻,不过红蓼却极是感兴趣。 奶奶却不肯往下说了,风捲残云地将菜糰子和稀粥吃了个干净,红蓼炒的一盘白菜也丝毫不剩。 红蓼总算明白为什么家里的米总是不够吃了,刚想说需要钱买存粮,只见奶奶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钱袋,沉甸甸的,竟是十两银子。 “这么多啊!张太爷可真大方。”这些年够他们花一年了。如果没有奇奇怪怪的开销的话。 谢老太露出一种小孩子果然什么都不懂的表情,道:“怎么可能是张太爷给的。他自诩清官,怎会给这么多赏银。这是大太太和五太太给的。” 红蓼一想,是了。那大太太唯一的孩子便是夭折的大少爷,听奶奶如是说怎会不开心。又听闻大太太对张家那几个孩子平日不冷不热,指不准多么不喜欢妾室生孩子。 知道这孩子的来歷,五太太也定是吃了颗定心丸,给些赏银自是合情合理。 “我不管是谁给的,反正买米的钱有了。以后天天给奶奶蒸米饭。”说这话的时候,红蓼故意露出一种憧憬着每日吃白米饭的日子,把奶奶逗得开开心心。 谢老太吃过饭便去休息了,名曰恢復元气。红蓼洗过碗,拿了一两银子,揣着一包瓜子出门买米。 家里就住在镇上,过了几条街就到了常去的米店,老闆也受过谢老太的恩惠,对红蓼也格外热情。 “小红来了啊,你奶奶最近身体好吗?”老闆寒暄。 “挺好的。张伯,这个细香米,给我来几斤。这个普通的也来五斤。”红蓼刚说完,门外噼里啪啦放起了炮仗,是米店对门一家香料店开业。
第2页 红蓼进门前看到过,是虹福斋的新店。 虹福斋是燕州第一富商钟家所开,分店遍布天下。 只是虹福斋的香料和胭脂水粉,一般人用不起,开到穷了吧唧的蒲里镇,生意能好吗? 一阵火药味儿传过来,掩盖住了米面的香味,老闆皱了皱眉头,就差没把门儿关上了。 红蓼拿好米,便告谢离开。离开米面店,隔壁香料店的味道隐隐约约钻进了鼻子里。 真香啊,红蓼默嘆。毕竟是女孩子,对这些东西天生感兴趣。 不过红蓼只是想了一瞬,知道那些东西自己用不起,便释然离开了。 到了家,奶奶已经睡醒了。正在手缝一些布袋,布袋上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 有点像道士用的道符,红蓼见怪不怪,把存粮放好。 刚闲下来,谢老太便道:“红蓼,明天我要去燕州一趟,你自己在家照顾好自己。” “燕州?”红蓼一惊。奶奶的身份虽然是通灵婆,十里八乡的有些名气。但燕州,富家云集能人济济,一个通灵婆能干什么? “您去燕州做什么?谁请您过去?” “帮人看看宅子,也就个十天八天的,就能回来了。” “十天八天?”红蓼一听不禁细问起来:“从咱们这儿坐马车,到燕州就得一天的功夫,来回算两天吧。还剩足足七八天的功夫,您要做什么啊?” 除祟通灵可不需要这么久,红蓼心里明镜似的。 “这次是大户人家的事情,有些棘手,因而可能要多待几天。” “那我跟您一起去。”让奶奶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可不放心。 “你去添什么乱啊。什么都不懂,老实在家待着。”谢老太不同意。 “不要!”红蓼斩钉截铁的拒绝,故作委屈道:“我一个人在家多害怕啊。万一赵铁柱又来欺负我怎么办?我从小就打不过他,这几天他还总是有事没事跑咱们家门口来。 就是小时候欺负我没够,不定又寻思什么主意来打我呢。” 说着就要哭了。 谢老太一愣,仔细琢磨这件事开来。 因为在她身边长大,红蓼小时候过的并不舒服。 五岁之前,她从没让外人见过红蓼。之后把红蓼放出门,也没人敢同灵婆的孙女一起玩。 大人们虽然嘱咐自家小孩要尊重灵婆,捎带连灵婆的孙女也要尊重。但到底有不听话的,在他们眼中与众不同的红蓼就是异类,与他们格格不入。 铁柱是欺负红蓼最狠的一个了。也不知哪儿得罪了他,能想出那么多馊主意来对付她一个小女孩。 后来铁柱这缺心眼儿的险些害得红蓼溺水丧命,谢老太便拾掇了铁柱和他父母一下,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欺负红蓼。 一晃三四年过去了,红蓼都快忘了铁柱这事了,谁知这小子又开始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那天红蓼提桶去河边浣衣,一出门就看到他扭扭捏捏站在门外,想敲门又不敢的样子。 红蓼没好气道:“你在这儿干嘛?” 铁柱脸都红了,说了句“没事”,拔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红蓼忍不住抬头看看,门上没有放什么捉弄她的机关,周围也没有什么异样。 再之后,红蓼在河边浣衣能碰到铁柱在附近採风,下地干活能碰到准备考功名的铁柱帮父母劳作。 买个香包都能碰到铁柱同在店里挑女孩子的首饰。 红蓼仔细检查一番自己的香包,确认没被人加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才敢用。 而且赵铁柱还总偷偷看她,等她看回去他就憨憨一笑,让人起鸡皮疙瘩。 红蓼猜想这货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开始处处防着他 谢老太多少也知道,心里透亮。赵铁柱不会再害红蓼她心里清楚,小时候那也是意外。只是把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独自放家里这么久,确实不太放心。 “行吧行吧。跟我一起去。只有一样,不准贪玩!”红蓼有个玩伴举家搬到燕州去了,就怕她去了收不住心,玩疯了管不住。 “好嘞,奶奶最好了。”红蓼甜甜一笑,给谢老太一个大大的拥抱,跑去自己房间准备出门的物品去了。 第2章 异样初生 对于出行这件事,红蓼比奶奶积极,一大早就把自己的小包袱放到客厅里了。 家里除了郊外那几亩田地,没养什么鸡鸭鹅狗猫,更没什么可偷的,大门一锁,就能出发。 需得先雇一辆马车,红蓼从钱袋里拿出些钱来,准备出门去荣记车行一趟,却听奶奶在房间里喊:“没什么事别出门了。等会接我们的人就到了,不好让别人等着。” “还有人来接?”红蓼暗思这次可真是个“大主顾”,专车都安排上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衣着光鲜,是上好的绸缎料子。身后一辆马车,还有车夫。统统一派富贵气。 想必就是他们了。 见开门的是个小姑娘,老头仍礼貌问好,目不斜视道:“神婆可准备好了?咱们能出发了吧?” “马上就好,请稍等。”红蓼去奶奶屋里瞧了瞧,对方也正把包裹往身上背,准备出门了。
第3页 锁好门,祖孙二人便乘了马车前往燕州。 上了车,掀开帘子,又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赵铁柱。在拐角处悄悄站着,还没注意到红蓼已经发现了他。 “奶奶,你看。”红蓼指给她看。 谢老太皱了皱眉,没搭理她。马车启动,红蓼才放下帘子,有点担心回来之后发现家里被赵铁柱糟蹋的不像样子。 这马车比荣记车行的还要宽敞华丽,座位上铺着柔软又厚实的棉垫,四周也挂着厚厚的帷帐,不开窗的话,一点凉风都进不来。 谢老太一上车就开始犯困,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住了,便卧在一旁的靠垫上睡觉。 红蓼也有些睏倦,但马车太过颠簸,睡不着,只能坐着。 行了两个时辰,车程勉勉强强过了一半,老者在路过的镇上找了个地方吃饭。 谢老太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根本没有胃口,便在车上休息。只留红蓼一人与那二人一同吃饭。 下车之后的红蓼只肩膀酸疼,却不敢大幅度地伸懒腰,显得不端庄。悄悄在宽袖里扭扭肩,轻松不少。 午饭是四菜一汤,红烧狮子头,清蒸河鱼,加两个素菜,一道甜汤。 红蓼早就饿了,等那对老少一动手,便跟着吃,她胃口本就很好,吃饭时一点也没有扭捏之态,很有农家女的质朴。 吃到一半,那老少显然吃的差不多,见红蓼还在不断往碗里夹菜,便没有停筷子,嘴却闲下来说话了。 长者持重些,没问,那小的显然对通灵婆是十分好奇的,旁敲侧击地开始问。 红蓼一听就自觉屏蔽,不等他话音落下,端着盛满饭菜的碗告声歉,去给马车里的奶奶送饭。 通灵婆的秘密是谁都能打听的吗?红蓼暗想。 长者轻咳一声,算是无言的批评,马夫再不敢言语了。 又是几个时辰的车程,终于赶在城门下钥之前到了燕州。红蓼悄悄掀开车帘,只觉城门巍峨壮阔,此地亦是物华天宝,端的人杰地灵。 谢老太刚好睡醒,见红蓼痴痴的看着车外,当她是没见过这等地方,乍然开了眼界,看呆了。 没成想红蓼很快放下车帘,脸上淡淡的,全然没有欣喜之色,就跟见惯了似的。 谢老太正感奇怪,进城了。 马车弯弯绕绕又走了不久,终于停下。 祖孙二人下车一看,面前是一家客栈。 “今日时辰不早,委屈二位在此下榻一晚,明日再请您过府。” 谢老太哪有不应之礼,由他们引着进了早定好的房间,也无暇看房间装饰的多么多么堆金砌玉,匆忙洗漱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睡下了。 红蓼还想打听些“大主顾”的事情,见奶奶疲累至极,只好作罢。 这家客栈名为“同安”,坐落在燕州最热闹的街巷。即使已经到了晚上,仍能听到附近人声鼎沸。红蓼打开窗,这房间薰香用的太多,有些憋闷,恰能看到隔壁接,灯红酒绿,丝竹声声,怕是烟花柳巷之所。 暗暗皱眉,索性关了窗。肚子有些闹腾,恰好小二这时上来问,预定的饭菜是端上来还是下楼去吃。应该是主顾提前帮她们定好的。 红蓼不想吵到奶奶,便跟着小二下了楼。 厅里只有三四桌前还有人在,想必都是住店然后下来吃饭的。红蓼两耳不闻窗外事,匆匆吃完一餐,慢悠悠喝着茶消食之时,恍惚间感觉背后射来两道冷光。 冷不丁回头一看,只有几张空桌子,根本没有人。 当回过身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她不认为自己是疑神疑鬼,然而身后确实没有人在盯着她。 暗道“奇怪”,匆匆用完了茶,上楼去了。 第二日,谢老太醒的格外早。因为昨晚莫名其妙被“偷窥”的缘故,红蓼实在不敢单独留在客栈,便要求同谢老太一同去那主顾家。奈何谢老太死活不肯,任由红蓼泡了半天的蘑菇,还是不同意。 后来总算松了口,准她出门去玩儿,但仍不同意她参与除祟。哪怕是看也不行。 红蓼在燕州只有一个儿时的玩伴,名唤夏青,两年前举家搬到燕州来了,谢老太便让她去找那夏青玩。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红蓼也不纠缠,看着奶奶上了马车,才边走边打听着去五福巷找夏青。 转了好几条街,终于在一所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前停了下来,门匾上书着大大的“夏宅”二字。 递了帖子,不多时便有内院僕人来接了红蓼进去。一进内院便见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向她快步奔来。 “红蓼!”夏青一见她,先喊了一声名字,似是迫不及待要走到她面前。 “夏青姐。”红蓼亦是激动,快步迎上去,任由夏青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儿时红蓼受人欺负,也就夏青肯出头帮忙,有时还连带着她也受些委屈。因夏青比红蓼大一岁,便唤她“青姐”。 “这才两年不见。你都要比我高了。都成了大姑娘了。”夏青如长姐一般说着这话,红蓼自然地应道:“是啊,这两年我可想你了。” “我也想你。快快,进来说话。”夏青拉着她进了闺房。 一进门,先是一阵香味,不同于客栈里熏人的那种香料味,而是浅浅的幽香,让人心神清朗。接着看到一排四折四君子苏绣大屏风,红木梳妆檯,挂着丝绸桃红幔帐的床榻。
第4页 红蓼感嘆,这才是闺房的样子啊,想想自己的,因家里库房不够用,奶奶都要把为冬天储备的大蒜挂进她房里了,美其要名曰“辟邪”。 “坐坐坐。”夏青拉着她坐下,茶水也恰好上来,夏青亲自将茶盏推到她面前,又拉起她的手,全然忘了被拉着手的红蓼不能喝茶,问道:“怎么突然就来了?也没提前告诉我,不然我让人去提前准备着啊。” 红蓼顾忌着这几个僕人,只说道:“跟奶奶出来办事。” 夏青瞭然,拉着她说了好些体己话,知道她这些年不曾再被赵铁柱等人欺负,才放下心来。 夏青父母今日正好出门,一人在家,正是无聊,准备出门逛一回。这下红蓼来了,便要拉着她一同出门,带她好好逛逛燕州。 只要姐妹相见红蓼便开心,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二人又说了话,便亲亲热热上了一辆马车,朝燕州闹市而去。 马车在同安客栈所在的街角停下了。“闹市人有些多,咱们下车走着逛去,比坐马车快。” 红蓼下车,正巧看到同安客栈,便道:“青姐,我和奶奶就是住这家客栈。” “是这儿啊。这可是燕州最贵的客栈了。”夏青拉着红蓼走了几步,甩开了僕人,悄悄问:“红蓼,你们这次是替谁家办事来了?出手如此大方。” 红蓼摇摇头,“奶奶就是不肯告诉我,不过那天来的时候,我听那户人家的管事和马夫谈话,恍惚听到他们家主人姓钟。” “钟家?那可是燕州第一富商。没听说他们家出什么怪事啊。”夏青想不明白,索性道:“许是这种人家消息瞒得紧,总归不管咱俩的事。咱们去看首饰去。” 说着,径直拉着她往闹市走去。 二人进了一家名为“富春楼”店,一进门,便被琳琅满目的金光玉饰吸引住了。红蓼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首饰铺子。 光是楼层便有三层,每种首饰分门别类,或有搭配相宜者同居一堂,每件首饰都精妙绝伦,工艺非凡。夏青拉着她去看珠钗,对老闆说了句:“把我前几日定的那套海棠洗雨拿来。” 老闆先是瞧了一眼红蓼,见她打扮朴素,衣服样式也不是女儿家流行的款式,头上只一根银钗,便当她是个乡下土妞。 只是模样生的怪好,皮肤不似娇生惯养的女子家白皙,但五官精緻,秀眉英目,气质亦是非凡。 老闆也不敢怠慢,忙将那套首饰取了出来。 锦盒打开,入眼先是一只海棠花型的簪子,也不知用的何种材料,通体都带着淡淡的粉色,难得的是有些露珠样晶莹的颗粒与海棠花融为一体,栩栩如生。难怪名为海棠洗雨。 还有一条项鍊,两只耳环,两只手镯。初手镯外,统统是海棠花型。 “好漂亮啊。”红蓼由衷夸赞。 夏青拿起簪子,冷不丁得沖红蓼一笑,道:“过来,我帮你戴上。” “青姐?”知道夏青这是要送见面礼的意思,然而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她断断不能收的。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小时候咱们首饰不就是混着戴的吗?” “哎呀。青姐,我是要下地干活的,哪里带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啊。而且,万一那天奶奶看到了,悄悄拿去当了换米吃,我还不哭死。” 夏青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便作罢,知道自己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有些不合适,便让人拿了那套首饰。二人又去吃饭。 去的是燕州最有名的如意斋,夏青虽早早命人来定位置,奈何还是晚了,没订到包间,只有二楼靠窗一张桌子还空着。 为了能让红蓼玩儿好,夏青便没讲究,欣然落座。好在这位置偏僻,也没有人刻意往这瞟两个姑娘家的,二人便欢欢喜喜点了若干好吃的,等着上菜。 点菜的小二刚一走,那种被偷窥的感觉又回来了。红蓼警惕性的回头,其后不少食客,然而没有人在看她。 第3章 有妖 回头,见夏青满脸疑惑的看着她,她轻咳一声道:“我看别人吃的这么香,这家饭菜一定很好吃。” 夏青的表情这才释然,道:“那当然了,这是燕州最好的酒楼,保管你吃的舒服。” 几句话的功夫,几道菜便传了上来,当中一道清蒸秋蟹最是诱人。 “这时节的蟹子不如秋天的膏肥柔嫩,不过别处吃不到如意斋这么好味道的,你勉强吃着。” “这就很好了。”红蓼有些菜品还是头一次见,尽管内心镇定,嘴巴却一点也不淡定,大快朵颐起来。那种被人偷窥的感觉随之消失不见。 不过,她仍是时刻注意着,没有放松警惕。 “青姐,伯母伯母什么时候回来,你跟我说一声,我去跟他们请安。”红蓼惦记着这事。 “还要个两三天才回来吧。你要是能在燕州多待几日,就能碰上了。”夏青耐心解释。 红蓼细想,奶奶说过能待个七八天,便道:“应该可以。” 说话间红蓼抬头,唇上沾了些烤鸭的油花,整个唇看上去红润不少。然而她的眼睛却看向了夏青身后不远处那桌客人身上。 那桌上也是二人,红蓼紧紧盯着背对着她们的那男子,目光落在他脖颈上。
第5页 在那人衣领里伸出一股虚幻的烟雾,一条细长的物什在烟雾中探头探脑,优哉游哉的吐着信子,一双滴熘熘的眼睛在男子脖子上转来转去。 虚幻的蛇身在男子脖子周围绕来绕去,将那人脖子紧紧缠住,而后终于露出一双尖尖的牙齿,找准了位置,一口咬下去! “啪!”红蓼手上拿了块鸭骨,见此状,伸指弹了过去。动作迅速,夏青近在眼前都没看到她的小动作。鸭骨穿过虚幻蛇神,将那团烟雾驱散了干净,那蛇向红蓼一望,不见了。 红蓼故作镇定的拿桌上巾帕擦了擦手。 那骨头将蛇赶走之后却未停下,打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上。那男子端着酒杯的动作一滞,抬手一抹,一指头油花。 往地上一看,一块吃剩下的骨头。再往后看,靠窗位置两个小姑娘,除此之外,旁的位置离得他们太远。 见桌上是个衣着朴素的小姑娘,料定了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不懂规矩,心头顿时火大。将酒盅重重忘桌子上一磕,站了起来。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他拿脚踢了踢那块骨头,把骨头踢到了红蓼脚边。 “吃东西就吃东西,骨头到处乱扔,都扔到我身上了。有没有教养啊?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礼貌啊?” 夏青脸一黑,看了看红蓼,对面的人神色如常。 红蓼没有父母,自小别人一拿这个说事她就会特别伤心。 “这位……老伯。有话好好说,我们俩小姑娘正吃饭,一个男子乍然跑到我们这席,吓死人了。”夏青先前只看到颜色艷丽的袍子,本想叫公子,奈何那人太过老相,将目光上移之后,“老伯”脱口而出。 男子没管夏青后面的话,将重点放在了“老伯”二字上,无异于火上浇油。瞪着夏青道:“你这小姑娘说话更不中听,什么老伯!老子才三十!” “三十……那长的可真够着急的。”夏青想着。 此时同男子一起吃饭的那人也凑了过来,问:“应老闆?怎么了这是?” “这俩小姑娘往我身上扔骨头。”说着,拿脚尖指了指地上的骨头,以及展示手指头上的油花。 “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这二位姑娘不像这般不懂规矩之人。” 应老闆怒道:“你是说我不懂规矩了?” 那人听了,再不敢接话了。 小二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跑过来,轻声问道:“呦,应老闆,这是怎么回事啊?” 应老闆便又说了一遍,此时红蓼才像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似的,一脸无辜,仿佛也是个旁观者。 小二看看地上的骨头,调和道:“许是这位姑娘不小心……” “隔这么远?不是故意这骨头能到我脖子上?”应老闆不依不饶,仿佛揭过了这篇便没面子似的。 夏青没好气道:“我们两个安静吃饭,连手都没抬。依您说的,这么远我们想扔过去得用多大的力气?我还能看着妹妹往您身上扔骨头不管不成?” “小娘子看着是个好教养的,必做不出这事来,说的也在理啊。若是另一位姑娘刻意为之,总有个动静。”几名看热闹的食客在旁讨论。 有人认出那吵吵闹闹的应老闆是城东赌.坊的老闆应杰,先入为主的便是此人无理取闹。此时打趣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应老闆。怎么的,吃个饭人家小姑娘不丢别人偏丢你?谁家姑娘愿意招上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话音一落,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应杰瞬间脸黑,刚要噼头盖脸反驳,竟说不出有理有据的话,想出泼皮耍赖之语,只听楼上传来一声玉笛悠扬的脆响。 然而并没有寻常笛声的婉转,这声笛声急促而尖锐,仿佛十分不耐烦。 楼上一间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此时红蓼才注意到酒楼内一直充斥着的若有若无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 却见那房中走出一人,身着墨绿圆领暗纹袍,傲视群雄般看着楼下一群闹腾的人。 “在房间里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你们如意斋可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邱公子,打扰您雅兴,告罪告罪。”如意斋老闆也走了过来,见这人出来,顿时有些紧张。 “我是没有什么雅兴。不过出来瞧个热闹。”邱公子目光扫过应杰等人,又看看缩在窗边的夏青和被她护在身后的红蓼,面无表情。 “你在外面磨磨蹭蹭什么呢?”雅间中传来温润的男音,是在同那邱公子说话。 一人持笛缓缓步出,不耐烦的看着同伴,目光向下一扫,极力不让自己露出厌恶之色。 “是钟家二公子。”有人认出他,悄声道。 钟家?听到这两个字,红蓼抬头一望,正巧看到那人高贵的下巴。 似乎注意到有人注视,钟孝只轻轻低了低头,同邱公子一样,看热闹似的盯着楼下。 一块小小的骨头,惊动了邱家和钟家二位公子,可真是了不得。老闆分外窘迫,比他更难为情的,却是应杰。 应杰私下和钟孝有些过节,此时有些后悔方才小题大做。 果然,钟孝没放过这个机会,方才还看热闹,此时缓缓开口道:“应老闆。你说这两位小娘子往您身上扔骨头,证据呢?”
第6页 应杰憋红了脸,道:“这么大块骨头你看不见吗?”挥了挥手,露出手上的油花。 钟孝轻蔑一笑,“掉地上的一块骨头而已,凭什么就说是人家扔的。至于你这手?您点的这一桌子大鱼大肉,谁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油花。” “钟二少,这事跟你可没关系。”应杰脸色十分不好看。 “呵…”钟孝轻蔑一笑,“我不过说了一下自己的疑问,应老闆急什么。哎…照我说,下次应老闆还是找个雅间,门一关,任谁吃的骨头都扔不到您头上。 您要是预约不到,我这间常年预定的包间里还有个偏房,您若不嫌弃,倒可以借您。” 这话是嘲讽应杰连包间都订不到了。 应杰脸红的要滴血,额上青筋暴起,无端更加显老。 最后,狠狠瞪了钟孝一眼,拂袖而去。 钟孝眨了一下眼,脸上没有任何得胜的欢喜。与邱怀世对视一眼,才轻轻一笑。 正准备回房间,他突然往下一看,目光扫过红蓼和夏青。 她二人背着光站着,看不清面孔,只看着身着鹅黄衫的女子仿佛看着邱怀世,她身后那素色衣衫女子坦坦荡荡看着他。 钟孝也没有在意,回房去后不久,丝竹声又响了起来。 此番波折后,二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红蓼见夏青还在望着楼上那件紧闭的房门,目光充满憧憬。 “青姐。”红蓼捅了捅她的胳膊。 夏青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整理衣衫。又坐下开始吃饭。 虽则吃不下去,夏青却不愿离开,又等了好一会,楼上实在没有动静,这才拉着已经吃好的红蓼离开。 二人又逛了好一会,买了许多吃食,见时候不早,才送红蓼回客栈,又在马车上说了好一会体己话,才依依不捨的分开。 回到客栈,红蓼没有急着回房间,先在大厅散座随便占了个位置坐下,开始思索起这些事来。 昨天在大厅吃饭,她便感觉后背有人盯着自己,今日在如意斋亦是如此。 而且,亲眼见到应杰背后有条妖蛇,印证了她的想法,她不是疑心疑鬼。 想到此处,红蓼心情有些激动。 从来无人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连奶奶都不曾察觉。 这些年顺风顺水,一只妖都没有见过,连红蓼都怀疑过自己到底是不是镇妖师。 今日她第一次见到妖,如同梦里无数次见过的那般。几年来重复的梦是真的,她是天定的镇妖师,货真价实。 第4章 再相见 人妖殊途,两界亦界限分明,镇妖师便是天命所定,惩罚来人间为祸作乱的妖物而生。 镇妖师容貌和凡人无异,乃天生神婴,无父无母。儿时与寻常儿童一般,直到豆蔻舞勺年岁,会有一些途径,让其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并慢慢掌握捉妖技巧。 红蓼捉妖的本事是在梦里学的。因知道妖界自有妖王妖后管理,这些年没见过妖怪,只当是妖界安静无乱。 当然,妖王妖后也有管不住的手下,比如那只小小的妖蛇。 第一次捉妖的她,有些跃跃欲试,然而只是一只蛇妖,还是没有实体的,让她有些无从下手。 这两次都是在酒楼大堂这种地方才有所察觉,是不是预示妖物会挑人多的地方出现,而选择了应杰,她想不出是为什么。 线索太少了。红蓼有些发愁。正闷声想着事情,钟家的马车到了,将谢老太送了回来。 谢老太一进客栈就看到红蓼在皱眉想事,此时天色渐黑,便走过来,吩咐小二将晚饭上了,祖孙二人吃饭。 红蓼见奶奶回来,忙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笑嘻嘻道:“奶奶,您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往常除祟待到晚上居多。 “嗯。”谢老太也不答,将话题引向了红蓼:“你今天和夏青玩儿的怎么样?” “挺好的啊,逛了好多地方。青姐带我吃了好多燕州小吃。”红蓼拍拍身边的食盒,“这是给您带回来的。” 二人吃了饭,便上楼去了。谢老太让红蓼点了灯,开始琢磨起明日要用的东西来。 红蓼见她整张脸皱成一团,担心问道:“奶奶,到底发生什么了?” “哎……”谢老太轻嘆一声,盯了红蓼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明日,你同我一起去。” “我也去?”红蓼怀疑自己听错了,奶奶以前从不让她跟着。 “嗯。”谢老太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明日,你就拿着这个,在我旁边站着就是。” 红蓼捏了捏那个布袋,看手感,里面应该装的是五谷。 “只拿着就好了吗?”红蓼问。 “嗯。”心里同时装着两件事,忐忐忑忑的入了眠。 谢老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当年在河边捡到红蓼的时候,这孩子身上只包着一块白布,上书着她的生辰八字。 谢老太略微懂一些,看了那八字,是个孤星的命格,且命中带煞,却又不是克亲克夫克子的命,甚是奇怪。 当时的谢老太孑然一人,孤单生活了半辈子,一时心软,便将红蓼抱了回去。 恰是秋季,河边红蓼花开正盛,游龙放纵,便将女婴取名红蓼。
第7页 因着红蓼命格太兇,谢老太从不让她在自己通灵时靠近。直到这一次...... ------ 次日白天无事,谢老太在边上看着她,红蓼也不敢出门寻找妖物的行踪,便坐在客栈厅堂内,无聊的喝着茶水。 一天无事,过了晌午,钟家的马车又来了。 这次,红蓼和奶奶一起上了马车。到钟家时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一座红门高额的府邸出现在红蓼面前。 气派!红蓼暗忖。 进了门,左转右转,经过一幅幅如画如卷的亭台楼阁,终于到了里面。 客厅里,钟大老爷正襟危坐,正等着谢老太。 谢老太目光扫过客厅众人,不禁昨日见过的钟大老爷和大太太在,还多了个通体富贵的中年男子,和钟大老爷长相有些相似,想必是钟二老爷。 正是这两兄弟,从已故的钟老爷手中接过了当时规模不大的产业,十来年的时间,便将生意做得遍布全国。 除此之外,还多了几个年轻人,从长相看来,多半是钟家的儿孙辈。 钟大老爷对谢老太十分敬重,钟二老爷却有些淡淡然,目光轻飘飘的看着谢老太,和她领的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 “麻烦神婆了,家中男丁今日全到了。今日可否开坛做法?”钟大老爷笑眯眯地问道。 谢老太脸色瞬间不是太好看,耐着性子解释道:“作法之类道家的事,我老太婆是不会的。咱只会连通阴阳路,借老身之口让你们知道泉下亲人所思所念罢了。” 钟二老爷尴尬的笑笑,请谢老太上座。 红蓼怀揣着五谷袋站在谢老太身后。 谢老太目光从一众男子脸上扫过,再次确认:“家中所有男丁都到了?” 钟大老爷有二子,二老爷家有三子,可是现在明明只有三个青年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娃。 钟大老爷只好对钟二老爷道:“老二,孝儿在磨蹭什么呢?” “这孩子一早便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像话......”钟大老爷轻声说了三个字。 此时,下人来报,钟二少爷来了。 却见一身着皂色长衫的男子缓缓步入中厅,腰间别一玉笛,一举一动是说不出来的洒脱与肆意。 红蓼内心惊唿,这不正是昨日让那应老闆下不来台的那位公子吗? 钟孝给几位长辈请过安,便同兄弟们站在一起。 看到红蓼,眉心一动,显然是认了出来。 而后,目光自然的移开。 钟大老爷也顾不得发作,向谢老太问道:“神婆,人已经齐了,可以开始了。” “嗯。”谢老太点点头,率领一众人走到院中,被提前清理出来的空旷的院中只放了一张长桌,桌上供着一个排位,书“显妣钟慈李氏讳芳兰之灵位”。和一桌贡品。 钟家儿孙一脸尊敬的在供桌前立着。谢老太走到供桌前,神色肃穆。红蓼亦步亦趋。 谢老太从怀中掏出一个铃铛,将铃铛尾部挂在桌上一个小架子上,而后又拿出一小罐细长的供香,从中取出一根,插进小香炉中。 这时下人抬了张椅子过来,搬到灵位后,谢老□□然坐下去。“持五谷站于灵位前,待香燃起,切记不可使香灭。” “嗯。”红蓼郑重点头。香燃起后,谢老太便睡着了一样,红蓼的手在五谷袋下不安的搓动,目光紧紧盯着那柱越来越短的香,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通灵阴阳会至亲,此香是通灵婆施法寻灵的最长时限,若通灵婆在香燃尽前未能醒过来,魂魄便找不到回阳间的路了。 铃铛此时毫无预兆的响了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十分刺耳。紧接着,方才还晴朗的天空瞬间布满乌云,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开了天空,竟是欲雨之势。 风吹的铃铛不安的摆动,红蓼想也未想,上前用身体挡住了小香炉,将急雨与香炉之间隔开。 “快拿伞,这香不能灭。”红蓼着急的大喊,在旁守着的僕人赶紧找了许多雨伞和渔具来,将供桌和谢老太一同挡住。 红蓼用手挡住突如其来的狂风下的供香,看着供香只剩四分之一,在大风的作用下,更有熄灭的势头。 “你醒醒啊奶奶!”红蓼大声的唿唤着她,然而谢老太脸色煞白,全然听不到人语。 红蓼十分着急,又不敢拿手去碰她,踌躇间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注意到手上的五谷袋子,也不知奶奶将这包东西给她有何用,此时索性伸手抓了一把,洒在了供桌上。 强风将谷粒吹得到处都是,经雨滴一砸,狼狈的落在地上,嵌入了脚下石子路上。 红蓼的视线聚集在身下的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细香上。雨滴不等下人将雨伞与油布拿来,早已密密麻麻砸下来,将她一头秀髮染湿。 头顶突然一黑,雨滴被什么东西隔绝。她略一歪头,钟家二少不知何时褪下了外袍,帮她挡住了雨。 她感激得望了他一眼,这时钟家其他男丁也纷纷解了袍子,将供桌挡上。 绕是如此,那原本就快要熄灭的香挣扎了两下后,还是灭了。 红蓼脸上瞬间血色全无,凝视了一瞬,绝望的抬头向谢老太看去。 她还没有醒,还是没有醒。
第8页 红蓼嘴扁了扁,不知所措。 却见谢老太蜡黄的脸色渐渐恢復,却没立时睁开眼。 而风雨却在此刻突然停下,如同来时的毫无预兆,走的也干净从容。 雨水不见,乌云却扔遍布天空,遮住了艷阳。 谢老太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头一个看到的,就是几乎已经扑到她膝前的红蓼。 “……”红蓼说不出话来,此时的谢老太面容虽和平常无异,眼神却是异常冰冷。 其实,谢老太平常待人也是稍有些冷漠的,但却不像此时,沉的像寒冰似的。 红蓼心头一惊,一个念头冲出来,通灵应是成功了,眼前的人,不是谢老太。而是灵位上的这个人。 红蓼本能的向后一退,一脚踩在了身后钟二少爷的脚上。 钟孝皱了皱眉,这一脚,让他从天气急变带来的震惊中惊醒过来。 “抱歉。”红蓼道。已经退到钟孝身后。 只见“谢老太”目光扫过底下的一片人,首先落在离她最近的钟孝身上。 “阿孝……”又看向周边,一个一个点着儿孙们的名字。 红蓼心头更是大惊,这声音分明不是谢老太的。 初次见此场景,自是十分震惊。而钟家儿孙一个个上前,已经在“谢老太”面前跪成一片。 红蓼转眼已退到花池后,远远听着“谢老太”嘱咐着儿孙们。多是关切爱护之语,语气和表情也都不是自己的奶奶。 原来,这就是通灵。 第5章 纸老虎 边听着,红蓼边想起捉妖的使命,一时有些天马行空起来。 人、妖、冥,三界同存,而一直知道这些的红蓼却是第一次感觉如此近。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耳中听到谢老太正对钟孝殷殷叮嘱着什么。仿佛是“休要掉以轻心”之类的。 突然,“谢老太”停下了,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竟落在了红蓼身上。 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眼神却是又变了。 “奶奶?”红蓼低语,声音小到除了她之外没人听到。 谢老太重重咳嗽了一声,声音已经变回了往常的样子。此时跪在地上的钟家儿孙还有不少,听了这声,顿时面面相觑,而后在钟大老爷的带领下一个个起了身。 谢老太招唿了一下红蓼,红蓼赶紧跑过去,谢老太却只从她手中拿走了那个装着五谷的袋子。 而后对钟家人道:“方才你们应该看到她了,她心愿已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应当不会再回来了。” 还有便是祭祀一番先祖一类的,以安先祖地下亡魂。谢老太说完后,又将那包五谷交给钟家人,道:“将此物,立即送到城南外,埋于河边。” “河边?”钟大老爷和钟二老爷闻声,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谢老太又补充道:“须得是自家男儿亲自护送。至少三个。”说完随手一指,正是选了钟孝。 “像这位公子这般年纪的方好。” 钟大老爷看看钟孝,倒是对自家儿子道:“那便由秦儿,楚儿,加上阿孝。你们三个去吧。” 三人中,只有钟孝是钟二老爷那边的,钟秦钟楚都是他亲子。这番安排倒是考虑到自己这个侄子一向随性妄为,为防他又不听差遣。 钟孝倒是没有言语,老老实实随二位堂兄出门。谢老太悄悄对红蓼说了几句,红蓼像领了什么大任务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匆匆离去。 红蓼出了钟家门,好容易才跟上钟孝那三人,按照谢老太的吩咐,在不远处跟着。监督三人的行踪。 那三兄弟显然尚未从方才自己所见到的缓过神来,从另一个人的躯体上见到自己去世多年的祖母,任谁都会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此时三人像丢了魂一样,甚至忘了乘车。好在钟家宅子离城南不远,不过小个时辰,便到了城南护城河边。 红蓼不知奶奶特地吩咐她来看着是何意,此时不敢懈怠,亲眼看着钟家三子将那包五谷放好,三人在那里站了一会,似乎又是担心东西被人乱动,随手拾了几块碎石压在上面,这才放心离去。 红蓼也没多心,正欲离开,却见河面上一道白光闪过,一条纯白色的小蛇笔直飞起,朝钟孝而去。 又是蛇!电光火石之间,红蓼心里只有这三个字。 此时她手上没有什么工具,隔空取物一类的法术还没学会,等她蹲下身抓了几块石子准备投向那蛇时,那小蛇已经攀上了钟孝的右手。 钟孝手上传来一阵凉意,举手看时,只见一条白色蛇尾钻入袖中,而后脖颈一凉,小蛇已经在他脖子上盘了一圈。 “啊…”钟孝低声闷喝,一把抓住那小蛇,哪成想那蛇神却如石头一般僵硬,纵然钟孝学过些武艺也扯不下来。 钟楚等这才发现,钟孝陷入危机。那蛇体型不大,此时吐着信子,正要向他咬上去。 “阿孝,小心!”钟楚大喊。 钟孝无奈,是他不想小心吗?鬼知道这种冷天气为何突然跳出一条蛇来。 红蓼与他们距离过远,一颗石子投在了钟孝袍脚,没打中。见钟孝一个大男人却拿不下一条小蛇,已经知道这妖物非同一般,跳了出来。
第9页 “别动!”红蓼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指尖聚起些微法力,朝着那蛇头打过去,那小蛇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转头向红蓼攻击来。 钟孝感觉手中小蛇的身体终于不再是石头一样,趁势一把揪下来。 “给我。”红蓼道。手上不停,几乎是从他手中抢了过来,也不怕那小蛇张起的狰狞大嘴,正要运功治服,那小蛇却突然失了力气一般,竟变成一段枯树枝。 红蓼将那段枯松枝拿在手中转了转。怎么也想不到刚才的活物瞬间就变成了这个。 不可能啊,明明是个活的。纵使这妖物留下个障眼法跑了,也不会消失的完全无踪无影,让她半点察觉不到。 “阿孝,你没事吧。”钟楚钟秦上前来,看钟孝脖子上并没有伤口,勉强放下心来。 “没事。”钟孝一直看着红蓼手上那树枝,显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今天见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没事吧?”红蓼从怀中掏出一块红布,将那树枝包了起来,准备回头再细细研究。见钟孝看着自己,才问了他一句。 “没事。姑娘?这是……什么情况?”钟孝俨然将她当成精于此道之人了。 而红蓼,虽是镇妖师,却还未学成,含煳其辞道:“似是小妖物作祟。钟二公子最近可有见过…类似的情况?” 钟二认真想了想,眉头皱了又开,摇头道:“最近……并未。” 红蓼又问:“那么,敢问,二公子和前几日在如意斋见到的那位,是何关系?” “应杰?”钟孝对此人嗤之以鼻,道:“我同此人无甚过往。怎么?难不成这件事同那应杰有关?” “没有?我随口问问罢了。”红蓼只是联想这两天见到的东西,确实是随口一问。 钟孝却是听者有了意,结合对应杰的了解,恨不能立刻派人去查。 “几位公子没事就好。这件事等我想出个眉目来,自会告知公子的。”红蓼道:“几位这几日也要小心,随身佩戴些雄黄。” 为安抚几人,红蓼这才如是说,并不是真的因为她太懂。想到此处,红蓼有些心虚,走向河边。 在钟孝看来,这动作就像一个老道士开始考察闹鬼之地,然后布阵施法,总之高深的不像样。 在钟孝眼里有多专业,红蓼就有多心虚。望着粼粼河面,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说好的连通人妖二界的唯一的镇妖师,却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关于妖界的一些事外,现在能派上用场的那点法力,其他的什么也不会,真是白瞎这个身份了。 红蓼想起梦中教她捉妖的那个老酒鬼,一定是他只顾着喝酒没好好教,不然怎么会连个小蛇边树枝的把戏都看不懂内里。 这么想着,心里好受多了。回头,发现钟孝还在看着她。一看便知,是在等她一个答案了。 也是,碰到这种事,凡人谁能不害怕,不担心呢。 “二公子放心吧,我会尽快查清始末,不会让妖物随意害人的。”回去就让那酒鬼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钟孝点点头,这一日见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反而见怪不怪了。当下便同红蓼一起往回走,自己心里也梳理起来。 钟楚二兄弟已经先行离开,显然是知道钟孝有话要对红蓼说,才放心舍下了自己堂弟。 过不多时,钟孝已经将这几日的事整理了个差不多,二人也已经回了城。 钟孝突然开口:“姑娘方才提到应杰,我细细想了一下,虽说我与此人交流不多,但也间接接触过,若说是怪事,我有个旧友,与他过从甚密,自那以后身体与心智一日较一日垮了下去,着实有些异常?” “哦?”红蓼表示疑问,其实她从夏青口中也多少听过一些,钟孝连同那日在如意斋见过的邱怀世,还有一位章公子,原是燕州富家公子中的翘楚,人称“燕云三杰”,风头无两。 然而不知何时何故,章公子染上了赌瘾,在赌坊一掷千金,几乎把半个章家赔了进去。正因此故,钟孝暗里对拉他入赌的应杰使了不少绊子,明里更是早就视为仇敌,就差没亲自甩两个嘴巴子给他了。 如今章公子据说是在家休养,明眼人知道,定是被管束跑不出来的。 “自他与应杰相识后,没了原先的志气自不必说,身体却也一日不如一日,短短半月有余,就消瘦的不成样子。如今一条命全靠药吊着。” 这些隐秘之事,显然是不为外人道的,钟孝也是看谢家祖孙有点本事,这才同红蓼说起:“不说别的,应杰此人确实害人不浅。” 半月,就让人身体完全垮掉。红蓼想起有些妖物为了续命,专门食人灵气,症状倒是能对上号。 真要是这样的话,她能抓住吗?显然是不能,红蓼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产生了深深地怀疑,她已经丝毫不怀疑自己就算看见了那章公子,也会完全没有头绪,找不出背后作祟的妖物,最后当着这些凡人的面丢尽面子,就像那些专会坑蒙拐骗的神棍一样。 不行,绝对不行。堂堂镇妖师绝对不能这样没落,她应该一鸣惊人才对。 可是,红蓼捏捏手里的枯松枝,一只小蛇,她都看不透。
第10页 钟孝哪儿知道,红蓼是在发愁自己还没见到妖,就已经被这座大山难倒了。还当她在思索这其中的关系呢。 最后,红蓼终于下定主意,加紧学习捉妖事宜,要么就让那酒鬼师父给她来个速成的办法。总之,她一个人没有信心能治服一只妖物。 还未出山的镇妖师,已经垮了。 第6章 去章家 钟孝亲自将红蓼送了回去,主要还是想听听红蓼还会怎么说,奈何一路上她安静得很。 将她送回客栈,钟孝也算知道她具体的住址,道别后便回了自家。 谢老太早就回了客栈,此番消耗了她太多精力,此时正躺在床上休息。 “奶奶。”红蓼叫了她一声,谢老太便睁开了眼睛。“东西他们已经放好了,没有出什么差错,您放心吧。” 交待好奶奶嘱託的,她试探性的开始询问:“奶奶,通灵......真的是让别人的魂魄上身吗?” “胡说什么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今日是因有些特殊原因才带你去的,不可多问。” “是什么原因啊?”红蓼有些紧张。莫非看出她的真实身份了不成。 谢老太想了想,总不能说是“这次钟家情势复杂,我怕自己搞不定。因为你八字带煞,所以带上你镇镇通灵路上的恶鬼?” “天机不可泄露。”红蓼最后得到这么一句不能更玄乎的回答。 看这样,倒更像已经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了,红蓼有些不安起来。师父说过自己的身份不可以随便说出去,但是奶奶本身也不是一般人,被看出来也没有什么吧。 想到此,红蓼便不想了,当务之急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妖怪。 回到自己房间,红蓼便睡下了,祈祷着今日定要梦到师父。 许是能感受到红蓼的召唤,刚一入眠,红蓼便做起了梦,迷濛大雾中,她慢慢地走着,脚下一边是水,一边是沙。 这梦境奇怪,红蓼倒不吃惊,更加稀奇古怪的梦她早就做过了。 走了没多久,雾渐渐散了,就见一个白髮老叟躺在一条大河边的巨石上,衣领不甚整齐,脸上是醉酒后的迷煳状态。 “又喝酒!你可把我害惨了。”红蓼气鼓鼓的说道。 “啊?”老头迷迷煳煳看了她一眼,举起酒葫芦。“是红蓼啊,来来来,陪师父喝一杯。” “哼!”红蓼不答应。往常他总让她叫自己师父,红蓼也在心里认定他算是自己的师父,可是今日之后,她发现自己所掌握的完全不够用,然后自然而然的将这责任归到自己这半吊子师父身上来了。 倒不是赖上他,多少也有些同长辈撒娇的成分。 “怎么了往常不是挺开心见到师父的吗?”胡老头边喝,便在大石头上翻了个身。 红蓼嘟着嘴道:“这些天,终于看到妖物了。可我根本就打不过!你原先说的什么,万妖俯首称臣,哪儿呢?” “你见到妖了?”老头的酒瞬间醒了一半,专注的看着红蓼,望了一会儿,一拍脑门,懊恼道:“怎么这么快就见到妖了呢?” 红蓼瞭然,师父在教导自己这件事上果然偷懒了。 老头放下了酒葫芦,坐正了身子,道:“你跟师父说说见到的是什么妖,一般的小妖你肯定能对付得了,怕什么。” 红蓼便将这几日所见到的描述了一番,老头最后总结,是个蛇妖。 红蓼白了他一眼。“那怎么突然变成树枝以后,就完全成了死物?我检查过,不是什么障眼法。妖气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痕迹都追踪不到。” 老头捏着鬍子,认认真真地思索起这件事来,表情越来越凝重。“若真是这样,那倒有些麻烦了。这种情况,多半是妖物将一丝妖气附着在便宜控制的物品上,幻化成妖形,代替自己行事。你攻击了那小蛇之后,妖气瞬间散去,自是没有任何痕迹。 只是,能掌握这种术法的妖物,法力定是不低。” 那就是说红蓼真的打不过它喽。被直接点破这一点,红蓼还是有些遗憾的。 “那可如何是好,妖物已经开始动手害人,我又抓不住它。难不成任由它横行霸道吗?” 老头边想,边喝了一口酒。 “既然如此,只能临时抱佛脚了。”手一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本书,摊开在红蓼面前,给她一个个指道:“这些镇妖符,你快些认清楚了。这一张,能限制妖物的行动。这一张,能阻止妖物近身,这一张......” “师父,你为什么不早把这本书拿出来?” “你道行尚浅,为师若是提前拿出来,那不是揠苗助长吗?” 现在就不是揠苗助长吗?红蓼腹诽,不只是揠苗,这已经是急着要收割了。 “认真点,都记下。”老头挨个给她说着这些符纸其中的关窍,十八张看完,红蓼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煳。 “记住了没?”红蓼摇摇头,她是真的记不住,奈何还是十八钟镇妖符。“师父,没有什么简单的办法吗?” 老头又解下了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咂咂嘴,紧接着摇了摇头。“依为师之见,你就当没看见。等你学成了,镇妖这事再提不迟。”
第11页 “......”红蓼就知道没什么靠谱的主意。 “别这幅表情,留着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老头正色道:“可惜这梦中之物你带不出去,若是可以你直接将这本书带去便好了。为今之计,只能藉助外物了。燕州城内确有一宝物,辟邪镇阴,邪物避之不及。原本是前前前前任镇妖师留下来封印古燕州的一个巨妖的,后来那妖物灰飞烟灭,这东西也就失去了作用。” “什么什么?”红蓼听到真有速成之法,又来了信心。既然是镇压妖怪的东西,想必要去什么深山老林走一遭了,不过也不怕,红蓼倒是愿意走这一遭。 “是个玉罗盘,名叫千金碎。也就是这么个样子......”说着,他便在地上画了起来。红蓼大体想像的出来,便跟平常的道士用的罗盘差不多,不过小巧些,材料珍惜些。 “据说当时这块宝玉现身之时,多少达官贵人竞相争购,价格拍到万万金,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前前前前任镇妖师弄到手了,做成了这么个丑东西。然后就叫了这么个破名字。不管怎么的吧,反正一般妖物碰上千金碎,你招招手就能收了。” 红蓼大喜,追问道:“那千金碎现在在哪里?” 接下来的话又给红蓼泼了一盆冷水。“听说几十年前某年河水暴涨的时候,千金碎被沖了出来。最后被燕州的一个富商买回去做了镇宅之宝。” “师父,你这话等于白说。”红蓼没好气,“镇宅之宝我怎么可能拿得到嘛。不过,是被谁买走了啊?” 老头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太多年了,为师记不太清。好像是一户姓章的。应该是姓章。” “章?”红蓼想起突然染上赌瘾的章公子,又是一番转述,正待师父给她做出个总结,老头子突然看了看天,道:“哎呀,天亮了?为师走了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如果打不过妖怪,一定要赶快跑,知道吗?” 言罢,化作一缕白烟消失的干干净净。红蓼看着周围分不清黑天半夜的天空,嘆了口气。 不多时,红蓼醒了过来,已快入夜,外面有些黑了。 乱七八糟的事堆在脑中,下楼的时候险些一脚踩空跌下去,心不在焉的同奶奶一起吃了饭,正要上楼休息,却见钟家的人又来了,是请奶奶的。 来的下人表情严肃,显然是又出了什么事,谢老太却不肯让红蓼再去,只身跟了去。 红蓼再担心也不敢上前,正坐在大堂,不知该不该上楼时,却也来了个专门寻她的人。 红蓼有些吃惊,竟然是钟孝。 钟孝脸色也不好,见她正在大堂中,直接上前问道:“只有你自己?” “是啊。奶奶刚被你们家的人接走,你不知道吗”红蓼奇怪。 钟孝沉吟片刻,显然是在思索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也没让红蓼等多久,復对她说道:“实不相瞒,是在下那个旧友,他今日突然如同疯魔了一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请谢老夫人走一趟。 家中的事,我确实还未得到消息。只是现在……可否请姑娘随我走一遭。” 这番架势,俨然是将她当成小神婆了。 红蓼想拒绝,要是真有个大妖物,她不仅降不住,还可能自己把小命也搭进去。 可她又不捨得这次机会,而且还有个千金碎的缘故在里面,章家,怕是是早晚要去的。 想到这儿,她便答应了。 ****** 章家此时正乱成一片,后院中原是最偏僻的一座小院,此时热闹非凡。更准确的说,是鸡飞狗跳。 十来个丫鬟下人围在小小的院中,原本逼仄的环境更显拥挤。 尤其是这些人想同一个方向追赶着,更是乱糟糟的一片。 院口,一味衣衫华贵的妇人正泪眼汪汪的看着,口中不是念叨着:“儿啊,我的儿。你怎么了这是,你看看娘啊。” 而她的儿子,章明善,此时却像失心疯了一样,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在院中四处跑着,边跑边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语。十来个下人想要将他治服,奈何今日的他不知怎么了,身上突然来了无穷的巨力,竟是怎么也抓不住。 下人又不敢太用力,于是就这么僵持着。 红蓼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乱糟糟的画面。章明善正蜷缩在地上,谁要上前,他便会狠狠蹬上一脚,也不知这个病弱少爷今天发了什么疯。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此刻安静下来了,倒是听清楚了他念叨的话语,反反覆覆都是同一句。 章夫人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颤巍巍走过去,想要靠近他一下,却直接被对方踢了出去。 “夫人......”一群丫头迅速围了上去,把章夫人扶了起来。看着原本优秀的儿子成为这副模样,章夫人又是一阵痛哭。 一条黑色巨蟒缠绕在章明善的身上,虽如雾般朦胧,但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沖天的妖气。 红蓼看到章明善的时候脸色便完全垮了,旁人看不到,她却能看到的。这蛇妖不简单,还会障眼法。 第7章 好厉害的妖 “谢姑娘,可有办法?”钟孝问道。 红蓼不予答覆,还未交手,心里便败了阵仗。可她毕竟是镇妖师,多少是有些底气的,此时红蓼在双手掌心画了几道,凝聚法力于双掌,显然是要冲上去了。
第12页 “纵然打不过,总不至于被这妖物给生吞活剥了吧。我可是这天上地下唯一的镇妖师!”红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人未到,掌风先行,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光辉照向章明善。那浑身冒着黑气的巨蟒只是缠绕在他身上,却没有对他下死手,仿佛在逗弄自己的猎物一般。 而红蓼已经越过众人,一掌打向黑蟒七寸。妖物并未完全没有察觉,勐的一个翻身,躲开了红蓼的攻击。 一般人眼里看到的场景便是,红蓼一掌拍向章明善后心,对方却及时翻身向后退了一截,此时正面相对,这一掌轻轻地打在了他心口。 红蓼看到章明善的脸,更是一惊,这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的脸,眼窝深陷,肤色蜡黄,眼周黝黑,分明像灯尽油枯的老朽。 红蓼这才理解钟孝说的,难怪会以为好友突然消瘦不正常。 黑蟒又裹着章明善原地一滚,这下更是躲进了墙跟,红蓼紧追不捨,一掌接一掌上去,又是抓又是扯,想把它从章明善身上捉下来,奈何对方也聪明的很,虽中了几招,但完全没有影响。 章夫人看在眼里,这一下一下可都是落在自己儿子身上,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胡乱指挥着红蓼。 红蓼此时已经看出黑蟒并没有要章明善性命之意,至少在与红蓼互斗的时刻没有这个意思。 被巨蟒带动的章明善一会儿滚,一会站起来跳,活脱脱像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但嘴里还不停的说着:“我没有,我没有......” 双方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谁也没讨到便宜,红蓼深知自己能力不足,满头大汗,病急乱投医地用起了梦中刚学的镇妖符,也不记得效用,顺手用法力在空中画了一张记得最清楚的,不管对错,画完便向黑蟒身上一拍。 也不知是不是蒙对了,黑蟒中了镇妖符,动作便是一滞。红蓼来不及高兴,接着又是两掌,皆打在七寸之上,黑蟒扭动了一下,软软的从章明善身上跌落下来。 她不敢大意,又是一张镇妖符,印在了黑蟒身上。 而章明善,没有黑蟒支撑,早就倒了下去。 “善儿!”章夫人情绪失控,红蓼大喝一声“别过来”,阻止住了要过来扶章明善的女眷。 黑蟒全身黑雾腾腾,一双眼睛却闪着精光,显然毫不惧怕。 红蓼哪敢停歇,又是重复画了一遍自己用熟了的那张符,这次不知是哪里画错了,拍到它身上时居然让它现了原形,顿时,满院子的人都看到章明善的脚边盘了一条碗口粗的蟒蛇。 黑蟒双眼盯着红蓼,张了张嘴。看着她拿出一个红布小包裹,居然张嘴说起了话。 当然,这话,只有红蓼听得懂。“想把我捉住,就凭你? 小姑娘,你们镇妖师能平安长大不容易,劝你惜命,不要掺和我的事。这次算给你提个醒,下次再见,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言罢,黑蟒身上黑气一散,变成了一堆烂木头和木屑等物。 红蓼明显感觉到一串汗珠从她额头流了下来,运功侦查四周,半丝妖气都不见。可见这条巨蟒也不是实体。 凡人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还以为邪物已经去了,虽说害怕,但也要救自家少爷,立时听从章夫人的吩咐把章明善给捞了起来。 而后自然是把红蓼当神仙一样,红蓼却什么也听不进去,脑中迴荡的只有黑蟒留下的几句话。 这一切的背后,真的是她镇压不住的大邪物。 章明善很快被抬下去,自由大夫救治,钟孝有心去看一下好友,然而见红蓼呆在原地,状态和来之前相比是大大的不对,更加担心。 “没事吧?”他凑过来问道。 红蓼摇摇头,径直对他道:“送我回去吧。”说着,不管章家人怎样殷勤相谢,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来时的马车。 钟孝心里担心,护送她回了客栈,二人分别从马车上下来,才发现红蓼不仅是心情不对,身体也似大大出了问题。 如此寒冷的天气,纵使马车再暖,也不能像她一样,浑身像被水浇过了一样。额前的碎发紧紧贴在脸上,脖子周围的衣衫也是湿了一圈。 “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钟孝大骇,怎么刚救了一个,又垮了一个呢。 红蓼还是摇摇头,她是控制不住紧张所以不停流汗,所以一路下来就成了这个样子。此时她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心神不定,抬手擦了擦汗,自己也吃了一惊。 钟孝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似是想要给她擦擦汗,又觉得不妥,便改变方向递给了她。“擦一擦吧。” “多谢。”红蓼接过,在额上一抹,汗巾便湿了一片。要还给他似乎也是不能了,便攥了起来。 一阵凉风吹来,钟孝才反应过来二人还是在街上,急忙让红蓼赶紧回了客栈,免得一热一冷身体受了风寒。 红蓼内衫都湿透了,十分的不舒服,然而有些话还是要跟钟孝说清楚才能放心。 得知奶奶去钟家未曾回来之后,才放心同钟孝嘱咐道:“钟公子,有些话,我想还是据实相告比较好。你们都看到了,章公子身体不佳是被妖物所害,今天也并不是结束。 收服它并非是我力所能及之事。今日交手我便知道我当行太浅,只怕对付不了它。你们还是早日另请高明吧。”
第13页 “什么?”钟孝一听顿时更加紧张,他原以为那蟒蛇已经被治服了。“谢姑娘没有办法的话,谢老夫人她......” “我祖母不会捉妖。”红蓼打断他,见钟孝一脸严肃,而又充满期待的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但自己确实能力不足,还是实话实说更好。“奶奶只是你们口中的神婆而已,其他的,她不会。” 钟孝见她不像撒谎,进而看她脸色苍白,此时也已经入夜,再打扰并不合适,只好另作盘算。 向红蓼辞别后,便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红蓼又叫住了他。 转身便见红蓼朝他走来,似是有些重要的话说,正要开口,门口灌进来一阵凉风,红蓼忍不住鼻痒,朝他打了一个喷嚏。 钟孝懵了懵。虽说二人距离还不太近,红蓼又迅速举起手中手绢捂住了口鼻,不至于就会把什么东西喷到他了脸上。但这突如其来的喷嚏,还是挺失礼的。 红蓼显然也意识到了,拿巾帕捂着脸,不敢拿下来了。钟孝看见红蓼双颊瞬间红了,耳根也染上了一丝红晕,忙打破尴尬,道:“谢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莫不是想到了什么破解之法?” 红蓼摇摇头,低声道:“我只是想问问,钟公子以前见过妖吗?为何一点都不惧怕?” 钟孝愣住了,片刻后,摇摇头。“我只是喜欢读些志怪故事,未曾见过。谢姑娘赶紧去休息吧,莫要着凉了。” 红蓼向他行了一礼,钟孝目送她上楼,又在原地想了些事情,才转身离开。 谢老太回来的时候,夜已颇深,红蓼早就洗了热水澡,又喝了碗姜汤,此时正在谢老太的房间,裹着被子等她回来。 同时也一边想着蛇妖的事。她可没把蛇妖的威胁当做危言耸听,今日和她交手的不过是背后妖物的一丝灵气,就能和她打个平手,可见背后的妖物有多厉害。 在红蓼的意识里,是蛇妖让了她一把,才被她打散的。一来就来了个厉害的主,红蓼一个未出师的半吊子镇妖师,怕是赶不上道观里的捉鬼道士。 可能要了小命的事,红蓼不会干。能有这觉悟,还是师父教的好。 然而她又忍不住好奇,镇妖,本就是她的使命,如今却被一点点困难就吓退,太没面子了。 或许,有件趁手的武器的话,情势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要是她能拿到千金碎,百妖莫敢近身,那得多么威风。看着自己空空的两只手,红蓼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倒腾两件工具来了。 师父教过她画天时镜,就是在普通的铜镜上画暗符以做封印之用,只不过也太拉低自己的档次了,大妖面前显然也不顶用。 谢老太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红蓼正把自己裹成一团,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在那里照。 红蓼本身长得不差,但从没这么臭美。谢老太都走到床边了,她还在那里照镜子呢。“不回自己房间睡,在这儿干嘛呢?” 谢老太很累,但从她的表情看,钟家是没出什么事。 红蓼这才赶紧把镜子收回去,笑眯眯道:“您不回来我怎么放心睡觉嘛。奶奶,钟家怎么又把您请过去了呀?” 谢老太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道:“还不是那些人没见过世面,一点风吹草动就大惊小怪的。根本没什么事,都是他们心里害怕。” “害怕?为什么害怕?”红蓼心想今日通灵见到的也是他们自家人,不至于怕到草木皆兵的程度吧。 “自己心虚罢了。哎呀,腰酸背痛的,要睡了。你赶紧去你自己那屋吧。”说着,就把红蓼轰了出去。红蓼便小跑着回了自己房间,满怀心事睡下了。 一夜无梦,红蓼本来还想问问师父怎么办,却梦不到。 醒来时已经是艷阳高照,红蓼一动,便知不好,浑身酸疼不说,脑袋也有些晕晕的。莫不是真受了风寒。一开口,嗓音都变了。 懒懒得换好衣服,红蓼就去找谢老太,对方穿的隆重,虽朴实,倒正式,俨然又是出门的架势。 “奶奶,你又要出去啊?”红蓼问着,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了起来。 “嗯,夏青父母今儿都在家,咱们来一趟也得去打声招唿不是。” 红蓼点点头,她挺想见夏青的,只是身子慵懒,不想动弹。不过想到自己回去后就见不到夏青了,也就没说什么,换好衣服,吃过早饭,一同出了客栈。 路上,红蓼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并未发热。谢老太说回去找个郎中看一下,又指责她贪玩。红蓼“嗯嗯”地应着,不多时,便到了夏家。 第8章 寺中又见 夏家知道谢氏祖孙今日来拜访,也早早做了准备。 一进门,就叫夏氏夫妻二人带着夏青迎接他们,红蓼挨个行李,夏夫人拉着红蓼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又是夸红蓼出落的标志,又是说她知书达礼,快把红蓼夸到天上去。 红蓼礼貌的回应着,等大人们叙起旧来,夏青寻了个由头,同红蓼去后院自个玩儿去了。 夏青拉着她,欢欢喜喜展示自己新搜罗的好东西,又是成套的白瓷茶具,又是北山折的梅枝。光这些乱七八糟的就看了小半个时辰。 新鲜完了,夏青提议道:“下午没什么事,咱们去大明寺礼佛吧。听说这才初冬,那里雾凇便积了起来,两日未化。咱们去的早了,还能见到个好景色。”
第14页 红蓼点点头,别说雾凇,每到大雪时节,积雪能没人脚踝,所以红蓼对此并不稀奇,但不好拂了夏青的意,所以答应的痛快。 长辈们倒没有说什么,在夏家用了些午饭,夏青就带着她出门玩儿去了。 坐在马车上,夏青不断整理着本就很整齐的衣衫和头饰,对自己的外形格外注意。 “红蓼,你看我这个簪子是不是和衣服颜色不太搭呀。我要不要换一个?” 红蓼看了看她身上的淡青色小夹袄,又看了看银质底镶嵌彩色琉璃的珠花,夸赞道:“我觉得挺好看的啊。” “是吗?”夏青开心的笑了,转眼又一想,红蓼一直生活在乡下,对外观流行只怕不太了解,她说好看,却不一定真的搭调到哪里去。 托腮想着,夏青还是摘下了珠花,将头上的玉钗位置变了变,顿时感觉素雅不少。 又看看红蓼,还是一身干净的布衣,虽说干净清爽,但多少有些寒酸。夏青举着五彩琉璃钗,道:“来,把这带上,你穿的太素静了,没有点女孩子的活泼气。” “不要了,我平时不喜欢戴这些的,太重了。”红蓼摆摆手。 “今天是出去玩儿的,打扮的好看点,玩儿的也开心。”说着,夏青已经把那个琉璃钗举到她头顶了,红蓼不好拒绝,只好任由她帮自己带上。 一照镜子,红蓼本就漂亮,加上琉璃夺目的颜色,倒确实加了几分俏皮活泼。 二人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大明寺,这座寺庙坐落在燕州城北山半山腰,上山时便能看到山上白白一片,等到了寺前,下车一看,入目是大片劲松,长青的松针上集结着大片白色晶体,将松树衬托的更加苍劲挺拔。 而只剩树干的普通树木上,也是白玉重缀,美不胜收。这番景象倒真让人如置身寒冬雪景。 “好漂亮啊。”红蓼真心夸赞。 “我们进去吧。听说里面更好看。”夏青迫不及待的拉着她进去。 由小沙弥引着进了大雄宝殿,红蓼确实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寺庙,抬头看了看佛像,宝相庄严,礼佛之心油然而起。 夏青一直浅浅笑着,许完愿后慎之又慎得将香扔进了香炉里。 红蓼也闭着眼,许愿自己早日学成出师,在妖界大杀四方…… 啊不对……是把闹事的妖怪杀的落花流水。 许完愿,二人欢欢喜喜跑去四处闲逛。 今日大明寺来的人是真不少,想是听闻了寺中好景色,不想错过。 除了看景,寺中还有不少能玩儿的地方,比如求籤算命。 夏青拉着红蓼的手慢慢走着,不时东张西望,像是被这好景色吸引住了。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卦签房前,夏青有些失望的收回视线,对红蓼道:“要不我们算一卦?” “不了吧。我一直不太信这个的。”一来,红蓼怕真碰上个高人把她身份看穿,所以自小没算过命。二来,在这里算命是要钱的。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是要抽籤?”守在房门处的沙弥问道。 “对。”夏青已经拉着红蓼凑了过来,自己摇了一只。又给红蓼。 红蓼摆摆手,夏青只好作罢,带着自己的那只签走去另一个房内解签,得了签语,排队等着高僧解答。 等待上一位香客出来的空档,夏青自己看了遍签语,痴痴的笑了一声。 这时,上一位香客走了出来。 准确的说,是两位。 夏青和红蓼同时愣住了,其中一人正是钟孝,而另一个,是在如意斋见过的邱怀世。 没想到又能相见,红蓼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打招唿吧,不好开口。不打吧,两人都快面对面了。 还是钟孝先反应过来,浅浅一笑,对红蓼施了一礼,道:“谢姑娘,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夏青有些吃惊的看着红蓼,不知二人怎么认识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钟孝身侧一脸严肃的邱怀世,默默低了低头。 “见过钟公子。”红蓼还礼,明亮眼眸对上钟孝含笑的双眼,像看到一束光,顿时…… 又想打喷嚏。 想到昨晚自己的窘样,红蓼赶紧忍住,偏巧夏青在旁问道:“红蓼?你们认识?” “嗯…算是吧。”红蓼庆幸夏青出声解围,赶紧像个中间人一样分别介绍。钟孝又对夏青施了一礼,这边也引见了邱怀世。 邱怀世听到后,倒是深深看了红蓼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红蓼感觉邱怀世冷的跟块冰似的。这不,青姐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那个,你们算完了是吧?那该我们进去了。”红蓼想赶紧逃开。 夏青却不太想算命了,又不知该怎么说,突然听到钟孝说:“二位请吧,我们在外面等待片刻,还有些话想问姑娘。” 夏青简直又惊又喜,恨不得替红蓼答应了,却还是很有教养的止住了。 红蓼似是艰难抉择一番,而后磨磨蹭蹭道:“劳烦二位稍等。” 二人很快退了出去,红蓼也不好听别人解签,便在原地等着,就见夏青急吼吼的跑了进去,没过十个数,便从里面出来了,速度快到红蓼怀疑签语有没有念完。
第15页 “这么快啊,大师怎么说?”红蓼见她有些抑制不住喜色,想来是个好签子。 果不其然,夏青笑道:“很好。”便拉着她出去了。 红蓼没懂很好的意思,就这两个字就把夏青打发了?那在大明寺挣钱可太简单了。而且青姐完全没有看出自己被人忽悠了吗? 红蓼想着,已经被夏青拉着出了房间。钟孝与邱怀世二人正站在不远处一棵塔松边上,边看边等。 只是二人此时都没有心情说笑,钟孝的表情也恢復了严肃。 “钟公子。”红蓼打了声招唿,二人同时转过身来。 “此处人多,二位姑娘请移步。”钟孝礼貌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跟着钟孝走了挺远,渐渐地游人逐渐稀少,到了偏院僻静处,回头一看,夏青和邱怀世早就在院门口停住了。显然是钟孝单独有话要说。 “钟公子。此处无人,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昨天收尾太过仓促,很多事也没跟你解释清楚。”找到了话题,红蓼话也多了。 钟孝轻声咳了一声,倒不是嗓子难受,而是听到红蓼受风后有些嗡里嗡气地嗓音,不由得就咳嗦了。 还是先谈正事,钟孝心道。“那在下就直接问了。昨日之后本不该再劳烦姑娘,只是想到姑娘可能对那妖物更加了解,所以想知道的多些。” “其实我也不甚了解。这么讲吧,昨天你们看到的,只是妖物的一丝妖气化成的。光是这样就能同我纠缠这么久,若是妖物本身出现,只怕是捻一捻手指,我就败了。” 钟孝表情更加严肃,想过妖物厉害,但没想过有这么厉害。 “你们找到合适的人收妖了吗?”虽说红蓼不能,但还是挺关心的。如果有机会,她甚至想看一下别的能人是如何收妖的。 “嗯。大明寺的慧明大师,已经答应了。” “哦。”原来他们此行不是来求籤算命的,而是来办正事。 钟孝问了这几句有的没的,看着红蓼,越发觉得她脸色苍白,应是生了病的缘故。但又觉得她今日不同前几次相见,比平时更加动人一些。 “姑娘嗓子都有些哑了,可是昨日受了风寒的缘故,都是在下疏忽了。”钟孝十分自责的开始认错。 “没有没有。”红蓼赶忙摆手,一急之下倒有点想咳嗦,赶紧硬生生憋回去,一张小脸瞬间憋红。 好容易顺了顺气,才慢悠悠道:“是我自己身体的原因。我一到冬天就这样。对了,刚那位邱公子,还有章公子,你们关系很好吧,为他这样跑前跑后的。” “嗯。”钟孝没有否认,“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他现在这样......也有我们的原因......” “你们的原因?”红蓼不解。 钟孝也没想隐瞒,看来对红蓼颇为信任,解释道:“当时我们几个有些矛盾,若非如此,他怕是不会心情低落到去赌。” “哦。”红蓼不知该怎么安慰,然而转念一想,道:“这也不能怪你们,如果妖物有心害人,那普通人怎么逃得过。就像坏人只会因为好人多加防备而心生忌惮,而不会绝了害人的心思。” 钟孝无声的看着远方,没有回答。 “钟公子,我说的不对吗?”他这个样子,到让红蓼有些怀疑自己了。 “没有。姑娘说的对。” 红蓼是看出来了,这其中只怕还有别的事。显然那慧明大师他信不太过。 “钟公子,你若是相信我,不妨把这其中的关窍都告诉我。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师父还挺厉害的,虽说他不在燕州,但我能联繫到他,也许他能给你们出点主意。” 钟孝终于转头过来,看着她,目光深邃。 第9章 幼年事 “明善被妖物缠身,我们怀疑,和小时候做过的一件事有关。”钟孝缓缓道。 “什么事?” “唉......”钟孝长嘆一声,开始讲述。“上次姑娘不是问过我,为什么亲眼看到妖物却不曾害怕吗?因为我们三个小时候,早就见过了。 那时候我们山上的书院读书,山上嘛,总有些野兽奇珍之类的,有次我们三个在外採风,亲眼看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张人脸,还同我们说话。当时年纪小,也不知道怕,谁也没有当回事。 没过多久,书院中的一个同窗,被发现挂在那棵树上。” “......”红蓼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故事还没有完。 “明善平时就讨先生喜欢,所以代替老师传话,收发书帖这些事,都是他来做,书苑里的人对他也很信服。 而那个人,在书院也是混世魔王。出事那天晚上,他翻墙跑出去,被我们几个当场抓住,当时本要拦下他,但最终还是被他唬住了,放了他出去,谁知道出了事。 之后我们三个都生了一场大病,纷纷梦到那个人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拦住他,才让他丢了性命。后来请了法师,才算好起来。 而这个梦,现在又开始了。不止是明善,还有我和怀世,都会被报復,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真是不讲道理。若他自己不出门又怎会被害?怎么怪的着别人!”红蓼忍不住开口,又问:“那......他是被那棵树害死的吗?”
第16页 钟孝摇摇头。“不知道,他死后那棵树没多久就枯死了。法师去看过,什么都没有发现。官府调查的结果是自缢。” 红蓼凝眉,真是令人费解呢。 钟孝见红蓼也一起犯起愁来,倒忘了她说自己有师父这话,反而安慰道:“让姑娘跟着烦心了。我不该说这些的。” 红蓼也跟着嘆气,此时她才彻底这盆冷水彻底交了个狗血淋头,知道自己的本事太小太小了。 可是,在钟孝如此剖白以后,她抽手不管的心却不那么坚定了。 章明善的惨状扔歷歷在目,想起来便会心惊。不管背后是妖是鬼,一想到三个年轻的少年可能会因为一个没有道理的怨念而丢了性命,就让人气愤。 而且,作为镇妖师,她真的要后退吗? 蛇妖已经明确告诉自己,背后操纵者完全知道她镇妖师的身份。如果她这一次退缩了,会怎样? 百妖会不会就此认为镇妖师是个软柿子,趁机到人间作乱,那时,自己还能退缩吗? 这一步自己退了,难道退的只是一步吗? “钟公子!”红蓼下定了决心,不管师父如何责怪,这趟浑水,她淌定了。“我帮你们除妖。” 钟孝一喜,然而很快,他闪亮的眼眸復又黯淡。“谢姑娘不是说,你自己尚且......” “我会尽力。”红蓼目光坚定。 二人聊完后,钟孝心情好了很多。再怎样,他定不会让红蓼只身涉险。他也会竭尽全力。 许是放松了很多,他也注意到了更多的东西,目光扫到红蓼头上那只五彩琉璃钗。 难怪总觉得今天红蓼哪里跟旁处不同。然而红蓼这身打扮偏素净,倒有些不搭。 钟孝也是一时心不在焉,才这时方发现。 那根钗子也不太听话,带的久了有些松了。钟孝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姑娘今日戴的这跟簪子倒是别致…” “啊?”红蓼摸了摸,顺便扶正了一下,见他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这簪子是青姐的。” “哦?”钟孝一愣,神思不知飞向了哪里。“怎么戴了别人的珠钗?” “呃……”不曾想钟孝追着这细节问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是这簪子同青姐今日着装不搭,倒挺适合我的,她便给我戴了。” 钟孝远远看了看远处一团淡青色,是和五彩不搭。 可红蓼这一身布衣,就搭了? 钟孝越看越觉得这簪子碍眼,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二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便向来处走了回去,邱怀世和夏青不知是聊的不开心还是根本没怎么说话,两个人都跟树桩一样站着。 等到钟孝走进,夏青觉得原本就冰冷的气氛,更加冷了几分。 红蓼对二人道了个别,便匆匆离开了。正事已谈妥,她要回去好好准备。 路上,夏青试图问二人是怎么相识的,红蓼含含煳煳搪塞过去,夏青也就没在问。 看得出她今日是很高兴的,只是不知何故。 谢老太早就回了客栈,一日无事,便在房里做着平日需要用到的东西。 红蓼跟她打过招唿,就去自己房间睡了,希望能一梦见到师父。 而一觉睡去,她确实如愿以偿。这次梦中是在一家酒楼里,师父正喝的醉醺醺的,边小口泯着酒,边哼着小曲儿。 “师父!醒一醒!”红蓼在他耳朵边大吼。 老头慢慢睁开眼,见是她,眉开眼笑。“红蓼啊,来,陪师父喝一盅。” “师父我不喝。”红蓼把酒壶酒杯往自己手里一夺,牢牢按住,一字一句认真道:“师父!我要去捉妖。” “那只?” “嗯,就是那只。”红蓼顺势把同蛇妖交手的事噼里啪啦全说了。 老头眯着眼,也不知有没有听清楚,喝过酒之后的脸红扑扑的,脸色丝毫不紧张,很有可能一句都没听懂。 待红蓼说完,老头往桌子上一趴,睡着了。 “师父!”红蓼着急的摇了摇他,道:“别装死,我知道你没睡。” “……”不搭理她。 红蓼把酒壶往边上一放,有些生气道:“不管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我要回不来你就给我收尸吧。” 说完,气唿唿的就要走,老头悄悄侧侧头,余光扫到红蓼,这丫头好像真生气了。 眼看着她就要跑出去了,老头终于不再装睡,叫住了她。“跑什么!没说不管你。”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你呀你,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吗?能轻松识破你的妖物,本事定是不小,你还自己往人家的嘴里送。” 红蓼虽是停步,气可还没消,反驳道:“师父,是你说我是世间唯一的镇妖师,万妖臣服地位仅次于妖王妖后,可现在呢?一只小妖就敢对我吆五喝六。明明是你在骗我好不好。” 老头也不跟她攀扯这些了,拿着酒壶又喝了一口,道:“回来回来。让为师看看怎么保住你的小命!” 红蓼不情不愿的走了回来。老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同时把上次给红蓼看得镇妖符图纸又拿了出来,让她在旁默记。
第17页 老头一页一页翻着那本发黄的旧书,找了半天,一无所获。练功是要扎扎实实来的,像红蓼这样,能力不够,以卵击石,吃亏的终归还是自己。 “师父,有办法吗?”红蓼一边练习“鬼画符”,一边问。 得到一个白眼的回覆后,红蓼便不敢说话了。 老头从头翻到尾,把书重重一合。捋着鬍子卖关子。 红蓼正认真的学习,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老头这才发现,红蓼是蘸着他的酒在桌子上练习,赶紧把酒壶酒杯重新夺回,不让她浪费。 “师父?看完了?”红蓼动作停了。 “嗯......以你现在的本事,正面与其搏斗怕是不行。还是要找到千金碎,加上钟家小子找的秃驴,你们试试吧。” 红蓼一听千金碎就发愁,如此宝物,章家人怎么可能会轻易交出来。 老头却自顾自说道:“只是眼下,去哪里找千金碎呢?” “不是说在章家的吗?我该怎么把这东西骗出来呢?” “傻不傻。”老头敲了敲她的额头,“如果千金碎还在章家,妖物敢去章家害人?” 红蓼一想也是,得了,刚有点希望,又没了。让她到哪儿去找千金碎。 老头却自顾自给她强行上课起来,认真道:“听着,千金碎虽只是块玉罗盘,用法其实是很多的,你功力尚浅,便用咒法驱动,我先教你镇妖的三个。你记好了。” 说着,把咒语复述了一遍,红蓼跟着念了几遍,记熟了。却不知这咒语何时才能派上用场,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千金碎。 “很好。然后把这个符咒画法记住,和咒语一起用,更厉害。”二人纸上谈兵了好一会。 红蓼试了试,很熟练了,也算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红蓼醒了过来,梦又结束了。 千金碎,千金碎......红蓼脑子里都是千金碎...... 天又黑了。 许是知道了太多,眼中的夜色似乎也隐藏了危机似的。每一个夜晚,都可能是钟孝他们的死局,红蓼不得不担心。 晚饭毕,钟孝的人已经到了。二人事先约好了今夜去赌坊查看,这是红蓼将自己掌握的线索和盘托出后,商量的结果。 事从赌坊起,二人不得不走一遭。 谢老太吃过晚饭后就回房去了,红蓼推开房门,探头进去,撒了个谎:“奶奶,青姐邀我晚上去长乐街看花灯,我去了?” 谢老太头也不抬,道:“大晚上的胡乱出去跑,小心点。早点回来啊。” “好咧。”欢天喜地答应着,就钻进了钟孝派来的马车里。 客栈门口只有一辆马车,车夫她是见过的,所以红蓼放心的跳了上去。 一钻进去,就感觉撞到了人,身子一歪,“哎呦”一声,险些滑出去。 钟孝突然伸出手,有力的双手箍住她前臂,扶了她一把。 而后,他迅速收回了手,赔礼道:“冒犯了。” “无...无妨。”红蓼的脸有些发烫,忐忐忑忑地挨着钟孝坐下,使劲向车壁边上靠了靠。 没人告诉她钟孝也来了呀,否则她未必会上车。 “我想着,两辆马车的话目标有点大。”钟孝解释。 红蓼点点头,这还是第一次同男人同在一辆马车上,说不出的尴尬和别扭。钟孝看她这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愧疚,想着不如出去算了,刚一动脚,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10章 进退 二人一路尴尬,到了城东应杰所开的那间赌坊。停在了门前较远处。赌坊进进出出,热闹非凡,多数人是信心满满的进去,不久之后败兴落荒而逃。 “应杰防着我呢。这样进去肯定会被拦住的。”钟孝深知自己出手收拾应杰时下了死手,对方肯定恨死自己。 “那怎么办?” “乔装一下。”钟孝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衣服,递给红蓼。 “男扮女装?”红蓼犹豫了一下。 “嗯。你先换上,我在下面等你。”说着,钟孝率先跳下了车。红蓼摸着手中顺滑无比的丝绸棉衣,飞快的换上了。拢了拢本就简单梳起的髮髻,带上幞头,瞬间成了个小少年。 将自己的衣服叠好,红蓼跳下马车。钟孝也给自己搞了一身行头,而且粘上一抹假鬍子,瞬间大了几岁,像个富商大贾的样子了。 “可看得出来?”钟孝让她验看。 “夜色下看不清楚。”红蓼道。 “走吧。”钟孝引着红蓼一起进去,走到门口,钟孝微微站到红蓼身后。 二人顺利矇混过关,进了里面,换了些筹码,伪装成普通来客。 这里面热闹的很,每个赌桌上都围着一部分人,每次开牌,一声欢唿就会伴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嘆息。 里面人非常多,二人随意找了张赌桌,下了几注,如此向前,倒没人怀疑。 红蓼在手中画了道暗符,隐隐有些黑气在她手心笼罩。红蓼捅捅钟孝的胳膊,示意他跟上自己。 二人边探边走,到了赌坊一楼的最北边,再往里就不是客人能进入的了。而是后房,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守着。
第18页 “真有问题。”红蓼甚至已经能用肉眼看出妖气了。“我们怎么进去?” “从这里是进不去的,出去吧,看看有没有后门什么的。”钟孝道。 “好。” 二人刚商量着离开,那道门突然被人从里面大力推开,弄出一声巨响,整个赌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应杰像是知道二人在外面,刚洗出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发现了钟孝。 红蓼他可能记不起是谁,钟孝他可认得出来。 “小心。”红蓼手臂一伸,将他挡在自己身后。“他背后有东西。” 门打开的那一剎那,红蓼就感觉到沖天的妖气。此时应杰身后模模煳煳一团黑雾,缓慢缠上应杰的身躯,同章明善那时场景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蛇妖此时在和应杰低语着什么,显然他们是一起的。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小姑娘,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收下无情了。”蛇妖吐着蛇信子,说着只有红蓼能听到的话。 应杰也没闲着,“竟然是钟家二少爷。没想到钟二少还有大驾光临鄙舍的时候,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二人说完,同时发功,应杰背后黑蛇先发制人,甩着蛇头向红蓼冲来,而赌坊的打手们在应杰的命令下,向钟孝抓来。 速度太快,红蓼来不及做别的反应,双臂交叉挡在身前,蛇头狠狠向前一冲,将红蓼狠狠撞了出去。 红蓼撞在身后的钟孝身上,二人一起狼狈的摔倒在地。 “啊——”惊恐的声音在四处此起彼伏,凡人看不到蛇,看到的只是红蓼被空气打翻在地。 蛇妖步步紧逼,红蓼一时占了下风,未曾起身,蛇妖已到她身前。 “谢姑娘!”钟孝也未曾爬起,想先扶起红蓼,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别管我,我能对付得了。你去挟持应杰。”红蓼低声道。 电光火石之间,红蓼已迅速画完一道现身符,在蛇妖的下一次攻击到达之前,印在蛇妖身上。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张定身符同步而至,打在蛇妖身上,它顿时身形一滞。 “妖……妖怪!”破了它的障眼法,凡人瞬间能看到蛇妖本身,像钟孝那样淡定的不多见,尖叫声此起彼伏,亲观了这一幕的人纷纷后退,四处乱窜,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连打手都犹豫着不敢上前了。 红蓼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越乱,他们才越有机会。定身符对蛇妖的效果不过一瞬,红蓼深知,紧接着又是一道上去,加深了效果,而后画出了火煞符,手掌心隐隐发红。 “不自量力。”蛇妖轻蔑道。 红蓼有些不管不顾的冲杀起来,法力在火煞符的作用下威力大了好几倍,每一下打在蛇妖身上,蛇妖的皮肤便燃烧起来,不多时或烧遍了蛇身,十分可怖。 钟孝也没有闲着,他也想同蛇妖斗争,然而又很有自知之明,万一帮忙不成反而给红蓼添乱就大事不好。 好在赌坊内现在乱糟糟的,钟孝随着人群四处沖攘,他本就身手不错,此时没人能抓住他。 相反,钟孝在人群的掩护下,短时间消失在了应杰的视线内,应杰极其败坏的指挥人赶紧拦住门,然而却没有人听他的。 大家都忙着逃命。 钟孝发现机会,从不起眼处窜出,直接朝应杰扑过去。钟孝手上毫不留情,见面就是杀招,一招锁喉牵住了应杰命脉,将他按在地上。 又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前臂一弯,紧紧将他箍住。应杰身上没怎么也有力气,竟挣脱不开。 “钟二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应杰恶狠狠地向他挑衅。 “让那条蛇停下,否则我分分钟拧断你的脖子。别以为我不敢!”钟孝加大了力度,应杰脸憋得通红,却不服软。 红蓼正与蛇妖打的难解难分,蛇妖像逗她一样任由她不痛不痒的攻击,一点点消耗她的体力。 红蓼使出了浑身解数,恨不能一击将蛇妖打死,然而每一次攻击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正胶着时,蛇妖浑身突然一抖,蛇头痛苦地抖动着头颅向身后看去,正是钟孝箍住应杰的脖子。 蛇妖调转了方向,向钟孝飞去,红蓼怎会注意不到这一点,心中瞭然。她虽然没有捉妖的经验,却听过很多妖的故事。 师父讲过,有的妖物为了生存,或者方便行动,会在自己和选中的凡人之间结成一种奇特的契约关系,当一方出现危险时,另一方立刻就会知道。 蛇妖与应杰显然是这样。这也说明,今天见到的正是蛇妖的本体,而不像前两次。 一串冷汗从红蓼脸上滑下。 蛇妖已经转头,这一击,钟孝若是躲不过...... 画符咒、运功、双掌打向蛇妖七寸。 她要抢在蛇妖碰到钟孝之前,将它拦下。 一团火球准确无误打在蛇妖七寸,然而对方完全没有停歇,血盆大口直朝钟孝而去。 “蛇妖的弱点就是你手中这个人,千万不能放开他!”红蓼大声吼道。这蛇妖真是信任应杰,竟将自己的内丹,交给了这个凡人。 钟孝恨恨一勒,蛇妖顿时又是拧动了一下身躯,蛇尾疼的到处乱扫,早就跑的几乎差不多空了的赌坊,顿时一片狼藉。
第19页 红蓼又画了一遍火煞符,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将蛇妖的行动困住,杀?怕是一时杀不了。 钟孝明白她的意思,不多指点,拖着应杰朝赌坊门口慢慢挪动。 这番大乱,必将惊动官府,只要拖到捕快来到,情势应该能好很多。 于是,钟孝在前开路,蛇妖一要扑上来或者掉头攻击红蓼,钟孝就狠狠勒一下应杰的脖子,红蓼跟在蛇妖后一通乱打。 赌坊早就没人了。临近门口,终于看到了希望,不少人在外面守着,不敢进,又想瞧个新鲜。 “应杰,出了这扇门,你这条命可就保不住了。近妖者,按照当朝法令,必死无疑。劝你识相点,告诉我们怎么对付这妖物,还能将功折罪。”钟孝开始诛心。 应杰冷笑一声,都快被勒断气,哪里还能说出别的话来。 场面僵持不下。然而不会就这样下去。一旦钟孝体力不支,应杰被蛇妖救下,二人的优势会瞬间消失。再或者蛇妖放弃内丹,拼死一搏,二人也要倒霉。 蛇妖放弃内丹,大不了是元气大伤,却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红蓼怕的就是这个。 蛇妖没有动作,显然是不会放弃内丹。“别以为我怕了你!你等着。” 放狠话谁不会,红蓼心里想,手上又是一掌。 又僵持了半柱香事件,外面隐隐传来整齐的步调。捕快终于到了吗? 与此同时,钟家的下人来报信了。亏得他还敢大着胆子进来报信。 章明善突然昏迷,神志不清。 邱怀世突发高烧,而且报信的人说像是得了失心疯。 蛇妖投鼠忌器,不敢攻击钟孝,此时却放肆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没想到吧。我能跟你们这样对耗下去,你们能吗?” “怎么办?”红蓼慌了,方才还是二人牵制住了蛇妖,此时才知道是蛇妖牵制住了二人。 走?一旦露出破绽蛇妖必定一击而上,要了二人性命。 不走?邱怀世和章明善哪里怎么办。 现在的局面真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第11章 少年人 更让红蓼没想到的是,蛇妖可能有帮手。 此刻在她面前的显然就是蛇妖的本体,那么在邱家和章家的是蛇妖的妖气化成的东西?还是它的帮凶? 红蓼不知道,若再来一个妖物,才真是束手无措了。 “有慧明大师在,别担心。先把它解决了再说。”钟孝的声音听起来丝毫不慌,必然是做了一番准备,才有如此底气。 然而想杀了蛇妖,又是一桩难事。红蓼已经试过所有招数,对蛇妖是完全没有办法。 要是有千金碎就好了,红蓼想着。 “哈哈哈哈哈......”一直被钟孝牢牢锁住的应杰不知哪儿来了力气,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钟孝感到应杰力气一丝丝增长,方才那病秧子似的人在慢慢恢復元气。 应杰笑得张狂,然而笑声未止,七八个捕快冲破房门,闯了进来。 见三人一蛇乱战,捕快们吃了一惊,不敢贸然上前。 “都退后!”红蓼命令那些人后撤,现在是平衡状态,他们能控制住蛇妖,但是不能保证蛇妖不会伤到这些普通的捕快。 捕快们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弟弟的仇,终于能报了,你、邱怀世、还有章明善,你们三个,一个也别想跑!”应杰笑得十分狰狞,狠狠盯着钟孝。 说不怕是假的,钟孝被他盯得后背一阵发凉。“你是谁?嬴俊是你什么人?” “很好,还没忘了他。”应杰双手抓住钟孝禁锢住他的手臂,大力地一点点扯开,转身站在钟孝面前。 奇怪的是,蛇妖身体突然瘫软下去,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 “你......你......”蛇妖的声音变得有些有气无力。 应杰蹲下身,像抚摸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摸着蛇妖的头。“你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内丹给我只是想要我这皮囊?杀了他们以后,接下来就要杀了我了吧?想变成人?做梦吧,你这种没有脑子的畜生,只配被我利用。” “应杰!我杀了你!”蛇妖挺起身子,看上去要去咬应杰一口,然而身子刚起来就软了下去。“把内丹还给我!” 蛇妖知道自己的内丹此刻已经被应杰炼化了。想必是...... 应杰一脚将蛇妖踢开,笨重的蛇身向那几个捕快,吓得几人又朝后退了两步。蛇妖算是折在应杰手上了,虽说还未死,但被夺了内丹的妖,瞬间便没有了能与红蓼抗衡的能力。 那应杰呢? 钟孝与他对视着,丝毫没有露出怯意,然而应杰那寒到骨子里的眼神还是让他有些难以心定。 “应杰...嬴俊。你就是他哥哥。” 应杰恨不能立刻杀了钟孝,然而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他的问题,仿佛要让对方死的明白。 “没错,没想到吧,十年了,已经过去十年了。这十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拿你们的命,来换我弟弟的命! 这十年你们活的逍遥自在,我呢,看着你们光鲜亮丽,而我却想着你们害死的那个人,永远活在痛苦之中!背负着人命,你们不会愧疚吗!”
第20页 钟孝说起自己的弟弟,兇狠的表情中多了一丝悲恸,这让他更加怨恨起钟孝来。“我们两个是孤儿,从小相依为命。没有钱吃饭,我就一户一户去要。被别的乞丐抢了,我拼死也要夺回来! 后来打出了些名气,便在东市一条街上看场子,□□。我跟着老大挣了好多好多的钱,突然有了钱我却不知道这些钱能用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我弟弟和我一样! 他要有出息,他要出人头地!我把钱都送去书院,好了好大的力气才让书院的先生收下他。 虽然不知道他在书院的样子,因为我不好意思去那样的地方,但我知道他未来绝对不会过成我这样!可是去了书院才不到半年,他就被你们害死了。因为你们的放任,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应杰,是他自己违反书院的规定深夜外出。不是我们三个害死他的。” “那你们既然已经发现,为什么不拦住他。” “我们尝试过!”钟孝大吼,不自觉竟也湿了眼眶。“我们试过,但是......但是,你自己的弟弟你不清楚吗?一身痞气,蛮不讲理,他还比我们大两岁,你觉得我们那种情况下拦得住吗?” “你胡说!他是个好孩子,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听到别人说自己弟弟的不是,应杰要疯了。“他那么乖巧懂事,勤奋好学的一个人,她的每一次课业我都看过,他是个好孩子!” “你怎么不问问他给你看的课业都是哪儿来的,都是用拳头威胁其他人帮他完成的。先生知道他家境不好,也并不狠狠责怪甚至单独在课后关照,可他呢......” 看到应杰绝望的样子,钟孝竟有些不忍心说了。“只会让人失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应杰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是这样,他是那么乖,那么听话,怎么会在书院那样神圣的地方反而变成这样。 “书院同期同窗皆可为证,若是不信,你大可去问他们。” “那他的死也跟你们逃脱不了关系,那棵树,有问题,你们明明知道却没有提醒过其他人。” “这我承认。”钟孝没有继续辩解。 “那你们就来替他偿命吧!”应杰说话间,已经向钟孝扑过去。 钟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却没有做出丝毫抵抗。应杰双手掐住钟孝的脖子,将他一把按在墙上。 “钟公子!”一旁捕快已经沖了上来,此时应杰只身一人,只要向前,若无变故,该是能治服他的。 红蓼疾步奔来,却看到钟孝缓缓向众人挥了挥手。 应杰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着他被自己掐住而脸色涨红,唿吸声越来越嘶哑。 “啊——”应杰一声大吼,手上的力气却渐渐小了,终于,从钟孝的脖子上滑了下去。 钟孝大口大口唿吸着,应杰方才用的力气着实不小。若再晚一会,他直接咽了气也说不定。 “他只是想出来给我过生辰……”应杰泣不成声。 钟孝轻声道:“他也是最后跟我们这样说。我们才放他出去的……” 应杰勐然抬头,定定得看着钟孝,终于,整个人完全支撑不住,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早就知道恨错了人,只是放不下支撑自己活下去的那点信念。 红蓼已经将没了内丹的蛇妖收入了天时镜。 “应杰,怀世和明善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孝可还没忘记好友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捕快们已经将应杰拿下,这边事后自有官服处理。 应杰眼皮也不抬一下,表情十分古怪,好像是有些反胃。 片刻后,应杰从口中吐出一枚火红色的蛇丹。 “给章明善服下,他会没事的。邱怀世那里,也不会有事。” “……” 这一刻,钟孝心头复杂。应杰可信吗?可信,他没杀掉钟孝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明善和怀世那里呢?应杰明确说他们都会平安。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钟孝想不明白。 应杰已经晕倒了。钟孝看了红蓼一眼,二人一对眼色,迅速从赌坊离开,朝章家去了。 章家乱糟糟的一片,刚一进去,就有哭声传进了耳朵。 许是来过一次的缘故,二人一进门,就被领进了后院,进到章明善所在的那个小院。 章夫人早就哭成一个泪人,一旁站着个长着白鬍子带着药箱的大夫,显然,已经看过了,束手无策。 “明善!”钟孝越过章家众人站到床边,蛇丹一直在他手上,他想也不想就准备给已经气若游丝的章明善餵下。 红蓼情不自禁伸手拦了他一下,万一,这蛇丹吃下去有问题? 钟孝看出红蓼眼中的担忧,嘴角扯了扯,硬是急出一个微笑来。 然后,毫不犹豫的给章明善服下。 半刻钟后,章明善的脸色逐渐恢復,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比之前吓人的样子看上去好多了。 大夫很有眼力见的上前诊脉,认真而又惊奇的检查了半天,终于露出喜色,肯定得对众人说道:“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第21页 章夫人一听这话,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而这一次是喜极而泣。 钟孝和红蓼不敢在这里耽搁太久,飞快出了章家。钟孝心中的谜团似乎正慢慢解开。 不多时,到了邱家。本以为会同章家一样乌烟瘴气闹成一片,谁知道这里居然静悄悄的。 不过,显然这里也是刚安静下来不久。邱家家主家母此时还没歇下,也没对二人深夜到访感到不悦。 “伯父伯母,怀世呢?”钟孝开门见山问。 “在后面休息,你…们快去看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们老两口了。”邱老爷显然刚发现红蓼是以钟孝同样的地位来的,而不是他的下人。 二人在邱家下人的带领下到了邱怀世居住的院子,没进房间,就听到断断续续诵经之声。 进了门,先见到慧明大师盘坐在地,面朝卧室,正在诵经。 二人进门,邱怀世正躺在床上,还在昏睡。 在床脚,却还蹲着一个少年。 第12章 落定 那少年的身影不太清晰,模模煳煳的,更像一团影子。显然,他也不是凡人。 地上,躺着一条通体雪白的蛇的身体。 白蛇也已经死去,那少年没有什么障眼法,钟孝也能看到这一幕。 看到那少年的一剎那,钟孝又是震惊不已,呆呆的望着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还是慧明大师发觉二人到来后,先开了口:“进夜时,邱施主突然被这白蛇纠缠,贫僧正同这白蛇交手时。这位施主,施以援手,才将这蛇妖彻底治服。” 少年也能看到他们,有些疑惑的看着钟孝,又看看红蓼,目光最终落在钟孝身上,又看了片刻,竟对钟孝浅浅一笑。 “嬴俊……”钟孝难以置信。 蹲在床脚的那个少年,分明还是十年前,死去时的稚嫩脸庞。 “是钟孝吧?好久不见,险些认不出你了。”少年一开口,声音十分稚嫩,语调却是说不出的成熟。 “你怎么会?你不是早就不在了吗……” 嬴俊低下头,仿佛在回忆。“其实,我一直在。” “到底怎么回事啊?”红蓼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而且钟孝好像早就看明白了,只剩自己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嬴俊看了看钟孝,又看看昏迷着的邱怀世。他这样,倒不像钟孝口中所说的调皮捣蛋的人。 “我哥哥已经把那边的事办好了吧?我也快走了。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了。我希望…你们不要怪他,责任都在我。 那年我擅自外出,在山里迷了路,被那树妖迷惑,自缢于树前,成了树妖的傀儡。但我没有认输,反而寄存在树妖的身体里,把它杀掉,自己活了下来。 我找到了我的哥哥,那时候我满腔怨气,把责任推给你们。因为那次採风你们发现树妖的时候,我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所以我对哥哥说,树妖本来要害的是你们,我只是你们的替死鬼。 哥哥信了,他对我说的话,从来都没有丝毫怀疑。 这些年过去,我们一直是这样催眠自己,后来我想明白了,但我发现,支撑哥哥活下去的只剩下恨意,我突然有点慌了。 直到这一对蛇妖找上门来。他们对我哥哥说,可以帮我们报仇。 为了报仇,哥哥甚至愿意当那黑蛇的培养蛇丹的器皿。我意识到不对,终于对哥哥说出我心里所想。那个时候,章明善的身体已经垮掉了。 哥哥没说什么,他还在继续他的復仇,我让他不要伤害你们,可他不听。 直到今天,他让我教他如何炼化蛇妖的内丹,让我来保护邱怀世,让我杀了这白蛇。我才知道他跟我一样。 他也许恨你们,想让你们受点教训,但我想,他没想要你们的命…… 你们别怨他。都是我,我年少时的恨意,害你们经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天哪。”红蓼一瞬间理不清这里面的各种关系,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是应杰炼化了蛇妖的内丹,救了章明善,嬴俊杀了这白蛇,才让邱怀世保住了性命。 她突然分不清好坏的界限了。 嬴俊的身上开始冒起白光,身形也越来越模煳。 “对不起钟孝。”话未毕,嬴俊就彻底消失了。 而这一次,将会是真真正正的永别。虽不知应杰背后究竟是如何安排,但他们两兄弟,全是彻底解脱。 “阿弥陀佛…”慧明大师诵起了往生咒,为他最后的一段路送行。 邱怀世睡的安稳,红蓼默默上前,看了看那白蛇的尸体,观察一番,确认无误后復退到钟孝旁边。 “我们走吧。”钟孝原地踌躇片刻,决定先撤,后续的处理肯定需要官府插手。 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尽管参与其中,红蓼却知道自己始终能力有限,如果不是应杰,他们此刻只怕早就死了。 “走吧。”红蓼看夜色已深,答应着。 一路无言。 钟孝一直低头思索着什么,红蓼也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 回到客栈,钟孝率先跳下马车,待红蓼换回自己的衣服。不多时,红蓼也下了马车,已穿回女儿装。
第22页 “时候不早了,谢姑娘先回去吧。明天,可能会有官府的人来找我们录口供什么的。我会尽量安排好,尽量避免姑娘被打扰,但只怕还是免不了麻烦姑娘。”钟孝提前提醒她。 “知道了。”红蓼答应着,眉头就是一皱。 本来脑子就够乱的,若是官府再传唤,自己的身份肯定瞒不住,奶奶肯定会知道。 钟孝看她为难的样子,又加了一句:“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官府在调查时将姑娘牵扯进来。告辞。” 言罢,径直离去。 红蓼目送那辆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角,才回了客栈内。 谢老太居然没有等她回来就歇下了,此时基本没有客人在外面,也快到了闭店的时辰。 红蓼在谢老太门前停了一会,确认屋子里真的没有动静以后,才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胡乱收拾了一下便躺下睡觉了。 脑子里,还是想着今天发生的事,理不出个头绪。 即便是应杰,本该是个坏人,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做出了一些过激的事情。而且全是应杰周旋其中,两只蛇妖才不至于继续危害人间。 与此中这些弯弯绕绕相比,红蓼更揪心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一次算是过关了,那下一次呢? 自己总不可能依靠妖怪或者妖怪的同伴有自我毁灭的觉悟吧。还是要尽快学些捉妖的本事。 等明天官府来召她问话也是个麻烦事,奶奶肯定得知道,不定该怎么骂她呢。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困意渐渐上来,不知何时熟睡过去。 第二日天一亮,恍恍惚惚就听到有人敲门。奈何身子沉得要死,她便赖在床上不肯起。过了一会,敲门声越来越清晰,她才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 眼睛痛,再一动胳膊,也是酸痛不已。头也昏昏沉沉的,想来是真受了风寒了。 勉强穿衣开门,正是谢老太,面色沉重,身后跟着两个捕快。 红蓼脑袋瞬间清醒了。“奶奶……” “去吧。”谢老太什么都没问,显然是要等她回来再计较了。 红蓼迅速拿热毛巾擦了擦脸,没让那两个捕快等太久,在谢老太注视下飞快逃走。 又是一身冷汗,这风寒怕是又要重了。 到了府衙,早有人等着,红蓼跟他们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密封的小屋子,录了证词。 红蓼只是证人,而且不是主要证人,加上钟孝提前打点了一番,她很快就被送了出来。 出了府衙,红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有些站不住。 “谢姑娘!”一声关切的唿喊从不远处传来。红蓼循声望去,正是钟孝。 钟孝离她还有几步远,就看出她脸色不好,双唇发白没有血色,脸色也有些蜡黄,两腮却红红的。 回想这两天她时不时出一大身汗,天气又冷,就知道她病情又重了。 “钟公子。”红蓼见他疾步朝自己走来,向他行了一礼。面上始终是无精打采的。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发热了?”看她这样,钟孝突然想抬手试试她额头是不是发烫,然而知道这样做非常失礼,也就只是想想。 “没有,就是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了。”红蓼猜想他也是来录口供的,往边上一让。 “我也刚从这里出来,是等你的。走,我带你去看郎中。”钟孝一指他的马车。“还是只有一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不用。我就是吹了点冷风。回去喝点姜汤睡一觉就好了。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先走了。”红蓼不想麻烦他,二来她想赶紧回去,跟奶奶解释。 钟孝见她不肯,也没有强求,看着她飞快地离开,还是命人赶紧去叫大夫,自己跟在她后面,一路护送她回了客栈,好像是怕红蓼晕倒在路边。 回客栈这一段路不算近,她不太熟悉这里,又绕了几段,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红蓼有些喘不上气,只觉得更难受,却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去了谢老太的房间。 谢老太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四菜一汤,还有两碗白米饭。 “回来了?早上没吃东西就出门了,赶紧吃饭。”谢老太一一把用来保温而倒扣在饭菜上的碗拿下来,示意她赶紧吃。 红蓼有些不明就里,没有挨骂就算了,连一句问的话居然也没有。 忐忑坐下,谢老太已经动筷子了。 “奶奶,你怎么不问问我,官府为什么传讯啊?”红蓼忍不住问。 谢老太大口吃着,仿佛食物的味道比孙女惹了什么祸更值得她注意。“你都那么大了,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必要什么都告诉我。” 红蓼吓得不敢吃了,放下碗筷,侷促道:“奶奶,您都知道了?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 “别说了。”谢老太打断她,“吃饭吧。不吃饱你哪有力气干活?以后注意点安全,别让我老婆子操心。” 红蓼听了这话,一时又感动又委屈,眼泪险些掉出来。 谢老太面上冷冷的,手上却不停下,给红蓼碗里夹了一大块肉。 第13章 回家
第23页 没想到跟奶奶坦白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根本不需要她说,谢老太就能猜到。 自然是因为,谢老太昨晚根本没有睡,而是一直跟在红蓼他们身后,有些细节就算没有亲眼目睹,从传言中就挺了个大概。 知道红蓼会捉妖,她就猜了个大概。谢老太毕竟不是一般人,知道很多平凡人不知道的事。 吃过饭,简单问了红蓼几句,她也都老实回答。果然与自己猜测的一致。 看她满脸疲色,就放她回去休息了,自己始终跟个没事人似的。 红蓼同谢老太说了些话,身子实在支撑不住了,同小二晚了碗姜汤,喝了之后就睡下了。 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发了汗身子果然舒坦许多。 红蓼感觉还是有些疲乏,屋里的热水也没了,便下楼找小二要水和姜汤,吩咐送到房间里,正要回去歇息,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钟公子,你怎么在这?”这两天遇到他的机率也太频繁了。 “看来你果然没去看大夫,这样拖着是不行的,我请了同安堂的大夫来。”钟孝道。 红蓼目光转向钟孝对面的那个白鬍子老头。 她睡了可挺久的了,这两人难不成一直在这儿等着?同安堂的生意这么差,老大夫不坐堂,跑到这里干坐着也行? “秦大夫,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个病人。” 老头捋了捋山羊鬍,倒和红蓼师父看着有些像,不过样子比他稳重多了。 “为了保护病人隐私,还是上楼去看的好。”秦大夫说道。 到这份上了,红蓼也不好拒绝,赶紧带他们上楼,谢老太的房间门闭着,听到动静开了房门,便看见三人一起上来了。 “奶奶,他们来给我看病。”红蓼索性不回自己房间了,直接进了谢老太的房门。 钟孝赶紧向她施礼,虽稍有些侷促,但眼底深处却露出一丝笑意。 谢老太没说什么,将二人让了进去,只又深深看了一眼钟孝。 钟孝假装没看见这眼神就是了。 很快诊断完毕,红蓼无非是受了风寒,大夫开了些解表散寒的药,一般两三天也就能好了。 等他们走了,谢老太特提醒了红蓼一句:“这几天别出去乱走了,好好休息。这小子不太稳当,离他远一些。” 一个燕州第一富商家的继承人被说成“这小子”,红蓼有些想笑。奈何她不想争辩,又有些累,“嗯嗯”答应着,等药熬好喝完便去休息了。 算起来,谢家祖孙在燕州待了也有五六天了,本是为钟家解决麻烦事没来,中间出了这些岔子,倒是让人始料未及。 好在钟家那边事情处理的倒是顺利,这几天再没麻烦过谢老太。官府也并未再传唤过红蓼。 祖孙二人过了两天安生日子,红蓼除了又跟夏青玩儿了半天,再没出过门。 又等了两日,终于再次见到了钟家的人,而这次来的,是钟家一个大管事,是给他们送酬金来的。 谢老太同那大管事谈笑的时候,红蓼也在旁边,看着那装着银两的鼓鼓的钱袋子,目测至少有五十两。 五十两,按照红蓼他们平日的花销算,能花好几年,还能把家里房舍全部修缮一遍。要是多买点地皮租给别人,自己当个包租婆,银子源源不断,可就不止五十两了。 红蓼美滋滋地设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场景。 那大管事交了钱就走了,红蓼没等谢老太说话,就想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谢老太却直接将钱袋子装进了包袱里,只拿出些碎银子来,让红蓼去雇一辆马车,明日回家。 “钟家没给我们安排啊?”红蓼以为来的时候是钟家的马车送的,走的时候也会妥善安排。 不过,人家不管他们,也不算什么。毕竟已经给了足够的酬金。 红蓼拿着银子出门了,脑子里还是那鼓鼓的钱袋子,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一行顺顺噹噹,第二日一早,便上了回程的马车。自然是带了不少燕州的特产回去,都是谢老太买的,红蓼怀疑五十两银子会不会就这样被花光了。 马车循着来时的路,行驶了大半天的日程,终于回到了蒲里镇。 未进门,红蓼便被家门口堆得东西吓着了。这堆积如山的柴火,是要把他们家门淹了吗。 “村里发的炭火到了?”他们村里每年冬天都要统一收炭火钱,然后交给管事的统一收购回来,分发给各户。 像红蓼这样的人家,家中没有男丁,这种事是很乐意的。 二人下了车,打开门,开始往里面搬柴火。忙活了一通,刚把所有的干柴全部送进了厨房边的储物室,红蓼正打扫着大门前的木屑,就听有人来了。 抬头一看,正是赵铁柱和村里其他的几个小子,抬着三大筐炭往这边走来了。 红蓼迈回了自己家的门里,这几个人小时候可都欺负过她,红蓼同他们好几年没说话了。 赵铁柱他们抬着炭过来了,红蓼关了半扇门,作势又要关另一扇。 “那什么...红蓼,别关门。我给你们家送炭来了。”赵铁柱疾步向前,一把抵住快要关上的那扇门。 “你会有那么好心?”红蓼狐疑的看着他。
第24页 赵铁柱居然有些腼腆的笑了,道:“前几天你们家没人,炭火放门口怕被人偷,就暂时放我家了。” 红蓼“哦”了一声,毕竟炭比较贵。红蓼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那几个却正不怀好意地笑着,让她瞬间怀疑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了。 “那谢谢你们了。放门口就好,我自己搬进来。”红蓼对他们十分防备。 “挺重的。我帮你抬进去吧。你...把门打开。”关着一扇门,筐比较宽,抬不进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赵铁柱,你赶紧走。”红蓼死活不肯让他们进门。 那几个男子听了这话,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 赵铁柱的脸不知怎么的,居然红了,而且是从脖子红到耳朵根的那种。 “红蓼,我大名叫赵涵义,不要再叫小名了。” “哦。”红蓼当然知道他大名叫什么,但她才不管他大名小名,反正也不会同他多说话,知不知道的没什么区别。 “那…我们就把炭放这儿了,你要是搬不动再去我家叫我。”赵铁柱示意几人把炭放在原地,几个人一起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以后,红蓼才敢出门,先上下翻看了一下,确保炭里没藏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才往家里拖。 赵铁柱一行人在街角看着,躲在墙后面不敢露面。 “柱子哥,她搬不动啊,我觉得你还是去帮帮她吧。”狗头军师二牛出主意。 “可拉倒吧。”狗头军师二号李铁蛋道:“你没看见她多怕我们,柱子哥一出去,肯定又跑回家里不出来了。早知道就分成五个筐,也不至于那么沉。” “闭嘴。一个个的净会看我笑话,给我想想怎么才能让她不怕我。”赵铁柱懊恼的捶了捶墙壁。 几人齐刷刷摇了摇头。“你小时候把人欺负成那样,都差点出人命,人家能不怕你吗……” 二牛实话实说,赵铁柱狠狠瞪他一眼,吓得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看着红蓼费力的样子,赵铁柱是真想出去帮忙。 突然狗头二号李铁蛋一拍脑门,“哎呀”了一声。 声音很大,红蓼向这一望,吓得赵铁柱几人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叫唤什么,差点被看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想到咱们今天失策了。咱们不该给她送炭来的。”李铁蛋看赵铁柱不解,解释道:“柱子哥,你爹是村长,所以你把炭放在家里理所应当。 要是顺势让她去你们家取炭,那不是就可以单独相处了吗?她奶奶那么大年纪总不可能亲自去搬,到时候再把她送回来,理所应当!” “不早说!炭都送了,光会马后炮。”赵铁柱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奈何这货这时候才想出来。 “我……我也是刚想到嘛。”李铁蛋护了护头,好像怕被打。 赵铁柱是真的很想打人,但这几年在学堂读了好些圣贤书,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 而且他明年就要参加考试了,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回去吧。过几天再说。”赵铁柱挥挥手,让那几个人赶紧散了。 自己看着红蓼艰难的把三大筐炭拖了进去,才转身离去。 红蓼边整理炭火,边到谢老太窗下告诉她过冬的炭火已经收到,谢老太低低回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红蓼一看就知道谢老太在里面藏钱。弄好之后,手上也沾了不少灰,红蓼去厨房取了些水洗手,顺便做晚饭。 这些日子倒是平静了,一连几天无事可做。红蓼也没梦见过师父,那只黑蛇妖的尸体还被封存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一过就是大半个月,天气渐渐冷了,红蓼也换上了厚棉衣,家里也生起了炭盆。 好不容易终于梦到了师父一次,原来他喝醉之后睡了不知多久,这才让红蓼无处可寻。 教给红蓼处理蛇妖的办法,匆匆忙忙又教了些有的没的,又消失了。 红蓼便一日日巩固学的这些,好让自己下次见到妖时不那么狼狈。 第14章 乡下小店 冬季无事可做,田地不需要种植,这一日,红蓼把窗台上晾晒的葵花籽剥出来一部分,放在炭盆周围烤着。 烤了一会儿,香味出来了以后,便把瓜子收到了瓦罐中,取了一部分装进自己的小口袋里。吃着就出门了。 家里的米面吃的差不多了,红蓼出门买米。 “红蓼。”刚出门,就有人叫她。红蓼浑身不自在,这分明是赵铁柱的声音。 果不其然,赵铁柱正从西面走来。“这大冷天的,干什么去?” “不干嘛。”红蓼快步向东而去。倒不是怕他,小时候被他欺负的时候倒还有些,但是自从奶奶出面教训了他们,又知道自己是镇妖师以后,红蓼就不怕了。 只是习惯了躲着他,不想跟他说话。 “慢点走啊。”赵铁柱跟在她后面,看她去的方向是东,问道:“是去镇上买东西吗?好巧啊,我的笔墨用完了,也要去呢,不如我们一起吧。” “别了。我要跟你去的不是一个地方。”这么说着,脚下步子更快了。连瓜子也顾不上吃了。
第25页 赵铁柱却紧紧跟着,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那到了镇上再分开走吧。你怎么穿这么少啊,也不带个手焐子。 你小时候不是很怕冷的吗,每年手都冻伤。要不,等会到了镇上我给你买一个吧。” 红蓼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话格外多。小时候冻伤那是做家务不注意,她的手现在早就好了。 赵铁柱被她一盯,有些心虚。这正好坐实了红蓼的猜测,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到底要干什么呀?别跟着我。”红蓼趁他愣神,一路小跑着走开了。 没过多久,赵铁柱又跟上来了,不过识趣的什么也没说,红蓼一路防备着他,走的很快,同样的路程比平时用的时间短了许多。 还是那家常去的米店,红蓼可算是甩掉了赵铁柱,欢喜的钻了进去。 “张伯,我来了。”进门红蓼先同老闆问了声好,然后就认认真真挑起米来了。 “小红又来了。哎呦我说,你们家就你和你奶奶两个人,你倒是比人家好几口的来的还勤。” 这是变相的说她能吃吗?红蓼嘿嘿一笑,没接话,挑了三种米,各要了三斤,又要了些红小豆和绿豆。 付了钱之后,红蓼在门口看了看,确认赵铁柱跑去买笔墨,没跟着自己后,就要逃跑。 刚一出了米店门,就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好像冬日里突然闻到一阵花香,让人怀疑春天就要到了。 红蓼的目光顺势落在米店对门的脂粉店上,虹福斋。 门前“开业大吉”的红纸还未褪色,然而早已不比刚开业时的热闹,店里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人买东西。 一个穿着光鲜的小姑娘在门口不知张望着什么,在红蓼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巧看到红蓼,眼底瞬间亮了。 “这位姑娘。”她凑过来,对红蓼上下打量,笑眯眯道:“姑娘长的可真是标緻,只是这冬日干燥,出门不涂些面脂怎么行。我们店有上好的雪花膏,不如进来看一看。”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红蓼最怕这个了。 “既然是随便看,那不如进来看。你看你双颊都冻红了,这要是天再冷可不怕皲了吗?还是涂些面脂的好。” “是吗?”红蓼摸摸自己的脸,小时候脸常常皲裂,但这几年好多了,她便从没在意。 此刻被这人一说,再看对方,皮肤细腻,跟煮熟的鸡蛋似的,倒有些羡慕了。 不过她没带多余的钱,就算要买,也得跟奶奶要,所以还是不打算进去。 而那姑娘看出她有意买东西,还在劝着,正不知如何拒绝时,虹福斋里走出一人,惊喜道:“谢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红蓼看过去,钟孝身姿挺拔,手中拿着一本书,正满脸笑容的看着她。 “钟公子,这话……应该我问你,你不是在燕州,怎么到这里来了。” 红蓼当然知道这间虹福斋是钟家的产业,但钟孝亲自来看店? “说来话长,进来坐吧,我们慢慢说。”钟孝往旁边让了让,红蓼这才进了店门。 “少爷,还要继续在这儿看着吗?”原先在门口拉人进店的姑娘问。 钟孝摇摇头,跟着红蓼进了店里。那姑娘也笑着跟了进去,去后房准备茶水。 红蓼一进门,被满目鲜活亮丽的胭脂水粉和香料盒子吸引了,没想到胭脂还能做成这么多新奇古怪的花样,还可以画上这么多图案。 钟孝给她让了个座,二人就在大堂偏西一个空桌前坐了下来。 钟孝把手中的书倒扣在桌上,红蓼认识的字只限于师父教过的,所以识字不多,但那本书封面上的两个字她恰巧认识——帐本。 钟家人心还真大,一个家族产业继承人到乡下店里看店?店里的帐本随手扔来扔去的。 红蓼当然不知道,是前台跟他说一直让人注意的那个人家的姑娘终于到镇上来了,他这才拿着帐本便沖了出来,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 “没想到谢姑娘家里是住在这个镇上啊。真是太巧了。” 红蓼笑了笑,问道:“你在这里待几天?什么时候来的?” “有五六天了。这个店啊,效益不太好,家里让我来这边看看。至于待多久还不一定呢。”钟孝说话间,茶水已经来了,他亲自为红蓼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上。 红蓼点头,此前听说钟孝不太爱管家里的生意的。一是因为他家里有个庶出的哥哥,满心要将家族产业做好,将钟孝比下去。二是他本就不喜欢这些。 这些都是夏青告诉她的,所以她看钟孝居然管起这些来有些奇怪。 “谢姑娘刚才是要进店买东西?看上什么尽管挑,上次请姑娘帮忙,还没好好谢谢姑娘呢。姑娘如果有喜欢的,直接带走就好了。”钟孝一指那一柜一柜的香粉胭脂。 红蓼可不会贪这种小便宜,上次钟家又不是没付钱,她已经把她那一份给算进去了。 “不必了,我平时不用这些东西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聊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但每次话题一停下,红蓼准备走人的时候,钟孝就会很自觉的说点别的,搞的她不好意思立马告辞。
第26页 又说完了蒲里镇四季有什么好玩儿的景色,一壶茶也见底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红蓼看钟孝终于没什么要说的了,正要抓住这个机会告辞,谁想到拉她进店的姑娘阿宝又来填茶水了。 与此同时,从柜檯旁边通往后房的门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跑了出来,对钟孝道:“二少爷,上午新来的那批货秦叔正在核对,有几个对不上,让您亲自去看看。” “好。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回来。”这句话是沖红蓼说的,说完,在红蓼说出告辞的话之前熘之大吉,跑到后房去了。 阿宝给她斟茶,这阿宝也是有眼力见的,忙完之后就走到柜檯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拿到红蓼面前给她看。 “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面脂,这套是玫瑰花香味的,姑娘看看可还喜欢吗?” 红蓼拒绝打开那个小盒子,一把按住,道:“姐姐,不用给我看了。我买不起的。” 阿宝轻轻笑了,道:“刚才公子说送给您的,我只是帮你挑一下。” 红蓼总不能对人家的店员说“你们公子只是说客气话”来拒绝,道:“那你先收起来,等下我跟他说。”等钟孝回来立马说声“再见”就跑路。 “那好吧。”阿宝把那盒子收起来了,就放在柜檯上。 红蓼小口喝着茶,不太耐心的等待着。她已经想好了,等钟孝一露面,就跟他说自己家里有事需要赶紧回家,拎起米袋子就冲出去。 红蓼对自己设想的很满意,奈何又喝了一杯茶了,钟孝还是没有出来。 后房,虹福斋的掌柜秦全正对照着单子一样一样核对着新到的货物的数目和价格。 “秦叔,上午到的东西哪里不对的吗?”钟孝走了过来。 “嗯嗯。这些胭脂倒没什么,但是这些珠钗,我数着数目不太对。公子你还是亲自看看吧。”秦全把单子和算盘一起给他,准备从旁协助。 钟孝拿着货单,看了好一会,眼睛却只看着第一行,半天没动。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合上货单,对秦全道:“秦叔,这里交给我吧,我自会处理好的。前几天你不是说店里缺人手吗?你这样......” 钟孝附在秦全耳边低声嘱咐着,秦全面上先是疑惑,听到最后展颜一笑。 “明白了,二少爷放心吧。”秦全一副“放心吧,交给我”的表情,提了提袍子向前台出发了。 钟孝倒有些羞涩了,为转移注意力,又看起了货单,先核对起了给店里补充的珠钗、簪子一类的货物。 他特意订了一套珊瑚饰品的,这套可别出错了。 第15章 变身打工仔 红蓼又喝了一杯茶,她已经决定了,这杯茶喝完之前,不管钟孝回不回来,她都要告辞离去了。 酝酿好了说辞,正要同阿宝说,就见后房帘子被挑开,定睛一看,却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并不是钟孝。 红蓼动作顿了顿,提起米袋,走向阿宝,打算跟她说一声就先撤。 那中年男子应该是个管事的,在店中看了一圈,目光锁定了红蓼。 “那个…”红蓼走到柜檯前了,想让阿宝给钟孝带个话。那老伯却问红蓼:“这位姑娘,你是这镇上的人吗?” “是啊。不过我家不住镇上。怎么了?” 老头做沉思状,片刻后解释道:“是这样,我们店最近正招工呢。卖的都是胭脂水粉嘛,需要个女孩子看店,可是这镇上的女子都不愿意抛头露面…” 红蓼明白了,这老伯看中自己了。 阿宝在旁边听着,想提醒秦全这女孩子不是一般人,谁知秦全比她反应快,一个眼神投过去,阿宝便不敢吱声了。 阿宝默默退到一旁,看戏。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来打工啊?”红蓼明知故问。 “对啊对啊。”秦全连连点头,又开始夸赞道:“我看姑娘言行举止颇为洒脱,不是那种扭捏做作的人,不如来我们店。每个月一两银子。” “一两!”红蓼有些惊讶,虽然谢老太给人通灵经常能拿到赏钱,但像钟家那样大方的可不多见。 而且,一般的大户人家或者官宦人家有什么事,最先想到的还是找道士或者和尚驱邪,而不是通灵。 所以,来找谢老太的一般都是小门小户的,没多少油水。乡里乡亲的,有时候也就用几个鸡蛋或者几把蔬菜什么的代替了报酬。 红蓼对这个价钱很动心。只是不知道奶奶会不会同意。 秦全看她面露难色,以为自己把价钱说低了,顿时有些紧张,这可是二少爷交待要留下的人啊,自己是打了包票的。 “那就,二两?”他有些谨慎的问。 红蓼眼底瞬间闪出光来。 秦全接着说:“包早午饭。” 秦全那是谁,人精啊。一看红蓼有这个意思,那赶紧加了些更实惠的条件。而且,这个条件,二少爷知道不仅不会怪他,应该还会很高兴。 “那倒不用了。我早上中午都要给奶奶做饭的,得回家。额...那中午有休息时间吗?我回家来回要半个时辰,加上做饭吃饭至少要一个时辰。”
第27页 秦全沉思,像是有些为难,其实在装样子给红蓼看,万一答应的太快被看出破绽就不好了。过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拍板答应了:“那也行。中午休息一个时辰。” 红蓼一喜,道:“那我回家问问我奶奶。她同意的话我就过来。” “好好好。”秦全连说了三个好,抬手摸了摸额头不存在的汗,装模作样感慨道:“在你们这镇子招个人可是太难了。呵呵呵呵呵呵......” 红蓼哪里敢说实话,分明是虹福斋的胭脂水粉卖的太贵,蒲里镇没多少人家用得起。 这里刚谈完,钟孝就出来了。一看几人聊得正欢,好奇的问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二少爷,这是我新招的伙计。姑娘,还未请教芳名呢?” “红蓼,谢红蓼。” “什么?”钟孝故作惊奇,做恍然大悟道:“秦叔招了谢姑娘来店里帮忙?” 秦全也跟着演戏,“对啊,怎么二位认识?那便更好了哈哈哈,都知根知底的。” 阿宝实在看不下去了,捂着嘴巴去后院笑了。 “还要回去问问我奶奶同不同意呢。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一趟。”红蓼摆摆手,这次是真的要走了,提着米袋慢慢离开了。 钟孝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捨得收回视线。 秦全咳了咳,钟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进了店里。 “哎呀,我当二少爷是为了看我这老头子来的呢,原来不是。啧啧啧,孩子大喽,心收不住喽。”秦全瞅着前台没人便开始打趣。 “秦叔,胡说什么呢。我真是躲清静来了。”钟孝的解释苍白无力。 “好好好,躲清静。咱们店里好清静啊。以后更清净喽。”秦全踱回了后房,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长尾音。 钟孝走到前台后,假装收拾起了东西,面上一直浅浅的笑着。 刚离开燕州时的那点不痛快,彻底消失了。 钟孝没有说谎,他真的是躲清静来的。自在应杰的赌坊闹了那一通,惊动了官府更和妖怪扯上关系,可算是惊心动魄一场。 钟孝好容易将这些处理好,好友的身体也逐渐恢復,没想到家里人倒开始找他的麻烦。 钟二老爷有三个儿子,长子钟平,次子钟孝,还有个三岁的小儿子。 只有老二是钟家家母生的,钟平钟欢都是妾室所生,偏生钟平母子俩极其争强好胜,从小钟平就处处同钟孝比,凡事都要压他一头。 钟孝年纪小,母亲也不是那种苛责的,所以没大理会他们母子。钟孝性子随了母亲,钟平要争,就让他拿。要比,就让他赢。倒是显得时时处处都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更懂事。 所以钟平也不敢做得太过火,钟孝也落得自在,家里生意有钟平看着,他还能放肆的多玩几年。 可是这次之后,钟平好不容易拿住了这个把柄,开始大做文章。加上弄出的动静不小,连钟二老爷都觉得钟孝玩儿的有些过火,该收收心了。 他纵情山水放纵自己不假,这可不代表着他没脑子。章明善被应杰迷惑染上赌瘾后,给应杰明里暗里使得绊子出自谁手?正是他。 钟平不顾念兄弟情,那不能怪他下手狠了。钟孝使了些手段,让钟平不得不同他表舅家的女儿速速定了亲。 钟平母子可全指望着钟平的婚事争一争,提一提地位了,然而这个计划被钟孝给毁了。也只能怪钟平不检点,跟他这个表妹腻腻歪歪,才让钟孝有机可乘。 让钟平吃了个大亏,自己身上却还背着一堆麻烦,钟二老爷让他选两条路,一是走科举,博功名。不然就老老实实接手家里的生意。 钟孝哪个也不想选,最后就到乡下躲清静来了。用钟孝的话说就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回燕州去,以证明他的本事。 这话当然是推托之词,他就是躲懒。而秦叔呢,本来是钟孝母亲从母家带来的人,因为有经商头脑被提拔上来,前不久被钟平安排到这穷乡僻壤来了。 说到底,这家店就是个废棋。过几年见店面没起色,管他是不是因为蒲里镇穷,把秦全赶走或贬职就是了。 所以钟孝选择这里,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且蒲里镇有红蓼,那这乡下可能就有意思的多了。 ****** 红蓼提着米袋,边走边算,一个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而且这钱是自己的,她可以买好多自己想吃的想玩儿的。 想到自己可以自由支配这么多钱,红蓼就要笑出来。就怕奶奶不同意,毕竟很少有女孩子抛头露面,除非是自家本来就有小门店。 心里正盘算着,一个灰色身影突然从身侧出现,追上她以后才停下来,保持同她一样的速度。“红蓼,你怎么不等我啊?我还以为你还在镇上逛呢。”赵铁柱气喘吁吁问道。 红蓼翻了翻白眼,他怎么又跟上来了。“赵铁柱,你到底要干什么?阴魂不散的。” “我叫赵涵义。”赵铁柱再一次纠正她的错误,见她提着一大袋米,问道:“沉不沉,我帮你拿吧。” “不敢劳动贵手。”红蓼往旁边一躲,“你们读书人的手金贵,你好好拿着你的笔墨纸砚就是了。离我远点。”
第28页 “哎......好吧。”赵铁柱束手无策了,退后两步,跟在红蓼后面,护送她一起回了村。 到了村东,最先见到的就是红蓼家,他刚想同红蓼说声再见,红蓼“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把他留在了冷风中。 赵铁柱又长吁短嘆了好一会,才回了自己家。 谢老太已经回家了,正在屋檐下剥玉米粒,地上的大簸箩里已经积攒了不少。 红蓼把米放进厨房,就来同她一起干活了。“奶奶,上午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又有生意啊?” “哪有什么生意,就出去走了走。” 谢老太专心干活,别看她身材小,人也干瘦,干起活来可是毫不含煳。 “那咱们还有多少钱啊,够花吗?一个冬天不挣钱就只能花钱呢。” “够,什么时候饿着你了啊。怎么,想买什么东西?要多少钱啊?” “不要钱。”红蓼思索着怎么开口。 谢老太看了看她,意味深长道:“你可别打那些钱的主意,那是留给你做嫁妆的。” “嫁妆?” 红蓼好像听到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瞬间羞红了脸。 “对啊,你都十六了。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早就该准备了。”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跟奶奶在一起生活。” “傻孩子,怎么可能跟我这个老太婆过一辈子呢。”谢老太笑着说道,看着红蓼出落得越髮漂亮,又是高兴又是愁得慌。 要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早就该定亲了,可是这十里八村的居然没人想过,通灵婆家还有这么一个漂亮姑娘能娶。 现在谢老太知道红蓼是镇妖师,这婚嫁一事更麻烦了。 看来,只能随缘了。 红蓼只是默默干着活,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奶奶,其实我是想跟你说。镇上的虹福斋招人,我想去那里干活。一个月二两银子呢。” 谢老太听了,回过神来,看这丫头两只眼睛都快变成两个铜板了。 “去吧去吧。你去忙你的,奶奶不掺和。” 看来是以为红蓼是要酝酿着做什么事了,比如捉妖。 “谢谢奶奶,那我明天就跟人家说了。” 第16章 上工 第二日,红蓼吃过早饭,就去镇上上工。这段路程也就一刻钟,红蓼走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许是时间早,虹福斋刚开门,阿宝还没有出来店门守着。 进门去,见阿宝正在柜檯后,清点着柜檯和展架上的货品。余光见有人来,立马转过身来,见是红蓼,更是眉开眼笑。 “谢姑娘,你来了。”阿宝转出来,请她赶紧坐下。“我去叫二少爷出来,他们在里面算帐呢。” “谢谢。”红蓼乖巧的等着。 不一会,钟孝掀开帘子,从后房走出来了。 “谢姑娘。”钟孝在她身边坐下。 “那个,我是来跟你说,我奶奶同意我来上工了。” “哦?那什么时候可以过来。”钟孝一脸正经,然而眼底笑意已经隐藏不住。 “随时可以。冬季无事,在家闲着也挺无聊的。” “那不如我先带你在店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今日便算到工期里面。” “好啊。”红蓼从小到大除了做家务,下地干活,别的可不太懂,一时很有兴致。 钟孝很是乐意,开始领着她转悠。 店面部分,正对门就是个大柜檯,一左一右也有两个柜檯,稍微小一点。 柜檯后是货品架子,大柜檯后的展架上摆的是各种胭脂、面脂、唇纸等,左边柜檯是各种香料香粉,不知怎的堆积的有些拥挤。 右边柜子上是新开闢的物品种类,各种珠钗首饰等。 进后房的门在左侧展架旁边,进去后,一侧是墙壁,另一边有两三米长的开阔地,摆了些盆栽和鲜花。 再往后,是个四合式的小院子,朝南向的是正房,应该是钟孝住的,东边几间侧房应该是阿宝他们的房间,西边偏房是储物室,厨房等。 地方不大,可也是五脏俱全。 红蓼边听他介绍,边“嗯嗯”得应着,全都看了一遍后,问道:“那我是负责做什么?” 钟孝想了想,秦全招人的初衷是找个当地的姑娘,对打开销路有帮助,那自然是在前台工作。 “就同阿宝一样,有人来了就招唿一下,介绍一下店里的东西。” “我也要到门口拉客吗?” 拉客…… 钟孝清清嗓子,道:“不用,天冷了,你们俩个都不用。” “那就好。”红蓼点头。 转悠完,二人又回到前面店面,指了指珠钗那个柜檯。“你就负责看那里好了,种类比较少,记起来比较快。” 红蓼目光扫过展架,数目不多。好像昨天这个架子还和这里不太一样。 “这些都是新上的一些东西,也是个试验。这些胭脂水粉的,在这里是真的不好卖。” “价格有些贵。”红蓼实话实说。既然已经是店里的一员了,她也不必藏着掖着。
第29页 “是,我也在寻找别的办法,所以先进了些首饰,总不能一天天的坐吃山空。” 红蓼这才仔仔细细看那上面的东西,基本都是些银饰,并不繁复,即便是蒲里镇的女子也能戴的起。不过花样比平时看到的多得多。 看来钟家人早就看清了现实,在蒲里镇这样的小地方开这样一家店,这个决策十分的失败。 钟孝自然知道钟平那些花花肠子,然而红蓼不知道,在她眼里统一的就是钟家人决策失败。 “这面是胭脂,殷红淡粉橘红的都有,你们女孩子应该比我更懂这些,回头让阿宝带你认一认。” “嗯。”红蓼随手一指架子上一个红色漆皮画着金色牡丹花样的小盒子,问道:“这样一盒大约多少钱。” “这种的,一两银子。”钟孝淡淡道。 一两!好贵。这是红蓼唯一的感觉。 “回头让阿宝一一告诉你,反正最近生意肯定不忙,有的是时间。” 把店面看完,钟孝又介绍店里的人。“店里你常能见到的,加我一共五个人。阿宝就不用介绍了,你们已经认识了。昨天叫你来的那个是秦叔,也是这个店真正的管事的。还有两个伙计,李大和李二,是两兄弟。今天秦叔让他们去进货了,午后他们就回来了。” “嗯嗯。”红蓼连连点头。 话说完了,没话了。钟孝呆呆站了半天,不知道下面讲什么好。 见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红蓼指指柜檯,道:“那我先去找阿宝姐姐,让她带我认识认识?” “也好。去吧。”钟孝如释重负。 阿宝一直笑吟吟的整理着货架,不知怎的,红蓼觉得这姑娘一天到晚总是特别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不过一看就让人亲近,应该是个挺好相处的。 “阿宝姐姐,我来了。” “嗯。”阿宝又不是没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自然是知道红蓼干嘛来了。于是去拿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记载者各种商品和价格。 等钟孝进了后房,阿宝便把那册子丢一旁,问道:“你多大了?我十七,你呢?” “我十六,你比我大。我叫她你姐姐吧。”红蓼很客气。 “好啊。从小到大我都是最小的,还没人叫过我姐姐呢。那我就叫你红蓼了。”阿宝倒是很自来熟。 “阿宝姐。” “红蓼。” 二人说说笑笑,一边认价格一边聊天,忙的不亦乐乎。转眼就接近中午,红蓼要回家给奶奶做饭了,正好店里也到了休息的点。 钟孝从后房出来,接替阿宝站到了柜檯后。 “那我去做饭了。”阿宝像是对红蓼说,但其实是对钟孝说。 “去吧。”钟孝翻看着那小册子。 红蓼有些侷促的站在一边,酝酿着台词,钟孝却看她一眼,轻声道:“你不回去给你奶奶做饭吗?” “正要去。那我先走了。下午再来。” “去吧。”钟孝笑道。 红蓼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家中,谢老太正在淘米。 “奶奶,我回来了。”红蓼见她正准备自己做饭,忙把工具接过来,道:“我来吧,奶奶你歇着。” “不是上工去了吗?怎么跑回来做饭了?” “我跟他们说了,中午要回家做饭。他们同意了的。” 谢老太抢过她手中的小簸箩,“这么麻烦做什么。我自己做饭就好了,又不是老的走不动路了。你自己在镇上买点东西吃,别来来回回跑。” “没事,我跟人家说好了。误不了上工。”红蓼又抢过来。 谢老太不再用她争夺,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随你吧”,就进了屋了。 红蓼听出这语气不太对,抬头看去,却只能看到谢老太的背影。 奶奶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发脾气呢? 红蓼自然理解不了谢老太的心情,自昨日说到红蓼嫁人这个话题,她便有些惆怅了。养了这么多年的人,哪里捨得送给别人家。 今儿一早,她又跟着红蓼上工去,远远看到了钟孝,差点冲进虹福斋拧这小子的耳朵。 真是狼子野心,都跟到这里来了!谢老太一眼就瞧出那小子心术不正,肯定是对红蓼起了什么歪心思。 然而,想到在蒲里镇可能没有人会愿意娶红蓼,她又愁了。论家境,钟孝当然是极好的,但是谢家肯定配不上。 娶妻讲究个门当户对,他不会不明白,难不成让红蓼做妾? 绝对不行!谢老太想着。 于是,表现在红蓼面前就是谢老太对她甩起了脸色。 一顿饭下来,谢老太什么话都没说,红蓼也不敢问,吃过饭后把餐具一收,预备着晚上再洗,着急忙慌的往镇上跑。 谢老太闷闷的睡起了午觉,赌气似的没去管那堆碗筷。 下午,李大李二已经回来了,正和阿宝在一起吃饭,反而是钟孝在前面看店。 “回来了?出汗了,快擦擦吧,免得再受风寒。”钟孝拿出自己的巾帕递给她。 “我自己有的。”红蓼拿出巾帕擦汗。
第30页 现在可不比从前了,钟孝现在可是她的老闆,怎么能随意再用老闆的东西。走到珠钗柜檯后,默默的理了理头髮。 “二少爷,你吃过饭了?” “吃过了,怎么了?”钟孝抬头看着他,自己像没吃饭的样子? “没事没事。” 还能怎么?和钟孝一起在门店里不自在呗,要是没吃饭可以顺顺噹噹提出让他去后房吃饭啊。 话说回来这店里可真是清净,半天时间来个看新鲜的都没有。 于是,就他们两个人,互相也不说话,偶尔抬头傻傻的对望一下,真是尴尬极了。 红蓼去翻看阿宝上午教她的小册子。 “玫瑰花羊膏面脂,二两银子一盒。白芷牛油面脂,一两银子一盒。红蓝......红蓝什么什么纸。”红蓼遇到不认识的字了。 阿宝他们还没吃完饭,问钟孝?有点尴尬。 “咳——”红蓼不自在的咳嗽。 “怎么了?”钟孝明明是在认真看书,听她这边有动静,立刻抬起了头。 “没事。”红蓼直接把有生字的那一页翻了过去。 好在阿宝他们很快出来了,终于解除了红蓼的尴尬。秦全跟在阿宝后面,早就听说红蓼今天就上工了,一见她,瞬间眉开眼笑。 “怎么这伙人没有因为店里生意不好发愁,还一个一个这么开心呢?”红蓼腹诽。 “谢姑娘,这么快就能来上工,可真是太好了。”秦全对她也是相当热情。 “叫我红蓼就好。”红蓼很开心,遇到脾气这么好的东家,工钱还高,那可真是再开心不过了。 第17章 书童 红蓼在虹福斋算是待下来了,一连几天,按时上工下工,除了里正家的女儿来买了几盒胭脂,几乎没卖出去什么东西。说到底,蒲里镇还是太穷了。 不过,中途红蓼梦到了一次师父,老头不同于往日酗酒如命,反而清醒的很。他又给红蓼找了一本书,虽然红蓼不能带出来,但胡老头把那本书锁在了红蓼的梦境中,只要她晚上做梦,就能在梦里把那本书拿出来看。 红蓼照例嫌弃师父不早把书这样锁定给她,老头只推脱喝酒忘了。 而且一忘就是好几年…… 店里没事情,她就在脑子里温习书上的内容,那本书名为《百妖录》,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妖怪姓名和事迹。 不过,那本书里也是好多的生僻字,导致她总是看得断断续续的,颇为吃力。 她上不能入学进修,下没有识字好友,整个小镇上识文断字的女子怕是十个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由此,红蓼只能每次在梦里看了后,把不认识的记下来,等什么时候见到师父了再问,速度自然是很慢。 如此几日后,阿宝发现她总是在闲暇之余拿个小毛笔在纸上胡写乱画,便好心指点了一下。红蓼这才知道阿宝竟然是个识文断字的,便“拜师”于阿宝门下,每有不认识的字就记住了去问阿宝。 店里本就没什么生意,秦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这日红蓼又请教了一些字,蘸着清水在柜檯上偷偷练习,正写的起劲,面前突现出一块阴影。 她赶紧抹去了桌上的水渍,抬头看去,竟是赵铁柱。正站在她面前,呆呆的望着她,一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怎么真在这儿做工啊”赵铁柱不知为何红了脸,憋出这么句话来。“我听人说的时候还不信?”他不过去外祖家帮忙几日,回来就听说了这事。也说不上对不对,就是想来看看。 红蓼不想理他,又不好把客人撵出去,只好一脸询问的样子:你赵铁柱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这眼神十分直接,倒把赵铁柱个大男人看得有些心虚了,他转转目光,落在她背后的银饰上,轻轻咳了一声,给自己找台阶。“我就是进来随便看看。” 红蓼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他仿佛是盯着架子上的一套小八件的芙蓉银簪,便取了下来放到他面前,道:“是看上这套了吗?” “咳咳......”赵铁柱不自在的咳嗽,装模作样的盯着簪子,余光却撇向已经去打算盘的红蓼,对方明显不怎么待见自己。 正这时,身后响起脆亮的女声,声音中是压制不住的惊喜欢欣。 赵铁柱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冬天里脑门上生生出了一层薄汗,极不情愿的转身,回头看向那女子。 红蓼眼皮稍微抬了抬,那女子她倒是认识,蒲里镇上里正的女儿郑荷莲。好像和赵家是姑表亲戚。 算是蒲里镇最大的富户了,因而虹福斋这姑娘经常来。 “二表哥,你怎么也在这儿?”郑荷莲平时行事都是风风火火,偏今日有些扭捏作态,看的红蓼身上一阵冷风吹过似的抖了抖。 “哎呀,这套芙蓉簪子,我前几天看上了呢。表哥…是要买吗?”郑荷莲抿嘴轻笑。 出水芙蓉……荷莲,这么一想,加上前几天偷偷听见母亲和父亲说要和赵家结亲什么的,郑荷莲的心里突然一片敞亮。 “没有。”赵铁柱简单回復了两个字,便再不说话。 郑荷莲却欢欢喜喜的凑到柜檯前,道:“既然表哥要买,我就不买了。免得买重了。”
第31页 “我买不买,跟你有何关系?”赵铁柱有些听不懂了,也不再多废话,看了一眼红蓼,对方还在打算盘,只拿眼偷偷瞧着一齣好戏,又好像在等着谁付钱。 当下沉沉看了郑荷莲一眼,道去拜访先生,落荒而逃了。 郑荷莲追出门去,见赵铁柱已经没了踪影,也没回店。 红蓼慢慢收起簪子,腹诽这两个人说了半天也不买,浪费了她好些时间。见店里又冷静下来,復蘸着水写起来。 谁想快到下工的时候,赵铁柱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沓子宣纸,低着头走进来。 “来买东西?”红蓼把那套簪子拿了下来,今儿还没卖出什么呢。 “我等你下工。”赵铁柱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红蓼表示抗拒,谁知道他又憋什么好屁,道:“等我做甚?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劝你……” 正要放狠话,却见钟孝撩开帘子,对二女道“下工了”,又若无其事的看了赵铁柱一完,不动声色的回去了。 红蓼将柜檯一应用具收起,跟阿宝辞别,不甚欢喜的带着一个小尾巴离开了。 店外,还有等着赵铁柱的书童,这人红蓼也知道,是他外祖家送给他伴读的,此时抱着一应书具呆呆的等着。 红蓼目光扫过他,却见他满脸黑气。 红蓼自燕州回来之后没有见过妖,此时见到异样,自然发觉目力已有长进,这并不浓烈的妖气也能看得清了。 “你们刚去哪儿了?最近去过什么人少偏僻之地?”红蓼问。 赵铁柱一愣,红蓼可甚少主动同他讲话,掩饰住眼底喜色,殷勤回答道:“适才在镇上随意转了转罢了。前几天去外祖家拜访,没去什么地方。” 红蓼看了看那书童,又看看身上干干净净的赵铁柱,没有说话。 “我们一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赵铁柱顺势提议。 红蓼不愿,然而涉及妖物,又不得不多个小心,便点头答应了。准备路上旁敲侧击问出些什么来。 三人一道回去,红蓼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赵铁柱说着话,他们却着实没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让她实在纳闷。 出了镇上,道路拐角处,走出一胖一瘦两个女子,像是主僕。 “小姐,看到了吧,我就说那女子跟表少爷不清不楚的。表少爷今儿就是去看她的,被那妖精迷的团团转…” “住口!”郑荷莲打断丫鬟的话,表哥怎么会跟那起子人混在一起的。自己就要和表哥定亲了,绝不允许表哥被人蒙蔽了。“你也是,早就发现为什么不跟我说?今儿才告诉我。” “我不敢确定啊…”那胖丫头为自己辩解,要不是听郑荷莲嘴里说出准信儿,谁会兴头头的主动说这些啊。 郑荷莲望着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越来越刺眼。 与赵铁柱临分别时,红蓼悄悄在手心画了个符,印在那书童身上,算保护,也让她能时时察觉。 当夜吃了饭,她便睡下了,好巧不巧梦见了胡老头。 “师父!”多日未见,红蓼真有些想他,见他神思清醒,便准备把一肚子话说给他。 胡老头今日也颇有责任感,听她把百妖图鑑看完了,便细细检查了一遍,又给她了另一本书,书上写着各种基本的镇妖法和运气之法。 红蓼这段时间识字不少,翻了几页,抱怨道:“这些师父不是都教过了吗?如何运气如何集结灵力我都会啊。” “往后翻。”胡老头当头给她一个爆栗。 红蓼往后翻了一些,越往后越看不懂,果然高深许多。 “你先看着,有不懂的来问我。”胡老头干完正事,掏出腰间酒壶,自顾自喝起来。 红蓼想起今日那书童身上的妖气,趁师父还没醉,问道:“师父,今日我见到一个人身上隐隐有些妖气,又看不清晰,就给他下了个符。您看看。” 红蓼把手心给他看,给书童画符的时候,手心符上也沾上了一些妖气,她甚是奇怪。 胡老头就着她的手看了看,起先还很紧张,下个护身符还能沾上妖气,定是个不得了的邪物。 等细细看过了,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道:“试试自己去抓吧,不是什么厉害的,你该应付的了。” “那它会害人吗?时间长了那染了妖气的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啊?”红蓼见过黑蛇害人之后,真是有些担心的了。 虽然和赵铁柱关系不好,但她不至于看着和他有关系的人枉死而坐视不理。 “你出手快些应该无碍。”胡老头故意吓她。 红蓼一听,果然紧张起来,一夜睡的不安稳,第二日早早醒了过来。 恍恍惚惚间,见谢老太端着一晚大米,细细洒在红蓼房门口,一脸凝重。 “奶奶?您怎么起的这么早?”红蓼头有些沉,眼皮发肿,显然是没睡好。 谢老太怒目圆睁,气道:“我再不起来,你就叫那妖精叼去了!” 第18章 猫妖 好容易把谢老太哄得消了气,才听她说了来龙去脉。今儿一早,谢老太发现红蓼房间不对劲,隔着窗户看到一团蓝色光芒浮在她床边,形状不定,吓得她差点昏过去。
第32页 好在谢老太也不是普通人,镇定下来后,不敢惊动,悄悄拿了些污秽之物,这东西很怕这个,还未等谢老太往它身上泼,闻到味儿就跑了。 之后谢老太松了口气,叫了红蓼几声她也没答应,但看她睡得好,赶紧拿了碗大米来先洒上,驱驱邪。红蓼跟着就醒了。 红蓼听的云里雾里,伸手看了看手心,果见中间正隐隐约约冒着淡蓝色的光,却没什么异样。 “这是怎么了?”谢老太抓着她的手摸了摸,抹不掉抓不住,不知是什么东西。 红蓼额头也冒汗了,然而记着师父说过这次的妖物并不厉害,也就放了心。“没事的,奶奶。你让我想想。” 昨天才发现,今日妖物就追到家里来了,很嚣张啊。会不会是妖物已经害死了书童,下一个目标才成了红蓼? 想到此处,红蓼一阵心惊,顾不得细细讲明,粗略说了事态紧急,穿好衣服出了门。 赵铁柱家在村西,离得不远,到了才知道他早就去书院了。书院倒是在镇上,只是自己追去可就不太好看了。加上赵家人看上去都很平静,应该是没出事。 耽误了这些功夫,也到了吃饭的时间,红蓼回到家去,见奶奶已经开始做饭了,这才把昨日所见细细说了,让她放心。 谢老太点点头,只叮嘱她千万要记好:“万事自己的身子为要,不可逞强出头。” 红蓼答应了,吃过饭,便去镇上上工。 家里离镇上不过小半个时辰,这条路也是走熟了的,地上几个土坑也知道的差不多,她便低着头看着手上淡淡的印记,好像要把它吃了似的。 那一小股妖气不停窜动,倒好像红蓼的手是个玩具,它在其中探究个不停。“喂,你是哪里的小妖,快些现出原形。不然我把你抓了,让你灰飞烟灭。” 自然没人回答她,那蓝光反而更开心了,在她手心跳个不停,也不怕红蓼一口气给它吹散了。 光顾着看它,红蓼也没怎么注意脚下,一脚踩进了一个小土坑,身子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这时红蓼才注意到,走了大半天了,自己居然还没走到镇上。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片稀疏的树木为林,拦在她前进的路上。 除了这片林子外,其他场景都模模煳煳的,可红蓼记得镇子周围没有这片树林,她也不至于走错路啊。难不成大白天的碰上鬼打墙了? 红蓼运气于指尖,轻轻点在双目,居然完全没有作用,看不清这是障眼法还是什么鬼迷障。 “吼呜————”却听不知从何方向传来一声野兽的叫声,红蓼吓出一身冷汗,四处张望,不知这林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手心那团妖气却蹦的更欢乐了,要不是有符纸镇着,怕是要跳出来了。“是你搞的鬼是不是?赶紧放我出去,否则,我马上把你灭在我手心里。” 低头说话的空档,恍惚有道光影从右侧一闪而过,红蓼跟着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以为自己看错的时候,后背却突然一沉,不知什么东西跳到她背后。 红蓼反应不不慢,就势向地上一滚,那东西见红蓼仿佛要砸死它,立马松开,跳到一旁,又窜到红蓼左腿处扯住了她的脚踝。 红蓼这才看清,居然是一直通体金黄的小猫。“何方妖孽?竟敢戏弄我。” 金猫又叫了一声,发出的声音却同野兽一般,可知刚才正是这只猫在叫。 红蓼手中运力,才发现手心一点妖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妖怪的本体应当就是这只猫了。 奈何这猫太过狡猾,不管红蓼怎么布阵,都不能将它捉住,反而被它耍的团团转,一跛一跛地甚是狼狈。 猫妖似乎玩儿的很高兴,也不伤害红蓼,只是逗她,一会跳上树杈,一会跳下来復拽着她的腿左跑右跳,红蓼纵使用出浑身解数也无可奈何。 “你这纯畜生,再不投降,我可就不客气了!”红蓼已经无计可施了,看这猫妖还有些灵性,出言威胁开来。 猫妖哪里管她说了什么,只管自己开心的捉弄她,偶尔失手抓破了红蓼的衣裳,惹得她怒目圆睁,十分有趣。 红蓼被这畜生折磨的半点脾气也没了,急吼吼在地上画了几道符咒,把自己圈起来,盘腿在原地坐了下来。 猫妖果然不敢贸然闯进来,四处乱窜了一会,渐渐停下来,绕到红蓼面前蹲了下来,一双细眸定定的看着她。 红蓼这才看清楚这猫妖的面目,一身金黄色深深浅浅的毛髮,两只小耳朵直竖,十分警觉,大眼睛清亮透彻,眼瞳呈一条细缝,有些吓人。 “蠢东西,有本事进来啊!”跟它纠缠了半天,红蓼早就气喘吁吁了,恶狠狠地瞪着它。 猫妖“嗷嗷”的叫了几声,仿佛是在和红蓼对话,红蓼仔细听了,并不是师父教给她的妖语,一时又埋怨起这只猫蠢笨来。 “没脑子的,话都不会说。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散妖。”红蓼气唿唿道。话是这么说,然而她知道自己今日还抓不住它,如此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猫妖又看了她一会,仿佛是嫌弃她不好玩了,在周围的树上跳来跳去,红蓼被它弄得头晕,视线随着它的走动变着方向,又看它走了半天,似是完全不想玩了,身形有些松散。
第33页 趁这机会,红蓼运气于掌,想要偷袭。谁知小动作刚出,猫妖再度警觉起来,两只耳朵四处转动,红蓼立刻不敢动了。 猫妖好像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脑袋四下转了转,终于确定了一个方向,连连后退。 “喵呜——”这一声叫声终于有些像猫了,红蓼站起身,望向猫妖看着的方向,层层金光翻涌,好像一股活泉水,要冲破空间闯进来一般。 猫妖连连后退,叫声有些悽厉,只一瞬间,金光后出现一道身影,猫妖避其锋芒,后退不迭,迷障渐渐消退,露出此处的本来面目。 红蓼此时所在,正是每天都会走过的那条路,只不过被猫妖施了法,她走不出阵去。 而破阵救了她的这个人,更让她惊讶不已。正是她的顶头上司——钟孝。 一个普通人将把镇妖师耍弄的团团转的猫妖吓跑,任谁听了都不合理吧。 “红蓼,你还好吗?可有受伤?”钟孝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她,见她裙摆袖口多处被抓出小破口来,甚是担心。 “无碍。二少爷,你怎么会在这儿?”红蓼问。 “我见你今日没来店里,便来寻你,走到此处发现迷了路怎么也绕不过去,误打误撞的就到这里了,然后就看到了你。”钟孝一脸真诚。 “刚才那个,是妖怪吗?”他压低了声音。 “你不知?刚才那猫妖可是被你吓跑的。”红蓼看向他的目光有些怀疑。 钟孝解读出这意味,心头也是奇怪,细细一想,道:“难怪母亲非要我带着它出门,我一直以为是无稽之谈,原来是真的。”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整块通透润泽的圆形宝玉,用金镶玉法打了钩环穿了红绳挂着。 红蓼看着眼熟,圆形玉罗盘,越看越像师父说过的那件由前前前前镇妖师做出的那件宝物——千金碎! “母亲说我自书院之事后,经常噩梦胡言乱语,便去佛光寺求了这个护身符。平时放在家中,这次我出门,母亲便让我带着,我看这玉不错,偶尔出门也带在身上。”钟孝给她解释。 红蓼运气,摸了摸那块玉,只觉触手生温,灵力醇厚,心里更是肯定了几分。 不知千金碎如何辗转到了佛光寺,她也顾不得询问这许多,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金碎就在自己身边。 刚才那只猫妖,也是感觉到千金碎,才落荒而逃。 初次见识到这宝物的神力,红蓼惊讶不已,很想自己拿着用用,又介意是别人之物,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那只妖怪不会回头又跑回来了吧?”还是钟孝考虑的更周到,补充道:“那妖怪倒是怕这个,我看,我们还是要先把它抓到,免得它再来纠缠你。” 红蓼点头称是,解决了猫妖才是最重要的,否则总是不安心。 今日与猫妖一交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猫妖的对手,只不知师父为何说自己能解决。 难不成,他算好了自己能碰到千金碎? 疑点太多,红蓼预备回头慢慢想,此刻只思索起抓猫妖的事来。 “猫妖方才向西去了,此刻怕是早就不知到了哪儿了。”红蓼喃喃道。 “不急。它既然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些目的的,会再露面。”红蓼道,又道:“今日误了上工,我……” “无妨。若是不能捉了它才是大祸患,谁又知道它回头害的是不是自己?额……若是需要,我可将此物……”钟孝似是想把千金碎递过来,却突然收了回去,改口道:“若是需要用到,就来找我,我们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第19章 线索 红蓼本以为钟孝是想把千金碎借给她,谁知中途改了口,想到这么个贵重物件,又是用来辟邪镇宅的,也合情合理。人家肯偶尔借给她用用就很讲义气了。 怕钟孝反悔似的,红蓼有些讨好道:“那就多谢二少爷了。我看此物灵性颇盛,绝不是凡物,指不定与佛家或什么的有什么机缘,若回头真的能用到,就要叨扰二少爷了。” 这就是提醒钟孝这个东西很有用了,免得他不放在心上。钟孝自然听得懂,答应了,顺口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陪姑娘一起捉妖。事不宜迟,越早解决约好。” 红蓼愣了愣,见对方满脸真诚,不似作伪,点点头,说了自己的探查方向。 只是这身衣服算是废了,便是回头补好了也只能做杂务时穿穿了,钟孝索性给她放了整个上午的假,让她回去换衣服。又怕猫妖去而復返,二人定了个时辰在店里见面,若过时不见人,钟孝就拿着千金碎在这来路找她。 索性红蓼及时赶到,听阿宝讲,她再不来二少爷就要提着刀出去找人了。 红蓼笑笑,真提刀在路上乱跑,会立刻被抓紧衙门的吧。 “秦叔,下午我们出去商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进的新货,昨天没核完的帐目,您辛苦一点。”临走前,钟孝在店里吩咐。秦叔眼珠子一转,也不问为何带着红蓼去,大点其头,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发。 红蓼多少看出些不对味来。秦叔纵着少主子也就罢了,也太纵着自己了吧,这样的事连问都不问......
第34页 也没往深处想,钟孝就催着她出门了。 照着红蓼的想法,二人找了件茶肆,楼上人少,寻了个偏僻角落,钟孝从怀中拿出千金碎,推到红蓼面前。 红蓼运气于掌中,覆盖在千金碎上,说来也是奇了,那微弱的法力一接触到千金碎便好像活了一样,千金碎也仿佛找到旧主一般,没有丝毫排斥。 一个小小的亮点在千金碎中来迴转动,好像罗盘的指针,上下起伏左右摇摆数圈之后,那光点终于停在了一个方向,然后散去了。 “镇上果然有妖气。”红蓼喃喃道。 “那个方向,好像是北亭书院吧,附近没什么人家?难不成那猫妖钻进书院了。”钟孝对着那方向若有所思。 “去看看。”红蓼又摆弄了一会千金碎,奈何这傢伙只亮了一次就再也不亮了。 二人说着就起身出了茶肆,默契异常。 而云亭书院,此时学子们正在上课,隔着院墙,就能听见朗朗读书声。千金碎又亮了亮,好像在同他们说:“就是这个地方,你们来对了。” “看来就是这里了,可我们怎么进去啊?”红蓼犯难了。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你们书院闹妖怪”,那样会被夫子打出来吧。 钟孝想了想,道:“我带着父亲的拜帖。进门是不难,只是不好四处查探。”钟孝把千金碎交到红蓼手上,道:“只能你见机行事了。若有不妥,回头再商量。” 红蓼点点头,将千金碎藏在袖中。钟孝递了帖子,不一会,果有个小书童来迎,看来的是一男一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带他们进去了。 入了门,红蓼只觉得一处一景都透着雅致,不愧是读书人待的地方。同时还细细注意着千金碎的反应,以免错漏。 接待钟孝的是书院中一位魏夫子,看上去四十来岁,脸庞白净身材瘦削。看二人熟络的样子应是早就认识的。红蓼只管拿着千金碎,奈何这东西又装死,运气半天没有反应。 大冬天的,红蓼都急出汗来了,好容易进来了,自己什么都没发现,那不是瞎耽误功夫吗? “如此,就谢过魏先生了,” 钟孝和魏夫子已经说完话了。 红蓼额上冒汗,此刻的书院一丝异样都没有,难不成千金碎的示警是错的? 钟孝已经起身向外走了。 红蓼有些忐忑,心中暗自祈祷:“老天爷啊,你要是开眼就平地来声雷,让我稍微有点发现就好啊。” “哐——”这念头刚过,就听旁边学室发出一声异响。 红蓼拍拍胸口,不会这么灵吧,说来就来? 学室那边一堆人沖了出来,几个胆小的边喊边道:“死人了!死人了!” 红蓼与钟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逆着人流方向向学室走去,此时里面的人已经跑了个七七八八,只剩几个胆大的,也只敢缩在角落里看着。 因学生跑的慌乱,此时教室一片狼藉,红蓼也顾不得这些,飞快越过,朝学室中央的二人走去。 倒地的是赵铁柱的书童,此时他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状态不容乐观。 赵铁柱在一旁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唤醒他。 “别枝!别枝!你醒醒,你怎么了?”赵铁柱乱喊。 “郎中?有没有人去找郎中?”赵铁柱抬头,就看见红蓼在眼前,目光专注,看的却不是他。 “红蓼,你怎么在这儿。” “他中邪了。”红蓼轻声道,赵铁柱便不多问,面色担忧的在一旁守着。 手持千金碎,口中念念有词,奈何不知是咒语不对还是法力不够,千金碎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啊?”红蓼看向钟孝,明明可以看到别枝脸上的妖气,千金碎却无法驱除?为什么猫妖看到千金碎会立刻逃走,而此时不行呢? 钟孝也百思不得其解,接过千金碎,左右翻看了几下,红蓼只好徒手运气,先把别枝的气吊住,免得妖气入了五脏六腑,神仙也救不了他。 钟孝不知弄到了什么机关,千金碎从他手中划出,落到地上,发出一阵金光,将别枝身上的妖气尽数吸走,别枝脸色瞬间有了血色。 红蓼看了他一眼,满是疑问,钟孝也不知自己怎么办到的,报之羞赧的一笑。 “郎中来了,郎中来了!”一个学生引着一个满头白髮的身上挂着一个小箱子的大夫闯了进来。 别枝已经停止抽搐,只是还没醒来。郎中到了以后,红蓼就让开了。此时别枝身上一丝妖气都没有了,应该没有大碍。 赵铁柱看出别枝状况好些,抬头感激的看了红蓼一眼,对方却直直盯着别枝,根本没有瞧他一眼。 几人手忙脚乱的把别枝移去了厢房,郎中细细诊断后,得出的结论是无碍,开了副药,看着他喝下,又用参补气,等别枝悠悠醒转后,才拿了诊金离开。 别枝茫然的看着在床前守着自己的赵铁柱,红蓼和钟孝等人,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问什么,最后只说道:“我?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吧。”赵铁柱说话轻声细语的,和红蓼印象里的那个坏蛋判若两人。 红蓼忙不得顾虑别的,凑上前道:“你不能睡,我有问题要问你。”
第35页 “什么?”别枝茫然的看着她。 “这些天,你都去过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地方时比较偏僻的,或者让你不舒服的?你仔细想一想。这很重要。”红蓼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他很累了,要不?”赵铁柱想说情。 “闭嘴。”红蓼打断他,“你要是不想他出事,就让我问完。” 赵铁柱居然真的乖乖闭嘴,一声都没吭。 别枝身子还虚,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怯怯道:“真的没去过什么地方姑娘你前几天不是问过了。” “那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东西?”红蓼不死心。 别枝仔细想了一会,颤声道:“你。算吗?” “噗嗤——”钟孝很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 红蓼脸莫名其妙一红,自己哪里奇怪了? “哦哦我想起来一件事,前几天,陪我们少爷去外祖家,我也回家看了看。我娘带我去北边亭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鬼打墙,怎么都找不到路。后来莫名其妙就走出来了,但是我们都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大家都不记得。” 鬼打墙?猫妖?红蓼好像能联繫到一起了。 “在哪儿遇到的鬼打墙?” “就清容堂附近,去北边亭肯定会经过那里。” 红蓼和钟孝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向外走,都想赶紧弄清楚来龙去脉。 见二人神色匆匆,赵铁柱也跟了出去,书院已经让学生提前回家了,院里没有几人。此时正好赵家的车来接人,谁知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女子,裊裊婷婷,故意做出弱柳扶风之态,居然是郑荷莲。 “表哥,你没事吧!我听说你晕倒了。”娇滴滴的声音让红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你来店里买东西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柔弱啊。” “没事。”赵铁柱应付了她一下,便朝已经走出学院门口的红蓼追去,郑荷莲却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问道:“表哥,你去哪儿?那是谁?” “你来这儿做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赵铁柱不满的看着她。 “怎么她能来的我就来不得?”郑荷莲指指红蓼的背景,“表哥,你我就要定亲了。我劝你......” “定什么亲?你在胡说些什么?”赵铁柱有些怒了。他明明跟父母说过自己的心意,二老不是答应了等春闱后就帮他提亲的吗? “什么胡说是舅母同我母亲说的啊,怎么就是胡说了?” 赵铁柱心下一凛,面上一冷,甩开她的手,道:“谁也做不了我的主,我是不会娶你的。你回去吧。” 第20章 我是神仙 “你!”郑荷莲脸色惨白,几乎是吼道:“你看上那个小灵婆了是不是!那个妖精,你居然真看上她了。” “你再说她是妖精,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赵铁柱怒不可竭,已不想同她再废话下去,让人进去把别枝扶出来,要回家去。 郑荷莲不依不饶,还在拉着他说话:“你就真的为了她要不管我吗?为了那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没有再说“妖精”,然而话却也没好听到哪儿去。 赵铁柱血气上涌,几乎要晕过去。 小时候自己不懂事欺负红蓼,他总是拿红蓼是个捡来的孤儿做由头,当着她的面说她来路不明。每到这种时候,红蓼就会哭的很伤心,而他却总是以此为乐...... 她哭的越难受,说明他那把刀扎的正是地方,他就越开心。 长大后,读了书,虽在学堂里读的是儒家正统。但他心中却始终信奉荀子的“人性本恶”,因为他曾经就是恶人。 所以,他坚信读书不仅使人明理,更能使人守善弃恶,后来喜欢上红蓼,他便发誓用一生的时间补偿她,向她认错。 赵铁柱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止是看她,更像是看向过去的自己。“以后你不必再登我家的门。父母那里我会去讲明,你我是绝无可能的。” 说着,跳上马车,别枝已经在车上,赵家的车马扬长而去。郑荷莲紧紧咬着下唇,在远处守着的丫鬟这才凑了过来,不发一言的跟在她身边。 “回家!”郑荷莲语气中带了一丝狠辣。 ****** 钟孝同红蓼先回了店,套了马车,见日头偏西,又让阿宝到红蓼家说一声,二人这才出发,北边亭是座小山,上面有个寺庙,不大,但据说挺灵验的,附近的人大都去那里上香。 清容堂则是前朝一位宰辅被贬后发迹前住过的地方,后来被官府保护起来以容后人瞻仰。 距离北边亭还是颇远的,马车足足行了一个时辰,到了清容堂时天已经擦黑了。 千金碎一直在红蓼手中,二人下车,红蓼刚一运气,千金碎就迫不及待的闪了起来。 “那里。”红蓼指了一个方向,正是清容堂附近。这地方早就不住人了,必有妖孽。 这里已经是山脚,道路有些崎岖,二人带着几个奴僕走的跌跌撞撞,一行人在近夜时分显得浩浩荡荡的,有些瞩目。 路上有些个归家的行人,看了看他们,都是十分奇怪。
第36页 下车以后,红蓼就非常小心。生怕被鬼打墙困住。提心弔胆的走了半天,到清容堂前的整段路都是顺顺噹噹的。 夜幕下的清容堂看上去有些荒凉,小小的草屋孤零零伫立在山脚下,仰望高山俯瞰尘世,格外寂寥。 接近清容堂,千金碎的示警还未结束,二人只好跟随着指示,朝更高的半山腰去。 “红蓼。”钟孝出声,叫住她。 红蓼回头,看着他。 “时间太晚了。要不明天再来吧。虽是冬季,山林还是挺茂密,不知其中有多少隐藏的危险。敌在明,我们在暗。贸然闯入实在太过冒险。” 红蓼看看黑黢黢的高山与密林,后背一阵发凉。钟孝说的有道理,她踌躇起来。正准备归去,她又想起别枝和赵铁柱来,心下一定,道:“我没有时间了。妖物已经开始害人,不尽快找到的话我不安心。而且山上不是有寺庙吗?实在不行咱们躲进寺庙里,妖物总不敢胆大到欺辱到那里去。” 钟孝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交待几个人先去山上寺庙等待,如有不测他立刻发出讯号,庙里的人立刻策应。 一行人只剩五六个,沿着小路慢慢向前走着, 山下的村落已经看不见踪迹。 整座山十分安静,安静的有些压抑。突然,千金碎的亮光熄灭了。 “嗷呜——”红蓼听到熟悉的野兽叫声。 “猫妖。是猫妖!”红蓼大喊,僕从们闻言,方寸大乱,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在那儿!在那里!”有人看到了,大喊道。 红蓼循声望去,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离此地不远的地方多了一间小房子,一条羊肠小路通向那里。而那房子上,一直猫儿昂首挺胸望着他们,两只发亮的眼睛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是它。早上就是那只猫妖。”红蓼确认,抬步向小房子处跑去,钟孝阻挠不及,只好跟上,身后僕从有些犹豫,然而和大家分开好像更危险,纷纷跟上。 那只猫妖不像早上一样惧怕千金碎,眼看着红蓼渐渐接近,居然半步不退。 很快,红蓼接近了,然而在她离屋舍一丈处左右时,猫妖附身向下一跃,钻进了房子里。 下一刻,一股气浪如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扑来,将红蓼等人掀翻在地,千金碎也从她手中脱落。红蓼赶紧去捡,又一道气流袭来,准确无误的打在她的手腕上。 “私闯民宅可是大罪,小姑娘,你带着一群人来我家要做什么?”温和又清脆的男声响起,红蓼转头,但见一只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施施然站在屋舍前,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金黄的猫。 难怪不怕她,原来是有主人撑腰。 红蓼翻了翻身,想先将千金碎拿回来,男子却早已有防备,红蓼一伸手他便跟着伸手挥出气浪,招招打在她手腕上。红蓼手都麻了,再来两下,只怕手要被打废了。 “红蓼。”钟孝已经站起身,急忙前来扶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捡了。 果然,他们不动千金碎,男子就不会动手。 男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怎么?私闯他人领地,连道歉都不会吗?”男子盯着红蓼。 “人?你是人么?”红蓼轻轻道:“不要以为披了一张人的皮囊,你就是人了。” “哈哈哈哈——”男子突然大笑起来,等他笑够了,才悠悠道:“我当然不是人。我是神仙。” 神仙?神仙会差点害了人性命? “你险些害了人命。在人间作恶,已经犯了妖界的规矩。”红蓼一字一顿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危害人间,否则,我将你送到妖王的面前,让你灰飞烟灭。” “哼,好大的口气。”男子不以为然,冷冷道:“你以为你能打得过我?或者,你以为拿到那个东西就能打得过我?”男子指了指地上的千金碎。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知道我是谁。你已经输了,我劝你赶紧下山,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红蓼一怔,确实,她只知道男子是个妖,却看不清他底细。但自己的底细,真的被他发现了? “少爷!”有个下人突然从人群中冲出,趁那男子不备将千金碎捡起,塞到钟孝手中,大义凛然的将钟孝护在身后。 “敢伤害我家少爷,我就跟你拼了。” 钟孝则将千金碎迅速交给了红蓼,红蓼不敢耽误,念咒施法,千金碎这次也很听话,一道华光溢出,将他们与男子隔离开,算作保护,而后红蓼以光为手,两道浅金色华光像两只手臂,向那男子抓去。 那男子仍是不慌不忙,一边抚摸着被惊吓到的猫儿,一边抬了抬眼皮,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哎…你自己不听劝,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两只光爪已经到他面前,男子口中不是念了句什么,光爪沖势一顿,散在了黑夜中。下一刻,红蓼和钟孝已经气浪捉住,被裹挟着飞进了男子所在的篱笆小院中,摔在了地上。 “你!”意识残存之时,红蓼终于相信这男子的话了。她看不出他本身的那一刻,自己已经输了。 男子动了动身子,看着摔晕的两人,怜爱似的嘆了口气。目光扫过那几个僕从,那几人如中了勾魂术,纷纷倒地。
第37页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男子喃喃道,转身进了屋子。 ****** 夜深寒气重,红蓼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沉的像夏日清晨的露水,只想往下滴,不愿意抬起来。 直到冻得手脚都发痛了,她才挣扎着睁开了眼,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自己怎么睡在深山老林里?半个身子还泡在小溪流里? 等等,红蓼疑惑地看着踩在水中的一双细腿,准确的说,是一双爪子。她抬手去抚摸,却见一只翅膀露了出来,羽毛洁白如雪,只翅根处是黑色。 “啊——”她吓得大叫,出声时却赶紧闭了嘴。自己的嗓子怎么变了? 她难以置信的站起身,走到溪流边,以水为镜,鼓起勇气看了一眼。 水中倒影哪是一个人。 分明是...是一只鸟,准确的说,是一只白鹤。 红蓼感觉脑袋瞬间炸开,自己怎么变成一只鸟了?这里又是哪里?钟孝呢?其他人呢? 心中有无数的问题,然而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得了她。放弃抵抗的在小溪边躺了一会,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变成鸟又怎么样,至少她还活着。也许镇妖师本来就是白鹤,只是她才知道而已。 这样安慰了自己一通,她才勉强有力气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 自己真的到了深山老林里了,举目望去连个路都没有啊。 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自己一天没回家她该急坏了。要赶紧找到路回去,回家看一眼。 沿着溪流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四周丛林茂密,林色深深,看不出路有多远,只能望见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峰,不知何处是尽头。 正有气无力的用两只细长的鹤腿走着,前方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红蓼赶紧往旁边灌木丛躲了去。 响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前方草丛果然探出一只蛇头,吐着血红的蛇信子,警惕的曲折向前。 红蓼屏住唿吸,自己只听过有碗口粗的蛇,这次算是真的见到了。乖乖,这林子里怎么还有这个,等会不会出个老虎野猪什么的吧? 自己只是一只鸟,可是谁都打不过。 巨蟒沿着小溪一点点的上前,隔得近了些时,红蓼才发现它身上有好几处伤口,似乎是被抓伤的。 也就是说这山里真的有野兽喽。红蓼有些绝望。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身后的灌木丛正被什么东西顶开,巨蟒显然也听到了,停了下来。 红蓼慢慢的转过头,一只巨大的爪子已经把灌木抛开了一个洞,正努力挤出来。 红蓼差点又要晕过去,那是一只老虎! 完了完了,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搭在这儿了。 第21章 野山桃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搭在这儿了。 巨蟒偏了偏头,伏在地上不动。勐虎也停止了动作,伏在地上准备进攻。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红蓼脑子里只有这个两个字。 飞上天?只怕自己翅膀刚挥起来就被一边一个咬住了。况且自己会不会飞还是一码事呢。 然而巨蟒和勐虎两方也没有轻举妄动,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时机。局面陷入僵持,谁都不敢先动手,红蓼心中一阵恶寒。 就这样僵持了至少半刻钟,红蓼腿都软了,如果不是一口气提着,她肯定早就摔倒了。 身后勐虎似乎动了动,红蓼心中警觉,不能再等了,冲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继续等只能是任由他们宰割。 等了这么久他们的注意力应该也不是那么集中了吧。红蓼在心中设计了一套起飞路线,先向前飞行,等到勐虎和巨蟒扑上来的时候迅速折向,甩开他们。 打定了主意,红蓼勐地向下蹬地,似乎这样能让她飞的更快。张开洁白的双翅,像前上方冲去。 果然,她一动,巨蟒也飞快向她袭击而来。红蓼赶紧变向向右侧飞去,然而她低估了野兽捕猎时的专注与瞬间的爆发力,巨蟒的速度远比她快,自己翅膀还没来得及使力,巨蟒已经冲到她身下了。 红蓼心中一凉,这下完了。 绝望之际,勐虎却从身后扑了过来,将巨蟒扑在地上,短短一瞬,给红蓼提供了生机,她赶紧挣扎着起飞,让这两只野兽斗去。谁知勐虎迅速放下巨蟒,转头向她扑过来,一口将她衔在嘴里,向溪流上方奔去。 “救命——”红蓼哀嚎着,虽然没有人能听懂她的鸟语,即使有,也不会管她。 奇怪的是勐虎并没有一口咬死她,只是不知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红蓼小时候见到过猫儿抓了老鼠,并不急于吃掉,而是先逗弄戏耍一番,等到猎物半死不活没有玩儿的乐趣了才会吃了它。 这只老虎不会也这么无聊吧。 不知跑了多久,勐虎终于慢了下来,左转右转进了个小山洞,才把红蓼放下,对她开口叫了一声。“别怕。是我,钟孝。” 虽是虎语,但红蓼听懂了。 钟孝,居然是钟孝!他也跟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了!而且变成了一只老虎! 这种如重生的喜悦瞬间代替了绝望,红蓼一下就哭了出来,缩在地上,身子不停地抖动。 “别哭别哭。”钟孝赶紧安慰她,“我们现在并不安全,那只巨蟒好像一直在追杀我们,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
第38页 “你怎么知道啊?” “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过程中发现那巨蟒一直偷偷跟着我,对我出手数次,都没有得手。今天它突然放弃了袭击,我觉得有点奇怪,就偷偷跟着它,没想到居然找到了你。”钟孝解释,用前爪把地上的稻草拨出一个窝。大小看上去是给红蓼的。 红蓼还是觉得奇怪。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直觉…” 红蓼:“……” 好吧,这种情况下,只能相信了。 钟孝沉吟一瞬,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在外看着。这只巨蟒先后找过你我,说明它有所图,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嗯。”红蓼脑子里乱乱的,不由自主得便听从了钟孝的话。趴到钟孝替她刨的窝里窝着。 钟孝在离洞口不远处,安安静静的守着。 红蓼看着他的背影,勐虎很兇,让她分外有安全感。 还好陷入困境的不是自己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红蓼心中一惊。钟孝跟自己上山,然后陷入困境已经是无妄之灾,自己怎么能这么想。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救出去,不能害了他。 红蓼听着胸膛里鼓点一般的心跳声,真真切切,不掺一丝假。 他们一定还活着。这一定是妖怪的障眼法,把他们变成动物然后扔到深山老林里了。 只要找到出路,一定可以回家。 迷迷煳煳眯了一会,困意袭来,然而她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不再假寐,睁开眼睛。 目光扫向洞口,钟孝还在替她守着。 “钟孝。你已经醒了两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快入夜了,马上三天三夜了。”他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悲伤。 “我们一定能回去的。”红蓼说着起身,走到他身边同他并肩站立,看着绿如墨的山林。 山中的夜,寂静异常,二人望着天,望着月,不知不觉,就熬过了这一夜。 奇怪的是,二人都无法睡着,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第二日很快就到了,自己会不会在人间已经消失第四天了? “就按昨天说的,我去引住巨蟒,你沿着活水走,找离开的路。傍晚时分一定要回到这里。还有,这两天虽然没发现巨蟒有同党,但这山林广阔,走出这片山,下一片是何情景谁也不好说,所以千万别走太远。” “知道了,这些你昨天说过了。快去吧,我们要尽快回去才行。”红蓼说着,已经率先出了山洞。 钟孝已经朝着巨蟒的老巢所在的方向而去。 红蓼等他走远,才跟着出发。这一片的地貌钟孝已经打探清楚,向东南走了大约二里就是一条小河,红蓼沿着河流小心翼翼的走着。 许是钟孝那边太顺利,一整天她这边都是平平安安的,偶尔有个小野雀看到她也是立马躲得远远的,好像她才是巨兽一般。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收穫,这条小河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 傍晚时分,红蓼准时回到山洞,钟孝还没回来。 “他不会出事了吧。”红蓼心中紧张。 “红蓼?”钟孝的声音在洞口响起,红蓼赶紧应了一声,才见钟孝巨大的身子进来。口里还拖着一条折断的树枝。 红蓼看着树枝上红艷艷的几个果子,失笑。 “回来路上碰到棵果树,就折了一支回来。”他似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有些奇怪。 “多谢。”红蓼用长喙啄下一颗果子,吃了一口。 酸…… 红蓼看着他,他肯定没亲自尝过,才把能酸倒牙的果子拿来给她吃。 “好吃吗?”钟孝一脸期盼的看着她,虽然虎面上看不出来,但能听出来。 “好吃。”红蓼违心的回答。人家大老远带回来的,多少给个面子。 “哦。”钟孝凑到一颗果子上闻了闻,道:“你的口味真是奇怪,前两天我尝过,很酸的啊。” 红蓼:“……” “哼。”红蓼扔下果子,趴到草窝里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捉弄她!简直太过分了。 钟孝好奇的看了看那果子,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啊呸!”刚入口,就一口吐了。“果然还是这么酸。” “喂!”红蓼忍无可忍,从草窝里露出头来,质问道:“你不是知道酸吗?干嘛还要吃。” 钟孝笑了两声。“你说好吃,我还以为这果子前几天不熟,今天熟了呢。” 红蓼被说的没了脾气。冷哼了一声,不肯说话。 “好了,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钟孝把野果子扔到一边,又去洞口拖了一桃树枝的桃子来。 “这才是给你的。这个我尝过了,是甜的。” 红蓼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怪他进来前先叫了自己一声。原来是怕自己发现。 红蓼心里哪儿还有气,这种情形下,钟孝还想办法逗她笑,真是有心了。 “多谢。”红蓼道。即是谢这桃子,也是谢他的心意。
第39页 红蓼尝了一口他带回来的野山桃,不是特别甜,反而是绵软的口感。 不错,她还是挺喜欢的。 吃完了桃子,就该说正事了。“对了,我今天沿着你说的那个小河走了一天,那条小河的尽头,是流进了大山深处。没有路可以走,入口是个山洞。” “是吗?”钟孝若有所思。思忖一会,才幽幽道:“那条溪流,可是我在这山上看到的最后一条了。其他的也是这样的情况。 我们要是直接钻林子找路,只怕更容易迷路。” 没有下山的路,要怎么走出一条来? “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红蓼虽然怕,但也不想在这里餵了蛇。 “不如,我们上山…然后,我带你飞出去……”红蓼想像自己展翅高飞,爪子抓着一只老虎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钟孝大声笑出来,道:“你能带得动我?你现在可没有法力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也出不去。”红蓼反驳,自己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钟孝却想起什么似的,道:“你说得对,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几天我一直和巨蟒纠缠,只有它所在的那片领地没有去过。因为我一想踏入,它就会拼了命的撕咬,所以我不敢贸然闯入。 那里是不是藏着出路,所以它才挡着?那条巨蟒会不会就是把我们送到这儿来的人设置的障碍!” “有道理!”红蓼连连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解释的通了。 第22章 幻境 打定了主意,二人也不含煳。迅速商定了下面的计划。其实也没什么可商量的,要硬拼了,还能怎样? 两人心中都有担忧,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各怀心事休息,红蓼闭着眼睛,当然是睡不着。 这个地方很奇怪,不管她多累多困,就是睡不着。再这样下去,只怕身体吃不消,到时候巨蟒上门,自己也无力挣扎了。 饶是如此,她还是逼自己好好休息,然而越紧张,越清醒,反而越安不下心来。红蓼偷偷抬起头,想钟孝窝的地方望去。 钟孝的身影还是那样庞大坚定,让她安心了些。 红蓼也不再胡思乱想,闭眼假寐,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恢復一些精神和体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蓼只感觉身子都僵了,脑袋晕乎乎的,将睡未睡,最是疲乏。 夜深露重,寒气从脚下升了起来,红蓼打了个激灵,今天晚上怎么格外冷。 “钟孝,我有点冷。”红蓼实在冻得不行了,今天怎么冷成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 更奇怪的是,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红蓼警觉得睁开眼,四周漆黑一片,钟孝就在前方不远处躺着。 躺着? 不对,钟孝休息的时候都是趴着,半休息半戒备的状态,不可能躺着。 “钟孝!钟孝!”她大声喊了两声,谁知身边不知什么东西扫了过来,将她紧紧缠住,红蓼扭头分辨,碗口般粗细的冰凉的躯体将她越缠越紧,红蓼大骇,是巨蟒来偷袭。 “钟孝!救我...”红蓼挣扎着看向钟孝,钟孝一动不动,只怕已经被巨蟒害死了。 红蓼心中一阵绝望,自己难不成真要死在这个不知道何处的深山老林,成为巨蟒的一顿饭吗? 巨蟒收紧身体,红蓼挣扎片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红蓼!红蓼!快醒醒。”身边有人在叫她,红蓼勐然睁开眼睛,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师父正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师父,救我。我被一只巨蟒抓了。” “巨蟒?什么巨蟒?你的元神为什么快要消失了?你现在在哪里?” 红蓼大惊失色,元神消失,就相当于灰飞烟灭。“我...我去追一只猫妖,结果被它的主人打晕,醒来就变成了一只白鹤。然后一只巨蟒来了,要吃了我。” 胡老头凝眉深思,怎么会这样子?不应该啊,她碰到的那只妖的妖气中明明没有戾气。 “师父,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是不是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 胡老头看着小徒弟,虽然这徒弟平时不怎么听话,偶尔还以下犯上跟他顶嘴,可是看她这般可怜的恳求着自己,便是十分心疼,内疚感从心底里泛了上来。 “怪我!都怪我。”胡老头懊恼的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叮嘱她道:“红蓼,你记住。心动则意动,意动则物动。不要被幻象所迷惑,你所看到的都是假的。” “是障眼法?”红蓼问道。 “对!就是障眼法。不要被它骗了。只要你心里相信是这样,你的元神就不会被摧毁。” 红蓼拼命点头,师父还是说着什么,然而那声音越来越远,耳边传来雷声滚滚,压过了师父的声音,将他的身影也隔得越来越远。 ******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红蓼被震得头皮发麻,睁开了眼睛。 东方刚刚发白,红蓼眼珠一转,果见巨蟒在不远处守着。 而后,红蓼才注意到身边的环境,自己在是一座山峰之顶,四周居是悬崖峭壁,唯有这一方平台可以落脚,令人高兴的是,钟孝也被带来了,在离她一丈来远的地方躺着。
第40页 红蓼回想起师父的话,这些都是假的吗? 巨蟒似乎察觉到平台上有动静,转了转身子,看向她。 黑漆漆的两只眼睛盯着她,让红蓼一阵恶寒。 “醒了?”巨蟒发出嘶嘶的声音,是蛇语。然而红蓼听懂了。 红蓼心中更加确信眼前都是幻象,否则她怎么会听得懂蛇语,师父说的对。 “无耻。趁人不备偷袭算什么本事!”不远处响起另一个声音,正是钟孝,他也醒了过来。 “钟孝!”红蓼惊喜,太好了,他也没事。 “哼,他还弄不死我。”钟孝抖擞身子,站了起来。而后迅速俯下身,做伏击状。 “以卵击石。”巨蟒优哉游哉的慢慢扭动着身子,围着平台转了一圈,全然没有平时的紧张。 “你到底是谁?抓我们要干什么?”红蓼朝不可一世的巨蟒喊道。 “干什么?”巨蟒仿佛有点听不懂这话,居然反问道:“你们在此地修行千年,今日不是你们飞升之日吗?怎么?日子过忘了?” 红蓼与钟孝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疑问。飞升,那是修行之人灵应天劫重生之礼,或灰飞烟灭,或得道成仙,都有可能。 原来二人不止是一只白鹤,一只勐虎,而是快要飞升的妖。 那巨蟒呢? 飞升之时,二人必定是虚弱不堪,若此时巨蟒偷袭,二人必定任人宰割。不对,不对,若巨蟒要他们的命,昨晚上就下手了,特地等到这个时候,绝对是有原因的。 飞升,窃灵...... “轰隆隆——”一道天雷划开黑沉沉的天空,噼在红蓼脚下,红蓼眼前骤然一亮,大骇后退了两步,才发现四周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把她困在了里面。 紧接着,一道道天雷如千军万马踏破长空而来,道道指向红蓼,可动之处不过一尺见方,红蓼躲闪不及,终是被天雷噼中。 身子像是被撕裂开一半,从头到脚火辣辣的疼。红蓼双腿吃撑不住,软软的倒了下去。 “红蓼!”钟孝焦急的在原地左冲右突,奈何他也被困住,竟是半分靠近不得。 开头九道天雷,中了六道。红蓼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感觉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了一般。 ***,真是幻象的话,这疼的也太真了。 “我没事。”红蓼虚弱无力的回答。“别怕,他是想趁我们渡劫之后虚弱时,窃走我们的灵丹,瞒天过海自己修身成仙。” 巨蟒没有答话,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距离虽近,天雷却半点伤不到它。 “我告诉你,我宁愿死在天雷之下,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钟孝怒气沖沖说道,红蓼轻轻向他摇了摇头,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而天雷却只停息了这一瞬,紧接着第二次九道天雷落下,这次是噼向钟孝的。 红蓼眼睁睁看着一道光在他嵴背上炸开,脑中只留惊骇与恐惧。第一层天雷威力便如此巨大,到第九层他们怎么承受得住? 师父让她坚信这里是幻镜,可是如果她在幻镜中承受不住外界伤害死掉了,又该当如何呢? 钟孝闷哼一声,反应并不强烈,然而九道天雷完毕之后,两人脚下勐然灼热起来。 地火焚烧,天雷不断,飞升之劫刚刚开始。 巨蟒稍微躲得远了些,只等天劫过去,就窃取他们的灵丹,千年修炼的成果将被他人窃取。 耳边是雷声轰鸣,眼前是火红焰火,一道道天雷准确无误的落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要死了,然而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她只能寄希望于师父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她坚信自己不死,那么她就不会死。 “红蓼!红蓼!”似乎有人在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是钟孝吗?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坚持不下去了,实在是太疼了。 她宁愿立刻去死,也不愿承受天劫之痛。 红蓼双目空洞的看着前方,巨蟒还在周围的山石中慢悠悠的穿梭着,一双眼睛发出蓝宝石一样的色泽,好像是她的幻觉。 不看了,红蓼闭上眼睛。 “别睡。”钟孝声嘶力竭的喊着,然而行动被束缚,天雷不断落下,他也无法过来。 红蓼已经一动不动,等待已久的巨蟒也有点担心起来,他要的是这二妖的灵丹,死了可不好。 巨蟒鬼鬼祟祟的朝前动了动,钟孝被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他决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这个想法愈发坚定,他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顶着天雷地火之刑,冲破了横亘在眼前的障碍,冲到了她的身边。 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双重的天雷更加让人难以承受,可他告诉自己不能后退,为了保住她。 “钟...钟孝......”红蓼眼皮未挣,却分辨出了包围着自己的熟悉的气息,是他。 “别怕...撑住...我们能挺过去。”钟孝的声音很小,同时断断续续的。 红蓼艰难的动了动眼皮,真的好累,真的好想躺在这个怀抱中任由他护着自己。 可是,他已经冲过来护住了自己,自己怎么可以让他一力承担这一切。 巨蟒未除,天劫未完,她要帮他,因为,她给了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
第41页 红蓼睁开双眼,入眼是一道明媚到不可思议的金光,她看向抱着自己的这只勐虎,突然,感觉到一丝熟悉。 初见猫妖,那猫妖身上也是这样的光。 天雷暂停。 钟孝猝不及防的向巨蟒冲去,一口咬住了它的脖子,巨蟒没想到六层天劫之后的他还能如此迅速且大力的做出攻击,被钻了空子压制住,不过他反应也不慢,蛇身迅速缠绕收紧,做出杀招。 第23章 逃出 威胁到自己性命了,不能再留这一个了。 钟孝则牢牢咬着它的脖子,鲜血顺着他的口腔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红蓼勉力支撑起身子,奋力向前一蹬,整个身子直直的向前撞去。 红蓼身无利器,只能以喙为刃,扎进了巨蟒七寸之处。 片刻之后,缠绕在钟孝身上的蛇身终于软软的掉在了地上,红蓼松了一口气,然而天雷却在这时再次发作,她还未做出反应,就被钟孝护在身下,被他以身挡住了这次雷劫。 最后三重天雷,次次见血,刀刀致命。红蓼被眼前晕开的红色惊住了,她是有多无能,才让他承受这双份的苦难。 “钟孝,放开我。” 钟孝不答,只是紧紧将她护在身下,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他的整个后背已经皮开肉绽,才很小声的发出“嗯”的一声。 天劫尽数受尽——天,亮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红蓼身上发痛,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着,被扔在一个小房子里,身边还躺着沉睡的钟孝,和一起上山寻妖的几人。 回来了?她们回来了。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一场梦吗? “钟孝,醒一醒。快醒醒。”梦中钟孝为保护自己,几乎丧命,她要确认他没事。 钟孝听到了她的唿喊,过了一会,也跟着醒转过来。红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事。 “红蓼,你没事吧?”醒来第一句,便是关心她的安全。 “没事,我没事。我们都好好的。他们也在,刚才我们只是做了一场梦。”红蓼顿了顿,这个梦是她自己的,还是两个人的呢。 “你没事就好。我们这是在哪儿?怎么被绑着?” 红蓼道:“应该是被那妖怪抓起来了...” 话音未落,这间杂物室的门就被打开,几个大汉沖了进来,把红蓼和钟孝二人架了出去。 此时天蒙蒙亮,出门后,红蓼看清抓着自己的两个汉子,皮肤黝黑,双手粗大,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分明是村里人。 怎么自己不是被妖怪抓了,是被山民抓了吗? 片刻后,二人被抓到一间大点的房子里,被“扔”到了地上。 “族长,就是这两个人,昨晚上在北边亭鬼鬼祟祟的,我们几个怕是歹人,就悄悄跟着,果然这几个不是什么好人,闯到金猫仙人的住所,要加害仙人,却被打晕在地,让我们捉了回来。” 金猫仙? 那个被唤做族长的白鬍子老头听闻,眉头早已紧皱,重重道:“也未可知,还是要仔细问过才好决断。若真是去害金猫仙的,哼哼。” 族长没说后果,但最后两个字意味深长。 “你们为什么管那抱猫的妖精叫仙人,他是一只妖,你们都被他矇骗了吧。”红蓼不傻,直接承认自己就是去杀他们口中的“仙人”的,一定没好果子吃,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 谁知她刚说了一句,旁边一个大汉就怒气沖沖道:“胡说八道!你这小妮子随口侮辱仙人,小心遭报应。信不信我一巴掌...” “你想动手沖我来,敢动她一下试试?”钟孝已经坐直了身子,见大汉面色不善情绪激动,生怕他真打了红蓼,赶紧开口。 “莲生,别冲动。”族长开口制止。 钟孝见那大汉果然别开脸,后退了去,转而向族长道:“老先生,昨日在蒲里镇书院中,有人沾了邪祟,险些丢了性命。我的这位同伴,刚好会点道术,我们救了那人,循着线索这才找到北边亭。我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些误会?” 族长慢慢捋着鬍子,认真思索起来。钟孝一身昂贵锦缎,确实不像坏人,而红蓼,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孩子的样子。说实话,若不是看这一行人穿着,他也许直接将他们送官了。 钟孝见他们口有松动,再加一把火:“我是虹福斋的少东家,前阵子蒲里镇开的那家店,就是我掌管的。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店里叫人来问。这位姑娘的奶奶姓谢,是位神婆,你们应该也听过吧。 还有,昨天上山的时候,我们一行人分开,有几人去了山上的寺里,我一夜未与他们通音讯,他们此时必然要下山寻找,到时你们拦住他们问问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族长沉思片刻,钟孝说的确实有道理。只是他还要问一问他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好,你且把你二人的住址说出来,我自会派村民去那里问。若是误会,解开自然是好的。只是,关于金猫仙,你们若不说出实情,请恕老朽还要拿拿架子。” “对。关于金猫仙的事,你们敢撒谎的话,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一说金猫仙,刚才那男子又活过来了,简直把金猫仙当成他亲娘来关心了。
第42页 “听起来,这里的人对金猫仙深信不疑啊?”钟孝反问。 “废话!金猫仙济世为民,护佑我们…” “住口!”族长出言,这个傻子,怎么直冲沖往别人话套里钻。 “这位公子,你若再挑拨是非,休怪老朽不客气。” 红蓼从旁无奈道:“你们就真的这么相信他?你们叫他仙人,可知怪力乱神你们也相信?怎敢如此相信他不会害你们?” 族长轻蔑地看了看二人,指着方才那个大汉道:“他说你会道术,你说怪力乱神,究竟是谁不可信? 莲生,他六岁的时候在山里迷路,不小心跌落悬崖。是金猫仙救了他。 十年前闹饥荒,山上的树都被扒光了树皮,金猫仙现身留下居所,大开家门,让我们在他的地里拿吃的。粮食不多,但三天一供给,让我们活了下来。 几年前这附近河桥年久失修,被冲垮了,官府拖着不给钱修桥,是他撑船摆渡。 小姑娘,你说我们族人是信他,还是信你?” 红蓼低下头,后面两件事她知道,但饥荒时她还小,发水沖桥的时候她好像刚听师父说自己是镇妖师,沉浸在里面哪里还知道外面的消息。 而且,他说我们族人,可以猜测知道金猫仙的人不多,想必这些人故意隐瞒,才导致离得不远,她却不知道这里还有个“金猫仙”。 “但我们确实是从受害者那里得了线索,才找来的。为防更多的人受害才连夜上山,而且是他把我们打晕了。”钟孝道。 “想必是金猫仙不愿意见你们这些陌生人才出手。你们晕了以后我们不是马上把你们带回来了吗?没让你们山里过夜。一定是金猫仙早算到了。 况且,说不定金猫仙是去救你们所说的那个受害的人的。” 红蓼无语,他们相信那只妖,无论如何都能给他找到开脱的理由。 不过,也有点道理。再加上那个梦…… 难不成真的弄错了? 见二人面上神色变化,族长才放缓了语气,道:“看来是误会一场了。等核实你们身份的人回来。只要没问题,你们就可以走了。关于金猫仙的事,希望你们不要在外多言,仙人不喜欢让太多人知道他在此地修行。” “好。”钟孝回答。 红蓼也无话可说。 族长又问了些有的没的,红蓼无心回答,都是钟孝在同他对话, 说到最后,其实双方都已经互相确认了身份,只是对方还是不见证据,不肯放人。 红蓼呆呆的坐在地上,没想到最终竟会是这样。 正等待离开之时,院子里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有人快速冲进房间,眉飞色舞道:“族长。金猫仙……金猫仙人现身了!” “快请!”族长立马整理鬚髮衣冠,带着屋子里几个男人出去。 红蓼钟孝看着门外,不一会一行人簇拥着一个白衫玉冠,洁净的仿佛是高山白雪的男子而来。 男子怀中抱着一只通体金黄的猫儿。 是猫,还是虎?红蓼心道。 “他二人就在里面。仙人自去见,我们先退下了。”族长恭恭敬敬道,说完,便带着族人往院外退。 “多谢。”男子轻轻道。 红蓼可以清楚的看到满院子的人对他是多么的尊敬,脸上的喜悦又是多么真诚。 男子迈步进来。 红蓼一瞬不瞬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盯穿一样。 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他们俩,灿烂一笑。 “你是白鹤。”红蓼突然道。 男子守住笑容,露出几分兴趣。 钟孝回想一瞬,跟着道:“那虎?” 红蓼点头,果然,她和钟孝都在梦中。 “我看清你的真身了。你的这只猫,其实是只老虎吧?你们应该是朋友,它为了救你,受了重伤,伤了元气。导致无法化成人形。而你们也没有顺利成仙。” “现在才看清不觉得有点晚吗?”白鹤淡淡道:“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而这一代的你的独特本领是窥梦术,有趣。” 窥梦?红蓼又是一怔,师父从没告诉过她镇妖师什么独特本领。 “你又输了。”白鹤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方小小的玉罗盘。“看着好玩,便拿回去看了一晚上,还给你。” 二人还都被绑着手脚,白鹤便直接把千金碎扔进了钟孝怀里。 “走了。”白鹤起身欲走。 “等等。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你的猫会无端招惹我?你不觉得该给我个解释吗?” 白鹤把小拇指放进耳朵掏了掏,显示自己的不屑,道:“解释什么?馨儿喜欢你,逗你玩玩不行吗?还有,这个破玉盘你连用都不会用,还指望它能发挥什么作用吗?” “难不成你会?” “我会不会用无所谓,但我知道你不会,这就够了。你输了。”说完,白鹤不再啰嗦,离开了村子。 第24章 回家 “你真的没有害过人?”望着他的背景,红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从未。”白鹤轻飘飘回了两个字。
第43页 不知为何,听了这两个字,红蓼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自己也说不清失落从何而起,只是意志无端消沉起来。 钟孝看着她的脸色,大为担忧,在燕州他寻求她帮助而被推说无力拒绝时,他好像也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村民们走进来,替他们解开了身上的绳子,族长道:“金猫仙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可以走了。莲生,送他们去大路。” 莲生看上去不太愿意,还是别别扭扭的答应了。 在几乎是全村人的瞩目下,离开了这个北边亭山脚下的村落,刚走到村头,就看到昨夜吩咐去寺里等候的几人,一见自家公子有些狼狈,都有些生气。 “你们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要乱说。”莲生警告。 钟孝向他们施礼作别,红蓼也机械性的点点头。一行人沿着小路走,不多时,又路过清容堂,气氛更加沉寂。 “你别多想了。那人法力高深,你不敌也是正常。”钟孝宽慰。 红蓼点头,“是啊。无能为力,偏还不自量力。” “不是这样的。”钟孝不知该说什么了。 前方来了几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一行人身边。钟孝一眼认出是自家的马车,马车后还跟着几个村民。 为首的一辆刚停下,秦全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二少爷,您没事吧?可是吓死我老头子了!”秦全一脸快急哭了的模样,盯着钟孝上下打量,看他衣服虽脏了些,但一块油皮没破,精神还好,稍微放心。 “秦叔,我没事。你们怎么,这么大阵仗?” 秦全讪讪,看向后面,众人这才看到后面的第二辆马车门打开,谢老太身形利索的跳了下来,直奔红蓼而来。 钟孝忙施礼,谢老太却看都不看他,走近红蓼身边看了看她,才恶狠狠盯着钟孝,使劲剜了一眼。 “上车!”谢老太语气不善。 拽着红蓼的胳膊把她拖上了马车,将窗帷都拉的严严实实的,再不肯出声了。 钟孝与秦全对视一眼,分别上了马车。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钟家的马车一路驶进了虹福斋的后院,店里今日直接没开业,总归是个没什么人来的铺面,没开业人们也不会觉得什么。 阿宝一直等在自己房间,等到外面喧闹的声音轻了些,才打开房门朝院子里看了看,一看钟孝和红蓼的样子,什么也没说,直接走过去把红蓼和谢老太请到了自己房间,打热水找衣服,三下五除二帮红蓼收拾的干干净净。 谢老太看这姑娘如此有眼色,反而越发愤怒,冷冷对红蓼道:“你在这等着,我不叫你不许出来。” “奶奶,你要去做什么?” “不干什么,上茅厕。”谢老太推门出去。 院子里杂七杂八的人已经都散了,只有秦全还在,谢老太直奔他而去,道:“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少爷还在更衣......” “秦叔,请老夫人进来。”钟孝声音在中间堂屋响起。 谢老太进门,见钟孝也已经换好衣衫,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长刀直入训斥起来:“钟公子,你知道一夜未归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吗?红蓼见识浅薄,也是我没教好她,可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难道不知道避嫌?这件事传出去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都是晚辈的错。晚辈本以为不会耽误到那么晚。” “你以为?你们到底是去做什么我不会问,但你要但凡懂点事,不会跟一个姑娘家在陌生的地方待一晚上,而且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钟公子这样不免让我怀疑是何居心了。” 钟孝张张嘴,谢老太说话沖又不给人留情面,还不问缘由,一时还有点难以招架。 “先不说我跟红蓼堂堂正正,未有一点逾矩。若之后真如老夫人所说,会有不好的传言。我未娶,红蓼未嫁。我向老夫人保证绝不会让她吃亏。” 谢老太指着钟孝的胸口,怒从心起,“你果然心怀不轨!我懂了,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玩弄个把女子不算个事吧。而且红蓼是乡下女子,愚昧无知好煳弄是不是?真有风言风语你们一顶轿子把她抬进府,为了名声我们不从也得妥协是不是?” “您误会了。”钟孝苦口婆心的解释,气血上涌,脱口而出:“我说的是未娶,且无婚约在身,从来娶字单指娶妻,没有娶妾的。” 谢老太一愣,这话什么意思?她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两人足足沉默了有一刻钟。钟孝出口之后也后悔不迭,他承认对红蓼有好感,很喜欢,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到了以婚约相许的程度。这样的情况下说出来,谢老太会不会觉得他轻浮。 谢老太震惊过后,马上镇定下来。有人喜欢红蓼是好事,但她不希望是这样的富贵人。红蓼太过单纯,大家族里水太深。再说了,这小子能自己做主婚事吗?他的家族不会干预吗? “还是最好不要有什么流言,我们小户人家,承担不起唾沫星子。” 钟孝听懂了。“好,我会妥善解决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说出去的。” “希望如此,我先带她回去,过几天让她来辞工,这几天的工钱我们不要了。”说着,不容钟孝反驳,推门走出,带着红蓼径直离开了虹福斋。
第44页 回到家,谢老太立马撒开了红蓼的手,坐在堂屋中间的大椅上,冷冷的看着她。 红蓼看出谢老太是生了大气了,赶紧跪下道歉:“奶奶,我错了。” 谢老太并没有让她起来,冷声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基于谢老太已经猜到了红蓼的身份,红蓼便没有隐瞒,将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谢老太听完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要罚你。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明知道天晚了该回家了还去什什么山的,就不能晚一天?我看我这些年是白养你了,一点都不懂得多考虑几分。” “奶奶,对不起。可是,如果我不去的话,再有人被害怎么办?”她也没想到那个妖那么厉害。 “住口,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谢老太生气,比看到钟孝更生气。那个还老老实实的,这个还会顶嘴。 “没有,我错了。” “你先去休息吧。这几天别出门,过几天听听风声再说。” 红蓼抬头,“可我还要上工。” “那里我会去说,你就别问了。赶紧去休息。”谢老太雷厉风行,把红蓼赶去自己的房间。 “对了。除了那个钟孝,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会法术?会捉妖?” 红蓼连连摇头:“没有。他也是无意当中知道的。” “那就好,不要四处声张。” 师父也曾说不要告诉别人,默默的为百姓除妖造福就好,红蓼点点头,她最近是太过张扬了。都是自己太过心浮气躁。 刚把她解决,有人扣院门。谢老太以为是钟孝那边的谁过来了,赶紧去开门,却见是赵铁柱在门外。 “红蓼回来了吗?”赵铁柱见面便问。 “住口,红蓼昨天根本就没出过门,你胡说什么。”谢老太左右看看,还好周围无人。 自昨天下午在书院与红蓼分开,将别枝送回家,黄昏开始,赵铁柱来了四五趟,询问红蓼的下落,搞得谢老太紧张兮兮。 赵铁柱一看她样子,又想了想她话里的意思,道:“是,红蓼昨天没出门。那我能见见她吗?” “她刚睡下,你来的不是时候。快走吧。”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赵铁柱吃了个闭门羹,心中不快,但想到红蓼已经平安回家,又有些欣慰。昨天是钟孝那小子带着红蓼离开的,之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让谢老太连他都拒之门外了。 自己不能在等了,要赶紧跟父母摊牌。 ****** 一座崭新敞亮的二进院正房里,正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哦女人有些不安道:“你看看你看看,又出门了。怕是又上谢家的门了。” “是啊。涵义这两天怎么总是往那家去。”男人慢慢喝着茶,貌似不解。 女人冷笑:“总不会是冲着那老的去的。” “因为小的?你的意思是,涵义看上他们家那小姑娘了?可前几天你不是说荷莲?”赵牧思捋捋鬍子。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傻,连这都看不出来?”赵铁柱的母亲刘氏恨不能提着他的耳朵说话。“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赶紧去你妹妹家提亲,把这亲事赶紧定下。难道我不知道等铁柱金榜题名以后再说亲更好? 那是因为前些日子,铁柱在我这儿亲口说他看上那个来歷不明的小灵婆,科举之后要风风光光娶她进门。我这才让你赶紧悄悄说下你妹妹家的荷莲,等他考完再告诉他。既不耽误他考试又不用娶那个家的。 谁知道你妹妹家人那么大嘴巴,昨晚铁柱还来问我为什么荷莲胡说八道,我好不容易才骗住他说是他姑姑想跟咱们家接亲。” “原来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啊。” “谁知道你那眼睁得挺大却是个锈铃铛,不管事啊。”刘氏简直不想跟他说话。“看着吧,这事没完。你赶紧想想怎么办吧。” “让我想想。”赵牧思道,又想起别的,对刘氏道:“你也别整天铁柱铁柱的,不斯文。” “别跟我斯文斯文的,我儿子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等你们赵家娶个小灵婆当媳妇,我看你哪儿还有脸说斯文。” 第25章 使命 夫妻二人正说着,赵铁柱回来了,二人赶紧停下。 刘氏还是一脸严肃,来不及换回慈爱的表情,见赵铁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口疼了一下。 “父亲,母亲,儿子有事相求。” 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刘氏心中疯狂的念叨着这三个字,只听赵铁柱跪在那里一字一句道:“儿子想请二老替我走动一下,去谢家提亲。儿子,想娶谢家红蓼姑娘为妻。” 刘氏面部表情一时转换不过来。 赵牧思也面露难色,看向妻子。刘氏狠狠瞪他一眼,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管不了。” 赵牧思只好温声笑语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来了?你马上就要考试了,考完再说也不迟。” “不,我想先定下来。” 赵牧思道:“这个时候忙活这些必然是让你分心的,等你考完。”
第45页 “父亲,您是不是不想同谢家结亲?您是不是瞧不起谢家。”赵铁柱问。 “哪有,为父也算半个读书人,岂是哪种冥顽不化的人啊。” “哪是母亲您不愿意吗?”赵铁柱又问刘氏。 刘氏强颜欢笑道:“自然不是了。” “那你们二位还犹豫什么?前不久我同母亲说过了我的心意,可是荷莲表妹说我们要与他们家...母亲您告诉我是姑母提出的,那我便直说好了,我不愿意,也不会娶荷莲表妹的。我想娶的只有谢红蓼一人,请父亲母亲成全。”言毕,扣头跪倒在地。 刘氏气的手都在抖,双手紧紧握住,瞪着赵牧思。赵牧思只感觉前有狼后有虎,这这这,让他可怎么办啊。 “要不,先定下来?”赵牧思看似表态,其实是问刘氏。 刘氏露出要杀人的表情。 “或者,先去谢家看看人家女方愿不愿意嘛?”赵牧思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有迴旋的余地。刘氏脸色这才好看一点,不再那么激动。 “涵义啊,那个,这种事不是一厢情愿来的,你那么急着让我们去提亲,是确定人家女孩子愿意嫁给你了?” 赵铁柱缓缓直起身子,犹豫道:“不曾确定。” 刘氏神色早在他起身前恢復正常,听了赵牧思的话,计上心头,又听儿子这么说,更是愁绪消了大半。“那你就急匆匆说要定下来,若是我们去了被驳回来。脸面是小事,以后可就不好再登门了。” 赵铁柱心说有理,可是,他总觉得不安。 “这样吧,我们先去他们家旁敲侧击的问一下,探探口风。能行的话呢就给你定下来,不行的话,也有后退的余地,这样好不好?”刘氏冷静下来后,恢復了战斗力。 听从来宠爱自己的母亲这么说,赵铁柱心中便有一点疑惑此时也找不着北了,点头答应。 刘氏喜笑颜开,道:“那就这么定了,你呢,现在好好温习功课,春闱考个功名在身,这样人家姑娘才愿意嫁给你。这几天书院停课也不能耽误,快去书房看书去。” 赵铁柱听话的退下,刘氏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好歹算是稳住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起身回了卧房。 “你说吧,怎么办?”刘氏问丈夫。 “你不是答应铁柱要去谢家问问的吗?”赵牧思道。 刘氏轻笑一声,道:“你别跟我装傻,我的话铁柱听不懂你能听不懂?别想着跟我装好人,这谢家,你去。至于那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还不是你说了算。” 赵牧思无奈道:“哎呀,以势压人,非丈夫所为。” 刘氏看着丈夫,不再说话,以势压人又如何,就不信那两个无根无基的女人还能翻出花来。 ****** 红蓼坐在床边,安静下来之后,耳边就全是白鹤说的那几句话。 你输了。 我能看出你,而你看不出我。 这个玉盘你都不知道怎么用。 这一代的你的独特本领是窥梦。 ...... 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扎在红蓼的心上。她真的如此无能吗?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努力入睡。她要一个答案,要去找一个能给她答案的人。 过了很久,她才入睡成功。一进入梦境中,她便看到了焦急等待的师父。 “红蓼,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胡老头激动不已,当时她元神在她面前消失了一阵,他还以为红蓼真的… “师父。”看到胡老头,她突然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眼泪突然就涌出来,哭的泣不成声。 “好孩子。不哭不哭。”胡老头不太知道安慰人,只是一个劲儿的拍着她的肩膀。 红蓼越哭越伤心,这几天受的委屈全部又在脑中过了一遍,直到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才缓缓停下。 胡老头见她终于不哭,赶紧掏出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压惊。 “赶快说说,到底怎么了?为师真的担心死了。”说完又喝了一口酒。 红蓼擦擦眼泪,抚着胸口狠狠吸了好几口气,才把事情又复述了一遍。 胡老头边听边喝酒,听到红蓼变身白鹤进入梦境,深情愈发凝重。 “事情就是这样,那白鹤后来又把千金碎还了过来。不过,师父,他同我说,我根本就不会用千金碎,还说我这一代镇妖师的独特本领是窥梦。 师父,他说的这些为什么你都没有告诉我?” “这个……为师…额…”胡老头装作酒瘾犯了,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酒。 “师父!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在他面前像个跳樑小丑一样,一个妖……让我这样抬不起头来。” “没有故意瞒着你,我只是…” “所以师父承认您瞒着我了?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红蓼!为师这么多年……哎,你别问了行不行,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不好?” “我已经知道了还能怎样装作不知道!”红蓼觉得可笑极了,这么多年过来,师父居然在此事上对自己有隐瞒。
第46页 “是我错了,归根到底是我错了!我不该告诉你你是镇妖师。” “为什么呀?您最开始的时候不是说我是您的希望吗?” “我……镇妖……我不想让你当镇妖师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行走江湖不便,力气也小。怎么跟妖怪打架?所以我不想再教你。”胡老头又喝了口酒,险些把自己呛到。 红蓼一脸难以置信,就因为她是女孩子?“您骗我,如果您真的不想为什么还会教我别的?我不信。” “随你信不信。我就是不想让你当镇妖师。”胡老头开始胡搅蛮缠起来。 “好。你不告诉我就算了,那我去问那只白鹤。” “你!”胡老头气结,鬍子立起来了几分。“好吧,我说。我说不想让你当镇妖师,是真的。 镇妖师不只是捉妖那么简单。它是一个秘密,一个禁区,成为镇妖师意味着流血牺牲。它会让你所向披靡,也会让你粉身碎骨。” “可我天生就是镇妖师,师父你说过,镇妖师护佑万民,万死不悔。所以我这些年一直以此为荣。 也因为如此,这些日子我仗着自己会些法术,有些不自量力……险些闯了祸。”她的本领太小,小到连保护自己都太过困难。 胡老头看着红蓼,眼前却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未曾死得其所,却死的极其悲壮。 残存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一个十二三岁浑身湿透的女孩子,好像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女孩子一直哭,骂着害她掉进水里的人,直到看到他,才停了下来。 那时候的他简直如新生一般惊喜,这就是下一任的镇妖师,是个小姑娘。而且这个小姑娘无意中将他最后的意识封存在了梦境里,让他不至于消散。 他也曾全心全力教导她,初时她身体底子太差,便先教她扎马步,练基本功,也曾为严师。 直到需要教镇妖师的来歷与使命,他动摇了。这个女孩子,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他不忍心让她陷入这些。 他动摇了,所以他一直拖着不肯好好教她本领,想着这一生,把她煳弄过去就完了。本朝对妖的禁锢不像前朝那般严,虽然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只要不四处张扬,也不会引得那些人关注。 反正所谓的那个秘密,也一直没有出现,何苦累的一个好好的女孩子一生流离。 “我说过,你是镇妖师这件事只能你一个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一旦暴露身份,就可能有危险。” “红蓼,如果我在两年前告诉你,用安稳的生活,一生的流浪和孤寂,换一身唿风唤雨的本事?你可愿意?放弃你的祖母,放弃你赖以生存的家园,只为一个可能永远完不成的使命,和天下为家,降妖除魔的无根生活。” 红蓼愣住了,如果一开始师父这么告诉她,她肯定会拒绝。即使现在,她也不会要。什么都可以捨弃,唯独祖母不可以。 “做镇妖师,必须要放弃这些,所以师父您故意不教我?您只说镇妖师的威风,让我去崇拜,却不可以接近。” “是。”胡老头闭上眼睛,避免心底的种种杂绪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也有先人碌碌一生如凡人一样,那样也挺好。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会彻底瞒着你。” 红蓼难以置信,但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师父,您也是镇妖师吗?” 胡老头没有说话。 红蓼猜到了,只怕他不仅是镇妖师,还是为了使命责无旁贷,没有善终的那种吧。 “那我们镇妖师的秘密使命,到底是什么?” 胡老头睁开眼,看了她很久很久,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找一个人,或者说是传人,然后,杀掉他。” “什么人?” “我也没有见过那个人,我那时候,北境战乱,为了定国□□投身从军,死在了战场上。而镇妖师要找的那个人,也不一定是恶人,但那个血脉的后人我们必须要剷除。如果你发现你最后面对的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或者无辜孩童,或者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会下得了手吗?” “不。”红蓼回答。 第26章 喝水 红蓼坚定道:“除了使命,师父不也说过,镇妖师本领无边,可以保护百姓,斩妖除魔。在我心里镇妖师一直是这样的啊。我可以不去做那个使命,但是师父您不能把我这些年一直引以为傲的信仰,浇灭。” 胡老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红蓼,这个徒弟,他有些看不懂,又好像,她一直是这样的她。 她其实从来胆小,却又爱逞强,上次擅自对战黑白双蛇的时候,就开始展露出她的好出头与不知死活。可是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的。 她与祖母相依为命,第一次依靠自己的能力赚来几个铜板补贴家用的时候,她说她才六岁。那好像是个灾荒之年。 年纪轻轻,胆子不大,却又坚韧如丝。很矛盾,她身上有年轻女孩子娇贵柔弱的通病,却又有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 “不行。当你能力越大的时候,你的野心就会越大。你会不知不觉走进那个漩涡中,不可以。”
第47页 红蓼鼻子突然一酸。正要说话,耳边突然响起“哒哒哒”的声音,红蓼从睡梦中惊醒。 “红蓼,还没起吗?”奶奶在外面叫她。 “来了奶奶。”红蓼坐起身,居然有两行泪流下,她赶紧擦干净,去给谢老太开门。 谢老太看她红红的眼眶,一时心软,脸色缓和了几分,道:“吃晚饭了。” 祖孙二人坐在饭桌前,本就简单的饭菜吃起来更加没滋没味,有些话谢老太却不得不说。 “以后不能这么晚回家,更不能无缘无故一天不知所踪听到了没有?别让我生气着急。” “我知道了。”红蓼闷头吃饭,很听话, “还有,你那个工,要不别去了,也挣不了几个钱。”谢老太声音平和的说出这事。 红蓼一听,筷子一停,正要出言反驳,却又想起什么,点点头,道:“好。过几天我去说。” 谢老太没想到她这么容易答应了,原本打的一肚子草稿没处说,竟有些意犹未尽。 吃过饭红蓼自觉洗碗,又趁着夜色未深,在灯下做了一会针线,才和奶奶分开,自去睡觉。 一晃三天过去,红蓼几乎没有出门,这几天把家里的棉被,冬天的衣物拿出来整理了一下,又把过季的衣物收起来,时间就这么打发了。 这几天入梦,却再也没见过师父,想必是他故意躲着她。罢了,罢了... 第四天,红蓼一早收拾的整整齐齐,将早饭做好,出门去了。 谢老太看着她离开家,什么都没说。只是红蓼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登门了。 红蓼难得穿的如过年般郑重,一步一步走向镇上,心情突然有些紧张,几日不见钟孝了,等会见到他,要怎么开口呢? 开门见山吧,既然下定了决心,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心情忐忑的来到虹福斋,在门前一站,就见冷冷清清的店里只有阿宝一个人,一问才知道钟孝和秦叔都出门了。 辞工的事还是和管事的亲自说比较好,红蓼便没有透露,只是没忍住问了句钟孝这几天怎么样。 阿宝回答:“二少爷还是那样呀,除了管店,就是出去进货看货什么的。” 红蓼看看货架上越发满当的香粉和珠钗,腹诽:“只进不出,这店还能撑多久?” 坐了一会不见他们回来,红蓼便起身告辞。因为钟孝吩咐过红蓼家中有事这几天不来,所以阿宝也没多问。 正要走,店外走进一个女子,因为是常客又在书院见过,红蓼一眼认出是赵铁柱的表妹郑荷莲。 见红蓼要走,她突然出口:“喂,你们店上了什么新货吗?给我拿出来瞧瞧。” 红蓼没回答,这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不记得以前她是这样子的啊。 阿宝道:“要什么东西跟我说吧,我帮你找。” “我要她给我拿。你不是管胭脂的吗?我要的是珠钗。”郑荷莲走到柜檯前指着最上面的锦盒道:“就那套,拿下来我看看。” 红蓼心道自己尚未辞工,还是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便踩着矮凳子帮她取了下来。往常这郑荷莲买东西很快,相中什么便直接掏钱付帐,今日却看了一套又一套,挑三拣四没定下买什么来。 红蓼不厌其烦的给她看货,难得的有耐心。 郑荷莲却是全然没有看到合心意的东西的模样,眼睛在柜子上转了转,隐约看着柜子最顶端的格子最里面好像有两个绿色的锦盒,这些珠钗拿下来才露出来。 “那两个,拿下来我看看。”郑荷莲一指。 红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两个盒子她很早就见过,但不是她收拾上去的,她见阿宝平时都不曾打开过这两个锦盒,而且说这是少爷的东西,虽是奇怪但也不曾去碰,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两个盒子是我们少东家的东西,不是商品。您还是看看别的吧。”红蓼回答。 “我就要这两个。不卖的东西你们做什么放在货架上,哪有这种道理。”郑荷莲不依不饶,好像来了兴致。 红蓼皱眉,东家的东西,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别人碰的。 却是阿宝,心思剔透,此时从胭脂那边凑了过来,对红蓼微微一笑,取下了那两个盒子。 这盒子钟孝为何特意摆上去,阿宝待久了看多了,也看的出来。他刻意摆上去,红蓼打扫的时候不经意就看见了,若是露出喜欢的神色,少爷顺水推舟也许就能送出去了。 可偏偏红蓼特别本分老实,待了这么久,碰都没碰这两个盒子。 阿宝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套珊瑚珠的钗环,从簪子到耳坠项鍊戒指,无一不精緻绝伦。 “郑姑娘,您看这套簪子,这些可都是南海珊瑚做的,成色鲜亮质地干净,也不是一定不卖,只是价格嘛。”阿宝比了一个数字。 “三千两?我也出得起。”郑荷莲底气不足,只是还充着面子。 阿宝轻轻一笑,似乎听了个什么笑话,笑着把锦盒合上,放回了架子上。“你再往上加一码,我就卖给您了。”还一脸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三万?别说郑荷莲,红蓼都被惊得吐血了,真的假的?一套珠钗卖三万?这是抢吧。钟孝心可真大,那么贵重的东西就摆在那儿,不怕被人偷吗?
第48页 阿宝悄悄朝红蓼眨眨眼,模样古灵精怪,红蓼看懂了,阿宝这是在唬她呢。 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贵。 郑荷莲见状,果然没了刚才的威风,脸色青了一下,随便指了几个盒子道:“那就这几样。帮我包起来。我今天没带丫头,你们帮我送回家去。” 阿宝和红蓼对视,这个郑荷莲今天事怎么这么多。 “怎么?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这个要求很过分吗?”郑荷莲掏出一锭银子,扣在柜檯上。 “阿宝姐,我去吧。你留下来看店。”红蓼娴熟的收钱找钱,抱起那几个盒子,跟着郑荷莲出了门。 郑荷莲一脸主子的样子走在红蓼前头,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红蓼察觉到眼神不善,却也没理。 郑家离铺子很近,镇长的家宅也是全镇最气派的,红蓼垂眸等着,没登上大门台阶。 “进来啊。”郑荷莲催促。 红蓼迟疑。都送到家门口了,让下人拿进去就是了,还要她个外人亲自送进去? 郑荷莲正是这个意思,再三催促红蓼赶紧跟上,红蓼才进了门。 郑荷莲却一直将她带到内院,红蓼虽然觉得不妥,然而还是跟着进去了,直到她让把首饰送进闺房。 红蓼看着院里的下人,虽说她也是女子,但毕竟是外人,又和郑荷莲没什么交情,怎么好进她的闺房。 然而盛情难却,她只好进去了,之后目不斜视,将首饰送到她梳妆檯上,立马出门。 门口,郑荷莲平时带的那个侍女端着茶走进,胖胖的脸笑眯眯的,道:“姑娘送我们家小姐回来累了吧,我准备了茶水,喝一杯吧。” 喝水?红蓼心中愈发奇怪,若说郑荷莲没有什么目的,才是不可能的吧。这茶水中不会有毒吧。 “不必了,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着什么急啊。本小姐想谢谢你,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吗?呵,虹福斋的人面子真是大。倩儿,给我倒一杯,我渴了。”郑荷莲就着倩儿的手,率先喝了一小杯茶。 倩儿同时倒了两杯,笑眯眯的给红蓼送到了手边,红蓼心中已经不耐烦,索性接过一口喝下,像饮下一杯鸩酒一样,而后露出几分凛然,道:“郑小姐,我能走了吧。” “走呗。”郑荷莲把眼光移开,不再看她。 红蓼心道她总不可能真下毒,自己要是前脚离了这里后脚倒了,郑家也拖不了干系,这郑小姐总不会这么傻。 想到今天还有正事没干,她没心思在这里跟郑荷莲扯皮,飞速离开了郑家。 郑荷莲待她走后,直接将茶杯磕在桌子上,再不肯碰那茶杯。“倩儿,除了她用过的那只,其他的都扔掉,我不想再看到这套茶具。” “是。”倩儿将那只茶杯收进一个小盒子里,其他的胡乱收起端了下去。 郑荷莲看着那盒子许久,最后露出诡异的笑容。 第27章 拜师 红蓼离开郑家后,先回了虹福斋一趟,告诉阿宝自己已经办好了差事,再度告辞,出去办事。 如果钟孝在她身边,就会发现她去的方向,是北边亭。 因是走着去的,到那里时已经接近正午,饶是温暖,红蓼的脸还是被冬天的冷风吹的红红的。 红蓼凭藉着印象上山,爬到半山腰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然而她一刻不停,直奔白鹤那日现身的地方走去。 远远地,就见密密的干树枝和墨绿的松树间有块郁郁葱葱的所在,白日看来格外醒目。 红蓼坚定地走过去,小院的栅栏门上爬满了春日才会有的喇叭花嫩藤,显示此地的不同寻常。 “白鹤先生,晚辈谢红蓼求见。”红蓼轻轻说道,然后就是安静的等待。 木门开了小小一角,却是那只金猫从门缝里钻了出来,见是她,飞奔到她脚下,用爪子刨起她的裙摆来。 红蓼任由它去抓去咬,只是一动不动。恭敬地站在门口。 过了一炷香之后,白鹤才施施然打开门,走了出来,而后迅速将门关上,站在院中,遥遥望着栅栏外的她。 “你怎么又来了?” 红蓼咬咬嘴唇,面上一热,下定了决心,向下一跪,道:“晚辈请求白鹤先生,收我为徒。” 白鹤答非所问:“我姓白,名无双。” “白先生,可否收我为徒,指点我迷津,传授功业。” 白无双修眉一挑,这个女孩子,心气高,骨子里却又倨傲,他没想到经歷了那天的羞辱,她想的不是找他报仇,而是请求他收她为徒。 “你为何要拜我为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吗?而你的身份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拜妖为师,可是旷古奇闻吶。你不嫌丢人吗?” 红蓼冷静道:“先生与…猫仙儿虽是妖身,未在那场天劫中拔出妖骨而重生为仙。但你们这些年来,以善为本,不知在这人间做了多少好事。 连千金碎都能分辨善恶不致伤害先生,红蓼觉得,有师如此,当是荣幸。” 白无双蹲下身去看自己种的小萝蔔,他这一方领地,不受四季影响,因而这一方小小菜地还是绿意盎然。 白无双只是去拔菜,还是没有正面回答。
第49页 “小姑娘,何苦把这些责任背在身上呢?安安稳稳做一世凡人,有什么不好?” 红蓼垂了垂眸,这话她已经听了两次了。她低低道:“可天既然生我是这样,我便应该对得起这个身份。若有人要危害百姓,我也能保护一二。” “自有妖王妖后管束妖界,你并不是必需的。” “晚辈没去过妖界,但知道有个词叫做鞭长莫及。” “非也。看来镇妖师的来歷你都没搞清楚。我想教你本事的那个人不告诉你且不认真教你,就是不想你牵扯进这漩涡太多。你又何必执着?” “那……我原来是个没用的人吗?”红蓼怔怔的看着他,白无双好像什么都知道。金猫似乎意识到她情绪的变化,温顺的依偎在她的脚边,不再动弹。 师父的想法,是随便教她点法术,让她在平凡的日子中能偶尔抓点小妖自娱吧。这样,既能安抚她,又能让她一直作为一个凡人过下去。 曾经,她真的以为上天给了她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自己当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大难临头也自然能逢凶化吉,当是绝世独立的人物。 然而事实却是所有人都不想让她真正成人,连师父都刻意养废她。 她不想,她还是想变成这世间唯一。她可以不去碰镇妖师的秘密,但她必须变强。 “为什么都这样?”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这个问题。 “歷代镇妖师都是居无定所,漂泊一生,为了追寻自己的使命甚至丢掉性命。 我单问你,你是否有牵挂?是否能洒脱漂泊于人妖之间?” 红蓼闭上眼,无力地轻轻点了点头。“多谢前辈指点。” 既然对方不肯收她,那便算了。红蓼真的累了,好累好累。就这样结束吧。 “晚辈告辞,打扰先生了。”红蓼有几分失落,背影也显得格外凄凉。 白无双将猫抱在怀中,进了屋子。屋中窗边,一张棋盘上黑白双子杀的正是激烈,持黑子要落棋的人,正是钟孝。 钟孝指尖握棋,目光却透过窗子看向正在下山的少女。 刚才的话,他全都听见了。其实从开始认识她,他便觉得有些读不懂她。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不都是笑容明媚,快乐而又张扬的度过闺中的日子,就像他从小到大身边的每一个一样。 可红蓼不是。 初见时她眉眼间便全是阴郁,却并非全因应杰找麻烦,那烦郁似乎是寒冬的厚冰,纵使天挂艷阳,却化不开。 回想后来的点点滴滴,纵使在平淡的每一天中,她的眼底也时常带着愁绪。钟孝到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孩儿平时在愁什么。 家中清贫,不得不从小为生计奔波,年少承志,知道自己不同于寻常孩童的身份。责任与未来可能面对的苦难,如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双肩,让一个活泼的女孩在笑的时候也带着愁。 他难以想像,一个女孩子在很小的时就有一个人跟她说自己身上有除妖护民的责任会是什么感觉。幻象破灭时又是怎样。 “该你落子了。”白无双催促。 “白先生,您为什么……” “师徒缘分是天定的,不是求来的。你不需要为她求情。还有,今天你听到的绝对不能说出去,这个姑娘,你最好也不要再接近,她很危险。”白无双打断他的话。 钟孝落子,白无双轻轻一笑,这一步在他算计中。 这小子心神已经乱了吗? 白无双见缝插针,趁机吃了一片黑子。“认真点。” “是。先生行事自有道理,晚辈不敢置喙。 她的身份会带来麻烦吗?”黑子落,又进了白无双的圈套。 “你方才说的这个‘病’,我会想办法的。就沖今天这盘棋。 他们本就是危险的人,这是她的前辈告诉我的。”白无双微笑着乘胜追击,攻势更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多谢先生垂怜。但红蓼这个朋友,我不想放弃。可有什么办法,让她不置身于危险之中?除了让她甘于平庸。 既然先生与她前辈有渊源,还请多少护她一二吧。”钟孝笑着布局,八步之后,黑子之中异军突起,竟是不知不觉占了上风。 白无双脸色有些黑,这臭小子…… “那…大概就只能告诉她实情,然后让她自己选以后的路了。” 猫儿似乎看这二人下棋有些不耐烦,勐然从白无双怀中跳出,踏着棋盘,从窗户跳了出去,留下一片狼藉。 “看来今日这棋是下不成了,晚辈改日再来讨扰。”钟孝道。所谓见好就收,要收的恰到好处。 ****** 红蓼回家之前又回了一次虹福斋,却还是没见到管事的,只好明天再来说。 回到家,正是夕阳西下,家门大开,红蓼进门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了,却听堂屋突然一阵慌慌张张。 红蓼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去,里面不仅坐着谢老太,还有个中年妇人。 谢老太正手忙脚乱的掩盖桌上的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那样一堆,跟小山一样。 “红蓼回来了。正巧,我们正说到你呢。”刘氏满面笑容的起身,亲亲热热的拉着她。
第50页 谢老太听着刘氏后面还有话,重重咳嗽一声。“赵夫人,你把这钱拿回去。你说的事我会尽量办,但这钱没必要。” 没必要。怎么没必要?不收钱她怎么放心。 “瞧您说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天经地义嘛。您要是不收我们才过意不去呢。红蓼,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刘氏问她。 谢老太脸气的通红,“替人消灾”是**的什么意思。这个刘氏一天登门两次,还用银子羞辱他们家。实在太过分。 “用不着。我替人办事多了,不知见过了多少人家的腌臜事,又不知看了多少龌龊心思。这钱我还是不收的好。”这话就是嫌赵家脏了。 刘氏心道:“这老太婆果然嘴巴恶毒的很。” 心里正想着怎么怼回去,谢老太又严厉道:“红蓼,还不做饭去。一天都没胃口吃饭了。赵夫人,你是要留下吃饭还是走啊?” 逐客令。 “那我就先走了。”刘氏准备出门,谢老太又训斥般的语气道:“钱拿走。难不成让我老太婆端着这些白花花的,给你家送回去不成。” 刘氏咬牙,奈何在这老婆子手下占不了上风,只好拿红布把银子一包,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红蓼奇怪,奶奶即使讨厌谁也不会这样直白地羞辱人,今天这是为何? 刘氏又是求奶奶办什么事,把她气成这样还要白给她跑腿? 想不通,谢老太也避之不谈,红蓼收起各种心思,去洗菜做饭了。 此后就是重复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再无踌躇满志了吧?如此也好。 第28章 不走了 吃过饭谢老太就去自己房间了,红蓼看她生着气,却不肯透露半分,想撒娇问一下都没找到机会。 祖孙二人各怀心事的睡下。却不知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坏事太多激发了红蓼的潜能,还是巧合来哉。红蓼一睡下便开始做梦,只是这次的梦,有些奇怪。 她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跟着身着婚服的一男一女从大门一直走进这家看上去很眼熟,却又忘了是谁家的大院。 等到看清高堂之位坐着的两个人,才发现是赵铁柱的父亲和母亲。那挤到前面去,看到新郎的正脸,果然是赵铁柱了。 他居然成亲了,先前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呢。 三礼过后,赵铁柱轻轻掀开新娘的盖头,红蓼尖叫出声,这个新娘子好面熟,这张脸,不正是她吗? 她会嫁给赵铁柱?怎么回事? 下一刻,谢老太的形象也出现在喜堂上,满脸慈爱的看着新人。 看着自己和赵铁柱含情脉脉的对望,红蓼说不上来的噁心。倒不是看赵铁柱噁心,只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眼神,和赵铁柱……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成亲。”端坐的赵氏突然发飙,端起桌上的茶水向新人砸过去,同时开口骂道:“你这个没人要的小妖精,休想进我家的门,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谢家老小休想得逞。” “娘。”赵铁柱和变成新娘子的自己同时开口:“我们已经成亲了。” “啊——”刘氏高唿一声,晕倒在了喜堂上。 红蓼也随着这声高唿醒了过来,看了看天色,天已经亮了。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怎么可能和一直欺负自己的赵铁柱成亲。 下床洗漱,头也头点疼,是一夜没睡好导致的。 谢老太不在,看来是有事出门,想到昨天奶奶答应帮赵家办个什么事,应是出去奔波了。 等等,帮赵家办事?那笔钱?那个梦?窥梦术? 难道说,这不是自己的梦,是别人的梦。从梦境的内容来看,是……刘氏的梦。 原来!!! 红蓼一下子想通了,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有人大清早的敲门,红蓼刚想明白这些,心情不佳,开门一看竟是赵铁柱。 想到那个梦,还有那些白花花的银子,红蓼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你还来做什么?” “红蓼,我有话跟你说。”赵铁柱看了看里面,意思是能不能进去说话。 红蓼不乐意让他进门,只是又怕让人看了误会,犹豫一番,还是让他进了院子。 “红蓼,我…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小时候,我不懂事,经常带头欺负你,是我不好。这些年我一想到这些就特别后悔。 明年我就要参加春闱,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如果能那是最好。我跟你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你,会对你好。额…还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红蓼已经不耐烦的在厨房跑进跑出淘米洗菜了。 “我就是怕你还怪我。我真的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绝对不会再欺负你。所以昨天我母亲来说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 “考虑?”红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考虑什么?你们赵家拿钱扔在我们脸上羞辱,在你的母亲心里,我的祖母是个邪里邪气的灵婆子,我是个被人抛弃来歷不明没人要的孤儿。你的母亲拿了这么大一堆…这么大的银子,来买我们谢家离你远远儿的。
第51页 你说说,你让我考虑什么?” “什么银子?不可能,我母亲怎么会这么做,你一定是误会了。”赵铁柱道。母亲明明同他说是红蓼本人不同意。 “你爱信不信。我们谢家同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但再有人来羞辱我和祖母,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红蓼恶狠狠的捏着米,淘米水已经成了奶白色。 “红蓼,你别这样子。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我母亲不是这样的人。”赵铁柱看着眼眶微红,目光中稍露兇狠的她,有些陌生。看她拿着淘好的米往厨房走,情急之下拽住了她的手腕。 红蓼身体一滞,几乎是本能的一哆嗦,而后手放开了小盆,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洒了满地的米,家里的母鸡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大大方方的啄米。 “我说过,谁都不能再羞辱我们。求你离我远一点。你娘,你们全家都离我们远一点。”红蓼眼中蓄泪,几年了,在赵铁柱面前没再哭过,没想到他还是能简简单单的将自己弄哭。 他就是个魔鬼。 “红蓼!”谢老太微哑的嗓音响起,谢老太从外进来,看到哭泣的红蓼,将她护在身后。 “赵家少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谢老太苍老的声音说这话时,显得格外悲戚。 赵铁柱羞的满脸通红,为自己,也因为母亲。 这么一折腾,祖孙二人的早饭到近中午才吃上,谢老太虽没跟红蓼说,但看这样子,这丫头只怕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知道了也好,利利索索的划清界限更好。 “祖母。我想好了,不辞工。我要留在虹福斋学本事。”红蓼突然道。 谢老太眉头紧皱,学本事是好事,可那个钟家少爷,心思只怕不正啊。 “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你想想,那钟家少爷也是年轻气盛的,要是跟赵铁柱一样,你怎么办?” “不会。”红蓼坚定的摇摇头:“他那样的富贵公子怎么会看上我。而且他为人正直,也不会做下三滥的事。”最重要的是,她要变厉害,不让别人欺负。 谢老太甚为担忧,但看她这样坚定,又想着那小子即便动了心思,但红蓼心里也有个底线,不如让她去,把她拴在家里只怕更憋着她。 “行吧。你定。” “谢谢奶奶。”红蓼给她夹了一块肉。 当天下午,红蓼就回了虹福斋。今天钟孝在,看到她一脸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又想到她是来辞工的,心中更加遗憾。 “二少爷,我来上工。耽误了好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红蓼致歉。 钟孝怀疑自己是否听错,认真回味了她的话以后,确认她真的不走,露出微笑。 “没事。休息好就行。去吧,这几天来了不少新鲜物什,去熟悉下吧。”说完钟孝就跑到后院,生怕在大家面前暴露太多的笑意。 对面的阿宝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可真羡慕你,在家休息了这么多天。我呀,就是发热都得在这儿站着呢。” “阿宝姐,你生病了?”红蓼问。 “呸呸呸,别胡说。”阿宝赶紧堵上她的嘴。两个女孩子笑成一团,就好像这几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此时的赵家,沉寂如同坟墓。 刘氏一声不吭的坐在床边,两边腮帮子鼓鼓的,可知她上下牙咬的是多么紧。 就在刚刚,被自己的儿子当着面数落,把那点事全都抖了出来。 谢家的人真是好能耐啊,当面说不愿意跟他们赵家来往,不肯接亲更不收钱,结果转眼就把事情捅到儿子那儿去了,好一招阳奉阴违,好一个两面三刀啊。 既然你们如此不仁不义,就不要怪她动真格的了。 不仅赵家,郑家这几天也是奇奇怪怪的。倩儿作为郑荷莲的大丫头,清净的很,小姐这几天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愿意出门去玩儿了,也不让她进去伺候,除了吃喝简直用不到她,本来体型就胖的她又长了几斤。 只是,是不是从里面传出一两声尖叫,也是怪吓人的。 郑荷莲坐在梳妆檯前,磨得熘光水滑的铜镜照出她姣好的容貌,只是细细看了才会发现,镜子里的她,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如碧海般深邃。 郑荷莲面前,摆着红蓼曾经用过的茶杯,此时里面不是空的而是装了半杯红红的鲜血。而郑荷莲正把左手食指的小口子对准茶杯,鲜血正一滴一滴装进去。 “这样真的能让表哥喜欢上我?”她问。又自己回答自己:“当然,等这杯装满,我做法成功,你表哥就会忘了那个女子,喜欢上你的。而那个女人,也会永远在你面前消失。” “好。”她自言自语。 红蓼回到虹福斋的第一天,就把店里新进的货品熟悉了个遍,此前她上工时还存着悄悄练习画符的心思,现在全心全意投入到经营店面中,自然是掌握的极快。 再然后她就投身到跟随阿宝习字的功课中,这是钟孝允许的,而且不管她以后做什么,只要有点野心做事,肯定不能不识字,加上之前乱七八糟学的底子,阿宝推荐红蓼看律诗习字,一方面多认字,另一方面自是养出些诗书气。
第52页 红蓼自是无有不从,抓紧了一些时间与机会,上午学着认字,打算盘,下午跟着秦叔点货查货,临关门对帐也跟着学。 闲暇之余则听阿宝说胭脂香粉的做法,辨别珠钗上珠石的真假与色泽,忙的不亦乐乎。 第29章 中邪 一晃十天过去,红蓼给自己准备了一个薄薄的小本子记录这些天学到的东西,每天记一点,没想到这几天下来已经记得满满当当,用完了。 令人开心的是她已经能边听边记录,不用先反切记录不会写的字再回头补了。此时红蓼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居然这么好,只要用起功来,习字居然可以做到几乎过目不忘的地步。 遗憾的是师父再也没有出现。想来,他是吓跑了吧。没想到,他居然走的这么决绝,都不肯跟自己说一声再见。 钟孝这些天难得在店里,一大早出来,看到红蓼左手拿着个小本子,右手放在算盘上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摆什么造型。 “想什么呢?”看阿宝秦叔他们现在都不在,钟孝走到柜檯前,手肘放在柜檯上,右手托腮看着她。 “哦,没什么。”红蓼回过神来。“昨天回家早,没有跟着秦叔盘帐,我想今天补上。” 钟孝身子向前探了探,离她又近了几分,歪着头做努力看她手下的帐本的样子。 红蓼闻道一股香香的气味,好像是从他身上传来的。意识到这距离近了些,可她居然鬼使神差的没有往后躲。 她好像认为自己如果退后,怕他误会嫌弃他似的,于是没有躲。多闻了几口发现这味道还挺好闻。 “嗯,开店快两个月了,你在这帐本上发现了什么?”钟孝似考试一般提问。 “啊?”红蓼愣了一下,她刚开始学,只会算数而不会看里面的门道,看钟孝一双眼睛亮堂堂的看着她,不好不回答,于是老老实实道:“入不敷出。进货多出货少,在这里只有廉价水粉珠钗还能卖得出去,贵的根本没人要。” 钟孝微笑着看着她,一双眼睛微弯,干净如明月,煞是好看。“没错,这里只有买进没有卖出,过不了多久咱们这家店只怕就开不下去了,这里的东西要么运到别的地方,要么只能便宜卖出去。” 红蓼知道赔本的买卖不做的道理,但是钟孝这样大大方方承认且没有半点担忧,真是让人奇怪。“既然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呢?” “因为没有别的办法。这家店选在这个地方,只能是昙花一现。关键是这家店要发挥什么作用,我想,我们家的人在选择的时候,早就想好了。” 红蓼不太明白,这家店在钟家的产业中能发挥什么作用呢?蒲里镇在这周围的地界都算是穷的,离这最近的虹福斋还是燕州城的总店,前后唿应?做中转站?似乎都不是啊。 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天高皇帝远。可这算什么优势? “别想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了。”钟孝道,看着红蓼手里的小本子,问:“这是你的笔记?我能看看吗?” 红蓼愣了一下,这本子倒是没什么不好见人的,只是自己的字太丑。然而钟孝眉眼弯弯的看着她,她又乖乖把本子递过去了。 钟孝随手翻了几页,里面记得东西不少,难怪她平时揣着它跟揣着个宝贝似的。 “阿宝跟你说的胭脂做法还是太过简单了,虹福斋的胭脂工序还要精细的多,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去工坊里看看。”钟孝似是点评。 红蓼点头,管他有没有机会去,总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 直到翻完了最后一页,钟孝才恋恋不捨的放下,没话找话道:“这个本子已经写完了啊,正好我练字的宣纸也用完了,要不要一起去买一些纸回来裁了用?” 红蓼心想这种小事哪里用的着一起,她抽空买了就好了,又想到钟孝用的纸会不会是特定的品类,别的用不惯。要是让钟孝买的时候顺便给她捎点回来,似乎有支使老闆的嫌疑,也不合适。 红蓼晃晃脑袋,买个纸罢了,自己脑袋里怎么冒出这么些弯弯绕了。“我准备下了工去的。” “阿宝。”钟孝朝里面叫了一声,不多时,阿宝拿着个锅贴饼子,边啃边出来了。 “二少爷,你叫我什么事?我还没吃饱呢。” 钟孝心道刚才不是一起吃的早饭吗怎么又吃上了。而且这饼子不是你刚才说吃不下留的那一半?当下也不管这些,对她道:“你看一会店,我们去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 “好。”阿宝拿出小手绢把饼子一裹放下,擦手麻熘的开始干活。 “现在去?”红蓼心道这也太雷厉风行了。 “嗯。你这本子都用完了,不去买等会用什么?走吧,纸笔店离得不远。” 红蓼当然知道离得不远,这里可是她的家乡,钟孝还能更加熟悉不成? 到了店里,她才知道自己又错了,自己还真不一定比钟孝清楚,单说狼毫羊毫兔毫等等的笔,她就看花了眼。知道笔的种类多,没想到这么多,自己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最后还是钟孝替她挑了一只细细的狼毫笔,用来写小字,笔锋硬些也适合她。至于纸张钟孝也不挑,顺手拿了好几种,给红蓼挑了个线装白本子,付过钱以后二人便回去了。
第53页 出了店不远,钟孝看旁边有个大碗茶,推说口渴,硬要喝口茶再走,红蓼也只得陪着。 钟孝慢悠悠的品着茶,明明是粗茶大叶煮的大碗茶,在他手中却像琼浆玉液一般。“那天的事后来你有继续查吗?” 红蓼垂下眼皮看着桌子上有些褐黄色的茶水,摇摇头。 “想来我们找错了人,那真正害人的只怕还躲在幕后。我们是不是......” 未等钟孝说完,红蓼就摆摆手,轻声道:“不必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什么意思?”纵使钟孝之前在白无双处听了些,但没想到红蓼真的放下了。坚韧如她,没想到她轻易认输。 可是这些天来,她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笑容,或者说是她忙的根本没有时间笑。 “没什么。我之前大概有点自作多情,现在想明白了而已。别人的生死与我又有何关系呢,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是这样吗?这还是那个为了他人生死不惜身赴险境也要救赎善良的人的女孩子吗? “是这样啊。也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的。”钟孝大口喝着茶,把喉咙间的不适压下。 红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没有答话。却想起一件事,道:“那日在那个梦里,谢谢你啊。” 钟孝恍惚了一下,想起她说的是梦中为她挡下天劫的事,没想到她特地说出来感谢自己,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也会这样选择的。” 红蓼心头一暖,这大概是她听过的为数不多能让她为之感动的话了。 “我喝好了,我们回去吧。”钟孝拿起桌上的纸笔,准备回店。 红蓼跟着他一起,站起来的时候可能是起的太勐,加上她这几天小日子,头晕了一下,她也没当回事。抱着一堆纸张,刚出了大碗茶的茶棚,刺眼的阳光让她眼前泛出异常的光晕。 她脚下发软,赶紧扶了下旁边的木柱子。想跟上钟孝,四肢却跟着酸麻无力,迈不动步子。 “红蓼?”钟孝看她没跟上来回头找她,才发现她情形不对,只见她脸色煞白没有血色,身体摇摇欲坠快要倒向地上。 “少爷,我不太舒服。”红蓼实在站不住,双腿一弯向下跪去,钟孝忙扯住她,将她拉近自己怀里,把她往旁边凳子上扶。谁知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她已经晕了过去,整个身子向下滑去,钟孝赶紧抱住她,却怎么也叫不醒,心道事情不好,忙拜託身边的人去请个大夫到虹福斋,自己打横将她抱起,往家中走去。 幸而这里离虹福斋隔得很近,过了一条街便到了店里,看店的阿宝见钟孝和红蓼是这样回来的,惊唿一声,手忙脚乱的跟着回了后院。 钟孝直接将红蓼抱到了自己房间,见大夫还不到,急的吩咐李大也去请大夫,又让阿宝赶紧到红蓼的家里通知谢老太。 只剩他自己守着红蓼,不一会秦叔也听到风声进了来,看到红蓼这般不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倒了。大夫还没来。”钟孝亲自浸了块热毛巾,把红蓼脸上的冷汗擦了,又给她盖了被子。他是见识过她大冬天一身汗水的本事的,别本来没啥事,到最后得了风寒。 却看她脸色越来越差,一双嘴唇开始发黑。 “我看怎么有点像中毒了?”秦叔到底年长,看出不对味儿来了。“该不是吃了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我们一起喝的大碗茶,如果是入口的东西的话,肯定是她在家里吃的东西不对。有什么毒能过大半天才突然发作吗?” 秦叔只是看着有问题,具体的他也不是大夫不好说,摇头表示不知。 大夫来的倒快,李大出门不久正好迎上往这儿来的回春堂大夫,直接拽着大夫的胳膊几乎是架着大夫进了虹福斋。 那大夫气喘吁吁的,来不及休息,就在床边看起了病,翻了翻红蓼的眼看了一下,又切了切脉,拿出银针试了血,忙活了好一通,皱眉道:“脉象平稳,没什么事啊。” “没事怎么会忽然晕倒?您看看她是不是中毒了。”钟孝十分担忧。 “没有中毒,我都检查过了。脉搏跳动有力,双瞳也没有异常,不是中毒。更像是睡着了。” 钟孝合理地怀疑这个大夫水平行不行,可蒲里镇也没几个大夫,回春堂的水平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是她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放心?大夫您再仔细瞧瞧,别是漏了什么。”钟孝无奈。 大夫只好又切脉,过了好大一会才道:“真的看不出什么问题。” 秦叔在边上若有所思,轻轻道:“莫不是中邪了吧。” 大夫不言语,反正以他的水平是看不出病了,要是中邪,那可得找别人了。 第30章 魂魄 “阿宝怎么还没回来?赶紧去请谢老夫人!还有,李大,你去北边亭,找白无双先生。”钟孝从怀中拿出一个柳树皮哨子一样的小东西,道:“如果在那天那个地方找不到,就吹响它。务必请先生来一趟,就说我出事了。” “是。”李大领了命,去了院里解下了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北边亭而去。
第54页 这边大夫看自己帮不上忙,便脚底抹油熘之大吉,只剩钟孝和秦叔两个不知如何是好。 红蓼脸色越来越不好,额头不断冒汗,领周围的衣服也明显看出湿了,可见她现在非常不舒服。 秦叔默默的派李二将平日隐藏在四处的家丁们都叫过来,怕钟孝要用。一行人正是那日陪同钟孝上山的汉子。 “阿林,你去红蓼家接应阿宝,她已经去了很久了,不管怎么样给我带回个消息来。你们几个再去请大夫,把这附近有名气的都请来。” 钟孝又把家里一大半的人指派出去,仿佛这样就会有用一样,院里屋里人来人往,一时好不热闹。 不一会,大夫们一个一个接着来,左看右看之后,都说是无恙,也没有中毒。应该不是突发疾病的原因了。 钟孝一直坐在床边,每当有大夫来心里便燃起一丝希望,听了他们的话后却更加不安。 他只盼着谢老太或者是白无双能够快些过来。 阿林是半个时辰后才回来的,说是红蓼家中无人,阿宝在他们家门口等着谢老太回家。 就这样耗了两个时辰,到了中午,李大那里还是没有消息,谢老太也没有来。 红蓼脸色还是发青,脸上仿佛氤氲着黑气,看上去很不好。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大骑着马回来了,不曾歇一下,进门便对钟孝道:“白先生好像不在家,我吹了半天哨子他都没出来。” 钟孝从他手中接过那枚柳梢,他不在的话,是去哪里了? “奶奶。”床上的红蓼轻轻叫了一声。 “红蓼,你醒了吗?”钟孝復去看她,她却眼睛紧闭,口中嘟嘟囔囔说起胡话来,越发不好。 “少爷,我看这大半就是中邪了,还是找个道士或者和尚什么的,驱驱邪吧。” 钟孝凝眉,红蓼自己本来就是镇妖师,她的祖母又是灵婆,而自己认识的人里白无双也是个厉害的,可是如今能找的找不到,那些所谓的道士和尚的,请了能有用? 正踌躇时,外面又是一阵闹腾,谢老太如一阵旋风闯进了虹福斋,进门就问:“红蓼呢?她出什么事了。” “快请老夫人进来。”钟孝听到谢老太的声音赶紧派人把她领进来,谢老太进门就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红蓼,扑到床边一时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病倒了?”谢老太是从外面听到虹福斋出事,直接奔到这里,还没回家。 “还不知道,大夫看过了,说不是生病。您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了?” 钟孝轻声询问,谢老太看了看他,见他面色真诚,也是起了疑,让众人退下细细给红蓼检查一番,并没有发现有被邪灵入侵的迹象。 钟孝看着谢老太也无能为力,眸色更加暗淡。 “李大,带人去北边亭守着,务必把白先生请来。”钟孝再次将柳哨交给他。 ****** 天气渐寒,虽然这几日都是太阳高高挂,但郑荷莲还是感到寒气森森,不得不加厚了衣裳。 倩儿给她送来了早饭,因她起得晚,饭食稍微冷了一些,就觉得入口的喝的甚是不舒服,便不再动,让倩儿撤下早饭,喝了几口热茶下去才好了一些。 接着如同往日一样,神神秘秘的关上了房门。 倩儿把食盒交给另一个丫头,自己在廊下悄悄听着,果然,不一会小姐又叫了一声,如前几日一样。 小姐到底在做什么呢?别再出什么事。 郑荷莲方才正把自己的小拇指割破,将血滴在那个小小的茶杯中。 这几天她一直躲着不肯见人,如果倩儿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小姐的手指上都缠着白白的纱布,如今,左手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右手五根手指在今天之后全部割破了。 郑荷莲漠然看着自己的血将茶杯装满,心情没有丝毫起伏。 “茶杯满了,然后呢?”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镜中的她嘴唇一钩,看着得来不易的鲜血,十分满意。“宝贝儿,接下来就看我了,你放心,我定让你如愿。” 郑荷莲脑后升起腾腾白雾,如一条批帛优美地缠绕在她周围,腾腾雾气尽数跑向茶盏,郑荷莲勐地一阵清醒,这些天晕乎乎的脑袋一下清明,脸上也恢復红润有了血色。 看着镜子,她吓得一阵后退,又看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恢復正常,勉力平静下来。 “你在哪儿呢?”她问。 茶杯之上烟雾缭绕,不知从何处响起一个声音。“我就在你面前啊宝贝儿。放心,我马上就会有新的身体,不会再用你的了。”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让我表哥忘了那个女的,喜欢上我。”郑荷莲觉得身上发冷,不自觉往床边走了走,不敢去看梳妆檯上那杯鲜血。 “放心好了。等你表哥喜欢的人没了,他自然就去喜欢你了。哈哈哈哈哈......”那声音空灵遥远,听上去让人后背发凉。 郑荷莲此时有些上了贼船的感觉,上下牙发出轻轻触碰时的脆响。“你,不会要杀了她吧。我只是想让你教训教训她,我没想要她的命。” “宝贝儿,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有点晚了吗?我也可以不杀她,你把你的身体给我,我就放过她。”
第55页 “不要。”郑荷莲想想就后怕,这十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她都受不了,只是,谢红蓼会死吗?她原先不知道的呀,她只是想教训一下她,想让表哥不再理她。恰好这个东西出现了,说可以帮她。 郑荷莲突然后悔不已,如果谢红蓼死了,会不会有人怀疑到她头上?她可是冤枉的,她什么也没干的啊。 想到这些,郑荷莲一阵后怕,为什么她当时那么冲动。 郑荷莲连连后退,直到脚后跟碰到床脚,无力地坐了下来。 那股白色雾气绕着装满鲜血的杯子,不多时,杯里的鲜血如沸腾一般冒起泡来,郑荷莲好像闻到一丝血腥气,不知是不是幻觉。 渐渐地,幻雾中好像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虽然很模煳,但能看出形状。 郑荷莲缩在床上,看着那个人形轮廓逐渐清晰,惊得不敢开口。后悔当时头脑一热,引了这邪物进家门。 “小姐,午饭好了,老爷夫人请您去前厅吃饭呢。”倩儿在门外喊。 郑荷莲如蒙大赦,双腿也有了站起来的力气,腾挪到梳妆檯附近,那已能看出上身轮廓的白雾却突然道:“你敢出去,我现在就夺了你的魂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啊?”郑荷莲一个失力,跌坐在地。 术法正到紧要关头,“他”怎么可能让这个看起来已经生出退意的小姑娘离开。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倩儿敲门,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着急。 “快让她走。”白雾再一次命令。 “我不吃。你告诉他们先吃吧,别等我。”郑荷莲已经快要吓哭了,待听到倩儿的脚步声渐远,心中更加绝望。 “你不要害我,不要害我。”郑荷莲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白雾却没空理她,从那杯血液中汲取自己想要的,让自己越来越强大,身体越来越清晰。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白雾已经变成了半透明,郑荷莲鼓起勇气看了一眼,那白雾下半身竟像是一条蛇,看上去十分吓人。 “怎么回事?”白雾突然道,吓得郑荷莲整个人一哆嗦。“她的最后一缕魂魄为什么拉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郑荷莲听不懂他的话,只希望他赶紧走,放过自己。 ****** 日头近午,虹福斋里人来人往,热闹的仿佛过年一般。只是人人脸色凝重,一看就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阿宝已经听说谢老太自行到了虹福斋,被人叫回了家,看着乌糟糟的院子,一时同是无言。 看着快到中午,她便洗手去做了午饭,家丁们都对付着吃了些,只是钟孝谢老太等人没有心思,一口饭菜都咽不下去。 谢老太坐在床边,不断给红蓼擦汗。只是来来往往的大夫道士都看过了,都说不知怎么了。 谢老太心中绝望,想起自己床头小柜子底层放的那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金银,那是她给红蓼准备的嫁妆,难道已经用不到了,只能白髮人送黑髮人吗? “老夫人,您先吃点东西吧。我来守着,总归会有办法的。”钟孝劝着。 谢老太摇头,紧紧抓着红蓼的手,不肯将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哪怕真的出事,她也要亲眼看着这一切。 钟孝摇头,只是一个劲催人去找大夫,找白无双...... 谢老太看着红蓼,感觉到手中小手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而伴随着她体温的降低,她发现了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红蓼的魂魄怎么不全?三魂七魄好像只剩下两魂了。” 第31章 无双 “红蓼的魂魄怎么不全?三魂七魄好像只剩下两魂了。”谢老太大惊失语。 “什么”钟孝凑上来,看着整张脸发黑的红蓼,可惜肉眼凡胎看不出来。 “最后的两缕魂魄也不稳。是谁在背后搞鬼,窃走她的魂魄啊!”谢老太哭出了声,同时开始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平日通灵用的东西,有张符纸是压魂的,赶紧贴在红蓼头上。 就是这样,还是眼见着红蓼又少了一缕魂魄。 钟孝也在怀里摸索着,把千金碎放在她身边。娘说它能驱妖辟邪,希望它能够守护住红蓼。 “肯定是有人在诅咒我孙女,只是不知道谁这么恶毒,下手也极其隐蔽,我到现在才发现。”谢老太又是自责,又是心疼,抱怨完了赶紧吩咐钟孝去弄一些辟邪的东西来。 钟孝无不照做,只是听到里面还有童子尿一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罢了罢了,没有也没什么,我也不知这个下手的人功法怎么样,没有也没什么。”谢老太难得心情难受至极还能照顾到钟孝的心思,也是细腻。 不多时,黄纸雄鸡一类的纷纷到来。钟老太一想又不好,红蓼魂魄不稳再吓着她,于是只好一道又一道的压魂符贴上去,好在保住了最后一缕魂魄。 只是谢老太能看出,红蓼的魂魄一直想冲出驱壳,不知要去向哪方。谢老太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她这一丝残魂停留在身体中。 “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要救红蓼就得将其他魂魄找回来,可是她一旦离开,万一压魂符失了作用,这最后一缕魂魄离了身体,红蓼就完了。
第56页 正自踌躇间,院外噗噗腾腾一阵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一道黄色身影从窗头蹿进来,带倒了床边小架子上的一堆古董花瓶。 那通体金黄的猫儿直接冲到床上,扑到红蓼身上。谢老太吓了一跳,刚要伸手去打,钟孝赶紧阻止,然而不等他开口,谢老太就感觉到那猫身上有一股力量,将她的手向后推开。 “老夫人,这是我请的那位先生家养的灵物。应该是来帮我们的。”钟孝解释道。 金猫在红蓼身上,从口中轻轻吐出一颗鲜红色的药丸。然而红蓼闭着嘴巴,药丸顺着她的嘴唇滚落在床上,金猫看向钟孝,似乎是让他把药餵下去。 钟孝看了谢老太一眼,谢老太想了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钟孝自是十分相信白无双的,当即把药丸给红蓼吃了下去。金猫见状,放心的离开,再次风风火火的摧残着钟孝房中的古董飞奔而去。 ****** 白雾试了半天,终于发现最后一缕魂魄取之艰难,定是有人发现了什么? 没想到那小姑娘身边还有能人,只是不知道是谁呢? 那日书院交手,跟她一起的那个男子吗?没想到自己刻意隐藏妖气避免被那个玉罗盘一样的的宝物看出来,却还是失算了一点。都怪自己太心急。 现下最后一魂夺不过来,十分尴尬了。自己选定的这个小姑娘的魂魄纯粹而强大,其他人是无法相比的,让他放弃换其他人的话,实在是不甘心啊。 杯中的鲜血早已不知道被吞噬去了哪里,总之那茶杯是干干净净的,白雾钻进杯子,道:“带我去找那个小姑娘。” 郑荷莲哪里有力气站起来,缩在角落不停摇头,白雾一时发怒,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庞大的身躯从杯中升起,张牙舞爪的朝郑荷莲冲来。 “住手!你以为你还跑得了吗?”温和而有力的男声响起,紧接着,房门被一脚踹开,白无双率先冲进来,大手一挥,气浪将白雾险些冲散。 脚下,一道黄色影子闪过,准确无误咬在白雾刚刚成型的身体的脖子上,将“他”扑在地上。 后面,郑家父母和倩儿等人跟着进来,趁白无双缠住那妖怪之际,郑母一个箭步冲上来,竟是把郑荷莲从地上拖到了门边。 “馨儿,别杀了他,待我取出他魂魄。”白无双同金猫说道,手中施法不停,在天上地下都布了法阵,好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白无双!你去死!!”白雾咆哮,然而他刚刚成型哪里有力气与白无双对抗,又被馨儿咬着,哪里跑得了。 “哼。”白无双冷哼一声。“我找了你几百年,当年你趁我俩渡劫虚弱下手偷袭,还偷走馨儿半数修为,这个帐我还没找你算呢!” “你找阎王爷去算吧。”然而纵使他再怎么兇悍,也只是在嘴上,在白无双内力驱动下,不多时,口中吐出一枚鲜红的魂丹。 “馨儿,把这药给红蓼送去,能找到他们吗?”白无双一边用法术控制着白雾一边道。 馨儿闻言,放开白雾,将凝聚着红蓼魂与精气的魂丹咬在口中,从窗户跳了出去。 馨儿松开白雾脖子的一瞬间,白雾却真如真开始那样散成了雾气,飘忽在房间里,让人捉摸不定。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今天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逃?真是笑话,上次没杀得了你,今天我还不打算放过你呢!” 白雾说着便同时利用自己可以隐藏的身影对白无双发起攻击,功力不大,但白无双不想下狠手。 他身上还有红蓼的七魄和馨儿的半生修为,白无双要将这些都拿回来的。 因为有所顾虑,白无双只是防守,然而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想着怎么把他引出来一举拿下,给红蓼送完药的馨儿又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白雾见馨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趁势化出蛇身向它身上攀缠而去,馨儿被带倒在地,滚了几圈,落了下风。 白无双终于找到机会,一双大手推出气浪,分毫不差的将白雾拢在其中,馨儿得以逃脱,转头咬住他脖子。 白无双又拿出一件瓷瓶一样的法器,将白雾尽数收在其中,屋中的阴晦一扫而光,算是清理干净了。 “太好了。”白无双将馨儿抱在怀里,步出房间,目光从家丁脸上扫过,最终找到了院门口躲着的郑家三人。 “神仙啊。多谢神仙相救,我们在此谢过了。”郑父连连作揖,白无双却只看着郑荷莲,仿佛不是一贯温润如玉,表情如春风般柔和的那个他。 “神仙…小女她不懂事啊…您……” “什么叫不懂事?背后伤人性命阴毒至极,蛇蝎心肠,简直不配为人。”白无双一口气说了脑中涌过的所有恶毒的词彙。心里却道:“自己怎么越活越像人了?都是被馨儿带坏了。” “如果出了人命,我就不是神仙,会是你家的阎王。”许是说话说顺嘴了,白无双又放了一句狠话,而且还有继续骂的想法。 郑父哪里敢反驳,听着白无双几乎是边走边骂,从内院一直骂到大门口,一直到出了门才住嘴。 白无双恨不能再回去说两句,然而红蓼那里却不敢耽搁太久,便闭嘴作罢,赶往虹福斋。
第57页 郑父赶紧命人把门关了,不是听烦了白无双训话,而是要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白无双虽没去过虹福斋,但自有他的办法,否则馨儿也不会准确无误的找到红蓼。 白无双抱着馨儿,捏着小小的白瓷瓶,瓶子还在不时抖动着并不安分。 虹福斋离郑家并不算远,当他衣袂翩翩到达之时,虹福斋已经不像先前那样混乱了。 他如一道光一样,进入虹福斋的一瞬间,这个地方被彻底照亮。 红蓼在服下魂丹后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谢老太自然看出红蓼三魂已经归位,才放心等待。 看到白无双抱着猫来到红蓼床边时,她自然而然就心定了。 “还好。情况不算太糟。”白无双拿出小瓷瓶,斟酌一番,对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她疗伤。” “那就拜託了。”谢老太率先表态,松开红蓼的手,依依不捨退了出去。 钟孝行了一礼,也退出了房间。 白无双思索着,馨儿半数修为已经被吞噬了太久,不好分离,要把红蓼的七魄、馨儿的修为和他本身的魂灵分割出来怕是很费神的一件事。 不过,费神也要做,这个隐患存在太久了,必须要根除掉。 白无双将馨儿放在棉被上,让他舒舒服服的趴着,开始做法。 外面,钟孝和谢老太终于能歇下了,谢老太年纪毕竟大了,情绪紧绷了这么久,送下来以后一时疲累至极。 “老夫人,红蓼肯定会没事的,这下您放心了吧。先用点饭吧。”钟孝已经让阿宝热饭菜,很快,就把热乎的简餐端了上来。 谢老太这次没有拒绝,她着实有些撑不住了。 “让你费心了。”一是谢他细心,二是谢他全心救红蓼。 这一天虹福斋鸡飞狗跳,她都看在眼里。谢老太不由得想起那天钟孝说“娶”字时的话来。 如果他是全心全意对待红蓼,将红蓼託付给他未尝不可。只是钟家这样的大家族,怕他自己说话不算话,到时候伤心的还是红蓼。 见钟孝还站在旁边不动,而阿宝放的两套餐具,知道是人家尊重她,谢老太便道:“你也一起吃吧。” 第32章 拜师 钟孝才坐到位子上,同谢老太一起用饭。 他同谢老太接触不多,但认识了红蓼后再看谢老太,才知道红蓼的性情与习惯养成这样是为什么。 钟孝一直觉得红蓼不像是普通农家女子那样小家子气,而谢老太更有种骨子里透出来的雍容自信。 钟孝相信自己不会看错,谢老太年轻时绝对不是一个普通村妇,只是这是人家的事,他就不能问了。 二人似乎都很信奉“食不言”,安安静静吃完了饭,继续等待。 只是这个等待过程太长了,夜幕降临,家家户户掌起了灯,白无双还没出来。 隐隐约约能看到屋子里不时发出一点点幽幽的亮光,表示里面一切正常,没有消息也就是好消息。 夜色深了,谢老太不看到红蓼恢復,自然不肯先回家的,钟孝连夜从库房找出一张卧榻,放进阿宝房里,供她休息用。 房间里,白无双正在努力将馨儿的修为取出来。 红蓼的七魄离体不久,离她肉身又近,白无双很快就让她魂魄归位,现在红蓼只是在睡觉,毕竟魂魄离体,也是很耗费元气的。 难的地方在于把馨儿的修为从他身体里取出来,毕竟两者已经融合了多年。 偏偏白雾还不肯老实,在瓷瓶里一直絮絮叨叨放着狠话,一会爆发一次,扰的白无双心神不宁。 “白无双,你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吗?不过一只妖罢了你充什么大头,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人手上。” “你还有心思管我,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白无双忍不住回嘴。 “滚,趁我魂魄不稳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放了我咱们面对面单挑。” 白无双想一指头捏死他。“你叫什么来着,黑耀是吧。当初如果不是你偷袭我们,馨儿不会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好意思说别人偷袭,你要不要脸? 还把别人的魂魄据为己有,我看你是越过越回去了。再过几年你是不是就要偷蚂蚱草虫的灵力去了?做妖没妖样做人不像人说的就是你。” “……”黑耀失语,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耻,嘴巴还变得这么厉害。 “怎么?还不服?”白无双运动手指,灵力转换加快,“没关系,反正你也就能蹦跶一会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 “白无双!你不得好死。”黑耀开口骂道。 “你又看不到那一天,咸吃萝蔔淡操心。”白无双一个手风过去,似乎是一个巴掌,瓷瓶同时动了动。 “成了!”白无双突然右手紧握,手心一团淡黄色的亮光。 “你居然,这么点修为都要扣,呸!”黑耀在瓶子里说话,不过明显听出中气不足,有些虚弱无力。 “修为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心疼,慷他人之慨谁不会。”白无双不再理他,伸左手推了推在被窝上睡的安稳的馨儿。 馨儿睡的很死,白无双推了他两三下才醒过来,从床上起来跳进他怀里。
第58页 白无双挥挥右手,对馨儿道:“看,你的修为我帮你拿回来了。” 馨儿只看了一眼,再次跳上床,缩到被子上继续睡觉去了。 “馨儿,馨儿,这是你的修为。我给你拿回来了。你多少看一眼。” 然而馨儿只顾着睡觉,根本不在乎。 这是…不要了? 半数修为,至少五百年,白无双捏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 馨儿不要,那他就替他收着,只是想到修为被黑耀占有过,莫名就有点噁心是怎么回事? 难怪馨儿不想要了。 馨儿挥了挥尾巴,尾巴尖儿扫过红蓼的鼻子,惹得还在睡梦中的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谢老太最终还是坚持不住在阿宝房里休息了一下,第二天早早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一下红蓼。 索性紧关了一夜的门终于开了,此刻廊下台阶上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抱着一只通体金黄的猫,好像是晒太阳。 “先生,红蓼她怎么样了?”谢老太问。 白无双一指屋里,让她自己去看。 谢老太自去,才知钟孝比她起的还要早,怕是太困了,正趴在床沿上瞌睡,听到脚步声才艰难的抬起头。 “红蓼没事了吧?”谢老太走近看了看,见红蓼脸色恢復正常,三魂七魄已归位,彻底放心。 “嗯……”红蓼动了动,安安稳稳睡了一夜,终于被吵醒了。 一睁眼,先看到陌生的床帏,然后就是守在自己旁边的奶奶和钟孝。 “奶奶?这是怎么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自己好像晕过去了,然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谢老太激动的落泪,红蓼赶紧抬手去擦,丝毫不知昨天境况多么危险。 钟孝看着康復的红蓼也甚是欣慰,却只看着她笑,不肯说话,等谢老太情绪稳定了,才道:“白先生肯定知道是谁害的红蓼,等会让他给我们仔细讲一下。” 再三确认红蓼无恙后,谢老太便迫不及待将白无双请了进来,红蓼也下了床,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更好,喝着阿宝给她准备的银耳羹,听昨天的惊心动魄。 等到听白无双讲述郑荷莲连通黑耀窃取她的魂魄时,红蓼才知道自己昨天距离死亡那么近。 “我们和郑家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红蓼性命?”谢老太气的脸色通红,只怕心里恨不得杀人了。 白无双摇头,“昨天着急送回红蓼的魂魄,便没有问。你们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人了还不知道?” “不可能!我们从来没跟郑家有过来往,哪里能惹着他们了。”谢老太连忙否认,但又想起什么,突然停住了。他们祖孙安稳度日,确实没去招惹过人,而唯一有过节的,就是赵家了。郑家和赵家可是姑表亲,难不成,是赵家支使的? “不对不对。我们是跟郑家的亲戚有点过节,但怎么会是那个女孩子来对红蓼下手呢?” 红蓼垂眼看着双手,也是想不通。 还是白无双像是玩笑又似是认真的在一边道:“这种小姑娘的心思最容易撩拨,无非就是什么情情爱爱的,我看,你不是挡了人家的道,人家才报復你吧。” 白无双看向钟孝,此人唇红齿白玉树临风,是个祸水的样子。 钟孝看到白无双这样看着自己,讪讪笑了。“不会吧,我跟那姑娘没见过几面。” “这可说不准。一见钟情也是有的。你又那么在意红蓼,引得别人嫉妒蓄意报复合情合理。”白无双真想为自己缜密的推论喝彩,一定是这样。 “咳咳——”钟孝咳嗽几声,耳朵莫名其妙红了,抬头看看红蓼,见她也是面红耳赤,非常不好意思。 谢老太道:“先生所言有理,但且不管究竟为何,她要伤害红蓼的性命,其心恶毒无比,我必然不能放过她。” “老夫人。”钟孝打断她:“恕我直言,您和红蓼在此地根基不够,且平稳生活数年不易。我建议您不要趟这浑水。这件事,交给我来做吧。” “你?”谢老太不解。 钟孝点头,“一来,郑荷莲所作所为涉妖,晚辈和白先生算是朋友,这件事交给我们能做的更好。二来,如果您掺和进去了,将来必定还会被郑家所扰,于你们也是不好。而我,是虹福斋的继承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谢老太思忖片刻,想想红蓼,答应了他的好意。“多谢你如此为我们打算。” 自始至终,红蓼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是听到郑荷莲迫害自己还是他们商量怎么惩罚,她都不说话,只是手中紧握着一个空茶杯,为自己受的屈辱委屈。 “啪——”一声脆响,众人闻声看向红蓼,竟发现她把茶杯捏碎了。 红蓼也甚是惊讶,自己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 “那个,谢老夫人,我还有点话要单独跟红蓼说。”白无双道。 谢老太闻言,只好出去,白无双看着一脸茫然的红蓼,还有特准旁听的钟孝,道:“昨天将你魂魄归位后,馨儿把被黑耀偷去的半数修为给了你,大概也就是五百年的功力吧。”
第59页 什么!红蓼怀疑自己听错了,自己有了五百年的功力?难怪自己力气突然这么大,红蓼严重怀疑自己现在可以倒拔垂杨柳。 “白先生,真的给红蓼了?”钟孝也不敢信。 “嗯。不过你要是不把它用在正路上,我还是要收回的。你现在体内有超出常人的力量,但不能胡作非为,知道吗?”白无双是怕她仗着厉害了去找郑荷莲算帐。 而红蓼正有偷偷教训一下她的意思,不然咽不下这口气。但看自己被白无双看穿,只好老老实实道:“是。” 钟孝眉毛一挑,心念一动,顺水推舟道:“红蓼空有功力,却不得其法,也是无用。我想还是先生亲自教导一下,比较好。” 红蓼看看钟孝,这意思简直太明显了,可是白无双早就拒绝过收红蓼为徒,能答应吗。 “红蓼。”钟孝怕她没听懂,小声叫了她一声。 红蓼忐忑起身,缓缓跪下,道:“是啊,这功力现在在我这里就是蛮力。请先生收我为徒,亲自教导。” 白无双做思考状,似乎很为难,与馨儿商量了好一会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好吧,反正我已经除掉了黑耀这个心腹大患,以后也没什么可做了,就教你几招。” “谢师父!”红蓼急忙叩拜行礼,生怕白无双反悔一般。 第33章 学艺 当下红蓼终于拜师成功,白无双又叮嘱她不能擅自动手,将郑荷莲的是全权交给钟孝。 红蓼从小到大一直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贸然有了“后台”的感觉,还一时不适应。然而师命难违,只好遵从。 “只是以后跟着师父学本事,只怕不能再在虹福斋了。”红蓼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钟孝,回想起来才觉得钟孝对自己是既不吝啬工钱又全心全意教她各种管理店铺的东西,自己却这时才发觉。 “无妨,你有更宽广的天空,自然不能困在这里。”而且,他早就说过这店开不了多久,出了这事,只怕关门之日更快了。 “不过,白先生的家离这里太远,跑来跑去的太耽误功夫。白先生不如住到我这里,也方便给我看病。”钟孝笑眯眯对白无双建议。 看病?红蓼看着他,他生病了吗? 白无双看着“面目可憎”的钟孝,心照不宣的笑了。“馨儿喜欢这里,那我就搬到这里吧。” 此事算作落定。 谢老太带着红蓼回家的路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而有些事,她也想明白了,只要红蓼以后能幸福,门第身份,通通不再重要。 “红蓼,虽然钟家那少爷待你很好,但话我还是要跟你说明白。郑荷莲之所以害你,怕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赵铁柱。” 红蓼压住心底噁心的感觉。是,这很有可能。红蓼心寒,她怎么就逃不出赵铁柱的手心。 “奶奶,我以后会跟着白先生学本事,等我学成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到我们头上。而且我还能凭这个挣钱。” 奶奶能通过通灵挣钱,她也能用捉妖贴补家用。 祖孙二人踏着阳光铺满的路途回家,背影瘦小而又坚定。 但她们不会想到,另一个更加噁心的阴谋正从黑暗处腐烂滋生。布局的人更不会知道,红蓼已经变了,她会告诉他们,辱人者自辱。 白无双搬进虹福斋后,虹福斋的后院就成了红蓼的练武场,每天从早上开始,就听到敲敲打打的声音,一直到傍晚才会结束。 从那天之后,红蓼便一直注意着钟孝,想看看他得了什么病。然而钟孝天天生龙活虎,实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也许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病?或者什么看上去没事不影响身体的病吧。红蓼暗中猜测,心头疑惑始终不去。 三天之后,郑荷莲的事终于有了个结果。 她疯了。 钟孝在院子里轻轻松松的告诉她这个结果。 红蓼手掌一下一下打在院中央的木人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只是让人告诉她一个消息,你没有死,黑耀跑掉了,不知道黑耀会不会回来找她。她就把自己吓疯了。郑家已经把她送进了一家尼姑庵。” “咎由自取。”白无双一边拿着鸡腿餵猫,一边附和。 正是这个道理,如果不是她自己心虚,又怎么会被一句话吓疯。她会被吓疯说明她知道黑耀会害她,明知道会害人还助纣为虐,落得这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轻点打木桩,你当是石头的吗?”白无双示意红蓼,接着道:“你也不用为没能亲手解决这件事生气,你看看你的手,一拳头下去锤死个小姑娘,到时候谁给你擦屁股。” “是,师父。”红蓼击打着木人,下手果然轻了许多。也罢,自己练好本事再说。 钟孝去忙了,下午红蓼要开始学理论课程,小本子整整齐齐的摆开,拿着个小毛笔在底下记录。 但是今天白无双讲的东西却不能用纸笔记录下来,今天他要说的是镇妖师的来歷,这也是红蓼非常好奇的内容。 “镇妖师的事情我也是很久之前,听一位朋友说的,他是你的前辈。钟孝身上带的那个玉罗盘就是他弄出来的,用法也是他告诉我的。
第60页 我是不愿意让你知道这些的,但是...与其让你怀着好奇自己探索还不如索性告诉你。听完了我所说的以后,你要对以后的路做个选择。” “那位前辈我知道,不过大师父没有说的很清楚罢了。那他是怎么跟您说的?” 白无双抱着猫走来走去,似乎在想从哪里讲起好,最后还是决定从头开始讲。 “说起镇妖师的歷史,那要从现在这个国开始。我歷经四朝,看着这片土地的国号换了一次又一次,只有现在的这个周朝开国不同。乱世嘛,一样的群雄割据逐鹿中原,而这个周朝的开国皇帝,不知从哪儿淘来了一个国师,传说此人能唿风唤雨,得了他的助力,周□□实力瞬间强过群雄,没过几年,天下一统,周□□就做了皇帝。 而那个人也被封为大周护国法师,听说位同国公,之后□□麾下开国大将遭到清洗,也只有国师一人留了下来。 据说是国师手中有一只神秘的军队,力量强大到足以倾覆这个王朝,应该是指妖族。周□□借用了妖族的力量取得了天下,那国师是他们的头领,所以周□□不敢动他。 但是最后那国师还是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临死之前杀了皇帝和他的三个皇子。” “刺杀了皇帝?”红蓼难以想像,皇帝与皇子被杀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没错,皇帝和三个亲儿子都被国师杀害,皇室大宗只有在行宫避暑的太后和一个不足五岁的小皇子活了下来,后来太后扶持那小皇子坐上了皇位,而宫中那场事变,在史册上被记为瘟疫爆发,知情的人都被杀了。” “那和镇妖师有什么关系呢?”听了半天,镇妖师好像还没出场。 “据说,镇妖师是上天派下来讨伐那国师的。那国师率领众妖过度参与人界的事,犯了天怒。 所以能确认一件事,国师没有死在宫里,他逃出去以后留下了后人。而你们镇妖师的使命就是诛杀他以及他的后代,剷除这个祸根。” 红蓼若有所思,这话与胡老头说的倒是一致,他也说镇妖师的使命是追杀一个人。 “那他很厉害吗?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人完成这个使命?如果他是妖的话才几百年过去他会不会还活着?妖界呢?妖界不管吗?”红蓼不解。 白无双回想当年,一个一个回答她的问题:“能调动妖族作战,自然是厉害。而且他的后人隐藏极深,自然是不好找。 你的前辈说过,他要找的是国师后人,所以能够推测国师已经死了。至于为什么他的寿命这么短,我就不知道了。 至于妖界,没听说过有在追杀这个人。” “那他有你厉害吗?”红蓼想找个标杆,如果比白无双还厉害,那她可以直接装作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了。 “这要交手之后才知道。我远离妖界太久了,不知道三百年前的那些妖究竟是什么实力。不过想来不会弱。” 红蓼点头,自己还是好好学习吧,寻找国师后人?现在只能想想。 “我总觉得很奇怪。既然国师很可能是妖,那妖界为什么不管?” “我只是个散妖…哪里知道妖界王族里那些秘密。” “都差点成不死仙身了还是散妖?您是闲云野鹤惯了,懒得打听吧。” “还是好奇怪。既然上天要惩罚国师和后人,从天上降个雷噼死他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特地弄出镇妖师来?” 白无双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现在的小孩真是会问问题。 “不知道不知道,你的前辈只告诉了我这么多,其他的你问他们去。你们镇妖师不是都有学本事的办法吗?你去问教你本事的人。” 红蓼撇嘴,大师父已经很久不见她了,去哪里问。 “既然是这样,我的前辈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件事呢?这可是属于镇妖师的秘密。” 白无双的脸沉了沉,这个秘密,是在那个漂泊无定却阳光俊朗的少年喝醉后,无意中告诉他的。他一直以为这是偶然,但在见到红蓼之后,他开始思考。 那个少年偷走万年冰玉,做成千金碎,转眼就把它丢在燕州,用来镇一只巨妖。 千金碎对他本人而言其实并无提升,做出这么个东西,白无双想不明白。 但几十年后,镇妖师一脉式微,退化到连一个小妖都抓不住。 千金碎是用来增强镇妖师的力量这个说法,他现在才能接受。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少年,那时候就算到这一切了吗? 他时常见到那个少年拿着六枚铜钱起卦,却不知道他从中算出了什么。 如果他真能算出来,为何不直接找到国师后人,杀了他?想不通此处,白无双闭上眼,晃了晃头。 “事情都跟你说清楚了,镇妖师需要知道的,只有你要杀了他这么简单。现在你要做个决定。 告诉我这个故事的人,也就是你的前辈,他的功力在我之上。等你学会了运用体内的五百年功力,我教给你怎么用千金碎,你会用它以后,就能知道能做出这件法器的人功力会多深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国师后人打败。” “我懂您的意思了,我不会去找那个人的。我现在只想变强,变得有能力保护奶奶。我不会再跟以前那样冲动。那个时候的我真是太单纯了。
第61页 但是师父,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前辈会把这个故事告诉你?你是妖哎。” “知己,如此而已。” 一下午都在听故事中度过了,天色渐晚,红蓼回了家。 钟孝等她走了以后,才再次出现。 “很好奇?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听?” “不是您说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我现在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她现在选择的是,不去触碰那个危险的东西。” 第34章 流言 听过镇妖师的来歷,红蓼便回了家。现在她已不算是虹福斋的工人,只是因白无双寄居此地而来此学艺。 走出店门,红蓼脑子里还在想着今天听到的内容,对这个掐头去尾的故事始终有着疑惑。 记挂着家里没了蔬菜,红蓼转了个方向,去向镇上夜市。冬天没什么新鲜蔬菜,但可以多买些干豆角什么的风干菜,镇上都有卖。 常去的摊子在夜市最里头,这家的摊主卖的菜分量足质量又好,红蓼总是找他。 “叶叔。”一见面,红蓼主动打招唿,却没等来如往常一样的热烈回应。 可能是没听见,她也没往心里去,挑了几把干豆角,几捧马扎菜,两斤豆干,去结帐。 “六十四文。”摊主将吃的递给她,等着收钱。 “有点贵啊。叶叔,给我把零头去了呗。有陈皮啊,能不能给我搭一小把。”砍价的事红蓼做惯了,都是乡亲,叶叔做生意又实诚,往往都是卖了菜后顺手给人塞一把小葱或者香菜,赚的相对会少,但也因此培养了常客。 但今天叶叔却有些犹豫,黝黑干瘦的脸不自然的笑着,没有接红蓼的话。 “咳咳…”摊位后坐着的女人清了清嗓子。 那是叶叔的妻子。平时红蓼叫她婶婶。 红蓼这才发觉气氛有些怪异,付了钱,拎着菜往回走。 来的路上她一直低头想事情,此时才注意到身边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她,每当她回看过去,那些人就会立刻转过头,装作无事发生。 肯定有事。 红蓼快步走出菜市场,拐了个弯,又从一条小巷子折返了回去,躲在巷口听。 果然,她走后,便有人讨论了起来。 “那个就是谢家的小灵婆?”。。。。 “可不是嘛,长得还挺水灵,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长得不好那富家公子能看上她?你倒是想,有那个本事吗?” “别把我跟狐狸精比,我办不出这种事来。” 身边有人经过,红蓼把脸挡住,不让人认出。 这些人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在背后污衊她? 她只认识一个富家公子,那就是钟孝,难不成和他有什么关系? “说什么呢?”有后来者参与进来。 “你还不知道啊?谢家那个小灵婆,跟虹福斋那个少爷,出去了一夜,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红蓼脑子炸开。居然是因为这件事。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怎么知道的? “别说了。你看那边,是不是那个人?” 红蓼往后藏了藏,她们是发现自己了吗?她往外探了探头,那几个人已经散开了。 红蓼把脸一遮,返回巷子,快步离开。 谢老太整日在外,这种流言自然瞒不住她,回到家,红蓼便发现谢老太独自闷坐,目光冷冽。 “奶奶……”她轻声叫她。 谢老太一言不发回了房间,红蓼做好饭给她送过去,第二天一早去看时,发现她一口没动。 “对不起,奶奶。我害您丢人了。您骂我吧。” “不是你的错。”谢老太想了一夜这件事,把红蓼失踪那天的情形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除了钟孝那边,实在想不到是谁把话传出去的。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 “吃饭。”谢老太叫着红蓼吃早饭,完事后让她留在家中,自己出门。 “奶奶,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不怕他们说三道四。我要去上工。”她坚持。 “这不是你说没有别人就会相信的。在家等着,我去镇上看看。在家回想一下钟家那小子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等我回来跟我说。” 红蓼不解,为什么要回忆钟孝有何奇怪的。“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怕我看错人罢了。在家好好想想,我走了。” 好歹算稳住了红蓼,红蓼独自回味着谢老太的几句话,却不是很能想明白。 奶奶这么问,难不成是怀疑钟孝?可是他绝非这样的人,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老太已经独自去了镇上,一路上昂首挺胸,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到了镇中,她直冲虹福斋而去,阿宝认出她,立刻叫了钟孝出来。 钟孝引她入了后堂,一进门,谢老太便说明了来意。 “你答应过我,那天红蓼在外一夜的事不会让其他人知道,现在这漫天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钟孝看着表面还算平静的谢老太,愧疚地不知怎么解释。 “老夫人,我对天发誓,我手下的这些人绝对不会说出去。我是下了死令的,他们不敢。”钟孝指天骂誓,对手下很有信心。
第62页 谢老太看他态度真诚不似做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夫人,我说过一旦有不好的消息传出,我是不会让红蓼吃亏的。虽然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这个誓言还在,我马上启程回家同父母商议……” “住口!”谢老太止住他话头,“我们红蓼是要干干净净嫁人的,而不是受流言蜚语胁迫才要无奈出阁。我决不能让她以后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听闻此言钟孝哪里还敢说话,纵使有千百个主意也不好说。 “其实我今日本打算去拜访您的,我已让人连夜去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姑且有了点眉目,隐约是镇上一个名叫陆中德的人最先说的。说来也巧,我家有个家丁前两天偶然知道了些内情,先时没注意,才导致这流言飞了满天。” “陆中德?” 谢老太回想,她跟陆家没仇没怨的,怎么会让开酒庄的陆家记恨呢? “我知道是谁了。红蓼那晚没回来,赵铁柱登门数次。”谢老太脑子有点清醒了。 “是他?”钟孝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纵然不是他,也差不多。陆家和赵家的关系挺近的。”谢老太起身出门,看样子是要去找罪魁祸首算帐去。钟孝紧随其后,他要亲眼看看那人是谁。 “你别跟着,现在本来就有流言。”谢老太道。 钟孝摇头,“我忍不住,我要知道他是谁。” “好吧。”谢老太不再拒绝,反正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从镇上回去的路上,自然又是一路指指点点,谢老太混不在意,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村子里。 家中红蓼只是听从谢老太的话在家待着,心却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她无奈于女子的弱势,在这种事情面前,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她把家门大开,表示自己堂堂正正,不畏人言。 门前两道身影一闪而过,正好落在她眼中。 “奶奶!”红蓼追出去,奇怪她过家门而不入,而且还带着钟孝一起回来了。 谢老太居然不理她,径直往村里走,红蓼只好拦住钟孝,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一起回来,又要去哪儿?” 钟孝尽量只留笑容给她。道:“我们只是去看看,那个背后散播流言的到底是谁。” 红蓼一听是此事,顿时恼火,她才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又看看奶奶去的方向,心瞬间沉入海底般难受。 “难不成又是……”赵铁柱!红蓼要疯了,他能不能放过自己! 钟孝一看她也要爆炸,赶紧拉住她,道:“你先别生气,这种事你不好出面。让我们去。” “我不,我要亲自去问他。” “不行,你的手要干干净净的。这是一双捉妖除魔保护万民的手,没必要沾上这些东西。让我去,听话!”最后一句,钟孝加重了语气,已经是命令了。 红蓼瞬间眼眶微红,可能是感动于有人不计后果的爱护,或者是不问缘由的支持。 “不管,我非要去不可。”红蓼不但没有听话,反而胡搅蛮缠起来。这么多年几乎都未曾有的叛逆,反而在有人宠爱以后任性起来。 也许,这就是会哭的小孩有糖吃。而从小就没糖的小孩,不知道哭还能带来甜蜜的糖吧。 钟孝犹豫一瞬,红蓼已经跑了,几乎是奔跑着去追谢老太。 村子不大,没几步就到了赵家,红蓼看到谢老太正拿手敲门,连忙站到她身后。 不多会大门敞开,刘氏没想到会是谢家祖孙,还有个虹福斋少爷上门,愣了一下。 谢老太没等她反应过来,抬腿跨进赵家,巴掌抬起落下,给她脸上留下了个大大的手指印。 “啊——”别说被打的刘氏尖叫出声,连红蓼都被吓一跳。她从没见过谢老太打人,这动作出乎她意料。 刘氏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懵了一瞬大声质问道:“你做什么!疯了吗?” “娘!”赵铁柱听到外面的吵闹从房间出来,也是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赶紧将自己母亲护在身后。 “你还问我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四处传播谣言毁红蓼名声的难道不是你?”谢老太每个字都说的清清楚楚,把这几句话吐在她脸上。 “娘?这几天闹起来的这些,是你做的?” “胡说什么!别人欺辱你的母亲,你也跑过来质问?”刘氏不顾脸上疼痛,挥手打了几下赵铁柱。 “说是我做的,证据呢?”刘氏不承认。 谢老太冷冷道:“没有证据又如何,我今天就是来诛心,来打你骂你的!” “自小你家这个混蛋小子就欺负红蓼,小时险些害她性命。长大了还不肯放过她,要将她拽进你们家的门侮辱吗? 结果还没这么一说呢,你就往我们家送金子银子,好像甩我们家像甩一张狗皮膏药。” 谢老太胸口一起一伏,拍着心口说着:“摸摸你那良心问一下这些年是谁不肯放过谁?我们对你们避之不及,是谁要死皮赖脸贴上来。本就没高攀的意思,你却不肯放过,要红蓼的命不成就要毁了她的名声!以为我们好欺负吗?”
第63页 她愤而一指刘氏,朗声道:“我告诉你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今天豁出去这张老脸,去县府告状,去州府告状,去省府告状! 你们,还有郑家害红蓼的事情,一件也跑不了。” “你敢!信不信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门。铁柱,去叫你爹回来,把族里的人都叫来,看看我们是怎么被欺负的。”刘氏去推去打赵铁柱,然而他看着自己的母亲,说不出话来。 “走不出这个门吗?那你就把我扣下!”钟孝冷冷道。 他有背景,有后盾,他不信谁敢动他。而现在,他就是谢家的后盾。 “证据,我马上就给你送来。只要你接的住。”钟孝狠狠看了一眼刘氏,又满是不屑的看了看赵铁柱。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人却让她变得一文不值,钟孝瞧不起这种人。 “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儿子解释吧。要是不怕下一次登门的是官兵,就继续散播谣言。”说完,钟孝去扶住谢老太的胳膊,道:“老夫人,我们先回去。打官司是持久战,不急在这一天。” 谢老太骂了一通气也消了,又说了几句便带着红蓼走了。 红蓼只是在一旁看着,却比自己上阵还解气,终于找到罪魁祸首,也算扬眉吐气了。 当晚,钟孝就将一个人绑着送到了赵家,正是刘氏的一个好姐妹的丈夫,谣言最初的传播者,陆中德。 据说刘氏当场就晕过去了。 第二日天一亮,赵铁柱就登门了。红蓼开门看是他,一把将门关上,险些砸在他脸上。 “红蓼,开下门,我有话跟你们说。”赵铁柱不走。 “求求你放过我们。”红蓼已经被折磨的没了脾气。 “我是真心来道歉的,是来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让我进去,我跟你祖母说。”赵铁柱语气真挚,且充满了无可奈何。 “更加不必,我奶奶已经被你们气病了。你们把话留给官府吧。” “不要,千万不要!求你千万不要告官。”赵铁柱几乎是哀求了,可知他已经从自己母亲嘴里知道了真相。这种时候才知道怕了,知道替自己母亲求情了,可见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疼的。 “红蓼,让他进来吧。”谢老太道。 红蓼摇摇头,她不想放他进来。最终还是没能抗住谢老太的威压,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赵铁柱进门以后,先给谢老太和红蓼分别行了一礼,谢老太站的笔直地受了,红蓼则直接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看都没看他一眼。 过了一会红蓼才从屋子里出来,进到客厅,看看赵铁柱究竟要说什么。 “你可承认你母亲的所作所为?不是我们没证据冤枉你家的吧。”谢老太眼睛直直的看着院外,不屑于看他。 “我们承认。我为我母亲的过错向你们道歉,当然其中也有我的过错。对不起,只是求你们千万不要告官。”赵铁柱羞的抬不起头,说出这些话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尊严。 谢老太轻蔑的“哼”了一声,目不斜视,表示不满与瞧不起。 赵铁柱当然明白,她是在要交待。“我想过了,这件事全部因我而起,过几天,我就进京待考,离红蓼远远地,再也不会靠近她。我们家也不会再来招惹你们的。外面的谣言我们会想办法解决,但是只怕要过段时间才会有效果。我知道这样做可能很伤人,但是,求你们千万不要告官。” “照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忍气吞声了?”谢老太终于投给他一个眼神,只是眼神如刀,兇狠无比。 “我们会想办法补偿,这是我们的诚意。”赵铁柱从袖中拿出一摞子纸,递给谢老太。 红蓼站在谢老太身后,她如今识字已经不成问题,看到纸上的内容,嘴角抽了抽。 那是一摞子田契,看地段,是上好的肥田。赵家这是要拿钱封口了。 “红蓼的名声,就值这几块地?我看你脑子是让驴踢了!”谢老太把田契扔回去,气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赵铁柱,你欺人太甚。”红蓼咬着牙道。 赵铁柱又何尝不知,然而为了母亲,为了赵家,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只能对不起红蓼。 第35章 强硬 “要道歉,拿出诚意来。先让外面的流言停了。”一直躲在边厅的钟孝实在听不下去了,缓缓踱步出来。 赵铁柱没想到这一大早的钟孝会出现在这里,一时更是窘迫。看钟孝穿着种地人的粗布,便知是悄悄来的。 “看什么?如果不是你我至于穿成这样子?我会堂堂正正登门。” 解读出赵铁柱眼神中的意思,钟孝丝毫不留情面。“你拿的这些钱,我虹福斋出三倍奉还给你,请你先把流言的事情解决掉,再来这里开口。” 赵铁柱羞愤至极,似乎有一把把刀子刮在他脸上,脸皮火辣辣的疼。行礼,离开,这一系列动作他已不知是怎么完成的,他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呆呆木木的,仿佛没了灵魂。 “大清早的,犯不着跟他生气。”见屋里气氛一直太压抑,钟孝开口宽慰。“我也会想办法把流言压下去。只是,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离开这里才是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第64页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我们好不容易在这里站稳脚跟,别的地方又岂能容身?”谢老太低语,发愁。 “去燕州。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回去了,你们可以跟我一起。我会把这里和去到燕州以后的事情处置的妥妥帖帖。白无双先生也会跟我走,红蓼要跟着他学本事,去燕州是最合适的。” 谢老太看着他,只怕这个打算他计划了很久了吧。 “我不去。”竟是红蓼先拒绝:“现在外面都在说我的是非,我们离开这岂不是坐实了这些?而且燕州离这里也不远,我觉得根本不会有用。” 谢老太也是这个意思。钟孝却摇头,说出自己的道理:“此时离开确实有心虚之嫌,但我会尽量控制住外面的流言,把伤害降到最低。最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十分专注的看着红蓼,一字一句道:“红蓼,当你在泥潭里,你想把身上的烂泥抹去,却只会越抹越脏,最后自己也会面目全非,被泥潭吞噬。正确的做法是找一眼清泉,洗去身上的污秽,换身衣服,干干净净。从此远离烂泥潭再也不靠近。” 祖孙二人沉默了。 钟孝点到为止,他很希望能带走红蓼,但是这种事不能强求,还是要她们自己考虑清楚才好。 最重要的事说完了,其他事情钟孝一带而过,最后把白无双托他给红蓼带的一本书放下,就离开了。 红蓼拿着那本书,书名是《万妖路》,有核桃那么厚,翻开一看,里面讲的是群妖百态,还记载了各路妖的本领与法力。比胡老头那本详细多了。 二人因钟孝提出的搬家的主意沉默许久。 谢老太知道跟随钟孝进燕州的话只怕以后是要多依附钟孝了,她不是很想让红蓼处于这样一种状态。但是继续呆在这里,她也知道红蓼是不会有好的归宿。 “红蓼,你的意思呢?”她问。如果红蓼愿意,那她就想办法多担一些。 “我不知道。但是这里的日子我有点过不下去了。”想到肆无忌惮的在背后说她的那些人,她就觉得寒心。 “那我们就去燕州吧。我看那个小子虽是公子哥,但人品不坏。”重点是,他似乎在悄悄培养着红蓼成为她自己,谢老太看在眼里,自然是感觉到了。 这样一个人,在女子婚后多依附男子生存的时代,太难得了。谢老太似乎还没有发现,她对钟孝已经非常满意了。 红蓼合上书,呆呆地想了一会。“好。” 夜晚,久不入梦的胡老头,再次出现在红蓼的梦境中。因为红蓼基本功不够扎实,白无双还没有教她如何准确运用自己的这个能力,因而红蓼的梦还是乱乱的。 熟悉的河边,红蓼看着胡老头常常坦腹仰卧的那块大石头,看着周围无人出现的场景,心情复杂。 她知道胡老头一定在,只是不肯出来见她。 “师父,我还是要做镇妖师。不过你放心,我只记住你说过的镇妖师以保护万民为己任,而不会去找那个人,贸然送命的。”空旷的环境,无人回答她的话。 红蓼沿着河边走,又道:“我要离开这里,到燕州去了。以后我会变得更好的。” 万籁俱静。 红蓼边走边说,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她期望那个人现在叫她的名字,她就马上冲过去,与他和解。 可是他没有,一直护送着红蓼走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叫她。大概,他还是不希望红蓼成为镇妖师,不肯同她和解。 几日之后,蒲里镇的流言果然少了些,只是要消除还是很难,毕竟人人都听说过,瓜田李下。 赵铁柱和赵父又登门数次,不厌其烦的谢老太最终松口,说不告官了。 反正她们马上就要走了,最后这几天还是清静些吧。谢家在蒲里镇的田地和屋舍,谢老太也託付给钟孝处理,毕竟变卖屋舍等事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 虹福斋最近也忙得人仰马翻,入不敷出的一家店,果然迎来了关门的日子。只是红蓼疑心以钟孝的聪明,不至于这么快就关门大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想归想,她却没有亲自问一问,这几天钟孝必然忙得很,她不想去打扰他。 只是谢家的米缸不知不觉见底了,红蓼不得不出门买米面蔬菜。好几天没出门,走在街上,她已经有些不认识了。 自然不是路变了,是她的心变了。 来的路上没有几个人看她,但她还是很警觉,进了镇上,偷偷看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原来这几天的清净是故事中的人物没有露面,而不是流言真的被压下了啊。 红蓼昂首挺胸,这些天她听过了太多,已经不足为虑,只是觉得噁心。 噁心一个女孩子被毁掉是如此容易,而将流言消除是那么的难,难到她要逃离这里才能平平静静的生活。 “就是这个,谢灵婆的孙女。你说一个独居的人怎么会有孙女,我看啊,不知道哪儿来的呢。” 红蓼眼光看向天空,刻意不去听。 “不会吧,你可别胡说,谢灵婆挺灵的,别冒犯了什么忌讳。” “忌讳什么?我看跟江湖骗子差不多。养出这样的孙女,依我之见应该一起浸猪笼。” 红蓼勐然挺住脚步。说她的话她都忍了,怎么连奶奶一起说了?
第65页 “别说了别说了,人家听见了。” “听见怎么了,自己做下的事还不让别人说了不成。” 红蓼默默走向旁边的茶摊,拳头砸在嘴碎的两人面前,竟把木桌子一角砸了个开花。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刚才的话。” 二人眨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看她又看看桌子,咽了咽口水。 “怎么?敢在背后胡说八道不敢方面说了?”红蓼又一砸,桌上立刻出了一个小坑。 这一闹动静不小,周围瞬间来了不少人,红蓼冷眼看着他们,只觉得心中悲凉。 目光挨个扫过围观的人,这些所谓的乡里乡亲,编排起人来丝毫不逊于仇人。 受够了这个地方,钟孝说得对,她要去追寻更广阔的天空。 余光尽出突然出现的一个胖胖的身影,引起了红蓼的注意,红蓼不由看了一眼那个提着食盒的胖姑娘。 是郑荷莲的贴身丫鬟倩儿。正提着一个食盒回郑家。 红蓼正血气上涌,情绪不稳,一看到倩儿,又想到自己险些折在郑荷莲手里,目光中冷意顿生。 她不再逼问方才在背后说坏话的那二人,沿着街走了几步,进了一家小饭馆,掏出几个铜板,拍在柜檯上,大声道:“给我一桶泔水!” “您要什么?泔水?”小二懵了。到饭馆买泔水的,还是第一次见。 “一桶泔水,听不明白吗。”红蓼重复了一遍。 小二很不确定的把话传下去,小心翼翼道:“姑娘,泔水不能吃啊。”这姑娘怕不是被骂疯了吧。 红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那小二,却不多话,等后厨提着一小桶泔水出来,她一把接过,拎了就走。 不少人还在看热闹,跟着红蓼沿着街走,不知道她要搞什么。 红蓼心中的目标却越来越清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说什么。只是手上的泔水味道实在难闻,桶把上有些滑腻,手感很是噁心。 很快,她到了一个地方停下了,此时身后已经跟了三十多个人。 红蓼“哐哐”砸了几下郑家的门,而后不等人开门,将泔水全部泼在了他家大门之上。 “开门。出来对质,敢做骯脏事不敢开门见我吗?” 众人不解,不明白她怎么敢这样过分的羞辱郑家。 然而红蓼在外叫了三次开门,都没有人出来,甚至没有人露头。 “出来啊,背地里欺负老弱孤女算什么本事,出来跟我对质,把你们家干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 还是没人,人群中已经议论纷纷了。 被人泼脏水在门上不敢出来答话,是为什么? 来叫门的女孩最近经歷了什么?她又需要证明什么?答案似乎唿之欲出了。 钟孝在人群中,本来听到红蓼在街上跟人红脸的消息很着急,如今听着风向,微微笑了。 她很聪明,她知道郑家在她这一事上理亏,为了郑荷莲必然不肯跟红蓼撕破脸。 加上红蓼有白无双和虹福斋撑腰,郑家更不敢露面。 这个哑巴亏,他们必须得吃。 “少爷,要去帮忙吗?”李二问。 “不用,她这个策略比我想的要好。你们就………这样就好。”钟孝在他耳边小声吩咐。“回去吧,大哥的人还在店里呢,得应付啊。” 红蓼看效果差不多了,便停止叫门,适时的双腿一软,似乎是跌倒在地。接着她惨澹一笑,自己居然为了证明清白,开始演戏了。她笑自己可悲。 而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无助、绝望的笑了。 有几个原本来热闹的大婶都心软了,要上前来扶她,也被红蓼甩开了手。 她坚持自己站起来,朝郑家“呸”了一口,循着开路,离开了。 留下的还在看热闹的众人,此时却开始思索起来。 第二天早上,郑家大门上被煳了各种羊粪猪粪牛粪。 郑家偷偷擦干净,没有说法。 第三天早上,郑家大门上被泼上了夜香。 郑家偷偷擦的时候,一群好事的人,却在“无意”中路过。 第四天,甚至有人想提前蹲守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东西煳门,故事却像已然结束一般,没有下文了。 而郑家缩头乌龟一样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还有人想看好戏,故事的主角却在这一天的熹微晨光中,离开了这里,去往燕州。 红蓼和谢老太出发的很早,她们不想看到这里的任何人。偏偏运气不佳,这一天赵铁柱也同时启程进京,同时出发。 只是那个人却再也没脸来到她们面前。 赵铁柱接着冬天的晨黑悄悄打开一角窗帏,看着谢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嘆了口气。 “少爷……”别枝想安慰,却无话可说。 “走吧。”赵铁柱不顾哭泣的刘氏和直摇头的父亲,启程,进京待考。 从此,只有赵涵义了。 第36章 搬家 故地重游,新的天地。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红蓼的心情不知是激动还是寂寥。 因为谢家的财产还未处理掉,谢家在燕州的宅子是拿谢老太存的银钱和钟孝出的钱合买的,钟孝给的说法是等田产卖了他就把钱拿回来,谢老太这才没有拒绝。
第66页 一回到燕州,钟孝大部分时间都在钟家,不怎么露面,只留下李二料理谢家新家的事情。 白无双呢,闲云野鹤,这几天不知道跑到哪儿游玩去了。 红蓼他们行李不算多,新宅子不大,只有三家大屋一个客厅,外加厨房,院子只能停一辆马车,因为只有二人居住,倒也不觉得逼仄。 等安定下来后,谢老太让人给夏家送了个信,告诉他们自己到燕州定居了。夏青就邀了红蓼外出玩耍算作接风,红蓼推说刚来这里还不太适应没有答应。 没有答应是真的,不太适应却是假的。红蓼不肯出去的原因是《万妖路》记载的群妖故事太过精彩,她恨不得晚上挑灯夜战,哪里有空出去玩。 里面还有众妖的妖术以及已知的破解法门,红蓼边看故事边跟着练功,渐渐知道怎么灵活运用体内的五百年的修为了。 真是太好的一本书了,红蓼迫不及待想见到白无双,让他看看自己的长进。 转眼到了腊八节,万家喜气洋洋的时候,红蓼捧着书感慨,又要过年了。这个冬天发生了好多事情。 谢老太还是做灵婆子,燕州大户人家多,怪事也多,谢老太又是真灵验,因此来钱很快,祖孙二人不愁吃喝。 红蓼已计划好了,等自己学成,就也跟着奶奶一起,她通灵,自己就捉妖,偶尔敲诈一笔有钱人,一定能养活自己。 香气四溢的腊八粥引得人食慾大开,红蓼一口气喝了两碗,肚子里暖暖的,坐在窗下看书,洁白的雪花片片飘下,惬意级了。 红蓼很满意,离开那个地方,是对的。 “红蓼,过来跟我剥蒜。”谢老太在厨房喊她。 “来了。”红蓼应声,把书籤塞进书立,合上书,跑了出去。 腊八节腌腊八蒜是家家户户都要做的,红蓼看今年谢老太把两大串蒜头全都摘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要腌两大缸吗。 祖孙俩一起剥,面前放了个圆茄子大小的小陶瓷坛,差不多盛到七分满,谢老太把准备好的米醋倒进去,封坛拿走。 红蓼见没有别的器具了,把剩下的蒜挂起来,准备洗手。 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红蓼只好先去开门,来人正是钟孝,可能在雪地走了挺长时间,头髮上沾上了白雪。 “你怎么来了?”红蓼自到了燕州,就没见过他几次,此时乍然见到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挥动这两只散发着浓烈气息的手请他赶紧进来,看钟孝目光移动到她手上,才想起自己刚剥完了蒜,赶紧把手藏进背后。 “进来吧。”她指指客厅,自己则跑去房间洗手,总觉得手上有味道,又涂了好多雪花膏,直到身上完全没有蒜的味道了才出去见人。 客厅里奶奶正在和钟孝聊天,红蓼乖乖巧巧的站到谢老太身后。看着他送来的各种礼物,傻傻的笑了一下。 “这些豆腐都是刚做好的,我看卖相还好,来的路上就顺手买了些,可以做腊八豆腐。”钟孝一一把东西展示出来,都是些不贵的东西,也刚好能用得上。 最后才掏出一个扁平的绿色锦盒,道:“这些天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没能庆祝你们乔迁之喜,这个礼物,算作我补的贺礼了。” 红蓼觉得那个盒子很熟悉,不正是很久之前阿宝说“三万两”的那套首饰吗? 谢老太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正是那套珊瑚首饰。 这一看就知道是给红蓼的,谢老太看了看红蓼,问她的意思。 红蓼觉得太过贵重,就算不是三万两却也是价值不菲的,不想收。目光看向钟孝,却见他微笑着专注的看着自己。 他甚少这样直白的看人,红蓼对上炽热真诚的目光,不由得红了脸,有些不解的盯回去,迎来的却是他更加温柔的目光。 “那就多谢了。”谢老太看着二人这样子有些不像话,赶紧出声。 “对了,白先生快要回来了,我给他安排了住所,离这里不远,方便你去找他。还有,这段时间我会特别忙,你们有什么就跟李二说,他解决不了的事会告诉我的。”钟孝似是还想说什么,然而咽了回去。 谢老太道:“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左邻右舍也都很热心。” “那就好。”钟孝也不多坐,聊了一会便走了,红蓼心里莫名安定了不少,安安静静的等白无双的到来。 钟孝出了谢家,走出巷子口才看到钟家的马车,李大正在等待着他出来,肩头头顶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少爷。”李大打起帘子,钟孝点点头,钻进了车里。 李大架起车,低声道:“您猜的不错,大少爷已经在派人监视我们。” “他一直在监视我,不然我在蒲里镇的所作所为家里怎么会都知道,只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而已。”钟孝又问:“秦叔那里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大少爷没有察觉。” “好。告诉秦叔注意安全,宁可失败也不要冒险。” “是。”李大应道。 下了车,钟孝拿出另一个绿色的锦盒,递给李大。“把这个送给阿宝,她明年就要嫁人了,就当是我送的贺礼。” 当初为了给红蓼送礼物,买了两套,准备给阿宝一套水晶的首饰算作掩护,谁知珊瑚的首饰一直没机会送,这套水晶的也一直搁置着。今天好了,两套都送出去了。
第67页 进了钟家,钟孝就被母亲叫去了,钟孝心说还好,不是父亲。 钟母今年四十多岁,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此刻穿着一套碧蓝色的锦缎袄子,抱着个小手炉看着桌上摊开的话本,等着儿子回来。 钟孝进门行了礼,钟母只淡淡说一声“快去烤烤火”,就接着看话本。 钟孝换了衣服才再次出现在钟母面前,微笑讨好道:“母亲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新出的话本子,写的什么才子佳人罢了,没什么新意。你呢,刚去哪儿了?”钟母放下手炉喝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去看一个朋友。” “燕州来的那个朋友吧。”钟母继续逼问。 “是。”钟孝没打算隐瞒母亲他,他知道母亲不是不开明的人。 钟母对屋里的侍女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看看中饭准备的怎么样了,我今天要跟孝儿一起吃。” 屋里的两个丫头离开后,钟母才有些懊恼似的拿手指戳了戳他额头,道:“你呀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注意些。你前脚刚走,就有话传到我这儿来了,说你金屋藏娇。” 钟孝厚着脸皮道:“母亲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亲吗?我金屋藏娇您该高兴啊。” “油嘴滑舌。小心你父亲知道了又要罚你,那边正盯着你呢难道你不知道吗?”钟母嘆了口气。“你这次是真的冲动了,在蒲里镇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现在巴不得大哥赶紧动手。这些年我一直不跟他争抢,他却步步紧逼,我受够了。”钟孝心口一股气提上来,咽不下又吐不出。 “唉,谁让你是我生的呢?必然是他们的眼中钉。”钟母惆怅,又想到儿子的婚事,道:“既然你有把握,那就不说这个了,说说那个姑娘是谁,性情怎么样。” 钟孝来了兴头,一张嘴巴说起红蓼来滔滔不绝,钟母严重怀疑是天女下凡了,不然人间哪儿有这么好的女子。 “总之,是个很特别的人。”钟孝总结。“母亲,接下来我可能看顾不到那边,那边有什么事的话,可能需要母亲出手照料一二。” 钟母微笑,她听出来这户人家家境不是很好,但是重要的是儿子喜欢。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比什么都重要,这一点她深有感触。 “知道了。你放心去做要做的事。”钟母与他谈完心,又让下人把她熬得腊八粥拿来,这小子早上胡乱对付了几口就跟着老爷祭祖,而后直奔那姑娘家,肯定没好好吃饭。 钟孝端着母亲亲手熬的腊八粥,甜甜的红枣香味把他馋虫都勾了出来,一拿到调羹便忍不住往嘴里送。 正吃着,一个侍女来报:“老爷回来了,请二少爷去书房答话。” 钟母道:“有什么话让他自己过来问,告诉他,孝儿正在吃饭呢。” “大少爷也在。”那侍女怯怯的说。 钟平这么快回来了?看来京城的生意不忙。“那你去吧,回来再吃。” 钟孝放下碗,看来这个大哥是不会让他安生了。“那我先过去一趟,母亲不必担心,我不会吃亏的。” “去吧去吧。”钟母挥手示意。 第37章 钟平 书房里,钟二老爷在对着几个月来的帐目钟平在一旁恭敬侍奉着。 “爹,你有事找我?”钟孝欢欢乐乐的进来,恭敬行礼,却好像在无意中把礼行的走了样。 “过来看看你的帐目,乱七八糟。不过是一家小店,管不了也就罢了,帐目还能做的这么乱。看看你大哥的,再看看你的,这些年你只学会玩儿了是不是。当初还口出狂言自己从乡下走回来,现在呢?”钟二老爷看到他就一顿训斥。 钟孝凑到书案前,认认真真地看起了两本不同的帐目,秦叔刻意做出来的查帐用的帐册,当然乱。“大哥做的好像是更好。” 说着,向他淡淡的一瞥,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钟平收到他目光中的讯息,却装作没看见,一幅老实巴交的模样。 “那就把帐目都给大哥呗,反正大哥这么厉害。”钟孝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建议。 钟二老爷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钟平眉头皱了皱,胸口轻微起伏,自己这个弟弟总是一副懂事而没有攻击性的样子,话语间却总是有意无意带着一把软刀子。 比如这句管帐的话,怎么可能将所有帐目都交给他一个人,除非要把财产都给他。钟孝,句句诛心。 “我是让你学学你大哥,你别想偷懒。回去看看你的烂帐,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大哥。” 钟孝嘟嘴,不乐意道:“知道了。母亲那里熬了腊八粥,我还没喝完呢。我先去喝了,父亲要不要一起去?” “自己去吧,好好陪陪你母亲。”钟二老爷不再管他,低头看帐本。 钟孝道声是,出了书房,钟二老爷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露出了笑容。钟平嘴角轻轻一扯,自己努力多年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他撒撒娇就可以。 白无双回来的时候是腊月初九,彼时燕州城刚被隆冬初雪覆盖,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洁净。
第68页 他一身白衣飘飘然出现在红蓼院子里的时候,颇有几分仙人气质。 谢老太对这个红蓼的救命恩人颇为尊敬,请他到了屋子里,让他们师徒自去说话。 红蓼是捧着厚厚的《万妖路》来见他的,一脸得意的给他展示着自己从书里学到的东西。 白无双将馨儿放开,让他自去玩耍,自己看着红蓼耍宝,完了道:“不错,进步很大。正好我此行回来带了个小妖回来,你先练练手。” 红蓼好奇问道:“是个什么妖啊?您这些日子是去做什么了?” “回妖界。”白无双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子上,道:“等会我把这个盖子打开,你试试用法力压制住它,别让它跑出来。” “唰——”盖子打开的一瞬间红蓼感觉一股气流冲到脸上,赶紧手忙脚乱的调用法力压住要从瓶中出来的那股力量。 “这个妖,力气好大啊。”红蓼用尽了全身的法力和力气,还是有些吃力。 “没有那么厉害,加油。”白无双说着风凉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手忙脚乱。 红蓼一会换一个咒语,把从书上学来的新本事用了个遍,无奈还是只坚持了不到半柱香,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白无双哈哈大笑,原来瓶子里根本没有妖,不过是他在暗中发力。 “东西学了不少,只是还不能收放自如,耐力也不够。空有蛮力毫无策略。” “哦。那怎么办啊?”红蓼也隐约发现了,五百年的功力融会贯通不是很容易。 白无双想了想,道:“还是要先练练体力,不然这股蛮力你也用不好。在蒲里镇那些木头人啊什么的你们怎么都没带来啊?” “带来了。钟孝带来的不知道当哪儿去了。” 白无双点头,“看来还是要搬回来。只是你这院子太小,放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也施展不开。” 红蓼看看院子,不置可否。突然想起白无双说的妖界的话,问道:“师父,妖界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你可以在人间生活而不用在妖界?” 白无双道:“人妖两界的界限本就难以彻底划分,你可以把妖界理解我一个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一个更适合妖居主的地方。” “那妖王妖后呢?他们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很厉害?” “额……”白无双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道:“他们是挺厉害的,所以吃的也最好。” 红蓼撇撇嘴,不想说就算了,干嘛这么敷衍人。 “这燕州离得蒲里镇虽然不远,但我还没怎么逛过,回头让钟孝安排安排,咱们一起出去看看这燕州城。”白无双叫回馨儿,似乎在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红蓼摇头。“我想赶紧学成,保护奶奶。师父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整日闷在家里有什么意思?修炼法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其实依我之见,在人界想过得好,无非权钱二字,你要走修炼这条路,倒不如选别的路。” 红蓼不贊同,轻声道:“师父,你当人间的钱是那么好挣,我也不是男儿,很多事情都不能做。而且,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有了很多很多钱,要是奶奶不在了,那也没什么意思。修炼不一样,有很多法术能延年益寿……” 白无双沉默一瞬,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考虑的这么多。 “你如此为你祖母考虑,她当是十分欣慰。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修炼法术毕竟不同于常人,你就不担心别人怕你?嫁不出去?” “别人怕我便不会欺负我。至于嫁人,我没想过。”红蓼手中练习着简单的法术,随口说道。 “呵呵呵呵呵——”白无双突然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传信,说是夏青邀红蓼十八日那天赏湖。 红蓼想了想,还是应下了。人家已经是第二次邀请,总不好一直推脱,当下便让送信的人回復自己会如期赴约。 又过两日,白无双指派了馨儿来谢家叫她出门,馨儿照旧从窗户中一跃跳到红蓼床上,正好压在她肚子上,把还在睡觉的她吓得险些魂魄离体。 “馨儿师父,你怎么来了?”因在梦中知道白无双和馨儿是同辈,且自己身体中的修为也是馨儿的,因而对他格外敬重,也尊称一句师父。 馨儿在她棉被上走来走去,叫声又像猫又像兽,红蓼虽能听懂妖语,但这像加密过的叫声还是把她整懵了。 “是师父要见我吗?让我去找他?”红蓼只能猜。 馨儿看她懂了,又在她身上蹭了蹭,原路跑掉了。 红蓼立刻起床,天刚蒙蒙亮,眼皮有些睁不开,好容易才整理好自己,陪谢老太吃了早饭,便出门去了白无双在燕州落脚的“家”。 白无双早就准备好了马车,见了红蓼,就让她赶紧上车,要带她出去。 红蓼见他扔只穿着一身薄纱的外袍,便跑到屋里翻出一件厚厚的棉衣给他裹上。 “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普通人了。”白无双笑着将棉衣穿好,同时深深的看了红蓼一眼。 红蓼坐在后一辆车上,只知白无双是要带她去练功,便趁着路上的时间眯了一会。
第69页 下车时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燕州北山,她去过山上的大明寺,只是眼前这片庄子是在山下。 “这是哪儿?”红蓼问,门口还有人把手,不想是个好进的地方。 “练功的地方。”白无双抱着猫往门口一站,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门口的人便放行了,红蓼跟着进去,过了门是一大片的平地,场中骏马驰骋,是有人在驯马。 而在他们来之前,早就有人提前达到,在这儿等着他们。 马场的看台上,茶案边坐着两人,一人穿着玄色锦袍,另一人躺在躺椅上,瘦弱的身子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似乎很怕冷。 “你大哥现在正盯着你呢,你真的要现在将她带到人前吗?”瘦弱的男子开口,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正是不久前才死里逃生的章明善。 “不然还要藏多久?等我大哥发现然后去我父亲那儿告一状?还不如我占个先机,我可不想听到人在背后说是非。”钟孝语气不善。 章明善双手搓着手炉,笑了笑,明白了。听上去虽然没什么区别,可是在钟二老爷眼里可完全不一样。为了她的名声,钟孝居然考虑到这里。 “你不用担心,我大哥这个人够聪明,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这些年他只跟我斗,却不敢在我母亲身上动心思。就是知道如果动了我在乎的人,我会跟他鱼死网破。除非我先垮,或者他想跟我同归于尽,不然她们不会有危险的。”钟孝喝了口茶,道:“你也太抠门了,我轻易不肯麻烦你,才让你办个事,你回头就拿这茶给我甩脸?” “哎呦,你都有情饮水饱了,还能喝出好茶坏茶来?”章明善也泯了一口,道:“我就喝着挺好。以前也没见你挑三拣四的,你最近事儿怎么越来越多了。” “滚。可得记好了,我是你救命恩人,给我客气点。”钟孝开玩笑道,与此同时也正经了起来。“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败了,我娘还有她会怎么样?” “你敢现在让她光明正大出现,难道不是相信自己不会败吗?”章明善早看透了他了:“别装深沉了,要有一天虹福斋把你扫地出门了,你就来我这儿当个驯马工,保证你们吃喝不愁。” “乌鸦嘴。”钟孝白了他一眼。 章明善也反瞪回去,“你自己先说的,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对了,怀世现在怎么样?好久没见到他了。” 钟孝刚回燕州,也不甚清楚。“不知道,听说跟夏家那娇小姐最近走得挺近,我看,是有点色迷心窍了。” 对夏青,钟孝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也不知从何时开始。 章明善看着他,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第38章 骑马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场那头终于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钟孝不由自主嘴角上扬,对章明善道:“来了。” 章明善眯起眼遥遥望了一下,上次他见红蓼时,还在床上神志不清,对她是半点印象都没有。此时看到瘦瘦小小的一个女孩子,不免要细细分辨。 “白先生。”钟孝率先对白无双施礼,才对红蓼笑道:“红蓼。” 红蓼点头示意,不知这练功的地方为什么看上去倒像个玩乐的场所。 白无双怀中的馨儿看到章明善,不知怎么突然冲出怀中,朝他扑过去,挠着他袍子向上爬,但看上去没有恶意。 章明善见白无双没有把猫抱回去的意思,只好伸手将馨儿抱住,放在怀中,道:“失礼了。在下章明善,是这座山庄的管事。这位就是谢姑娘吧,说起来你还是我救命恩人,还没有拜谢过呢。” “不敢不敢,举手之劳。”红蓼不敢居大,那次的事她自认为助力不大。主要还是 “不用跟他客气,这片山庄都是他的,以后你就在这里练习骑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他说。”钟孝在旁解释,章明善只是笑笑,表示承认。 这么大一片山庄,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红蓼尽量装作波澜不惊,心里是十分羡慕了。 正说话间,远处又来了几人,有的进场骑马,有的去隔壁练习射箭,男男女女都有。 红蓼不解,钟孝又解释道:“他这个地方,也算是个游玩之地。除了骑射还有蹴鞠投壶,很多可玩儿的。所以会人来人往。” “明白了。”红蓼道,她只管听白无双的,其他的自不用管。 那边章明善已经跟白无双聊了起来,馨儿好像很喜欢他,赖在章明善身上不下来。待听清了他们讨论的内容才知道章明善自被那蛇妖附身后身体一直不好,馨儿似是要给他疗伤。 二人一猫自去了,钟孝给红蓼引路。“走吧,我去给你挑一匹温顺点的马,先练习马术。” 红蓼觉得事情不对,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去了。到了马厩,钟孝亲自去里面牵了匹枣红色的骏马,听说是比较温顺。 “上马,这是马镫。”钟孝指了指,红蓼接着他的助力翻身上马,有些高。她只骑过牛和驴,还是头一次骑马。 “别怕,我给你牵着,先跟它熟悉一下,等会儿我教你怎么骑。”钟孝这话说的稀松平常,已经牵着马往马场去了。
第70页 红蓼觉得不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你给我牵马,这样不太合适吧。” 钟孝回头,望着她,对她灿烂一笑,如冬日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她脸上。红蓼脸瞬间一红,赶紧低下头。 “你放心。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名正言顺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名正言顺啊?”红蓼就算再笨,也听出这话什么意思了,霎时又羞又恼,又不知所措。想翻身下马,奈何马在走着,上马的时候是借力上来的,下马她有些不太敢。 “就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因为我不会允许别人用不善的眼光看你。红蓼,你愿意吗?”钟孝突然深情款款的表白起来。红蓼后背一僵,如在梦中天雷击中一样,从头到脚麻了起来,嘴巴“我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别的来。 “你别开我玩笑。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配不上你的门第。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镇妖师。”钟孝接话,红蓼赶紧示意他小声一点,这个身份可是要保密的。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钟孝声音低沉,语气中透出不容质疑的坚定。 红蓼脸烧的很热,回想起从前那些事,钟孝无端端对她的各种好,终于在这一刻解释的通了。可是...可是,虽然他家境富裕,在燕州城首屈一指,人嘛,也是芝兰玉树,少有的上等人才,性格也不错,人也细心,还能护佑她。 但是... 但是... 红蓼承认钟孝很好,可是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钟孝见她许久不答话,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再次回过头来看她, 红蓼羞的抬不起头,这个问题让她无法开口。她不喜欢他的话可以直接拒绝,可是她偏偏开不了口,难不成她真的喜欢他? 凭心而问,她确实不讨厌他。那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红蓼当然知道不是,讨厌和喜欢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她无法正视这个问题的答案,无法正视喜欢二字,只好这样迂迴的思考。 钟孝发劲儿一拽马绳,马儿受惊似的向前跑了几步,红蓼吓得俯了附身,抱住马脖子,怒道:“你干什么呀?” “看你在发呆,让你清醒一下啊。”钟孝赶上,继续牵着马儿走,已经到了马场之内。 侍从牵了一匹纯黑色骏马过来,是钟孝平常骑的一匹。 钟孝摆摆手,示意不用,忽然踩上红蓼那匹马上的马镫,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驾着枣红马驰骋而去。 “喂,你干嘛呀。”红蓼缩在他怀中,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太亲密了,旁人看了会怎么说? “教你骑马。”钟孝答非所问,一本正经的放慢速度,让马儿信马由缰的走起来。 “你别闹了,被人看见我会被骂死的。你忘了我为什么才来燕州的了?”红蓼已经看到远处的人,想从马上下来,然而钟孝紧紧握着缰绳,两条胳膊将她箍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红蓼手上不由自主画了道定身符,拍在他左手,钟孝左臂瞬间就动不了了。“快点停下,这儿有很多人了。” “看来你真的不喜欢我。”钟孝突然看上去很失落,情绪也不怎么高。 “不是。”红蓼看他那可怜样,脱口而出,随后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钟孝则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端着动弹不了的左臂慢慢下了马,笑着用右手把左臂扶高,笑道:“给我解开。” “自己想办法吧。”红蓼不想理他了,抢过了缰绳,自己慢慢骑着马走了。 钟孝笑了笑,让马场里的小厮们跟上保护,自己揣着一只动不了的胳膊去找白无双帮忙。 这一边,白无双和章明善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纷纷道:“钟孝真是太不要脸了。” “你真是活该。”章明善笑骂。 钟孝则一脸你不懂的表情,不理会他的挑衅,再次返回马场。 白无双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在馨儿额头上亲了一口,满意的笑了。 马场上,红蓼没有刻意驯马,只是慢慢走着,周围人不多,想着应该没有人看到方才那一幕,才放下心来。 而不远处的投壶场上,三个女孩子冷眼看着她,已经开始讨论起来。 “那是谁啊?跟钟二公子走的这么近?”身穿蓝衫的瓜子脸少女有些愤愤不平道。 另一拿着手炉,披着墨绿色披风,未下场的少女摇摇头。“不认识,从没见过。秦姐姐,你知道吗?” 正执矢玩耍的第三个少女似是才看见,只瞥了一眼,又去玩投壶,道:“不知道,许是钟家的亲戚吧。” “可能。看穿的那个样子也不像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家的啊,果然谁家都有几门穷亲戚吗?”蓝衫少女好像很有兴趣,试图在三人间挑起话题。 那秦姓少女笑道:“别看了,我们今天是来玩的,别光顾着说话了。我都领先你四筹了,快点。” 蓝衫少女这才恋恋不捨的收回目光。 红蓼骑着马在马场慢慢转悠,心里又悔又气,不知道等会该怎么面对钟孝,也不想看到捉弄自己的他。
第71页 走着走着,发现马儿已经朝着钟孝走去,再仔细一看,他居然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把草料,在手里挥来挥去,把身下的马引到了他身边。 “你无不无聊。”红蓼轻轻拉动缰绳,慢慢把马头方向调转,甩下他走开。 钟孝时快时慢的在旁边随行,笑而不语。红蓼也不敢骑快了,只好任由他跟着。 “红蓼......” “不许说话。”红蓼心里正乱着呢,才不要听他瞎叨叨。 “好,我不说话。那我跟你祖母好吗?”钟孝絮絮叨叨的声音不肯停下,红蓼朝他瞪过去,气唿唿道:“你找我祖母说什么呀?” “说我们的事啊。如果她同意了,你就会同意吗?” “谁跟你我们啊。你有本事的话,就跟我祖母说去吧。”红蓼调转马头,朝别处去了。留钟孝在身后道:“喂,你把马骑起来啊,白先生说练习骑术有助于提高你对力量的控制。” “我自己会。”红蓼驾着马走远。 远处,蓝衫少女看到马场上时近时远的二人,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他们看着也不像表兄妹啊。你们不觉得吗?”她问。 秦姓少女终于放下手里的玩意儿,深深向马场看了一眼。“是不像,那你说像什么?” 蓝衫少女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像话本子里幽会的男女。” 秦姓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对绿衣少女道:“你听听,她都胡说些什么呢?芷云,你这么好奇不如过去问问吶,你哥哥不是钟家二少关系不错嘛。” “我才不去,我就是好奇一下。” 秦姓少女和绿衣少女对视一眼,抿嘴笑了。 第39章 自此红蓼便在章家的娱乐庄里练习骑射,钟孝倒是没再出现,倒是省去了两人见面的尴尬。 不过,越见不到他,心里倒有点想他了。从前还不觉得,自钟孝在她面前“胡言乱语”那一次后,只要一闲下来脑子里就会出现他的笑容。 晚上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害怕第二天他突然上门跟奶奶说这些,又有点害怕他忘了说过这些话。 害怕奶奶一口答应他,又害怕奶奶死活不同意。红蓼觉得自己要疯了,只有让自己在马场上驰骋,才能暂时忘掉这些。 而钟孝这些天则一直在家,准备过年的年货,以及生意场上的迎来送往。 钟孝的态度肯定是让父亲全都甩给大哥,奈何钟二老爷不准他偷奸耍滑,让他必须露面。 钟平在背后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 这一天,是各地店铺里的管事们来述职的日子,在母亲房里吃过早饭后,钟孝便被叫去了书房,钟母则在房里挑坚果,等钟孝回来吃。 才剥了半碟子杏仁儿,钟平的姨娘安氏带着钟家的三儿子钟欢来给她请安。 钟欢也是庶出,今年不过五岁,虽不是安氏所生,但自小没娘养在安氏房里。 “欢儿来了,正好,母亲剥了些杏仁,等会做杏仁豆腐给你吃。”钟母对小孩子还是喜欢的,只是对安氏就没好脸色了,也不让坐,也不问话,就这么晾着她。 安氏像是习惯了,行礼之后自动退到一旁,看着堂中母慈子孝的场景,似乎很是欣慰。 给钟欢拿了好些吃的,钟母才看了安氏一眼,道:“欢儿我看着又长了不少,也该开蒙读书了,以后白天把他送到我这儿吧,找到师父前我也顺便教他几个字。” 安氏无不顺从,恭敬称是。看钟母还在剥核桃剥杏仁,便道:“这坚果皮伤手,我替主母剥吧。” 钟母看她一眼,对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把一小盘花生交给她。 钟母看她就这样老老实实剥了起来,跟平时一样老实,倒瞧不出什么不一样来,只是心里头不知怎的一个劲儿的打鼓。 过了会,钟母停了手,道:“我有点累了,你回去吧。” “主母身体不舒服吗?那我在这儿伺候吧。”安氏不肯走。 往常,钟母说什么安氏就怎么做,刻意留下来的时候可不多。钟母不管家事不假,可不是闻不出狐狸味儿来。 “那你就在这儿吧。别乱动。”钟母笑着命令,自己却起身往外走。 “主母不是要去休息吗?”安氏忙问。 “我出去散散步,不也是休息吗?你在这儿看着欢儿,不许出我这个院儿。”钟母目光扫过一众下人,下人心领神会,看住了安氏。 钟母就是要看看,他们母子今日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钟孝一早被叫到书房,从北地到京师再到南方路的所有管事都在外面候着,只是才见了京城来的管事后,钟二老爷就把所有人请了出去,说是改天再对帐。 钟孝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钟二老爷看着天真的钟孝气的说不出话来。 “跪下。”钟二老爷突然一声大喝。 钟孝不明所以的跪在地上,看着气唿唿的父亲,仍是一脸无辜。 “白桃巷那户人家,跟你是什么关系?嗯? 人家京城来的人,在燕州待了两天就听说了,刚才跟我这道喜呢,说你要成亲了。我这个爹都不知道你要成亲!从哪弄回来的女人!啊?!”钟二老爷显然被气的不轻。
第72页 钟孝头点地,把头深深扣在地上,心中冷笑。 这燕州城大街小巷根本就没有议论红蓼跟他的,京城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大哥才去了京城几个月,那里的管事都替他传信儿了,真是不得了。 不过,他可没打算反驳,正打算借大哥的劲儿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个消息要从家里爆出去,而不是从外面散进来。 “那户人家的姑娘,与孩儿情投意合。正是父亲听说的那样。”钟孝回答。 钟二老爷气的说不出话,鬍子一动一动的,上下起伏,钟平赶紧又是递茶又是倒水,口中道:“父亲息怒,听他慢慢说。” 钟平口中关切,心中则大快。自己的婚事早早定了,想藉助未来岳家的势力再无可能。而钟孝现在看上的人家,一穷二白,只有祖孙二人,正合了他的心意。 钟孝也知道,大哥对这桩婚事必然十分满意,因而家中唯一对此有异议的,只有父亲。 父亲这些年最仰仗谁?当然是钟平。那就让大哥去说服父亲吧。 钟母走到钟二老爷书房时,就见下人们都在外面垂手立着,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里闹闹嚷嚷的,不时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钟母提步走进去,谁知一个老僕人竟伸出胳膊拦住了,道:“夫人,老爷正和二位少爷谈事情呢。” 钟母不可思议的笑了笑,冷冷道:“怎么?这家里的事我现在是听不得了吗?这里面老的不是我的丈夫,小的不是我的儿子了?” 老僕讪讪的退下,钟母心头还是忍不住一股无名火起,看来最近自己太懒了,有人快要忘了这家里的主人是谁了。 走到门前,正听到钟二老爷气唿唿道:“平儿,你别给他说好话了,就算他要娶妻,也该先跟父母商量,哪儿有私定终身的道理?” “他也没做坏,外面的人怎么知道先定的婚事还是先交往的呢。” “让他自己说。钟孝,我问你,你真的要娶那个乡下来的女子吗?”钟二老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钟母手放在了门上,里面传出钟孝的声音。“是。儿子愿意娶她。不仅如大哥所说那女子不错,更是因为......” “因为我同意了。”钟母一把推开门,迈步进来,自顾自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钟二老爷。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孝儿一向侍亲甚恭,这些年可曾和什么女孩子过从甚密?所以,如果不是我的支持,他怎么会敢背着父母这样的事。老爷忙着生意没空搭理他的这些事,我就替你同意了。老爷有什么疑问吗?” 钟孝跪在地上,膝行两步到她面前,皱着眉扯了扯钟母的裙摆。“母亲...” 钟二老爷听闻如是说,有火也发不出,只是道:“那你该跟我说一声,好让我知道。”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也不晚。”钟母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钟孝扶了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微笑着看着钟二老爷道:“那姑娘我看着很行,可以做我儿媳妇。要是换了我相不中的呢,便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会让她进门。只是人家姑娘现在还没答应呢,老爷就别去掺和年轻人的事情了。让他们年轻人自去吧。” 说完,钟母就拉着钟孝离开了,留下钟二老爷满肚子的话说不出来。她这是发话了,要是他硬给钟孝安排婚事,她就会反对。 这边钟孝扶着钟母出了书房,路上屏退了下人,母子在说悄悄话。“刚才我剥了好些杏仁,等会做杏仁豆腐给你吃。” 钟孝心事重重道:“母亲,您何苦这样。我有办法说服父亲的,您没必要和父亲把关系闹僵。” 钟母笑了。“我们的关系是我闹僵的吗?这些年我任由他宠爱安氏,扶持钟平,他可念过我一点好? 我不想搭理他不代表我怕他,讨好他。过了十几年的闲适日子,怕是有人要以为我是只猫了。也该露一露爪牙,让他们看看了。再说了,你是我儿子,不给你出头,我还能为谁?” “可是,父亲他毕竟还是一家之主。” “你不相信我能治住他?信不信我一会就把他房里那些下人全都换个遍,他照样一声不敢吭。” “信信信。”钟孝赶紧附和,母亲要是较起真来,可是真的会这样做的。 钟母笑道:“你还是别管我了。你父亲肯定会去调查谢家,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她们不被所扰吧。” 钟孝则是成竹在胸:“这就不是我要做的了。大哥肯定会替我保护好她们的。” 钟母先是不解,仔细一想,明白了,会心一笑,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呀你,这借力打力的功夫从哪儿学的。” 钟孝讨好的对母亲笑了笑,拍马屁道:“自然是跟厉害的母亲大人学的了。” 待从钟母那里回去后,安氏看着面露得意的儿子,有些不满。 “你呀,还是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小事成了就这么高兴?” 钟平道:“母亲,这次他自己选了门好亲事,我自然为他高兴。” 安氏摇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做的都有自己的道理,可是你们都到了成亲的年纪。你们二人一旦都成了亲,就都是大人了。有些事情比我想的发展的要快。”
第73页 “什么事?” 安氏摆手,不再多说。“你别管了,让我再好好想想。” 第40章 射术场上,红蓼端着一张巨大弓箭,拉开架势,瞄准靶心,已经维持这个动作好一会了。 “再拉开一点。别偷懒。”白无双把她的右胳膊往后拉了拉。 红蓼手已经开始发抖了,咬牙道:“师父,我已经瞄不准了。能射中靶心吗?” “谁让你射箭了。你先把双臂的力量练上来再说。再拉一刻钟。” “啊?”听到还有一刻钟,红蓼哀嚎一声,垂头丧气的继续拉弓箭。 好容易挨过了时间,白无双又拿了一把雕花硬弓,道:“这把劲儿更大,等会换这把。” “什么?”红蓼绝望,耷拉着两条手臂道:“师父,我的胳膊都要掉下来了。” 白无双看红蓼端茶杯的双手都在发抖,便道:“你也是笨,非要用自己的力量去驾驭这把弓箭吗?你体内有五百年的修为,要学会使用。” 红蓼也是委屈,她也想用啊,可是她一用劲大了,就控制不住,只用自己的力量又太小,可知无穷的力量也不能凭空得来。 “要不我教你一套暴力的功法,看到妖怪你就直接把拳头扔过去,用蛮力打败他。”白无双建议。 红蓼笑笑,她现在要是回答“好”,肯定会挨一记爆栗,于是回答道:“自然也是要学的,只是我现在还不能灵活的运用这些力量,还是等我学会控制之后再学厉害的法术吧。” 白无双果然很高兴,也不让红蓼拉弓了,道:“明白就好,去骑马吧,当做休息了。” “谢谢师父。”红蓼丢下茶水,蹦蹦跳跳的去马场了。 马场的小厮们已经认得她了,见她出现便领了那匹枣红马出来。钟孝所言不差,这匹马性情温顺,极好相处。 纵马扬鞭,马蹄踏在冬日土地上溅起一层浮尘,红蓼额前碎发被寒风吹起,身上却一点不冷,正是意气风发。 自学身上有了修为护体,紧张时爱出汗的毛病也好了不少。 红蓼打马在场上跑了三圈,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这骑马也是个体力活,久了也会很累。不过,相比于干拉弓不射箭,她还是更喜欢练骑术。 歇了一小会,她再次催马前进,马儿也很听话,慢慢加速起来。正自己练习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匹黑色骏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红马被轻微撞击了一下,朝旁边跳了几步,红蓼险些摔下马来。 再一看,刚才越过自己的马上还有一个女子,正紧紧抱着马脖子,大吼大叫。 “马惊了,快去救人。”红蓼朝马场外的小厮们大喊,已经有几人向此处赶来,只是那黑马已经朝场中去,距离越来越远。 红蓼看那女子摇摇欲坠,随时都要掉下来的样子,一边庆幸自己的马儿温顺,一边加速朝那女子追去。 那女子在马上急的大喊救命,黑马不受控制的左突右撞,把率先骑马赶来营救的人甩的更远。 “驾!”红蓼全速追赶,好容易才贴近赶上,一看那女子吓成这样,心知说什么她现在也听不到耳朵里了,当下也不多话,将马驾驶到与黑马位置持平,瞅准黑马转弯的空档,一跃而起,把那女子从马上一起扑了下来。 落地时红蓼刻意让臀部先着地,接近地面的时候体内有一股力量冲出,缓冲了一下,饶是如此还是痛的要命,那女子倒是压在红蓼身上没什么事。红蓼屁股疼的一时动不了,那女子又惊又怕,紧紧抓了红蓼的胳膊,居然惊厥过度昏死过去。 小厮们这才赶到,三个丫鬟也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红蓼不好一直赖在地上,太过难看,只好推着身上的女子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已经落地了别害怕。” 女子一动不动,红蓼正好可以多缓一会,对他们道:“快去找大夫。再找个架子把她抬走。” 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白无双抱着猫儿风风火火从射术场跑来,一看红蓼摔的狼狈,先是一笑,后才蹲下身看了看那女子,道:“没事,就是吓晕了。” 那女子的几个丫鬟终于到了,看了自家小姐这样,一个胆小的顿时哭出了声,另两个则赶紧把她抱在小厮找来的专用门板上,才把她从红蓼身上拉起来。 奈何这姑娘晕倒了还死死抓着红蓼的手,怎么也挣不脱。红蓼只好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一起把那姑娘送到房间中。 “慢点慢点。”红蓼着地地方的肉实在太痛,有些跟不上,白无双笑的肩膀颤抖,看着她的滑稽模样,几乎憋不住笑出声。 “谢姑娘,要不我们再找个门板?”跟红蓼常打交道的小厮小辉有些不忍心。 “我没事。”红蓼咬牙坚持,自己还能走路,要什么门板啊。 终于把那女子抬进了一间干净的房间,红蓼也终于能歇一下。等待大夫到来。 “别哭了,你家小姐抓我的手劲儿这么大,肯定没事。”红蓼看旁边还有个贵妃榻,便让那几个丫鬟把它搬过来,自己趴了上去。内里缓缓运气疗伤,顿时轻快不少。 “多谢姑娘救了我们家小姐,不然我们回去可怎么交代啊。”丫鬟中一直比较镇定的那个道谢。
第74页 红蓼口中说着“不用”,只想赶紧歇一会,把身上的疼劲儿缓过去。 不一会大夫来到,看了看病症,几针扎下去,床上的女子才悠悠醒来,看着身边,又看看已经从贵妃榻起来的红蓼,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今天要没命了。”声音很柔又很脆弱的样子,让听的人也有几分后怕。 “没事了。已经下来了。”红蓼不冷不淡的安慰,她实在做不到殷切关怀,又不好看着人家哭泣不理不睬。 好在这时马场管事和白无双等人进来给红蓼解围,红蓼顺势把手抽出来,终于获得了自由。 一种人都去关心那女子去了,红蓼慢吞吞的向后撤,从焦点之中退出,走到门边才发现钟孝也来了,只是没进门,这时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红蓼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犯错时候,拿着藤条等着自己的奶奶的表情。一时愣在原地。 “跟我来。”钟孝没有多说什么,接着就转身离开,红蓼迈着已经不太疼的腿出去,跟着他慢慢走到了旁边另一间空房。 这里比较偏僻,人也都在旁边,没有人打扰和注意到他们。 一到无人处,钟孝就忍不住数落上了。“没有受伤吧?怎么那么傻,从那么快的马上跳下来,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说着牵起她的手,上下看了看,问道:“疼不疼?” 红蓼往后缩了缩,没能把手抽回来,索性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当时情况危急,没有别的办法。”她嘟囔道。 “以后别再这样了,来的路上听他们讲我都要吓死了。”钟孝忍不住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想抱她一下,白无双却突然从门前路过,“咳咳”了几声。 钟孝面上也染了红色,放弃了这个念头,在她耳边轻轻道:“我们的事我已经同家里讲了。父亲母亲都同意了。只等我解决完了手边的事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你别胡说。”红蓼嘴角不经意笑出来,又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一时表情有些滑稽。 钟孝看门外没有人,快速抱了她一下,又立马放开,道:“走吧,去找白先生,正好我今天有事找他。” “你先走。我等会再出去。”红蓼脸红的像苹果,出去肯定一下子就别人看出来。 钟孝点点头,又捏了捏她的手,才离开了房间。 红蓼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然后就看到众人从另一个房间出来,一个丫鬟看到她,惊喜道:“还以为您走了呢,我们小姐想见见您。” 红蓼道:“既然大家都没事,就不用说什么了。”但看那丫鬟特别为难,还是答应了。 “姐姐。”一见红蓼进去,那小姐就上来抓住她的手。“还没有好好谢谢姐姐的救命之恩,我叫秦霜,姐姐叫什么?” “谢红蓼。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红蓼实难承受这般热情。 “不行。”秦霜拉着她的手坐下,红蓼只觉得屁股稍微有些痛,倒还能承受。 “我娘从小教我,要知恩图报。今天你救了我的命,这么大的恩情怎么能说过就过去。你要是不让我报答,我心里过意不去。”秦霜一通大道理讲下来,又问道:“我今年十七了,你呢?” “十六。”红蓼回答。 “那是我比较大了。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交个朋友吧。我家是西华街的秦家,你呢。” 对于这样的热情,红蓼真的有些招架不来,只是她问一个就答一个。“我家住白桃巷。” “嗯。我记下了。”秦霜道,又露出为难的表情,“只是突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十八日西风湖有嬉冰表演,我们一起去赏湖吧。” “不了不了,我那天约了别人。”夏青早就跟她约好了。 “总归都是去西风湖,我们可以一起啊。”秦霜满脸期待。“是不是约的人我不好见啊?” “当然不是。”红蓼怕人误会,赶紧解释。“有缘的话我们那天就能碰上的。额…我师父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红蓼就不顾她热情的阻拦离开了,不太适应一下子跟人这样熟络。 那丫鬟看着她背影说道:“小姐,我看她怎么有点…傻傻的?” “别胡说。”秦霜瞪她,“不是傻傻的,是冷冷的。” 第41章 从秦霜那逃出,红蓼就看到馨儿正在墙头蹲着,便跟着它一路出了庄子,见到门口已经停了两辆马车,白无双正坐在头里那辆,翻着书等她。 “回去了。有大事商量。”白无双把馨儿抱住,拉上了车窗。 大事。会是什么大事?边想边走向自己的马车,拉开帘子,就看到钟孝也保持着翻书的样子,正在车厢里等着她。 “你怎么在这车上?”红蓼左右看看,还好四下无人,没人发现。 “等你。快上来,等下有人来了。”钟孝往旁边挪了挪,红蓼怕耽搁太久,便钻进了马车。一路往边上贴,企图离他远一点。 钟孝却不老实的伸出手,把她放在膝上紧握的手分开,抓了一只在手心里,拉入自己怀中。
第75页 “别闹。”红蓼象徵性的缩了缩手,脸看向外面。其实只看到窗帷。 “又没有外人。”钟孝不撒手,又问起马场上的事,“对了,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秦霜的马惊了,不过她骑术好像不错,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正骑马呢,她的马就从我身边跑过。你认识她?”红蓼觉得自己最后这句话白说了,人家都是燕州大户,认识是自然的。 “嗯。她的母亲和我母亲从小就是闺中密友,所以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不过大了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了。”钟孝解释。 红蓼表示知道了,原来是老相识。 “不想这些了,你没事就好。我们说说我们的事吧。”钟孝乐呵呵的挑起另一个话题。红蓼却不肯搭理他了。 不多时到了白无双的宅子,此处非常僻静,巷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人。 红蓼率先下车,进了门,白无双早就到了,已经在厅中等候,面前的大桌上还画了个八卦阵。 一看这阵仗,红蓼心就提了起来。若需要用到法术,那说明有妖出没。 果不其然,此事确实与妖有关,还与钟孝有关。 钟孝摊开掌心,手放在八卦阵中的“离”卦上,隐隐看到他手心中有一颗小小的光点,从八卦阵中拿起,那颗光点就变成了一颗黑痣。 “最近我身上出现好几颗这样的黑痣,最开始我还没注意,可是前几天千金碎无缘无故亮了。我才意识到我身边可能有些不一样,最后发现这个。”钟孝指了指掌心的黑痣。 白无双不语,思索许久,沉沉道:“这个妖术不简单啊。自在蒲里镇我就知道你的身体与旁人不同,起初我还以为是天生的。现在看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个人很厉害,他出手之前连我都看不出他在你身体里埋的是什么。” 红蓼想起白无双说过他来燕州是为了给钟孝治病,看来说的就是这个病了。 “那这有什么危害吗?”红蓼问。 “自然。”白无双接着说:“他布下的这个阵法,会让钟孝身体容易被邪祟入侵,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中邪之类的。你小时候应该经常看见妖吧?后来你得到了千金碎,这个症状才好起来。” “没错。有段时间确实常病不起,是我母亲在大明寺求来了千金碎,我的身体才好了起来。原来是千金碎护佑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心理安慰。” 红蓼也知道的,她最早来燕州的时候好像听钟孝说过小时候的事情。 “既然千金碎有用,为什么现在他身上还会长这个?难道说那个人现在已经不惧怕千金碎了,他的力量更强了?”红蓼推测。 白无双表示认同,极有可能是这样。“或者,他先前不想下手,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或者是达不到他的什么目的。而现在时机成熟了?” “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无非就是我大哥,和他娘安氏。我最初发病的时候年纪不大,不可能是我大哥。看来是安氏要为我大哥铺路了。” 红蓼心寒,人性之恶果然能达到如此境地吗? “猜出是她不难,难在找出她是借了谁的力。这个妖修行至少上千年了,如果他刻意隐藏自己,或者是在钟孝一人的时候偷袭,很难防备。” “不是还有千金碎?”红蓼道,有想起一个困惑他很久的问题,便直言道:“师父你都不怕千金碎,它是不是没什么用?” “不。”白无双摆手,“其实,千金碎辨的是善恶,而非单纯的人与妖。在做出千金碎的那个人眼里,救人为善,害人的妖才为恶。所以千金碎对我才没有作用。只是如果把希望寄託于千金碎上,实在太过冒险,尽快找出那只妖物才是。” “我去调查安氏最近都和什么人来往过。”钟孝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好像危险的不是他。 “小心点。”红蓼有些担心。 “放心。”钟孝道。 白无双有些受不了他们,现在就这么腻腻歪歪的,以后可怎么得了,解决了钟孝这件事他要赶紧回山里去了。临了,白无双又给钟孝身上下了一层暗咒,一旦他有危险,白无双就能及时察觉。送走了钟孝,白无双单独把红蓼留下,要教她新的法术。 白无双心事重重,红蓼一看就知不好,虽不想承认但还是开口问了:“师父,那妖怪你对付不了是吗?” 白无双点点头。“我原本以为很简单,但来到燕州调查一番后,我才发现无论是手法、修为还是见识,只怕都在我之上” “那怎么办?”红蓼心再次狂跳起来,这不等于说钟孝随时可能被害?“会不会是国师后人?要不请妖王妖后帮忙?他们会出手吗?” “胡闹。妖王妖后怎么会管这样的小事。” 红蓼急了,争辩道:“那什么是大事?妖在人间害人难道不应该他们管吗?” 白无双耐心的同她解释:“这种并非祸及人妖两界和平的大事,是不算什么的。自古就有个别妖以吃人为修炼之法,也有人间修仙者用妖丹炼制药丸。这都是正常的。 只是我们身在其中,才有了害人与被害之说。”
第76页 红蓼还是难以接受,涉及人命怎么就是小事了,非要人间大乱才是值得出手的事吗?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先把千金碎的用法告诉你了。这个玉罗盘,用好了威力不小,联合你我,应该可以渡过这道难关。伸手过来。”白无双扯过红蓼的手,在她手心用妖血刻下一道奇怪的符。妖血接触到红蓼的皮肤后就消失了。 “这就是开启千金碎的钥匙。也是你的先辈告诉我的。这个符咒只有镇妖师用才会有效,现在给你了,也算是物归原主。”又把其他的自己知道的千金碎的用法全部告诉红蓼,他才放红蓼离开。 红蓼心事重重,只盼着能顺顺噹噹的找到那妖物,彻底治服,不让钟孝遇险。 回到家时正好晚饭刚刚做好,红蓼看着忙里忙外的谢老太,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为什么身边的人或是忙碌奔波,或是身处险境。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八,红蓼如约赴西风湖赏湖,二人约了在西风大道的一家点心店见面,红蓼到的时候夏青已经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花生煳在喝了。 “夏青姐。”红蓼一眼就看到她,微笑着向她走了过去。 夏青赶忙把花生煳放下,一拉她的手,有些发凉,赶紧把手捂子给她戴上,道:“可算是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来了燕州也不先找我玩。” “家里最近事情实在是多。”红蓼解释。 夏青混不在意这话真假,把一盏热热的花生煳给她,道:“你吃这个。等会咱们去湖边赏嬉冰。可能会有点冷,多吃些身子热了才好。看你都瘦了,脸色也不好,可知最近忙碌。” “谢谢。”红蓼心中感动,小时候夏青就对她好,现在还是一样。 吃过了点心,二人步行前往西风湖,今日来表演的除了本地的冰舞者,还有北地来的马戏班子,沿湖周围都布了帐子位置等,夏青早就定好了。 红蓼则注意着来来往往的人,她今天来除了玩儿,还要来见钟孝的。白无双如今在燕州城走街串巷查访妖物的蛛丝马迹,没有他在中间红蓼不好单独与钟孝见面,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 夏青定的是一个普通的位置,不太偏,但距离最佳位置也有点远,已经是夏家这种财力地位的人能做到的最好了。 身后的小帐子不大,但能挡风,但见宽阔的人工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一群身着单薄舞衣的舞者在其上划来划去,身姿窈窕,若游龙惊鸿,令人意动。 红蓼目光投向最中间的大帐,以钟家的地位,他应该会在最佳的观看位置出现。果不其然,不一会就见三道身影出现在其中,引得不少女孩子瞩目。 恰好这三个人红蓼都认识,钟孝,章明善,和邱怀世。看到他没事,她就放心了。 无意间瞥到身边的夏青,见她也在看向中间,不知是在看谁。 “青姐?”见她出神太久,红蓼叫了她一声。 “啊?怎么了?”夏青神思归位。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那边?”红蓼露出两根手指,指了指最佳看台处。 夏青勉力抿唇一笑,道:“没什么,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说到此,她却不由得红了眼眶,赶紧别过头,装作去看嬉冰表演。 最中间高高的看台上,三个年轻人也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心不在焉地。 钟孝望着红蓼的方向,轻轻微笑着。邱怀世捻动着茶盏,目光同时往这边瞟。 只有裹得厚重如熊的章明善是来看表演的,这俩的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怀世,你都要跟齐州幕家的女儿定亲了。那个姑娘,趁早丢开手吧。”章明善低声劝解。 钟孝回神,望着邱怀世。那个姑娘自然是夏青,他不了解具体内情,但他知道这些事。 邱怀世喝了手中冷茶,清醒几分。“别再说这事。章大少爷,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钟孝不语,听说邱家长辈自来在姻亲一事上霸道专横,家中子弟做不得主,邱怀世也中招了。 他自然知道邱家和钟家的区别,也知道有母亲这样的长辈给自己撑腰,才是他能在婚事上称心如意的关键,却还是不认同邱怀世对夏青轻巧放手的做派。 尽管他不太喜欢夏青,但这不影响他希望邱怀世为她争一争。却又明白自己不能以自己之身带入他人,只能心中默嘆。远远看着他的那个人,能守住这一个,他就知足了。 第42章 正此时,鞭炮一响,嬉冰舞正式开始。但见九个红衣舞者与一白衣舞者在冰冻的湖面上来来往往上下翻飞,演的是一出狐仙升天,女舞者们婀娜的身段或展或蜷,或卷或舒,活灵活现,仙气飘然,不输书上写的妖媚动人的狐仙们。 “好!”夏青鼓掌,红蓼也只能跟着拍手,负责接赏钱的男子拿着簸箩从他们帐子前走过时,夏青又丢了一把赏钱进去。 看着看着,红蓼就有点意兴阑珊,暗自催动法力,心想自己要是有能耐让这湖里的冰瞬间化掉,那就有意思了。 正幻想着,一个小厮来拜,说是找红蓼。 红蓼回过身,认出是钟孝身边的人,忙出了帐子去见,那小厮给她带了一封信,口述说是钟孝那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还约她腊月二十六前往大明寺。信封里是他发现的线索,让她带回去告诉白无双。
第77页 红蓼听到有线索,心情又好不少。回到帐子里的时候脸上也是欢喜的。 夏青笑眯眯的看着她,好奇的问道:“怎么出去一趟就这么高兴?” 红蓼脸颊晕红,道:“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 夏青一脸“我懂得”的表情,道:“好,那以后可要让我第一个知道。快看快看,北地来的马戏团要登场了。” 正说着话,外面又进来个女子,看见红蓼顿时一脸惊喜。“我们果然有缘,今日又见到了。” 秦霜笑吟吟进了帐子,夏青满脸疑问,问道:“红蓼,你朋友啊?” “对啊。红蓼可是救过我的命呢。”秦霜抢答。“老远就看着像你,还不敢认。非要走近了才敢跟你打招唿。对了,这位是?” “我叫夏青,是红蓼的髮小。”夏青答。 “我叫秦霜。”秦霜见这帐篷里只有一个面朝冰湖的主位的位置空着,不好坐,又看位置偏僻,便道:“我定的位置在那里,视野极好,你要不去我哪儿看去啊?” 这句话让夏青有些下不来台,但她只是青着脸不说话。红蓼可不愿意单独面对热情的秦霜,道:“多谢好意。不过我本来就是陪我姐姐出来玩的,说话见面最重要,看不看节目的在其次。” 秦霜见红蓼还是冷冷的,夏青也没有挪去主位的意思,不好再待,只好道别出了帐子,回自己那儿。心中气闷红蓼总是这幅冷面冷声的样子。 她走后夏青面上才好看起来,气氛却始终冷了,问道:“那人你怎么认识的?” 红蓼几句话说清,夏青点头。罢了,那些大户富商家的小姐惯是瞧不起人的样子,她不跟她计较了。 “好了,看表演吧。”夏青指着湖内,红蓼闻声望去,见舞者们已经退场了,取而代之的一个人和一群动物,有狗,有猴还有别的。 指挥人的动作普通人很难看懂,只能看到他手一挥,手下的小动物们就听着指令滑来滑去,动作统一而默契,跳圈钻火,无所不包。 红蓼却被这表演整的半点心情都没了,她只觉得心里压抑,又说不出为什么。 红蓼内息微动,注意到场中一只小狐狸,发现指挥人散下命令之后,都是这只小狐狸率先做出动作,其他动物才纷纷模仿的。 红蓼情不自禁念起了招妖咒,想试一试这只小狐狸是不是个刚出现意识的散妖。 小狐狸果然愣住,在指挥人发出指令后没有及时动作,还左顾右盼起来,其他动物瞬间乱作一团。 “果然是只小妖。”红蓼心道,见场中人挥起细鞭子,她赶紧停了咒语,鞭子却已经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在小狐狸身上,红蓼不由自主站起身,紧张地盯着场中,突然耳中轰鸣一声,不知何处打来的弹指之力准确的将鞭子弹开。 红蓼心中一惊,方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体内隐藏的力量获得了共鸣。是谁?红蓼环顾四周,湖岸线太长,根本看不到什么。 会是那个暗害钟孝的人吗?红蓼猜测。 “红蓼,你怎么了?”夏青看她脸色不好。 “夏青姐,今天我不能陪你了。我有点事。”说完,红蓼就追了出去,口中念起招妖咒,边走边悄悄运功。 场中的小狐狸已经失去控制,本来计划的表演已经垮掉,红蓼相信那人会出手一次就会出手第二次。 就在鞭子又要落在小狐狸身上时,西南方果然有股气流冲出,红蓼赶忙追赶,拨开眼前的人朝着那个方向赶去。 等她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出痕迹了,红蓼继续念起咒语,不远处街上却有股力量弹在她身上,似乎要阻止她继续念咒。 红蓼抓住了时机追过去,兜兜转转进了道安静的小巷子,却是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正想着回去,巷口一道白影闪过,红蓼赶忙追去,又饶了两个巷子才看到那人,追上去一看,愣住了。 “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啊?”追了两条巷子的人竟然是白无双。 “发现有妖活动的痕迹,我就追来了,你呢?” “我也是。”红蓼回答。 师徒一时大眼瞪小眼,这么一耽误,便是有妖也追不上了。离西风湖又远,招妖咒也没用了。 “算了,我们先回去吧。你今天不是去赏湖了吗,玩儿的怎么样?” 红蓼一经提醒,掏出怀里的信封,道:“钟孝今天给我的,说是发现了线索。” 白无双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画了许多黑点与连线的信纸。白无双看到心上的内容,脸色大变,停下脚步仔细看起来。 “师父,怎么了?”红蓼问。 白无双道:“这阵法极其阴毒,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九尾狐妖留下的一个法阵,用人的身体为阵眼,吸引妖物来侵食,而布阵者以妖为食,以使自己强大。一旦作为阵眼的人被妖吸食干净,布阵者就会立刻换一个阵眼。 这个阵法成功的前提是布阵者法力十分强大。不然他对付不了被他引来的妖,还可能被对方杀掉。” “那布阵之人…岂非强大到不可控制?越吃越强,越强越吃,该是个什么怪物?”
第78页 “就是这个道理。不过阵法在钟孝身上闲置多年,说明他的确带着特殊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白无双眉头快要凝在一起,想不明白。 红蓼双手紧紧搅在一起,道:“总是跟钟大少爷亲娘有关的。也许是她不让妖怪动手。我看,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把她绑起来问,总能问出来的。” “是个办法。可她如果拿钟孝的命跟你赌呢?”白无双道。 红蓼没了气势,是了,真到那种时候就看谁豁得出去了。跟一个亡命之徒赌,怎么会有胜算? “那可怎么是好?” “回去再说。得好好计划一番了,这个妖,太过厉害。” 而钟孝晚间听到白无双想出来的冒险策略时,沉吟了许久。 “我得告诉母亲。不然她会很担心。”钟孝最后道。 “你同意了?”。红蓼不想让她答应,可是偏偏没有别的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别怕,我命硬,肯定没事的。”钟孝情不自禁抓起她的手,红蓼感觉到他手心全是汗,一时难以接受,眼泪差点流下来。 “别怕。我肯定能挺过去的。”钟孝安慰她。 红蓼拼命点头,握紧了桌上的千金碎,千金碎与她手心接触后焕发出璀璨的光芒。“我会保护你的,坚持住。” 白无双难得的没有调笑二人的亲密模样,反而是唉声嘆气。 危险,却别无选择。 “那你想过你大哥那边吗?若背后控制的人真是他们母子,一旦你陷入危险他们必有动作。”白无双提醒。 钟孝点头。“到那天,我会让他们应接不暇的,就定在二十六吧,正好我母亲那日要去大明寺礼佛。” “那天……”红蓼想起白天的时候,他还让人传信一起去的。 “我娘说想先见见你。”钟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红蓼此时心里却只有苦涩,没有甜蜜。 事到如今,只有尽全力保护他。等到他身上的阵法破除,要幕后黑手好看! 第43章 红蓼早已提前告诉谢老太,自己可能要参与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谢老太起先不同意,然而在她苦苦哀求之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没想到红蓼对钟孝已情深至此,深情到可以以性命冒险。 腊月二十六,红蓼早早出了门,前往北山大明寺。 快到除夕,来寺里上香的人不少,祈求来年的好运势,红蓼一下马车,钟孝身边的人就将她引到二人上次见面的求籤处。 上次见过的慧明大师正和钟孝说着话,红蓼心口微痛,长长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慧明大师。”红蓼对他行礼,同时微笑着看了钟孝一眼。 “阿弥陀佛,施主别来无恙。”慧明大师还记得她。红蓼微笑回礼,“一切安好,多谢大师关心。” “如此甚好。施主所託贫僧已经知晓。千金碎已经收回,蔽寺会妥善保管的,二位请放心。” “多谢慧明大师,那我们先告辞了。”钟孝说完,就与红蓼一同离开了。 此时大雄宝殿上,钟母正跪在佛祖面前念着佛经,虔诚的祈祷着。 秦霜见她不起来,只好陪同一起跪着。已经念了三遍经文了,佛祖肯定听到了,钟伯母也该起了。 原本钟母和秦霜母亲约了今日一同礼佛,今儿一早秦家小儿突然生病,秦母只好爽约,让秦霜代替她来大明寺。 也不知念了几遍经,钟母终于站了起来,活动了好一会双腿才能正常走路。 “伯母,您这么虔诚,佛祖肯定第一个听到您的心愿,让您心想事成的。”秦霜道。 钟母这才笑了笑,夸道:“就你嘴甜,刚才有没有替你弟弟念一遍经啊?” “啊?”秦霜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我以为念一遍就可以给父亲母亲和弟弟同时祈福的,原来要各念一遍啊。这可怎么办我可只念了一遍,我再回去补两遍。” “哈哈哈……”钟母终于被逗笑了,拉住要返回大雄宝殿的她,道:“你这孩子啊,还是这么有趣。心诚则灵,希望佛祖能听到我们的祈求吧。” “嗯。听说大明寺藏经阁后的梅林最近花开的正好,不如我陪伯母去看看吧,也算散散心。” “也好。”钟母任由她扶着,向梅林走去。 钟孝跟红蓼相伴走在梅林间,白梅如莹莹白雪盛放在枯冬,给万物休眠的冬季染上了一丝生气。 “这白梅真是漂亮,不瞒你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红蓼拉低纸条嗅了嗅,道:“这味道真好闻,若有若无。让人的心能静下来。” “梅花香自苦寒来。所以梅花剪雪裁冰的傲骨,被文人奉为四君子之首。” 红蓼微微摇着头,淡淡道:“我就说不出你这样的话来。我只知道好看、好闻、好白。” “你这叫删繁就简,去除辞藻。”钟孝逗她。 红蓼咯咯笑了,道:“就你会说话。等我学会了诗集里的句子,我也能跟你一样张口就来一堆赞美梅花的诗词了。” “好。”钟孝跟上跑的有些快的她,别人在赏梅,他的眼睛却没离开过人。“如果你想学琴棋书画,不妨拜我为师啊。我虽说不上精通,但都会摆弄。三个月时间,肯定能让你脱胎换骨。”
第79页 红蓼灵动的眼神在他脸上转了转,眼睛一眨,笑道:“好啊。我想学,你以后要亲自教我。” 钟孝喉咙一时哽住,说起以后,那便是要他一定坚持下去,一定不能死。“我答应你。” 远处,钟母顺着秦霜手的指引,终于看到了两道欢欢喜喜的身影。 “伯母,您和钟孝哥哥今天是一起来的吗?他怎么不陪着您啊?” 钟母的目光聚集到那个女孩子的身上,那女孩儿看上去十六七岁,目光质纯,举止有礼有节,看上去和钟孝还有些像。 钟母起初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她会看着和钟孝相似,直到瞥见儿子的脸,才明白了。 眼神,二人的眼神在望着彼此的时候,是那么的一致。 秦霜不知钟母为何眼眶红了,道:“伯母,您怎么了?要不要我叫钟孝哥哥过来?” “不用。”钟母深深看了看二人,心事重重道:“走吧,回去了。” “可是钟孝哥哥......”秦霜还想说什么,钟母直接打断她:“他今日是自己来的,没来由我走的时候再叫上他。” 说完,就离开了梅林。秦霜看了看红蓼,又看看钟母,最终追了上去。看钟母脸色不好,秦霜略一沉吟,打开了话匣子。“伯母,刚才跟钟孝哥哥在一起的那个人我是认识的,是个很好的人呢。 前几天我在马场还是她把我从受惊的马上救下来的。听说她常跟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一起去章家的马场,好像是教她练习骑射的师父,不过他师父好像从没骑过马,每天只是抱着猫。” 钟母掀开马车车帘的手一顿,道:“你也上来。”才钻进了马车,继续问:“她常跟男子一起出入马场?” “好像是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男子还挺年轻的呢。”秦霜看钟母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时滔滔不绝起来。“不过,她待人极好。即使救了我之后,也不求回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古道热肠的人。难怪钟孝哥哥跟她在一起玩儿的这么开心。” 钟母手中搅动着帕子,听着她说了一蓆子的话,突然问:“那你怎么看?” 秦霜见钟母脸上有生气之意,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大胆道:“如果是我的话,有一便不会再有二。钟孝哥哥是极好的人,既与他相伴赏梅,那么便不该与其他男子单独出入。看着不好。” “嗯。”钟母点头,鼓励她说下去。秦霜继续说道:“不过钟孝哥哥既然同她那么开心,想来她必然有特殊的过人之处。我想我是比不来的。在这儿浑说一嘴也就罢了。” 至此钟母再没有开口,道路颠簸,她似乎有些困了,闭目小憩起来。 秦霜看自见到红蓼以后钟母就不再高兴,这些天心头的闷气终于散了。让她装清高,自己好意结交都被她甩脸,这样媚上冷下的人,就该撕破她的面皮。 进了城,道路平坦了许多,先到的是钟家,马车停在门口,钟母微笑对秦霜道:“最近家里事忙,跟你母亲说,年后再去看她了。不过下次再来我们家,可能就是要请你们喝一杯喜酒了。” “喜...喜酒......”秦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嗯,孝儿大了,早该定亲了。我想过了今年,很快就能定下来了。” “跟谁?谢红蓼?”秦霜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整张脸都绿了。 钟母微笑的看着她,没有说话,下了马车,进了钟家。 秦霜是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回到自己家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可笑。钟母、谢红蓼,一个个都在耍她。可笑她还在想方设法的同钟孝接近,不惜去接触他喜欢的女子,谁知,钟母就这样羞辱她。 太可笑了,自己真是太可笑了。 钟母回家之后,就命人把从寺里求来的平安符放在钟孝枕头下面,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钟孝傍晚方归,看他满面春风的模样,就知道他今天玩儿的很开心。 “怎么才回来,害我一整天提心弔胆的。”钟母见他平安,拉着他的手不松开。 “有很多事需要做。秦叔已经回来了,定好了今天晚上过来。我回来的路上,已经看到妖了,可知没了那个玉罗盘,我身上的阵法已经启动了。他们很快就会现出原形了。”钟孝反握住钟母的手,让她安心。可是自己的儿子要以性命引出背后妖物,她怎么能不担心。 “那个白先生,可千万不能失手啊。”钟母坐下来,将额头抵在母子交握的手上,久久不能言语。 夜晚来临,钟二老爷归家,钟孝不能再陪着母亲,道:“母亲,秦叔来了,我去父亲书房。” “我也去。我要陪着你。”钟母执着。 “不,秦叔毕竟是您从娘家陪嫁过来的。您在这等着我,放心,会没事的。”说完钟孝便走了,钟母只好忍痛等待着。 书房里,许久不见的秦叔恭敬地站在书案前,钟平侍奉在钟二老爷身边,面色不是很好。 房外还站着几个管事,都是老面孔,钟孝都认识。 “去叫钟孝来。”钟二老爷在书房说。钟孝恰好赶到,于是直接进去了。
第80页 “爹,您找我。”钟孝道,语气不同以往的玩闹,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钟二老爷一把抓起镇纸,朝钟孝扔来,钟孝躲也不躲,任由镇纸砸在自己肩头,抬头笃定的看着他。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了蝇营狗苟的营生,还会挑拨离间分散家业了?你小小年纪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搞散了虹福斋,你以为你还能算什么!” 钟孝冷笑一声,道:“父亲叫我来此,不听我一句辩驳便叱骂,您可知我让秦叔查的是什么您听过了吗?” “还用听吗?我本以为你是个老实的,只是贪玩才不肯学习打理生意。没想到这些年都是装的,你大哥任劳任怨,替你撑了这么久,你就这么埋汰他?”钟二老爷气急,有些口不择言。钟平在一旁,脸朝向一边,似乎是不愿意听。 第44章 “您最好还是了解一下情况,再说谁才是居心叵测的人吧。”钟孝与钟二老爷对视着,气势上丝毫不输。钟二老爷痛心疾首,果然,他的天真和幼稚也都是装出来的。 “也罢,就听听你们还能说什么。”钟二老爷坐在位置上,对秦叔道:“秦全,你要是敢说半句假话,我立刻将你拿官送府。” 秦叔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了上来。“秦全这辈子,吃的是钟家的饭。承蒙老爷信任,让我一个下人去参与管理产业,秦全背叛谁也不会背叛钟家。 这个信封里是老僕家的房契、地契还有田契。都是钟家给的,若秦全有半句虚言你,让我后半辈子无庇身之所、无一顿饱饭可吃、无一件全衣可穿。” 秦全将信封奉在书案上,又拿出一个信封,道:“老僕要告大少爷暗中转移钟家祖产。大少爷利用职位之便,以推行新的资产流法为由,暗中吞食利润,在京城等地置办田地房产等。” “你胡说!”钟平大急,沖向秦全,提起他领子恶狠狠道:“你这老傢伙胡说些什么,是受谁的指使污衊我?” “大哥,你要是心中坦荡,为什么不让秦叔把话说完?”钟孝抓住钟平手腕,将他的手从秦叔脖子上掰了下来。 “平儿,让他说,爹自会给你公道。” “爹,可他说的都是假的。” 钟孝冷笑:“既然是假的你怕什么?” 秦叔继续道:“帐目有问题已经有两年,大少爷这一手假帐做的天衣无缝,谁都没有察觉。只是今年冬,大少爷定亲以后前往京城视察产业,京城所有店铺的总帐房听了这个资金流法后心有疑惑,就暗中问了燕州这边的管事,核对之后才发现其中的漏洞。这位帐房先生就在门外,老爷若是不信现在就叫来问。” “谁知道他是不是你们的人。”钟平冷哼。 “那位帐房先生是虹福斋十多年的老人了,比我秦全接触虹福斋还早,大少爷是怀疑吗?” 秦叔不给他分辨的机会,继续道:“还有,大少爷的母亲安氏的娘家姐姐刘家,家里是做小生意的,日子刚刚能过得下去也就罢了。可其实,刘家汉子在青州有良田三百多亩,都是这两年置办的。大少爷的岳家老爷也知道,日子一般,却在京城有两处房产,还有一处酒庄。他们是哪里来的钱置办这些? 大少爷身下的产业清清楚楚,是因为他都把东西转出去了。” “你胡说!”钟平大怒。 钟孝却提前把信封交给了钟二老爷。他拆开信封细细阅读,从口供到产业置办手续的手抄无一不有,十分详尽。 “老爷,只需要叫了那位帐房先生来,核对帐目上的流出与这些产业的买进能不能对的上,就能证实了。只是这件事要费许多时日,先让老僕说说大少爷的其他罪状吧。大少爷在京城之时,品行不端,养了个女人也就罢了,还在赌坊一掷千金。此事京城有很多人知晓。在外等候的房掌柜齐掌柜都可以作证。 除此之外。” 秦叔右手抬起,食指指向钟平,愤愤不平道:“他还在背后诅咒二少爷,其心可诛!” “你!”钟平火气上涌,一个不稳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对钟二老爷道:“父亲,您可千万不要听信了他们的胡言啊。” “是真是假,一问便知。叫房掌柜齐掌柜进来。”钟二老爷强忍住怒火,叫二人进了书房。 这两人他知道的,都是最开始跟他一起打拼的人。钟平几乎要气晕过去,在京城的时候,这两人就处处不配合,本以为只是倚老卖老,没想到此时居然扑上来咬了一口。 “爹,赌钱的事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为了结交些生意上的新朋友,才陪他们去的,我自己平时并不去。”钟平对房掌柜道:“我知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动了不少帐上的钱,但那都是应酬,房掌柜,你可不能冤枉我。 至于那个女子,只是我喝醉了酒,一时煳涂。孩儿不是不负责任的那种人,所以才将她照看了起来。” “大少爷此话确实不假。每每外出所用的花销都是走帐的。”房掌柜道,同时呈上帐本记录。然而布满皱纹的老脸却忽的一笑:“只是大少爷除了乱花钱也就罢了,还贿赂朝廷官员,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第81页 “什么?”钟二老爷皱眉,有时为了生意做得顺畅,是要打点一些的,但是不能乱送,搞不好送坏了目标,就得罪了原本交好的,得不偿失。 齐掌柜也奉上自己家的帐本,同时递了一张小纸条,道:“大少爷送的是这位大人。” 钟二老爷险些气昏过去,这个人,和家里合作的那位大人是死对头,这小子是煳涂了还是不知道! “蠢材!”钟二老爷拿起砚台,扔了过去,书案上的宣纸道帐本上拖沓出长长的一列墨点子。 “儿子都是为了家里的生意。”钟平还在狡辩。 钟二老爷胸口剧烈起伏着,口中怒骂:“奇蠢如猪,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 正骂着,书房外传来哭哭闹闹的声音,安氏扯着长长的哭腔过来了。“老爷——老爷——” “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就给我号丧。”钟二老爷开口骂,刚到门口的安氏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不敢进门。 钟二老爷看了看钟孝,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二姨娘扶下去。” 钟孝心道谁知道您心里动没动怜惜的意头,但还是起身出门,叫院外守护的忠诚老僕把哭哭嚷嚷的安氏架了下去。 钟平的两项罪名都已坐实,钟二老爷叫房掌柜和齐掌柜下去,又叫了王帐房进来。“查帐,现在就查。” 如果他真的暗中转移财产,这个家,他待不住了。钟二老爷痛心疾首,这些年,本以为养了个好儿子,谁知道,竟是个豺狼。 “父亲,您没事吧?”看着钟二老爷毫无血色的脸,钟孝不免心痛起来。 “没事。”钟二老爷强撑,其实头疼欲裂,快要支撑不住晕过去,他及其吃力的转头看了看钟孝,看到二儿子的样子,大惊失色,道:“孝儿,你的脸?” “啊?”钟孝摸了摸脸,除了有点烫,没有什么异样。 钟二老爷明显看到几条弯曲的黑线状图案从钟孝鬓角延伸到额头,已经快要铺满他的整个额头了。 “老僕说过,大少爷在背后诅咒过二少爷,一定是现在应验了!”秦全不请自起,看着钟孝的模样,恨不得吃了钟平。 “你污衊我!”钟平像发疯的野兽一般沖了过去,钟孝为保护秦叔,一个箭步冲过去,被钟平撞倒在地,眼前突然冒出了金星一样,整个视野里的东西都变得弯曲起来。 “孝儿,孝儿!”钟二老爷看他着实不好,脸上的图案还在扩散,赶紧叫道:“快来人,扶二少爷回房。” “老爷,那大少爷呢?”秦全问。 “关进祠堂!” 钟母听到院外一阵吵吵嚷嚷,就知道不好,起身迎了出去,看到钟孝被抬进房里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这么快,居然这么快。 “孝儿,你怎么了?”看着半张脸已经满是神秘图案的儿子,钟母泣不成声。奈何她必须打起精神来,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领着人把各处院门都看起来,从现在开始只许进不许出。任何人如果发现什么异样,立刻来告诉我。” “你...这是怎么了?”钟二老爷不免心疑。 钟母坐在床边,抓着钟孝的手,却发现他手心也蔓延出神秘图案,狠狠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儿子,谁都不可以。” 白无双看着妖气冲天的燕州城,心沉似水。没想到钟孝白天刚把千金碎送回去,阵法就立刻发动了。 怀中的馨儿爪子紧紧抓住他领子,将头埋在他胸前。 “馨儿,此行太过危险。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不要跟去。” 馨儿呲了呲牙,装模作样的咬住他领子,不肯听。 白无双拿出一件法器,那法器落地变成牢笼,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馨儿从身上扯下来,关了进去。 “等我回来。” 白无双隔着笼子亲了他一下,人形渐渐消失,化为白鹤,朝妖气聚集处冲去。 蛰伏在燕州生活的妖似乎不少,白无双看得出这些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妖已经被诱饵吸引,朝着钟家来了,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不能让钟孝成为这些妖的口中之食, 此时钟家上下一团忙乱,大夫束手无策,钟母除了自己信任的几个人,不让任何人外出,连钟二老爷要派出去请法师的人都拦下来了。 “我说过,只许进不许出。放跑了害我孩儿的人,我跟你没完。”钟母寸步不让。 “啊!有妖怪!”房外突然惊叫连连,钟母心跳突然变快,刚要说话,房门被一个东西大力撞开,待看清之后,屋里所有人都惊叫出来。 “是只蜈蚣!好大的蜈蚣。”钟二老爷惊唿。 钟母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房门,大喊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想像过骇人场面,但真正见到的时候她还是害怕了。 蜈蚣精左右摆摆头,似乎在寻找食物的来源,慢慢爬向了钟孝躺着的床边。 “夫人,快走!蜈蚣有剧毒。”钟二老爷看蜈蚣精口中还带着毒液,已经往后退了。 “要走你走。我绝不会扔下孝儿不管。” 第45章
第82页 “要走你走。我绝不会扔下孝儿不管。” “哎呀。”钟二老爷无语,身子悄悄绕到床脚,道:“把孝儿一起带走不就好了。” 钟母守在床边,这个死老头子哪里知道其中关窍,妖怪就是冲着钟孝来的,把他带到哪儿都没用的。 “啊!”钟母看到蜈蚣精已经逼近,挥舞起手中的匕首乱刺,蜈蚣精察觉到美食以外还有别的危险,长开大口,朝钟母咬来。 钟二老爷见妻子有危险,一把抓住她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钟母吓得不清,待看清身边的人之时,匕首已经划破钟二老爷的右臂。 “你……” “孝儿!孝儿。”钟二老爷似乎还未察觉自己受伤,钟母看向床上,蜈蚣精已经对钟孝咬下去,作势就要扑过去去捉蜈蚣精。 钟二老爷捂着手臂,也要冲过去救钟孝,忽的窗外冲进一股气浪,把窗户撞了个稀烂,接着蜈蚣精就被钉死在地上,钟母和钟二老爷也被掀翻在地。 一只羽翼洁白胜雪,体资优雅的白鹤从窗外飞进了屋里,翅膀挥动,蜈蚣精的尸体便被扫到一边。 白无双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妖气,霎时这里妖气更加浓烈。 “你……”钟母想起之前计划的一切,握着匕首,悄悄对白鹤点了点头。 白无双虽化为原形,但能说人言,此时对钟母道:“不想死的就离我远远儿的,他的命是我的了。” “你休想害我儿子!”钟二老爷本以为是神仙下凡,谁知道也是个妖精。 “老爷!不要过去。”钟母拖住他,将他往后拉,道:“我们打不过他的,他太厉害了,我们快走?” “什么?”钟二老爷不走,也不向前,有些看不明白她了,刚才不是她死也不肯丢下孝儿的吗? “快走啊!”钟母一发狠,捏了捏他受伤的手臂,钟二老爷吃痛,被她一把拽了好几步,又被钟母手下的僕人拽进了屏风后。 “你听我的吧。”钟母道,又问手下奴僕:“玉兰,你去外面看看,家里的人都好好的吗?” 被唤作玉兰的中年妇人壮起胆子,沿着墙壁悄悄从门口出去,不见了。 白鹤蹲在床边,开始吸取钟孝的精气,钟二老爷又要出去,被钟母一把拉住。钟母对着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钟二老爷终于看出她眼神中的话语,露出疑惑的表情。 钟母又对他点点头,钟二老爷终于不再想着冲出去,然而看着床上的钟孝脸色越来越差,神秘图案已经布满了整张脸,还是担心。 似乎是吸取了太多,白鹤停了一会,接着它身边有淡黄色光晕,好像在消化刚才吸取的精气。 调息完毕后,白鹤又要继续吸取,却听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天雷滚滚,一个熟悉的苍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够了。你再吸,我的诱饵都要没命了。” 钟母与钟二老爷对视一眼,显然,彼此都听出了说话的人是安氏的奶妈,一直被她当做亲娘养着。 钟二老爷脸色尤其难看。 “是谁?”白鹤警惕的回应。 “哒…哒…哒……”轻轻的脚步声缓缓逼近,片刻后,一个佝偻老妇走了进来。令人惊讶的是,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氏战战兢兢的跟在她身后,在门口不敢靠近。 “他死了吗?”安氏问。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让我的诱饵死掉呢。” “你答应过我的,赶快动手,让他死。”安氏急切说道。 “闭嘴。”老妇扔了手中的拐杖,揭开了面上的假皮,露出绝世容颜。与此同时,身后九道光影交织,如一个大牢笼一般将白鹤包围。 “原来真是九尾妖狐。怎么,你也是来吃这美味的?不过你来晚了。他已经是我的了。”白无双当做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九尾妖狐笑声清丽,听上去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声音也是柔媚至极。“我看你修行至少千年,居然看不破我九尾狐族的阵法吗?宝贝儿,我是来吃你的。” 白无双似乎才明白过来,道:“这是你布的阵,他是你的饵。” “想起来了。已经晚了。你已经钻进了我的阵法里,就不要怪我把你的修为收为己用了。” 九尾妖狐运动灵气,地面出现道道光线,连成一幅奇怪的图案,白无双正处于阵法中央。 “想吃我,就怕你没有这么大的胃口!”白无双双翅挥动,气流如刀,噼向九尾狐。九尾以后尾为刃,扫向白无双,霎时你来我往,你推我挡数十回合,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果然厉害。不枉我把这诱饵白养了十年。”九尾挥动九条长尾,一齐向白无双袭击去,白无双长鸣一声,反推回去,屋内器具摆设具毁,钟二老爷被屏风砸中,头一歪,昏了过去。 “九尾狐,我劝你把这阴毒的阵法收了,否则我定饶不了你。”白无双道。 九尾狐冷笑一声,俯下身子,变成了一只通体洁白的狐狸。“在我阵中,乖乖留命就是了。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第83页 说着,九尾狐向白无双冲去,漆黑的屋内被白光照耀着,时暗时明,诡异异常。 九条狐尾如一朵花般绽放,又如花般咬合,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地上暗纹涌动,处处都是机关。 白无双本就没把握赢过她,此时交手,不一会便落了下风,除了招架,什么也做不了。 阴暗中,九条狐尾已成一个漩涡,将白无双从脚包起。白无双察觉之时已经来不及逃脱,身子瞬间便被包了起来,只剩头露在外面。 九尾狐转头凑活,鼻子在他脖子间嗅了嗅,似乎想着从哪儿下口。 “慢着。九尾狐,你现在放了我,还有机会逃跑。不然,你后悔也来不及。” “还在虚张声势,你现在在我手上呢还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你自己看。你以为你是猎人吗?其实,我才是诱你入陷阱的饵,你才是猎物。” 九尾狐一愣,转头看向窗外,整座院中八个方位亮起不同的光,合成一个八卦阵,将九尾狐围在了正中。 “这是…什么…”九尾狐沉吟。 红蓼手持千金碎,慌乱的在钟家布阵。幸好她来的及时,八卦阵画完的时候,白无双还没有被九尾狐吃了。 红蓼看着身边被吓得要走不到路的玉兰大婶,道:“婶子,你带所有的人躲起来,不要踏进这片区域。一定要藏好。” “知道了。”玉兰连滚带爬的远离了此处,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完成的这一系列动作。 红蓼口中默念几句,八卦阵出现在地上,每个方位都出现一种兵器,等待镇妖师使用。 “师父,我来了!”红蓼做好准备,朝阵中心的那一处。 “是镇妖师,虽然她的身份很神秘,但你肯定听说过。”白无双道。 九尾狐尾巴缠的更紧,几乎要把白无双勒死。“我说呢,这小子带了十来年的灵物,怎么突然就不带了。原来是你们要引我出来。 但你以为我会怕吗?镇妖师半妖之体,吃了也能大增功力。” “你太狂妄了。”白无双苦苦支撑,心中却想红蓼怎么还没好。 念头刚起,一道道光箭就朝屋里射进来,铺天盖地,将屋子照的如同白昼,一切妖物无所遁形。 九尾狐见状,只好松开白无双,用狐尾挡住光箭。 “里面的妖怪听着,现在悔改我还能放了你,否则我就要动手了。”红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白无双也终于不再维持妖身,化为人形,抱起昏迷不醒的钟孝,将方才吸走的精气还了回去。 九尾狐不敢贸然行动,九条尾巴捲起,挥动,将屋顶整个破开,跳了上去,俯瞰院中施法的镇妖师。 “一个小娃娃,也敢跟我作对。” “我师父呢?把他们都放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红蓼站在生门之位,身后是数道光箭,只待她一声令下,便能万箭齐发。 九尾狐不多话,九条尾巴分别朝八卦阵不同方位袭击,红蓼同时调动八方所有兵器,向天空刺去,霎时如同烟花开放,好不漂亮。 光芒之中,白无双拖出钟孝,与她会合,红蓼看到面目全非的钟孝,走了个神,九尾狐趁机一尾扫过,将红蓼撞倒在地。 九尾狐见今日事不成,还待冲出,谁知这八卦阵如同一张网,生门被红蓼守着,无处可逃。 看来想走只能杀了这个镇妖师了,九尾狐心道。九条尾巴同时向红蓼缠过来,红蓼急忙调动光箭迎敌,其他方位或枪或剑,也向九尾狐刺过去。 九尾狐朝打边挡,拨开重重光影,两只尾巴终于够到红蓼,将她脖子缠住,紧紧勒住。 “红蓼!”白无双已经缓过劲儿来,抓住九尾狐的两条狐尾,红蓼趁势指挥着一旁的光斧进击,直直噼在那两天尾巴上,狐尾直接断掉,无力的掉落在地。 “你们!”断尾之痛异乎寻常,九尾狐在地上滚了几滚,躲过光箭,艰难的站起来。 “既然你要置我于死地,那我就让这小子给我陪葬!”九尾狐口中低声念起咒语,躺在地上的钟孝突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同时大声咳嗦起来。 “钟孝!”红蓼没了管九尾狐的心思,蹲下去看钟孝,他脸上已经布满了那种花纹,唿吸也变得很轻弱。 第46章 白无双是对的,如果拿真爱的人跟一个亡命之徒赌狠,红蓼必输无疑。 眼下九尾狐念动咒语,发动阵法,燕州城上空顿时被沖天妖气所掩盖,黑暗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四面八方不断有妖物出没,朝妖气最重的阵眼而来。 “九尾狐,你是疯了吗?你把全燕州的妖物都召唤出来,那些未开化的妖所过之处必然生灵涂炭,你想过后果吗?” 九尾狐冷笑,声音无比悽厉:“都是你们逼我的。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他被群妖吞噬。等我把燕州城的妖都吃了,看你这个破阵法还能不能困住我。” 钟孝被一激之下也醒了过来,茫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巨大的白狐被困在阵中,而他身上也越来越难受。 “我放了你,你不要这样做。”红蓼坚持不下去了,她不能看着钟孝死。 “不可。放了她她还会捲土重来的。九尾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开他身上的阵法,让群妖散去,我们就不伤害你。”
第84页 若是刚才这样说,九尾狐也许就会相信了,但她已经看出钟孝是这小丫头的命脉,此时根本不落下风,哪里还会谈判。“你太瞧得起你自己了。” “红蓼,不能放她走。否则就前功尽弃了,再想找到她只怕更难。”钟孝缓缓直起身子,坐了起来,脸上的图案已经开始慢慢变成红色,看上去更加可怖。 “可她现在就能杀了你。”红蓼握着千金碎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一旦千金碎掉在地上,红蓼不能维持好阵法,九尾狐必然逃脱。 “听我说。九尾狐,你现在用我的命威胁他们,不就是因为你也想活吗?否则你大可直接杀了我,还等什么群妖聚集,壮大自己。”钟孝声音很小,中气不足,但一字一句非常清晰。 “你能蛰伏十几年,自然惜命,那我们就不要弄得两败俱伤了。我们可以合作,以后你还是用我的身体为诱饵捕食,但现在,你不要让群妖危害燕州的百姓,把阵法散了。” 九尾狐听完,果然停止了结阵,思索了起来。“倒还是个明白人,我答应。不过,先让这个小丫头把生门让开。” 红蓼含泪往一边退了退,避开了生门。九尾狐也说到做到,不再结阵招妖,阵眼不见,一些妖物再次蛰伏,然而未开化的一些妖物,还在继续横行于人间。 九尾狐再次变成一个女子模样,捡起自己的两条断尾,大摇大摆向生门走去。 白无双嘆息一声,她实在太过狡猾,一击不成,就被她反拿住了命门。 “就这样放她走?”他实在不甘心。 “走着瞧吧。”红蓼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地盘膝坐下,地上八卦阵再次变化,每个方位都出现一种花朵,八种不同花朵蕊中吐出荧萤光点,飘向钟孝。“我先给你凝结一下精魂,恢復元气。今夜还没过去呢。” “什么意思?你留了后手?”白无双悄声问。 红蓼点点头。她来得晚不是无缘无故的,事关钟孝安危,她不得不谨慎。早在布这道八卦阵之前,她就在钟家外围布了第二道阵法。 “臭丫头,你骗我!”九尾狐显然已经察觉到第二道阵法她沖不破,想要折返回来,却被隔绝在中央八卦阵之外。 “师父,帮我顶住。”红蓼一边为钟孝疗伤,一边强撑着发动第二道法阵,九尾狐脚下的土地开始变色,每一步,她都像走在岩浆之上。 白无双不怕千金碎的阵法,运用气刃骚扰九尾狐,以给红蓼争取时间。 红蓼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要冲破钟孝的身体迸发而出,只能强压下去,决不能让九尾狐再次发动阵法。 长长的拉锯战就像她在射术场上,手持大弓,瞄准靶心,不敢松懈,不敢收手。 “噗——”红蓼吐出一口鲜血。她渐渐支撑不住了,如同她酸涩的手臂拉弓的力量越来越小。可她不能停,她停下的话钟孝就糟了。 “红蓼,别管我了。杀了她。”钟孝气若游丝道。 红蓼不答,继续往他体内灌输真气,与他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抗衡。 白无双不是九尾的对手,虽然此时九尾以成七尾,但七条尾巴同时向他袭击,他还是难以招架。 略呈下风之时,九尾狐捲动尾巴,再次将他整个包了起来,白无双知道这次对方不会再犹豫,化为白鹤,长喙啄住一条尾巴,硬生生将第三条尾巴扯了下来。 “啊!”九尾狐没想到又损失一尾,气恼无比,六尾持续发力,将白无双整个包了起来。“你去死吧。” “师父!”红蓼不能见死不救,只是钟孝这里她不能停。正自踌躇间,一团金光从天而降,红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看了一眼才认出是梦中见过的勐虎。 不,是馨儿。 馨儿此时不是猫,而是变回了虎的姿态,张开大口,将九尾狐的脖子死死咬住,九尾狐空出尾巴去抽打馨儿,却给了白无双逃跑的空间,白无双整个身子钻出,带出了一片洁白羽毛飞散。空中突然金光亮起,四面八方响起诵经之声,不止九尾狐,连白无双和馨儿听了这个声音之后,都痛苦的蜷在地上打起了滚。 慧明大师手持木鱼,敲击的声音越来越近,九尾狐他们也越来越痛苦。 “红蓼!快!”白无双提醒。 红蓼当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千金碎阵法再变,八种兵器重新罗列,光箭不留一丝空隙的射像九尾狐,密密麻麻,终于将她的身体与肉身一寸一寸吞噬干净。 当最后一团白光消失后,红蓼才重重舒了一口气。今夜,总算过去了。 慧明大师停止了诵经,白无双头痛才逐渐消失,还是身体虚的有些站不起来。 “阿弥陀佛。贫僧得罪了。”慧明大师快步走向钟孝和红蓼,对二人道:“施主交待之事,贫僧已经尽力了。燕州城里如今还有许多妖物,贫僧先告辞了。” “多谢慧明大师。”红蓼道。还好,她取回千金碎时想到这一层,将慧明大师一同请了来,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白无双整个人瘫痪了一样,躺在地上。好险好险,就差一点,他就没命了。 馨儿灵力本就比他弱,冲出白无双给他布置的牢笼就花了他太多灵力,此时也是虚弱的趴在地上。白无双向他爬过来,将头放进他脖颈处,整张脸贴在他柔软的毛髮中,与他依偎在一起。
第85页 “那个妖怪,死了?”钟母和钟二老爷从已经几乎破成废墟的房子里爬出来,余惊未消。他二人刚才就醒了,只是那时九尾狐还在,不敢出来,这时才敢露面。 “娘,爹。我没事。”钟孝勉强对他们笑了一下,要不是红蓼给他灌输灵力,只怕他马上就会晕过去。 “来人。”钟母想起来了,害钟孝变成这样的贱人还在屋里躺着呢。“来人!玉兰呢,给我出来。把安氏给我刨出来,把安氏那个贱人给我找出来。” 钟母边喊着,边亲手去废墟中搬开砖瓦木头找人。玉兰不愧是她身边第一等信任的人,听到夫人叫喊之后,领着藏起来的钟家各院僕人下人一齐朝这边涌来。 看到院里躺了一个两人大的勐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靠近。 “你们别怕,他不会伤害你们的。”红蓼对那些下人道。 “快点,把安氏给我刨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钟母疯了一样的去找安氏。钟二老爷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他的枕边人居然做了这样的事,让他如何自处,又如何补偿钟孝母子啊! “你们几个,跟我过来。其他人就在院外等着。”玉兰指了几个平日使唤的好的自己人,壮起胆子从馨儿旁边走过,跟钟母一起挖起土来。 钟孝身体里那股力量已经不需要压制,变得安分了起来。红蓼看差不多了,才把灵力收了。 钟孝身子摇摇晃晃,红蓼急忙凑过去,让他倒在自己肩上,看了一眼钟二老爷。 这时,一个下人慌里慌张走了过来,道:“老爷,大老爷那边派人来问怎么了。” 钟二老爷不再惆怅忧伤,打起精神。不顾手臂上伤口,将意识已经再次不清的钟孝拉到了自己肩上,对红蓼点了点头。 “告诉大老爷那边,家里没事。不过是招了个贼,已经拿到了。” 红蓼则走向白无双,尽管她自己也是疲累至极,但她还要撑下去。摸到白无双和馨儿脉搏都沉稳有力,才放心下来。 “钟二老爷,找间干净的房间,让我师父好好休息吧。” 因为没人敢碰馨儿,红蓼也不勉强,自己将他们背到了钟家准备的房间里,为防不测,还布了道阵法在周围,方才去看钟孝。 钟孝已被人抬进了另一间干净院落,钟家没有让红蓼避讳,红蓼忙完白无双那边后,直接有人将她领了过去。 钟孝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红蓼将千金碎放在他枕边,以护他周全。 玉兰等人已经将埋在土里的安氏找了出来,此时五花大绑着,扔在卧室旁边小厅的地上。 第47章 “红蓼。”钟母头一次叫红蓼的名字,开口时不免有些陌生。“他没事了吧?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您别担心。妖物已经死了,阵法现在也已经被我们强行压制不再发动。只是刚才阵法发动时损耗他太多元气,只怕要养好一阵子了。”红蓼安慰钟母,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钟二老爷一边让玉兰给包扎着手臂伤口,一边问道:“孝儿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会,差点就…… 你也是。看上去这事就我自己不知道内情?你就这么瞒着我?” “哼。”钟母冷笑,从床前站起,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趁手的物件,见安氏脚下有段绑她剩下的绳子,便走过去,捡了起来,作势就要挥鞭打下去。 “慢着。”钟二老爷突然不管不顾的冲上来,鞭子打在他肩上,竟然硬生生将已经残破的衣服打出一条破洞。 钟二老爷一惊,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又这么会使鞭子,这些年她从未外露。 “你还护着她?方才她和狐妖的对话你亲耳听到了,你还护着她!”钟母恨不能再给他一鞭子,念着红蓼也在房中,才没有动手。 “总要等她醒了当面问清楚。万一,她是被妖怪威胁的呢…”钟二老爷看着浑身是伤的安氏,再次不忍。“你们瞒着我行此危险之事,不也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钟母自嘲的笑了笑,把绳子扔下,不去管安氏,回到床边去看钟孝。 “到头来竟成了我们母子的过错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孝儿读书的书院死了一个学生后,他总是疾病缠身。”钟母问。 红蓼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待在这儿了,可是担心钟孝安危,只好装作没听到,专心给钟孝调理真气。 “记得,不是说被吓着了吗。”钟二老爷说。 “什么吓着。你看到的那些图案,那时候就被下在了他身上。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去大明寺替他祈福时,当时的住持元知大师将这个玉罗盘给了我,说是能辟邪,孝儿这才好起来的。” “直到不久前,孝儿从蒲里镇回来,认识了谢姑娘还有她师父,才知道自己身体里被人下了一个阴毒无比的妖阵。” 这些,钟二老爷也记得。这个玉罗盘他知道,是很多年前从地下冲出来的宝物,被章家买走后,不知怎么的辗转到了大明寺。 然后,元知大师大手一挥就送给了自家,当时他还奇怪了好一阵。 钟母面上表情愈冷,看着半睁着眼,迷迷煳煳的钟孝,道:“你还有闲心跟我掰扯这些,看来是不准备追究他们母子了。
第86页 罢了,本就是我们母子挡了人家的路,没有我们,你们钟家夫妻和美,父慈子孝,多么快活。 反正以你们钟家现在的财富,再也不是藉助我娘家的时候了。你去写张和离书来,我带孝儿走。或者,你直接休妻。” “小姐…”玉兰一急,称谓都换了。 红蓼觉得实在不好听下去了。放下千金碎,匆忙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钟二老爷没想到钟母居然如此拒绝,头痛愈烈,道:“你别闹,现在是解决问题,不是发脾气。” “发脾气?”钟母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语气更冷了几分:“这么多年,我躲在这个深宅大院里,任由你扶持他们母子,我说过半句没有? 连欢儿亲娘没了,你都把他送到安氏那里养,我又说过什么?换了别人,早就把安氏打发出去了。 我再没点脾气,这院里还有我唿吸的地方吗?” 钟母长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孝儿是我的唯一,是他们先动我的逆鳞的。这些年,若不是没有弄清楚孝儿身上这个东西,我也许早就不忍她了。钟学安,你我干脆早撕破脸吧。” “夫人……” “好。你还认我这个夫人。那我就当你是选了我了。”钟母快步走向安氏,拿起地上的绳子,不顾一切的挥动鞭子,打在安氏身上。 “啊——”安氏吃痛,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看到钟二老爷在一边,无助的叫道:“老爷…救我……夫人她疯了。” “你别再打了,她已经醒了,你有话就问。”钟二老爷凑了过来。 钟母目光看着安氏,鞭子却朝钟二老爷打去,准确抽在他胸前,钟二老爷一个趔趄。 “你过来的话,我就连你一起打。”钟母眼睛发红,像一只发疯的野兽,直到安氏再次疼晕,才放下鞭子,对玉兰道:“拉下去,准备送官。” 不等钟二老爷说话,她深深看了他一眼,把他要说的话全吓了回去。 红蓼不知道钟家会怎么处置安氏,这事她又不好过问,只好守着白无双和馨儿。 闲下来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奶奶报平安,赶紧拜託了一个认识的钟孝身边的人,让他去给奶奶送信。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钟家还没安静下来,白无双终于醒了。 “师父!”红蓼顶着两个黑眼圈,困意瞬间消失。 白无双笑了笑,转头看到馨儿也安然无恙,放下心来。他艰难怕起,调息片刻,轻快不少。 “钟孝怎么样?他没事吧。” “一直不醒,也不睡,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红蓼道。 “九尾狐已经死了,不要太担心。我想是阵法留下的后遗症。看来要想办法把他身上的阵法完全解开才行。” 红蓼点点头。又道:“只是现在钟家有内务事要处理,不便过去。师父你先休息吧。” “嗯。”白无双躺会床上,捏着馨儿一只前臂,缓缓运功为他疗伤。 再次注意到红蓼时,发现她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白无双将手覆在她头顶,探查了一下她的元气。 耗损不少,这场战斗她几乎是一直野蛮的调动那五百年的功力来对抗狐妖,她底子本就差些,此番身体只怕也要将养许久。 白无双慢慢下床,将她抱到床上,盖好棉被,自己找了个小毯子,化为原形,缩在里面将就了一夜。 第二日,白无双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床上,馨儿也已经变回了猫儿样子。 他出门去找红蓼,看见他的下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好不容易才问清楚了红蓼在哪里。 这丫头,一早就去看钟孝了。 此时,她正在他床边给他输送精气。 钟母也在,钟二老爷则去收拾各处残局。红蓼不知道昨夜他们怎么处理的,但是看起来钟母赢了。 红蓼心中感慨,大户之家的事情真是让人一言难尽。而钟孝也是其中一员,他…也会这样吗? “红蓼?”钟孝不知何时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不远处桌边打盹的母亲,和愣神的红蓼。 “你终于醒了。”红蓼手一握,将他的手握的更紧,拉高了被子盖住。钟母也醒了过来,看儿子气色好了不少,轻松舒了一口气。 红蓼触电一样收回手,刚要开口说先走,玉兰来报白无双求见,她便自然而然的起身,去迎白无双。 钟母也起身迎了两步,白无双就进来了,对钟母施礼之后,去看钟孝。 “白先生,我没事了。”钟孝在床上道。 “我来看看。”白无双探了探他的内里,确实比昨天好了不少,也不知红蓼给他输了多少元气。 白无双摊开他掌心,仍有一颗黑痣在手心。 “阵法还在,要想彻底摆脱,还是要把阵法解了才好。只是九尾狐已经死了,这事外人办起来怕是有些难。我只能尽力一试。” “还有我,我也可以。”红蓼觉得自己现在能帮到他,毕竟,昨天她的表现还是很英勇的。 白无双也是这么想的,便道:“嗯,再休息几日,就开始进行吧。尤其是红蓼,不要再随意动用体内的真气了。”
第87页 钟母一听他体内阵法仍未除尽,不由得眼泪涌出,怕自己失态,赶紧走出去。不知不觉,就走去了前厅。 钟母知道钟二老爷那里肯定焦头烂额,昨夜的风波需要压下,家里一些地方需要重建,外界需要解释,这些都是他要做的。 “孝儿身子还是不行。妖怪虽死了,但那害人的东西还在他身上。”她对他道。 “你放心,我不会再犯傻了。”钟二老爷道。 钟母顿了顿,继续说:“我在家里的人,以后都调到我的身边,不会再像昨天一样了。” 与其让他忌惮,不如自己解决,免得羽翼被人顾虑剷除。 “不,你管家很好。我很放心。还有别的事吗?”钟二老爷的心一揪一揪的疼。与她感情不好是真,此刻看到她如此绝情,心里不舒服也是真的。 “那位谢姑娘的人品模样你也都瞧见了,等孝儿身体好了,我想赶紧让他们成婚。孝儿毕竟大了,早就到了成人的时候。” 钟二老爷却有一些犹疑,道:“要不再考虑考虑。她…毕竟与妖为伍。我总有些不安啊。” “人家师徒俩刚可是还在说要替孝儿继续治疗的。你永远只会看背面,而无视别人的好。”钟母不想同他说了,快步逃离了这里。 钟二老爷独自坐了很久很久,他一点都不认识自己的妻子了。 又好像,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许久,他才见过下人,给钟母传话。 “去告诉夫人,我同意了。” 第48章 又过三日,除夕到来,整个燕州城笼罩在新年到来的气氛中,钟家的事,悄无声息的便过去了。 红蓼元气恢復的差不多了,钟孝也康健许多,便着手解除钟孝身上的封印。钟孝盘膝坐在地上,红蓼持千金碎护法,白无双为钟孝运功治疗。 红蓼在他们旁边坐了一个多时辰,丝毫不敢分神,等到白无双收功时,已经是正午了。 钟母派人送来了午饭,其中有一道梅菜扣肉,是红蓼特别喜欢吃的,自从她表示自己爱吃以后,几乎顿顿都有。 钟孝自觉身体好了不少,午饭吃的也多了。白无双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师父,是有哪里不好了吗?”红蓼问。 白无双嘆息一声,凝眉不语。这让钟孝和红蓼都没心思吃饭了,两个人一起眼巴巴的看着他。 白无双只好回答:“九尾狐留下的阵法,一共布了七层之多。前两层是奇门八卦,破解起来不难。第三四层是灵力结界,用外力便可冲破。前四层我已经破了,只是后面三层,是与阵眼人的意识相结合的,不能强行摧毁。只能由内向外打破,外力不过能辅助一二罢了。” “我该怎么做?”钟孝问。 白无双摇头。“九尾狐的阵法在书中虽有记载,但除了他们族类,没有人知道这个阵法具体是怎么布下的。更别说怎么打破了。” “那便无解了吗?这个隐患存在的话,怎么能让人安心啊。”红蓼气急。 “让我再想想吧。”白无双放下碗筷,回了自己那儿,查阅典籍。 红蓼也吃不下了,出了门,坐在廊下台阶上发呆。钟孝拿了毯子,给她裹上,自己也裹了一条,与她并肩坐在台阶上发呆。 “别担心了,千难万险都挺过来了,还怕最后一道火焰山吗?”钟孝抓了她的手,小巧的手上有点茧子,摸上去挺可爱的。 “孝儿。”钟母在外面用过饭后来看他,正好看见这一幕,顿时停下脚步,转身就走。 红蓼满脸通红,蹭的一下站起来,又不知该进屋还是去哪儿,尴尬的立在原地。钟孝则去把钟母追了回来。 “母亲,儿子已经好多了。”钟孝岔开话题。虽然上一个话题没有人说过。 “知道了。”钟母走到门边,微笑看了看裹着毯子的红蓼,轻声道:“台阶太冷,女孩子最好不要直接坐,对身体不好。走吧,进屋吧。” “是。”红蓼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太尴尬了,真是丢脸死了。 三人前后进了屋,说过钟孝身体状况后,钟母也是忧心忡忡。“没事,我相信白先生一定可以的。对了,谢姑娘,你今天该离开钟家,回到家里去了。” “啊?”红蓼一激灵,自己做错什么,被钟家厌烦了吗? “明日我们要派人去你家提亲啊,你总不能不在家。”钟母笑道。 红蓼听了这话,从脸颊直接红到耳朵根,,捏着腰间的小香囊挂袋,不知所措。 “多谢母亲。”钟孝行了个大礼。 “好了,我说完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孝儿身子不好,就行。”钟母说完,就不再打扰他们,乐呵呵的出去了。 红蓼还没有从尴尬中缓过来,看她懊恼的表情,仿佛在回忆刚才的每一幕。 “红蓼!”钟孝突然叫她名字。 “什么?”红蓼转头去看他,视线被飞快的以这一遮又亮开,只留下额上还有他双唇落下时微热的触感。 红蓼抬手摸了摸额头,好烫,她不会病了吧。 钟孝抓住她双肩,隔着她的手又轻轻地吻了一下,红蓼才从吃惊中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第88页 钟孝觉得好玩极了,还想再亲一口,却被她躲开了。 “别闹,这样不好。”红蓼躲避。 “反正明天我们就正式定亲了,怕什么。”钟孝道,想起自己身上还拖了个病尾巴,道:“好吧,依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红蓼坚持。 “我一定要亲自送你。”钟孝也坚持。而且把她“扭送”到了马车上。 上了车,钟孝就仰躺在车里,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你笑什么呢?”红蓼看他不说话,但一直笑,偶尔还笑出声,便问了一句。 钟孝说道:“没什么,我在想,我可千万不能死在这个阵法上,不然,煮熟的漂亮媳妇就吃不到了。” “你... 真是浪荡子......” 第二日,媒婆和钟家的人就上门了,红蓼躲在自己房间听着媒婆带着长拖音儿的声音,默默微笑。 又过了几日,钟孝定亲的消息传遍了燕州城,都在争相问是谁家的姑娘,打听到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各种反应都有。 夏青知道以后第一时间来给红蓼道喜,红蓼却没空跟她出去玩,除了忙活定亲的事,红蓼被大明寺里的慧明大师喊去捉妖了。 说到底,这些妖还是他们引出来的,没理由让慧明大师一个人收拾烂摊子。 有千金碎在手,红蓼又会使用,捉妖这件事办起来得心应手。 反正谢家也没什么亲戚,钟孝家里因为钟平突然被责罚,职位空了出来,则有各种事情要打点。 红蓼便坐上大明寺的马车,在燕州转了大半个月,将各地妖物收的差不多了,才回了家。 家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库房里多了很多贴着红“囍”字的箱子,一问才知道,在她外出的这段时间,谢老太已经和钟家把婚期谈好了,就在三月十日。 那些是聘礼,还有谢老太准备的嫁妆。 “怎么这么着急啊?”红蓼觉得怎么也得过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成亲,没想到只剩两个月。 “早嫁出去我早省心。”谢老太回答。 钟孝知道她回来,派人来接她出去。 如今也不用避嫌,红蓼大大方方上了马车。 “元夕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回来,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出去看灯的,就我一个人。”看到她,钟孝就开始埋怨。 “那不是忙着捉妖嘛,免得妖怪害人。”红蓼笑嘻嘻的同他解释,又问:“师父那里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当然啊。白先生已经想到彻底破解的办法了。只是需要你的助力,才一直没有实施。” “要我做什么?”红蓼问。 钟孝却跟她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 白无双手边放着一本古籍,对二人道:“我差过古书,有几个和古书相似的阵法。想要彻底破阵,需要阵眼人打败自己的心魔。我想这个阵法也差不多。只是钟孝不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故而需要你的窥梦术,进他梦中一看。” 窥梦术。 “可是怎么进别人的梦,我不会啊。”前几次都是阴差阳错,她根本就不能自如的运用这个能力。 这个问题,白无双也是两眼一抹黑,每届镇妖师的特殊能力都不一样,他只能看出红蓼的能力,但这个特殊能力他教不了。 “你们睡下试试吧。也许直接进去了呢。”白无双让他俩躺在床上,守着他们,免得出什么意外。 过了一会,两个人同时睁开眼,道:“睡不着。” 乍然旁边多了个人,又是大白天,能睡着才怪。 “......”白无双无语,口中念起瞌睡咒,才让两个人一起入睡成功。 红蓼走在燕州城的路上,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熟悉,却又有点陌生。 这是钟孝的梦,还是自己的梦呢? “钟孝,快走啊。上学要迟到了。”稚嫩的男童声音从背后传来。 红蓼转身望去,两个小男孩在巷口,喊着钟孝的名字。身前关闭的大门敞开,一个小男孩带着书童走了出来,刚要上马车,被人叫住了。 “阿孝,等一下。”一个少年走出,将一个油纸包塞给他,道:“拿着路上吃,别饿着。” “谢谢大哥。”钟孝接过,放进怀里,登上了马车,跟那两个小男孩汇合。 红蓼正要跟上去,又走出一个妇人,在钟平后背重重打了一下,狠狠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大夫人那边走的太近,你是聋了吗?给我进来,看我不打死你。” 大门再次关闭,红蓼看完这一幕,便去追马车,别看车子行驶的很快,在梦里红蓼却能追上,终于等到下车的时候,从车上下来的却变成了长大的钟孝, 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也就只能出现在梦里了。 “钟孝,我们在前面等你,快来。”同样已经长大了的邱怀世和章明善在前方山路喊着。 钟孝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身边的红蓼,道:“走吧,去追他们。” 红蓼有些跟不上这个梦中的剧情,只能由着钟孝带自己走,谁知二人刚跨上山路,脚下便一踩空,好像跌入了陷阱。
第89页 下一刻,他们便被火焰包围,身下是灼热的发红的岩石,整座山都燃着熊熊烈火。 “好烫。”二人在火中跳来跳去,脚一落地便被烫的生疼,章明善二人还在半山腰喊着让他们快走。 “他们俩是成仙了吗?走的这么快。”钟孝埋怨着,一边踩着滚烫的石路爬山。 红蓼想起他说过“就差眼前最后一座火焰山”的话,相信了他心里是真的有火焰山了。难不成,这就是他的心魔吗? 第49章 来不及想这么多,红蓼就被身边的烈焰包围了,这座山上的火虽然烧不到自己,但灼烧感和真的一样,红蓼觉得自己身体快要被蒸干了。 眼前这座山好像永远登不到顶,二人一直往上爬呀,爬呀,却总看不到尽头。 “钟孝,这座山到底有多高啊,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 “我也不知道,慢慢爬吧。”钟孝回答,忍受着烈火的灼烧,不知何时开始头晕,太热了,他受不了了。 “不行了,太热了,我走不动了。”钟孝在原地停下,身体撑不住倒在地上,被滚烫的地面灼伤,却没有一点起来的力量。 红蓼也坚持不下去了,每一次唿吸胸口都干的发痛,可是她不能停,她还要找到他的心魔。 “不能倒下,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山顶了。”红蓼拉起他的手,就算是拖,也要把他拖上去。 “你去跟他们汇合。让我躺一会,我走不动了。我的身体要被火烧着了。”钟孝实在是站不起来。 “说什么胡话。我为什么要丢下你去找他们啊。快点起来,我们爬上去。”红蓼拖着他上了两个台阶,脚下一滑,倒在地上。火红的岩石几乎要烧透她的后背,红蓼忍着剧痛翻身,却再也站不起来,只能缓缓向山顶移动。 “快点,爬上去。不然我就悔婚。”红蓼说着,已经自己往山上爬去。 “你敢!”钟孝艰难的翻了个身,咬着牙,向上追去。 红蓼没想到梦中这话还能起作用,身上的痛感少了几分,突然响起在白无双梦中胡老头说过的几句话,道:“心动则意动,意动则物动。只要心定,我们肯定能爬上去的。” “好,那你答应我,爬上去以后,不能悔婚。” 红蓼笑了一下,然而痛苦中的笑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爬上去再说。” 二人只盯着山顶,忍受着皮肤与烈焰接触的灼烧感,一步一步艰难的爬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离山顶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钟孝也追了上来,脸烧的发红,几乎随时都要晕倒。 “到了山顶就好了。”红蓼鼓励他。 也许他的心魔就是这座山,越过这座山就好了。 然而爬上去之后,红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座山的背后,不是绿水青山,而是,千千万万座火焰山! 眼前一片火红,不知有多少个山头,只能听到前方有人在唿唤:“钟孝,快点跟上。” 红蓼不想动了,就让这火焰山把她烤熟吧。她一步都走不了了。 本以为爬上这座山就看到希望,解决看到是延绵不绝的绝望。如果这就是钟孝的心魔的话,这个心魔着实难超越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钟孝十分恼怒。 红蓼也想问,甚至想打他。看看这傢伙做的都是些什么梦啊。 “走吧。”钟孝恢復了力气,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将赖在地上的红蓼也拉了起来。“有一座,爬一座,能到的。” “你确定?”眼前的火山可是望不到尽头的,怎么走出去?现在下山返回还差不多,可是走了的话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最终,红蓼还是决定遵从钟孝的意愿,毕竟梦是他的。 “好,一起走。”红蓼挽住他手臂,二人一起踏上下山的路,竟一脚滑下,滚入了无边火海中。 滚下山崖的那一刻却没有多么痛苦,浑身的烧灼感也不见了,只是眼前天旋地转了好一会,才看清了眼前的天花板。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两人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婚服,高堂上坐着钟二老爷和钟母,身边一堆人围着道喜。 这个梦的跨度也太大了吧,从小到大,从上学到成亲,还真是无所不包啊。 二人按照礼仪行了礼,贺喜的人全部退下。红蓼隐隐觉得流程不对。 只见高堂上的钟母和钟二老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钟二老爷突然道:“孝儿,这是城南李家的小姐,你纳了她为平妻吧。” 红蓼五雷轰顶,婚礼场上直接给儿子纳妾?钟孝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红蓼看向钟母,钟母紧紧咬着牙,面上尽是屈辱之色,却不说话。 红蓼胸口有些闷,说不出话来,看向钟孝。钟孝面上满是难以置信和疑惑,许久之后又露出释然,甚至像厌世的表情。 红蓼明白了,她知道这三层心魔是什么了。 第一层,钟平与他的兄弟情。钟平小时候还是很关心他的,只是在安氏的阻挠下,两兄弟才发展成这样。 第二层,那望不到尽头的火焰山,应该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下去的勇气与毅力。
第90页 第三层,父亲和母亲的关系...... 安氏再也起不了风浪,火焰山被他们携手踏平,前两层心魔应该不攻自破了。 只有最后一层,父母之间从来就没相知相印如夫妻,再加上钟母当着丈夫的面亲自发落了安氏,二人的关系,以后只怕更难缓和。 父亲爱的人是安氏,所以,他才会梦到新婚之时,父亲给他塞别的女子。 他害怕自己成为父亲那样的男子,二十年来他看着一个男人辜负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这第三层心魔,无法可解。 父母无法补回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他也不能在梦中与父亲挥刀相向。 “我不让他纳妾。他永远,只能有我一个。” 言止于此,红蓼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第三层心魔,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来驱除。 白无双看着床上的两人一会浑身发热,一会又难受的打滚,最后同时恢復了面无表情。 直到天快黑了,两人才同时醒了过来。 “你们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要出什么事。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白无双着急的问。 钟孝与红蓼对视了一眼,显然两人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梦里的一切,从眼神也能看出,两个人都找到了答案。 “看到了。第七层心魔,破不了。”红蓼道。 白无双难以想像是怎样的心魔,但看二人心情沉重,此时便不再多问。 “好吧。没关系,九尾狐已经死了,又有红蓼在你身边,即便留一层应当也不要紧。” “什么意思?您要走吗?”钟孝从他的话中听出了离别之意。 白无双默认。 “师父,我还没有出徒,您怎么就要丢下我?”红蓼心里有点难以接受。 “不是我要抛下你们。只是,一来,我本就是为给钟孝治‘病’而来到这里而现在他已经好了。二来,馨儿受了重伤,我想带他回妖界修养一段时间。 至于你,你现在有了千金碎,已经很厉害了。一般的小妖你招招手他们就会吓跑了。只要你别傻傻的去执行镇妖师的使命,还有谁能奈何的了你。 只是你千万不能太招摇,更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身份。” 看两人心情更加不佳,白无双勉强笑着,说:“我又不是不回来,等馨儿恢復,我就回来看你们。你们难道忍心看他这么难受吗?” 白无双将一直在火盆边烤火的馨儿抱在怀里,轻轻给他顺着毛。 馨儿最近精神确实不是很好,见此,二人也不再坚持,只是再三嘱咐馨儿好了一定要回来找他们。 白无双与他们告别后,将自己平时看的书本一收,抱着馨儿,踏云而去。 就这样,走了? 好干脆。 “师父,真是个逍遥仙人。”她道。虽不是仙身,但比仙人还要自在。 “无牵无挂才能逍遥,但谁又说有牵挂就不幸福呢。”钟孝抱住她,“你放心,梦里的事不会发生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如果你敢对不起我,我让你好看。”红蓼少有的如此霸道,如此任性与傲慢。 人吶,总要拥有点什么,才能有底气。 第50章 白无双走后,红蓼除了继续研读他留下的《万妖路》,其他时候都在专心备嫁,偶尔跟惠明大师出去捉一下残存的小妖,很快就到了三月。 上巳节,红蓼和夏青聚在一起卜了油花,油花状如牡丹,是个好兆头。 转眼,就到了初嫁之日,三月十六一早,红蓼就被人叫起来上妆梳头。谢家没什么亲戚,蒲里镇的那些父老乡亲的,因谢家搬走前闹出的事端,谢老太决定一个也不请,因此红蓼初嫁只夏家知道。 夏家也很够意思,知道谢氏祖孙的境况,主动出人出力,帮着置办各种东西。还认了红蓼做干女儿,成亲这日请了好些亲朋好友来观礼。 夏青也几乎日日黏在谢家,指挥着下人做这做那,打点布置,到了初嫁这日,谢家才没显得如此寂寥。 夏青撑着脸看着端坐在铜镜前的红蓼,一层层的脂粉盖上去,一朵朵珠花插上去,盖上红盖头,就等着新郎来接走。 红蓼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在家的时候盼着这一天,真到了这一天,却有些害怕后悔。她嫁人了,奶奶一个人生活可怎么是好。 她突然不想嫁人了,凭什么让她遭受亲人分离的痛苦,这太不公平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迎亲队伍的管乐之声。 没有得力干将拦门,新郎官用了些个红包便进了谢家的门,红蓼也被人扶出了房间,直到手中被人塞了红绸的一端,才在盖头允许的视野范围内看到大红色的喜服袍角,和另一个执着红绸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钟孝就在眼前了。 谢老太坐在最上首,眼中蓄泪却嘴角含笑,殷殷嘱咐了几句话。钟孝连连点头,俯首拜别,牵着红蓼慢慢走出谢家的小院。 红蓼心中苦涩,要是奶奶刚才说一句捨不得她嫁人的话,她肯定立马反悔不嫁,留下来陪着奶奶。 上了花轿,红蓼悄悄掀开盖头,擦了擦眼泪。听着花轿外头喜乐纷纷,不住地拿手扇着风,好像很热的样子。
第91页 不多时到了钟家大宅,只能看到脚下的红蓼被人牵着进了府门,然后就是不断地行礼,礼成后就被引到了洞房。 钟孝在一众妇人面前,挑起了盖头,红蓼看到伸到盖头下的秤脚哆哆嗦嗦的。因为有些长,怕打到自己的脸,险些忍不住伸手去往外推一点。 洞房内围观的一众妇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好在她现在也不需要认,只要低着头做羞涩状就好了。 再之后又别人餵了口生饺子,饮了合欢酒,礼成后钟孝便被人退了出去,新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红蓼都没有敢抬起头来直视钟孝一眼。此时新房里只剩下两个丫头,红蓼不认识,肚子有些饿,也不好意思要吃的,正呆坐着不知接下来干什么的时候,有人提着个食盒进来,却是阿宝。 “阿宝姐。”自从来了燕州,她还没见过阿宝呢。只是听说年初她嫁人了。 阿宝笑道:“您可真是折煞我了,现在您是我的少奶奶呢,叫我阿宝就是了。” 阿宝边说边把食盒里的小碟子饭菜拿出来,道:“二少爷怕别的人你使唤着不得劲,才让我过来。我想着也不能空手来,就从后厨拿了点吃的一起带过来,就当借花献佛了。” 红蓼正饿着呢,当下也不客气,三下五除二把那分量不多的吃食解决,满足的摸摸肚子。 阿宝陪着红蓼一直待到傍晚,说起她回到燕州后的经歷,原来阿宝的娘正是夫人身边的玉兰,钟母早就有把阿宝放出去嫁人之意,让她跟着去蒲里镇不过是让她学着做生意,将来好打理家事。 阿宝现在的丈夫家业不算太大,是做小买卖的,但两口子感情不错,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天色渐晚,阿宝遂告辞。红蓼在床上呆坐着,觉得两个丫鬟在有点不自在,便让她们都退出了房间。 ****** 钟孝喝的醉醺醺的,一步三摇的被人从大堂架回了院子,他酒量还好,但今天的酒酒劲好像有点大,没喝多少就醉了。 到了卧室,钟孝看门前没人伺候,有些奇怪,院子里也有些安静。送他的人已经回去了,他没想那么多,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洞房内,烛光摇曳,红彤彤的喜烛肆无忌惮的燃烧着。 “来人。”钟孝唤人伺候更衣,没人应他。 他心头咯噔一下,掀开珠帘走向卧房,床上只放着红蓼方才戴的头冠,底下压着一张纸笺。 钟孝的酒瞬间醒了,抽出那纸笺一看,是让他独自去地牢的信,信上写着,若是敢惊动旁人,就直接杀了红蓼。 钟孝想也没想,冲出洞房,直奔地牢而去。 钟家的地牢本是一间仓库,后来废置不用,又因上辈中族中一个叛徒在被捉后关押在此,便成了地牢。 钟孝不顾一切的向那里冲去,整个钟家有些死寂,前院的热闹似乎与这里完全隔离,他没注意脚下,跑到小门时,被一个东西一绊,狼狈的摔在地上。 钟孝回头看了一眼,居然是个人。他大着胆子上前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句跑来没有碰到过一个下人。 “醒醒!”钟孝朝那人狠踹一脚,那人迷迷煳煳醒了来,揉着眼睛看着他,道:“是?少爷?” “快去前院通知老爷夫人,让他们小心。” 那人随口答应着,半爬半走着往巷子外走。 钟孝在走的路上又看见几人睡在地上,却顾不上他们,径直走向家中最偏僻,最阴森的那个院落。 地牢的入口在院中一座小花坛下,钟孝推开用来掩盖洞口的石板,那石板显然刚被人动过,轻轻一推就开了。 一股潮湿霉味从里面冲出,黑洞洞的洞口露出要吃人的犬齿,钟孝看了看台阶,义无反顾的走了下去。 光是向下的台阶便有三十多个,下了台阶后便是石板砌成的通道,通道两侧有油灯台,却只有通道尽头的两盏亮着。 有低低的对话声从尽头传来。 “他来了。”当钟孝走到库房门口时,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 因原先是放置家中财物的地方,地牢的门也并不是栅栏状,而是去当铺前台如出一辙,铁板制作的门上只有一个如脸盆大小的洞口,可以望见里面。 钟孝向内看去,正对着洞口的地面上,钟平倚着墙壁,无力的坐在地上。 自年前开始钟平就被关在祠堂,在钟孝大婚这日,才被放了出来,没想到他居然…… “大哥,你要做什么?”钟孝去找红蓼的身影,果然在墙角的一堆茅草上看到身着婚服,昏迷不醒的红蓼。 红蓼身边站在一个身着夜行服的人,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别开目光不去看钟孝。 “你放开她!”钟孝勐踢铁门,奈何铁门本就坚固,又被钟平在里面上了锁,用蛮力竟是打不开。 钟平缓缓抬起头,眸色阴沉,当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慄。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红蓼,又看着钟孝。 “今日是我的好弟弟的大喜之日,做哥哥的当然要送你一份大礼。”钟平看向红蓼,冷笑。“把她弄醒吧。” 黑衣人默默念了个口诀,红蓼像是被魔力唤醒,睁开眼睛,吃了一惊。
第92页 她只记得自己刚才坐在床上,刚把下人支出去,便有道咒语从耳边响起,吵得她心神动盪,昏死过去。 而此处这个小小的封闭的空间,又是哪里? “红蓼?你没事吧?”钟孝的声音隔着沉重的铁门传进来,红蓼迷迷煳煳的脑袋这才慢慢恢復清醒,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狠厉如魔鬼的钟平、一言不发地黑衣人,还有被隔绝在铁门外的钟孝。 她想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粗粗的麻绳缠住了,动弹不得。 “我没事,不要担心我。”红蓼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她体内有五百年功力,寻常绳索怎么可能困得住她,然而试过后她发现自己小瞧了对方。这绳子上好像被施了法,让她浑身没劲,逃脱不得。 她冷冷的看向钟平,这个人绑了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因为红蓼在他们手中,钟孝不敢激怒看起来喜怒无常的钟平,他只好克制住想要砸门的冲动,尽量平和的同他讲道:“大哥,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伤害她。” 钟平却没有听到似的,看着红蓼,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向她走来,半跪在茅草边,自言自语起来。 “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她被你们关在这里,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中,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也没有人听她的声音。地牢的老鼠在地上爬,咬着她身上的伤口,吃着伤口上的腐肉,将她的整个脚掌啃成白骨。 而你们,地上的人,在忙着置办婚庆的东西,迎接你的婚期。 谁把她放在眼里过,谁把我们母子放在眼里过?我辛苦过年经营的一切,你只说了几句话就全毁了。唯一爱我的母亲,死在这个又冷又黑的地牢里,却因为怕沖了你的婚事,连个葬礼都没有!” 钟平眼中蓄泪,表情狰狞,像怒又像哀。他伸出右手,掰正红蓼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絮絮说道:“都是因为你。我的好弟妹。” 第51章 “大哥,不关她的事!”钟孝看得出,钟平已经疯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此不敢说重话惹怒他。 钟平放开红蓼,走向门前,兄弟二人隔着铁门对望,钟平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悲切大笑起来。 他这一生,苦心经营努力追赶,却永远都赶不上钟孝。 他勐然向下一跪,膝行到红蓼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喉咙中发出含煳不清的声音:“我要她死!我要你看着她死!你所珍惜的一切,我要他们全部消失!” “住手,你给我住手!钟平,你放开她,有本事沖我来!”钟孝疯了一样的撞击门板。奈何他一个凡人力气再大,也撞不开牢牢的铁门,巨大的铁门因为撞击发出巨响,在空旷的楼道中迴响着可怕的音调。 红蓼感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眼前钟平模煳的面目如同魔鬼,她浑身没有力气,只能听到钟孝模模煳煳的唿喊。 她艰难的抬起双臂,用离近钟平的手臂的手肘狠狠向他一抵,重重扎在他胸膛上。 钟平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同时不得不松开抓住红蓼脖子的手,似乎是断了肋骨。 “红蓼……红蓼!”钟孝除了叫她的名字,不知还能做什么。 红蓼正要再朝钟平补上一击,暗处的黑衣人突然出脚,在红蓼背上轻轻一踢,让她不能乱动,而后口中念念有词。 红蓼头开始痛,方才在婚房中也是这样,听到一段莫名其妙的额咒语她就晕倒了。 钟孝一边着急的看着她,一边在门边摸索着开门的办法,也不知道慌乱中触动了哪个机关,铁门“咔哒”一声打开,钟孝踹开地牢的门,沖了进去。 钟孝会些拳脚,当即朝黑衣人擒去,那人武功显然还在钟孝之上,轻巧的躲开钟孝的攻击,轻轻按动袖箭,一只涂满麻药的小箭朝钟孝射去,正中他左臂。 没过一会,钟孝也浑身乏力,支撑不住。 红蓼艰难向钟孝爬去,却被黑衣人提住后领抓起,抵在墙壁上。 “放开她。”钟孝半跪在地上,扯住黑衣人的袍角。却被黑衣人一脚踢开。 “杀了她。”撑过断骨之痛后的钟平,终于有力气再次说话。 红蓼脖子刚刚被掐过,火辣辣的疼着,此时黑衣人又把手覆了上来,捏住了她的脖子。 黑衣人的眼睛平静无波,好像正在杀人的不是他一样,他只是冷眼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红蓼眼前开始发黑,一阵阵的晕眩让她十分噁心,然而脖子被掐着,身体被提起来,纵使想吐也吐不出来,十分难受。 她勉力与黑衣人对视着,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波澜不惊与沉稳阴郁,是谁? 她想起来了,是那个人。 “慧明大师,是你。”她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 黑衣人眼睛一眯,似乎笑了笑。“不算傻,终于认出我了。” “为什么?”红蓼不明白,这段日子她一直跟着他收妖。他一直是友善和煦,爱护百姓的,为什么突然对她下此杀手。 “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慧明道。 红蓼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慧明手中力道加重,不想同她废话了。 红蓼自问同他相处期间并没有任何得罪他的举动,甚至奉他如师,处处礼让,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下杀手?
第93页 他有什么非要杀她的理由? “国师...后人...你是国师后人?” 只有这个身份,才与镇妖师不共戴天。 红蓼头痛欲裂,似乎有什么力量要冲破她的脑袋,她勐然吐出一口鲜血,看到鲜血溅在慧明的脸上,而对方眸子一动不动。 钟孝瞥到钟平怀中露出的短匕把手,一把抓在手中,摇摇晃晃站起来,扎进了慧明的后心。 “放开她。” 慧明眉头一皱,心头狠劲儿一起,刚要义无反顾的捏断红蓼的脖子,却被她体内一股神秘的力量弹开,让他不得不松开了手。 红蓼在那股力量冲出体外后,头脑顿时清醒,身体也恢復了力气,她看到一团白光在阴暗的地牢内一闪一闪的亮起来,白雾腾腾,带来一片冷意。 胡老头从白雾中闪出,手持酒葫芦和一柄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红缨□□,矛头对准慧明。 “师父......”自与他争吵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红蓼的梦境中了,不曾想危难时刻,竟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站到我身后。”胡老头甚少如此认真的说话,尽管他自己的身体也是忽明忽暗不成实形,却让红蓼无比的踏实。 “你是谁?”慧明问。本以为解决了一个就够了,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胡老头打开酒葫芦,狠狠喝了几口,而后潇洒的扔掉,气如洪钟道:“镇妖师!而且是最优秀的镇妖师!” 言毕,长矛舞动,向慧明逼去。慧明口中念起咒语,红蓼的头又开始发痛,钟孝爬到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二人依偎着滑向地面,坐了下去。 慧明见自己的咒语对胡老头没用,大为惊奇。镇妖师是半妖之体,听到这咒语都会痛苦不堪的。他却不知,胡老头的肉身早就去世,如今残存的不过是他不肯散去的一点残灵,这咒语哪里还能对他起作用。 即便是一点残灵,此刻却发挥出惊人的力量,将慧明压制的死死地。慧明这些年装作和尚,但显然没有受到佛祖的庇护,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他只能不断防守,无法在胡老头紧密的攻击中做出反击,实在有些狼狈。 慧明见自己不敌,不肯吃亏,当即就要逃跑,却见脚下八卦阵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封印,让他无法跨出近在两步之遥的地牢大门。 红蓼手持千金碎,指挥着八种兵器分布成一张紧密的网,让慧明无处可逃。庆幸钟孝将千金碎带在了身上。 停顿的一瞬间,胡老头已将枪头扎进他胸膛,接着,万箭齐发,光箭落入慧明的身体内,像火焰灼烧着他的身躯。 慧明痛苦地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变成了透明,嘶哑的声音逐渐变成无声。 “他死了?”跟红蓼想的有些不一样,她以为国师后人会很难打败。 “佛光侵蚀。他是自己把自己害了。”胡老头说,外面有人闯了进来。 钟二老爷终于带着人赶来了地牢这边,一行人赶来时,眼前是一幅诡异的场景,如鬼魂一般的老者持枪而立,潇洒的喝着酒。红蓼和钟孝坐在地上,红蓼口中振振有词,钟孝则紧咬牙关,努力让自己不沉睡去。 地上躺着还有不知何时昏倒的钟平。 “孝儿,平儿!”他率先步入了地牢,看到几人均受伤,一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父。”红蓼看胡老头身形越来越谈,叫了他一声。 “我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能亲手将国师之后除去,也算是完成了使命。你以后,要好好地生活。”说完,胡老头的神形便完全消散,不见了。 本就是一缕残魂,此时了无牵挂,便是红蓼的梦境,也无法将他留住了。 红蓼握紧慧明死后化成的妖丹,沉默不语。 几个下人抬着钟平率先出了地牢,此事之后,只怕钟平再也不可能插手钟家的生意了,甚至不能如同自由人一样活着。 红蓼悄悄念动咒语,这些人,还是忘掉刚才的记忆比较好。等他们一觉醒来,就不会记得今夜发生的事了。 回到洞房内,在丫鬟的侍奉下二人换了干净的衣衫,又让大夫查过伤口,确认无碍,才屏退下人,对着钟二老爷和钟母说出了来龙去脉。 钟母什么意见都没提,只是让红蓼他们好好休息。如何处理钟平,全由钟二老爷做主。 于山东家庙中圈禁一生,是钟二老爷最后的决定。 众人都走后,两人疲惫的坐在桌前,对视许久,苦笑出来。 别人的婚事都是欢欢喜喜,偏是他们新婚之夜还要同妖魔鬼怪扯上关系。也没有心情和力气做别的,二人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相顾无言。 钟孝一阵阵的犯困,袖箭上麻药的作用威力不小,他的上下眼皮不断打着架,又不甘新婚之夜如此过去,倔强的抱着红蓼,在睡与不睡的边缘挣扎。 红蓼却拿着那颗莹白透亮的妖丹,心事重重。 “不知这里面有着什么秘密。” “只要不伤害你我的性命,这秘密是什么无所谓。” “哦,说的也是。想想我以前那么想要成为镇妖师,这个想法真的太单纯,太不自量力了。我没想到这三个字能够带来这么多麻烦……给我,也给你…”
第94页 钟孝已经快要睡着了,抱着她嘟囔道:“别胡思乱想。我和我大哥本来就是宿敌,他不会放过我的。就算不是慧明,他也会找到其他人,联合起来,害你我。” “嗯……”红蓼把妖丹收起来,帐子里亮光顿消,只有喜烛还在长燃。 第52章 白无双是他们大婚后的第二天到的燕州,本来计划大婚当天到达,不知道被什么耽搁,在路上误了一天。 红蓼一早起床见过钟家众亲族,昨夜惊魂已定,钟平谋害弟媳这种丢脸的事情,自然被钟家想方设法隐瞒,不至于传出去。 不仅外人不知道,连钟孝和红蓼都不准获知处理钟平的具体细节。 过了午饭时,一个身穿黄衫的小姑娘拿着白无双的拜帖登门。 那人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眨着两只水灵的大眼睛,好奇的向钟家张望。 红蓼和钟孝正在房中研究那颗妖丹,听说有个小姑娘来找,互相看了一眼。什么小姑娘? 红蓼把妖丹匆匆一收,赶到前厅去见客,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很眼熟。再一看,认了出来。 是馨儿师父,她能化成人形了。 “馨儿师父!”红蓼走近,拉着她的手打量,除了两只耳朵尖一点,看上去和凡人无异。 只是还不能说人言,更谨记白无双说的不能随意开口吼叫的嘱咐,不敢说话。 “师父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红蓼问。馨儿胡乱比划了一堆,她也看不懂,总之白无双还在后面没有到就是了。 说着说着,馨儿就把目光投向了她怀中,指了指她的胸口。她指的位置是她放妖丹之处。 红蓼把妖丹取出,递给了她。“这是国师后人的妖丹,有什么不对吗?” 馨儿的瞳孔变细,红蓼察觉她眼神中的贪婪和欲望,将手往后一缩,把妖丹收了回去。 馨儿双手指尖变得尖利,噼手去夺,红蓼此前跟着慧明收了三个月的妖,对付妖族已经很有手段,轻巧的向后撤了两步。 馨儿的眼始终看着她的手,红蓼将妖丹抛向一侧,等馨儿去捡时,一个手刀打在她后颈,准确将她打晕在地。 钟孝方才出去准备茶水,再次回到客厅,正看到这一幕,正要进客厅,身边一道疾风吹过,一道白色身影提前闪了进去。 “师父?”红蓼刚把馨儿打晕,有些愧疚的看看自己的手,把两只手藏到了身后。 白无双将馨儿抱住,指指地上的妖丹,道:“把这东西收好。找个干净僻静的房间,有事跟你们说。” 红蓼朝钟孝做了个鬼脸,很不好意思。她只是习惯了,并没有想打伤馨儿,谁知道师父生气了。 忐忐忑忑进了钟孝准备的一间房间,白无双将昏睡的馨儿放到床上,目光沉沉。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红蓼道歉。 “对啊。”钟孝给他倒水赔罪,虽然没看到整个过程,但肯定不是红蓼先动的手。 “妖丹拿出来。”他说。 红蓼乖乖把妖丹放到桌上,白无双只是看了一眼,马上别过脸。 这个东西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他去抢夺,难怪馨儿刚才失态。 “拿开吧,我知道了。”白无双揉揉太阳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说起。想到还没给小两口送上祝福,开口时语气软了几分。 “还没祝你们新婚快乐呢。昨天有事情耽搁了,没能赶回来,这是给你们的新婚礼物。”白无双取出一个小法器,是一盆东海玉蓬莱,闪着华光,显然是从妖界带来的东西。 “谢谢师父。”红蓼正要跟他说昨天晚上国师后人伏诛,白无双突然道:“那颗妖丹是国师后人的吧。” “您知道?我们昨天才把他找到,您怎么会知道的。” 白无双脸发白。那个少年,那个飞扬潇洒的少年,居然早就算到了这一步。 “我这次回妖界,一是替馨儿治伤,二是调查当年的事。这颗妖丹不是普通的东西,镇妖师的使命也因此有关。” “我们的使命不是寻找国师后人吗?”红蓼以为慧明死掉就是结束,谁知这里面还有其他弯弯绕绕。 钟孝的心跟着提起。白无双说过红蓼越优秀,就会越危险,他始终记得这句话。 而此刻白无双不避讳钟孝在场说起这些,是终于接触了隐患,还是事情更加糟糕了? “别紧张,我只是太过吃惊。”白无双从怀中拿出一本潮湿的竹简,放在他们面前。里面记录了几个卦象,正好暗合几件大事的发生。 最早的一卦是卜到四年前北境之战,批语是:此役后,镇妖师危矣。 红蓼本应对这些完全不知,脑中却闪过一些惨烈的画面,那是战场,是杀戮,更是铁血将士捍卫疆土的信念。 “这些你都梦到过。只是你醒来就忘记了。”白无双说。 红蓼继续向后看,时间是今年,批语是:镇妖师绝于此。妖魔尽出百姓苦矣。 镇妖师绝于此!这几个刺痛了红蓼的眼睛,意思是她活不过今年吗? 后面都是记录妖魔危害人间的实况,而那些妖魔的头领,便是国师之后。妖王妖后此后率领妖军入人界平乱,人界才得以平安。
第95页 “师父。国师后人已经死了,怎么会率领群妖为祸人间?这上面写的不对吧。” “你再往后看。” 红蓼继续读,卦象她看不懂,只读批语和手记。“偶闻万年冰玉现世,心嚮往之。刨余料,得罗盘一,弃之于燕落河。达官显贵万金价宝毁于吾手,唤之千金碎。” “这......”红蓼脑中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一个人疯狂的起着六爻卦,卜算着镇妖师的未来。 “再过燕州,遇一仙鹤,风姿俊朗、文采斐然,起卦求之,窥见其天命。暗中託付镇妖之使命,此生之愿已尽。” “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想见他,就去他埋骨之所看了看,谁知发现了这个。他早就算出了今天的一切。制作千金碎,把这些告诉我,再由我的口传给你,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师父,他浑身是血,抱着我不肯松开。我那时候吓坏了,以为他是黑白无常。回想起来,第一次梦中见他时他穿着铠甲。” “他是前往北地平乱的将领,叫胡仙宗。他战死沙场,无人知道他是镇妖师。”白无双早就查清楚了。后来胡老头心一软,放弃教导红蓼,导致三年之内红蓼学无所成。 “也就是说。制作千金碎的前辈算出了今天的一切。如果不是他提前布局,这本竹简上的一切都会成真。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找到国师后人,这样岂不是一了百了?” “他算不出自己的命。”白无双说。“我说过,每一代的镇妖师都会有特殊的本领。他会起六爻卦,但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红蓼不语。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还是人定胜天?在这场绝妙的谋划中,自己做了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恰恰是她,终把这个使命完成。 是有些自不量力又冲动的她,完成了这个传承几百年的使命。 虽然其中有投机取巧的成分,但这是毋庸置疑也不可改变的事实。 “天命已改,师父你为什么看上去反而很失望?” 白无双摸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表情是这个样子的吗? “没有。只是想起了你的前辈,有些遗憾。继续说那颗妖丹。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老天爷不降一道雷把国师后人噼死,反而要降生镇妖师,还记得吗?” 红蓼点头,这问题她只问了一次,但一直疑惑着。 脑中又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一个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吞下一颗白莹透亮的药丸,便止住了哭声。 “难不成,镇妖师是用来盛这颗妖丹的?”红蓼问。 白无双对她刮目相看,她聪明了不少。 “国师的身份不是妖族那么简单。他是妖王的姐姐和魔君的孩子,但天生被诅咒,在灵力丰盈的妖界生活根本活不过两年。妖王之姐临死前把他送到了人界,用毕生修为化成这颗妖丹护着他。” 这些妖族秘闻,相比是他回妖界打听来的。 难怪妖王妖后不下令追杀国师,这是他们的外甥。 “这颗妖丹是毁不了的,它会永远存在。而且它蕴含的力量非常强大,会吸引每一个看到它的妖族争夺、归附。只有在国师或他的后人体内,它才是有主人的。” 红蓼已经猜到了答案。“师父,镇妖师的身体也能让这颗妖丹认主,对吗?” 白无双点头。 “方才我看了一眼那颗妖丹,上面布满了佛家经文,想必国师后人这些年一直都生活在寺庙里。难不成是上次那个和尚?” “是他。”红蓼抿嘴。“经文会削弱妖丹的力量吗?” “应该只是暂时覆盖。我想,镇妖师的能力在一代代退化时,国师后人对妖丹的控制力也在减弱,怕被人抢夺,所以他不得不想了这个办法。” 红蓼瞭然,难怪胡老头昨天走的时候说慧明“自己害了自己”。 还有一个最严重,她最关心的问题。 刚要问,一直默不作声的钟孝突然说:“她吃了妖丹后会怎样?” 既然钟孝问了,红蓼就没重复问。 第53章 “天生的妖丹器皿,自然不会怎样。只是……”白无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这颗妖丹是妖族王室出来的,妖王…他希望你服下妖丹后,不要用这股力量做伤害妖族的事。” “我为什么要伤害妖族?难不成妖王的意思是危害百姓的妖我也不能伤害?”如果是这样,那就太没有道理。 “应该不是。”钟孝握着她的手,道:“这股力量这么强大,妖王是怕你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能被妖丹吸引来的都是妖……”红蓼说到此处,话语一听。“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当做自己没有这颗妖丹。不参与妖界的任何事情。” “喵呜……”馨儿醒了过来,轻轻的叫了一声。 “我在。”白无双回应她。 馨儿飞速下了床,化成一只猫钻进了白无双怀里,两只爪子抓着他的衣领。 “乖,不吃那个。那个不好吃。”白无双哄她,对红蓼道:“快吃了它,不然馨儿又要抢。”
第96页 红蓼拿出妖丹,有些犹豫。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白无双说。 红蓼这才深吸一口气,合着茶水咽了下去。一股温热的力量沿着她的五脏六腑游遍全身,将她体内原本就存在的五百年功力吞噬化解,融为一体。 红蓼朝桌上茶杯一招手,那杯子便自己跑向了她手心。 她一惊,站了起来。隔空取物是她一直没学会的。 “妖王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完了。我们走了。”白无双把馨儿变回人形,免得被人发现来时是人后面突然不见了。 “师父,你才刚回来又要走?” “是啊,多住几天吧。” 白无双拒绝,“我毕竟是妖,哪能一直住在人界。况且馨儿刚好,等她恢復心智和功力我再带她回来。你们两个要好好的。特别是红蓼,以前你就特别不稳重,现在服了妖丹,可不能胡作非为。” “知道了。”她满口答应。 “看着她点。”白无双叮嘱钟孝。 两人一直把他们送出门,才折返回自己的小院。 红蓼暗中调动法力,竟是能将这股强大的力量运用自如。妖丹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别玩儿了。”钟孝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对着满院子的花草唿来喝去的。 红蓼反过来抓住他,轻松将他擒住。“呀?我现在力气好大。” “那是我让着你。”钟孝任由她掰着自己的胳膊。将自己“押解”回房。 “你坐下!”红蓼把他按在凳子上,与他手心相贴,将灵力缓缓输入他体内。“第七层心魔尚在,我一直不放心。只是以前没有能力化解,现在我想试试。” “好。”钟孝由她尝试。 藉助着妖丹的力量,红蓼轻而易举的探到了他内元,清楚的看到与他纠缠在一起的那道法阵。 片刻后,红蓼收手,摇摇头。“已经跟你合二为一了,解不了。不过我在外面布了道防线,这样它就里外都沖不破,不会伤害你了。” “谢谢。”钟孝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指尖在她有些小茧子的手上摩擦。 “咳咳——”她不自然的咳嗽,两人虽然已经成亲,但对这种亲密的动作,红蓼还是不太习惯。 “红蓼,以后你就是真正的镇妖师了,护佑万民的职责就交给你了。” “哪儿有那么厉害。”说到底她只是妖丹的一个容器。回想先辈们的功德,才是无量,只是这些事也只有他们这一脉知道。 “按照书简记载,人界侥倖避过一场大难,可是却没人知道是前辈们的功劳。我的大师父,我没有见过他生前的样子,好想去他碑前为他敬一杯酒。这些故事,如果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就好了。” “那你就写下来。跟每次捉妖后记录一起写。不过,国师后人这个身份有些敏感,你就把他写成一个巨妖,然后镇妖师为了封印他代代传承,最后终于把他打败。” “可我字都没认全,我现在只能读书,写的那些笔记也只有我自己能看懂。” 钟孝回忆起冬日与她漫步梅林的那一天,“说好了的,我教你啊。” 红蓼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很干净。” 她连脂粉都不常用,今日为了见阖家族老上了妆,回来后就把脸洗干净了。 “红蓼,做我的妻子可能会很累,你会接触到很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你怕不怕以后会遇到很多处理不了的烦心事?” 她太过单纯,并不适合这个圈子。 即使有母亲和自己带着她,护着她,她也迟早要面对这一切。 这些他在婚前并没有跟她说,怕把她吓跑。是他自私了。 红蓼哪里看不明白这些,嫁给他之前奶奶就跟她说过,但只看到这些而踌躇不前,那就不是她谢红蓼了。 自小被欺负着长大,因是通灵婆的孙女被当做异类,又接连被陷害,她还会怕什么? 但是她没有明说,反而问:“既然你知道我处理不了,为什么还会娶我?” “我又不是娶你回来处理家务事的。有你在身边,即便是继承家业,活在自己不喜欢的圈子里,我也会开心许多。” 红蓼不懂衣食无忧的他为什么不愿意在所谓的“不喜欢的圈子”生活,在她看来,大家族的生活会很累,但体验过一贫如洗后,才会知道富贵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其实…如果你去我的圈子生活两年,就知道自己多幸福了。当你没有一口吃的,也没有一文钱来解决吃饭的问题的时候,哪里还会想到喜不喜欢。” 钟孝知道她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心疼的抱住她。“是我错了,不该跟你说这些。”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红蓼扪心自问,深觉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到他的特质。两人都不是同一个世界,如果没有那次通灵事件,甚至都不会认识。 钟孝思忖片刻,真要说原因的话,还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因为你傻啊。” 她是他见过最傻的人了,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善良过头可不就是傻。
第97页 但他控制不住喜欢她,见惯了算计和勾心斗角,纯真于他而言就会显得越发珍贵。 “你才傻呢!”红蓼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嗯,我傻。喜欢一个傻子,我可不就是最傻的人吗?”绕来绕去,他还是说她傻。 红蓼气急,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不等反抗,钟孝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你…做什么?”她脸一红。 “做昨天没有机会做的事。” “………” 钟孝解下两边的床帷,钻了进去。 良久,里面才传来两个人低低的对话。 “以后做什么都不要冲动。别再孤身一人以身涉险,好吗?” “好。我带着你一起去。” *** 白无双坐在一座碎石堆起的孤坟面前,良久无语。 馨儿又找来了一堆山果,这已经是第三次给他找来吃的了,可他一口都没动。 很少见他这样,馨儿很担心,却不敢打扰他,只能不声不响地走到旁边,默默看着他。 白无双已经在他坟前坐了一整天,他甚至已经记不清他名字中间的那个字是“梦”还是“孟”,却清晰地记得他起六爻卦的样子。 真准,也真狠啊。 你算到了镇妖师的劫数,以自己的方式破解了危局,可你算得出天道吗? 九尾妖狐是妖界王族的血脉,自那天起白无双就好奇为何燕州会有一只九尾蛰伏多年,直到他回到妖界,听说了那个故事。 这只九尾是奉了妖王已故的姐姐的命令来保护自己孩子的吧。可惜那孩子命数太短,早早去世。 她明明可以继续潜伏,却故意出现,发动钟孝身上的阵法,是要主动替慧明扫清障碍还是受了慧明的指示呢?已经无人可以问了,知情人已经伏诛。 但原先的不合理,这时候都能解释了。 只是这颗妖丹啊,即便被盛放在镇妖师体内,天道会让它一直安安稳稳地存在下去吗? 白无双嘲讽地笑了笑。你那么能算,怎么不给我一个答案! 欺瞒、利用,十几年的交情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韩梦非。”白无双轻轻叫了一声这个名字。“总有你算不出的事。红蓼之后,我且看你还有没有留下让我惊嘆的谋划。” 白无双从怀中掏出一壶酒,尽倾于黄土。 既是知己,一笑一醉间,便泯了恩仇。 【全文完】 第54章 番外二三 001 漠北,黄沙漫天的道上,一列驼队正慢悠悠的走着,队伍中央是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用“天水镖局”的封条封着。 队伍的最前头,一头最为雄壮的骆驼上,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时而吹着哨子,时而唱着悠长的民歌,边走边笑。 漠北风沙大,吹的他满面尘土,双颊通红,原本白皙的皮肤成了麦色。 怀中的孩子倒是保护的好,一顶小幂篱从上到下挡的严严实实,只是她却不老实,挥舞着特制的小鞭子,学着大人的英勇模样。 “晴儿,小心别把爹的帽子打歪了。”钟孝抱紧她,生怕她闹腾过了从骆驼上摔下去。 “不会。娘说我很没用,连个苍蝇都打不动。”钟晴糯糯的说道。 “别听你娘胡说,我们晴儿厉害着呢。” “晴儿也这么觉得,总有一天我会打败娘亲的。” 钟孝听她居然以打败红蓼为目标,不由得笑了。 “爹爹,娘去哪儿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呀?”钟晴很想她。 钟孝算算日子,应该快了。正算着还要几天,钟晴指着前方一朵飘来的红云道:“爹爹,那是不是娘?” 钟孝循声望去,黄色背景下,一抹红色身影越来越近,那女子身着紧身胡服,繫着大红色的披风,长发束成男子发冠状,英姿飒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娘!”钟晴认出来的正是娘亲,兴高采烈的踢着骆驼,让它快走。 等到红蓼赶到身前,想开双臂,迫不及待的要扑到她怀里。 红蓼把马一停,将钟晴接到马背上,拉开她脸前幂篱,重重亲了一口。 “晴儿有没有想我呀。” “有。晴儿可想念娘亲了。”钟晴鞭子也不要了,跟个扭股糖一样搂着红蓼,说什么也不撒开。 钟孝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傻笑,心道做个不懂事的孩子真好。 “此行可还顺利?”一众镖师在旁,钟孝半点亲热的话也不好说。 “还好。与咱们先前打探的一样,哪儿确实住的不是凡人。吶…”红蓼拍拍腰上鼓鼓囊囊的袋子。“已经收服了。” “那就好。”他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担心的要命,尽管知道她拿着千金碎,出不了什么意外,却还是记挂着。 她是改不了性子了。不知天高地厚,爱多管闲事,唯一的差别就是胆子比以前大了,不会再表现出怯懦。 红蓼抱着钟晴骑在马上,看身下马儿似乎渴了,便把浸满水的布匹放进它嘴里让它嚼着。钟晴两只小脚欢快的踢打着马背,咯咯地笑着。
第98页 暮时终到了一座看上去光秃秃的山下,钟孝让镖师们喊出“天水镖局”的号子,立刻有人从山石后走出。 红蓼将钟晴抱下马,用黑布条给她把眼睛蒙上,带着她一起跟随那几个蒙着脸的人上山。 “娘亲,他们是谁啊?”钟晴问。 “嘘……你们是爹娘的朋友,叔叔伯伯们不喜欢多说话,晴儿不要随便去打扰他们哦。” “好的。”钟晴乖乖点头,心里对这几个穿得不是那么整洁的人仍是好奇万分。 红蓼自不敢同她说实话,这些人,都是山匪。 钟孝接手了家族产业后没有继续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而是开起了镖局,顺了他一直以来标榜自由的意。 一边能浪迹天涯,游歷山水,一边又能挣到钱,虽说微笑,却自在。 而押镖,不但要有武力,还要有关系。 漠北的镖是四方中最不好走的,民风彪悍,盗匪聚集,要送好这条线的镖,这线上有什么拦路的势力,通通需要提前知晓并打通。 这条线走得多了,跟那些人自然就熟了。有时天黑赶不到下一个落脚地,他们干脆直接找这些“朋友”帮忙。 红蓼常笑他现在一股匪气,他倒还蛮高兴,说自己终于摆脱了以前的样子。 上山后他们才被准许解下眼前的布条,红蓼一眼就看到居坐正中的平头山大哥。 红蓼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姓李。见面时便以大哥相称。 钟晴看面前的伯伯有些恶相,害怕地躲进红蓼怀里。 “这孩子没出过什么门,让大哥见笑了。”她说。 “无妨无妨,是我这糟老头子吓着这水灵灵地小丫头了。弟妹快带她去休息吧。” 红蓼退下,进了他们帮忙准备的干净屋子,哄钟晴睡觉。赶了一天路,钟晴早就累得不行,抓着娘亲的手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红蓼看她睡熟,才解下腰间法袋,将今日收的危害漠北百姓十余年的巨妖妖丹炼化于千金碎中,彻底除了这个祸害。 干完这些,她嘱託相熟地一个妇人帮忙照看钟晴,才去找钟孝。 李大哥给钟孝一行人准备了好酒好菜接风洗尘,红蓼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起来了,钟孝正跟山中兄弟们喝酒。 “嫂子来了嫂子来了!”有人开始起闹。 “六哥别喝了,让嫂子看见回家又得挨骂。” “呦呦呦!” 一众人哄闹,红蓼脸微微一红,笑着走到钟孝身边坐下。 李大哥也怀有深意地看着他俩,钟孝一碗酒正喝了一半,混不在意道:“我可不怕你们六嫂,她在家都听我的。” 红蓼挑挑眉,拿了个饼子吃。同时附和:“对。” “你还是少喝点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李大哥知道钟孝夫妻俩平时都是有商有量,不肯让他多喝,免得红蓼回头不乐意。 钟孝低眉看她,问:“我把这碗喝完?” 红蓼清了一下嗓子,知道大家都看着她的态度,从钟孝手中接过碗,替他喝了。 “我又不是来管你喝酒的,我也要喝的。” “嫂子豪爽!”立刻有人给她把酒满上,红蓼敬了李大哥喝底下兄弟各一碗,才算作罢。 有她在场,给钟孝灌酒的人收敛了些,却还是让他喝得醉醺醺得才放过。 红蓼也有些醉意,高粱烈酒,最是上头,回去后躺在床上便有些头晕眼花。 钟孝洗了把脸,清醒过来。他都是装的,不装醉没法下场。在这个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为豪迈的匪窝里,他融入地算是很好。 “让你逞强喝那么多,难受了吧。”钟孝埋怨道,细心地给她擦脸。 红蓼忍了好一会才把噁心压下,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 “我想你,也怕他们为难你嘛。都十来天没有看见你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我和晴儿都想你。”钟孝给她餵了解酒的药丸,耐心哄了她好一会,才看她终于睡着。 第二日一早镖局一行人便下山,红蓼骑在骆驼上,脑袋晕乎乎地,还不时犯噁心。 这日走得快,太阳偏西便到了下一个落脚的镇子,红蓼下了骆驼就去客栈的房间躺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钟晴睡在最里面,钟孝在床边。她睡相不好,平时也睡里侧。 钟孝睡得浅,她一动,他就醒了。 “这两天赶路累坏了吧?”他问。 红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胃里又是一阵噁心,她忙起身下床,对着痰盂干呕不止。 “这是怎么了?”钟孝轻松替她抚着后背,怀疑是昨晚喝酒留下的后遗症。 红蓼干呕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坐在凳子上大口喘气。 “我……钟孝……我怕是又有了………” 她上个月就没来癸水,平时她来月事便不准,她便没大在意,以为是太过劳累。 这两天又有噁心腰酸的迹象,心口还痛,跟怀钟晴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你还喝酒?”钟孝这就埋怨上了,既然知道自己有孕,怎么能喝那么多酒,更别说四处奔波。
第99页 “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两天才有的反应,她也没法未卜先知。 钟孝先是怪她,随后立即被喜悦所代替,虽不是初为人父,但是同样的高兴。 第二日一早,在镇上找了大夫诊脉,确认真的有孕后,钟孝说什么也不让她四处乱跑。 不让她跟着走镖,不让她去捉妖,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镇上。 就好像她怀孕后就失去了自理能力一样。 最终,钟孝分出一半的镖师护送她和钟晴回燕州,总归这条路都走熟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红蓼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月才回到燕州,实在不是故意走得慢,是坐马车有些颠簸,走快了她就难受。 第二个孩子明显不如钟晴贴心,红蓼自有妊娠反应起便各种不舒服,每天吃多少吐多少,胸口不时憋闷,还会夜里发痛。 钟孝请了多少大夫看过,只说大人孩子都很健康,没什么毛病。 等到八个月的时候,红蓼的双脚已经肿得连钟孝的鞋子都穿不下,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 钟孝担心的不得了,红蓼已经被折磨地没了脾气,如果不是水肿导致她看上去圆润了许多,谁都不会怀疑她这个孕妇孕期还会少肉。 好容易挨到分娩之日,因红蓼怀相不好,家里请了三个稳婆共同接生,郎中也早已请好,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钟二老爷和钟母两人忧心忡忡地在厅里等着,钟晴乖乖缩在奶奶怀里,两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钟孝等在产房外,产房血腥,不让男人进,他急得踱来踱去,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奇怪的是里面安静得很,记得生钟晴的时候,红蓼疼得大叫。这次倒是奇了,只听到产婆说喘口气喘口气,歇一歇再用力之类的,红蓼半分动静也没有。 其实红蓼不是不想喊,是没有喊的力气,而且这次也不怎么痛,她就没有喊叫。 别看这孩子此前把她折腾地够呛,真到生了却没有怎样,算是体谅了她一把。只是,孕期没有保养好的她此刻半点力气使不上,还是不太好生。 直挨到深夜孩子才平安落地,钟孝忽见产房红光一闪,而后响亮的婴儿哭声在产房响起,他才松了口气。 产婆急匆匆走出来,里面还在收拾血污,红蓼却急着见他。 所有生产用具和弄脏的被褥被立马换掉,钟孝走进去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一眼看到刚被擦干净的婴儿,这是他第二次做父亲,然则他还是心跳加速激动不已。 他又往床上看去,奇怪的是红蓼气色极佳,根本不想刚生完孩子的妇人,甚至比这次孕前更加光彩照人,只有脸上薄汗示着她刚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对孩子伸着手,似乎是急切的想要抱孩子。 “是个大胖小子!”产婆将包好的孩子送到她手边。她看了钟孝一眼,对方马上会意,让正忙碌的丫鬟们全部下去。 只剩两个人在房中的时候,红蓼才摸着儿子还是皱巴巴地血红未退地脸说:“妖丹在他身上……” 钟孝眸色一暗,却没有失去判断力和冷静,问:“能取出来吗?” 红蓼才是妖丹的器皿,如果这妖丹到了孩子身上,会不会给他带来灾难? 红蓼摇头,她已经试过了。“快叫师父来看看,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他们与白无双有特定的联络方式,钟孝当即启动,然左等右等,也没能把白无双叫来。 一等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夫妻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二儿子钟叶承出什么意外,还把千金碎挂在他身上,索性妖丹似乎没发现自己换了个躯体,与钟叶承融合的极好。 钟叶承三岁生日这天,白无双姗姗来迟,看到白白胖胖的一团,一懵。 上次来看他们,多了个钟晴,这次来又多了一个。 自己要是每天都来看他们……会不会……… “师父!”红蓼见他突然出现,一喜,再察觉他身上纯澈的气息,一惊。“您…飞升成仙了?” 白无双点点头。 “你们叫我的时候,我正在天界参加祭神大会,走不开。” 天界一天,地下一年,等到他来的时候,钟叶承都三岁了。 红蓼跟他说明了一切,白无双把那一小糰子抱在怀里,这孩子怯怯地,似乎怕见人。 白无双一边变了些小玩具逗他,一边探探这孩子的内元,妖丹在他体内安安分分,同在红蓼那里是完全一样。 也就是说,妖丹在他身体里也是认主的。 “他的体质同你一样。也许他就是下一任镇妖师……” “啊?”红蓼惊唿。若是这样就不用担心妖丹,但是再出一个镇妖师,她怎么教啊。 白无双走后红蓼又是一阵发愁,钟孝倒是看得开,教钟叶承些法术有利于防身,没什么不好,红蓼才开始在钟叶承五岁的时候教他。 又过七八年,若钟叶承是镇妖师,便当自己知道了,他却一直是个普通人。红蓼也不再执着,爱是不是吧。反正法术已经教了,他学会了就可以保护姐姐和两个弟弟妹妹。 日子就这样过,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