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凉凉》 楔子 三月,天气晴朗,初春时节。 珞瀑紧了紧身上的米色风衣,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歪着头看向窗外,即使已经进入春季,但是珞瀑天生畏寒,还是感觉很冷的。 珞瀑今年十七岁,今天来,是来相亲的。 是的,相亲。 尽管只有十七岁,但是珞瀑作为家里唯一的孩子,必须要承担很多责任,应该承担的,不应该承担的,例如——现在。或许这次谈不上相亲,因为双方父母已经同意,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命运,是被注定好的,珞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生,只知道他与自己年龄相仿,连名字,也不清楚。 有人告诉过她的,不过珞瀑对这个未来要陪自己一同走过的男生并不感兴趣,所以连名字照片,都不知道,都没看过。 其实应该来这里参加相亲的人,并不是珞瀑。 这场婚事是娃娃亲,这场娃娃亲的女主角,应该珞家的二女儿,也就是珞瀑的妹妹珞凉凉,不过很可惜,珞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叫做凉凉的女孩子,因为据说,凉凉并不是母亲的女儿,而是父亲在外的一个美丽的“错误”,换句话说,凉凉,是父亲的私生子。 低下头抿了一口茶水,有点苦,微涩,珞瀑无奈的笑,政治婚姻,可怜的政治婚姻。 命运,不可阻挡,尽管躲避,但终究要面对。 木门发出声音,珞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起头,要面对,必须面对。 男生的着装很随意,没有一丁点对这场严肃也不严肃的事情的庄重感,甚至还有一种刚刚睡醒的慵懒状态,但却依然有着让人惊艳的效果。 真的,这个男生的美丽,让珞瀑都有一瞬间的惊异,但,这只是其次—— 珞瀑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逆流学长,怎么是你?!” 逆流 “你不要告诉我你才知道是我。”逆流脱下外套,搭在椅子后面,有些心不在焉,轻瞥了一眼珞瀑后,低着头整理衣服,声音里带着倦意,果然是刚睡醒不久才赶到的这里。 作为圣薇的学生,珞瀑自然对逆流是绝对不会陌生的,美好的事物,无论在哪里都有着让人轰动的效果,而在圣薇那个学生无聊至极,老师倦怠不已,教导主任学校洗衣服,校长办公室偷情的混乱状态下,很小的八卦都会造成让全校学生疯狂的情况,更何况逆流本身磁场就是引人注目的,他的一点点小事情也会被传得天花乱坠,哪怕是一个不关心这些事情的人,也会很清楚的知道,逆流又甩了哪个女生,又和哪个女生谈了恋爱。 更何况,珞瀑,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关注逆流,总是在打听着逆流最新的情况。 至于原因—— 逆流坐下,靠在椅背上,细细打量着珞瀑:“……我好像认识你,你……是不是叫珞瀑?” 珞瀑一怔,拘谨的点了点头。 “你好像很紧张。”随意的耸了耸肩,“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不是的……” 珞瀑下意识的想要为自己辩解,却突然看见逆流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们好像交往过一段时间。” “是……” 是的了,珞瀑,曾经跟逆流交往过。 虽然很短暂,可是逆流,确实是有着吸引别人的特质,凡是跟他相处过的女生,都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然后,就再也忘不掉了。 所有人,被他吸引,为他疯狂! 很可怜的,珞瀑便是如此。 原来哀默的心情漾起了波浪,那么……相亲的人如果是逆流学长了话,一切,大概都是不同的了:和逆流学长结婚,陪着逆流学长一辈子,只要是光想一想,便觉得心情很愉快,很舒适呢。 “你放心,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逆流端起茶杯,吹了吹有些微烫的茶水。 “为什么……”珞瀑略有些惊慌的抬起头:“为什么呢?” “你不要告诉我,你想要跟我结婚。”放下茶水,逆流的眼睛里含着嘲弄。 “不,不是的……”珞瀑已经不晓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说了,总之是在逆流进来以后,她就一直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些……不都是很小的时候,都已经订好的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更改呢?”“哼。”轻声冷哼,逆流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当初与我订婚的是珞家的二女儿,可结果呢,相亲的却是你,对于他们来说,只求两家联姻的结果,至于是谁,他们是从来不会在乎的,而且你——你难道要臣服于命运吗?一辈子,跟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逆流一向是敏感的,‘你不爱’还是‘不爱你’,之间的用法是不同的,逆流从一进入,就可以感觉到这个女生对自己有着不同的感情——可是,又能怎么样呢,天底下喜欢自己的女生多了去了,难道自己都要去负责吗? 凉凉 关着的木门被突然大力的踹开,冷气瞬间灌满了整个屋子,珞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看过去,却突然被进来的女生的着装吓了一跳。 红色的头发,怪异的装扮,都是珞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那女生张牙舞爪的看向珞瀑:“不想活了?我莫凉凉的男人也是可以抢的吗?!” 珞瀑心里一紧,然后又释然了,想来,又是逆流学长最新的女朋友,在逆流学长心里,定也占不了多么大的位置,等到逆流学长的新鲜劲儿一过,就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逆流学长一向,是很讨厌这样粘人的女生的吧? 心里仍然是不放心,偷偷的看向逆流,却看见逆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不耐,而满是宠溺的微笑:“凉凉,你怎么来了?” “哦——”那叫凉凉的女生应了,但是却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我来了,打搅了你的好事了吧?” 那两个人在对面说着话,好像完全把珞瀑排除在外了,又好像珞瀑,从来不曾走进过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一般。 从来没有,逆流学长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女生说话,从来没有用这种温柔的口气对待一个女声,更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声有着那样宠溺的微笑,就好像凉凉,就算是要再珍贵的东西,逆流,只要能够拿得到,也绝对会给她一样。 手指紧紧的抓住米色风衣的衣角,紧紧地,死死地,最终吐出了一口气,松开手,挂上静美的微笑,优雅的起身:“逆流,你好像还有事情,那关于我们婚事的事情,就下次再谈吧,不打搅了。” 珞瀑说的是实话,却在她去掉学长这两个明显是礼貌称呼的字眼还有将‘您’改为‘你’后,这句话,就明显变了味儿,任凭是谁,都会跟着珞瀑所想要引导的方向,那个让人误会的方向去。 依珞瀑所想,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听到这样的话来说,一定会气愤的离开,伤心欲绝。 可是珞瀑终究想错了,凉凉,这个怪异且张扬的女生,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呢? 凉凉狠狠的踩了逆流的脚,“果然,我不过是去医院打胎,你tmd竟然就又弄出个婚事出来,逆流!我拜托你老实一点可不可以?!” 然后,就那样当着珞瀑的面,抬起逆流的下巴,对着嘴狠狠的亲了下去。 那一幕刺眼的让珞瀑几乎要尖叫出声,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指甲陷到了肉里也不自知。 可是珞瀑究竟是没有经验的,那两个人,只是嘴唇轻轻的贴在了一起,根本没有深纠。 大口的深呼吸后,快速的出去,逃离一样的,或者说,就是在逃离,小跑着出去了。 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在确定珞瀑确实走远了之后,凉凉放开了逆流,嘴唇离开逆流有些微冷的唇瓣,逆流却突然紧紧抱住她,站了主导位置,让这个浅层的吻名副其实,并且逐渐加深。 “唔……唔!”凉凉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逆流,终于逃出魔爪:“喂喂喂!刚刚跟别的女人勾三搭四,离我远一点,远一点!” “不要!”逆流无赖的笑起来;“哦,不知道是哪只小野猫怀了我的孩子要去打胎?” “不是不是。”凉凉死命的摇头,脸有点烫:“只不过是为了气气她而已嘛。” “其实,”凉凉从逆流的怀里钻了出来:“那个女孩子很好嘛,而且你跟她联姻,对你,对你的家族都是很有好处的。” “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和她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呢?反正对于你这种生冷不忌的主来说,就算是七岁女童也没有关系的嘛,而且那个女孩子,又漂亮又温柔,谈吐大方,也很爱你啊,这是一场很合算的买卖,只赚不亏!等你嫁了人……哦不是,等你娶了别的女孩子,就不用整天粘着我了嘛。” “可是人家喜欢你哎,怎么办呢?”逆流眨了眨眼睛,那样好看的一副面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没有办法对他硬起心来,可是凉凉却深知在逆流这一副天使宝宝的面孔下,拥有着多么暗黑的心理,是多么腹黑的人物。 逆流凉凉.初识 “去去!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熟练的从逆流的腰间掏出钱包,抽出两百元钱:“呐,这些呢,就算作是我刚才帮你解围,把那个女孩子气走的报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逆流把钱又抢了回来,高高举起:“我喜欢你,你要怎么办呢?你回答了,回答的让我满意了,我就把钱还给你——再多加一百元。” 逆流的眼睛亮闪闪的,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凉凉,凉凉的确不争气,在逆流这样的眼神下,竟然有些想要逃避,打起了哈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啊?我们……我们是好哥们,好兄弟哎,我一直……一直是把你看做跨越性别界限的姐妹嘛,反正像你这样妖孽的人……不当女人,简直是白瞎了嘛……” 哥们儿? 对的,凉凉和逆流,其实并不是如珞瀑所想,是一对情侣,他们只是很铁的朋友而已。 话说逆流认识凉凉,真的是一个乌龙事件。 那天逆流只是闲散的在街上随便走着,就突然被窜出来的女生紧紧的抱住,那个女生,就是凉凉。 火红色的头发,饶是逆流,也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凉凉当时抱住逆流后,很轻易的一跳,双腿就缠上了逆流的腰,然后,很大声的貌似很亲密的说了一句:“哥,他们要揍我!” 逆流几乎在听到这句话后接着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群混混一样的人,也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女生,大概是想要他帮自己解决掉这些麻烦。 其实逆流当时的心情并不好,也不想要多管闲事,他明明可以推开凉凉,但是,女生却突然趴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软软如同绵羊一样轻声道:“求你了……我真的没办法了,这位英雄……帅哥,帮帮忙了啦,不然,我会被揍死的。” 很奇异的,女生的声音让逆流打消了冷眼旁观的念头,将女生从自己的身上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隐藏在阴影角里的保镖便很快解决了所有事情。 凉凉果然是恩将仇报的,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背包,在事情解决之后就想要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小声的嘟囔:“还以为能看见帅哥打架的劲爆场面,结果又是一个花花公子,额呸!” 结果逆流也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对,也没有生气,反而是一个劲儿的追问凉凉的名字,最后搞得凉凉没有办法,才大声喊了出来:“凉凉!我叫莫凉凉!” 不过后来凉凉就后悔了,因为她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就又碰到了等候多时的逆流,从此,逆流就像是一个包袱,再也甩不掉了,就连去相亲,也要把凉凉带上也行。 但是其实跟在逆流后面,凉凉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说:凉凉的零花钱越来越多,掏逆流的钱包也绝对是越来越熟练,让人叹为观止。 “凉凉……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但凉凉是有原则性的,而且吃一堑长一智,除了让逆流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关于自己的情况,只字不提,所以到现在,逆流也是不知道凉凉的具体情况的。 “不不不!”凉凉的双手摆了一个大大的“叉”,“不是时候,不是时候,等到我将来想告诉你了,能告诉你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我晓得你是大少爷,想要查我的身世轻而易举,可是我拜托你,你如果真的想要和我做好朋友了话,我们就彼此都诚实,坦诚一些。” “行啦行啦,我走了。”凉凉斜挎上背包,蹦蹦哒哒的离开了,逆流没有阻止,上了自己的车子,他也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管家殷勤的打开车门,在看到自家少爷上了车后,掏出了一份资料交给逆流。 “小少爷,这就是关于凉凉小姐的身世和数据。” 逆流看着那份资料,抿着唇犹豫着没有接,脑海里想起了凉凉的警告:“我晓得你是大少爷,想要查我的身世轻而易举,可是我拜托你,如果真的想要和我做好朋友了话,就诚实,坦诚一些。” 最终没有结果,逆流挥了挥手:“先收下吧,不想看了。” 管家微微迟疑:“可是少爷……这一份数据上面显示……好像凉凉小姐的身世,很奇怪……您最好还是看一下比较好。” 管家从小看着逆流长大,是真心对逆流好的,逆流自己也是知道明白的,看见管家这么说,也有些诧异,最终接过了数据,轻轻翻阅了起来,然而,好看的眉睫,越发紧皱——凉凉,你究竟是谁?凉凉,你莫凉凉,珞凉凉。 谁是谁? 成为我的,好不好? “凉凉,明天你可不可以来我家一趟。” 逆流轻笑着,手指在黑色手机上轻轻滑过。 “是是是,我的少爷,你要一发话啊,咱哪里敢不去啊,话说我上次帮你赶女人的工钱你还没有给我呢,还被白吃了豆腐,真是……哪天一定要考虑和你签一份合同,保证咱的正当权益……不过,你这次又让我干什么啊?”照旧是充满活力的,但是这种活力,在逆流已经知道一切后,愈发的让人心疼起来。 “保密。”声音愉悦且让人安心,但逆流的神色,却愈发不安——凉凉,我这么做,对你来说,究竟好还是不好? 凉凉,珞凉凉。 珞瀑,珞凉凉。 当年,突然失踪珞家二小姐珞凉凉, 据悉,好像是被她的亲生母亲偷走,与母亲一起漂流在外。 相同的名字,相仿的年龄。 而且,凉凉——垂下头看向管家递给的资料——你是孤儿呢。 凉凉,你究竟是莫凉凉,还是珞凉凉? 凉凉,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的头发又换成了紫色,背着她的挎包一路哼着歌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下到了茶馆门口。 不对。 凉凉一向很敏感,今天的茶馆,充满了让人压抑的气息。 “哎……”吐了吐舌头,“逆流大少爷不会又是让我来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吧?” “请问是凉凉小姐吗?”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走了过来,“逆流少爷要我们从这里来接您。” 服务员偷偷抬头看着凉凉,果然呢……逆流少爷说,想要认出这位凉凉小姐还真的是很容易的,果然是最奇特的那位女生嘛。 服务员带着凉凉来到了包房的门口,欠了欠身子,离开了。 凉凉的手刚想要敲门,突然听见逆流熟悉的声音。 “很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她马上就会赶到,这场婚事,我不能同意。” 果然…… 凉凉气得呼吸急促起来:就知道逆流找她就绝对没有好事情,看吧,看吧,拿她莫凉凉当挡箭板,这次不讹得逆流倾家荡产,她莫凉凉誓不为人! 但是,逆流不仁,莫凉凉不能不义,如果这次不帮逆流了话,逆流的结局一定会很惨。 后退几步,大脚开出,以绝对彪悍的姿势呈现在屋里众人的面前:“tmd,我莫凉凉的男人,谁敢动?!” 只是,人却在看到包房里,主宾所坐的位置的人以后,整个人,像撒了气的气球,快速的转身出门,想要逃离,逆流随即起身跟了出去。 出了茶馆,凉凉突然转身,把包狠狠的扔到了逆流面前,好像是拼劲了全部力量嘶吼出了这些话。 “逆流!你没有履行你的承诺,你调查我!你是故意让我来到这里的对不对?!你故意让我看到那个人的对不对?!逆流!你tm卑鄙!”力量最终被透支,蹲在地上埋着头哭:“我答应了妈妈了……我答应妈妈一辈子都不要看见他,我答应妈妈我以后只做莫凉凉,我答应妈妈我以后忘记我曾经是珞凉凉……逆流,你做什么……做什么要我又看见他?” 逆流蹲了下来,拦过凉凉:“凉凉,人必须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凉凉,难道臣服于命运吗?凉凉,难道你甘心你的母亲躺在冰冷的土地里,而你的亲生父亲,却荣华富贵,忘乎所以吗?凉凉,我的凉凉不是懦弱的人。” 凉凉不说话了,是的,逆流的话触到了她的痛处,是的,凉凉不甘心,她不甘心母亲就此长眠,她不甘心那个男人和女人在做过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后,依旧能够成为外人面前最灿烂的,最耀眼的,能够继续幸福。 凉凉没话可说了,可终究是倔强的,没话说,也要找话说,抬起头抹抹泪,声音里依然带着哭腔:“什么呀,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逆流将凉凉的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凉凉,成为我的,好不好?” 我是珞凉凉 珞瀑在逆流追出去的一瞬间也追了出去,所以,她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看到很多,她看到那个男生那么温柔那么温柔的抱住女生,她看见那个男生轻轻俯在女生的耳畔呢喃,他说的什么,她听不清,可是,珞瀑不用听,却也知道,那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情话—— 对着左耳说的情话, 逆流学长说的情话, 因为是逆流,所以是最美的。 ——怎么,怎么会这样? 逆流学长,怎么会这样? 珞瀑一直以为,对于逆流学长来说,她虽不能在逆流学长的心理留下一点点空间,但至少也是与其她女生没有什么区别的,她也一直以为,逆流学长迟早有一天会回过头去看看,回头看看有这么一个女生,在默默地,静静地,爱着他,等着他,守着他。 珞瀑一直以为,自己至少是不同的! 骄傲的珞家大小姐,从出生时便被高高的捧在顶端,星光闪耀的让她以为,自己,的的确确就是不同的,可是珞瀑却总是遗忘,除去珞家大小姐的身份,她还是什么呢? 迟了,一切都迟了! 是逆流学长啊,怎么能让逆流学长回头呢?而是她应该,大步大步的去追赶才对啊。 “小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明所以的珞家家主珞华出于礼貌性的也跟了出来,看着远处的男生女生,来到女儿身边,小声问道。 “父亲。” 珞瀑转过身看着珞华,脸色有些苍白:“那个女生……紫头发的女生……是逆流学长喜欢的女生……” “什么?!”珞华有些愠怒:“那样不三不四的女生竟然还不如我珞家的小姐吗?!” “父亲息怒。”珞瀑垂下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大概是稍微平静了一下,珞华声音压抑:“那个女生……叫什么?” “凉凉。” 彬彬有礼却格外冷淡,这就是珞家所有人的相处方式。 珞家是个奇怪的家族,他们世代传习着祖先留下的道德礼仪方式,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改变。 在所有的珞家人眼里,在他们从小的教育里,就告知了他们,最重要的,是家族的利益,然后,是家族的尊严,其次,是家族的荣誉。 珞华作为家主,道德礼仪的修养自然是很好的,但是,他却在听到‘凉凉’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惊慌失措,迫不及待中夹杂了一些兴奋和激动,很奇怪的情绪,如今却在这个古怪且冷血的老头子身上,被淋漓尽致的体会了出来:“凉凉!凉凉!她真的叫凉凉?!” 珞瀑错愕的看着激动的父亲,但却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回过神来……凉凉……那个失踪的珞家二小姐……自己的妹妹! 难过一直会对这个名字奇怪的熟悉,原来,竟然是那个母亲日日夜夜咬牙切齿在她耳边诉说念叨的名字! 怎么会忘了呢?! 珞华大步冲了上去,“你,是不是珞凉凉?!” 凉凉抬起头以坚决的姿态凝视着珞华, 沉默不语, 最终,点了点头。 “是,我是珞凉凉。” 珞家 “小姐。”仆人恭敬的弯下腰,接过了凉凉的行李箱,领着凉凉穿过走廊,来到屋门前:“小姐,这就是您的住所,祝您生活愉快。” 凉凉抿着唇不说话,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应答,她完全不适应,这里是完全陌生的,每个人虽然恭敬,可看她的眼神,都是嘲讽的,都是不屑的,凉凉知道,在变态的珞家人面前,凉凉,无疑是一个让珞家的家族荣誉,家族尊严,家族利益蒙羞的人。 凉凉也知道,从今往后,她就必须要很努力很努力的生存下去,她就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扮演好珞凉凉,扮演好珞家的二小姐,扮演好珞华的私生女。 回到珞家,承认珞家,承认自己的血统,的确是个意外。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逆流,俯在她的耳畔,轻声呢喃着:“凉凉,不想要报复吗?凉凉,不想要毁掉珞家吗?凉凉,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承认珞家的二小姐身份,我们便有可能整垮珞家。” 逆流慵懒,迷离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挑起了凉凉心中的不甘心,于是,凉凉同意了。 只是,逆流没有想到,从此,凉凉的心里,逆流这个名字,便已经从朋友,变为了同盟。 凉凉明白,逆流,大概是从一开始就对她这种特殊的性格起了一点兴趣,而后,在知道凉凉的身世之后,算计,计划,便开始了。 整垮珞家,对于逆流来说,想必,也是可以从中获益的。 逆流,果然是狡诈的。 逆流,果然是不能相信的。 凉凉坐在床上,舒软的仿佛要陷下去一样。 凉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不然,就只能,陷下去,陷下去,真的没有退路,一点儿也没有。 起身站到落地的试衣镜面前,那里面的女生,依然有着夸张的发色。 只是,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张扬和不拘。 摸了摸头发—— 这是自己唯一坚持的,固执的,努力的,要保留下来的,莫凉凉曾经存在过的见证。 成长,果然很伤。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收拾了心情,凉凉换好衣服,到了主厅,去为自己的“父母”“请安”。 天知道这个词让她有多恶心。 那男人端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凉凉,深吸了一口气,强力支撑着自己,忍着,不去冲上去,狠狠地删了那个男人一巴掌。 “凉凉。”男人身边坐着的是女人和珞瀑,那女人开口了:“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想你。” 凉凉不说话,她实在无话可说,这个女人,在当年,是用怎样恶毒的嘴脸看向自己的母亲,看向自己,是在恶毒的语言,一次次,狠狠的,重伤着自己和母亲。 ——想念吗?想吗? 想到恨不得要凉凉碎尸万段? 真是好深好深的“想念”,真是好重好重的“挂牵”。 她凉凉,真的担不起这样的“想念”。 女人看着凉凉,突然站起身,向凉凉跪下:“凉凉,你莫非是不肯原谅我?当年你母亲被逐出珞家的事情,是我不对,年少气盛,这么多年,我一直念经吃斋,就是为了弥补我年少时犯下的错误,凉凉,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便长跪不起!” 凉凉微笑,只是笑容有些嘲讽的意味,看着那女人,轻轻扶起她,不说话,转身离去。 怎么办? 怎么忍耐? 那么虚伪的做作,那么作呕的措辞。 怎么面对? 怎么能原谅? 天知道,她是怎样的忍耐,忍耐着自己的恨意,忍着自己不能冲上去,狠狠的打上她一巴掌。 凉凉坐在床上,被子凌乱成一片。 怎么办? 怎么办? 手机震动嗡鸣,凉凉随手拿起,却发现是逆流的短信息: ——凉凉,相册,给他 放下手机,凉凉叹了口气。 重重的,重重的, 叹了口气。 从行李箱里掏出一本相册,已经微微泛黄,边缘卷了起来。 凉凉抿住唇, 起身, 犹豫了一下, 最终走出去, 到了珞华的屋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 放下相册, 离开。 ——妈妈,请原谅我, ——我已无路可推,无路可退。 回忆,当年 珞华坐在屋里的摇椅上,品着茶。 最近这几天,就突然像是陷入了幸福的漩涡里,再没有比找到凉凉更要让人兴奋的事情。 还记得,那时候,她还很小,很轻,珞华抱着她的时候,几欲以为,那就是他全部的世界。 可是后来,若水带着凉凉,突然消失的时候,他的心情,嗯,不好形容,大概就是那种——天塌了,一切都结束了。 那真的是浑浑噩噩的一段时光,珞华想追,想去告诉若水,他最爱的人是她,最疼的人是他和她的女儿。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他代表珞家,他有太多需要肩负的责任,哪怕,他有多么痛恨这份责任。 所以他放走了若水,放走了凉凉。 痛苦是必然的,痛苦的日子过后,依然要面对生活,他要继续为珞家而活,继续,继续。 不过一切都没有关系了——他的凉凉回来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有新的转机。 随着摇椅的起起伏伏,珞华微笑,轻叹,叹的是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压抑。 屋门被敲响,珞华直起身子,推开屋门。 然而,身子却如同触电了一般颤栗,低下头双手颤抖的捧起泛黄的相册。 捂在胸口处,如同,珍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的母亲就是若水。 珞华颤抖的手翻开相册,停留在第一页上,老照片里,三个年轻的男女微笑着,没有忧愁没有顾虑没有心机,一切简简单单。 ——真好。 珞华就是站在中间的男子,右手边的是若水。 左手边的,是珞华现在的妻子,雅琦。 雅琦本就是珞华的未婚妻。 而珞华,也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如同父辈那般,为了珞家而活下去。 直到后来珞华认识了若水,这种漫无目的的生存才开始有了变化,珞华会像一个普通人那般,全心全意的去想着一个人,为了那个人的高兴而高兴,为了那个人的悲伤而悲伤。 珞家一向低调,珞华真实的身份也很隐晦,而且,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珞华有意无意的提醒雅琦,不能将他们两个人的婚约说出去。 青春岁月,如同珞华那时英俊的男生大概格外容易惹人注意,若水喜欢上珞华,根本不是意外。 然而,春心初漾的女生并不知晓,男生已经有了未婚妻,再加上那天生张扬的性子,虽是那样一个时代,但告白,依然不是意外。 而雅琦,原本单纯懵懂的少女,却也在未婚夫日日夜夜的冷淡里变得沉寂,然后,逐渐明了蜕变,冷眼旁观到了自己永远不想看到的事情——那两个人,自己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有多么的甜蜜幸福——而自己,却形单影只。 嫉妒在燃烧,可以任何人疯狂,雅琦的计划和阴谋接踵而来,为的,只是要让自己曾经最亲密的姐妹死无葬身之地。 若水自然知道了婚约一事。 打击自不用说,若水选择了离开和隐匿。 可是,对于当时的年轻的珞华来说,根本无法理解。 在珞家等级森严的压制下,一直抑郁着的珞华,倘若爱了,那爱便灼热到能够烫伤所有的人。 哪怕这份爱,被所有人所不理解。 于是,珞华去追了。 若水终究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女人,被这份爱感动,两个人,抵挡着珞家四面八方的压力。 然,岁月袭人,为了爱,珞华妥协了,娶了雅琦,若水却成为了珞华的情人。 那段时光轰轰烈烈,轰轰烈烈的爱,轰轰烈烈的一切。 珞华还是不了解若水的。 若水那般特例独行的女人,对于爱,对于婚姻,有着自己不容置疑的坚决。 当年,回忆(2) 于是,她又逃了。 在生下凉凉做完月子之后,若水抱着凉凉,又一次离开。 那时珞华已经将近而立之年,比起年轻时要成熟和稳重了许多。 他明白了,他懂得了。 所以他没有追,他选择了放手。 用放手,还若水一个幸福的日子。 若水也是明白的。 彼此的放手,是为了彼此的幸福。 就是这样, 有时候,放手并不是放弃, 只是为了给彼此一个空间, ——我们分开了,但还是相爱。 从此这段轰轰烈烈的爱,伴随着那段轰轰烈烈的记忆,隐没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 若水知道珞华的事业蒸蒸日上,知道他和雅琦,珞瀑,一家三口多么幸福。 珞华也知道后来若水结婚了,那个男人很爱若水,不仅包容了凉凉,甚至对凉凉视如己出。 知道对方很幸福,除了自己,在午夜突然惊醒时的心痛。 只要对方幸福,那就足够, 至于自己么——无所谓了,真的无所谓了。 只要你幸福,就好。 大概爱到极致,便是这种程度, 没有自己,只有对方。 后来珞华当然知道若水死了,病死的。 且是旧疾,但珞华知道,若水的身体,一向安康,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一个旧疾? 他知道若水的死定然不正常,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他的一举一动,皆备珞家人注视着,望着。 可是若水死了,他怎么再忍耐呢? 珞华大病了一场,高烧反反复复,他不想好,他想一直病着,就能一直看见若水。 可是他是族长啊,梦醒了,终究要面对现实。 珞华自然知道这是谁送来的相册。 凉凉。 珞华又是一叹息,这个女孩子,大概是极恨自己的。 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 是不会理解那样的爱情的。 而自己,确实太亏欠她。 只能…… 珞华一叹息, 只能尽量弥补吧。 “珞若。”轻声呼唤,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爷,什么事?” “你……安排一下,发送请柬,就说,就说是……给凉凉举行十七岁的生日宴会。”“老爷?!” 珞若抬起头,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老爷要对这个让珞家名誉被人耻笑的女孩子留下来,还要如此……如此的大操大办? 难道一定要闹到众人皆知吗? “就这么办!”珞华的声音抬高,珞若不得已,垂下了头,有些气恼的转身要离开。 哪怕不乐意,可是老爷的命令总是不能违抗的,这件事情,还得他去做。 “等一下!”珞华唤住珞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给逆家小少爷逆流的请柬交给我,我要亲自书写。” 珞瀑来访 凉凉还是有一些不安的,她的确是按照逆流的话故意把相册给珞华看的,这相册她一直宝贝的狠,旁人一般是看不到的,要不是逆流在要搬来珞家的时候去帮自己收拾东西,逆流也是看不到的,逆流看到后,突然就让凉凉把相册交到珞华的手里,不说为什么,但凉凉隐隐约约觉得,逆流不会害自己,更何况两个人现在是一条在线的蚂蚱,凉凉出事了,逆流也跑不远了。 逆流才开始是让凉凉以一种“不小心”的姿态,“偶然”让珞华看到相册的,可是凉凉是有原则的,她不是会为了报复而不择目的的人,所以,她以这种方式,让珞华看到相册。 尽管,这个样子,就会让凉凉暴露在珞华的视线之下。 凉凉坐在自己的屋里,总有一种不适的感觉。 屋子很大,采光也很好,一看,便是精心装修过的,而且,装修的人,显然很理解凉凉的喜好,整个屋子都充斥着凉凉喜欢的米色,而且阳光满满,整个床被晒的暖融融的,落地的窗,能直接看到屋外的景色,凉凉把头埋到柔软的被子里,突然想,倘若是一般人,在这样的物质讨好下,大概很容易就脱盔弃甲,将自己坚硬的刺拔下。 只可惜对于凉凉来说,最让她感到无措的并非这些物质,而是感情。 大概只有流入心里的东西,才能让凉凉这般从小到大磨练出来的硬壳软化。 妈妈算一个,后来的继父算一个,逆流,其实也算。 有一段时间,凉凉甚至觉得,逆流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只可惜,凉凉这种全心全意的信任,被逆流的小算计给阻挡了去,想要再回复往日的关系,只怕是很难,很难。 房门被敲响,缓慢却有节奏。 凉凉起身,皱了皱眉,像自己这种让珞家丢尽脸面的人的屋子,怎么会有人来拜访呢? 打开门,凉凉略显复杂的看着来人:“珞瀑,你怎么来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说句老实话,凉凉对珞瀑的心情很复杂,凉凉对这个家族里所有的人都抱有一定的敌意,可是,除了那高高在上的珞家家族族长和族母曾经伤害过她和她的母亲以外,其它人,并没有做错什么,凉凉这种敌意太没有道理,就连凉凉自己都知道很不应该。 凉凉对珞瀑没有坏印象,甚至对这个怯怯的性格随和的女生感觉很不错,可骨子里那种对珞家人的排斥使得凉凉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珞瀑。 那次相亲的时候,凉凉的确不知道跟逆流相亲的那个女孩子是珞家的人,不然,她肯定也不可能会用那样坦率的心态去看待珞瀑,从而对这个女生,做出一个还算客观的评价——很漂亮,很温柔,有一点懦弱,很好的女孩子。 “凉凉。”珞瀑将手里的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原木的桌子上,笑容有些苍白:“凉凉,这是我母亲做的糕点,她说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这种软软甜甜的东西。”大概是觉得有些许的冷场,珞瀑搓了搓手,顿了顿又尴尬的笑了笑:“这是……是她很用心做的,你可以尝一尝。” 这真的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开头,凉凉看着糕点,感觉真的很虚伪,就突然哑声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只好轻轻的应了一声:“嗯。”突然感觉这样的话太过生疏,让珞瀑就这样傻站着也不太好,凉凉又帮珞瀑拉开椅子:“你……额,你坐,坐。” “谢谢。”珞瀑捋了捋头发,坐了下来,看着凉凉,显然有话要说。 气氛有些冷场,凉凉不想说,珞瀑不敢说。 “有事情吗?”凉凉看着珞瀑局促的样子,好心的先开了口。 “凉凉……” “嗯?” 珞瀑咬了咬牙,坚决的说出:“很,恨我的,母亲吧?” “额?”凉凉愣了愣,表情冷了下来:“为什么这么说?” 原来 “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是我的母亲,我希望你……能够,能够不要伤害她……她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真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忏悔,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来,她吃斋念佛,当知道你母亲去世的消息的时候,差一点便进了医院,凉凉……” “然后呢?”凉凉声音冰冷,打断了珞瀑的话:“你……” 原本喷发着要汹涌而出的怒气,在一个‘你’字之后突然弱了下来,凉凉整理了心情,微笑着看着珞瀑:“怎么会呢?虽然他们带给我伤害,但是我屈从于现实的温暖,所以我选择做珞凉凉,珞家的二女儿,你的妹妹。” “嗯?”珞瀑睁大眼睛,有些不太相信眼前凉凉的态度,但很快笑了一下:“那就好,那就好。” 珞瀑大概是说完了事情,匆匆的走了,凉凉望着包装精美的糕点,转过脸不想去看,走到大落地试衣镜面前。 镜子里的女生,依然有着如同往日一般引人注目的发色,只是神情疲惫,眉毛耷拉了下来,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张扬的一跳一跳,而那嘴巴,也不可能会像往日一般,笑声不断,爽朗悦耳。 凉凉看着镜子里的人,捂住脸,跌在地毯上,埋住头咬着牙哭。 一边哭还一边小声抽噎着念叨——“莫凉凉,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虚伪,明明恨到发狂,为什么还会笑?” 她说自己是莫凉凉, 她到底还是那个莫凉凉, 做珞凉凉,真的,太累太累。 凉凉突然有点痛恨逆流,为什么要让自己报复珞家,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难过, 其实,还是恨自己的,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那么恨珞家,恨到没有办法扔开,恨到没有办法不去报复,恨自己让自己这么虚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逆流有些欣喜的望着管家手里红色的请柬,快速的结果,修长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满足的叹息。 写得不多,寥寥几句话,却并不是其它请柬的印刷版,而明显是珞华本人的亲笔手笔: 兹定于四月二十三日在本宅举行宴会祝贺小女莫凉凉十七岁生辰——珞华 xx月xx日 恭候光临 ——呐,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多时间,要等的,就是这个。 印刷版和手笔的区别,无非就是尊贵与否,尊重与否。 这本没什么,只是,这手笔,出于珞家的族长,那便不同了。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族长大人,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使用如此尊贵的邀请方式。 一方面,是在施压,若是在这种情况,逆流还是不去的话,岂不是不给珞家族长的面子? 而另一方面,就很值得揣测了,逆流虽是逆家的人,但终究只是一个年轻人,而且是逆家最小的少爷,并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珞华这么做,却表明很看重逆流。 珞家人一向都是最精明的生意人,以珞家的利益至上的人,逆流实在想不通,除了珞家女婿这个身份,他还有哪一点值得珞家老爷子如此器重。 而,借凉凉的生日聚会来婉转的提出自己的想法,更是很明确的表达了珞华希望逆流和凉凉成亲的意愿。 逆流一向稳重,再天大的事情都会以很冷静的态度去面对,只是这个时候,他显然有些情绪失常。 对于凉凉,逆流并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说爱还太早,说喜欢又太过肤浅,他只是想娶凉凉,让那个老是自己一个人苦苦支撑的很辛苦却又不愿意让别人走进自己的世界的女生,让那个女生幸福——他实在是对她那坚强又软弱的性子心疼不已。 他想娶凉凉,他想要名正言顺的娶凉凉。这个念头一直都有,徘徊者,旋转着,一直干扰着他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一向沉着冷静的他在面对珞家逆家联姻这样便宜的买卖,没有答应,而是以一种过于偏激的行为拒绝了。 当他后来知道凉凉实际上的身世就是珞家的二女儿,他真正的未婚妻时,他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了,激动有些,兴奋有些,惊讶有些。 大概便是如此,他惊异于两人的缘分。 妒火 只是他对珞华雅琦若水年轻时候那段轰轰烈烈的三角恋也有所耳闻,他深知凉凉一定对珞华憎恶不已,想要让凉凉承认珞家而女儿的身份恐怕不容易,所以逆流用了激将法。 ——怎么可能,他怎么舍得让凉凉一个人去报复珞家,这根本不现实。 而且实际上,凉凉很单纯,根据调查逆流知道,凉凉五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受了很大的打击,有三年的时间都是在自我封闭的状态,拒绝和其它人的交往,之后渐渐好转,但对于和旁人的接触,也一直是有恐惧的,这几年虽然好很多了,但是事实上凉凉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她可以和别人亲密又亲切的交谈,但从来不曾对旁人放下警惕。 凉凉知道人心险恶,却不晓得人心为何险恶。 逆流靠在沙发上,薄唇勾笑, 凉凉,你可知道,我想保护你, 我想守护你。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珞瀑坐在自己房间的蒲团上。 房间装修的很好,被主人安排成了偏古典的感觉,倒是很符合珞瀑的性子。 面前放着的是古筝,珞瀑抬起手,却又突然落了下去,缠了玳瑁指甲的手指,狠狠地掐着琴弦,充满韧性的琴弦,几欲断裂! 珞瀑深呼吸,稳下自己的心神,叹息一声,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能够安下心思好好的奏上一曲。 父亲……怎么能够这个样子?! 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珞瀑一直以为,父亲,就算是与自己不甚亲近,但那也只不过是碍于家族的规矩,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应该……应该也是爱着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刚才父亲要自己……要自己为凉凉设计凉凉在宴会上的礼服?! 为什么凉凉一来,她周围的一切全部都改变了? 莫凉凉,她到底有什么好? 凭什么逆流学长和父亲,都会用那般宠溺的眼神望着她,都会纵容她的胡闹? 那日她去凉凉屋里,其实上是母亲的授意,自己从进去一开始,手机的录音就已经打开。 只要凉凉说出一丁点对珞家可能会有威胁的事情,母亲,就可以靠着这段录音,轰动加上珞家上下几百口人,给父亲施压,到时候,不论父亲想要怎么样保住凉凉,都不太可能了。 可凉凉未免太过冷静,在珞瀑都要以为她要爆发,要把压抑在体内的怒火喷发出来的时候,凉凉却突然冷静了下来,面带笑容说着自己对珞家的眷恋。 从蒲团上起身,珞瀑走到书桌面前, 微打卷的白纸上,珞瀑的创意已经至少有一半展现了出来, 珞瀑微笑, 莫凉凉,别怪我, 我只不过是要夺回我应有的而已。 不! 不是夺,是拿! 前奏 凉凉站在试衣镜前,穿着珞瀑设计的抹胸小礼服。 因为凉凉执意不肯将头发的颜色换成黑色,所以珞瀑只好根据凉凉的发色设计——真的,凉凉很感激珞瀑的迁就。 裙子整体为白色,缀了蕾丝在边缘,是荷叶边,而且镶了钻,一些部位故意打着皱褶,后面脱了裙摆,挺长的,前面却只到膝盖,整套小礼服,可爱却不失高贵,而且跟凉凉的发色和身材很搭配,可以看得出珞瀑真的有很用心的设计礼服。 珞瀑侧着头,满意的微笑:“真的,凉凉你穿这套衣服很合适呢。”打量一眼凉凉略有些空旷的脖子,转身从自己的首饰盒里面掏出一条紫钻:“这样,就跟你的头发很合适了……” “凉凉,真的很漂亮呢。” “凉凉。”珞瀑大概是看到自己的设计这么成功,好像有些激动,“我保证,你一定会登上明天的头条。我们的珞家二小姐。” “额?”凉凉笑了笑,隐约感觉今天的珞瀑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笑了又笑,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岔开了话题:“珞瀑,鞋子要穿哪个?” “哦,哦。”珞瀑点了点头,转过身蹲下去找鞋子:“都把这茬给忘了。” “哎,在哪里,怎么找不着了?” “找到了!”珞瀑转过身,蹲着要帮凉凉穿鞋。 凉凉的脚躲藏着,她还不适应别人这样的帮助:“珞……珞瀑,你……不要这个样子!” 可是珞瀑的手一下子抓住了凉凉的脚,帮她穿上了鞋,凉凉抿着唇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就突然弱弱的小声的开口了:“谢……谢谢。” 凉凉从来没有说过谢谢,话说的格外僵硬。 珞瀑的手指轻轻的颤了颤,心也跟着颤了一颤:“你,不要说谢谢……” ——不要说谢谢,我的良心会不安。 “你其实,不用为我做这些的。” 凉凉的声音依旧很小,但听在珞瀑的心里,却突然如同被针扎一样难受,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没关系的,从小生活在珞家做珞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其实一直很寂寞的……真的,我很珍惜你这个妹妹,真的,我很高兴能有一个人陪着我。” ——哪怕良心不安,嫉妒心却蠢蠢愈烈,所以, 事先准备好的谎言,还是说了出来。 因为说了第一个谎言, 所以, 以后, 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因为说出了第一个谎言, 所以, 没有退路。 凉凉怔了一下,睫毛轻颤,慌忙的低下头去:“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情,你……呃,我一个人可以的……我还有,还有一些事情。” “好。”珞瀑点了点头,体谅的轻笑,掩上门离开了。 凉凉知道珞瀑走了,不过头还是一直没有抬,打量着自己的裙子,珞瀑说这是全真丝的,可是未免太薄了一点,双手提起裙摆,皱着眉头看着够高跟的鞋子,有些头触……她还真的是不习惯穿高跟鞋这种东西呢,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真是个技术工种,凉凉打心眼里觉得珞瀑整天穿着高跟鞋走路还很淑女是有很不容易啊。 轻声叹息,凉凉打开门,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逆流,现在你是真的吧 凉凉的出场是有着让人燥乱的效果的,她本身就不丑,凉凉的母亲若水在当年学校里也是校花一级的人物,轰动一时,珞华自然也不丑的,或者说,凉凉本身,便是很美的。只是她平时基本上都是素颜,虽然也很好看,但和其它淡妆浓抹的姑娘们一比,便有些逊色,此刻被珞瀑好好的打点了一下,自然是惊艳全场的。 逆流看见凉凉,轻笑着走了过去,凉凉看见逆流,下意识想躲,却又突然想到自己无处可躲,她想通了许多,逆流接近自己,对自己好,想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与珞家的关系,想明白了,再面对逆流,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没有办法像以前那么坦诚了,低着头思索了一下,凉凉抬起头,突然发现逆流已经走到眼前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逆流,唔……你有事情吗?” 逆流怔了怔,被凉凉的这个正儿八经的称号给弄懵了,凉凉以往从不会这么正经,只有说到什么正事上才会叫自己的名字,通常都是以什么‘少爷’,‘大少爷’,‘我的祖宗’等来称呼自己,现在凉凉这么一说,倒觉得生疏了许多:“凉凉……你,没怎么吧?” “哈,我能怎么了啊?”凉凉摆摆手,“我在珞家,吃得好住得好,有人疼有人爱的,很好的,没事,没事的。” 这话,倒是明嘲暗讽。逆流的脸色白了白,意识到时凉凉误会了些什么,可又有些黯然的,他当初只顾着让凉凉回到珞家,却没有想到凉凉在珞家要怎么生存。这个珞家里所有姓珞的人都是怪物,一心一意只有珞家的利益,对于这个让珞家蒙羞的私生女,怎么可能有好脸色,更别谈毕恭毕敬的对待这个名义上的二小姐了。再加上凉凉对这个家族的恨意,恐怕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很好。 “逆流,你怎么了?”凉凉上前一步,看见逆流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到底还是关心逆流的,身体是不由自主的上前的,那话也是脱口而出的,连犹豫的空段都没有。 “没事。”逆流调整好心情,伸手揽过凉凉,俯下身子在凉凉的耳边轻声道:“凉凉,真美。” 凉凉鼻头突然有点酸,眼眶也开始发红,他们两个人,好像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了:逆流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她也陪着逆流嘻嘻哈哈不学无术,干脆连课都不去上了,两个人形影不离。逆流随时随地揩凉凉点油,吃点豆腐,凉凉也觉得没有什么。她那时,是真心,真心把逆流当朋友,也如凉凉所说,是把逆流当做了跨越性别差距的好姐妹,感觉被逆流摸摸亲亲的也没有什么。 其实凉凉自己都不清楚,她那会儿,大概是有些喜欢逆流的,只是朦朦胧胧的,凉凉也对感情这些事情不甚清楚,她本就是个五大三粗的人,一些小事情向来是不在意的,她只知道自己那会儿挺依赖逆流的,知道珞瀑和逆流相亲了,心里也有点儿难受,看不见逆流了,也会想念。 是喜欢的,是信任的。 凉凉这种对感情异常迟钝的人,喜欢一个人,是多么不容易,又是多么小心翼翼。对待逆流,便是轻轻触着,若是逆流有一点点不乐意,她便会害怕的一下子缩回去,再也不敢轻易伸出来了。 可是终究是喜欢的,逆流恢复到了原本她熟悉的少爷状态,她自己也开始放松了许多,显摆着撩起裙摆给逆流看:“喏,这是珞瀑设计的,好看吧?” “好看。”逆流虽是赞同的话,眉头却是皱着的,“怎么这么薄的料子?……还这么露……”说罢,拿出了一个小披肩,搭在凉凉的身上,和凉凉的小礼服相搭配,倒也相得益彰。 “逆流,”凉凉有些惊奇:“披肩,从哪里拿出来的?” “不告诉你。”逆流眨眼,“死也不告诉你。” “逆流!”凉凉尖声怪叫。 “干嘛?”逆流斜睨了凉凉一眼,漫不经心。 “逆流!”凉凉继续叫着,声音却有些哽咽。 “逆流!对吧,现在的你,是真的吧?!” 是真的吧?那个利用我整垮珞家的人是假的吧?逆流一直都是为凉凉好的吧? 若果不是,就请别这样,让我有错觉,以为你一直一直不曾变过,让我还是那样很傻很傻的信任你。 订婚 ……绝不可以再仁慈。 珞瀑站在楼上望着楼下相拥的两个人,精美的真丝礼服被死死的攥着,喧嚣着无言的恨意。 “凉凉。”声音依旧温婉柔润,表情似乎也没有任何变化,照旧是恬静的笑着,心中却是波涛骇浪,恨意丛生——凉凉,伤害既已造成,便要加倍的交换与你! “珞瀑?” “凉凉。”珞瀑捋了捋头发,走下楼梯,轻轻扯了扯凉凉的裙摆:“呐,这么冒失,看吧,这么好的料子,就给粘上蛋糕屑了。”抬起头,状似刚刚才看见逆流,轻点了一下头:“逆流学长,你也来了。” 逆流轻笑点头,不看珞瀑,只睨了一眼,却颇有深意。 珞瀑被这一眼看的一窒,抿着唇不再说话,双手背在后面绞了绞手指,微微欠了一下腰,泛棕色的头发垂下几缕:“我还有些事情,失陪了。” 礼节性的笑容在转过身的一瞬间冷凝,微微抬起头,亮晶晶的铁质小剪子一闪而过——再好的料子,在绝对的利器面前,也绝对会束手就擒。 凉凉,倘若今天你能够平安度过, 那便算你好运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是时候了。 珞华站起身,在酒宴即将结束的时候踏着旋转楼梯站到大厅的高台。众人略有些不明就里,珞瀑下意识看向逆流,她总是喜欢他的,总是不经意注视他的,结果却注意到了逆流嘴角噙着的笑容,心里顿时一凉。虽不明白为什么,但珞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大概感觉,是有什么事情,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要宣布了。 抬头看向珞华,又看见珞华的表情很是欣慰,且有意无意的看着凉凉和逆流,珞瀑的手突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好转过身去拿起一杯红酒,放在唇边,却并不喝,只是手指若有若无的敲着高脚杯,她的确有些慌神了,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就这么感觉:不好了,不妙了。 “今天,我很高兴。” 珞华的嘴角笑意更浓,逆流看向凉凉的眼神愈发宠溺,珞瀑握着高脚杯的手力量愈发大。 凉凉终究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但却依然不抬头,有些时候,越迟钝的人,在某些事情上就越敏感。凉凉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珞华扫到这边来的目光,那目光之中的深意让凉凉不敢去探讨,只好躲着,躲着,但愿不看,就能够避开。 “来,逆流。” 珞瀑有些惊愕的抬起头,她感觉到这次事情肯定跟凉凉有关,但没有想到竟然会提到逆流。只不过是有些事情很容易想通,珞瀑不是笨人,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什么,呼吸开始深出浅入——她本便是替代珞家二小姐来与逆流学长订婚的,现在真正的二小姐回来了,还会需要她吗?——逆流与珞瀑的婚约,还可能存在么? 她其实早该想通的,她其实心中也是明白的,不然就不会费尽心机去为凉凉的裙子做手脚,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想,一直不敢面对。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不愿面对就不会面对的。 逆流应声走了上来,站在珞华的旁边。 “首先,很高兴各位能够光临寒舍,珞华在此谢过,各位的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珞华声音浑厚,众人安静下来,等着这位跺跺脚便能让商界摇三下的男人说完话。 “很高兴告诉大家的是:鄙人失踪了十二年的二女儿珞凉凉,总算是,回来了!” 珞华的声音有些哽咽,凉凉绷着脸不说话,她无法判断珞华现在的表现是真情还是假意。 “今日,正逢小女凉凉十七岁生辰,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全场寂静。 凉凉略有些不安,看些逆流,却见他的表情自信满满,并没有任何的惊异,心,也就随着放下了。 “众所周知,在凉凉出生之前,便与逆家幼子订下了婚约,现如今小女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回来了,这个婚约自然也会生效,我今日就宣布,凉凉与逆流,将与凉凉十八岁成年礼,举行订婚典礼!” 变奏 ——什么?! 凉凉的大脑在一瞬间短路,是的,她早该想到这个,她是知道逆流与珞家二女儿这个婚约的,却总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是珞家的二小姐,潜意识里把自己认为是莫凉凉,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上! “逆流……你!”凉凉看向逆流,但逆流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微笑着看向凉凉,向凉凉点了点头。 只一个笑容,凉凉的心便又奇迹的安定下来。 ——果然! 猜到与亲耳听到是不同的,珞瀑突然感觉很冷,全身的能量,都被抽空了一般。虽是春天,却成了冰冷的腊月,而她,便正在那雪地上费力的行走着,每一步都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挣扎着,要生存,心,却倍感荒凉。 “珞瀑,来,带妹妹上来。” 珞瀑突然很恨那站在高台上的男人,那个自己叫了十七年父亲的男人——为什么要那么狠,不仅要她亲耳听到,更要她看到,就站在一旁,看自己最爱的男生与其她女生亲密幸福吗? 又突然不知道到底该去恨谁,她蓬勃着,满腔的恨意,到底该给谁? 身体不受控制,麻木的接受着父亲的指令,她走着,走着,走到凉凉身边,挽住凉凉的手臂,她看见凉凉茫然的望着那如同从漫画里走出的男生,她看见那男生微笑着望着凉凉,她看见,那两个人的默契亲密——她舍不得把这恨意给那男生,便将这恨意统统给了凉凉。 “珞瀑?”凉凉突然感觉珞瀑挽住自己的手力气逐渐加大,把自己勒的好疼好疼。 “额?” “你怎么了?” 意识到了失态,珞瀑的手赶紧松开,笑着圆场:“没事,只不过是,走神了……凉凉,以后一定要幸福啊……” 幸福啊,幸福啊。 明明是善意的祝福,凉凉却不知道怎么的,听出来冰冷的寒意。 挽着珞瀑的手往台子上走去,旋转的楼梯,长达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凉凉有些头触,为难的要死。 “凉凉。” 手突然被人一提,凉凉抬起头看见是珞瀑,把凉凉的身子大半的重量压到了自己的身上,凉凉挣扎着想伸出手,她还用不着别人这样搀扶着她,也不习惯别人的帮助。 “凉凉!”珞瀑打断凉凉的挣扎行为,“至少,等上去再说,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哦,哦……”凉凉停止挣扎,但还是有些不习惯,身子僵硬的很。 珞瀑扶着凉凉,底下头去,头发垂下挡住了脸,让人看不清神情。 被头发遮住,脸在阴暗的画面里勾起了诡异的笑容。 “啊!” 凉凉突然大叫了一声,滑倒在旋转楼梯上,高跟鞋也踩出了长长地后摆,本来昂贵的料子,突然在“刺啦”一声裂开,从后摆出一直裂到最上面,单薄的小礼服瞬间滑落。 好像只是一瞬间,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逆流大步冲了下来,抱住凉凉,向凉凉的屋里跑去。 “凉凉,凉凉!”珞瀑好像突然才反应一般叫了出声,小跑着去追逆流。 只是,若是有人注意到了,便会看见她的脸上,明明是担忧的,眼神,却有些幸灾乐祸。 人群开始噪乱,虽然凉凉在礼服里面穿了衣服,谈不上什么春光乍泄,但这,也是对于珞家不可磨灭的羞耻。 “安静!都给我安静!” 珞华站在高台怒斥,右手狠狠的磨挫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阴谋.计划 “逆流,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吗?” 凉凉抱膝坐在床上,已经换上了平常的衣服,逆流靠着墙,两人静默不语。 半响,逆流坐到床上,直视凉凉:“凉凉,你是聪明人,凭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扳倒珞家,你其实,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凉凉不说话了,她的确猜到了,“那么……你喜欢我吗?” 逆流怔了怔,这话,的确不好回答,他没有办法明确的回复凉凉,喜欢,还是不喜欢,准确来说,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对凉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感情。 “逆流!”凉凉叫出声来,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逆流,“你未免也太自私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做什么要干这些事情让我误会,做什么把我送到这里来?!” 直到最后,声音愈发颤抖,凉凉垂下头,明明都要哭出声来了,却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珞瀑一路跑着上了楼,脚步却在远离人群的时候停了下来,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高跟鞋鞋尖,走的很慢,嘴角漾着笑。 ——凉凉,你怎可知,倘若你不会摔倒,才是奇迹,才是意外。 的确,这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计划。 珞瀑设计的那一套衣服本是没有问题的,那套衣服,无疑,是美的,是特殊的,是珞瀑精心设计,为凉凉这个人而打造的。 珞瀑知道,凉凉不像自己,绝对是穿不惯高跟鞋的,更不要谈,那双鞋的鞋跟长达十几厘米,再加上珞瀑的设计,拖地的后摆,凉凉会摔倒,几率便已经很高。 而且是由珞瀑扶着凉凉走上旋转楼梯,珞瀑只要不经意做一个小动作,凉凉就绝对会摔倒。 珞瀑之前便已经用剪刀在凉凉的礼服上剪了一个小口,并不引人注意,但在滑倒的一瞬间,却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珞瀑自然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不会只是为了羞辱一下凉凉,她的目的很深很远,她要将凉凉彻底从珞家逐走! 这件事情不过是个借口,一个让压抑许久的珞家人爆发的借口。 珞家人从来不曾允许这个他们不承认的珞家二小姐回到珞家,只不过是碍于珞华没有说出来罢了。珞瀑设计这个局,是让凉凉丢丑,也是珞家丢丑,就是要让全心全意只有珞家的利益的珞家人爆发,从而给珞华施压。这样一来,哪怕珞华不愿意,凉凉,也必须离开珞家!嘴角抹起惬意的笑容,纤细的手指顺着墙划过。 其实,自己的阴谋很容易被识破,这也并不是这场计划的高明之处。 自己真正的高明之处在于—— “凉凉,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思绪被打断,珞瀑突然听到逆流的声音,褪去了平日里慵懒和迷离,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大概是自己,早该知道的结局不是吗? 珞瀑靠在墙上闭上眼,滚下眼泪,精致的妆容不曾花掉,混乱的却是心里。 ——没关系了,莫凉凉,逆流学长从来都属于我的,卑贱的私生子,有什么权利,夺走珞家正统血脉应有的? 莫凉凉,且等着,且等着。 你且等着。 乱了,全乱了 珞瀑站直了身子,却不抹泪水,后退几步,用一种仓惶的姿态,貌似焦急的冲了进去,打断了凉凉的‘愿意’或‘不愿意’。 “凉凉……你没事情吧?!” “珞瀑,我没事的。”凉凉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逆流的问题,她是真的不晓得到底要怎样回答,更别谈面对逆流那一双很认真很认真的眼睛了,珞瀑这么一进来,整好让她解脱了。 “凉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没有扶好你,一打滑,没想到你就摔下来了,凉凉对不起,对不起啊……” 就说着,眼睛里便亮闪闪的,似有泪珠即将划落,刚刚遗留未干的眼泪整好派上了用场。 珞瀑是美女,再摆出这样一幅我见犹怜的表情之后,相信没有任何人,会再舍得责怪她。 “珞瀑……”凉凉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哭,也看不得别人哭,珞瀑一流泪,她就有些心慌了,赶忙摆摆手,勉强笑了一下:“我没有怪你,反正我里面有穿衣服,没什么损失的。” “凉凉……”珞瀑还想开口说什么,却突然一转眼,看见逆流眼里,让人心悸的寒意。 那股寒意就那样一下子侵入她心里,珞瀑被这样的冰冷包围着,感觉害怕,可那双眼睛明明那么恐怖,自己却还是为他着迷,如同着了魔一样,移不开眼睛,于是就莫名其妙的, 颤抖。 三人诡异的沉默是在一阵喧闹声中结束的。凉凉着实感激喧闹的人,让她从这种诡异的氛围当中解脱出来,她本身心情就不好,最近烦心的事情很多,这样三个人明明坐着,却全都不说话,她想爆发,爆发不出来,想发泄,也没办法发泄,压抑着很难受,一听到有人说话,穿上鞋子下了床就冲了出去。 逆流好笑着摇头望着有些冒失的凉凉,径自低下头理了理衣服,看也没有看珞瀑就走了出去。 珞瀑的手指攥拳,却又突然松开。 ——果然呢,母亲做的很好呢,倘若没有意外,这喧闹声,便是爆发了的珞家人吧? 凉凉, 我到是要看看, 父亲,还能不能护你周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乱了,全乱了。 屋外依然乱作一团,珞华眉头紧皱,食指揉着太阳穴:“太不象话,太不象话了!” 凉凉低着头不说话,她晓得外面的人在做什么,是为什么做这些。“父亲,”珞瀑给珞华倒了一杯水,“别生气了,他们……他们可能不是故意的……原谅他们吧……” “他们怎么不是故意的?!这么明目张胆,简直是不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珞华的手狠狠的砸向桌子,‘砰’的一声,珞瀑打了个激灵,识趣的不再说话了。 逆流打了个哈欠,大概又突然觉得自己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准岳父面前有些太过不礼貌,直起了身子,只是他这个人本来的气质就被被在了那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人,“看来现在珞家很乱,我这个时候倘若回逆家未免太过落井下石,自注定要与凉凉过这一辈子,也就不能这么做,我要留下。” 珞华的火气在那一拍之下,已经散去大半,这会儿冷静了不少,微微颔首,“也好,你且留下,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逆流一怔,嘴角笑容变得颇有深意。 一切不言而喻,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真舒服。 其实逆流想要留下来,是有目的的,他想要知道一些事情。 或者说,他作为凉凉的未婚夫,必须要知道的事情。 而这些,正是珞华要告诉他的。 珞华朗声,“珞若!” 只是,这一次,往日那个规规矩矩的小伙子没有在第一时间闪出来,露出虎牙傻乎乎的笑。 珞华叹息,目光转向窗外那些噪乱的珞家人, 珞若, 也是在那里边的吧? 恍惚,母亲 逆流抿着唇从珞华的书房里走出来,他刚才已经听过了珞华版本的故事,但逆流明显不相信珞华版本的真实度。 “逆流,”屋里又突然传出了珞华的声音,“你不用进来,听着就好,我对凉凉,是极亏欠的,我只想要作为一个父亲来弥补她,我知道珞瀑喜欢你,凉凉也喜欢你,我只好牺牲小瀑……我想你自然也是喜欢凉凉的,人世间,能够遇到一个自己喜欢而他又自己的人格外不易,所以我让你娶了她,你,不可以伤害她。” 逆流不出声,轻点了一下头。 珞华从窗户里看到,颔首微笑,“你且记住,今日我与你的谈话,只是,作为一个父亲而已,我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亏欠自己女儿的父亲祈求你,请让凉凉幸福。” 他纵横商场十几年,什么人没有见过没有阅过?正是因为都见过了,所以更加能够确定这位逆流少爷绝非仅是平日里那般花花大少的样子而已,从第一眼见过,他便知道,这个逆家的小少爷,倘若能够给他一定的发展空间,必然是会有所作为的,所以他千方百计也要让这样的人与珞家联姻。不论是联姻与凉凉还是珞瀑,结果自然都是皆大欢喜的。凉凉是若水的孩子,珞瀑是雅琦的孩子,本身就与珞瀑不甚亲分,更何况自己如今想要弥补凉凉,便将这逆流,给了凉凉。 逆流心情复杂走远了,珞华告诉逆流的,正是逆流可以查到的,但是珞华没有立场会欺骗逆流,所以这便是可疑的地方了。 或许,珞华都不知道,自己的故事,恐怕真实度不高。 逆流知道的,在凉凉五岁那年的时候曾经因为此事,三年自我封闭。 ……凉凉五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是怎样的伤痛,让她不愿意面对外界,宁可自我封闭沉溺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面? 逆流叹息,恐怕,只有从凉凉哪里才能知道了。 如今他已经从珞华哪里知道了自己应该知道的,珞家乱成这个样子,凉凉呆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他必须要把凉凉接走,必须要保障凉凉的安全。 不知不觉走到大厅,珞家人整体罢工,大厅还是宴会时的样子,不曾有人来收拾。 逆流看着旋转楼梯上的撕坏了的衣服,突然感觉很奇怪。 那种直觉莫名其妙的来了,逆流想着,拾起衣服,越发看着不对。 这撕口…… 眼神愈冷,释放出寒意。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情况越来越糟糕。 固执的珞家人铁了心要把凉凉赶出珞家,已经一天没有各司其职,统统选择了罢工。 这些珞家人,不仅在珞家有着自己的职务,影响着珞家的生意,更有很多,在社会上各个地方担任着不同的职务,他们的罢工,不仅是珞家的动荡,甚至威胁到了社会秩序的正常进行,珞华要承担的压力,不仅仅是珞家人,而是来源于整个社会! 可是珞华也是珞家人,骨子里也有着珞家人独有的固执,他就是偏要死撑着,咬着那一口劲儿,死活不松口,不肯让凉凉离开。 凉凉心里却感动不起来, 大概旁的人会以为这位珞家族长对自己的二女儿是多么情深意重,可凉凉看的清晰,那时她虽然不大,但也记事了,记得母亲带着自己,不敢出门不敢逛街,只要一出大门,就会看见成群的珞家人,堵着,嚷着,就如同现在一般。 往事被重新揭开,就如同结好痂的伤口,还没好全,就突然被撕开,还一直一直泼着盐水,刺痛了一片,刺着身上,刺着心上……凉凉一直没出屋子,她知道逆流在门口站了很久,凉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凉凉就又选择了沉默。 天气有点冷,凉凉抱膝坐在床上,身上裹着被子,但还是觉得冷。 突然又好像回到十二年前,她五岁那年,她记得母亲受了伤,很严重很严重,到处都是红色的血。 就连自己身上也有,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母亲的。 她当时就觉得很冷,让她冷的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凉凉五岁的时候选择了长达三年的沉默,不开口,不说话,不哭不笑,不怒不悲,站在那里也好,坐在那里也好,变成了石雕。 凉凉后悔了,她讨厌这个珞家,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是疯子,她不想变成疯子! “——啊!”开口尖叫,声音尖锐,凉凉捂住自己的耳朵,她不想听,却又叫出来。 “妈妈!妈妈!妈妈!” 我愿意 画面忽然又一转,变成了自己十岁那年母亲临终时候,母亲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手脚冰凉,她握着母亲的手,却怎么也暖不回来。 继父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哭,一起流泪。 可继父终究是个男人,比十岁的凉凉更加坚强更加残忍,他冷酷的告诉凉凉,他对凉凉说:“她死了。再不回来了。” ——再不回来了! ——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拍着说:“凉凉不哭不哭。”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夜里温柔的给她搭上被子,轻轻拍着,哼着歌。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铁棒,用自己的受伤,换来凉凉的安全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那么那么,那么那么爱她了! 不能……不可以——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别走!你别丢下我!别扔下我!别!别!” 她声嘶力竭,她不停的叫着,她喘不过起来,她要窒息了! 大概就是最后一刻,突然有一个人抱着她,手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声音带着让人困乏的魔力,轻诱着,轻哄着,“不走,我在。” “逆流?”费力的睁开眼,隐约看见一个人,身影熟悉,凉凉试探着开口,见了来人点了下头。 然后,再无慌乱,沉沉睡去。 最好的梦, 就是无梦。 逆流看着凉凉,轻轻的把凉凉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逆家小少爷头一次照顾别人,动作笨拙,却无不温柔。突然想起刚才闯入房间的时候,听到凉凉的尖叫声,心,就猛的被揪在一起,团成一团,几乎窒息,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丝毫的顾虑。 只是担心——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凉凉有没有问题? 他这几天一直很担心把自己闷在屋里的凉凉,如今看到她睡得很好,心也踏实下来,拉着她的手,趴在床上,合了眼。 逆流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凉凉已经醒了,看着自己,眼神略微清冷。 那眼神让逆流感觉恐慌,干脆继续死不要脸,脱掉鞋子,爬上船,还要和凉凉一个被窝。 “喂!逆流!不可以这么不要脸的啊!” 当然要反抗,可无奈两个人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力都相距甚远,凉凉没有疑问的放弃了挣扎,让逆流抢了被子又吃了豆腐,被逆流抱在了怀里。 “老婆。”“嗯。”凉凉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突然瞪大眼睛;“嗯?” 事实证明,人在恼羞成怒的时候,战斗力,会成倍的往上翻,再加上算是突袭,逆流被踹到了床底下。 逆流倒是没有什么,一脸哀怨的看着凉凉,“老婆,唔……这么狠,要谋杀亲夫啊?” 凉凉本来还是有一些担心的,看到逆流没有事情后,就放心了下来,只是定定的望着逆流,不说话。 半响开了口:“逆流。” “嗯。”逆流的手在凉凉面前晃了晃:“凉凉?” “嗯。” 逆流不说话,等着凉凉开口,然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期待越来越高。 “逆流。” “我在。” “我……” 凉凉犹豫了一下,轻轻笑了起来:“我愿意。” 凉凉想说什么,挣扎了几番又低下了头,声如蚊低:“逆流,你还肯不肯帮我?” 逆流怔了怔,叹息一声,“难道你还想要整垮珞家吗?凉凉,你要明白,只凭我们两个人远远不够的,远远,我不过是逆家最小的儿子,根本没有继承权,更何况还是私生子,整垮珞家根本就是妄想!凉凉,你是聪明人,不会干傻事的。” 你若不弃,我定不离 记忆倒退回到最初。 …… “凉凉,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 在屋里的那一句话,没有结果的一句话。 那个问题,逆流曾经以为,他永远永远都找不到答案了,他以为他要继续坚持继续等待才能得到回答。 “我能。” 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就如同一辈子的许诺。 “我能做到陪你一辈子,你若不弃,我定不离。” 这大概就是最美的情话了, 你若不弃,我定不离, 生生死死也要在一起。 只是可惜,这么美的情话,凉凉忘却了。 不过还好,逆流从来从来,不曾食言,他说到了,他便做到了。 他这么说的, 他这么做的, 他就一直等着, 等凉凉回头, 回头看看, 其实一直一直有这么一个人, 守着她,爱着她。 这时他们虽都不小,但也不大,大概是懵懵懂懂的吧。 只是逆流骨子里的偏执, 一旦确定了, 便一辈子, 一辈子都要走下去。 “凉凉,你可喜欢我?” 问题突如其来,凉凉撇过头去,心里郁郁的不说话——逆流明明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逆流不知,他的沉默,让凉凉对自己的感情犹豫了起来。 沉默有时候,远远比利剑更加伤人。 大概是天性所致,人类,在遇到挫折磨难或者是不想面对的时候,往往,用沉默来代替。 凉凉问逆流喜不喜欢自己,逆流沉默了,因为他也不知道。 逆流问凉凉喜不喜欢自己,凉凉沉默了,他们其实都不清楚自己的感情。 但沉默是伤人的,他们可以理解自己的沉默,却不能理解对方的沉默。 逆流抿着唇,不说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凉凉心里一急,伸手扯住了逆流的袖子:“逆流!” 逆流停住。 凉凉轻扯着逆流的袖子,声音带着乞求和轻微的撒娇意味,一如他们曾经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你还肯不肯帮我?” 逆流心里一颤,最终转过身来——他最终,是无法抵挡这样的凉凉的,这样哀求他的凉凉,他怎么舍得拒绝呢? 于是复有看向凉凉,声音略微有些无奈:“凉凉,真是自私!” 珞瀑,你听到了什么? “逆流!”凉凉尖锐的叫出声来:“你不会理解的,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知道的!你不知道我究竟经历过什么,你不知道珞家曾经带给我和母亲多么大的伤害!我知道的,我知道整垮珞家凭我们两个人远远不够,我也没有想过要连累珞家上下几百口无辜的人!我只是想,让我受到过的伤害,让伤害过我的人也承受一遍而已,逆流,我求求你了!我只有你了!” “倘若我不帮你呢?”逆流望着凉凉,目光深邃且悠远,暂且安稳下了凉凉的心神。 “倘若不帮我……”凉凉怔了怔,咧开嘴笑了,“不会的逆流,你一定会帮我的。” 逆流又是一叹息,凉凉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摇了摇头,拿起刚刚进来的时候带来的礼服,丢给凉凉:“你自己看。” 凉凉不解。 “裙子的撕口明显是人为的,恐怕事情不简单,凉凉,这次哪怕我不想帮你,也不得不帮你了,有人要害你,我做不到坐视不管。” 凉凉怔了怔,低下头浅浅的笑了,“逆流,谢谢。” 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的不能坐视不管。 逆流微笑,蹲下身子使与坐在床上的凉凉齐平,看着她,“凉凉,不要说谢谢,我们之间,绝对不能这么生硬,这么礼貌。” 这样的礼貌,让我感觉跟你,很远很远。 然后,就感觉, 很害怕。 短暂的沉默终究是要被打破的,凉凉的声音是有些哽咽的,她不是冷情的人,她做不到不感动,做不到不想哭,“逆流,我知道是谁的,在这个家里,最期盼我离开的人只有一个。” 凉凉把头转向一边,眼神恍惚,似想借着某一个物品看向某一个人,“雅琦,珞瀑的妈妈,现在的珞家族母。” “能碰到你的裙子,并且做手脚的人,也只有一个人。”逆流点头。 “珞瀑。” 凉凉叹息,略微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我之前以为……她是好人。” 语气变得格外的艰涩,好似初学中文的洋人一般。 “我以为……她是真心对我好的……” 凉凉黯然,那么这样了话,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吗? 那声轻轻柔柔的:“凉凉,很漂亮呢。” 那串从自己化妆盒里拿出来的紫钻项链。 为自己穿鞋的时候,那双微凉的手。 软声的责备,温暖的笑意。都是假的吗? 凉凉半响说不出话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珞瀑想要害她,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害的,害的凉凉自己,现在这么难过。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凉凉和逆流下意识的看过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珞,珞瀑……?”凉凉声音颤抖……不知道他们刚才讲的,珞瀑听见了几分? 珞瀑脸色苍白,站在门口,定定的望着凉凉。 “凉凉!” 珞瀑低着头,好似就要哭了出来。 “凉凉!”她说着,竟然扑通一下跪下,“凉凉!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她是我的母亲,她养育了我,我不能不仁义,我只能帮她……凉凉,对不起,对不起!” “珞瀑……”凉凉怔了怔,而后舒展了一个笑容——倘若是这样,便对了吧?那般真实的关爱,怎么可能是虚伪的做作和假装呢?“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珞瀑,你不要难过,没有关系的。” 发泄 “凉凉。”珞瀑依然在抽泣,但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凉凉身边,抓住凉凉的手,“凉凉,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凉凉,我不想害你,但也不想为此伤了我的母亲……你尽管放心,我不会不仁义的,我听到的看到的都会守口如瓶,至于你与我母亲的事情……我不管,我不会偏袒与哪一方,看到了什么也会当做没有看到,凉凉,抱歉……” “真的没有必要跟我说抱歉的,我真的没有怪你……” 珞瀑看到了凉凉眼神当中的软化,眼神闪了闪,蒙着水雾却让人看不清楚,“凉凉,我说的不是这个,其实之前我和母亲就曾经想要害过你……就是母亲让我为你送糕点的那次,其实,从进你房间开始我的手机就一直都在录音……凉凉,抱歉,凉凉,我不求你别的……我只求你让我母亲活着就好……我只求你能原谅我,能不怪我,我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很珍惜你这个妹妹……我不想的,一直不想害你的……相信我,凉凉!” 凉凉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逆流,其实她从头到尾就不曾想过去怪珞瀑,她老是觉得珞瀑是个好人,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情的,珞瀑这么一出现,这么一解释,整好让她捋顺了事情。她宁愿相信珞瀑,相信珞瀑不是故意的。 逆流面无表情,只是看着,如同在看一出闹剧。 大概人在茫然的时候会特别敏感,凉凉敏锐的察觉到外面突然一阵噪乱声。 拉开窗帘往外看,凉凉怔了怔,双手却在一瞬间不知觉紧握。 她听到了,嘈杂的哄乱声中,珞家人的抗议声中,有‘若水’两个字。 若水, 是凉凉的母亲。 “凉凉,你去哪里?!” 逆流和珞瀑惊愕的看见凉凉大步走了出去,随即小跑跟上。 “你!你!你们!” 凉凉的步伐匆忙,站在高台上俯视身下的珞家人。 珞家人被来人的气势汹汹给震了一下,旋即看出了来人是谁之后,便又是一阵噪乱的争吵和抗议。 凉凉的声音被淹没,下意识退后一步,就看见手边出现了一个话筒。 再往后一看,逆流正在一旁含笑望着她。 话筒是宴会时留下的,倒是现成。 “我!跟我的母亲!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们这样愤恨?!” “我的母亲,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罢了!却莫名其妙的遭受到你们无穷无尽的欺压!她已经躲到无处可躲了!她已经死了!你们满意了吗?!满意了吗?!我!我又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接受你们的恨意,你们凭什么恨我?!凭什么?!我的童年,每分每秒都躲藏在那栋房子里,你们连给我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凭什么!凭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近乎是发泄式的怒吼,凉凉几乎丧失了理智。 是的,她可以容忍他们对自己的辱骂,可她却忍受不了他们对母亲的一丁点侮辱。 每一个孩子大概都是这样的,更何况是凉凉,她从小到大的全部世界几乎就只有母亲,更加依赖若水,甚至在她眼里,母亲就是完美无瑕的,母亲是无可替代的。 疯了,真的是快要疯了,倘若不是逆流紧紧抓住了凉凉的手,恐怕凉凉就真的要冲下去了。 人群可是趋于安静,直至寂静无声。 大概是所要喧嚣的统统都发泄了出去,凉凉瘫在了逆流的怀里,直至昏迷。 逆流叹息,抱着凉凉回到屋里,他一直没有阻止凉凉,因为他知道凉凉压抑的太久了,需要一个爆发和发泄,他一直攥着凉凉的手,那双手的温暖,有着让人心疼的冰凉。 剩下的珞家人,在死凝一样的寂静之中,缓缓的散了去,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你不配 许是凉凉的质问让他们动了恻隐之心,但更多的,但更多的,却是他们也累了。 暴动,更有一种盲目存在,甚至有些时候,根本不知所措。 只不过是顺应着雅琦,顺应着自己潜在的想法罢了。 但其实,珞家人自己也不喜欢这样——明明有着自己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却为什么要从这里呆着罢工呢?其实凉凉的到来对他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本来就已经有一些人想要离开了,凉凉的这番话,整好给了他们一个契机,借着这个毛头,大部分人,都离开了。 珞瀑望向母亲雅琦,她根本不知道会这个样子,精心策划已久的计划却没有将凉凉赶出珞家,反倒让凉凉在珞家的地位渐渐好转。 雅琦面色苍白,走到珞瀑旁边,轻轻拍着珞瀑的肩膀,微微一叹息,“罢了,都这么多年了——若水,若水都死了啊,我做什么还要这么固执,凉凉说的对,是我害死的若水,是我害死的她啊——小瀑,你,好自为之吧……” 珞瀑的拳头松开又放下,最终无力的下垂在身体两旁。 ——对吧,凉凉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转过身去,珞瀑的步伐有些蹒跚。 却在转过身的一瞬间,看见了逆流。 笔挺的礼服,纯墨色的头发,不开口,只是冷冷的看着珞瀑。 “逆,逆流学长……” 逆流学长还是那么完美啊,哪怕明明知道逆流学长永远都不可能再属于自己,在面对逆流学长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紧张。 “珞瀑。”逆流微颔首,径直走向珞瀑,最终停留在珞瀑的身旁。 “学长……”珞瀑的手指攥住衣角,低下头,不敢去看逆流的眼睛。 “我有事要跟你说。”逆流轻瞥了珞瀑一眼。 “学长!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逆流低头看了一眼,“你先说。” ——不管了,不管那么许多了。 ——“学长,我求您回答我,哪怕是您骗我,也没有关系!” ——“学长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 这大概是溺水将死之前最后一点挣扎,珞瀑想,哪怕再将死之前,听到逆流的一句谎言,她也可以安心的去下地狱了。 是的,珞瀑想死了。 本来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是吗? 死了,大概也是一种解脱。 罪人,都该下地狱的。 她已经犯了大戒,她嫉妒了,她报复了,她想,她算是个罪人了。 这句话在寂静无人的大厅里显得异常突兀和刺耳,逆流这才算是认真看了一眼珞瀑,最终“嗤。”笑了一声:“你说呢?” ——不必去地狱了,这就是地狱了。 哀莫大于心死,珞瀑竟有了勇气抬头看着逆流,“逆流学长!连谎言都不肯施舍给我么?!我不要别的啊!一句谎话都不肯给吗?!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逆流学长怎么可以这么心狠呢?!” 逆流凝视着珞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长久的看着珞瀑,半响,轻掀薄唇,在珞瀑的耳畔缓缓道:“你,不,配。” 恨,全都是恨 珞瀑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逆流双手插在口袋里,依然不紧不慢,转身回去,在将要离开珞瀑视线的时候,停顿了步伐:“我劝你,最好打消再伤害凉凉的想法,你的戏,可以瞒得过凉凉,但是瞒不过我——要知道,我一向不相信眼泪,看得多了,就麻木了。” 珞瀑看着逆流转身,看着逆流离开,看着逆流最终消失在她的眼前,她僵直着,宛如冰冷的石雕。 时间好像凝滞了,珞瀑最终抬起头大笑。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还是在笑逆流的无情。 “只有不怕下地狱的人,才能做出最疯狂的报复。” “我已经体验过了地狱的滋味,我不怕了。” “凉凉……你尝受过被最亲的人伤害的滋味吗?” “凉凉,我要做你最亲的人,我要让你遍体鳞伤。” “我要让你,也体验一下,下地狱的味道。”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大概,逆流,凉凉,还是珞瀑,都是偏执的人。 倘若爱了就是一辈子,倘若爱不到,便恨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雅琦偷偷望着大厅里的人,她所谓的女儿。 怎么可能放弃报复呢?若水死了不够,只有让凉凉也死了才够。 这么多年的恨意,怎么可能消逝的,未免也太单纯了一点。 她比谁都了解她这个女儿,她了解这个女儿的疯狂,压抑已久的疯狂,倘若爆发出来,便是你死我活。 贱人,贱人! 若水和她的女儿都是贱人! 若水破坏了她的幸福,现在呢,凉凉呢,也做了小狐狸精了。 雅琦望着珞瀑,她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凉凉的悲惨局面了。 哈,若水,你想不到吧,你想不到吧?! 你自己的亲生女儿,要来报复你养大的女儿了! 雅琦,你想不到吧,想不到吧?! 雅琦有些得意,突然想到当年那场狸猫换太子。 珞华,你不在意我,你不在意我的女儿,你怎么知道,你一直不在意的,正是你苦苦寻找的若水的女儿呢?你怎么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若水,你要是知道了,一定很伤心吧,你亲手养大的女儿,竟然是我的女儿! 雅琦好像突然又想到什么,倒退了几步,蹲下来开始掩着面哭,“凉凉!凉凉!我的女儿啊!我怎么能害你呢!凉凉!凉凉!” 却突然又站起来,手舞足蹈,“不行,不行!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是被若水那个贱人养大的,你心里眼里全都是若水,你跟若水长得那么像!不行,不行,你不是我的女儿,你被若水养大了,你居然跟若水长得像了,凉凉!凉凉!你姓莫了……你不是我的女儿了……!” 大概是突然累了,雅琦摸索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抖抖索索的打开一个抽屉,取出木质雕刻精美的盒子,用要是打开,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凉凉!我的孩子!我怎么能把你送走呢……”双手颤抖的摸着,照片上恬静的睡着的婴孩儿,“妈妈最爱你的,妈妈舍不得你!凉凉!凉凉你过得好不好啊,若水那个贱人有没有虐待你啊,凉凉!凉凉!妈妈错了,凉凉你回来啊……” “不!凉凉!你不能回来!你不能回来!让那个贱人养着你!那个贱人活该,活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珞华,你不爱我!你爱若水!我就偏要把你爱的,喜欢的所有的一切统统都毁了。” “珞华,你永远也想不到!我要毁了你!毁了你!毁了你!” 真的累了,雅琦最终睡了去,只是面部依然有些狰狞,却也带着泪痕。 她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却也放不下恨意,于是她疯了,陷入狂躁之中。 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可以舍得自己的孩子,那种天生的母性带来的母爱,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爱都不能替代的,可是那种恨意却也无法抵消,长年累月所坚持的,她根本舍弃不了。 她的恨意转接给了珞瀑,其实是若水的女儿,在每年每月每日,所有的夜晚,在珞瀑的耳边不停的念叨着若水和凉凉的名字,不停的诅咒着,当着女儿的面骂母亲,而这个女儿还毫不知情,只得符合,雅琦通过这种方式报复,却也痛了自己。 报复是把双刃剑,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但愿她醒来时,一切如初,心如尘埃吧。 局面恶化 珞家人的暴动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更多的事情却又开始了,作为商业巨头,珞家的一举一动无不被社会关注着,更何况暴动这么大的事情?顿时,关于凉凉这位珞家二小姐的流言四处散播,百姓茶余饭后网上论坛、贴吧无不是在谈论这件事情,以至于到了最后,真真假假似是而非,而且一切有根有据,搞得就算是知情的人,也混乱了。 但明明是很乱的,却能够看出原本的框架是真实的,例如,有的传言说:“一向玩弄感情的逆家小少爷逆流浪子回头,全心全意对待珞家二女儿珞凉凉,甘愿到珞家成为上门女婿……”有的更离谱:“珞家而女儿珞凉凉倾国倾城,以至于本是珞家大女儿珞瀑的男友的逆家小少爷逆流,竟然始乱终弃,抛弃珞瀑……”“逆家小少爷逆流看重珞家财产,先后与珞家两位继承人关系密切……”“珞瀑不忿逆流弃她偏爱凉凉,生日宴会推倒珞凉凉……” 这些,确实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加以编造的,流言很乱,各种各样的都有,可是经不起细敲就会看出破绽,可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图的只是一个乐子,一个消遣,自然不会有什么人真正去想的。倘若有了明白的人,可他们也早已不会无聊到为了珞家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地方去辩驳的。 珞家的人当然在事后清醒的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各方面打压传言,但是已经有些晚了。 这才是对珞家来说,真正不利的情况,远远比一个让珞家荣誉受损的凉凉要来的严重的多。 现在的情况,只有让凉凉,珞瀑,逆流,这三位当事人出面才会让情况好转一些。珞瀑当然没有关系,逆流更是随意的人,看着心情好就答应了。只是到了凉凉那里就打了梗。 这也怪不得凉凉,她本来就是一个偏执的人,且性子那么烈,也就是因为到了珞家才渐渐被磨的好了一点;只是现在突然闹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会这么做就难怪了。 凉凉抱膝坐在床上,她打醒来以后就一直这个样子,逆流很担心,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凉凉现在需要时间来恢复,来思考,来考虑现在自己究竟该怎么做,他知道凉凉现在很迷茫,但他也知道,现在,只有凉凉自己才能帮自己走出这个迷局。 凉凉果然是一直在想着。 可是思想好像陷入到了一个僵硬的独木桥,前进不是,后退不是,怎样都不是;雾里看花的,朦朦胧胧的,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又好像,能看见点儿什么。这大概是最为难的时候了。 她一直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逆流每天都会来,站在门口对着她说上几句最后的情况,她知道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必须要尽快做出一个抉择:前进,还是后退。 总之都看不清楚,往前或许是礁石海浪,往后,也有可能电闪雷鸣,更有可能是海阔天空。 前行,还是后退。 人生大概终是要选择的,可是选择却终是要受伤的。 凉凉想逃开。随便逃到哪里去都好,可别让她做这么艰难的决定。 只是,有些注定要面对的——前进,后退,报复,不报复。 她受够了用伪善的面具去当一个珞家人的生活,她受够了虚伪,受够了假装,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越发觉得这样的自己是那么让人厌恶。 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凉凉以为是逆流,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是珞若。 她认得这个小伙子,她刚来珞家的时候就是这个小伙子带领的;而且他一直都跟在珞华的身边没有离过身,珞华也习惯凡是都去找珞若来打点,是个麻利,却有些憨厚的小伙子,喜欢傻傻的笑,嘴有点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喜欢挠头皮。在这么多珞家人里面,这倒是唯一一个凉凉印象比较深的。 “二小姐。”珞若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求求您救救珞家吧。二小姐,以往是我不对,我求求您救救珞家吧, 求您了。”珞若狠狠磕了一个响头:“我求求您救救珞家吧,我从小在珞家长大,我不能让珞家衰败,凉凉小姐,我求您了,求您了。” “珞若!”凉凉叫出声来:“你不要这个样子,我去,我去,我去参加记者会!珞若,你不要这样!” ——可是凉凉终究是心软的,她看不得别人求她,慌忙的答应了珞若的请求,扶珞若起来。 拥吻照片 很好的天气,天高云淡,天气反反复复,总算是有了春天的意味开始转暖。凉凉抬头看了看,今天的天很蓝,穿着正式场合的礼服,最终走了出去。 也许一切终究是注定的,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珞若来了,逼迫着她做出了选择,而且,由不得她不同意,不然珞若便发誓要长跪不起。 “真的,残忍。”——最终还是选择留下来,凉凉知道,留下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面对那些人,意味着自己,依然忍受不了蠢蠢欲动的报复欲望。 她参加了记者会,她跟着逆流还有珞瀑,坐在台子上,忍受着聚焦灯的刺眼和相机的噼啪声。 “凉凉小姐,我可以请问一下,外界传言您抢走了您姐姐的男朋友,传言是否属实?” “嗯?”凉凉怔了一下,这果然是一个有够离谱的传言;“当然不是,逆流很小的时候,和珞家的二小姐就有婚约,这是事实。” “那么逆流少爷,您先后与珞家两位继承人关系密切且暧昧,是否是对珞家存在某些不良企图呢?” 逆流轻瞥了一眼,注意到了记者话筒上的标志,轻哼一声,竟然是华风娱乐?“那么,你认为呢?” 年轻的女记者轻轻颤抖了一下,放下话筒,略有些茫然的坐回座位。 凉凉轻叹,逆流,果然是随心的性子,于逆流来说,这种问题,恐是不屑于回答的。凉凉想要开口,却又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在她这个角度来说,应当是极为哀怨的,而且这是逆流与珞瀑的事情,凉凉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倘若由凉凉来回答的话,恐怕这些作者的问题会更加猛料的。 “不是这样的,我与逆流学长之间只是同学关系,并没有所谓的暧昧关系,而且我跟凉凉是很好的姐妹,我不希望外界不实的传言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过我想也不会的,我和凉凉彼此信任,彼此相信,毫无隔阂,凉凉不会因此而猜忌我的,对吧?凉凉?” 作为珞家的大女儿,珞瀑在某些方面当然要比普通的同龄女孩子要成熟稳重许多,在面对摄像头和记者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紧张或者不适,反而相当自如,如鱼得水的和记者们交谈的事情,而且回答的相当精妙,不知不觉就把皮球踢到了凉凉那里。甚至期间,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当然,我相信我姐姐。”凉凉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外界种种传言虽然很多,但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并不属实,而且太过荒唐,只是现在威胁到了珞家的声誉问题,所以不得已站出来澄清,还望外界停止这种荒唐的议论。” 凉凉一向不笨,反而很聪明,她虽然不相信珞瀑会害她,却也隐约有些猜忌,聪明的避开了锋头。 “可是,那么这张照片怎么解释呢?”一个记者递上一张照片,凉凉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来,清扫了一眼,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低着头不说话,把照片推到了逆流那里。“凉凉?”逆流略微有些诧异扫了一眼,随后凝重了起来,瞥了一眼珞瀑,又把照片推到了珞瀑那里,“你需要给我解释一下。” 珞瀑接过来,低下头看,突然惊慌的抬起头来,看向逆流,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孱弱:“不,学长,不是我做的。我现在不会伤害凉凉的,学长,相信我。” 珞瀑倒是没有说假话,她是聪明人,她明白现在自己不能对凉凉做什么。而且她也没有把握逆流能不能看破她的心思。她深知逆流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她看不破逆流,猜不透逆流,所以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点,这个谜一样的男生,才会更加吸引人。 只是,现在不能做什么,并不代表将来不能做什么。 珞瀑心里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她看见凉凉苍白的脸色,她知道凉凉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无比清楚,因为她曾经无数次的尝试过,不因为别的,只因为—— 那张照片上,是正在拥吻的两人,而那男女主角也不是别人—— 正是珞瀑和逆流! 他们的的确确是谈了一个星期的恋爱,而对于逆流来说,他也向来,不怎么在意这些,只是与旁人亲吻罢了,他的初吻早就不知道给了谁了。 “逆流?”凉凉颤声,声音极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凉凉?” “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气吧,气吧,一起生气吧 凉凉怔住了,睫毛轻颤,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可是她没哭,她又挂上了礼节性的微笑,“很漂亮的照片啊,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给我?” “这明明是逆流少爷和珞瀑小姐!凉凉小姐,您怎么看待这件事情,会不会恼羞成怒抛弃逆流,还是选择忍气吞声?”递上照片的记者暗笑,对凉凉穷追不舍,当初他们拍下这张照片也是偶然,想炒也炒不起来,毕竟风流成性的逆家小少爷的女朋友数不胜数,这只是其中之一罢了,算不得什么,就算是爆出去了,也影响不了什么。 只是现在不同了,这一张照片,足以让本就岌岌可危的珞家,局面更加糟糕。 凉凉深呼吸,她现在只能死咬住照片不是真的来应对,“可是,你看见了吗?明明,拥吻的恋人,遮住了脸,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逆流和姐姐呢?况且,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想要ps出这样一张照片,不是难事。” “凉凉小姐,只需要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就是逆流少爷和珞瀑小姐,相信您,也是早已看出来,是明白的。” “可是我看不出来,你可否告诉我,你又是怎样看出来的呢?” “额……”记者果然是记者,只在短暂的怔了怔之后就反应了过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被凉凉快速的打断,抢了时间:“看了,您也是不能确定的,那么也就是说,这张照片你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用这样一张虚假的照片来破坏我和姐姐的感情,恐怕您的招数未免太过普通了点。” “在此我郑重声明,我和我姐姐的感情很好,而且,我和逆流也已经商定,会在我十八岁成年礼的同时,举行订婚典礼。还望在座的各位,到时,能够前往光临。”凉凉起身弯腰,随后躲过人群,走了下去,拖得越久越糟糕,必须要尽快结束,本来是可以有一个更完美的结束的方式的,可是凉凉感觉到自己要爆炸了,她忍受不了了! 珞若站在一边望着她,“小姐!”珞若挥了挥手,“真的,很感谢您呀!真的很对不起之前对您做的事情……凉凉小姐真的是一个好心眼的好人啊。” 凉凉心情有些烦躁,从看见那张照片开始就一直忍耐着自己的心情,走到珞若旁边的时候隐约看见逆流跟了出来,突然就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想法,走到珞若旁边,抱住了珞若。 这种让逆流也不舒服一下的心理相当恶劣,可是凉凉实在想不到,还能怎样小报复一下逆流。 只是可怜了珞若,他虽然年纪和凉凉逆流他们差不多,却单纯天真的紧,更不要谈一个普通人冷不丁被一个异性抱一下都会脸红了,这个本来就害羞的小伙子,立马就红了脸,从脚脖子红到脸蛋,也不知道说什么,习惯性的挠了下头皮,“凉凉……凉凉小姐……您怎么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逆流拉着凉凉就上了车绝尘而去,珞若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后来珞瀑也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和珞若一起走了。 “凉凉!你是怎么回事?”逆流把车随意停靠在路边,转过头来问凉凉。凉凉翻了一个白眼,“你不要把车停到这里,会引起交通堵塞的。” “凉凉,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总要听我解释一下。” “不需要解释,逆流大少爷,我晓得你如今浪子回头为我守身如玉了,我不要你解释,你以前的事情都是我跟你一起经历的,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 逆流没在说什么,发动了车子,随便找了个停车场停了下来。 转过头,细细的看着副驾驶上的凉凉。 然后突然紧紧的抱住凉凉,俯在凉凉的耳畔,“凉凉,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叫你……”凉凉噎住了。 ‘逆流大少爷’这个称呼,大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而在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逆流大少爷’,大概是凉凉对逆流的惯称。 喜欢你,不喜欢你 凉凉窝在逆流的怀里,开始哭了起来,从小声抽抽搭搭,变成有些放肆的大哭。这段时间,凉凉好像经常哭泣,可逆流知道,凉凉不是懦弱,不是害怕,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来宣泄一下积压在心里的压力。凉凉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 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办法适应在珞家的生活,只好逼迫自己去适应。 “逆流,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逆流,我不想的,可我没办法停止,我没办法了……”凉凉感觉自己有些顺不过气来,逆流拍了拍凉凉的背,“倘若不想的话,就不要了,我们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是你的‘逆流大少爷’,你是我的小跟班凉凉。” 凉凉抬起头来看向逆流,只是目光有些恍然,好像透过逆流看向某个曾经的时光,流去的岁月,逝去的年华和心境,“不了,有些事情终是要面对的,当初是我选择的路,是我央求你留下来帮我,我必须要学会承担。” 逆流叹息,“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到底是太慌张了,乱了分寸。”转而看着凉凉,“这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你能让我这般了。” 凉凉微微一怔,旋即保持了沉默,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凉凉,你可不可以回答我?” “什么?” “你刚才……究竟是不是在吃醋?” 凉凉迅速抬起头,看了一眼逆流后又低下头去,“真的,我不知道。” “凉凉。” 逆流摇了摇头,倒车出车位,“你需要静一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逆流说要让凉凉静一静,原来是带凉凉去泡温泉。 水是恒温而且最舒适的温度,舒服的让人叹息,凉凉和逆流逆流泡了一会儿,搭上浴巾坐在旁边。默契的谁都没有说话。 喜不喜欢逆流呢? 凉凉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很依赖他,没有他不可以。 凉凉十五岁就认识了逆流,之后两个人就可以算是形影不离。 为此,逆流甚至转到了凉凉的学校,跟凉凉同班。 每天和逆流在一起大概是早已经习惯的了,逆流早就融入了自己的生活当中。 可是究竟喜不喜欢呢? 吃醋这样的心理凉凉没有试过,究竟有没有吃醋也不知道,只是知道,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很难过。 和逆流亲近了,连带他的女朋友凉凉都见过,后来逆流交女朋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便长期保持了黄金单身汉的形象。 只是,见那些女生的时候,自己明明没有这样的感觉啊——头痛,为什么偏偏因为是珞瀑所以很难过呢? 之前逆流也有问过这样的问题,凉凉更多的态度是逃避的,但是现在没有办法再逃避,凉凉只有面对,才会真真正正的想这件事情。 可是有些事,不是你认真去想,就能想通的,它往往跟着心走,大脑实在是无法干预。 “逆流,”凉凉为难的看向逆流,轻轻扯了扯披在逆流身上的浴巾,眼神带着淡淡的哀求,声线里竟有了一丝撒娇耍赖的意味,凉凉总是这样的,不想面对就去求逆流,而她,也只有面对逆流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神态,“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了好不好,就这个样子,维持现状,行不行?” 那种神态是逆流无法拒绝的,逆流叹息,“算了,我总是舍不得逼迫你的,倘若不愿意想,就不想了,你只要知道,我一直在就好了。” 上学 凉凉这几天一直闲着,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事上上网,但却从来没有迈出过自己的屋子。 其实凉凉不笨,这个世界没有笨的人,只有有没有天赋,可惜,凉凉在报复这种事情上没有天赋,她当真是那种性子,学不会去算计别人,所以只好让逆流帮助她。逆流让她稍安勿躁,叫她学会忍耐。 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凉凉现在有些迷茫,但却有些急功近利,她需要平静。 只是这种忍耐未免太磨人了一点,凉凉轻声叹息,自己总要做些事情来才好。 抓头想了半天,凉凉趴在桌子上,给逆流打了个电话,打了个报告。 “少爷,我想上学。” “哦?”逆流应当是在街上,听起来好像很乱,“不是赋闲在家吗?” 凉凉恢复了对逆流的称呼‘少爷’,更多的时候,两人的相处原则又回到了原点,至于中间所经历过的,凉凉不提,逆流也不提。 他们俩果然是别扭的,哪怕其实心里有个坎儿,也不想要对方绊倒,就只好拉着对方,貌似绕过了那个坎儿,实际上根本没有走,两个人停在坎儿旁边,谁都过不了这个坎儿,却假装什么都没有。 “哎,太闷了,总点找些事情做啊。” “上学,然后又整天逃课?” “不了,绝对不可能。”想想好像不够,又补了一句,“我发誓,我要是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就每天吃一个榴莲,吃上一个月。” 逆流轻笑出声,果然是狠毒的毒誓,“不容易,总算长大了。” “不能辜负少爷的殷切教导啊,咱现在总算明白了,没文化,真可怕。” “成了,准奏,我回头给你家老头儿说一声,让你转到圣薇省高,珞瀑也在哪里,你们俩也好相互照应一下。” 凉凉微怔了一下,逆流果然是了解自己的,其实这件事情,直接告诉珞华就可以了,可是凉凉不愿意去面对珞华,干脆就打了个电话给逆流说,让逆流从中交涉。 察觉到电话那头的空白,逆流下意识的问出了声,“凉凉?” “嗯。” “我在。” 只是极简短的几个字罢了,可却只有他们两个人懂得,‘我在’这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样的意思。 “逆流,你,也在那个学校里吗?” “……”对方好像又一瞬间的犹豫后才做出了回答,“不在。” “哦——” “成了!”凉凉舒了一口气,摆出亲切欢快的语气,“你办事我放心,我就等着上学呢吧,您老请好,咱先挂了。” 通话停止的有些仓促,逆流半响才放下手机,眉目舒展,低下头复又做着什么,手指忙碌,只是笑容从未搁浅。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逆流办事情向来是有效率的。 凉凉的事情,珞华也自然不会耽搁的。 所以,只过了两天周末,凉凉就在星期一的时候上了学,逆流没有来送她,凉凉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了计较。 虽然圣薇省中朝九晚五,早上九点才去上学,可是凉凉硬是磨蹭了许久,还是迟到了。 说实话,凉凉从认识逆流开始就没有正经上过学的,算得上是老师眼里的反面典型,幸好凉凉聪明,每次重考的时候提前一个星期熬夜加班,才能不挂科,低飞飞过了及格线。 “唉……珞瀑,我还要不要戴小黄帽红领巾啊?”这当然是开玩笑的话,凉凉再白痴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珞瀑好笑的摇了摇头,“凉凉,你可不可以安稳一点?” “啧,珞瀑那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安慰一点?” 凉凉摊开手,耸耸肩,反问珞瀑,倒是把珞瀑给噎住了。 略无奈的又一摇头,珞瀑轻叹一声,“你这样,倒是真叫人羡慕。” 凉凉怔了怔,轻轻一笑。 却显得有些落寞。 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继续玩闹了,可笑自己也学会了伪装。 莫威,校长 “圣薇省中坐落在还燕山山顶,二零零三年建校,风景秀丽,一年四季百花争艳各有千秋风情万种,且师资雄厚,升学率奇高。是n市学子们挤破了头也要抢进来的重点学院,但圣薇省中招人标准一向严格,只因为它所代表的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学校而已,更多的时候,它被利用于商业用途,只因为它的股东们格外引人注目,珞家,逆家,钟离家族,艾家。 四个家族,随便站出来一个,也足以撼动整个商界,而且都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和根基,如同扎根百年的大树,绝非是可以轻易动摇的。 但圣薇省中让人津津乐道的绝非仅此而已,它最让人吃惊的无疑是校长莫威,名不见经传的男人,却在二零零五年的时候突然当上校长,任职之后,不过几年便让这个人们起初只不过是普通的贵族学院的升学率翻倍增长,的确是值得议论的。” 车子顺着蜿蜒的山路上了还燕山山顶,珞瀑坐在车上给凉凉补习学前常识,凉凉一边点头一边用心记,在听到莫威这个名字的时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等到珞瀑讲完了才开口,略微有一些迟疑,“嗯,那个莫威……是什么样的人?” “额?”珞瀑一顿,对于凉凉的关注点感到奇怪,但还是很耐心的解答了,“嗯……瘦瘦高高的,身形……和父亲有点相似,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手段很霹雳啊,刚上任的时候,同学们都吃了很多苦,完全没有因为我们身份特殊,是这家那家的少爷小姐就放松条件,不过习惯了就好了,不过是有些严格而已,总之……算是个好人。” 凉凉心里一动,继续追问珞瀑,“那……他,具体长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 “凉凉,”珞瀑这次没有办法耐下性子了,凉凉的问题着实有些奇怪,“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凉凉马上拒绝了,旋即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摆了摆手说道,“不是的,随口问问而已。” 珞瀑微微侧目,但很快恢复正常,“哦……到时候你看就可以了。” “那么……会来接吗?” 珞瀑好笑的望了一眼凉凉,“不可能的,校长一向秉公职守,新来的学员,无论是谁,都要接受半天的暴晒以苦其心志,恐怕就算你是珞家的二女儿也不可以的。” “哦……”凉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刚要问什么的时候,却发现珞瀑惊讶的望着某处,吃惊的喃喃自语。 “校长……怎么会?他不可能出来接人的……” 凉凉看向珞瀑所望的地方,看见来人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车停稳,凉凉迅速下车,快步走上前,步子却又在临近的时候变得艰涩,困难的往前迈步,好像每一步都耗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爸……” 凉凉刚张开嘴,那个音节还没能完结发出声音来的时候就被莫威一个手势停住了,转而流畅起来,“校长好……” 莫威颔首,转过身带着凉凉往前走,只是步子略微有些颤抖,到底还是因为见到凉凉而激动兴奋的。 勇气 “凉凉,”珞瀑紧跟着莫威,一边小声着嘱咐着凉凉,“除了要接受半天的暴晒,还要接受分班测验,我听逆流说你之前基础不太好,呢……”珞瀑摆摆手,偷偷在凉凉的手上塞上了清凉油和一张纸,“清凉油应该有用……这张纸是我们之前打点教务主任搞到的小抄,刚刚才拿到的,给的有点晚了……千万不要别发现!” “额……”凉凉笑了笑,手里的东西还有着暖意,珞瀑一向手脚冰凉,显然是在手里攥了很久了,“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凉凉的嘴角上翘,量莫威也不敢罚她。 “就是这里了,a级甲班,凉凉你先在这里上学,我会安排珞瀑转班。”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个班由我执教。” “校长……”珞瀑想说什么,可是还是张了张嘴没有发音,她毕竟不是多事的人。 凉凉敲了敲门,准备以标准的九十度鞠躬面临全体的时候,却发现面前是一张相当欠揍的脸。 凉凉因为今天见到莫威心情大好,很有兴趣的想要戏耍一下某人,直接选择无视逆流,华丽转身走向讲台,“大家好,我叫珞凉凉,以后会跟大家一起朝夕相处,多多指教。”逆流耸肩,走到凉凉身边,象征性的弯了一下腰,“大家好,我是珞凉凉……她老公,以后我会和凉凉跟大家一起朝夕相处,多多指教。” 这一下凉凉被噎的相当成功,双手不经意移动,熟练移向逆流的腰间,她当然不会做什么‘旋转三百六十度’的蠢事,只是熟练的在逆流左边口袋里掏钱包——她与逆流朝夕相处,摸逆流钱包早就是一种熟能生巧下意识的举动。逆流是二皮脸厚脸皮,怎么样对付都不可能有效,记吃不记打,还是用逆流的钱钱来安慰自己的购物欲望比较好……两年积攒下来,凉凉房间里的钱夹数不胜数,且都是刚用过的高档货,最后凉凉跑网上开了个店,全场一折,超低价就把逆流贵的要死的钱包卖了出去。 手滑到逆流腰间的时候,凉凉和逆流都颤了颤——当真是无比连贯熟悉的动作,逆流怎可感觉不到凉凉拿自己的钱包呢?只不过是对凉凉的纵容罢了,大概凉凉无论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何况只是一个钱夹?况且逆流很喜欢凉凉的手滑到自己腰间时候的感觉,凉凉的手不漂亮,绝非是漂亮修长的手指,可就是这样有点小肉的手却最让人舒服。 只是这种感觉又当真是太值得怀念了。 凉凉的手一颤,顿了顿又放回了逆流的口袋里,她已经选择了留在珞家复仇,她已经不再是莫凉凉,就不要再做这种让人怀念伤感的事情了。 逆流却截住了,由不得凉凉反抗就塞到了凉凉的口袋里,“我还等着上网再用一折价买回来呢,总别让我失望,凉凉,无论是珞凉凉,还是莫凉凉,都是凉凉你自己罢了。” 凉凉略有些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抽出钱来,又把钱夹还了回去,“不了,店铺的号我早就忘了,估计被客人骂的很惨啊,我可没有胆量再上去找骂看了。” 逆流怔了怔,结果钱夹放了回去,嘴角明明依然是笑着的,却显得有些黯然,“那么,就等你那天有那个胆量了,就再来给我要吧。” ——没有胆量。 ——到底还是没有胆量再回头看看,因为总是害怕,越回头,越留恋,越留恋,前行的心就越来越不坚定,选择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凉凉有些时候,真的偏执的可怕。 其实到底是放不下的,凉凉放不下若水的死所带来的恨意,也放不下曾经的莫凉凉,就如同她头上的头发依然是夸张的深紫色,但是却依然留在珞家一样。 凉凉自己也是明白的,比任何人都更要清楚的,可就是这样别扭,有时候自己也会偷偷一个人庆幸:幸亏有逆流,不然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天,能不能听到蝉鸣?——只怕没有过了这个春天,就变成了疯子还是傻子了。 就目前来说,逆流是凉凉唯一的精神支柱。 莫威站在门旁边,低着头抿着唇笑,轻声低低的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抬起头高咳了一声,适宜凉凉和逆流停止,到底是a级甲班的同学,逆流和凉凉这样‘打情骂俏’,依然正襟危坐,没有人起哄,只是明显憋笑厉害,肩一耸一耸的。 “你们两个……就做到那里吧。”莫威伸手一指,把凉凉和逆流就发配到了不引人注目的校园非洲角落,以权谋私。 凉凉和逆流两个人出奇了没闹,乖乖的坐着听课,凉凉记着笔记,眼前突然弹了出来一张纸条—— 怎么见到我不惊讶呢?我预谋好了要给你一个惊喜的,真让人失望。 因为你是我的逆流 凉凉低下头,刷刷刷从纸条底下继续写: ‘这么低等的把戏,切。’ ‘说嘛,说嘛……’ 凉凉想伏下笔写,落笔的时候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了,她一早知道逆流没有来送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逆流肯定早就到圣薇省中了,怎么说呢……因为逆流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这一点是真的相信的,逆流绝对不可能不来送自己。 逆流踩了踩凉凉的脚,凉凉回过神来了,手里拿着笔犹豫了又犹豫,最终落了笔,字迹略微有些潦草,‘因为你是逆流。’又感觉不太对,凉凉脸有点红,从‘你是’后面又加了一个词:‘我的’ ‘因为你是我的逆流。’ 逆流低着头看,心里颤了颤,不动声色的笑了,其实……倘若凉凉要感动起人来,也是很在行的吧? ——哪怕只是一个轻轻的回应就可以让自己感动的要死……真是,没治了,没治了! ——关键是,哪怕知道自己的举动是有多么可笑,却依然甘愿。 凉凉的心吊吊着,幸亏逆流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话嘴头上说不出来,用‘纸条文化’这种校园文化的必要分支来传送,凉凉才会感觉好受一点。 有点走神了,外面鸟语花香,凉凉心里还有心事,能听得下去才怪。莫威走过来,轻轻在凉凉桌面上敲了敲凉凉才回过头来,朝莫威咧嘴笑。莫威翻了个白眼,一边摇头一边走远了——算了,也没指望她真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天晃悠的很快,凉凉到校的时候太阳晒得正狠,让人止不住犯瞌睡,从头睡到尾,任课老师都很无奈,只是可惜人家有关系,校长大人一声令下,叫他们统一‘忽略’,逆流看见凉凉睡着了就翘课不知道去哪里了,校长大人又下了指令,叫老师们继续‘忽略’。 凉凉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校长办公室,身上披着西服外套,凉凉识得,这是莫威的。 衣服上有很重的烟味,凉凉和若水一向对烟味尤其的敏感,莫威又有很大的烟瘾,搞得一想要抽烟,就必须要躲到外面去,不然凉凉和若水母女俩一定会强烈斥责。 凉凉晓得莫威现在在哪里,把西服脱下来,空调开得很低,凉凉打了个激灵又披到身上,走到门口,门紧闭着,但依然有烟味窜进来,凉凉的手放到门把上,本来只要一使劲就可以打开的,可是凉凉又犹豫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本来没有关系的,可是就突然在要开始的时候害怕。 关键时刻掉链子,估计就是这个原理。 ——到时候,要说什么呢?凉凉有点忐忑。 当时自己是不辞而别的,凉凉没敢和莫威说,但凉凉知道莫威会明白自己的,和莫威的关系很奇怪,更多的时候像哥们儿,亦父益友。 若水不在的日子,都是莫威陪着她一起度过的。 凉凉想,她至少得问问莫威,他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成了圣薇省中的校长,为什么不跟她说? 估计莫威也会问她,最近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到时候,怎么回答呢? 正出神的想着,门突然自己开了,莫威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快要灭了的烟把,乍看见凉凉,冷不丁也吓了一跳,大概手里的烟还没有完全吐完,倒把自己给呛着了,但还是不忘一边咳,一边把烟把踩灭。 “没……没关系的。” 谈话 “额?”莫威怔了怔,刚一停顿就又剧烈的咳了起来。凉凉上前一步,轻拍莫威的背,她知道莫威一直有哮喘。 莫威缓过劲来,拉着凉凉到了圣薇省中教学楼的楼上,美名其曰,凉凉需要清静清静。 “爸,很冷啊。” ——爸。 ——的确,莫威是凉凉的继父。 高处不胜寒,虽然还燕山不高,但是今天晚上好像是有什么寒流,凉凉一个阿嚏接一个阿嚏,却意外的感觉很清醒。 莫威是了解自己的,凉凉无比清楚,“爸,对不起。” “我支持你。”半响,莫威开了口,“凉凉,我只希望你有些分寸,千万把握好自己。” “若水这样死了,”莫威又点着一根烟,“我也不会甘心的。” 莫威叹了口气,“可是我只有你一个女儿,我绝对不希望你出事。若水当年交代过我,要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抽了一口又吐了出来,莫威反应过来,“忘了你闻不得烟味的。” “没事了,”凉凉轻轻一笑,“珞华喜欢抽大烟,而且不顾忌,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他以前就这样。”莫威摇摇头,“做啥事都不管,珞家人都这样,骨子里就太偏执。”莫威愣了愣又说,“其实你也这样,我们都这样,和珞家人呆长了都这样。” 凉凉隐约察觉到莫威,若水还有珞华年轻时是有故事的。 “你现在也不容易,”莫威没有顾忌之后,抽烟似乎有些肆无忌惮了,“在珞家估计会很辛苦,你们开生日宴会,还有发布会的时候,我都去了,你要小心一些,那个珞瀑我捉摸不透,之前在学校里只见过她几次面,第一次宴会上的时候,她对你敌意很重,不排除是故意让你摔倒的……至于第二次发布会再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看不大明白了。” 凉凉保持沉默,既不赞同也不否认。 莫威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只是想警告你,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的,有些人哪怕对你好,那也不过是表面的……凉凉,你以前太单纯了,我总认为我能保护你一辈子,我尽量让你离有关珞家的一切人和事,以为只要你不接触,就能真的像若水说的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 “可有些东西是逃不过的,凉凉,逃不过了就只能面对。当初你自己选择进入了珞家,算得上是你生命的转折……你就没有后悔的权利,凉凉,你可以遗憾你的人生没有走另外一条路,但你绝对不能够后悔,走了这条路。后悔是大忌,若水死后我后悔了,后悔我当年没有更坚决将她带走珞家,不然她就不会遭受那场无妄之灾……”莫威沉默了一会儿,许是想到了当年的什么事情,“我后悔当年没有好好珍惜若水,但我不后悔爱上你母亲。” “凉凉,你得学会珍惜,逆流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是真心对你好,在现在这个社会上,想要找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不容易了。” “……我知道,逆流……是对我好的。” 这天晚上天上月淡星疏,凉凉却看的清清楚楚,她第二次看见莫威哭了,第一次是若水去世的时候,第二次就是这次——无声的哭,只是默默的滑下了几滴泪,很快就消隐不见了。可越是这个样子,越显得那么悲戚,越能让凉凉感觉到莫威的痛苦。 然后就想起了以前一家三口。 那会儿其实算得上幸福了,可是凉凉依然会因为夏天吃不到草莓,秋天吃不到芒果,冬天吃不到西瓜而生气,现在想想自己那会儿真是任性。莫威和若水却还真的能够包容纵宠,不气不恼。人真的是需要比较才可以懂得的。忘了从哪里看见的话:幸福的人之所以幸福,是有不幸福的陪衬着才可以看得出来。 凉凉假装没有看到,低下头不让莫威看见自己心虚,相信莫威也不会愿意让凉凉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的,于是就开始转移话题“爸,我有点坚持不下去了,珞凉凉这个身份实在是太过沉重,发布会那天……其实真的一直很窝火,却还是要坚持摆出那种笑脸和那种轻松的口吻,真的,太累了……” 莫威微微一怔,旋即口气轻松道,“那么,为什么要是珞凉凉呢?” 校长,今天我逃课 “额?” “你明明不是珞凉凉,为什么偏要做珞凉凉呢?” “可是……我在珞家……” 凉凉语气迟疑,突然定住不说话了。 “我说过,你骨子里有珞家人的血脉,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我也没有想过要阻拦你。人更多时候都是自己划地为牢,你局限了你自己,给自己设了个条件:珞凉凉和母亲的仇恨;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是珞凉凉呢?干脆跳出来,你是莫凉凉,就永远是莫凉凉。”莫威拍了拍凉凉的脑袋,“瞧吧,你舍不掉莫凉凉的年代,你舍不掉若水的恨,你又不愿意做珞凉凉。” “舍不掉就不扔掉?” “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相比之下,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那个经常顶嘴,乖张的莫凉凉……凉凉,你不知道,发布会时,你坐在那里,礼貌性的微笑,声音不起不伏,像所有站在镜头面前的女孩子一样,我的凉凉可不是这样的,珞凉凉,真叫人害怕。” “嗯……”凉凉一跃坐上栏杆,高空半悬,果然是高难度动作,莫威愣是眼不跳心不急,对凉凉的动作习以为常,凉凉打小就这样,“逆流知道你是我爸吗?” “知道,”莫威点点头,“那个孩子倒真是不错,是他找的我,凉凉,把你交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爸!你不要这样讲,搞得好像你就要离开了一样。” 莫威微微黯然,侧过脸不让凉凉看见自己的神情,脱下西服搭到凉凉的身上,和凉凉下了楼,凉凉走在前面,好似听见莫威说了什么,下意识的反问过去,“额?” “没事,”莫威摇摇头,“走吧,走吧。”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这天晚上没有回珞家,而是留在了莫威家,也就是以前生活的地方。给逆流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声,逆流那边只是微微迟疑,就同意了。 凉凉知道自己有些任性,明明已经同意了珞家二女儿的身份,却还是执着的想来看看曾经生活的地方,逆流要为自己的夜不归宿圆谎,恐怕不太容易,可这个世界上,只有逆流会这么全心全意,不问缘由的帮助自己了。 打从一进门开始,凉凉就觉得无比安心,这是源自于家的感觉,虽然在珞家有吃有喝,一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却怎样也无法产生那种归属感。房间里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发生变化,看来是经常打扫的结果,莫威是勤快的管家婆,若水不在的日子里,凉凉和莫威这两个人从来没有请过阿姨帮忙。 紧张的神经乍一下放松,凉凉觉得疲倦了不少,摸索回了自己房间,踢了鞋子,抓到枕头接着就睡着了。 可是这个梦睡得并不舒服,凉凉起初看见了逆流,逆流嘴角含着笑,紧跟着凉凉,眼神宠溺。后来珞瀑突然出现了,凉凉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就看着自己抓住珞瀑推向逆流,逆流还是笑着,但眼神悲戚。凉凉不明白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逆流开始走远了。 珞瀑消失了。 凉凉谁也看不见了,白茫茫的一片,直至自己也被消融,凉凉猛然惊醒。 手抖抖索索的伸向枕头,不需要什么迟疑就径直快捷方式拨通了逆流的手机,凉凉打到免提,放在手中合着,心随着起初的彩铃起起伏伏。 “凉凉?” 直到听到逆流的声音才算安心,凉凉舒了口气,“逆流,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逆流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现在几点了?” “额?”凉凉低头看了看,“十点半啊,怎么了?” “唉,”逆流叹了口气,“凉凉,你果然在早晨刚睡醒的时候迟钝的可以。” “我现在,正在圣薇省中,a级甲班,听校长大人的讲课。” “嗯……怎么……啊!”凉凉如梦初醒,“竟然没有人叫我!”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凉凉坐在床上,看着越来越乱的情况,干脆叹了一口气,“逆流,咱继续逃课吧。我就在轻音广场的冰吧等你。” 逆流那边翻了个白眼,收拾了一下衣服,披在肩上,大摇大摆就走了出去。 莫威叹了口气,选择无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来了简讯,低下头翻开手机: ——校长,今天我逃课。 又把手机扔回口袋里,算了算了,他的确打一开始就没有指望凉凉这妮子能安稳下来。 选择 又是一个艳阳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轻音广场依旧人声鼎沸,大爷大妈们开着收音机,跳着老年迪斯科,凉凉嚼着冰粥,有一搭无一搭的吃着,脚踢踏着,等着逆流过来,只是凉凉的冰粥都吃完了,逆流磨磨蹭蹭还是没来,凉凉忘了带钱,就等着逆流来付账。 记者绿色围裙一向笑得明朗的服务生小姐,在看见凉凉吃完冰粥以后,站到了凉凉身边,眼神暗示,出声咳嗽来提醒,凉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兜里没有钱,就只好装傻。 服务生小姐明媚的脸色耷拉下来,“小姐,您该付钱了。” “哦,哦哦……”凉凉假装应和着,随手一摆,还是等拖多久是多久,“再来一碗。” 服务生小姐白了一眼凉凉,还是转过身去干活了。 半响人群一阵骚动,凉凉一抬头,果然是逆流来了,不紧不慢走过来,完全没有注意到某人青黑黛色的脸,径直做了下来,不料却被狠狠的踢了一下。 “还不去付钱,磨磨蹭蹭,你晓不晓得我从这里顶着个大太阳是等了你有多久?!” 逆流嘻嘻的笑着,“真狠心,谋杀亲夫啊。”身子没有动,招呼服务生小姐,“再来一碗。不要西瓜。”后又转过头看向凉凉,神色清净下来,“昨天晚上怎么样?” 服务生小姐狠狠瞪了一眼凉凉,意味不明,凉凉一摊手,跟在逆流身边就要随时有接受这种愤怒眼神的准备。虽然她,确实很无辜。正要和逆流嬉闹一下,逆流这么一个略显严肃的问题就抛了过来,凉凉低下头绞冰粥,“还好吧,没什么的。” 大概每一个少年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这么一两个崇拜的长者,这个长者引导着他,引导着他的成长和一切变化,对于逆流来说,莫威就是这么一个存在。逆流无论怎么样,终究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他十六岁的时候认识凉凉,随后就认识了莫威,莫威的坚毅和成熟让逆流欣赏,不自觉便对这样一个男人产生模仿性,也许莫威都不知道自己对于逆流的意义。 “莫叔叔是个好人,”逆流皱着眉头,冰粥里面还是加了西瓜,“我认识你不久,他就来找了我,他是真的关心你,了解你。” 凉凉点头对逆流的话表示赞同,习惯性的拿起勺子,帮逆流挑出西瓜放到自己的碗里。逆流对西瓜过敏,替逆流吃掉西瓜成了凉凉在认识逆流后每个夏天都会干的工作,习惯成自然,更多的时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逆流眯起眼看着凉凉的动作,满意的点点头,“凉凉,我发现你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 凉凉下意识点头,“当然……”随即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没。”逆流摇头,眼神却暧昧不明,直到看见凉凉面又愠色,才低下头从包里找到一张资料,交给凉凉,“莫叔叔让我给你的。” 凉凉顺手接了过来,发现竟然是新生资料表,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填好,只有姓名还空着,“唔?怎么还没有填吗?” “没有,”逆流声音缓缓却有力,“学生证和身份卡上的最终姓名还是取决于这张表上的姓名一栏,凉凉,莫叔叔说,这是你在珞凉凉和莫凉凉之间的一个选择,填哪一个,就看自己的心了,能否跳出你自己给自己设的禁锢,就看你自己了。凉凉,我最后还是想说,你必须得有勇气面对过往和将来,你知道么,你现在,即无法面对珞凉凉,你承受不了珞凉凉的伪装;也无法面对莫凉凉,你觉得自己愧对了曾经的自己……再这样下去,恐怕你迟早会变成一个疯子。” 凉凉失神,怔了怔,接过了黑中性笔,却迟迟没有拔下笔帽。 逆流等着,他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心,他不害怕等待,只害怕凉凉的选择会让人心寒。 轻轻叹了一口气,凉凉侧过脸看向别处,“逆流,不要逼我,我很害怕。” 逆流不说话。 凉凉闭上眼睛拔开笔帽,在白皙的纸上落下一笔,逆流的心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快要窒息,忐忑的等待着结果。 从来没有一个字是这个的难以下笔,凉凉哀默,一笔一划,一个‘珞’字就要跃然纸上。 逆流的心紧缩了,绝绝着悲哀。 ——不行! 抿住唇,凉凉又划掉了那个未成形的字体,犹豫了几番,最终抬起头,“逆流,你不了解,我回不去了,也不敢再往前走了,逆流,莫凉凉的年代所代表的绝对不是我一个人,我只能往前走,逆流,我,已经背弃了我的承诺。” 五岁那年 车子离市区越发遥远,凉凉安心的坐在后座,看着周围的景色快速逝去,渐渐从高楼商厦勾勒出来的迷宫走出。凉凉甚至感觉到鼻尖能够闻到泥土的气息,春天果然是万物复苏,冰水融化生机勃勃的时候,只不过被困在了钢筋水泥的迷宫,尚顾不得自己,又怎么能注意得到周围的美景。也许,只有真正置身于大自然中的时候,人们才会越发到自己的渺小,才会感到世界的伟大。 车子在泥地上开始颠簸,逆流干脆停下车子,和凉凉一起走着。 前面是一片麦田,凉凉叹息,她是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色了?九零后时代的是一群可怜的孩子,他们的生活往往是被围困的,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触摸过这个世界,无论怎么样都是在方框里翻来覆去,他们的人生从来没有自由,失了自由的人生,往往,就有些极端。 而这些极端,通常不被理解。 “逆流,其实我们很小的,对吧?”凉凉转头看向逆流,“而这个世界那么大,我们的烦恼和忧愁,其实相比之下真的微不足道,可惜却没有办法舍掉,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淡泊的人,”凉凉眯起眼开玩笑,“知道为什么嘛?” 逆流思考了一会儿,眼角含笑,“因为没有未经开发人迹罕至的地方能让他们归隐了。” 凉凉猛点头,抿着嘴角偷笑,“聪明!” 逆流拉着凉凉的手直接往前走,没顾忌的坐在土堆上,凉凉大大咧咧也没什么讲究,反正穿着黑色牛仔裤不显脏,坐到逆流身边。逆流伸出手把凉凉额头的碎发捋开,凉凉有很好看的脑门,从来用不着刘海,“那么聪明的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回不去了呢?” 凉凉摆手,做晕倒状昏倒在逆流的身上,“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说不说?”逆流作势打凉凉的屁股,不过也不可能真使劲,坏习惯!不愿意回答就逃避转移话题。 凉凉很敏捷的躲开逆流的魔爪,大喇喇摊在泥地上呈大字状,没有工业污染的地方果然有着纯蓝色的天,让人心旷神怡,“逆流,我以前说过,到了我想说的时候,我就会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我憋不住了,我想说了。” 凉凉做起来靠到逆流身上,“只是你突然问,总让人感觉突兀不真实。” 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想要真的从头说起,却也怎么都找不到头在哪里。 “我想你知道的,五岁那年我离开珞家。却是我第一次出门看到外面的世界,而不再是躲在屋子里,透过米色窗帘感觉到光芒。阳光是怎么样的,怎么会知道呢?每天躲躲藏藏,连窗帘都不敢拉开,”凉凉叹息,“你不会知道那时候我对于阳光和太阳的憧憬,我喜欢站在阳台上,因为哪里有着阳光的温暖,有着甜甜的暖意。” “才开始并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出去,也没有觉得与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倘若你从来不曾拥有,而你认为旁人也没有,你就永远不会渴望。可是后来我妈偷偷带我到了阳台上,阳光有点刺眼,当时是有些承受不住的,可还是固执的抬头去看太阳……它对我的吸引力太大,我不能舍去。” “后来阳台成了我的天堂,我喜欢在那里,我固执的不肯离去,却着实不知给妈妈添了怎样的麻烦。当人拥有了一个以后,就会渴望更多,于是欲望更大,于是变得贪婪。我每天游戏在那里,却越发不满足,渴望在楼下我视目可及的茵茵草地上游戏,渴望能够跑在更广阔的陆地上。” “于是我溜出去了,”凉凉闭上眼睛,仿佛有看到当年的景象,“绿草茵茵,泥土芬芳,果然是不假的,我自由自在的跑,然后面前出现了一群人,向我举起铁棍,我以为要很痛的时候却被扑倒了,然后就听到了母亲的尖叫——她压到我身上,护住了我,替我挡了铁棍。” 那真是一个可怕的下午,凉凉头一次看见血,从母亲的最里面流出来,沾到自己的身上。凉凉疯狂的呼喊,那群人是疯子,他们举起铁棍,砸向若水,一下又一下。那天天气很好,那天阳光灿烂,那天凉凉第一次触摸到了泥土和青草,那天凉凉,也是第一次看见了血。 母亲的血,混合到了自己刚买的白色的裙子上,抹上了一块大大的红,格外的刺眼。 后来?再后来? 后来,再后来 “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我爸的家里,从那以后母亲就留了旧疾,每天咳嗽不断,还要照顾我因为那场事故而刺激的自闭症,我十岁那年自闭症好了许多,可母亲又在我十岁那年去世了,我知道为什么,当然知道,那是我年前落下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我也知道是谁干的,只有珞家人会对我们如此恨之入骨,而平常珞家人仅不过是抗议而已,只有真正有人授意,他们才会做出这么残酷的事情——雅琦,珞华。” “然后的日子就平淡无奇了一点,直到我十五岁过生日的那天,认识了你,之后,才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新意。” 十年的岁月,竟在凉凉的几段话中就被诉说了出来,在乡间清凉的春风沐浴里,凉凉无比清醒,她在诉说之前,以为自己会哭,会嚎啕大哭,但她没有哭,她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的坐着,静静的说着,声调里甚至连一点起伏都没有,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她的动作,那么僵硬。 逆流有点心疼。 “我妈临死前拼了最大的力气告诉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曾经是珞凉凉。她要我做莫凉凉,做一辈子,做无忧无虑的莫凉凉。” 逆流怔了怔,就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将凉凉送回了珞家,让凉凉违背了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么?一向伶牙俐齿的逆流竟然哑言了,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好轻轻拍拍凉凉僵直的背,“凉凉……” “逆流,我没有关系,我也没有怪过你,是我自己的错,一直没有放下,是我自己的坚决,”凉凉抬起头望着不知道哪里个点,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春天了,已经快到要收割的时候了,“我一直放不下,到现在也放不下,也许如果没有你,我也迟早有一天会去珞家,依然选择这条路。” 半响凉凉嘲讽的开口,“我呀,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垂下头去,捡了块石子狠狠的扔了出去,“你不知道我妈妈是一个多好的人,她是有多么爱我,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会替我挡住铁棍,可我竟然违背了和她的誓言,你瞧吧,我真是一个坏姑娘。” “你要让怎样的我回去呢,这个曾经是莫凉凉的身体上,这个曾经是莫凉凉的心上,沾了虚伪的珞凉凉的气息和味道,我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你又让我用这样的,早已不尽然是当年的那个莫凉凉的面孔,去面对我的妈妈吗?” “可是然后呢?”一直保持沉默状态聆听的逆流突然开了口,“然后呢?你的人生总要继续,你不能做莫凉凉了,你就要顶着珞凉凉的面孔走下去么?” 凉凉一下子转过头去,站起来,“逆流!我完全不知道了!我拜托你不要再问我了好不好?!” “凉凉!”逆流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显得格外的严厉,随之也站了起来,“你不能总是逃避!你必须要学会面对!你要复仇可以,我可以帮你,可是凉凉,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虚伪笑着的珞凉凉!或许今天的选择局促了一点,但你必须逼迫自己选择,凉凉,算是我求你了。” 这样的逆流,凉凉从来没有见过,下意识的有点害怕,“好吧……我,我尽量。” 逆流摇了摇头,凉凉这副懦懦的样子,他实在没有抵抗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凉凉,这种事情没有尽量或者不尽量,尽量到底是怎么样的程度呢?到什么程度才算尽量呢?凉凉,我只给你一天晚上考虑,我没有多长时间了,我等不了多久了。” 每一分每一秒看见你的样子,就会愈发的难过,愈发的心寒。 凉凉沉默,半响拉起逆流的手,“走吧,回去吧。” 愧对 车子继续开始颠簸,凉凉和逆流一直保持沉默,气氛不太好,有些微妙,沉寂压抑着的,很有可能因为一句话而爆发。 “你去莫叔叔家,还是去珞家?”逆流透过后视镜看向凉凉,“我把你送回去。” 凉凉沉吟了一会儿,手抓住扶手,她有一点晕车,“我还是去珞家吧,依我现在的身份,倘若长时间不回去,恐怕说不过去了。” “莫叔叔恐怕会很伤心。” “我知道……”凉凉叹息,“可是我没有办法。” “凉凉。”逆流转了一下头,“办理住校手续吧。” “住校手续?”凉凉怔了怔。 “嗯,”逆流声音平静有力,“总好过你难受在珞家,起码见不到那些人,我们,还有你和莫叔叔见面,也会更方便些。” 凉凉点点头,“也好。” 逆流突然轻笑,“又绕回去了,办理住校,你还是要填新生资料表,你还是要……” 凉凉勉强翻了个白眼,以让逆流看出自己还是有点力气的,“你放心。”顿了顿,“我真的会尽力的。” 逆流摇头轻笑,有些无奈,转过头耐心开车。 剩下的路途就真的是相对无语了,两个人面对面,却什么都没有说,逆流背着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凉凉却真的是在尽力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珞凉凉,莫凉凉。 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凉凉突然有一阵的呕吐感,本来晕车并不明显,只是在这样颠簸的路上,想要不晕车也格外困难。晕车加上费力思考,凉凉难受的抓住车把。 逆流停下车,“怎么这么严重?”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凉凉下车休息。凉凉扶着车门干呕了半天,逆流进车找晕车药或者什么能抑制的东西。 吐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偏偏还非常想吐,凉凉难受的靠着车子,脸色苍白,虚弱不已。隔着贴了膜的玻璃窗看见逆流的侧脸,好看的眉睫轻轻皱着,脸色焦急的翻找着,凉凉突然感觉很温暖,僵硬的身子也柔软了一些。 逆流,真的是对自己极好的。 这是一直都明白的,可是凉凉一直都没有直面的面对这个问题。她明白,这样的好之下,是逆流怎样的心意。才开始是不敢面对这样的心意,不确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逆流。至于后来,大概就是有些觉得愧对逆流了,承受不起这样的好意。 虽然也明白这样拖着逆流是不对的,可是又舍不下逆流。搞得相当的矛盾。好像真的很自私呢。凉凉自嘲的笑了一下,轻轻勾了勾唇角,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逆流。愧对逆流的,的确是愧对的。 ——总得做些什么才好吧? 凉凉叹了口气,从来都是逆流单方面的付出,突然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逆流总是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 “凉凉,”逆流的眉睫自看到凉凉晕车后就再也没有抹开过,“没有晕车药,你还能坚持多久?实在不行我们就就近找一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走也可以。” “我没事,”凉凉摆了摆手,“许是有点凉了,我缓过来了,走吧。” “不行,”逆流很执着,“怎么能说是缓过来呢,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 “真的没事!”凉凉低下头固执的进了车的副驾驶,“我坐副驾驶没关系的,你放心吧。”顺便又给自己扯上一个理由,“明天还要上学呢,我说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决不逃课的,不然要吃榴莲呢。” 逆流叹了口气,“就拿你没辙,一会要是还是不舒服,就一定要停下来。” “懂,懂。”凉凉点头如啄米,“逆流阿婆你就放心吧,我身体很好我知道的。” 摇了摇头,逆流上了车,继续开了起来。 再往后两个人就真的什么话都没有说,凉凉低着头思索着什么,半个多小时一直保持沉默。 崭新 车子颠着,凉凉猛的载了过去,清醒了一点,发现已经经过轻音广场了。 “停车。停一下!”凉凉微笑,幸好还来得及。 逆流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听话的停下了车子,凉凉拉住逆流的手就一路跑了起来,前期步伐是快速的,只是到了后面却越来越缓慢直至有些艰涩。 “凉凉,到底什么事情?”逆流的气息很好,凉凉相比之下明显体能不佳,大喘着粗气,“没有,没有事。”只是双手突然下垂了,逆流看向凉凉直视的方向,微怔,“冰吧?怎么又回来了?” 凉凉闭上眼睛又睁开,迈开步子一边转过头看向逆流,笑容明媚,眼神清明,轻轻抓住了逆流的手,“呐,还没有付钱呢。” 逆流感觉到凉凉的手沁了汗,忍不住紧紧抓了抓。 “额?你们……”冰吧的服务员小姐正在准备收拾关店,正郁闷着今天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白吃了白食,不晓得店长阿姨到时候要怎么惩罚自己,估计自己的奖金又要泡汤了,嘴巴里面念念有词,服务员小姐一抬头突然发现自己诅咒的对象出现了自己的面前。 “嗯,还没有付钱呢,”那个染着紫色头发的女生笑的很干净,“真不好意思嗯嗯。” 逆流很识时务掏出钱包付了钱,凉凉的眼神最后定格在逆流手里的钱夹上,眼神疯狂而怪异,手轻轻颤了颤,最后坚定了起来,三两步冲了上去,一把夺下了钱包。 “逆流,”凉凉抬头看向逆流,扬起微笑,“你说过,我如果什么时候有勇气了,就可以拿回钱包了,我现在有勇气了,喂,你的钱包可不可以给我了?” ………… 逆流的眼睛一瞬间蒙上雾气,隔着朦胧的看着凉凉,“谢谢。” 凉凉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逆流,我们早就说好了,谁都不能说谢谢,这种生疏的用语,绝对不能够出现在我们之间。逆流,我很谢谢你,逆流,我说过了,我会尽力。” 凉凉转过头,一片斜阳西坠,“逆流,相信我。” 逆流微不可查,轻轻颔首,紧紧握住了凉凉的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逆流办事一向迅速,第二天凉凉就住了校,宿舍里几个人,凉凉虽然不常住,一向是莫威家和宿舍个两边跑,晃了几天下来,宿舍里的人还是基本上都熟识了。凉凉的性子是外向的,加上身份尊贵,很快在学校里建立了自己的小圈子。但是凉凉很有分寸,她懂得哪些人是她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哪些人,应该去深交,可以让她吐露心声。 只可惜这样的朋友,凉凉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过几天而已,凉凉一向小心谨慎,不敢轻易交心。 四月份初就是期中考试,之后就是凉凉的生日。 过生日是一件相当开心的事情,可是期中考试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凉凉皱起了眉头。 “凉凉?凉凉?”思考被人打断,凉凉睁开眼睛发现是珞瀑。 莫威下了最后通告,要凉凉这次期中考试必须要考,而且要全部及格。逆流陪凉凉挑灯夜读了几天晚上,最终选择了放弃,换珞瀑继续。珞瀑就这么着去凉凉的宿舍里住下了,帮着凉凉继续复习。 宿舍里一共四个人,除了凉凉和珞瀑以外还有四个。霁敏,涩菟,和凉凉的性子都格外相似,显然是莫威和逆流精挑熟虑和凉凉分到一个宿舍的。 霁敏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时候性格的确迷糊的可爱,有点傻乎乎的,凉凉对她都有些无奈。至于涩菟,凉凉有时候对她的确无语,性格未免太过彪悍变态了一点,明明是娇娇弱弱的美女,张口闭口就爆粗话,做什么都很爷们,只是只要一静坐下来,却又怎么看怎么都是美女。 薰,好久不见 “凉凉?”凉凉再睁开眼,就看见珞瀑很无奈的看着她,“要复习啊,不然期中考试怎么办呢?” “不管了。”凉凉推开书,“大不了就不及格好了!”该死的莫威,凉凉翻了个白眼,平时纵容她逃课,怎么现在热心肠起来了,她已经好几天晚上熬夜加班,现在星期六星期天也不能好好休息。明明大好的周末,阳光晴朗,空气清新,却要挨在宿舍里复习。 瘫软在床上,凉凉叹了口气,“珞瀑,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了,拜托你放过我一会儿,好不好?” 珞瀑摇了摇头,“那你先睡一觉,睡好了再说吧。”珞瀑低下头,给凉凉盖上被子,这几天来了阵寒流,又冷了起来。 凉凉点头,钻到被子里面去睡觉了。 只是本来很困的,现在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凉凉隔着被缝看珞瀑,她正披着风衣看书。当初凉凉要和珞瀑住一个宿舍的时候,逆流和莫威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逆流没有告诉凉凉珞瀑的一些事情,他怕凉凉乱想。莫威至始至终就格外排斥珞瀑,对于珞瀑向来不怎么真的相信。 可是……凉凉在心里偷偷自己琢磨,可是,珞瀑真的对自己很好啊。 从自己开始挑灯夜读以来,逆流崩溃了,涩菟陪着复习了几个晚上也逃跑了,只有珞瀑坚持了下来,陪着凉凉一起熬夜。 突然觉得逆流和莫威对珞瀑的怀疑和猜忌好没道理。 刚才珞瀑给自己盖上被子,动作极其轻柔,低头的时候有几缕头发垂了下来,微微泛着棕色,身上有着好闻的檀香味道,不同于其她姹紫嫣红的女生身上刺鼻的香水味,这种檀香味格外让人舒服。有种佛祖面前,空前宁静的感觉。 真是没良心的怀疑。 和珞瀑相比,凉凉觉得自己多了几分世俗气息,换言说,凉凉觉得珞瀑,真的是不似凡人,比常人少了烟火气息,不喜不怒的,总是温婉的笑着,声音甜美。倘若一定要将珞瀑比做什么,凉凉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最终扯了个很俗气的圣女过来形容珞瀑。 “珞瀑,你真的很好人啊。” 半响,凉凉从被子里冒出头来。 珞瀑闻言一怔,轻轻一笑,只是愈发有些诡异。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之后的睡眠相当舒服,许是放下了什么心事,再加上连日劳累,凉凉很快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下午上学的点了。一阵手忙脚乱,凉凉瘪着嘴埋怨他们没有叫自己,赶到了班里,得亏是莫威的课,凉凉吐着舌头,朝莫威咧开嘴笑。 莫威摇了摇头,示意凉凉坐下,凉凉拖拖拉拉走到自己座位上,却发现有人坐了。 “咳咳,”凉凉敲敲她的桌子,奇怪逆流怎么没有赶她走,“这是我的位子哎。” “我知道,”那女生抬起头来,“可是我不可以坐到这里吗?” 凉凉怔了怔,不是因为女生,而是因为逆流的沉默。 逆流没有对女生略微有些蛮横的话做回应,而是选择了默认。 那女生的脸异常的熟悉。 凉凉搜索了一下记忆,微微一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和回忆。 逆流的过去已经回来了。 “凉凉,”那女生笑得很是灿烂,“好久不见,两年了,你还是如此?” 凉凉的声音嘶哑,隔着那女生看向逆流,果然,什么都抵不过过去,“薰,好久不见。” 戚瑞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这个过去或许不堪或许美好,但无论怎样,却总是难忘的。 凉凉一直舍不了自己的过去,凉凉想,逆流总也是这样的。是人都是这样的。 对于逆流来说,戚瑞薰就是这么个存在。凉凉以为逆流是会忘记戚瑞薰的,可是逆流的沉默,一直提醒着凉凉,逆流忘不掉。可不怎么的,凉凉也忘不掉戚瑞薰,她怎么能忘呢?这个女生代表着年少时候的逆流,代表着逆流的初恋,代表着一段回忆。对于逆流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人。凉凉到现在也忘不了,逆流知道戚瑞薰走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后,是怎样的萎靡,是怎样的脆弱。凉凉后来想了很久,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逆流的好哥们,许也是因为,在逆流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陪在了逆流身边,到底也是借了戚瑞薰的光。 戚瑞薰。 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很头疼。 圣薇省中的教学楼楼顶,凉凉百无聊赖呆在那里一个人郁闷,后来听见了皮鞋的声音,凉凉抬起头,原来是涩菟和霁敏。 “兔子,敏敏,”凉凉抬起头,声音略有些虚弱无力,“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勒个去,”涩菟的开场白很是彪悍,“那女的怎么这么不要脸,全世界都知道你,珞凉凉是逆流的未婚妻,你们是有婚约的,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这么光明正大当小三吗?凉凉,你别难过,有什么事姐罩着你,逆流丫要是真的敢采野花,我就拉着你去当红杏!” “就是就是!”霁敏在一边点头附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们,不知道的!”凉凉摇摇头,“我也说不明白……好烦的!” 涩菟陪着凉凉一起坐到地上,霁敏犹豫了几番也坐下了,地上有点凉,霁敏靠到了凉凉身上,“凉凉,如果很难受,就可以告诉我们,我和兔子永远永远不会伤害你,你放心啦,如果那个戚瑞薰真的做了小三,逆流真的,真的不要你了,我们就,就……”敏敏瘪着嘴想了半天,她终究是不怎么会骂人的,最后冒出了一句话,“总之,我不会让那个戚瑞薰好受的。” 凉凉莞尔。 “真好。” “啥?”敏敏从凉凉的怀里抬起头来。 “没啥,”凉凉摇摇头,只是你们,和莫凉凉为什么那么像?“敏敏,你不要这样靠到我怀里啦,搞得我母爱大发。” “我勒个去!”涩菟顶开敏敏的脑袋,窝到凉凉的怀里,“凉凉是我的,滚!”“兔子!”霁敏抓走涩菟,和涩菟厮打到一起。凉凉先是旁观,后来不知不觉加入了战局,三个女人的战争,真的是很恐怖的。 笑闹间,米色的风衣衣角一闪而过。 珞瀑噙起嘴角,若有所思,“戚瑞薰……看来,我要找你谈谈了。” 谈谈,是得好好谈谈。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戚瑞薰略有些惊诧的看见来人,旋即绽开微笑,“珞瀑?珞家大小姐,幸会幸会。” 女生的笑容精明却也干练,珞瀑心下警惕,这个女人不简单,在来之前,已经将所有情况全部调查清楚,显然蓄谋已久,恐这次只能走感情牌了,“当然也是久仰,戚瑞薰小姐,逆流学长的……初恋女友?” 戚瑞薰轻轻点头,神色转为凝重,她料定此次珞瀑前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打定主意要和珞瀑周旋几分套出话来,却没有想到珞瀑开篇点题干净利落,却阻了她的招数,干脆也坦陈一些,“陈年旧事罢了,珞小姐此问,究是何意呢?” “不要妄想了,”珞瀑轻笑,“妄想,只可能是妄想。” 竟然 “你什么意思?”戚瑞薰抿住唇,神色冷凝,“请珞小姐详解。” “我不需要解释什么,”珞瀑笑容不减,“您比我更加清楚。” 戚瑞薰深呼吸,舒了一口浊气,“那么,我听闻,珞小姐之前,和逆流的关系,也不简单呢。” 相比戚瑞薰,珞瀑的状态好像更好一点,“是啊,不过,也是承了您的光,当年据说,你离开的时候,逆流学长,很是萎靡呢。很可惜,当时一直很是遗憾,这个能够让逆流学长伤心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本以为您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很意外,您竟然,又出现了。” 戚瑞薰脸色更加苍白。珞瀑这话明面上没有什么,可知情人一听,却又无不讽刺,明明是里嘲暗讽,嘲弄戚瑞薰在撇下逆流潇洒离去以后,竟然还有脸面在两年之后重新归来妄想挽回逆流,戚瑞薰的脸色阴冷下来,去了虚伪的作弄和笑容,“珞小姐,您不妨直说。” 珞瀑笑容更甚……这么沉不住气么?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年少时她盼望了太多,期望了太多,所以经受不起挫折和打击,更无法面对悲惨,草草收场的结局,所以,在逆流俯在她耳畔,低声细语着:‘你,不,配。’三个字的时候,她会这么无法接受和反应激狂。可是后来平静下来,就愈发想的清楚明白些,懂得了自己的处境,晓得了必须学会隐匿,同时前行。 更好的隐藏,才能更加安全。 戚瑞薰到底是没有经历过的,她学不会也不懂得。 “时间,一向是格外恐怖的,你离去的两年,逆流无人相伴,你可知,是谁守在他身边么?”珞瀑捋开头发,神色坦若,“是凉凉。倘若没有凉凉,逆流尚能走出你离开的阴影都无法确定,更不要谈现在依然能够平静的对待你了。” 戚瑞薰紧紧抓了一下衣角,并不答话,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有些慌了。珞瀑的话有一搭无一搭,并不急迫,气势却格外灼灼逼人,戚瑞薰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你早就害怕了不是吗?”珞瀑挺直腰身,“倘若逆流的反应再激愤一点,倘若他说他恨你到也没有什么,可是,他却这么平静,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论他恨你也好,爱你也罢,你总是在他心里面,可是,他这么平静,就是……你在他心里,一点地位都没有了,他不在意了,他对你,无所谓了。” 戚瑞薰的双手握成拳,“珞瀑!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珞瀑微微一怔,“还是不肯承认么?”摊开双手微微耸肩,“真是天真的可以……不过,我不介意再重申一遍,逆流的心里,在你离开以后,被凉凉一点一点填满了,现在在逆流学长的心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凉凉,只有凉凉,再无旁人。” 珞瀑转身,留下脸色苍白的戚瑞薰离去。 她太理解戚瑞薰此时此刻应有的心情了。当一个女人,满怀期待去等待自己的爱情,结果却结果悲惨,便很有可能走向一个极端,不是在沉默中灭亡,便是在沉默中爆发。而珞瀑相信,一向高傲如戚瑞薰,必然是后者,而戚瑞薰一旦爆发,必然是你死我活。 珞瀑噙起嘴角,她倒是格外感谢逆流的方式让她明白了这一切。 接下来,珞瀑伸了个懒腰,恐怕会有一场格外热闹的好戏可以观看了。 照顾 凉凉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看见逆流了。 心里有些凄凉,复习也没有心情。凉凉蜷着腿又窝到了楼顶上去,乍暖还寒时候,凉凉感觉有点冷,也说不上是哪里冷,是心里,是身上。她从没想过失去逆流是什么样的滋味,没有逆流,她将如何生存。时间是一个很恐怖的东西,两年来的形影不离,已经让凉凉习惯了逆流的存在,换话说,逆流,已经融入了凉凉的生活和生命,习惯可以戒掉,可是生活戒不掉舍不去,只能拥有着,除非灵魂消散,不然,生活永不失去,逆流,永远不能失去。 凉凉突然觉得没有逆流自己什么都无法进行下去了,连复习都没有心情,凉凉逃课三天,窝在教学楼顶,她不想回到班里,不想看见戚瑞薰和逆流。她不能面对。其实细想想这是个多么幼稚而且胡闹的举动,期中考试将近,也就只有凉凉这样的孩子敢不复习如此逃课。这样胡闹,不过还是想要引起逆流的注意吧?知道逆流和莫威对自己有着无限的腻宠,永远都不会厌烦自己,所以才会这么胡闹。 想要让逆流知道,自己不高兴,很不开心,要人哄了。 真的是不可理喻的举动。 可是逆流一直在沉默,逆流没有反应,整整,三天。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凉凉有种绝望时的孤寂,她只再给逆流一天的时间。 倘若逆流再不来,她就,真的要放弃了。哪怕,前期,会有多么多么的不适应。 凉凉蜷着。好像不知觉忘记了从哪里看见过的,人在害怕受惊的时候就会习惯性蜷缩回在母体时候的姿势,凉凉保持了这个在子宫里面的姿势,自我安慰性质的感觉很温暖。直到面前出现一双白色干净的球鞋。那双球鞋,凉凉认识,是凉凉在某年的五月二十二日迎着雨到商店里替过生日的逆流买的鞋子,后来没见逆流穿过,没有想到逆流还留着。 凉凉捂着嘴哭,可就是没有哭出声来,流的泪也不怎么多,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伤心。 “我跟她没有什么的,”逆流蹲下来靠近凉凉,“凉凉,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过。”逆流的声音一向很好听,略低带着慵懒的魅惑,此刻他伏在凉凉耳畔低声的喃喃,更加如同魔咒一样让凉凉心神颤抖。凉凉咬住了下唇,不说话。 “我知道你要我的解释,”逆流抱住凉凉,“我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见到戚瑞薰一瞬间的时候我慌了,我认识了你两年,认识戚瑞薰十五年。” 凉凉腻在逆流的怀里,靠在逆流的肩上,身体虚软无力的摊着。“凉凉,我发现我面对她时很平静。” 逆流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决,“没有我想象之中的什么,恨也好爱也罢,我都不在意了。” 凉凉怔住了。 “那么,我之前或许说过,但现在,真的是我真心的。”逆流轻笑,让凉凉正视面对自己,“凉凉,你听好。” 凉凉轻轻颔首,微不可查。 “凉凉。”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凉凉,我想,如果我配拥有‘爱’这个字了的话,那么,我是爱你的。” “凉凉,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凉凉,相信我。” “凉凉,你愿意么?” 其实只是凉凉 凉凉窒息了一会儿,其实有什么可想的呢?凉凉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被塞上了什么东西,硬壳的,塑料制品,她想摊开手来看看,最终却被阻止了,可是阻止的力量似乎并不大且并不怎么坚定,凉凉挣扎了几番,摊开了手掌,手上的确是塑料制品的校牌,上面是宋体字写着的:凉凉。 住校的事情,逆流最终还是为凉凉妥妥帖帖的办好了,那张新生资料表凉凉最终没有填,而这张表辗转到了谁的手里凉凉也不知道,可是凉凉还是住了校。逆流每日如常,凉凉也不想多问,两个人嘻嘻哈哈,日子就过去了。 凉凉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拥有如别的学生一般的胸牌了,可她也不在意,只是多少是有一些别扭的。她没有想到逆流会想这么一个真正折中的办法将这件事情解决了,是的,她是凉凉,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她都是凉凉。珞凉凉也好,莫凉凉也罢。 都是凉凉啊。 凉凉合起手,复又摊开,将胸牌拿起,很认真的别在胸口。 凉凉想了,她必须要有一个选择了,人生处处有选择,不可以逃避。她和逆流之间的问题纠结来纠结去,就算他们自己不嫌烦,其他人看着也该烦了。必须,要有一个结果了。 凉凉抬起头,逆流微微有些窒息。 “逆流,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逆流,也许之前兜兜转转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是怎样了。” “但现在我可以肯定,我现在,至少是喜欢你的。” 逆流怔了怔,烂漫了笑容。 “一辈子太过漫长,将来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说的清楚,逆流,倘若有一天你爱上了我,那么,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去爱你,倘若我爱你,我们便不弃不离。” “凉凉。” 逆流俯在她耳边想要说上什么,犹豫了一番却没有说出口。 他牵着凉凉的手,是前所未有的仔细和小心翼翼。 有点凉了,凉凉叹息,和逆流走了下去。 阴暗处转出一个人影,女生眼神憎恨,“珞凉凉,逆流是我的,永远是我的,永远,是我戚瑞薰的!”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终于意识到了女人逛街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她清晨被拽起来陪珞瀑逛街,买的却全都是凉凉的衣服,凉凉觉得自己和珞瀑差不多已经逛完了整个n市,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珞瀑却依然兴致不减。……原来女人真的是一个相当恐怖的动物。 凉凉顿悟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逆流原先就是这么被折磨的,竟然没有抱怨。将来,她发誓,绝对不逼迫逆流陪自己逛街了。 珞瀑给凉凉买了刨冰,不太好意思的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总之一下子时间就过去了,也没有注意到,把你累坏了吧?对不起哦……” 凉凉翻了个白眼,准备不采珞瀑。 “好啦好啦,”珞瀑站起身来拉着凉凉,“我请你去玩好不好?” 意外 逆流赶到医院的时候,凉凉正在打点滴。 她睡着,眼睫轻颤,眉头紧皱,明显睡得很是不安稳。护士长调了一下流速,珞家的小姐,是万万不可以耽搁,必得是用最好的医生,最有经验的护理和护士不成。她低下头从本子上记录,把笔放回口袋里。轻声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姑娘,怎么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过这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要尽好她的责任就够了。 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生走了过来,额头上冒着汗,显然是急忙跑步过来的。那样好看的男生,她在这家医院工作那么多年,每天接触的不同的人来来往往,看尽人世百态,生死离别,却从没见过这种气质的男生,这样好看的男生。 “她怎么样了。”声音是格外平淡的,却显然是急促了一些。 “受了惊,”护士长稳下了心神,“我们给她打了镇定剂,暂时睡了过去,”她本不想多嘴的,可又管不住了,“不过大小姐受伤受的很严重,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也不能上学,短期内不能进行正常的生活,多疗养一段时间,不然将来会落下病根,更不好收拾了。” “嗯,”逆流点点头,他对于珞瀑的伤势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从头到尾对于珞瀑都是提防的,这次会为凉凉挨打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调查清楚是谁做的。他搬了凳子坐到凉凉的病床前,轻声叹息,这个丫头,身边的事情总是没完。 幸好不要紧。 他已经不记得接到凉凉的电话时候是什么感受了,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且带着哭腔,“逆流……你快点过来!快点过来!” 他从只言片语里面总算得到了具体的位置,慌忙赶过去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那是格外阴暗的小巷,阳光照不进来,空气也不怎么流通,在n市,这样的巷子,恐怕早已所剩无几了。空气里全部弥漫着血腥味,逆流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不能确定这血是谁的! 他依靠着所剩无几的理智抓住一个看热闹的路人,他声嘶力竭,他怒吼着。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他的凉凉在哪里?他的凉凉有没有事情? 路人颤抖着指了最近的医院,他飞奔而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看到凉凉的时候才安稳了下来。赶到的时候珞华早已经到来,幸好那群看热闹的人没有无动于衷到这种程度,在认清受害人是珞家小姐的时候,快速联系了珞华。珞华也不怎么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通过旁人模糊的了解了情况。 凉凉睡的格外不踏实,镇定剂的剂量没敢打多,药效很短,她苏醒过来,眼前的事务有一些模糊,她先是抬头看见点滴,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她隔着透明的药水看到这个屋子,然后视线转向一边。逆流站在窗户旁边。 “逆流……”她的声音微弱,嘶哑,她甚至自己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逆流却转过身来了,在看到凉凉睁着的双眼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安了下来,“醒了?” 凉凉轻轻点点头。 她有些困乏,闭了眼睛不再理会逆流,她没有力气了。却又总觉得不能就这么睡去,她应当还是挂念着什么,可她便总是不能想起。 这会儿是中午了吧,太阳晒得很,窗帘没有拉上。逆流知道凉凉一向喜欢阳光。凉凉闭上眼睛,光线依然透过眼皮,她能看到的不是黑色,而是光线照射下的红色。 红色的,格外熟悉的。 她猛然惊醒,坐了起来,牵动了吊瓶,“珞瀑!珞瀑!”她声音尖锐,仿佛所有的力气有突然回来了。 “逆流,珞瀑呢?” 雅琦,所谓母亲 逆流不语,拿着吊瓶扶起凉凉,凉凉腿一软借了逆流的力,搀着逆流随着护士长到了珞瀑的病房。就在凉凉病房的旁边。 珞瀑已经醒了,坐起来靠在靠垫上。 “凉凉,”她在看到凉凉的时候显然格外激动,“你没有事情吧?” “没有,”凉凉摇摇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半响脱口而出,显然没怎么经过思考,“你怎么那么傻,替我挡住呢?!”珞瀑脸上没有事,凉凉却知道她是受了多重的伤。当时血流了那么多,珞瀑却还是挡在了她面前,“我不值得的呀……” 那条阴暗的巷子里面,凉凉的记忆开始慢慢恢复。珞瀑说,要带她去玩,她茫茫然被拉着进来那巷子里面。那些人突然冒了出来,不问原因,两个女孩子怎么敌得过几个壮汉?且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凉凉来的,珞瀑没有犹豫就挡在了凉凉的面前,替凉凉挨打。 凉凉记得那种感觉,一如记忆里母亲的怀抱,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也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将她护在怀里,替她挡住一切的伤害。珞瀑,珞瀑。凉凉想,她再也没有办法对珞瀑抱有任何的警惕和疑心了,珞瀑带给她的,是阳光的温暖,是淡淡母亲的味道。 “凉凉,”珞瀑笑了起来,衬着阳光,“怎么会不值得呢?” 凉凉怔住了。 她走向前去想要握一握珞瀑的手,她觉得那手定是极温暖的。却突然被冲出来的怀抱给挡住了。 “凉凉!凉凉!”竟然是雅琦,她衣着不整,大粗喘着气,“你有没有事情,有没有,有没有?哪里伤到了,哪里不舒服?是什么人竟然敢伤害我的孩子,简直是该死!该死!” 雅琦心疼凉凉,那是她亲生的孩子,那是她唯一亲生的孩子,她的孩子脸色怎么能那么苍白,她的孩子的双手怎么能那么无力,怎么能那么虚弱呢?是什么人,胆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宝贝的孩子?!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她握住凉凉的手,抚摸凉凉的脸。 她要用她手里的温度温暖凉凉,她要让凉凉健康着。 凉凉微微不自在,她无法承受这个曾经带给她巨大伤害的女人的抚摸,她总觉得是恶心的,是不堪的,是虚伪的,是丑陋的。她轻轻挣扎出雅琦的怀抱,靠到逆流身边,浅浅不着痕迹,“我没有事情,您不必这样。”她语气清淡,略显清冷,礼貌且生疏,雅琦怔住看着自己已经空虚的怀抱,僵硬的像一个石雕。 雅琦失了魂一样坐到珞瀑的床上,珞瀑冷眼看着,突然有种麻木的沧桑感。 她分不清自己所谓母亲现在的举动是真是假,真实的可怕,因为真实,所以可怕。她怎能忘记这个女人日日夜夜在自己耳边如同鬼魅一样的咒骂和诅咒呢?诅咒的对象,现今,却被那女人搂在怀里细心关料,低声呵护。 她从没有想过这女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对不起,谢谢 因为雅琦的到来,人群开始渐渐散开,凉凉的身子很弱不能站太久,逆流扶着凉凉离开,病房一下子又清静起来,珞瀑叹了口气躺下,身上却突然掉出来一个纸团。轻飘飘的落下,她捡起来,展开,熟悉的字体让心狠狠的一颤。 ——对不起。谢谢。 五个字,两个符号。简短到不能再简短。 这是谁写的,答案呼之欲出。只有这么一个人,他高傲到,不屑于说对不起和谢谢。就算是说了,珞瀑低下头看着,恐也只会属于那个独特的紫发女生。那男生一向这么小气,却依然有那么多女人为他趋之若鹜。可如今,这男生说了。 用这样含蓄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歉意和谢意。 这是任何人可遇不可求的待遇,珞瀑本该高兴才对,却总也笑不起来,她明白清楚,这样的待遇,却也是因为那个紫发的女生,逆流,大概也永远只会为了凉凉而低头,对吧? 珞瀑笑着,有时候她会觉得没有一开始难过和伤心——大概是,麻木了,对吧? 她的鼻子开始发酸,她忍着强烈的剧痛挺直腰板,这是她唯一仅存的骄傲。 ——现在凉凉对自己很信任,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她想着,努力忘却所有让她无法心无旁鹜的事情很情绪,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酸楚的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她发现自己竟然连抬手都要使出巨大的力气来,凉凉,她细细的啧么这两个字眼。 她低下头,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凉凉,凉凉,为什么要是你呢?” 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这个让我不得不报复的人是你呢? 为什么,要恨你呢? 或许忘了,在凉凉受伤的一瞬间,支配她能有勇气挡住棍子的潜意识——潜意识,也或许是她真正的想法。 之后的日子也算是有些乏味了,凉凉参加完期中考试,成绩没告诉她,凉凉更不会想到去问,就算是想到了,也抱着能拖多久是多久的心理,她一直守在医院照顾珞瀑,看着珞瀑的身体转好,心理也格外的高兴,预谋要给珞瀑搞一个生日派对。 另外凉凉的态度很坚决,必须要找到伤害珞瀑的凶手。警方已经在调查当中,珞家的女儿受伤,不可谓小事。虽然珞华极力想要阻止这件事情的扩散,但却还是早已经散开,社会各地皆在议论此事,一时之间,珞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珞华的压力很大。 凉凉呆在医院与世隔绝,就算隐约知道了也没有告诉珞瀑。 珞瀑实在是伤的太厉害,若果不是医生拍着胸脯保证,凉凉真的要以为珞瀑这辈子就站不起来了。她难过了好久。珞瀑则淡然了许多,一边安慰凉凉一边接受治疗,心态倒是很好。 凉凉手里拿了珞瀑最新的体检报告,是个相当不错的情况,心情颇好,准备要给珞瀑开个玩笑,她踮着脚尖,悄悄打开门,珞瀑午后这会儿总是在看书的,她一看书就总是很入迷,倘若吓她一吓,又准是会被吓到打个激灵,拍着胸脯粗喘气,“凉凉,你能不能安稳一点?” 珞瀑,逆流 凉凉每当这会儿就很是得意,有种返璞归真的恶劣,那副眯着眼睛促狭的小狐狸样,却也格外的讨人喜欢。至少珞瀑是这么觉得的。 “嘿!珞瀑!”她突然闯进来,在珞瀑的耳朵边上喊,她也知道自己的邪恶行径是有多么的无聊幼稚,可那股子的劲儿上来了,她就忍不住这么恶劣的做一下,“你有没有被吓到?” 珞瀑手一抖,书啪的一下从手里掉到地上,凉凉吐吐舌头歉意的笑,低下头要给珞瀑捡起来。 “不用了!”珞瀑突然急促的喊出声来,“我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已经晚了,凉凉拿在手里的书,轻飘飘掉出一张纸条来,她低下头捡起来,然后又突然被这字体所震住。她是多么熟悉呀,她的作业,有一半就是这样的字体写出来的,她每年寒暑假,作业必是最后紧要关头才补得,自从遇见了逆流,便是逆流和自己一块加班加点。 可让她惊慌的不止只是一张纸条而已,她更惊慌的是珞瀑竟然只对一张纸条就如此珍重的夹着,每天都要借着看书的时候看上几眼,怪不得那本书珞瀑看了半个月,她还以为珞瀑看书精细不比自己一目十行的潦草。 “凉凉……”珞瀑的声音有些哽住了。 “珞瀑,”凉凉的艰涩的开口,“你真的,这么喜欢逆流吗?” 珞瀑怔住了,不点头不摇头,不开口,不回答。 凉凉鼻头发酸,心里冒上了一团火来,却又不知道像谁发才好,她和逆流才刚刚确立了关系,她才刚刚和珞瀑这样要好。逆流会这么做她是能够理解的,如逆流那样的人,高傲却又不愿意欠别人分毫,用这种方式写一张纸条才是他的方法。 这股子火要朝谁发呢?珞瀑身体这么弱,这件事情又怪不得别人,她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珞瀑,你先歇着吧,医生说你不可以乱动的,又不听话!” 她跺跺脚,转身跑出去了。 这算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出了医院,站在医院大门口,凉凉又茫然不晓得该去哪里了,她摸了摸腰包,还好带了钱。干脆,她大步往前走,去她的逆流和珞瀑,她凉凉大小姐要去吃东西了。 到n市,就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地方,芙蓉街。这确实是一条老街了,先年,曾被用于私人金行,战乱年代被迫移至他国,这条空下来的老街被充分利用,现今,它成为了n市的一奇,来n市,必要先到芙蓉街才可,到了芙蓉街,便等于走遍了n市。 这话是不假的,芙蓉街是甚?小吃一条街是也。凉凉的初中校址和芙蓉街离得很近,兜里只要一有了闲钱就三三两两跑到芙蓉街打牙祭搞腐败,日子长了就都混熟了,哪家店卖什么东西,哪家店老板人好,能打折就一门清了。 她这次又回来,到真是见到不少熟人,芙蓉街上的店家一般就是住在芙蓉街的,轻易不挪窝。凉凉这次来算是来势汹汹大张旗鼓,分文没掏就吃到不少好东西。土耳其肉夹馍,关东煮,熏肠,烤面筋,蒜瓣肉,凉凉走到哪吃到哪。 心情烦闷,胃口大增,叔叔阿姨们看着凉凉吃的高兴也高兴,看着高兴就再送,凉凉的嘴被塞的满满的,噎着了就喝口水再顺顺。 她吃着还是觉得难受,鼻头发酸就开始掉眼泪了,一众叔叔阿姨大爷大妈看着又心疼了。 “哎哟,我家凉凉是被谁欺负了?!跟你大爷说,大爷去找他去!” 烤羊肉串的大伯一怒而起,桌子上的东西被撞的一阵乱晃。 “嗯嗯。”凉凉点头,狠狠咬了一口肉串,“太不像话了!” 她一边哭一边吃,那样子别提多狼狈,直到塞到实在不能再塞了,她停了嘴,还是觉得不舒服,双手叉腰指天,“逆流你丫个到处粘花惹草的!” 远处大街上的逆流,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 因为珞瀑? 发泄完之后,凉凉告别叔叔大爷们,想了想去了莫威家。 医院不敢去了,她说实话,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无法让自己去面对珞瀑,这事又怪不得别人,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给逆流打个电话。这种事情其实很正常的,逆流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喜欢他呢,可正是因为他的优秀,让凉凉很有压力。 其实凉凉不怎么在乎逆流身边其她的女孩子的,她相信逆流信任逆流,和逆流两年多来的形影不离,她可以肯定逆流对她的感情,可是——如果这个其她的女孩子是珞瀑了话,凉凉感觉格外别扭。 怎么说呢? 珞瀑对她那么好,逆流对她那么好。珞瀑喜欢逆流,如果自己这么独霸着,好像有点太恶劣了。她虽然也晓得那些‘爱情无罪’之类的话,可是万一真的到了实践上面往往却不能那么坚定自己的心。她对珞瀑狠不下心来,她做不到不在乎珞瀑,从珞瀑坚定的挡住棍子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 “凉凉?”逆流那边的声音格外急躁,凉凉已经关了一天的手机了,不打招呼跑了出去,又打不通电话,不着急才怪,“你现在在哪里?我们找了你半天了,你没有出什么事情吧?” “没有,”凉凉抬起头,大街上车水马龙,红灯酒绿,“我马上就回去了,你不用找了。” “不行,”逆流打断凉凉的话,“现在在哪里,我听那边很吵。” “芙蓉街。”凉凉沉吟了一会儿扣死了电话,找了一棵树靠着,她出门的时候正是午后两点左右最热的时候,而且那么急,哪里想到也套褂子,现在知道开始打哆嗦了。她哈了口气,搓着手等逆流过来。 逆流的办事效率不必质疑,凉凉只等了约莫五分钟就看到逆流的车了。 他跑下车来,给凉凉打开门披上褂子,嘴里喋喋不休,“多亏是我在这附近就赶过来了,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连个褂子都不披,冻死你才是活该,你知不知道这些人知道你不见了有多着急吗?连个电话都不开,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呢,莫叔叔和珞华还有雅琦都去找你了,珞瀑要不是有人拦着差一点也要跟来。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凉凉第一次发现逆流也有婆婆嘴的特点,她吐了吐舌头上了副驾,慌忙打断了逆流将来的滔滔不休,“我懂,我都知道,下次不会了,哦?” “哼,”逆流轻哼一声系好安全带,准备开车的时候却突然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凉凉,“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就离开?” “没什么,”凉凉转过头不看逆流看风景,“就是突然烦了而已,放心,我没事了。” “不可能,”逆流松开安全带把凉凉的脑袋扳了过来,“我知道你不是会随意耍小脾气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这样呢?” 凉凉保持沉默,又转过头去了,半响开口却是转移话题,“去我爸家。” 逆流不再说什么发动车子。 又是戚瑞薰 逆流不再说什么发动车子。 车停到了莫威家小区楼下,逆流熄了火拔出钥匙,“因为珞瀑吧?因为那张纸条?” ……他还提?凉凉瘪嘴,继续惯性沉默,把褂子脱了打开门就要走。逆流见状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和凉凉一块下了车。 “你干嘛,我要回家了。”凉凉心里头有火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冲的,不耐烦也没好气,蹬蹬蹬上了楼,一转头逆流竟然还是跟着,“赶紧回你家,要不然就回学校,我已经到家不用护送了。”她再转头看莫威竟然下来迎了,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感,凉凉突然也觉得自己真的太可恶了,竟然让那么多人为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幼稚的举动而担心。 “凉凉?”莫威看见凉凉好像不怎么惊奇,点点头示意凉凉进屋,顺便把逆流也带了进来。 凉凉赌气守住们不让逆流进。莫威皱了皱眉头,低声训斥道,“逆流找你找得这么辛苦,逆家有门禁,这会儿肯定早就锁门了,难道你要让逆流露宿街头吗?” “哼,”凉凉撇嘴,但还是让出了门,换了拖鞋拖拉着进了自己屋锁了门,她到底是从小到大被莫威若水逆流宠着的人,女孩子家家,总有些自己的小脾气,更何况她今年才十七岁而已,终归是任性点的。凉凉锁起门又打开,扔出来枕头和被子,“今天晚上你睡沙发,我们家不比你家,没那么多客房给你换着住。” 逆流轻笑着点点头,一副乖宝宝的表情。却在凉凉关上门的一刹那冷了眼角,放下了笑容,和莫威走进书房,神色严峻。 莫威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又吐出后从兜里又掏出一根烟给逆流,逆流轻轻摇摇头,“凉凉不喜欢烟味。” 莫威点点头,灭了烟把,闭上眼睛后又睁开,“你怎么看这件事?” “珞瀑……”逆流微微迟疑,“我现在看不懂她,可这样却更让我感觉害怕。自我警告过她一次后,她动静小了很多,再没有找凉凉的麻烦,这次替凉凉挨打我着实意料不到……谈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她对凉凉不可能只是单纯的那么纯粹。” “她喜欢你。”莫威淡淡的下了一个结论,逆流微微抬起头打量了一眼莫威,“我知道,可这不代表什么。” “我是说,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倘若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她有没有可能……” 逆流静默。 “唉,”莫威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还是对她好一点吧,毕竟,她是替凉凉受伤的。这次受的伤虽然是外伤,但还是没有办法随意走动,应当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了,你看紧凉凉,她这丫头傻的很,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有点慌了,这会儿估计怎么内疚呢。” 逆流低头看着莫威刚刚灭了的香烟和洒落在地板上的灰,“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对方的手段并不高明,他其实自一开始就可以排除出来,但总是不太肯定,毕竟那个女生陪自己度过了十余年的日子,他对那个女生,没有办法像对珞瀑一样那么狠心,他犹豫再犹豫,最终不能犹豫,只能果断的迅速解决这些事情。把这件事告诉莫威,让莫威来解决。 “戚瑞薰。”莫威含笑,“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你对凉凉的感情,才能放心真正的把凉凉交给你。” 把,凉凉交给你 逆流错愕。 “戚瑞薰刚到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之前以为这个跟你有千丝万缕的女生不会再出现了,所以我放心大胆的让你照顾凉凉。可是她来了,你的沉默不仅让凉凉害怕,也让我格外担心。”莫威叹了口气,“我选择沉默,凉凉也选择沉默,那几天,算是让你好好思考的过程。” “还好,”莫威点头,赞赏的望着逆流,“你的选择没让我失望。” “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我总不能陪她太久,她有小性子脾气也不好,遇到事情不愿意面对就想要逃避,也没指望她真的能够报复珞家还是怎样,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莫威从没对凉凉抱任何希望,凉凉的斗志总是会被自己的打磨,被别人打磨,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凉凉做不成什么大事情,莫威一向知道的,他也不求什么,只要凉凉平平安安的就好。 逆流怔了怔,格外慎重的轻点头,一下,两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戚瑞薰被警方抓走了。 这是凉凉在事发之后好几天里才知道的,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震惊,后来细想一想,恐怕也就只有戚瑞薰会对自己这么恨之入骨,恨不得杀了自己找人绑架才好,凉凉当然双手鼓掌赞成,她看不爽戚瑞薰好久了,当年那么不负责任丢下逆流,现在又这样狠毒,还珞瀑伤成这个样子。被抓走才好。 珞瀑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只是眉毛轻轻一动,脸上无甚表情,然后转过头冲着凉凉叹了口气,“我找她谈过,要她放弃希望,看来是我的举动刺激了她吧。”戚瑞薰迟早会说出珞瀑曾找自己谈话的事情,倒不如自己先说出来,不然到时候反而会引人怀疑,先入为主的好。 凉凉微微一愣,“戚瑞薰,怎么这么傻?” 这个‘傻’字让珞瀑微微惊了一下,“怎么这么说呢?” “为了一个男人,多不值得,还把自己送进了公安局。”凉凉咂咂嘴,嘴里嚼着柿子饼。 “可那男生是逆流啊,逆流也不值得吗?” 凉凉一摆手,满不在乎,“逆流怎么了?” 珞瀑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凉凉才会这么不在乎逆流逆流却还掏心掏肺的对她。她突然又想,为了一个男生,确实不怎么值得。 她突然觉得在面对逆流和凉凉的时候没有了以前那样的执着,她微微一愣,旋即看到逆流黑着脸进来,显然刚才的对话听了八九不离十。珞瀑转而笑了起来,掩着嘴偷笑,凉凉莫名奇妙,知道转头看见逆流,才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去,身子好了就能笑话我了,不晓得是谁一直陪着你的!” 凉凉扯扯衣袖不好意思的冲着逆流咧嘴笑,蒙混打着哈哈想要过关。 逆流不依不饶,翻了个白眼,“死性不改。”他打开门,“你的期中成绩下来了,莫叔叔让我告诉你。” 凉凉睁大眼,回头看看珞瀑,拖拉着逆流要到外边去说,“唔唔,出去出去,外边说,不能丢人不能丢人。” 逆流面无表情递给凉凉分数条,凉凉从前往后看,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真是,没脸见人了。 语文还好算是及格,数学低空飞过也算及格,其它的,就全部遭殃了。 “嗤,”逆流那边轻声嗤笑,“我就知道会这样,莫叔叔跟我说,你能考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欣慰了。” 凉凉,你不坚定了 下一瞬逆流的脚就被踩了,虽然没有什么力道,鞋子上却留了个大脚印,凉凉眯着眼睛笑,“活该,谁叫你嘲笑我。” “凉凉,”逆流拉起凉凉的胳膊走向医院外边,神色依旧是浮夸的,直到真正出了医院进入车子,他的表情才忽然转为认真,“你忘记自己最先的誓言了吗?” 凉凉怔了怔,她确实忘了,上了圣薇省中,每日见不到雅琦闻不到珞华的大烟,就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了似的,她让自己忙得团团转,她让自己每天没那么多时间去想别的事情,更何况珞瀑呢?她现在当真有勇气去报复珞瀑的母亲和父亲吗?凉凉觉得自己做不到了,她再也没法让自己做出任何伤害珞瀑的事情了。 “凉凉。”逆流的眼神直直的射进凉凉的心里,凉凉突然感觉自己在逆流的眼神之下无所遁形,这种被刨割解析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凉凉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了逆流,下了车,“我不想想这件事情!逆流我拜托你别问我了,如果再怎么样也请等珞瀑的伤好了以后再说可不可以啊?!” “凉凉,”逆流的声音依旧淡淡,“你不坚定了。” 凉凉的手打了一下颤,后又固执的转过身朝医院走去,“出来这么久,珞瀑该担心了,她身体还不好呢,再到处乱跑就更糟糕了。” 逆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借这个事情让凉凉犹豫,让她离珞瀑远一点。 没有想到凉凉真的那么固执,果然是一条路走死的人。 偏偏,自己也是这样的人。一条路走到死,怎么就喜欢上她了呢?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戚瑞薰进了公安局又被保了出来,倘若是平常的人警方定然不会放的,珞家更加不会放人,但这保人的,却是逆家的族长,逆流的父亲和母亲。警方和珞家同时保持了沉默,沉默的放人,逆家表示抱歉,族长亲自登门来看望珞瀑珞家大小姐。 逆流在他爹走以后沉默了一会儿没在说什么,嘴里被塞上凉凉给的果脯,他虽然不喜欢也勉强吃掉了,不然凉凉大小姐又要使小性子了。珞瀑倒是很看得开,坐在病床上嘴里也被塞上了果脯,格外宽容的说,“没关系的,逆流学长不必内疚,相信戚小姐以后不会了,我不在意。” “能够猜到,”逆流拒绝了下一块果脯,“戚瑞薰和我从小长大,自小就在逆家,我母亲跟她感情很深,定然不会看着她进监狱的。” 凉凉嚼着果脯的嘴巴停下来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嚼着。对哦,戚瑞薰和逆流从小一块长大,是逆家母亲收养的女儿,从小乖巧喜人,不仅讨得逆流妈妈的喜欢,更让当时很傻很天真的逆流春心荡漾,是逆流的初恋的呀。 逆流伸过手来托着凉凉的下巴,让凉凉的下巴一张一合,手动代替让凉凉继续嚼嘴巴里的果脯,“又瞎想,我跟她没关系了。”瞧她那个傻呆呆的样子就知道她脑袋瓜里面又在想什么,“明天我回家看看,母亲总不至于太过包容戚瑞薰。”他顿了顿又说道,“她是有分寸的,你放心,我也是有分寸的,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 “才怪。”凉凉白她一眼,拿出来了个猕猴桃的果脯,酸的倒牙。 婆媳么…… 逆流回家了,不同的是,凉凉也跟着一同回了逆家。这是逆流她妈的要求,凉凉纵使万般不耐,也只得抛下自己的柿子饼跟着逆流走了。 逆家的房子在郊区,独成一户,相当有气势,与原址在南方的珞家大不相同。珞家的人,房子,都有江南小桥流水的风味,女子是温婉的,如是珞瀑。男子也较之北方男子柔了许多,如是那个一笑起来就会有白白的虎牙的少年珞若。 逆流在逆家多少是有些格格不入的,他的面貌实在太过女性化,简直如同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生。他的命运倒与凉凉相同,是逆家的最小的儿子,且是私生子。幸好逆家族母宅心仁厚,为使逆家血脉不流入于市,将逆流接回逆家,牺牲小我成就大家云云。当时公诸于世的无非就是这些,逆流格外嗤之以鼻,他当年留下来是为了戚瑞薰,现如今他长大了依然顶着逆家小少爷的名号,是为了凉凉。 凉凉懂得,所以更加心疼逆流。 逆家的建筑,气势磅礴,偏于欧洲风格,凉凉下车的时候,发现站在门口迎接的,是一个相当让人倒胃口的角色。戚瑞薰。 几日的牢狱之灾虽短暂但也绝对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可以消受得起的,其实戚瑞薰也没有受多少罪,只不过是被困住了而已,照样吃好喝好,旁人看了眼红。她是逆家的人,警方总不至于真的让她吃牢饭,可惜总有那么些人不太知足。 凉凉选择无视她。 戚瑞薰在看见逆流的时候有些激动,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看见了凉凉和逆流牵着的手,便立刻沉默了下来,沉默的带着凉凉和逆流去了逆家的主书房。 逆流她妈端坐在椅子上,冷静的打量着凉凉,在看到逆流的时候只是微微颔首,凉凉心里嘀咕,到底不是亲的,儿子离家那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 “珞小姐,”她高贵且不失礼仪,但语气却明明是俯视的,用强者对于弱者的态度来对待凉凉,“欢迎来到逆家。”她低下头翻看着什么,戚瑞薰站在一旁,紧抿着双唇。她抬起头,直视凉凉,眼神凌厉,“我听闻,您与小儿关系甚密。” “是,您应当知道,我和逆流的婚约。”凉凉微微点头,自觉的搬来了椅子,语气慎重认真,动作却很不像话,拍拍柔软的椅子坐了下来,逆流在一旁相当无奈,不过也自力更生搬了个椅子走了过来,和凉凉并排坐着。 逆家族母显然气得不轻,轻哼一声转移话题,“凉凉小姐,听说您的考试成绩并不很优秀,身为珞家的小姐,这样可不太好,应当带个好头才对的。”她说的话意味不明,半响眼神定格在凉凉紫色的头发上。凉凉揉了揉鼻子,咧开嘴冲着她笑。 逆流一直保持沉默,不表态,但眼神却明明的笑意着,算是站在凉凉这方的一个态度了。 凉凉照旧该怎样怎样,“啊,怎么了?” “珞凉凉!”戚瑞薰突然大叫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凉凉骤然抬起头,凝视着戚瑞薰,两三步上前,甩了戚瑞薰一个巴掌。 莫凉凉,回来了 凉凉,一向是不会被欺负的,她本就是那样张扬倔强的女生,她有她的骄傲,她容不得任何人的欺侮,所以更加无法容忍那个在珞家忍耐虚伪的珞凉凉。别人打她,要打回去,别人骂她,也要打回去,别人对她好,她就对别人更好,别人对她坏,她也要对别人更坏。这就是莫凉凉,那个紫色头发张扬任性却有着自己的骄傲的女孩儿。 这一巴掌打傻了三个人,逆流在望着凉凉,突然眼睛酸涩,他明白。那个他当年在街上不小心碰到的,红色头发,洒脱不拘,他和她形影不离两年的女孩儿回来了。那个恶劣,胡闹,任性的丫头,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直至要守护一生的丫头。 莫凉凉,逆流仿佛看见那个肉体里面,被珞凉凉强行压制萎靡不振的莫凉凉复活了。 他的,只属于他的,凉凉,莫凉凉回来了。 凉凉站在那里,脊梁挺直,“你有什么权利说我?!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一声不响离开的时候,逆流是怎样的难过?!你知不知道逆流因为你学会了抽烟喝酒?知不知道是我费了多大力气才让他能够忘记你,知不知道我是怎样才让他能够走出你离开的阴影?!” “你知不知道是谁在你离开他的时候陪着他?你知不知道?现在回来,你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她讨厌戚瑞薰,因为只有她知道当时的逆流是有多伤心,她转过头看向逆家族母,“还有你,假惺惺说什么宅心仁厚,我是看的最明白了,逆流过生日没有人陪,逆流受伤的时候没有人照顾,逆流几天几夜不归家没有消息没有人担心。你不配做他的母亲!这个家里所有的人都不配做他的亲人!” 凉凉抓住逆流的手抬高,她说,“逆流是我的,从此以后,逆流,由我来守护!” 逆流能够感觉到抓住他的这只手的温度和暖意,仿佛沿着臂膀直接传达到身体里,随着血液循环到达心里。 这丫头,他轻笑,终于开窍了么? 戚瑞薰怔在那里,逆家族母也怔在那里。半响,族母站起来,愤愤的拍响桌子,“无理取闹!野丫头!逆家不是让你随便撒野的地方!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走就走!”凉凉抓着逆流,就要离开。打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却突然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了一跳,那女人直接抓住凉凉,往书房里走回去,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我倒要看看,是谁要让我们凉凉滚,我们凉凉怎么能让别人这样欺负!”这女人是雅琦,她来的太没有道理,她的维护太没有原因,这正是凉凉错愕的原因,雅琦,雅琦,这个女人,她实在没有办法懂得。 随雅琦而来的竟然是逆家的族长逆嚟启,他看着凉凉,皱了皱眉头,又看向他妻子,声音愠怒,“戚云美,这是怎么回事,打着我的名义请来珞小姐,为什么不跟我说?!” 戚云美在看到逆嚟启的时候吃了一惊,却好像并不很惊讶,像是意料之中确定的,表演出来的感觉,她的表情连贯,旋即变了脸色,带上了笑容,“回来了?” 雅琦是识时务的,她已经成功的点起了导火索,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们的事了。她轻轻点头,带着凉凉和逆流离开了,临走之前,她站在门口阳光微有些刺眼,她说,“至此逆流就先住在珞家吧,相信凉凉也是很欢喜的,对吧?” 生日惊喜 凉凉这次格外的慷慨,她先是看了一眼逆流,然后转过头看着雅琦,笑容极浅,却的确是存在的。 雅琦被这样的笑容刺了一下,她站在后头看着凉凉,让凉凉他们走在前面,她回过头看了一眼戚云美,这两个女人,不同的生活和境遇,在这一刻,却有了同样的眼神和笑容,戚云美点了点头,示意雅琦,雅琦这才转身离开。 雅琦看着前面的那个女孩子,静静的笑了——这是,这是她的女儿呀,她唯一的孩子,她的孩子,是多么好,多么优秀。 脸色突然滞了,她微微一叹。 凉凉,这次,妈妈又利用了你。但愿,你不要怪罪我。但也只是但愿而已,这是她在疯狂之内给自己留下的一点点的理智和清醒,她将她所有的理智和清醒伴随着自己的爱给了她唯一的女儿。可惜,这份爱是疯狂的缝隙,无法被人理解。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华灯初上,凉凉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回珞家。她本应该和雅琦一同回珞家,珞瀑身体渐好,在珞家歇养,可她犹豫了。逆流的态度也很坚决,不可以,能拖多久是多久,总之,回珞家的事情,要晚一点再晚一点,她的凉凉好不容易回来了,莫凉凉好不容易苏醒了,他害怕又回到珞家,那个让他恐惧的珞凉凉的又会回来。 逆流转过头,他说,“凉凉,我们今晚来一次流浪,只要夜不醒,就让这场流浪不结束。” 凉凉翘起嘴角,在他们的体内,都有着疯狂的因子。 逆流拉着凉凉绕过大街小巷,他们徒步奔跑,拒绝所有的车辆,拒绝所有的代步工具,一路奔逃,如同是生死时速,仿佛身后,就是所有的苦痛灾难和伤心。 凉凉觉得自己要是再快一点,耳膜就会破掉一样。 她跟着逆流一路跑,手里紧攥着的是逆流的手,那双手带给了她力量和勇气,她被逆流捂住了眼睛,小心翼翼的上着台阶,然后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的蜡烛,点着了的蜡烛,摇晃的烛光,还有站在烛光旁边的人。莫威,珞瀑,涩菟,霁敏。 莫威的脸上带着笑意,珞瀑微笑一下然后说,“凉凉,生日快乐。” 她怔了怔,才想起,原来,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珞华为她举办的,不过是一个庆祝凉凉归来的宴会而已,打着是她生日的名号,那天却不是她的生日。 阳历的四月二十,谷雨那天,才是凉凉的生日。 然后,再过上三十几天,五月二十二,是逆流的生日。 凉凉的脸在烛光当中映衬着,霁敏冲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声音哽咽,“凉凉,你怎么不来看我呢,我和兔子都那么想你。”凉凉自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圣薇省中了,算是名正言顺旷课,当然见不到霁敏和涩菟了,虽然想念,但是每日忙忙碌碌,难得有空闲下来的时间去考虑别的。 她回应了霁敏的拥抱,“对不起呀,敏敏,我也很想你的。” 今夜 这屋子不大,不晓得哪里找来的破房子空空只摆了一张旧床,没有椅子只有桌子,,莫威说这是他上学时候的宿舍,他就是从这里认识的若水。凉凉四处打量,在那张桌子上看见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生巧笑倩兮,头发直挑一束垂在脑后,干干净净。 凉凉认得,这是若水,这是她的母亲。 她笑起来,忍住泪水,和他们切开一块切开蛋糕唱生日歌。 那件房子没有电灯,仅是依靠蜡烛的灯光来看清事物,烛光明明暗暗,看不甚清晰彼此的眼神和表情。凉凉只能知道自己哭了,但没有声音,她照旧笑着,催促涩菟去买啤酒,站到桌子上去大喊不醉不归。 那天晚上莫威也哭了,他自己点燃了烟到外面走廊上去抽,跟他一块出来的还有那张若水的照片,他放在怀里,不识打量上几眼,然后一个人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笑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若水,他说:“若水,孩子都长大了,我守护凉凉的使命可以交给逆流了,我该去陪你了。” 然后又突然想起,当年的那个女生,当年的那个温暖的春天,当年的那次偶遇,当年的怦然心动。一幕幕一场场,就好像是泛黄的老照片,从他的脑海里放映出来,投射到眼泪里面,随着滚落破碎在地上。他又掏出一张纸,脆片一样的,哗啦哗啦的响,就是这样的一张纸,宣告他生命的即将终结,宣告他责任的完成,宣告他终于可以,可以再看见当年的那个女生。 香烟燃尽了,他灭了烟把,看见涩菟已经买回来了啤酒。 ……… 珞瀑的身体不好不能喝酒,她坐在没有床单被褥的木板床上小口喝着果汁,偷偷打量着逆流和凉凉。 那两个人,多么般配,多么刺眼的般配。 心里竟窜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她嘲弄自己,其实早也知道和逆流是不可能的,那个男生满心满眼里都只有那个女生,他们的世界,早已经容不下别人,更容不下她。可就是放不下。 没谁能放下这样一个完美的男生,尤其是曾经这样的爱过他。珞瀑自己问自己,究竟还喜不喜欢,爱不爱逆流。她没得出答案,她的心里混乱成了一片。 她知道,自己不坚定了。 那个曾经坚定地一定要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的人,现在开始摇摆不定。 凉凉,是那么好呀。这样的女生,没有谁,会真正舍得去伤害她,越是接近,就越是贪恋凉凉带给她的温暖。她又低下头,重复无数次夜晚的举动,她哭了,滚落在果汁里,调稀了果汁——大概,没有人看得到的时候,才会孤独。 “凉凉,为什么是你呢?” 她又一次这样问自己,明明是正当的拿回自己的东西,可是为什么你,总让我如此犹豫不决?为什么我必须要恨的这个人,是你呢? 凉凉已经醉了,逆流还好,他早些年是喝过酒的,珞瀑一口又一口喝着果汁。 突然怨恨起来,为什么偏偏是果汁不是酒呢? 为什么,连让她醉上一场,人事不知的权利都没有呢? ……凉凉,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她说,声音格外的低,没有人可以听见,“凉凉,我们就这样吧,保持现状。” 保持现状。保持现状。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凉凉真的醉了,涩菟敏敏陆陆续续的都离开了,莫威合了门示意珞瀑跟上来一块走,珞瀑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来,临走的时候看见凉凉趴在桌子上,逆流给她搭上衣服。 的确有些刺眼,她揉了揉眼睛。 “怎么?”莫威的声音传来,略有些讽刺,“难受了?” 珞瀑回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声音压低,心中警惕,“是有些,”她努力让声音惆怅起来,声音就果然透着股那样的伤感,不过这也不是她装的,这样的一个夜晚,心事格外容易透露出来,“毕竟……”她微微黯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曾经是那样喜欢的。” 莫威诧异,再看珞瀑的时候就释然了一些,她的坦诚让莫威放心了,她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丫头而已,又受了伤,跑上几步都要去医院歇上几天,又能做出怎样的事情呢?他都四十冒头了,现在竟然跟一个小丫头计较起来,真是越活越可笑了。 珞瀑不动声色,脸色照旧是苍白的,抓着护栏的手却格外的使力。 ——以退为进。 ……… 凉凉觉得自己醉了,所有人都觉得她醉了。 可是她又感觉自己无比的清醒,她看见带重影的逆流,她伸出手,竟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是两只了,她咧开嘴笑,她说,“逆流,你咋么成了两个了?哪个是真的你?” 她又说,跌跌撞撞,“逆流,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醉了?其实我没有,我很清醒很清醒,我知道你是逆流,我知道桌子上面放了张照片,照片里面的女生叫若水,她是我妈妈,我妈妈叫若水,我知道我妈妈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环住逆流,眼神模糊,“逆流哇,我知道的,我比什么时候都晓得。这个世界上,真正爱我的人只有四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爸爸一个是妈妈一个是珞瀑。可是妈妈她死了……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我离珞瀑太近,我知道你们觉得珞瀑曾经想要骗过我,想害过我,可是逆流啊,珞瀑替我挡住了棍子,她身上有妈妈当年的感觉,我不能舍掉她呀。” 她突然站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她说,“我要唱歌!” “好,”逆流点头,“你唱,我听。” 凉凉拿起一支随身带着的笔,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发出‘啪啪’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她唱起来,声音不好听不难听,气息不短不长,说不上难听,但也绝对不好听,苍白的像一张纸片,从她的声带中传来,带着颤抖的音调,“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爱的代价,部分歌词做删改)” 逆流,你是我的 “凉凉。”逆流望着她。 凉凉转过头看逆流,笑的仿佛春暖花开,她突然抓住逆流的手,“逆流!你是我的!” 逆流点头,“是,我是你的。” “我不许!”她骤然抬高一个声调,“不许你喜欢别人!不许你喜欢珞瀑!不许你喜欢别的女人还是女生还是女孩子!不许你再到处粘花惹草!不许你穿牛仔裤!不许穿的那么帅!不许让那么多女生看着你!逆流!你是我的!” 逆流走上去,拍拍凉凉的背,“好,都听你的。” 凉凉许是突然累了,她耷拉着脑袋靠着逆流,突然小声闷闷的说:“逆流,我们明天是不是就要回珞家了?” 逆流怔了怔,凉凉感觉不到他有回答,却感觉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凉凉不吱声了,她抬起手,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她转过头看着逆流,脸上有泪痕,“逆流,其实我,真的是不坚定了,我也没办法坚定下去了……其实,我也是多么讨厌珞凉凉,可我却总没办法。我看到妈妈照片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放不下对珞家的仇恨,可是我又不能不顾珞瀑。” “当年的事情有出入。”逆流的声音平淡却隐含着说不出的感觉,“我问过珞华,他跟我讲述的当年的事情,和你说的有出入,他并没有派人去殴打你妈妈和你,这件事情是其他人做的。” 其他人? 凉凉怔住了,能够调配珞家人且让珞华不知的,只有一个人。 雅琦。 ……… 五月到了,天气当真是暖和了,凉凉穿了单衣也不觉得冷,她还是回珞家,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珞华和雅琦都不在家,这件天她过的相当悠闲,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堪比极乐,逆流笑话她又在养膘,凉凉满不在意,人生啊,主要就是享受才好。 享受的人生相当短暂,她才解决掉一根糖葫芦,手机就传来了短讯,是只属于逆流的声音,逆流也搬到了珞家来住,今天不晓得又晃悠到了哪里,彩铃是格外幼稚的两只老虎,某天下午某只无聊人士逆流闲得无聊调的,她翻开看了看,脸纠结成了苦瓜。 “凉凉,车子在楼下,今天你得上学了。” “怎么?”珞瀑放下手中的书。 “要上学了。”凉凉伸了个懒腰,“你倒悠闲,可以闲在家里。” “呵,”珞瀑轻轻笑了笑,给凉凉找出校服,“你是该上学了,窝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我看你倒是又长了两斤肉。” “什么呀……”凉凉白了一眼珞瀑,努力套上校服,临走前抓了一把瓜子,相当悠闲,全然不顾在楼下焦急等待的逆流。阳光格外刺眼,凉凉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短暂的黑色过去之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然后,心就狠狠的沉了沉,一直坠下去,坠下去。 ——珞华。 ——雅琦。 凶手 珞华脸色严峻,屋子里弥漫着紧张焦躁的气息。逆流端坐着,接受着珞华和雅琦的审视,雅琦眼神略有些飘散,在凉凉的脸上扫过,闪烁着不敢直视任何人。 凉凉稳不住了,她拍案而起,“逆流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干脆直接全部说出来好了,憋在这里谁都不好受,再不说我就走了!”她只是说说而已,哪里敢真的就这么甩了逆流走,她必得知道了出了什么事才能放心得下,或者——更加放心不下。 珞华沉吟了一会儿,不慌不忙,接过珞若的茶水,“前不久珞家刚刚研究出的新技术,在未上市之前,就被逆家提前出售了。”他打量了一眼逆流,“这件事情,除了逆家人,没有人知道,而新技术也只掌握在珞家核心,我们怀疑,有人出卖了珞家。” “所以,”凉凉怔了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你们是在怀疑逆流吗?!” 珞华沉默许久,“凉凉,你要懂事些。” “不可能是逆流的!”她站起来,神色激动,“逆流是被逆家人赶出来的,我知道逆流,他不喜欢逆家,他不会为逆家做这样的事情,你们不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随意怀疑别人!不能!”她了解逆流,逆流这人一向冷情,极少有在意的东西,对逆家,也没有什么感情,逆家于他,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出行更加方便的身份而已——逆家小少爷。 “凉凉!”珞瀑脸色苍白走了进来,“你不要闹了,父亲和母亲会有自己的主断的,这样对大家都不好,先回去,啊,先回去!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她提高了声调,单薄的像是一张纸,凉凉心疼珞瀑,抿了抿唇跺了跺脚拉着逆流走了。 “唉,这群孩子们呐……”珞华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他确实也不相信逆流会是做这样事情的人,他对于逆流很是赞赏,不是他更好,若是他……他又叹了口气,这次珞家的损失不小,研究成本已经投入了很多,本期望能够上市,又闹出这样的事情。他不在意这些损失,于他来说,能够看着凉凉和逆流小打小闹,看着孩子们幸福他就已经格外高兴了,钱财是身外之物,但他是一族之长,有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这件事,他睁开眼睛,精光乍显——必查到底! 坐在他身边的雅琦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回到屋里依然在念叨这件事情,她是为逆流而不忿的,为一个无辜的人的冤枉而感到愤怒,她滔滔不绝,突然停下来,抬头看向逆流,“逆流,我相信你。” 逆流点了点头,神色坦然,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在意,“你相信我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你一向知道我不怎么在意。” “逆流!”凉凉挥舞着小拳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来!揪出那个真正出卖珞家的人!” 珞瀑摇了摇头,“凉凉,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参与的好,父亲和母亲会妥善的解决,不会冤枉逆流,也不会让旁人逍遥法外,这池浑水,你还是不要淌的好。” 谈话 凉凉瘪了瘪嘴,“呐呐呐,好吧好吧,我去拿蛋挞去了。”逆流都不在意,她也没有必要要在意了,还是解决掉刚买的蛋挞比较实在,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步伐总的还算是轻快,穿梭在珞家如同迷宫一样的走廊,蛋挞应该是落在了前厅刚才珞华他们在的地方。幸好她方向感还不错,还不至于迷路。 前厅门口珞若站在那里守着门,看见凉凉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凉凉小姐,您可千万别进去,戚家族母戚云美来了,在里面和族长族母谈着呢,我刚才还听见他们在吵架,看样子很厉害,我听说戚云美不怎么喜欢您,您要进去了,这女人又得闹的狠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刚才的时候,那女人跟疯狗一样,实在没有礼貌,我看她回去就该挨熊了,还是我们族母通礼数,一直在劝解戚云美。” 凉凉眼珠转了转,伸手要拍珞若的头,这早已成了习惯,珞若比她小些,这么做也不算太过火,“可是我的蛋挞在里面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珞若躲过凉凉的手,“哎哟我的祖宗,我让他们再去做去,您可千万别进去啊。” “我知道的,”凉凉点点头,挥挥手送珞若走,“别磨叽了,快去快去。”她看着珞若走远了,轻轻巧巧迈着小碎步到了门口偷听,里面吵的相当激烈,她依稀听到戚云美那个八婆在喊着什么,总之与逆流是有关的,她吐了吐舌头,这些事情——只要对逆流没有影响,她都不怎么在意了。 拍了拍土坐在地上,好整以暇等着珞若,一低头来了个简讯,竟然是逆流的,才这么会儿就等不及了——在哪呢?怎么这么久。凉凉撇了撇嘴,干脆直接回了电话。 “逆流。” “凉凉?怎么拿个蛋挞这么久。” “唉,”凉凉假模假样叹了口气,“戚云美来了,在大厅里和珞华雅琦他们谈着呢,我听珞若说还吵起来了,说戚云美跟个疯狗似的,我哄了珞若去厨房,这不留下等着听热闹的嘛。” “别瞎凑了,”逆流那边皱了皱眉头,“看来珞瀑的话你还是没听进去,这些事情没表面上那么简单,要是真想查,受牵连的人会很多。” “哦哦哦,我知道知道。”凉凉敷衍着,一抬眼看见珞华愤慨的走了出来,一缩脑袋躲到了一遍,珞华没有看到。“逆流,”她小声又神秘兮兮,“我跟你讲,珞华出来了。”她偷偷摸摸的又回去了,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吃了一惊。 两个本来剑拔弩张的女人在珞华走后竟然格外的和谐,端坐在那里继续谈话,只不过声音却小了很多,凉凉听得更加费劲,她悄悄对逆流说,“逆流,我跟你讲,这两个女的鬼鬼祟祟,声音降的特别滴,一定没有好事情。我要不要偷听啊?”她顿了顿又补充,好似这样更容易说服逆流,“我是为了你好,她们一定在谈论你的事情。” 她的脑袋突然被人轻轻的敲了一下,她做鬼心虚回头,发现是逆流才松了口气,底气足了,声音就大了,“逆流,人吓人吓死人的!” 凉凉,我只想做你的姐姐 “嘘。”逆流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将手里的蛋挞递给凉凉,他从半路上截到珞若,从珞若手里拿来的,“给你蛋挞,这些事情跟我们没关系,我也不想知道她们在谈论关于我怎样的事情,凉凉,事情会调查清楚的,我叫你千万不要介入进去,另外,”他皱了皱眉头,“离戚云美远一点,最好绕道,那个女人,哼。”他冷哼一声,不在多做什么回答。 “可是……”凉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被屋子里面女人骤然增大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次听的格外清晰,逆流拉起凉凉的手绕道走,凉凉惊喜的发现这里竟然有后门,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脚下的触觉有点咯,那两个女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凉凉睁大了眼,完全无暇顾及脚下的疼痛。逆流的表情看不分明,青筋却清晰的暴起。 “……至于逆流,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我只要让逆嚟启和珞华打架就够了……逆流这个诱饵已经没有用处,既然珞华已经开始怀疑逆流怀疑逆家了,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凉凉听见戚云美的声音,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快!”逆流拿出凉凉的手机,迅速开始了录音。 “我不想伤害逆流,戚云美,我只是要整垮珞家,你不要因为你的私欲毁了我这一盘好棋,更何况,凉凉不会愿意逆流收到伤害的。这件事情会彻查下去,我会把我们制造出的证据给珞华看到,逆流……唉……”雅琦叹了口气,戚云美冷笑一声,“你做什么姿态,珞华不知道我知道,当年不就是你从我这里借的人去打的若水吗?若水……若不是你找人打她让她落了旧疾,怎么会到了年纪轻轻就病死的地步?真是假惺惺……” ……什么?!凉凉的手狠狠的颤抖,推开屋子的门,逆流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她站在那里,瞪着那两个女人,声音尖锐,“你们说什么?!”她转过脸看向雅琦,“原来真的是你害死了我妈妈!你为什么要那么心狠,现在又这样假惺惺?!” “凉凉……”雅琦张大嘴,没脸不可置信,“你看到了什么?!你听到了什么?!” “呵,”凉凉冷笑,“我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该看到的,现在也看到了!” “不是!”雅琦激动起来,“不是我!凉凉……你要知道,我爱你呀,我爱你的……凉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更加爱你的人了!没有了!凉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怎么能这样?!”雅琦好似又陷入了疯狂之中,迷迷怔怔,疯狂的喊着,恍惚间,她抱住凉凉,“凉凉……我爱你的,凉凉……凉凉!” 她的孩子,缓缓的离开她的怀抱,举起手中的手机,“都录到了,雅琦,既然你当年选择了那么做,就应该有知道会如此的这一天。”她缓缓,缓缓的转身,抓住逆流的手,逆流可以感觉到她手掌的冰凉,冷冷的,透着寒意。可这怎么是冰呢?这只是一块玻璃罢了,易碎的,或是马上就要在高温或者低温下爆炸一样……马上就要爆炸了,马上就要解体了,马上就承受不了,要崩溃了! 当年,终该停止 凉凉的步伐停止了,远远看见扶着墙的珞瀑,珞瀑嘴唇紫白,身形瘦削。凉凉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的时候就抢先咬了咬牙开口,“珞瀑!对不起!我这次,只能选择伤害她了!珞瀑!你要知道呀……这个女人,她带给了我们家,带给了我多么大的伤害?!” 珞瀑轻轻一顿,照旧慢慢走了过来,她的视线在凉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移到雅琦的脸上,很认真的看着。雅琦是美的,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精心的妆容,时尚的搭配,和凉凉她们站在一起也显示不出年老,只是现在表情微微有些狰狞。珞瀑的声音淡淡,“母亲,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你每日每夜都会对我念叨这样一个名字:若水……倘若不出错,若水就是凉凉的亲生母亲,母亲,你真的做错了,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乞求凉凉了。” 她转过身看着凉凉,“凉凉,你不必顾忌我……在这个家庭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看似高贵的身份,看似和睦的氛围,却是被欲望和金钱所堆积而成的,在这里……亲情稀薄的像是高原的氧气,你在亲情充分的日子里过的幸福,这样的稀薄让你无法接受,缺氧的反应让人心疼。”她顿了顿,“可我,是真正的,从氧气稀缺的地方习惯的人,你从平原带来的氧气让我沉醉,我没法舍了你。” 她的语气带了哭腔,“凉凉,请相信吧,长达十七年的日子不敌你带给我几个月的温暖,凉凉,倘若一定要做上一个抉择,我就算是做莫凉凉的姐姐,也不会选择做珞家的大小姐……这里,真的高处不胜寒……真的,太冷了!”冷的让人害怕,让人几欲以为,自己,也是这么冷,这么无情的。 逆流被触动了,他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着珞瀑,骤然在心中轻轻一叹,叹,叹走在心中积压的关于珞瀑的灰尘——珞瀑,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已啊! 戚云美想要先行离开,这么大的动静,珞华来了就不好收拾了,逆流眼睛微眯,轻笑着拦住了戚云美的路,“母亲大人,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才好……不然,做儿子的心里忐忑,我总得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让您如此的憎恨吧?” “你……”戚云美声音略微有些颤抖,“让开,我还有事。” 逆流开口欲说什么,凉凉那边却突然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上去冲了出去,“凉凉!”逆流叫出声来,顾不得戚云美就转身离开去追凉凉。珞瀑看了一眼雅琦,转身离去。 雅琦怔在原地。 想起刚才凉凉接到的电话,那边是干净的女声,清冷没有人情,“请问是凉凉小姐吗?莫威先生病发晕倒,现在正在省立医院,我是他的看护,他说,他想见您。” “……他得了什么病?”凉凉的声音颤抖。 “肺癌晚期。” 雅琦闭上眼有眼泪滚了出来,她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将要怎样度过了。她缓缓的迈开步子,头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她任由自己哭,然后轻轻的,轻轻地对自己说,“结束了,都结束了。”恨也好爱也罢,当年轰轰烈烈,最终都会随着时间化的干净,消失的无声无息,也许多少年后会有人谈起这段往事,却也只不过留下了一声叹息而已。 单纯的爱你 莫威死了,若水死了,曲终人散了,物是人非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早该结束的,她只是放不下而已,可现在莫威死了,她又何苦这样执着呢。她知道的,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怀念十几年前他们的那个年代,那群少年少女无忧无虑,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单纯的为一个人好,单纯的开心,单纯的笑,没有虚伪,没有造作,多好,多好——可是啊,当年的少女死了,当年的少女变作了今天的模样,如此的不堪。 她拿出手机,轻轻拨通了永远排在第一位的那个男人的电话,声音轻松,她说,“珞华,是我出卖了珞家。”没有等着珞华回音,她又说,“珞华,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她又止不住眼泪了,平静的声调终于发生改变颤抖着出卖了她的心情,“华……我从来从来,不曾后悔爱你,以前爱你,现在爱你,将来,也会一直一直爱着你,你不用躲,也不必在意,让我自己爱你就够了。” “我只是想要这样爱着你,重新拾起年轻时单纯做好一件事情的态度,从现在开始,我要爱着你,我要单纯爱着你,好好爱你,好好,好好。”她微笑,“——我们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交集,你也可以遗忘我,但我会一直记着你,离婚协议我会给你,这次——”她说,“是我先放弃的,至少表面上,要让别人以为,是我先放弃的。” 珞华那边的空气静默了,他突然想问很多,问她要去哪里,问她以后的生活要怎样过,可他问这些又有什么用的,再留下瓜葛,有什么用呢?他想起莫威,想起若水,想起为了若水可以放弃一切的莫威,他想,或许,他对若水的爱真的没有莫威那般纯粹,但无论怎样——当年的故事,真的是要到此为止,彻底结束了。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之后,雅琦那边就挂了电话。 雅琦挂了电话,在司机诧异的眼神里付了钱,到了医院的门口。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医院病房,莫威靠在床上,看着闯进来的凉凉轻轻的笑,“丫头,你又走错了几个病房?” 凉凉抿住唇,她本来想哭的,想扑到莫威身上大哭一场,但莫威这样轻松的样子,好似那些病痛和折磨并没有降临在他的身上。她眼睛酸涩,可就是流不出眼泪来,站在门口固执的不进去绞着手指,“……你开玩笑的对吧?你身体一向那么好,怎么肯能会得癌症,还是晚期呢?!” 莫威拍拍床,“进来坐嘛,别傻站在门口,傻丫头,我生个病也不至于这样啊,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我这个生病的脾气变态不让这么好看的小姑娘进门呢。” “这么说……”凉凉的声音里带了鼻音,“你是真的生病了?!” “骗你做什么?”莫威转过头让看护把窗帘打开,“这丫头喜欢阳光,你打开窗帘吧,晒晒也舒服,多暖和。” 凉凉茫茫然跟着自己的腿走,她气,气莫威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气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突然扑上去哭着喊着拍打莫威,“我平时叫你不要抽烟!叫你不要抽烟!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现在好了,癌症了,肺癌晚期!难道你就准备这样死了吗?!你今天才四十二岁,你还年轻的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啊?!” 如此特别的,遗言 “凉凉!”逆流把凉凉拉开,眼神复杂的扫了一眼莫威,“你冷静一点!听莫叔叔把话讲完。” “呵呵,”莫威点点头,跟凉凉说:“凉凉,你也要稳重一点,逆流就很不错嘛,我虽然命不久矣,但也还没死,暂且还是活的不错的,哭得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掉了一样,呸呸呸,你就咒我呢吧,臭丫头臭丫头。” 几个人突然都沉默了,莫威叹了一口气打破寂静,“凉凉,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死了没关系,谁不没有一个死,可是你怎么办呢?”他又对逆流说,“逆流,你得对凉凉好点儿再好点儿,凉凉小性子重的很,要是对她好就要一直对她好,要好就好到底,她敏感的很,要是对她突然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丫头又要瞎猜了。” “跟她在一起会很累,你得替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想好打算好,她又傻又小白,被人骗了还帮骗子数钱。别难为她,逼急了也会跳墙的。” “她喜欢米色,喜欢阳光以及所有温暖的东西,将来你们的家要找个温暖的,采光足够好的屋子。她喜欢果脯,但别叫她吃太多,她小时候我给她限制了一天只能吃两个,我走了你还要继续给她限制着,无法无天可不行。她那头发,哎哟,我还是觉得红色的比紫色的好看,回头要让她再染成红色的,这才叫做有自己的风格。” 凉凉哭的抽抽搭搭的,她明白莫威在做什么,莫威在交代遗言,他要把她理解的凉凉全部说出来,她要让凉凉以后的生活,可以像他在的时候一样无拘无束。 “她穿白色的裙子最漂亮,衬得皮肤巧白巧白的,可她不喜欢穿裙子,你有时候得逼着她。她喜欢吃芙蓉街上的小吃,每周必须陪她去打一次牙祭,不然她犯了馋瘾可了不得。她文化课上总使不上劲,不是不会就是不学,没指望她第一第二的,但至少要让她及格,将来是要做逆家少奶奶的人啊。她喜欢用亚麻粗布之类的床单,讨厌真丝,如果真丝或者其它比较华顺的床单,她会睡不着的。” “她穿不得高跟鞋,但你得慢慢的让她适应。她不会打理自己的生活,连个饭都不会做,你得帮着她点。她下雨天的时候雨伞会乱转害的全身都湿透了,你得提醒她。她喜欢养些小猫小狗,可总是养不活,你得帮着点。她冬天的时候盖被子要羽绒被,要轻的又暖和的被子。她不怎么吃水果,要让她吃了话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插好牙签,这样她才会吃。” “她冬天的时候手脚冰凉血液不流通,要去老街上的一家中药铺子里给她抓点中药。她身体弱得很,要养着才行。”他侧着头努力想了想,终于轻轻叹了一声,“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你要自己摸索着了,哎……可不能拿凉凉当成恋人,要当成女儿一样养着,哄着,才可以得,才可以的!” 门被打开了,雅琦站在门外,莫威看见她的时候轻轻一怔,旋即又笑,“来了?”他转过头看凉凉,“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和雅琦阿姨谈些事情……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就不要参与了。”他轻轻在凉凉的耳边诉说了什么,凉凉愕然的抬起头。 “可是她……”凉凉又要说些什么,莫威却还是笑着,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的阳光,“我知道,都知道。” 莫威的死 凉凉被逆流拉走了,逆流使了个眼神,“凉凉,那些岁月里的事情,只能任由那些岁月里的人自己去解决。我想,莫叔叔,也应该愿意,在临死之前,解决这些事情。” “嗯。”凉凉从鼻腔里面挤出这样一个音节,靠在逆流的肩膀上,“你说,如果,我爸死了,他和我妈,是不是就能见面了?”凉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逆流的回答,她感觉有点累了,这一天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有些魂不守舍,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对于雅琦该怎样,对于莫威该怎样,对于珞瀑该怎样,于是她自问自答,准备在自己回答之后睡去,她的声音疲软,轻轻地,淡淡的,浅浅的,“我想,对我爸来说,死了,应当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睡过去了,所以当然不知道逆流的动作了,当然不知道逆流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格外宠溺的望着她,轻柔的抱起,将她放到了医院的一个干净病房的病床上,静静的守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凉凉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醒来的时候,什么都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她醒来,逆流站在旁边,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她跑着,穿梭在医院的走廊和过道里,为什么所有人都来了?认识的不认识的,珞华,雅琦,珞瀑,涩菟,霁敏,甚至戚瑞薰,还有同学们……为什么你们都来了? 她看见逆流走过来,逆流轻轻的叹了口气,抱住凉凉,声音轻柔,“凉凉,莫叔叔走了。” 凉凉轻轻推开逆流,“你说什么?” “莫叔叔走了。” 凉凉一边笑一边哭,笑不出声音也哭得寂静,她抬起头,无比平静,“我知道了。” “凉凉!”霁敏冲上来抱住凉凉,“你哭吧,哭吧,你别憋着呀……凉凉!老师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为什么呀?!” “敏敏,”凉凉轻轻拍着霁敏,“我们不哭,我们不哭。”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在这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里面过去了,在凉凉的‘我们不哭,我们不哭’里面过去了,在众人哀戚的眼神,悲哀的不知是真是假的哭泣里面过去了。凉凉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了不少,她是真的没哭,从头到尾都没哭,格外冷静格外理智又格外可怕的一直保持着冷静,办理好了莫威的丧事。逆流心疼着,却不动声色,只是一直牵着她的手。 那份录音凉凉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不动声色彻底的删除了,雅琦彻底失踪了,至此这段风波算是彻底的结束了。 莫威的死死的格外蹊跷,原因无他,只因是自杀。凉凉也曾怀疑过为什么雅琦进入了之后莫威就自杀了,可是她突然又明白了。对于莫威来说,凉凉是唯一的心事,有了逆流,他放心了凉凉,此刻,便只有追随他的若水去了。 已是癌症晚期,再挣扎着活下去也是苦苦的耗着而已,倒不如就这样解脱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再来三个收藏就能加更了,大家给力吼吼!! 我不怪了 凉凉也是怪的,怪莫威怎么能就这么狠心舍了自己,可她到底是害怕,害怕没了莫威能怎么样。莫威的丧事办完了的那天晚上,她拉着珞瀑逆流出去唱歌,那两人自然没有异议由着她胡来,那天晚上她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嗓子都哑了,人也醉了,趴在逆流怀里大哭。 她哭的真的很凶,像是要用尽生命一样好好的去哭上一场。她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的哭着,她说,“逆流!珞瀑!妈妈走了爸爸也走了……我只有你们了……你们千万不要抛下我,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啊!别让我一个人啊!” 后来凉凉清醒了也就忘了,逆流和珞瀑格外默契的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只是凉凉发觉逆流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看的很认真,看的时间又往往很长,眼睛里面是她看不懂的酸涩,她索性就不管了,咧开嘴冲看着她的逆流笑。 雅琦走了,所有对此保持了沉默,甚至就连珞瀑都没有做什么。只有凉凉很执着的一直一直在寻找她,逆流曾问过为什么,凉凉只是轻轻的一笑,目光悠远,并不回答。 凉凉转过头,声音清淡,“我不怪了。” 如果她后来不曾再次进入莫威的病房,想必如今也会苦苦的放不下对珞家的执念。可是她进去了,莫威的笑容那样爽朗,在她临出门之前,轻轻的在她耳边说,“我不怪了。”莫威都不怪了,她又能怎样呢?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莫威和若水,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好好的生活。而他们,这些忙碌在凡尘中的人们,又何必自添烦恼? 雅琦真的实在人间失踪了一样。时间匆匆的过去了,又是一年,又是三月,这个所有故事的开始,所有故事结束的月份,凉凉忙忙碌碌,转眼就要毕业了。再然后,过上几十天,就是她的生日,她的成人礼,她的订婚典礼。她有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的笑笑,订婚典礼呀……她想,这一天于她来说,定然是一个格外重要的日子,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和逆流走到现在不容易,算是正式修成正果,她突然想了,原来自己也成了有故事的人。那段日子,就会随着岁月一点点的沉淀下去吧?也许暮年时分,她会靠着逆流,相濡以沫,慢慢的,轻轻的回忆这段往事,也许吧,也许还会有一行清泪。但真的不要紧了,那么多人爱着她,她和她爱着的人,就这样,慢慢的,轻轻的死去,慢慢的,轻轻的结束,唯一不变不能结束的,是永恒的如同钻石般坚硬的爱。 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 ——那广告词怎么说的来着?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真是不假的,她和逆流一起去挑订婚典礼上的钻戒,珞华表示曾要专门为凉凉和逆流打造一对,但凉凉拒绝了——总觉得,只有两个人一起去挑选戒指,才有婚礼的气氛,就好像是一个必经的流程一样,不然凉凉会总认为梦幻浪漫的像是错觉,必然要自己亲手做些什么,才能感觉到现实的真实。再加上这大概是每个小姑娘年幼时候的幻想,她要和她最爱的人,一起挑选最漂亮的戒指。 若水,水若 玻璃柜里面是令郎满目的,凉凉几乎要挑花了眼,服务生小姐声音轻柔的为他们介绍每一款戒指的寓意,凉凉听的目瞪口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她的眼神流连在戒指和它的价位牌上,倘若自己如今不是珞家的小姐,这样的价格当然会承受不起。可凉凉毕竟是吃小布丁不是吃哈根达斯长大的姑娘,对于这样的价格暗自咋舌。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款水珠样子的戒指上,她微笑着要服务生小姐拿出来。 就是错觉,凉凉对这颗水珠有着异样的感觉,她轻轻的望着,目光轻柔,又叹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面破体而出。 服务生小姐的脸色微微有些怪异,欲言又止,“这款戒指……是几个星期前一个姓莫的先生放在这里的,他说……这款戒指的名字叫做若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拿的。” ‘若水’!‘若水’!——凉凉怔在原地,为这个名字泪流满面。 她说,“请给我,我就是特定的人。” 服务生小姐将信将疑,但碍于凉凉的身份,还是拿了出来。那款戒指,当真是像一个真正的水滴,仿佛轻轻颤抖,就要滑落下来。凉凉的手是抖着的,将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纹丝合缝。 逆流的眼有些酸涩。——姓莫的先生,除了莫威还会有谁? 服务生小姐拿出一个荷包,“那先生说,只有她女儿莫凉凉小姐才能打开……您……?” 凉凉点点头,接过荷包,里面掉出来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还有一张纸条,仔细的折好,凉凉打开,里面是莫威的钢笔字。 ——凉凉,我是爸爸。 我死了,你不要伤心,要继续勇敢的活着,为了那些爱着你的人活着。我死了,我不伤心,我是怀着兴奋的心情离开的,我将要见到我最爱的人。这款戒指留给你们,这是当年我送给若水的,我希望你们,能戴着它天长地久。 那是我和你妈妈在看着你。 去吧,去找雅琦,我将剩下的话让她来说给你听,倘若原谅了她,就去吧,去找她。 然后就是雅琦的地址。 凉凉静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晴空万里,“逆流,我想自己去找她。” 凉凉没有想到雅琦会在这里,越是接近纸条上的地址,就越来越震撼,她停在门口,这就是莫威学生时代的宿舍,这就是她过生日那晚的破屋。她清楚的知道屋子里面是多么简陋,她没办法想象雅琦,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和夫人,是怎样在没有人服侍,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环境下生活的。 她推开门,门是虚掩着的,好像是专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雅琦坐在屋子里面,手里做着手工活,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凉凉,并无惊讶,只是浅浅淡淡的微笑然后诉说,“凉凉,我知道你今天会来。”那般温柔慈爱的样子,跟珞瀑,跟若水像极了,凉凉犹豫了一下,打量着整个屋子。 一个家一定需要一个女人,这话真是没有一点的错。破屋子,却因为雅琦的存在也温馨起来,摆设依旧是很简单的,只不过添了沙发,换了新床新桌子,还有一个书架,却被布置的格外整齐。凉凉略有些拘谨的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是雅琦,雅琦递来一杯红茶,“味道不错,尝一下吧,虽然可能没有雪碧可乐那样让人喝的惯,但女孩子嘛……还是喝茶显得淑女一点,虽然没有指望凉凉真的做一个淑女。” 完结,执子之手 凉凉怔怔的望着雅琦,在放下一切之后,她第一次这样认真的望着雅琦,突然发现雅琦的眉眼和自己很像,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飞扬,像个小姑娘一样。她低下头抿了口红茶,有点酸,开始不太适应,可就像是开始喝冰红茶时候的感觉,习惯了就感觉到了隐藏在酸味里面的甜味。凉凉开口,“我……这次来,是因为……” “戒指是吗?”雅琦的眼神停留在凉凉的手指上,眼神平淡无波,“我听闻了,珞家的小姐今天要去挑选订婚戒指,我便猜到你可能会来。”她又突然一顿,语气自豪又稍带调皮,“这戒指,还是我参与设计的呢,连名字都是我想到用小水的名字来命名的。” 凉凉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这样亲昵的称呼,大概只有很熟悉的人才会这样称呼。 “我和小水……以前是格外好的朋友,”雅琦叹了口气,沧桑之意颇为明显,略微有些惆怅,“可惜啊,是我太贪心了。”她转移话题,强打起笑容,“我知道年轻人是不会有兴趣听一遍当年陈年旧事比现在青春小说还要乏味的多的故事,你只要知道那段时光里,我扮演的是一个罪人的角色就够了,恨我也罢,无所谓也好,你现在,也必须要知道:我,”她的声音格外坚定,“是你的亲生妈妈,是我,怀胎十月,将你产下的。” 凉凉吃了一惊,睫毛轻颤,开口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番又静默了。 “那是我当年疯狂的行径,没有妄想要得到你的原谅,我是你的亲生妈妈,而珞瀑……是莫威和若水的孩子……我亏欠珞瀑很多,早已没有脸面再去面对她,只期望你能替我对她说上一句对不起。”雅琦替凉凉添了水,“我没有期望你能够喊我一声妈妈,只要你不继续怪我……” 凉凉声音很低,“我爸爸对我说过他不怪了……其实,我也没力气继续怪下去了。”若水和莫威有了天长地久的最好结局,莫威不怪了,她也不怪了。“我想,我是不适合长时间去讨厌一个,或者恨一个人的,”她顿了顿,“……我想,对不起,我不能替你说,还是让你亲口说比较好。”凉凉仰起头,笑容灿烂,“我也许将来会经常来……也许我是特例,总之,我对当年陈年旧事比现在青春小说还要乏味的多的故事很有兴趣……” 雅琦眼角湿润,轻轻抱住凉凉,凉凉没有拒绝,良久,也回应了这个拥抱。 雅琦满足的笑了:这样就够了,哪怕到最后也没有等到一声‘妈妈’,但能够抱着自己的孩子……大概,这就是她整个世界吧?她知足了,至于那一声‘妈妈’,她会继续继续的等下去,等下去,幸福的等着,幸福的等到。 凉凉心情晴朗,告别了雅琦下了楼,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她掏出电话,想要告诉逆流。 一抬眼,却发现逆流就在对面望着她。 两人相视而笑。 逆流小跑过来,眼睛亮亮的看见凉凉手上戴着的戒指,“那么上赶戴到无名指上……你是有多想嫁给我啊?” “切,”凉凉撇嘴,“想的美嘞。” 她又突然很认真,抓住逆流的爪子,“逆流……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好不好?” 逆流怔了怔,轻轻点头,“好,我们一直这样。” 那天阳光灿烂夺目,凉凉低头看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还有反射出耀眼光芒的若水。 她静静的笑了——生活始终会继续,但她相信,和逆流相伴的日子里,风风雨雨都会经过。 完结感言 于是,就这个样子,逆流完结了。 本来打算写些番外,写写珞瀑,再写写珞华若水雅琦莫威当年的故事。又打算接着写下去,写凉凉他们以后的故事。 可是我发现我没法写下去了,珞瀑的心情交代的很清楚,从愤恨到坚定到犹豫到退步,我没什么可写了。而当年的故事,我却没办法写的出来,不同的环境不同的时间,那段岁月里的人和事都不是我这样一个学生能够写出来的,个人认为,在这篇文章中,最感人的就是这段曲折发杂的四角恋。最终,我所有的打算就全部止步了,和当初的大纲相距甚远,个人汗颜,我发现有时候自己控制不住大脑,它没法局限于小小的大纲,原本打算十一万字的文,八万多字就完结了,实在是有些对不起群众,在此说声抱歉。 当然,我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逆流yy的有些严重了,其中绝对不乏小女生的幻想,偏远于现实,属于梦境中的作品。 第一步完结的作品,我被自己感动。 不好意思的说,从前一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辗转于几个网站的驻站作者,这次签约了,我自己就圆满了,逼迫着写下去写下去。 我又被你们感动。 谢谢编辑从始至终的推荐,谢谢你们的推荐,谢谢你们的收藏评论,无疑,这是我前进的动力。 再谢谢我的【noumi】,谢谢浅羽薰薰子每日到来,谢谢顾朽木,谢谢每一个糯米的成员。 就说这么多,接下来是下一步的计划。 会开新文,夏日琉璃不会段更。 下篇《糯米团团不松口》,是全新的文风,不再是贵族童话,更多的时候更真实更贴近生活。 一定要支持,谢谢! 谢谢~ 2011年4月29日中午薇珞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