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鬼妃》 ☆、第一卷 楔子 “刺啦”一声,一道金色闪电从天际劈下,劈开了浓重的黑夜,劈开了沉闷的天空,狰狞着、叫嚣着,犹如冲破了封印的怒龙,声威浩大,让人们紧闭了房门,钻入了被窝,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敢捂紧了耳朵,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电闪雷鸣中,有个人在山野中奔跑,手上抱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孩童,另一只手上竟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那孩童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任由那电闪雷鸣在头顶炸响而浑然不觉,只紧抿着小嘴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 而那个婴儿,此刻也瞪大了眼睛,就着在天空中劈闪的金光,看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这个男人,大大的眼中有着一丝不该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所能够拥有的神采。 这男人跑得很快,在这崎岖山路上奔走却如履平地,脚步落下,甚至没有发出任何的踢踏声,迎面而来的树枝草叶也在他的面前主动的朝两边分开,连他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丝毫,更不必说被他护在怀里的两个孩子。 “爹,我们不等娘一起了吗?” 那三岁孩童忽然轻轻的问了一句,顿时让男人浑身巨震,抱着两个孩子的手臂倏然收紧。 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甚至脚下速度更快的往前飞掠而去。 有一道闪电从头顶的天空直劈而下,躺在他怀里的那个婴儿清楚的看到从他的眼中滑落了两行眼泪,是鲜艳的红色。 她心神猛震,从刚才醒过来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始终有些混沌无法反应过来的思绪,忽然间清晰了起来。 她明明记得她已经死了,也是在这样寒冬季节却突降惊雷的天气里,粉身碎骨,死得不能再死了。可醒来,却为何竟会莫名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而且该死的竟然变成了一个婴儿!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感觉浑身被挤压着,吸扯着,然后终于浑身一轻,但是还不等她睁开眼睛重见天日,就感觉脸上一烫,然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简直就好像有烧红的烙铁忽然贴在了她的脸上一般。 之后,她听到一个好听的女子的声音,说着让他们赶紧离开,不用管她。男人不理,定要带着她一起走,隐约中,已经能听到有人声在不断的接近。 她奋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目所看到的是一张在黑暗中依然散发着莹白之色的粉雕玉琢的小脸,脸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似乎 还在小声的抽噎着,另有一只小手正用力的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侧转了眼珠子,只隐约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很是虚弱的躺在那儿,手上有一把森涔涔的匕首,正直对着她自己的咽喉。 “带着孩子们,快走!”她的声音很好听,但此刻却非常的虚弱,说了一句便需用力喘息几声,才又说道,“就算一起离开,我反正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没有我这个拖累而只是带着两个孩子,以你的身手想要安然离开不是问题。夫君,别让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男人忽然低吼了一声,声音凄厉,如受伤的猛兽。 他最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抱起两个孩子便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黑暗之中。 在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刻,忽有闪电从天际劈下,让她终于能够看清楚了那个女人的脸。 皎皎如月,灼灼其华,明珠生晕,绝代风华! 只是她身下的那一滩浓重的血迹,却在告诉着世人,她大出血,已经是活不了了。 又是“刺啦”一声,比先前的任何一道闪电都要更加凶猛的金光划破天空,那个男人抱着两个孩子,突然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而在距离此地足有几千里的一处奢华富贵之地,有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插在他胸前的利器,然后一点点的顺着那握匕首的手,往上看去。 “为什么?”他看着站在他面前神情狰狞,已没有了半丝雍容之态的女子,有震惊有不敢置信有伤心,最后却全都化为了绝望厌弃。 那女子也瞪大了眼睛,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觉到不可思议,缓缓的松开了手,忽然趔趄了下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她状若疯狂,扯着头发,扯着衣服,然后捂脸瑟缩成了一团,呜咽着说着:“你为什么要出生?我什么会生下你这么一个怪物?都怪你,都怪你!你是恶魔,你是妖怪,你是怪物……全都是因为你,皇上才会不再喜欢我,我才会成为了天下所有人的笑柄,我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你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为什么……” 他怔忪的看着她,眼中渐渐的有晦涩被渲染了开来,让他那双与常人不同的紫色眼睛,越发的妖异了。 然后他身子一歪,软软的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道惊雷忽然在头顶的天空炸响,吓得女子猛然跳了起来,尖叫着到处乱窜,慌乱之中竟一头撞在柱子上,也昏死了过去。 ☆、第一卷 第一章 鬼娃娃 这里是大炎国的南方边缘之地,一个叫三石村的小村落,离最近的集市庆丰镇足有六十里路程,四面环山,其中那最高的一座山,便叫做紫霞山。 听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紫霞山本不叫紫霞山,之所以现在会叫紫霞山是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天,天上的紫霞仙子降临在那座山上,赐福于凡间,于是从那之后,那座山就被改名为了紫霞山。 端木恬单脚站在院子里练习着平衡,正好抬头就看到了那被命名为紫霞山的最高山峰,并想起了前两天在村口香樟树下听到的那个被村子里的人们代代相传的神话故事。 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六年多了,除了刚出生的时候被父亲抱着奔波了一段时日之后,他们就在这个偏僻的山村里安家落户,这六年多来,日子倒也过得很平静。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两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着急慌忙的跑到了她家门口,对着她喊道:“恬恬不好了,你爹又喝醉了,还把王屠夫的儿子给打了,你和你哥哥快去看看吧!” 听到声音,正在厨房准备着午饭的端木璟也走了出来,只见他眉目俊秀,姿态闲雅,即便只是穿了粗布衣衫,也掩不住他身上的优雅气质。 他缓步走了出来,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个走路的姿势,偏偏他做来就有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很舒服的优雅,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一种魅惑人心勾人心魂的潜质。 看那两个站在门口的小孩吧,不就在看着他发呆么?尤其是那个小女娃子,更是红扑扑着脸,眼中一片水汪汪的。 他走到端木恬的身旁,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侧头轻声说道:“我们先去把爹叫回来吧。” “嗯!”转头看着他,轻点头淡然应声。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如同是仙童仙女携手而立,男孩俊秀女孩俊俏,就连那容貌都有七分相似,都是一样的粉雕玉琢,一样的赏心悦目。 然而当女孩转回头,那画面顿时就变得惨不忍睹,让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的觉得,如此对比,未免也太过残酷。 却原来,端木恬的左边脸颊上长有一巨大的红色胎记,几乎覆盖了她左边的那整半张面孔,鲜红欲滴,怎么看怎么狰狞,怎么看怎么鬼气森森,在这个红色胎记的反衬下,她另外半边的绝世容颜顿时就无限渺小了下去。 六年多前,他们刚来三石村的时候,村里的人都是叫她鬼娃娃的,不过在被她爹爹连着揍了十几个人 之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称呼出现在端木恬的面前。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跟着那两个小孩朝外面走去。 在村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旁边,有唯一的一家小杂货店,平常都经营一些油盐酱醋、细碎针线布料之类的小物品,当然也有酒这个东西,是三石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去那里,聊天的、玩耍的。 开店的是一个寡妇,家里有个八岁的儿子,就是今天跑来端木恬家通知的其中那个男孩儿。 村里人都喊她作黑寡妇,只因为她相当极其的泼辣凶悍,论打架,便是村子里的那些男人都未必是她的对手。不过她对村子里的小孩却都不错,偶尔去镇上进货的时候,还会带点糖果回来,分给去那玩的小孩尝尝鲜,所以村里的小孩都喜欢她。 端木兄妹两来到那里的时候,正有一大群人围在香樟树下,对着中间在起哄,黑寡妇倚门站在她的小店门口,冷眼看着,不时的哼哼两声。 “这些臭男人,一个个不去好好干活,尽跑这里来瞎起哄!” 她冷冷的骂咧着,转头就看到端木兄妹已就在眼前,忙站直了身子,朝他们连连招手,说着:“娃娃,过来过来!” 端木璟拉着妹妹就一起走了过去,轻声问道:“阿婶,我爹他好好的怎么会打了王屠夫的儿子?” 她看着端木璟就是一阵笑逐颜开,一听到这个问题却又立马脸色轻诮,撇着嘴说道:“还不是那小子嘴贱,骂恬恬是鬼娃娃,被你爹给听到了。” 端木恬轻敛着眼睑,心中微暖。 这些年来,爹爹越过越落魄,似乎是在自暴自弃,自己把他自己给放逐了,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撒酒疯,甚至端木恬有时候忍不住怀疑,如果不是因为还要照顾年幼的她和哥哥两人,他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再留恋人间。 旁边的香樟树下,起哄声不断,看不清被他们围在中央的是个什么情况,黑寡妇在耳边喋喋说着,“你们两个娃娃可千万别冲进去,弄不好还把自个儿给伤着了。你们就站在这里,等过会儿带你们爹回去就行了,应该也快结束了。哎呦不是我说,你们的这个爹也实在是太不争气,整天就知道喝酒喝酒,也不知道要好好照顾你们,真是……” 端木恬忽然转身就朝人群中走去,黑寡妇一愣,就想伸手拦下她。 这大人打架,两个小娃娃掺和进去,那多危险? 但跟着端木恬的脚 步,端木璟也往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她伸出的手前面,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谢谢阿婶提醒。” 然后也转身跟着妹妹挤进了人群之中。 人群推推嚷嚷的,兄妹两这么一挤顿时就有些歪了,那被挤的人顿时恼怒就想要呵斥,可一低头就看到这兄妹,当即住了嘴,还主动将路给让了出来。 “呦,这不是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吗?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还想帮你爹一起打架不成?” 他们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但似乎总也有点格格不入,而且不知为何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总有人称呼他们为公子小姐。 或许是因为端木璟这个小子虽年纪尚小,但却一身的贵气遮掩不住,或许是他们觉得这样粉雕玉琢的娃娃跟他们在村里见到的其他小孩都有些不同,也或许,是因为端木峥即便是一身落魄,也让人觉得他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家三口人,从来也没有如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 总之原因有许多,到了现在,恐怕是谁都不知道究竟到底哪一个才正确,而听到这样的话,听到周围的哄笑声,兄妹两都是默然不语,只顾着钻进人群里面。 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挤到了中央的兄妹两,只是神色却是各不相同的,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有皱着眉头对这兄妹两表示担心的。 端木恬很快就看到了她想看到的,只是却又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她的那位能抱着她和哥哥两个人冲破成千上万的敌人所包围的爹爹,那位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也能如履平地,踏雪无痕的爹爹,此刻却抱头蜷缩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在王屠夫的拳打脚踢下呜咽。 胸口忽然一阵阵的发紧发闷,指甲深深的陷入到了掌心里而浑然不觉,被哥哥握着的手一阵疼痛,她也依然无知无觉。 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把甩开哥哥的手就直直的朝王屠夫走了过去。 此刻在这香樟树下,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就连那王屠夫也停下了拳打脚踢,停下了谩骂转过头来看着她。 “鬼娃娃,你来找死吗?” 他瞪着眼睛瓮声瓮气的说着,那一瞬,端木恬看到躺在地上瑟缩呜咽的爹爹,所有的瑟缩和呜咽都停顿了一下。 她忽然加快脚步,在爹爹站起来之前就冲到了他 前面,伸手去扶他,轻声说着:“爹爹,我们回去吧。” 一阵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但她浑不在意,端木峥在顿了下后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再理会任何人,只顺着她朝人群外走去。 可王屠夫却不干了,他觉得这父女两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即就抢上前来怒吼道:“站住!你这个废物,老子有说你可以走了吗?别以为打了老子的儿子,你就可以就这样离开!今天我要不让你跪下道歉,我就打死你为止!” 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唰”的猛转过头去,死死的盯上了他。 这一刻,她身上猛然爆发出了浓郁的黑暗气息,发丝无风自动,越发的像一个鬼娃娃了。 这王屠夫是庆丰镇上有名的屠夫,平常时候都是住在镇上的,只隔三差五的才会回来一次,性情乖张,又下得去手,村里的人都有些怕他。 他一向是横行乡里的角色,从来也没有人敢触了他的霉头,更不用说是竟敢打他的儿子了。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自然宝贝得紧,一听说被端木峥这个废物酒鬼给打了,哪里肯放过他?然而此刻面对端木恬的目光,却不知为何竟让他有种被恶鬼盯上的错觉,整个后背都忽然冷岑岑的。 他下意识的顿住脚步,但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发觉自己竟被一个小娃娃给吓到了,不由便越发的恼羞成怒,大踏步的再次冲了上来。 却在这个时候,端木璟从旁边冲了过来,抬脚就对准王屠夫的膝盖用力踢踩了下去,只一下便将他踢得一个踉跄,后“轰隆”一声巨响,王屠夫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他却还嫌不够,又是一个前冲冲到了王屠夫的面前,抬腿跨到他身上,两只尚且白嫩的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就是一连串耳光招呼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滞了,瞪大眼睛木然看着端木璟那个一向最是温和亲善的小子,此刻却正跨坐在王屠夫的身上,闷声不响的左右开弓,不过几个来回便将王屠夫的那张本就比普通人要宽厚些的脸,打得更加宽厚了。 良久,他才停下了手,施施然从王屠夫的身上站起来,掸掸衣角迈着独属于他的优雅步伐走到端木峥的另一边,伸手扶着他却笑着对端木恬说道:“我们回家吧。” 端木恬忽然嘴角一勾,低头微微笑了起来,应声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们的爹爹朝人群外走去。 一直等到他们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距离,那被端木璟给打成 了猪头的王屠夫才终于回过神来,只听闻身后一声怒吼炸响,紧接着响起的还有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的喧哗声。 ------题外话------ 宝贝开新文了,亲,赶紧收藏收藏哈,有了亲们的支持,宝贝才更有码字的动力~么么么,╭(╯3╰)╮ ☆、第一卷 第二章 跪下 回到家之后,端木恬让爹爹在堂屋凳子上坐下,然后出去院子里打来了清水,仔细的擦拭着爹爹身上的污渍,然后又拿出了跌打伤药抹在他身上的淤青,用力搓揉开。 端木峥木然坐在凳上,丝毫不觉得让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他做这些有什么不对。 他的这个女儿,从小就跟普通人不同,比长了她三岁的哥哥还要更加的懂事,也让本身就没什么经验的他习惯性认为,小孩子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低头,看着在他手臂上搓揉伤药的女儿,看到她左边脸颊上的那个巨大胎记,忽然眸色深了几分,伸手轻抚在上面,喃喃说着:“恬恬,不疼。” 端木恬愣了下,抬头看向他,并没有能看到他眼里已然消逝的深色,还当以为他是在对她说他的瘀伤不疼,不由便轻蹙起了好看的秀眉,抿着嘴角轻哼一声,搓揉着淤青的动作突然更用力了些。 不过这样的疼痛对端木峥来说,连皱一下眉头都做不到,他只是又敛了神色,木然坐在凳子上。 一直到有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端木璟端着两盘菜进了堂屋,放在父女两面前的桌子上,又转身出去端来一碗汤,再第三次出去,捧了三碗米饭进来。 “爹,妹妹,该吃午饭了。” 他轻轻软软的说着,将饭碗筷子分别放在端木峥和端木恬的面前,动作细致,神色温和,说好听点是温雅,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温吞吞。 端木恬迅速的收起了伤药,跑去外面院子里洗了手才又跑进屋里来。 那动作跟端木璟比起来,却是两个极端,似乎就是眨了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但看起来却绝不难看粗俗,而是让人觉得很利落很干脆。 一家三人围坐在堂屋内的方桌旁,闷头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桌子上是很简单的两菜一汤,一盘烩土豆,一盘拌豆腐,还有一碗野菜汤,看起来几乎没有丝毫的油水,但在这三石村,能在平常时候就拿出这样一桌菜来的,绝对不会超过双手数的人家,而且他们还有白米饭。 相比较而言,三石村并不穷,但这是一个能吃饱就阿弥陀佛,该感谢上苍的时代,只是他们现在所在的三石村里,便有不少连肚子都填不饱,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人家。 而之所以端木恬家能比别人吃得好,是因为她的父亲虽整天喝得醉汹汹的,也不太管他们,但却略通医术,这即便是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也是 很吃香的,大家平常有个小病小痛,都会跑这里来找他看治。 一块肥肉突然横空里飞了过来,落进端木恬面前的饭碗里,她抬头就看到对面哥哥正在对她眨眼睛,她默了一下,甩筷子挑起那块肥肉,又飞进了爹爹的饭碗里。 “我不喜欢吃肥肉!”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端木峥的筷子一顿,然后夹起那片肥肉放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肉是奢侈品,大凡去卖肉的,都是要挑了那最肥的一块,因为对普通百姓来说,整一年里也难得能吃上荤腥,自然是越肥越得他们的心意。 刚才的那一块肥肉,是深藏在那盘土豆下面的,是前几天端木璟跑了六十里山路去庆丰镇上,用小半筐的草药换来的,一直省省的吃到现在,那是从满盘子的土豆堆中千辛万苦寻找出来的最后一块。 他当然知道妹妹不喜欢吃肥肉,但一向他夹的菜,爹爹都不吃。 吃尽碗里的最后一粒米饭,他轻轻放下碗筷,才抬头对端木恬说道:“妹妹,我昨天在后山上设了个陷阱,过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没有猎物。” “好!” 端木峥抬起了头,看向儿子问道:“功夫练得如何?” 爹竟在询问他的功夫进展?端木璟顿时受宠若惊,忙回答道:“已练到第三层,不过最近已经停滞不前好些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也放下了碗筷,道:“说说看。” 端木恬主动的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端了空碗走出去,屋内,端木璟正在说着他遇到的困境,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盘碗落地打碎的声音,还有恬恬的一声惊呼。 屋内父子两一静,然后端木璟直接站起来,转身飞窜了出去。 看着儿子飞窜出去的身形,端木峥目光微怔,然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也走出堂屋外。 院子里此刻已围满了人,领头的便是那被端木璟公子n巴掌下去打胖了的王屠夫,身后跟着的那些,有被王屠夫叫来的,也有跟着一起过来看热闹的村民。 端木恬此刻就跌坐在王屠夫的面前,身旁地上一滩盘碗碎片,她的手背上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正鲜血淋漓。 “妹妹,你怎么样?”端木璟窜到了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顿时紧抿了嘴唇脸色微沉,抬头冷冷的看向了王屠夫。 王屠夫被他的这个眼神看得有点发 怵,想到刚才就是这小子突然窜出来,一脚就将他给踢倒了下去,膝盖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以至于走起路来都有些坡脚。 又想到也是这个小子,竟敢骑到他身上将他给打成了猪头,顿时就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伸手就朝端木璟抓了过来。 “小子,今天老子我要不教训教训你,老子我就把姓倒过来写!” “你的姓倒过来写还是那个字。”端木恬捂着被割伤的手背,冷冷看着王屠夫说道,“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种话你竟然也说得出来?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姓名怎么写的都不知道吧?” 端木璟拉着妹妹后退了两步,正好躲过王屠夫抓过来的手,听到妹妹的这话不由“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他不过是个屠夫而已,就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也没什么,妹妹你又何必跟他去浪费这个口舌呢?” 王屠夫一抓抓了个空,又被这兄妹两这么说了两句,不由便越发的恼怒,怒吼一声就直接朝两人冲了上来。 “小兔崽子,老子杀了你们!” 他前冲的动作忽的戛然而止,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端木峥已站在了两孩子的身边,此刻正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王屠夫的手腕。 “你想杀了谁?” 王屠夫一愣,总觉得这个酒鬼跟刚才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了,但他并不在意。 手用力一扯,想要从他的钳制中扯出来,但一扯竟纹丝不动,抓在他手腕上的那只手就好像铁制的镣铐,死死的钳制了他的动作。 他终于变了脸色,但并不就此死心,还在使劲的拉扯挣脱,嘴上骂骂咧咧的:“你这个废物,赶紧放开老子!竟敢打了老子的儿子之后又殴打了老子,今天这事没完,你们要么跪下从这里一路磕头到我家,不然的话,就让老子加倍打回去!” 端木峥木然的神色中缓缓浮现了一抹沉凝,冷冷说道:“谁是老子?” “老子……” 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忽然闪身窜了出来,一左一右的侧对着王屠夫的膝盖,狠狠的用尽了全力的踢踩下去。 只听王屠夫一声痛哼,然后“砰”的一声,他膝盖一弯,直直的就跪倒在了端木峥的面前。 如此变故,就连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王屠夫,忽然微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而旁边那些跟着过来看热闹的村民们更是一片哗 然,看向端木兄妹两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微微的不一样了。 就连被王屠夫喊来助威的那几位,见此状况也犹如是一闷棍落下,让他们连哼都没有能哼一声,就默默的后退几步,退入到了看热闹的村民堆中。 他们也只是普通的村民而已,何曾见识过这么“凶残”的两个小孩?乍见之下不由得就被吓退了,他们可不想跟王屠夫一样,也被个小娃娃扇耳光,扇成了猪头! 还是站在这里看看热闹就行了吧。 那么砰然一跪,王屠夫他自己也是懵了下,直到两个膝盖的疼痛狠狠冲击着大脑皮层的痛觉神经,才将他给痛醒了过来。 这痛,有被两娃娃踢踩而成的,也有因为这重重一跪,而与地面磕碰成的。 他又恼又羞,恼羞成怒以至于那张本就因为肿了一圈而显得狰狞的脸越发扭曲成了一团。 他下盘用力就想站起来,却不想这个时候端木兄妹两又是极有默契的同时出脚,再次踢在了他的膝弯,让才悬离了地面的膝盖再一次遭受了无情的蹂躏。 “分明是你自己管教不好,让你那没有教养的儿子嘴贱骂我妹妹!”端木璟不温不火的说着,抬脚轻轻的踩在了王屠夫的左边膝盖上。 “我爹爹不过教训了你那嘴贱没教养的儿子,你竟敢跑来趁我爹爹酒醉而将他殴打辱骂,我们不愿与你争执你却还要死抓着不放,被我哥哥打成了猪头也是活该!”端木恬也抬脚,“砰”的一下踩在了王屠夫的右边膝盖上。 “我们不想与你闹,想着那事在我们回家的时候就算是结束了,以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乡里乡亲的能和睦相处就别红了眼伤了脸皮。你却竟还敢跑来我家,撞倒了我妹妹,打碎了我家的碗,还害我妹妹受了伤!”端木璟微微加重了脚下的力道,只听有“吱咯”声从王屠夫的膝关节内传出来。 “你嘴巴还不干不净,满嘴的小子老子小兔崽子还对着我兄妹二人喊打喊杀一副老子天下第一谁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谁痛快不了的嚣张样,你还真以为你手上有一把屠刀,杀过几头猪牛羊,就谁都怕你,谁见了你都得退避三舍让着你?”端木恬脚脖子一拧,踏在他膝盖上狠狠的踩了下去,好像有“嘣”的一声,似是什么东西崩断了。 王屠夫的脸色倏然苍白又转青,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已然是听不清这两小娃娃在说些什么,但他倒也硬气,刚才还因为被踢跪了下来而痛哼,现在面临着更大的疼痛 他却竟反而咬着牙一声不吭。 一直站在那木然看着的端木峥忽然目光一闪,伸手轻轻的搭上了他这对儿女的肩膀。 他有时候总觉得他这对儿女身上的黑暗气息比他这个曾行走在腥风血海中的人还要浓重,就如他们此刻的行为,便是他小时候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从没做出过这般狠辣的事情。 是生来如此,还是被沾染上了那天晚上的血厉黑暗之气? 从他们的动作,以及王屠夫此刻的脸色来看,他能确定他怕是已经被这两个孩子伤到了腿上的经脉,现在就算没人压制着他,他想要自己站起来也是做不到了的。 此刻看热闹的人群一片死寂,都瞪大了眼睛长大嘴,呆呆的看着依然不温不火的端木璟和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形如鬼娃娃般的端木恬,此刻他们看去,就连那个整天都是醉汹汹的,无所事事不事生产还形容萎靡的端木峥,也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有人从远处奔来,似疯癫般的扯开挡在前面的人群,从中直穿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跪在庭院里的王屠夫,顿时高声哭喊着扑了过去。 “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呀啊啊?”她扶在王屠夫身侧,似乎想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拉拉不动,她就更激动了,“唰”的转头盯上了端木峥,指着他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混账废物,打了老娘的儿子不算,还教唆你的混账儿子打了我当家的,现在你们又对我相公做了什么?你们……” 这是一个典型的乡村妇女,那一副怒目圆睁指手划脚口沫飞溅破口大骂的模样,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喋喋不休不带重复的词汇量,无不在凸显着她的凶悍和泼辣,俗称——泼妇! 端木峥直面如此凶悍与泼辣,刚还有点生气的神情,一下子就木然了。 他虽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多,也见识过许多妇人骂街的阵仗,但至今他也没有能习惯这样的狰狞。往常他都是直接绕开的,今天却是他想绕也绕不开。 他的夫人是进退有度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即便是偶尔的调皮淘气撒泼,那也是让人觉得娇憨可爱的,而绝不可能会是如眼前这样的面容扭曲神色狰狞张开血盆大口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口水。 于是,端木峥看着还在不重样的谩骂着的王屠夫家的娘子,呆了。 “你骂够了没有?”端木恬冷冷的看着她开了口,尤其是当看到自家爹爹那越发木然的神情之后,心里更是难以言喻的涌上了丝丝火气,脸 色却越发冰冷和漠然,说道,“再骂,我便让你也陪你男人一起跪下!” “你这个……” 王屠夫的娘子大怒,手指向端木恬就要开骂,可猛然对上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睛,还有那似乎更加鲜艳欲滴的艳红色胎记,她突然就在心里打了个突,一个瑟缩就住了嘴,只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依然恶狠狠的。 又有人气喘吁吁的抖着一身肥肉奔进了她家院子,挥舞着双手扒拉开人群,然后一个小胖墩就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他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也是一呆,然后颠着他那一身肥肉冲到了王屠夫的旁边,拉着他喊道:“爹,你怎么跪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赫然是王屠夫的儿子,就是那个喊端木恬鬼娃娃被端木峥给听到了,于是就被打了的家伙,看他的脸上,现在还残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端木峥的目光在他脸上的红印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默然移开视线,将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拉了回来。 他伸手架着王屠夫的手,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女人见状也忙伸手一起扶,可这两人,一个是个女人,一个还是个孩子,王屠夫又偏偏体格颇重,这一扶一拉竟是没有能将他给拉起来。 女人当即又想要大骂,倒是小胖墩心细,一见爹的脸色不对,忙对他娘亲说道:“娘,你先别忙着骂,爹好像腿脚受伤了。” 女人一愣,竟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手哭天抢地了起来。 这下,便是端木恬,也不由得呆了。 小胖墩倒是一脸的平常,只是着急他爹的腿脚,在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对端木峥说道:“端木大叔,我不该说恬恬的坏话,都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求求你,给我爹治一下吧,他的腿脚是不是受伤了?” 终究也是小孩子心性,刚才还将端木峥恨之入骨,转眼就忘了,不过他竟会这么说,倒还是让端木峥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去将王屠夫扶起来。 却不想王屠夫竟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强忍着疼痛咬牙说道:“老子还死不了,用不着你假好心!” 端木峥于是又收回了手,木然说着:“伤到了经脉,若不及时擦药酒化开瘀伤,以后的行动灵活恐怕也会受影响。” 正在对峙的时候,突然又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这次进来的却是“呼啦啦”的一大片,一看那些人,竟还是隔壁村的村民。 他们一进 来就着急慌忙的喊着:“端木大夫在不在?有人上山遇了猛兽,受伤严重!” 围在那看热闹的三石村的村民“哗”的一下让开了路,看到那被抬着进来的隔壁村的村民,有人惊讶的问着:“呀,这么严重,这是在哪遇到了猛兽呀?” “紫霞山……” ☆、第一卷 第三章 紫霞山 突然出现的伤者,让本是围在这看热闹的人再也无心继续看热闹,就连王屠夫都安静了下来,被几个村民架着拉进堂屋里找了把凳子坐下,而隔壁村的那些人则将那伤员抬到竹榻上放了下来。 那人伤得很重,浑身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早已陷入到昏迷之中,并且还昏迷得很不安稳,脸上的神色扭曲似在挣扎着什么,口中不时会发出些声响,但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不仅仅受伤严重,而且在昏迷前定然还受了极大的刺激。 端木峥走到竹榻前,伸手掀开了那人身上已基本破碎的衣服,旁边有两个村民站着好帮个手,看到那掀开的衣服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他的大部分人都被赶出了门外,但都站在院子里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将从隔壁村来的那几个村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问着。 不过似乎并问不出什么来,因为他们也是在山上找到的那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只知道他是昨天与同村的另外几个人一起去了紫霞山,但现在却还才只找到他一个人。 “哎呦,他们没事跑紫霞山去做什么呀?那里最近几年可邪门的很。”有个壮实的大妈摇头感叹着说道。 旁边马上有人应和,道:“那里以前就特别多的猛兽,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也就偶尔有几个胆子特别大的,才敢与人结伴了进去,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儿!最近几年,那里是越发的邪门了,周围这一片村落里全部加起来,总共有好几个人进了那里就再没有回来了吧?而且我听人说那里有鬼,稍微靠近些,就能听到鬼叫声。” “是啊是啊,我上次进山砍柴,还远远的听到从紫霞山那边传来的声音呢,真是鬼叫声没错啊,听着可瘆人了!我当时一听,那感觉简直好像是整个脑袋都一下子炸了开来,连捆好的柴都不要,掉头就跑回来了,之后再也没有接近过那里!”有人现在说起来,仍然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这新子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啊,怎么突然跑去紫霞山了?”有人疑问,而他口中的新子,正是刚才被抬来的那名伤员。 有隔壁村的人说道:“还不是他媳妇,不知是从哪里听说来的消息,说是城里有贵人发出重金来收购黑熊胆,她就吵着让新子去猎熊。” 人群一静,然后有人沉沉的叹了口气,“哎,作孽啊!” 可不就是作孽么? 屋内,端木峥好像根本就没 有听到外面那些人的讲话,一点点的将还粘连在新子身上的衣服布料剥下,那浑身的鲜血淋漓,狰狞的伤口,他看着这些伤口,手忽然顿了一下。 他低垂着头,所以旁边的人并没有能够看到他眼里在那一刹那闪过的惊疑,随后他又恢复了平静,木然到面无表情的做着手上的动作,眼前的鲜血淋漓和狰狞伤口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另一边,端木璟在妹妹的手背上了药,然后又走到王屠夫的前面,给他那被他家妹妹踩伤了的膝盖抹药,用力的搓揉着。 刚还咬着牙连吭都不吭一声的王屠夫,却在现在这个时候连连抽着冷气,他的娘子在旁边对端木璟横眉竖眼的,倒是小胖墩缩着脖子站在旁边,不时的朝端木恬的方向瞄一眼。 说起来,今天的这件事,都是因为他的那一句“鬼娃娃”所引起的,如果不是他嘴贱,如果不是他当着端木大叔的面嘴贱,他爹就不会去找端木大叔算账,也就不会被端木璟这家伙打肿了脸,不会越发咽不下气跑来算账结果反而被伤了腿脚,现在更不会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在这里承端木璟这小子的救助。 呃,爹的脸色好难看。 这小胖墩名叫王通,说他是小孩,其实也不小了,比端木璟还要大两岁,今年十二岁的他早就过了懂事的年纪,只是因为家里爹娘的宠溺,有些将他给宠坏了,本性倒是并不坏,否则他刚才对端木峥也说不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脚步挪了挪,一副想要跟端木恬说句话的模样,但在这个时候,从几人的身后,那躺在竹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颤起了满身的肥肉蹦着跳转过身,和其他的所有人一样看向了竹榻,便看到那人突然尖叫着挣扎,看到将他抬来并留在屋里帮手的那两个人用力的将他压制在榻上不敢放松,看着端木先生却竟站在旁边,看着他挣扎什么动作都没有。 谁都不知道这突然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眼看着那两人就要压制不住榻上的人了,坐于凳上的王屠夫忽然单脚跳了起来,直接就朝那边扑了过去。 只见他双手在新子的两边肩膀上一按,竟一下就将他给压制了回去。 回头,狠狠的瞪着端木峥,道:“你这个庸医,就只会干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干瞪眼吗?” 端木峥木然的看他一眼,依然冷淡漠然的说道:“我本就只是略通医理,如此严重的伤势,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 把他救回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屠夫不禁又是一瞪眼,有心想要再骂几句,却被端木峥的这句话噎得不知要骂什么才好。 那新子被三个人压制,却还在挣扎着,口中的嘶吼忽然变为几句异常清晰的话语:“鬼,鬼啊……走开走开,别靠近我……怪物,妖怪,怪物!啊……” 然后他又开始了尖叫,挣扎得也越发剧烈以至于身上的那些本已经有些凝结的伤口,又崩出了新的鲜血。 而刚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几个字则无比清晰的落入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顿时让人一怔随之心中一寒,尤其是站在院子里刚才还在讨论着紫霞山邪门的那些村民们,更是齐齐打了个冷颤,有人转头看向紫霞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敬畏。 这新子虽然不是什么胆大包天的人,但也是这周围附近一片有名的猎手,便是想要再找出几个比他更好的,恐怕也难。而他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恐怖的事情,竟能将一个优秀的猎手也吓成这般癫狂的模样? 鬼?妖怪?怪物? 眼看着若是让他继续这么挣扎下去,让那些伤口全部都给迸裂了开来,恐怕就是神医也难救活他,无论在屋内压制着他的三人,还是等在院子里的那些村民,无不露出了焦急之色。 端木峥目光有些闪烁,有些惊疑不定,他忽然伸手,在新子的身上轻轻一拂,刚还剧烈挣扎的新子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似昏迷又似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屠夫和那两隔壁村的村民不由愣了下,可很快,他们的心神就被接下去所看到的鲜血淋漓给吸引了过去。 足足一个时辰后,端木峥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竹榻上,新子被包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安静的躺在那里,再没有挣扎和梦呓。 新子的老婆已经从隔壁村跑了过来,抱着个一两岁的小娃娃,后面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再后面,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紧紧跟随。 他们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但却被村民们拦在了院子里不让进去打扰端木大夫治病,然后他们娘儿五个就挤在院子里,哭得如丧考妣。 端木恬站在堂屋门口,神色淡漠的冷眼看着,旁边,王屠夫家的娘子狠狠吸了下鼻子,侧目睨了过来,说道:“哎呦我说你这丫头,咋就那么硬的心肠?新子媳妇也是个可怜人啊!” “不值得可怜。”端木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漠然说道,“这附 近的人都知道紫霞山上才有黑熊出没,也知道紫霞山很危险,没道理就她一个人不知,但她却还是因为贪图钱财而逼着新子大叔去猎熊,才会造成了今天的这个局面,怪得了谁?” 屠夫娘子一呆,习惯性的嗔骂一句:“哎,你这个……” 这个什么?她却没有能再说下去,好像觉得端木恬说得有道理,可又不想承认,毕竟他们刚刚才吵了架,似乎还没吵完呢。 她掏出手帕捏了捏鼻子,哼唧着说道:“那她也是为那个家着想,为孩子们着想嘛,有了钱才能吃得好穿得好。而且,他们家孩子多,转眼她肚子里就又要出来一个了。” 端木恬这才发现这新子媳妇的肚子确实很圆润,似乎真的是怀孕的样子。这不禁让她有些默然,暗道这人未免也太会生了吧,而且看她的年纪也不大,这么生下去,岂不是很快就能生出一支足球队来? 她扯了下嘴角,没有再说话。心里却仍是不以为然的,因为从他们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他们家比普通人家是要富裕一些的,还不到为了几个钱就去紫霞山涉险的地步。 说来说去,就是贪心作祟。 那两个隔壁村的村民从屋内走了出来,王屠夫也单脚的跳了出来,在经过端木恬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这丫头当真是狠辣,那么一脚踩下来,让他感觉简直就好像是整条腿都被她给踩断了!现在虽然已经缓和了些,但依然有种落不了地的疼痛感。 端木恬视若无睹,转头看向了跟在他们后面走出来的爹爹。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新子的媳妇抱着孩子忙上前了几步,眼睛已哭得通红,急急的问道:“端木大夫,我家那口子怎么样了?” 端木峥依然是那一副木然的表情,闻言平淡的说道:“不宜移动,让他暂且留在这里,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的了。”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进了旁边小屋,新子媳妇神色越发凄婉,旁边的村民们也是唯有叹气。 “我说新子媳妇,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紫霞山有多危险,尤其最近几年更是邪门得紧,你怎么能让新子去那里呢?”还是那个壮实的大妈,神色不虞的责怪着。 “就是啊,我说那城里的贵人是出了多少钱来收购黑熊胆啊,让你这么折腾新子?”又有另外的人加入了进来。 新子媳妇抽泣着,嗫嚅着说道:“我这不 是着急吗?眼看着小娃子又要落地,那就又是一张吃不饱的嘴。我听说里元村的于大叔前些天还从紫霞山寻了支人参,卖了一两三钱银子呢,我便以为那紫霞山或许也没那么危险,谁知道……呜呜!” 端木恬抬头看了还聚在她家院子里不肯离去的村民们一眼,听着那些话,不置可否的轻挑了下眉,然后转身便跟着爹爹进了那个小屋。 “爹爹,你在找什么?” “有几处伤口太深,一直在渗血丝,找些白及和紫珠,生肌止血。” 这个小屋里就藏着些寻常的草药,还有其他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端木恬得到回答后“哦”了一声,然后就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看着埋在草药堆里寻找着的爹爹的身影。 外面院子里依然热闹得很,甚至本不在这里的都闻讯赶了来。 端木璟也进了小屋,在她的旁边坐下,轻声说着:“也不知道那紫霞山到底有什么东西,竟这么危险。”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尤其是那些深山老林里面,多的是人们所不知道甚至是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东西,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这有什么好奇怪?” “你呀!姑娘家家的,别整天说这种恐怖的东西。”端木璟莞尔,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道。 端木恬侧头让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爹爹,问道:“爹爹,你有没有去过那紫霞山?那里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停下手上的动作,端木峥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微微发亮的眼睛,微敛了眼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去那里做什么?” ☆、第一卷 第四章 进山采药 为了方便照顾新子,新子的媳妇也留在了这里,端木璟给她找了把躺椅放在堂屋的竹榻旁边好让她休息,也幸好现在是初秋时节,即便是到了晚上,气温也并不冷。 现在已是夜深人静,旁边端木恬和端木璟的卧房内,兄妹两却还没有睡,正赤脚面对面站在地板上,伸出双手轻触在一起,在练……太极拳! 一墙之隔的旁边堂屋内,不时的有隐隐轻泣声传来,不过兄妹两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紧抿着小嘴,一本正经的你来我往中。 “妹妹,你这太极拳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有点奇怪。” 端木璟轻声问着,不过端木恬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漠的说道:“我说这是我从出生的时候就藏在我脑袋里面的,你信吗?” “我信。”他抽着嘴角,睁眼说瞎话。 于是端木恬抬头瞥了他一眼,道:“那就废话少说,练着就行了,效果怎么样?” “很好,原本在体内经脉中有些乱窜的劲气都平静下来了,而且还形成了一个跟以往都不同的奇特的回路。” 原来是前几天,端木璟练功练岔了路,内力都在筋脉中乱窜了起来,当时是晚上,爹爹也不知是喝醉酒跑哪里去了,端木恬便用她那与哥哥同根同源的内力想要帮他平复下来,结果却连她自己的内息都被他给搅了个乱。 本来,这并不是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因为现在人小,功力尚浅,即便是练岔了路有点走火入魔,最多也就是受伤,修养几天就会恢复了的。可端木恬那么一加入,情况就一下子变得危险了。 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脑海中自动的蹦出了前世记忆中的太极心经,便顺着练了起来,没想到那乱窜的内息竟真的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她前世学过许多的全世界各地的功夫,但最主要的还是以中华古武术为主,只不过前一世她练习多年,也不过就是强生健体,招式厉害,从来也没有练出过那传说中的内力。 内力,那是存在于传说中,存在于武侠小说中的东西,一直到穿越重生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种一直被她认为是传说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之后她就每天都与哥哥一起练习,并很快发现将太极心经和他们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练的功法结合在一起能加速他们经脉中内力的运转速度,与以前只单纯的修炼功法相比,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真是意外之喜! 安静中,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地面摔碎了的声音,房内的兄妹两不禁停下了动作,对视一眼然后跑出了门外。 这个声音对他们来说,却是无比熟悉的,在过去的六年多里,总是隔三差五的能听到,甚至有时候还是连续不断的。 他们跑出房门外的时候,正好见新子媳妇也似乎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正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看到他们跑出房外,便下意识转头看了过来。 端木恬却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的直接跑到堂屋另一边的卧房门前,伸手就推门走了进去,倒是端木璟礼貌性的朝她点点头,然后也跟着妹妹进了那房间。 一进房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酒浊之气,入目看去,所看到的也是一如他们过去几年里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的情景。 端木峥抱着酒坛子醉汹汹的瘫坐在地上,旁边“咕噜噜”滚着几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另外还有一个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的。 他蜷缩着坐在地上,低头还在喃喃的说着些什么,似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端木恬皱了皱眉,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下,伸手想要将他怀里的那个酒坛子拿开。 手臂突然收拢将酒坛抱得更紧,他也不说话,只是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似想要让开女儿来夺他酒坛的手。 “爹爹,已经很晚了,外面新子大叔还在昏迷,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这酒等明天再喝吧。” 她从来也没有阻止过爹爹喝酒,或许是因为清楚的记得自己刚出生时的事情,所以每当看到爹爹这个模样的时候,她只会为他感到心疼,又怎么忍心连这借酒浇愁的机会也给他剥夺了? 虽说借酒浇愁愁更愁,可她却觉得爹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如果不把自己喝得醉汹汹神志不清的话,只会更难过,甚至说不定就…… 忙摇头将这个突然泛起的可怕念头甩出去,用力抓着他怀里的酒坛子想要夺过来,声音却不自觉的柔和了些,说道:“爹爹,你看天都早就已经黑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扶您上床休息?” 他依然用力的抱着酒坛,闻言还轻微的挣扎了几下,但端木恬却也用力的坚定的抓着酒坛不放,端木璟就站在旁边,并不上来帮手。 爹一向只不会对妹妹发脾气,所以现在这事也只有妹妹才能做到,他若是上去了,保不准爹就会直接一酒坛子砸了过来。 相持了好一会儿,端木峥终于还是缓缓松开手,木然的任由女儿给他擦脸然后扶着他摇摇晃晃的上了床,端木璟就在旁边跟着,防止妹妹扶不住的时候好及时的搭把手。 一直到儿子女儿又出去了之后,躺在床上似已经神志不清的端木峥忽然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死死的抓着被角轻声呜咽。 新子在即将天亮的时候醒了过来,但却神志不清,神色惊惶,口中还不停的说着些什么,躺在竹榻上也不安分,好像在挣扎驱赶着什么。 端木峥被迫起来,脸色有些难看,不知是因为被打搅了睡觉还是因为喝醉了酒有些不舒服的缘故。 一直到天亮,有隔壁村的村民早早的就过来看望新子了,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看到新子虽已经醒了过来,但整个人都神神叨叨有些不灵清,似乎是受刺激过度以至于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似乎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你们可以把人抬回去了。”端木峥对他们视若无睹,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喝着稀饭,热腾腾的一碗下肚之后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又说道,“每天给他换一次草药,伤口很快就会结痂痊愈。” 虽然过了一夜,但他还是一身的酒气,新子媳妇也应该是对这些人说了昨晚上的事,那似乎是新子的兄弟的人脸色便有些异样,闻言忙就顺着应了下来。 “昨晚多有打扰,我们马上就把我大哥抬回家去。这次我大哥能得救,真是多亏了端木大夫。” 端木峥点点头,什么话都没有,算是默认下了。 于是他们又找来几个村民,七手八脚的将新子给抬了回去,这闹腾了一天夜的院子终于算是安静下来了。 端木峥慢悠悠的继续喝着稀饭,并没有任何的表示,端木璟也只是侧目瞥了那些人一眼,端木恬更是连个表情都没有,迅速的喝下两小碗稀饭后,将碗一放,抹了下嘴角就从凳子上跳下来,说道:“爹爹,我今天上山去采些草药。家里已经积了一些,我再去采些来就可以一起拿去镇上买了。” “嗯。”他木然点头。 她便出门到院子里,刚背好药篓,哥哥就从堂屋里走了出来背起放在旁边的另外一个小药篓,侧头与她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正好也可以去看看本来昨天就要去看看的那个陷阱。” 从堂屋内望出来,端木峥看着那两个孩子背着药篓出了院门,目光闪烁了下,然后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在层层叠叠的起伏中都显得特别鹤立鸡 群的最高山峰。 而端木恬兄妹两出了家门之后便从村后行走,沿着弯弯绕绕的石子小路,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并看到了在山脚边小溪里卷着裤管挖螃蟹的王通,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都是同村的村民家的孩子。 王通也看到了他们,当即颠着颤巍巍的白肉奔了过来,笑眯眯说道:“你们要去山上采药啊!唉唉,你们挺厉害呀,还能认识那么多草药,要我肯定直接当杂草踩死了。” “……你有事吗?” “一起抓螃蟹不?现在螃蟹可多了,而且又大又肥,拿回家用清水一煮,蘸着醋吃味道好极了。” “……” “呃?”见这兄妹皆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有些发囧,伸手抓了抓头发,忽然有些扭捏不好意思,“昨天……那个,昨天的事……” “你想替你爹来找我们算账?” “哎?没……没有啊!” “那就好,我们还有事,就不在这里跟你闲扯了。”说着,端木恬拉着哥哥转身绕过王通就往山上走去。 王通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呆了呆,然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忍不住的跳脚,指着两人的背影气咻咻的喊道:“死丫头,你那是什么态度?亏得小爷我还想因为昨天的事跟你陪个不是,呸,你个鬼娃娃!” 这一骂之后,他却竟是下意识的左右张望了下,没有见到会突然出现扇他一巴掌的人后才松了口气,随即哼唧着骂骂咧咧的颠回小溪里继续挖螃蟹去了。 ☆、第一卷 第五章 端木宸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进了山,两人都没有要在山脚外围多作停留的意思,直直的就先来到了端木璟先前说的那个他布置陷阱的地方。 他说是一个陷阱,但其实那连环陷阱,而且还布置得相当阴险刁钻,但凡有任何生物进入到了那个范围内,想要再安然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且为了防止附近进山的村民不小心踩进陷阱里面,他还在外面特意做了提醒的标志。 远远的,他就看到那陷阱已经被发动过了,不由眼睛一亮,眉开眼笑的对端木恬说道:“妹妹,看来我们今天能吃到新鲜的肉了。” 端木恬点点头,也稍微有那么点期待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不禁加快,进入到了陷阱范围内。 这陷阱确实是被触动过了的,而且还是相当利落干脆的连环着从头发动到尾,看来踏入陷阱的还是一只相当厉害的猛兽。 端木璟直接走到最后一环的陷阱旁,低头看去却突然一呆,连嘴角眉梢的一丝笑意也当场僵硬在了脸上,然后施施然转身很仔细的检查起了前面的陷阱。 看他的反应就知道,那猎物定然是跑了,这让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转头仔细的将每一环陷阱都看了遍,忽然目光一凝下意识伸出了手,几乎是在同时,端木璟也发现了并朝那边伸出手去。 “这是什么?” “好像是衣服布料的碎片。” “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那闯进了陷阱里的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个人?” “什么人这么笨竟会踏入到这里?难道是眼睛瞎了没有看到外面的警示?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也应该看明白那图案的意思吧。” “确实是有些倒霉,不过算了,等我把陷阱还原,总能再猎到的,这一片可是有不少的动物。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不小心闯进了这里,有没有受伤。” “受伤也活该!” “……” 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山泉水边,有人解开了缠绕在手臂上的布条,就着清泉水将伤口清洗了一下,胡乱抹上一些草汁后又重新包扎起来。之后他又低俯下身单手用泉水抹了把脸,正想站起来,然而一个下意识里抬手扶膝的动作却不小心牵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让他不禁一僵,并轻抽了一口气。 他一脸郁闷的低头看向那条受伤的手臂,扯着嘴角小声嘀咕道:“该死的简直是倒霉透顶!最好别让本公子知道那么个阴险 的连环陷阱究竟是谁布置出来的,否则定要将他剥皮拆骨再红烧了喂狗!不就是猎只野兽吗?而且这附近最多的就是兔子!” 嘀咕完,他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子,整个人也终于完全显现了出来,才发现这不过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咋一看去还真有点小白兔的味道。 他站在那儿举目朝四处张望,半饷垮下了脸幽幽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天下之大,现在又山野茫茫的,我该到哪里去找大哥的踪影呐?端木宸啊端木宸,若是不能找到大哥并把他给带回去,你就等着被剥皮拆骨再红烧了喂狗吧!” 然而话虽然这样说,他的行动却与表情几乎是背道而驰。 只见他在原地张望了一会儿之后,“唰”一下就跳到旁边一处平坦的石头上面,然后在那躺了下来,大睁着眼睛欣赏头顶的那方小天空,晃悠着腿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的从周围林子里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几句轻言细语。 “妹妹,陷阱已重新布置好了,这次应该不会再有谁闯了进去,我们明天再过来看看吧,这附近其实还是有许多动物的。” “嗯。” “那我们现在往那边走吧,前些天我去镇上的时候,看到药铺里在大量收购藤梨根茎,我记得两个月前我们还在那边摘过藤梨果。” “嗯!” 这兄妹两的相处一向都是如此,端木璟性情温和,平时话也不多但在妹妹面前却总是会忍不住的有那么点喋喋不休,这不能怪他,真的!实在是因为在一般的普通的寻常的没什么特别兴致的情况下,他家妹妹的话太少太少了。 就如此刻,他说了这么多,她却只用单个音调来回应他,算是在告诉他她有在听他讲。 两人说着就朝端木璟所指的方向走去,却忽然旁边枝叶摇摆,人影闪烁,然后在他们前面的必经之路上多出了一个人影。一出现就杀气腾腾的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们,并叫嚣着说道:“好啊,原来那个阴险的连环陷阱是你这小子弄出来的,老天有眼,这么快就让公子我遇上了你,你就等着喊我爷爷吧!” 端木璟在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就下意识横移了半步,将妹妹挡在身后,此刻听到他这话不由微微一愣,又听到妹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哥哥,你看他的衣服。” 他闻言看过去,只见此人长身玉立,一袭精致的绯红色锦袍 衬得他竟有一种面若芙蓉的感觉,此刻那锦袍的前摆被高高撩起塞在腰上,应该是为了方便走崎岖山路,而在左边的衣袖上,却有一道似乎被撕裂的口子,从那里面看进去隐约还能看到有布条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端木璟眨了下眼,觉得此人身上的这件衣服与他们刚才找到的那点碎布真像,颜色一样材质看起来也一样,而且那点布料还好像似乎正好能补充到他那被撕裂开的衣袖上面。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一抽,又继续将视线往上移,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少年,看着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不过此刻这张好看的脸上却正怒火中烧杀气腾腾。 然而看到这张脸,端木璟不知为何忽然愣了下,只觉得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看起来这么熟悉。 这个人自然是端木宸公子,他刚才正在那边石头上唱小曲,正好听到了这兄妹两的对话,当即便激动的冲了过来,想也没想,看也没看清楚的就先甩出那么一番话来。 现在他也看清楚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两个小娃娃,不由也是一愣,似乎是觉得那样阴险刁钻将他都给伤了的陷阱竟是出自这个看着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娃娃的手,颇有些不可思议,又好像是乍然在这山野犄角旮旯的地方看到了这么两个粉雕玉琢灵气逼人的小孩,有点点受惊。 再仔细看,尤其是看的站在前面的端木璟,他又缓缓皱起了眉头,眼中浮现一抹狐疑之色。 怎么觉得这小孩儿看着这么眼熟,好像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这么一狐疑,刚冲出来时的气势就被泄了七八分,也不知他想到些什么,眼中忽然闪烁,然后堆出了笑脸,笑眯眯问道:“请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只是他的这个笑容落在端木兄妹的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奸诈,而且他这前后的神态变化未免也太大了点,端木恬本就不是真的小孩子,端木璟也不是一般的小孩,所以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谁都没有想要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 而他们的这么一对视,露出了刚才被挡住半点脸的端木恬,她连山的那个鲜红色胎记一下就浮现在了端木宸的眼前。 忽有抽气声重重的响起,端木宸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端木恬脸上的那个胎记,满脸的受惊之色。 刚才因为角度关系,他只看到端木恬的右半边脸,那是真的粉雕玉琢灵气逼人,怎么也没想到她另 外半边脸竟会如斯狰狞。 端木恬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他的这个反应却让端木璟微沉了眼色,轻哼一声拉着妹妹转身就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一直到他们钻进了林子里之后,端木宸才反应过来,突然就伸手拍了下他自己的脸,神色懊恼,然后也转身钻进了林子里面。 “哎哎,你们别走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顿了下后,他又喊道,“慢点等等我,我对这里不熟,第一次到这里来不认识路,已经在这山林里转了好几天了,你们能不能给我带个路?带我到随便那个小城小镇上都行啊!” 不过可惜,任是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他。 端木恬本就不是什么热心人,而且这个人算起来还跟他们有那么点仇怨,刚才跳出来时又是那么杀气腾腾的模样,她会再去理会才怪了。 倒是端木璟,本是个好孩子,但无奈被此人看到他家妹妹的脸后的反应给惹恼了,此刻便无视了身后的喊声,反而还拉着妹妹越发的钻进了林子深处。 就如端木宸公子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这里不熟,第一次来这里压根就不认识路,而前面的两个小祖宗却是将这里当自家后院的,本身虽年纪还小,但却同样的身怀神功,所以在半个时辰后,端木宸公子不但把人跟丢,而且还在林子里把他自己彻底的转晕连原来的路也找不回去了! “小兔崽子,你们最好祈祷以后都不要被我看到,不然公子我见一次打一次!”端木宸站在山林之中,转头四顾全是参天的大树,脚下已经没有路了,想起这半个时辰的遭遇,不禁悲愤交加恼羞成怒,指天就大骂了起来。 可骂了两句,他又忽然住了嘴,微低头伸手托着下巴静静沉思,脸上的表情好一阵闪烁不定。 而此刻,端木璟和端木恬已经绕出林子又回到了他们原先要走的山路上,端木恬忽然停下脚步走到边缘朝下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倒着往下爬去。 “妹妹,下面有什么?” “好像是一株龙腾草,我下去看一下。” “小心点!” “嗯。” ☆、第一卷 第六章 紫霞山上的鬼叫声 日头开始偏西,端木恬背上的药篓也已半满,身后端木璟除了半满药篓之外,还另外扛了一大捆的藤梨根茎,准备好可以下山了。 “妹妹,等将这些药草都晾干了,我们就可以到镇上去,再过几天就是中秋,我们就那天一起去镇上看看吧,去年中秋的时候,镇上可热闹了。” 他总觉得他得把妹妹多多的往热闹地方带,免得她越来越冷清。 端木恬只淡淡的点头,“好。” 一抬头,忽然一愣并顿了脚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已接近了紫霞山,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进入到紫霞山的范围内了。 今天的紫霞山并不如往常的那般冷清,站在他们这里也时常能听到人讲话声叫喊声,但他们都只是在很边缘的地方,并没有谁敢深入进去。 “这些应该是来寻与新子大叔一起进山的那些村民们的,听说前些天和新子大叔一起进山的还有另外三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音讯。” 她听到哥哥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说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依然是落在那个方向,踏前了一步。 手腕忽然一紧,拉住了她继续往前的脚步,她一怔转头,便见端木璟轻拧起了眉宇,面上带着几分紧张之色的看着她,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有些紧并且还在微微往后拉着,语气却依然温和,说道:“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不禁又是一愣,随之微微勾着嘴角浅笑道:“我没有想要去那里。” 谁知她这话一说,端木璟的两条眉毛反而皱得更紧了,嘴角亦是下垂了几分,难得的面上竟浮现了些许厉色,说道:“你看到紫霞山时,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还说你没有想要去那里?” “……” 有吗?她自己怎么反而不知道竟还有这回事?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有些发囧。 她确实是对紫霞山有些好奇的,但也确实没有想过要去那里涉险,所以想不明白这眼睛怎么就闪闪发亮了,而且还被哥哥看了出来。 侧目看到哥哥的脸色有些发黑,她扯了下嘴角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道:“我们回去吧。” 端木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兄妹两手拉着手的往回家的路走去。 然而他们才不过刚迈开脚步,身后的紫霞山上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似尖叫又似乎是鬼叫或者是别的什 么声音。 那一瞬,便如同有无数的凶厉鬼魂尖啸着倏然飘过,引得林子里刹那间鬼气森森幽冷阴暗,连头顶的太阳都被乌云遮蔽了光芒,再照拂不到大地。 两人猛的顿住了脚步,刹那间犹如被寒流翻滚着碾压而过,让他们窒息,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冷颤,浑身寒毛直竖,鸡皮疙瘩“唰啦啦”的掉落了满地。 对视一眼后,骇然转头望向了身后。 身后,一片安详宁静,林木郁郁,青草葱葱,不知名的鸟儿婉转轻啼,偶尔有一两只扑腾着翅膀从树木间飞过,又很快的隐入到另一棵大树的繁茂树冠中。 紫霞山边缘,有人声呼应,村民们还在尽量的寻找着失踪的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三个人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一切都与刚才没有丝毫两样,就好像那凄厉的尖啸那怵然而过的暗无天日还有他们兄妹两感受到的阴冷幽暗和毛骨悚然全部都只是幻觉,从来也不曾真实存在过。 有清风从林间徐徐吹拂而过,端木恬忽然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只这么一瞬间的工夫,她后背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被风一吹顿时凉飕飕的。 手心里一片濡湿,却不知是她的冷汗,还是哥哥的。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端木璟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管怎么说,他也终究还只是十岁的孩子,不能跟端木恬这种披着七岁小孩的皮的外星生物相比。 况且,即便是端木恬,那一瞬间也是冷汗直冒。 端木恬微眯起眼睛,冷冷的盯着紫霞山的方向。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错觉吗?他们兄妹两同一时间产生了同样的错觉?不然的话,又该如何解释眼前的平静祥和?就好像那异常只被他们兄妹两感受到了一样。 下意识踏前了一步,却在下一秒被用力的拉了回去,转头便见端木璟眸色沉凝,说道:“不许去!我们现在马上离开,回家!” 他竟这么快就平静了下来?端木恬也不禁微讶,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不由得就住了嘴。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一向温和,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的本身也不过才十岁的哥哥,她忽然莫名的生出了些许怯意。 怯意?她愕然,但很快就将这一点异样甩出了脑外。 轻抿下嘴角,她并没有坚持要上紫霞山,而顺端木璟的意被他拉着几乎是跑步朝山下奔去。 忽 然,身后那个方向又响起了一声尖啸,凄厉狰狞,只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的心底发寒,头皮发麻,不知究竟是怎么发出又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这种声音。 端木恬下意识的顿了下脚步,然而端木璟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握着她的手越发收紧,往前奔走的脚步也突然加快了许多,有些踉跄有些仓皇。 “哥哥,你走慢点。” 山路颠簸,如此快速的奔走对端木恬来说丝毫没有问题,可她背上的药篓却随着颠簸而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背上,小屁屁上……很疼的好么! 她也知道他是担心她,担心她会好奇心起,忍不住跑上了紫霞山,又乍然听到那样凄厉的尖啸,遇到那样甚是诡异的情景,越发的被吓到了。 毕竟他再老成再懂事,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昨天还看到过隔壁村的新子被血肉模糊的抬到他家,自是对这有着诸多传说,又听说甚是邪门的紫霞山心生畏惧,更越发急切的想要拉妹妹远离这里了。 端木恬轻抿着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紫霞山一眼。 昨天听到有个村民说,他曾在紫霞山附近听到过从那山里传来的鬼叫声,是不是跟他们刚才听到的那两声一样?然而又是为何,那些在紫霞山边缘地带搜寻着人的村民,却似乎浑然不觉? 前方林子里忽有人影闪烁,然后一个绯红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面前,看到他们时竟还愣了下,随即面露惊喜之色,指着他们就笑道:“哈哈好啊,原来你们跑这里来了,嘿嘿,老天爷今儿个真是特别长眼,竟又让本公子逮着你们了!” 乍然看到这早就被他们甩掉的家伙,这边两人也是一愣,然后端木璟忽而眉头一皱,将妹妹护在身后一把拔出了砍刀指向对方,紧绷着脸冷冷说道:“让开!” 端木宸又是一愣,看着那对着他的砍刀,然后视线上移落到了端木璟的脸上,眨眨眼,忽而蹦跶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别激动别激动,大不了我不跟你算被你们的陷阱弄伤了这笔账嘛!算我技不如人成不成?” “……”这人的思维未免也太跳脱了吧! 见这兄妹两谁也没有要回应他话的意思,他就又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站在对面打量着他们,又抬头透过他们的头顶看向他们身后紫霞山的方向,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对了,我问一下啊,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身后的那个方向传来的,不过应该距离还很远,我就是听到那个声音顺着跑 过来的。” 被他这么一阵蹦跶,因为被奇怪的声音和现象吓到了以至于有些反应过激的端木璟也已经稍微缓和了些下来。 听到他这句话不由转头与妹妹对视一眼,随后对端木宸点头说道:“确实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如同幻觉一般,那边有几个比我们还要离得近的村民,却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这样?”他声音一顿,然后莫名的眼冒起了金光,灼灼生辉的看着他们,惊叹着说道,“没想到你们小小年纪就已经这般内力深厚了,那声音听着应是离得还很远,又不是一般的尖啸,普通人听不到也正常。” 这样? 听他这么解释,两人有仔细一想,似乎可能还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着的压力,顿时缓和了下来。 “我听说我们村子里有个人以前也听到过这个声音,他可没有什么内力。”端木恬突然开口说道。 “那说不定他当时正好距离不远,给听到了呗!” “……” 见这两个小娃娃又沉默不语,只静静的看着他看,端木宸扯了扯嘴角,摸摸脑袋,然后又换上了一张笑脸,说道:“那个,先前的事情我们就不去管他了吧?我虽然可能吓到了你们,还对小妹妹的脸露出了很无礼的表情,但你们的陷阱也伤到了我不是?” “那是你自己笨。”端木恬无情反击。 “……”端木宸公子深吸一口气,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自己堂堂宸公子竟跟个小娃娃去计较实在是有失风范,况且现在还有求于他们呢,等解决了眼前的困境之后,再跟他们慢慢算账也不迟。 这么一想,他就又放开了笑容,拱手说道:“好好好,那我对先前冒犯二位的事情在这里跟你们赔个不是了。那么,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随便到哪个小村小镇小城里都行。” “你迷路了?” “……对!”宸公子咬牙,毅然承认了这个让他深觉颜面尽失的事实。 端木恬不禁微微勾唇,觉得这人倒也有趣,而且不知为何莫名的让她心生好感,又看着有点熟悉,好像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似的。 不禁一皱眉,微敛了神色,淡淡道:“那你就跟上吧。” 然后反手拉着哥哥朝下山的路走去。 端木宸在身后大松了口气,转头看那两并肩而行的小小身影,眼中忽然划过一道莫名精光, 然后迈步颠颠的跟了上去。 在他们背后的紫霞山上,幽暗洞窟的深处,一片腥臭盘旋,而在这样的幽深腥臭中,此刻正回响着细碎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咀嚼声。 黑暗里,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从血肉模糊中缓缓抬起了头,满满的血污堆积中,有两道紫光倏然迸射而出,森冷夺目。 ☆、第一卷 第七章 我是你叔 下山的路并不近,一路快走,等他们站在山上终于能看到下方村落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天边的太阳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晖。 在山顶站定,端木恬伸手指向另一个方向,对端木宸说道:“你往这边走,不出三里路就会有一条路,只需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庆丰镇上。” 端木宸愣了下又眨眨眼,神情有些无辜,似乎无法理解端木恬这句话的意思。 然而端木恬在说完话之后就不再理会他,直直的朝山下村落走去。 走出两步,她忽然停下转头,看向也跟着她走了两步的端木宸,问道:“我们已经带你出了山,你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小妹妹。”他眼珠滴溜溜转着,说道,“你看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很快就会天黑,你们难道不能先收留我一个晚上,等明天天亮了之后再让我离开吗?不然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大晚上赶路而且还是赶的山路,万一又迷路了可怎么办?” 好看的两弯秀眉顿时微微的皱了起来,漠然说道:“我家小,我们自己住着就已经很满了,哪里还挤得下你?” “那……那你帮我在你们村子里的其他人家问问?”一见她神色不虞,端木宸公子连忙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会儿,嘴上说着,“放心放心,我会付房钱的。你看这周围全是山,我一个人大晚上的走山路,会害怕的。” 说着这话的同时,他已经从身上摸出了一个荷包,双手捧到端木恬的面前,眼睛眨啊眨,水汪汪的一片。 端木恬不禁满脸黑线,暗道这家伙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就怎么甩也甩不掉呢? “从这过去,也不过才六十里……”以他的功力,若全力赶路,应该能在天彻底黑下之前赶到那里的。 但是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端木宸只是听到“六十里”这三个字就率先蹦跶了起来,惊呼道:“六十里?竟然还有六十里的山路?” 惊呼过后,他忽然又软趴趴的在山顶瘫软了下来,一手扶额一手扶腰,神色凄然形容憔悴的呻吟着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浑身都没力气了,再走下去我恐怕连命都要没有了。” “……” 此刻的端木宸也不管他如此对着两个加起来也不比他大多少的小孩撒泼是不是有失他的贵公子风范,只是想到前面还有至少六十里的山路在等着他,他就觉得头晕目眩、虚弱不堪,瘫软在地上越发的没力气 了。 端木恬满脸的黑线,就连一向温和亲善的端木璟都不禁看着他抽了抽嘴角,然后端木恬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他手上的荷包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一愣之后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宸公子只觉得头不晕了,腿也不酸了,浑身又重新充满了力气,从地上迅速蹦起来就跟在后头颠颠的一起往山下走去 “这就是你们家啊?看起来也不是很小嘛,难道是你们家有很多人?” 他们很快就进了村子,站在院门口,端木宸举目张望,看着院子里的几间屋子,笑眯眯的说道。 端木恬不理他,推开了栅栏门就走进院子里,屋子里很安静,但以她的耳力和感知,还是听到了在堂屋里响起的些许细碎声响,还闻到了一股子的酒味。 爹爹又在喝酒了。 她在院子里放下药篓,又转身进了堂屋,端木宸也跟着走了进去。 “爹爹,我回来了。” 端木峥就坐在堂屋里,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就又趴回到桌子上,对女儿身后多出来的一个陌生人视若无睹浑不在意。 端木宸跟在端木恬身后,看到堂屋内的人时眼中飞快的划过一道莫名光芒,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他,似在确认着什么。 良久,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湮灭,被失望所覆盖。 大哥乃是整个大炎最惊采绝艳之人,丰神俊逸玉树临风,更兼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是能在千军万马中纵横睥睨的绝代人物,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烂醉如泥,形容萎靡的男人? 而且此人虽然身怀内力,但却内息紊乱,已经到了将要走火入魔的边缘。 确认了想确认的事,端木宸虽有些失望,但该有的礼数却还是有的,便拱手作揖道:“在下端木宸,一路寻找亲人经过此地,却不想竟在山林里迷了路,幸得两位小朋友的帮助才走了出来。今日天色已晚想要在此留宿一夜,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趴在桌上烂醉的端木峥忽然手指轻颤了一下,随之却如若什么都没有听见般的,依然趴在那里动都没有动弹一下。 旁边,端木恬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忽然一愣,再看向趴在桌上的爹爹,又转头看看端木宸,眼中忽而流转过一丝诡异之色,然后缓缓的敛下了眼睑。 端木宸?端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第一眼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 人跟爹爹竟是长得很像的。只是这些年来爹爹越发的消沉,整天都与酒为伴,更是从不曾好好的打理过自己,常年都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让她这个女儿都有些记不清他的长相了,才会在见到端木宸的时候没有能马上认出他来,只觉得看着眼熟,只莫名的心生好感。 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端木宸也有些怔愣,他其实并没有彻底死心,所以就主动报出了姓名,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会有点反应。 忽然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转头顺着看过去,便见小姑娘正轻拧着眉头看他,带着一点不耐烦的说道:“你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啊?别打扰我爹爹休息,不然我赶你出去哦!” 端木宸的目光又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依然没有能找到丝毫他期待能找到的神色,不禁在心里暗自一叹,这回是彻底死心了。 但他马上又在脸上放开了笑容,冲着端木恬连连说道:“我这不是想跟你家大人打个招呼吗?毕竟要打扰你们一个晚上呢。” “你可以现在走啊,就不打搅了。” “别别,外面天色都已经花了,你这不是存心想让我露宿荒野吗?”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他的手腕就转身朝堂屋外走出去,清清淡淡的说道:“出去帮我哥哥做饭去,想东西吃就得自己动手。” “哎呦,别拉别拉,我自己会走!”他被拉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顿时就哀叫连连,忙将自个的手臂从小丫头的手中解救了出来,转而却又眼珠一转,说道,“我说小妹妹啊,你现在可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是不是也该把你的芳名跟我说一下啊?” “女孩子的闺名是你能随便问的吗?” “好好好,我不问!真是的,不就是个小丫头吗?”他轻声嘟囔,随后又再次转移了话题,问道,“那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总没问题吧?你可知道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端木峥的人?” “没听说过。” “呃,那这附近有没有从几年前才刚来这里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边应该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甚至有可能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是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端木宸忽然没了声音,低头看着端木恬,又转头看向了在那边小厨房里忙碌的端木璟,再次转头看了眼身后堂屋的方向,微微凝了神。 “你这人真奇怪。”却听端木恬清冷的看着他说道,“一个三十岁 的男人带着两个十来岁的小孩,这不是到处都是吗?我家就这样的。嗯,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呃?” 却见她神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端木宸不禁又有些迟疑,难道是他想多了?或者是这个小丫头演技高超,小小年纪就已练就了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而面不改色的本事?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姓什么?” “木,木头的木!” 正说着,忽然从门外“轰隆隆”的冲进了一魁梧大汉,赫然正是那王屠夫。 昨天被端木恬踩伤的脚似乎还有点坡,不过他现在半点也顾不得脚伤,抱着他的儿子王通就直冲了进来,并大声呼喊着:“端木大夫,我儿子被毒蛇咬了,你快给他看看!” 端木恬:“……” 端木宸:“……” “你说,你姓木?”端木宸敛了笑容,凝了神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一片火热。 端木恬嘴角轻抽,暗道这王屠夫来得未免也太不是时候,莫非是因为昨天将他给打狠踩狠了,他这是存心来报复的? 想虽然是这样想,面上却半点神色也不露,漠然说道:“那又如何?” 端木宸看着她眯了眯眼,忽然抬头朝听到王屠夫进来的响动,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的端木璟喊道:“端木璟!” 端木璟闻声转过了头来,一看是端木宸不禁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端木恬顿时眼前一黑,伸手扶额。而端木宸则咧嘴,露出了两排白晃晃的牙齿,笑得阴森又狰狞,咬牙恶狠狠的说道:“我是你小叔!” 堂屋内,端木峥忽然轻叹一声,然后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然而王屠夫这个时候却是抱着王通直接冲过院子,冲进了堂屋里面,差点与迎面走出来的端木峥撞到了一起。 “端木大夫,这小子被毒蛇咬了,你赶紧给他看看吧。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陪不是了,你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这个粗人一般见识,只要你能救我儿子,事后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问题!” “……” ☆、第一卷 第八章 古语有云 王屠夫抱着被毒蛇咬伤的儿子冲了进来,当时王通已经意识迷糊,嘴唇发紫,气息奄奄。 端木峥让王屠夫将人放在竹榻上之后,就动手开始了连番的救治,端木宸虽心中激动,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若不小心耽搁了这小胖子的救治,害他一命呜呼,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他站在旁边,紧紧的盯着端木峥,似乎生怕他会就此从眼前消失了一般,并且从他那蓬头垢面中终于依稀找出了熟悉的痕迹。 他心神巨震,断想不到曾经风姿卓越的大哥竟会变成如斯落魄的模样,让他看着看着忽然感觉鼻子一酸眼眶微热,有点想哭。 七年前,他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那时的记忆到现在都有些模糊了,但他却清楚记得大哥的模样,那种他每每望向大哥时的欣喜和仰慕植根心底至今也没有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倒越发的沉凝了。 他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就战死疆场,所以他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的样子。像父亲一般看顾着他长大的是大了他整整十五岁的大哥,也让他在小时候一直就觉得父亲应该也是像大哥这样子的。 这种执念一出现,便是到现在也没有能消失。 大哥是家族的骄傲,甚至是整个大炎的骄傲,然而这样的骄傲却在七年前突然消失,那一场变故,几乎让大炎朝政也发生了剧烈的动荡。 这些年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家里都从不曾放弃过寻找大哥的踪影,前段日子他一听说在这附近有个疑似大哥的人,当即就坐不住直奔出了京城,耳边似乎还回响着临行前母亲的话语。 她说,你不听劝告一定要去,那么我便告诉你,你此次若不能将你大哥找回来,你自己也不许再回来!若敢回来,左脚踏进家门我就打断你的左脚,右腿踏入家门我便打断你的右腿! 这些年,他们几乎将整个大炎都给翻了个遍,连大炎外也不乏寻找的人,每次一听说有疑似有相似有类似大哥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急冲而去,却每次都是期望而去失望而回。 倒没想到他运气竟这么好,第一次出门寻找,就真被他找到了人。只是他看到的,却是这般让他几乎不能接受的情景。 他忽然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情,然后转身笑眯眯的看向了站在旁边的两个小朋友。 端木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而突然迎面而来的那只手却毫无滞碍的落到了她的肩膀上,然后 抓拢,一下子就将她给拉了过去,被一起拉过去的还有从刚才听到端木宸的那一句话之后就始终有些神思不属的端木璟。 “乖侄儿乖侄女,走,小叔带你们去交流交流感情!” 他就那么一手一个的拎着侄子侄女朝门外走去,端木恬倒也没有挣扎,却不知是懒得挣扎还是因为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不想浪费无谓的力气。 正在给王通放着毒血的端木峥手上的动作微顿了下,敛下的眼睑中有什么无声的划过。 端木宸拎着两个孩子出了堂屋门,将他们放在院子里之后他也就地蹲了下来,看着端木璟说道:“小璟,你对我可还有印象?” 七年前,他不过才三岁,七年过去,以前的事恐怕是早就已经连丝毫印象也没有了吧。 却不想端木璟闻言竟点了点头,道:“记得,我一直记得那时候的事。” 端木宸一愣,忽然脸色微变,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小璟,你娘她……” “死了。”端木璟依然是慢声细语的说着,神色平静,只是眸光却微微幽暗,低喃着说道,“我记得娘流了许多血,说她已经活不成了,让我们赶快离开。后来爹一直带着我和妹妹两个人在跑,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端木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竟能记得这么清楚,当时他也不过才三岁而已。 是因为天赋异禀,还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情对他刺激太大,以至于在他那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端木宸也是露出一丝意外之色,眼中迅速的划过心疼,然后继续是那笑嘻嘻没个正经的样子,伸手反指他自己,问道:“那你也有记得你小叔我咯?” 端木璟点头,又摇了摇头。 “呃,小璟侄儿,你这点头又摇头的,是个什么意思?” “看着有些眼熟,隐约好像也有点印象。” 虽然仅此而已,但端木宸还是笑弯了眼,然后也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头看向了站在另一边,从始至终都神色漠然的小侄女,这个七年来他也才第一次见面,先前都不知道她是侄儿还是侄女甚至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亦无法确定的侄女。 他笑得如春光般烂漫,仔细看,却又似乎有那么点贱兮兮的,凑到了端木恬的面前,说道:“小侄女,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哎呀我说你现在以前不管我怎么问都不告诉的,是 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是你叔叔,你故意不想让叔叔我知道啊?” “你自己不也没有报上姓名?” “呃,好好好,这事是我不对,我这不是觉得你们两个小家伙看着眼熟,又听说这附近有疑似我大哥的人,就有所猜测和怀疑,怕报了姓名之后把你们给吓跑了吗?”他漫不经心的解释着,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又说道,“不过小侄女,你刚才竟敢骗我说你姓木!你知不知道我端木家有祖训,大丈夫行走于世,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我是小女子。” “呃……” 站于旁的端木璟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他妹妹虽有些漠然平常也不太爱讲话,但却思维敏捷口齿伶俐,一般人根本就说不过她。 端木恬转头看他,说道:“哥哥,我饿了。” 端木璟闻言忙点头,看着她的神色之中满是宠溺,温柔说道:“我这就是去做晚饭,刚才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很快就好。” 确实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王屠夫突然抱着王通冲进来,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端木宸的事情,现在怕是已经能吃了。 他转身就朝厨房走去,见状端木宸不禁又是眨了眨眼,看着面前神色清冷的小侄女,他又忍不住的心痒痒想要去逗她。 “我说小侄女,这烧饭做菜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由你这个女孩子来做的吗?” “谁规定的?” “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 “古语还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 “……” 端木恬凉凉的瞥他一眼,忽而转头对在厨房里忙碌的哥哥喊道:“哥哥,你只需像往常一样准备我们三个人的份就行,不必理会那多出来的闲人。只是留宿他一晚,并不包括还要填饱他的肚子。” 端木璟不禁莞尔,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宸公子当即便觉得惊悚了,一把扑了过去,抓住正要转身不知干什么去的端木恬,满脸悲愤交加的说道:“一宿两餐,随菜便饭啊小侄女!再说,咱现在是什么关系?你难道能狠心将亲叔叔置之不理,再等明日天亮就把饥寒交迫的他赶出门外?”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当家做主的是此刻被他腻抱在怀里的小侄女,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 古语有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 小人。 更何况,这还是个女子与小人的结合体,那便越发的不能得罪丝毫了! 从身后堂屋内走出了两个人,却是王屠夫抱着已经清醒了过来,看样子似乎蛇毒也已经解了的儿子,对着端木峥千恩万谢,全然没有了昨天的气焰嚣张,蛮横无理。 端木峥却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只淡淡冷冷的说道:“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蛇,只是被耽搁得久了些,回去后好好的休息上两天,就会没事了。” “是是是,多谢端木大夫。那个……那个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我就先带这小子回去了,明天再那个登门道谢。” 端木峥半点反应也无,对此王屠夫也没像昨天那样觉得被忽视被无视被蔑视了,这附近谁不知道端木大夫性子木讷冷淡? 王屠夫抱着儿子离开回家去了,端木峥就站在堂屋门口,缓缓转头看向了端木宸。 端木宸也在这个时候忽然收起了所有的嬉笑之色,放开端木恬挪步到了堂屋门前,抬头看着端木峥说道:“大哥,你……” 话刚出口,端木峥便突然出手,那动作悄无声息而又风驰电刹,根本就还没有能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端木宸就已经被点了穴,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爹爹?”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意外,看着他疑惑道。 他伸手抓住了只剩眼珠子还能在眼眶里乱转的端木宸,低头对女儿说道:“晚饭你们先吃,不必等我。” 说完也不等女儿的回答,就拎了端木宸走出院子,并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端木恬有些怔愣的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不知想了些什么,缓缓的敛下眼睑,嘴角轻勾,勾出了一抹似非常愉悦的弧度。 端木璟在这个时候从厨房内探出了脑袋,问道:“妹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爹爹和小叔出去了,说让我们先吃晚饭,不必等他。” ☆、第一卷 第九章 侄女你真心灵手巧 再回来的时候,端木宸是被扛着回来的,鼻青脸肿,浑身瘫软的被扛在端木峥的肩膀上,然后很随意的,如同是扔什么东西般的被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人体落地的声响,却只让端木恬抬头漠然看了一眼,端木璟则跑出去,端了热在灶上的饭菜进来,在端木峥面前摆好。 果然是没有端木宸的份! 好不容易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的端木宸公子眼见这个情况,顿时眼前一黑,伴随着一声呻吟般的惨叫,他又栽倒回了地面。 “自己去厨房找!” 端木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低头吃饭,并凉凉的说了这么一句。 宸公子委屈的撇嘴,但还是再次爬了起来,歪斜着身子挪出门外,期间还不时的响起他的抽气声,似乎是被打得不轻。 堂屋内只剩下了一家三人,端木恬终于暂且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向低头吃饭的父亲,道:“爹爹……” 不过她话才出口,端木峥便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必多想,以前是怎样,以后也还是怎样。” “嗯,好!”她有些松了口气的点点头,尽管不明白爹爹带着端木宸的这一出去,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也不是很想知道具体情形,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她就满意了。 她虽不是很清楚,但不管是从哪一点来看,都能看出端木峥出身显贵,甚至还有可能位高权重,这也就等于是在说她自己也定然是身世显赫的。 然而与那家世显赫,荣华富贵相比,她却更愿意在这个僻角的三石村里宁静度日,就他们一家三口,不理外面的风雨,不管世间的风浪,也自不必被那些事情所牵扯。 再激烈的人生她都经历过了,这于亿万之中也难以遇到一次的重生奇迹出现在她身上,让她能重活一世,她只愿与过去六年多来所过的日子一般,平静安宁,不问世事,只关心切身的柴米油盐,只关心身边的家人亲人。 想到此,她忽然心中微动,转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给草药分门别类的端木璟。 他终究不是她,而只是个最正常不过的寻常小孩,虽然与一般普通的小孩相比要显得成熟了些懂事了些聪明了些天才了些,但这也并不能否认他只是个寻常小孩的事实。 端木恬能享受平静并乐意享受,但她是那特例中的特例,而她又怎么能要求这位一直对她疼宠有加的哥哥也与她一样安于平静?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端木璟微微侧转过头来,对着她温润一笑,与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区别。 端木宸在这个时候拧着身子从外面蹒跚着走了进来,转头看过去的端木恬,正好便错过了端木璟眼中忽然加深的黑色。 “大哥,好歹我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就拿这个招待我?”端木宸歪在桌边,捧着一碗白饭,看着桌子上的两个没有半点油水的菜,不满的哼唧着。 抬手举筷子的动作似乎又牵扯到了身上的某个伤口,顿时一僵并“咝”的抽了口冷气。 端木峥眼皮都不抬,只顾着专心吃饭,半饷冷冷的说道:“你明天就回去!” 一愣,然后宸公子连浑身的疼痛也顾不得的当即蹦跶了起来,手舞足蹈张牙舞爪的叫喊道:“我不回去不回去!母亲大人可是说了,我若不能带着你一起回去的话,我左脚踏入家门她就打断我左脚,右腿进入家门她就打断我右腿。所以你别想让我就这样回去,除非你跟我一起!” 端木恬坐在旁边听到这话顿时一囧,暗道她的那位祖母真是相当的彪悍。 在现在这个时代,该是怎样悍然的女子,才能说得出这么一番话来? 而直面这句话的端木峥也不禁动作一顿,眼中迅速的划过了一点不知名的神色,然后悠然淡漠的说道:“那你就住着吧。” 宸公子撇嘴算是接受了这个决定,一放松便觉得他刚才那么一蹦跶,牵扯到了身上几乎每一个伤口,顿时哼哼着又趴回了桌上,眼神甚是幽怨的看向自家大哥。 眼珠一转,他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竟在做针线活的端木恬,顿时一呆似乎觉得这般行为出现在她的身上,是十分非常极其相当之不正常的现象。 当即捧了饭碗凑过去,伸出两根手指捏了她膝上布料的一角,促狭道:“呦,小侄女你还会做女红啊?” “很奇怪吗?”她抬头瞥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手上的活,淡然说道,“爹爹和哥哥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这么厉害?” “小叔你的衣服好像破了,要我帮你补一下吗?” “哎?好啊好啊,小侄女,你真是这世上最好最乖最聪明伶俐的女孩儿!” “……” 她可以收回帮他补衣服的这句话吗?话说,这人真是她亲叔叔?是她爹爹的亲弟弟?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端木恬在心里翻个白眼 ,就不再理会这个人,把心思都放到了手上的工作上面。 这本不是什么十分困难的事情,当年爹爹带着她和哥哥在三石村安定下来之后,身上没钱,许多东西都得靠自己。 她亲眼看到爹爹躲在屋里给她和哥哥缝衣服,那么一个武功卓越的人,却被一枚缝衣针扎得满手红点,最后缝出的衣服还惨不忍睹。 那时她就躲在门外,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忽然便红了眼,觉得这就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亲爹,她理该也必须尽自己所能的将他照顾好。 于是等到再稍微大些的时候,她就去找了村里的妇人,请她们教她缝衣服做鞋子。 村里的人当时虽因为她脸上的胎记而有些怕她,但她一向乖巧懂事,也不吝啬嘴甜的喊她们阿婶大娘姐姐大嫂的,一来二去便减少了她们对她的惧意,她们也愿意跟她说说衣服要怎么裁剪缝制,鞋子又要怎么裁剪缝制,鞋底要怎么纳。 她本就聪明绝顶,又不是寻常的小孩子,只是将衣服缝成能穿的样子并不讲究要多精致,她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并缝出了第一件衣服。 之后,爹爹和哥哥以及她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就全部都由她来打理的,并随着经验的增加,她的手艺也越来越好了,甚至于他们现在穿的衣服的式样,都是与这个世界所有的式样有些不同的。 夜渐深,三石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熄了灯盏,上床休息了,端木家的屋内,却还有点点昏黄的光芒透出。 屋内,端木宸翻看着手上的衣服,眼角眉梢里全是满意的神色,啧啧称赞着:“乖侄女果然是心灵手巧,这衣服经你一缝补简直就跟新的一样了,连缝补过的痕迹都没有啊!” 他本是不在意这么一件衣服的,况且以他的身份也断然不会愿意再穿一件坏了又经过缝补的衣服,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么?他也不敢挑剔啊!但小侄女的手艺还是让他惊喜了把,稍稍抚平了些心里的褶皱。 端木恬根本就不理会他,整理好针线篮子就要回房去睡觉,却不想端木宸也站起身跟在了她的后头。 “你干什么还跟着我?” “睡觉啊!”他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端木恬顿时就黑了脸色,转身凉凉的看着他说道:“虽说你是亲叔叔,但毕竟也是个男子,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吗?” “小璟就不是男子了?你们不也同室而眠了这么多年?” “他是哥 哥,而且年纪尚幼,而且我们也是分床而睡的。” 端木宸伸手,屈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你不也还是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大不了我跟小璟睡一张床就是了,是吧小璟……小璟?” 却见端木璟已一个闪身就进了房里,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这些对话。 端木宸微微黑了脸,然后也没有再做多余的挣扎,似乎是破罐子破摔般的伸手一把抱起端木恬就直朝他们的房里闯了进去。 端木恬:“……” “哎对了,乖侄女啊,小叔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端木恬。” “端木甜?甜甜?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甜?” “……恬静的恬。” “哦,也不……哎呦!咝……” ☆、第一卷 第十章 捏捏 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其声凄厉,宛如鬼哭狼嚎。 难得没有喝酒,而是站在他自己房内窗边,看着窗外无边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端木峥听到这个声音不禁掀了掀眼皮,然后转身,迈着无声轻盈而优雅的步子,走到床榻前翻身躺了上去,闭眼睡觉。 与他有着一间堂屋相隔的那个房内,端木宸趴在床上,背上跨坐着半面天使半面魔鬼的端木恬,她一手绕过他的脖子一手按在他后脑勺,只见她轻轻的那么一拧,顿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从宸公子的脖子上传了出来,同时传出的还有宸公子的张嘴尖叫。 “啊——” 端木恬恍若未闻,双手松开,半蹲着一脚抬起,将膝盖顶在了他的背上,双手将他的右手抓起往后用力的那么一扳再一拉一扯一拧一揉,又是一连串的骨骼爆裂声响起。 宸公子又是张嘴便要尖叫,却有一团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布突然塞进了他的嘴里,生生将他的尖叫堵在嗓子下面。 他怒目而视啊,却见端木璟这小家伙轻柔和善的看着他,讲话也是慢声细语的,温和亲善的,说道:“小叔,你忍着点,妹妹的这个手法虽然初时是痛了些,但效果却是十分好的,不仅能加快缓解小叔你身上的钝伤,过后还会觉得浑身轻松舒坦。您若觉得疼痛难忍便叫出来吧,不过可切莫咬到了舌头。” 宸公子真是感激涕零啊,原来这小侄儿是怕他会疼痛尖叫之下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啊,真是好孩子啊,真是乖侄儿啊,真是……啊呸啊! 为什么他觉得这小子在温润表皮下,正笑得阴险? 为什么他觉得他这一番看似合情合理的话,其实只不过因为不想被他给魔音穿耳? 宸公子怒了,他觉得他这简直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正要将口中的破布吐出来,却又是这个时候猛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伴随着这阵声响的还有来自于两边肩膀的剧烈疼痛。 他觉得他的肩膀肯定已经被拆散了。 宸公子双目圆睁,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丫头,她绝对是在狭私报复,报复他刚才说她的名字不好听! 而端木恬此刻已站了起来,一脚踏在床板上,另一只脚则踩在他的后腰,脚踝一拧,力量瞬间发至脚尖然后又迅速传递转移到脚后跟上,用力那么一踩。 “咔嚓”一声,宸公子顿时浑身一 僵,然后缓缓的瘫软了下去,身子却还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的……腰啊! 端木璟站在旁边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迅速的划过一抹“好疼”的神色,似乎想起了他曾感受过的,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次被如此蹂躏的情形,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不过这事后的感觉也确实非常舒坦,就好像连灵魂都变得轻盈了,只是后来妹妹再也没有如此给他松过筋骨,说是年纪太小,骨头都才刚开始生长,不宜如此大肆的松筋动骨,那次如果不是他磕碰了满身的钝伤回来,她也不会动手的。 他都不明白妹妹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许多东西,不过每次问,她的回答都是天生就会,久而久之他也便不再多问,并有些习以为常了。 就当她异于常人,天生就与普通人不同好了,反正不管如何,她是他妹妹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一刻钟后,端木宸公子瘫软在床上已经只剩下了哼哼,不过与刚开始的凄惨不同,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舒坦,就连先前被大哥痛殴而造成的伤痛都被极大程度的缓解了下来。 他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在空中软绵绵的云层上飘荡着的,让他只想就这么趴着一直睡下去,不要再起来了。 端木恬从他身上跨过下了床,出门将满身的汗水都擦洗了一下,便再没有理会其他的任何人自顾自的上床睡觉了。 次日,依然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一天,三石村的日子并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个不明来路的端木宸而有任何改变,唯一改变的就是端木恬一大早醒来就看到了一张异常灿烂的笑脸,并且在她整个穿衣、洗漱、吃早饭的过程中,这个绯红夺目的身影都没有从她的眼前晃开过。 “小叔,你有什么事吗?”她终于忍不住暂且放下碗筷看向他询问,不然她真担心她会被他盯得食不下咽消化不良。 宸公子顿时就像是浑身没骨头般的飘到了她的身旁半倚在桌上,并将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笑得没鼻子没眼的说道:“小恬恬,我手臂很酸,你帮我捏几下?” “……” 他对她的那个称呼让她刹那间寒毛直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然后低头抬筷扒饭,冷冷说道:“你是小孩子吗?” 我勒个晴天霹雳啊! 宸公子瞬间被击打得体无完肤,他竟然被他才年仅七岁的小侄女说教了,还说他是个小孩子! 虽然说,他确 实也年纪不大,才不过十五岁而已,尚还只是个刚长开的少年,但毕竟,他是她叔叔啊,亲叔叔啊! 讪讪的收回了手,可接着他又眼珠一转,伸手轻搂着她,笑眯眯的说道:“小恬恬你今天是打算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上山,采药。” “……没其他的事了?” “你觉得呢?” 宸公子眨了眨眼,又转眼四处看了看,终于无奈的接受了一个现实,这里不是京都繁华之地,在他面前的也不是高门贵族的公子千金。 想到后面哪一点,他就忽然忍不住的鼻子泛酸,谁说他面前这两个不是高门贵族的公子和千金?谁能说不是?谁敢说不是? 端木峥在这个时候木然的从房内走了出来,一副刚睡醒还有些迷蒙的模样,端木恬和端木璟转头看他,并喊了声:“爹爹。” 端木宸也转头看他,却是忽然是就收了嬉笑之色,说道:“大哥,就算你宁愿在这清贫僻角之地过这清苦的日子,但你有没有为小璟和恬恬想过?他们才这么小,甚至都还没开始接触这个世界,你忍心让他们陪着你在这里混沌度日?” 坐下的动作猛的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落座,敛着眼睑木然说道:“我没阻止过他们,如果他们愿意跟你回去,那就去吧。”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还才这么小,而你是他们的父亲,这些年也一直都与你生活,只对你熟悉,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开你独自跟我回去?” 端木峥木然,不语。 端木宸忽的越发拧紧了眉头,说道:“大哥你如此这般落魄的模样,若是大嫂她地下有知……” “闭嘴!”端木峥猛然抬头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那一向木然的眼中刹那间迸射出两道凌厉如剑的冷芒,凛然生威,让人不敢直视。 端木宸怔了怔,张了张嘴,然后轻哼一声瞥开了视线,转而看向端木恬,便又是一张笑脸,循循善诱着说道:“小恬恬,小叔带你去京城好不好?那里可漂亮可繁华可好玩了,什么刷杂唱曲斗艺应有尽有,你要嫌这些不够好玩,小叔还可以带你去掷骰子打马吊,斗蛐蛐遛鸟,你若还是觉得没意思,那便你自己说一个出来,小叔定为你办到。” “……”他这是想要把她培养成跟他一样的纨绔吗? 端木峥在旁听着,也不禁脸色有些发黑。他虽从不要求女儿是个温良贤淑大家闺秀,但也绝 不会希望她是个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纨绔千金。 端木宸根本不看人脸色,言毕又将目光转到了端木璟的身上,说道:“小璟啊,你可还记得祖母?她老人家这些年可时时都在念叨着你,你要不要随小叔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肉 面对端木宸的提议,端木璟明显怔愣了下,很显然,小叔的这个切入点让他有些意外,也有那么点不知该如何才好。 祖母? 他其实早已经记不得祖母长什么模样了,只隐约还有着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也觉得那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他神情有些恍惚了下,然后摇头说道:“我想跟爹和妹妹在一起。” 端木宸不满的嘟嘴,又转向端木恬,道:“小恬恬,你难道也不想跟小叔回去吗?不想去京城看看?不想回家里去看看祖母?” 这语气……好像她如果摇头说不的话,会显得多么无情多么不孝似的。 但她还是摇头,说道:“小叔,你别为难我,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 “这里有什么好的?吃不好穿不好还要每天山上采药干活儿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得自己动手来做,有什么好的?” 确实没什么好的啊。 端木恬微微一呆,禁不住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侧头看着他说道:“那京城又有什么好的呢?除了你刚才说的那些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好的?” “那可就多了,你这是没见识过,要见识过肯定就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知道,京城里有繁花似锦,有锦衣玉食,有富贵荣华,甚至连我走个路吃个饭穿个衣服都有人在旁边服侍着。出门不用走路,自有撵轿或着马车供我使用,下雨不用打伞,自有下人为我撑着。我可以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也可以有事没事去什么地方闲晃走上一走,我说我想要什么,要愿意我就自己出去卖,要不愿意就自会有人一直送到我手上为止。” 端木宸呆呆的听着,倒没想到她竟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就似乎亲身经历过一般。 端木恬收回了视线,随手扒拉着饭碗里的米粥,又轻声说道:“可是小叔,这些有什么好的?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人来服侍,甚至我会觉得身边始终跟着那么几个人是很不得自由的一件事。我就一个人一张嘴,也吃不了太多的山珍海味,而且吃多了总是会腻的,吃素对身体好。而我若真想要什么,我自会自己想办法去得到,即便是不去京城,也是一样的。小叔,京城有什么好?在那繁华之下有多少龃龉?在那富贵之后又有多少的争斗?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咱家在京城的身份地位,但也隐约能够猜到定是非富即贵甚至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尊贵。所以小叔,你能确定我跟你回去了之后,不会被牵扯进那些乱 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你能保证,我跟你回去之后真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不仅端木宸,此刻就连端木峥都因为她的这番话而呆滞了,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也依然有些无法相信这样的话竟是出自一个七岁小女孩的口。 这样的话,这样的深度这样的觉悟,便是京城里的众多贵人们,也没有啊! 端木宸忽然失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她的那几个连问,也再说不出劝解的话。 他觉得若再说下去,反而是他庸俗了,虽然他一向自认是个庸人。 长吸了口气,又叹息着说道:“若非亲耳听你说来,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是你这么一个小丫头说出来的。你说得或许都对,可是小恬恬,那里毕竟是咱的家。”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端木恬一时间都差点扛不住。 忙敛了心神,轻声说道:“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我在这里长大,爹爹和哥哥也都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如果小叔你觉得这里还不错的话,不妨多住几日。” “嗯,好。”端木宸愣愣的应了声,然后一呆,再然后便埋下头专心喝起了粥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饭桌边上的气氛有点沉凝。 直到有人咋呼着走了进来,堂屋内的四人透过大门看了出去,就看到王屠夫手上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大步走了进来。 “端木大夫起来了吗?”他咋呼着进了堂屋,第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峥,然后又见到多了端木宸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微一愣,便笑着说道,“呦,来客人了呀!” 敢情他昨天傍晚过来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看到宸公子的存在。 他随手就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那赫然是一块相当肥嫩的肉,看那大小,足有两三斤。 “昨天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今天便从家里拿了这么一块肉过来,昨天真是多亏了端木大夫啊,不然我家那小子怕是要凶多吉少。我刚看到他那浑身发黑的模样,都以为他就要不行了!” 亏得他那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模样,竟还能笑得这么和善,丝毫也不见了前天来找端木峥算账时的嚣张和狰狞。 端木峥他们还没反应,就见端木宸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走过去便将那一刀肉接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哎呀你这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嘛,这位大哥你吃 早饭了没有?要不坐下一起吃点?” 王屠夫呆了,就连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也看着没脸没皮的小叔,呆了下,倒是端木峥一派镇定,连眼皮都不掀一下,表现得相当之淡定。 “这位是……” 王屠夫迟疑,不解。 宸公子却相当自来熟的连笑着说道:“在下是端木大夫的弟弟,前来投奔大哥,也将会在这里住段时间,以后也算是乡亲了,还请多多关照。” 王屠夫的目光在宸公子的身上溜了一圈,看到宸公子那精致的绝对是上好锦缎的绯红袍子,又落到了他那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煞是好看的脸上,最后把目光转向了木然坐在桌边喝粥的端木峥身上,神色古代而又带了几分诧异。 他虽不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也能看出眼前的这位少年出身定是极好的,怎么竟会是端木大夫的……弟弟? 而且这弟弟也似乎太小了点吧,难道是表弟堂弟之类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端木大夫竟还有这么尊贵的亲戚。 端木宸当然是不会知道,就因为他现在的这么一亮相,却给他接下去的日子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与麻烦,他要能预知未来的话,此刻肯定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而王屠夫眼看着这少年就要伸手来拉他入座,一起吃个早饭,他忙回过了神并连连摆手说道:“不必了不必了,我已经用过早饭,还有活儿要干就不再多留了,告辞!” 说着他便转身出了门外,而端木宸则拎着那块肉笑眯眯的思索着,并喃喃说道:“这刚想着肉呢,没想到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嗯,是该红烧好呢还是清蒸或者炖了来吃?” “小叔,你会煮吗?” 端木宸闻言不禁一呆,然后幽幽的把目光转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却见端木璟施施然放下碗筷,笑得温润而又亲切,道:“小叔,君子远庖厨。” “……” 端木恬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用力撞了他一下,将挡路的他给撞到旁边,然后若无其事视若无睹如若无物般的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走了出去。 “你你你……” 宸公子气极,抓狂,却在大哥突然瞥过来的冰冷目光下不禁瑟缩,不敢追上去找小侄女的不痛快。 “妹妹,你去哪里?”端木璟也站了起来。 端木恬脚步未停,淡漠的说道 :“上山。” 说着,已在院子里背起了药篓。 “我与你一起去。” 端木璟闻言忙就追了出来,但却在经过端木宸身旁的时候忽然领口被抓住,然后小叔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只见他磨了磨牙,恶狠狠的说道:“小璟,你今天就留在家里陪小叔我吧!” “呃,小叔……” “废话少说,快给我去煮肉,我要吃肉!” 端木恬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背着药篓径直出了院子,身后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哥哥在叫她,不过她只是轻轻的翻个白眼,全当什么都没听见。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进紫霞山 端木恬依然是顺着昨天走过的路进山,并在与昨天差不多同一个地方,看到了在那里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不知正在干什么的王通,同行的,也依然是昨天那两个半大男孩子。 “这里这里在这里!” “好啊你这个孽障,总算是让爷爷我逮着你了。小六你过去那边,别让它给溜了!” “好……哎呦我擦,它往那边跑了!” “拦住拦住!我xx……虎子你在梦游呢你?” 然后那三人“嗖嗖”的钻进了草丛里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端木恬就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 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若有所思,这胖子昨天还才刚被毒蛇咬得意识不清浑身发黑的,今天竟然不在家好好休息又跑了出来,而且看这架势以及刚才从草丛里传出的声响推测,他们这莫非是在捉昨日咬了他的那条毒蛇? 她为这个想法而深感无语,在原地略微踌躇了下便转身也进入到了草丛。 王通他们并没有走远,三人正呈品字形互相面对着站在那儿,神情严肃,紧紧的盯着已经被他们围在了中间的猎物。 从端木恬的角度,已经能看到有一深色的物体在那边草丛中缓缓蠕动,她不自觉的皱了下秀眉。 她一向讨厌这种软体的生物,虽然并不怕,曾经也在蛇窟中闯过,可讨厌就是讨厌,并不会因为不害怕,就能将讨厌给消除了。 正好是面朝着她方向的王通很快就看到了她,抬头不禁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笑眯眯的打招呼道:“恬恬,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听到他的声音,另外两人也不禁转过头来看她,让她忽然眸色一沉,因为在他们有这个转头抬头动作的时候,那正被他们围困着的毒蛇趁此突然发动了攻击。 “小心!”她猛踏前一步,看着那毒蛇弓起,然后迅速弹跳到高空,张开狰狞的比它的脑袋还要大得多的嘴,朝正面着它的虎子扑咬了过去。 此刻端木恬离得他们有点远,那虎子是个憨憨的小子,反应似乎并不怎么灵敏,另外两人也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转身猛扑过去但似乎也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时候,横空里突然飞出了一把黑黝黝的砍刀,“唰”的一下将那扑向虎子,还在半空中的毒蛇给劈飞了出去,并“噗”的一声钉入到草地里面。 那砍刀锋利,正好劈砍在毒蛇的七寸位置,并破开了它的筋骨 ,狰狞的蛇头只余一层蛇皮将其连在身上,它却还在那里扭曲挣扎着。 王通三人一呆,下意识顺着刚才砍刀飞来的方向望了过去,便见端木恬迈步走了过来,看到那被砍刀切割了大半但还连在上面的毒蛇,又是皱了下眉,说道:“你们把这蛇弄走。” 虽然被砍断了大半边脖子,但这蛇还鲜活得很,一被捏到王通的手上,便身子迅速反卷绞上了他的手臂,被胖子拎着尾巴在旁边石头上“啪啪”的甩了两下才稍微软绵了下来,但依然没死。 端木恬在旁边看得脸色发黑,当即也就不再继续观看,拿回了她的砍刀别回腰间,就要转身上山。 “恬恬!”王通却在身后喊她,见她顿下脚步侧转过身去,便举起了手中那还在蠕动着的毒蛇,冲她晃了晃,说道,“我们一起将这孽畜剥皮煮了吃了吧!” “……” 她转身就想走,又听王通喊道:“你喜欢怎么吃?烤了还是蒸了?” 她于是又停下脚步,眉宇间闪过一抹思索之色,然后转头说道:“剥皮,切段,放在清水中煮,放点盐,再放点姜蒜去腥味。煮上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能得到她的回答,似乎让王通很高兴,忙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就这么煮!” “我还要去采药,你们自己慢慢弄吧。” “哎好,那我们傍晚再弄,我让小六去家里拿了锅来,就在那溪边烧火,恬恬你早点下山啊!” 她漠然点头,嘴角却不自觉中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然后转身出了草丛,往山上走去。 这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她从来也没想过除了再一起吃顿蛇羹之外,跟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别的更深层一些的交集。 她上了山,身子在林间轻盈的跳跃,任何崎岖难走的道路都不能阻挡了她的脚步,并很快她背后的药篓就半满了。 这山上有着丰富的草药,但都只是些很平常的药草,便是这满满一箩筐,其实也不值几个钱。 大概是中午时分,她正躲在树荫底下啃干粮,抬头就看到了远处那几乎可以说是高耸入云的紫霞山,微一愣,想到了昨天听到的尖啸声,然后敛眉,继续啃,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要去那里探个究竟。 吃饱喝足,又重新整理了下药篓里散乱的草药,然后就站起了身,决定再找一圈就回去,她还念着那一锅蛇肉呢。 她虽然讨厌那 软软的腻腻的还长相颇为恶心的生物,但却一点也不排斥那鲜美的味道。 然而大半个时辰后,她忽然再次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已耸立在她眼前的紫霞山,眼中流转过一抹异样的神采。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就跑到了这里。 今天的紫霞山比昨天安静了许多,显然是那些来寻人的隔壁村民们也已经放弃了寻找,不愿再浪费无谓的时间。 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林木郁葱,风景秀丽的紫霞山,紧抿着嘴角,眼中却有神情闪烁,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迈步便踏入了进去。 黑暗中,有什么忽然抬起了头,紫光乍现中,只见他仰天张嘴,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极其尖锐凄厉的长啸。 刚进入紫霞山内的端木恬猛然停下了脚步,只觉得一阵阴冷扑面而来,让她连心底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缓缓抬头,看向了刚才那尖啸传来的方向。 而此刻在三石村的端木璟,正吃过午饭背了药篓打算要上山去找妹妹。 被小叔纠缠了一上午,便是以他的好脾气也差点翻脸,现在他是连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那个简直比他还要更像小孩的小叔! 而今天看到妹妹出门的时候,他总也有些心神不宁,觉得可能要发生些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又想到她昨天看到紫霞山就发亮的眼睛,他心里那不好的预感就越发的强烈了。 妹妹她该不会跑去紫霞山吧? 然而他还没踏出院子,就被从背后伸来的手给拉住了脚步,然后一条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端木宸的笑脸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璟你该不会现在还要上山去吧?你看看天上的太阳,等你走到山上的时候,它恐怕都要落山了!” 挣了几下也没有能把自己的肩膀从他的手上挣出来,端木璟的脸色又开始发黑,眼神已经无限接近端木峥,透着一股子的木然,无力的说道:“小叔,我有些担心妹妹。” “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是才刚来这里,还是以前小恬恬从来也没一个人上过山?我看小恬恬的功夫怕是一点都不必你差呢。来来来,我们去抓鱼去吧!” “……” “我昨儿下山来的时候,看到那附近似乎有条溪流,那水清澈,似乎还有不少的鱼在里面游荡。我们去抓鱼吧,正好顺便也能在那等小恬恬下山,晚上给她煮鱼汤补补身子!” “……”是你自 己想吃吧? 然而不管端木璟愿不愿意,端木宸硬是扯下了他背上的药篓,又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好几圈,拿了捕鱼盛鱼的篓子,然后拉着他抓鱼去了。 “小叔……” “哎呀我说你这小子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走快走!” 端木璟满脸黑线,又挣脱不得,只得被拉扯着前行,却没有能看到端木宸在转身之后,眼中划过的一抹狡黠之色。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紫色的眼睛 林木郁葱,花团锦簇,有彩蝶翩翩,有不知名的鸟儿清灵啼唱,就连所呼吸到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清新。 阳光从林间透过照耀而下,给所有的景色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缕微风轻柔拂过,带起大片的色彩摇曳,芳香四溢。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端木恬站在山谷上,俯视下方山谷里的如画美景,呆了呆,然后几乎是情不自禁的迈动脚步,朝山谷内走去。 花香越发的浓郁了,直欲让人迷醉其中不愿醒来,然而端木恬却猛然清醒,紧随而至的是心中凛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心神专注而表情沉凝,连往前迈动的脚步都停顿了下来。 她刚踏入进来就察觉到了这里的花香有着强烈的迷幻作用,普通人怕是根本就抗拒不了,即便是她也差点被迷惑。 她虽现在功力尚浅,可也不是一般的二三流角色能相比的,况且她曾专门受过此类训练,心神坚定非常人能比,即便是一般的迷幻药也未必能对她产生效果。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才刚进入边缘,刚闻了一口花香就被恍惚了心神,如何能不让她谨慎小心? 站在原地沉默了会儿,她伸手到药篓里翻找了一阵,找出一片草叶塞进嘴里嚼了两下,顿时便宛如有一股清泉流进了脑海,让她意识一清,眉头却轻轻的皱了起来,因为她觉得她的舌头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定了定神,她才又朝山谷内走下去。 尽管放慢了呼吸,但还是有越来越浓郁的香味钻进了她的鼻子,那香味很香,闻着却丝毫不会因为太过浓郁而有刺鼻腻味的感觉,反而觉得很舒服,舒服得仿佛连灵魂都要随香味飘荡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朝香味更浓郁的地方接近,再接近。 端木恬却在中途生生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环境并没有能让她露出丝毫惊异的表情,毕竟比这还要更奇怪更诡异的地方她都去过,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类所不知道甚至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这能对人产生迷幻作用的香味,她本身就见过不止一种两种。 而她现在停下脚步是因为她看到了前方已经出现在她视线内的一个山洞。 那山洞的洞口很小,大概不过一米直径,有大量的绿色藤蔓生长在岩壁上并朝那山洞里面蔓延进去,藤蔓上,一朵朵巨大的红色鲜花在阳光下怒放,妖娆艳丽中却又透着几分鬼魅邪肆。 目光闪了闪,没有任何根据的,她就是觉得 这弥漫得整个山谷都是的惑人香味,是从那些大红花里散发出来的。 她也认不出这些花,从来没见过,却不知是她在了解各种奇花怪花异花毒花的时候把这么奇特的一种给漏了,还是因为这是在这个世界才有的类型。 又伸手从药篓里找了她口中那种草叶,手指用力的将它揉开,揉出其中的汁水贴在了两边太阳穴上,刚一贴上去,她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刚才揉开了草叶的两根手指,也森冷森冷的。 可她的意识,却是全所未有的清醒。 这种草叶叫凝神草,是她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才发现的,与她前世见过的薄荷有着相似的功效,但却要更刺激更激烈。现在贴了这么两片在太阳穴,口中还嚼着一片,她已经有预感,恐怕在接下去的至少两天内,她是别想睡觉了。 她一向不是好奇心重,会轻易涉险的人,面对着眼前的这个情况,若按她往常的性情肯定是掉头就走,绝不会轻易踏入进来。可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甚至连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都没有泛起。 绝对的清醒下,她想起了昨天哥哥对她说的,她看向紫霞山的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不禁莞尔。 莫非这紫霞山内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不成? 这个问题的答案却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她轻轻一笑之后,就直接朝那山洞走过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那香味果然是越来越浓郁,走到山洞口的时候,即便是她那样准备,也不禁有些神思不属,恍恍惚惚的了。 站在山洞口看向里面,但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隐隐的,她似乎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 都已经走到了这里,她再没有犹豫,当即一矮身钻进了山洞里面。 这山洞也不过入口小了点,里面却相当宽敞。 借着洞口的光芒,她抬头看到那些绿色藤蔓生长着红色的花朝山洞的深处一直蔓延,并随着深入而显得越发妖冶,也在幽暗中更加的鬼气森森。 进入山洞,她就觉得前方的细碎声响清晰了些,当即眯了眯眼,极目看向深处黑暗中,并在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之后慢慢走了进去。 她走得不快但也不慢,眸色沉凝心神凝聚,谨慎而又小心戒备着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变故。 这个山洞很深,弯弯绕绕的也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已经是一片黑暗,但四面洞壁上的绿藤红花却竟在黑暗中散发着 点点光芒,恍惚中让人觉得如同行走在地狱路上,周围的每一点亮光都是一只在冷冷的盯着你的鬼眼。 这真是一个……鬼地方! 花香浓郁,引人如痴如醉,端木恬又嚼了嚼口中的凝神草,手指贴着太阳穴上的凝神草揉了揉,顿时一个激灵又清醒了过来。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越发眯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幽暗。 在浓郁的花香中,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糜烂的腥臭。 前方石壁上的点点亮光开始变得稀少,在她又往前走了几十步之后彻底消失。 花香依然浓郁,但却是从身后飘进来的,比花香更浓郁的,是血腥味和糜烂的腥臭。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尽管四面封闭,也没有了那会自发光的绿藤红花,但这里却并不是漆黑一片,隐隐的有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透进来的光亮,将这个幽深的山洞照得一片幽暗,以端木恬目力,隐约中她好像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 刚才还能听到的细碎声响已经没有了,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就好像她进入到了另外一个幽暗的世界,全世界都只有她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紧抿着嘴唇,双眼微眯,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小心戒备。 尽管她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神识散发出去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她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死死的盯着她。 那是她从生死边缘练就出来的直觉,曾无数次的解救她于危难之中,所以她一直都十分的相信。 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她定下心神,然后缓缓的朝前方昏暗中那让她有点在意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靠近了过去。 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腥臭似乎就是从这些东西传出来的,她很快就走到了那堆东西前面,就着那昏暗到几乎看不清事物的光芒,她看清了地上就在她脚边的那堆东西,不禁脸色一变。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忽有锁链拖走的声音响起,同时还有劲风直扑而来,她猛然转身,却不想这一转身,竟然就直直的对上了一双眼睛,一双闪烁着妖异的紫色光芒的眼睛。 ------题外话------ 哦吼吼,终于要见面了,亲,你们不赶紧表示表示?拒绝霸王啊,快快收藏啊,有了你们的支持,宝贝我才会更有码字的动力哦!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初见 端木恬没想到她转身过去的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双紫色的眼睛,那紫色幽冷而残虐,于冰冷中又透出几分妖异,似乎只要被这双眼睛看上一眼,便连灵魂都会被吸走。 劲风扑面,杀气袭来,同时一起过来的还有漫天的腥臭,端木恬从怔愣中刹那回神,脚步侧移避过了这一次攻击,却不想竟一脚踏进了脚边的那一堆腥臭物中,顿时面颊一抽。 到这个世界后的宁静安逸生活,让她的心也平和了下来,一时间竟有些挡不住这般的惨烈,心神也不禁为之波动了下。 在她脚下的,可是一堆白骨腐肉,刚才的一瞥已让她看清,那不属于任何动物,而是属于人类,并且还不只是一个人类。 想到这些年来进入紫霞山就会莫名失踪的人,以及前两天还才刚消失不见了的隔壁村村民,她忽而心中一冷,有些许波动的情绪倏然沉凝,眸色深深如两汪寒潭,冷冷的看向了对面那一击不着便没有再行攻击,而是站在那同样冷冷盯着她,蓄势待发的身影。 这一看,她便又是一愣。 山洞里光线太暗,即便是以端木恬的目力,也依稀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这轮廓,却像是一个人影,而且还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应该是属于小孩的人影。 一刹那间,她只觉有一阵寒流倏然从头顶灌入,直让她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心,甚至于连刚到想到那些莫名失踪的人而产生的冰冷杀气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一些。 她静静的看着他,一如他也在静静的盯着她,寻找他认为最合适的攻击时机和角度。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她想到了刚才随他而动的锁链声,有一个荒唐而又极其惨无人道的想法便不可抑制的涌入到了脑海之中,心底似有什么在疯狂的冲突咆哮,让她觉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似乎愣了一下,昏暗中的两点紫光有些闪烁,然后很快又重新归于幽冷,四肢落地的蹲在那儿从喉咙底下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般的嘶吼,同时还有一个森冷的字从口中溢出:“死!” 这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无形中就带着极深极沉的冷,恍惚中似有鬼风从平地里幽幽的旋起,似要将人连皮带骨同灵魂一起全部都吸扯进去,永世不得超生。 而这个字落在端木恬的耳中,却莫名的心中一喜,因为这表示在她眼前的,确实是一个人没有错,而且听这声音清润中难掩稚嫩,很显然 这还是一个尚未成长的小孩。 一个小孩,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孩,竟被锁链捆缚于这个鬼魅的山洞之中,以迷幻的花香吸引人类或者动物前来,并以此为食以此为生…… 端木恬缓缓的握紧了手,身上有冷虐的凶悍之气旋绕,此生以来,从未如此刻这般的煞气翻涌杀气毕现。 那是她从黑暗地狱,从死人堆中,从腥风血海中积累而起的独属于她的气息,黑潮翻滚,凶煞鬼厉,能将人的灵魂直接湮灭! 如此气息盘旋,也让对面的人一阵紧张,然后当即飞扑而起,朝她攻击了过来。 随着他的动作,又有锁链拖地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端木恬看清楚了,确实有一根黝黑的铁链在地上拖动,一路盘旋到那人的脖子上,宛如毒蛇一般。 攻击已到了面前,那样的凌厉让她不敢掉以轻心,忙错身再次避开,并伸出手欲要挡下他那已到了她面门的手。 只听“嘶”的一声,端木恬忽然闷哼一声迅速收回了手,却见左边袖子已被撕裂,而手臂上,乍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血肉翻卷的狰狞伤口。 她捧着手臂皱了皱眉,但他却并不想要给她任何机会,这一次再没有任何的停顿,转身就又朝她扑了上来。 紧抿了嘴角,端木恬的脚步忽然变得虚幻,形如鬼魅,倏然飘离了他的面前,一脚,踩在了蜿蜒在地上的那条黝黑铁链。 这铁链很粗,足有她的手臂粗细,而且十分的凝实,她脚尖勾着抬了下,只觉得异常沉重。 眉头一皱,正要再研究,那人却再次的冲到了她的面前,黑暗中有什么泛着锋利的森芒,直直的朝她咽喉刺来。 “叮”一声,竟是刀剑相击的声音,端木恬临危之中下意识摸出了她上山时随身带着的砍刀,被她挡下的,竟赫然是一把幽冷的匕首! 她顿时眉心一跳,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蓬头垢面之下一双紫色的眼睛,幽幽的,冷冷的,就如同是暗夜里被点亮的两点鬼火。 “死!” 他又说了这么一个字,眼中倏然冷光迸射,抵在她砍刀上的匕首用力,恶狠狠的意图刺穿了她。 他的力气很大,而且似乎体内还有着一股奇怪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传递到手中的匕首上,竟让端木恬抵挡的手臂都禁不住微微有些颤抖,左臂上的伤更疼了,她能感觉到那伤口中流出了更多的鲜血。 好像是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让他非常兴奋,他幽冷的眼神中忽而染上了几分疯狂。 便是这个时候,端木恬突然抬脚,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直接将他踢得倒飞了出去。 黑暗中响起他的闷哼,端木恬却不理他,转身飞快的奔向了身后。 在刚才将他踢飞出去的时候,她又看清了那锁链的尽头,似乎就在那个方向上。 这锁链很沉很重,看着浑然天成,显然不是一般的铁链,想要将这样一条锁链弄断是不切实际的,但再坚韧的东西都总有薄弱的地方,对眼前这条锁链来说,它最薄弱的地方,应该就是在那个人的脖子附近,或者,锁链的尽头,与这山洞相连的那个位置。 那人肯定是不会让她接近的,那她便去另一端! 就着那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锁链的尽头,被生生的钉入了山洞之内又用铁浆浇灌,看起来竟似乎比锁链本身还要更加的坚固。 端木恬瞳孔猛然紧缩,这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竟要以这样的手段捆缚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孩子? 这孩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在这里呆了多久?他的父母亲人呢? 无数的疑问涌入了她的脑海,但她此刻无暇去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神是怎样的森冷又疯狂,体内尚且还不深厚,但也绝不浅薄的内力疯狂涌动汇入到了她的双臂之中。 左臂上的伤口再次迸裂,她却恍若未觉,缓缓的举起了双手,运转起了全身的劲道,悍然朝那锁链劈了下去。 尖锐的撞击声伴随着火花四溅响起,在这幽深的山洞中回荡炸响,直炸得人耳中嗡嗡,头晕目眩,连站立的身子也不禁摇晃了几下。 有碎石从头顶落下,似乎整个山洞都因为她的那一劈而被震动了,一副即将要坍塌的模样。 被她踢飞出去的人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又被直接掀翻到了地上,然后倏然转头看向端木恬所在的方向,眼中那两点紫光忽然剧烈的闪烁了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开口,虽然语气生涩,似乎是太久不讲话已经不太会讲话了,但他此刻的声音起伏,终于出现了一丝人类该有的情绪。 然而此时端木恬耳中嗡鸣,根本就听不见外面的任何声音。 只见她在那儿晃了晃脑袋,定了定神,稳住摇晃的身子后,也不顾从头顶掉落的碎 石,只盯着那被她一刀劈出了一个巨大口子的山壁,眼中光芒一闪,然后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砍刀。 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就连从头顶掉落的碎石砸到了他也浑然不知,只是静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中的紫光忽然间璀璨。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崩坍 端木恬觉得她简直是疯了,才会在这里做这种绝对会把自己也给一起活埋进去的事情。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停不下手中的动作,总觉得她必须得这么做。 她要救这个孩子,救这个被捆缚于此,被折磨如斯的孩子。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里捆缚到死,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变态才做得出这般惨无人道的事情,她想…… 她想带他活着出去,离开这里! 此刻心中,这个愿望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浑然忘记了从头顶掉落的越来越多的碎石,不顾此刻两耳失聪脑袋嗡鸣,不管从体内泛起的一阵阵乏力的感觉,只顾着举刀,劈砍! 身后,他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锁链,顶着纷纷的碎石,在摇晃轰鸣宛如就要天崩地裂的山洞里摇摇晃晃的朝她走去。 便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声比先前几次还要更剧烈的巨响,天崩地裂般的摇晃中,有什么从石壁上轰然砸落了下来,他骇然抬头看去,便看到捆缚了他自由的锁链,被生生的连同浇灌固定的铁浆一起从石壁上劈砍了下来。 他呆了呆,端木恬却直接跳了起来。 此刻她听不见看不清,脑袋还晕眩着甚至站立不稳,但她还是转身摇晃着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挥手指着她刚才进来的方向,喊着:“快出去!” 只是她耳鸣失聪,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所幸他看懂了她的手势,当即拖了锁链就转身往外跑。 然而,锁链虽沉重,尚还在他能拖动的承受范围,可此刻在锁链的另一端,却还有一个更加沉重的铁疙瘩,他再是力气大,也一时间被扯住了脚步,拼尽全力,不过只将它拖动了一点点。 他抿紧了嘴唇,紫色倏然暗沉,双手抓着连在他脖子上的锁链,一点点的往外挪动。 端木恬此时也跑到了他的旁边,却并没有去帮他一起拖,而是伸手摸上了他的脖子。 他霎时浑身紧绷,下意识就放开锁链伸手抓向她,但却在中途突然顿时。 抬头看到她眉头紧皱,嘴唇开合似乎在对他说些什么,尽管他此刻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他还是缓缓的收回了手,总觉得,她该是不会想要害他的。 山洞里摇晃得更加厉害,两人都需紧贴在洞壁上才能勉强站稳没有摔倒下去,端木恬伸手在缠绕于他脖子的锁链上迅速的摸索,终于动作忽然一顿,眼中闪现了一 抹惊喜之色。 光线昏暗,又摇摇晃晃,还漫天的都是碎屑粉尘,她越发的看不清眼前的状况,只能凭借着感觉来摸索。 山洞内已经从那被她劈出了一个大洞的位置开始坍塌,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几刀下去竟会有这般威力。 情况危急,但端木恬依然神色镇定,没有丝毫慌乱,手上的动作迅速而又精准,但眉头却缓缓的开始皱起。 她摸到了锁的位置,可是那里已经因为时间太长而锈作一团,虽然与刚才被她劈开的地方相比定然是脆弱了许多,但她可不敢像刚才那样来对待这个位置,除非她想要砍了他的脑袋。 在她手上抓着的,是她随手拔下的自己的发簪,想要撬开已经锈死的锁链,忽然“咔”的一声,发簪断了! 冷汗顿时“唰”的一下从额头冒了出来,山洞崩塌的速度正在加快,并朝他们咆哮着冲击过来。 难道她要拖着那么沉重的铁疙瘩往外跑?那不是找死么? 他在这个时候举手,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那把匕首递给了她。 端木恬不禁一愣,他刚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她还以为他还想对她动手,都已经做好了防备,却没想到他竟是将这么一把锋利的凶器交给了她。 抬头看去,却只看到有淡淡的紫光闪烁,显得格外透彻。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想些不相干的事情,当即抓过他手中的匕首,继续撬锁。 匕首很锋利,即便是在这个阴暗幽深又充满着腥臭的山洞里呆了多年,也不见丝毫的锈迹,依然锋利得让人心寒。 撬锁的时候不小心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几道血痕,他都只是身子一僵,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他在看她,看着这个面目模糊看不大清楚,此刻也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人,那双紫色的眸子第一次散发出如此干净透彻的光芒,没有伤心没有绝望没有晦涩没有幽深森冷,反而让人觉得……很温柔。 她在救他!这个想法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就让他不可抑制的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生来,他就是个怪物,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惶恐害怕,没人喜欢他,没人愿意靠近他,甚至他们都恨不得他去死,就连亲生母亲也讨厌他甚至是憎恨着他。 三岁那年,他被母亲在胸口捅了一刀,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才开始好转,那匕首他始终珍藏着,不敢丢弃,便是 此刻正在他脖子旁边不停晃动的那把。 七岁那年,他被母亲推给了一个男人,从此再没见过她,而他也被捆缚在这个阴暗的地方,生吃被那奇怪的香味引来的动物,甚至是人肉。 他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挣扎,在痛苦中扭曲,在混沌中忘记了自己。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那混沌的意识忽然间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并记起了许多事情。 他的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透彻的紫眸也变得恍恍惚惚,各种情绪纠结缠绕捆缚在一起,让他忽然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让他活着,想过要救他,这么疯狂这么不顾一切的,要救他! 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端木恬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在昏暗中看到眼前的紫色朦朦胧胧的似被罩上了一层轻纱薄雾,有晶莹的液体从他眼里滑落,在他早已看不出本色只黑乎乎的脸上冲刷出了两条沟壑。 她一呆,“你哭什么?” 周围轰鸣声大响,她又暂时失聪,这话连她自己都没有能听见,而这个时候她忽觉得手上一轻,那锈死的锁竟被打开了。 她再顾不得其他,飞快的将锁链从他脖子上扯下,然后拉了他就转身朝山洞外奔去,速度极快,当真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一块碎石从头顶落下,“砰”的一下就砸在了她的脚后跟,让她一个踉跄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却忽有力量从手上传来,将她又重新拉了起来,然后反握着她的手就当先朝山洞外奔去。 那握着她的手,很紧很紧,捏得她生疼。 山洞幽深,弯弯绕绕,绿藤红花闪烁着点点光芒,更有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然而此刻,便是再浓郁的香味恐怕也迷惑不了这正在逃命的两人,只是脚下藤蔓遍地,给他们的奔逃产生了极大的障碍,不过所幸,这缠绕纠结的藤蔓,也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缓解了山石当头落下的速度。 终于,前方有白光出现,两人都是眼睛一亮,使出最后的力量朝出口狂奔。 那仙境般的山谷中,此刻正在轻轻的轰鸣,如同地震一般。 周围某个方向的山头,不知为什么似乎在缓缓开裂崩塌,便是在这个时候,忽有两个人影从那被绿藤红花缠绕的山洞里飞般的钻了出来,出来后却并未停止脚步,而是继续飞快的往前奔跑,一直到“轰”的一声,那山洞 彻底的崩塌,巨大的气浪直将两人都给掀飞了起来。 他被重重的掀飞砸落在地上,但却浑然不觉得疼痛般又迅速爬了起来,转头就去看那被掀飞的时候实在是抓不住了,飞向另一边的端木恬。 他转头,看到她就在他旁边不远的草地上,轻咳着在缓缓爬起来。 他不禁一喜,便要过去,却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她脸色一红,然后“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来,随之整个人都软软的萎顿回了草地上。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我背你 端木恬的突然吐血吓了他一跳,连忙跑过去想将她扶起,一伸手,却看到自己满手污秽,不仅仅是手上,还有身上脸上,满满的全部都是散发着腥臭的污秽。 而她,虽然此刻披头散发也算是蓬头垢面很是狼狈,但看着却依然白白净净,就连脸上那个血红色的胎记也散发着粉嫩的光芒。 他忽然便缩回了手,不敢再碰她。 此刻已是落日余晖,整个天空都被映照得红彤彤的,那红光照耀到山谷里面,将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暖的光彩,他呆呆的看着在夕阳光照下浑身都在散发着柔光的她,越发的往后瑟缩了些。 “你……你怎么了?” 端木恬喘息了几声,微微掀起眼皮看他,说道:“我没力气了,你扶我坐起来。” 他忙伸手,又忽然将手给缩了回去。 端木恬看得一呆,然后目光缓缓的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看到他那满身的腥臭物,已看不到他本来的肤色,还粘连在身上的衣服也早看不出颜色布料和式样,忽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 她神情忽有些恍惚,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是不是也曾这样? 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也不管他是不是浑身僵硬,她只借着这个力缓缓坐了起来,盘腿坐好。 然后才放开他,又伸手指了指旁边,说道:“我先前在山谷上往下看的时候,好像看到那里有条溪流,你如果想的话,可以去那边洗一下。” 他看她的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闻言却也马上就跳了起来,转身朝那里奔过去。 端木恬盘膝而坐,缓慢而又小心的运转了下体内的内力,便觉得经脉隐隐的疼,但内力流转起来并无滞碍,她也就放心了。 应该是内力消耗过大所致,过几天就会没事了的。 抬头就看到了她刚才进去的那个山洞,那个山洞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烟尘纷飞中,她看到连在那山洞之后的山峰,竟然也发生了小型的坍塌,不禁一呆。 是她的功夫已经好到能移山填海了?还是在她刚才的劈砍中,正好倒霉的破坏了山体内的某个重要支点,而发生了山洞坍塌并牵连得整座山都出现了移位? 看了会儿她就不再继续张望,而是闭目缓缓的调息了起来。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时分,她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以恢复力气,不然只怕今天都不能回家了。 内力运转了两个周天,筋脉的疼痛已被极大的缓解了,丹田内也终于又出现了一缕气息。 有悉索的脚步声接近,她睁开眼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清洁光溜的人迎着落日的余晖缓缓走来,橘色的夕阳落在他身上,折射出一片迷蒙的光彩,宛若仙童。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愣,连眼神都似乎被恍惚了下。 她一直都以为端木璟已经是长得极好看的了,现在就已经有了魅惑人心的容貌和气质,长大后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祸国殃民的妖孽呢。端木宸也是极好看的,并不比端木璟逊色,俊秀佻达,眉目含情,最是吸引女人。 但此刻看到这个人,她才发现这世上竟还有比那两人都还要更好看的人,公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整个人都如是那陌上的花开,让人只一眼就再舍不得移开视线,尤其那双眼睛,华丽的紫色,于尊贵中蕴含着独属于他的神秘,怎是一个尊贵优雅所能形容的? 真没想到,那个被捆缚于黑暗,以鲜血生肉为食的孩子,洗去了一身的污浊之后,竟是长得这般妖孽模样。 当真是个妖孽! “你长得真好看!” 回过神,端木恬丝毫也不吝啬夸奖。 他愣了下,认真的看着她的神色,只见她眼神清澈,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清冷,但在他看来却是柔和的。 他忽然有些害怕,微微敛下了眼睑意图遮挡起眼中的紫色,端木恬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脱下她自己的外衫递到他面前,说道:“你先穿上这个吧,我总不能让你这么光溜溜的跟我进村子里面。” 他一怔,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竟光溜溜的站在她面前,忽然便脸色通红。忙接过她的衣服背过身穿了起来,有些手忙脚乱,还将衣服给撕破了。 他越发的窘迫,越窘迫就越是手忙脚乱,那衣服便翻来覆去被他乱扯一通,怎么也穿不到身上去。 端木恬看着不禁默然,脸上挂下了几条黑线,终忍不住说道:“你直接系在腰上就行了吧,男孩子露个上半身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一听,忙将衣服一拢,迅速的系在了腰上,正好挡住前后两个重要部位。 端木恬不再看他,转头看向她来时的路。 太阳又下落了点,她必须得快点回去了。 不过她才刚走了一步,就忽然轻哼一 声栽倒了下去,刚转过身的他见状一惊,忙上前伸手扶着她,低头就看到她左脚的后跟上鲜血淋漓。 他想到了他们跑出山洞时那砸在她后跟的石头,看她跑得那么快并无异样还以为并没有砸到,原来不是这样的。他眸色忽然便深了几分,抓着她手臂的手突然用力,对她说道:“我背你。” 背了她之后,他才又发现她左手臂上的一道狰狞伤口,那是被他伤的。 他定定的看了会儿,然后敛下眼睑,闷声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却并不觉得颠簸,只是这么一安静下来,伤口的疼痛就开始一点点出现来刺激她了。 “我是端木恬,你叫什么名字?”她觉得该找点事转移下注意力,况且,也确实该对他有些了解才行,总不能救了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他一顿,想了下之后才说道:“君修染。” “你几岁了?” “我……现在是天元几年?” “天元十二年。” “那我十岁。” 如此回答,让端木恬一愣,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那个山洞里的?” “七岁那年,八月初九。” 端木恬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身子因为这个问题而有些僵硬,忽然便不再继续询问,只安静的伏在他的背上,沉默着往山下走去。 七岁那年的八月初九吗?今天是八月十二,这么说,他竟是在那山洞里被足足关了三年零三天! “是什么人,要那样对你。” 她喃喃似自言自语,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倏然抿紧了嘴唇。 前方林子里忽有窸窣声响起,然后人影闪烁有两个人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君修染霎时停下脚步满身戒备,却有惊讶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来人,竟然是端木宸和端木璟。 她抬头看向对面,也惊讶道:“小叔,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端木宸却在看着君修染,脸上神色微变,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讶,然后看向他背上的端木恬,看到她那狼狈得浑身的是鲜血的摸样,不由大惊,忙道:“小恬恬,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位是谁?” “这是君修染,刚才山上碰巧遇到的,发生了点意外,现在一时也说不清楚。小叔,你来背 我吧,他也受伤了,先回去。” 在听到“君修染”这个名字的时候,端木宸的眼神又闪烁了一下,然后忙走上前来将端木恬从他的背上接了过去。 “小侄女,我说你这怎么弄了满身的伤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倒是小叔,你怎么会和哥哥到山上来的?” “刚才我们在山下感觉到了从紫霞山那边传来的震动,小璟当时就跳了起来,说什么也要上山来找你,怎么拉都拉不住,那我就只好也陪着他一起上山来了。没想到竟还真出了事。” “在山下就能感觉到紫霞山传来的震动?” “是啊,怎么,难道你们刚才就在紫霞山上?” 端木宸这么一问,旁边端木璟的脸色立马就变了,皱起眉头狠狠的瞪上了她。 端木恬顿时嘴角一抽,伏在端木宸的背上呻吟道:“小叔,我伤口好疼,你快带我回家去吧。” 端木宸:“……” 端木璟:“……” 她却又转头看向君修染,说道:“你走慢些,我让我哥哥陪你。” 他眸光一闪,似有一点暖意浮现,然后轻点了点头。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疼死爷了! 端木宸背着她迅速的冲下山,一下子就将端木璟和君修染两人落得远远的。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已翻山越岭,直接冲到了山脚三石村后方,迎面“哗啦啦”的冲来一小队三人,其中一人的手上还端着口锅,都抬头紧张的看着他背上的端木恬。 “恬恬,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们还在等你下山来一起吃蛇肉呢,都已经煮得差不多快可以吃了,你看!”说着还将端在手中的那口黑锅往上拎了拎。 “刚才山上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们都感觉好像地震了一样。” 端木恬从小叔的肩膀上抬起头,冲他们浅浅的笑了下,说道:“我没事,只是遇到了一点意外稍微受了点小伤而已,这肉你们自己吃了吧,我想我现在得先回家去包扎下伤口。” 被她这么一提醒,他们忙又“唰”的一下让开了路,却见王通摇头说道:“那不行,这蛇是你抓的,先前也说好也一起吃,我们不如端了你去家,再稍微烧会儿就能吃了。” 另外两人也连连点头,并抬起脚步就跟在了已背着人风一般往前卷去的端木宸身后,朝她家奔去。 那时,端木峥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紫霞山的方向,刚才的那阵震动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非常微弱,但怎么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只是他并没有多想,也无暇去多想,直到看到端木宸背着恬恬冲进了院子里,看到他背上的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还一身的血渍,他才终于忍不住的脸色一变,木然的眸中乍然迸射出两道冷光。 “怎么回事?” 端木宸直接背着人从他身边“唰”一下飘了过去,奔进堂屋里将她轻轻的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又转身“唰”的一下冲出门外,飘进了旁边那间放置各种草药的小屋里面,他的声音这时才从小屋内传出:“大哥,你去打盆清水来,得先给恬恬清洗一下。” 一只脚已踏入堂屋门槛的端木峥听到这话,当即收回了脚步,转身回院子里打了清水,才又端着进了屋。 端木宸的速度也快,这个时候也从小屋内出来,又进了堂屋,手上抓着一大把各类草药,走到端木恬的面前蹲下,就要给她处置伤口。 端木恬有些惊讶,道:“原来小叔也懂得药理吗?” 他抬头,很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哼唧着说道:“本公子虽然现在功夫还比不上你爹,但这给人看病治伤的本事,却不是你爹能比的。 ” “呃……莫非端木家的人都要学医术?” 这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按说以他们这样尊贵的人,断不可能会浪费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才对,难道端木家还是什么医药世家不成? 呃,不可能! 端木宸又是轻瞥她一眼,手上的动作飞快,确实是比她爹爹要娴熟顺畅漂亮得多。 他低下头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我母亲精通医理,从小就会教导我们这些,大哥比较忙,也似乎不怎么有兴趣,所以就才学了个皮毛而已,我却是这些年来一直在母亲身边,就算不想学,但耳濡目染之下总还是会多学到一些。” “祖母?” “对,就是你的祖母!”他又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她,用一种诱拐儿童的语气说道,“怎么样,小侄女,要不要跟小叔回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啊?” “……” 看到她忽然淡漠下来的表情,端木宸不禁撇嘴轻哼了一声,小心脱下她的鞋袜,又撕开裤腿,手指从脚背一直捏到小腿,捏得很认真很仔细,反倒是无视了她脚后跟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捏了半饷,他轻轻松口气,说道:“还好,没有伤到筋骨。” 然后他才将目光落到她的脚后跟,笑眯眯说道:“只是皮肉伤,小叔我保证一点疤痕都不让它留下!不过你最好还是好好的休息几天,别轻易落地。” 说着,他就已经动手拿布蘸了水给她清理,端木峥将捣好的药递过来,他顺手接过给她敷上。 那药敷到伤口的时候产生了强烈的疼痛感,身体本能的瑟缩了一下,端木宸却抓得很牢很稳,抬头看她本想安慰几句,却见她除了眉头稍蹙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表情。 不禁愕然,他怎么觉得他家小侄女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呢? 他有些不满的撅撅嘴,说道:“小侄女,你难道不能表现得更像个小孩子一点吗?这药敷在伤口可是很疼的,你应该挣扎着尖叫着大喊大哭着,也好让小叔我安慰安慰你嘛!你这样子闷声不响,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的。” “……” 端木恬黑了脸色,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脚可能会更疼的话,她真想就这么一脚踹过去! 从外面又冲进来了两个人,正是被端木宸落在了后面的端木璟和君修染两人,在这两人的身后,还跟着叮叮当当的抬着个大黑锅的王通他们三人。 端木璟有些气喘,看着妹妹那已经包得像个粽子似的左脚,又看到小叔此刻正在处理的妹妹左臂上的那道极其狰狞的伤口,脸色一变,忙上前了一步,急急的问道:“怎么会伤得这般严重?其他的地方可还有伤?” “就这两处严重些,其他的都只是小伤,不碍事。”端木恬抬头对上哥哥关切的目光,浅笑着说道。 透过他看向站在身后的君修染,见他直直的盯着她手臂上的伤痕,不由轻抿了下嘴角,转而又对端木璟说道:“哥哥,你去找一身你的衣服让他换上吧,山上的事情,我过会儿再与你们细说。” 一直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的端木峥这时才转头看向后进来的人,看到君修染的时候眼中忽而闪过一抹惊讶,然后一点点的沉凝了下去,看着他转身跟端木璟进入房里,轻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君修染。爹爹,你难道认识他?” 端木峥目光又是一闪,侧身与抬起头来的端木宸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她,却说道:“我带你去房里处理身上的其他伤口。” 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她虽然还小,但毕竟也是个女孩子,为治伤露个小胳膊小腿尚且还在能让人接受的范围内,再露可就有点不好了,毕竟现在这里还有三个在那推推搡搡的跟她没有任何亲属血缘关系的男孩子。 只是爹爹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却让她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让她觉得他似乎是在转移话题。 不禁转头看向对面房间,若有所思。 而端木峥说着就将她抱起进了他的房内,端木宸也颠颠的拿了水盆草药跟着进去,然后又很快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外关上房门,他就突然“哎呦”一声,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刚还在旁边推搡的王通三人见状一惊,下意识想上前来扶他一把,但宸公子却又在下一秒站稳了身子。 只是当他转过身来之后,便看到他此刻正哭丧着脸,右手捧着左手,龇牙咧嘴的囔囔着:“疼死爷了!” 却原来他左手臂上被那个陷阱所伤的位置,因为背着小侄女跑了这么一路,好不容易有些愈合的伤口又被扯裂开来了。 也亏得他能一直忍着,到现在才喊出来。 他捧着手臂“咝咝”的连抽凉气,一抬头却看到对面三双六只乌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那眼神怎么看,就怎么滴让 他不爽,好像是在鄙视他堂堂美少年竟还不如恬恬一个小女娃子。 他顿时嘴角一抽,脸微黑,眼珠一溜落到了虎子和小六抬着的那口黑锅上面,当即连忙说道:“快快快,赶紧出去生火接着煮,可不能让它凉了,那会失了鲜味的。赶紧赶紧,再煮会儿就能趁热吃了!” 说着,已一步飘到三人面前,伸出右手将他们都给赶出去到了厨房。 房内端木恬听到外面的响动,也是微微黑了脸,歪着脑袋看向爹爹,忍不住问道:“爹爹,小叔他真是你的亲弟弟?” 端木峥眼角一抽,默然无语。 ☆、第一卷 第十八章 三殿下 端木宸和王通他们一起蹲在厨房里烧火,他这个京城贵公子倒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能如此毫无压力甚至是颇有兴致的跟几个乡下小子蹲在一起,眼巴巴的盯着已开始散发诱人香味的锅,默默咽口水。 房门打开,端木璟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来,端木宸蹲在厨房里朝这边张望,看到穿了一身端木璟的衣裳的君修染,甚是不着调的吹了声口哨,笑嘻嘻说道:“哎呀你这小子,穿了衣服之后本公子都快要认不出你来了。” 君修染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微微弯腰,喊了一声:“小叔。” 端木宸一呆,然后“唰”一下就跳了起来,连连摆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直接喊我名字就成,我叫端木宸。” 看着宸公子的眼中迅速划过一点异色,他缓缓的敛下了眼睑,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默,沉沉的似带着一股子死气,一直到对面的房门开启,他身上的气息才忽然鲜活了起来,转头看过去,看到端木恬被她爹爹抱着出来,身上的伤都已经清理包扎妥善,他不禁上前两步,紧紧的盯着她。 端木恬也抬头看他,脸上清清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说道:“我没事。” 刚才在山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很瘦,但此刻看到他穿着同岁的端木璟的衣服,却显得空荡荡如同衣服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么看来,怎么觉得哥哥简直就是个胖子呢? 外面,响起了端木宸的咋呼声:“可以了可以了,再烧下去,都要烂了!” 然后“呼啦啦”的,四个人直接端着锅从厨房里涌出,并冲进了堂屋里面。 端木恬再次的满脸黑线。 话说,这人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呢?他真是来自京城的豪门贵公子? 他的修养呢?他的风度呢?他的规矩礼仪呢? 结果,这一顿晚饭吃得相当极其的热闹,王通他们三个也都被留下一起吃了一顿,期间端木宸跟他们各种吵闹,但不管是端木峥还是端木宸,都没有再提起关于君修染的事情,王通他们倒是问了端木恬一句山上的情况,却都被端木宸插诨打科的转移了开去。 而对于君修染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他们也不过只是在刚开始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并没有再做出任何的奇怪举止。 这山村里的孩子,反倒是比任何人都要简单许多。 君修染一直在闷头吃饭,几乎不怎么去夹菜,尤其对于那两碗肉类,他更似在有意识的回避着。 面前饭碗里忽然多了一筷子青菜,他一愣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端木恬,却见她安静吃饭,脸上清清冷冷的并没太多表情,也没有看他。 他忽然又低下了头,越发的埋进饭碗里面。 饭后,王通他们三人就拎着锅告辞离开了,饭桌边,端木宸忽然一指君修染,道:“你去洗碗!” 端木恬诧然抬头,却见他翘着个二郎腿,撅嘴对君修染嘟囔道:“你难道想要在这里白吃白喝白住吗?只不过是让你去洗几个碗而已,这本就是你该做的本分工作。” “小叔,你不能因为今天中午让你洗了碗,就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给别人。”端木璟笑着轻声说道,但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却纹丝不动,而是微笑看着端木宸,又转头看向了君修染。 君修染:“……” 端木恬低头,喃喃道:“我讨厌洗碗。” 他于是自觉的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虽说端木峥还什么都没有表示,但似乎谁也没期望过他会有什么表示,便是君修染,也发现了这个男人话极少,神情木然,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无动于衷。 “你小心点啊,可别把碗给摔了,不然摔坏一个,就得多洗三天的碗。” “小叔,你今天中午洗碗的时候,是不是把碗给摔坏了?” “……” 宸公子低头,开始仔细的抠指甲。 他宸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干过洗碗这种粗活呢! 君修染捧了碗筷出去,堂屋里一瞬间忽然就安静下来,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端木宸也不继续抠指甲了。 端木峥抬头看她,问道:“恬恬,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知道他们是故意打发君修染离开,要对她进行问话了。 端木恬沉吟了下,便将今天上山后所遇到的事情一并全部都仔细的说了一遍,反正也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人的事情,一次性说清还能免得他们疑惑纠结担心。 随着她的话语,旁边三人的脸色不停变换,在听到她竟那么不多做考虑就进了那个奇怪山洞里的时候,端木璟已拧紧了眉头,而当听到她说起那山洞里的诡异,以及之后的血腥和腥臭,端木宸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又说到她直面当时的君修染,却竟转身举刀悍然 劈向了锁链的时候,便是端木峥,也倏然紧皱眉头。 “妹妹,你疯了!你怎么能如此不管不顾不考虑后果的做出这种事情?”端木璟忽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他一向亲柔温和的神态都已消失不见。 “坐下!”端木峥漠然说道,眉头已松开,脸色也已缓和,喝止了儿子之后,又转头来看向女儿,道,“这事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便是想救他,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大可以先与他交涉让他放下对你的防备和敌意,然后再给他开锁。” 端木宸也在旁边连连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是满满的不赞同,道:“大哥说得对,恬恬,我以为你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 端木恬微愣,然后低头敛眉,嘴角却弯出了一个清浅的弧度,道:“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想救他。” “为什么想救他?” “想就是想,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你不觉得……”端木宸的声音忽有些飘忽,带几分迟疑支吾,问道,“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很奇怪吗?” “有吗?”端木恬诧然抬头,随之便了然,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那样的瞳色确实不是能让他们轻易接受的,甚至说不定还有可能因此而……她又轻轻收回了视线,喃喃说道,“紫色的眼睛啊,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宸公子惊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小叔,你不能要求天下的每个人都长得一样,就像有的人肤如凝脂,有些人却天生黝黑,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黑色或者是接近黑色,但也总会有那么小部分是别的颜色,如白色,如黄色。而且人的眼睛本就不是纯黑,是有区别的,只是因为区别不是特别大,便也就被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黑色了。” 这三石村里就有一个天生头发发黄的,除了从小就有一个黄毛的绰号之外,也并没有被区别对待啊。 或许是因为眼睛这个部位,太过特别了点。 堂屋内静了一瞬,然后端木宸笑着摇头说道:“小恬恬,你的论调总是跟别人不同。”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呃,确实是这么回事,其实看久了也会习惯的,还觉得挺好看。可小侄女,就像你刚才说的不能要求天下每个人都长得一样,你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跟你一样,这么轻易甚至是完全无意识到他眼睛的奇怪。你可知道,他当年刚出生的时候,便因为那双眼睛 而被认为是妖魔转世?若非身份特殊,几乎就要被当场溺毙。” “就因为那双眼睛?” “对,就因为那双眼睛!” 端木恬微微抿紧了嘴唇,神色忽而变得冷峭,森凉的说道:“我倒觉得,那些因为看到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就认为那是妖魔转世甚至想要因此而溺毙一个无辜婴儿并自以为是在为民除害还在为自己的残忍而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其实不过是他们自己少见多怪疑神疑鬼没有见识的人,才是妖魔转世。” 这一句话说来,语气平缓幽幽飘忽连气儿都不带喘一口的,让听到的三人都是一呆,然后宸公子忽然“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 端木恬凉凉的瞥他一眼,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该我问了。” “小恬恬,你想问什么?” “爹爹和小叔你们,似乎知道君修染的身世。” 宸公子顿时神色一僵,缓缓的转溜起眼珠,瞄向了身侧的大哥。 端木峥却抬头,看向了堂屋门外,说道:“我想他既然能记得自己的名字,那就应该也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世,是吧,三殿下?” 端木恬一怔转头,就看到君修染从堂屋门外转了出来,从她这里看过去,能看到他眼眶微红,越发衬得那双眼睛紫光粲然。 他抬头缓缓的从堂屋内的另外三人身上扫过,最后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忽然嘴角勾起眼角弯下,露出了一个绝世风华颠倒众生的笑容,眼中紫光璀璨,闪烁着极尽温柔的神彩。 端木恬看得不禁一呆,似有什么忽然从心底划过,在她平静的心湖里划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第一卷 第十九章 走失?遗弃! 端木恬没想到他竟然就站在门外,刚才也没有刻意的查探,现在看到他从门外转出来便不禁有些意外。 而且,爹爹刚才称呼他什么?三殿下? 在被他的笑容恍惚了一下之后她就迅速反应过来,看着他从门外一步步迈入进来,轻挑了眉梢,道:“三殿下?难道你竟然还是位皇子?” 他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端木峥,低头弯腰就深深的拜了下去。 端木峥的目光忽然一闪,但却安坐在那儿没有丝毫要避让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要让他起来的意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中缓缓的旋出了一点异样的神采。 “你为何会在紫霞山上?” 他也没有起来,依然躬身弯腰保持着那个下拜的姿势,听到这个问题时浑身轻颤了下,之后却再没有其他的动作,连语气都是平静的。 “七岁生辰那天,母妃破天荒来找我,说虽然我长得与别人有些不同,她也忍不住心有怨怪,可无论如何,我总是她亲生的儿子,又怎么能真的忍心弃我于不顾?她带我出了宫,说要为我庆生,我……我跟着她,出了宫之后看到一个男人,他伸手就来抓我,我想躲却不想母妃竟在背后将我推向了他,之后就被那个男人带到了那个山洞里面,一直到今天才出来。” 端木恬的眸色随着他的话而剧烈波动了起来,然后又迅速回归平静,却是比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阴郁幽深,浓浓的黑色盘旋在眼底,似要将人吞噬。 端木宸在旁边猛抽了口冷气,惊呼了声,道:“怎么会?三年前德妃娘娘分明说是与你在街上走散了,我母亲进宫去探望的时候,还听德妃娘娘哭诉,说不该为了想要能安稳的为你庆个生而擅自带你出宫,结果把你给弄丢了。之后皇上更是出动一万禁卫军满城搜索,最后没有能找到你,德妃娘娘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并因此而……” 说到这儿,他忽然就住了嘴,脸上迅速闪过惊愕不敢置信并最后了然的神色,脸上的表情也沉沉的平缓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他低头喃喃自言自语着,吸引得端木恬转头看他,问道:“怎样?” 他抬头看她,神色中有几分茫然,呐呐道:“三年前,三殿下在宫外走失,德妃娘娘伤心欲绝后悔不迭而大病一场,皇上为了安抚她的伤痛,也称赞德妃娘娘慈母心肠,又……呃,两年前,德妃娘娘产下了六公主。六公主天真可爱,深得皇上的宠爱。” 最后的 那句话,已经能说明许许多多的问题了。 君修染忽然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却在这个时候,又听端木峥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有什么打算?” 他猛抬头,看向依然坐在那儿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丝一毫的端木峥,眼中紫光大盛,透着暴虐冷冽之气,死死的抿着嘴唇,咬牙说道:“我要回京,请王叔相助!” 王叔? 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都不由惊讶,转头相视一眼,然后看向了父亲。 却见他依然无动于衷,敛了眼睑连看都不再看君修染,漠然说道:“我早就已经离开,也没有想要再回去的打算,只想在此安静的了此残生,帮不了你。” 君修染没有失望,也没有激动,只是就那么躬身抬头紧紧的盯着他。 直面这样的注视,端木峥依然面无表情,然后站起来转身进了堂屋旁的房内。 “砰”的房门关闭的声音,让堂屋内的四人都不禁震了震,君修染也缓缓的低下了头。 眼前地面上出现一双布鞋,然后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拉了起来,是端木璟。 “天色不早了,你又还有伤在身,早些休息吧。” 他看他一眼,轻点了点头。 可接下去,又遇到问题了——他们该怎么睡? “小恬恬,小叔陪你睡哦!”端木宸轻飘飘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期待之色。 端木恬当即脸一黑,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要!” 宸公子当即两眼水汪汪,盯着她期期艾艾的说道:“那你想跟谁一起睡觉?事先声明啊,我可不要跟姓君的小子睡,虽说是个殿下,我若能趁着梦中将他狠揍一顿肯定很有成就感,但我更怕他会半夜习惯性的将我给杀了。” “……我跟他睡。” “哎哎哎?小恬恬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矜持呢?竟然说要跟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男孩子一起睡!” “……” 她可以揍他吗? 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化,宸公子眼睛一眨,稍微往后挪了一点点,却撅着嘴一脸的无辜加不满。 事情似乎就这么被她给一言定下了,虽然宸公子满腹怨念,端木璟也有点神色不虞,似乎觉得这样有点不妥,倒是她,真不在意这么点小事。 夜深人静,端木恬他们的房内还有昏暗的 灯光闪烁,房内,端木璟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练功,端木宸伸手搭在君修染的手腕上,眉头轻蹙,端木恬半躺在床上,修改着几件衣服。 终于,端木宸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君修染,道:“你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吗?” “好像是被下了毒。”他依然平静,但说到下毒这事不知让他想到了另外的什么事,忽然脸色一变,道,“我刚才忘了跟你们说一件事。” 端木宸见他脸色也轻挑了下眉,“怎么?” “那个男人。”君修染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惊惧,喃喃说道,“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来看我,如果被他发现那山洞崩塌,我也已经不见了的话……” 这话让端木宸也不禁脸色微变,“唰”一下就跳了起来,盯着他道:“怎么回事?他难道不是把你扔在那里自生自灭?” 摇头,道:“不是,他会经常过来,喂我吃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我说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奇怪,敢情是被喂了三年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端木恬在床上小心的换了个姿势,挪一挪有些僵直麻木的脚,头也不抬的漠然说道:“管他是什么人?若敢找到这里来,杀了他便是!” 君修染一怔,转头看向她,不自觉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柔和的光芒。 宸公子难得的脸色发黑,抬头无语半饷,终忍不住说道:“小恬恬,你杀得了人家吗?” 能被德妃托付,能带着一个皇子躲过层层守卫而来到这个边缘之地,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残虐事情的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黑夜里,紫霞山上忽有人影从林间飞掠而过,其形如鬼魅,飘忽不定。 十二的月亮已经很圆,皎皎月光照射而下,给这山林间笼上了一层轻纱,也将那个人影照出了一片阴影。 他的速度很快,似乎是眨眼间就已经飘进了紫霞山的深处,最终落在一处山谷内。 这山谷有绿树红花,有芳香扑鼻引人沉醉,只是这里似乎最近发生过什么意外,在其中一处地方上堆满了碎石,连同与那处相连的山体也出现了小型坍塌。 这里,赫然就是白天端木恬来过,也是捆缚了君修染三年之久的那处山谷。 那个人站在曾经山洞的位置,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透 出阴冷森然的幽光。 他看了半饷,开始转身在周围仔细查看起来,似轻纱朦胧的月光,并不能对他的视线产生太大的干扰。 他很快就在溪边找到了一身早已经分辨不出颜色材质式样的衣服,并认出了这是从君修染身上脱下的,他还找到了一个被埋在碎石下的药篓,那是端木恬在进那个山洞前解下放在山洞外但却在山洞坍塌的过程中被埋在了碎石中。 森凉月色下,忽然听到他桀桀阴笑了起来,如夜枭,似鬼厉。 ☆、第一卷 第二十章 中秋庙会 一夜平静,第二天早晨,端木恬是被一阵强烈的被注视感惊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就看到面前一双紫色的眼睛,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睁开眼睛来,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此时,君修染正盘膝坐在床外侧,身上已穿戴好了端木恬昨天晚上连夜改好的本是端木璟的旧衣服,面朝着她的方向,也不知看她的睡相看了多久。 端木恬微微有些囧然,忍不住暗暗思索了一下,自己的睡相应该似乎大概可能好像并不是很难看,也没有打呼磨牙说梦话这种习惯,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咝”的一声,她忘记了左手臂上的伤,这一动就被撕扯了一下,当即抽了口凉气。 君修染见状忙伸手来扶她,目光从她的左手臂扫过,轻声说道:“对不起。” 她并不在意,就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坐好之后抬头看了下窗外的天色,似乎还早,连太阳都还没有升起,但哥哥和小叔都已经起床出去了。 又转头看他,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还坐在这里,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脸微红,低头并摇头,他难道要告诉她,他只是忍不住坐在这里想要看看她而已吗? 端木恬又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弄不明白便也不再纠缠,伸手去够放在旁边的衣服,却有另外一只手快了她一步,拿着她的衣服看她,道:“你手上脚上都有伤,我帮你。” 她一愣点头,倒真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以至于当哥哥从门外进来,看到君修染竟在帮她穿衣服而不禁微黑了脸色的时候,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妹妹,你怎么能让他为你穿衣服呢?”早饭后,院子里,兄妹两坐在一起整理草药,端木璟终于忍不住对今早上看到的事情提出了意见,道,“虽然你们还小,但毕竟男女有别。” 端木恬闻言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这淡淡的一眼,就好像是在说,哥哥你的思想真是太龌蹉了! 端木璟不禁再次黑了脸,然后轻轻鼓囊起腮帮子,低头静静的生起了闷气。 君修染抱了一大捆的药草站在小屋门口,也不知他是否有听到什么,只是看着端木璟的眼中忽然掠过一抹异样的光芒,然后低头轻轻的弯起了嘴角,再若无其事的将药草抱过去放在他们面前,蹲下和他们一起挑拣整理了起来。 端木宸叼着根草叶从外 面溜达了进来,看到那凑在一起整理药草的三小孩,不禁无聊的撇了撇嘴角,他怎么觉得这三个小孩都是如此的老成呢?以至于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他才是那个小孩子的错觉。 宸公子不由得郁郁,眼珠一溜然后身形也飘了过来,戳戳端木璟的肩膀笑得贱贱的问道:“小璟,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无奈璟公子正在独自生闷气,闻言学着妹妹的样子淡淡瞥他一眼,说道:“小叔,若要好玩,你便不该继续待在这里,回你的京城去吧!” “呃?” 怎么回事,他的小璟侄儿怎么好像心情不大好? 宸公子无辜的眨眨眼,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视线溜过她被包成粽子的脚和手,一撇嘴后直接忽略她转而望向了君修染,在他旁边蹲下,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说道:“三殿下,你有没有觉得有那么点无聊?” 他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干脆的摇头,道:“没有!” “……” 宸公子忧郁得直嚼草叶,眼角瞥到吸引了这三人几乎所有视线的药草,简直就好像是在看着情敌一样。 随手扒拉了两下,不屑的说道:“不过只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草药,并无大用。” “便是这些并无大用的草药,换来了小叔你这两天的所有吃喝,就连你现在身上的衣服,也是用这些换来的。” “呃?”宸公子不禁摸摸鼻子,呐呐说道,“我先前不是有给你银子呢么?哎对了,小侄女,我的银子呢?你竟然真拿走了我的银子之后就再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端木恬抬头淡然相望,道:“那些难道不是你的住宿费用?” “小恬恬,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你小叔,你竟然好意思收小叔的住宿费?” “小叔。”端木恬忽而嘴角微勾,绽放出一抹极其惊艳的笑容,说道,“您可是我和哥哥的长辈,这第一次见面,您这个长辈怎么都没有见面礼的呢?” “……” 端木璟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刚才的那一点闷气也因此而消散了干净,转头看向他们的小叔。 宸公子顿时僵了表情,手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想要摸出个见面礼来。 有几颗脑袋从院子外探了进来,竟是王通他们三人,看到在院子里挑拣草药的端木恬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推推攘攘的走了进来。 宸公子一见到他们就不由乐了,看着王通说道:“我说你这胖子,怎么被毒蛇咬了之后转眼就又活蹦乱跳的?昨天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去抓蛇报仇,今天怎么又跑出来了?” 王通的脸色还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但精神头却很好,听到宸公子的这句话嘿然一笑,拍着胸膛说道:“这么点小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在吃下那孽畜的血肉之后我就觉得已经全好了!” “嗯,那你现在跑我家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王通顿时脸色一正,转头看向了端木璟,说道:“小璟,再过两天就是中秋,镇上有庙会,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爹说了,我们到了镇上之后直接找他就成,住的地方他也会给我们安排好的。” 听到这话,最先有反应的就是宸公子,“庙会?这里中秋还有庙会啊?那庙会上都有些什么?好玩不?” 他正嫌无聊呢! 而一说起这个,王通也是一脸激动,连说道:“那东西可多可好玩了!除了求神拜佛之外,街上还会摆出许多的摊位,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有!” “那你说说看,都有些什么好玩的?” “耍杂的,斗蛐蛐的,扎小人的,每天早上还能看到舞龙舞狮,放炮仗……” 虽然这些对宸公子来说,可能不过只是小儿科,但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目光灼灼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又问:“这庙会有几日?” “三天!就从今天开始,十三、十四、十五三天!” “竟然有三天的时间?”宸公子当即“唰”的转头,看向了小侄女。 不过两天的时间,他已经很清楚在这个家里面,不管是任何事,只要小侄女点了头,基本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端木恬却无动于衷,她对这种热闹的场合一向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 在这三石村住了这么多年,她当然是知道每年的中秋在庆丰镇上有庙会这件事,但到现在为止,她也不过才去看过一次,而且还是草草的走了一圈就又回来了。 但她很快又抬起了头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看着王通问道:“你说你爹会帮我们安排好住的地方?” 前一次去,是凌晨出发,当天就回来的。 王通点头道:“我爹是这么说的,说多亏了端木大夫不计前嫌的出手救我,不然我这小命怕是没有了,所以你们如果去逛庙会的话,他会给安排好住的地方 ,也就可以省得一天来回,还能多玩会儿。” “那就去吧。” “小恬恬,莫非你也要去?” “有问题?” “你的脚现在可不方便走路。” “那小叔你背我去。” “……” 虎子在旁边忙说道:“不用背不用背,我娘说过会儿就要去镇上,可以坐我家的马车去!” 这虎子就是村口香樟树下小杂货铺的老板娘黑寡妇的儿子,他家有一匹老马,平常黑寡妇都是靠它拉车去镇上进货的。 “小恬恬啊,我以为你不是会喜欢凑热闹的人啊,怎么伤手伤脚的竟然还想要跟着去玩啊?”宸公子在旁边斜睨着她说道。 端木恬瞥他一眼,对这位跳脱的小叔,她已经甚是无语。 转头又看向虎子,道:“阿婶她是今天就要回来的吗?还是会在镇上留一天?” “我娘说想去庙会上摆个小摊,说不定能赚点银钱,所以今天就不回来了。” “哦,这样……那虎子,你能现在回去一趟,把你娘叫来这里吗?我有事想跟她商量。”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抢占位置 马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马车,而不过就是在马身上拴了一辆平板车而已,没棚没顶,就连底下的车板也是破败不平的,垫了些茅草在上面,让人坐着不至于感觉太颠簸。 这样的一辆马车上,却是挤挤攘攘的满满都是人,端木恬、端木璟、端木宸、君修染、王通、小六还有就是虎子和他娘,整整齐齐八个人啊! 虎子在最前面赶着马车,马车上,黑寡妇絮絮叨叨的说着:“恬恬啊,你说的这个真能成?别是糊弄阿婶的吧?” 端木恬将受伤的左脚搁在右脚上面,免得因为颠簸而碰到伤处,闻言淡然说道:“便是真糊弄阿婶的,你试试也无妨,大不了就是浪费半天的时间。” 宸公子坐在旁边左摸摸右瞄瞄的一脸新鲜,但很快就过了这个新鲜劲,开始举目往前张望,不满的嘟囔着:“怎么还没到啊?连个影子都还没有啊!这马走得也太慢了,还没我走路快呢!” 黑寡妇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眉儿一竖,气咻咻的说道:“那你倒是下去走路啊,这马会走这么慢还不是因为多了你这么个大小伙子!我说你这么大个人了,还真好意思跟小娃娃挤在一块儿?” 被一个乡野妇人如此训斥,对宸公子来说绝对是从来也没有过的遭遇,但也亏得他一向没脸没皮,似乎也不会计较这么些许小事,闻言不过哼唧两声,“下去就下去。” 然后便“唰”一下从马车上翻身跳了下去,反倒吓得黑寡妇一惊,他却已安然站在地上,摩拳,擦掌,在原地蹦跶两下,又听“唰”的一声,他忽然奔跑,竟是一下子就超过了马车的行走速度,转眼就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黑寡妇又是一呆,伸手指着他消失的方向却转头看着端木恬,满脸震惊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他他……” 王通和小六却趴在那儿盯着他跑远的身影,满脸惊叹:“哇!” 就连虎子也将专注于赶马车的心思给吸引了出来。 “我小叔他跑得比较快,阿婶不必惊讶。”端木璟在旁浅笑着说道,一派寻常理所当然的表情。 而端木恬则又挪了挪,这么个姿势坐在简陋马车上于山路中颠簸,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有人靠近了过来,伸手握住她的脚,将他自己的脚垫在了她的脚下。 一怔抬头,便见君修染低头坐在旁边,握着她小腿的手并没有在把自己做了她的脚垫之后松开,而是轻轻的给她 捏着。 这人…… 端木恬也不禁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挣出来却被他握紧,此时又听黑寡妇在说:“呦,这小伙子倒是细心,还知道这样会让恬恬舒服些。恬恬啊,这也是你家亲戚吗?” “不是,他是我昨天在山上碰巧遇到的,迷路了一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便将他先带回了家里,是朋友。” 低头给她捏腿的君修染眼中忽而紫光一闪,然后柔柔的化了开来。 朋友? 六十里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沿途遇到好些从附近村子里往庆丰镇去的行人,有走路的,有骑驴骑马的,当然也有像他们这样坐车的,马车或者牛车,一个个都兴致盎然的要去赶庙会。 等他们终于到了庆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将要中午,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 他们刚停下马车,就有人仙儿般的飘了过来,身上挂满各色小物件,撅嘴不满的说道:“慢死了,我都已经逛了一圈了。” 正是先一步跑来的端木宸。 黑寡妇盯着他又是愣愣了好一会儿,半饷说道:“你这小伙子,跑得还真快啊!”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小叔,尾巴掉地上了。” 他那贱贱的模样,总是会让端木恬忍不住兴起狠狠打压他的冲动,而对此,宸公子也一向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小侄女过不去啊不是? 摸摸鼻子,嘿然一笑,走过去就将还坐在马车上的端木恬抱了起来,侧目瞅瞅她被包成粽子的脚,摇头晃脑的说道:“小侄女啊,你现在可是正被掌控在我的手心里,赶紧讨好奉承谄媚吧,不然我把你扔地上哦!” “小叔,你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嗯嗯,小恬恬你真是好眼光,知道小叔我是如此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树梨花压海棠!” “……”她可以把话收回来吗? 王屠夫家的娘子出现在了镇口,看到他们这群人就走了过来,却一过来就随手拎起了王通的耳朵,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活腻味了,昨天一整天不着家,老娘找了你半天都找不见人影。说,死哪里去了?” 黑寡妇忙在旁边劝说,“好了菊花,哪个小孩子能安分的待在家里?现在我是话给你带到了,人也给你带来了,你也该带我们进去了吧,今 天晚上可还要打搅你们呢。” 一听到“菊花”这个名儿,窝在小叔怀里的端木恬就不禁抽了抽嘴角,虽然早就知道她确实有这么个闺名,可每次听到总还是会有些感觉怪怪的。 端木宸低头,有些莫名的看了小侄女一眼。 随后他们就在菊花的带领下进了镇内,她家在镇上是有一个小院子的,平常时候就王屠夫一个人住,偶尔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把媳妇也给叫过来。 今天他们真是很忙,所幸端木恬他们也不需要他们来招待,只略做停顿之后就又出了门,菊花阿婶看着他们那出门的阵仗,似有些惊愕,但随后便被忙不完的活儿给吸引了所有心神。 这庆丰镇只是个小镇,也就一条大街而已,现在因为庙会而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街两旁是各种摊贩,还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有。 途经一在售卖狗皮膏药的摊位,宸公子兴冲冲的凑了上去,这在京城里可没得见。不过很快他就满脸讪讪的被赶了出来,他却还在那里叫嚷着:“你这东西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出门来骗人还不许人说啊?” 端木恬等人突然齐刷刷的撇开了头,并快步往前走去,一副谁也不认识这人的模样。 “那里有个空位,赶紧的,挤进去!”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忽然一指向旁边,喊道。 此刻正有另外的一拨人也发现了那个空隙,正在往哪里冲,而且距离还比端木恬他们要近了许多。 “快点快点!”端木恬在哥哥的背上喊着,在这么一个热闹的时候,想要找出个空位可不容易,而且这里的位置似乎还挺不错。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抢占了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的空位,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唰”的一下,只见人影一闪,一直都只是沉默的跟在端木恬旁边的君修染忽然消失在原地,并眨眼间就出现在了那空位上。 那些人一愣,看着这突然就抢占在了他们前面的小孩,看到他“叮叮当当”的将手中拎着的东西在那空位上摆放了下来,终于有所反应。 “嗨小子,这里是我们先发现的。” 其中有个瘦杆儿的男人跳了出来,伸手就要来推君修染,想将他给推出去重新把空位让出来。 然而这近在眼前的伸手一推,却竟推了个空,反倒让他自己收力不住踉跄了下,而君修染依然在低头将东西整理出来,在空位上一一摆放好。 他一愣,旁边的他的同 伙也一怔,然后另一个男人对着那瘦杆儿骂道:“你瞎了?” 说着也上前来,伸手就去抓君修染。 而这个时候,端木恬他们也终于是跑到了这里,眼见这个情况,黑寡妇当即想也没想的就冲出去并蛮横的插进到两人之间,直接对着那个男人扯开嗓子喊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啊?亏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被一个小孩子抢了先竟然就想要动手,你说你丢不丢人啊?想打架啊?来啊来啊,老娘还怕了你不成!” 说着,她已经开始撩袖子撸胳膊,一副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端木璟将妹妹放下,君修染适时的拿出一个小凳放旁边,让她坐下,然后和虎子还有小六一起躲在黑寡妇的身后,瑟缩着似被欺负了的模样。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神秘人出现 黑寡妇真不愧为黑寡妇之名,其彪悍之态,直接让对面的三个男人都不禁心生畏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边的吵闹吸引了旁边的摊贩以及经过的路人,一见这边是三个大男人,另一边却是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这心就立马偏向了弱小的一边,纷纷对那三个男人指责了起来。 正是最热闹的时光,宸公子终于姗姗来迟,也不知道跟那卖狗皮膏药的摊贩交流出什么感情了没有。 他只一见眼前的阵仗就当场跳了出来,却是一副根本不认识端木恬等人的模样,直指着那三个男人便喊道:“我说你们三个大男人犯的这是什么贱?竟然跟女人孩子去抢这么个位置,故意想让我们都知道你们的人品有多低劣,德行有多败坏吗?”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偷眼睨着这位小叔,暗道难道最贱贱的那个人,不就是你吗? 不过他的这番言行倒真是给起了个很好的带头作用,本只是小声议论指责的人群一下子就声音响亮了起来,最终让那三个男人深感扛不住被如此围攻,狠狠的瞪了黑寡妇一眼后,转身灰溜溜的离开另觅地方去了。 这个时候,端木恬他们几个小孩子已经默默的将架子都搭建好了,并生了火,“刺啦啦”的烤起了串儿。 那浓郁的香味一下子就飘散了出去,引得尚未散去的围观群众纷纷驻足张望,此时又听虎子张嘴大声吆喝:“来来来,大家快来看快来瞧,新鲜出炉的烤串!荤的一文钱一串,素的一文钱两串嘞,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端木恬顿时就抽了嘴角,嘿然无语。 这吆喝的话还是她想出来的,但此刻听着虎子如此吆喝,还是有些莫名的欢乐。 现在正是将要中午但却还没到中午,大家都已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但却还没到吃饭时间的时候,如此浓郁的香味顿时就吸引了大量的目光搜寻,原本要散去的人群也“呼啦啦”散了一半又留下了一半,跑得最快的,赫然就是宸公子。 似只是眼前一晃,他就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低头紧盯在火上“咝咝”冒着香气的烤串,眼冒星光满脸的垂涎欲滴。 “小叔,帮忙!”端木恬无情的击打着他的垂涎,想吃白食?那是绝对不可能会被允许的! 没错,端木恬想要做的事,就是在这庙会上卖烤串! 中秋过后,这天气可就要越来越冷,若现在不能为过冬做好准备,这个冬天就会过得很辛苦。 她本是打算多上山几次,多采些草药,换来米粮衣布好过冬,只是王通的到来让她动了这个心思,想到前一次她来参加这个庙会,虽只是草草的逛了一遍,但也将这么一条街都走遍了,似乎遍布也没有看到前世庙会上最是耳熟能详的一些小吃。 不过一时心血来潮,效果却是极好的,看黑寡妇那合不拢的嘴就知道了。 远处人群中有个胖子在探头探脑的不知找什么,看到那被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地方愣了下,好奇心起便挤进去,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阿婶,怎么是你们呐?” “呦,小胖,你这是跑出来的,还是你娘允许你出来玩会的?” 王通顿时脸色讪讪,摸着脑袋支吾,瞥一眼虎子和小六,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摄于黑寡妇的淫威而不敢开口。 她好像也知道他想说什么,顿时脸色不好的骂道:“怎么?又想来找我家虎子跟你去玩儿?你们瞧瞧小璟和恬恬,还有这个……呃,这个弟弟,人家可都比你们小,却都比你们懂事,你这小胖子,你爹娘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的,你还敢跑出来。回去回去!” “哎别啊,阿婶,一年也才一次庙会呢,我总不能一点都没玩着就光干活了吧?哎你们这个烤串儿怎么卖?我也来两串!” 端木恬直接将串好的两串生的塞进了他手里,道:“自己烤,不收你钱。” 事实证明,小恬恬的这个举动是十分英明的,因为王通很快就发现在这里烤串比在家干活有趣多了,还能不时的吃到些让他垂涎的串儿。 “小恬恬,你真阴险。”宸公子凑在小侄女耳边轻声说道,他就觉得他家侄女给胖子烤串让他自己动手是有预谋的,是有目的的。 端木恬瞥他一眼,无声的默认了。 当夜幕降临,街上的行人都回去吃晚饭,一下子变得稀拉空挡,黑寡妇笑眯眯的凑了上来,问道:“恬恬啊,咱今天赚了多少?” 这收钱的活儿是由端木恬负责的,尽管黑寡妇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放心。 端木恬掂了掂放在脚边的钱袋,沉甸甸的,道:“具体的要数过才能知道,不过应该有上千文了吧。” “哎呦,有这么多了呀?”她顿时喜逐颜开,精神都一下子焕发了开来,但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已经所剩无几的生串,一顿,道,“看来我们明天得多准备些。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剩下的这些我们拿 回去自己烤了吃,这几个小家伙可是已经馋到现在了。” “好。” 旁边王通最先欢呼,然后跳起来的既不是虎子也不是小六,而是宸公子! 端木恬为这个小叔深觉丢脸,可人家宸公子压根就不在意,什么风度什么风范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礼仪,统统都见鬼去吧,他想吃烤串吃到饱已经想很久了! 收拾摊位的速度绝对是惊人的,不过转眼间,端木恬甚至都没有把钱袋扎好袋口,他们就已经一切收拾妥当,等着回去了。 端木宸直接背起了那个足有十几斤重的钱袋,一阵风似的飘然离去。 端木恬伏在哥哥的背上,由他背着往回去,轻声说着:“真丢人。” 端木璟莞尔轻笑,君修染忽然转身,往身后看了一眼。 有个人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神情阴冷,目光森森,正在打量着路上的行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君修染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脸色一变,又倏然回转过身,低头敛息,将身子藏进了身侧人的阴影中。 “那个男人来了。” 他低低的用只有他与身旁兄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端木璟和端木恬闻言不由一愣,然后端木恬忽然从哥哥的背上直起身扑向了他,扑在他背上轻声说道:“快走,别回头。”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趁夜离开 “我说新鲜了啊,就那么些东西,不过大半天的工夫,你们就赚了这么多钱?我还以为你们这是去哪打劫了呢!” 回到小院,正在清点着铜钱,菊花阿婶回来了,一看到那么多铜钱顿时一呆,在听说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又是满脸惊叹,语气神态中难掩遗憾和羡慕。 大半天的时间就能赚来这么多,确实是有些让人不敢置信。 端木恬分了一百文钱出来,递给她说道:“阿婶,王通也帮了忙,这是他的份,你代他收一下。” “哎呦恬恬你这也太客气了,这小子能帮什么忙呀,不捣乱就不错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伸手欢喜的将铜钱接了过去,王通忙凑了过去,不满的说道:“娘,这可是我的,我辛苦了大半天,手上都被烫到了好几处呢,你可不能私吞了!” “行了行了,娘先给你保管着。”她笑着说道,又点出了十枚递给他,道,“喏,先给你十文钱,去庙会上要看中什么了也可以买买。” 王通捏着那十文钱,不满的嘟起了嘴。 端木恬自是不会去理会这些,又分出了一百文推到眼巴巴看着,一脸期待的小六面前,说道:“这是你的。” 他笑容刹那灿烂,正要伸手来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黑寡妇伸出了手,按住那些铜钱说道:“小六,这钱阿婶先替你收着,等回村子里之后阿婶会把它们交给你爷爷,你说成不成?” 小六愣了下,然后点头道:“好,谢谢阿婶。” 这小六父母早逝,是祖父祖母将他养大的,算起来似乎还与黑寡妇有些亲戚关系,平常多有帮衬,眼前的这一幕倒也合乎情理。 她也一样点了十文出来交给他,说道:“难得咱小六也能赚钱了,你爷爷奶奶要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这十文钱你自己收着,庙会上看到什么吃的玩的,也不至于只能眼巴巴看看。” 看他们都已经分好了,端木恬才又说道:“阿婶,现在这里还剩下九百八十六文钱,我们人多,这个事情又是我起的头,不过那些菜却都是阿婶你们出的,所以我拿五百文,剩下的给你,你没意见吧?” “呦,那些小菜能值几个钱啊?这么分可是恬恬你们吃亏了。”菊花阿婶听到这话不禁如此说道。 近五百文钱啊,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啧啧! 这黑寡妇真是运气好,怎么就遇上了这么好的事呢?而且这也不是什么 大不了的事情啊,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也能赚钱呢? 而被菊花阿婶那么一说,黑寡妇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摆手说道:“这怎么能成?我也不过只是跟着凑个热闹而已,可不能收这么多。” “既然阿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她直接将五百文的一堆收了起来,一言将此事定下,又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惜今天带的少了,不然晚上还可以赚不少呢,这三天的庙会,晚上也应该是极热闹的。” 菊花阿婶顿时神色一动,说道:“那还不简单?现在开始准备也还来得及嘛,正好能赶上晚上的集市。” 黑寡妇也颇为意动,毕竟对她们来说,便是一文钱,也是珍贵的。 端木恬便说道:“那好呀,阿婶你们就一起去准备吧,晚上也可以一起去,我们就不去了。” “你们不去了?” “嗯,一年也才只有一次庙会呢,我以前听说有些地反晚上比白天还热闹,想去看看,顺便还可以买些布料回来,冬天就快要到了,我得给家里人准备些过冬的衣服。” 对他们这些小山村里的人来说,五百文钱已经是一笔巨款,能买许多东西了。 “恬恬真懂事,我要有个这么懂事的闺女,那可真要连做梦都笑醒了。可惜偏生了这么个整天都只会到处乱跑的臭小子!” 宸公子不禁在旁边侧目,废话!我家小侄女岂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两位阿婶匆匆出去为晚上的赚钱大业做准备,王通和虎子以及小六都被拎了出去,屋内一时间只剩下端木家的三位再加一个君修染。 端木恬忽然就敛了脸上的所有柔和之色,转头看着君修染,道:“你看清楚了吗?真是那个男人?他出现在庆丰镇上了?” “是他不会有错,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人。”君修染眼中的紫光有些沉郁,嘴角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有些冷冽有点杀意也有丝惊惧。 端木宸有些惊讶,刚才他是先一步跑了回来,现在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不禁眉头一皱,道:“难道竟这么凑巧的他已经去过了紫霞山?还发现了你并没有被活埋在紫霞山下,而是出来了?” “那山谷中定是有些痕迹的,要发现这个不难。”端木恬说道,“不过你昨天才刚离开,他今天就找到了庆丰镇上,很显然他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正好去过了紫霞山。” “他一般多久会去找你 一次?每次找你都会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端木宸一问就是连续的三个,又说道,“你把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我们多了解一些,也就多了对付他的把握。” 晚饭的时候,王屠夫家很是热情的招待了他们一顿,饭菜也很是丰盛,之后,菊花阿婶和黑寡妇阿婶就匆匆的出门摆摊去了,王通本想溜出去,却被他娘一把捏住耳朵给拎了回来,倒是虎子和小六很是听话,乖乖的随她们摆摊去了。 端木恬他们也在随后出了门,不管如何,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把那么一个丧心病狂心狠手辣阴桀残忍的家伙引到这里来。 他们出门去街上溜了一圈,却竟然再没有见到那个人,就好像那人不过是君修染的一时幻觉。 “妹妹,现在怎么办?”端木璟看着热闹的集市,轻蹙起了眉头。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眯眼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说道:“我们回去!” “回去?” “对,回三石村!” 宸公子顿时一个趔趄,扭过脖子来看她,说道:“小恬恬,六十里路啊!” “你就当是跑马拉松呗!” “马拉松?” “呃……就是跑步,以你们的速度定是普通人拍马也比不上的,六十里路全力奔走的话,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宸公子一撅嘴,道:“我饿了!” “……” 不过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需要管他愿不愿意,端木恬下了决定之后,宸公子便是饿死在当场,也改变不了什么。 当即,端木璟找到了在街上摆摊的黑寡妇他们,与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是他们要回三石村去,然后也不管他们是怎样的惊愕不解,转身就奔出了庆丰镇。 他们都是身怀内力的人,尤其君修染,当他速度全开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轻功竟然极好,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修炼的。 端木宸背着恬恬,三人走出了庆丰镇后就极速朝三石村的方向掠去,黑夜中,让人分不清身形,只觉得有影子倏然拂过。 不知何时,庆丰镇外出现了一个鬼魅身影,森森盯着前往三石村的方向,而后忽然整个人拔地而起,转眼间已消失了踪影。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青眼狐狸 幽暗的夜幕,森凉的月光,山林中树影重重宛如鬼魅,不知从哪里吹起了一阵轻风,肆意的玩弄着娇嫩的枝叶,有两个影子忽然从林间山路上一闪而过,比重重的树影还要更像鬼魅。 他们飞掠而过所带动的空气,让本在随风摇曳的枝叶“唰”一下朝同个方向绷直,然后缓缓的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随着轻风摇摆,发出轻微的“窸窣”声,暗夜又恢复了属于它本身的宁静。 然而没过多久,竟又有一个黑影从这里飞掠而过,比刚才的那两个还要更加的急速。 今夜,似乎注定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幽暗的树林里响起了夜枭的叫声,然后“扑铃铃”的有什么拍打着翅膀冲天而起。 端木恬伏在小叔的背上,由他背着她往前飞掠,忽然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轻轻的说了一句:“来了!” 这一声极轻,没传出多远就逸散在了夜风里,而端木宸也忽然停下了脚步,旁边的另外一个人则迅速而又悄无声息的,折身冲进了旁边树林里面。 夜风轻拂面,皎皎的月光越发的森凉,四周寂静无声,端木宸转身看向来路,不知看了多久,在月色下终于能看到远处有一人破空而来,其形如鬼魅。 托着她双腿的手突然收紧,只是看到那人的身形,宸公子便一下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对面过来的,绝对是个高手! 端木恬收紧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他点点头,依然看着那不断接近的人影,只莫名的侧了侧身子。 那个人影终于接近到了双方能互相看清楚的距离,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两人惊“咦”了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一路追着我叔侄两?”端木宸紧盯着他,质问道。 月色下,能清楚的看到对面那人的面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身形颀长,面容竟意外的很是柔美,没错,就是柔美。只是这一份柔美却被他那一双阴冷森然的眼睛给破坏殆尽。 该如何来形容这双眼睛呢? 鬼气森森,幽冷残虐,月色下似乎在散发着森冷的光,像狼……不,即便最凶残的野狼,在他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只怕都要落荒而逃。 他的这双眼睛很长很长,斜斜的朝两边额角蔓延,就像是在他脸上用刀划出了两道痕迹,只是这么看着,便 让人觉得一阵阵发冷,好像是被什么鬼魅给盯上了一般。 端木恬看着这双眼睛看了很久,总觉得如此熟悉,好像是曾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听说过,一直到他眼中忽然划过一道青光,她才猛然想起,这不就是那传说中的青眼狐狸吗? 听说长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天生凶残冷酷又狡猾胜狐,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甚至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她以前一直都不信这样的传闻,只觉得那定是人们接受不了这样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就人为的将其夸张扩大甚至是神化了,就像君修染的那双紫色眼睛一样,让他被世人以为是妖魔转世,其实在端木恬的眼里,那不过是长得跟别人不同而已。 怎么能因为一双眼睛就认定了一个人的本性,甚至是荒唐至极的说他是什么妖魔转世? 可此刻看到这个人,看到了这双她也只在传说中才听说过的眼睛,她忽然有点相信那传说中对这双眼睛的主人的描述了。 凶残冷酷,丧心病狂,灭绝人性!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能做得出那种事情?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宽袖长袍,月光下咋一看去仿佛是黑色,宽大的袖摆随风而动,折叠出点点星光,有隐约的香味传来。 端木恬忽然伸手,捂住了宸公子的口鼻。 对面那人也忽然抬头,冷冷的看向了她。 端木宸又侧了侧身,将捂在他口鼻上的手蹭开,说道:“乖侄女,放心,不过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而已。” 蒙汗药?亏得你能想出这个名词来! 那人的眼中有森然的青光闪过,莫名的让人心底发寒。他看着端木宸,并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另外两个人呢?” “什么另外两个人?”端木宸挑眉,一脸的无辜之色,道,“这里就只有我叔侄二人,哪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莫不是那孤魂野鬼?我侄女胆子小,你可别吓坏了她。” 他忽而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阴桀,如平地里生出的一阵鬼风,直扑人面而来。 然后,笑声又忽然的止住,他抬头冷冷盯着端木宸,说道:“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这山野僻角中人,你是何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宸公子溜着眼珠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忽然神色一正,嘴角一勾,微抬起下巴倨傲道:“本公子为何要告诉你?你有这个资格吗?” 在人前,宸公子一直都是跳 脱的,没有架子的,平易近人的,甚至是没脸没皮的,这是端木恬第一次看到小叔摆出他的贵公子架势,便见他面容冷峭,神情倨傲,这么看去,竟赫然又是另一种风格。 端木恬侧头看他,目光不由得闪了闪。 而对面的青眼狐狸见此,顿时目中寒光大盛,凶煞之气直扑面而来,冷冷道:“不管你是谁,动了不该动的人,你的小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 “呵,那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如何来取本公子的命!” “想死?你以为这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 “原来你想将本公子也给抓去山洞里以锁链捆缚,在生死的挣扎中遭受黑暗与血腥的折磨。你以为本公子也是个七岁的孩子吗?还是你以为连我大炎的三殿下都被你如斯折磨,你就当真可以折磨任何人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端木宸身上猛然爆发出了极凌厉的杀气,似乎这股气早在他心里憋了许久,此刻才终于找到了爆发的契机,这一爆发,便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青眼狐狸直面如此凌厉的杀气,终于变了脸色,看着他的眼神好一阵闪烁不定,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只要知道我大炎的皇子殿下何等的身份尊贵,即便他当真是那什么妖魔转世,也容不得被你这等低贱之人欺凌侮辱!” 他轻轻松开了手,放下背上的端木恬,随手在腰间一抹,手上顿时多了一把寒光涔涔的软剑。 这软剑长得也奇特,不像普通的软剑那样平滑,似有什么图腾盘绕其上,而且是黑色的。 青眼狐狸看到这软剑的时候愣了下,又抬头紧紧的盯上了端木宸的脸,半饷眼中忽而青光一闪,道:“你是端木宸?” 那语气中,竟似乎有几分惊惧。 宸公子却一下子就乐了,倨傲不再,而是又恢复了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轻佻的扬了扬眉,道:“没想到本公子竟这么有名,连你这躲在边缘之地偷偷折磨个小孩子暗乐的卑劣之人都知道本公子!” 一认出端木宸,这青眼狐狸就立马有了几分退意,连被如此说竟也只是怒意一闪。 因为他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可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也不是像君修染那样声名狼藉被许多人厌恶憎恨排斥甚至连亲娘都恨不得他消失的贵子。 这个人的分量太重,他若真敢动了他,不说只是个德妃,便是有皇帝护着,只怕也要被千里追杀、 乱刀分尸! 所以他说:“看在你是端木家公子的份上,只要你将人交还出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不然的话……你该清楚,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端木宸闻言晃了晃手中软剑,轻笑着说道:“你这是想要让我端木家的列祖列宗都从阴曹地府冲出来把本公子给围殴了吗?” ------题外话------ 亲耐滴们,五一快乐哈!大家都有出去玩儿么?外面可都是人啊都是人~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拦路 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奇怪。 青眼狐狸忌惮于端木宸的身份,又不肯放弃了君修染,而端木宸自知现在的他并不是眼前这男人的对手,但又绝不可能会将君修染交出去,一时间,两方形成了对峙,谁也不肯让出一步。 端木恬踮着左脚往后退去,免得过会儿若真打起来时妨碍了小叔,她虽然功夫不错,但面对真正高手的时候却还差了一些,至少眼前的这只青眼狐狸还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得了的。 毕竟,相互之间的年龄差距摆在那里。 她往后跳的动静却吸引了青眼狐狸的注意,看着她的目光一闪,道:“你说,这小丫头是你的侄女?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端木家竟有这么一位容颜若鬼的小姐?” 端木宸顿时脸色一沉,却听小恬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家里认为我长得这般丑陋若是传扬了出去实在是有失端木家的颜面,所以就将我自小送到了这山野小村之中,不让外人得知。” 她的声音轻缓悠扬,似乎说的并不是与她切身相关的事情,也似乎对自己那半边鬼魅的容貌丝毫也不在意,让端木宸一愣,青眼狐狸则微眯起了眼睛,使得那双本就极其狭长的眼睛越发的宛如两条丝线镶嵌在脸上。 他似乎对端木恬非常的有兴趣,看着她的目光森凉凉的,面上缓缓浮现一抹若有深意的笑容。 端木宸忽然侧移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手中黑色软剑忽然绷直,斜斜的指向了他,冷声道:“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个念头,若敢伤了本公子的小侄女,我端木家必与你不死不休!” 青眼狐狸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桀桀,透着无尽的森冷,道:“在这荒郊野外的,我便是杀了你们,又有谁能知道?” “你要知道,这世间大凡杀人的人,一般都会在无人能看到的时间地点,但到最后总还是会被人查到。而且你难道没发现我们少了两个人?你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吗?” 笑声停止,他森森的看着眼前两人,道:“能让端木家的公子和小姐给我陪葬,我似乎并不亏。” “你确定你舍得陪我们去死?” 端木恬在小叔背后不禁勾起嘴角轻笑了笑,暗道小叔虽平时不着调了些,而且本身也尚且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真正面临事情的时候,表现却真是极好。 大凡像青眼狐狸这样的人,都是很惜命的,绝不会认为拉着两个身份比他尊贵得多的人陪葬,就是赚了。不到最后时刻 ,他们是不会愿意跟人鱼死网破的。 而此刻端木宸的身份,对他就是一种震慑。 虽然端木恬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究竟有着怎样的一个权势背景。 气氛又沉凝了下来,这青眼狐狸神色幽冷的盯着端木宸,忽然面上渐渐泛起了一层黑色,倏然拔地而起就直直的冲了过来。 端木宸一惊,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动手,难道是先前对此人的性情估计错误?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端木宸冷哼一声,举剑往身前一划,那锋利的软剑划过,似乎连空气都被割裂了开来,肉眼可见的涟漪迅速的朝冲上来的青眼狐狸看似轻柔的飘了过去。 青眼狐狸冲上来的身形忽然一顿,而端木宸却在这个时候拔身朝他反冲了上去。 “铿”的刀剑相击的声音在这月色山林里回响,随后越发急促的交击声连绵响起,端木宸与那青眼狐狸斗作了一团。 狭窄的山路上,只见人影闪烁,绯红和墨绿似已缠绕在了一起,难分难解。 端木宸虽然经验不如青眼狐狸,功力也不如他的深厚,但端木家公子所修炼的功法自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便是打不过这青眼狐狸,也不会在短时间里落了下风。 端木恬开始缓缓后退,身后忽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微一顿,然后偏移了方向,朝山林移过去,直到后背贴上了一只手。 “快走!”她轻声说着。 身后的人顿了下,然后将她转过身去,把她背了起来。 端木恬一愣,忙又说道:“你自己走,他的目标是你,只要你走了……” “不,他会杀了你的!”他打断了她的话,然后背起她就直接窜进了山林里面。 那与端木宸交手的青眼狐狸忽然转头看向了这个方向,月光下只看到山林里有什么窜过,他目光一闪,再转眼一看端木恬原来站立的位置,已没了人影! 眼角忽有黑光闪过,凛然之气扑面而来,黑色软剑以一个与它本身极其不符的凶悍蛮横之势朝他劈了过来。 “你可千万别走神,本公子要是不小心杀了你,说不定会心疼的。” 端木宸甚是不着调的声音响起,他冷哼一声,迅速的回转身子对上了那来势汹汹的黑色软剑。 两人一触即分,青眼狐狸竟借着与端木宸相接的力道,身形后退,朝山林里飞快的退去。 忽有 人影闪烁,在他后退的方向上倏然闪现一个绯红身影,又听宸公子说道:“就你也配与本公子比轻功?刚才不过是还要等那几个小家伙才会被你给追上。” 随着他话一同出现的,还有“唰”的一道黑光匹练,直朝青眼狐狸的后背划去。 另一边,君修染正背着端木恬在山林里飞窜,月色朦胧从枝叶间透下,在两人的身上照出了斑斑影迹,四周围树影婆娑,对着他们张牙舞爪,两人却都恍若未见,端木恬伏在他背上忽然伸手一指,道:“往这边走!” 这周围的一大片山林,端木恬早已经十分熟悉,由她指路,指的都是便捷近路,很快就离三石村更近了。 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心里忽然莫名升起了一阵警兆,君修染也在同时停下了脚步,抬头直直的看向了前方。 前方山林中有踏碎落叶的声响,在满目的婆娑树影中,有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此人身形颀长,穿一身墨绿色的宽袖长袍,面容柔美,却偏生长了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如被长刀利剑在脸上狠狠的划了那么两下,青光闪耀,阴冷森然。 看到这个人的出现,搂在君修染脖子上的手忽然收紧了些,端木恬抬头看着他,道:“你为何会在我们前面?我小叔呢?” 青眼狐狸桀桀而笑,视线从端木恬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森然道:“你以为挣脱了锁链,跑出了那山谷就能逃离我的掌心了吗?” 君修染不禁后退了一步,缓缓放下背上的端木恬,却依然挡在她前面,直盯着青眼狐狸说道:“放她走,你该知道,动了端木家的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又桀桀冷笑,道:“端木家的人?那你以为我现在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恬恬,快跑! 君修染将她紧紧的护在身后,看着眼前的青眼狐狸,已然是浑身紧绷。 “你将他如何了?端木宸可不是我,便是消失不见了也无人会问津。” “这不是你要担心的事。”他一步步朝君修染接近,目光森冷,面上还闪烁着一种叫做暴虐的光芒。 君修染抿紧了嘴唇,随着他的接近一点点后退,忽然伸手将端木恬用力的推了出去,直接推进树林之内。 “快走!” 那青眼狐狸不由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些惊讶他的这个行为,转头饶有兴致的看了已从地上爬起来的端木恬一眼,又转回头看向了君修染。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还会这么的善良,三殿下。” 他如此说着,那双细长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些,刹那间青光闪烁,森冷狰狞,如要噬人一般。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其森冷竟丝毫也不下于他,抿紧了嘴唇侧转身背对端木恬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的背后,端木恬从地上站了起来,受伤的脚后跟在刚才被推进来的时候磕碰了下,有些疼,但她似感觉不到疼痛,只站在那儿定定的看着君修染那看起来是如此瘦削单薄的背影。 抿了抿嘴,她忽然转身奔进了树林里面。 青眼狐狸没有追,而是站在那儿冷眼看着她转身离开,低头看向君修染冷笑说道:“看吧,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了。这就是你想要保护的人,无视你的险境而转身自己逃命去了。” 君修染越发的抿紧了嘴角,但却站在他面前纹丝也不动。 他就是要她离开,不想她也落入到眼前这个人的手中受尽折磨,即便她真的弃他于不顾自己去逃命,这难道不是他一开始所希望的吗?他不在乎被独自留在这里,不在乎她转身就离开,不在乎……不在乎! 大不了,就是回去继续原来的生活,至少这两天他很开心,感受到了从来也不曾感受过的温柔。 够了,反正他本来就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一样。 青眼狐狸的嘴角往两边扯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笑得狰狞,伸手就抓向君修染。 君修染肩一沉,便想反抗,却听耳边森冷的声音说道:“你想让我去追那个小丫头吗?” 他忽然就静默了下来,乖乖的被抓了个正着,轻敛眉,浑身都再一次透出了一股死气,一直到耳边的森冷声音又说道:“真是个天真 的小家伙,你觉得我会放这么一个见过了你我的人安然离开?” 浑身一僵,他猛的扭转过脖子死死的盯上了他,身上气息翻涌,浓郁的黑色以他为中心狂涌而出。眼中的紫色似乎是转瞬间忽然变成了血红,那般凶煞,那么狰狞。 “你该死!” 他扭住了君修染的肩膀,压制了他的所有挣扎和反抗,看着他面目狰狞,却笑得越发开心了,森森的说着:“对,就这样,这样的表情才能配得上你。” 说着,他轻易的将他拎了起来,转身朝树林里面走去,道:“走吧,我带去你找你的那位没良心的小情人。嗯,小情人,这个好,不如我将她也抓了,让她以后就陪着你吧。你可是皇子殿下,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给你解闷的女娃呢?桀桀!” 君修染浑身都几乎是在痉挛,忽然仰起头,拼尽了全力的喊道:“恬恬,快跑!” 前方林子里,端木恬忽然抬起了头,然后越发的缩进树后阴影里,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低垂着头,便是月光透过枝叶照拂而下,也照不透她身上浓重的阴影。 有脚步声在接近,君修染的叫喊就像是指路的明灯,在清楚明白的告诉着端木恬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而那青眼狐狸竟也并不阻止他。 端木恬越发的缩成了一团,一如许多年前,她也曾如此刻这样蜷缩在黑暗之中,然后…… 君修染的声音已经到了身后,忽然激动近乎是惊惧的娇叫喊了起来:“恬恬,快跑,别躲在那里!” 端木恬低头看到脚上的伤口又迸裂了开来,正有丝丝血迹浸透而出,荡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很淡很淡,微不可察,然而对血腥味极端敏感的某些人来说,却好像是那指路的明灯。 很显然,那青眼狐狸和君修染都是对血腥味极端敏感的人。 她想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却已出现了一双墨绿色的靴子,以及一双悬在空中胡乱蹬着的脚。 “桀桀桀,你可以闭嘴了。” 森冷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他似乎在君修染的身上点了两下,然后君修染就再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却依然还能动着。 那双墨绿色的靴子又走近了几步,距她不过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端木恬缓缓抬起头来,看出去的眼神惊惧而又空茫,似乎是已经被吓破了胆。 她就那么空茫的看着他,手捂在 受伤的脚上,随着他的再次靠近,不禁越发的往后瑟缩。 君修染在他的手上剧烈挣扎,这好像是让他有些不耐烦了,冷笑一声就甩手将他给扔了出去。 便是在这个时候,神情空茫惊惧,捂着脚上的伤口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来,右脚在身后大树上用力一蹬,反身低头朝他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一头撞在了青眼狐狸的胸口,撞得将注意力放在君修染身上而忘了对她防备的青眼狐狸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尚未等他回过头来,月光斑驳中,忽有白光一闪,随之便是“噗”的一声,有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柔软的肚子里面。 他猛然一僵,从鼻子里传出了一声闷哼,然而端木恬丝毫也不愿放松,在将匕首刺进他肚子里的同时,她双手握着匕首用力一拧又一划,竟是意图将他给开膛破肚了。 青眼狐狸的反应也极快,在她那一拧的时候就迅速后退,但肚子却依然被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他站定,然后才终于回过头看向了端木恬,脸色狰狞的扭曲成一团,杀气毕现。 被他扔出去的君修染刚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么一幕,顿时一呆,尤其是看到恬恬手上的那把匕首时,更下意识伸手摸向了自己的怀里,却发现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匕首,不知何时已跑到了恬恬的手中。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骤然间一片紫光璀璨。 原来恬恬并没有弃他不顾! 尽管他刚才还在告诉自己没关系,他并不在乎,恬恬能转身离开正是他所希望的,可其实在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内心深处确实是真实的有些失落的。 不过现在他明白了,事实并不是他先前所想的那样,尽管他有些失望她没有跑掉,但也有些开心。 他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背对着他的青眼狐狸而去。 而另一边,端木恬落地打了个滚之后也迅速跃起,左脚的伤口因为这突然的用力而越发迸裂,在空中洒出了一溜的血珠。 在很多年前,她也曾像今天晚上这样蜷缩在黑暗阴影之中,然后将被她等候的猎物——灭杀!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笨蛋,装死不就好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几乎是同时跃起,呈夹击之势朝位于他们之间的青眼狐狸飞扑而去。 身后有杀气袭来,迎面亦有锋芒毕现,青眼狐狸无论转向那边都势必会被另外一人从背后攻击。 他站在那里一手捂着肚子,从指缝间不断的有鲜血流出,甚至还有一截小肠从一手遮挡不过来的伤口里拖出到了外面,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一股恶臭,那是存在于肚子中的污秽。 端木恬的那一击实在是太狠太辣太刁钻,手中的匕首也十分锋利,虽最终没有能成功的将他开膛破肚,却也刺破了他的肚子,以及肚子里面的某些内脏,一击就让青眼狐狸重伤。 所以此刻,青眼狐狸死死的盯着迎面而来的端木恬,满目凶光灼烧,对身后的君修染竟丝毫不加理睬。 虽被重伤,但这青眼狐狸内力深厚,肠子都从肚子里流了出来也依旧气息沉凝,反而越发的凶悍,举手就朝已扑到面前的端木恬拍了过去。 这一掌来势汹汹,带着股凶悍残虐之气,让端木恬不禁有种窒息般的感觉,不敢正面相接。 她与青眼狐狸离得本来就近,飞扑到他面前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他挥手拍来的时候,她正是伸手刺出手中匕首的时候。 那一刻,劲风扑面,她忽然低头意图避过他这一掌,却见他在她低头的刹那也是手腕一翻,再次朝她拍了过去。 忽有锋芒从旁边乍现,锋利的匕首无声无息的转了方向,直朝他的手臂砍去。 他若想要保住自己的手臂,则势必要转移方向,而一旦他偏移方向,即便只是一瞬间的迟缓,端木恬就将会挣脱他布下的那个攻击圈。 君修染在这个时候也扑到了他的身后,张开四肢就缠绕到了他的身上。 青眼狐狸冷哼一声,忽然抬脚朝端木恬踢了过去,并同时转身一掌拍向君修染,端木恬手中的匕首也“唰”的一下,从他的臂旁空气中划过。 迎面而来的,是一只携着汹涌气势而来的腿,端木恬躲避不过,眼中忽而闪过冷冽之气,反转匕首就朝那腿直刺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她忽觉眼前恍惚,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作用在了她腰腹的位置,随着剧痛传来,她整个身子都朝反方向倒飞了回去,轰然撞在身后坚韧的树干上,又被反弹出来,重重的摔落地面,当即便鲜血狂喷。 “恬恬!”君修染惊呼一声,紫光倏然转冷,缠绕在青眼狐 狸脖子上的双手用力收缩,将自己越发的贴在了他的背上,同时双脚勾向前,朝着他那需用手捂着才能阻挡内脏往外流的肚子用力的踢了过去。 “哼!”青眼狐狸当即脚下一个趔趄,闷哼一声,那拍向身后的凌厉一掌也顿时因此而偏移了他原来的方向。 君修染拼尽了全力,死死的勾着他腹部的伤口,经脉中内息疯狂流转,双手用力似乎都能听到了有骨骼爆裂的声音从青眼狐狸的脖子里传出。 青眼狐狸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越发的青光岑岑,伸手一把抓住了君修染的脚踝,下一秒他就被狠狠的从背上扯落了下来,被他拎着脚踝狠狠的甩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身子撞上了大量的树条枝桠,“噼里啪啦”声中,身体宛如遭受了一轮鞭刑,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将山林的泥石土地都给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吭。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才刚动,先前一直被压抑着腥甜便忽然冲破了压制,只见他脸色一红,然后“噗”一声喷出了红色艳丽的鲜血来。 吐了一口血,他却反倒感觉舒服多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透过被他砸出了一条通道的林间看向已呈暴怒之态的青眼狐狸,忽而在紫光璀璨中冷冷的笑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峭说道:“废物,你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而已,今天你最好能在这里杀了我,别想再将我带回去继续供你折磨。” 青眼狐狸一手紧捂着腹部伤口,已被彻底的激怒,那张脸即便没有被他的眼睛破坏此刻也不再柔美,而是狰狞着扭曲在一起,死死盯着君修染,咬牙森森的挤出了几个字:“那你就去死吧!” 说着徒然跃起,朝君修染冲了过去。 却在此时,刚才摔落地上就气息微弱,在地上挣扎却无论如何也再爬不起来的端木恬忽然跳了起来,斜斜的再次朝他一头撞了过来。 青眼狐狸狞笑一声,五指成爪迅猛的抓向了她,却在将要抓到她的时候见她忽然身子一拧,拧成了一个古怪诡异直叫人不可思议的姿势,正好就避过了他的手爪继续朝他冲来。 他一惊,连忙抽身后退,却依然有锋锐从他身上划过,将他的墨绿衣袍划破,在腰侧划出了一道新鲜出炉的血口子。 青眼狐狸眼中青光一闪,冷冷的看向端木恬。 这小丫头怎的如此难缠?看她模样也不过六七岁,却竟能三番两次的伤到了他,莫非这端木家的血统当真有那么好,连个七岁女娃都如此的 变态? 刚才的那一击,凌厉而刁钻,还有她身上的那股子凶悍之气,甚至是她对这一攻击的时机把握,都绝对不可能是那些练了几招手上功夫,其实连血都没见过的公子小姐们能够拥有的。 在他心思转换的时候,端木恬却并没有停下,而是在地面一借力之后继续朝他冲了上去,攻击的角度依然刁钻而狠辣,是人们最难防御抵挡得下的角度。 这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招数,这经过了她前世千锤百炼早已经融入到灵魂的招数,这专门用来杀人的招数,此刻终于施展而出,配合着她前世从没有拥有过的所谓内力,尽管与眼前的这只青眼狐狸相比未免有些微不足道,但这一刻,她一往无前,连灵魂都似乎在欢畅的叫嚣。 这一刻,在青眼狐狸的眼里,这个正冲向他的小丫头忽然浑身的气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凌厉凶悍,如同一头蜇人的野兽! 他狞笑,再一次五指成爪,悍然无畏的迎上了她手中的锋利匕首。 “叮!” 手爪与匕首触碰,响起的竟是铿锵金属之声,端木恬一怔,又见眼前恍惚,有风迎面吹来却刺痛了她脸上的肌肤,她没有任何犹豫的迅速后退,后退的脚步却踩到了不知是石子还是树枝,一滑之后本就受伤的脚跟传来尖锐的疼痛,引得她脚筋忽然痉挛了一下。 她暗叫不好,可身子却已经因为脚支撑不住而倒了下去。 有什么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刮得她面颊生疼,如此的近距离她才终于看清,那是指甲,黑色的指甲。 这青眼狐狸的指甲,竟宛如五把锋利的匕首,而且还泛着黑沉沉的幽芒。 “你真以为凭你个小丫头就能打败我?刚才不过是没有防备被你偷袭得了手,现在,你去死吧。” 青眼狐狸站在她面前,面容狰狞而泛着森然之色,话落便露出了他的五指尖爪,直朝她刺了过去。 端木恬盯着那迅速刺过来的利爪,想翻身躲开却发现本也只是强撑着最后一股气跳起来击杀的她此刻已经浑身无力,再凝聚不起闪躲甚至的攻击的力量。 杀气迎面而来,她抿紧了嘴唇死死的盯着他,意图凝聚起体内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力量,然而所有努力都不过徒劳无功。 难道真要就这么死了? 不过也应该无憾了,这些年,在这异世界,她过得很幸福。 这些年的往事迅速的涌 入到了脑海,她忽然便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却有人飞扑而来,在那利爪将要刺进她体内的时候凶悍的撞开那只手,然后转身一扑便扑到了她的身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随后又“噗”的一声,是利爪入肉的声响,那人倏然一僵,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笨蛋,继续装死着不就好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爹爹赶到 嘴角的浅笑徒然僵硬,他们贴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还有那楼着她的手臂,坚定而有力。 浓重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了开来,似乎就是从她的鼻尖弥漫的。 动了动眼珠子,她看到就在她眼前,有一只惨白骨节分明的手,五指成爪深深的插入到了他的背后,鲜血从那五个空洞里涓涓流出。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耳边他的呼吸变得不稳,有什么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起并疯狂的冲突咆哮了起来,然后轰然碎裂。 不知从体内的什么地方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那插入到君修染背后的手,手指用力死死的捏紧脉门,引得青眼狐狸不禁闷哼了一声。 他诧异抬头看向端木恬,不明白这个刚才面对他的击杀却连闪避的力量都没有的小丫头,为何竟会突然又生出了这样的力量。 这一抬头,他便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郁郁暗沉得如深渊地狱般能嗜人心魂的眼睛,一片森凉,一片死寂,也一片的凶煞轰然直扑灵魂而来。 他大惊,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小丫头怎么竟会有这样的眼神。 下意识想后退,但扣住他手腕的那只小手却异常坚定,有光影闪过,直将空气也划裂了开来,凌然朝他的手臂斩去! 他心中一凛,忽然抬脚踢在了君修染的背上,直接将他给踢飞了出去,连带着端木恬一起,踢飞了起来,而端木恬一时被吸引了心神,手中一松然后就和君修染一起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又是重重落地,端木恬不禁闷哼一声喉中一甜随后又喷出了鲜血来,君修染更是已陷入到了半昏迷的状态,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却依然紧固。 他的背上出现了五个血肉翻卷的血洞,涓涓流出的是沉沉的黑血。 端木恬一怔,眼前忽然闪过青眼狐狸那黑色的指甲,不禁脸色一变,挣扎着翻身而起,凝聚起体内那突然从不知什么地方涌出,但被刚才那么一摔又摔散了的最后一点内力,以最快的速度封住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 “君修染,你别睡过去,快醒醒!”她拍着他的脸,眉头紧蹙,神色紧张。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她脸上有月影斑驳,那紧皱的眉,那关切的语气,还有与他紧贴着的软软的身子,他忽然觉得很温暖,而这一暖,便暖了很多年。 只是现在似乎并不是说这 些的时候,青眼狐狸已经穿过层叠林木,走到了他们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君修染,说道:“你竟愿意替她去死,三殿下,你果然还是磨难不够,还太天真了,所以现在,你只能去死了。” 端木恬猛抬起头死死的盯上了他,却见他也转头看向她,脸色在那青眼狐狸的映衬下越发的狰狞,朝她缓缓的举起了那还沾满君修染鲜血的手,说道:“你说你刚才继续躺在那里装死多好,说不定我还会一时心情好放过了你,其实我真不想杀端木家的人,可惜……你去死吧!” 说着,手忽然刺过来,端木恬不禁瞳孔一缩,想要闪避已经是不可能,可若这一击再落到君修染的身上,他怕是必死无疑。 她忽然用力的抱紧了他,欲翻身而起,却在同时那已经意识迷糊的君修染忽然收紧了环在她身上的手臂,死死的压住了她。 她似乎听到了破空之声,直朝他们而来,那黑色的不似人类该有的利爪近在咫尺,眼看着就要再次落入到君修染的背上。 端木恬忽而死死的咬住了嘴唇,那双眼睛越发的漆黑如墨,幽幽的如一潭漩涡,被压制的身子拼命的想要挣脱他的压制。 利爪几乎都已触碰到他的后背,这一次的位置赫然竟是心脏的位置,便是在这个时候,忽有人影从林中闪出,甚至都没看清那影子的动作,青眼狐狸就忽然安惨叫一声倒飞了出去。 端木恬一怔,却见那人影并没在她面前停留,而是紧随着青眼狐狸那倒飞出去的身影追了上去,半空中,有什么被他轻轻一抛,抛落到了端木恬面前。 “妹妹,你怎么样?”那被抛落的,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就冲到端木恬的面前,看到君修染背上那狰狞的伤口一呆,随之满脸慌措的伸手将这两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哥哥?”端木恬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哥哥,又转过头去看向了那追青眼狐狸而去的身影。 先前他们兵分两路,让熟悉山林的端木璟从山林里行走,抄近路赶回了三石村去搬救兵,就是担心那人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得了的,而他们则沿着山路行走,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总算是赶到了吗? 端木璟看到被君修染压在下面的妹妹,虽没有什么狰狞的伤口,但却也满身血迹,顿时心疼的直皱眉,小心的将她从君修染的怀里拉了出来。 而君修染此刻又安静了下来,沉沉的陷入到半昏迷之中。 另一边,端木峥当 真如鬼魅似幽灵,身形飘忽,在沿途的空中留下了一连串的虚影,不过眨眼间就追上了被他踢飞出去的青眼狐狸,并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前一秒还在狂虐端木恬和君修染,让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坐等死亡的降临的青眼狐狸,在这一刻忽然被强行转换了角色,在端木峥的面前没有丝毫的还击之力。 在端木峥的手中,直面着这个面无表情,目光冷冽的男人,青眼狐狸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正笼罩在他头顶,并恶狠狠的伏盖而下。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招就将他扼住的男人,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惊慌,“你是谁?” 他从不认为这世上竟会存在着能将他一招击杀的人,尽管他现在因为被端木恬那个小丫头两次偷袭得手而受了重伤,功力不足全盛时的三成,但也不可能会有人让他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这个男人,是谁? 端木峥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手指一点点用力,狠狠的掐进了他的脖子里面,身上飘荡着的,是沉凝的能直接碾碎人心脏的杀气。 青眼狐狸挣扎着,一如先前君修染在他手上挣扎时的模样,他死死的盯着端木峥,眼中渐渐的流露出了震惊癫狂之色,他好像认出这个人来了。 “端木峥,你是端木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个发现让他很惊恐,似乎比被人扼住了咽喉还要更加的让他惊恐。 端木峥厌恶的皱了皱眉,冷声说道:“端木家的人,你也敢动?” 他虽七年前就远离了京城,不再理会外面的任何风雨,可毕竟体内流着端木家的血,况且这人要杀的,还是他的女儿,在这世上最最让他在意的女儿! 眼神不禁一冷,手指徒然收紧,却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手下一滑,那青眼狐狸竟似泥鳅一般的,从他手中滑溜了出去。 如此奇怪的变故让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下,而那青眼狐狸则趁着这个机会迅速的朝远处遁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山林之内。 端木峥冷哼一声,身形徒然拔地而起,迅速的追了上去。 有激烈的声响从山林里面传出,但很快,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归于了平静。 到这个时候,端木恬才终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看到爹爹一如往常般平静的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身上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沾染上 ,一直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轻声问道:“伤到了哪里?” 他的声音平缓语气平静,根本就不像是有多担心的模样,可就是这样平静平缓的话语,让端木恬忽然莫名的鼻子一酸,然后竟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端木璟顿时一呆,长这么大都还没见妹妹哭过呢,这这……这是怎么了? 端木峥也似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伸手将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有些僵硬的抚着她的背。 她觉得真是丢脸极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丢脸过,可眼泪却不知怎么回事,自顾自的直往外流淌,止也止不住。 她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抱着爹爹就哭了个痛快。 山林里忽然又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在这安静得只听得见某人大哭声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端木恬都不由得从爹爹怀里抬起了头,看向那个方向。 枝叶摇摆,有人龇牙咧嘴的从那里钻了出来,看到这边的场景顿时一乐,道:“小侄女你这是干什么?谁欺负你了?”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又一只青眼狐狸 “小叔?”端木恬没想到出来的竟然会是端木宸,不由得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怎么就不会在这里了?我把那混账家伙打跑了之后就马上追着你们过来了,刚才听到些奇怪的声音就顺着走了过来,没想到会是你们!”说着,宸公子已颠颠的奔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眼中水汪汪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不禁越发的乐呵了,道,“这是怎么滴?莫非是被吓哭了?”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让端木恬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便是不明所以的端木峥和端木璟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若真是将人打跑了之后就马上追上来,怎么会到现在才来,是他迷路了在中途耽搁了时间?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胡扯? 不等人发文,端木宸的目光忽然直直的落在了君修染的身上,看到他身上的伤立马也察觉到了不对,脸上的嬉笑之色顿去,蹲下就查看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呢!”端木恬轻蹙秀眉,看着他说道,“我们不过才刚进入山林没多久就被那青眼狐狸拦住了,还倒以为你已经被他给……之后一直在与他纠缠,若非爹爹及时赶到,现在躺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两具尸体。” 她才刚说完,端木宸就惊呼一声,道:“不可能!我跟那人打到刚才,他大概觉得再打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自然是赢不了他,可他想打败我也不是简单的事,所以就退走了,我也马上转身朝你们追上来,到现在也绝没有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两边的话似乎对不上了,说完,皆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道,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不成?”端木恬喃喃说着,这一说便忽然一个激灵,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惊道,“根本就是有两个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话刚说完,似乎是有点激动,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势,突然就忍不住捂嘴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越发的牵扯到了体内的伤,只觉得浑身疼,内脏经脉都疼,有什么腥甜的黏糊糊的温柔的东西涌了上来,从指缝间悄然溢出,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微微有些痉挛。 如此剧烈的反应顿时吓到了身旁的人,端木峥忽然将她抱起来,伸出宽厚的大掌贴上了她的后背,运功与掌心将暖暖的气息送入到她体内,以缓解她身体的不适。 同时,只见他轻轻的迈出一步,转眼就到了十步之外,再一闪身就失去了踪 影。 “先回去!” 远远的,传来他的声音,这边端木宸瞅了瞅端木璟那小胳膊小腿之后,认命的把君修染背了起来,紧跟而上。 山林迅速的恢复了属于它本身的宁静,不知过了多久,有墨绿的身影从林子的深处走出,看到了那已经是七零八落的碎尸,他冷冷的看着,忽而森然一笑,抬脚就将脚边的那一颗与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脑袋踢了出去,“骨碌碌”的滚进了灌木丛中。 “竟在这里遇上了端木峥,算你倒霉。”顿了下,他抬头看向另外的一个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那小丫头竟是端木峥的女儿,而那个小怪物,也寻求到了端木峥的保护,这下不好办了。我可没兴趣跑去供人分尸。” 他又看了脚边地上的碎尸一眼,神色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心悲愤,似乎七零八落的被碎尸在这里的,并不是与他朝夕相处了几十年,两人如一人的孪生兄弟,他甚至都不愿意为他收个尸,转身就隐入到了黑暗之中。 而另一边,端木峥抱着因为绷得太紧太久,突然放松之下顿时便有些身体经受不住的女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三石村他们的家里,端木宸背着君修染紧随其后,最后面,端木璟反倒是慢悠悠的行走着。 房内,并排的两张床上,两个小孩一个躺着一个趴着,都是神情萎靡,陷入到了半昏迷之中。 端木峥将女儿扶着坐起,转身到了她背后同样的盘膝坐下,手掌贴在她背上小心的为她度气,旁边,端木宸则忙着先要解决君修染体内的毒。 那青眼狐狸的利爪显然是极毒的,君修染已整个人都开始泛黑,端木宸看着都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 东方天边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竟是就快要天亮了。 端木璟站在自家堂屋门口,抬头看着东方的一线白色,脸上出现了一抹与他的年龄,以及他一向以来的温和性情都极其不符的深色,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房内,又响起了咳嗽声,然后是显得有些吃力的喘息声,他眼神微动,转身走了进去。 “妹妹,你怎么样了?” 端木恬刚醒过来,正有些萎靡的耷拉着脑袋,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体内一阵火辣辣的疼,听到哥哥进来的声音以及他的问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照顾好你妹妹!” 端木峥忽然对走到了床边的儿子说道,然后他一步跨到了君修染的身 旁。 端木璟忙扶好妹妹,并一起转头看了过去。 君修染依然在昏迷,不过脸上的黑气倒没有再继续扩散,端木宸坐在他的背后运功为他逼毒,已是满头大汗。 天渐明,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然后听到黑寡妇在外面喊着:“端木大夫,端木大夫在吗?哎呦这该死的,昨晚上那几个小家伙急匆匆的就跑了回来,都没有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到家了没有?” 房内几人一怔,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对视了一眼,然后他扶着妹妹在床上躺好,就转身出了房门。 “阿婶,我们早就到家了。让你担心了,真是不好意思。” 能听到黑寡妇松了口气,随后说着:“到家了就好,你们这几个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只说了一句要回村子就转身跑了,这大晚上的虽说月亮已经很圆,但也不能这么鲁莽啊。” “阿婶教训得是,是我们没有说清楚害阿婶你担心了,还专门追了回来。” “恬恬他们几个呢?还在睡?” “是,昨晚跑了一晚上,都累坏了,还不肯起床呢。” “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回来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们了?来跟阿婶说说,阿婶找他们算账去!” “谢谢阿婶,没人欺负我们。只是恬恬脚疼,又睡不惯床,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这样啊?” “是!” 又随意的扯了几句,黑寡妇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她昨天也是实在放心不下这几个小孩,收了摊之后才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就怕他们会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那她可怎么跟端木大夫交代? 现在看到端木璟安然无恙,她也就放心了。 端木璟将她送出了门外之后,便折身进了厨房。 房里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帮忙,那他就准备吃的吧。 ☆、第一卷 第三十章 黑玉印章 这一回,是真的重伤了。 重得连床都下不了。 甚至在坐起的时候都要人帮忙搭把手扶一下才行了。 端木恬躺在床上有些昏沉沉的,莫名的想起了前世今生,便是浑身疼痛,她竟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前世受伤的时候,从来都是独自在角落里自己舔舐,像现在这样闹哄哄的安慰询问担忧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发生过。 这感觉…… 她真想一巴掌把面前这个聒噪的家伙拍飞出去! “小叔,我受伤了,很累很虚弱,需要休息。”她终于睁开眼睛,咬牙对着凑在她面前打转的宸公子说道。 宸公子眨了眨眼,然后轻轻撅起嘴,嘟囔着说道:“我也是关心小恬恬你嘛,你都不知道你那样安静闭眼的模样有多渗人,简直就好像……” “死人一样。” “呃……” “所以小叔,你让我休息一下好么?休息好了才能看起来不再像个死人!” 眼珠子溜啊溜,又不满的嘟囔了两声,然后他哼唧着转身凑到旁边另一张床边去了。 “哎,三殿下啊,你现在感觉如何?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一定要说,虽然你好像因为这三年来被他们喂了不少奇怪的东西而对那毒也产生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但你体内可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混乱了起来。” 刚睁开眼睛的君修染,顿时“咻”的一下,又闭上了眼睛,一副我在睡觉我在休息,谁也别来打搅的模样。 宸公子黑了黑脸,终忍不住伸出手来狠狠的戳了两下君修染的脸。 房门打开,端木璟从外走了进来,对他轻声说道:“小叔,我爹让你去他房里一趟。” “做什么?没看到本公子正忙着呢吗?” “小叔,他们需静养,才能好得快。” 端木宸一顿,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转身晃悠悠的走出了门外,君修染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刚才他听见他说:好那么快做什么,本公子还想在这多留几天呢。 眼中恍惚的有点异色划过,然后转头看向了旁边床上的端木恬,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起。 而宸公子来到了端木峥的面前,刚才还嬉笑的脸色此刻却一本正经,直直的盯着对面的兄长说道:“大哥,你赶我,我也不走 !” 端木峥:“……” 下一句,他却又不着调了,溜着眼珠子说道:“京城我都已经待了十五年了,能玩的基本上都已经玩遍还玩腻味了,我才不要这么快就回去。反正母亲说了,要不能带着你一起回去的话,我就不许回去,嘿嘿!” 端木峥的面颊不禁抽了两下,却丝毫也没有打算要理会他意愿的意思,伸出手摊开在了他的面前,手心上,一枚小巧玲珑又晶莹剔透的黑玉印章静静的躺在那儿。 看到这枚印章的时候,端木宸顿时神色一凛,猛的后退了一步,抬头盯着端木峥,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带着这个回去,母亲会明白的。” 见大哥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宸公子的脸上忽而现出了一抹冷笑,眼神也微冷了些,道:“大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端木峥敛着眼睑,木然说道:“七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再回去,这东西我一直藏着想要找机会送回京城,现在既然你来了这里,那就由你带回去吧。从今以后,端木家由你继承!” 一点点的冷芒在眼中飘忽凝散,端木宸冷哼了一声,道:“本公子不稀罕!” “小宸……” “再说,你又不是没有儿子,便是你不想再回去,端木家也理当由小璟来继承,你把它给我,算什么?反正本公子没兴趣也不稀罕,若是你一定要让弟弟来继承的话,你大可以去找别人,相信还是会有人很想要的。” 端木峥眼中忽然厉芒一闪,冷冷的盯上了端木宸。 宸公子也丝毫不让,即便眼前的这个是让他最最敬重的大哥,但此时此刻,面临着这件事情,他绝不退缩! 兄弟两又冷冷的对峙了会儿,然后端木宸哼唧一声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说道:“等君修染那小子伤势再恢复一些,无碍赶路的时候,我就带他回京城!关于大哥你的事情,我会如实向母亲回禀。” 看着他出门的背影,端木峥目光闪烁了些,又低头看向静静躺在他手心里的黑玉印章,五指收拢紧紧握在里面。 “小叔,你要回去了吗?”端木宸又迈进隔壁房内的时候,端木恬躺在床上侧头看他,轻声问道。 他一顿,缓缓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君修染,道:“等这小子能下地走路之后,我就带他一起回京城。” 闻言,君修染忽然眸色一暗,缓缓的 敛下了眼睑。 宸公子晃悠着飘到了他面前,一屁股在床沿坐下,似乎正有着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便伸出手又用力的戳了戳他的脸,说道:“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先前你不是还请我大哥相助你回京的吗?现在莫非是不想回去了?” 君修染任他戳着,缓缓抬头忽而便满脸的灿烂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我还要回京城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啊?”宸公子轻挑眉梢,“嗖”一下凑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说道,“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来,说来让本公子听听!”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又怎么能轻易的对别人讲?” “本公子也是别人吗?” “是!” “那谁是你的自己人?” 君修染突然就闭嘴不言,轻轻的又敛下了眼睑。 端木璟忽然伸手来拉他,说道:“小叔,我们别在这里打搅妹妹和修染休息了,还是出去吧。” “出去干嘛?不去!” “今日是中秋,难得竟能与小叔团聚,我们一起出去准备些吃的吧。” 今天是中秋了? 端木宸微微一呆,算算日子,确实是今天。 他撇撇嘴,身子一歪就歪倒在了君修染的旁边,呻吟着说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也是伤员啊,前天晚上本公子可是与那变态的男人打了好久,其实早已身受重伤,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所以才会一直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我没力气了,动不了了。”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还是小璟运气最好,最舒服,不过就是跑了来回一趟,一点伤都没有,啊啊,本公子不行了,头好晕啊!” 房内的另外三人,顿时齐齐满脸黑线,端木璟嘴角一扯又走过来拉他,说道:“既然小叔你都已经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到了现在,就请继续撑着吧。” “小璟侄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是你亲叔啊!” “所以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粥 睡了一整个白天,到晚上的时候,端木恬的精神稍微好了些,端木璟特意找了躺椅,垫上厚厚软软的褥子,放在院子里让她躺着,赏月的同时,看他们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尤其是当看到哥哥将她抱出来放到躺椅上之后就再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的啃起了听说是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婶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的月饼,还咬得特起劲,那味儿特别香的时候,她不由得撇了下嘴角。 这都什么人啊? 他好像还在生气,气她竟为了救君修染而弄得满身伤,甚至差点就再也见不到面,以至于他现在对君修染都有些莫名的敌意。 他觉得自从这小子出现之后,妹妹就受伤不断,先前脚上手上的,还勉强可以算是皮外伤,现在可是内伤再加失血过多,连床都起不来了,实在是过分! 算起来,竟然才不过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他活蹦乱跳的妹妹就因为这小子的出现而变成了这副娇弱的模样。 终于,在他吃下一个半月饼的时候停了下来,转头笑盈盈看向她,轻柔的问道:“妹妹你饿了没有?要不要吃块月饼?” 然后没等端木恬回答,他又微笑着轻声说道:“哦差点忘了,妹妹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宜吃这些又干又硬还不怎么容易消化的东西,还是喝粥吧。” 喝,粥?! 好吧,喝粥就喝粥,确实吃得清淡些,软绵些比较好。 于是她点头,他也拿起了从刚才就放在那里的一碗白米粥,走到她旁边说道:“温度正好入口,我喂你吃吧。” 她又点头,看到他舀了一勺米粥送到她面前,然后张嘴喝了进去。 一入口,她顿时就浑身都僵硬了,差点没忍住直接吐出来。 苦的! 她皱了皱眉,却又听哥哥在耳边柔声说道:“我在粥里加了些固本培元的药草,能让你的伤势恢复得更快些,好了之后也不至于留下什么后遗症。” 端木恬蠕了蠕嘴,一口咽下了嘴里那极其苦涩的白粥。 一落肚,她顿时觉得连肚子里面都满满的全是苦涩的味道,绝对比喝药还要更苦更难以下咽,也不知哥哥他到底在这粥里面加了些什么东西。 眼角的余光看到旁边一点紫光闪烁,转头看去便正好对上了君修染含笑的眼睛,一怔,然后小嘴一抿,又漠然的转回了头。 端木璟 又给她喂了一口,然后也转头看向趴着躺在旁边的君修染,微笑道:“我也为三殿下准备了一份,待我喂了妹妹吃完之后,再服侍您。” 君修染一愣,随即说道:“不必,我自己会吃。” 这个人对他的敌意太明显了,尤其是在遭遇了那个变态男人害得恬恬身受重伤之后,他可不敢让他喂他吃东西。 端木璟闻言点头,先放下了手中的碗,转身去厨房又端了一碗粥出来,轻轻的放到君修染面前,含笑道:“那三殿下请慢用。” 这碗粥色泽诱人,白里透红,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怎么看怎么好吃。 君修染却不敢轻易染指,在看到恬恬吃了他喂的粥之后的神情变化,他就知道他面前这碗粥的味道绝对也不会比恬恬的那碗差。 “三殿下不饿吗?”端木璟轻柔的笑看着他,道,“已经不烫了,现在喝应该是最好的。” 君修染嘴角一扯,也对他微微一笑,伸手端起了面前这碗清香扑鼻的,白里透红的米粥,凑到嘴边的时候他还觉得实在是香,这个味道真是诱人,然而等到他将一小口粥喝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浑身一僵,端着碗的手忍不住抖了抖。 再看他的脸色,只见刹那间两边面颊泛出了红晕,然后瞬间转白,又转青变黑,当真是千真万确。 在旁边看到这里的宸公子忽然“噗”的一声,将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可是亲眼看到小璟侄儿在君修染的这碗粥里额外添加了一把狼筋草。 这狼筋草没有任何的药用价值,可食用,汁液有点淡淡的红,生吃时有股清香还有点甜,可一旦将其加热煮熟之后,那味道却极苦,比黄连心还要苦了不知多少倍。 寻常的一杯茶中,若是加入一寸长的一根加热煮熟过的狼筋草,那苦味就已经让人难以入口,而小璟他却在那一碗粥内,加了一把。 在这个家里,似乎就只有小璟会做饭,他想要不吃,还不行! 君修染趴在那儿抽了抽眉心,这一口粥喝进了嘴里,他顿时就觉得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哥哥?”端木恬在旁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看向自家哥哥。 端木璟若无其事的转身走到她旁边,又拿起了放在那里的粥继续喂她,君修染也忽然勾起嘴角展开了笑颜,同样若无其事的咽下口中的苦到极致的米粥,又面不改色的将碗里剩下的也都一小口一小口喝光了,然后转头看向 端木璟,说道:“多谢,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米粥。” “能让三殿下感到满意,是我的荣幸。” “如此手艺,便是皇家御厨也比不上,若是去开个酒楼饭庄,定能客似云来。” “我正有这个打算,到时候还请三殿下多多捧场。” “这是自然。” “当然,这还得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并且可别再被人关起来了。” “多谢关心,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而且我相信,我一定能活得比你久。” “本就该如此,毕竟我比你要早出生几个月。” “如此,可要叫你一声大哥?” 端木璟忽然脸一黑,轻柔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咬牙之意,断然道:“不敢当!” 君修染却笑得更灿烂了,嘴角的弧度大大弯起,笑看着他,然后转移视线,轻柔的落到了正仰面躺着因他们的对话而无语望天神情漠然的吃着苦涩米粥的端木恬身上,紫光柔和,轻轻的流转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忽然“唰”的一下,端木璟脚步轻移,以身体挡住了他看向端木恬的视线。 端木宸在旁边坐着,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端木峥也微凝了眸色,忽然说道:“回京城之后,不许再到三石村来!” 君修染当即一惊猛然抬头看向了他,端木峥却已转过头去,对也是脸色微变,似要说什么的端木宸说道:“我说过,我没打算再回去,而小璟和恬恬他们要如何,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你们这次离开之后,不要再来打扰。我在这里也住了些年,不太想再去另外寻个安静的地方。”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再来烦他,他就拍屁股走人,让他们想再找都找不到! 宸公子的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好看,但他只是哼哼了两声,就又懒懒的趴回到桌面上。 而君修染则低头敛眉,交叠着垫在下巴下的双手微微收紧了些。 院子外有脚步声,王屠夫家的菊花阿婶和黑寡妇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还颠颠的跟着王通和虎子两人。 到了院门外,王通和虎子首先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一见院子里一躺一趴的两人不由一呆,忙窜了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昨天去山上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所以就这样了。”端木璟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又看到走进来的菊花和黑寡妇,便问道,“你们现在这个时候来我 家,是有什么事吗?” 虎子抓了抓脑袋,嘟囔着说道:“我哪知道?是菊花阿婶来找我娘,然后她们就一起过来说是来找你爹,我们也跟着一起来了。哎,摔得不要紧吧?严不严重?” “不要紧,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而已,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总不能跟他们实话实说吧?这可是要吓死人的。 菊花阿婶和黑寡妇见这两人的模样也是一惊,忙询问了几句,得到端木璟云淡风轻的几句回答后,也没有多疑,安慰了几句。 之后她们自己搬来凳子坐下,两双眼睛忽然就齐刷刷的落到了宸公子的身上。 宸公子顿时心中一阵发毛,直觉的认为肯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两位……阿婶,你们这样看着我是要做什么?”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说媒? 两位阿婶并没有马上就回答宸公子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让人发毛的,就好像是在挑拣着什么货物一般的眼光将宸公子上下左右的全部都打量了一遍之后,两人转头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眼神,然后又忽然莫名其妙颇为神经质的笑了两声。 那笑声尖尖细细的,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至少宸公子是真的头皮发麻了。 终于,她们无声的眼神交流够了,这才又转头看向宸公子,脸上是笑眯眯的,看着似乎很和蔼可亲,但在宸公子的眼里,依然是让他很头皮发麻的。 首先开口的,是菊花阿婶,但她说话的对象,却竟然是端木峥。 只听她说道:“端木大夫,这个小伙子是你的弟弟?” 端木峥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那张木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依然是木然的,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黑寡妇于是又问道:“这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端木大夫还有个弟弟啊?” “……” 难道告诉你们本人离家出走,一直都没有与家里有联系? 端木峥显然是说不出这种话来的,于是就直接以最干脆的方式来对她们的这个问题做出了回应,那就是沉默! 怎奈,这两位阿婶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早就对端木峥的木然沉默习以为常,转而又问道:“不知道你这弟弟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 “十五。” “都已经十五了啊,那可不正好?不知可有婚配了没有?” “……” 端木峥转头看向了宸公子,他好像有点知道这两位大晚上的跑到他家做什么来了。 宸公子也是悚然一惊,想到了今天白天与小璟侄儿一起出去时候遇到的那个对他含羞带怯的小姑娘,以及另外的几位目带审视的中年男女,顿时“唰”的一下,冷汗挤挤攘攘的布满了额头。 他也好像,有点明白这两位阿婶跑来做什么,刚才又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了。 尼玛! 开玩笑! 本公子的婚事岂是你等能够染指的? 端木峥瞥他一眼就马上又将视线收了回去,漠然说道:“小弟的婚事,自有家中母亲为他做主,还轮不到我来多嘴。” “端木大夫,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是听说了,你是他的亲大哥呢, 这所谓长兄如父,你为他操心婚姻大事,也是应该的。”菊花阿婶说道。 黑寡妇也应和着,说道:“就是这么说的,十五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订亲了。我这里就有个好人选,是个温顺而且还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今天还特意和爹娘过来看了小伙子一眼呢,哎呦,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面泛桃花啊。” “是啊,这还得多亏我家那口子呢。上次在端木大夫家见了这小伙子,就觉得这人长得实在是俊俏,后来与人说起来就忍不住赞叹,结果一下子就吸引了人来,还是庆丰镇的刘财主,想要招赘个好女婿。” “那刘财主可是庆丰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小伙子要真能成,那以后可真是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啊!” “就是就是……” 两位阿婶还是喋喋不休,端木峥很干脆的直接就两眼无光神态木然了,端木宸的脸色则越来越黑,眉心抽搐眼角轻扯面颊抖动,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的模样。 还特意跑来看了他宸公子?还回去的时候面泛桃花?还刘财主?还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还还……还招赘! 你妹!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宸公子忽然“砰”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吓得正说到兴起,喋喋不休口沫横飞的两位阿婶刹那噤声,转头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站了起来,难得脸上竟还有笑容,虽有些僵硬但也不难看。 他看向她们,扯着嘴角说道:“多谢两位阿婶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还小,没想要这么早就订下婚事。” 见他如此说,两位阿婶又齐齐松了口气,然后菊花阿婶说道:“你这话可不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已经十五岁了,再不找个好姑娘赶紧定下,往后年纪大了,想要再找好姑娘可就难了。” 端木宸当即又是嘴角一扯,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又僵硬了几分,道:“即便真要找媳妇,也自有我母亲为我操心,两位阿婶就别费心了。” “哎,你这话是在说我们多管闲事了?” “不敢不敢,两位阿婶也是好心,我怎么敢怪你们多管闲事呢?只是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就这么草草就决定了,必定得经过我母亲大人的同意。” “这话在理,那不如就去请你母亲过来一趟,商量商量这个事?” “我母亲忙得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么点事跑到这里来 ?”他脸上的笑容已不见了,再保持不住了。 “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在我母亲看来,这就是小事,因为她绝对不会同意我入赘出去!所以来不来都一样。” “呃……” 他又嘴角斜撇,眉梢轻挑,说道:“两位阿婶在这中秋之夜这么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里还抽出时间来给我说媒,真是太让我感动了,不过今天真不是一个说媒的好日子,两位阿婶还是吃个月饼,赏赏月亮吧。” “月亮有什么好赏的?不就那么一个?”黑寡妇不满的挥了挥手,又转头看向端木峥,不死心的问道,“端木大夫,你对这事有什么意见没有?” 端木峥眼皮都不动一下,敛眉看着桌子,说道:“我这弟弟脾气不大好,恼了就喜欢打人,偏生还从小就力气大,也不知道那刘财主家的小姐能不能经受住他这样的一巴掌。” 就好像是在回应着他这句话一般,刚才被端木宸拍了一巴掌的桌子忽然“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 两位阿婶顿时“噌”一下跳了起来,看着散落在了地上的桌子,顿时就傻眼了。 半饷,黑寡妇干笑着说道:“看来真是我们多管闲事了,我就说,这小伙子一看就跟我们这些平凡人不一样,婚姻大事哪里轮得到我们来操心?” 菊花阿婶也是满脸讪讪,说着:“我还以为这该是段好姻缘,那刘小姐也是温顺的好姑娘,没想到反而是你们不稀罕了。” 黑寡妇扯了她一下,又笑着说道:“那我们也不多打扰了,今天可是中秋呢,理该一家人在一起才对。” 说着,拉着正蹲在旁边看了场好戏的自家儿子离开了。 院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忽有“噗”的一声,谁人终于忍不住的喷笑了出来。 宸公子当即猛转过头,便见一向清清冷冷没太多情绪的小侄女,此刻竟笑得花枝乱颤,双眸之中,一片水光盈盈。 他黑了脸,伸手便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怒道:“不许笑!再笑,信不信我揍你?” 端木恬瞥他一眼,根本就在意他的威胁,伸手抹抹笑出来的水光,继续颤着肩膀笑。 她就觉得,这事儿当真是好玩极了。 本来以为这事到这里也该是结束了,然而却谁也没想到那刘家的小姐竟会亲自找上门来。 那是第二天上午,端木恬正躺在院子 里晒太阳,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带着个差不多岁数的小丫鬟出现在了她家院子门外,红着小脸轻声问道:“请问,端木公子在家吗?”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刘小姐 这姑娘看起来十三四岁,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就像……君修染昨天晚上喝的那碗狼筋草米粥。 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手绞着秀帕,一副惴惴不安含羞带怯惹人怜爱的娇弱模样。 十三四岁,还才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可以嫁人了。 尽管说女子十五及笄之后才算成年,之后嫁人,但实际上,十三四岁甚是十一二岁就嫁人的女孩子比比皆是,尤其是在小城小镇小村落中,或者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端木恬坐在躺椅上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娇羞的小姑娘,不禁暗叹一声古代的人真早熟啊,在她的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部分连小学都还没毕业呢,这里却都已经直接上门找男人来了。 只不过她一直低着头,似乎是不敢抬头来看,也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 对面,宸公子满脸黑线,扯了扯嘴角本想至少扯个笑容出来,但无奈努力了很久还是没有能成功。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正是昨天他和小璟侄儿出门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夹杂在几个中年人之间,偷偷打量他的小姑娘,也就是……那个刘财主家的女儿? 忍不住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他觉得他再没有遇到过比这还要更为难的事情了。 骂她吧,她一个小姑娘,还如此一副娇柔羞赧的模样,他实在不好意思出口。 不骂吧,他自己心里不痛快! 简直是作孽啊! 他皱了皱眉,又摸了摸下巴,抬头望天作沉思状,又低头看地继续思索,心里已经将那罪魁祸首王屠夫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如果不是那人多嘴乱说话,会给他惹来这样的麻烦事吗?而如果他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天就根本不该出现在王屠夫那混账东西面前! 说媒?订亲?拒绝之后小姑娘现在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尼玛啊! 本公子的婚事岂是这么简单就能决定的?本公子的媳妇又岂是能由别人来决定的?开玩笑! 院子里始终安静得好像根本就没有半个活人,连旁边正在等着看戏的那几个混账小子小丫头都在下意识的放轻放缓放慢呼吸,努力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宸公子在心里大骂,并在想了好半饷之后突然抬头看她,道:“这位姑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端 木恬顿时嘴角一抽,刹那无语。 小叔,你这是想要装不认识,并同时把难以启齿推到了人家小姑娘的身上? 那刘小姐听到这话果然是一愣,抬头看向他却在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又马上低下了头,脸越发红了,支吾着说道:“小女子……小女子刘……刘氏念如,见过端木公子。” “哦,刘小姐,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 她以为他该是知道的,可他如此一副似乎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反应,却叫她如何是好? 她越发的绞紧了秀帕,期期艾艾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倒是她旁边的那个丫鬟,似乎有些生气,对着宸公子便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分明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做什么还摆出这样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端木恬在旁听了不禁再次暗叹一声,这自古,就有许多的丫鬟要比小姐出色许多啊! 琴棋书画有个屁用?知道如何为人处世与人相处交流并能有着至少一种谋生之道,那才是正途啊! 宸公子听到这丫鬟的话,顿时就剑眉轻挑,说道:“这可新鲜了啊,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我们是以前见过还是曾经是旧识啊?” “哎你……你昨天不就见到过我家小姐的吗?” “昨天啊?”他微抬头,皱眉思索,道,“昨天确实好像远远的看到过什么人,不过真没看清楚也没记得那些人长的什么模样,哦原来竟是你家小姐吗?那不知你家小姐这巴巴的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那刘念如小姐的脸顿时“唰”的一下就白了,身为待嫁闺中的女子却竟跑去偷看男子,这可是十分不知羞耻的行为,这端木公子莫非是在指责她吗? 她于是又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宸公子也有些被吓到了,她要真哭出来,他可真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那丫鬟一见自家小姐如此模样,顿时也慌了,当即便将矛头指向了宸公子,道:“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账小子,我家小姐愿意嫁给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领情也便罢了,竟还这样欺负我家小姐!说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不过是个乡下小子。” 宸公子再没脸没皮那也是在面对特定的某些人某些情况的时候没脸没皮,归根结底他依然是豪门贵公子,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傲气,容不得人随意挑衅,尽管他一向不轻易与人 计较,但此刻被一个小丫鬟指着鼻子骂,也不禁来了脾气。 端木峥昨天晚上曾说过,他这个弟弟的脾气不太好,当时端木恬他们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句用来搪塞那两位阿婶的借口而已,不过此刻却忽然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宸公子忽然就冷了脸色,冷冷的盯着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上前一步,“啪”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那小丫鬟当即被巨大的力道作用在脸上然后尖叫着飞了出去,他却还嫌不够,紧跟着上前几步,又一脚踹出将刚落了地面的丫鬟再次踢飞到半空中。 “你算个什么东西?真当本公子脾气好不成?”他又往前走几步,抬腿一脚踏在了她的后脑上,徒然用力,便又是“砰”的一声直将她的脑袋踩进了地底下。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端木璟飞快的跳了起来冲过去就抱住他的腰,想将他给拉回来,说着:“小叔,你这是做什么?她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 宸公子冷笑,站在那儿纹丝不动,道:“不过只是个丫鬟而已,竟也敢指着本公子的鼻子大呼小叫?小璟侄儿,你知道以前敢这么对本公子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吗?” 端木璟闭嘴,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宸公子却无视他的沉默,冷漠着近乎无情的说道:“都活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他可以对端木峥腆脸谄媚,因为那是他大哥,他可以由着端木璟和端木恬对他各种无礼蹂躏,因为这是他的侄儿侄女,他也可以不计较那天去镇上时黑寡妇对他的指责,因为她并无丝毫的恶意,反而还带着一股子的亲切随和。 可眼前的这个,算什么东西?还敢来指骂他宸公子? 刘念如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忙转身跑过去,看到脑袋都被踩进了泥土地里面,正在拼命挣扎着的丫鬟,顿时眼泪就“唰”的一下掉下来了。 “端木公子,你……你放了青儿吧,她不是有意冲撞你的。” 端木宸同样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但终于还是将脚收了回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屋。 端木恬坐在那儿安静的从头看到了尾,看着刘念如伸手扶起了她的丫鬟,眯了眯眼,淡然说道:“刘小姐还是快回家去吧,我家小叔对入赘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刘念如一顿,转头看她。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的看向端木恬,尽管在先前的时候就早听说过这位被人暗中称 作是鬼娃娃的女孩,可真实见到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忙收起了视线,嗫嚅着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我今天来,就是想说,我爹他……他并没有要招……招赘的打算。” 忽听屋内“砰”的一声,似有什么摔落地面,然后宸公子又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刘念如问道:“刘小姐这莫非是在说,想要嫁给我?” 她脸一红,下意识摇头,觉得不对,点头,也不对,她便直接低下了头,嗫嚅着说道:“我……我先告辞了。” 然后扶了已站立不稳的丫鬟,转身离开。 端木恬转头看向站在堂屋门口一脸沉思的某人,道:“小叔,那刘财主好像巴巴的想要把女儿嫁给你呢。” 端木宸目光一寒,勾着嘴角冷冷的笑了声,道:“刘……财主!本公子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着,身影一闪便已出了院子,不知道是打算要去干什么。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就不告诉你 宸公子还没回来,刘念如却又出现在了端木恬的面前,跟她一起的,除了那个被宸公子那样一顿蹂躏现在已经站都站不稳却依然被强拖着来的丫鬟之外,还有一个中年的山羊胡男子,以及几个身材健壮的看似家丁的男人。 看到这些人,端木恬不由得轻挑了眉梢,漠然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刘家小姐一如既往的低垂着脑袋,跟在那中年山羊胡男子的身后,听到端木恬的话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刚哭过。 端木恬不禁有些囧然,这演的又是哪一出? 那山羊胡男进了院子后就左右张望,一副正在找人的模样,最后才将目光落到懒懒的斜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端木恬身上,温和一笑,道:“这位就是端木小姑娘吧?不知道你小叔他在不在家?” “他出去了。” “那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端木恬基本上可以说是面无表情,目光从那丫鬟的身上扫过,若有所思。 “你们这是来为你们家被打的丫鬟算账的?” 山羊胡一怔,忙摆手说道:“不不不,这事分明是这死丫头不懂规矩,冲撞了端木公子,就是被打死,也是她活该。我们这是特意来向端木公子赔罪的。” 端木恬忽然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越发懒散的窝进了躺椅里面,目光也更加的木然无神,就那么淡漠的看着他,道:“这事真新鲜,你们可是庆丰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我们却不过只是犄角旮旯里的乡野农户,哪里敢当得起你们的赔罪?” 山羊胡的脸色顿时有些讪讪,搓着手说道:“端木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管怎么说,咱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个丫鬟却竟敢责骂端木公子,真是混账之极。所以我现在将人又给带来了,听凭端木公子的处置。” 那丫鬟闻言顿时浑身一颤,端木恬不过淡漠的瞥她一眼,然后对那山羊胡说道:“你似乎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热衷于讨好我小叔,还想要将女儿嫁给我小叔。” “呃,这个……不瞒端木姑娘,在下在年前曾去过趟京城,有幸在街上见到了端木公子。”他忽见端木恬眼中厉芒一闪,忙又说道,“端木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将你们在这里的事传扬出去,也不会就此事对任何人提起。” 这人,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才会如此眼巴巴的凑上来。 端木恬目光游离,瞥了眼一直很安静的在旁边自顾自打坐的君修染,想起了他当初对爹爹行的那个大礼,还有那一声“王叔”,不禁目光闪烁。 其实她至今也不知道端木家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在京城甚至是在朝堂之上,有着怎样的权势地位,只是从这零碎的片段中能猜出个大概。 王叔?莫非爹爹他竟还是个王爷不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王爷,不然可当不起皇子殿下的大礼以及那一声王叔。 思索着,她又转头看向山羊胡,道:“既然你知道我小叔的身份,就应该明白,他是不可能会娶你的女儿为妻的。” 他一怔,竟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端木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让我这女儿能服侍端木公子,已经是三生有幸。” 这意思是说只求能当个小妾?甚至小妾当不成,当个侍妾当个暖床丫头也成? 端木恬轻皱了皱眉,完全理解不了这些人的想法。 她越发的冷峭,连看都不再看这些人,说道:“你这人真奇怪,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却偏要送女儿去当个丫鬟,那虚妄的荣华富贵就那么好,都让你连唯一的女儿的幸福都不顾了?” “呃,端木姑娘……” “你们回去吧,这事你对我说没用,我小叔也不会答应的。与其想着把女儿送出去当个丫鬟小妾,还不如认真的去找个实在的,会一心一意对你女儿的普通人。” 在旁边闭眼打坐的君修染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了她,紫光闪烁,似若有所思。 刘财主有些傻眼,他也算是在商场沉浮拼搏了多年,却怎么也没想到竟还应付不了一个七岁的小丫头。 他们又在院子里磨蹭了会儿,之后才终于有些不甘不愿的离去。 端木恬窝在躺椅上,冷冷的轻哼了一声,“无聊!” 打坐中的君修染,忽然缓缓的绽开了一抹笑容。 (喂,三殿下,专心打坐,当心走火入魔!) 端木宸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回来,神情悠悠一派轻松写意,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之后,摸着下巴说道:“查清楚了,那刘财主名叫刘戚,从祖上开始就是做茶叶生意的,积累了些许的财富,在这庆丰镇上也算是有头有脸。为人滑溜有点奸诈,但人缘却似乎不错,很多人即便稍微吃点亏也愿意跟他做生意。另外,家中有一妻三妾,四个妻妾却多年没有任何子嗣。” 说到这儿,宸公子忽然“啧啧”了两声,道:“本公子觉得,这人就是人品太差了,才会生不出孩子。” 又是摇头晃脑了一阵,随后说道:“不过后来经多方求医问药,终于在十三年前正房夫人有了身孕,十月后为他生了个女儿,就是那刘念如。他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甚是宠爱,一直养在深闺之中,也养成了其懦弱胆小的性格。其他的,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巴上了本公子呢?难道本公子当真如此的魅力不凡风采迤逦,让那老家伙一见之下就认定了要我当他的女婿?” 端木恬听着他在那里自吹自擂,未了说道:“因为人家在年前曾在京城大街上见到过你,也知道你端木宸公子的大名和身份,现在没想到竟又在这个犄角旮旯里遇到,如此好的机会自不肯错过。” “呃?小恬恬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那刘戚财主在你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带人过来了,对我说起了这件事。” “哎?那后来呢?” “我把他们打发走了。” 眨眨眼,然后宸公子忽然朝她扑了过来,张开双臂将她抱进怀里,无视她徒然转黑的脸色,贴着她的脸用力蹭了蹭,欢喜的说道:“小恬恬,干得好!” “……小叔,你有订亲了吗?” “那些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丰神俊逸的本公子?” “祖母她老人家难道都没有给你安排?” “小恬恬,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祖母,我的母亲,她老人家从来也不干随意为人牵扯红线这种事情。”说到这儿,他忽然放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就如当年你爹和你娘,那也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甚至是私定了终身之后,你祖母她才跑去你外祖家把你母亲给要到了咱家。” “哦?小叔,你给我说说我爹和我娘的事呗。” “不说!”他忽然撇开脸,哼唧着说道。 “为什么?” 他于是又哼哼两声,贱笑着说道:“就不告诉你!” “……”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离别(上) 日子总算恢复了平静,也就那刘戚经常的会跑到他们家里来,对每个人都各种谄媚,本来动的那个想要把女儿送给宸公子的心思,倒是在几次碰壁之后打消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许是底子好,也许是年纪小,当然两人都有内力护体才是最重要的。总之不过几天之后,他们就已经能下床在院子里溜达了。 而随着伤势的恢复,他们分别的日子也在一天天接近。 今天已经是八月的最后一天,半个多月的恢复,伤势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至少表面上看去是这样没有错。 端木恬从屋内走了出来,朝坐在院子里的君修染走去。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忽然飞快的将手中的东西收进了怀里,然后才转身看向她。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最近几天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她并没有询问,也没有多想,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将手中捧着一套衣服递到了他面前,说道:“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若有什么地方不好的,我也能及时的修改。” 他忽然眼睛一亮,目光直直的落在她手中的那套衣服上面,再挪不开了。 “你做的?”他轻声问道。 她点了点头,道:“天气转冷,你总不能再穿单薄的衣衫,正好我们前段时间在庙会上赚了些钱,足够买好几身衣服的布料。我赶着时间先给你的做了起来,你试一下。” 他忙站起来,伸手接过就小心的往身上套。 宸公子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斜睨着他身上的衣服,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新衣服呢,穿着果然是更人模人样了。” 君修染不理他,全当他这是在羡慕嫉妒恨。 端木恬做的这些衣服,跟那些普通的式样都不一样,穿起来更方便,便是最粗陋的布料,穿在身上也特别的好看。 宸公子在旁边看着君修染身上的衣服,轻轻挑起了眉梢,忽然转身就黏糊到了她的身上,撅嘴嘟囔道:“小恬恬,你可不能偏心,只给他做衣服。” “我也要给爹爹和哥哥做衣服。” “我呢?我呢我呢?” “你不是有的穿吗?” 一呆,然后继续撅嘴,眼中水汪汪的一片,就那么楚楚可怜的看着她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也要,我可是你小叔!你怎么能给这个 与你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做衣服,却忘记了你小叔我的份呢?” “……” “小,恬,恬……” 如此含情脉脉娇滴滴拖着声音的呼喊,让端木恬刹那间鸡皮疙瘩落了满地,黑着脸扯着嘴角说道:“你一向穿的都是丝绸锦缎,这种粗布衣衫会弄伤了你娇贵的皮肤。” “你小叔我一向皮厚。再说,这可是小恬恬你亲手做的,就算穿上之后犹如刀割,我也绝不脱下啊!” “时间上恐怕赶不及。” “没关系,我可以再多留两天,等到你把衣服做好为止。” “布料不够了。” “我马上去买!” “……” “难道小恬恬你其实是不想给我做衣服?给所有的人都做了,却惟独把我一个人落下?” “……小叔。” “嗯?你答应了?” “你是小孩子吗?” “本公子确实尚未成年!” “……” 尼妹!如此没脸没皮,你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从门外涌进来几个身影,看到院子里的三人之后又齐齐转身朝他们奔了过来,正是王通、虎子和小六三人。 这三个人,似乎不管到哪里,都是在一起的。 “我们听说了!”没等询问,小六就急匆匆的开了口,看着君修染和端木宸说道,“你们要离开了是吗?怎么先前一直也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听到这话还真是一愣,因为他们确实是对谁也没有提起过,不管君修染还是端木宸,似乎都更热衷于就那么安静的悄然离开。 “你们是从哪听说来的?” “刘财主说的。”虎子嗡声说道,“今天我们看到刘财主在套马车,就问他干嘛去呢,他告诉我们说是你们要搭他家的马车回去京城。” 他们三人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在庆丰镇上摆摊烧烤,虽然生意再不能跟庙会的那几天相比,但相对于三石村来说,却也收入不菲,就住在镇上王通的家里。 前些天他们回村子来,还抱怨说生意难做,街上已经出现好几家跟他们抢生意的烧烤摊了。 那刘财主也确实滑溜,一见这三个孩子跟端木恬他们走得近,便也对他们特别和善,平时在镇上面多有照应。 “没想到你们 家竟然是在京城呢,那可是这天下最好的地方了。”王通双眼发光,转而又嚷嚷了开来,“不过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要回去了竟然都没有跟我们说一声,是不是朋友啊?” 朋友? 宸公子有些愕然,他再平易近人,可以跟他们一起下水摸鱼上树摸鸟,但其实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将这么几个乡下小子放在眼里的。 可此刻突然听到他们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忽然便有些感动,觉得这几个土不拉几的小子,比京城里的那群衣冠禽兽,确实是要好玩多了。 君修染也有些怔忪,然后敛了眼睑,嘴角微微的勾起了一个清浅弧度。 除恬恬之外,再没有人对他说过“朋友”这两个字,还是一副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 端木宸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我只是不太喜欢离别的那个场景而已,所以就想悄悄的离开算了,如果有缘,肯定还能再见面。” “这话说得奇怪,再见面是再见面时候的事,现在你们要离开这里回家去了,是现在的事,一码归一码,你怎么就扯到一块儿去了呢?”王通晃着脑袋不满的说道。 旁边小六和虎子也跟着说道:“听刘财主说,你们这两天就要离开了,具体的到底是什么时候?” “是啊,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们也好去送你们!” 宸公子转头看向端木恬,笑眯眯的问道:“小恬恬,你还需要多少天?” 端木恬脸一黑,冷冷的说道:“五天。” “这么久?你好慢哦!” “你要一件还是一身?” “一身!”回答得毫不犹豫啊! 端木恬嘴角一抽,然后直接将脑袋撇到了别的方向。 旁边,君修染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眼中紫光璀璨,嘴角笑意温柔。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离别(下) 五天后,宸公子终于穿上了小侄女亲手缝制的新衣服,依然是他最中意的绯红色,不过那布料却从丝绸锦缎换成了最普通的粗布。 他一脸欢喜的摸着身上的衣服,那有些粗糙的触感并没有让金贵的他生出半点不满,反而觉得这个式样的衣服,就该是用这种料子才是最好的。 理了理衣摆袖子,宸公子朝端木恬抛了个极其风骚的媚眼,笑盈盈道:“小恬恬,有没有觉得你小叔我越发的风度翩翩了?” 端木恬在旁边帮忙打包行礼,头都没有抬一下。 端木璟也抱了个包裹从房内走出来,轻放在端木宸的面前,说道:“小叔,这是你的东西,我都替你整理好了。” “小璟真乖。” “谢小叔夸奖,毕竟小叔你自己不动手,总得有个人帮你整理,不然只怕你又得再多待几天了。” 咦?他的小璟侄儿莫非是在……责怪他? 宸公子眨眨眼,忽然凑了上去,眼珠斜斜的瞥了下旁边的端木恬,伏在端木璟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璟,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小叔能快点回京城去啊?” “怎么会呢?”端木璟面色柔和,轻声说道,“想到又要与小叔分别,侄儿心里不知有多舍不得。” “嗯?那难道是很高兴本公子把姓君的那小子带走了?” 端木璟顿时神色一正,微微的抿紧了嘴角,低头敛眉,无声的微笑。 此时端木峥的房门打开,端木峥和君修染一起走了出来,三人顿时转头看去,却见端木峥神色木然面无表情,而君修染也是神色平静,紫光闪烁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轻柔的笑意,第一时间就静静的望向了端木恬。 “走吧。”端木峥淡漠的说了一句,就当先走出了门外。 身后,君修染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裹,悄无声息的,将一个小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端木恬一怔,抬头看向了他。 他看着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本想做个大的,但一直也做不好,到最后只剩下这么点了。” 她不由轻轻一笑,说了声:“谢谢。” 正要低头看手里的东西,却听到哥哥在旁边喊道:“妹妹,可以走了。” 她随手将那感觉比她的拇指也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塞进了袖子里面,和君修染他们一起出了门。 “我爹爹与你说了什么?”她好奇问道。 刚才爹爹特意叫了他进去房里,不让任何人旁听的不知说什么话去了,让她也不禁有些好奇。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难道能告诉她,端木王叔让他此次离开之后就再不许到这里来?还说以后的事情,一切都由她自己来决定,但却不许任何人擅自将她牵扯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他答应了,而关于这些也只需他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对她说出来。 至于以后的事情…… 君修染低头走路,很好的隐藏起了眼中流转而过的异样光芒。 他们一路来到了三石村村口的香樟树下,那里早有人在等候,王通他们三个就聚在那儿等着为端木宸和君修染送别,还有那刘戚,亲自随着马车过来接两位,似乎还打算要一路送他们到京城为止。 如此高规格的待遇,在三石村的人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觉得这端木家的弟弟可真是撞了大运了,竟能得到刘财主老爷的如此另眼相看,还正巧遇上了人家也要去京城,可以顺路搭个马车。 而至于事实的情况到底如何,则只有当事的极少数几个人知道了。 不过端木大夫的弟弟竟然是从京城来的,这件事也在三石村里引起了一阵小轰动,但也并没有太轰动,只道端木大夫家本就在京城,就是不知道端木大夫怎么好好的京城不待,跑他们这个小山村里来了,谁也没有往某个极高处的方向去想。 毕竟,这里都只是些小老百姓,见识有限,消息又闭塞,想要知道点外面的事,还真不容易。 端木恬她们刚一出现在香樟树下,王通他们三个就率先“呼啦啦”的围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两个不知包了什么的小包裹,分别递到了端木宸和君修染的面前,王通还神神秘秘的拍了拍,说着:“这可是好东西,只有咱这个地方才能吃得到,连京城里也肯定没有。我们特意去找了些来送你们,你们路上饿了可以吃些,也可以当特产带回去京城,算是我们送你们的礼物。” 两人都伸手接了过来,端木宸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最近生意发财了呀,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到京城来,我带你们逛京城去。我家就住在京城盘龙街一号,你们随便在街上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该怎么走。” 他们可不知道盘龙街一号这个地址代表着什么意思,听到这话只连连点头,对京城那 个繁华之地,都是向往的。 君修染也说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会住到什么地方去,给不了你们一个具体的地址,不过你们以后若来了京城,只需稍微弄出点响动,我就会知道你们来了,定会去找你们。” “那敢情好,我还真想去看看京城长的什么模样,到时候你们可得负责接待我们。” “这是自然。” 黑寡妇“啪”的一个爆栗子敲在了虎子的脑袋上面,笑骂道:“少说胡话,京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就你这模样,肯定还没走到京城就被人赶回来了!” 京城,那是一个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听说他们这个小村子里竟有两个京城来的客人,确实是一件十分激动人心的事情,很多本与端木家没什么交集的村民们,也纷纷涌到了村口来看,似乎想要看看,京城的人是不是跟他们长得不一样。 这一看,发现还真不一样。 长得可真俊啊,一身的气派不俗啊,哎呦,还有紫色的眼睛呢! 这可真稀罕! 连宸公子都有些扛不住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了,忙拉着君修染就登上了刘财主家的马车。 窗帘掀开,君修染从里面看了出来,目光直直的落到了就站在马车旁边的端木恬的身上。 “恬恬。”他轻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还有,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端木恬闻言微笑,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后要更小心些。还有一句话,虽然可能说出来会显得很不敬,但不该相信的人,就不值得信任。” 他一愣,随后绽开了笑容,看着她的眼神却越发轻柔,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 我还等着与你的再见,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 端木宸的脑袋忽然挤了过来,直冲着她笑,咧着牙说道:“小恬恬,你先前不是还嫌小叔我都没有准备见面礼的吗?关于这个问题我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觉得送小侄女你这个见面礼最是实在,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面前忽然多出了一个红缎包裹的精美盒子,她不禁有点惊讶,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还漠然的说道:“这么迟的见面礼,倒是第一次见。” 君修染伸手将挡在他面前的脑袋推开,然后又看着端木恬说道:“恬恬,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但以后,无论是任何东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定能为你得到。” 她一愣,如此重的承诺呀。 虽然她并没有真往心里去,也并不在意能得到什么好东西,但听着还是开心的,点了点头,道:“好。” ------题外话------ t^t本来……本来我一直以为是明天v的,结果今天编编通知,延期了。亲们,我对不起你们,再等几天哈~ ☆、第一卷 第一章 回京 京城,这个国家毫无争议的最繁华之地,这里奢华鼎盛,名流遍地,每日每夜都在上演着一幕幕繁荣的景象。 南城门外,正有一小队车马行来,缓缓顺着人流行走,穿过巍峨雄伟的城门,进入了这个繁华之地。 他们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便是有人多看了他们一眼也只因为他们的车马简陋。 窗帘微微掀开了一条缝,只有一双紫色的眼睛从帘后露了出来,静静的看着这一路经过的风景,旁边,有细碎的讲话声音。 “刘戚,你知道盘龙街一号怎么走吧?” “这个当然,京城里谁人不知道盘龙街啊?公子放心,在下一定会把公子安全送回府上的。” “安全?到了这个地方,谁若敢来招惹本公子,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不安全呢!” “是是是,倒是在下多虑了。” “行了,废话少说,快赶路!回头,我会跟户部的人去打个招呼,让他们给你行个方便。” 刘戚顿时一惊,连忙说道:“在下这么一点小生意,哪里敢劳烦户部的大人们?” “你烦不烦?那些个什么衙门里面的小角色,本公子可不认识。” “……” 看着窗外的君修染忽然眼神一动,看向了前方。 那里很平静,一如他们正在走过的街上,但很快,忽有骚乱起,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狂奔而来,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冲撞,手中马鞭飞扬,“噼里啪啦”的朝四周人群抽击而去,最里还大喊着:“让开让开!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赶紧给本殿下让开!” “啪”的一声,他甩着马鞭朝君修染他们所在马车抽了过来,车夫闪躲不及被抽了个正着,顿时从马车上滚落下去,马也受了惊,在原地一阵不安的走动,带动马车也是一歪。 马车内的人顿时也跟着一歪,端木宸没防备差点直接扑到君修染的身上去,还……还亲到了他! 亲、到、了! 他看到君修染刹那皱起了眉头,伸手“唰唰”的用力擦着脸,满脸都是嫌恶之色啊! 宸公子也怒了,伸手一抹嘴,“唰”的跳起来就要朝外面冲出去。 擦!竟敢惊动本公子的车驾,便是皇子殿下也没得话讲! 可他起身刚要冲出去,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身后的君修染一眼,眸色微闪,又缓缓的坐了回去。 “今天这账先记着,等日后本公子定找他讨要回来!”又转头对神色惶恐的刘戚说道,“让那车夫赶紧爬起来,避到旁边去。” 君修染不禁有些讶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头透过那一线缝隙看向窗外,看到一骑快马从旁边呼啸而过,身后还紧跟着一群随从。 二皇子君修源,今年十三,自小跋扈,乃淑妃所出。 端木宸忽然凑了过来,盯着窗外呼啸而去的那队人,咬牙阴测测的说道:“本公子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不过既然你是跟我回的京城,那么往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只要不是太过分太为难人,只管来找本公子便是,刚才的事,你也给我好好记着,本公子跟君修源没完!” 君修染在他靠近的时候就下意识离得他远了些,听到这话,眼中不禁划过一抹异色,随后点了点头,道:“好。” 只是他这个动作是怎么回事? 宸公子脸色瞬间转黑,阴测测的盯上了他,然后倏然远远的坐开,伸手用力擦起了嘴。 次奥!本公子的清白都被毁了! 君修染也在旁边擦脸,直将脸揉擦得红通通一大片。 视线转移,再次看向窗外,紫色的眼眸中有着无尽深色。 他又回来了,回到这个他所有伤痛困苦的起源地,从现在开始,他再不会如三年前那样任由人欺凌,终有一天,他会登上一个让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的高度,告诉那些说他是妖魔,欺凌他侮辱他排挤他甚至是意图杀害他的人,这就是妖魔的样子。 然后…… 他手指轻动,细细的触摸着身上的衣服,那粗糙的触感却让他的眼里溢出了最温柔的神采。 此刻,他们回到了京城,而在他们身后几千里远的三石村,端木恬正坐着山脚下的那条小溪旁边,看着溪水中偶尔游过的小鱼,秀眉轻蹙,若有所思。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然后有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侧头看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她随手拿起了放在旁边的一个以绯红色绸面包裹的盒子,正是几天前小叔离开前送她的那个所谓见面礼。 她盯着看了会儿,侧头看向身旁的人,问道:“哥哥,你猜这里面是什么?” 他的视线也落到了那盒子上面,脸上微微的带着一丝轻柔笑意,道:“银票。” “你怎么知道?难道小叔他也送了你这么一份? ” 摇头,道:“没有,小叔说我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已经不需要见面礼了。” “……”果然是很有宸公子的风格。 她手指在侧边一按,只听“啪”的一声,盒子被打了开来,面临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微微泛黄的纸张,正是那传说中的银票! 这一叠,每一张都是一百两银子的面额,足足一百张,这样的数额若只是待在三石村内,怕是几辈子都吃不完吧。 “哥哥,你怎么猜到的?” “小叔不像是会去精心准备见面礼的人,身上也没有带特别的东西,他又说了最是实用,我就猜测他可能直接送了你银子。再看这盒子才这么点大,若放银子怕是并放不了多少,他既然说了是见面礼,便不可能轻了,那就只能是银票。” 端木恬不由挑眉,这古代的孩子莫非都这么聪明?还是她家哥哥特别聪明了点? 她仔细端详着盒子内的那一叠银票,半饷问道:“咱该怎么花这些钱?总不能藏着不用吧?” “这是给你的,自然由你自己决定。” 她不由撇嘴,对这个回答似乎不满,然后又合上盖子,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木璟的目光从她另一只手上摸着的小物件上扫过,轻轻的闪了那么一下,然后在溪边鹅卵石上躺了下来,仰面望天。 不得不说,虽然才不过二十来天的时间,但他们两个尤其是小叔的离开,竟好像让整个三石村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一卷 第二章 弹指十年 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出现停顿,端木恬他们一家在三石村继续清静的生活着,唯一会来打扰他们平静的就是镇上的那个刘财主。 自从攀上了宸公子后,他就越发的忙了,也隔三差五的就要往京城跑,生意似乎也越来越红火。但他再忙,总还是会经常跑到三石村来,尤其是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几乎马上就要出现在三石村里。 端木峥虽嫌他烦,但也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每次都安静的听他说京城里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在听惯例的禀报一样。 京城里再没有来人,也不知道端木宸回去之后是怎么对他母亲说的,竟真的放任端木峥隐居在这个小山村里面了。 偶尔能从刘财主的口中听到些许宸公子和君修染的事情,关于宸公子的,无非就是他又跟京城里谁家的公子发生了冲突,又揍了谁骂了谁还打到人家的府上去了,如何的嚣张跋扈横行京都。而关于君修染的则相对比较少,但端木恬听着,却每每都会有种心惊的感觉。 听说,他回京城之后先去了端木家,次日由老夫人亲自带他进了宫。 外面有传言,说端木家的宸公子出外游玩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失踪三年的三殿下,便忙护送着他回京,皇上怜他流落在外受了辛苦,对他多有关怀,德妃娘娘乍见亲儿更是惊喜万分,亦是对他关爱有加。 听说,二皇子在御花园骂他是妖魔,恰好被路过的皇上听到,皇上大怒,当场斥责二皇子无兄长的模样,竟如此这般的辱骂自己弟弟,更在皇宫之内妖言惑众,蛊惑人心,罚其禁足三月,没有圣意不许踏出寝宫大门半步! 听说,德妃娘娘忽染恶病,有流言说三殿下乃妖魔转世,德妃娘娘的病定是被他所克,这流言一直传进了皇宫,传到了皇帝陛下的龙案之上。 次日,他一路从后宫跪着走到议政殿,说他如此怪物,活着也不过是个祸害,请父皇赐死。 帝大怒,当场将那上书的大臣打入大牢,给他定了个妖言惑众的罪名,随后走下龙椅,将因为一路跪行而双膝血肉模糊,已站立不起来的君修染抱回了寝宫,并宣召御医,亲自问药。 端木恬安静的听刘戚喋喋不休着在京城里传扬的各种小道消息,微敛了眼睑。 他也在为着他的目标而努力着呢。 而这样的生活,很快就过了两年。 这一年,刚过了十二岁生辰的端木璟被父亲打发出去 历练游学,那时,端木恬突然就有种奇怪的预感,觉得他们是不可能真的一直在这个小山村里面平静度日的,而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她也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春光烂漫,鸟语花香,空气清幽,天空高扩,这里是大炎国南方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位于韶州府境内,名为花城。 有人说,这花城便是与京城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还有着一种京城所没有的清灵婉约,就像那水,就像那女子,聘婷婉约,柔情似水。 正逢阳春三月的好时光,花城内有百花盛开,便是行走在街上,闻到的都是香甜的花香味。 花城,果不愧为花城之名,不仅仅只有春天,而是一年四季都有百花盛开,住在花城里的人,就是生活在花的包围之中。 现在是天元二十二年,三月三赏花节,男女老少纷纷涌出家门口,往城南的月湖走去,就是那养在深闺,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能迈的闺中小姐,今天也被特许出门,一时间月湖边上纷纷攘攘,好一片彩霞翩飞,人比花儿还要娇。 这边,几位少年郎聚在一起,一双眼睛溜来转去几乎都要忙不过来,互相追寻着让他们心动的姑娘,品评着哪个姑娘娇哪个姑娘俏。他们眼里哪还有花的存在?满满的全部都是那在花海中穿梭来去,轻喃细语娇笑声声的姑娘! 那边,有姑娘倚在花树旁边盈盈而笑,有姑娘立于月湖旁欣赏着悠悠湖水,也有姑娘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绢儿扇半遮面,轻声说着那边的公子好俊俏。 偶有低低的笑声传出,又娇又软,直挠得少年郎们越发的心痒难耐,眼中已冒出了隐隐的绿光。 就是在这么一派美好的景色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顿时将周围那一片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给吸引了过去。 “阿嚏!” 那是一个大概二十来岁,穿一身青灰色劲装的男子,眉目开阔长得甚是俊朗,即便他此刻正鼻子通红,被严重的破坏了形象,也依然有不少姑娘对他投去了爱慕目光。 眼角扫到他旁边的一个人影,所有人都一怔,顿时那爱慕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间转移,转移到了他身旁那位公子的身上。 那公子一身月白锦衣,身材颀长姿态优雅,每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着万种风情,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就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尊贵,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看他的容貌,顿时只觉得一股妖孽之气扑 面而来。 剑眉星眸,鼻梁高挺,唇瓣粉润竟是比那最美的桃花还要更加的诱人,当真是月为神,玉为骨,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最吸引人的当初他那双眼睛,明亮璀璨中,有紫色沉淀,与尊贵优雅中再蕴含了一抹神秘。 人群中忽有惊呼声响起,“如此风采迤逦,尊贵优雅,更有紫色眼眸,这难道是三殿下?”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其中对君修染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他从妖魔转世变成了天降谪仙,同样是一双眼睛,是妖魔还是谪仙,不过就是全凭那一张嘴罢了。 而在这样的转变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艰辛和代价,怕是连他自己都已经算不清了。 月湖边上忽然就起了骚动,所有的人都开始朝着那抹月白色涌过去,更有怀春少女激动得满脸通红,全然不顾了所有矜持礼仪以及那什么淑女形象,而是只顾着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拔足狂奔。 三殿下?三殿下竟然出现在花城,还到月湖来了! 该死的你别挡着我。 哎呀呀你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亏得你还自以为是花城最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男人吗跑那么快? 你这贱人跑得比谁都快,还敢说我? 让开让开! “阿嚏!”那青灰色劲装的男子只觉得所有的花香全部都在拼命的往他面前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鼻子越发的红了,双眼还泪汪汪的。 他觉得他可怜的鼻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真不该来,甚至为此竟还傻傻的跟那群混账玩意儿大打出手,投毒、暗杀、群攻、陷阱、背后捅刀子……手段都快要用尽了才好不容易将人全部放倒,并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高傲的从他们面前飘然而过,随主子到了这里。 结果,他才刚进入花城就开始打喷嚏了,起先还只是觉得鼻子有点痒,偶尔才会打个喷嚏,可到了这月湖边上之后,情况就一下子严重了。 以前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啊,他竟从来也不知道他竟然还闻不得花香味,以前又不是没有在花丛中走过,从来也没出事啊! “阿嚏!”他又打了一个,顿时眼泪鼻涕全都忍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了,端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君修染若无其事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他那震天响的喷嚏声,只稍微离得他远了点,目光只专心在月湖边上搜索,施施然问道 :“消息可靠吗?恬恬她真在花城?” 他捏捏鼻子揉揉脸,闻言忙说道:“绝对可靠,端木姑娘确实是在三天前到了花城,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想到那个女子,君修染的眼中不禁轻轻的漾起了一丝温柔之意,浑身的气息都瞬间柔和了下去。 那随从看得一愣,暗道端木姑娘的威力果然是巨大的,能让主子如此心心念着多年,这次还特意转道来了花城,就是因为半路听说端木姑娘出现在花城,他就连正事也暂且放下不管了。 这些年,他一直跟随在主子身边,眼睁睁看着他如何的冷心绝情笑里藏刀心狠手辣,这世上似乎根本就没有他所在意的人,连德妃娘娘都丝毫也不被他放在心上,却在每次提到或者是听到端木姑娘的消息时,那浮在眼里的笑意会瞬间直达眼底。 他一直想不明白,主子明明那么思念端木姑娘,也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却为何从来不去那个地方,还不许他们接近打搅,难道那里竟有什么凶神恶煞不成? 什么?去别的地方找她? 那可难了,真不知道端木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整个人那叫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啊,想要得到她确切的行踪实在是太难,有时候明明查探到她在那里的,转眼间竟然就又不见了。 上次好不容易得到了确切行踪,却正逢主子奉旨前往边关慰问军中将士,主子当时就直接放下手上的事情,悄然离开了队伍去找端木姑娘,可等他们到的时候,人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次,肯定能见到了吧?他可是对端木姑娘好奇很久很久了。 还有,见到了端木姑娘之后,他一定要很严肃的质问一声,这么多年,她为什么就不来京城找主子呢?害得主子思念成疾相思成狂。 嗯,这个好,就这么办! 君修染忽然转过头来,轻轻的没什么重量的瞥了他一眼,他顿时心中一凛神色一正,暗暗对自己说道,下人就要有个下人的样,主子的事是你能随便乱管的吗? 而此时,那些如狂蜂浪蝶般蜂拥而来的人也终于到了面前,君修染不禁眉头一皱,他来这里是想来看看恬恬是否会在这里出现,可不想被这些人包围。 ☆、第一卷 第三章 惊鸿一瞥 “公子,你看那边好热闹啊,许多人都往那边跑过去呢,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月湖边的花海之中,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站在那儿举目眺望,并对站在旁边的那个年轻公子说道。 这两人,无论主仆都十分的普通寻常,没有任何丝毫的奇特之处,就像是在街上随便遇到的那个谁,引不起别人想要多看一眼的兴趣。 唯一有那么一点稍微与众不同的,便是那公子的脸似乎要比普通人稍微红了些,但这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他们站在花丛中,看着前方人潮拥挤,就像是某个年代在街上看到了某位国际大明星一般,而且还正巧那在街上行走的全部都是他的狂热粉丝。 透过人群的缝隙能看到那里面似乎是一位年轻的公子,因为有点远,也实在是被太多的人包围,所以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单只是这么看着,就已经十分的美好。 人群还在推推搡搡,有人在争吵着什么,但因为吵得实在激烈,所有的声音全部都交杂在了一起,就只剩下“嗡嗡”的一片声响了, “公子,你说那是什么人啊?我们过去看看!” 那公子却漠然的转开了视线,显然是没有丝毫的兴趣,面无表情的说道:“人太多了。” 看花多好,凑什么热闹去看人呢?难道那人竟要比花还好看不成? 那小厮不禁有些失望的撅撅嘴,眼珠滴溜溜一转,便又说道:“公子,你说那些人都这么巴巴的跑了过去,是去看的什么人啊?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你如果想看的话,就自己去吧。” “那怎么成?我还得伺候公子呢。” “那就在这里站着。” “……” 公子真不解风情,这么好的热闹竟然都没想要去看一眼! 不过他家公子显然是没有要牺牲自己的心情来满足他的好奇心的想法,自顾自的逛起了花海,远处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只余嘈杂一片,哪里还能分辨得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况且他也没那个好奇心去特别分辨啊。 隐约中,忽然有几个字从嘈杂中突然清晰了一瞬,他一愣转过头去再次看向了那推搡的人群。 正要迈步往那边过去,想要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人,却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另一边匆匆跑来,看到那个人,他便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虎子?你跑这么快,是发生什 么事了吗?” 来人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很雄壮魁梧,一脸的憨厚老实相。 他用力喘息了两声,才说道:“恬恬,铺子里出了点事,你快回去看看吧。” 这个作普通公子打扮的人,赫然就是端木恬! 她一听铺子里出了事,顿时就将刚才的那一丝疑惑甩到了九霄云外,那小厮也一惊,全然没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忙就转身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人群中,君修染正面对着一大群热情得过了头的人,脸上虚虚浮浮的流露着一抹微笑,眼角的余光忽然透过人群的缝隙瞥到了远处的一抹身影,不由一愣忙转头便看了过去。 那人已转身要离开,但在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看清了她的脸。 很普通,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更没有那个鲜艳的红色胎记,可他却忽然间心头一震,直觉的以为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忙转身就要追上去,却在这个时候眼前人影一晃,一个美艳女子含羞带怯的站在了他面前,盈盈福身道:“小女子付月英见过三殿下,今日能得见殿下,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听闻三殿下文韬武略,智谋无双,小女子忍不住心生向往之,不知是否有幸能得殿下您的指点?” 被她这么一挡,君修染再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出去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端木恬等人的身影,他的眼神顿时刹那间冷了下来。 旁边随从见状不由得心中一凛,忙“唰”一下到了那姑娘的面前,伸手将她挡开,而君修染则早已经身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君修染此刻的心情绝对是激动的。 就快要十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与小时候相比已然是几乎两个模样,不管是他还是她。 但他就是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恬恬,虽然脸不一样,脸上也没有独属于她的那个红色胎记,但她的神态她走路的姿势甚至只是眼中那一抹清冷的眸色,都是属于他连做梦都在想念着的那个人! 而端木恬此刻却已经登上马车,正在朝与月湖相背的方向飞速奔走。 八年前,在哥哥离家历练游学之后,她也开始了属于她自己的事业,只因为那一刻那个莫名的预感,让她果断的放弃了继续在那个小山村里平静度日的念头。 尽管那是她最喜欢的生活方式。 八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凭借着当初小叔留给她的那些银票迅速拓展开了 她在这个世界的事业。 前世,她虽不是经商的,但商业却是她必须要学习的一门重要课程,并且也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为了某个秘密任务而从事着商业活动,所以现在再做起这个,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世界规则不同而有些不习惯之外,很快就得心应手了。 她当初的起点就不是庆丰镇或者是庆丰镇那附近的小城,而花城! 这个被认为是大炎南方最繁华,同时也离三石村并不十分远的城市。 尽管她早就已经将触角散发了开来,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花城的生意依然是最重要的。 马车上,她正在询问着虎子商铺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需要他特意跑到月湖来找她回去解决。 虎子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个憨厚的小子一向待人和善,极少与人红脸,从他现在的这个脸色上来看,显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忍耐范围,而且不是小事! “是谢家的大夫人!”他拧着眉毛,闷声说道,“她带了人来铺子里吵闹,说用了咱铺子里的胭脂之后脸上就开始冒红疙瘩,害她都不敢随意的出门了。她怀疑我们的胭脂有毒,定要我们赔偿,不然就去官府告发我们!” 花城里最多的就是花,乃是上好的纯天然的制作胭脂水粉香料的原材料,端木恬更是找了几个对这方面有特别研究的人,再根据她所知的药理,相互配合研制出了各类护肤品,深受女子的欢迎,几乎整个大炎的女子都知道冰肌脂粉铺里的胭脂水粉以及各类护肤品是最好的,而这花城里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就是冰肌脂粉铺的总店。 此刻听到虎子说了这么一件事,端木恬面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只道:“那你们可是看出来那谢家大夫人脸上的红疙瘩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一直蒙着脸不让人看,只硬说是我们的胭脂有问题,简直是害她被毁了容,我们也不知道她脸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那所谓的红疙瘩又是怎么回事。”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那“小厮”插嘴,此刻的声音听着娇娇软软的,赫然竟是个女孩子。她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说道,“那个女人肯定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姑娘我早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上次是她侄儿开了个脂粉铺,却尽都是些垃圾货色,上门的客人少得可怜,眼看着就要开不下去,她就是来咱铺子里闹事的。” 竟还有这事? 端木恬也有些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 “哎?这不过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客人闹事,我轻松就把她给解决了。” “是吗?那今天这事也你来解决吧。” “没问题!” 她笑眯眯的弯起了两只眼睛,全然没有半点被差遣的苦逼,反而神采奕奕,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叫跃跃欲试的气息。 虎子摸了摸脑袋,嘟囔两句,“你行不行啊?可别逞强,我觉得那女人很难对付,刁钻泼辣还蛮不讲理。” 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一个小拳头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示威般的晃了晃,哼唧道:“那是你自己笨,没本事!” “……”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这两人斗嘴,嘴角莫名的勾了勾。 ------题外话------ 亲亲亲,明天,就在明天,就要真的v了!本来是说18号的,昨天又说改成明天17号了。 嗯,就是明天,就要上架了咩~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也请一定要继续支持哦~o(n_n)o~ 闲话就不多说,宝贝我滚去码字了。 ☆、第一卷 第四章 皇上来了 这女孩叫紫鸢,是她八年前刚到花城的时候从街上捡来的,当时还只有十一岁的她被人从一家制作胭脂水粉的作坊里赶了出来,说她手脚不干净,偷了作坊里的东西。 她被赶出来之后去捡了块石头,“砰”的一下就把那作坊的匾额给砸了下来,并对着大门口朝里面破口大骂。 本是打算去那作坊找老板商量些事的端木恬恰巧见到了那一幕,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真不错,原本的计划也当场就被她搁置了下来,将这小姑娘捡回去并另外再找了别的作坊合作生意。 没想到这一捡,倒是捡到了宝。 这小姑娘对各类花卉极其熟悉,更是从懂事开始就在胭脂作坊里做工,也认识许多这方面的人,给端木恬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后来这花城内的冰肌脂粉铺就直接交给她来打理了,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马车很快就到了脂粉铺门口,还没停下就已经能听到吵嚷声从铺子里传出来,紫鸢当即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唰”的一下就冲进了铺子里面。 “哎你小心点!”虎子伸手想拉她,没拉着,不由皱着眉头喊道。 端木恬也站了起来,却在下马车前回头对他说道:“虎子,喜欢人家就要说出来,你这样可是追求不到女孩子的,紫鸢也不小了,都已经十九岁了,你娘最近也催你成家催得越发紧了吧?” 他一愣然后脸迅速的通红。 端木恬不由轻笑一声,转身下了马车,进入到铺子里面。 现在的铺子里面,绝对比外面的大街还要更加热闹,谢家的人正在铺子里大吵大闹,其他的客人们有部分吓跑了,但更多的却都留在那里看热闹。 虽然说今天是三月三赏花节,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跑去月湖那边赏花的,在花城,任何一个地方都能赏花,有些商铺中还会藏有外面见不到的珍稀品种。 谢家,也算是一方富贵人家,开有酒楼客栈,听说祖上还有人曾入朝为官,至今仍与朝中的某些大官有走动,在这花城内,就连城守大人都会给他们留三分颜色。 此刻就坐在脂粉铺内的谢家大夫人乃是谢家现任家主的正房夫人,似乎并不得夫君的宠,还是个心胸狭窄没什么修养的女人,几乎花城的大街小巷每一家商铺都怕她,有人说,就连她的夫君都是怕她的。 当然事实如何外人也说不清楚,端木恬亦没有兴趣去了解这个,她进了铺子之后不过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就在旁 边找了凳子坐下。 紫鸢已站在了谢家大夫人的面前,说着:“你说你用了我家的胭脂之后脸上就长了东西?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什么没凭没据?难道我的脸就这么让你们的东西给毁了吗?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把这种会毁人脸的东西卖给客人?”谢大夫人当即就激动的尖声叫了起来,手指直戳紫鸢的鼻尖,涂了大红丹蔻的指甲闪着澄亮的光,在紫鸢的眼前闪啊闪。 紫鸢让了一步,让过她那直戳过来的指甲,说道:“你说你用了我们的胭脂后脸上长了东西,那你总得让我看看你的脸上是否真长了东西吧?不然我完全可以说是你在无理取闹,故意破坏我们铺子的声誉和生意!” “什么?你个臭丫头竟还想看我的脸?我的脸被你们的胭脂给毁了,哪里还能出来见人?” “你不愿意让我们看,我就说你的脸根本就没事,什么被毁容长了东西都只是胡说八道,刻意诋毁我家铺子的名声,我完全可以去衙门告你!” “你去啊你去啊!有本事你就去告我啊!” 端木恬在旁边听得微微挑起了眉头,忽然说道:“紫鸢,别浪费时间,我还有事呢。” 那谢家的大夫人也是一愣,不明所以的看了这突然插嘴进来的少年一下,忽然轻哼一声就要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听了端木恬的话的紫鸢忽然伸手,一把掀飞了谢大夫人脸上的面纱。 “啊——” 谢大夫人当即就尖叫了起来,其声音高亢而尖锐,钻进人的耳朵里让人都忍不住耳朵一疼脑袋一晕。 音波攻击啊! 紫鸢被她直刺得趔趄了一下,晃晃脑袋才抬起头来,看到谢大夫人的脸时不由得一呆,她脸上确确实实是长满了红疙瘩,看起来极其渗人。 转眼间,谢大夫人已“唰”的一下夺回了面纱,捂在脸上怨毒的看着紫鸢,尖叫着喊道:“现在你相信了吧?看本夫人有没有胡言乱语诋毁你们,就是用了你们的胭脂之后,本夫人的脸上就长满了这种东西,你说你说,你们要怎么负责?” 紫鸢有些呆了,她本是以为这谢家的大夫人又是来找事的,没想到竟真是脸上长满了东西,这…… 而同样看到了谢家大夫人脸上状况的端木恬在一怔之后猛的站了起来,对紫鸢说道:“紫鸢,离她远点,那是天花!” 铺子内倏然一静,然后所有人全部都“唰”的 一下后退,在谢家大夫人的周围形成了一段真空地带。 谢大夫人也是一愣,然后脸色猛变,突然狰狞着朝端木恬冲了过来,喊着:“你这该死的小兔崽子,竟然为了逃脱责任而污蔑本夫人长天花!” 端木恬轻易的就躲了过去,依然是离谢大夫人远远的,转头对刚退去了脸上的红晕走进铺子里的虎子说道:“虎子,马上去请大夫。” 他一愣,“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怀疑谢家的大夫人这是长了天花,你去请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虎子的脸色顿时也变了,忙转头看了那狰狞着张牙舞爪的谢大夫人一眼,又关切的从紫鸢身上扫过,然后转身飞快的奔了出去。 铺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沉凝,所有留在这里的人都一时间心生惶恐。 这天花,在这个时代可是不治之症! 端木恬又转头对他们说道:“各位也先别离开,大夫很快就会请来,也能请他给大家都去去身上的污气。” 闻言忙点头,谁也没有敢动弹,更不敢接近谢家的大夫人。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一看到大夫人的那张脸也是一惊,忙拿了药垫给她仔细的看诊,脸色好一阵阴晴不定,谢大夫人也终于开始慌了。 莫非,真长了天花? 不不,这怎么可能? 另一边,君修染紧追着出来却已经失去了恬恬的身影,又在那附近寻找了一圈,无果,正在往城北的方向一路寻找,目标直指冰肌脂粉铺! 前方街上有大群的百姓聚集,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君修染抬头看到那高高悬挂在上的匾额,脸色微变忙快步走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他那随从先一步奔了过去,拉着旁边的百姓询问道。他也不由凝神仔细倾听。 那百姓一脸惊惧,摇头说道:“天花,那谢家的大夫人竟然长了天花,还以为是这里的胭脂有毒害她脸上长满了东西,跑来这儿闹事。” 只“天花”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人闻风丧胆,君修染听得脸色一变,连忙就要走入进去。 却有人先一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急切的说道:“主子,您不能进去!” “让开!” “主子恕罪,属下不能让您进去。主子,来日方长,端木姑娘一定不会有事,下次再见也是一样的。” 天花 啊,开玩笑!若是主子不小心沾染上了,他死一万次也不够恕罪的啊! “让开!” 君修染脸色沉凝,冷冷的说道。 而此时,端木恬正被紫鸢避过外面的人急匆匆拉进了内室,并一路走到后门然后将她推了出去,说着:“快走快走,该死的那谢家的大夫人果然是个祸害,长了天花竟然还跑来闹事,我¥,&……” 紫鸢在那儿跳脚,端木恬有些默然的看着她,道:“没那么夸张,再厉害的传染病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传染的。” “我不管我不管,总之你快走!真是倒霉透顶,这事儿一出,脂粉铺肯定也要关门一段时间。那大夫人在这里闹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人被传染,要真有的话,我们更倒霉。公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你若是也被传染了,叫我怎么跟其他人交代?还有,你不是说你还有事儿要忙吗?赶紧去忙吧。”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虎子,却见他憨笑着挠了挠头,说道:“恬恬你快走吧,我得留下来,这铺子的事肯定有得要忙。” 见此,端木恬再没有多说什么,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钻进了已等在后门的马车里面。 马车从脂粉铺房门驶过,朝花城外行驶而去,马车内,端木恬盘膝坐着,闭目练功。 突然想起了刚才在月湖边上遇到的情景,想起当时隐约中她似乎有听到“三殿下”这几个字,顿时又睁开了眼睛,对马车外说道:“先去月湖!” “是,公子!” 马车调整了方向,朝月湖行去。 但等她到那里的时候,那里已恢复了平静,有姑娘们在赏花,又少年郎们在看花,刚才那人潮蜂拥的情景已消失不见。 她站在月湖边上看了半饷,没有见到任何她想见的人,便也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就上了马车,离花城远去。 而彼时,君修染正一脚踏入脂粉铺的大门内。 那随从紧紧的跟随在他左右,一进大门就脑袋飞转了先转了一圈,防备任何意图接近主子的人,同时也在搜寻的传说中的端木姑娘的身影。 虎子和紫鸢正从后院走出来,看到那在现在这个时候竟还跑进了他们铺子里的人时不由一愣,虎子忽然就指着他惊呼道:“你是……” 紫色的眼睛太特别,这么多年来,虎子也算是跟随端木恬走了许多地方,再没见过第二个长有紫色眼 睛的人,当然他也听说了他们大炎的三皇子殿下,并且还从恬恬的口中得到了确认。 所以此刻看到这个气质不俗风采迤逦的公子,那双紫色的眼睛以及尚且还有点熟悉的轮廓,让虎子很快就认出了他。 那随从当即就斜斜的睨了过去,这大个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拿手指着主子,他是该砍了他的手呢还是砍了他的手还是砍了他的手? 君修染却已迈步走了到了虎子面前,视线迅速的在他身后周围扫视了一圈,不由眉头轻皱。 怎么不见恬恬的身影? “虎子,好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十年过去,虎子的外貌倒是真没有太多的改变,不过就是高了些也更壮了些,所以君修染很快就认出了他来。 “认得认得,你是修……”他下意识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但又忽然顿住,后退半步朝他躬身行了个礼,道,“草民拜见三殿下!不知三殿下您来这儿是有什么要紧事?” 君修染看了他一眼,眸色中划过一点异样的神采,然后问道:“恬恬呢?她现在在哪里?” “呃?恬恬刚离开。” “离开?” “是啊,就刚上了马车往城外去了,这城里出现了天花,还是在咱铺子里的,接下去可能还会有点麻烦,恬恬还有事要忙,我们就先让她离开了。” 君修染忽有些怔忪,刚离开?他们……又错过了? 那随从忽然小心的往后挪了挪脚步,眼珠子乱转啊转。 哎哎?端木姑娘刚离开?是不是如果刚才不是他拦着主子的话,主子说不定能正好见着端木姑娘? 这么说……这么说…… 君修染忽然转头,很轻很轻的看了他一眼。 刹那间,寒毛直竖,整颗心都拔凉拔凉的,连被花香味刺激得忍不住想要打的喷嚏,也被他强行忍了回去。 不过刚离开的话,是不是还追得上? 君修染又看向虎子,问道:“她是往哪边离开的?” “这里就离北城门最近。” 话音刚落,虎子就觉得眼前一闪,人已经没了踪影。他一愣,然后摸了摸脑袋似有不解。 旁边,紫鸢骨碌碌的转着眼珠子,此刻也终于伸出手来戳了戳他,一脸好奇的问道:“咋回事咋回事?这位公子是三殿下?他怎么会来找公子的?而且看这火 急火燎的样子,莫非是跟公子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啊。”虎子愣头愣脑的说道,“就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几天。” 紫鸢撇嘴侧目,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不过公子小时候竟然跟三殿下一起玩儿过?她顿时又开始两眼闪闪发亮,连此刻铺子里的问题也暂且被抛到了脑后,拉着虎子就问道:“你不是跟公子从小就一个村的吗?那这么说你小时候也见过三殿下?快跟我说说,三殿下小时候都是怎么样的啊?” 虎子:“……” 而君修染离开之后再不想在花城内停留一刻,当即骑了马往北城门追出去,却不知道端木恬因为有些介意先前在月湖边上听到的那几个字,而转去了城南,随后也是从南城门离开的花城。 三天后,依然是在韶州府,不过现在是在韶州主城内,大街上,有一青灰色劲装男子耷拉着脑袋亦步亦影的跟随在一身穿月白锦袍有着一双紫色眼睛的俊美公子身边,眼珠子转溜着左看看右瞥瞥,嘴角轻扁着满满的全都是楚楚可怜。 他真倒霉,真的! 此次就不该跟随主子前来,还害得主子又错过了与端木姑娘的相逢,尽管马上就一路追了上去,但却再没有能遇着。 看看吧,主子这一路来的低气压啊,他那越发温柔的可亲的笑容啊,昨晚上路经山林的时候,还把他独自一个人扔进了狼窟里面啊! 哎呦屁股好疼!昨晚不小心被咬了一口,也不知道会不会得狂狼病。 “是这里吗?” 君修染忽然在一家酒楼前停下脚步,青衣随从听到问话忙抬头,看着头顶那大大的匾额,点头恨恨的说道:“是这里没有错,那跟咱们抢生意的混账,就住在这里!主子,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进去。” 哎?就这么大方的进去了?不用计划一下?不用来个暗杀放毒下药陷阱背后捅刀子之类的?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君修染已经直接迈步,踏入了这酒楼之内。 密室幽暗,但布置得却很雅致,君修染站在松香木书架前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上面的书册,青衣随从安静的站在旁边,眼珠却乱溜,神色中已有几分不耐。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终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公子,身姿风雅俊美不凡,尤其 是他那微微弯起的眉角,让他整个人都瞬间温润,嘴角轻含笑,却又与君修染的笑容不同。 君修染的笑,笑得越温柔便越觉得冷峭,他的笑,则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清风。 而他此刻身上所穿的,竟赫然也是一身月白的锦袍,就连样式甚至所用的针脚都与君修染身上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温润笑脸顿时就微凝了几分,而这个时候君修染也已转过身来,侧目看着他说道:“果然是你,端木璟。” 此人正是端木璟,他脸色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看着君修染说道:“不知三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君修染到了这个时候,才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理了理衣袖,低头轻声说道:“本王果然没看错,这件袍子确实是出自恬恬的手。” 端木璟嘴角一扯,道:“你那件不过是试验品,因为有了几分瑕疵,妹妹她才又重新做了一件,而原本的那件则被放到铺子里去做了展品,倒是不知道三殿下竟愿花万两白银来买这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袍子。” “哦?这么说来,这还是恬恬做的第一件?” “……”他什么理解能力? 一见面就这么斗了一场,君修染其实也有点想不明白端木璟为什么就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若只是因为小时候他害得恬恬多次受伤,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他抬头看向他,说道:“话我也不多说,你该知道我专程过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殿下的心思岂是别人能猜测到的?在下能承蒙殿下亲自前来,真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就算了,你与我抢生意什么的,本王也不是很在意,可你不能给我使绊子。” “殿下这话说得奇怪,在下不过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里能有资格给您使绊子?” “小本生意?”君修染忽而轻笑了一声,摸着嘴角轻声说道,“本王对你的那些小本生意更没有兴趣,只关心你的月满楼。” 端木璟的眼中刹那间有精光闪过,挑眉看着他,但之后并没有故作无辜,“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竟连这事都能被你查探到,还找到了这里来。” “找你可比找恬恬容易多了。” 这个回答竟似乎让端木璟很愉悦,勾起的嘴角很轻柔,说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君修染轻笑一声,勾唇说道:“你这般 防着本王有什么用?难道你还能防一辈子不成?再说,恬恬总是不可能会永远待在家里的。她已经十七岁了,早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多谢三殿下对家妹如此关心,不过她便是嫁人,也不会嫁给你。” “你觉得本王会让她嫁给别人?” “君修染,你也不过就是在十年前与恬恬相处了短短二十来天,当时大家都还只是小孩,又懂得了多少事?你这样意图纠缠我妹妹,是什么意思?” 端木璟的脸色有些难看,连殿下也不喊了。 君修染也不禁微敛了笑容,定定的看着他说道:“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那么多原因和理由?” 端木璟的眉头倏然一紧,盯着他说道:“与你牵扯到一起便等于是与麻烦为伴。” “我定会将麻烦全部扫清,不让恬恬受到影响。再说,我总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放任恬恬嫁给了别人。” “你……” 君修染忽的又浮现了笑容,看着他说道:“还是说,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你自己本身,其实也是个麻烦。虽然你随王叔远离京城多年,但别忘了,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背负了钦赐封号,端木王府的璟世子。你以为隐居山林,不入京城就真能远离那里的是是非非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北方连岳犯境,将我大炎边军打得节节败退,已被连下三城,朝中上下无一名武将能敌。就在四天前,父皇微服出宫离开京城南下,前往三石村找王叔,算算日子,应该就在这两三日里能到达。” 端木璟的瞳孔猛然紧缩,然后又缓缓的放开,神色沉凝默然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真以为只需防着我,就能不被重新拉回到京城那个是非之地?能一直过着逍遥江湖的好日子?” 不过听到这话,端木璟却竟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从没这样想过。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踏入到京城里面,端木家的子孙不是如此轻易就能离开那个地方的。我只是……” 君修染挑眉,等着他“只是”后面的话。 顿了下,端木璟才又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就是看不得妹妹与你亲近。” “……” 端木璟已经又恢复到他那温润如玉的模样,眼角眉梢皆是轻含着笑意,笑看着他说道:“在十年前,你看恬恬的眼神就跟看别人不一 样,本公子又不笨,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不过我就是觉得你看着就让人讨厌,自你出现之后,恬恬就一直受伤,到你离开的时候身体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我怎么可能让她再与你走近?你还想娶她?你以为我会同意?” 君修染不禁微眯了眯眼,轻笑着说道:“何需你同意?” “你别忘了,我是恬恬的亲哥哥。虽然我家恬恬跟普通的女孩子不同,即便是我这个兄长也不能决定她要嫁给谁,但她多少还是会听取我的意见。不然的话,你以为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一直见不到恬恬,甚至她偶尔去了京城也没有去找你?就算是她的行踪再飘忽不定,在错过之后总还是应该会有被你遇见的机会。” 君修染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盯着端木璟的目光也一点点的泛出了冷芒。 这个……魂淡! 深吸一口气,他努力的让自己平息下了体内因这句话而忽然间翻涌的暗潮。 “真不愧是端木家出来的,不过短短八年的时间,竟能独身创出如此势力。”能查探到他的动向,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尽管端木璟身为恬恬的哥哥这个身份定然给他提供了许多方便。 “多谢夸奖。三殿下也不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当初的一无所有登上了当前的这般高度,不知现在还有多少人仍然认为你是妖魔转世?” 这人忒不厚道,笑盈盈的直往人家的痛处戳。 不过三殿下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反而笑着说道:“本王现在觉得,其实当个妖魔也挺好,怕就怕不人不妖。” “殿下是在说你自己现在已经是人妖了吗?” “不敢窃取你的名号。” “不必客气。” “不客气。” 两人很是一阵客气推让,不知道的人还当以为他们是在互相推让着什么好东西呢。 半饷,君修染忽然说道:“我不管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又是否对我有诸多不满,你若还是要来跟我抢生意,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只希望,你不再给我使绊子。” 轻含笑意,笑得云淡风轻,说道:“三殿下都屈尊降贵的亲自过来了,我若是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答应,也未免太不给你面子。” 君修染挑眉,答应得这么轻易? “现在就有个消息相信三殿下你一定会很有兴趣,不知你愿出多少价格来购买?” 半个时 ☆、第一卷 第五章 回京 这些年来,端木峥一直隐居在三石村这个地方,是真的不问世事,外面发生了什么有着怎样的变化全部都不是他想关心的事情,闭了眼睛和耳朵,只活在他自己的世界中。 却没想到十七年后,乍然听闻那害死了他妻子的仇人竟还没死,反而活得比十七年前还要更加的好,他心中的激荡可想而知。 那一刻,从他心底轰然爆发出的气息便是身为九五之尊的君皇帝也不禁为之动容,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那双木然死寂了十七年的眼睛,再一次亮起了光芒,比十七年前还要更亮更冷更加的杀气毕现。 他真该死,竟一直都不知道连启明那个混蛋还活着,让他白白的多活了十七年! 而端木恬兄妹虽然是知道连岳国的摄政王确实是连启明,但无缘无故的,他们跟爹爹说起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对外面的任何事都不关心。 他们也实在是不知道当年害死他们母亲的人竟然会是那个人,就是端木璟,他虽隐约还对那时候的事有点印象,但毕竟当时还太小,时间又过了这么久,又如何会知道这件事? 村后山上,这是一座叫风岭的山岗,山岗顶上有一座孤坟,端木峥此刻就静静的坐在坟前。 这是他妻子的坟,却只是衣冠冢而已,当年他抱了两个孩子离开,再折身返回去找她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她的尸首,只在地上找到了一支珠钗和染血的衣角,他便将那些都收集了起来,埋葬于此。 多年前,他曾寻找过,还只身跑去了连岳国都城,明察暗访,却没有任何结果,到后来,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灰意冷不找了,只带了两个孩子来到这个三石村,从此隐居了下来。 他一直都以为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然后他就可以安心的去找她了。 却没想到,连启明竟然还没死! 他伸手,一点点仔细的抚过那简陋的墓碑,眼中渐渐的泛出了一丝温柔之色,喃喃说着:“清儿,怕是还要让你再多等些日子了。” 在他的身后,端木恬站在树木之间,听到从风里传来的这句话,倏然皱了皱眉头,然后转头冷冷的看了身旁的君皇帝一眼。 君皇帝倒是并不生气,此刻的他也不似刚见面时的那么威严,反而面带着一份亲和笑意,也看向了她,道:“丫头,你似乎对朕很不满?” “不敢,您可是皇上,谁敢对您不满啊?” 君皇帝一愣,忽有些神情恍惚,目光从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上轻轻扫过,轻笑着说道:“你与你母亲,可真像。” “我母亲?”突然提起这个,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怔愣,看着他问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母亲是我大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无论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皆难不住她,不知是我大炎多少儿郎的梦中情人,当年与你父亲的结合,亦是羡煞了旁人,既羡你父亲也羡你母亲。” 不过寥寥几句话,却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向往之情,端木恬也不禁微讶,眼前已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当年闪电映照出的那张虽苍白到几乎透明却依然极美好的脸,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抹轻柔的笑意。 “那么好,我怕是比不上她的。无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还是行军打仗冲锋陷阵我都不会,便是单单那容貌,我就相差了不知几千万里。” 君皇帝的视线又从她左边脸颊的红色胎记上扫过,眼中一抹深色。 宁清,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旁边一直在安静听着看着的端木璟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眼中也不由得出现了一抹沉凝,转头看向妹妹的脸,若有所思。 皇上已经又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坐在坟前的端木峥的背影,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似乎还想要在这里多坐会儿,我们就别打搅他。” 一说到这个,端木恬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皇帝见状不禁莞尔,忽然伸手甚是亲昵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丫头,你要明白,身上背负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避得掉的,就算现在朕不来找你爹,他总有一天也是定然要回去京城。” 端木恬无言,只皱眉让开了他的手,眉宇间一点嫌恶。 君皇帝忽然一乐,没想到他堂堂大炎国君,九五之尊,多少人想要亲近他或者是被他亲近而不得,现在却竟然被个小丫头给嫌弃了。 他轻笑一声收回了手,转身就朝他们来时的路上走了回去,远远站在旁边的那个白面人妖和两名黑衣侍卫忙跟了上去,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又看了坐于坟前的父亲一眼,然后也转身下了山。 前方,君皇帝又停下了脚步,正在转身抬头看着某个方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问道:“那就是紫霞山吧?”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那高耸入云,伫立在群山环绕 之中的紫霞山,端木恬点了点头,说道:“是,那就是紫霞山,君修染就是被捆缚在那上面三年之久。” 皇上转过了头来看着她,那个眼神有点惊讶还有点若有所思,然后忽然莫名的好像心情很愉悦,笑着转身往山下走去。 端木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只道帝王的心思果然是古里古怪阴晴不定,她还是不要去过多的猜测比较好。 端木峥是一直到了接近午夜时分才从山上下来,但他还没进家门就已看到家里的油灯还点亮着,也看到了堂屋里有不少的人坐着。 似乎是在等他。 他顿了下,然后迈步踏入了进去。 “阿峥,你打算什么时候随朕回京?” 端木峥却转头看向了他的那双儿女,说道:“你们若不喜欢回去,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君皇帝顿时嘴角一抽,但端木恬在听到这话之后竟当即摇头说道:“爹爹若回去,那么我也回去!” 她喜欢这个小山村,喜欢这里的生活,但她更知道,有爹爹和哥哥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才是她应该也必须要去的地方。 端木峥一怔,又转头看向儿子,但却只见他轻轻的微笑,神色中满是笃定。 皇上在旁边满意的笑了起来,又问道:“既然都已经决定要回去了,那不如就尽快动身吧,边关形势紧张,怕是耽误不得。” 端木恬当即便凉凉的瞥了这别有用心的皇帝一眼,轻哼一声。 第二天天没亮,他们就简单的收拾了东西离开三石村,那时,三石村内还一片安静,大家都还在床上做着美梦,谁也没有看到他们这一行人奔出了村子,只有偶尔不知从哪个方向响起的几声狗叫,似乎在向他们告别。 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骑马在最前面开路,后面,是君皇帝和端木峥,再后面,则是那白面人妖和两名侍卫,一行七人直朝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然,那人妖并不是真的人妖,但又确实也算是人妖,因为他是个太监! 这太监能跟随皇帝出宫来,那在宫里肯定是地位不一般,而且看他走路骑马的姿势,就能看出此人身怀内力,功夫还很不错。 不过这个人实在是有点……奇葩!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算安分,不过很快在他摸清楚了他们几人的性子,发现璟世子虽然看似温柔好说话,但除了郡主外,与谁都 保持着距离,其实一点都不好亲近,他还发现,郡主虽清清冷冷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凉爽不敢靠近,但其实心眼挺好,只要别惹恼了她,她一般不会与人斤斤计较。 然后他就这么凑了上来。 不得不说,这个人也算是某方面的人才,看着他的那个风骚模样,让端木恬都忍不住的想要拉他到伶馆去卖笑了,肯定能客似云来,撞得钵满盈盆。 此时正在林间休息,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面小铜镜,坐在树下揽镜自照,那动作妩媚,那眼波荡漾,伸手摸摸脸再理理头发,然后又伸手进怀里摸出了一盒胭脂,轻轻的在脸上抹了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端木恬走到了旁边的溪流旁,伸手捧起了一捧清水喝着,他顿时一惊,“唰”的收起胭脂和铜镜,并飞快的飘到了她身旁,一脸紧张的说道:“哎呦我的郡主哎,您怎么能喝生水呢?若是万一喝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您要渴了,奴才马上就给您烧!” 说着,还伸手将她从溪边拉开了。 端木恬顿时嘴角一抽,说道:“我哪敢喝你煮的水?肯定是一股浓浓的胭脂味,喝了不闹肚子才怪。” 他眨眨眼,娇笑着说道:“郡主放心,奴才可不敢让胭脂掉进了郡主要喝的水里面。哎,没办法,人老了,就不得不靠这些东西来保持青春貌美,想当初还年轻的时候,奴才的皮肤是多么的水嫩润滑啊!” “你现在也很青春貌美,出去街上溜一圈,保证就勾引七八十来个公子排队向你献殷勤,不必借助于这种外物。” 他笑得越发明媚了,捧着脸说道:“郡主就会逗奴才开心,不过有句话奴才可要提醒郡主您,咱女人啊,不管年轻还是年老,都要注意保养,如此才能让青春永驻。” 咱!女人!?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直觉的认为若再与他说下去,她就要跟他变成同类了。 眼角一瞥,瞥到了他抓在手里的那盒胭脂,眉梢微扬。 他也发现了她的眼神,忙献宝似的将那胭脂捧了上来,说道:“郡主要不试试看?奴才的这个可是冰肌胭脂铺里卖得最好的,价值三百两银子还是奴才半夜爬起来跑出宫去排队到天亮才买到的,京城里的小姐们都喜欢用这个,那效果可好了!晚上抹一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感觉皮肤滑滑的,白天抹一点,就一整天都不会感觉皮肤干涩,摸起来好滑好滑哦!” 这人好闲啊,话说身为宫中太监 ,是能随便跑出宫去买胭脂水粉的吗? 看着已凑到了面前的胭脂,她不禁身子微微后仰,摇头道:“我就不用了,反正也就长这样。” 他一愣,盯着她脸上的那个鲜红胎记若有所思。 正在端木恬以为他是听进了她的话的时候,他却突然双眼发亮目,说道:“其实郡主您长得美极了,只不过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您的这个胎记上面,所以才没有发现。要不这样吧,奴才给你抹些水粉,把这个胎记给遮盖起来,肯定迷死人呦!” 你那个“呦”能不能别加上去?鸡皮疙瘩都掉了满地了好吗? 端木恬却依然摇头,“不用麻烦,我并不是很在意。” 虽然有时候难免会有那么点遗憾,但她也确实并不很在意容貌。 他顿时腰一拧屁股一扭,娇滴滴的说道:“郡主怎么能这样说呢?那个女孩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嘛来嘛,奴才给您化个美美的妆。” 说着,他就已经开始伸手往外掏各种粉,端木恬的脸顿时就一下全黑了。 他是没有看清楚她脸上的那个胎记有多鲜艳夺目吗?那么明艳艳的色彩若用粉来遮盖,得铺上多厚的一层? 没错,不是抹上,而是铺上! 她忽然“唰”的一下远离了他的身边,转身就朝正在休息的爹爹那边快步走过去。 那边,却好像正在谈论着什么话题,她走近的时候正好听见君皇帝说:“没想到凤楼竟能与恬恬这么投缘,不过就他那奇葩的性子,也真难为恬恬还能如此平静的与他讲话。” 端木峥并不言语,只是抬头看向了正快步朝他走过去的女儿。 她的脸色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在爹爹身旁坐了下来,若无其事的抚平有些褶皱的衣角,淡然而有那么点冷漠。 凤楼便是那个白面人妖,亏得他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真是糟蹋了。 他捧着“叮叮当当”的一堆东西追了上来,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低眉顺眼的坐回到了树荫底下。 看到他手上的那些东西,便是端木峥都不禁抽了抽嘴角,忽然说道:“你怎么不去?” 凤楼从瓶瓶罐罐中抬起了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端木峥,半饷之后才好像反应了过来,伸手反指他自己的鼻子,道:“王爷,您是在说奴才吗?您让奴才去边关打仗?哎哎?那……那是你 们男人才做的事情,奴才可不会。再说了,那战场上刀光剑影腥风血雨的,若是不小心伤到了奴才娇嫩的皮肤,可怎么办?” 端木恬不禁诧异的看了凤楼一眼,这个人还会打仗?而且似乎本事还不小,不然爹爹如何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尽管他自己好像否认了。 而他的话让端木峥顿时就脸黑了半边,此时却又听他贱笑着说道:“如果王爷觉得奴才还有点用处,就带了奴才一起去吧,奴才一定会好好伺候您的。” 言毕,他还朝端木峥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于是端木峥剩下的一半脸也黑了。 君皇帝在旁边轻咳了两声,压下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的冲动,转头也看向了凤楼正在摆弄着的瓶瓶罐罐,道:“你先前不是说随朕微服出宫,身为奴才也该低调朴素,怎么现在又拿出这些东西来了?” “这不是快要到京城了吗?奴才得好好准备一下,免得有失礼仪。” 说着,他就手指挑起了一点胭脂,对着那小铜镜往脸上抹了抹,完毕后对君皇帝摆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姿态,道:“皇上,奴才美吗?” 君皇帝的双眼刹那无神,幽幽转回了头,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赶路要紧,明天应该就能到京城了。” 凤楼丝毫不以为意,继续揽镜自照,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的各类水粉,直到所有人都站起来翻身上了马,他才施施然开始收拾东西。 次日,时间已过了午后,京城南城门外却一片热闹非凡,有官员列队,有士兵把守,甚至连老百姓们想要通行都已经被禁止,所有人都在朝着远方的官道翘首张望,而站在最前面的,竟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夫人。 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着前方官道,神情严肃眼中却正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她在,等着她那十七年未归家的儿子,还有那同样已十七年没见的孙儿和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能见上一面的孙女。 “老王妃,您先坐会儿吧。”旁边,有太监站着,擦擦额头的冷汗小心说道。 她依然站得笔挺,闻言冷冷的说道:“不必!老身站着就行!皇上他们也该快要到了。” 正是在说着话的时候,前方官道上有烟尘滚滚,有人策马奔腾而来,顿时吸引了全部所有的视线。 前方京城已经在望,端木恬骑在马背上巨头眺望,那巍峨的城墙她并非第一次见,虽然今天才是正式的回来,但以前她也不是 没有来过京城。 一抬头,她就看到了城门口那黑压压的人群,当先一人身穿绛红锦袍,梳着高髻,站在那里就自然的散发出一股凛然威严之气,让人丝毫也不敢因为这是个女人而生出半点小觑。 旁边马背上的端木峥在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忽然浑身一僵,不自觉的慢下了速度,与那夫人遥遥相对。 城门口,老王妃亦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是她的儿子,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她忽然拔身而起,直朝端木峥的方向飞掠而来,运功于掌便一巴掌朝他拍了过去。 这般气势汹汹而来的一掌让端木恬一惊,下意识就想要出手阻拦,却被旁边的皇上伸手挡了下来,听他说道:“丫头,你莫非想要对自己的祖母动手不成?” 一愣,然后她马上当机立断的将所有气息全部都收敛了起来,看着祖母那么杀气腾腾的冲来,看到父亲出手抵挡,看到那两个人就在京城城门外无视大小官员和上千士兵“噼噼啪啪”的打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爹出手,此刻看来便发现十七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把功夫都给荒废了,就眼前的这个架势,至少她还不是对手。 城门口的官员们都人齐齐迎了上来,朝着君皇帝轰然跪拜而下,喊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皇帝高居马背上,高声说道:“全部平身吧!朕把端木王爷给找回来了,传令下去,即刻调遣二十万兵马,随时等候随端木王爷奔赴北疆!” 他这是等不及的想要把这个命令发布下去了,北疆战事告急,他都已经快要愁白了头发。 马上有人应声跑了下去,又有人过来,扶了圣上下马,早有御辇等候在旁,迎接皇上回宫。 也有人到端木恬的旁边,在扶她下马之后又伸手牵过了她的马,不经意间抬头一瞥,顿时猛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声抽气声也引得旁边人转过了头来,然后就看到了那样一张被巨大而又鲜艳通红的胎记覆盖了整半边面孔的脸,一时间抽气声从四处响起。 君皇帝也不由愣了下,然后勃然大怒,怒道:“混账!你们……” “皇上。”端木恬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什么,是我吓到了大家。” 暂时停了手的端木老王妃正走过来,听到这话似有些意外,看向了她左脸然后又看向了她的右脸,再看她脸色清淡似乎根本就没 有任何情绪,忽然微微一笑,眼中出现了一抹赞赏之色。 她快步走了过来,拉起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乖孙女,祖母可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 刚才看此人,只觉得威严不凡,此刻再看此人,却觉得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夫人,头发已花白,脸上尽管保养得宜,但也出现了岁月的痕迹,此时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而亲切,还跳跃着点点激动的晶莹。 端木恬低头屈膝,盈盈施礼道:“拜见祖母。” 这一礼,她行得心甘情愿又真心实意,老王妃也实实的受了这一礼,然后才伸手将她给扶了起来,端木璟就站在她旁边,此刻也行礼道:“拜见祖母。” 有一阵轻风吹过,下一秒端木恬忽然就落入到了一个怀抱之中,有人抱着她蹭了又蹭,欢喜的说着:“小恬恬,你可算是回家来了!十年不见,小恬恬都长这么大了,小叔我差点就认不出来,我可想死你了!” “……” 一根手指“咻”的直指过来,有人怒声说着:“臭小子你想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孙女!” 宸公子一如既往的一身绯红,笑眯眯的带着些许佻达之色,与十年前相比样貌倒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少了稚嫩,更多了成熟的魅力,似乎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散发着灼灼光芒,吸引着狂蜂浪蝶朝他飞扑而去。 不过十年过去了,他的性子倒似乎没太大的改变,依然是这么的不着调! 而且,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了,却至今也没有娶妻成家,整天不是游手好闲就是惹是生非。 端木恬从他的怀里挣了出来,侧目看着他说道:“小叔,十年不见,你却还是老样子。” 老王妃伸手来牵了她,另一只手上则牵着端木璟,无视宸公子的存在转身朝君皇帝说道:“皇上,老身想先带我这孙儿孙女回府,就先告退了。” “老王妃也是爱孙心切,朕能理解,请!” 于是老王妃就这么拉着孙儿孙女,旁若无人的登上了端木王府的马车,在皇上和众多大臣的目送下欢快的朝城门内奔去。 跟在皇上身后的凤楼看着那飘然离去的马车,忽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唰”的一下拿出他的小铜镜,站在皇上的身后自顾自的揽镜自照了起来,似乎是觉得此刻的妆容让他不是很满意,于是又摸出了胭脂来抹,到后来甚至连眉笔都出现了。 所有的大臣对此竟都是一副见怪不 怪的表情,随后君皇帝也登上了御辇。回头,对端木峥说道:“阿峥,你便先回端木王府去,好好的与老王妃说说。这些年你不在京城,小宸这混账小子又只知道吃喝玩乐,根本不管王府里的事,老王妃怕是也很辛苦。随后你再进宫来商议北疆之事吧。” 身为帝皇,竟如此与一个臣子说话,若不是十分看重的根本就不可能。旁边已经有大臣开始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眼色。 端木峥闻言眼神微凝,缓缓点了点头。 另一边,端木恬坐在马车听着老王妃的喋喋不休,此刻的老王妃再不是城门外那个威严的老太太,也不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朝端木峥冲过去的母亲,而是拉着多年没有能见面的孙儿孙女似有着说不完话的祖母。 她伸手摸了摸端木恬的脸,说道:“可惜了,多漂亮的一张小脸啊,全被这胎记给破坏了,不过没关系,咱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需要倚靠美貌来吸引人的注意!” 如此直接的讨论她脸上的这个胎记,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便是爹爹和哥哥也从没这么直接的说过,似乎是怕引起她的伤心。 不过此刻听着祖母如此说来,她却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感觉,还能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这个回答却是让老王妃意外的,毕竟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会不喜欢自己长得如花似玉,比这世上的任何别的女子都要漂亮? 老王妃看着她怔忪,又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好了,咱不说这个。你快跟祖母说说,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可有受苦?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们过得很好,在三石村,很宁静,并没什么好受苦的,村民也都和气,不欺负人。” “哎,你这丫头,跟那小子说得差不多。” 那小子自然是宸公子。 顿了下,她有问道:“那这十年来,你们就一直待在那个小村子里面?” “爹爹一直在村子里,我和哥哥出去外面走了走,看了看。” “哦?可有看到什么好玩的?” “看到了这世界千奇百怪,好玩的不好玩的事都有……” 马车在他们的谈话中一路朝端木王府驶去,端木恬与老王妃轻轻的说着话,端木璟则安静的坐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个嘴也说上几句,一时间气氛异常的融洽,丝毫也不见初见长 ☆、第一卷 第六章 端木王府 端木璟直接拉了妹妹就走进端木王府的大门,将那群因为乍然看到他妹妹的脸而有些呆滞反应不过来的人给扔在了身后,脸色一如既往的柔和薄唇却微微抿紧,眼底有点点暗沉在幽幽的浮动。 刚才的那个管事眼见世子拉了大小姐进王府,当即连忙就跟上,跑到前头去带路,道:“世子,大小姐,这边请。” 他朝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激动,还隐隐泛着水光,在端木恬瞥了他第三眼之后,他终于还是颤巍巍的开口说道:“世子,您离开了这么久,再回来老奴差点都要不认识您了,这些年您过得可好?可有受什么委屈?外面可有谁欺负了您?” 这话问得,怎么跟祖母她老人家一样呢? 端木璟看着他若有所思,然后莞尔一笑,道:“你是福爷爷?” 他一愣,然后满脸的激动就不自觉的爬满了那张沟壑交错的脸,激动道:“世子,世子您竟还记得老奴,老奴实在是……实在是……” 端木璟眼中的暗沉稍去了些,笑着说道:“模糊中有点印象,看到你就马上想起来了,福爷爷,十七年不见,你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变化。” “世子您这话说的,老奴已经是大半只脚踏如棺材里的人了,哪里还能跟十七年前相比?”说着,他又将目光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神色激动莫名,似还有那么点急切。 端木璟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这是从外祖家随母亲陪嫁来端木王府的福爷爷,我小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 从外祖家随母亲陪嫁过来的? 端木恬微有些诧异,然后朝他行了个礼,唤一声:“福爷爷安好。” 他慌忙摆手,说道:“大小姐万万不可,老奴不过是个奴才,哪里能受您的礼?” “你是追随我母亲的长辈,受得起这礼。” 这话清冷,面无表情语气平静,老人家听得一愣,然后眼中忽的泛出了水光,伸手抹抹眼睛说着:“看到世子和大小姐都已长大成人,王妃泉下有知也定会深感欣慰。哎,世子大小姐恕罪,老奴只顾着与你们说话,都差点忘了正事了。赶紧这边请,老奴这就带你们去你们的院子,那可是老王妃亲自选定的,王府里最好的两个地方。” 随后他转过身去继续在前面带路,端木璟看着他若有所思,忽然道:“福爷爷,你与我们说说如此王府里的形势吧。” 虽这些年一直都有刻意的多多关注,但总也没 有生活在这王府中的老人来得更清楚具体局势,他们刚回来,势必很快就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事情,如果不能视线把情况都大概的摸索清楚,往后的行动恐怕也会处处受制。 毕竟这王府里面,可不仅仅只有祖母和小叔而已,刚才在门口就看到了,满满的好几大家子呢。 老人家闻言忽然神色一正,然后就开始小声的将他所知道的王府中的情势都说了一遍。 很显然,他早就有准备着的,就等着端木璟和端木恬回来,能帮他们更快的熟悉王府中的事情。 兄妹都安静的听着,并在心中与他们先前也有所了解的情况互相印证联系,很快就对这端木王府内的情况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他们端木家自大炎开国以来,便位居城北端木王府,与东城凤王府一起辅佐每一代皇帝戍守边疆,乃是大炎国中一等一的尊贵,比之皇族子弟也是不遑多让。 而这种家族,几百年下来势必盘根错节,相互之间的关系那是理也理不清的,就单单只是现在就住在王府里面的直系子孙就有许多。 端木家的男人普遍死得早,能在家里寿终正寝的极少,基本都战死在了疆场之上,如端木恬的爷爷,叔爷爷,以后祖爷爷太祖爷爷们。这些男人们一死,留下的就是一屋子女人和孩子,聚集在一起就是一盘大杂烩,相互之间表面和睦,私底下却不知道都斗成了什么样子。 反正她们都闲得很,又享着富贵荣华吃穿不愁,若不找点事情来做,未免也太无聊太寂寞太空虚了。 而且在彼此的争斗中,某些野心总是会越发的一点点膨胀。 端木家的再上一代男人基本都已经死光了,就还剩下一个五爷爷,此刻正在北疆,并且将妻妾子女都带在身边,没有住在端木王府。端木峥的那一代,长房有端木峥和端木宸这两个嫡子,另外还有三个庶出的公子少爷,二房有三子,一嫡二庶,三房有二子,一嫡一庶,四房没有留下儿子,但有一个待嫁的小姐。 而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这一代,那人可真是多了,除端木璟是长子长孙之外,端木恬竟还不是长女,那密密麻麻的一串人名下来,端木恬忽觉眼前有些发黑。 她为什么觉得理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相互之间的关系,比她在外面奔波十年都要辛苦? “不是说端木家人丁不旺吗?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此说道。 老人家一愣 ,道:“确实不旺啊,传承了几百年的家族,到现在也不过才这么几个直系子孙,已经是极少极少了。” 端木恬顿时无言以对,这话确实,可她还是觉得太阳穴已经在“突突”的跳了,想到刚才在大门口见到那一大群人,那其中的大部分还不算端木家的子孙,而是媳妇。 她忽然就神情淡漠了,暗道这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也没想要去染指王府中的事情,只要那些人别来招惹她,她自然也不会主动的去招惹别人,如此相安无事最好。 端木璟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轻勾,露出了一抹轻笑。 难得能看到妹妹如此激动的反应。 此时又听福老人家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年来,王爷不在府中,宸公子又不管事,这府中的大小事务都有老王妃掌管着,实在辛苦,她最近身子也有些不大好,前些天跟老奴提起世子和郡主就要回来,还说要让郡主来接手府中的事呢。” 端木恬刹那悚然,随后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沉凝,漠然说道:“可以。” 这下,端木璟也不由惊讶的看向了她,刚才还一脸头疼的,现在就说可以了? 只听她有说道:“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算什么?我看不如干脆点分开住算了,相信以端木王府的能力,给他们每一房每一家都安排一个住处还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大家都清静,还没有那许多的麻烦事。” 老人家顿时一惊,转头来看着她道:“大小姐您这是要分家?” 秀眉一挑,然后冷冷道:“确实是这么一个说法没错,难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免除争斗,让大家都清净的好办法?” “这……这恐怕是不行。” “为何不行?你是怕他们会不同意不愿意?这有什么用?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向来分家这件事都是由一家之主说了算,现在端木家的一家之主就是我爹爹没有错吧?我相信他会同意我的做法的。” “呃……” “福爷爷,你还有什么问题?” “这……大小姐,难道您竟不知道咱王府里还有一位老祖宗吗?若是她不同意,恐怕即便是王爷,也不能把这家给分了。” “老祖宗?什么人?” “是王爷的祖母,您的曾祖母。” “……曾祖母?她还活着?今年多大了?”不是说这古代的人都短命吗?怎么这老太太竟然还活着? 福老人家顿时冷汗就冒出来了,连忙左右张望了一阵,说道:“大小姐,您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若是传到了老太太的耳中,怕是有麻烦的。” “祖母在刚才下马车前对我说,在这王府里,除了她老人家,还有爹爹小叔和哥哥这几人之外,谁都不能对我不敬。” “呃,老王妃她可能大概是不小心把老太太给忽略了吧,毕竟老太太早就已经不管事,一直就在她自己的院中吃斋念佛。” “那她还来多什么事?要管我分不分家?” “……” 端木璟此时也轻轻皱起了眉头,好像在想些什么,随后轻声说道:“这位老祖宗手上有着端木家第一代家主的印信,凭着那个东西,即便是家主犯了错,也能责罚,甚至是剥夺家主之位。” “端木王爷是能随她一个老太太决定的?” “王爷和端木家的家主不一定要是同一个人。” 眸中一抹异色,随之又漠然问道:“那我端木家历代先祖,可有谁曾被因此而剥夺了家主之位?” “这倒还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毕竟这是会动荡整个端木家的大事,不到万不得已是决然也不能发生的。” “是啊,将王爷和家主分离,端木家也就等于是分裂了,最早死的保证是空有个庞大繁杂的家族却无权无势的家主。”端木恬冷峭说道,丝毫也不见对那第一代家住印信的敬意。 端木璟不禁无语,福老人家也伸手抹了抹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大小姐她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端木恬显然是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她一向就喜欢干脆利落些的,弯弯绕绕的事情比较适合她哥哥。 想着,她不由侧头瞥了身旁的兄长一眼。 端木璟微笑挑眉,被她看得有些不明所以。 “那老太太为什么会不同意分家?难道是不明白分家是任何一个家族繁衍之后都势必会发生的事情吗?” “这个……”福老人家又是左右张望了下,然后对端木恬小声说道,“因为老太太一直都不满老王爷继承了爵位,不喜欢长房,又偏爱二房和三房?”而这一旦分了家,那被分出去的几家可就没有如在王府里这么好的日子能过了。 “为什么?据我所知,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难道那老太太并不是正经的王府女主子,而只是个小妾?我祖父并非她亲生,所以她自然不喜欢,不 过好像二房三房的那两位叔祖父,并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啊。” 我的大小姐啊,别把这事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啊,当心隔墙有耳啊,还有还有,您其实可以说得委婉一些的。 端木璟在旁边忍不住轻笑了出声,摸摸她的脑袋说道:“那老太太倒也不是小妾,而是正经的八抬大轿抬进王府里来的,不过是继室。她嫁入王府之后就只生了个女儿,并无另外的子嗣,又与咱祖父相处得不融洽,曾祖担心他不在后祖父会亏待她,便将那第一代家主的印信交给了她来保管,以作傍身之用。”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其实我们跟她压根就半点关系也没有,是吧?” 她忽然勾唇清浅一笑。 你看啊,既没有血缘关系,又跟她的亲爷爷关系不好,似乎还有可能给她制造麻烦,这样的人,可不就是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吗?完全可以无情灭杀之! 端木璟轻轻笑出了声来,点头道:“确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福老人家一个人在旁边发囧,没有关系吗?那可是你们曾祖父的妻,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也理该喊一声曾祖母的,怎么会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兄妹两并没有理会他的心情,就这件事他们自己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便再没有提起,抬头,就看到前方一座精致的楼阁,上有匾额写着“出云阁”三个飘逸大字。 “大小姐,这里就是出云阁,是咱王府后院最精致的楼阁,先前二房茹公子家的月小姐喜欢这里,请二老夫人来向老王妃讨要,老王妃都没有允了,说这是给大小姐您留着的。” “那岂不是说,那二房的月小姐要对我不满了?” “呃?” 大小姐,您能不能别这么煞风景? 端木恬抬头看着眼前的精致楼阁,这是一座二层的小楼,极精致,有白色的墙,在阳光照耀下竟还反射出淡淡的粉,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楼阁的样式都不同,似乎是不属于大炎的建造风格,但落在此处却又与周围的景色浑然天成。 只一眼,她就觉得这真是一座让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喜欢的楼阁。 然后她迈步踏入了进去。 进去里面,敞亮的花厅,里面并没有太多的装饰,不过软榻桌椅而已,皆都是由象牙木所制,没有上漆,只将表面打磨得很光滑,触手温润,如玉石一般。旁边墙上挂着几幅画,画的是……尼妹!怎么竟会 是仕女图? 要是清雅秀美的吧,那还勉强能说得过去,偏偏竟还是浓妆艳抹的,甚至是带有几分春色的,更有……唔?这好像是春宫图吧?虽然它画得十分含蓄。 端木恬霎时双目无神,只觉得这是谁挂的画,什么品味? 福老人家一看到了墙上的那几幅仕女图,一愣,然后“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想要将墙上的画给取下来,并转头皱眉对站在旁边随侍的丫鬟们怒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画都是谁换的?混账,大小姐的闺楼之内岂能挂这些东西?” 丫鬟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一个低头小声说道:“是……是宸公子。” “呃?” 又一个丫鬟说道:“今日一大早,宸公子就带着这些画过来了,说原先挂在那儿的太寻常太普通太没有风格,大小姐的闺楼里怎能有这种平常东西?便硬是把这些给换了上去,还不许我们说出去,更不许取下来。” 端木恬不由轻笑了一声,道:“既然这是小叔的一片心意,那就继续挂着吧,确实是挺有风格的。” “大小姐,这怎么可以?若是让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对大小姐您不好的流言出来呢。” “无妨,既然这里是我的楼阁,那要如何摆设如何布置自由我自己高兴的来,不必去管别人怎么说。” “大小姐……” “好了福爷爷,就这样决定了吧。” 端木恬后退了两步,仔细的看着那墙上的仕女图,看久了竟也发现似乎挺好看,与周围的布置摆设也挺搭。 另类的风格。 至于被人看到了会有流言什么的出现,她并不在意,况且就凭她刚才在城门口的那么一出现,已经可以预感到接下去的京城里,将会出现怎样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端木王府的郡主,其丑无比! 她微仰头回想了一下,当时城门口出来大小官员和守卫的士兵之外,可否有普通老百姓? 嗯,好像是有的吧,而且貌似还不少的样子,只是都被阻拦在了旁边。 福爷爷依然是不甘心的,不过大小姐都如此吩咐了,作为尽职尽责的下人,他还是放弃了将这些画从墙上摘下的冲动,只是不时瞥过去的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看仇人。 端木恬也不去理会他,转身看向了恭敬的站在旁边的几个丫鬟,福爷爷一见她的视线转移,便又忙 说道:“大小姐,这几个丫鬟是专门服侍您的,一个一等丫鬟,三个二等丫鬟,还有六个三等丫鬟,要如何安置全由您来安排。” 那十个丫鬟忙朝端木恬行礼道:“给大小姐请安!” “十个?福爷爷,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大小姐,您可是咱端木王府的大小姐,又是郡主,自不能跟其他的小姐们一样,这十个丫鬟还是因为听宸公子说您不喜欢人太多,所以就又删减了部分,仔细挑了最伶俐的十个丫鬟过来服侍您。” “……” 这还是被删减后的人数? 端木璟都不禁有些发囧,想到自己的待遇可能也应该差不多,便不禁发起了愁。 他也不喜欢身边跟着大堆的人啊! 有人从外面飞奔而来,在出云阁外恭敬的说道:“启禀世子,大小姐,宫里来了圣旨,老王妃让你们马上过去接旨。” 出云阁内,兄妹两不禁愕然对视,这么快?他们也才刚进王府里来呢。 当下也不敢耽搁,并肩又朝前院走去。 看着那并肩出去的两人,福爷爷一愣,忙追了出去说道:“世子,大小姐,你们这满身风尘仆仆的,还是人先梳洗一下再换个衣服吧。” “麻烦!” “呃?大小姐,这是对皇上对圣旨的尊敬之意,若是衣衫不整洁的出去接圣旨,是会被问罪的。” 端木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不整洁啊! 不过眼看他还要说,当即又折身走回出云阁,上了楼进入闺房里面。 几个丫鬟连忙跟了上去,在端木恬褪下了外衫的时候,在她身后说道:“大小姐,不知您喜欢哪一件?” 端木恬转头一看,就看到身后丫鬟们打开了衣橱,里面是满满的一柜子一副,顿时脸上出现了满满的黑线,如此多的衣服! 而且,皆都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并且大中小三个号子都有,保证总有一个号子是适合她的。 “这些衣服是谁准备的?” “回大小姐,这都是老王妃亲自去霓裳阁挑选的。因为不知道大小姐您的身形,所以就大小每一个号子都准备了一份。” 一怔,然后走了过去,伸手从这些衣服上面一件件拂过,每一个款式都是三件,满满的……全都是温暖。 她伸手取了一件浅紫罗纱裙,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准备好洗漱的水就行,我不喜欢让人伺候换衣服。” 丫鬟们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应一声后,退出了她的闺房。 等到她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便和早已准备好就等着她的哥哥一起朝前院走去,一路上皆都是嘴角含笑,神色也特别的柔和。 “怎么了?看你这突然的似乎心情很好。”端木璟侧头看她,轻声问道。 “有吗?” “有。” 不禁伸手摸摸脸,随之嘴角越发勾起,媚眼都忍不住有点弯弯的,说道:“我在房里看到了许多衣服,皆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并且每一个款式都有大中小三件。听丫鬟说,是祖母帮我选了来的。祖母真好,为我霓裳阁增添了多少收入啊?” 端木璟莞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前院,刚才圣旨来的时候,那些在门口迎接的人都还没有散去,有圣旨来了,自然就更加的不能就这么散去,所以就全部都还聚集在前院,就等着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出现,好一起接了这圣旨。 圣旨的内容,似乎都已经能够猜测得到,但皇上竟如此快速的将这圣旨给颁布了下来,还是让人很感到意外的,本以为,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朝之后。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端木峥和端木宸在城门口与皇上告别之后往端木王府走,却是几乎与圣旨一同进的门,看到那圣旨的时候,端木宸眼睛一亮,端木峥却没什么表情,转身就去了后院,待得换身衣服再梳洗一下再来接圣旨。 所以当端木恬兄妹两人来到前院堂前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方的老王妃,以及另一边位置上的……爹爹? 看惯了他那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模样,乍然看到他如此的整洁,实在是非常的不习惯,尤其是发现那个萎靡狼狈的男人在收拾整齐之后,竟是如此的俊朗不凡,魅力不俗,几乎有一种换了个父亲的错觉。 此刻的端木峥一身银灰宽袖锦袍,凌乱的长发被理顺高高的束在头顶的白玉冠中,面容硬朗又俊美不凡,有些冷,让人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的被吸引视线,若是这个模样往大街上一站,指不定会有多少秀帕锦囊“不小心”掉落到他的脚边。 端木恬忽然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哥哥,又转头看看坐于老王妃下首的小叔,忽觉端木家的男人,都是妖孽! 十七年的时间,十七年的落魄, 竟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四十岁的男人,此刻看着却如同三十来岁的一般,俊美不凡,成熟稳重,再加上通身的尊贵气息,说不定反而比端木璟和端木宸还要更加的吸引女人的心呢。 端木峥正抬头看向携手进来的儿女,看到他们在见着他的时候都微微一愣,然后他那一向性子清冷从来就不似其他人活跃的女儿忽而目光闪烁,勾起嘴角笑着说道:“爹爹,你真帅!” 刚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被这么堵了回去,他嘴角轻轻一抽,面上忽有点赧然。 老王妃在旁边笑,说道:“可不是?这么一收拾,可算是能见人了。想当年,你爹爹那也是迷倒京城万千少女的美男子。” “祖母这话说得不对,哪里需要想当年?我觉得爹爹现在也一样能迷倒京城的万千少女。” “噗!”宸公子在旁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真没想到十年不见,小恬恬竟变得这么活泼了,还跟祖母一起调戏她父亲,多精彩的好戏啊! 端木峥又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说道:“好了,既然人已经来了,就准备接旨吧,别让凤总管久等。” 送来圣旨的,正是凤楼,他此刻就坐在旁边看端木峥被调戏看得津津有味,闻言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人家有的是时间,老王妃和郡主若是还没有说完话,尽管继续。” 不过调戏一下也就是了,端木恬可没兴趣让个外人来看她爹爹的笑话,便没有再继续,而老王妃也显然是这个意思。 凤楼不禁有些失望,幽怨的一瞥端木峥,然后清清嗓子理理衣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捧起圣旨施施然展开。 顿时下面的人在端木峥和老王妃的带领下“哗啦啦”跪了一地,就只有端木峥和老王妃两人还站着,只是神色恭敬。 此二人,有见驾免跪的特权。 凤楼看着圣旨上面的内容,又哼唧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娇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端木硕亲王之女端木恬端庄淑女,聪慧可人……” 长长的一大篇称颂赞美之语,端木恬跪在那儿听着,听到后来直接就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了,凤楼却在那儿念得抑扬顿挫好不开心,一通篇下来几乎连气儿都不喘一下,未了终于说道:“……特赐封为郡主,封号恬,钦此!” 端木峥忽然抬头看了那圣旨一眼,眼中有一抹异色划过。 封号恬? 其他人则三呼万岁后 ☆、第一卷 第七章 叔带你去看风景 那丫鬟很快就取来了茶叶,那罐子小小的,能被轻易的就握进了手心里,而且样式普通材质普通,一看就知道是随随便便的装了东西进去。 看到这个罐子,众人又纷纷变了脸色,但有人以为端木恬刚才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如云山雪雾这种只在传说中听说过的珍贵名茶怎么可能被放在这样一个廉价普通的茶叶罐里面?正打算要过会儿拆穿她的把戏呢。 而有人却认为她既然都敢拿出来让大家都品尝,就不大可能是假的,但那么珍贵的茶叶却只用这么一个罐子随随便便装着,说明对那罐子里面的东西,郡主其实根本就不是很在意。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端木王府的郡主根本就不是如他们先前所想象的那样,生长在犄角旮旯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恐怕根本就不是他们能随意欺凌轻慢的主。 无论是任何一个家族里面,总有聪明人,也总有不那么聪明的人,这样两种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就有可能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就如此刻,在看到回来的丫鬟手上拿着的那个普通又廉价的茶叶罐时,他们各自心里的反应。 那丫鬟有点紧张,双手捧着那茶叶罐,有点点迟疑,担心会不会是自己拿错了,但有点激动好奇,郡主她好像跟她们先前所想的不太一样。 然后她朝端木恬行礼道:“启禀郡主,茶叶拿来了,不知奴婢有没有拿对。” 端木恬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这个,你就在这里,为在座的诸位夫人公子少爷小姐们都冲上一杯新茶。” “是。” 有丫鬟拿了新的茶盏进来,在桌上整齐摆放好,然后那丫鬟就轻轻的小心的打开了茶叶罐子,顿时就有一股茶叶清香几乎弥漫了整个屋子,让人下意识的深吸了两口,顿觉心旷神怡。 于是众人的脸色再次变换,那丫鬟更是差点下意识的又盖上盖子,好像是生怕罐子里面的什么珍贵东西会因此而流走了。 端木恬走了过去,亲自拿过三只茶盏放在面前,用镊子从罐中夹出些许茶叶放入杯中,冲入了沸水。 一时间屋内的茶香味越发的浓了。 那香味浓郁而清雅,如云中雪如山中雾,浓郁是因为多,清雅是因为淡。 泡了三杯,她端起一杯双手捧着奉到了祖母的面前,轻声说道:“祖母,您试试这一杯?” 老王妃忙笑眯眯的 接了过来,这可是孙女亲自奉上的香茗,就算只是最普通粗劣的茶,她也甘之如饴。 端木恬转身又端了另外两杯,一杯放在哥哥的面前,另一杯则在某人的星星眼中捧到了他面前,说道:“小叔,您要不要尝尝?” 宸公子当即“咻”的一下接了过去,似乎生怕会有人跟他抢似的,接过之后却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就那么捧着茶盏,一脸感叹的说道:“这可是咱家小恬恬第一次给我奉茶呢,真舍不得喝啊!” “……” 端木恬就只泡了三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能喝她亲手泡的茶,并亲奉到面前的,在座所有人之中,就只有这三人有资格。 什么叔祖母,什么叔叔婶婶,什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在她眼里都没区别,她也不愿意给他们泡茶! 况且,他们配么? 就算她是小辈,可也是郡主,是长房嫡出的大小姐,其他的那些人,便是那些叔祖母也不过只是庶出而已,庶出之子的正妻嫡子也依然只能算是庶出。 老王妃坐在那儿美滋滋的喝茶,尚未入口就说道:“老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也才不过有幸喝过两回云山雪雾,那印象却至今留存脑海,光只是这个味道,就让人怀念了。” “祖母若喜欢,回头我便给祖母送去些。不过我倒觉得金叶尖更适合祖母您。” “哦?恬恬竟还有金叶尖?” “因我不是很喜欢喝茶,所以并没有备着,祖母若喜欢,我定会为祖母您寻来。” “那可会麻烦了?” “不麻烦。” “那敢情好,祖母可是享福了。” “祖母言重了,孝敬您那是孙女的分内之事。” 祖孙两一唱一和交谈得欢畅,旁边众人品茗着,神色各不相同。 其实他们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喝到过云山雪雾的,所以还真是分辨不出真假来,但光只是这个滋味,竹叶香与它一比,顿时就显得普通了。由此可见,这茶即便不是真的那传说中的云山雪雾,也定然是比竹叶香要珍贵的。 而且,郡主刚才与老王妃说什么?金叶尖?那可是不逊于云山雪雾的绝顶好茶,就连皇宫里每年的贡品,都未必能齐全这两样,而且数量还少得可怜。 她究竟是做什么的?莫非他们先前所居住的那个小村子竟恰好是专门生产这两种茶的? 这一顿 饭,当真是吃得人心潮暗涌,还每人都品了一盏价比黄金的云山雪雾,且不管他们心里究竟是何感想,也不管回头彼此会有怎样的动作,就只是端木恬来说,她觉得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狠狠的扇了竟敢轻视她哥哥的混账玩意儿一个响亮耳光。 如此,便也差不多了。 她一向就不是喜欢与人计较的人,却容不得任何人轻慢了她的亲人。 最终人散之后,屋里只剩下了老王妃,端木恬兄妹,以及还有一个赖在那里已浑身都瘫软在榻上的宸公子。 老王妃忽然就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看着众人散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乖恬恬,你今天做得可真好。”她又转回头来看着端木恬,如此说道。 她就觉得这孙女实在聪慧,心思灵巧,与她先前所想的,有很大不同,但却更让她欢喜满意。 先前,她还担心这兄妹两回到王府之后虽有着世子郡主的头衔,但也总会免不了被人欺负了去,毕竟他们自小生活在那么一个小地方,没经历过王府深院里的那种事情,乍然碰见只怕会慌乱无措,无法招架。 可事实证明,她想错了,而且似乎还错得离谱。 宸公子没骨头似的软在榻上,闻言侧过头来说道:“娘,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用担心,本公子的侄儿侄女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小恬恬她可厉害着呢。你还不知道吧?你特意为她准备的那满满几大柜子的出自霓裳阁的衣服,其实全部都是小恬恬弄出来的,也就是说,您那些花出去的银子,全落进了她的钱袋里面。” 老王妃顿时一愣,转头见孙女低头喝水,神色淡漠,她便又转头去看向端木宸,怒道:“竟还有这事?你小子为何到现在才说?” “呃?我这不是见您忙得高兴,不忍心坏了您的兴致吗?” “放屁!”老王妃便这么毫无顾忌丝毫不顾她贵夫人形象气质的爆了粗口,指着宸公子便道,“我要早知道这事,哪里还需要买那么多?你知道那霓裳阁里的衣服有多贵吗?” “那你还买的全都是精品?” “臭小子你还敢说?” “呃……再说一句。” “讲!” “其实据我所知,那冰肌脂粉铺背后的老板,也是小恬恬。” 听到这话,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向他,道:“小叔,你知道得可真多。” 这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查到的事情,她一向都是以男子的身份在外经营生意,还在脸上做了装饰,根本不可能被人给认出来。 她却不知,其实在花城的时候,就有个人一眼认出了她来。 宸公子无辜的朝她眨眨眼,又瞥一眼旁边的母亲,再冲她挤眉弄眼。意思就是说他被允许说的最后一句话已经说完了,咱回头再聊,定要好好的交流交流感情。 老王妃此时也舒了口气似反应过来,转头问道:“恬恬,你小叔所说,可都是真的?” 她略一思索,认为他说的虽不尽详实,但也并没有错,便点头道:“是真的。” 老王妃顿时神色一动,忽而期期艾艾的说道:“乖恬恬啊,既是真的,那你能不能允了祖母一个请求?” “祖母请说。” “能退货吗?” “……” 老王妃忽然满脸的肉疼的说道:“反正那两身衣裳你也穿不下,放在那是浪费,不如就送回你铺子里去让能穿得着的人买了走吧。哎,你那霓裳阁里的衣裳,也实在是太贵了。” “……好,那就送回去吧,孙女怎么忍心让祖母您破费呢?” 咦?答应了? 老王妃顿时侧头看过来,眼中一片星光点点,忽然伸手就将她给搂进了怀里,感染着说道:“还是我家恬恬最好最乖最听话了!” “……” 她好像突然有点明白小叔为什么会那么不着调了。 有人匆匆从门外跑来,说道:“禀报老王妃,宫里来信儿说,王爷今晚还要在宫里商议北疆战事,不回府了。” 老王妃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并朝那下人颔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说到北疆的战事,端木恬也不由得脸色微凝,又想到端木家的男人一向死得早,心情便越发的沉重了几分,如果可以,她真想阻止爹爹奔赴边关。 什么国之重任,什么保国为民,在她的眼里,全都没有爹爹的平安来得更重要。 可是她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北方连岳,那个国家的摄政王,是害死了她母亲的凶手,她怎么能阻止爹爹去找他报仇? 尽管她并不清楚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事,可单只是害死了她母亲这一条,似乎就已经足够的沉重了。 老王妃似察觉到她心情的异样,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带着淡淡的安抚之意。 端木家享尽了荣华,便总得付出与之相对的代价。 深夜,整个端木王府都已一片静谧,但端木恬却还没有睡,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身后烛光轻轻跳跃,在她的脸上投下了一片浓重的阴影。 此刻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隐约的,有什么细碎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她闻声而动,低头看向了楼下,就见楼下正有个鬼鬼崇崇的绯红影子站在那儿探头张望,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左看风景右看大门,就是不看站在楼上窗前的那个身影。 他轻声的喃喃的嘀咕着:“怎么回事?本公子怎么跑这里来了?好黑啊好黑,简直是什么都看不见啊,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端木恬身上的阴影忽然遁去,低头看着楼下那跳脱的身影,伸手轻扶在窗棂之上,探身看向他,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公子你为何跑到了本郡主的闺阁之下?” “唰”的一下晃开折扇,在这三月微凉的春日夜风里,施施然摇晃了起来,抬头看她,道:“呀?怎么是小恬恬你啊?这可真不好办了,本公子本来还想出门看花,若看着觉得好便顺手采了,可惜没想到花是好花,却采不得。” 对着亲侄女还能说出如此不着调而轻佻的话,也真不愧是以玩世不恭闻名的宸公子。 端木恬却不禁被他给逗乐了,身后投射而来的烛光在她脸上笼罩的阴影也被不知何时从云层里探出了身的月光给驱散,并在她身上映射出了蒙蒙萤光,虽然她那左边的那张脸,实在是有些煞风景。 不过在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只看着她的左边容颜,却总还是会有极少的部分人注意到了她的右脸,而在这些人之外,更有那么几个人,只看到了她的右脸。 如此刻就在她楼下一副打算调戏她姿态的宸公子。 看着他,她的嘴角不禁浮现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按在窗棂上的手忽用力,整个人就从窗内翻身而出,再翩然落下,落在了宸公子的面前。 宸公子顿时就两眼放光,贱笑兮兮的凑了上来,伸手环上她的肩膀轻搂着,说道:“怎么?郡主大人您这莫非是初入王府,太过于兴奋激动以至于夜不能寐,便只好独站窗台抬头赏月?” “其实我是在专门等候宸公子的驾临,十年不见,您都不能想象我有多想您。” 宸公子刹那间笑容璀璨,越发的明媚动人了,侧头看着她说道:“呦呦呦,十年不见,没想到小恬恬你竟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本公子听着心里不知有多舒坦有多受宠若惊呢!” “我这是心有所思,便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与会不会说话并无关系。” “啊,本公子不行了,扛不住了!”他忽然伸手抚着心口,一脸虚弱的倚靠在了她的身上,说道,“如此悦耳动听的话从小恬恬你的口中说出来,啊啊,心跳得好快,血液流淌得好迅速,我头晕,我站不住了,快让我倚靠下先!” 端木恬不禁侧目,戏谑的看他,嘴角却轻勾,一抹异常温柔的弧度。 如此呻吟了半饷,他终于好像缓过了气来,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搂着她说道:“反正你也睡不着,走吧,小叔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三更半夜,还去什么好玩的地方?” “就是三更半夜才好玩!”他睨她一眼,又转头对身后说道,“小璟,你要不要一起去?” 端木璟就躺在屋顶上,闻言淡然说道:“我就不去了,有小叔保护着妹妹,相信定不会出任何的问题。” “嗯,也对,你跟着去做什么?简直是打搅本公子和小恬恬二人相处,交流感情。” “……” 而端木宸已拉了侄女纵身跃起,直朝王府外飞掠而去。 “十年不见,小叔的功夫越发的精进了。” “这不是废话吗?本公子要是十年都没有丝毫进步,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 “就凭你那脸皮的厚度,竟也无颜存活于世了?” 他脚尖在屋顶轻轻一点,搂着端木恬再次往前飞掠而去,才叹息着说道:“哎~其实本公子一向谦逊,脸皮儿薄得都快要透明了,被人轻轻说上一句我就要忍不住跑回房里去哭上一天。” “这话可一点都不像是个脸皮薄的人会说出来的。” 闻言宸公子轻轻一笑,话题一转又说道:“不如我们待会儿比划比划?” “不必了,我不过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是小叔您的对手?” “咦?下一句你莫非就要说,如你这样的才是真谦逊?” “……嗯!” 他带着她一路往北,一直来到了城门边上,然后觑了空忽然拔地而起,到中途时脚尖在城墙上轻踩两下便再次拔高, 然后“唰”的一下直接飞过了城墙,朝另一边的地面直落了下去。 “哎呀不好,忘了还有小恬恬你,力道把握不对,要摔成肉饼了!”飞过城墙的时候,他忽然说道。 而在他说着的时候,他们已经飞过城墙,正在朝地面飞速落下去。 端木恬顿时脸一黑,忽然举起手瞄准了城墙,只听轻轻的破空声响起,然后又是“叮”的一声,好像是有什么钉入到了城墙之上,随之有一股力道拉扯着两人,缓解了下落的速度。 宸公子一愣抬头,就看到有一条细如毛发的丝线从侄女手腕上延伸了出去,眼珠一转,然后咧嘴贱贱的笑了起来,面上一抹不怀好意。 “小恬恬,你这东西真不错,叫什么名儿?” 落地后,他看到那丝线又迅速的缩回到了端木恬的手腕上,目光灼灼。 “没有名字,不过是个用来应急之用的小物件而已。” 于是他眼珠一转,又问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 他又一正神色,看着她问道:“小恬恬,小叔对你好吗?” “……嗯。”她好像已经知道他接下去想说什么了。 果然,他接着说道:“既然小叔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把那小东西送给小叔?” “就只有一个。” “那就再做一个呗。” “没有材料了。” “你需要什么材料?小叔我就算是偷,也给你去偷来!” “……” 你能别把“偷”这么一件事,也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理所当然光明正大吗? 她放下了袖子,遮挡住宸公子那落在她手腕上的灼灼目光,淡漠问道:“你不是说要带去好玩的地方吗?那地方该不会就是这城墙之下吧?” 他又幽幽的瞄了她手腕一眼,撅着嘴不满的轻哼一声,也不拉她带她了,而是转身当先就朝前飞掠而去。 端木恬在他身后不禁轻笑一声,然后轻身跟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在月色下飞掠,十八的月亮尚且还非常的圆润明亮,照在那两个身影上面,蒙蒙的一层雾,渺渺的一轻纱。 端木恬紧跟在宸公子的身后,也不知他究竟是打算要带她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看这路线,莫非是要带她上山? 只是这三更半夜的,他 带她上山做什么?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顶,端木宸已经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她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他,有转头看四周。 月色下,四周朦胧但也并不暗沉,清风拂面,草叶芬芳,景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她依然不明白他这半夜三更的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宸公子转身走了回来,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下,又仰面躺下,说道:“根据本公子多年来的比较研究,发现在这里看星星是最好的。” 一怔,然后也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只见明月当空,群星璀璨,那样的清那样的透,忽然间便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透了。 不过,他竟然带她来看星星,单只是这件事的本身,就有些让她无语了的。 果然不愧是宸公子的风格么? “小恬恬,身为端木家的子孙,征战沙场早已经是融入到骨血之中无法推脱的责任,无论你有多希望大哥他远离那个地方,你都不可能阻止得了,而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的待在这里,照顾好自己。” 耳边忽然响起的他的话,让端木恬仰望着星空的眼神不禁恍惚了一下,然后微敛神,神色幽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叔。”她忽然问道,“十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娘跟那连岳国的摄政王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我一直都以为我娘是因为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才会死的。” 端木宸侧头看她,月色在他脸上凝了一层霜白,轻皱起的眉宇间淡淡的一片阴影,却说道:“当年我还小,并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这些年虽然一直想要查探,但却只是偶尔听到一点细碎的情况,就连皇上都似乎对当年的事讳莫如深,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 端木恬的表情瞬间沉凝,但又很快就慢慢的舒缓了开来。 就凭爹爹现在对皇上的态度,以及当初在三石村里的那些话,应该能确定皇上确实是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但并不是敌人,不然以爹爹对娘的痴恋程度不可能在见到皇上的时候会是那样一种反应。 可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又一点点舒展,最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往后躺下在草地上,静看着头顶的星空,轻声说道:“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多想或者多做也已经没太大的意义,我只想守护好我现在拥有的。” 宸公子在旁听到这话忽而粲然一笑,知道小侄 女这是平静下来了。 于是他眼珠一转,突然就凑了过来,笑嘻嘻一脸贱样的凑到了她的面前,说道:“小恬恬,咱两现在来商量个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过宸公子又岂是会因为这么点小挫折就放弃原本打算的人? 所以他依然很不会看脸色的凑了上来,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说道:“小恬恬,来跟小叔说说,你那奇特的丝线是怎么弄出来的?又是怎么将其钉入城墙之内再无碍的收回的?”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 从在城墙下看到她的那条丝线开始,他的心思就没有停止活动过吧? 端木恬抬头,漠然望天,然后在旁边一点点变得幽怨的目光中,缓缓的撇过了眼珠子,并一眼就看到宸公子瞬间笑得比那天上的星星还要灿烂的笑脸。 终忍不住一翻白眼,又转回过头看那漫天的星辰,再不去理会旁边的人。 星空闪烁,宁静而高远,让人的心,也不禁因此而平复缓和了下来,渐渐的,端木恬感觉有一阵困意袭来,一直清醒的意识也一点点沉入到了混沌之中。 她是在一阵清凉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入目所及的,就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无论月亮还是星星都已经不见,唯有东方一颗异常明亮的星星,高高的升了起来。 她坐了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件袍子,旁边,隐约中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那儿看天空。 听到声响,他也转过了头来,问道:“小恬恬,你醒了?” 此人不是宸公子,还能是谁? 扬手,将盖在她身上的袍子还给了他,也跟着看天空,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看那启明星都已经升起,就快要天亮了。” 启明星升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两人并肩坐在山顶,看向东方,看着启明星升起,看着天边泛白,看着朝霞升腾,看着红日跃出了地平线,宸公子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个小酒坛子,拍开封泥直接就着坛子就大饮了一口,然后随手递到她的面前,说道:“欢迎小侄女回到京城,回了家!” 端木恬看着眼前的酒坛子微微一愣,随后笑意一点点在脸上蔓延,伸手接过也是大喝了一口,道:“谢小叔。” 谢你特意如此欢迎,也谢你昨日带我到这山顶来看风景,看星星看月亮然后还看了今 ☆、第一卷 第八章 君修染回京 端木恬的一句“分家”,让所有的人刹那间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便是原先似有那么点蠢蠢欲动的人,也因为这两个字而一下子安静乖觉了下来。 分家?但凡是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一旦分家,他们就不再是端木王府中的人,而只能算是端木家的旁支,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将在一瞬间跌落云端,往后也再没有端木王府能够作为他们的后盾。 这是一件与他们切身相关,并且还很严重的事情。 两位叔祖母看向端木恬的眼神已颇为不善,便是那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很安静,根据调查显示也可知向来和睦的四叔祖母,也看向了端木恬,然后又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儿,眉头轻蹙,哀怨的敛下了眼睑。 她相公早死,就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女儿今年十七,尚且还待嫁闺中,若是就此从端木王府分出去,往后想要为女儿觅得一个好郎君,可是越发的困难了。 众人心思各异,却全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端木恬的身上。 却在此时,听老王妃拍着孙女的手说道:“你那几位叔爷爷全都战死疆场,我们又怎么能忍心让他们的妻妾子孙流落到外面去受委屈?而且这么多人住一起,也热闹。” 话虽如此,她另一只握着端木恬的手,却忽然收紧,轻轻的捏了两下。 端木恬若有所思,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还是有点不明白祖母您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分了出去,那也是端木家的子孙,断然不可能会让他们受了委屈,而且分了家之后就能各过各的,还没有王府里的这许多规矩,多好!” “恬恬莫非是嫌王府里规矩太多?可是有些不习惯?” “不瞒祖母说,确实是有些不习惯。虽然回来也不过才一天不到,可我却觉得这日子过得还没有以前自在舒坦。” “呃……” 老王妃也刹那无语了,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却在旁边闷笑,然后又听端木恬说道:“祖母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许多人聚在一起,比较容易出现矛盾和争吵,若是有了矛盾还得祖母您辛苦调解。我听说祖母您身子不大好,不忍见您劳累。” 这话说得多好啊! 至少老王妃听着,那心里是非常十分舒坦的。 于是她有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有乖恬恬的这句话,祖母心里可是高兴极了。祖母倒是不怕劳累,再说,你既然回来了,自然也是要帮着祖 母一起处理王府中的事务的,你可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呢!” 是的,郡主! 多么尊贵又让人无奈的身份啊! 端木恬不禁默了下,然后轻点了点头。 既已置身其中,就不可能再将自己从这里的诸多事情中脱离出去。 不过就眼前的这件事,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今天不过试探,接下去是会狂风骤雨还是阴冷暗箭,也是值得期待的。 分家?祖母定是想了好久的,可一直都没有能成功,这其中,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重点,最主要的,应该就是那位多年来一直深居浅出,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不理世事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但听说身子骨还硬朗得很。 端木恬又轻轻的眯了眯眼,看来她接下去很有必要好好的调查一下这位老太太。 端木璟忽然侧头看了自家妹妹一眼,眼中流过一抹轻柔笑意,又转头看向门外,似若有所思。 有丫鬟匆匆进来,屋内沉凝的气氛让她吓了一跳,忙又低头小碎步走到老王妃的前面,屈膝行礼道:“启禀老王妃,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端木恬当即就放下了眼前的问题,很干脆很利落。 王府内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来解决,她最关心的是爹爹那里的情况。 爹爹昨日留在宫中一夜未归,也不知与皇上以及朝中的大臣们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没有,更重要也是最让她关心的,便是他要在什么时候奔赴战场? 那个血腥的,萧瑟的,残虐又惨烈的地方。 在丫鬟通报的时候,端木峥却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屋里众人忙站了起来朝他行礼,他却连眼角都不瞥一眼,直直的走到老王妃面前,拱手道:“母亲,皇上已下旨,我明日便要奔赴北疆。” “明天就走?”如此匆忙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可想到北疆形势危急,为了找回端木峥也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已经是耽搁了许久,现在如此的抓紧时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于是老王妃又点了点头,道:“此去北疆,切记要小心谨慎。” “是!” 端木恬从祖母的身边站了起来,走到父亲面前,说道:“爹爹,你在宫中商议战事商议了一整个晚上,现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端木峥收回视线看着女儿,眼中浮现了一丝暖意。 他忽然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难得亲昵的说道:“我不在京城的日子,你要好好的协助祖母处理府中之事。你是郡主,无论是什么事,都只管放手去做。” “爹爹放心,我会记着的。” 如此对话,更是让方才还被她的一句“分家”而弄得心神不宁的众人,越发的提起了那颗心,有人都已经忍不住的转溜起了眼珠子,暗暗思衬着应对之策。 端木峥并不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些人,唯有眼底一点点黑雾升腾,随后又对女儿说道:“若是遇到什么为难事,或是受了委屈,可以进宫去找皇上请求主持公道。这是进宫的令牌,你收好。” 说着,反手便将一块金色的腰牌递到了她面前,让端木恬不由一怔,老王妃却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恬恬乃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若受了委屈老身自不会轻饶了那些混账东西,哪里需要去劳烦皇上?” 话虽如此,在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却似漫不经心,又似若有所指的,轻飘飘从屋里那些人身上瞥过。 端木恬眉梢微挑,她好像有点明白爹爹的心思了。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她有本事,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了去的,但此时分别在即,他将要远离前往北疆,留下她和哥哥两人在京城这么一个是非之地,终究,还是有那么点不放心的。 毕竟先前,她和哥哥虽常年在外奔走,但与京城里的这些事情相比,确实是有那么点小打小闹了,因为其实他也并不十分清楚他的这对子女究竟是做了怎样的事情,只以为,是普通的经商走江湖而已。 端木恬伸手接过了金牌,揣进怀里后拉着他就直接往门外走去,轻声说道:“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了去。现在,您快去休息吧,一夜未眠,是很伤身的。” 然后这父女两便旁若无人的走出了门外,屋内端木璟也站了起来,朝老王妃作揖道:“祖母,孙儿也先告退了。” 在得到点头应允之后,他也转身追出了门外。 坐在屋内,还能听到从外面传来的讲话声。 “小璟,照顾好你妹妹。” “爹放心,我会的。” “皇上说让你过两日就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你准备一下。” “伴读?” “端木王府的世子,不必伴读皇子。” “爹,我可 以不去吗?” “你自己进宫去与皇上说。” “……” 身后屋内,老王妃笑得像朵花儿一样,抚掌说道:“看来,我家小璟和恬恬是甚得皇上的欢喜呢,这才刚回来,就让小璟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还给了恬恬能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 此话让下方的人神色各异,老王妃才不管她们,说完后便犹自端了茶盏浅抿,又忽然叹息一声,却笑眯眯的说道:“这云山雪雾当真是茶中极品,才不过喝了两盅,就觉得这嘴都要被我家恬恬给养刁了。” 于是,有人讪讪,有人则笑着若无其事的讨好奉承,二房的老夫人与三房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忽然站了起来,说道:“老王妃身子不适,应当多多歇息,我们就告退,不在这儿打搅您了。” 老王妃脸上笑意盎然,甚是和善的说道:“坐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乏累了,你们就都下去吧。” 屋内的夫人小姐们于是纷纷告退离开,待得屋里再没有一个闲杂人等的时候,她忽然就沉下脸,看着门口的方向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让人注意着锦园那边的动静,但凡是有任何情况都马上回来禀报!也吩咐出云阁里的那几个丫鬟,让她们都睁大眼睛注意着点,切莫让郡主受到了半点委屈。” 老王妃沉声吩咐着,脸上沉静,眼中精光闪烁。 “是。”有人应声,并对身后的丫鬟们吩咐了下去,随后又转过身来,对老王妃说道,“主子您不必担心,奴婢看郡主也不是泛泛之辈,断不可能让那些人给欺负了去。而且,还有世子呢。世子和郡主的感情,可是真好。” 闻听此言,老王妃也不禁满脸欣慰,感叹着说道:“我看着他们兄妹两感情和睦,互尊互助也是高兴的,只是外面的生活与王府中相比,未免简单,没有这许多的争斗算计,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应付得来。” “主子放心,昨儿个不管世子还是郡主,不都做得极好吗?您就寝了之后还念念不忘的夸赞着他们呢。世子和郡主都是极聪慧的人,这么点小事该难不住他们。” “哎,但愿如此。”然后她又转头看向了没有骨头般的瘫软在旁边椅子上的端木宸,眼一瞪,便是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表情,怒道,“瞧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就不去干点正事,我端木王府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呃?怎么突然就冲着他发起脾气来了? 宸公 子无辜的眨眨眼,然后像只大虫子似的蠕动着挪啊挪,在椅子上稍微坐直了一点,叹息着说道:“母亲你对我发脾气也没有用啊,我倒是觉得你大可不必担心,就由着他们去闹也就是了,说不定还能给您解决了您一直以来的心头大患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勾唇轻峭的一笑,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道:“这么多人整日里在王府里勾心斗角吵吵嚷嚷的,有人看热闹有人看笑话,而他们中的有些人,早在当年大哥继承王位的时候就该分出去自己过活,死皮赖脸的一直赖到现在,我看也差不多了。” 老王妃顿时面上有厉芒闪过,沉声道:“说清楚点!” “我的意思是说,该分出去自己过活的人,就不该继续赖在王府里面,该住在王府里的人,也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别做多余的事别说多余的话别想多余的心思。”宸公子说着,施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晃着他的折扇笑眯眯说道,“本公子可是很看好小恬恬的,什么礼仪规矩,什么伦理纲常,都不过是摆设而已。无事便罢,若是妨碍了她,她绝对会将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部劈开!” 他侧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母亲,笑得花儿般灿烂,咧着牙说道:“她自小就不是讲规矩的人,也没有接受过任何王府里的那种繁复规矩,所以母亲,您看着就行了,我保证,接下去的日子,咱王府里会非常热闹。” 不得不说,虽相处不过短短二十来天,还是在十年前,可宸公子确实是十分的了解端木恬的性子。 而另一边,端木恬和端木璟亲自送了爹爹去他的寝殿,看着他在床上躺下休息之后才后退离开。 “妹妹,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走出寝殿,端木璟侧头看身旁的妹妹,轻声问道。 端木恬也侧头看他,思索着说道:“先将我房里的那些衣服拿回到霓裳阁去,给祖母结算下账单,然后我想在京城里走走看看,毕竟先前虽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来去匆匆,至今也没能好好的看看京城。” “……” 看着哥哥那倏然无语的表情,她不由得弯起嘴角笑出了声来,迈步率先朝前走去,淡然说道:“那些烦扰的事情只要别来烦扰到我,我也不想理会。本是一家人,只要大家都安分守己,和和睦睦平平静静,住在一起也是可以的,正如祖母说的那样,住在一起,也热闹些。” 言外之意就是若有人不识相,不甘平淡,惹恼了她 ,她也不会管那什么老祖宗老太太的意见,强行分家也不是不可能。 端木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浅浅的笑了开来。 他知道,他的妹妹自小就不是会轻易与人计较为难的人,可一旦让她计较起来,那就是绝不会给人留下退路的利落干脆,而她做事最不耐烦把事情弄得弯弯绕绕,但也不惧别人的弯弯绕绕。 他迈步,追了上去,说道:“哥哥陪你一起去逛京城。” “好!你付银子。” “你拥有全大炎最富盛名的脂粉铺和衣裳店,还需要哥哥给你付银子吗?” “银子是永远都不会嫌多的,能占便宜而不占,那是傻瓜。” “呵呵,走吧。” 两人一路朝出云阁走去,虽一路静默话不多,但气氛却极好。 到了出云阁后,端木恬便让丫鬟将她衣柜里的那些她穿不上的衣服全部都整理了出来,打包好,决定要将这些全部都带回去霓裳阁,另行售卖。 正在忙碌的时候,端木王府里最大的大闲人就晃悠了过来,一见眼前这阵仗就不由得乐了,当即就脚不沾地轻飘飘的到了端木恬的身旁,瞅着那两个大大的包裹,道:“小恬恬,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觉得王府里待着没意思,打算要洗劫一番然后跑路去了?” “我觉得留在王府里能得到的好处肯定比就此洗劫一番转身离开来得更多。”端木恬头都不抬一下,只将包裹整理好,然后对旁边的丫鬟说道,“你去让人准备辆马车,我要出门。” “是,郡主!” 丫鬟领命出去安排,宸公子则又凑了上来,一双眼睛那叫一个闪闪发亮,直盯着她说道:“小恬恬你这是要出门吗?怎么不早说呢?小叔陪你一起去呗。你想去哪里?想玩什么?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哦,小叔定让你玩儿得连家都不想回!” 最后那一句,怎么听起来这么的贱贱呢? 端木恬终于转头看向了他,随手将一个包裹塞进他怀里,清浅一笑,道:“既如此,就劳烦小叔帮我拿着这个吧,我们先去霓裳阁将这些衣服给退了。” “哦,你要去霓裳阁啊?” 去霓裳阁,你那么兴奋两眼发光做什么? 他又低头看包裹,好像明白了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不禁摇头晃脑的说道:“母亲也真是小气,不就几件衣服吗?竟还要拿去退货。” “我 大概的算了一下。”端木恬在旁边轻声说道,“大小一共十六套衣裳,价值近万两银子。” 宸公子抱着包裹抬头望天,幽幽长叹道:“真是偏心啊,本公子每月的月钱也不过才一千两银子而已。” “哦?小叔每月的月钱竟有一千两?” 看到小侄女忽然微眯了眼睛,宸公子顿时心中一紧,忙抱着包袱后退两步作防备姿态,警戒道:“小恬恬,你想做什么?” 端木恬不回这个问题,而是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福爷爷,问道:“府上众人的月钱都是怎么分的?” 福爷爷一怔,忙回答道:“回郡主的话,府中除老王妃和王爷之外,每个人的用度都有规定,其中宸公子和世子最多,月钱一千两,郡主和老祖宗相同,月钱八百两,三房的老夫人为二百两,妾老夫人一百两,其他的公子月钱分别是三百或者一百两,夫人们嫡为一百两,妾为五十两,少爷也是如此,小姐们的月钱是五十和三十两,只有嫣儿小姐因为身份特殊,而月钱一百两。另外府中管事仆从丫鬟也分三六九等,从百两银子到三两银子,都有。”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听着,只在心里暗暗的算计着,便发现这个王府里面,每个月所需的费用,单只是分发的月钱就是极其惊人的。 按这个世界的物价,与她前世相比较,一两银子至少值六百多元。 想着想着,她就又忍不住想到了这两天见过的夫人姨太小姐们的数量,不禁额头冒出了点点冷汗,如此多的女人。 宸公子站在旁边,拖着下巴笑得贱兮兮的,说道:“小恬恬你莫非是想要好好的理上一理府中的状况?” “不可以?” “怎么会?你可是郡主,在这府中,除了你祖母之外,再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掌管内府之事了,除非什么时候你哥哥娶了世子妃进门。” “不是还有个老祖宗吗?” 宸公子顿时一撇嘴,脸色不虞的轻嗤着说道:“她能管什么事?早在当年我父王继承爵位之后,她就没资格管府中的事情了,不过就是手上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才会由着她对王府中的某件事指手画脚,我相信小恬恬对付她肯定是轻松加愉快的。” “……” 小叔,您太看得起我了。 不过现在说这个,似乎也有点过早,此事必须要好好的计划一番才行,毕竟是纠缠了祖母几十年的事情,怎么可能真的被她轻松加 愉快的解决掉?她又不是神仙。 况且,若是那老太太还算和蔼好说话,她也定不会过分。 毕竟是长辈。 刚才出去的丫鬟又回来了,回禀道:“郡主,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打算什么时候出门?” “现在就走吧。” 说着,她已朝门外走去,端木宸当即也颠颠的跟了上去,端木璟微有些失笑,拿了另外的包袱跟上。 走了几步,端木恬却又停下,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不必跟着,我自己出去就行。” 那两丫鬟一愣,抬头呆呆的看着她,不禁有些无措为难。 不必跟着?这……这怎么成呢? 端木璟直接从她们身旁走过,倒是宸公子转头看了她们一眼,笑眯眯说道:“既然郡主让你们不必跟着,那你们就留在这里吧。你们是郡主的人,她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只管做什么便成,要惹她不高兴了,可是谁都救不了你们的哦!” 那两丫鬟不禁对视一眼,然后朝已经远去的郡主遥遥行了个礼。 遭遇新主子,对新主子的性情还尚且把握不定,她们也是很忐忑的。 而端木恬三人上了马车,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门,便是贯穿了京城南北的主街盘龙街,一路南行,很快就进入到了闹市之中,人群熙攘,摩肩接踵。 霓裳阁便位于盘龙街上,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占据了一片广阔的土地,那店面亦是装饰得精致清雅,于低调中张扬着奢华。 店铺分两层,一层是能迷乱了任何爱美女子眼的各色精美衣裳,二楼则分成了一个个精致包厢,只接待京城里最富最贵的夫人和小姐。 端木王府的马车缓缓的在霓裳阁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撩开,端木恬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周围的整一片空气都刹那凝滞,然后“咝”的一串抽气声。 她抬眼看去,便见正在霓裳阁内挑选衣裳的夫人小姐们正转头看出来,并直直的盯在了她的脸上。 她漠然,只略微有那么点不耐的蹙了下秀眉,暗道往后出门还是戴个面纱比较好,倒是不在意被人如何看待,只不喜欢被如此灼热的注视。 面无表情的下了马车,身后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跟着也走了下来,察觉到周围那异样的气氛,宸公子眯了眯眼,璟世子则眉梢轻挑,一点冷意从眼底滑过。 然后,这两人几乎是同时的伸手,牵起了她就迈步朝霓裳阁内走了进去。 周围响起一阵窸窣的议论声,她们在接触到宸公子和璟世子扫过去的眼神中别开了目光,却依然忍不住朝这边偷偷张望。 端木恬并不去理会这些人,只低头看着握紧了她的那两只手,眼中一抹轻柔的笑意。 别人如何看待她关她屁事?她早已经不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目光,只要她所在意的这些人能接受她,愿意如此护着她,就是一件让她深觉满足的事情。 霓裳阁的掌柜匆匆的奔了过来,看到端木恬的时候微有些异色,然后九十度躬身,恭敬的说道:“给璟世子请安,给宸公子请安,给恬郡主请安,不知三位贵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小的有什么能为你们效劳?” 有脚步声从楼梯急匆匆的传来,一女子从楼上直接就奔了下来,在看到端木恬的时候眼中猛然爆发出了粲然光芒,紧接着又迅速的收敛了起来,伸手将那掌柜的推到旁边,对着端木恬三人屈膝行礼,道:“我说今日怎么一出门就感觉喜鹊高叫呢,原来是恬郡主和璟世子宸公子一起来了小店。三位贵客可别站着了,快请上楼,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家定当竭尽全力也要办到。” 端木宸斜斜的睨了身旁淡漠的侄女一眼,笑眯眯说道:“能得萍姑娘亲自接待,本公子也是深感荣幸。” 萍姑娘当即也笑着说道:“宸公子这话可是折煞奴家了,像你们这么尊贵的人儿,便是请也请不来的,今日前来,奴家若竟敢不来接待,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说着,她已在前头带路,引着三人上了二楼。 有铺子里的小厮从端木王府的马车里接出了两大包袱,小心的紧跟而上。 上了二楼,萍姑娘带了他们进入到最好的包厢内。一进门,她就忽然转身朝端木恬扑了过去,并一扑就着,直接黏糊在了她的身上,磨蹭着说道:“公子,你可算是回京了!昨日听闻端木王府的郡主回了京城,我就差点没忍住想要跑去端木王府找你,又想到你刚回来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才没有去打搅你。” 端木恬不禁莞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道:“接下去应该要留在京城里了,你先放开吧,将事情都给处理一下?” 她抬头,眼中水光盈盈的看着她问道:“有什么事?” “这些衣服你都给处理一下,是我祖母先前从这里带走的,不合我 ☆、第一卷 第九章 遭遇凤楼 再说京城这边,端木恬在霓裳阁二楼包厢内听萍姑娘跟她汇报着铺子里的情况,偶尔才开口说上两句,也没有避讳着旁边那两个闲杂人等。 “公子,你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我特别吩咐的,就继续这般经营下去吧。”端木恬在她的灼灼目光中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她说道,“我也不在这里久留,还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呢。” 萍姑娘当即说道:“我陪你去!” 莞尔却摇头,道:“有小叔和哥哥陪着我就行了,你还是忙铺子里的事情了。” 于是她撅嘴,偷偷的瞄向宸公子和璟世子,那眼神,幽怨的就好像是在看情敌。 端木恬不禁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那两人,道:“你们研究得差不多了吗?” 宸公子抬头,手上拿着一张图纸,颠颠的凑了上来,笑眯眯道:“小恬恬,这是什么?” “衣裳的新式样。” “你有没有觉得这式样与本公子极其相配?” “有吗?” “有!绝对的!” “那小叔若是喜欢……” “恩恩!”他连连点头,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她,已是满脸激动满目期待了。 端木恬勾勾嘴角,继续说道:“那等这新式样出来了之后,还请小叔你多多惠顾。” “……” 宸公子顿时整个人都黑了,撅着嘴,泪眼汪汪。 亏你还是本公子的亲侄女,竟连这么件破衣服都舍不得送小叔,忒小气! “哎,你这霓裳阁内的衣裳太贵了,最普通的也至少几十两银子,精品更是要几百上千了,你小叔我买不起啊。” “怎么会呢?小叔你未免也太谦虚了。这京城里无数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能买得起的衣裳,小叔你身为端木王府的宸公子怎么可能反而买不起了?单只是每个月的月钱你就有一千两银子,但这只是月钱,对小叔你来说,定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收入。”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小恬恬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心心念的算计着本公子的银子呢?” “唔,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 旁边突然传来轻笑声,是端木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若是铺子的事都已 经处理好了的话,就走吧。天色也不早,出去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可不是?大早上从城外赶回来,又在祖母那儿坐了会儿,又是送爹爹去休息又是整理动力还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都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端木恬当下也没有再多留,转身就出了包厢房门。 然而才刚走出房门走了不到两步,就突然从旁边的另一个包厢内传出女子的斥骂:“混账东西,你们竟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小姐!” 然后有“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夹带着风声“呼”的一下破开房门飞了出来,直朝端木恬的脑袋砸去。 “小心!” 哥哥在身后喊着,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大力徒然从腰间传来,然后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回去,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尚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见那从旁边包厢内飞出的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对面包厢的墙壁上,又被反弹了出来掉落地面。 此刻它静静的躺在了地上,才看清楚那赫然竟是一方砚台,躺在地上已缺了一角,再看刚才被它砸到的墙壁,也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而本是跟在身后的萍姑娘亦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咻”的一下窜了出去,就要闯入那包厢之内,房门却在这个时候从里面被打开,出来了一个丫鬟扶着一雍容尊贵的老夫人。 两方在门口突然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都不由愣了下,又听从后面传来关切的声音:“小恬恬,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萍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当即秀眉轻扬,神情不虞。 而那老夫人也抬头看了过来,身旁的丫鬟在萍姑娘开口前,朝这边恭顺的说着:“方才我家小姐不小心砸出砚台,惊扰了贵人,真是万分抱歉。” 很显然,她们也是听到外面的声响,察觉到可能是砸到了也来霓裳阁的客人,才走了出来。 毕竟能上霓裳阁二楼的客人,定然是非富即贵的,若是不小心竟砸伤了他们,她们却连面都不露一个来询问一声,怕是就要结下仇怨了。 听到这丫鬟的话,宸公子直接冷哼一声,转头看过去,但却在看到那老夫人的时候突然怔住,那老夫人也在看清他的时候,愣了下。 “姑母?” “小宸?” 这两声称呼,让包括端木恬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由得一 愣,这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已再次朝端木宸行礼,道:“给宸公子请安。” 而端木恬,忽然就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据她所知,她祖父那一辈,共有姐妹六个,而其中与眼前的这位老夫人年纪相仿,又能如此直言的称呼小叔为小宸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府里那位深居简出的老祖宗的亲女儿。 那老祖宗虽是继室,但毕竟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乃是正室,她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三十六年前嫁给当时的明荣郡王为正妃,当代的明荣郡王便是她的亲儿子,并在十八年前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正是今日在祖母屋里那个华贵的长房三姨太的女儿,也是端木峥和端木宸的庶妹庶姐。 从那包房内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约二八年华,身穿嫩黄罗纱裙,脸上还带着几分肉肉的婴儿肥,一双明媚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此刻她的面上还带有两抹红晕,眼中水泠泠的,似激动的心情尚还没有平静下来。 她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宸,当即眼睛一亮就蹦了过来,却在距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盈盈福身道:“给小舅舅请安。”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正在刚才从这包房里传出的那个女子的斥骂声。 端木恬看到小叔他忽然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角,转瞬间却又马上展开了笑颜,笑得既亲切又温和既良善又无害,说道:“媛儿不必多礼,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到了京城怎么都不来府上?我前些天还听祖母她老人家念叨着你们呢,说眼看着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至,明荣郡王府的人也该进京来了。” 荣芩媛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们也是昨日才刚到的京城,正好赶上王爷舅舅回京,祖母说端木王府里定然是忙得很,怕是我们去了反而更添乱。再则我们一路赶来京城,风尘仆仆,也该收拾妥当了,再行拜访。”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脸忽然微微一红,然后便轻轻的地垂下了脑袋,又盈盈下拜,道:“这就是世子表哥和郡主表姐吧?芩媛见过表哥表姐,方才我不知道你们正好经过,差点伤了表姐,真是对不住。” 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端木恬才从哥哥的怀里站直走了出来,看着荣芩媛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 那老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一过来便亲热的拉起了端木恬的手,说道:“这就是恬恬吧?我本想昨儿 个就去端木王府的,又担心府上太忙我去了也只能添乱,今日可算是见着了。都是媛儿这丫头鲁莽,没伤着哪里吧?” 端木恬垂头,盯在老夫人拉着她的那只手上,好容易才忍住一把甩开的冲动,闻言便连忙适时的将手挣脱出来,安放于身侧,行礼道:“见过姑奶奶。” 旁边,端木璟也拱手,道:“见过姑奶奶。” 老夫人将目光从端木恬转移到了端木璟的身上,那眼神一阵阵的放光,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了,连连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们也是来这霓裳阁看衣裳的吗?可是有看中意的?” 端木璟侧头看妹妹,说道:“今日是陪妹妹一起过来的,只觉得样式太多,一时间有些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要哪一件好,眼看就要正午,便想先去用了午膳再说。” “我也觉得这霓裳阁浪得虚名,都不过是些寻常货色,还要价那么贵!”荣芩媛在旁点头附和着说道,那看着端木璟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含情脉脉。 端木恬轻扯了下嘴角,随后便当做是没有看到这位明荣郡王府的小姐对哥哥的心思,淡漠的说道:“京城那么大,有的是衣庄布行,若是这里找不到喜欢的,再去别处寻找也就是了,何必发脾气?今日运气好,是故人也没有伤到什么人,若是换了另外的人还没有能躲避过去的话,可就要惹麻烦结怨了。” 荣芩媛顿时脸色一僵,低头搓揉着衣角嗫嚅道:“表姐还是生气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宸公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媛儿这可就不对了,我家小恬恬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反倒让你觉得是我家小恬恬欺负了你呢?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你来了这个地方,也该当万事小心才对,不然若因此而惹了麻烦,万一还牵连了你父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不禁多看了端木恬一眼,然后笑言道:“这丫头就是鲁莽,还当以为这京城也是能由得她撒泼的地方呢。” 又转头对荣芩媛说道:“你表姐和小舅说得可是对极了,你这性子也得收一收,别一遇到不顺心的就乱发脾气,当心以后都没人敢娶你。” 荣芩媛顿时俏脸通红,扭捏了几下,又委屈的撅撅嘴,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端木恬轻敛眉,忽然莫名的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荣小姐或许是真单纯,这老夫人却不是个善茬,而且虽为姑奶奶但却对他们有着 很明显的算计。 她忽而清浅一笑,抬头对这老夫人说道:“时辰也不早,我们打算就去附近的酒楼里先用了午膳,下午再去别处看看,不知姑奶奶是否赏脸与我们一同前往?” 老夫人一愣,转头看着这个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也透着几分清冷淡漠的侄孙女,眸色深沉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然后笑着摇头,说道:“这可好,姑奶奶不知有多想呢,不过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我们也是刚到京城,千头万绪的都还没有把事情都给理清,又要将几个丫头小子都给收拾好免得他们丢脸,实在是忙碌得很。等明日,我定会拜访端木王府,到时候,你可得请姑奶奶喝杯茶。” “那好,我明日便恭候姑奶奶您的大驾。” “行,就这么定了。你们也赶紧去吃午膳吧,可别饿坏了,我们就在这里再看看。” “那我们先告辞了,姑奶奶您也慢慢看。” 三人与这明荣郡王府的老夫人告了辞,便转身下楼,期间端木恬暗中朝萍姑娘做了个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手势,便见她轻撅嘴似不高兴,但还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那老夫人和荣芩媛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他们三人走下楼,然后也转身又走了进去。 萍姑娘在她们身后冷峭的一撇嘴,竟敢说她的霓裳阁浪得虚名?都只是些寻常货色? 擦!你们怎么不说是你们自己见识浅薄没有眼光? 但紧接着,她脸上便如启动了某个程序一般的漾开了笑容,那么殷勤又亲善,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也进了包厢内。 包厢门关上,她的声音隐隐的从里面传出来:“老夫人,小姐,不知你们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请尽管吩咐,小店定会尽量的满足你们。” 而端木恬三人走下了楼,刚一下楼就感觉店里刹那安静,然后又有无数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有在暗中偷偷打量的,也有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看的。 “这就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呀,没想到她竟然长的这个模样,好恶心。” “是啊,我先前听说端木王爷长得英俊神武,端木王妃更是大炎第一美人,还以为这郡主就算不是国色天香,也定当容颜不俗的。” “确实不俗啊。”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当心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就许她长成这样,却不许我们说啊?”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恬郡主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因为脸上长了那么一个胎记,所以才会看起来格外可怖,你们看她右边的脸。” “咦我才不要看呢!看到她的脸就觉得恶心,你还盯着她看啊?当心晚上做恶梦!” “恬郡主虽然难看,可璟世子真好看呢。” “啧,你这丫头莫不是思春了?” “哎呀,真讨厌!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璟世子真好看,便是与三殿下相比也不遑多让,你说,同是一个爹娘声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嘘!小声点!” 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她们以为她们说得很轻,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却不知这三个人每个都耳力惊人,这些小声的窃窃私语落进他们耳中,怕是比她们自己听到的还要更清楚些。 端木恬面无表情,早就习以为常。端木璟却微凝了眸色,嘴角轻抿,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边的宸公子则摇晃着折扇,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些夫人小姐们,笑眯眯的问道:“诸位夫人小姐莫非是对本公子的小侄女很感兴趣?” 往前的脚步猛然顿住,她转过身去诧异的看向了小叔,便见他笑意盈盈,风流倜傥,又施施然的开口说道:“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背后伤人,各位夫人和小姐们当真是好修养好教养好涵养!” 三个好,让霓裳阁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窃窃私语皆都刹那间消遁,有夫人小姐低头垂目,红着脸后退缩进了角落,也有人秀眉飞扬怒目而视。 端木恬转身上前,伸手拉了他就往门外走,随口说道:“小叔,何必与人这般见识?确实是我长得丑,被人厌弃憎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宸公子于是微敛了笑容,轻皱眉说道:“小恬恬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难道你就由得人这般诋毁诽谤?” “哪里诋毁了?又哪里诽谤了?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都不在意,小叔你又这么介意做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个习惯可不好。” 端木恬不由轻笑,说道:“小叔,昨日祖母对我说,咱端木王府的郡主不需要倚靠倾城容貌来引人注目,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哪怕容颜若鬼,哪怕无才无貌无德一无是处,那也是让寻常人只能仰望着而接近不得的金贵,而我又何必与那些本就 和我没什么关系,也不是我所在意的,更甚至只能站在下面仰望着我的人去计较?说到底,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别人罢了,跟我甚至都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与她们去计较,还嫌丢份呢。” 难得能听到她如此长篇大论,宸公子一下子就乐了,方才的那点郁郁森然之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忽而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亲昵的搂着行走在街上是那般的旁若无人,并笑着说道:“这话说得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毫不相干的别人,本公子管她们去死!走,小叔带你吃午饭去,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小叔请客!” “听说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天下一绝,一直也没有机会去尝尝。” “哎?那个好贵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吃什么尽管说,你请客吗?” “我以为你对京城不熟。” “那可真是不凑巧,我在很久以前就听说京城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人间绝品,还听有人说,吃了庆祥楼的翡翠鱼,便是死也无憾了。” “哪个混账说的?本公子马上去让他无憾的死!” “先吃鱼。” “……” 他们的身后,有人不满的说着:“小姐,这恬郡主可真够嚣张的。” 身旁有女子微笑着说道:“何处嚣张了?不过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呀,别老跟着其他人去起哄,我看这恬郡主,却是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我看跟小姐您相比,差远了。” “呵呵……” 霓裳阁二楼某包厢内,有人站在临窗的位置,静看着下方携手远去的三人背影,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身后,有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您觉得这一件如何?这是我霓裳阁内最新出品的款式,尚且都还没有挂牌出售,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她转过了身去,看着萍姑娘手中的那件衣裳,也不由眼睛一亮,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应该与静儿很相衬。” 有少女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祖母,媛儿也好喜欢这一件。” 从街头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人,穿艳红衣裳,画艳丽妆容,涂大红丹蔻,身姿袅袅,步履聘婷。 看他那轻挑的眉梢,一抹风流的弧度,看他那水盈的双目,脉脉含情,看他那鲜艳的朱唇,轻轻一勾那般风骚。脂粉扑面,勾画出一片妖娆,红袖飞扬,比那花儿还要娇。 他翘着兰花指,哼着小曲儿,边走着还一边纤腰款摆,步子轻盈而灵动,双手微张在原地转了个圈,便犹如那翩翩彩蝶,欲要起舞欲要飞翔。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望了过来,看着这浓妆艳抹,妖娆娇媚,难辨男女的绝代美人,有人面露惊艳之色,有人不禁凑上前两步,有人却好像认出了他来,脸色一变,遥遥的朝他躬身一行礼,然后“嗖”一下远远的避让了开去。 他侧目瞄了那些人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哼着旖旎娇柔的小曲儿在街上招摇,忽然声一顿,步一停,含情脉脉的双眼一亮,下一秒便如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飘然飞起,直扑前方那位于绯红和月白之间的轻俏身影。 “郡主,您出门逛街,怎么竟然都不喊奴才一声的呢?”他直接就扑挂在上去,黏糊在她身上抱怨着,转而却又眼波流转,娇媚一笑,随之软绵绵的说道,“不过奴才与郡主可真有缘,在街上都能相遇,真让奴才开心。” 那一瞬,端木恬只觉得一阵香风扑来,然后她眼前就忽然出现了这么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正软弱无骨般的挂在她身上,这慵懒的风姿,这妖娆的颜色,让她不禁暗叹一声,真是个绝代人妖! 伸手将他从身上扒拉开,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的说道:“凤总管事务繁忙,我不过是逛个街而已,哪里敢浪费你的时间?” 他站在那里扭啊扭,闻言更朝她抛了个千娇百媚的媚眼,拧着纤腰说道:“郡主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能陪郡主逛街那是奴才三生修来的福气,求也求不来,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再说了,奴才其实闲得很,并没什么要忙活的事务。” “……我看出来了。” “嘻嘻。”他捂嘴娇笑,眼珠一转从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的身上扫过,又落到她的身上,眨眼无辜好奇的问道,“郡主,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你和世子初来咋到对京城还不熟悉,奴才却熟得很,就让奴才给你们带路吧。” 宸公子在旁边晃了晃脑袋,斜睨着眼说道:“有本公子在这里,自能带他们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你一个外人,就别来凑热闹了吧。” 凤楼撅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哼唧一声,说道:“我这是跟郡主在说话呢,你来插什么嘴?” 宸公子忽然伸手,“咻”的一下将端木恬拉进了怀里,离凤楼远远的,低头对怀里的侄女说道:“小恬恬,你可要离他远一点,这人一身的骚气,即便只是 跟他站得稍微近一点,也难免会被传染的。” 凤楼顿时在旁边跳脚,拢了袖子凑到鼻子前用力的嗅着,并嚷嚷道:“哪有哪有?我刚抹了最新出品的香膏,你这般诋毁我,当心我去皇上那儿告状!” “你去啊,本公子莫非还会怕了你不成?你个死人妖,离本公子的乖侄女远点!” “你管得未免也太宽!我看郡主该远离的应该是你这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就知道惹是生非的小叔才对,我家这么纯情可爱的郡主,可别被你给带坏了!” 端木恬刹那间无语望天。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变得纯情可爱了? 这两人就这么在大街上吵起来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张望,并很快就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顿时冷气连抽,端木宸和凤楼瞬间停下了争吵,冷眼“唰唰”的往旁边乱放。 “切!你们这些庸俗之人!”凤楼眼含冷峭,轻嗤一声,然后伸手拉了她就往前走,又转头对她笑眯眯的说道,“郡主,这眼看着正午都快要到了,奴才带您去吃好吃的,定要将这京城里的所有美食全部都尝个遍。” 端木恬凝眉,幽幽说道:“我原本是想要去吃翡翠鱼的。” “庆祥楼的翡翠鱼?那好啊,奴才这就领你去,今儿个这一顿算奴才请您的。”然后他又回头看向另外两人,轻哼着说道,“人家可只请郡主一人!” 宸公子当即轻嗤一声,对端木恬说道:“小恬恬,还是小叔我请你吧,人妖请的东西,哪里是正常人能下咽的?” “端木小子,你在找死。”凤楼眯眼阴测测的说道。 “凤人妖,你有种就动手。”宸公子丝毫不惧,怡然针对道。 闻言,凤楼忽然敛神,一脸娇羞的说道:“人家早就没种了。” 宸公子当场吐血三升,而凤楼则得意的捂嘴娇笑三声,随后就拉着端木恬扬长而去。 庆祥楼并不在盘龙街这一条主大街上,凤楼拉了她窜进小巷子里面,然后就在那里面七拐八弯,一路走街窜巷,若是方向感不好的人,怕是早就已经被绕晕了,也如果不是身边有着亲近之人,端木恬都快要以为凤楼是想要拐带她了。 这已经是一条偏僻的巷弄了,但一路走进去却并不显得安静,小巷子两边开满了各色商铺,并有不少的客人在商铺中穿梭挑拣,其中不乏身着讲究的金贵公子和小姐。 “ ☆、第一卷 第十章 出征 尽管意思差不多,但对凤楼来说,你可以叫他人妖,但却不能骂他阉人,这是他的忌讳,所有胆敢触摸这个忌讳的人,不是被他列入到老死不相往来的黑名单中,就是不得好下场,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为他,确实不是阉人而只是受伤罢了啊! 他一向都是什么都敢做的,尤其在受伤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而皇上亦是只要他不太过分,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闹的。 所以这朝中上下,大部分的人都对他甚是发怵,宁愿看见他绕着走,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愿把他给得罪了。 更何况,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罪,都敢得罪的。 此刻庆祥楼整一层二楼都一片死寂,就连在其他包厢内的客人们也似乎感应到了外面的不寻常,而安静了下来。 在芙蓉阁门口,凤楼眼神阴森如要噬人,冷冷的盯着那已然是面无人色,两股战战,眼看着就要站立不稳的年轻公子。 “你刚才,说什么?”他轻轻的如微风吹拂,挠人心房的低声说着,却自有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就像他此刻的表情一样。 那年轻公子浑身一颤,忽然“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哭丧着说道:“不知凤总管竟也驾临庆祥楼,我有眼无珠,胆大包天竟想抢您的翡翠鱼,实在是该死,还请凤总管恕罪。” 还才刚说着,那眼泪鼻涕就一起下来了,配上他那还算俊俏的脸,这么看去,竟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而且他的认错态度和话语都还算不错,凤楼也不禁脸色稍缓,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漆黑,连一丝反光也无的匕首,轻轻的贴在那年轻公子的脸上游离,轻轻说道:“来,你再把刚才的那句话说一遍。” “不知凤总管竟也驾临庆祥楼,我有眼无珠,胆大包天……” “不是这句,是再前面的那一句。” 那年轻公子眨了眨眼,可怜兮兮的吸了下鼻子,又扁扁嘴,眼珠轻轻的一转溜,才说道:“呦,原来是凤总管,早知道是您,我哪里还敢抢这翡翠鱼?定当双手奉上,还望凤总管您笑纳。” 这下,连风楼都不禁被他给逗乐了,脸上的阴冷稍去,然后施施然站起身来,随手将匕首往他面前一扔,道:“剁了一根手指,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公子顿时又脸色一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匕首,不敢 动手。 凤楼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本总管帮你动手?” 他浑身一颤,近乎求救般的看向了身后,那群在刚才听到响动就涌了出来,与他厮混得最好的所谓兄弟朋友,却见他们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就纷纷闪避,谁都没有想要出来帮他求个情的意思。 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眼神刹那怨毒,冷冷的从这些朋友们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转过身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匕首,就要往手上砍去。 他虽也是朝中大员家的公子,但面对此刻情况却也不敢把身份拿出来压迫凤楼,因为就在前不久,护国公的公子因为对凤楼拿身份,结果原本只让他磕头道歉也变成了直接以针线缝嘴,至今都躲在府里不敢出来见人。 这凤楼,他就是个恶魔,还是个肆无忌惮无所顾忌无法无天,连皇上都纵容着,绝不会太过斥责他的恶魔! 有人从凤楼背后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转头对身后的人说道:“算了吧,我不大喜欢吃饭的时候看到血腥。” 他一怔抬头,入目便见一只纤柔小手,往上,轻烟罗袖,绝对是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再往上,又见其眉梢弯弯,眼角轻扬,肤如凝脂,似明月生晕,如朝霞升腾,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容颜了。 他不由又是一怔,纵观京城上下,似乎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一位绝世大美人啊! 那美人微微侧过了头,顿时左边脸颊上的那个鲜红色胎记展露在了他的眼前,几乎刹那间就将那绝色的半边容颜给遮盖了彻底,甚至让人忍不住生出可怖的念头。 这……莫非是那昨日才刚回京城,就已经声名大振的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凤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盯着端木恬问道:“郡主这是想要保他?” 端木恬侧头看了那年轻公子一眼,见他眼泪汪汪楚楚可怜时也不禁嘴角一抽,松开了手摇头说道:“我只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看到血腥。再说,你要剁他一根手指做什么?剁下来炖了吃不成?” “呕!”凤楼直接吐了出来,转身虚弱的扶着墙进了包厢里面,不管外面的事了。 这算是……答应了吧? 端木恬手指一挑,将匕首从那年轻公子的手中挑了过来,然后也转身返回到了包厢里面,把玩着匕首说道:“这匕首不错,不知值不值三钱银子。” 凤楼当即轻嗤着说道:“郡主好眼力,这匕首乃寒 铁所铸,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至少值三千两银子。” “这么贵?那不知与冰肌膏相比,如何?” 凤楼顿时眼睛一亮,刚才还有的那么一点怨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当即巴巴的凑上来腻笑着说道:“郡主有冰肌膏?可是冰肌脂粉铺出品的?” “还有别的地方也出产冰肌膏吗?” 他的眼珠子当即溜啊溜,幽幽叹息道:“冰肌膏虽珍贵,但也不值三千两银子啊。” “再加一瓶雪颜露呢?” “成交!”他当即忙不迭连想都没有想的生怕端木恬说了之后又反悔的点头应了下来,随后又朝她凑近了些,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求知欲的问道,“郡主,你是如何得到这两样的?这可是绝品,铺子里好不容易才会出现一罐一瓶的马上就会被人抢走,人家想买好久了,一直也没有。” “我与那脂粉铺的老板碰巧认识,倒是可以给我行些方便。” 于是凤总管的眼睛越发的灼灼生辉了,几乎都要将端木恬给灼伤了。 翡翠鱼终于安安稳稳的放在了他们的桌上,端木恬无视凤总管那又灼热转化为幽怨再转化成楚楚的眼神,挑了鱼身上最鲜美的部位进碗里,低头安静的享用了起来。 包厢门外,有人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跌坐在地上的年轻公子扶了起来,并切切关心询问着,年轻公子却冷着脸一把甩开了他们的手,又转头看了芙蓉阁一眼,然后再没有理会身边的朋友们,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等端木恬他们从庆祥楼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凤楼与她依依惜别,并再三提醒叮嘱,一定要尽快将那冰肌膏和雪颜露弄到手哦哦哦! 端木恬无语望天,宸公子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将他从侄女儿的身旁给踹走。 凤楼横了他两眼,又挥手与端木恬告别,然后才转身哼着小曲扭着腰,款款的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那身姿妖娆,那姿态万千。 午后的阳光有点辣,端木恬不禁伸手抹抹额头渗出的薄汗,忽然眼前一暗,眼前就多了一层薄纱,哥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刚才街上看到的,戴着吧,能遮阳,也省得别人老是大惊小怪,虽然你并不在意,可总也会不痛快。” “嗯,好!” 从街角拐出了一个年轻公子,正是刚才在庆祥楼内的那位,他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前方那三人并肩携手而行的身影,忽然拱手作揖,遥遥的朝那 边深深一拜。 端木恬他们一直在外面逛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回到了端木王府,一夜未眠的端木峥已起来,正坐在正殿之内,而在他的下方,正恭恭敬敬的站着一个山羊胡的男人,已头发花白但精神头却极好,正在对着端木峥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此人,可不正是那刘戚吗? 他听到身后的响动忙转过身来,见是端木恬三人,又忙作揖行礼道:“小的给世子请安,给郡主请安,给宸公子请安。许多年不见,世子和郡主可是都长大了。” 见到这个勉强似乎也能算是半个老乡的人,以前倒没觉得,现在却莫名生出一股欣然之感。 端木恬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刘财主,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刘戚当即笑着摆手道:“郡主,什么财主不财主的?您直接称呼小的名字就成。小的昨日就听说了王爷和世子郡主你们回到京城,不敢贸然拜访,便等到今日再来。世子和郡主可是一切安好?” “很好。”端木恬说道,“在几年前就听说你们举家搬迁到了京城,看来生意很红火,可是招赘到满意的女婿了?” 说到这个,刘戚顿时讪讪,偷眼瞄了宸公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由松一口气,忙应道:“托郡主的福,也多亏了宸公子不计前嫌的帮衬,生意还算是不错,也招赘了女婿,虽没什么背景,但却是个实在人,又能干,对我闺女也很好,最大的外孙都已经五岁了。” “那真要恭喜你了。” “多谢郡主,小的现在就住在城南,郡主若是有空,也欢迎随时驾临。” “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会去你一个小小商贾的家中?”忽有女子声音响起,然后那长房的三姨太,也就是那明荣郡王侧妃的生母,荣芩媛的外祖母环佩叮当的由几个丫鬟拥护着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朝上方的端木峥,以及端木璟端木宸和端木恬三人行礼道,“给王爷请安,世子,宸公子和郡主有礼了。” 端木宸和端木璟还了礼,而端木恬则眸色微凉,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对着刘戚说道:“有时间,定会去拜访,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刘姐姐了。” 刘戚不禁有几分受宠若惊,那三老姨太的脸色则不好看了。 “郡主,您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能……” “三姨娘。”宸公子忽然晃悠着说道,“郡主要做什么是她自己的事,就算做得不对也不是你能置喙的。” 这便是那当头一闷棍,让她连哼都哼不出来。 端木恬这个时候才转身看向她,还了礼,随后道:“不知您老人家到这儿来是有何要事?我若没记错的话,这里似乎并不是您能随便过来踏足的地方,更不该在王爷会客的时候擅自插嘴,若有什么事,也该去找祖母她老人家。” 老太太的脸顿时就憋成了酱紫色,略有那么点愤愤的盯着神情淡漠的端木恬,半饷才扯动嘴角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说道:“是老身鲁莽了,只是刚听说明荣王府的贵客要在明日前来拜访,所以就想来询问一声,该如何招待?” “您招待着就成了。” “这怎么成?” “为何不成?难道您不知道明日是爹爹的出征之日?是招待客人重要还是送别爹爹出征重要?” 老太太蠕了蠕嘴唇,尚不死心的说道:“可那是明荣郡王府上的贵客,连明荣郡王的老王府都会登门拜访,怎能如此草率?” “明荣郡王府与我端木家既是姻亲,就不是外人,相信定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况且,在明日这么个日子登门拜访本就已经是忙中添乱,若是我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相信明荣老王妃定会理解。再说,老王妃还是我爹爹的姑母,更应该疼惜侄儿,一起来送别我爹爹出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太太瞪着眼,所有的话全部都被闷在了肚子里面,再说不出口。 她似乎没有想到一个才不过十七岁的小丫头,竟能凭着这么几句话就堵住了所有的缺口,还把理拉到她那边去。 也因此,她对于端木恬的怨念,是越发的深了。 她对于明荣郡王府的贵客到来这件事可是很期待的,因为她的女儿就是明荣郡王的侧妃,她的外孙女深得明荣郡王和老王妃的宠爱,那是会给她长脸,让她在这端木王府里活得更光彩的凭借。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如何热情隆重的欢迎,却没想到那个老虔婆对此事不痛不痒,本想找这小丫头撺掇几句,这小丫头却更过分,竟让她去招待着就成了? 这如何能成? 端木恬却只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从站在旁边偷乐的宸公子身上扫过,又瞪了眼只顾着微笑没有半点多余反应的哥哥,最后看向父亲,问道:“爹爹,你可是休息好了?明日出征后怕是要好长时间都不能正常好好的休息,你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看着女儿,端木峥的脸色也不禁略微 缓和,说道:“明日就要出征,还得安排好许多事情。” “什么事?很重要很要紧?” 他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避讳着有个老太太在场,直走到端木璟的面前,将一黑玉印章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小璟,你是我端木王府的世子,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要担起当家的责任。” 端木璟眸色微凝,伸手将那黑玉印章接了过去,点头应下。 然后端木峥又转头看着端木恬,说道:“恬恬,你是郡主,你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王府内院的那些事,也该由你来管理,无论何事,都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爹爹于你担着。” “爹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也点头,淡淡的从脸色阴晴不定的三姨太太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低头站在旁边,尽量把自己隐身的刘戚身上,忽然说道:“刘戚,刚才你说你打算要前往北疆那边去探探路,你现在就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本王一起出发。” 刘戚顿时一惊,忙抬头看了过来,说道:“王爷,小的只是做个小生意……” “本王自有另外的事吩咐你去做。” 他一迟疑,压下满脸的惴惴,毅然拱手说道:“小的但凭王爷差遣!” 这个事情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端木恬仔细的看了看爹爹的脸色,又回头与小叔和哥哥面面相觑,三人皆是不得所解。 这行军打仗,驱逐外敌,哪里用得上一个小小商贾? 因为王爷明日就要出征,当天晚上老王妃便也没有再设家宴,大家都是各自用了晚膳,各过各的。 是夜,弦月高挂,繁星点点,在端木王府内老祖宗所居住的锦园附近,出现了几个鬼鬼崇崇的影子,探头探脑的朝四周围张望,没有看到什么侍卫之类的旁人,便互相小声“悉索”的讲着话,溜进了锦园里面。 很快,锦园的某个房内,传出了告状声,再之后有一个威严老太太的声音响起,“那丫头真这么说?说要分家?” “可不是?老祖宗,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这郡主才刚回王府,就想要将我们都赶了出去,往后还不知道会做出别的什么更过分的事呢。” “哼!更过分的事?她难道还想要把老身也给一起赶了出去不成?” 屋里安静了下,又有人说道:“老祖宗,妾身听说明日明荣郡王府的老王妃要带着王妃夫人小 姐们前来拜访,妾身便去询问了郡主的意思,却没想到她竟然说她们来了也是忙中添乱,让妾身随便招待着便成了!” 于是马上有人起哄道:“哎呦,这不是不把老祖宗您放在眼里吗?郡主她明知道那也是我端木王府嫡出的姑奶奶,怎么竟还说出这种话来?” 老祖宗便冷哼了一声,说道:“行了!这事本也是你的不对,明知道明天是王爷出征的大日子,对我端木王府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竟还拿这事去问她?再说,这也是你能随便询问的事?懂不懂规矩?” 屋子里于是又一下子安静了,那先前说话的长房三姨太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半饷,听二房的那位老夫人说道:“老祖宗,您也别生气,王爷出征确实是大事,不过贵客登门也马虎不得嘛。再说,郡主可是心心念着的想要把我们分出去自己过呢,这事儿老祖宗您可不能不管。” “这是能由着她胡来的事情?” “老祖宗您是有所不知,我看老王妃对郡主是疼爱得紧,王爷和世子也将她当成心肝宝贝似的,今儿个还听王爷说他出征之后,这家就由郡主来当了,她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若出了事,全有王爷给她担着呢。” “混账!我端木王府岂是她一个才刚回王府,对府中之事丝毫不知晓的小丫头能当得了家的?” “可不就是这么个事儿?老祖宗,您可得管管。” 沉吟了半饷,又听老祖宗说道:“我听说那丫头脸上长着奇怪的东西,其丑无比甚至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怖。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怎么竟会长成那般模样?而且还才不过刚回来不到两天,就弄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我听说那是胎记,啧啧,那么巨大的胎记长在了脸上,也实在是……” 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伏在屋顶上的人不由更贴近了耳朵,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却不小心在屋瓦上弄出了细微声响,忽有人冷喝着:“什么人?” 他一惊,当即折身后退,便见有什么闪烁着银光的东西钉入了他刚才所伏的位置,“噗”的一声闷响,那瓦片已碎成了几块。 有黑衣人从黑暗中冲出,直冲他追杀过来。 他并没有想要与之纠缠,脚尖在屋顶一点,就愈发迅速的朝锦园外飞掠了出去,月色中,只见黑影一晃,就出了锦园范围。 那追杀的人在他出锦园之后就停下了脚步,折身回到屋 顶。 这个时候,房门开启,有丫鬟扶着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月色朦胧,在屋檐下透出一片阴影,正好笼罩了那老太太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具体模样,只听她语气甚是平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黑衣人从屋顶跳下,恭敬的回禀道:“属下失责,让小贼溜了进来。小贼溜得快,没有能将他给抓住,也不知他偷听到了多少主子们的对话,请主子责罚。” 一声冷哼从她口中溢出,阴影中似乎看到她抬头看了眼锦园外面,沉声说着:“除了那里的,还有谁会对我这个老婆子这么上心?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要更小心谨慎。” “是!谢主子不怪罪!” 而另外的那个黑衣人在出了锦园之后也缓下了速度,站在树梢伸手一抹额头的冷汗,喃喃嘀咕着:“没想到锦园内还真藏有高手,此事必须得与老王妃回禀一声。” 然后折身朝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次日,天未亮,端木恬就已经出现在了端木峥的院中,和祖母还有哥哥一起,亲手为爹爹整理戎装,老王妃在他的怀里塞了一个平安符,勉励了几句,而端木恬却异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爹爹,若是有危险或是打不过,就跑了。” 如此煞风景的话,让整个屋内的气氛都不由为之一滞,端木峥却忽然绽开了一丝微笑,摸着她的脑袋点了点头。 该叮嘱的话都早已经叮嘱过,该安排的事情也全都已经安排好,收拾妥当,端木王府的男丁全体触动,与他一起出门上马,前往城外点将台。 端木王府门外,明荣郡王府的贵客正在那儿,看到出门的端木峥就迎了上来,纷纷行礼道:“预祝王爷凯旋而回!” 那老王妃更是上前几步,对着他殷殷说道:“没想到你刚回京城就要如此匆忙的出征,姑母今日过来倒是添乱了,年纪大了也奔波不得,就在这里送你出征吧。你定要安然回来!” 端木峥面无表情的拱手,说了句:“承姑母吉言,告辞!” 说着便翻身上马,身后的人也跟随着他纷纷上马,有人忽然飞身而起,将端木峥旁边马背上的人一拎飞到了隔壁的马背上,转头来看着端木峥说道:“爹爹,我送你出城!” 人群中有片刻的骚乱,便是贵为郡主,女子又如何能随行前往点将台? 可端木峥连眉梢都不动一下,直接点头道:“好。” 此时天边刚有一 丝白光浮现,端木王府门口正是一片灯火通明,老王妃领着一众女眷站在大门口相送,看着队伍在一声令下之后,浩浩荡荡的朝城外奔赴而去。 外面街上,往日的这个时候还冷清,今日却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却并不吵闹,而是都在安静的等着端木王爷的战马经过。每人的手上都有一盏灯笼,密密麻麻的照亮了出城的道路。 人群拥挤,有人忽然忍不住痛哭出声,阔别十七年之久,大炎的战神,大炎北疆的守护神,端木王爷终于是又回来了! 队伍从街头拐了出来,打头的士兵高举火把,随后端木峥一马当先,身后左右,随护的赫然是他那一对子女。 看到前方照亮了黎明的灯火连天,端木峥都不禁愣了下,然后策马,缓缓的朝城外走去。整片世界都似被感染,显得越发庄严而肃穆,沉静而肃然。 从这一片灯火中走过,在成千上万的殷殷注目中走过…… 天未明,却有千万灯光为他们照亮了道路,端木峥握着缰绳的手忽然用力收紧,策马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直至到最后已是策马狂奔,一路奔出了城外。 天渐明,远处地平线上的白光一点点扩大,已有朝霞渐渐升腾。城外点将台上,皇上早已等候多时。 风卷云舒,旌旗猎猎,十万将士列阵在点将台下,在端木峥出现的刹那齐齐转过了目光,有人面露激动之色,有人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有人已泪光盈盈。 点将台上,皇上双手捧起帅印,静看着端木峥从下方一步一步的踏将上来,平地里忽然卷起了一阵清风,卷起地上几片落叶从君皇帝的眼前轻拂而过,让他忽然眯了眯眼,一点晶莹在眼中一闪而过。 端木恬他们都下了马,安静的站在下方看着,有要随军出征的端木家子弟列入到了军队之中,无论先前是否有着隔阂,此刻却也都神情激动。 当在万众瞩目之下,端木峥单膝跪下,高举双手接过了皇上手中的帅印,下方的十万将士也忽然“轰隆隆”的跪了下来,高呼:“恭迎元帅归来!” 其声震天,远远的传递了出去,连空间都为之轻轻的动荡了起来。 端木恬却忽然偏转视线,看向了点将台上的君皇帝。 手心忽然一紧,是身旁的哥哥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一起也跪了下去,声音逼成了线,传入到她耳中:“相信爹爹,相信他所效忠的,是一代明主。” 闻言敛 ☆、第一卷 第十一章 都是贪吃惹的祸 在帝师府用了午膳,又与两位老人家聊了许久,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舍得放兄妹两离开。 期间,君皇帝与老爷子说起了请他进宫给皇子以及部分王公贵子们授课的事情,老爷子直指外孙外孙女,说让他们两人也进宫去听他授课! 端木恬不禁默然,先前不是只要哥哥去就成了的吗?怎么她也要一起去? 她可是个女子,何德何能能够与诸皇子公子们一同上课? 可以请假吗?可以逃课吗?可以…… 在接触到老爷子恶狠狠的目光之后,她嘴角一抽,憋屈的认下了。 而君皇帝在得到他满意的答复之后就离开了,留下端木兄妹两在老爷子面前受苦受难,幸好还有老太太护着他们两人,不然指不定就要落荒而逃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另外一件事。 老爷子他,似乎有点妻管严,不然何以会在老太太面前,总有点气短的迹象? 再说,他身为堂堂帝师大人,府中却也唯有一妻,并无其他小妾侍妾,也可见他对妻子的情深。 老爷子和老太太共有三子一女,长子时任内阁大臣,二子外派出京,乃御史巡按,三子并不在朝中任职,而是出门去了江湖上闯荡,而他们唯一的女儿,便是端木恬的母亲,已故的端木硕亲王妃,宁清。 拒绝了老太太要让马车送他们回去的好意,老爷子在旁边哼唧着说什么年轻人走这么几步路算什么?不用送不用送!随后兄妹两才告辞了两位长辈。 不过他们才刚离开的,就有一辆马车风风火火的停在了帝师府大门前,车门一掀,一儒雅的中年男子便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父亲母亲不由一愣,随之急问道:“爹,娘,我听说外甥和外甥女来了,你们怎么都不派个人通知我一声?嗯,他们现在人呢?” 老爷子将远游的目光收回来,吹着胡子哼唧道:“见什么见?那两小兔崽子刚离开。不然你以为老夫为何会站在这里?等着迎接你啊?” “呃……” 老爷子又瞪了他一眼,道:“未到时辰就下班回府,像什么样子?” 然后在宁大爷无言的沉默下,转身进了帝师府内。 老太太过来笑着拍了拍儿子的手,说道:“两个孩子来得突然,我们也一时没想到要通知你一声,不过他们现在就在京城,想要见面还不容易?好了,劳累了一天,快进府休息吧 ,小璟和恬恬可是给你这舅舅也留下了礼物呢。” “哦?是吗?那快去瞧瞧。” 另一边,端木恬和哥哥一路并肩而行,朝端木王府步行回去。回到端木王府时,又是傍晚,到了祖母的屋里请安,却见那里正热闹。 “你们两个怎么竟是到现在才回来?让客人们都在等你们呢。”老王妃坐于上首,看着进来的兄妹两,嗔怪道。 端木璟忙作揖道:“回禀祖母,今日一早送了父王出征之后,又被皇上叫去了说话,随后还与皇上一同去了帝师府,被外祖和外祖母拉着聊到现在才肯放了我们回来,让贵客久等,真是失礼了。” 老王妃一怔,道:“你们这两个孩子,该不会就这么去拜访了帝师府吧?我还准备着让你们两明日带了礼物前去拜见。” “祖母放心,是皇上拉着我们去的,就算失了礼,也是皇上失礼。” “你这丫头,休得胡说!岂能对皇上如此不敬?”老王妃又是责怪,只是老太太啊,您面上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又是怎么回事? 顿了下,老王妃又问道:“皇上拉你们去帝师府做什么?可是有什么别的吩咐?” “皇上说想请外公进宫去给皇子们授课,得知我们回京两天还尚未去拜见外祖,便让我们随他一起去。别的吩咐倒是没有,就是让我和哥哥从明日开始,每日清晨进宫去与皇子们一同上课。” 说到这个,端木恬就不禁微黑了脸色,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去。 “郡主也一同去?”坐于老王妃另一侧的明荣老郡王妃,端木王府的姑奶奶此刻终于忍不住出了声,其中的惊诧难以言表,其中的羡慕嫉妒恨深藏心底。 端木恬神色淡漠的回答道:“我本不愿去,可外公却说我若不去听他授课,他便不进宫。我不敢让皇上败兴而回,便答应了下来。” “呦,那可好,咱家的郡主就是跟别的人不一样,能进宫去与皇子和朝中大臣家的公子们一同听帝师大人授课,真是天大的福气啊。” 面对三房老夫人的夸赞,端木恬依然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外公也是这么说的,说我长得这么丑,如果还跟别的千金小姐们一样养在深闺之中,整日只知道与那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为伴,娇娇腻腻的就等着年纪到了嫁个好郎君,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倒不如当个男孩子教养,说不定还能有另一番作为。男子么,丑点也无妨。” “……” 屋子里顿时安静啊,死寂啊,唯有端木璟抽了抽嘴角,面色古怪。 这话确确实实是宁老爷子说的,可此刻从妹妹的口中又复述出来一遍,总让他有种诡异的感觉,还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好笑。 忽有“噗”的一声轻响,端木恬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坐在四房“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少女正捂嘴轻笑,四夫人扯着她的衣角又瞪了她两眼,她撇撇嘴,低头掩了笑容,只余两个肩膀在那轻轻颤抖。 “郡主恕罪,这丫头没有规矩,回头我定会好好管教她的。” 她抬头,不满的撅了撅嘴,抿着嘴角倔强的看向端木恬。 这是什么意思?拒不认错?还是不高兴自己母亲对着一个既是小辈又是小丫头的人如此低声下气? 端木恬收回了目光,淡漠说道:“无妨,小姑真性情,总比面上谦和恭顺,谄媚讨好,背地里却不知道使些什么阴险手段的人要好得多。”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神色各异,还有看向四房母女两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敌意。 四夫人脸色有些苍白,那端木嫣眉头一皱,神色不善的看着端木恬轻哼了一声。 眼见着差不多了,老王妃便适时的开口说道:“好了,闲话说了一堆,你们兄妹两都还没有拜见过姑奶奶呢。你们姑奶奶远嫁出京,好容易才能回娘家一趟,这一次也是托了太后娘娘寿辰的福,正好能顺便回家省亲,接下去可是要在咱府上住段时日,你们兄妹两可要仔细侍奉了。” 住在端木王府? 端木恬微讶,随之就释然。 虽然说明荣郡王府在京城有别院,但这老郡王妃也是端木王府的姑奶奶,趁着这个机会在娘家住上一段时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兄妹两便朝老郡王妃行半礼,道:“拜见姑奶奶。” 老郡王妃笑得就跟那盛开的菊花一样,连连说道:“乖,乖!快不必多礼。咱昨日就是见过了的,不过今天才算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呢,姑奶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两块玉我看着似乎还不错,就当是见面礼了吧。” 说着,有丫鬟捧了一对玉奉到他们面前。 “谢姑奶奶。” 见他们收起了玉佩,老王妃便又指着坐在老郡王妃旁边的一美艳女子,说道:“这是你们的二姑母,此次随你们姑奶奶一同回京,一为太后娘娘贺寿,二也是顺道回家省亲。你们兄妹两 都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那女子忙站了起来,先朝两人行礼道:“世子和郡主有礼了。” “二姑母。” 她虽是姑母,又是明荣郡王侧妃,但无论是在娘家的地位还是夫家的身份,都比端木璟和端木恬矮了不知多少,自然得先行礼。 又是收了一份见面礼,之后那荣芩媛也出来,含情脉脉的拜见了世子表哥,顺带拜见了郡主表姐,兄妹两与她问了一声好,之后老王妃终于大发慈悲的说道:“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该开宴了。念巧,可是派人过去请老祖宗了?” “去请了,可老祖宗说她清净惯了,也吃不来宴席上的油腻,便不过来一起用膳了,只说让姑奶奶用完膳之后去她那儿坐会,陪她说几句话也就是了。” 老郡王妃闻言笑着说道:“既然母亲想要一个人清净些,我们也就不要打搅她了,嫂嫂今晚特意为我准备的宴席,我可是期待得很呢。” “哈哈,那好。念巧,吩咐下去,可以开宴了!” “是!” 这一次的宴席倒是比两天前的欢迎宴显得和睦热烈多了,期间一直都气氛很好,顺利的到结束,唯一稍微有那么一点出人意表的就是荣芩媛对端木璟的殷勤。 而见到那般情景,众人都只是含笑默然,不管是老郡王妃还是明荣郡王的侧妃,都是很乐意看到荣芩媛与端木王府的世子亲近的,端木王府内的那些人,尤其二房三房都是依附着老祖宗的,自然也是大加推澜。 如此,便是老王妃,除了略有那么一丝深色之外,也是言笑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托哥哥的福,这听说甚是刁蛮的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对端木恬也是相当的和善,还带着隐隐的讨好之意。 夜清凉,锦园内老祖宗和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坐在一起聊着天,聊着聊着便聊到端木王府内的情况,然后又聊到了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 “母亲,你看媛儿可是能嫁入端木王府?”老郡王妃忽然问道。 老祖宗闻言不由一顿,皱眉说道:“不过是个侧妃的女儿,如何当得起端木王府世子妃的头衔?再说,你也应当明白,我在这府中也是颇为艰难,若非仗着你父王留给我的端木家先代家主印信,怕是早已经被束之高阁了。如此情况,端木王府世子妃的人选,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母亲误会了,我当然知道媛儿身份不够,所以也没妄 想那世子妃之位。只是那丫头怕是对璟世子一见钟情了,璟世子也确实出彩,若是能……母亲你往后在府里的地位,也定能提升许多。” “哼!照你这么说,与其想着把媛儿嫁进端木王府里来,倒不如想法占了世子妃的位置。” “母亲的意思是……静儿?可那丫头因着她母亲的关系,与我一向不亲,她的婚事怕是也由不得我来做主呢。况且,便是真成了,以那丫头的性子,也未必会向着母亲你。” 清晨,当天边还没露白的时候,端木恬就醒了过来。 不管前世,还是到这个世界后的生活,都让她并没有赖床晚起的习惯,只是今天好像醒得有点早了。 侧头看到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她又在床上躺了会儿,还是披衣而起,打开了窗户让站在窗前看外面漆黑的世界。 门外有丫鬟的声音轻轻响起:“郡主,您醒了吗?” “你们继续睡吧,不用管我,我想安静的待会儿。” “是,郡主若有需要,唤一声便行。” “嗯,知道了。” 她站在窗前,想着自到京城之后所发生的事,想着端木王府内的情况,想着这里的人,以及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甚至还想到了昨日回来省亲的明荣老郡王妃和明荣侧妃,以及那荣芩媛。 回京才不过三天,她却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也发生了许多事情。 有人拎着篮子从窗外经过,站在那儿抬头看她。 却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今天出门,她带了个丫鬟,主要工作是帮她拎篮子,那篮子里,放了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册,相当沉。 门外早有马车等候多时,不过兄妹两才刚踏出门外,就“碰巧”遇上了荣芩媛。 “表哥,表姐,你们这是要进宫去上课了吗?”她一脸欣喜的凑了过来,目光直直的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却又马上羞涩的移开,看着端木恬问道。 端木恬点头,道:“本该在家里招待表妹才对,却无奈皇上有令,不敢违抗。” “表姐千万别这么说,能进宫与皇子们一同上课,那是多大的荣幸啊,怎么能因为我而耽搁了呢?再说,上课也不过半天的时间,下午和晚上都能与表姐好好相聚呢。”说着,又含羞带怯的瞄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恍若未觉,端木恬也神情淡然。 对这个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她并无好感,但也并无恶感,不过就如同是那不相干的陌生人,见面打个招呼也便是了。 至于说她对哥哥的那点心思,那就更加不是她能管的范围了。 若哥哥喜欢,她定当真心实意的喊一声嫂子,若哥哥不喜欢,自也依然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时辰不早,我们就先进宫去上课了,表妹你在府中只管随意。” “哎好,你们慢走啊。” 兄妹两登上了马车,朝皇宫的皇上一路行去,荣芩媛还站在门口举目张望,然后捂着脸跑了进去。 端木王府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就在宫外停了下来。 宫外停留着不少的车马官轿,此时也正是每日上朝的时辰,当然这其中,也有如他们兄妹一样,赶来进宫与皇子同学的。 因着两人都是第一次来上课,皇上早已派了太监在宫门外等候,那人选,赫然便是凤楼。 他一见到端木王府的马车就妖妖娆娆的飘了过来,笑眯眯的说道:“郡主,奴才领你去上课。” 站在旁边的璟世子直接就被他给忽略了。 端木恬转身从身后丫鬟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瓶一罐,递到他面前,看着他眼睛放光,喜滋滋的接了过去,不禁有些默然无语。 “还有吗?还有还有吗?” “没了。” “郡主,您可不能藏私哦,看奴才对您那么好。” 端木恬直接瞥开目光,转而问道:“去哪里上课?” 上课的地方是在博览殿,凤楼领着他们到了那里,在路上就已经忍不住的拿出了他的宝贝小铜镜,一边走一边揽镜自照还一边对他们说着话:“郡主你可要记住路了哦,奴才也就今天会去宫门口接你们,从明天开始,这条路就要您自己走了,若是走错了,可别怪奴才哦。” 沿路,不时的能看到有宫女太监,在看到他们三人之后皆面露惊诧,然后纷纷退让到旁边躬身行礼。 博览殿位处东宫,乃是诸皇子听课受教的地方,寻常人不得随意踏入。 端木兄妹到达的时候,那里已几乎坐满了人,乍然看到两个新面孔,除了早先就已经得到消息的几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由得愣了下,随后猛然有个声音高叫:“哪里来的丑女人?这是你能随意踏足的地方?滚出去滚出去!” 坐在他旁边的一公子 连忙拉了他一下,伏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他脸色微变,但依然叫嚣道:“什么?这就是那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说中其丑无比容颜若鬼的端木王府的鬼郡主?” 端木璟当即眸色一沉,冷冷的盯上了此人,却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拉了他在最后一排找到相邻的两个位置,坐了下去。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那人似乎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便想要继续发难,忽觉眼前红影一闪,抬头便见凤楼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正对镜子整理着头发,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呀,二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想欺负璟世子和恬郡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正在凤楼这么说着的时候,又有绯红身影从门外飘了进来,尚未完全现身就嚷嚷了开,“好啊,本公子今天果然是没来错,竟还真有人想趁本公子不在,欺负了本公子的乖侄儿和乖侄女!是哪个混账,站出来站出来!” 端木恬顿时诧异抬头,看着那冲进来的绯红身影,道:“小叔,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宸公子一见到乖侄女就眉开眼笑,脚不沾地的飘了过去,将坐于端木恬另一侧的人直接一拎,扔到了旁边,然后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占了人家的位置,对她挤眉弄眼的说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们第一天来上课,被人给欺负了嘛。所以就过来看着点。” “不会,今天外公来授课。” “……帝师大人?”宸公子愣了下,然后脸色大变,忽的原地蹦了起来,“嗖”一下,又冲出去了。 跑了? 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哀嚎,然后宸公子被人拎了后领,又耷拉着脑袋进来了。 课堂内,一个个的全部都忽然间神色一正,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啊。 如此威力,看得端木恬忽觉后颈凉飕飕的,而宸公子被拎了回来之后,又坐到了那被他占用的位置上面,侧过头来苦哈哈的看着侄女,道:“小恬恬,你怎么不早说?” “我昨天就说了,只是你好像一整个晚上都不见人影。” “……” 端木恬看着上方的宁老爷子,喃喃说道:“不是传言说,帝师大人宅心仁厚,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慈善人吗?怎么好像你们都很怕他的样子?” 宸公子摸着脑袋,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也说了,是传言。 传言可信吗? 可信吗可信吗? 整整两个时辰后,便是以端木恬的忍耐力都已经双目无神,头晕目眩了,连续讲了两个时辰却依然神采奕奕口沫悬飞,甚至大有越来越有劲的宁老爷子终于收起了书册,施施然道:“嗯,很好,今天就先讲到这儿吧,明天再来。” 众人皆松一口气,不知有多少人已转溜起了眼珠子,算计着明日该如何逃课,却忽见帝师大人神眸一眯,道:“老夫希望明日你们也能够全部来上课,不然的话……” 于是众人又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连点头应下。 再说了,逃课也是不切实际的,家里的长辈怕是早就已经知道帝师大人来授课,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是只剩半条命,明日怕也是会被抬着来上课的。 帝师大人满意的点头,然后甩手,在学生们的恭送下走了出去。 博览殿内这才一下轻松了下来,连呼吸的空气都突然间变得清香扑鼻了。 端木恬将东西交给丫鬟整理,忽然迈步朝帝师大人追了上去。 “外公。” 走在前面的老爷子脚步一顿,转过了身来,一见她便没好气的说道:“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叫我什么事?刚才上课还没听够?” “……”敢情老爷子您自己也知道那是种折磨?却还那么一副兴致昂扬的表现,您是故意的吧? 旁边的仆从朝端木恬行了礼,然后悄然远离了一些。 端木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茶叶罐子,说道:“昨天因为去得匆忙,都没有好好的准备,孙女自觉十分过意不去。昨日听祖母提起,说外公您爱茶,便又去找了些茶叶,请外公笑纳。” “嗯?你这是贿赂!” “不不,这是外孙女孝敬外公的。” 老爷子脸色稍缓,摸着胡子傲娇的说道:“比昨天差的,我可不要!” 说着,伸手将茶叶罐子拿了过去,才刚打开了一条缝隙,就忽有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老爷子脸色微变,“唰”一下竟又将盖子给盖上了。 抬头,皱眉凝视着神情淡然的外孙女,摸了摸胡子,道:“你去哪里找来的这许多好茶?” 端木恬敛神一笑,道:“外公若是喜欢,我定当再去寻来孝敬您。” 远处,有一中年文士站在那儿探头探脑的,见到这边两人,当即眼睛一亮,忙奔走了过来。 “父亲。”他朝 老爷子行礼,目光却不时的朝端木恬身上飘。 老爷子将茶叶罐子收进了袖子里面,睨着他哼唧了两声,明知故问道:“整日里不干正事,跑这里来做什么?” 宁大爷嘴角一抿,对自家父亲那是完全的没辙,而此时端木恬在旁边朝他行礼,道:“拜见大舅舅。” 宁大爷当即转过身去,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乖,乖,长这么大了,大舅舅还是第一次见到呢,跟你娘长得可真像。” “……”大舅舅,您是青光眼吗?脸上那么巨大又鲜艳的胎记,您都没看到? 端木璟也在随后走了出来,行礼道:“大舅舅。” 宁大爷又转头看外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璟都这么大了,若是在外面,可是都要认不出来了。当年,还只是个连走路都摇晃的小娃娃呢。” “是!昨日去得匆忙,也没有能见到大舅舅,很是失礼,正想今日再去拜访。” “那就走吧。”说着,便拉了端木璟的手,又转头拉了端木恬,直往外走去,“不如就干脆去帝师府上住几天吧,你们在外面流落了十七年,大舅舅可是有许多话想要问你们呢。” 兄妹两就直接被人这么拉走了,紧跟着出来的端木宸看着侄儿侄女消失在眼前,不由呆了呆,偏偏他还不能冲上前去“解救”。 老爷子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这个不孝子,这两个不孝孙,竟把他老人家独自扔在这里了! 端木恬和端木璟最终并没有留宿帝师府,因家中有贵客,他们身为世子和郡主,在这个时候出门做客,是很失礼的,再说,帝师府与端木王府相距不远,要见面随时都可以。 而在最初的时候忙乱了几天之后,在京城的日子也终于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端木王府内虽还有人蠢蠢欲动,但在端木恬最初的震慑之后,大部分人还是有所收敛,至少绝不会认为这突然回来的世子和郡主是能让人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况且,此时贵客临门,无论谁,做事多少还是会有所顾忌和收敛的。 但是对端木璟来说,却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头疼,只因为那荣芩媛只要一得机会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各种殷勤示好,甚至是示爱,而以端木璟的性子,是断然也做不出出言驱赶的事情来的。 “表哥,你回来了?” 刚下马车,迎面就出现了这么一张粉嫩甜美的笑脸,端木璟脸色微僵,随后说道:“表 ☆、第一卷 第十二章 再见 “妹妹,你怎么了?” 端木璟一抬头,就看到妹妹脸色酡红,双眸盈水,一副娇媚不堪蹂躏的模样,不禁被吓了一跳,忙关切问道。 端木恬轻蹙起秀眉,伸手扯了两下衣领,带动起衣服与肌肤的摩擦,让她舒服得几乎呻吟出来。 顿时一惊,如此奇怪的反应,还有这身体的燥热,莫名的空虚饥渴,怎么这么像是那传说中的……中了春药? 猛然低头看向了还被端放在桌子上的空碗,想到这是荣芩媛端过来的,还有她过来时那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身上倏然释放出了强烈的森然杀气。 端木璟被她身上突然的气息变化惊了一下,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那个空碗,当即心中猛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问道:“妹妹,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晃得端木恬意识都不禁恍惚了一下,轻吟出声,紧接着又猛然惊醒,暗道好大的药劲,才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工夫。 她那一声轻吟,让端木璟也是一呆,然后也似明白了什么,那温润的面容刹那间席卷起了黑暗风暴,拉了她的手正要为她诊脉,却忽然被她用力一甩,直接将他的手甩了开去,然后转身就冲出屋外。 “妹妹!” 端木璟忙呼喊着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他怎么可以眼看着妹妹就这么冲了出去?这可是事关她清白,甚至事关她终身的大事。 此时,荣芩媛正急匆匆折返了回来,刚到流云轩的门口就忽有劲风扑面,有什么几乎是紧贴着她的脸一闪而过,吓得她不由尖叫了一声,刚定神便见世子表哥从屋里出来,想都没有多想的,连忙迎了上去。 “表哥……” “滚开!”端木璟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温润有礼?又见这荣芩媛竟又折返了回来,想到妹妹便是喝了她送来的那碗甜羹才会中药,已是动了杀机。 他实在是太了解妹妹的速度,知道以她的速度,若他稍微延迟了一点怕就再也找不见她的踪影,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不得有任何停留的追上她,不然他此刻定要先将这女人给杀了。 什么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什么老祖宗姑奶奶明荣老郡王妃?敢伤了他妹妹,绝对是在找死! 对着迎面而来的荣芩媛,他直接一掌挥出将她扇到了旁边,然后脚尖在地面一点顿时整个人都飘然飞起,迅速的朝着黑暗中妹妹消失的方向追了 上去。 荣芩媛尖叫着倒飞了出去,半空中已一口鲜血狂喷了出来,随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也所幸,她本身有着些许功夫的,不然单只是这一下,怕就能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一向都不与人变脸的表哥,刚才却竟对她下此重手,随后她的脸色又不断的变化,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站了起来,就要朝流云轩里面冲进去,似乎是想要去确认什么。 却有人拦了她的去路,不许她踏入流云轩半步。 “表小姐,您请回吧,世子他并不在院中,我们不能让您随意的进入。” 虽然世子没有任何的吩咐,但这些人最是会看眼色,又本是服侍世子的人,自然明白这表小姐定是惹恼了世子,此刻若是还敢放人进去,他们往后也不必再继续待在端木王府里,更不用说是侍奉世子了。 再说,不过是个庶出的表小姐,竟也敢妄想染指他们家金尊玉贵的世子,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好歹! 另一边,有马车辘辘,行走在繁华京都的街道上,此刻夜深人静,已是宵禁时分,但在这马车的附近,却渐渐的多出了许多人。 “参见主子!”这是进了京城后,从安发出的信号所引来的其他下属。 有人替了从安的位置继续赶马车,有人参见之后又隐入到黑暗之中,紧随相护,马车内忽然传出那个慵懒的声音:“去端木王府!” 赶车的人顿时一惊,忙说道:“主子,已是深夜,恬郡主恐怕也已经歇息了。” 从安在旁边说道:“是啊主子,您还有伤在身呢,先回咱自家王府里把伤治了再说吧。您现在过去,也未必能见到端木姑……呃,恬郡主啊。” 马车内无言,静静沉默着。 从安委屈的扁了扁嘴角,赶车的人也调转了马头,朝端木王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君修染轻揉着手中的月白长袍,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外面的黑暗,紫光中缓缓的漾起了一抹温柔。 他能说,他只是想要更近的去感受下她的气息吗? “主子,拐出这条巷弄,前面就是端木王府了。” 从安小声禀报着,便是在这个时候,前方忽有人影闪烁,直朝他们这边飞掠而来。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马车猛然停下,所有随从全部都铿然拔剑相对。 “什么人?” 马车前摇曳的灯光朦朦胧胧的透射出去,照耀在她的脸上,一片似鬼魅的鲜艳红色,让人几欲当场吓晕了过去。 随从们倏然握紧了剑柄,举剑便朝她冲杀了过去。 杀气袭来,让她的速度微一滞,然后下一秒忽然身形一闪,便有两名随从被直接甩飞了回去,砸倒身后另外三名同伴,而那鬼魅之人则身形飘忽,直接扑进了马车里面。 “主子小心!” 众人大惊失色,轰然朝马车冲了过去,却在此时,忽听到从马车内传出他们家主子惊喜的声音:“恬恬,是你?” 前冲的随从们当即急刹车啊,站在那儿看摇晃的马车,然后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嗯?这马车怎么摇晃得如此厉害? 从里面传来的类似于打斗之声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恬郡主与主子多年未见,正在互相较量着功夫? 唔,应该是这样没有错。 咦咦?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主子的呻吟声? 众侍卫站在马车的五步之外,一个个眼中神采闪烁,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着车内的响动。 马车内,此刻正呈现着诡异的状态。 此刻的端木恬,已是完全没有了清醒的意识,若非刚才杀气袭来让她本能的闪避出手,她怕是就要随便拉个就近的男人调戏了。 先前只觉得这马车内气息沉凝,至少并无杀气,她便直接扑了进来。 一进来,便觉沁香铺面,满满的全部是男子的气息,似乎还有点熟悉。 这就是干草堆上的一把火,在她的体内轰然引爆,将她最后的那一点属于人类的清醒意识也在顷刻间烧成了灰烬,让她直接化身成了狼,将因为乍然见到她,尚且还处于惊喜状态而对她没有丝毫防备的君修染给扑倒了。 突然扑来的力量,撞得君修染后背与马车的板壁发生了沉重的碰撞,让本就有伤在身的他不禁闷哼一声。但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反手便将她给抱进了怀里。 十年不见,他正相思成灾,却没想到一见面恬恬便对他如此热情的投怀送抱,怎能不叫他欣喜若狂? 可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恬恬?”他感觉她的小嘴正在轻轻啃咬着他的脖子,她的手正在拉扯他身上的衣衫,那么 的温柔缠绵又急切,让他也不禁心神为之一荡,以至于这一声呼喊也带了几分嘶哑,轻轻软软的如同呻吟一般。 他忙松开了手,反抓着她的肩膀将她从身上拉离。 她刚才扑进来时,掀开了门帘,尚未拉好留下了些许缝隙。 挂在车头的灯盏轻轻摇曳着,将点点亮光透过那缝隙照进了马车里面,也让他看清了她此刻双目水盈却无神采,面色酡红满脸春色,被他抓在手上,依然是不耐的扭着身子挣扎,秀眉紧紧的凝结成了一团,泫然欲泣。 君修染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她如此模样,莫不是竟被人下了媚药? 是什么人?竟胆敢对她做出这种事? 身上轰然炸开了浓郁到极致的黑暗杀气,直将马车五步之外的随从们也震退了几步,而此刻连感觉杀气都迟钝的端木恬忽然一掌拍开了他抓着她肩膀的手,再次朝他扑了过去。 “嘶!” 布帛撕裂的声音响彻了这个狭窄巷弄,马车外的众随从皆都猛然瞪大了眼睛,一个个眼冒绿光的盯着马车,恨不得突然长了透视眼,透过碍眼的车壁,将马车内的情景都给看个仔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的衣服被撕破了?是主子?还是恬郡主? 如此激烈啊,哎呦哎呦,马车摇晃得好厉害! 刚才那轰然宣爆的黑暗杀气已在顷刻间消散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马车摇晃,带起车帘摇曳,车头的灯盏轻轻摇摆着,在这巷弄里摇出了一片虚靡的光影。 马车内不时的响起碰撞声,似是马车内的人正在扭打着,挣扎着。 忽然又是“嘶”的一声,有一角碎布不小心被扔出了马车外,十多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的转了过去,然后激动了,热血沸腾了。 这不是恬郡主刚才所穿衣服的颜色!绝对不是! 那么…… 是主子的! 有随从忽然举手,将袖子塞进了口中用力咬着。 唔唔,好刺激! 怎么了怎么了?马车内究竟是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谁来给做个现场直播啊喂! 而此时,终于有他们家主子喘息着,略显暗哑的声音从马车的里面传出:“恬恬,住手,你不能……唔!” 有人用力咬着袖子已开始摇头摆脑,有人抓耳挠腮满脸捉急,有人焦灼的在原地踱步……众人神态反应不一,唯有那 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是一样的灼灼生辉,热烈得几乎将马车壁给灼烧出一个个孔洞来。 哎呦喂,主子,您就别挣扎别傲娇别犹豫别故作矜持强自镇定了,还是赶紧从了恬郡主吧! 终于,挣扎扑打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换成了另外一种暧昧旖旎之音。 众随从抚掌长叹:主子啊,早就该如此了嘛! 伴随着痛吟闷哼响起,忽有人高高的抬起了头,伸手用力捏着鼻子,却依然止不住那鼻血“哗啦啦”的长流。 最近天干物燥,容易上火啊! 不过可真不容易,主子您终于是把自己给献上了! 马车摇晃得却越发厉害了,伴随着靡靡之音,众随从齐刷刷的背转过了身,有人火气太旺鼻血长流,有人咬着袖子泪水汪汪却一脸贱笑,有人相互挤眉弄眼眉目传情。 看吧看吧,主子他先前果然是在故作挣扎的,不然何至于马车摇晃得还没现在厉害?再说,以主子的身手,他若不愿,又岂是能让人近身甚至扑倒的? 哎呦,主子受伤了嘛。 恬郡主真厉害啊,超彪悍啊,不愧是咱主子看上的女人。 什么郡主?以后要叫王妃了。 没错没错…… 嗯……唔……呃……咦…… 主子果然神武啊,第一次就如此的持久! 有人脚步虚浮,眼前发花,捏着鼻子意图阻止鼻血长流,他觉得就快要失血过多小命不保了。 终于,黑夜恢复了属于它原本的安静,围在马车四周护法的众随从忽然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悄无声息的,齐刷刷的在地上躺了下去,还姿势各异,一副被人打晕灭杀了的凄惨模样。 还有人从怀里掏摸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轻轻一捏,顿时血腥味弥漫,在他的身下也出现了一滩惨烈血迹。 什么什么?你问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准备着的? 切,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行走江湖居家必备随身携带的基本道具吗? 什么?没听说过?那是你少见多怪好么?别说出来丢人呀! 夜寂无声,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内,端木恬缓缓的睁开眼睛,手心下那滑腻的触感让她怔愣了一下,微侧头便见到一片晶莹剔透的麦色肌肤,有点点光亮从缝隙中透射进来,让她看清楚了此刻所面临的状况。 刹那间,浑身 僵硬,又于猛然间,整个人都似被点燃,烧得她面红耳赤,浑身发烫。 意识散乱前的记忆一点点在脑海浮现,想起了她今晚本是在与哥哥聊天,荣芩媛端了甜羹过来献殷勤,被哥哥出言拒绝之后扔下甜羹哭着跑了出去,她正好有些饿了便将那甜羹给吃了,然后浑身发烫,毅然远离哥哥冲出了门。 隐约中,她似乎好像有看到荣芩媛又折返了回来,可她并没有工夫去理会,直接冲出了端木王府。 再之后?再之后怎么了? 她捧着脑袋皱眉苦思,混沌中,她好像出了端木王府,看到了人,然后还打了人,再然后冲进了不知什么地方,将谁给扑倒了。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模糊的片段从脑海中划过,告诉她确实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而且还好像是她强的人家。 而这个人家…… 她转头看向此刻正安静的闭目躺在她身旁,那不知是在沉睡还是昏迷的男人,光线太暗,看不清长相,但也能看出这是个极俊美的人,而他此刻却正一副娇柔可怜惨遭蹂躏的模样,身上的衣衫呈现的是条状,凌乱的遮盖着他少量肌肤,身上,还残留着许多的青紫痕迹。 端木恬忽然抽了抽嘴角,有些惨不忍睹的轻轻瞥开了目光,然后她才又发现,他们似乎,是在一辆马车里面。 不禁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非她干的,竟还是那拦路劫色的勾当? 她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有信心的,知道她要真做出这种事情来,能从她手中逃出生天的人应是极少,再加上她当时意识不清,一心只想找个男人来发泄满身的欲火,那武力值恐怕还要更上升一个层次。 想到此,任是她也不禁浑身冒起了虚汗。 她倒是不很在意,也断然不会因为这么一次而想要让他负责,当然,她也没有想要对他负责的意思。 话说,这事怎么算,也是她吃亏吧?虽然她长的是丑了些。 于是她毅然收回了视线,就着昏暗的光,从碎衣服堆中挑出了自己的,尽量把自己包裹了起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马车。 行动牵扯起身体的酸痛,让她的动作不仅有些僵硬,也越发的凝结了眉心,好容易挪移到马车门外,入目的场景又是让她一怔。 这满地的躺尸,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是……做了多作孽的事啊? 她伸手, 用力的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落地时忍不住趔趄了下,忙扶着马车站稳。 之后她再没有看那满地的躺尸一眼,很干脆很利落很冷酷的瞥开目光,就这么直接绕过他们,朝巷弄外走去。 王妃果真是极彪悍的啊!在用完了主子之后,竟然就此飘然离去了,而且还对我等视若无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啊! 有人在地上躺尸,并如此想着。 马车内,君修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透过那门帘的缝隙看着她飘然远去,紫光轻轻闪烁,缓缓的转化为无尽幽怨。 恬恬,你真狠心,用完我之后,竟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转身离开,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谢谢。 他手指轻勾,勾过了散落在旁边的衣裳,自己动手便穿戴了起来。 虽然破败不堪,但总还是能遮挡下身子的,况且,这上面沾染的,可全都是恬恬的气息。 手忽然一顿,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夹杂在他碎衣堆里的一个精致荷包上,这并不是他的东西,那么自然只能是恬恬的。 忙伸手将其勾了过来,入手便觉得里面有什么小东西,小小的,大概只有手指那么点大小。 捏着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他莫名的心中一动,拉开荷包便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他的目光刹那间沉凝,又在一瞬后乍然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华。 这是…… 细细的摩挲着手心里那一看便可知年代久远,但却保存得极好的小东西,他忽举手凑到面前,轻轻的贴在了唇上。 寂静中,只听他轻声呢喃:“恬恬,你是我的!” 刚从地上爬了起来的众随从们听到这话,顿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暗道主子这是又受了什么刺激?怎地如此充满着阴谋算计的说出这句话来? 有个白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满身的杀气四溢,众随从一怔当即反应过来,再次拔剑相向,暗道今晚找主子的人怎么这么多?这个人可一点都不像是要来找他们家主子亲热的模样。 况且,也不能让他跟主子亲热啊!主子是恬郡主的! 却在此时,身后马车门帘掀开,君修染就那么衣衫不整的走了出来,淡然说道:“你们都让开!” 他们有所迟疑,但还是得令乖乖的让了开来,却依然对着这个很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戒备着,只有从安,在看到他的时候就忽然间脸色变得非常精彩。 这个……貌似,似乎,好像,是璟世子。 此人确实是端木璟没有错,他追着妹妹的踪影到了这里,便看到她扑进了马车里面去的情景,本想出手阻止,可却又在中途生生顿住了脚步。 就算阻拦了下来,他又该如何? 他难道能因为顾虑着妹妹的清白而眼睁睁看着她受折磨?或者是帮她另外再去找个男人来解她体内的媚毒?这又有什么区别? 而最主要的,还是他认出了侍卫群中的从安,还有君修染的声音。 虽自小就不喜欢此人,但那一刻,他莫名的觉得找别人,倒是不如让君修染为妹妹解了毒。当然在事后,比如此刻,他还是压抑不住对这个占了妹妹清白的魂淡的杀意。 这魂淡,怎么正好今天回京?而且还在现在这个时候经过了这里。 话说,他的王府似乎并不在这个方向上吧? “你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恬恬为何会中了媚药?” 两人同时开口询问,然后皆都一顿。 端木璟冷笑一声,又说道:“你不过是恬恬用作解毒的工具而已,别以为凭此就能成全你那不切实际的妄想。” 君修染挑眉,转而妖娆一笑,道:“你躲在暗处看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看明白?今晚的事分明是恬恬强占的我,本王保持了二十年的清白之身都被她给玷污了,难道不该找她负责?” 众随从在旁边闻言,顿时纷纷侧目,暗道不愧是主子,其脸皮之厚,其内心腹黑,其阴险卑劣,都是一等一的啊。 而端木璟更是眼眸中倏然涌起了无尽黑潮,不再与他斗嘴皮子,纵身便朝他攻打了过去。 君修染当即后退,侧身让过并反手朝他胸腹间拍打而去。 两人瞬间纠缠到了一起,便见一片拳风掌影,夹杂着沉闷的击打声,以两人为中心,竟悍然的出现了一阵旋风,卷起泥沙枝叶,带起一片杀气腾腾。 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 然而从安却渐渐的露出了焦灼之色,他可知主子还身受重伤,短时间无碍,时间长了定不是璟世子的对手,可他虽也自诩武功一流,却也插入不到这两人的打斗之间去,而且也不敢贸然插手。 当即好一阵焦灼不安抓耳挠腮,忽然眼睛一亮,抬头便对着半空中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团喊道:“璟世子,我见郡主刚才离开时,身 子有些不适,让她独自回府没关系吗?” 正在对打的两人当即同时一顿,君修染眉心轻蹙,有几分担忧紧张,端木璟也微凝了神色,又冷冷的瞪了君修染一眼,一声冷哼之后转身便朝着端木王府的方向飞掠而去。 君修染站在屋顶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沉的若有所思,半饷忽又轻叹了一声。 其声幽幽,似有无尽的忧愁忐忑。 又伸手摸了摸已挂在他腰间的那个荷包,紫光柔和,带着融融的暖意。 恬恬,不管此事过后你对我将会是何种情绪,我都绝不会对你放手。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再说另一边,端木恬走出了巷弄之后并没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辨别了方向便朝端木王府走去。 然而身体初承雨露,又是在那样中了药的激烈情况下,尽管可能君修染确实是有尽量的温柔,她此刻的感觉却依然非常不好。 浑身酸痛尚还在其次,主要还是那个地方如撕裂般的疼,让她不禁觉得双腿疲软,几乎迈不动脚步。 此刻,也飞不起来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似乎只是眨眼间,可现在回去,端木王府就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想要走到那里却还有好长一段路。 她停下了脚步,转身背靠在旁边墙上,轻轻的喘息着,手抚在肚子上轻轻揉动,甚至运功流转起内息,想要缓解下腹的疼痛难忍。 身后好像有打斗声响起,但她不过侧头张望了一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之后便也不再理会。 她本就不是热心人,甚至是颇为凉漠的,所以即便那个刚被她劫了色的人现在又被另外一个人劫色,她恐怕都不会回身去解救,而只会转身更快的离开。 况且,她此刻累极了,脑袋都开始昏沉,好想就这么躺下去睡觉休息。 有白影从空中掠过,并一下就站在了她的面前,然后有尚且还带着体温的长袍忽的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里面。 她抬头,轻轻的喊着:“哥哥。” 端木璟皱着眉头,脸上是满满的心疼,伸手温柔的将她包好,然后弯身把她抱了起来,转身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走去,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纵身从围墙翻过。 端木恬安静的窝在他怀里,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意识却无比清醒,再加上身体的不适,自然是睡不着的。 “哥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请父皇做主 时值早朝,文武百官皆都汇聚与朝堂之上,向上方的帝尊汇报着举国上下的大小事务,忽有太监匆匆跑了紧来,道:“启禀皇上,三殿下在殿外求见!” 朝堂内不由一静,然后君皇帝开口说道:“哦?他是何时回的京城?怎么竟到现在这个时辰才来上朝?” 太监支吾着答不出话来,且脸色也有些异常,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比鬼魅还要更加让他觉得惊恐,难以置信的事情。 君皇帝不禁眼神微动,直觉的以为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便说道:“宣他进来!” 太监出去,然后三殿下很快就进来了。 只是他这一进来,便犹如是那一重磅的炸弹,直炸得朝堂上的所有大小官员全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满脸呆滞目无神光,更甚至有眼珠子直接掉落到了地面,“骨碌碌”的好一阵转溜。 上方的君皇帝也是在乍见到他如此形象的时候,猛的坐直了身子,差点没直接从龙椅上跳起来,但也再保持不住他那淡定的表情,“咻”的伸出了手,直指向他,道:“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身被撕烂的衣袍,那若隐若现探头探脑的青紫痕迹,甚至还有抓痕血痕,那一副惨遭蹂躏的凄惨模样,此刻却竟出现在了一向举止优雅仪表堂堂的三殿下身上! 当然,其实最让人惊讶和在意的并不是三殿下的凄惨模样,而是在这副凄惨模样背后所发生的某件事情,或者说,某个故事。 整个朝堂之内刹那间群臣噤声,落针可闻啊! 不过可千万别以为他们的安静是因为畏惧惊惶噤若寒蝉之类的,其中有不知多少人正在低头无限的自我yy呢,还有人在偷偷的暗中传递眼色眉目传情,有一脸贱笑的,有兴致盎然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不敢置信的。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三殿下这莫非是遇上了女采花贼? 可惜啊,咱冰清玉洁纯情美好的三殿下,就这么被玷污了! 这次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姑凉,竟敢染指了三殿下,还看起来竟好像成功了!上次那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对三殿下自荐枕席,可是直接被三殿下叫人将其赤身扔出了门外呢! 是啊是啊,上上次靖侯府中的六小姐意图勾引三殿下,也被三殿下赏给了手下侍卫。 上上上次,他还让人去街上找了一群乞丐共享慕大小姐呢,害得慕大小姐羞愤自尽不成,出家 为尼了。哎,那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哦! 看来这次的姑凉比较厉害。 彪悍! 泼辣! 生猛! 彪悍泼辣又生猛,连三殿下都挡不住了! 威武! …… 众大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那竟敢说姑凉威武的某位同僚,随后脖子一缩,又幽幽的转回了头。 君修染可不管他们的暗潮汹涌暗中讨论,低垂着眼眸掩住眼底的光华,嘴角微微下垂便是一副楚楚受尽了委屈的可怜模样,缓缓的朝上方跪了下去,凄然道:“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君皇帝顿时嘴角一抽,轻呼一口长气,随之身子缓缓往后,靠回到了龙椅上,看着他问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何以竟要以这副模样上殿?” 君修染吸了下鼻子,当即引得君皇帝以及群臣的心儿齐齐一抖,当然那心境却是各有不同的。 “儿臣一路急行,终于在昨晚回到了京城。”他低垂着头,声色忧愁的说道,“当时天色不早,儿臣便想要尽快的回到府上,却不想正经过一个巷弄,就忽有一女子迎面而来,甩飞了儿臣的侍卫们,然后冲进马车将儿臣给……” 众大臣们顿时一个个皆都红光满面,瞪大了眼睛满满的全部都是兴致盎然兴奋不已,直盯着他,好一阵急切。 然后呢?然后然后呢? “儿臣拼命反抗。”他继续幽幽说着,其声清幽凄然,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可那女子亦是武功高强,不顾儿臣的反抗竟强行占了儿臣的身子,吃干抹净后还不顾儿臣的死活,将儿臣扔在了街上马车里面,转身便飘然离去。求父皇给儿臣做主!” 站在君皇帝下手位置的一个年轻男子面含微笑,忽然说道:“竟有这等子事情?那女子当真是罪该万死!不过以三弟你的武功,竟也奈何那女子不得吗?倒真是让本宫甚觉得匪夷所思。” “不瞒太子皇兄,臣弟在回京的途中遇上了山贼的拦路截杀,不幸受伤至今没有痊愈,确实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低垂着的眼睑忽然眯了眯,随之却又恢复成那一副凄然的模样。 山贼? 朝堂内的气氛一下子出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就连君皇帝也眸色微凝,问道:“竟是遇上了山贼?受伤可是严重?” “谢父皇关心,本是已无大碍的,昨晚却又不小心被牵引出了伤势。儿臣吐血 昏迷,到今晨才清醒过来,便急急的进宫来请求父皇为儿臣做主了。” 于是那一点微妙,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群臣的心再次被他的话所吸引。 吼吼吼,听到了没有?三殿下竟然都吐血了。 还昏迷了。 那姑凉当真生猛,非常人也! 君皇帝又抽了抽嘴角,不过见他跪在下方,确实是有那么点摇摇欲坠,便说道:“既然身子不适,你就先起来吧。你说要朕为你做主,却不知你想要如何?” 君修染当即慢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闻言便越发的低垂了脑袋,竟还颇有那么几分含羞带怯之态,说道:“儿臣一直都希望能找个与儿臣情投意合的女子,却不想这本是留给心爱女子的清白之身竟被个半夜里拦路的女子给玷污了。” 众人不禁抿嘴偷笑,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却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却是带着那么点好笑的。 于是皇上又问道:“那么,你想如何?” “既然那女子玷污了儿臣的清白。”他又幽幽的说道,“儿臣定要将她找出来!” “如何?” “让她负责!” “噗!”“古董!”“砰!” 有人被乍然如此惊吓,当即没忍住的直接喷了出来,有人身子一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然后所有人都再次张大了嘴,一脸呆滞的转头看向君修染。 三殿下这莫非是受刺激过度,癫狂了? 君修染此刻也已抬起头,看向上方的父皇,一脸笃定的说道:“她既污了儿臣的清白,儿臣自然得找她负责。暂且找不到与儿臣情投意合的女子,便干脆将她带在身边好生调教,自当将她调教成儿臣喜欢的模样。父皇,您以为如何?” 而君皇帝却忽然眸色沉凝,看着他若有所思。 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连连高呼道:“三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虽然您受了委屈,但身为男人,这么点小事该是不必放在心上的,而那女子如此不知检点,如何能配得上您?” 君修染顿时皱了眉,忽而又展颜笑道:“卢大人误会了,据本王昨日亲身体验观察,那女子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并且,她也是第一次,所以并不存在卢大人你所说的不知检点这一说。” “呃?那……” “你看,她玷污了本王的清白,本王也污了她的清白之躯,正好 可以互相负责。”他说着,忽而咧嘴,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阴测测的说道,“而且,她竟敢用过了本王之后就转身离开,莫非是认为本王不配对她负责?那么便让她对本王负责吧!” 众大臣:“……” 又是那卢大人,颤巍巍的说道:“三殿下,那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您?” “嗯?卢大人这是在怀疑本王的眼光吗?” “不不不,三殿下千万别误会,老臣只是觉得以您的身份,断然也不该随便对着一个女子下此决定。” “哦,原来卢大人是想说本王很随便。” “呃?”这卢大人又是一呆,随之慌忙摇头说道,“老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男人嘛,何必拘泥于一个不过是露水姻缘的女子?” “那照这么说来,以卢大人你之见,男人的清白就不算清白了,可以随意的跟随便什么女人都恩爱缠绵,只管尽情享受不必有丝毫负担?” “这……虽不尽详实,但也确实如此没错。” “没想到卢大人看起来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原来私底下竟是如此的荒唐不堪。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能上你的床,本王却觉得又脏又乱又让人觉得恶心,况且本王保持了整整二十年的清白就不重要了?” 这话可是得罪了一大片的大臣啊!在场的诸位大臣之中,有几个是家中没有个二房三房乃至七房八房甚至是十几房的? 不过对此,他却全然不顾,又伸手轻轻的理了下衣袖,施施然说道:“本王现在便将话放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也定要找到那玷污了本王清白的女子,让她对本王负责!” 又转头看向上方,道:“请父皇做主!” 君皇帝却并不看他,而是手指轻敲着龙椅的扶手,若有所思。 半饷,在君修染都等着不禁有了几分忐忑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道:“你这是想要娶了那女子?” “是!” “什么仪仗?” “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众人又是大惊,如此仪仗,那是想要娶了那女子当正妃了! 这这这…… 君皇帝闻言却忽有厉芒在眼中一闪,直直的盯上了他,沉声问道:“你既然说她随后便转身离去,当时天黑,你未必就能将她的容貌看了自己,如此情况,你要如何找到她?” 君修染并不相让,毅然说道:“儿臣自有将她的特征记住,便是翻遍了京城,也定当要找到她!” 闻言,君皇帝又不禁眯了下眼,道:“那你倒是说说,那女子有何奇特之处?让你在深夜黑暗之中也能将她给认了出来。” 父皇如此反应,让君修染忽而轻柔的笑了开来,收回视线行礼回禀道:“启禀父皇,那女子的左边脸上长有一巨大的艳红胎记,儿臣认为,如此奇异的特征,便是走便这世间,也未必能再见到第二个。” 殿内忽有抽气声响起,左边脸上长有巨大的艳红胎记?那……那不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吗? 这可当真是那激起了千层浪的小石头,“轰”的一下,整个朝堂都因此而沸腾了。 而君皇帝面对这个回答,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反倒嘴角一抽,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随之又眼中蓦然沉凝,暗暗的念叨着三个字:被下药。 站在皇上下手位置的太子,此时忽然又开口问道:“三弟,你说这话,可是有什么证据?” “证据?”君修染挑眉冷笑相对,伸手指了指脖子上以及从破败的衣袍内探出的青紫痕迹,道,“太子皇兄,你觉得这些可算是证据?还是你以为这是我闲着无聊,自己弄上去的?” 太子顿时脸色微沉,道:“三弟这话过分了。本宫只是觉得恬郡主那般身份,断然也不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至于你身上的这些痕迹,谁知道是哪个随便的什么女人给你留下的。” “恬郡主?哦,原来她竟然就是那刚随端木王叔回京来的恬郡主,多谢太子皇兄相告。” “你……” “至于你说的恬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不会做出那种事情这话……太子皇兄,你莫非是没有听清楚我先前所说的,那女子,很明显是被人下了药的症状?”他忽然又对君皇帝说道,“父皇,没想到竟有人胆敢在端木王叔出征北疆的这个时候,对郡主下此毒手,父皇可定要明察!而昨晚虽是特殊情况,但儿臣确实是占了恬郡主的清白,关于此事儿臣定会负责到底,亦请父皇恩准!” 太子也转身,朝君皇帝行礼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此事切不可如此草率行事。恬郡主是否出事尚且还不确定,全都只是三弟的一面之词而已,若是就此许了她的婚事,怕是端木王叔那里也不好交代。儿臣认为,至少也得先去端木王府,确认下此事的真假。” 他就不信身 为女子,又是那般矜贵的身份,出了这种事会愿意承认下来! 怎么能让老三娶了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那是个容颜若鬼的丑八怪,那也是代表着端木王府这一大势力的,更何况,听说不管是端木王叔还是那璟世子,都将她视若珍宝。 更甚至,还有那帝师府。 君修染眸中幽幽的浮起了黑雾,说道:“太子皇兄一向宅厚,今日却为何竟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来?身为一个姑娘家,发生了那样的事定然已是伤痛不已,你却还要特意派人过去确认真假,这叫她情何以堪?” “哦?那若要按三弟你这么说的话,倒不如不管此事真假,都当它从来也没发生过,才是最好的。” “都已经发生的事情,便是我们当没发生过,对恬郡主来说,也不可能当没发生过。我既然占了她的清白,自当负责到底。” “本宫却以为,这事说不定便是你故意为之,不然何至于昨日你刚回京就正好遇上了这事?尧王府和端木王府可并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这只能说明,本王与恬郡主真乃是缘分天注定!” 太子顿时冷哼一声,转而又说道:“你先前不是还说,要让那污了你清白的女子负责吗?怎么转眼间又要对恬郡主负责了?” 君修染浅笑着抬头看他,笑得风采迤逦光彩四射,施施然说道:“谁说我不要她负责了?将本王当做是那解药,又是亲又是扯的夺了本王本是要留给未来王妃的清白之身,用完之后却转身离开,天下如何会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本王定是要找她的,让她给我好好的负责!” “你……”太子也似乎察觉到了说不过他,便又转身对君皇帝说道,“父皇,请三思!” 君修染轻峭的瞥了他一眼,亦对君皇帝说道:“请父皇做主!” 一截艳红广袖忽然飘飞到了空中,然后缓缓飘落而下,随风而舞,似那艳丽朝霞,又如红蝶翻飞。 有人在御花园的桃花树下翩然起舞,舞姿动人,身姿曼妙,看他那眼角眉梢的青春荡漾,听那低柔的音调从他口中轻轻唱出,咿咿呀呀的一曲凄美桃花劫。 此人不是凤楼,还能是谁? 除了他,谁敢在皇宫里穿大红衣袍?除了他,谁敢在御花园内如此肆意的唱情歌跳艳舞?除了他,还能有谁如此的男女难辨,娇媚得就跟那一池春水似的? 有人从远处匆匆走来,在离他十步之外停下脚步 ,遥遥行礼道:“奴才给大总管请安。” 凤楼停下舞姿,侧头斜斜的睨了过去,端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千娇百媚,问道:“有何事?” 那太监将头低得更下,神情也越发拘谨,说道:“奴才刚得到消息,说是三殿下昨晚回京,却遭遇了女采花贼,此刻正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旨,要找到那女子让其负责呢。” “哦?竟有这事?”凤楼当即眼睛一亮,被勾引起了全部的兴致,问道,“可知道那女子是什么人?” “听说……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嗯?”凤楼又是一惊,这个回答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恬郡主竟把三殿下给劫色了? 他把玩着青丝,侧着脑袋笑得颇为邪恶,溜了下眼珠子后便转身,不过才走几步却又回过了身,看着这小太监说道,“记住了,这事可不许去别处随便乱说。” “是,奴才不敢乱说。” 凤楼满意的“嗯”了一声,这才又转身飘飘然的离去。 今日那里定是极热闹的,他若还在这御花园内自娱自乐未免也太可惜了,看热闹去! 不过三殿下的速度倒真是无比的迅速啊,竟然刚回京城就把端木王府的宝贝郡主给染指了! 唔……他想做什么呢? 而此刻,在端木王府内,有丫鬟急匆匆的跑进了出云阁,里面马上有另外的丫鬟迎了出来,轻声说着:“怎么去了这么久?郡主怕是都要等急了。” 那刚跑了进来的丫鬟喘着气,闻言不禁惴惴,忐忑道:“我不小心走了岔路,所以就被耽搁了一会儿,锦绣姐姐,郡主她不会生气了吧?” “郡主她一直躺在榻上也没什么表情,倒是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你还是快把东西拿进去吧。” “哎哎,好!” 说着,两人便一起进了花厅里面。 端木恬正半躺在花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自然是听到了外面那两个丫鬟的对话,但她并不在意,听到她们进来的声音便睁开眼转头看了过去。 “郡主,奴婢不小心走了岔路,让您久等了。”她小声说着,有些惴惴不安。她也并不是能经常出府的,所以才会没认清楚路,却不知郡主是否因久等而生气了。 端木恬悠然的坐起身来,问道:“东西拿来了吗?” 她忙不迭点头,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双手奉到她面前 ,说道:“奴婢按您的吩咐去找那付掌柜拿了这东西,郡主您请看一下。” 端木恬伸手接过,见这小包上的封印完整,并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便点了点头,从榻上下来,道:“你们去通知祖母和小叔,让他们去兰馨院。” 兰馨院?那不是姑奶奶她们所住的院子吗? 两个丫鬟不敢多问,只忙应了下来。 一个晚上的沉睡,再加上从早上起来到现在的休息,让端木恬的身子已经缓了过来,此刻除了还有那么点酸痛和疲累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异常。 她拿了那个小包,从榻上下来之后便直接朝门外走去。 有丫鬟马上乖巧的跟了上来,让她不禁顿下脚步,转头便见是刚才被她吩咐了出去拿东西却不小心走岔路而耽搁了些时间的丫鬟,不由说道:“你跑了那么一趟,还是去休息下吧,不必跟着我。” 这丫鬟却连摇头,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说道:“谢郡主关心,不过奴婢不累,还是让奴婢跟着您吧,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好随时吩咐奴婢。” 端木恬闻言多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子还没有长开,看上去显得有那么点圆润,模样清秀,倒是让人觉得颇为可亲。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的话,奴婢叫元香。”她似有些激动,因为这还是郡主第一次开口问她们的名字呢。 郡主回来也有好些天了,可她平日里根本就不怎么说话,对出云阁里的几个丫鬟也是并不搭理,任由她们爱干嘛干嘛,只别妨碍着她就成,当真是至今连她们叫什么名字都没有询问过。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看着她若有所思,又说道:“你再去叫个人一起跟着,嗯,就叫那锦绣吧。” “是!” 这锦绣是出云阁里唯一的一个一等丫鬟,平常时候另外的丫鬟仆从全都是由她管着的,心思灵巧,也聪慧,最重要的,是她乃祖母亲自挑选出来。所以如果注定要在王府里培养几个贴身人的话,她应当是个好人选。 随后,她就带了这两人朝兰馨院走去。 是时候该去找荣芩媛算算账了。 明荣郡王府的几位贵客都是住在兰馨院内的,而荣芩媛自昨晚折返流云轩却被端木璟一掌拍飞回到兰馨院后,便直接找了她母亲和祖母,将事儿都与她们说了。 老郡王妃当时便觉得这事儿恐怕得坏了 ,忍不住出言责骂荣芩媛,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自己又是什么身份,竟还敢乱耍脾气,更重要的是,怎能将那甜羹就这么扔在了流云轩?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再骂也没用,她们若是当场离开端木王府,虽能躲过一时,可事后的情况恐怕要更糟糕。 她们便只能祈祷,其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端木璟当时的那般暴虐,是因为发生了别的事情。 昨晚便没有睡好,今天又是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坐在兰馨院里等着,老郡王妃甚至都跑去锦园找了那老祖宗。 可到了现在,辰时都快过去,却丝毫响动也没有。 她们已是半松了气,荣芩媛的脸上甚至都有了几分笑颜,并开始哭诉昨晚表哥竟那般对她。便是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兰馨院霎时便陷入到了一片死寂,荣芩媛刚张嘴要说什么,也因为乍然见到她的出现而被吓得几乎噎过气去。 还是老郡王妃反应最迅速,不过静默一瞬就展开了笑容,说道:“郡主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端木恬看着她,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来向姑奶奶要一个人,就是不知您舍不舍得。” 这话顿时便让连同旁边的人都一起变了脸色,老郡王妃也神色一僵,道:“郡主这话客气了,不知你是看中了我身边的哪个丫鬟?尽管领了去便是。” 这是……不想给的意思了? 端木恬淡漠相对,说道:“我端木王府里有的是伶俐的丫鬟,怎么会再向姑奶奶你讨要?我要的人,是荣芩媛!” 老郡王妃顿时心头一跳,暗道这丫头怎的如此直接? 不过由此看来,似乎是真出事了,而且是这丫头出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如此光明正大的过来要人,莫非还想要将此事闹大不成?她就不管她自己的清誉了? 心念急转,面上却尚还平静,狐疑的问道:“郡主你要媛儿这丫头做什么?是想让她陪你去哪儿逛逛?还是说说女儿家的悄悄话?” “姑奶奶!”端木恬冷眼看着她的装傻,说道,“有些事,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不该继续装傻,平白的越发惹恼人生气。或者你以为只要装傻装不知道,发生过的事情就能这样轻易的让你揭了过去?” 老郡王妃顿时就僵了笑容,转而说道:“恬恬,我知你委屈,可这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媛儿她毕竟是你的 ☆、第一卷 第十四章 赐婚 一句春宫戏,便是最玩世不恭的宸公子听了也不禁怔愣,然后挑眉调转视线落到了被她拖着的荣芩媛的身上。 端木恬身后,老郡王妃她们看到老王妃和宸公子的到来,便直对着高呼:“嫂嫂,你快拦下恬恬,让她先放了媛儿,有万事都好商量!嫂嫂,媛儿虽只是侧妃之女,可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 老王妃闻言顿时一皱眉,她虽对这孙女的性子并不十分熟悉,但从这些天的相处也可以知道,她并不是不知好歹不分轻重的人,甚至对于那些略有偏颇错失的人,她亦不会多做计较。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莫不是这荣芩媛做了什么惹恼恬恬的事情? 她也调转视线,看向了荣芩媛。 此刻的荣芩媛已经开始出现了药物的症状,脸色发红,气息喘喘,眼神已多了几分迷离。 “恬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老王妃并没有马上理会明荣老郡王妃的话,而是看着自家孙女温声询问。 她直觉的认为,此刻的孙女与平时不太一样,尽管面色清淡,但身上的气息却很暴虐很鬼魅很危险。 端木恬又拖着荣芩媛踏出了一步,冷然说道:“昨天晚上,荣芩媛亲手煮了甜羹送到哥哥院中,被哥哥拒绝之后甩碗哭着离开,当时我正好饿了,便嘴馋喝了那甜羹,却不想那甜羹之中竟额外添加了媚药。” 无论老王妃还是宸公子,甚至他们身后的丫鬟们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老王妃更惊呼一声,连急切道:“恬恬,那你……” “我察觉到不对劲便跑出了王府,随后在意识模糊之下拦截了正巧经过的马车,用那马车里的男人解了体内媚毒。” “咝!”倒抽气猛然间想起,她说得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的,听的人却是在心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天哪!这么说来,他们端木王府最尊贵的郡主,岂不是已经…… 宸公子忽然飘到了她的身边,伸手便要去扶她,什么玩世不恭,什么嬉笑之态,此刻全都从他的脸上消失,唯有脸色沉郁,以及那满身的杀气。 “小恬恬……” 他断然也没想到昨晚竟发生了这样的严重的事,对端木王府,尤其是对她自己,都是无比沉重的。尽管她此刻表现得平静,可谁知道她心里是怎样的煎熬? 荣芩媛体内的药力开始发作,已顾不得还被端木恬抓着头发拖走,开始伸手撕扯她自己身上的衣 服,布料与肌肤相互发生的摩擦让她不禁轻吟了出声。 “嗯~” 其声娇媚,端木宸闻声低头看了下去,然后忽的抬起一脚便直接将她给踢飞了出去。 他这一脚踢得极重,真的是将她给踢飞了起来,踢得她倒飞出去,尚且还被抓在端木恬手中的头发也顿时被扯落了下来。 撕扯的疼痛,还有身体倒飞狠狠撞在墙上的冲击力,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几分,顿时便捂着被扯下了头发的脑袋蜷缩在地上瑟缩呜咽。 但很快的,她又顾不得疼痛受伤,躺在地上碾磨撕扯轻吟了起来。 丫鬟们不禁一个个看得面红耳赤,便是老王妃也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 但知道了竟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断然也不可能会阻止端木恬的任何行为,即便这是端木王府的贵客,是明荣郡王府的二小姐! 明荣侧妃在那儿几乎哭得昏厥过去,老郡王妃更是指着端木恬气得浑身哆嗦“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端木恬背对着她,根本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老郡王妃为何会如此尽心的想要保下荣芩媛?并不是因为对她有多深的祖孙感情,而只是因为这事不能让端木恬处置了,因为她本身的端木王府的姑奶奶这个身份,还因为锦园里的那个老祖宗。 若让端木恬这个突然回归的郡主处置了荣芩媛,那老祖宗往后在端木王府里的分量,怕是要更轻了。 而且此事真不能闹大,一旦闹大,定然会将明荣郡王府也给牵扯进麻烦的漩涡里面去的! 不然,就凭着荣芩媛犯下的这个过错,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只可惜,她想的太多,却全都是与她自己有利的事情,连一丝一毫也没有为端木恬这个侄孙女着想,竟还妄图让身受那般羞辱的端木恬放下此事,不去追究? 实在是可笑之极! 不不,她本身或许也是没有打算要轻饶了荣芩媛的,只是这件事不能让端木恬来动手。可她忘记了去算计端木恬的性子,也没有想到端木恬在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之后,竟没有如寻常的女子那样寻死觅活,拼命的想要将此事隐瞒下去。 端木恬轻轻的松手,让缠绕在之间的黑发飘落到了地上,然后转身走到荣芩媛的面前再次伸手,又将她给拉扯了起来。 “嗯~” 荣芩媛在她手上轻吟,甚至伸手想要缠绕上端木 恬的身。 于是端木恬挥手,“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将她从迷蒙混沌中拍清醒了几分。 宸公子跟着踱了过来,冷睨着荣芩媛问道:“小恬恬,你打算要怎么处置这个贱人?” 她将低声抽泣的荣芩媛更扯过来一些,森然说道:“我见媛表妹欲火焚身,极度的想要男人。请问小叔,我端木王府中,可有正好也需要女人的男子?” “这可多了,咱府中的众多侍卫,有许多还尚未娶妻,平时守卫王府辛苦,也该犒劳犒劳他们才是。” “那麻烦小叔去挑选几个平日里最下流的侍卫,就带到这里来吧,请他们来为荣二小姐解解火。” 最……下流? 宸公子摸摸下巴,暗道小恬恬想说的应该是最风流吧?嗯,风流哪里够啊?至少还得是最丑的才行。 “小恬恬你觉得找几个比较合适?” “你自己看着办,总是要能把荣二小姐给满足了才行。” 荣芩媛的母亲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般的朝这边冲过来,尖叫着:“放了我女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端木恬冷冷的转头看过去,道:“明荣侧妃不守礼仪,以下犯上,竟敢咆哮本郡主,掌嘴!” 话落,锦绣当即挥手,“啪”的一巴掌就扇到了明荣侧妃的脸上,并在她趔趄将要跌倒的时候,反手在另一边又是“啪”的一耳光。 老郡王妃拍着桌子,对老王妃怒道:“嫂嫂,如此情景,你就不管?你就眼看着她残害表妹,殴打姑母?” “管?”老王妃冷笑道,“我当然要管,而且还要上禀皇上,请皇上来主持公道!看看到底是谁,竟敢做出那般下作之事,害了我端木王府郡主的清白,竟还不自知罪孽,妄图阻扰郡主惩治!” “你……我定要将此事禀报母亲。” “你尽管去!别忘了,我端木王府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谁!你身为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省亲被以贵客之礼相待,不知感恩却肆意妄为,竟还敢对我端木王府里的事指手画脚,不知好歹厚颜无耻咆哮老身,信不信我现在便叫人将你撵了出去?” 如此强硬的语气,让老郡王妃都被吓到了,然后终于理智稍回,清醒了几分。 关于此事,便是当场将荣芩媛格杀怕也无人能说出反对的话来,她便是想要保下她,也不能与老王妃如此的 针锋相对。 那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于是她缓下了语气,说道:“嫂嫂,我也是有些气急了,你别见怪。只是我这也是为恬恬考虑啊,她身为端木王府的郡主,又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发生的这事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可发生了也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尽量的减低此事的影响力,甚至不让外人得知也未尝不可以,到时候恬恬就依然是冰清玉洁的恬郡主,往后也更好嫁个好夫君啊。” 这话让老王妃也不禁怔忪,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恬。 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若是让人知道了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发生那种事,恬恬她往后该如何自处? 端木恬拎着荣芩媛站了起来,转身冷冷的看向了老郡王妃,说道:“别以为我叫你一声姑奶奶,就会由着你挑唆,而不敢让丫鬟掌你的嘴。” 老郡王妃顿时就被再次的气昏了头。 宸公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找来他自认为最让他满意的侍卫,又回到了兰馨院内。 “小恬恬,你要的人找来了,如何,够不够?” 他嬉笑着一脸不着调,眼眸之中却黑沉沉的一片凝冷。 端木恬的目光淡淡的从那些人身上扫过,拎了荣芩媛就直接转身进入到了隔壁的闺房之中。 宸公子见状,忙指挥着身后的人,道:“跟上!本公子带你们尝尝明荣郡王府二小姐的滋味!” 如此张狂,如此光明正大明目张胆,至少老郡王妃的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从来不曾见到过的。看着端木恬拎了荣芩媛进房里,又看到宸公子领了一堆的男人跟着进去,她甚至都已经连要如何生气都不知道了,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然后忽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兰馨院内顿时再次的乱成一团。 老王妃看着那晕迷的老郡王妃,皱了皱眉,但还是让人将其扶起来去榻上躺下,又请了大夫来给她看诊。 那时,从隔壁房内已经传出了淫靡之声,众丫鬟们面红耳赤,皆都低着头不敢多听却总是被那些声音扰乱了心神,给老郡王妃看诊的大夫亦是听得满头虚汗,魂不守舍。 看诊的结果无非就是气急攻心,并且老郡王妃也很快就幽幽转醒了过来,却一醒来就听到从隔壁房里传来的那种淫靡声,顿时白眼一翻,差点又昏迷了过去。 “别晕了!”老王妃坐在旁边冷着脸说道,“你在算计着些 什么,我清楚得很。而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虽然恬恬才刚回来,我也对她的性子并不十分熟悉,但有一点却是不会有错的。你刚才若顺着她的意或者哪怕真是有那么点真心为她着想,她都会给你留下情面,可惜你自以为是也跋扈惯了,又仗着姑奶奶的长辈身份用对付别人的那一套惯用手段来对付她,你是不是忘了她还有一个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又有皇上御赐金牌在手?是比你这虽也出生端木王府嫡系但并无郡主封号的明荣老郡王妃,还要尊贵的。” 老郡王妃顿时脸色一变,只因为最后的那件事,在她最最介意,并且一直都如鲠在喉折磨得她至今仍然是夜不能寐。 她分明是端木王府的嫡出小姐,还是唯一的嫡小姐,但却并没有郡主封号,因为她并非原配所出,也就是说,她那一代,端木王府虽有六个女儿,但却并无郡主。 老王妃又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其中的轻峭直刺她的内心深处,让她几欲发狂。 有丫鬟匆匆的走了进来,行礼道:“禀老王妃,凤总管来了。” 老王妃顿时眉头一皱,这凤楼怎么又来了?而且还是在现在这么个时候。 可就在丫鬟刚禀告完毕,老王妃都尚未做出反应来的时候,凤楼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兰馨院,本是要到花厅拜见老王妃,人都走到门口一脚迈了进来,却在听到从隔壁房里传来的声响之后忽的一怔,然后“嗖”一下收回了脚步,转身便朝那里飘了过去。 老郡王妃都已经挣扎着由丫鬟们扶着从榻上爬起来,准备对凤楼行礼了,却见他竟突然折身去了隔壁房里,顿时一怔然后脸色猛变。 这事若让凤楼知道了,便也等于是让皇上知道了,以皇上对端木王府的重视,再加上此刻北疆战事紧急,端木峥正出征对敌,若让他知道端木峥的宝贝女儿遭受了那般变故,是绝不会轻饶了罪魁祸首的,到时候定然也会牵连到明荣郡王府。 她连挣扎着落地朝门外奔去,老王妃就在她身后,坐在凳子上嵬然不动,只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凤王爷!” 那时凤楼正走到门外,伸手便想要将那紧闭的房门推开,闻言不由动作一顿,侧身转过了头,看到老郡王妃由丫鬟扶着急匆匆的从花厅里奔了出来,他娇笑着行礼道:“原来是明荣老郡王妃,不知您喊住咱家,是有何吩咐?” 老郡王妃匆匆跑到他面前,意图阻止他进入到这个房间里面,却在她尚未出言的时 候,端木恬的声音忽然从房内传出:“凤总管,请进!” 这话顿时让老郡王妃眉心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阻止,凤楼却在听到端木恬的声音之后,马上伸手,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推开房门,那原本盘旋在房内的声音顿时就清晰的逸散了出来,娇吟喘息中夹杂着淫靡的“啪啪”声响,空气中,还飘荡着浓郁的淫靡气息,顿时让老郡王妃以及她身侧的丫鬟们白了脸,而凤楼也是一愣,然后轻轻的挑起眉,一步迈入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端木恬斜倚在房内外室的软榻上,托腮认真的透过屏风欣赏着里面正在上演的一场春宫好戏。隔着一张案几,端木宸坐在软榻的另一头,眼眸微眯,笑得阴测测的与他那游戏红尘的纨绔公子形象及不相符。 这屏风呈半透明,正好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肉欲横流,凤楼看了一眼,顿时笑得就跟那花儿似的,转头对端木恬说道:“郡主好兴致,竟关门在欣赏如此精彩的好戏,不过有如此好戏上演,郡主您竟然都不提前来通知奴才一声,实在是太也不够意思。” 他飘了过去,一屁股将宸公子挤到旁边,然后也在那张软榻上坐了下来。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转回头不理会。而他也在坐下之后理了下袖子,暂且将那圣旨给藏好了。 有好戏如此精彩,宣读圣旨这事还是等过会儿再说吧,反正圣旨就在这里,又不会长腿跑了。 这里的动静终于惊动了住在锦园里的那位老祖宗,这位即便是在端木峥他们回京城的时候都没有走出锦园的老祖宗,今天终于从那道大门里迈了出来。 她急匆匆而来,携带着满身的冷气怒焰,出现在了兰馨院中。 看到她,老郡王妃就好像是终于见到了亲娘一样(呃,确实是亲娘没错啊),猛扑了过去,哭诉道:“母亲,您可不能不管这事儿啊,媛儿纵然是有千错万错,可恬恬的如此行为未免也太过分,您可要做主啊!” 这老东西,终于是忍不住出来了! 花厅内,老王妃施施然站了起来,凑出门外对老祖宗一行礼,道:“老祖宗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先前可是连阿峥他们回来都没有露面呢。” 老祖宗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是在责怪她,把一个明荣郡王府的庶小姐看得比自家家主还要重要吗? 她敛了敛神,说道:“这不是这边吵闹得实在太凶,那声音 都传到了我那儿了,就忍不住想要过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说你们这许多人聚集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房门忽然打开,端木恬从房内走了出来,身后一左一右的跟着端木宸和凤楼两人,施施然朝还站在院子里没有进屋坐下的老太太行礼道:“给老祖宗请安。” 如此居高临下的行礼,让老太太的脸色一变再变,老王妃此时在旁边责骂道:“你这像个什么样子?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祖母恕罪,孙女自小就不在王府里面,刚回来没几天确实是还没有弄清楚王府里的许多规矩,对老祖宗有失礼之处,还请老祖宗见谅。” 老太太挑眉,缓和了脸色,眼神却越发沉凝,说道:“无妨,我知郡主并非有意的,这学规矩的事情,也得慢慢来,什么事都不能一撮而就的。” “谢老祖宗不责怪,我日后定当尽快的学好礼仪规矩。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事想要知会老祖宗您,本该去锦园给您请安的时候向您提起,但既然您现在到了这里,我也便顺道与您说了吧。” 端木恬淡然到近乎冷漠的说着,并抬头,直对上了老太太的目光。 老太太顿时心头一跳,面上则依然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我见咱王府之中,这吵吵嚷嚷的那么多人,难免会出现各种争端不愉快,倒不如分了出去各自过活吧。况且,像是二叔祖母三叔祖母她们那几房的,按规矩来讲,是早该分了出去自己过的,没道理一直留在王府里面。便是我们自己不说,外人怕也是会说的。” 她竟然在现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分家?在这个本就已经混乱的时候! 先前她虽也曾有提起过,但那不过是随口一说,只要是并没有如此直接的说出来,那么谁都可以当那只是她的无心之言,只是开个玩笑啊,只是随便说了这么一句啊! 老太太也呆了,以至于一时间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盯着她看。 这丫头她想做什么?还嫌现在的端木王府不够乱? 终于,她缓缓的眯起了眼,看着端木恬沉声道:“你想分家?” “没错!”端木恬依然是那淡漠的模样,言毕又朝老太太盈盈一福身,道,“想着老祖宗您毕竟是府上辈分最大的人,于情于理都该就此事与您说一声。” 老太太嘴角猛的一抽,只是跟她说一声而已?而不是想要听她的意见? 老王妃听到这 里,忽然也微微的笑了起来,却是对端木恬说道:“恬恬啊,这事也就在你刚回来的时候问过祖母两个疑问而已,之后便一直也没有听你再提起,祖母以为你只是一时随口问问的而已,怎么,你是真想要分家?” “是!” “这恐怕不好吧?你那几位叔祖母也都是可怜人,在王府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如此贸然的将她们分出去……” “祖母放心,都是长辈,我自会给她们安排好去处。再说,都是有儿子的人,也不愁吃穿,分出去住反而还少了王府里的许多规矩,如此不是正好?” “这……” “况且,她们本也该早分了出去,不然一直住在王府里,也不成体统。祖母您难道不这么认为?” “呃?这个……话虽如此,但毕竟是自家人,一起住着也热闹些。” “怕就怕太热闹了,影响祖母和老祖宗你们的静养休息!我已经在京城里找好了房子,择日就请二叔祖母和三叔祖母她们那两房搬出去吧,至于四叔祖母,念她无子,嫣儿小姑姑也即将出嫁,继续住在王府里也无妨,当然她若想搬出去住,我也会同样的为她安排好去处。” “那房子如何?” “祖母放心,都是高门大院,并不比他们现在在王府里的住处差。” “哦,那就好。” 这祖孙两一唱一和,竟是就这么无视周遭的人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虽然本也就该如此,毕竟现在端木王府由这两位当家,分家这件事确实是只需要她们开口就行了。 可意外的,却还有个老太太,虽不管事,但却是最不同意那几房分出去住的人,而且手上还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连家主都得尊敬。 老太太听了这般话,顿时就气得不轻,胸口急剧起伏,猛然怒喝了一声,道:“谁许你们分家了?啊?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端木恬漠然看向她,说道:“您虽是老祖宗,但也并无权干涉分家的这个决定。” “你说什么?” “老祖宗,请自重。” “你……混账,这就是我端木王府郡主的品性?于此狂妄自大目无尊长!” 老王妃于是不高兴了,这般问罪,岂不是在说她家恬恬不孝? 却不想她还没出声,端木恬就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盯着老太太说道:“您是长辈,我自不敢不 把您放在眼里,只是老祖宗,您既早已卸下当家主母之责,便该好好的颐养天年,我也自当孝敬您。而关于分家一事,亦无需经过您的同意,您擅自插手非您职责范围内的事,却又是作何解释?” “非我指责范围内的事?”老太太冷笑,道,“老婆子我便是觉得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很好,你却竟想要将叔祖母堂叔伯堂兄弟姐妹们赶出去,又是作何解释?” “按祖宗家法,凡新任家主继位,父辈叔伯便必须分出端木王府,各自过活,兄弟分家则可酌情处理!” “家法有云,只要长辈尚且在世,若不愿,分家之行便可缓上几年。老婆子我现在还活着,我不同意分家,你便不能分!” 端木恬冷笑,道:“你算什么长辈?” “你说什么?” “不过是个继室而已。” “你你……你这个……” “莫非您不知道,家法中那长辈所特指的,是老家主以及原配夫人?还是你欺我刚回王府,不熟悉家法便可以随你糊弄?” 老祖宗本是为荣芩媛之事而来,此时却不得不面对分家以及那家法的争辩,端木恬漠然的几句话说得虽然轻巧,落在老太太的耳中却是字字诛心。 她虽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但却是继室,与真正的原配夫人有着极大的差距,其中一点便是继室能随时贬为妾,原配夫人若被贬为妾,则那夫君必定会被冠上灭妻的罪名。即便是犯了过错,能休但不能贬。 而在端木家,原配与继室的差距还要更大些,比如只有原配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比如家法中的长辈,特指的就是老王爷和原配老王妃。 继室,虽也是正室,但终归是低了原配许多的。 而这,始终是老太太心里的一个死结,解了几十年也没有能够解开的死结,只是以前从来也不曾有人当面的对她提起过,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端木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一戳再戳,那真是火辣辣的疼,其揪心程度比直接一刀杀了她还要更加的让她难过。 不过她又与普通的继室不同,因为她手上有着先代家主的印信! 这是她最后也最大的凭仗! 她吸气又呼气,努力平复下被端木恬几句话挑唆起来的怒气,怒极而笑道:“好好好,你说得有礼,真不愧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果真是不同凡人,连曾祖母都不被你放在眼里。” “我曾祖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三殿下来访 一句“杖责二十”让整个兰馨院的气氛都猛然为之一凝,端木恬眯了眼,丝丝的凉意从眼角沁透而出,盘旋于身边,森冷森冷的。 宸公子“啪”的一声收拢了折扇,冷笑看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你似乎有些弄不灵清现在端木家当家的,是谁。” 老太太冷笑相对,道:“老身既执掌首代家主印信,自当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今日便是家主犯了错,也同样要家法伺候!” 端木恬忽然伸手阻止了宸公子的继续开口,看着老太太森然道:“杖责二十是吗?好!” “恬恬?” “小恬恬?” “郡主!” 众人惊呼,端木恬却不理,冷眼从老太太身后的人身上扫过,道:“谁来动手?” 莫名的,忽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升起,直冲脑后,让老太太不禁轻轻打了个冷颤,可事到如今,她断然也不可能会退缩,也丝毫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今日是打定了注意,定要将端木恬给打压下去,至少绝对也不能让她将这家给分了! 老王妃见着眼前的这个情况,忽然也不阻止了,在丫鬟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冷笑着说道:“既然恬恬都说好了,那我便在这儿看着,看今天的这个事情,到底会变成什么样!” 宸公子则忽而勾搭上了旁边凤楼的肩膀,给他轻轻闪着凉风,说道:“凤总管,你可要好好的看仔细了,事后定要将此事如实的禀告皇上。杖责二十啊,也不知道咱身娇体贵的郡主能不能扛得下来,尤其还是在昨晚遭了那样的变故,今日身子不知是恢复了几分。” 凤楼一把将他掀开,然后娇笑着说道:“该怎么做我自当心里有数,如果不把情况弄了清楚,我也不好回去向皇上,还有三殿下交代啊。三殿下先前可是说了,让我先来端木王府传旨,待得他与皇上商议好事情之后,他也会来拜访。却不知等会儿当他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郡主时,会是何等样的表情,哎呦,我可期待着呢。” 老王妃转头看过来,道:“哦?三殿下待会儿要过来这儿?” “可不是?三殿下说了,昨日迫不得已,冒犯了郡主,今日定要上门请罪,并顺便的,与郡主将昨晚的事究竟该由谁来负责这事商量下。” 端木恬顿时就黑了脸,怎么都没有想到昨晚的那个男人,竟会是君修染。 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却忽然一愣。 那一直都被她挂在腰间的小荷包,不见了! 因多年来都是随身带着的,已成了习惯,所以她此刻竟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莫非,是昨晚? 行刑的人已经准备好,老太太这是打定了注意,便是得罪皇上,得罪三殿下也定要将端木恬给打压下去。 杖责二十,若是体质稍不好些的人,怕是就要被直接杖毙了。 她或许,打的就是这个注意。却不知她的凭仗究竟是什么?真只是那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就凭着那印信,她便敢对端木王府的郡主,已赐婚三殿下的皇家未来媳妇下杀手? 这似乎不大可能。 “郡主,请!” 端木恬淡淡的从那行刑的人身上扫过,目光一凛。 这些人,竟都是身怀内力的。 她不禁勾唇冷笑,便是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兰馨院外又“呼啦啦”的涌进了一群人。 “住手!” 来人赫然是端木璟,还有连帝师大人都出现了! 端木璟在宫中时便听说了皇上赐婚的事,面对外公的逼问只得将昨晚的事如实说给了他听,外公当即大怒,提前结束了今日的授课便拎了他一起急急的冲出宫来。 没想到他们刚到,竟然就见到了如此阵仗。 端木璟刹那间杀气毕现,却是当先恼怒的看向妹妹,道:“你说王府中的事由你负责,你来解决,你难道就是这么解决的?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对我说的?现在你打算要挨下这二十杖刑?” “呃?”直面哥哥的如此怒焰,端木恬嘴角轻扯,眨了眨眼。 好哥哥啊,什么气氛都被你这突然的出现给破坏了好么? 璟世子于是又一声冷哼,道:“装无辜也没用,今日你若敢接下这二十杖刑,看我以后还认不认你这个妹妹!” “世子想阻扰家法的施行?”老太太不甘寂寞的插嘴。 端木璟当即猛然转过身去,冷冷的盯上了她,道:“不知郡主犯了什么过错,竟要被责罚杖刑二十?” 直面端木璟杀气毕现,老太太不禁凛然微微后退了半步。 然而今日自她说出要执掌家法的那一刻开始,与她们的脸皮就已经彻底撕破,再容不得有丝毫退却,也没有了转寰的余地。 她便也是沉声说道:“郡主 她目中无人目无尊长顽劣不堪不听劝告,更是不仁不义不孝,迫害叔祖的妻儿子孙,老身既手执端木家首代家主印信,面对她如此过错,代家主将她执行家法莫非也不可以?” 端木璟冷笑,道:“你说出这一长串的罪名,可有证据?不然若无凭无据的说出这一番话来,本世子便当你是在刻意诋毁郡主!” “她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顶撞老身,难道不是目中无人目无尊长?老身好言相劝,她非没有听从难道不是顽劣不堪不听劝告,之后更是言语辱骂老身,不是不孝?她欲驱逐叔祖母堂叔伯兄弟姐妹们出王府,任由他们流落外面难道不是不仁不义,迫害叔祖的亲儿子孙?凭证?这些可都算是凭证?” 端木璟闻言“唰”的踏前了一步,怒道:“据端木家家法,叔祖几房早该分出去单独过活,郡主此举有何不妥?倒是老太太你,三番两次的阻止这件事,现在更是断章取义意图以这事对郡主施刑,你究竟是何居心?你好言相劝,却不知劝的是什么?你若和蔼慈祥,郡主又何至于会顶撞了你?” “你……混账!” “放肆!我乃堂堂端木王府世子,你便是手掌首代家主印信,也不得辱骂!” “你……” “你说郡主触犯家规,本世子却要说你残害郡主!郡主昨日才刚遭了难,你身为曾祖母不但不多加体恤安慰,不去处置那真正犯了错的人,反倒不顾郡主何等金贵,要将郡主杖责二十,你又是何居心?” 在他身后,端木恬忽然轻叹了口气,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圣旨,唤道:“哥哥。” “你给我闭嘴!”端木璟当即转头冷喝了一声。 端木恬嘴角一抽,仰面望天一脸的无语。 当然很快的,她又低头看向他,说道:“哥哥,你先转个身。” 端木璟拧着眉心,冷冷的转了过来。 一向温润的他,现在猛然沉冷了下来,看上去竟是格外的可怕。 端木恬却轻和一笑,将手中的圣旨暂交到端木宸手中让他先拿着,然后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唰”的一下撩起了裙子。 端木璟的脸色瞬间抽抽,黑如锅底。 妹妹何时竟变得这般不着调了?莫非是昨晚受刺激过度有些失常了? 兰馨院内一片惊呼,还没从郡主这个极端不雅的动作中反应过来,便又见她伸手探进了裙子里面,一路往后朝她自己的屁股 摸了过去。 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在看到她从屁股上摸出了的一块闪闪发光的金牌时,刹那沉静。 她重新又放下裙子,拿着那闪闪发光的金牌在端木璟眼前晃了晃,轻笑着说道:“哥哥,你救了她们一命。” 端木璟看着眼前那金光闪闪的金牌,忽然就呆了下。 这丫头,她竟然把皇上御赐的金牌垫在屁股上?! 任是以璟世子的深沉,在此时此刻也不禁抽了抽嘴角,而旁边,老太太在她拿出那金牌的时候就倏然脸色苍白,伸出手指,直直的指向了她,道:“你……你竟敢……竟敢对皇上的御赐金牌如此大不敬!” 端木恬相对冷笑,道:“有本事,你就进宫去皇上那告我的御状啊。” “你……”老太太气极,心里也是好一阵后怕,刚才若是真的那么打了下去…… 只想想她便不禁心底发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突然间多了一丝惊惧。 进宫去找皇上告御状?她虽年纪大了,但还没有昏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谁都能预见到后果的事情来? 皇上绝对会因为她竟敢对御赐金牌不敬之事而加以责难,却未必为为难端木恬。 她用力的喘息了两下,很快就平复下心情,冷冷的盯着端木恬,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要违抗家法了?” “老太太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身为端木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家法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如此急急忙忙的想要分家啊。” 亲,你在火上浇油哦亲! 面对老太太逐渐冷冽怨毒的目光,她却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老太太你执掌我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能代家主施行家法,也口口声声将这事作为是你的分内之事,却不知为何,你自己反而罔顾家法中的规矩,几次三番的阻扰分家之行?若是这么说起来,你自己不也得受家法刑责?” 宸公子在旁边看得眉开眼笑,刚开始的那一层黑雾也已经从眼底消散,听到这儿也插嘴进来,说道:“刻意阻扰家法规矩,责鞭刑二十,再阻扰,责罚加倍!” 彼时,双方没有撕破脸,有些事便也是马马虎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能够相安无事,可现在,既然对方先撕破了脸,那就干脆撕得更彻底更狠辣些吧。 端木恬闻言侧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小叔,我有权施行家法吗?” “你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你父王亦在出征前交代你来当家,自然是有权施行家法的。” “哦,这么说的话……” “当然,因为你是晚辈,对长辈施刑,应酌量减轻一点。” “这是理所应当的。”她点头,道,“虽然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欢我,但我又岂能因为这么点不愉快而趁机做出伤害老太太的事情来呢?但家法严规,更加不能罔顾,看在老太太您年纪已大的份上,就酌量减半吧。” “小恬恬,你真是太仁慈了,竟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宸公子在旁边跳脚叫嚣,眉开眼笑挤眉弄眼啊! 尼玛!他刚才真是干的什么,竟那么火气森森的! 以他家宝贝侄女的本事,难道还会被一个老不死给欺负了去? 看戏看戏看戏,从此刻开始,乖乖看戏,顺便做做那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的事儿。 这才是他宸公子该做的事情嘛! 如此想着,他便越发的兴致盎然了,真想一手抓一把桃花碟扇,在旁边一边蹦跶一边起劲儿的给乖侄女助威。 小恬恬,给我往死里整治这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厚颜无耻自以为是心思歹毒的老东西! 和端木璟一起过来但却始终没有出声的帝师大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好了,我看这事就先放下吧,老夫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争论家规而来的,你们要让老夫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外公? 端木恬轻挑眉看了过去,不明白外公为何竟在现在这个时候打岔,而且听他的语气,还似乎是要帮老太太。 视线相对,老爷子对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老夫已经从小璟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我说你这死丫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不好好的房里躺着休息,到处乱跑乱蹦跶做什么?显得你身强体壮浑不在意吗?你以后还想不想要嫁人了?” 宸公子转着手中的圣旨,笑嘻嘻的说道:“帝师大人,这是刚刚送到的赐婚圣旨,关于我家小恬恬的终身大事,已经不需要您操心了。” 老爷子当即冷眼瞪了他一眼,又冷哼着说道:“那竟敢做出下药这等下贱之事的人呢?为何你们端木王府发生了那等严重的事却竟不见有人处理,反而还想将老夫的外孙女给家法处置了?” 老爷子,你果然是来找茬的吧? 端木恬静静的看着他,然后侧身让开 了身子,说道:“外公要见的,那人就在这里面,就怕那场景会污了外公您的眼睛。” “哼!老夫倒要去看看,是怎么个人,竟如此不知廉耻胆大包天害了老夫的外孙女!”他说着,迈步就朝那房间走去。 走过端木恬身边的时候,有轻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外公,给我个理由。” 他步子一顿,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怒有些冷的说道:“你再有理再尊贵,也是小辈,岂有小辈责罚长辈的道理?今日你若当真将这老太太给鞭打了,你是痛快,可接下去呢?外面会有什么样的流言出现?你还要不要在这京城立足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也不在乎整个端木王府名声?你父亲你哥哥你祖母的名声呢?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仁不义不孝,目无尊长竟殴打曾祖母,这样的流言一出,你让外面的百姓如何看待端木王府,如何看待你那被百姓尊为大炎战神,北疆守护神的父亲?” 端木恬顿时心中一紧,缓缓的抿直了嘴角,终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走,进去!” 说着,迈步就进入到了那个房间里面,端木恬紧跟在后,宸公子和凤楼这两最喜欢凑热闹的自不肯落下,不知那房内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妹妹将那荣芩媛如何处置了的端木璟,也紧跟而上。 另还有一帮子人,带着各种目的愿意,也“呼啦啦”的涌了进去。 房内已经安静,刚才宸公子找来的那些侍卫都已经翻窗从另一边悄悄离开,但再安静,也掩饰不了在空气中飘荡的淫靡气息。 刚一走进来,帝师大人的脸色就变了下,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在旁边闻言浅笑道:“我见荣二小姐似乎思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男人,就好心帮了她一把。” 老爷子不由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轻含笑意,却森凉森凉的,他的惊异中便又多了一丝若有所思,但却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 他在屏风之前止步,端木恬转头看了跟在身后的锦绣和元香两人,两人顿时心神领会的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有抽气声从里面传出,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夹杂着荣芩媛已虚弱不堪的轻吟,差不多盏茶功夫之后,两人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道:“禀郡主,已经都收拾好了。” 众人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 室里面。 里面确实都已经收拾妥当,不见了丝毫不堪的景象,窗户也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进来,吹散了浓郁的欢爱气息,床上,荣芩媛静静的躺在那儿,已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帝师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忽然又转身出去了。 再说另一边,皇宫御书房内,君修染与皇上似乎已经谈论完了正事,正在接受父皇的注视打量。 他含笑相对,作揖行礼道:“不知父皇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的话,请容儿臣告退。” 君皇帝莫名的轻哼了一声,眼中有什么在闪烁不定,问道:“你先前在朝殿上说,恬恬是被人下了药,此话可属实?” “不敢欺瞒父皇。”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儿臣现在也尚不清楚,但定不会轻饶了那卑贱之人。” 君皇帝眼中厉芒闪烁,又缓缓的沉凝了下去,轻皱起眉头似有些不解,喃喃说道:“照理来说,恬恬不该会遇到这种事情的啊。” 是啊,就凭她脸上那巨大的胎记,怕是就已经吓退了一众男子,谁竟还会想要对她下那种药?再说,她乃堂堂端木王府的郡主,任何胆敢对她有所企图欲要对她下手的人,在动手前也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君修染目光一凛,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事情,不过心里,却隐隐的有着一个猜测。 端木璟! 他刚从御书房出来,却迎面走来一内侍太监,朝他打了礼,道:“三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德妃娘娘甚是想念,请您过去一趟呢。” 往前的脚步一顿,他侧头看着这位在他母妃身边大红的内侍,眸色深了几分,道:“有何事?” “呃?娘娘说是想念您了呢。” 君修染顿时冷笑,直接撇过头迈步朝宫门外走去。 那太监一愣又一惊,忙紧走了两步追上去,说道:“三殿下,娘娘确实的真关心您的,得知您昨晚回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三殿下……哎,殿下!” 君修染压根就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朝宫门方向行走,眼底的冷峭却越来越浓。 想他? 这是今天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找他过去,应该是为了父皇赐婚那件事才对吧。 想到这个,他便不禁眯了眯眼,嘴角 弧度扩大笑得越发灿烂,却也越发森冷,直沁人的灵魂。 她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那太监紧追了一路却只看到三殿下离他越来越远,不由停下脚步站在那儿怔怔的发傻,这……他该如实的回禀娘娘吗? 君修染自不会去理会那太监是如何想法,也根本没有想要去见他那母妃的意思,直接出了宫。 宫门外,自有下属随从等候着,看到他的身影就马上迎了上来,“主子,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帝师大人和璟世子匆匆的出了宫去往端木王府了。” 君修染眼底的冷意稍去,盈盈笑着若有所思,道:“可知道端木王府内有什么事发生?” “暂没有消息传出。主子,我们现在……去拜访端木王府吗?” “走吧!”他直接登上了马车,马车内有准备好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此刻穿在身上的,笑意越发升腾。 真舍不得换下来啊! 马车一路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行驶,他们到的时候,王府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荣芩媛醒了。 那般责罚,对荣芩媛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当时药物作用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可即便如此……天哪,她虽只是侧妃之女,但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却竟被那般玷污,几个男人?她自己都根本记不清楚。 她自醒来之后就寻死觅活,对端木恬那是满腔怨毒,兰馨院内再一次闹成了一团。 明荣郡王府的人已经在得到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来的竟赫然是明荣郡王爷和王妃,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没有太出人意料的,明荣郡王当即一巴掌就将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荣芩媛扇飞了出去。 王妃更是拉着端木恬连连说着:“都是我没有将她好好教导,她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做出这等败坏之事,害得郡主你受此磨难。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再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要替明荣郡王府向郡主你赔罪,郡主你心中悲愤,不管是要将媛儿这丫头杀了还是剐了,我与王爷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此话一出,旁边的老郡王妃和侧妃便脸色大变,明荣郡王却也在此时转过身来,朝端木老王妃抱拳道:“是本王管教无方,竟出了这等劣女,以至害了郡主侄女的清白,让我们两边王府皆尽蒙羞,我现在便将荣芩媛这混账丫头逐出家门,此后但凭舅母你和郡主之女处置!” 侧 妃当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随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明荣郡王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王爷,您不能啊!求您开恩,媛儿她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错事,求求您给她一次机会,求您救救她!” 明荣郡王脸色一冷,当即抬腿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怒道:“贱人!如果不是你将她骄纵得不知好歹,她岂敢做出那等子事?现在竟还敢求情?” 本也想开口说些什么的老郡王妃见此,顿时闭上了嘴,对于她这个儿子,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犯怵的,尤其是在当年她近乎逼迫般的让他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之后,母子间本就不甚亲昵的关系就越发僵硬了。 况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是已经不能再继续想要护着那丫头了。 她转头看了眼坐于旁边,脸色极其阴沉的母亲,缓缓皱起了眉头。 实在也是没有想到,端木恬这丫头竟会那般难缠,再加上一个先前看着一直觉得温和好说话,没想到事情一旦牵扯到他妹妹就马上翻脸,丝毫也不肯相让的端木璟,母亲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输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就不可抑制的疯狂席卷,她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敛了神情,似入定一般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不得不说,不管是明荣郡王还是王妃,做得都是极好的,无论他们心里是怎样想,有什么目的打算,至少如此言行落在端木恬的眼里耳中,确实是让她心情有所缓解的,就连老王妃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其实先前与老太太会有那般争吵,便是因为她们太过咄咄逼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还想着要保下荣芩媛,不然就如老王妃先前对老郡王妃说的那样,她们但凡是稍微有那么点真心为端木恬着想的,她都会给她们留下情面。 老郡王妃一直都想要防止明荣郡王府被牵扯进漩涡里面,她却不去想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明荣郡王府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如此大大方方的,还能让彼此心里都舒服点。 “媛儿犯下如此过错,便是将她杖毙,我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道理的人,都不会说我们过分。”老王妃端坐在上方,如此说着,然后却又话锋一转,道,“可媛儿毕竟也是我的外孙女,又怎么能忍心眼看着她殒命?也是恬恬这丫头受到打击过大冲动了,我来这的时候有些事已经发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媛儿也算是受了责罚,这事,就这么到此为止吧。” 明荣王妃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反扑倒 端木恬无惧皇族威严,直接拎着某人的衣襟就将其拖了出来,留下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还有更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是三殿下对此事的反应。 为何,他竟好像一副很甘之如饴的模样?而且他那话,怎么听都觉得有那么一点调戏的味道在里面。 调戏? 开玩笑! 一向眼高于顶,对任何女子都不假以辞色,风采迤逦风华绝代风姿脱俗的三殿下,竟调戏他们家以丑闻名于京城的恬郡主? 艾玛,我心脏不好! 而对这件事唯二没有觉得丝毫意外的,便是宸公子和璟世子,两人看着君修染被拖出去的身影,一个笑得暧昧,笑得不怀好意,一个则眸色微凝,轻轻的冷哼了一声。 宸公子忽然侧头看向旁边双眼放光的凤楼,伸腿踢了两下,说道:“凤人妖,你怎么还不回宫去?” 凤楼将目光从门外收回,哼唧着睨了他一眼,吊着嗓子说道:“我爱去哪就去哪,你管得着吗?别忘了你要赔我一件衣服。” “呸!能被本公子喷茶,沾染上本公子的口水,那是你的福气。” “你少恶心人!” 再说那出去的两人,端木恬拖着他直接往僻静的角落走去,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好好的跟他谈谈。 君修染由着她往前拖,只是渐渐的眉宇间浮现了一抹若有所思,从眼中划过的光芒,明显的带上了几分算计。 他怎么觉得恬恬好像很不喜欢看到他呢?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这里是王府后花园,四周并无什么丫鬟仆从,也应该不会有什么人突然出现打搅了他们的谈话。 端木恬停下脚步,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然后转身看向他。 然而就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暗,随之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紧紧的贴在了她的唇上,再随之,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落入到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防备着他竟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再要挣扎的时候,已经是有些迟了。 双手被束缚在他的怀中一时挣不出来,甩头想要将他甩开,却有另一只手往上托着她的后脑勺,阻止了她的摇摆,舌尖在她唇上一点点的勾勒,引得她不禁浑身一颤,却紧抿了唇咬紧牙关,阻止他的想要进一步探入进来。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他也睁着眼睛,却眼神温柔,还满溢着浓浓的思念。 她扭动身子意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收紧手臂将她搂抱得越紧,两人相贴在一起的身子,也更紧了。 她秀眉一拧,眼中桀气冷芒闪烁,忽然抬腿便朝他踢了过去。他伸腿格挡同时张嘴一口咬在了她的唇上。 “砰”的一声,两条腿一触即分,唇上突来的疼痛让她眉头拧得愈发紧,屈膝便朝他双腿间顶撞了上去。 他收腹微侧身避让开这一致命的攻击,依然咬着她的粉唇,却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恬恬,你这是在跟你自己过不去,你往后的性福可全靠它,伤哪里也不能伤这儿。” “放开……唔!” 她这一开口说话,顿时就被他觑了空,舌头顺势而入,迅速的朝她席卷过去,带着狂热的激情,一时间就如同那狂风骤雨,与她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搂着她的手臂越发的收紧,揉入到她的发丝之中,轻抚着她的纤腰粉背,双腿微张夹住了她那不安分的腿,“砰”的一声,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当即翻身而上,将她死死的压制在身下,然后狂亲。 昨晚你将我强势扑倒,今天也该让我扑倒一下才对嘛。 端木恬被他压制束缚得几乎动弹不得,在口中肆虐的舌头也让她无法冷静下来,还有那紧贴着的宽厚怀抱,在她身上暧昧游离的那只手,以及那扑面而来的满满的男子气息,让她不禁心神有几分摇曳,身体也有了本能般的反应。 心里不禁涌上几分窘迫,然后窘迫转化为恼羞,此时终于将手给挣脱了出来,当即想也没多想的,就一巴掌朝他拍了过去。 “砰”的一声,他忽然浑身一僵,然后迅速放开她又侧身让过了她,再然后,便是“噗”的一声,一大口血就这么喷了出起来。 端木恬顿时就呆了。 “你……” 她努力压下因刚才的亲吻而引起的不可抑制的喘息,视线顺着血光看了眼旁边沾染了花草的血迹,又转头看向捂嘴咳嗽,脸色霎时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晕倒的他,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在嘴边绕啊绕,却不知究竟该说哪一句才好。 刚才凤楼在读完圣旨之后,似乎是有说,君修染在回京途中遇到意外,身受重伤的。 他轻喘着咳嗽着,整个人都因此而蜷缩似乎十分的难受,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让她也不禁难得 的生出了一丝负罪感,伸出手轻抚着他的背。 “抱歉,不过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他的眼神刹那霞光万丈,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她后面的那句话,然后敛了敛眼中太过耀眼的光芒,轻拧眉几丝幽怨委屈,喃喃嘀咕道:“就许你将我扑倒,不顾我的反抗将我吃干抹净,之后还连看都不多看一眼的飘然离去,我却不能也将你扑倒一次?我本就有伤在身,体乏虚弱得很,昨晚认出是恬恬你,也不敢太过挣扎就担心伤到了你,事后便忍不住吐了血,伤势又加重了。” 端木恬顿时猛然一下子刹那间,就抬头望天,无言以对了。 想到昨晚的事情,还有他说的又吐血了,她也不禁面上一点点的烧了起来,再因着他如此这么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她那一点负罪感也又加重了。 君修染悄然瞄了她一眼,嘴角在一个让人察觉不到的角度勾了勾,然后又迅速敛眉收神,继续幽幽的说道:“今日我又早早的起来进宫去请求父皇,虽说是要找到那玷污了我清白的女子,让她负责,但其实是因为知道是恬恬你,才会如此说。” “恬恬。”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很庆幸昨日绕了路从端木王府旁经过,更庆幸你昨日遇到的人是我,不然我定会发狂。恬恬,十年了,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回京。” 被他如此注视,端木恬忽有些发懵,还有点慌乱无措。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算什么?表白?示爱?她只是……一直以来也只是,把他当一个朋友而已啊! 她几乎下意识的抿了抿嘴角,脸色紧绷,淡漠的说道:“昨天晚上只是一场意外,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负责,也不想对你负责。” “恬恬……” “你是名满天下的三殿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将你当成了梦中情人,便是只看你一眼也欣喜若狂。你想要什么样的王妃,只要你开口,她们定然会欣然上前……” “我只要你!” “我不想嫁人!” 君修染微蹙了下眉头,忽然又低头沉沉的咳嗽了起来,有新鲜的血液从他捂着嘴的指缝中溢出,他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端木恬一拧眉,眼底一抹关切划过,伸手就搭上了他的手腕,他却在此时忽然身子一歪,软软的倒进了她的怀中。 “君修染!” 她一惊忙想要将他 扶起来,手指直接搭在他手腕上,果然是内息紊乱,身子本就受伤严重很虚弱,又在刚才挨了她一掌,就越发的严重了。 她想将他扶起来,他却忽然伸手用力的环住了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小腹上磨蹭了两下,喃喃说着:“恬恬,自离开三石村之后,九年七个月又二十三天,我每天都在想你。两年前,我终于打探到你的确切行踪,去越州找你,却错过了。今年三月三那天,我在花城月湖边看到你,却转眼间又不见了你的身影,之后也是又错过了,终于听说你回了京城,我便也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没想到竟遇上了那样的事。恬恬,就算你不想嫁人,可是你不顾我的反抗玷污了我的清白,你便必须得负责!” 端木恬伸出的本欲扶他起来的手忽然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然后轻轻放下落在身侧地上,侧头看着远处,目光沉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饷,她低头看他,伸手一把将他拎了起来,她自己也顺势站起,冷冷的说了句:“受伤这么重,你该好好休息。” 他眼睛一亮,就那么将大半个身子都挂在她的身上,喜滋滋的说道:“你搬去尧王府照顾我吧。” “不可能!” “那我搬来端木王府住段时间。” “信不信我当场撵你出去?” “你明明就在京城离我也不远,我却见不到你还得忍受那相思之苦,如何能够好好休息?” “身体是你自己的,关我什么事?” “那我受伤如此严重,本是你造成的,你总得负责把我照顾好。” “你确定是我造成的?” “本来受伤虽严重,但也还能够生活自理,可昨晚被你一番蹂躏,刚才又被你打了一掌,已经生活不能自理里。” 他这一句话,顿时让端木恬抽了嘴角,然后突然松手,又伸手一推,直接将他给扔回到了地上,再然后转身就大步离去。 君修染不由得一声闷哼,抬头看着她再一次从他面前飘然离去,不禁傻眼。 真把她给惹生气了? 他站起来想追上去,站了一半却忽然又跌坐了回去,紧随而来的是又一阵抑制不住的喘息咳嗽,又有鲜血从口中溢了出来,浑身都在隐隐作痛着。 他皱了皱眉,不禁暗叹一声。 这可真是自作孽! 有脚步声传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便见端木恬又折身走了回 来,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看到他的样子微一皱眉,随后似不耐烦的说道:“你还不走?” 他喘息了下,压下体内翻涌的紊乱气息,苦笑着抬头看她,说道:“我站不起来了。” “……” 他又一声苦笑,轻轻的呢喃着:“总是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模样。” 端木恬一怔,眼中迅速的划过些什么,然后走过几步将他扶了起来。 “我送你去休息下!” 他眼中溢出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任由她扶着她往前走去。 因为他,实在也是动不了了。 出云阁偏房内,君修染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老王妃坐在床沿给他仔细诊治,眉头轻皱,半饷才放开手冷哼着说道:“本就受伤严重,还不知道要好好歇着养身子,这么折腾下来,活该你生活不能自理!” 君修染闭嘴不语,神色平静,也就等于是说,压根就没有将老王妃的话给听进耳朵里面去。 不折腾能成吗?不折腾能让父皇下旨赐婚?不折腾能这么快的见到恬恬,还将她给反扑倒了?不折腾现在能躺在他家恬恬的出云阁里? 旁边端木璟适时的说道:“即便三殿下身受重伤,住在妹妹这里究竟也是不妥的。” “本王与恬恬已有婚约在身,住在这里有何不妥?” “只要我妹妹一日没有嫁给你,你住在这里便是不妥。” “本王之所以会伤势这么严重,也有部分恬恬的原因,她又身为本王的未婚妻子,照顾我也是理所应当。” “那也不必你特意住在出云阁中。” “如此不正好能省得恬恬来回奔波吗?” 这两人,怎么又斗上了? 宸公子软趴趴的瘫在旁边榻上,看看三殿下,又看看自家侄儿,最后将目光落到这两人永远的争斗目标,小恬恬身上,笑得贱贱的满脸不怀好意。 感应到他的目光,端木恬转过头来,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 老王妃不禁有些发呆,看着忽然间好像有那么点厚颜无耻的君修染,眼中一抹诧异划过,又转头看了自家孙女一眼。 她是知道十年前君修染曾与恬恬相处了一段时日这件事的,可其他的事情,却并不是很明白。 此刻看来,怎么竟好像…… 正 在出云阁内两人斗嘴,一人看热闹,一人惊诧,一人漠然置身之外的时候,外面有喧闹声响起,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出云阁大门外。 老王妃徒然脸色一沉,“唰”的一下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出云阁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一大群老夫人夫人小姐公子少爷们丫鬟们拦在门外,一个人皆都神色激动,推推嚷嚷的在叫嚣着什么,一见老王妃出来,顿时一静,然后又猛的喧炸了开来。 “王妃,不知我们是犯了什么过错,竟要被赶出王府?” 说这话的,是二房的老夫人,此刻什么优雅尊贵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因为那件让他们惊惧的事而引起的慌措激动。 老王妃见到这般场景不禁眉头一皱,此时从她的身后又走出了一个人,正是端木恬。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因为大家都知道,之所以会这么快这么突然的面临了分家的境况,其实都是因为这位郡主! 面对那充斥着敌意愤恨不满的各色复杂目光,端木恬漠然相对,冷声说道:“你们没有犯什么错,也不是将你们赶出王府。这不过是按规矩分家而已,分出去各自过活,以后依然还是端木家的人。你们的去处我都已经安排好,并不比你们现在在王府里所住的院子差。” 可他们那里肯将这话给听进去?反而越发的闹腾厉害了。 “郡主,老身在王府里住了大半辈子,自问一向安分守己,并无什么大的过错,郡主您怎么忍心将老身赶出去呢?” “是啊郡主,我们若是哪里让您觉得不高兴了,您尽管说便是,为何定要将我们赶出王府去呢?” 这一个个的,闹腾起来,便是一口咬死了“赶”出王府这一点,说的话,虽看似在求饶却是句句都将端木恬往迫害长辈的悬崖边逼迫。 端木恬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忽而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好好的跟你们说,你们也根本就听不进去,非要我把大家的皮都给一层层扒了下来才会甘心是吗?既然如此,那好,你们给我听着,分家的决定已经不会再有更改,你们的选择有两个,或者安静的拿着你们所能得的财物东西去我为你们准备好的府邸,当然你们若觉得那里不满意,想要自己另外找个满意的,也自由得你们,或者你们就干脆如你们自己所说的这样,被赶出王府,什么都别想得到!” 出云阁大门口刹那间一片死寂,不管先前是如何闹腾的人,此刻在听到这么一 番话之后也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转而死死的盯上了端木恬。 似乎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玩笑,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看明白了,她绝对是说得出,就做得到。 而且,他们刚还听说荣芩媛的遭遇,她竟无视姑奶奶在场,强行将那融了媚药的水灌进荣芩媛嘴里,之后直面老祖宗也是毫不相让,甚至差点老祖宗都着了她的道。 如此果断干脆,如此手段凌厉,甚至是如此的心狠手辣。 那是一个女子……不不,那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所以此刻再与她如此相对,有人忽觉得有一股寒流从体内的不知什么地方升起,迅速的窜便了全身,让他们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只凭着这一句话,有人便已生出了几分退意,想想其实郡主也并没有亏待他们,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以及可以带走各自的财物之外,还每房额外分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银子对端木王府来说,确实不多,可对他们来说,却已经是一笔巨款,毕竟他们只是偏房,而且还是庶出的偏房,平日里在王府中除了每月例行的月钱之外,其实并没有再其他的额外收入了。 不分出去,也就是能有个端木王府中人的身份,给他们提供了许多的方便。而且端木家的男子大部分在朝中有任职,若是离了端木王府,往后也怕是会有所怠慢。 老王妃站在那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忍不住眼中异彩连连,几乎都想要拍手叫好了。 如此气势,如此手腕,如此魄力,如此威慑,便是她,怕也是比不上她家孙女。 可即便如此,总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不甘心就此离开王府的,或者是想要得到更多,或者是还想要赖在王府,也或者是觉得自己身后有着靠山以至于有恃无恐。 “郡主你如此做法,未免也太霸道了!” 端木恬冷冷的看向了那人,并很快就认出,这是二房的嫡子,说起来她还得喊他一声堂叔。他此刻满脸愤懑,大有一副要有力的对端木恬的行为进行谴责的模样。 “看来你好像已经做出了选择。”端木恬根本就没有去理会他话中想要表达的意思,转头对身旁的丫鬟说道,“将端木茹赶出王府,他的一切财物皆收归库房,另外,二房的十万两银子缩减为九万两!” “什么?” 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而端木恬吩咐完之后则又冷眼从他们 身上扫过,道:“还有谁也有第二个选择的?干脆就现在站出来一起说了吧。” 你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谁还敢再多说? 便是刚才与端木茹站一起的几位,此刻也纷纷缩进了几分,眼珠骨碌碌转着,似想要先观望一下再说。而端木茹在一愣之后,满脸的怒焰升腾,忽然怒吼一声就直接朝端木恬扑了过来。 众人脸色再变,站在旁边的锦绣和元香两人二话不说就要挡在郡主的面前,却忽然有一股力道忽然从身后袭来,将她们给推到了旁边,下一秒端木恬便直冲了出去,一掌拍出,再抬脚,竟是直接将人给踩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巨响,是端木茹被踩在地上的声音,却直击旁人的心魂,让他们连灵魂都为此而不禁颤了颤。 二房老夫人一声惊呼就想冲过来,有个俏丽的身影速度更快,直接就扑过来,对着端木恬厉声喊道:“端木恬,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对我爹下此重手,我……啊!” 还没冲到,话未说完,她就被端木恬一脚给踹得倒飞了出去。 “噗”的一声,人在半空就先喷出了一口鲜血。 端木恬微蹙了下眉头,暗道今天见血真多。 她脚尖一挑,又将端木茹也给一起踢了出去,从那一群被她的狂暴震慑的人身上扫过,冷然道:“还有谁想上来试试?” 众人一齐瑟缩,刚才还尚且有那么几分蠢蠢欲动的人,也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房内,宸公子趴在窗口看得眉开眼笑,咧着嘴喜滋滋的说道:“我家小恬恬果然彪悍,直接动手打得这群混账玩意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了!就该这样才对嘛。” 在他身后,君修染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又听宸公子如此说话,也不由勾起嘴角轻柔的笑了开来。 他一直都知道恬恬是何等样的强悍。 门外,端木恬那凛然的一下终于的彻底的震慑住了这些人,再加上王府侍卫也出现在周围,正在对着他们虎视眈眈,让他们再不敢有多余的不该有的想法,虽难免仍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他们很快就退了回去,打算要就这么乖乖的接受分家,而那端木茹以及他的妻妾子女,则被直接赶出了王府,除了身上所穿戴的衣物之外,其他的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被他们带走。 尽管他可能只是当了其他所有人的马前卒,想要试探一下端木恬的态度,以至于遭受了这样 的灾难。但那之后的事情,是他们需要去考虑争论的,跟端木恬没有半点关系。 看着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去,老王妃怔了怔,然后抬头望天,忽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身旁几乎面无表情的孙女,她轻笑着拉了她的手,说道:“恬恬,还是你有办法。” 端木恬诧异的转头看她,半饷摇头道:“我只是比较直接了点而已。”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可想要做到如她这般的干脆利落,甚至是直接得不惜动用粗暴的方式,丝毫不顾忌世俗,更不顾忌众人对她的征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那个魄力做得出来的。 不然,老王妃何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将这群整日里不是勾心斗角就是争闹不休的人给分了出去?还不是因为有了太多的顾虑,便使得有些事情也不敢放手去做? 所以此时端木恬说得轻巧,所做的事情,则确实是老王妃一直想做,但一直都没有能够完成的心头大愿。 老王妃拉着她的手,心情激动,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端木恬见她如此,不禁嘴角轻弯出了一抹清浅的弧度,又问道:“祖母,可是要让本房的人也一并分了出去算了?” 本房的,便是嫡系一脉,祖父的那些妾室和庶子。 老王妃一愣,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轻声一叹,道:“就先这样吧。” 端木恬秀眉轻蹙,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都已经开了头,一并分了出去正是最好的,祖母却为何又犹豫了? 面对她的不解,老王妃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身朝外面走了出去,说道:“分家该是有许多事情要忙活的,我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去,端木恬依然满心不解,身后突然响起宸公子的声音,“我父亲生前在我母亲之外,还有另外两房小妾,虽都不是侧妃而只是妾室,但一度曾因此而让母亲十分的伤心,两人的感情陷入冰冻,父亲又常年不在京城,便越发的缓和不过来了。后来有一次母亲遇到危险,是二姨娘拼死救了她,母亲在她临死前承诺她,只要她还活着一日,便定会庇护二姨娘那两个儿子的安然。也是因为二姨娘临死前的一番话,母亲对父亲的冷漠才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再之后才有了我。” 端木恬一怔,她倒是真不知道原来竟还有这么一出,转头看向祖母离开的方向,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卷 第十七章 你喂我 君修染的一句“胎记颜色变浅”,让端木恬都愣了下。 伸手摸摸左脸,她自己其实也并不十分的清楚脸上那胎记的状况,毕竟长了这么个东西在脸上,她就算再不在意容貌,也定不会喜欢照镜子这种事情,况且这个时代的镜子是铜镜,昏黄中显得并不很清楚。 所以对于君修染的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只说:“大概长大了些,就自然的会变得浅淡些吧。” 这应该是正常现象,胎记也是色素沉淀,小时候胎记相对小,便颜色浓郁了些,长大了分散开来了,颜色就浅淡了些。 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等到晚膳的时候,她不经意间提起这事,然后小叔和哥哥都是一愣然后盯着她的脸猛瞧了好一会儿,竟然都诧然说道:“好像,是变浅了些。” 她不由便惊诧了。 小叔还好说,毕竟是十年不见,有些变化他能看出来很正常,可哥哥却是一直都在一起的,有那么点变化也理该习以为常察觉不出来才对啊。 除非这变化,是突然间,至少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 她伸手摸了摸脸,心中也不禁有些讶然而不明所以了。 在他们用晚膳的时候,先前派出去尧王府的小厮也终于赶回来了,诚惶诚恐甚至是带着那么一点哭腔的将他这一段经历如实回禀,希望能因此而让主子们不迁怒责罚他,或者责罚得轻一些。 仔细听他讲完,宸公子当场喷笑了出来,璟世子笑容依旧但却眼神幽幽,端木恬则直接黑了脸,若非君修染并不在旁边,指不定她就直接一脚给踹了过去。 等回到房里之后,她第一次那么主动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凑到了镜子前,仔细的打量着镜中倒映出来的那张脸。 右边绝色倾城宛若仙子,左边则狰狞扭曲形如鬼魅,她直直的盯着鬼魅的半边,努力的想要分辨出什么来。 可看了半饷,她觉得那昏黄的铜镜中那张脸,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禁又伸手摸了摸,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摸了这么多遍的脸。 楼下传来一些不怎么和谐的响动,好像是什么碗盏打碎了的声音,凑在镜子前正满腔兴味的打量着自己的端木恬不由秀眉轻挑,侧头看向了房外。 房外自然是没有动静的,动静在楼下呢。 她轻蹙眉,然后转身出门下楼,进入到了三殿 下所在的房内。 房内,元香正跪在地上,有些瑟瑟,有些惊惧,在她的面前,一碗米粥打碎在地上,再往前,床上君修染坐着,漠然说着:“你起来吧。”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是端木恬,顿时眼中华光大放,本还有几分凉漠不耐的脸上瞬间笑意盈盈,轻柔得能凝出水来。 被他如此看着,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僵,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元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元香跪着转了个身,嗫嚅着说道:“奴婢不小心打翻了老王妃特意吩咐给三殿下熬制的药粥,请郡主责罚!” 祖母特意吩咐的? 她看了那摔碎在地上米粥,问道:“就只有这一碗吗?” “厨房里还有一点,怕是不够了。” “先去盛了来,回头重新熬制一碗便是了。” “是!” 元香如释重负,马上起来走了出去,端木恬抬头看君修染,没好气的说道:“你故意的!” 他轻笑了出声,但摇头说道:“不是,是我没有拿住,才掉落地上。” 他倒是真老实,一点都不否认此事其实并非元香的失责。端木恬冷冷的睨着他,道:“若身子不好,让丫鬟喂你就行了。” “我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他轻声说着,一脸的坦然。 端木恬又多看了他两眼,此时,元香又端了粥进来,确实是只有大半碗。 她端着粥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再交给三殿下,却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她一惊转头,便见郡主面无表情的接了碗过去,说着:“先将这里清理一下。” “呃……哦,好!”她愣愣的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急急忙忙的动手。 端木恬不去理她,只端了粥在床沿坐下,递到君修染的面前,道:“吃吧。” 怎奈三殿下根本就不动手,而是就那么笑盈盈,还有点水汪汪楚楚动人的看着她,厚颜无耻的说道:“我动不了了,你喂我吧。” 好像有“嘣”的一声,端木恬额头上有青筋浮现,冷冷的盯着没有半点自觉的某人,道:“你不是说你没这样的习惯,不喜欢人喂你吗?” “恬恬是不一样的。”他笑得,越发厚颜无耻了。 “……”她可以掐死他吗? 入夜,端木恬已经在 闺房中沉沉的陷入到了睡梦之中,楼下的房内,一点油灯照耀中,能见到君修染睡得极不安稳,气息紊乱呼吸急促,眉头纠结,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布满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隐约中,似有黑气从他脸上闪过。 窗户忽然开启,有人影从外面闪了进来,直接来到床前,低头看着君修染,手指间有银光闪现,并随着她的挥手而迅速没入到了君修染的体内。 君修染刹那僵硬了下,然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 再不久,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床前的人说道:“谢老王妃。” 那站于他床前的,竟赫然是端木王府的老王妃。 油灯昏暗,照不到老王妃的脸上,也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表情,只是听到君修染那么说之后,她冷哼了一声,道:“再这样乱来不知道爱惜自己,便是老身,下次也再救不了你!” 君修染勾起嘴角微笑着,道:“老王妃教训得是,以后我定会注意,爱惜自己的身子。” “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想我孙女还没出嫁,就守了寡。” “谢老王妃成全。” “我成全有什么用?得让恬恬点头才行。别以为有了圣上的赐婚,你就可以有恃无恐,以为我家恬恬非你不嫁。”老王妃冷哼着说道,“现在不过是暂定了下来而已,你若是不能让恬恬心甘情愿的点头,便是有了圣旨,便是你们已有了夫妻之实,老身也自当进宫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如此霸气侧漏的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敢说的。 君修染咳嗽了两声,手上用力撑着床坐了起来,盘腿打坐,抬头看着眼前在油灯的阴影中的老王妃,微笑道:“我自当会让恬恬点头,不然,我如何能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上尧王府的花轿?” 老王妃不禁沉默了半饷,喃喃道:“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好像有很多事都瞒着老身呢?” “怎么会?老王妃您也是知道我十年前便与恬恬相识的。” “嗯,然后呢?” “我喜欢恬恬,想要让她当我的王妃,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老王妃于是又沉默了,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京城里那么多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 “老王妃也觉得恬恬长得丑?” “笑话!老身的孙女自当是这世上一等一的,不过老身这么以为有什么用?恬恬毕竟长得确实与常人不同,先前若还因 为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让人忌惮不敢欺负的话,那么现在一旦与你有了那婚约,怕是有许多人就要不顾她的郡主身份,而对她大加诋毁了。” 老王妃看得真明白,闻言,君修染也不禁沉默了,然后轻笑着说道:“我相信恬恬,定不会被这么点小事给为难欺负了去,而且,我又岂会让人诋毁她?”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要是恬恬因你受了半点委屈,即便你是皇子殿下,也定将你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是!” “还有,你也得加快速度了,你体内的毒虽现在能压制,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压制不住了。其实想到要将恬恬交给你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没命的小子,老身真是十万分的不放心啊!” “……” “行了,你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但不管我家恬恬将你如何看待,会有何选择,都不许你欺负了她丝毫,也不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还有,关于你身子的事,你得在她有所抉择前,让她知晓。” “好!” 老王妃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下来,转而又问道:“你这次离京,可是有什么收获?” 君修染沉默了下,轻声说道:“是朝中的事。” 老王妃便也没有再多问,只忽然出手在君修染的身上飞快的点了几下,有银针被缓缓的从他体内抽离出来,君修染不禁浑身一颤,额头上刚有些收起的冷汗又增加了一层。 收好东西,老王妃就又转身离开,君修染没有就此躺下,而是就这么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缓缓纾解着体内受损的经脉,一直到窗外透进了白光,有清新的晨风吹拂进来,他才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 一夜运功疗伤,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不再如昨日那般的苍白到透明,眼中的神采也越发的凝实。 有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然后没有经过任何通传禀报的直接推开了房门。 他眼睛顿时一眼,转头看向门口,下一秒却见那走进房里来的人并不是他想见的,而是最惹人嫌的宸公子。 挑了挑眉,视线又在他身后转了一圈,然后施施然面不改色的收回了视线。 见他这个反应,宸公子则表现得相当乐呵,脚不沾地的飘了过来凑到他面前,笑嘻嘻说道:“怎么,三殿下看到是本公子很失望?” 君修染压根就不理他,自顾自的又闭目继续打坐,宸公子喜逐颜开,“唰”一下打 开折扇摇晃了起来,幽幽轻叹道:“看来是白跑一趟了,三殿下这样子是一点都没有想要听我说说我家小恬恬的兴趣啊。” 刚闭上眼睛的三殿下,顿时又迅速的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如此反应,宸公子表示他很受伤。 端木恬此刻却在祖母屋里,因为昨日的分家决定,让整个端木王府都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分家,说的时候只是几个字,要真做起来并将之后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处理好,却也需要极大的精力。 不过到了祖母屋里后,她虽本是要来帮祖母分担些,但实际上她不过一直坐在旁边角落里看着祖母将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根本插不上手。 “恬恬,这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你要不回去歇着吧。” 老王妃终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发呆的孙女,和蔼的说道。 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吗? 端木恬从发呆中回过神,见这里确实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祖母一个人也处置得游刃有余还有闲心注意到她,便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开。 外面一片吵嚷,她站在廊檐下看着行色匆匆的丫鬟仆从们,又抬头望天,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郡主!”有丫鬟迈着小碎步匆匆跑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福身行礼道,“老王妃说,再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了,郡主若有时间,倒不妨可以去准备下太后娘娘寿辰那日的行装。郡主和世子才刚回京城,又身份尊贵,太后娘娘怕是会在寿宴上格外的注意你们。” 她一愣,问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老王妃说,郡主您自己看着觉得欢喜满意,便行了,不必考虑太多。” 这么随意?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丫鬟便又一行礼后告退折返了回去。 端木恬依然站在廊檐下,心思却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面,暗暗念叨着“太后寿辰”这四个字,直觉的以为,那就是个麻烦集中地。 可尽管如此,她似乎还不能不去。 元香站在她身后,眨着眼无辜的看着她,实在也是想不出来郡主是个什么心思,便上前问道:“郡主,您要出府去吗?” “为什么要出府?” “您看啊,现在咱王府里一片混乱,都忙着分家的事,郡主若要为参加太后娘娘的寿辰做准备,倒不如直接出府去让人按着要求给您置办了更方便。 ” 端木恬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发亮,也是一副对出府去很有兴趣的模样。 不禁默然,然后转身就朝后院走去,说道:“还有许多先前祖母给我准备好的衣裳,胭脂水粉,金玉首饰也是极多的,没必要特意出府去置办。” “哎?” 太后娘娘寿辰,那么隆重的事情,郡主她怎么竟如此随意好像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呢? 太后娘娘的寿辰并没有让端木恬引起太大的反应,端木王府分家这件事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流传便了整个京城,继端木恬郡主容颜若鬼其丑无比之后,恬郡主扑倒了三殿下,以及手段厉害迫使叔祖两家离开王府这样的流言迅速的蔓延。 听说端木王府里的二房三房都被恬郡主赶了出来了呢。 还有王府里的那位老祖宗,老太太,也被恬郡主给气恼得生了病,简直就是不仁不义不孝之典范啊! 而且的而且,那恬郡主竟趁三殿下受伤,不顾礼教廉耻的将三殿下给玷污了,实在是太太太过分,如此德行败坏的女子,简直就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竟敢染指了咱天人般的三殿下! 什么?皇上赐婚?那还不是因为皇上顾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不忍端木王爷唯一的女儿因此受了责难,便索性将那恬郡主赐婚给了三殿下,当尧王妃!三殿下真是受委屈了,京城里那么多貌美的小姐爱慕他,他却竟要娶了那最丑的进门当王妃。 什么什么?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你在开玩笑吗?这怎么可能? 就是说的,你可别胡言乱语蛊惑人心,像那般容颜若鬼的女子,若非有个郡主的身份,不然便是白送给人当洗脚丫鬟,怕也是让人不屑一顾的!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如此这般的言论在京城几乎是随处可见,端木恬简直比那过街老鼠还要更加的让人不屑厌恶,有人在某茶楼的二楼包厢内不忿的说着:“那恬郡主真是过分,竟敢仗着身份,自持皇上不会责难她而做出染指三殿下之事,迫使皇上不得不下旨赐婚,让她成为了尧王妃。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样子,像三殿下那样风采迤逦谪仙般的人,该是只有像小姐这样端庄娴雅的名门闺秀才能相配,我真担心就她那模样,三殿下见了都要夜不能寐,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旁边,一雪衣女子临窗而立,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一个背影,就已让人觉得无比美 好,婉约娉婷,飘渺如仙。 听着身后丫鬟的不忿嘀咕,她那放在窗棂上的青葱玉指微微收缩了下,而后有婉约似仙乐般的声音从她口中响起:“我听爹爹说,是三殿下主动请求皇上下旨赐婚的,为此还不惜大闹金銮殿。之后,德妃娘娘派人请她过去,他都置之不理,而是出了宫前往端木王府,至今已经过去三天,依然没有离开回尧王府。” 那丫鬟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半饷才小声说道:“小姐,您也别伤心,我觉得三殿下肯定不是因为喜欢那恬郡主才会要娶她的,她长得那么丑,哪个男人愿意娶她啊?” 那小姐的青葱玉指又收缩了下,喃喃似自言自语,又似自我安慰般的说着:“端木王府乃是跟随我大炎开国皇帝打拼了天下的显贵中的显贵,当代的端木王爷又正逢出征北疆,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民间,都有着极高的声望……”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就越发的低了下去,让人听不清之至到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丫鬟倒是用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说的,三殿下定然不是真喜欢那恬郡主!” “那又如何?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长得再丑,也不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小姐你可别妄自菲薄,单只是论身份地位,您也并不比那恬郡主差啊,论容貌品性才华,那恬郡主更是拍马也比不上您。再说,德妃娘娘也肯定会帮您的,您可是她的亲侄女呢,她一向都是最疼您了。” 一处酒楼上,临窗位置的一桌边上,坐着一极美艳的冷傲女子,听着从旁边传言的言论,忽然轻嗤了一声,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倒觉得那端木恬还真不错,看在她帮我整治了荣芩媛那个小贱人的份上,本小姐也该相信她的人品肯定差不了!” 旁边丫鬟大惊,连连说着:“小姐,小声些,大家都来看你了呢!” 她猛的转过头去,相当极其非常气势汹汹的从旁边那些人身上一一瞪过去,傲然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有人在角落里笑着说道:“美女见得多了,但这么泼辣有个性不随波逐流的倒是见得少。”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坐在角落里的绯红身影,顿时响起一连片的抽气声。 宸公子?他他……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的?那他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宸公子凉凉的从酒楼里那些人身上扫过,冷笑着说道 :“你们似乎都对本公子的宝贝侄女很有意见啊,来来来,赶紧跟本公子来说说,我家小侄女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人神共愤的事情,竟让你们这么激动的加以讨论?” 那女子忽而又是轻嗤了一声,道:“你这人真啰嗦,想要帮你侄女算账直接动手就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唧唧歪歪?” 宸公子侧目,道:“这就是明荣郡王府大小姐的修养?见了本公子不过来请安便也罢了,难道连一声表叔都没有吗?” “你……” 她拍案而起,宸公子却悠然摇晃着折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公子才懒得跟你动手,有些事情可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 荣芩静眯眼冷笑,“唰”的又坐了下去,微仰着下巴道:“那好啊,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动手法!” 半个时辰后,有人被直接从酒楼上扔飞了下去,宸公子高居在楼上俯视睥睨着:“本公子难得心情不错想要好好的跟你们说说话,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的以为本公子好说话了?滚,再让本公子听到你们不分好歹的诋毁我小侄女,以辱骂郡主罪论处!” 旁边,荣芩静拍着桌子笑得肆意张扬,指着他便说道:“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吗?那你刚才做了什么?说啊说啊!” 宸公子当即斜睨向她,道:“本公子何时说过不动手了?是懒得跟你动手!虽说有些事不是动手就能解决的,但有些事情解决起来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快捷迅速。” 在他说着话的时候,有刚才被他扔飞出去的人的同伙愤怒的冲了上来,嘴上叫嚣着:“混蛋,你竟敢把我兄弟扔下楼去,别以为是名门公子就了不起,我跟你拼了!” 荣芩静忽然站起,抬起一脚就将那人给踢飞了出去,怒道:“混账东西,没看到本小姐正在跟他讲话吗?懂不懂规矩?” 宸公子顿时眼睛一亮,忍不住便拍手叫好啊! 酒楼内乱成了一团,有人在混乱中被惊吓得跑了出去,更多的人则散开到边角地方围着看热闹,另外还有几个,竟悍然无惧京城第一纨绔宸公子的威名,与他打成了一团。 也亏得宸公子没有对他们下重手,只是在跟荣芩静莫名的联手了之后,眼角状似漫不经心的,朝某个方向瞥了一眼。 那里,有璟世子静默着站立,看自家小叔和那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联手打无赖,脸色微黑,嘴角轻扯,然后目光落到那几个人身上,若有所思。 “马上去查探清楚,是什么人躲在幕后散布对恬恬不利的谣言。” “属下马上就去,不过查到之后,该如何处置?” “杀!” “是!” 京城某人迹罕至的巷弄内,正有几个地痞被人围困到了绝路,死死的盯着对面那几个或漫不经心或嬉笑不正经或漠然冷视的人,只觉得一阵阵让他们窒息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对方却并没有人理他们,而是就站在那儿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就是这几个家伙在到处散布着王妃的谣言吧?真让人不敢相信,这什么世道?就这么几个地痞无赖,竟然都敢诋毁我们家王妃,现在的地痞都变得这么胆大包天了吗?” “你吃屎长大的吧?不用想都能知道定是他们背后有人指示,亏得你还跟随了主子这么多年,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竟然都看不明白!” “小顺子,你在找死!” “你们两个都别闹了,正事要紧。谁过去问问,将他们背后的那个混账东西给揪出来?” “我去!” “我去我去!” “小子活腻味了,竟敢跟我抢?” “一起过去不就行了?” “还是老大聪明,一语中的啊有木有!” “不愧是跟随主子最久的,果然是思维敏捷聪明过人足智多谋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相提并论啊!” 只听“噌”的一声响,有寒光凛凛从剑鞘中被拔了出来,身旁几人见状顿时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离他远远的。 端木王府,端木恬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锦绣,道:“有事?” 锦绣的表情略有些僵硬,眼神游离,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闻言莫名的震了震,而后问道:“郡主,您这是要出去吗?” “嗯。” “不知郡主是要去做什么?不如还是吩咐奴婢去做吧。您这几天照顾三殿下也是辛苦,还是在府上多多休息的好。再说,后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因为想到郡主您从来不曾进过宫,所以老王妃还特意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将宫中的一些规矩礼仪都与郡主您说一下。” 想到那个嬷嬷,端木恬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么多规矩,还有走路的姿势,讲话的语速声调,甚至是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严格的规矩,她已经受够了!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扑个倒,亲一亲 那个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连多说几句话都要停顿歇息,看起来还极虚弱的三殿下,那个被下属无比深沉认真严肃心疼的拜托端木恬辛苦照顾的三殿下,那个传言被端木王府的恬郡主玷污了清白又要奉旨娶她而倒霉透顶的三殿下…… 当端木恬回到出云阁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面含春色神采奕奕的在她的闺阁中招蜂引蝶的三殿下。 “砰”的一声巨响,她一脚踢飞了房门,使得整个出云阁都因此而颤抖了两下,吓得出云阁中的人皆是大惊,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惊吓,有畏惧,当然也有瞬间笑意融融的。 端木恬冷冷的从没有半点自觉的君修染身上扫过,落向了另两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上,道:“不知两位小姐到我这出云阁来,是有何贵干?” 虽然端木王府分了家,但分的只是端木恬祖父那一辈的几房,端木峥那一辈的却因为老王妃的关系,而都还留在王府里面,眼前的这两位小姐,便是出自三房。 端木恬的祖父有两嫡三庶五个儿子,嫡子自然就是端木峥和端木宸,而那三个庶子中的老二在十七年前那场变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随端木峥一起去了北疆,之后一直留在那里,老四也在前些天随端木峥过去了,还留下一个老三。 这老三既出自三房,在五个兄弟中也是排行老三,因着三房老姨太的宠溺,又仗着有个明荣郡王府侧妃的姐姐,老王妃又不屑于管教他,他便自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十二三岁就开始做那辱人清白的苟且之事,单只是娶进了门的妻妾就有八房,另还有许多的侍妾暖床丫鬟,并且还整天的跑到外面的勾栏院中胡作非为,甚至是连小倌伶人也不放过。 此刻在出云阁的两位,就是他的其中两个女儿。 端木柔,端木却正妻之女,十七岁,长相柔美,一副娇柔弱小姐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听说已经许了人家。 端木倩,端木却四房小妾之女,十五岁,娇俏可人,此刻正低头站在端木柔的身边,满脸的怯怯不敢语,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乱转着。 两人朝端木恬屈膝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那端木柔又说道:“我和妹妹本是想要来请郡主一起去赏花的,却来得不巧郡主正好不在,便想在此等候郡主回来。” “等我只管在厅里等候便是,怎么竟等到三殿下的房里来了?” “这……我们一时等得无聊,又听说三殿下在此养伤,便想着 于情于理,也该前来探望。” 端木恬闻言冷笑,道:“那可真是本郡主的不对,竟让两位小姐等得无聊了。” 她本该叫她们姐姐妹妹,如此这般的称呼小姐,有些不合理,但也能说明她对这些个姐姐妹妹的,并无任何好感,甚至连假装亲热一下也不屑。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砰”的一下就跪倒在了端木恬的面前,凄然哭泣道:“请郡主恕罪,我们不该不懂规矩的擅自来探望三殿下,惹恼了郡主。” 这模样,怎么看着就好像是她欺负了她们似的? 端木恬不禁皱了下眉头,抬头却见君修染正半躺在床上看她,没有半点身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反而对着她笑得跟那狐狸似的,让她忽然莫名的心生烦躁,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来人,请两位小姐出去!以后本郡主不在,不许再随便的放什么阿猫阿狗进来!” 早有丫鬟在门口虎视眈眈,闻言忙应声走了进来,将两位因为郡主的一句“阿猫阿狗”而脸色扭曲的小姐给请了出去。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的元香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在端木恬面前跪下,说道:“奴婢拦不住那两位小姐一定要来探望三殿下,请郡主责罚!” “无妨,我看三殿下似乎高兴得很,说不定反而是我多管闲事扰了三殿下的好事。” 君修染顿时笑容微僵,怎么突然牵扯到他头上来了?好冤枉啊!他都不知道有多想将那两人给撵了出去,如果他不只是个客人而这里也不是他家恬恬的闺阁的话。 元香也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抬头看着她说道:“郡主放心,奴婢一直盯着两位小姐呢,绝没有让她们冒犯了三殿下丝毫!” 端木恬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视线转移,凉凉的瞥向还一脸无辜的元香,说道:“你身负照顾三殿下之责,却竟放了闲杂人等进房肆意打扰,罚独自清扫出云阁一个月。” “哎?”刚才不是还说无妨的吗? 元香刹那瞪大了眼睛,超委屈啊! 锦绣在郡主身后抽了抽嘴角,抿紧嘴唇压下忍不住想要翘起的嘴角,然后连忙走过来将这单纯毫无心机,怕是给她想上三天也未必能想明白郡主为什么突然就生气要罚她的丫头给拉了出去。 房门轻轻合上,只留下了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个人,不自觉中,满室静谧,气氛也似有些异样。 沉默了半饷,端木恬忽 然转身,就要离开。 君修染一怔,忙开口:“恬恬。” 她顿住转头看到的就是他略带几分幽怨委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郁郁。话说,他们的角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怎么好像反了呢? 哎,小恬恬啊,你做不出柔情蜜意小鸟依人的模样,总得有个人来扮一下柔弱的么! 看到她这个模样,君修染也不禁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恬恬,外面的流言我都已经听说了。” 她挑眉,不置可否。 他眼中迅速的划过了什么,说道:“我有个办法,可以将部分流言压制下去,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她微皱了下秀眉,眯眼打量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点类似于算计阴谋的痕迹出来。 然后,她转身,直接就离开了。 任是再坚韧平静的心态,此刻君修染也不禁在她身后风中凌乱了,实在也是想不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紧接着,他又平静了下来,看着端木恬转身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间或从眼底滑过的光芒,那叫一个粲然夺目,勾人心魂。 次日,正在艳阳高照的时候,京城大街小巷中人潮川流不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就要来临。 人们忙碌着一天的事情,谈论着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散播着各种新奇热闹的八卦,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依然是端木王府的恬郡主。 似乎自她回京城之后,有关于她的各种流言,就没有停歇过。 街头,忽有骚乱引发,将所有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有人在人群中探头张望,满脸好奇。 怎么了怎么了?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人群渐渐的从中间分开,但依然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紧紧的盯在街头,从那里,携手走来一男一女,男子紫衫锦袍,风采迤逦,尤其那一双紫色的眼睛,更是神秘莫测,勾人心魂,而被他拉着,似还有些不甘不愿,努力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去的女子,身穿一身水蓝罗纱裙,然而再美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似乎都是暴殄天物,因为她……实在是太丑了! 一阵阵的惊呼声从人群中响起,这两人可不正是三殿下和恬郡主吗?可这怎么回事?为什么三殿下竟会强拉着恬郡主的手?还满脸温柔的笑容,纵容又宠溺的眼神,不甘不愿的那个人竟似乎是恬郡主? 有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有人抬头望天看太阳是不是今天从西 边升起的,有人心中惊骇莫名,纷纷觉得这世界玄幻了。 他们那风姿迤逦绝代风华的三殿下,让京城万千少女梦中含春钦慕爱恋的三殿下,从来对女子不假辞色敬而远之甚至有时候还毫不怜香惜玉利落的辣手摧花的三殿下,此刻竟然牵着那被认为是全京城最丑最难看最心思歹毒心狠手辣的鬼郡主,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街上? 还有还有,恬郡主为何竟还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为何她竟似乎还在挣扎着想要将三殿下给甩脱?为何她神情冷冽满身杀气直冲三殿下? 围观众人纷纷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深深觉得自己的一个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放手!”众人昏昏不知所以然中,听到恬郡主冷冽出声,杀气腾腾。 某殿下却恍若未闻,还转头对着身侧女子温柔而笑,道:“乖,别闹。我听说外面有许多对你不好的流言,我怎么能忍心让你被人那般冤枉诋毁?今日便让他们知道,事情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本王的王妃自当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好女子,是本王死皮赖脸厚颜无耻的想要抱回家的珍宝。” 这人,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也能如此的面不改色? 端木恬被气得一阵胸闷,又不禁微微的有些脸儿发烫。 三殿下说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以至于街上听到此话的众人们,越发的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一个时辰后,端木恬被三殿下一路甜言蜜语的拖进了尧王府,王府大门外早有大量侍卫随从排列恭候,在看到主子拉着恬郡主出现之后,一齐躬身,高喊:“给王妃请安!” 端木恬不禁小心肝也跟着一颤啊,想要挣脱,不得,只能用力的掐他的手。 她觉得她简直都快要疯了,一路过来,就是被一路围观啊,一路的指指点点,一路的万众瞩目,还有一路的惊呼惊诧。 还有眼前的这一幕…… 她的眉心不断抽搐,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沉得不能再沉。 “君修染,你这个疯子!”她终于忍不住,气恼的低喊了一声。 可不就是个疯子吗? 今天大早,他就突然闯进了她的房中,在她以为他还想要故技重施对她行那非礼之事而严阵以待的时候,他却忽然拉了她出门。 她起先不明所以,便也由着他拉她出了出云阁,又出了端木王府,到了街上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 他这是想要拉着她游街啊! 那一刻,向来清冷的她也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用力的想要将他的手甩开,却是怎么也甩不脱。 他不是还有伤在身吗?不是还虚弱得连话都没气力讲吗?现在却怎么有了这么大的力气了? (小恬恬乃就表嘴硬了,分明是怕再伤到偶家染染而没有用出全力,不然哪里会连手都甩不脱的?哎呦!) 从端木王府,到尧王府,几乎是穿过了大半个京城,走了足足两个时辰,还真的是将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给吸引了过来。 此刻,在尧王府门外,王府中人列队恭迎,君修染拉着她登上了门前台阶,然后转身面对一路看热闹跟着到了王府门外的百姓,也不管其中是否夹杂着别有用心之人,他就这么拉着恬恬站在王府大门前,说道:“本王昨日听闻了外面街上的诸多流言,实在是很心疼恬恬遭受这般的无妄之灾,所以今日特地在此宣告:不管别人是如何看到端木恬,在本王的眼里,她却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珍宝。能与她有如此缘分,又承蒙父皇赐婚,本王只感到三生有幸,更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得她真心实意的愿意嫁给本王为妻。什么委屈,什么倒霉透顶,都不过是外人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在本王的心里,端木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也希望以后再不会出现诋毁污蔑她的流言,不然,便是与尧王府为敌!” 轻飘飘几句话,他甚至还是带着轻柔笑意说出来的,如平地里一阵轻风,轻轻的软软的,落在人耳中,却徒然犹如石破天惊,震得人不禁心神摇曳,一个个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不敢置信,也有若有所思,恍然如梦的。 人群中,有人将手中秀怕拧成了麻花,死死的盯着站在君修染身边的那个水蓝色身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有人却凑在一起,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我就觉得奇怪,三殿下武功高强,若不是他自己愿意,便是想要近他身也不得,又岂能还对他做得了那事?” “我听说恬郡主那是被人下了药,才会对三殿下做出那事。” “哎,你先前怎么不说?” “这不是见那么多人都在说恬郡主的不对,怕说了引起围攻吗?” 另一边,又有人说:“三殿下竟当着我等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话,可见并非胡说,而且看他一直牵着恬郡主的手,对恬郡主也是笑容相对温柔有加。” “是 这么说,我看反而是恬郡主,竟好像对三殿下不是很满意。” “三殿下如此仙人之姿,又身份尊贵,不知多少姑娘小姐爱慕呢,恬郡主为何竟还会不满意?” 再另一边,也有人小声说着:“我没有听错吧?三殿下竟当众承认喜欢臭名远扬的鬼郡主?这这这……” 君修染的那一番话,不仅仅只让围观的群众们震动,就连他身旁的端木恬,也忽然有些怔愣,不由侧头看向他,便见他神色平和,笑容轻柔。 似感觉到她的注视,他也转头看向了她,顿时在他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星光,也顷刻间融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 她莫名的心头轻轻一颤,忙别开了目光。 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带着些许的欣喜期待和得意,在她耳边轻声问着:“恬恬,你在偷看我?”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她耳侧,热热的痒痒的,让她侧头让开了点,道:“何需偷看?” “嗯,也对,若是恬恬要看,自当是供你任意欣赏的。” “……” 小时候,他好像没这么厚颜无耻啊。 君修染轻笑了两声,又转头对人群说道:“而关于端木王府分家一事,本王毕竟也算个外人,不便多说,可每一个家族,分家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郡主更是将族人们都安置妥当,许他们带走各自的财物之外,还额外每一房都分了大量的钱财,却不想竟有人凭此来污蔑郡主不仁不义不孝,本王觉得实在是可笑之极!” 人群中于是又一阵骚动,而君修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多说,而是拉着端木恬一起进了尧王府里面。 两侧仆从侍卫紧跟而上,然后“轰隆隆”的紧闭了大门。 人群还聚集在尧王府大门外,过了好久之后才渐渐的散了开去。 尧王府内,端木恬被拉了进去,忽然说道:“你那是在陷害。” 三殿下迤逦而笑,眼底微微沁出一点冷意,说道:“贪心不足,还做出这等诋毁你的事情,被任何人光顾都是正常的。” 端木恬沉默了下,忽幽幽说道:“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自己去将那十九万两银子给拿回来。” 君修染闻言顿时莞尔,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兴趣带个伤残人士一起。” “……” 君修染的其中有一句话,确实是 有心陷害的。 在那般人多混杂的场面下,他坦然说出刚从端木王府分出去的两房携带了大量钱财,可不就是为了引起其中某些宵小的贪婪心动么? 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身怀特殊本领的人,更不缺愿意为了钱财而不惜以身犯险的大胆之人,即便这里是京城重地。但也正因为是京城重地,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皆都是最有本事的人。 像王府各大家族的府邸那种绝对森严的地方他们不敢接近涉足,可刚从端木王府分了出去的,又是刚入住新府邸的,似乎也没太多的守卫,还携带有端木王府分给他们的巨额钱财的,可不就是那超级大肥羊? 端木恬驾临尧王府,受到了极其热情的接待,虽说她是被强拉着来的,可就是因为被强拉着来的,才更让人激动啊。 众人纷纷前来拜见王妃,谁也没有看到她那越来越黑的脸色,拜见之后就马上被后来的人给挤了下去,然后趴在那里探头张望,或者凑在一起挤眉弄眼。 哎呦呦,主子竟然把王妃给拉到咱王府里来了。 看主子那柔弱的模样,唉呀妈呀,我心脏不好! 小子,你懂什么?这叫示敌以弱,然后在敌人最没防备的时候,将其一举拿下! 呸呸呸,会不会讲话啊你?主子这分明是扮柔弱想要博取王妃的怜爱之心。毕竟王妃如此强悍,主子若再与她硬碰硬难免会引发一些不可知的灾难性后果,倒不如扮个弱,王妃自然也不好对主子恶言相向太过冷淡了。 哦,原来如此! 端木恬用力的揉了揉眉心,转头看向弱弱的坐在旁边的君修染,道:“你够了没有?” 哦哦哦哦,王妃发飙了! 有人趴在门缝里,有人蹲在屋顶上,有人藏身树后假山旁,一个个全部眼冒精光,那叫一个兴奋激动啊! 君修染凉凉的朝门外瞥了一眼,顿时有无数颗脑袋“咻”的缩了回去,一下子让整个世界都仿佛清净了。 端木恬已无限接近木然,她甚至觉得她怎么竟会被他给拉到了尧王府里来呢? 此事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这似乎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她忽然站起,迈步便朝门外走去,冷然道:“我回去了!” 君修染托腮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转动,神情幽幽的,语气更加幽怨,轻声的,喃喃的 ,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其实从来也没有想过恬恬竟会将我送的定情信物给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年,所以那天在马车里看到之后,就不禁有些的欣喜若狂,甚至还以为这十年来,恬恬也定然是如我思念你这般的思念着我。” 端木恬往前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三殿下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啊,施施然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小荷包。 这小荷包自进入到端木王府开始,他就没有再挂在腰上,而是仔细的收进了怀里,就是为防止被她看到,便没了此刻的这个效果。 荷包很小很精致,淡淡的藕粉色,上面以银线绣着兰花纹路,中间,黑线绣成的狭长椭圆,中间一圈紫色。 可不正是只眼睛么? 君修染的指腹从那眼睛上轻柔拂过,顿时就觉得连心儿也酥软了。 眼前忽然一暗,有娇柔的身影直扑而来,欲要夺取他手中的精致荷包。 他身子猛然后仰,带着座下椅子一起在原地转了个圈,手中的荷包也因此而在空中划出一个曼妙弧度,从纤柔的指缝间轻轻溜过,并没有被她给抓住。 反手将荷包抓进了他自己的手心里,侧头让过从脸侧探过来的纤纤玉手,脚尖在地面一点,便再次带着坐下椅子转了个圈,似有一片虚影闪过,一下便擒住了她的手腕,使力想要将她给拉进怀里。 然而被擒住了手腕,她却并没有丝毫的惊慌,身子也随着他的力道朝他的怀里扑了过去,脚却抬起,朝他用力的踢了过去。 隐约中,似乎听到割裂空气的轻呜声,可见她这一脚的力道有多大。 “砰”的一声响,却并不是她踢中了他,而是他身子再次后仰,抓着她手腕的手丝毫不放松,然后就这么拉着她一起倒向了地面,椅背、脊背与地面的撞击,发出相当巨大的声响,而同时,端木恬也一下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眼中冷芒闪烁,另一只自由的手按在地面,使力想要站起来,却在此时君修染抬腿踢飞了身下的椅子,然后一个翻身就将她给压到了身下,抓住她另一只朝他拍过来的手,又用力夹住她不安分的双腿,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 两人再一次的,呈现了一上一下交叠的诡异姿势。 端木恬不禁有些恼怒,刚才若非是顾及他伤势才刚稳定下来,没有全力以赴的话,怎么可能会被他如此轻易的给压制了? 果然,心软是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她眉宇间有些恼怒,便想要将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给掀飞出去,却见君修染忽然低头,亲吻上了她的唇。 “混……唔!” 她的声音消失在他趁空钻进她口中的舌头上,随着他在她口中的肆虐纠缠,她浑身莫名的起了一阵战栗,这让她不禁有些恼羞。 她扭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而双腿被他夹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而双手…… 他忽然松开了对她双手的钳制,只用力抱着她的腰捧着她的脑袋,在她唇上捻转亲吻,一副由着她想要对他打还是杀的模样。 端木恬举起的手,不知为何突然就失去了落到他身上的力气。 他的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麦色的肌肤上没有任何一点的瑕疵,美好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他轻合着眼睛,一手捧着她的脸亲吻得异常沉迷专注,那模样,该死的性感极了。 心里一点点的浮现出异样的情绪,她轻轻落下的手在不自觉中偏移了方向,搂上了他的脊背,让他徒然身子一僵,本是温柔怜爱的亲吻也忽然间染上了几分狂热。 旁边,那个荷包静静的躺在那里,口上的带子有些松动,露出了藏在荷包里面的那个小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因为经过了太长的时间而已经有些变色变形,但依然能分辨出,这是依照着端木恬小时候的模样所刻画的。 当年,君修染将这礼物送给端木恬的时候,曾说过,他本想要做个大的,可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么点。 他原本确实是找了很大的一块木头的,只是一直雕刻,总也不满意,那木头就一点点的被他削小,当终于觉得满意的时候,就只剩下这么点大小了。 外面,又有脑袋偷偷的探了出来,看着屋里的场景,一个个皆都眼冒绿光,神情兴奋。 而然此时气氛正好,却有不识相的脚步声朝这边接近,顿时将端木恬给惊醒了过来,伸手便将身上的某人给推了出去。 那个某人也是面上浮现凌然,冷冷的转头看向了门外。 该死的,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敢打搅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手的跟恬恬的亲热? 不过…… 他又悠悠的将目光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她刚才似乎并没有抗拒呢,这是不是能说明点什么呢? 他眼中的流光溢彩让端 ☆、第一卷 第十九章 满堂闺秀 太后娘娘六十六大寿,普天同庆。 在大炎,六十六岁是一个很特别的岁数,比逢十的寿辰还要更加的隆重。 各路贵人都早在多日前就已抵达京城,京城里可谓是热闹非凡,只是所有的热闹都被端木王府的热闹给遮掩了过去,使得京城百姓也没有能够将太多的注意放到涌入京城的那些王公贵子们身上。 今日一早,端木恬如往常一般的起床,选了一件浅紫的罗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两支珠钗固定,一如既往的简单素雅,就好像今天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需要随祖母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贺寿。 君修染已经不在出云阁内,昨天晚上她在隐约中听到是祖母亲自过来,将他给“赶”出了端木王府。 当时她就站在闺房内的窗边,看着他被祖母一路拖了出去。 想到当时的那个场景,她不禁嘴角浮现了一抹清浅的弧度,似乎心情很不错。 抬头,看到出云阁里的那些丫鬟,她略一沉吟,便说道:“元香,你今日随我一同进宫。” 元香不由得一脸惊喜,忙不迭的点头走到了她的身边,能随郡主进宫去呢,这可真让人期待! 其他的丫鬟们不仅有些羡慕,锦绣却不禁皱了下眉,说道:“郡主,元香单纯,不太懂事,怕是不适合随您进宫,若是惹了什么祸,可如何是好?” 端木恬现在绝对是众矢之的,不是因为她端木王府郡主的身份,而是因为那一纸赐婚圣旨。 身为端木王府的郡主,即便她再如何的不堪,也断然不会有人来轻易的得罪惹恼了她,可一旦再加上一个未来尧王妃的头衔,她就一下子变成了多方势力紧盯的目标。 三殿下的人该是会护着郡主的,可其他的人却是要找郡主的麻烦了,尤其是那些钦慕三殿下的各家小姐们,怕是都将郡主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能出来狠狠的踩上几脚,都要睡不安寝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郡主却带着一个单纯的,脑袋里面就只有一根筋的丫鬟进宫去,那不是更给了那些人找麻烦提供方便吗? 端木恬却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摇头说道:“无妨,就这么定了吧。” 锦绣见劝不住郡主,也没办法,只得拉了元香过去,说着:“你这丫头真是不懂事,郡主今日进宫之后,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想要找她的麻烦,你竟还想要跟郡主进宫去满足你的好奇心,一点规矩都没有 。” 先前,元香确实对进宫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成为了郡主大人将她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 此刻听到锦绣姐姐如此说,元香不由瑟缩,嗫嚅着说道:“我……我也是好奇皇宫长得什么模样么,那要不,我不去了?” “既然郡主都已经发话了,你就随郡主去吧。进宫后,你要小心仔细,定要紧跟在郡主身后,少说话,不许到处乱走,连眼睛都不许到处乱看,知道吗?” “哎?”好恐怖的感觉啊!她可不可以不去? 锦绣当即一凝眉,沉声道:“听清楚了没有?” 她连连点头,说道:“听清楚了,锦绣姐姐放心,我一定会紧跟郡主身后,郡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其他的一句话都不说!” “嗯!还有,若是遇上那些刻意来找郡主麻烦的各府小姐们,你不许像前几天面对姑奶奶时那样没出息,该阻拦的就要阻拦,郡主让你动手的时候,你只管动手,别期期艾艾的给郡主丢脸。” 元香不禁满脸虚软状,连眼神都飘忽了。 该动手的时候,就要动手?就像前几天锦绣姐姐打了明荣侧妃两耳光那样? 好好……好可怕的感觉,她可不可以不去? 端木恬就坐在旁边,任由着锦绣对元香各种耳提面命,各种不放心,以至于元香都开始神情恍惚脚步虚浮了。 她终于开口,道:“时辰差不多了。” 元香顿时一激灵清醒了几分,锦绣也停下了叮嘱,然后一个紧随郡主朝老王妃的院子走去,一个则留在出云阁中,看着主子的背影,轻蹙眉,不禁有些担忧。 陪着祖母一起用了早膳,不久,端木宸和端木璟也过来了。 今日入宫贺寿的,端木王府里就他们四个人,那些庶出的皆都没有资格进宫,主要还是老王妃不愿意带他们进宫。 进宫的一应事项都早已准备好,用了早膳又随意的叮嘱了几句之后,老王妃便带着小儿子和孙儿孙女出了王府,登上前往皇宫的马车,端木宸和端木璟两人骑马走在旁边。 “恬恬,今日太后娘娘寿宴,你要紧跟在祖母身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马车内,老王妃不放心的叮嘱着,就怕待会儿进宫后,孙女被人给欺负了去。 还没有进宫,她就已经预见到了她家孙女今日将会遇到怎样的刁难排挤,而这些,全都拜君修染那小子所赐! 端木恬淡然点头,道:“祖母放心,我会小心的。” 老王妃的贴身丫鬟巧云在旁边侍奉着,笑着插话道:“主子您就别担心了,咱家郡主冰雪聪明,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再说,有主子您,世子和宸公子在旁护着,量那些人也不敢过分了。” “巧云姑姑说得对,祖母您不必太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应付那些事情。” 马车辘辘,一路说着话,他们很快就到了皇宫。 端木王府的马车一停,马上就有太监躬身垂首,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对着他们行礼道:“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奴才奉命在此等候,迎接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进宫。” “有劳了。”巧云说着,将一锭银白的物体塞进了这太监的手中。 太监不着痕迹的将银子塞进袖子里面,转身殷勤的在前头引路,却忽然有浅紫身影闪过,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端木王府几人的面前。 那太监一愣,忙行礼道:“给三殿下请安!” 来人,可不就是三殿下君修染么? 他今日一身浅紫锦袍,缠白玉腰带,踏紫色描金纹的锦靴,长身玉立,风姿脱俗。 再见他剑眉斜飞,轻挑的紫眸蕴含着点点轻柔笑意,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能让人的心儿也被他看得酥软了,紫色中又夹杂着些许神秘尊贵,让人只欲拜倒,甘心俯首在他的脚下。 直挺的鼻梁,比桃花还要娇艳的嘴唇,找不出丝毫瑕疵的肌肤,宛如精雕细琢的玉石,美好得让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此刻,他嘴角轻勾,便是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笑盈盈的凑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宫门外有不少的人聚集,正欲要进入宫里去,此刻都停下脚步转头朝这边看过来,见到三殿下竟主动的走到了端木恬的面前,一脸轻柔笑意,不见丝毫的阴凉冷然,一怔然后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外面传言说,三殿下昨日牵着恬郡主的手在京城大街上走了一遭,还发话承认他喜欢恬郡主。 对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这件事先前还只是听说,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此刻亲眼见着三殿下如此表现,突然就觉得不敢置信了。 听说,和亲眼所见,给人的冲击毕竟还是不同的。 当然,君修染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人对他的行为作何感想的,他只关心他家恬恬,他可是已经在宫门口 等了她好久了。 “恬恬,我们一起进宫。”他笑着说道,并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 端木恬不由得嘴角一抽,脸微黑,忽然手肘往后用力的撞击在了他的小腹上,将他给撞开,无视周围再次响起的抽气声,侧身扶着老王妃说道:“祖母,我们进去吧。” 老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轻拧着眉头揉肚子的君修染一眼,然后便拉了孙女朝宫内走去,沿途所遇到的各府主子皆都给他们让了道,神色各异,态度也各异。 又有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有威严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后面的马车上跟着走下来雍容华贵的夫人和温婉貌美的小姐们。 老王妃不由暂停下了脚步,朝那中年男子见礼道:“右相大人。” 那中年男子也拱手还礼,道:“老王妃!” 互相见礼之后,他抬头将目光从端木璟身上扫过,然后直直的落到了老王妃身旁的端木恬身上,脸上虚浮着一层笑意,道:“这就是璟世子和恬郡主了吧?璟世子真是一表人才,颇有端木王爷当年的风采,恬郡主更是富贵天生,贵不可言!” 闻言,端木恬和哥哥一起朝他行礼,道:“见过右相大人。大人谬赞了。” 此时右相身后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走了过来,纷纷朝老王妃等人行礼。 气氛挺好,虽都只是表面上的亲热客套,但这在朝中大员之间该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可端木恬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右相府的众人对她表现出的敌意。 没错,就是针对她的敌意。 她不由微眯了下眼,视线不着痕迹的从他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站在右相夫人身边的一妙龄女子身上。 这女子约二八年华,一身湖蓝罗裙,头上珠钗叮当,肤如凝脂,眸含春水,眉如远黛,口若含丹,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一阵温雅娴淑,高远迷人,真是好一个窈窕淑女。 似感觉到端木恬对她的注视,她也抬头看了过来,粉唇轻抿,温柔一笑,更似那一池春水荡漾,潋滟出万种风情。 宸公子在旁边晃着折扇笑得若有深意,眼角一挑,扫向了被他家宝贝侄女推拒出去,此刻又走到了他们前面的君修染。 右相府的众人再次行礼,之后,又有着如清风拂过的柔软声音响起,“表哥。” 端木恬顿时眉梢轻挑,视线再次落到了那个柔得像水,美得如云般的右相府小姐身上。 是了,右相府乃是德妃娘娘的娘家,听说德妃娘娘一直希望能够将她的某个侄女与君修染撮合成一对。 那女子温婉可人,貌美如花,此刻朝君修染盈盈福身,眸含春情,千娇百媚。 端木恬忽然有些不痛快,眼眸轻眯有精光一闪而过,又忽然心中一凛,暗道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于是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淡漠的扶着祖母转身就朝皇宫内走去。 君修染看着恬恬转身离去时愣了下,尤其当注意到端木璟朝他瞥过来的那个轻峭的冷笑时,忽而眉头一蹙。 然而面前正有右相府的人对他行礼,他便暂收了心神,拱手还礼道:“右相大人今日来得可真早。” “今日乃是太后娘娘的寿辰,自当早些进宫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倒也是。右相大人请自便,本王就先进宫了。” 说着,又是一拱手后,转身也进入到了宫门之内,从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朝右相身后的那些人瞥上一眼。 右相不由得脸色微沉,看着君修染离去的身影,怒哼了一声。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见了他这个亲舅舅竟也如同面对外人一般,莫非真当他没了他便不成吗? 身后,成梦璇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着表哥转身离开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由拧紧了手中的秀帕,秀眉轻蹙满面的凄然,宛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她是右相府嫡出小姐,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无论家人还是外面的人。 她身份尊贵,容颜绝美,温婉娴雅,才艺双绝,是名满京城的美人才女,不知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魂牵梦萦。 然而多年来,她爱慕的那个人,却从来连正眼都不曾多瞧她一眼。 现在,更是有一个突然天降的端木王府郡主,那般轻易的就夺走了她心心念着,魂牵梦萦的人和位置。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竟会发生这种事情? 带着满腔的不甘心,满腔的郁愤,她几乎拧碎了手中的秀帕,面上却不现丝毫的怨恨痕迹,依然是那娇柔温顺的模样,依偎在母亲身旁,进入到了皇宫里面。 有人在后面,将宫门口的这一幕完整的看进了眼里,到此,不由轻笑了一声,喃喃说着:“有意思,看来这太后娘娘的寿宴应该也不会很无聊。” 从旁边伸过 来一只手,“啪”的一下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斥责道:“你给我安分点!若是在宫里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谁也救不了你!” 她一甩脑袋将那只手给甩出去,哼唧着说道:“今天哪里轮得到我来惹是生非?不过就是坐在旁边看看热闹而已。” 说罢,她又侧头瞄了旁边的祖母一眼,看到祖母脸色晦暗,她便轻撇了下嘴角,朝母亲那边更靠近了过去,嬉笑着轻声说道:“能得端木老王妃的宠爱,又有端木王爷和璟世子将她视若珍宝,就连那传说中玩世不恭离经叛道的宸公子都真心护着她,更甚至,三殿下对她也是情意绵绵,想必那恬郡主再不堪也应当是差不到哪里去的,母妃,你说是吧?” 她母亲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种刺激祖母的话了。 她扯起嘴角无声的冷笑,眼中波光凌然,眉梢刹那飞扬。 她是荣芩静,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 端木恬随祖母进了宫,坐上撵轿一路朝太后娘娘的寝宫过去,还没到延禧宫门外,周围就已经十分的热闹,远远的又有宫女迎上来,恭顺的行礼说着:“给老王妃,璟世子,恬郡主和宸公子请安,太后娘娘一早就念叨着老王妃了,特命奴婢来此恭迎。” 延禧宫内早已聚满了各府的夫人和公子小姐们,当然还有后宫的各位娘娘和公主们,以及诸位皇子。 老王妃拉着端木恬一起进入了延禧宫中,给太后娘娘以及其他的各宫娘娘们请了安。 那是一个笑容和蔼的老太太,这么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威严的架子,端木恬进去的时候她正在与旁边的人说着话,随后连抬手说道:“快快免礼!今日哀家寿辰,都是来恭贺的,这些个惹人烦的虚礼就不必了。” “谢太后娘娘!” 太后马上就将目光落到了老王妃身后的端木璟身上,笑着说道:“这就是小璟吧?回京多日,这还是哀家第一次见着呢,小时候就是一群同龄的孩子中最出挑的,现在长大了果然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颇有阿峥当年的风采,看起来,倒似乎更像你母亲多一些。” 老王妃在旁说道:“可不是?这两个孩子,都像他们的母亲多一些。” 太后便又转头看向端木恬,看到她脸上的那个鲜艳胎记时不禁目光一闪,似有些不忍目睹,但随之又笑着说道:“哀家也是听说了,恬恬竟遭了那样的罪,真让哀家痛心不已。不过正巧了竟遇到三皇子,真乃是姻缘天 定,有缘千里来相会,恬恬现在也算是皇家的媳妇了呢。” 随着太后娘娘的这一句话出口,延禧宫内的气氛,忽然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太后身后的屏风内,有娇俏的身影叠叠,那是尚待嫁闺中的小姐们,小声的议论声从那里传出,听不真切,但可知她们正在议论着什么。 旁边的偏殿内,有公子聚集,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神色各异,也似在议论着什么。 老王妃的脸色如常,眼神却徒然一沉,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又有通传声响起:“三殿下驾到!” 延禧宫内的众人,顿时“唰”的一下转头将目光落到了门口,那个迈着优雅阔步而来的浅紫身影上面。 他第一时间将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后才似察觉到了殿内气氛的异常,微挑了眉梢,笑得风采万千的走进来,朝上方的太后行礼,道:“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也依然笑得和蔼可亲,说道:“你倒是来得凑巧,正好恬恬也刚到,你就紧随着也出现了。” “其实本王还真是跟着恬恬一起过来的,只是刚才半路被耽搁了一下,所以才迟来了一步。” “……” 延禧宫内的气氛,顿时越发的诡异了。 坐在太后旁边那身穿大红凤袍的雍容女子轻笑了一声,说道:“外面的一些传言,本宫也略有耳闻,还当以为只是传言,不可信。现在见三皇子如此说来,倒似乎是真心喜欢恬郡主,让本宫甚感欣慰。” “母后先前为何会以为本王不是真心喜欢恬恬?本王以为,像母后这般尊贵的人该不会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只看到了表面的事情,就擅自的以为本王定不会喜欢上恬恬。” 三殿下,你今天进宫来,是故意来找事儿的吧? 皇后的脸色不禁有些僵硬,侧目看了就坐在旁边极安静的德妃一眼,忽而一笑,说道:“本宫只是想到三皇子你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还做过不止一次辣手摧花的事,对咱名满京都的右相府大小姐都是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倒真是想不到你竟也终于遇上真心喜欢的姑娘,母后这是为你高兴。”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德妃终于脸色微变,抬头冷冷的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察觉到从德妃身上传来的敌意,不由秀眉轻蹙,眸色微凝,然后也同样冷冷的看了过去。 对这个女人,虽说是君修染的生母,可她就是喜欢 不起来,甚至都尊重不起来。 所以此刻面对她的敌意,端木恬可以毫不犹豫的回敬给她同样的冷漠。 德妃的眼中顿时有厉芒闪过,又在接触到旁边君修染的无动于衷之后,缓缓的收了回去,继续低头安静的品茗,那捏着茶盏的手指关节,却隐隐的发白。 皇后又看了德妃一眼,抿唇微笑似乎对所见到的事情很满意,也再没有多说什么。 却听君修染施施然说道:“母后误会了,本王只是将梦璇当作是妹妹,又不想让她心生误会才会有所避讳,毕竟无论如何,她也是右相府的千金小姐,一向知书达理温婉娴雅乃是名满京城的大家闺秀,又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而且本王相信她也断然做不出缪三小姐那种自荐枕席的事情。” “你……” 皇后的脸色顿时阴沉,那缪三小姐正是当初曾对君修染自荐枕席却被赤身扔出门外的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同时也是皇后的娘家侄女。 当初那件事之后,那缪三小姐连同整个御史大人府,甚至是皇后娘娘都被牵扯进去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好久之后才平息下去。 当然,君修染会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因为看不得母妃被压制想为她出气,而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皇后得意。 太后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的这场小争斗,默然不语不置一词,而是默默的又看了端木恬一眼,隐约中似有些惊讶,惊讶着一向眼高于顶不近女色的君修染竟会对她换了态度。 随之,她便笑着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怎么好好的说着就一副像是要吵起来了似的?你们都歇歇吧,到旁边去坐下。” 有宫女过来,引领着端木恬进了屏风后,而端木璟他们则进入到了偏殿,那公子聚集的地方。 屏风后,莺莺燕燕的一室娇花,在端木恬进去的时候静默了瞬间,然后纷纷对她行礼:“见过恬郡主!”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端木王府的郡主那是极其尊贵的,也就稍微比皇室的公主略低了一点,甚至那些不受宠的公主说不得还得巴结她。 不过她们行礼是行礼,神色却各异,有确实恭敬的,但更多的是将脑袋低垂,似乎不忍多看她一眼。 有娇嫩的冷哼从人后响起,端木恬抬头看去,便见一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端坐在椅上,对着她冷眼相对。 依稀中,看着她有点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个轻柔的声音丝丝的传进她耳中:“郡主回京没多久,又是第一次参加此等聚会,定是不认识这里大部分的人吧?这位是六公主。” 六公主? 难怪觉得眼熟,原来就是那德妃娘娘的女儿,看这模样,与德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就连这冷眼相对的神态,都是相似的。 端木恬敛神,给诸位小姐们还了礼,清浅而笑漠然说道:“各位公主小姐有礼,初次见面,也无法分辨各位的身份,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哼!你根本就无需分辨,反正也没有人愿意跟你这种人交好。别以为到了京城,进了端木王府成了郡主就真的金尊玉贵,能与京城这许多的大家闺秀们比肩,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个自小生长在野外,说不定连基本的规矩礼仪都不懂的粗俗女子而已,竟还妄想跟真正的千金闺秀一般?别笑死人了!” 六公主坐在那儿,面带冷峭不屑轻蔑之色,微仰起下巴俯视着端木恬,如此说道。 端木恬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出现丝毫恼怒,甚至连心湖都没有出现半丝波动,只抬头再次漠然看向这位六公主,淡漠道:“这就是皇室公主的教养?” 屋内刹那死寂,谁也没想到端木恬竟会在这个地方这样的情况下对着最受皇上宠爱的六公主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六公主还是三殿下同出一母的妹妹。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愕诧异,不敢置信,连那六公主也怔忪了下,然后“砰”的一下拍案而起。 她“唰”的抬手,将那青葱玉指直直的指向了端木恬,脸色因为恼怒而微微扭曲,近乎是怒吼着说道:“大胆!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讲话!像你这种不知廉耻淫亵肮脏的女子,理该被处死了,父皇不过念端木王府劳苦功高才会不怪罪,还将你赐婚给了我皇兄,亏得你竟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还当真毫无半点难为情的接了圣旨,你配吗?你这个丑八怪,哪一点配得上我皇兄?” 这话可是将整个端木王府都给一起牵扯了进去,也不知道这六公主是真的心思浅显,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还是根本就不将端木王府给放在眼里。 端木恬本不欲与她纠缠,此刻也不禁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了这六公主。 六公主的身旁,正有人在轻扯着她的衣角,示意她这话说得过分了。端木恬的旁边,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凛然,有人不禁后退了脚步,有人却上前戒备,生怕她会扑了过去将六公主给打了。 听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殴打公主 在太后娘娘的号召下,所有的人都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里果然花团锦簇,风景如画,众小姐公子都在不自觉中分散了开来,结伴着欣赏如斯美景。 “哼!丑八怪,这满园的风景都因为被你欣赏而糟蹋玷污了!”六公主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转身朝另一边的德妃娘娘跑去。 众多闺秀因公主的这句话而脸色各异,有装作没听见转身自顾自走开的,有对着端木恬怜悯同情或幸灾乐祸的,也有朝她微施礼,然后才去旁边欣赏风景的。 荣芩静在旁边看着,轻嗤着说道:“这六公主小小年纪,怎么这么重的心思?” “宠溺太过,自然就恃宠而骄了。” “你倒是看得开,她可是德妃娘娘所出的公主,三殿下的同胞妹妹。” “那又如何?” 荣芩静眨了眨眼,忽而笑道:“你这人可真有趣!” 端木恬无语,漠然抬头看向六公主离开的方向,看到她依偎在德妃的身旁,撅着嘴喋喋不休的在说着些什么,不时还将手指向这边,或许是在告状,也或许是在说她的坏话。 看了一眼就又漠然撇开目光,对于德妃和六公主,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在心里似乎还有那么点不屑。 就是那个女人,不顾那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弃了君修染将他推入到深渊地狱,遭受那噬魂之苦,而她却可以大方演戏,重新取得了皇上的宠幸,然后才会有了那个小丫头。 她们都不过是踏着君修染的痛苦而存在着的……东西! 尽管她对嫁给君修染这件事相当的抵触,但这并不能剥夺多年前两人之间的情分,他至少也是她的朋友,是可以关心相护的朋友。 十年前的事情她一直不曾忘记,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场景更是格外的记忆犹新,而她一向护短。 旁边荣芩静也正在侧头打量着她,真心觉得这恬郡主太特别,太有意思了。 迎面走来一个迤逦身影,直接无视了容大小姐这么个大活人的存在,只对着端木恬笑盈盈说道:“恬恬,你第一次进宫,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要不我带你在御花园里逛逛?” “我自己会走。” “……” 然后三殿下才看到了旁边一个多余的人,并发现荣芩静正在盯着他看,他轻挑眉,也盯着她看。 几 个呼吸后,荣芩静抽了抽嘴角,败下阵来。 她感觉到了,三殿下正对她的存在表示很不满,并企图驱赶她离开,只是因为当着端木恬的面,不好开口。 她忽然觉得有意思极了,昨天听说三殿下当着京城百姓的面承认是他喜欢端木恬,是他死缠烂打也想要将端木恬娶回府上当王妃,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认为不可能,此刻见了才发现,那很可能是真的。 于是她主动的后退两步,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说道:“我说,你们这是说好的吗?穿得衣裳都这般的相配。” 可不是么?都是浅紫颜色,皆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就连所用材质都似乎是相同的,款式更是格外搭配,就像是那传说中的情侣装。 端木恬一愣,忽有些浑身不自在,而荣芩静在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去别处闲逛去了。 御花园里很热闹,到处都是莺莺燕燕的大片闺秀,翩翩渺渺的一群公子,已经有人聚集在一起做那吟诗作赋的风雅事,有人在抚琴作画引来一片赞叹称颂声,端木恬站在那儿看着,觉得自己与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手心里忽然一暖,侧头便见君修染握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这里太无聊,想来恬恬你也不会喜欢跟那些无聊人做无聊事,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她点头没有反对,但挣了下手,说道:“放手,我自己会走!” 三殿下恍若未闻,直接转头当没听见,拉了她朝御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手牵手多好,放什么手啊? 就在那附近,可是不止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个场景,皆不由得神色各异,有惊讶有惊叹有微笑当然也有羡慕嫉恨。 成梦璇继续蹂躏着她手中那可怜的秀帕,嘴角紧抿才没有露出扭曲狰狞之态来破坏她的温良娴雅,眼看着那两人就要手牵手的离开,她忽追上前几步,说道:“表哥,你要去哪里?我们正想借着这风景吟诗作赋,你不一起吗?” 另有人也朝君修染作揖道:“三殿下文采出众,在下一直十分的敬仰,不知是否有幸能得三殿下的指点?” 指点个毛线!没看到本王正忙着跟我家宝贝恬恬去交流感情吗? 三殿下丝毫不为所动,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就想要转身离去,却在此时,成梦璇又说道:“传闻端木王妃能文善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不精通,想必恬郡主定也传承了王妃的才华 ,不知是否有幸能得郡主的指点?” 于是三殿下也不禁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身旁的郡主大人。 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将这些人扔在这里,但既然牵扯到了恬恬,他便不能再自顾自的离开,总得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成梦璇如此说,很明显的,是在找茬! 他微眯了眯眼,眸中精光一闪。 端木恬也转头看向满脸恳切,让人不忍拒绝的成梦璇,漠然道:“恐怕要让成大小姐失望了,我自幼在乡野山村中长大,从来也没有学过那些个文雅东西。” 眼中有一点轻蔑闪过,又迅速的收敛消失了痕迹,她轻柔而笑,温柔相对,说道:“郡主真是谦虚了,昔日王妃才华冠绝天下,郡主又怎么可能平庸了呢?” “你是不知道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还是故意来揭我的伤疤,或者是如此的热衷于看我平庸无能来出丑?” 如此直接的言论,顿时让成梦璇变了脸色,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凄然委屈,还有些无措的说道:“我没有这些个意思,郡主切莫误会。” 果然是马上就有被成大小姐的风采所迷的公子站了出来,对端木恬作揖道:“郡主如此说话未免过分了,成大小姐也只是好意,断没有你说得这般不堪?”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面上已有不忿,若非君修染就站在旁边,只怕都要直接面露出轻蔑不屑之色了。 端木恬当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成大小姐温良娴雅,才艺双绝,名满京都,怎么可能会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呢?要有,也该是像我这种容颜若鬼,其丑无比的人才合适,不然岂不是要让那些爱慕成大小姐的众多公子们失望了?” 成梦璇脸色连变,眼中迅速的漫上了水雾,好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样。 那公子也是一愣,然后满脸愤然,怒道:“郡主你怎么能这样说?成小姐她……” “我有说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莫非这位公子你以为我说得不对,成大小姐其实也是心思深沉,就跟我一样?” “我……” 端木恬的脸色忽然一冷,看着他说道:“你要觉得你的心上人是世间最好的人,那是你的事,但别妄图将这种思想传递到本郡主身上来。刚才本郡主是没有说清楚不会那些文雅之事,还是表现得才高八斗了?某人却依然口口声声的拿我那早已死去的亲娘来说话,究竟是谁过分?她 是名满京都,以温良娴雅著称的右相府大小姐,又是才艺双绝貌美如花,理该得到众人的爱慕拥护,口口声声说人家亡母也是值得被原谅的。像我这种其丑无比的,自当也同样的心思恶毒,得理不饶人甚至是无理取闹,随便说了一句让你们的女神不高兴的话,都是错的,都是过分的!” 那公子顿时面红耳赤,怒瞪着她吭吭哧哧的说不出话来。 成梦璇更是“唰”的一下落下了泪水来,哭泣着说道:“郡主,我没有这个意思,绝没有这个意思,您误会了。我只是一直听说王妃的事迹,对她甚是敬仰,绝没有丝毫的唐突冒犯之意。” 旁边的公子小姐们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有人狐疑的看向了成梦璇,当然更多的还是愤然望向端木恬,显然是认为端木恬欺负了他们温和娇柔,纯良娴雅的成大小姐。 端木恬漠然相对,此时站在旁边的君修染突然开了口,说道:“恬恬你何必生气?所谓日久见人心,我相信这世上还是聪明人比较多,不是每个人都会被表面的那些现象蒙蔽了双眼。” “我没生气。” “真的?” 她凉凉的瞥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说的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从我回京城开始到现在,关于我的负面流言早已经满天飞,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世上的人千千万,要做到让每个人都喜欢是不可能的,我又不是银子!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他们并不在同一条道上,而与我同行的人,自会相信我!” 君修染不由一愣,然后柔柔的笑了开来。 那笑容神光璀璨,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由怔愣,尤其是各家的小姐们,更忍不住的眼冒星光,觉得便是就此沉溺在三殿下的此番柔情中,至死也无憾了。 成梦璇亦是沉迷其中,但又很快反应了过来,随之听到有“撕拉”一声,手中秀帕终于不堪她的蹂躏,从中撕裂成了两半,上面所绣的芙蓉花开也因此而碎裂,狰狞成了一团。 旁边的人都不禁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看向成大小姐,看到她手中已惨不忍睹的秀帕,神色变幻,思绪万千。 成梦璇的脸色有瞬间的灰白,然后迅速的将不堪重负被撕裂的秀帕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啪”的一声滴落在地。 她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低头垂泪,反倒是更让人心生怜惜,讨伐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端木恬不由皱眉,深知她这般行 为无非就是因为爱慕君修染所致,这让她忽莫名的有些烦躁。 于是她“啪”的朝她踏前了一步,冷声说道:“装娇柔扮柔弱,你便是博得了全天下人的同情怜惜,将我推到了世人的讨伐之下甚至是推到炼狱深渊又能如何?得不到在意之人的重视,便不过只是跳梁小丑而已,有意思?” 她浑身一震,猛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愤恨而怨毒,不甘中又夹杂着太多委屈,直朝端木恬铺面而去。 端木恬怡然不惧,更冷冽的目光直直的刺了过去,刺得她心神俱寒,刺得她目光闪烁不禁后退了一步。 又转头,从她身后的那些人身上冷冷扫过,然后转身便飘然离去! 众人又是怔了怔,就这么离开了? 君修染忽然轻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再看这群人一眼,轻笑着转身,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他真是越发的觉得,他家恬恬太可爱了。 “恬恬,你走慢些。” “你离我远点!” “这如何能成?我还有要事与你商量呢。” “什么事?” “关于我两的婚事……呃,恬恬,等等我!” 这边,成梦璇手心里的那团已撕碎的秀帕几乎被揉碎,有公子小姐们上前安慰,面带不忿之色,斥责端木恬如此言行实在是太过分,成大小姐你温柔大度,不必去与她计较。也有人对她投去了探究狐疑的目光,然后悄然后退远离了这里。 成梦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咬碎了一口银牙。 话说这世上,怎么竟会有如端木恬那般淡漠,不顾世人对她评判的人? 她捏得指关节发白,抬头看向端木恬远去的背影,眼中神色狰狞,满脸怨毒。 站在她旁边正试图安慰她的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看到了她这般神态,不由被吓了一跳,伸出的手倏然收回,微微的后退了小半步,却在此时成梦璇回过神来,脸上已迅速的恢复了温柔娇弱之态,就好像刚才那一瞬间的狰狞只是别人的幻觉而已。 那小姐的神色也跟着迅速变幻了几下,又不着痕迹的后退了半步。 远处,太后娘娘她们坐在那儿,似乎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注意力,本是依偎在德妃身旁的六公主撅着小嘴,在她母妃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站了起来,这次却并非找成梦璇,而是朝着君修染的方向追了 上去。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太后娘娘询问着身旁的太监。 那太监闻言退下去打听了下,很快就又回来了,在几乎是众所瞩目中,斟酌着说道:“启禀太后娘娘,是右相府的大小姐和恬郡主发生了些许争执,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有宫妃捂嘴轻笑着说道:“这恬郡主刚才还似乎跟六公主吵了起来,怎么转眼又与右相府的大小姐起了争执?” 端木老王妃的脸色顿时一变,“啪”的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抬头看向那宫妃,说道:“婉妃娘娘莫非是对老身的孙女有什么意见?” 婉妃笑容微顿,盈盈说道:“老王妃切莫误会,我怎么会对恬郡主有意见呢?只是觉得郡主初次进宫参加如此盛宴,怕是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话虽如此,她脸上的笑意却是浅浅的浮着,透着几分轻蔑不屑。 老王妃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浮现了微笑,点头叹息着说道:“婉妃娘娘说得也没错,老身的这个孙女是在外面长大的,在回京城前那是从来也没有学过什么规矩,先前还特意请了宫里的孙嬷嬷去教她规矩,就是为了防止她今日进宫给太后娘娘贺寿的时失了礼仪惹了笑话。今日看来,倒真是白学了。” 婉妃顿时一愣,没想到这老王妃竟会顺着她的话,承认了端木恬不懂规矩。 一怔之后,她的表情就不禁有些不自然,微挑了眉头笑道:“老王妃这可是言重了,我看郡主举止优雅,进退有度,真是没有半分失礼的地方,只是可能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让她有些与京城里的千金闺秀们有些不一样,才会难免起了争执。” 话虽如此,心里却暗鄙夷,乡野山村中长大的人,自当不能跟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相比的,身份再尊贵又如何?还是改不了那满身的粗鄙之气。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笑得就跟那盛开的菊花似的,满脸都是对自家孙女的欢喜疼爱之情,有些喜不自禁的说道:“承蒙婉妃娘娘夸奖,那丫头其实就是受不得拘束,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做什么。这么看来的,倒真是与靖侯府的那六小姐颇有几分相似呢,六小姐也是利落的姑娘,不像这京城里的其他小姐们似的扭扭捏捏。” 婉妃盛开在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就冻结了个彻底。 靖侯府是她的娘家,靖侯府的六小姐便是她的亲侄女。 她的这个亲侄女爱慕三殿下,不惜自荐枕席,却最终被三殿下给 赏赐给了他的侍卫,还是当了个侍卫的小妾! 此事让靖侯府沦为京城笑柄,又偏偏不能去找三殿下讨要公道,就像当初御史大夫家的三小姐被赤身扔出了门外,也无法问三殿下算账一样。 这是他们自己家的姑娘自甘堕落,做出那般不知廉耻之事,越闹,反而会越加的让他们自己蒙羞。 而此刻老王妃突然提起了这件事,分明就是在故意打她婉妃娘娘的嘴巴! 你家六小姐可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被教导各种规矩礼仪,还不是做出了那等自荐枕席的下作事?而且就算自荐枕席了,人家三殿下都不屑一顾呢,赏给了侍卫,都只捞得一个小妾的身份。 我家郡主确实是不懂规矩的,只是个在山野中长大的没太多教养的野丫头,而且还长得挺难看。不过那又怎么样?不但将三殿下给吃干抹净了,还承蒙了三殿下慧眼识明珠,将她奉若珍宝,疼爱有加。 老王妃施施然品茗,觉得这味道简直都快要及上她的金叶尖了。嘴角则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骂着贱人。 跟老身斗?当心老身扒了你那一层美人皮! 得皇上宠爱就了不起了?皇上见了老身还得礼让三分呢! 旁边,皇后的脸色也有了几分不虞,显然是老王妃的这番话也让她想到了自家那个被君修染赤身扔出门外的侄女。 端起茶盏浅呷了一口,睫毛微敛,隐藏起眼中闪烁的精光。 刚才是君修染,现在是这端木老王妃……关于这件事,今天可是被连续提起了两次呢。 婉妃也是坐在那儿捏着蒲扇捏得指节发白,良久才轻哼了一声瞥开视线。 周围的御花园内景色如画,远处,六公主拎着裙摆追上了三殿下,六公主伸手去拉兄长的手,却被避了开,不禁便有些委屈,狠狠的瞪了旁边的端木恬一眼,然后又转头对君修染说着话。 看到这里,婉妃也不由浮现了笑意。 便是深得三殿下的欢喜又如何?便是承蒙了皇上下旨赐婚又如何?只怕往后还有的是麻烦不断呢!德妃娘娘,六公主,甚至是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三殿下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容颜若鬼的女子而连自己的亲娘也不顾了? 不过真是想不到,三殿下视满京城的大家闺秀绝色佳人于不顾,竟喜欢那么一个丑陋粗鄙又性情古怪的女子,眼光实在是奇特。 那边,六公 主正拦在君修染的面前,撅嘴委屈的撒着娇:“皇兄,你都好久没有进宫来看我了,先前你离开京城回来之后,也没有来看看人家。” 君修染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在面前撒娇的亲妹妹,嘴角轻勾面带笑意神情愉悦,只是眼中偶尔划过的光芒,却透着复杂。 六公主见皇兄只是看着她不说话,便越发的撅高了小嘴,忽然伸手一指旁边的端木恬,说道:“皇兄,这京城里如此多的貌美小姐爱慕你,你为何竟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最丑的去当你的王妃?而且她还那般的不知廉耻,身为女子,竟做出将皇兄你玷污了的龌蹉事来!” 端木恬冷冷的看了这位皇家娇女一眼,然后转身,迈步,直接朝远处走去。 如果说刚才君修染的脸色还是温和的,笑容还是亲切的,那么此刻他便笑得越发温柔亲切了,只是在这温柔中亲切下所隐藏的,却是森森凉意。 他微低头,俯视着她,终于开了口,道:“六皇妹,你身为皇室公主,却如此大呼小叫不守礼仪,更当面辱骂别人,这就是母妃教导给你的教养?” 六公主的表情刹那冻结,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君修染,似乎没想到她最敬爱的皇兄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与先前端木恬说的,何其相似? 她忽然觉得委屈,还有无边的愤怒,觉得这都是端木恬那个丑八怪,那个贱人造成的。 然而尚不等她做出反应,君修染已一步从她身旁绕过,背对着她轻柔的,但也异常凉薄的说道:“记住,以后见面,你得恭恭敬敬的称呼她一声皇嫂。” 六公主“唰”的转过了身去,看到的却是皇兄一下子就已走远的背影,她瞪大着眼睛,眼中水光浮动,颤啊颤的终于“啪嗒”一下掉落了下来,整个小小的身子都禁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觉得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受到过像今天这样的屈辱。 尽管皇兄一直对她并不热情,可也从来都是温柔亲切,微笑相对的,即便是在她很小时候,曾经害怕他厌憎他捉弄他欺负他,他都是那一副温柔的模样。 她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捏紧了拳头也止不住浑身颤抖,脸色扭曲神色狰狞,忽然尖叫了一声,拔腿就朝端木恬追了上去。 整个御花园内的人都因为她这一声突然的尖叫而愣了下,然后皆都转过身来看向这边,看到六公主神情扭曲的朝端木恬冲了过去,不由得惊愕诧异。 那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表情冷淡的德妃猛的站了起来。 身后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君修染都不由怔了下,侧身看着他那个一向骄纵的亲妹妹神色狰狞的冲过来,眼中忽而厉芒一闪。 不过他本意要阻拦的手却在中途又收了回来,只冷眼看着她从他身旁呼啸而过,直朝他家恬恬撞了过去。 端木恬停下了脚步,但却在抬头看天。 今日从进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似乎就没有遇到过一件顺心的事。 太后言不由衷,皇后的阴阳怪气,德妃冷眼相对,以及还有诸位闺秀千金们的排挤嘲弄。 她都忍了,就连刚才成梦璇的刻意找麻烦她都忍下来了,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皇宫,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她不能乱来,不能闯祸,不能给端木王府添加麻烦,不能…… 此刻身后有人携着满身的力气冲撞而来,神色狰狞,杀气隐现。 杀气? 六公主年纪十二,长居宫中,深得皇上和德妃娘娘的宠爱以至于性子骄纵。 但这样的人,其实是最没有杀伤力的。 可现在,她竟然感觉到了杀气。 端木恬微眯了眼,身上轰然弥漫出了深沉浓郁,宛如来自人间炼狱般的杀气,然后转身,挥手,“啪”的一巴掌将六公主给拍飞了出去。 六公主的尖叫戛然而止,周围众人刹那屏住了呼吸,顷刻间,御花园内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端木恬的这一挥手给惊呆了,呆呆的顺着六公主的身影移动视线,看到她脑袋拧转,离地而起飞入到了半空之中,然后一直远远的飞了出去,在空中飞出一个抛物线,再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砸倒一地的珍贵花草。 那“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亦犹如是狠狠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也跟着齐齐一震,将他们给震醒了过来,倏然惊呼如浪涛一般层叠着席卷了整个御花园。 御花园内,一下子就沸腾了。 六公主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面临如此让人不敢置信连做梦都似乎不可能会梦到的情况,她的所有狰狞扭曲尖叫都在那一刹那消失无踪,转而是满腔的震惊。 是的,震惊! 绝对的震惊之下,她甚至都忘记了最初的愤恨,只剩下满满的愕然和不敢置信,就那么趴在地上,一手捂着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惩罚 端木恬觉得,这一下,六公主是彻底的把她给恨上了。 帝王一怒,便是万众跪伏,谁还敢再多发出半点声响来吸引正在盛怒中的帝王? 就连向来骄纵的六公主,也被慑住了,捂着脸跪在那儿咬着嘴唇细细抽噎,不敢再放肆。 皇上沉着脸,冷冷的从眼前这些人身上扫过,怒哼道:“来人,带六公主回她的寝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寝宫大门半步!让她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举止,如此骄纵蛮横,甚至连朕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了,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模样?” 马上有太监领命上前,欲将六公主送回寝宫。 六公主在听到父皇这番话的时候已猛抬起了头,红肿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哭诉着:“父皇,您不疼我了,您不疼我了!” 德妃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以防她继续惹怒皇上,轻声说道:“灵儿,不许胡闹!你今日确实言行不当,父皇理该责罚你,你乖乖回寝宫去反省过错。” 话虽如此说,怨愤的目光却落到了对面端木恬的身上。 君皇帝也冷睨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端木恬,沉声说道:“端木恬!不管你有多大的理由,殴打公主便是你的不对,你认不认错?” “臣女知错,请皇上责罚!” 君皇帝脸色稍缓,说道:“朕见你似乎与这满堂的闺秀小姐们都熟络不到一起,今日便干脆不用继续参加接下去的寿宴了,在这里跪着吧,直至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 “父皇……” 君修染不由大急,直起了身子便想要求情,端木恬却忽伸手扯了他一下,然后双手抵额跪拜在地,道:“臣女领旨,谢皇上!” 这跪了满地的人,顿时神色各异,有皱眉沉思的,有担忧急切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成梦璇就跪在距离端木恬不远处,微抬头透过人群缝隙朝这边看了过来,一改先前的狰狞愤恨,嘴角一抹温婉浅笑,笑得比那一池春水还要更加的柔媚。 端木恬身旁,君修染剑眉轻蹙嘴角紧抿,犹不愿放弃的开口说道:“父皇……” 然而他才刚开口,君皇帝便沉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怎么,你也想陪着她一起跪在这里?” 这是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意思了,众人无不再次变了脸色,德妃倏然将怨愤的目光从端木恬的身上转移,想要开口求情,君修染却神色微凝,而后嘴角轻勾,勾出了 一抹倾倒众生的笑容,点头道:“是!请父皇成全!” 德妃大惊,当即惊呼道:“染儿,你疯了?还不快向父皇求情请罪?” 君修染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抬头看着父皇,神情笃定。 君皇帝站在那儿,低头俯视着他,眼中似有异样光芒一闪而过,冷笑道:“准!” 德妃大急,连道:“皇上……” “怎么?你也想加入进去?” 皇帝陛下冷言询问,顿时让德妃闭紧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 他又转头从那跪了满地的人身上扫过,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众人谢恩,然后又“呼啦啦”的站了起来,几乎下意识的纷纷将目光落到了依然还跪在那儿的两人身上。 六公主被带了下去,回去寝宫里闭门思过,她也没有再继续哭闹,只是临走前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 “今日是母后您的大寿,却没想到竟发生了这等不愉快之事,让母后扫兴了。” 君皇帝对着太后娘娘恭敬的说道,表情严肃神色威严,满身的皇者之气彰显无遗。 这是一个帝王,天下至尊! 太后娘娘在宫女的搀扶下微笑而立,一派尊贵雍容,慈善和睦,说道:“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的小打小闹而已,训斥几句也就是了,皇帝这般惩处,未免太严厉。哀家还想着要这即将过门的新孙媳来给哀家贺寿呢,现在却被皇帝你责罚要跪在这冰冷的御花园中。” “母后仁慈。不过这两个丫头实在是太放肆,若不加以惩处,往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便是如此,朕也是念在今日毕竟是母后的寿辰,不宜大动干戈扰了喜庆,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太后笑得更欢快了,嘴上却说着:“这还只是小惩?你可别再做什么更严厉的惩罚了,都是哀家的孙儿孙女孙媳妇,若是伤着了哪里,哀家心疼。” “母后不必理会他们,犯了错就该受罚。倒是这眼看着就要午时,母后也别继续在御花园里逗留了。” “好。”她又看了跪在那儿的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迟疑道,“那这两个孩子……” “就让他们跪着吧。” 君皇帝亲自扶了太后娘娘离开御花园,其他人也都浩浩荡荡的跟随在后头。 成梦璇看着还跪在那儿的君修染,咬着嘴唇似想要上前来,又看 到三殿下只侧头望着身旁的人,眼里满满的全都只有那么一个人。不禁咬得越发用力,几乎咬破了那粉润有人的朱唇,终还是不甘不愿的转身跟随着其他人离去。 老王妃在端木恬身旁微顿了下脚步,轻叹着说道:“你这丫头怎的如此鲁莽?现在真是谁也救不了你了,就先在这里跪着吧,相信有三殿下陪着你,应该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东西敢来找你的不痛快。” “是。祖母放心,只是跪一会儿罢了,没事。” 老王妃轻点了下头,从她面前走过,朝御花园外走去。 宸公子溜达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摸着下巴说道:“我就觉得刚才心里不踏实,觉得要出事,看吧,果然是出事了。” 端木恬瞥了他一眼,淡淡一句:“马后炮!” 宸公子当即一个趔趄朝地面栽倒了下去,端木璟走过去,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抬腿,将他一脚踢到了旁边,然后若无其事的在妹妹面前蹲下,皱着眉头微露心疼的说道:“你暂且委屈一下,待会儿寻着了机会,再向皇上求情。” “哥哥不必如此麻烦,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寿宴什么的,那么吵吵嚷嚷,争奇斗艳,明争暗斗的,倒不如跪在这里清净。” “……寿宴尚未开始,怕是要一直到深夜才能结束。” “嗯,我知道。” 璟世子不禁皱了皱眉,满满的心疼啊有木有! 宸公子在旁边拍拍衣角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抬腿就朝小璟侄儿踹了过去。 这小子真是大逆不道,竟敢拿脚踹自己的亲叔! 端木璟伸手格挡开,两人斗了几招,也没有在这里久留。 端木恬目送着他们离开,忽有一石子“滴溜溜”的落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一怔转头看过去,便见荣芩静正在那而对着她张牙舞爪。 在所有人都浩浩荡荡离开的后头,荣芩静闪身躲到了一假山旁,以石子吸引了端木恬的注意,见她转头看了过去,顿时眉眼皆笑,张嘴无声的说了一句:“活该!” 说完后,她却又伸出了手,笑嘻嘻的对端木恬比了个大拇指,之后才缩了回去,转身大步跟上前面的人群。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发囧,觉得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倒真是与寻常的千金小姐们大不相同,如此的……有趣。 她嘴角微勾,也收回了目光。 此时君皇帝他们正走到 御花园内的一处秀美湖泊旁边,那湖水清冽,泛着粼粼波光,风景十分的迷人。 端木恬微微侧头看着,忽然眯起了眼,手指一勾就勾过刚才荣大小姐扔过来的那一粒石子,屈指,轻弹。 顿时有一道微不可察但又惊艳非常的弧度从天际划过,伴随着轻微的破空声,远远的朝前方飞去。君修染忽然挑了眉梢,在远处一声“哎呦”的娇呼声响起时侧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身旁的宝贝恬恬。 当然,远处那一声“哎呦”其实并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婉妃娘娘正敛神恭谨的跟在皇上身后,整颗心都放在了前方那明黄身影上连身旁周围的景色都无心欣赏。 此时正行走在湖边,波光粼粼映在她的眼中,越发显得她水眸灵动,却突然,好像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击打在了她的膝弯,顿时让她整条腿都酥麻了下,以至于站立不稳,整个身子都斜斜的朝旁边歪倒了下去。 她受惊之下一声惊呼便出了口,面色惊惶,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湖里。 旁边的,前面的,身后的,所有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惊呆了,以至于眼睁睁的看着婉妃歪身掉进了湖中,连站在她旁边的宫女都没有能够及时的反应过来去伸手拉她一把。 于是,“咕噜噜”的水泡在湖面上吹起,水波荡漾,婉妃娘娘在水中沉浮跳跃,偶尔冒个头,不时的展现一下雪白藕臂,连纤纤玉足都调皮的跑出来凑热闹了。 “救……咕噜噜……救命……” 终于有人回魂,然后整个御花园再一次的乱成了一团。 惊呼声,捉急声,咋喊声,声声入耳,那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皆都奔走、推搡、相撞,拥挤成了一锅。 婉妃的贴身宫女太监们心急想要将娘娘救上来,伸手去捞,却连他们自己也“不小心”一个个惊叫着落入水中,引得“扑通”声连成了一片,那风光秀丽的人工湖中,被“呼啦啦”的如同下饺子一般,多了许多扑腾的不明生物。 娘娘们,夫人们,小姐们惊叫着几乎晕厥过去,王爷们,皇子们,公子们想要趁此机会彰显一下男子气概,想在皇上面前好好的表现一番,却越发的搅乱了这一锅粥。 人群边上,端木璟施施然收回了手,袖子落下遮挡住了尚且还捏在指间的最后一粒石子。 面对着这混乱的场景,他面不改色甚至还尤带着温和浅笑,看着在湖水中扑腾 的婉妃娘娘,看着从远处急急奔来的皇宫侍卫,然后微侧头看向了身后,那两个并肩跪在一起的人,忽略碍眼的君修染,只看到他家宝贝妹妹低垂顺眼,跪得好不恭谨。 他轻勾唇角,浅浅的笑了开来。 这婉妃竟敢拿他们的亡母说事,还辱骂他的宝贝妹妹,当真过分之极,绝不能轻饶。 不过没想到妹妹竟是跟他想到了一块,抢先出手送了婉妃娘娘落汤,他就只好对着她的那几个宫女太监下手了。 唔,刚才随口捡来的“凶器”还剩下一粒,婉妃的人却都已落了湖,这最后一下,该送给谁呢? 他的目光在湖边搜寻,首先就看向了太后皇后和德妃这几个人,但只一眼之后就直接略过。 再看向右相府的大小姐成梦璇,心里一算计,发现角度不好把握,而且她离湖边有些距离,不好下手。 又将剩余的闺秀们都扫视了一遍,刚才对他家妹妹最是不客气的几个,他可都记着呢。 可这些小姐们一个个都远离了湖边。 端木璟的目光忽然一凝,直直的盯上了那个此刻正在湖边蹦跶,指挥着其中几个侍卫救人的身影,这个刚才最是热衷于在成梦璇面前表现,对他家妹妹不屑轻蔑,不恭不敬的混账东西。 似有轻风吹拂,端木璟的袖口微微荡漾了一下,荡漾出一抹粲然风度,然后那正在湖边撅着屁股的某人,忽然“哎呦”一声惊叫往前扑了出去,随之“扑通”一下,那一锅汤中又新添加了一味食材。 璟世子理了理袖子,举头望天。 那边,三殿下也悠悠的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天,又低头望地,然后转头对着身旁的人儿妖娆一笑,道:“恬恬,你打算拿什么来封住我的口,以防止我将这件事说出去?” “我一向擅长做杀人灭口的勾当,你想试试?” “……” 三殿下不禁扼腕叹息,黯然伤神,他究竟该如何才能将他家恬恬给真正的反扑倒了呢? 湖边,婉妃饺子终于被捞了上来,却已经腹部饱胀气息全无,就不知道只是因为在水中沉溺太久而休克了,还是真的就此香消玉殒。 同时也救上来的那些宫女太监们眼见着婉妃娘娘没了声息,顿时就扑过来哭作了一团,真正的情真意切,可惜并非因为伤心娘娘没了,而是因为想到他们有可能会因此而受到的牵连。 见此情景,太后 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毕竟今日乃是她的六十六大寿,却竟发生了这么多事,婉妃若真死了,今日也未免太晦气。 “哭什么哭?都给哀家闭嘴!”她冷声呵斥着那些哭丧的宫女太监们,真真是觉得晦气极了,便越发的面色沉凝,对着站在身旁的一个太监吩咐道,“你过去看看,婉妃这是怎么样了。” “是!” 那太监领命走过去,在婉妃娘娘的面前蹲下,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眉梢轻动,忽一掌拍在了婉妃的腹部,同时伸手将她拉着坐了起来。 “呃……” 一声轻吟从婉妃的口中发出,尾音尚未结束,她便忽然浑身一僵,然后“呕”的一下吐出了满地的清水。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端木恬却忽然轻嗤了一声,语气之中充满着惋惜。 竟然没死!如果救援得再迟一会儿就好了。 不过她也并不颓然,因为早在出手前就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婉妃若是真的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溺毙,怕是今天的寿宴都不用继续了,往后是会血流成河还是时局动荡? 她眯了眯眼,跪在那儿嵬然不动,越发的低眉顺眼,神态恭谨了。 耳边,轻轻的响起君修染的低语声:“婉妃是与淑妃一脉的,因无皇子所出,而深得淑妃的信任,她背后又有靖侯府,势力亦不弱。” 端木恬闻言眉梢微动,瞥了他一眼。 淑妃?就是那个骄横跋扈,看起来游手好闲胸无点墨心无城府还有点蠢的二皇子的生母? “听说,你曾将御史大夫府上的三小姐赤身扔出了尧王府大门外。” 她突然提起这个事,倒是让君修染有些意外,一愣之后便幽幽说道:“那缪三小姐竟想要爬上本王的床,这如何能成?我可一直都为了恬恬而保持着清白之身呢。” “……听说你后来又将靖侯府的六小姐给赏赐给了一属下,还只当了个小妾。” 三殿下于是又一声叹息,侧目幽怨的睨着她,说道:“本王的床榻可是专门为了恬恬你准备的,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染指?我见她春心荡漾,又正巧有个属下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尚未娶妻,便顺手赐给了他,他起先还不乐意,后来听说只是给他当个小妾,他便也欣然接受了。” “……”她可以先揍他一顿吗? 端木恬眼角一抽,按捺下被他撩拨起来的火气,嘴 角一抿便是淡漠冷冽,道:“御史大夫是皇后的兄弟,靖侯府是淑妃一脉,我听说还有一位慕大小姐被你召集了乞丐来享用,事后自尽不成便出家落发为尼了,她又是哪一边的?” “迟贵妃的外甥女。” “迟贵妃?”她对朝中的形势尚且只是知道了一个明面上的大概,牵扯到后宫的事情就更加模糊,一直都只清楚的知道皇后,淑妃和德妃三人,这还是因为君修染排行老三,她便下意识的多关注了一下排在他前头的两位皇子。 思索了一下,才隐约想起刚才在太后娘娘的身边,确实是还有那么一个娘娘离得她非常近,位置似乎还要在德妃的前面。 再一想,又想起宫中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号人物,只听说一向深居简出。 君修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道:“护国公之女,二十年前入宫,一度深得父皇的宠爱,直至高居贵妃之位,产下五皇子君修祁,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常年待在她自己的寝宫之中,不轻易出门。” 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顿了一下之后他便又继续说道:“五皇子年方十八,极其聪慧,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但在五岁时曾突然重病,之后便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在两年前被封为明王搬出皇宫,也是一直待在他的王府中,极少出门。” “他今天进宫来了吗?” 他微顿,转头看向那边正在一点点平静的湖边,道:“端木宸左前侧十步距离,身穿银白衣袍,一看不就不像是个好人的家伙。” “……”这是什么形容? 虽满腹无语,但端木恬还是顺着他所说的看了过去。 首先,她看到了凑在人群中扭腰摆臀探着脑袋想要往湖边凑的绯红身影,那一脸的兴奋,那满漾的贱笑,就差没有当场手舞足蹈大声喝采了,看得端木恬顿时脸一黑。小叔,你在干嘛? 然后她缓缓的调转视线,朝着宸公子的左前侧望了过去。 十步距离是么? 这么看过去,她果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身穿银白衣袍,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的家伙! 那人身材颀长,长相柔美,本该是极有亲和力,极具温柔的,可他却偏偏有一双阴桀的眼睛,顿时让他那柔美的长相偏离了预先的轨道,整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不自觉的透着一股子阴冷之气。 真的是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端木恬不禁有些微微的发囧,此时,那五皇 子也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转头望了过来。 这一眼,阴桀森冷,恍如无间地狱,又似裂渊鬼谷,落在人身上,直让人觉得森冷森冷的。 这是一种融入到了骨血之中的阴和冷,没有半点人气的阴桀,连端木恬都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颤。 忽有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捧着她的脸轻轻的将她转了回去,不再继续与五皇子君修祁对视。 “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本王的一半俊美。” 耳边是某人自恋的嘀咕,端木恬闻言瞄了他一眼,然后端端正正的低头跪好,再没有去理会附近的那些个状况。 吵嚷声短时间还平息不下去,婉妃醒转过来之后的哭闹,说是有人故意想要害她,才会落了湖,顿时又将事情推向了另一个高潮。 等到终于安静了下来,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几乎都要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御花园内终于只剩下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他们就静静的跪在那儿,并没有任何出格不恭的举止,只是当头顶的太阳热烈,君修染轻轻的挪动了下身子,为她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烈日骄阳。 今日四月初三,天气还不是很热,清晨傍晚甚至还有些凉意,但正午的太阳却也已经相当热辣,又逢碧空高远,万里无云,连一点点的阴凉都不会有。 端木恬在他轻挪位置替她遮挡骄阳的时候不禁眼波微动了一下,随后却继续低头跪在旁边,再没有其他任何更多的反应。 一直到,三殿下突然在她耳边幽幽的叹息一声,很幽怨很失落很凄然的感觉,面上却神光璀璨,眼中尤其的流光溢彩。 “我怎么觉得我们这般一起并肩着跪在这里,就好像是在跪拜天地呢?” “……” 她如果现在出手,将这金尊玉贵的三殿下给远远的踹飞出去,皇上会不会大怒之下罚她罪加一等? 有人在御花园外探头探脑,透过层影叠叠,看到那并肩跪在一起的两道身影,用力挠了挠头发。 该死的,这可如何是好?主子和王妃竟然被一起罚跪在御花园中,要一直跪到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 他抬头望了望天,此刻才刚过午时,离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至少也还得有四五个时辰。 算算,算算!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他如果搞点事情出来,让太后娘娘的寿宴提前结束,是会被斩首示众呢还是凌迟 处死呢还是千刀万剐?最重要的是,会不会连累了主子? 蹲在御花园外,他用力扯了扯自个儿的头发,眉头紧锁。 愁啊! 这烈日骄阳之下,那坚硬石板路上,主子和王妃娇贵的膝盖将要受到何等样惨无人道的蹂躏啊啊啊! 另一边,也有人在焦急踱步,看着远处那两个身影,用力咬了咬手指,一脸的泫然欲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郡主竟然被皇上罚跪在御花园中,三殿下还陪着她一起跪在那儿,这这这……三殿下怎么这么糊涂呢?跪在这里能顶什么用?难道不是更应该待在皇上的身旁,好随时随地的找着机会给郡主求情吗? 跪到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开什么玩笑! 她家金尊玉贵的郡主大人,竟要在这御花园中跪足足五个时辰?那如何能够禁受得住? 可是她该怎么办?她能为郡主做什么? 自己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连随郡主一起进入太后娘娘的寝宫都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格进入到御花园之中,刚才若非消息灵动,得知了郡主的殴打六公主,被皇上罚跪与御花园,她现在还和其他各府的丫鬟们一起,安稳的待在偏殿角落里呢。 赶紧去找人求救? 可是老王妃,世子和宸公子都在宫里呢,也都知道郡主被罚这件事,却都没有能把郡主救下来。 急死人了! 日头好晒,太阳好烈,郡主可能禁受得住?万一晒伤了她那娇嫩白皙的肌肤可如何是好? 还有,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郡主和三殿下却都还没有吃点东西,饿坏了可怎么办? 窸窣声响,有人鬼鬼祟祟的从假山后冒出了头,左右张望了几下之后“嗖”的就窜到了端木恬的面前。 “荣大小姐?” 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荣芩静,这让端木恬不由感觉十分的意外。 她有预感,小叔那不着调的肯定会出现,哥哥觑着了空隙就会偷偷过来,甚至凤楼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得到消息后可能也会过来瞧瞧她这个衰样,但绝对没有想到过荣芩静竟首先出现了。 她似乎与这位大小姐,很不熟吧? 荣大小姐冲她扬了扬眉,无视她的惊愕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油纸包笑嘻嘻的捧到了她的面前,瞥一眼旁边的三殿下,说道:“这可是本小姐不惜沾污了新衣裳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命案 御花园中虽然看似安静但其实很热闹,坤仪殿中是真的很热闹,就连另外的其他某些地方,也很热闹。 似乎今天,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一层热闹的氛围之中。 “啪”的一声,一只描凤玉瓷杯狠狠的被摔在了地上,杯中的茶水四溅,同时一起四溅的还有如玉石般剔透的白瓷碎片,朝着那跪在地上的绿衣宫女飞溅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和锋利的碎瓷片落到身上,让那宫女不禁颤了下身子,却依然跪在那里,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宫装明艳的女子就站在她前面,原本绝艳的小脸却因为五指笼罩而高高的肿胀了起来,将她俏丽的五官都给挤作了一团,又因为愤怒而扭曲了表情,使得她那张脸看上去越发的狰狞可怖,明明不过十二岁的小小身子里,却散发着冷凝的凶煞。 她还保持着那个摔茶盏的姿势,怒瞪着跪在面前的宫女,厉声道:“该死的狗奴才,你刚才说什么?本公主让你去教训端木恬那个贱人,你竟然说连御花园都没有能踏入进去,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宫女瑟缩,“砰砰”的磕着头连说道:“公主恕罪,奴婢实在是找不着机会,三殿下就在恬郡主的身边,谁都不敢接近啊!” “混账!”六公主闻言更是跳脚,又是“啪”的一下随手抓了旁边架子上的花瓶瓷器摔碎在了地上,面容扭曲,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尖利道,“我不管,总之你必须得去给我狠狠教训了端木恬那个贱人,不然的话,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那宫女顿时脸色苍白,想要公主折磨人的手段,又想到御花园中,恬郡主身旁的三殿下,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公主……” “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滚出去!” 坤仪殿中,有丫鬟偷偷的来到成梦璇的身旁,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让成大小姐顿时脸色一变,目光在坤仪殿内搜索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端木宸的身影。 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怨毒,正要开口提醒一下宸公子不知去向,却见坤仪殿门口一个绯红身影飘然而来,当即宛如扼住了成梦璇的咽喉,堵住了她尚未出口的话。 怎么这么及时的回来了? 她不由冷冷的瞪了丫鬟一眼,让丫鬟脸色一白,低头越发的缩了进去,轻声说道:“奴婢确实是看到宸公子去了御花园那个方向,就马上急急的跑来禀告小姐了。” 成梦璇冷哼一声 ,轻声问道:“他去御花园做了什么?” “这……奴婢不知。奴婢见宸公子往那边过去就直接来向小姐禀告,并没有跟着他一起过去。” “那还不快去看看御花园里的情况?” “是,奴婢马上就去。” 那丫鬟又迅速的悄然退了出去,成梦璇手指交缠,捏得指节泛白,青筋毕现。 那边宸公子进来之后,朝成梦璇鄙夷一笑,没有惊动到其他人迅速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面。 小贱人,你倒是说啊!有本事就开口,看本公子怎么撕了你的伪善嘴脸! 各方势力皆都很快得到了御花园中的情况,神情各异心思各不相同,有人有心想要向皇上提及,但却发现他们架不住三殿下和端木王府那两方人的一句话。 他们怎么竟对御花园中的情况,那么消息灵通啊?皇上都还不知道呢,他们竟然就知道了。 有人偷偷查看皇上的脸色,其实他们并不认为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情,皇上会真的不知晓,可是皇上此刻一脸平静,好像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见此,众人不禁再一次的暗自揣测。 时间过得不快也不慢,很快就到了落日时分,君修染收起伞,捏捏略微有那么点酸痛的手臂,然后抬手,“嗖”的一下,手中的油纸伞就朝某个方向直飞了过去,穿叶拂花,直接飞出御花园,“啪”一声轻响,落到了正隐身在御花园外的某人面前。 此人也是反应迅速,飞快的捡起油纸伞藏了起来。 这等罪证,还是赶紧消灭不让人找到的好,虽然皇上至今没有动静显然是默许了罚跪撑伞这等子不着调之事,但偷偷的来就行了,若待会儿还让他亲眼看到,可就太说不过去了。 寿宴似乎已经开始,远远的有丝竹之声传来,越发衬得御花园内清净安宁。 在御花园附近蹲守了大半天的人,也终于渐渐的有些骚动了。 只是想下手的根本就下不了手,虽并不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但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旁边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负责守护的人不敢松懈,就怕自己的一个不注意,就让人将他们的主子郡主给欺负了去。另外还有观望的,只是在那里盯着御花园内两人动静的,倒是依然安静。 不远处位于御花园内假山顶上的观景亭内,有一红衣妖娆的身影斜斜倚在那儿,看着就在他视线内并肩的两道身影,又调转视线从昏 暗的边缘地带轻轻扫过。 他轻轻转着手中几乎漫出的酒盏,眉梢微微挑起,一点轻峭便流溢了出来,轻启诱人犯罪的润泽朱唇,溢出了凉凉的四个字:“一群傻叉!”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竟还有人想要对端木恬下手,不是胆大妄为又自诩权势惊天的,就是不知轻重不知好歹愚不可及的。 端木王府的郡主,便是当真将这皇宫给掀翻了,皇上都不会将她逼入死路,更何况,端木恬还是帝师府的外孙女,宁清的女儿。 想到帝师府,他不禁微敛神,眼中偶有精光闪过。 话说,今天帝师大人的反应很反常啊,虽然他是后来才进宫,并没有亲身经历御花园里的那场混乱,可以他那护短的性子,怎么竟然在得知唯一的外孙女被罚跪在御花园中之后,没有任何激动?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身影一闪就从观景亭上消失,昏暗中只觉空中有红影闪过,迅速的朝着寿宴所设的宫殿飞掠而去。 御花园内,已经跪了有足足三个多时辰的两人依然那么安静的跪在地上,跪得太久,血脉不通,端木恬几乎都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 手在腿上轻轻的捏着,想要缓解一下经脉肌肉,侧头却见身旁的某人跪得纹丝不动,似乎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甚至眼眸轻垂,轻轻落在她的身上,闪烁着柔亮的光芒。 伸手,将她搂了过去倚靠在他的身上,轻声说道:“先休息一下吧,寿宴很快就会结束。” 她不由得身子一僵,忙从他怀里挣出来重新跪直,淡漠说道:“我没事。” 三殿下幽幽的敛眉,再幽幽的一声轻叹,暗自嘀咕着:“想要趁此多抱你会儿都不给机会。” “……”三殿下,您能别把这个事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吗? 身后柳林花丛中,有“噗”的一声闷响,好像是什么重物从高处跌落到了地上,然后迅速的一阵悉索,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三殿下微侧头,凉凉的从身后那个方向扫过。 枝叶似又抖动了一下,然后再次恢复平静。 有人隐藏在御花园内的珍贵花丛之中,浑身发冷,内牛满面。 主子,您不能怪我呀! “让他离远点。”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我不喜欢背后躲着个人,会忍不住想要出手击杀的。” 话音刚落,又是“咕咚”一声,刚 站稳的某可怜侍卫再次栽倒在了地上,然后迅速爬起,“唰”的一下后退了至少十步距离。 王妃威武,他怎么觉得竟然比主子还要危险? 远处宫殿里正歌舞升平,有靡靡丝竹之音飘荡到了这里,但那些都与此刻跪在御花园里的两人无关,他们只是并肩跪着,等待今日这一场寿宴的结束。 宫廊上亮起了灯笼,灯光一路投射到这里,一片影影绰绰,周围似乎终于沉静了下去,散落在周围各怀心思的人也大都悄然隐退。 终于,似乎连远处的丝竹之声都渐渐沉静,又有嘈杂脚步声接近。 亮光在接近,反映着层叠的影影绰绰,有太监手执灯笼迈着小碎步子飞快的进入了御花园,为身后的大群贵人们照亮道路。 当先的一人,竟赫然是太后娘娘!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来到了御花园,当来到两人旁边的时候,端木璟忙上前将妹妹扶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端木恬站起来的时候又趔趄了一下,端木璟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又扶着她原地坐下,伸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腿。 凤楼过来,也是将君修染扶了起来,娇笑着说道:“三殿下,您受苦了。皇上特意吩咐奴才过来送您出宫,还说让您回去后好好休息。” 旁边,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满脸心疼,说着:“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是鲁莽,要不也不会被皇帝罚跪了。”又对身旁的宫女太监们说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三殿下和郡主揉揉腿?这跪了这么久,可千万别给伤着了。” 她就像是一个和蔼可亲宅心仁厚的寻常人家的祖母,心疼着小辈受到了责罚,那满脸的心疼,那满眼的担忧,无不在显示着她是真的关心这两人。 而且今天这寿宴结束了之后,她还亲自跑来了御花园里。 真是恩宠有加,受宠若惊,三生有幸。 端木恬欲起身行礼,却被太后娘娘伸手按了回去,说道:“不必多礼,你还是快坐着让人给你揉揉腿。” 有宫女上前,却被从后面挤上来的宸公子给挡了回去,自己在端木恬另一侧蹲下给她轻轻的揉起了腿。 怎么能让别人来动手?万一捏到了他宸公子亲手系上的棉包可怎么办? 太后又转身对老王妃说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丫头跪到现在定已疲累,还是快带她回去好好歇息。” “是,臣妾这就带恬恬回去,有劳太后 娘娘关心,恬恬这丫头也算是没有白受这一遭罪。” 老王妃恭敬应下,心里却在翻白眼。 你要真关心,作何要故意将寿宴拖到现在才结束? 端木璟拦腰抱起了妹妹,告辞太后娘娘就跟着祖母离开了御花园,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眼底却有点点黑雾沉浮。 在他怀里的端木恬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站在太后身边不远的那个身影,悍然与那一双森冷的眼睛对上。 德妃娘娘! 目送着端木王府的一群人离开,其他人才又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正由随身侍卫扶起的君修染身上,太后又是絮絮关心了几句,之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御花园,回去了自己寝宫,其他那些随太后一同前来的各宫主子也在关切了几句之后随太后一起离开。 君修染站在哪里,神色平静,姿态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跪了五个多时辰而有任何的不适异常,虚浮着笑意的看着那些人离开,然后缓缓转头,以同样的神态,同样的目光看向了还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母妃。 德妃神色冷淡,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口,道:“染儿,你今日太鲁莽了,若是万一因此而惹恼了你父皇,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您只是想要跟我说这些吗?”君修染浅浅笑着,笑意却只是浮于表面,没有半点欢喜雀跃和温度。 听他如此反问,德妃顿时面露愠色,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母妃这是为你着想。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父皇也对你甚是看重,你当更加的小心谨慎,不可出现半点差错,否则你父皇一怒,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就将会彻底破碎。” “谢母妃教导,儿臣谨记在心。” 德妃却更皱眉,又说道:“你为了一个女子,竟不惜自伤身体,竟陪她一起罚跪在这御花园中,实在是不成体统!你是欲要成大事的人,岂能儿女情长?而且还是那么一个心狠手辣又其丑无比的女子,就算你为了端木王府,也不必做到如此程度!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也别……” “你说完了吗?” 突然被打断了说话,让德妃一怔,随之脸色一沉,道:“你说什么?” 君修染将手轻拢在袖子里面,勾唇轻笑,笑得风华绝代笑得流光溢彩,施施然说道:“且不管真心与否,皇祖母亲身前来,无半句责备反而说了一堆关切叮嘱的话,就连皇后也是殷勤关怀,说要早些回府歇息,还要找太医 仔细瞧瞧是否有伤到了哪里,更不必说是其他的诸位娘娘们。连责罚我的父皇虽可能还在气恼,却也派了凤楼过来。倒是母妃你,从始至终,可有担心过我在这里跪了一天,饿了一天,身体是否有所不适,又是否安然无恙?” 德妃顿时心脏一缩,却又冷哼道:“她们那不过是虚情假意,哪个是真心为你担忧的?” “你却连虚情假意也没有?” “我是你母妃,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你不会?” 君修染忽而轻笑,充满着惊讶的看向她。 德妃顿时噎住,昏暗的灯笼照不亮她的脸色,便只剩下一片晦涩。 “我知道你怨我。”她轻幽的说道,“但你毕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并没有……” “白枫!”君修染忽然转开了视线,再一次打断了德妃的话。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黑衣人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恭敬道:“主子!” 君修染转身,淡漠道:“回府!” “是!” 白枫应声,然后走上前两步伸手扶住了主子,忽然拔地而起,转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德妃还站在那里看着已空无一人的地方,脸色晦暗难明,直到身旁的宫女轻唤了她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冷冷的说了一句:“回去!” 然后转身也离开了御花园。 在所有的人都离开之后,却有人还在御花园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偶有轻泣声响起,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看着旁边林立的假山,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半饷后忽然朝假山冲撞了过去,一头碰死在了上面。 那个时候,端木恬他们刚刚走出皇宫,迎面走来帝师府的一群人。 帝师大人,老夫人,宁大爷,夫人和公子小姐少夫人们浩浩荡荡的一群,皆都将关切的目光落到了端木璟怀里的那个人儿身上。 “如何?可是有伤着哪里?” 老夫人急切询问,同时已经握住了端木恬的手。 “外婆放心,只是跪得久,腿有些酸痛而已,休息下就没事了。”端木恬轻声安抚着。 闻言老夫人连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回去后让你祖母给你好好的检查一下,再让丫鬟们给你捏捏腿,可千万要注意休息啊。” “好!” 老爷子捏着胡子在旁边侧目斜睨,冷冷的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没出息,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六公主,真是不罚你都不足以安抚人心!那六公主惹恼了你,你看那小丫头不顺眼,就不能暂且忍下,等回头仔细谋划,再找着机会自当能狠狠的教训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老夫都白教你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止端木恬,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由得神情呆滞了。 帝师大人啊,有你这么教导人的吗?亏你还是德高望重的帝师大人。 宁大爷伸手抹了抹冷汗,忙将父亲挤开,凑到外甥女儿的面前,那张儒雅的脸上满满的心疼,轻叹着说道:“恬恬啊,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六公主要动手,你就让她动手,总比被罚跪在御花园里一天要好,不仅伤身还容易牵连到身边人。六公主一向深得皇上的宠爱,在宫里也是出了名的刁钻跋扈,在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你让她一让也无妨,等没人的时候再报仇回来才是正道啊!” “……”帝师府的人,咋都这么阴暗的呢? 有正太萝莉两个小家伙站在那里仰望着端木恬,满脸好奇。 看了半饷,小正太转头看向身旁的年轻女子,道:“娘,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其丑不知廉耻心狠手辣不仁不义不孝的郡主姑姑吗?” 女子脸上的表情刹那冻结,满脸惊诧。 突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声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子,小萝莉施施然收回手,无视弟弟投过来的愤怒目光,脆生生的说道:“弟弟你真是没礼貌,怎么能这样子说姑姑?会被人说没有教养的!” 小正太一扁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揉着眼睛委屈的说道:“你才没礼貌,你才没教养!学堂里的那些人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呜呜……哇……” 身旁的母亲脸色尴尬,一边要向端木恬赔罪,一边又要安慰这个语出惊人的小祖宗,她自己都快要哭了。 真是小祖宗哦,以前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事情啊! 旁边的青年男子抽了抽嘴角,亦是脸色尴尬,朝端木恬拱手说道:“这小子在学堂里听了些闲碎之语就胡言乱语了,表妹切莫生气。” 小正太也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像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好像是犯了错误,吸吸鼻子,然后呼出,“啪”的一下,好大一个鼻涕泡泡。 他一愣,然后猛的转身扑进了娘亲的怀里,再次嚎啕大哭,比刚 才哭得还要凶猛。 丢脸丢脸,他的脸都丢尽了! 其他人也被这惊鸿一现的鼻涕泡泡给惊艳到了,端木恬一愣之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抬头对那青年男子说道:“表哥不必在意,童言无忌。再说,外面确实是这么在传言着的。” 片刻后,两府的人告辞分开,帝师府的其中一辆马车内,小正太还依偎在娘亲的身边抽噎着,对面他的父亲神情严肃,沉声说着:“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先前教导你的全忘光了?” 他又抽噎了一下,在父亲旁边的小萝莉嬉笑着说道:“我就说嘛,郡主姑姑肯定不会像外面传言的那样不堪,你还跟我争论。” 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哼唧着说道:“我看她比传言的还要坏,她刚才竟然嘲笑我!” 小萝莉无辜的眨了眨眼,忽然也拍着旁边爹爹的大腿张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刚才竟然吹了鼻涕泡泡,真是太好笑了!噗~哈哈……” 小正太顿时就急了,跳起来就张牙舞爪的朝对面扑了过去,那年轻女子嗔怪的看着女儿,说道:“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身为女孩子,怎能如此肆意大笑?” 一脚踹开扑过来的弟弟,小萝莉扬着笑脸说道:“可曾祖爷爷说了,咱家的姑娘不必去学那些寻常小姐的春风抚柳柔情似水,只需按着自己喜欢的来便成。” “……” 另一边端木王府的马车上,端木璟和端木宸都弃了马一起挤入到马车里面,小心的让端木恬坐好,然后撩起裙摆解下了系在膝盖上的两个棉包,然后卷起裤腿,入目便见她的两个膝盖已经红肿发紫。 端木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手轻轻的在她腿上揉捏着,内力凝聚在掌心,带着些许清凉之感。 宸公子被老王妃推开到了旁边,老王妃低头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势,伸手在膝盖附近轻捏按压着,又小声问道:“这样可是会很疼?” “还好,不是很疼。” 她又自己检查了半饷,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道:“应该是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血脉不通而僵硬酸痛罢了,休息几天就会没事。” “嗯!” 其实过了这么会儿时间,她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大碍了。 先前阻塞的血脉通顺了,僵硬的肌肉也缓和了过来,除了觉得还有些疼之外,并无其他的不适,便是现在就下地走路,也已无碍。 他们都只是太紧张了,不过就是跪了一天而已,主要问题在血脉不通肌肉僵硬,缓过来也就好了。 马车行走在安静的京城街道上,并没有过很久就回到了端木王府,端木璟抱了她进府,她也没有拒绝。 回到出云阁之后便又是一通混乱,等终于全部安静了下来,时间已经是过了午夜三更。 端木恬很快就迷糊欲要进入睡梦之中,虽然两条腿尤其是膝盖很疼,但这么点疼痛并不能让她有太大的反应。 隐约中,她好像听到锦绣在小声的训斥着元香,说她没有保护好郡主。 她迷糊的听着,并没有想要出去阻止的意思,并很快就进入到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当哥哥从宫里下课回来的时候,顺便的也带回了一个消息,昨晚竟有宫女撞死在御花园内。 那个时候,端木恬正在享受着元香的殷勤按摩,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惊讶。 昨日,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 却竟然在御花园内有宫女撞死? 诧异之后,她看着神色愉悦的哥哥,微挑了眉梢,问道:“那宫女是哪个主子下面的?” 璟世子笑容温润,神情愉悦,闻言低头理了下整洁的袖子,说道:“六公主的贴身宫婢。”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德妃有请 太后寿辰之日,却有六公主的贴身宫婢撞死在御花园内,这不是存心给太后娘娘添堵找不痛快吗?且这件事无论究竟原因为何,六公主都势必会被责难,甚至有可能一个没处理好,便是灾难降临。 所以端木璟的心情很好。 真的很好。 想到昨日妹妹遭受了那样的罪责,皆是由六公主引起的,端木璟便已经满心的杀气,当然说到底,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君修染那个魂淡! 他在出云阁坐了会儿,跟妹妹一起分享了一下让他心情愉悦的事,又叮嘱了丫鬟们好好照顾郡主,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出了出云阁,他站在门前,面带微笑,薄唇轻勾,若有所思。 话说六公主的宫婢撞死在御花园内的这件事,他是不是可以去寻着机会挑唆一下,再添加一把火? 他笑容温润,飒然转身,又出了端木王府。 且不管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一天端木恬则过得很平静,一直待在出云阁中,连门都没有踏出一步。 入夜,有人影迅速的划过寂静夜空,避过层层守卫,来到了出云阁附近。 又身影一闪,他拔身而起,迅速的从微敞开的窗户飘了进去。 夜晚清凉的微风吹过,吹起一抹迤逦风华的衣袂翻飞,又轻盈落下消失在沉静的闺房之内。 他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来到内室床榻边上。 黑暗中,忽有锋芒乍现,宛如长虹匹练,将空气都给切割了开来,直从他的身侧扑杀而来。 他一惊忙身影前扑,“砰”的一声倒进了床上。 尖锐的锋芒继续朝着他的后背袭来,他扑在床上就此翻了个身,只听有“咄”的一声,是锋锐钉入到床板的声音,就在他的头侧相距不到一指。 钉入之后,匕首却迅速的侧转,直朝他的脑袋切割了过来。 “恬恬,是我!” 杀气戛然而止,他仰面躺在床上,感觉到锋锐就停留在他的脸色,几乎已经与他的脸相贴,周围很安静,但他能感觉到恬恬正在身边。 此刻,一室寂静,他说了一句之后便静静的躺着,她也暂时没有发生什么声响。 良久就贴在他脸侧的锋锐稍微远离了一些,身边有悉索声响,有人踏上了床,丝滑的衣料从他安放在身侧的手背上拂过,如同拂在他的心尖上,酥酥痒痒的,他很不合时宜的荡 漾了一下。 “恬恬。” 他轻唤着,感觉到她就在身边,还非常的近,伸手就能够触碰到。 身上忽然一重,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身上,同时胸口一紧,她抓起了他的衣襟将他从床上拎起,刚还稍微远离了些的锋锐再一次贴上了他。 这一次贴得更紧,所贴的位置也更危险。 她将森冷的匕首紧贴在他的颈侧,冷然说道:“大半夜的,你偷偷潜入我端木王府,偷入我的闺房之中,想做什么?” 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某人直接无视致命的威胁而进一步的心神荡漾。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轻喃着,并伸手抚上了她的纤腰,说道,“昨日你匆匆离开,我都不知道你是否无恙,今日白天又被诸多事务缠身,到了这夜深人静之时,便越发的忍耐不住想见你的心情。” 脖子顿时一痛,有温热的热体蜿蜒而下,空气中散开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黑暗中,他的眼睛闪烁着点点轻柔璀璨的紫芒,受了伤却反而轻笑出声,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无赖道:“要杀就赶快动手,可别犹犹豫豫的,会让我以为你心疼我,舍不得杀我。” “……” 如果此时有足够的光亮的话,定能发现端木恬的脸色比这黑夜还要暗沉,对上那紫光闪烁的眼睛,她眸光一冷,忽移开了匕首,然而下一秒却是“砰”的一声巨响,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不禁闷哼一声,又听到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皇子殿下,杀了你,还得给你陪葬!” 他捂着肚子皱眉轻哼,闻言更是不怕死的低声说道:“嗯,生同衾,死同穴。” 于是毫无意外的又一声巨响,他被毫不怜惜的扔下了床,一只纤纤玉足紧随而至,狠狠的踩踏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用力的碾了碾。 如此巨响,将闺房外,以及楼下的丫鬟们都给惊醒了过来,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阵杂乱声,锦绣紧张的在门外询问着:“郡主,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都回去休息。无论是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离开。” 她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而便是这么一迟疑的时候,她忽然耳朵一竖,心儿一颤。 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三殿下的声音?他好像在……呻吟? 门外的锦绣忽然“嗤”的一下整张脸都烧红了,再没有半点犹豫的退了下去, 还吩咐其他丫鬟们远离郡主的闺房,万不可去打扰。 “恬恬的丫鬟真善解人意?”三殿下就躺在她的脚下,无视从她脚底传来的碾压疼痛,笑盈盈说道。 端木恬冷睇着他,道:“这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如就送了三殿下如何?” “我怎么能夺了恬恬的人呢?” “能服侍三殿下,也是她三世修来的福分。” “可我只想要恬恬你一个……嗯,恬恬~” 端木恬的脸色顿时“唰”的全黑了,这魂淡,能别呻吟得这么荡漾吗? 于是她毫不怜惜的抬腿,一脚将他给踹飞了出去。 据说这一夜恬郡主的闺房之内非常热闹,不时的有碰撞声呻吟声传递而出,听得出云阁内一群丫鬟们或懵懂不知,或面红耳赤,但皆都一夜难眠。 次日,丫鬟们一个个哈欠连天,困乏不已,又见郡主的房中好迟都没有动静,不禁面面相觑,挤眉弄眼,含羞带怯又满面好奇。 郡主真威武,竟让三殿下半夜前来相会,这可是大炎多少闺秀小姐们梦寐以求,求到死也求不到的呀? 长得不好看又如何?我家郡主自有她的绝代风华之处,有同样绝代风华的三殿下甘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宠爱有加,奉若珍宝。 哎呦喂,不知现在房中情况如何? 房内,被认为理该是一夜春宵,正温香软玉抱满怀的三殿下却托腮斜躺在外间榻上幽怨的画圈圈,偶尔从屏风扫过的眼神都是闪烁着一种叫做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狼性光芒,最终却皆都化为一声长叹,很幽怨很寂寞很失落很抑郁很心有戚戚焉的那种。 “哎~” 门外有脚步声停留,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轻声问着:“妹妹,你醒了吗?” 内室顿时有悉索声响起,不过转瞬间,端木恬就已经穿戴好了衣衫走出来,道:“哥哥请进。” 房门被推开,端木璟一进来便看到慵懒躺在房内榻上的君修染,不由微一怔,又想到刚才所见的那些丫鬟们的神色,眼眸便凝了几分。 “三殿下来得倒是早。” 三殿下盈盈而笑,道:“不早,昨晚近三更才过来。” 端木璟顿时又是脸色一变,目光从坐在旁边恍若无人的妹妹身上扫过,似若有所思,随之又转回落到了君修染的身上,微笑道:“竟委屈三殿下睡了一晚的卧榻,招 待不周,还请三殿下见谅。” “……” 见到君修染被噎,让他的心情很好。 他家妹妹他岂会不知道?就眼前的这个情况,就算君修染当真在这里过了一夜,也断然不可能会两人同塌而眠,如此,他就放心了。 “哥哥,你今天不用进宫上课吗?”见两人的争斗好像暂时告一段落,端木恬才侧首出声问道。 说到这个问题,他神色微敛,说道:“今日外公告假,说是身子有些不适,找了别的学士授课,我便先行回来了。” “外公身子不适?”端木恬不禁有些惊讶,还忍不住有些担忧。 那个老爷子,自她回京之后,虽从没有好脸色好声气,但却是真心爱护她的,她虽然性子清冷淡漠了些,可也不是无心无情之人,自当也敬重那个老人家。 端木璟点头,道:“嗯,我过来就是与你说一声这事。还有就是我待会儿想去探望他老人家,你可要一起去?” “这是自然!” 端木恬当即站了起来,拉了哥哥就往门外走去。 身后,三殿下眨了眨眼,又眨眨眼,一直看着那兄妹两手牵手的离开,连眼角都没有瞄他一下的消失了踪影,他终于忍不住的凌乱了。 恬恬,你倒是回头看我一眼啊! 端木恬和哥哥一起去了帝师府看望老爷子,不过他们所看到的却是一个生龙活虎精神奕奕活蹦乱跳的老爷子,哪里有半点身子不适的模样? “外公,你不是说身子不适吗?” “怎么你们有意见?老夫我每日早起进宫给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授课,就不能找机会休息几日?” “……” 看着双目无神的两人,他又哼唧了一声,说着:“既然来了,就吃了午饭再走吧,省得若不小心传了出去,说老夫不懂待客之道,竟连顿午饭都不招待。” 说完就自顾自的溜达走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后就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端木恬又恢复了她的悠闲日子,端木王府分家之后那些琐碎的事情就一下子少了许多,自有祖母轻松解决,所以她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不过就是继续打理着她的那些生意,并顺便的听听有关于别人的各类小道消息。 听说在太后娘娘寿辰那天撞死在御花园里的那个六公主身边的宫女终于引发了太后娘娘的震怒,皇上也是非常的生气,下 令将事情的缘由查清楚。之后,一向被奉若明珠,骄纵惯了的六公主竟对太后娘娘出言不逊,德妃阻拦不及,惹得皇上大怒,下令将六公主给关了禁闭。 听说德妃娘娘担忧六公主,思虑过重以至于卧病在床,右相府的夫人小姐进宫探望,劝慰德妃娘娘,随后离开,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却被德妃娘娘暂留在了宫中陪伴。 听说德妃遣太监出宫,让君修染进宫,却被拒绝了。 端木恬冷眼看着此刻就坐在她对面,言笑晏晏的三殿下,道:“亏得外面都传言说我如何迫害亲人长辈,简直是不孝之极,与三殿下你相比较起来,真是不够看!” 他闻言无辜的看她,笑言道:“这难道不是恬恬你当初要我这么做的吗?” “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这样的要求?” “十年前,三石村口离别之际,你告诉我说,不值得信任的人,就不该相信。” “……”她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他托腮笑看着她,笑得风采迤逦神光璀璨,探身朝她更凑近了些,说道:“我便是听从了恬恬的吩咐,认为那是个不该信任的人,便再也没有相信过她,甚至都不想再见到她。” 端木恬略微后仰,离得突然凑近过来的他远了些,说道:“你这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他一怔,忽然就转换了语气,说道:“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恬恬而不愿再相信再见母妃呢?是我自己觉得她践踏了我对她的信任,再不愿轻信于她。” 端木恬看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窗外。 有一队官兵迅速的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很快又消失在了街头,街上行人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这在京城里太常见了,端木恬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刚才从街上跑过去的那对官兵跟她以前在京城里所见过的都不一样,装饰不一样,气势也不一样。 君修染也是看着那队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忽然眼神微动,站了起来。 “怎么?” 他伸手拉起了她,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些人应该是自来北疆的从龙军。” 一听到“北疆”这两个字,端木恬便眼睛亮了起来,爹爹出征北疆已经有一个月,一直都只偶尔有战报传回京城,说是自端木王爷回归之后,北疆战事就一改先前的弱势,在端木 王爷的统帅下悍然反击,仅仅三天就夺回了一城。 可有战报传回,却从来没有北疆的士兵出现在京城,今天匆匆而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便再也坐不住,反拉了君修染大步走出门外。 不过才刚出了包厢,就首先接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目光,皆都盯着这至少从外表看是一点都不搭的两人。 酒楼内一瞬间安静,端木恬漠然相对无动于衷,拉着君修染便穿过大堂走出到了街上。 一直到两人远远的离开,酒楼内的气氛才又活络了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真让人不敢相信,端木王爷年轻时便是不世出的俊杰,王妃更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怎么他们的女儿竟会长成这般模样?” “没见识了吧?才第一次见到恬郡主的真容?” “确实,先前一直都只是听说,郡主那么金贵的人岂是我等小民能够轻易见到的?” “这恬郡主就是因为脸上的这个胎记而丑名远扬,要我说,最让人不敢相信的还是三殿下竟会钟情于恬郡主。” “可不是?先前我还听说是恬郡主强行占了三殿下,皇上顾念端木王府的颜面才会下旨赐婚。又听说前段时间三殿下昭告天下,说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恬郡主,还以为是传言有误,可今日一见,就三殿下刚才神情,哪里有半点不甘不愿的样子?” “奇事奇事,三殿下神仙般的人儿,却竟罔顾满天下的绝色佳丽,而偏偏选中了这最丑的。” “也是最尊贵的呢。” 旁边忽有个声音幽幽插入,让所有的议论声顿时为之一顿,然后众人神色各异。 可不就是最尊贵的么?除了皇室的公主,谁能比北城端木东城凤这两家的郡主还要更加的尊贵?凤家无郡主,甚至连传承血脉都即将断绝,便只剩下了端木王府。 就连那些皇室亲王府上的郡主,论尊贵程度,怕也是比不上随大炎开国皇帝打拼下了这个天下,被封亲王,世袭罔替的端木家的郡主。 这边百姓议论纷纷,端木恬则出了酒楼之后迅速的朝刚才那一队从龙军士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这一追,竟直接追到了端木王府的大门外。 当她进入端木王府的时候,刚才从街上奔驰而过的那几名军士正站在王府正殿内,朝着坐在上方的老王妃恭敬禀报着。 “老王妃放心,王爷他一切 安好,不日便将凯旋回京。” 前面的没有能听到,她一进门就首先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禁为之惊讶。 不日便将凯旋回京?这么快? 那几名军士察觉到有人进来,转身望了过来,然后朝端木恬行礼,道:“参见郡主!” 又看了旁边的君修染一眼,才再次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端木恬没有去关注他们这一行礼的先后顺序,只问道:“你们说我爹不日就将凯旋回京?北疆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吗?” 其中的一名黑脸军士禀报道:“禀郡主,王爷盖世之才,自他归来之后,统领我等一举击败了连岳的十万大军,三日便夺回一城,之后继续攻城掠阵,王爷威名让连岳大军士气大跌,一路败退,就在六日前送来和书。王爷名我等回京亲自进宫面见皇上,将此事上报请皇上定夺,王爷则留在军中,继续盯着连岳以防止他们有任何异动。” 她该说一句“爹爹威武”吗? 才不过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那曾让朝中无数武将焦头烂额应对无措的连岳进犯,就这么被爹爹的反击和威名给击退了,还让连岳主动送来了和书。 心思一定,她便察觉到了异样,看着他们问道:“既然爹爹是让你们回京来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定夺,你们怎么竟反而先来了端木王府?” “临行前,王爷交给末将一封信说是要交给老王妃,世子或者郡主的,去皇宫路上经过端木王府,便先将信送了过来。我等即刻就去往皇宫。” 说着,又转身朝老王妃一行礼,便退出了正殿,离开端木王府朝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端木恬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才转身看向祖母,道:“祖母,爹爹在信上有什么特别的交代吗?” 老王妃直接将信交代了她的手上,说道:“没什么特别交代,只是寻常的报平安,还说了只等京城的消息,若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能回京了。” 端木恬好不容易按捺下心里的雀跃,眼角眉梢却轻轻扬起,嘴角亦勾勒出了一抹轻柔的弧度。 君修染在旁边看着她,目光温柔。 北疆战事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进而传入民间,顿时让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并且这沸腾之事正在迅速的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深宫内院,有人站着宫廊之下,满脸震惊:“你说什么?端木王爷大败连岳,北疆战事已经结束, 就等善后事了,便要凯旋回京?” “可不是?这事儿早就传开了,小姐你在后宫服侍德妃娘娘所以才会现在才知晓。我说,端木王爷未免也太厉害了,竟这么轻易的就打退了连岳国的进犯。”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却失神的喃喃自语,说着,“连岳的大军怎会如此废物?战事结束,岂不就是说端木王爷即将回京?那到时候我岂不是更加的争不过端木恬了吗?不不,我得马上去将此事告诉姑母!” 说着她已急急转身,朝德妃宫中快步走去,到后来甚至已经是跑着前行了。 另一宫中,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的吹着水雾袅袅的香茗,轻声说着:“北疆大捷,连岳退败求和,这是理该普天同庆的天大的好事啊,你怎么竟如此这一副郁郁的模样?若是让人看见了再添几句闲言碎语,传到皇上耳中,当心惹祸上身。” 旁边,淑妃蹙眉端坐,闻言神色微凛,说道:“姑母您怎么还能如此镇定?端木峥凯旋而回,端木王府就要越发的势大了,又有皇上赐婚端木恬为三皇子王妃,只等端木峥回京,这婚事就也该办了。” 太后轻轻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是看不透许多事情,难怪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是皇后的对手。” 淑妃顿时脸色一僵,又说道:“请姑母指点。” 于是太后放下手中茶盏,随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宣德宫中的那个人,可是并不愿意端木王府的郡主来当她的儿媳妇呢。” 前面御书房内,却有朗朗大笑声响起,君皇帝站在御案之前,难掩兴奋激动的踱着步,道:“好好好,真不愧是阿峥,单只是他的赫赫威名就让连岳的那群崽子们吓破了胆,北疆大捷,连岳求和。好,很好!来人,传旨左相府,令崇文仲即刻动身奔赴北疆,协助端木硕亲王商谈与连岳的停战事宜,争取早日迎端木硕亲王凯旋回京!” 马上有近身内侍躬身领命,走到旁边替皇上拟旨。 皇城墙上,有人面朝北方衣袂翻飞,手执着白玉酒盏翩翩起舞,忽伸手遥敬北方,轻笑着喃喃细语:“端木大哥,十七年的隐世,你却依然是咱大炎的无双战神。” 京城某酒楼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却有人当众斗殴。 “砰”的一声巨响,有人被一下砸趴在了地上,一条板凳横空飞来,“啪”的一下架在了那人身上。 有绯红身影悠然端坐在板凳上, 压下趴在地上那人的挣扎,一脸不羁佻达的笑容,抬脚踩着那人的脑袋用力碾了几下,问道:“小子,你莫非对本公子的大哥击退连岳,乃是我大炎不世出的无双战神这件事有意见?” 尧王府内,一群人凑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主子怎么好像又不在府中?” “傻了吧?自王妃回京之后,主子有哪天是乖乖待在府中的?” “哎呦你们听说了没?北疆大捷。那让满朝文武都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连岳进犯,轻轻松松的就被端木王爷给解决了,真不愧是一代战神啊。” “真不愧是咱王妃的亲爹啊!” “没错没错!” 京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每个人都双眼放光,直说得口沫横飞亦不罢休。 而在端木王府内,每一个人都洋溢着欢喜,廊下墙上甚至都开始披红挂彩,端木恬站在廊道上,抬头遥望着北方,心情愉悦。 她并不是十分的在意战争胜利与否,只知道爹爹安然无恙,并且很快就会回京来了。 只是不知他是否有将那满腹的仇恨发泄出去一点点,那连启明现在已是连岳的摄政王,想要杀他难上加难,若带兵继续攻打…… 那连岳毕竟也是不弱于大炎的大国,即便爹爹当真是战神转世,再如何的厉害,想要灭了连岳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锦绣匆匆走来,脸色是与周围的欢欣截然不同的黑沉,走到端木恬身边轻声说道:“郡主,宫中有人过来,说是德妃娘娘请您进宫一趟。” 德妃? 端木恬顿时眉心一凝,缓缓的收回了目光。 “她找我进宫去做什么?” “奴婢觉得肯定不会是好事,那右相府的大小姐可也还是宫中陪着她呢。”锦绣对德妃的怨念可谓是非常之深,此刻周围也无外人,那神态语气便不由得有些不恭。 见郡主听她那么说只是沉默,便又说道:“郡主,要不奴婢先去找三殿下来?” “找他做什么?”端木恬不禁有些无奈,发现她身边的这些人竟好像都十分的看好皇上那一场赐婚,已赫然将君修染当做是她们的第二主子来看待了。 再说,他现在可不在这里。 就在刚才,哥哥他似乎终于是看不过去那只不停在她身旁晃悠的三殿下,拉了他不知到什么地方交流感情去了。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血染宣德宫 端木恬在德妃派遣来的太监的引领下进了宫,一路来到德妃的宣德宫中。 进入寝宫,她看到卧坐在床上的德妃,如此看去,德妃娘娘倒似乎是真的生病了,并没有假装。 她虽没有祖母那样的精通医术,但自小耳濡目染仔细研究下,一般的小病小痛还是能看诊的。此刻德妃脸色青白,双目的神光微散,确实是生病的模样,但应该不是很严重。 就此下了结论,她才福身朝德妃行礼,道:“给德妃娘娘请安。不知德妃娘娘遣人来召端木恬入宫,是有何吩咐?” 坐在床边近身服侍德妃的成梦璇也在端木恬出现的时候站了起来,朝她行礼道:“见过恬郡主。” 德妃挣着从床上坐起,成梦璇忙转身去扶,又垫了靠枕在德妃的背后,好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做好这些,德妃才抬头看向了端木恬,神情凉漠,透着一股子的森凉。 “恬郡主不必多礼,自己寻个位置坐下吧。” 这算是什么话? 端木恬眼波轻转,神色却不动,直起身就近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谢德妃娘娘赐座。” 德妃在静静的看着她,好久都没有什么话语,端木恬则安静的垂首坐在那儿,由着她看。 有宫女小心的进来,奉上了香茗,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轻轻放下之后就马上行礼退了出去。 “这是皇上赐的贡茶,当然对于随手就能拿出云山雪雾这等绝世名茶的你来说,应该是算不了什么的,你就当是尝个新鲜吧。”德妃终于开了口,平淡无奇,生冷疏离,语气中洋溢着满满的客套。 端木恬并不惊讶德妃会知道她随手拿出云山雪雾这件事,毕竟当时她也没有避着人,以德妃的身份地位,想要打听还是很轻松的。 她就好像并没有听出德妃语气的生硬虚妄客套,淡然回道:“谢娘娘。” 然后端起那茶盏,轻掀盖,顿时又袅袅热气冒了出来,带着一股茶叶的清香气息,沁人心脾。 她浅抿了一口,茶水清冽,一点点苦,苦过之后却又泛出了一点点的甜,清香满溢。 “你应该知道本宫今日找你入宫,是为了什么事。”德妃在此时忽然开口,将端木恬的注意力一下就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抬头看向斜倚在床上的德妃,端木恬神情淡然,都到了面无表情的境地,不冷,只是 很淡,淡得就好像她所看到的眼前,根本就恍若无物,她也只是在对着空气讲话而已。 “娘娘恕罪,我不明白您叫我入宫,是为了什么事。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说便是,我一向对猜测别人心思的事情并不擅长。” 德妃的目光顿时越发冷冽了,冷笑道:“你既然要装傻,本宫也懒得与你多作纠缠。你该知道,本宫对你与三皇子的婚事十分不满意。” “德妃娘娘,您若不满意我嫁给三殿下,也理该去找皇上才对。毕竟这是皇上所下的圣旨,我也是圣命难违,即便再如何的愿意听从德妃娘娘您的吩咐,也不敢做出那违抗圣旨的事情。或者,德妃娘娘这是在意图挑唆我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被突然抢了话,德妃一怔,听清楚了端木恬所讲内容,便不由得眼神狰狞了些。 挑唆她做违抗圣旨的事情?这顶帽子真够大的! 德妃眼神阴沉,冷声道:“如果不是你不知廉耻的做出那等淫亵之事,任是你再身份尊贵,就单凭你的容貌,又如何能有资格嫁给三皇子?你少在本宫面前惺惺作态,本宫绝不会让染儿他娶了你做王妃!” 端木恬漠然看着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淡然说道:“德妃娘娘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作用不是吗?你不满意我与三殿下的婚事,该去找皇上,你不愿意三殿下娶我,该去找三殿下,坐在这里与我说说,有什么用?” “只要你亲口承认,说当天晚上与你缠绵的男子并非三皇子,你们的婚事自然会不复存在!” 端木恬顿时手指微颤,淡漠的目光刹那沁出了一点凉意,嘴角却勾勒出一抹浅笑,道:“德妃娘娘好算计,不过若当日不是三殿下,是谁?” “这京城满地的俊杰,自由着你说是谁便是谁。以你端木王府的郡主身份,想嫁给谁不成?” “比如……太子殿下,或者二殿下甚至是五殿下?” “你……” “德妃娘娘真是个好娘亲,为了不让亲儿娶我这么丑的女子进门以至受了委屈,竟不惜将端木王府这么一大势力拒之门外,甚至是推到竞争对手的怀里。我相信,就算我长得再丑,他们应该也会愿意在自己的后院给我挪一个位置出来。” 德妃死死的盯着端木恬,似乎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反应如此平静,更是连这样的话都敢对着她直言不讳,不过她看到的却只是端木恬的漠然相对,连眼波都没有流动那么一 下。 她不由精光闪烁目光深沉,沉吟了下,又说道:“听说你刚回京城的时候就从凤楼的手中救下了邢尚书家的公子,让他免受了断指之辱。据本宫所知,恬郡主可不是热心之人。” 邢尚书家的公子? 端木恬微讶,想到自己回京城之后至今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从凤楼手中救人的,又是断指的,便只有那天在庆祥楼时的一回,那个纨绔嚣张,之后却又对着一众狐朋狗友拂袖而去的公子。 看来德妃娘娘还真是很仔细的调查过了她的事情,连这种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事情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不过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得心血来潮出手救人一回,便是与那人有不一样的感情? 端木恬勾唇微笑,笑得越发轻柔动人,点头说道:“能承蒙德妃娘娘如此关心了解,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德妃娘娘,即便是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人并非三殿下,可当时我神志不清,三殿下却是清醒的,即便当时晚上,灯火昏暗,他也断没有认错人的道理。”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德妃冷冷的说道,“本宫乃是他的生母,自能让他听从本宫的吩咐!” 这一下,端木恬是真的诧异了。 挑眉静静的看着神情冷峻气势不凡威严雍容的德妃娘娘,暗道这德妃娘娘看着也不像是愚蠢没心机的人啊,手段见识也都是不凡的,可怎么竟好像至今都还在仗着君修染生母的这个身份意图控制君修染? 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出了君修染对他这个母妃早已经失望绝望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以他的性子也断然不会允许人意图控制他的行为思想决定。 是当局者迷,还是聪明过头,或者是潜意识里便对某些事情太过笃定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低眉顺眼的坐在旁边的成梦璇,这个深得德妃娘娘的喜爱,想要让她嫁入尧王府为王妃的右相府大小姐,微微敛了神。 这事可真奇怪,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毫无半点亲情,却又十分疼爱娘家侄女,对女儿似乎也极其的宠爱。 这算是重女轻男的典范吗? 见端木恬默然无语,德妃眉头一皱,问道:“你考虑得如何?放心,就算你不能嫁给三皇子,嫁给了邢尚书家的公子,也一样能继续为三皇子效命。” 端木恬直接就笑出了声,眉眼弯弯的竟让那狰狞的脸孔也明媚了几分,眼神却冷峭的看着德妃,说道:“德妃娘娘,您是 不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别说你只是德妃,便是皇后娘娘也没有资格来决定本郡主的婚事。还有你说效命?无亲无故的,我为什么要给君修染效命?或者说,是给你效命!我乃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愿意嫁给君修染那是给他的天大荣幸,你却竟然对本郡主提出这般匪夷所思莫名其妙不知好歹的要求,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旁边的成梦璇倏然瞪大了眼睛,连她一直以来的温婉娇柔的姿态都碎裂了开来,紧紧的盯着端木恬就像是在看一只宇宙怪物。 德妃的脸色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 端木恬说完之后就敛了笑容,又是那淡漠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看向德妃的眼神,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冷峭不屑的光彩。 她觉得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说下去也没有了意思,便站了起来,说道:“看来德妃娘娘似乎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既如此,我就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却忽然腿脚一软,身子一晃,内息也凝滞动弹不得了。 她一惊,猛然转头看向了放在桌上被她饮了一口的茶盏,又看向正冷笑看着她的德妃,回以同样的冷笑,道:“德妃娘娘果然是深谋远虑,事情都还没有开始你就先下了药,以防不测。不过德妃娘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德妃脸色一沉,端木恬却干脆的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冷笑说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既然你不想让本郡主就这么离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留在这里不走了!” 如此反应,真是大出德妃的意料之外,对上端木恬那漠然恍如有着无比死寂荒芜的眼睛,她忽莫名的有些惊悸惶恐。 但她又很快将这一点异样压了下去,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甚至都微微变得柔和,说道:“恬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本宫只是想要留你在身边陪着说说话。” “德妃娘娘放心,我留下也没有半点为难和被迫,相信德妃娘娘也定然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毕竟我若是在被德妃娘娘宣召的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肯定无法跟我祖母父王和哥哥交代,若再不小心被皇上问罪,可就糟糕了。” 刚柔和的目光便再一次的沉寂了,她点头说道:“恬郡主真是冰雪聪明,本宫怎么敢让你有了一丝一毫的损伤呢?不过就是见恬郡主欢喜,想留几日在身边作陪而已。” “这是我的荣幸。” 德妃拍了下手掌,马 上就有一个大概四五十岁的嬷嬷出现在了德妃寝宫之中,看她那走路站立的动作姿势,还有连绵悠长的呼吸,可知定是身怀武功的。 “送郡主下去休息,定要好好的服侍郡主,不可怠慢了。” “是!” 那嬷嬷领命走到端木恬身旁,伸手扶起了浑身无力的她,朝门外走去。 果然是神态恭敬,扶着她的动作也非常的轻柔小心,没有半点冒犯不敬之处。 德妃看着那头也不回,乖乖由嬷嬷扶着离开的端木恬,不知为何,心口突然加速跳动了两下,莫名的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给忽略了。 她伸手抚了抚心口,按捺下不安的心跳,转头对成梦璇说道:“璇儿,你出去让人到端木王府通知一声,就说本宫与恬郡主甚是投缘,想留她在宫中陪伴几日,让老王妃和璟世子不必挂念。” 成梦璇垂首盈盈下拜,应道:“是!” 端木恬说得对,德妃确实是不敢让她有什么损伤的,因为那势必会招惹来整个端木王府的愤怒,那是她承受不起的。又正逢北疆大捷,皇上也势必不会眼看着端木王府的郡主出了事而不加处置。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德妃从没有想过要现在对端木恬不利,她只是想要将端木恬给拖住。 然而端木恬确实是被她成功的困在了皇宫里,她却没想到预先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施,有人就那么迅速的找上了门来。 “表哥。”成梦璇在见到来人的第一时间,便是下意识的含羞带怯,朝他盈盈一行礼,低垂的脑袋,遮住了她脸上在那一刹那的嫉恨。 表哥此刻进宫来,定是为了端木恬! 那女人何德何能,竟能得表哥的如此倾心相待? 她不禁手指收缩捏紧了秀帕,君修染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带着一股凌然之气的从她面前走过,来到了卧在病榻上的德妃面前。 “恬恬呢?” 刚想开口的德妃听到他一开口就是询问端木恬,对她却连基本的行礼问安都没有,顿时被气得一口气来不及喘上来,捂嘴便是一阵咳嗽。 成梦璇忙快步走了过去,替她轻抚着背,抬头对君修染说道:“表哥,姑母身子不适,一直都在盼望着您能进宫来探望……” 声音消失在君修染终于落到她身上,笑盈盈却又阴森森的目光中。 君修染不过瞥她一眼, 又将目光落到了咳嗽渐止的德妃身上,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不禁用力喘息了几声,抬头看着他说道:“若非端木恬现在在宫中,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要进宫来见我?” “你若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何必还要我特意进宫来?本王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忙?若真忙,你会整天的跑去端木王府?整日跟着那端木恬纠缠不清?” “母妃,请注意言辞。什么叫纠缠不清?恬恬乃是本王的未来王妃,本王与她培养感情有何不对?倒是母妃你,突然将恬恬叫进宫来,又说什么与恬恬十分投缘要留她在宫里陪你几天,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德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很阴很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么做还不都为了你?你究竟是被什么给迷了心窍,竟这般认定了那端木恬?你也不看看她长的什么模样,便是再身份尊贵,又哪里能配得上你?你不怕,本宫还担心往后她进宫来给我请安,看了做恶梦呢!” 君修染的眼底刹那渲染上了浓浓的迷雾,笑得也越发森凉,突然凑近她,说道:“当年你在见到我之后,是不是也经常的夜不能寐噩梦连连?若我十年前没有能够回到京城,有了今日的身份和地位,你会不会依然将我当成是你的梦靥?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你自己不觉得虚妄我还觉得恶心呢!” “你……” “你不过就是想让我娶了成梦璇,好让成家延续今日的荣耀。你还嫉恨恬恬的母亲,所以也看不得恬恬在你的面前安好。你还意图将你的思想强加到我的身上,由你控制。”无视母妃突然苍白的脸色,君修染继续字字见血,“你当我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在二十年前生育了我这一件事,就以为我是你手中的牵线木偶,可以由着你为所欲为。” 德妃死死的拽紧了盖在身上的薄被,盯着他的眼神冷冽非常,咬牙道:“不管如何,你不能忘了我是你的母妃!” “你错了,我早已没有母亲,这些年来之所以还会开口叫你一声母妃,也不过是不想让人以此为把柄对我不利,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言毕,他不管德妃倏然惨白的脸色,转开了视线在周围搜寻着,冷声问道:“恬恬在哪里?” 一口气憋在胸口,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住,德妃再次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成梦璇在旁边也是听得脸色发白,伸手轻抚姑母的背缓解她的咳 嗽,又抬头可怜楚楚的看了君修染一眼,说道:“表哥,您怎么能说这种话?姑母她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她也是关心您。” “本王与德妃娘娘讲话,有你插嘴的份?右相府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教养而已。” 成梦璇浑身一僵,然后眼泪就“唰”的掉落了下来。 君修染继续无视,第三次问道:“恬恬呢?她在哪里?” “你就当真认定她了吗?” “是!”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如此重视的?” “你不需要知道!” “你……咳咳!”咳嗽了几声,用力平息下体内的忿然,德妃的眼神如冷箭芒刺,道,“她是端木王府的郡主,我难道还能将她怎么样了吗?” “她在哪里?” “我不过就是想要留她在宫中陪伴两天,你何必如此焦急?” 神色如常,语气却加重了些,“她在哪里?” “我难道连想要留个人在宫中陪伴几天的资格都没有?再怎么说,她也是本宫的儿媳妇,留在宫里陪本宫说说话理所应当!” “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引得德妃不由心中一跳,但却依然说道:“过个两日,我自当会让人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出宫外。” 君修染不再继续询问,只是冷冷的看着德妃,而后忽然伸手,一把扼住了成梦璇的脖子将她从床沿给拎了起来。 “你做什么?” 德妃当即大惊,猛然在床上坐直身子,瞪大着眼睛紧盯上了君修染,满脸的震惊愤怒恼恨等等诸多情绪相互交杂。 “还不快放开璇儿,她是你表妹!” 君修染看着在他手中挣扎的成梦璇,笑得特温柔特亲切,如果没有眼底那一层看不分明的幽冷迷雾的话,简直都快要赶上他看他家恬恬时的表情了。 只是他的动作却相当粗暴,手指收拢,直将成大小姐的脖子捏得“咯咯”作响,语气亦轻柔,问道:“你应该知道郡主在哪里吧?” 问着话的时候,他手指也略放松了些。 成大小姐的脸长得通红,眉宇纠缠一脸痛苦之色,还有惊惧和慌措,感觉到脖子微松连用力的呼吸新鲜空气,眼中泪光盈盈,娇柔楚楚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呃!” 君修染当即再次手指用力,阻了她的呼吸。 德妃眼见着这个状况,几乎被气得晕厥过去,不顾身体的病痛从床上起来,朝君修染扑了过去。 “混账!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璇儿!” 君修染随手一划,轻易的就将德妃划到了旁边,“砰”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德妃一下子就被摔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君修染,不敢置信的质问道:“孽障!你竟敢对我动手!” 她的质问并没有能得到回答,她只看到了一双异常邪佞的眼睛,紫光闪耀浓郁得如能慑人心魂,明明含着笑却冰冷得无丝毫感情和温度。 “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不过是因为不愿让人抓着把柄,你真当以为我还会顾念你这个所谓的母亲?你配吗?” 宛如有一盆冰水忽然从头顶浇落,让德妃一瞬间从头顶凉到脚底,经受不住猛打了个冷颤。 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这个情况,真的。 尽管君修染自十年前回京之后就性情大变,更是再不与她亲近,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名传天下权势通天的亲王,可在她的眼里,潜意识里便认为他还是那个可以由着她揉捏摆布的孩子。 她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他,又因他而遭受了许多苦难,他理该也必须听她的话,按着她所希望的行事。 因为她是他的亲生母亲!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认为他逃脱不出她的手掌心,即便偶尔有争执有冲突,应该也是正常现象,尚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她错了,她的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可以有着她摆布揉捏的孩子,他甚至,都早已经不将她当成是母亲! 醍醐灌顶,不不,根本就是当头一盆冷水,将一直自以为是的德妃给惊醒了过来,然后懵了。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成梦璇的挣扎已渐渐开始微弱,君修染将目光从德妃的身上收回,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一甩手便将她给扔了出去。 她被扔出去狠狠的砸落在地上,却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只贪婪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拼命咳嗽以至于都快要呕吐了。 房内连番的响动也惊动了外面的宫女太监们,但没有主子的吩咐她们也不敢贸然进来,只在门外小心张望,这一看便不由得大惊失色。 “主子,您怎么了?”有宫女顾不得规矩的冲了进来,冲到德妃的 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君修染却突然上前一脚就将她给踢了出去,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只紧紧的盯着德妃,道:“恬恬在哪里?” 德妃怒极而笑,道:“你真有出息,竟为了一个女子而对自己的生母动手。” 君修染眸光一寒,冷漠的说道:“我怎么会对您动手呢?我只会将您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慢慢灭杀,直到找到恬恬为止。” 德妃顿时脸色一变,君修染却已转开目光,一步迈到了刚才被他踢出去的那个宫女面前,手在腰间一抹,顿时有银白软剑握在了他的手上,然后一剑出,“嗤”的一声鲜血飞溅,那宫女直接就被抹了喉,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气息,连一声惨叫都没有能够叫喊出来。 德妃再一次的脸色大变,没想到他竟真敢在她宫中杀人,他简直是疯了! “第一个。” 君修染目光沉冷,神情没有出现丝毫的涟漪,说着转身,朝离他最近的成梦璇走了过去。 成梦璇被吓坏了,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后退,想要离他远一些,脸上泪水涟涟,霎时惹人爱怜,不停的摇着头,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因为喉咙被扼久了,嘶哑干涩又太过紧张,竟发不出声音来。 君修染漠然举剑,遥遥的对上了成梦璇,道:“第二个。” 说着,利剑朝她飞快的刺杀了过去。 “住手!我让你带走端木恬!”德妃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刺出的利剑在同时突然停顿,与成梦璇的咽喉不足半寸距离。 成梦璇死死的盯着就停留在她咽喉前的森白利剑,感觉到从那上面传递过来的森冷寒意,刺痛了她娇嫩的肌肤,然后她忽然眼睛一闭,昏死了过去。 君修染施施然的收起了不沾半点血腥的软剑,面上又浮现了盈盈笑意,转身看着德妃说道:“母妃早该如此决定了,这样还能免了您身边的这位心腹宫女枉死。” 这宫女是德妃二十年前刚入宫的时候就跟随在她身边的,确确实实是心腹中的心腹,平时德妃甚是信任她,当然,在很多年前,也曾不止一次的欺凌他这个小主子。 君修染笑意盈盈,眸光幽幽,静看着德妃等她放人。 德妃当真是咬碎了一口牙,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她以为一直都能由着她摆布控制的儿子,竟突然间脱离了她的所有控制。 他简直就是个疯子,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杀人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凌云寺祈福 君修染在宣德宫中杀人这一件事并没有闹出什么波澜来,死了一个宫女,是因为她不懂规矩恃宠而骄竟不知好歹的冒犯冲撞了三殿下。 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在这深宫内院之中死的人还会少吗? 先前六公主身边的宫女之死会引起那样严重的后果,是因为她死得太不是时候了,再加上六公主骄横不知轻重,竟冲撞太后,才会被皇上大怒之下关了禁闭。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德妃的病情再一次的加重了,多次传话出宫让君修染进宫去见她,说是她有话要跟他讲,却无奈君修染连理都没有理会一下,继续每天在朝堂尧王府和端木王府这三点之间来来回回。 端木恬倒是再没有受到骚扰,想必德妃娘娘现在也应该是没有心思理会她的。 再是重视君修染的婚事,也没有重视君修染他本身这个人来得更要紧。 自以为在她掌心里的人突然脱离了掌控,这是一件很让人惊惶的事情,毕竟德妃现在在宫中能有如此地位,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依赖于君修染,还有就是,她若想要再迈进一步,恐怕也得仰仗他。 她正在试图挽回君修染的心。 “你真不打算要进宫去见她?”端木王府花园凉亭内,一身绯红的宸公子屈腿斜斜的坐在凳上,晃悠着折扇笑问道。 君修染站在凉亭边缘看底下水池中的锦鲤,神情轻柔却凉漠,语气平静不起丝毫波澜的说道:“本王事务繁忙,哪有时间去听她说那些恶心的话语?” 宸公子顿时嗤笑一声,道:“三殿下你可真忙,一大早就跑到我端木王府里来了。我说,自你这次回京之后,你待在端木王府的时间比你自己的王府还要多吧?” 三殿下笑而不语,随手将手中的点心捏碎洒入了水池之中,看着无数锦鲤蜂拥而来,张嘴抢食那细碎的粉末。 宸公子也探着脑袋看了出去,感叹着说道:“还是它们自在,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还有人主动的送上食物供它们享用。” 君修染却说:“被捆缚于这一方小池子里面,不知外面的天高地厚,何来的自在?更甚至若非还有着供人游乐赏玩的价值在,又如何会喂它们吃食?” 闻言,端木宸不由侧目多看了他一眼,笑得若有深意。 又摸着下巴不知想了些什么,笑容变得不怀好意,喃喃说道:“本公子的小璟侄儿可是真生气了,昨天就开始对右相府下 手,忙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君修染的手微一顿,不自觉的轻蹙了眉头,似有些苦闷。 见到他这个反应的宸公子不由笑得更欢了,笑眯眯摇头晃脑的说道:“我家小璟侄儿对你可是十分的不满呢,谁让你一出现就准没好事的?当年害小恬恬受伤,之后还被人追杀差点跟你死在一块儿。好不容易盼着你离开了,平平安安过了十年,这才刚回京城没多久呢,就又因为你而流言不断,进宫给太后娘娘贺个寿都会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昨天更是被德妃娘娘下了药意图强留她在宫中。也幸好只是软筋散,若是换成了其他的剧毒之药,可怎么办?难怪小璟会将你当成是恬恬的灾星,极其的不乐意看到你接近。” 听着宸公子这一番话,君修染垂眸敛眉,半饷无语。 端木宸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虽然本公子一向认为我家小恬恬冰雪聪明,行事果断雷厉风行手段也不弱,不会随便的让人给欺负了去,不过看到她被中伤被责难被罚跪被算计,也是很心疼的。” 说完这一句,他便迈步朝外面走了出去,语调也是又一转,恢复成了他那玩世不恭的不着调,边走边哼,“整天待在王府里面,本公子都快要发霉了!出去转转!” 君修染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转头去看离开的宸公子,只继续低头安静的看着在亭外水池中摇头摆尾的锦鲤,又捏碎了一块小点心洒落下去。 一颗脑袋从凉亭顶上探了下来,小心的瞄着沉静的主子,隐隐中透着些许担忧。 主子可千万别因此而受到了打击才好啊,虽说王妃确实是因为主子而遭了不少无法避免的罪,但相信主子定会很快将那些障碍扫清,并加倍的对王妃好。 粘在指尖的最后一点粉末飘洒到了水面上,君修染看着锦鲤们张大了嘴,将食物囊入口中,待到再找不见食物之后,就又很快的分散了开去。 他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远处的繁花似锦,以及在那其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目光沉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安!” 他突然开口,吓得正在神游万里心思不属的从安当即“啪”一下从凉亭顶上摔落下来,啃了一嘴的灰泥。 忙“呸呸”的将满嘴灰泥吐了出来,一个弹跳就从地上蹦起,转身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宫中可有其他的消息传出来?” 从安沉吟了下,摇头说道:“属下没有听 到什么新鲜的消息,就是听说德妃娘娘卧病在床,病情又加重了,还有就是皇上特许六公主在祈福日随同出宫祈福。” “祈福日。”他轻喃一声,沉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云阁中,端木恬惊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锦绣,道:“祈福日?跟我有什么关系?” 锦绣不由无辜的眨了眨眼,说道:“郡主,一年一度的祈福日,京城里的所有人都会出门,去各家寺庙祈福,连皇上都会出宫,亲上凌云寺祈求在接下去的一年里国泰民安,百姓安乐,朝中大臣家属皆尽随同前往。” “我也要去?” “您是咱端木王府的郡主,自然是要去的!” 郡主这个身份还真是伴随着无尽的麻烦啊! 端木恬秀眉轻蹙,冷淡的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锦绣有些凌乱,她觉得郡主根本就没有知道! 定了定神,她又说道:“郡主,再过六天就是祈福日了,那天您要寅时起床,收拾妥当之后跟随老王妃一同出府,在卯时前到达皇宫前广场上,再随大队一起前往凌云寺。” “寅时?”她虽平常都起得早,但也没早到那个程度,那还是半夜呢,还是人类最困乏的时辰呢! 锦绣坚定的点头,说道:“还有,祈福日不可穿得太素,郡主您平常的穿着就是太素了。” 端木恬不由捏了捏眉心,问道:“还有吗?” “其他的那些,奴婢会为郡主准备妥当,郡主不必担心。不过郡主若方便,也不妨记着要在祈福日开始那天的起床后趁机多吃些东西,因为祈福日有整整三天,除了喝水稀粥之外不得进食。” “……” 六天的时间转瞬间就过去了,在这六天里端木恬过得很平静,也就君修染会时常的来骚扰骚扰她,其他的一切顺畅。 但她的平静,并不表示外面的世界就不热闹。 在这六天里,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纸纸的罪证,落到那些与右相府不合的大臣手上,右相府中多位在朝中任职的子弟被掀了黑底,呈到御案之上,导致那些人或被贬或革职或关入了大牢。 另还有人听说他们的公子竟被人给欺负了,不禁大怒之下悍然出击,导致右相府名下的多处产业接连遭受打压破坏,损失惨重。 这六天,京城里可以说是非常的热闹,各方势力相互纠结,右相府焦头烂额 。 今天是四月十六,一年一度的祈福日就是从今天开始的。 端木恬寅时就被叫醒,从床上爬了下来,随后又是一阵折腾,直将她的火气也给折腾了出来。 虽说祈福日不能打扮得太素,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委屈了自己,依然是往常的那种装扮,只在发髻上多别了一支金簪,就当是给了这祈福日极大的面子。 随后她来到祖母的屋里,和小叔哥哥们一起用了极其丰盛的早膳,然后随同出府,上了马车,不不不,应该是撵轿,一路朝皇宫的方向奔去。 外面天色还未亮,悬挂在撵轿前方的灯笼轻轻摇晃,一路上不时的能遇到同行的辇车,皆都是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的。 等到端木王府的众人到达的时候,皇宫前广场上早已经聚满了人,各自安静的站在他们所属的位置上,马匹车辆则皆都停靠在旁边,也有着特定的排列。 天边终于开始放亮,皇宫正大门也在这个时候轰然开启,威严的、尊贵的、奢华的、隆重的仪仗从宫内缓缓蔓延而出。 端木恬此时却正昏昏欲睡,随着人群跪下,然后身子一歪就靠到了身旁哥哥的肩膀上,长舒出一口气。 好困! 昨晚被君修染骚扰,她一直到夜半三更都还没有能够睡觉,今日又如此早的就被吵醒,正觉得脑袋在隐隐作疼。 所以接下去的仪式她都是在迷迷糊糊中由哥哥和小叔一人一边的护着她走过的,也是因为身边有这两个人,所以一向警觉性极强的她迷糊得很安稳,很放心。 迷糊中,她又登上了辇车,外面仪仗盛重,号角呜咽,明黄旗帜高扬,发出猎猎风声。 马儿嘶鸣,马蹄哒哒,车轮辘辘,终于是开动了。 皇家仪仗就在最前方,端木王府与凤王府并肩着紧随其后,再之后,才是各朝中大员的车架仪仗,驶过皇宫广场,穿过皇城大门,上了街,直朝京城外行去。 端木恬半阖着眼,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外面的天光微曦,街上百姓涌动,一个个都神情激动,推搡着似乎想要挤到更前面一些,好离他们的帝尊,离这大炎最最尊贵的一群贵人们更近一些。 “真够麻烦,各自前往那凌云寺不挺好的?” 她蹙眉嘀咕了一声,然后又趴回到了辇车内软软的榻上。 老王妃在旁边看得好笑,理了理她的发丝,笑着说道:“倒是难得能看到 我家恬恬这般娇柔的模样。” 巧云姑姑在旁边笑,说道:“郡主只是跟那些寻常的姑娘小姐们不一样罢了,其实是最可爱的。” 端木恬听着不禁微微发囧,然后埋头补眠。 凌云寺离京城并不近,更有山路蜿蜒,这么一大队的车马离开京城之后便一下子加快了速度,朝凌云寺奔去。 城外三十里,有凌云山,凌云山上凌云寺,是整个大炎最香火鼎盛的皇家寺庙,平常时候便是香客络绎不绝,今日的凌云寺却反而宁静安详,人迹寥寥,只因为今日皇上驾临,除随皇上一同前来的各王公贵臣极其家属奴仆之外,其他人不得上山。 端木恬是被颠醒的,补了这一觉之后她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许多,伸手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他们正行走在山道上,山路蜿蜒但修整得非常好,两边都是茂盛的丛林,林木葱葱,景色宜人。 此刻太阳早已升起,照拂下来却并不很炎热,那金灿灿的光线照耀下来,所有的景色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山路并不宽,只能容两辆马车并排而行,就在端木恬掀帘张望的时候,旁边的那辆马车内忽然露出了一只纤纤玉手,随着窗帘的掀起,一个俊俏的丫鬟就出现在了端木恬的眼前。 她看到端木恬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柔和恭敬的朝这边低头行礼。 行礼后,她又侧转着让开了当住主子视线的身子,然后端木恬看到了坐在那马车内的一个容颜秀美,神态温柔的中年美妇人。 那夫人也看到了她,不禁含笑点头,道:“郡主回京多日,一直想要去端木王府拜访却无奈总是被诸多闲杂事情缠身,本想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上应当是能见到郡主和世子了,没想到又发生了那样的意外,今日还是第一次与郡主见面呢。” 这人是谁? 端木恬的脑海转得飞快,能与端木王府并肩而行的,应该是凤王府,凤王府就剩下一个男丁便是凤楼,凤楼并无任何妻妾,而这夫人能坐在这撵轿内定然是身份不凡,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可是……她怎么如此年轻? 那夫人见端木恬带几分惊讶的看着她,也是微愣,随后说道:“我都忘了郡主怕是不认识我的。我是凤楼的母亲。” “凤……老王妃。”那一个“老”字在舌尖转了两圈才说出口,也是因着凤楼的关系,她自然的就对他母亲不那么冷淡 ,说道,“您看上去如此年轻,让我有些不敢确定您竟然会是凤王爷的母亲。” 她闻言不由轻笑,道:“郡主谬赞了。马上就要到山顶凌云寺,待会儿若有机会我们再聊。” “好!” 她又放下了窗帘,似乎刚才让丫鬟掀起了帘子,就只是为了跟端木恬见个面,说这么几句话。 前方山顶在望,凌云寺的山门也出现在了是视线内,端木恬又看了一会儿风景便也放下了窗帘,转过头来问祖母:“这祈福日祈福,有什么规定吗?” “这规定可就多了,来来去去至少得一个多时辰,恬恬你怕是会不耐烦的。不如待会儿到了之后,你就觑个空离开人群,去周围转转。” “……”祖母大人,您这话说得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老王妃却笑得眉眼弯弯,丝毫不觉得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什么不对,反而说道:“去玩吧,别跟在这里浪费时间,想当年你祖母我也是偷偷溜走去别处转悠的,别让太多人看到就行。小宸那小子就是长这么大每次过来却没有一次乖乖跟着祈福的,你待会儿倒可以紧跟在你小叔后头,保证能溜得神不知鬼不觉。” “……好!” 有如此英明神武的祖母大人,真乃是三生有幸! 在说着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凌云寺的山门前,所有人从马背或者是马车上下来,端木恬出马车的时候,端木璟和端木宸都站在旁边,她便自动的站到了小叔的身边。 哥哥看了她一眼,也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接近了些。 却见祖母大人忽然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小璟,你身为端木王府的世子,又是刚回京城第一次来凌云寺祈福,待会儿便跟在祖母身后,不可出了差错。” 璟世子顿时:“……” “唰”的一下,宸公子打开了折扇半遮着面容,嘴角抽搐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端木恬也幽幽的转开了目光,想到哥哥要和祖母一起跟在皇上的后头随他一同祈福,便觉得惨不忍睹。 有和尚从凌云寺内迎了出来,口宣佛号朝皇上,朝诸位贵人行礼,然后在前头引路,领着众人进入山门,登上了前往凌云寺的青石台阶。 才刚动身,宸公子就已悄然,不着痕迹的朝边角地挪移,端木恬自当是紧随在他的身侧。 虽然从来也没有参加过这个所谓的祈福,但从祖母的口中 得知那一个过程至少得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了,又得祖母特许,她哪里还会客气? 人群一步步的登着石阶往上走去,而端木宸和端木恬叔侄两则慢慢的越来越往后,抬头望去,前方的人头越来越多,转身看下去,身后的人群依然熙熙攘攘望不到尽头,眼看着凌云寺的寺门已经出现在视线的尽头,他们两人却还依然不紧不慢的随人群挪动,并继续被身后的人一个个超过。 便是在这个时候,宸公子忽然伸手拉住恬恬便是“嗖”的一下钻进了旁边的林荫之中,然后再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本是正好走在他们旁边的一名公子不禁愣了愣,转头四顾却没有了那两人的影子,又眨眨眼,暗道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同时,在最前方,就行走在皇上身侧的三殿下,似有所感,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抛开那烦扰的祈福仪式不讲,这凌云山上的风景还是非常好的,端木宸拉了侄女离开人群之后并没有在林荫中停留,而是一路熟门熟路的沿着一条林间小路朝上方的凌云寺走去,端木恬则由着他带她前行,转头四顾一路欣赏周围的景色。 “小恬恬,我跟你说。这凌云寺后山上有一片桃林,奇特的比山下任何一个地方的桃林都要更早成熟,每年的祈福日那桃子便已熟透了,挂满枝头。并且这桃子鲜嫩多汁,香甜可口,你来了这里却不去尝尝那个味道,势必会留下遗憾!” 这话成功将端木恬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想着前方凌云寺内众人虔诚向佛,祈求平安富贵,她却在后山信手摘桃,平常香甜美味,这似乎…… 挺不错的! 宸公子显然是早已馋了那桃子好久,说着便不由得吸了下口水,又说道:“再往桃林深处走,还有一片青梅林,那青梅却又要比山下的其他地方的青梅迟几天成熟,正好也与祈福日凑到了一起。在桃林深处,搭一堆篝火,煮一壶酒,再去抓几只野味烧烤,然后就着青梅啃桃子,哎呀呀,那滋味可真是不错!” 真让人怀疑,他宸公子之所以会乐意跑这么大老远的到凌云山上,根本就是冲着那桃林青梅林而来的! 不过倒是颇合端木恬的心意。 宸公子拉着她,说着的同时熟门熟路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终于在大概两刻钟之后来到了他所说的桃林。 远远的看去,便见毛茸茸的桃子挂满了枝头,在顶尖泛着鲜艳的粉红色,个大又饱满,直让人垂涎欲 滴。 再往林子深处,又见青梅满枝头,郁郁翠翠,引人口水直下三千尺。 两人一下子就忙活了开来。 摘桃挑青梅,捡柴生火,宸公子更是从青梅林内挖出了一坛美酒,笑嘻嘻的在端木恬面前显摆了下,然后再次进入到林子的更深处,抓野味去了。 正忙活着,却有人妖娆着也出现在了桃林中,见到林子里的端木恬没有丝毫意外,还甚是自来熟的凑上前来,伸手便要接过她手上的柴薪,说道:“哎呀呀,郡主您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呢?这柴薪如此粗糙,万一伤到了您娇嫩的肌肤可怎么办?还是让奴才来吧,郡主您只需去旁边坐着便成。” 凤楼! 端木恬的手上一空,然后这怕是比任何人都要金尊玉贵的凤总管大人就动手做起了他口中的粗活,动作竟甚是麻利,很快就将柴薪堆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比较满意的样子,然后又进入林子里再找了些干柴过来。 “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溜到这里来干这种事情?”端木恬还真是安稳坐在了旁边,看着又捧了一捆干柴出来的凤楼,问道。 如此熟门熟路,如此轻驾就熟,绝对是经常干这种事的人才能有的姿态啊! 凤楼闻言媚气横生的朝她抛了个媚眼,抿嘴娇笑道:“郡主您真料及诶奴才!那什么祈福的无聊又麻烦,我才不在那里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呢!倒是这里风景宜人,又有鲜桃青梅,更有美酒佳酿,再配上原汁原味的野味,才算好!” 端木恬再一次觉得此人与她家小叔真是十分的相像,就连说的话都是差不多的。 林子里有悉索声响起,随着枝叶摇摆,有绯红身影就从那里面钻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一串已经清理干净的,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肉类的东西,一见凤楼便嫌恶的撇嘴歪眼。 “凤人妖,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怎么难道不可以?” “可以可以,不过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地被我们先占了,能不能麻烦您到旁边去?” “咱家就是看上这里了,要走你走!” “凤人妖,你想打架!” “打就打,难道我还会怕了你不成?” 眼看着这两人好像真的要打起来了,端木恬却依然坐在原地无动于衷,甚至还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般的伸手拿过了端木宸手中的那一串肉块,用随身的匕首将其再切开,撒上宸公子随身携带 着过来的调料,再以竹签穿了起来。 不得不说宸公子准备的是十分充分的,他就是存心的想要到这凌云山上来吃喝玩乐个三天,祈福什么的不过是在他计划之外的小插曲,心情好就去拜一拜菩萨,心情不好他或许就连凌云寺的庙殿都不会迈入进去。 礼佛声从凌云寺内远远的传递到了这里,这里的三人却在斗嘴争吵掐架看风景,再外加烤肉喝酒摘桃啃青梅。 “真无聊!”凤楼张开大口便用力啃了一口手中的桃子,美人就是美人,如此狼吞虎咽被他做出来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他三口吃下一只桃子,抹抹嘴角说道,“求神拜佛若真能得天之助,这世界还不更加乱了套了?佛祖也是要忙不过来的。” 宸公子当即在旁边嗤笑,道:“若真有佛祖神明,肯定首先就灭了你这个死人妖!” 凤楼于是斜眼冷睨,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宸小子,你怎么越发越犯贱呢?皮痒了是不是?” “笑话!本公子难道还会怕了你这个人妖不成?” 端木恬咬着桃子木然的看着这两人,随手将在火上烤着的肉串翻了个面,淡然说道:“这般吃法,很容易拉肚子的。” “呃?”凤楼顿时神色僵硬,幽幽的瞥了她一眼,说道,“郡主,您可是堂堂端木王府的千金郡主,怎么能说这等粗俗之语?就算要说,也等吃完了之后再说嘛。” 端木恬淡淡瞥他一眼,默然无语。 吃到中途,有悉索声再次响了起来,在场三人皆都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枝叶轻晃,隐约中有个身影在桃树林中若隐若现,并正在朝着他们这边接近过来。 凤楼不禁微挑起了眉梢,对于被打扰这件事似有些不悦。 终于,那个人彻底的暴露在了他们的眼前,只见她一身深青色窄袖织锦罗裙,裙摆却被高高撩起塞在腰带上,露出里面的洁白绸裤和深蓝小短靴,云髻斜垂,环佩叮当,再加上婀娜多姿的身段,一张明艳动人自带着几分清傲的脸。 此人可不正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荣芩静吗? 她看到端木宸和端木恬的时候也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脸上忽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嗖”一下就挤到了端木恬的身旁坐下,说道:“原来竟然是你们在这里偷偷的烤肉吃,我在一里外就闻到香味了。快给我来点,都快要饿死了!” 说着直接就伸手朝尚在火上烤着的肉串抓了过去,抓起就直接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湿一身 远处的礼佛声已经平息下来,应该是祈福结束了,这边桃林的深处,四个人却还围坐在一起吃喝玩乐。 荣大小姐的性子还是很好的,虽然若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她不够大家闺秀,不够娴雅淑德,不够温婉可人,但在端木恬看来,这样直率到有些鲁莽,张扬到有些倨傲,蛮横到有些狂妄的性子,更让人喜欢。 凤楼似乎也对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很看得顺眼,除了在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神情不虞之外,之后就随着大小姐的张牙舞爪而很快的融到了一起。 “喂,这是我的!”荣芩静眼睁睁的看着她盯上好久的那一串烤肉竟然被凤楼随手捞了过去,顿时大急就要伸手去抢。 凤楼侧身一让,肉串便进了嘴里,凤眸飞挑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道:“这是你架的火堆还是你捡的干柴或者是你打的野味甚至肉串是你动手串起的?你什么都没有做的就在这里坐享其成,竟还如此不知好歹的要来跟我来抢?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怎么如此厚的脸皮?” 荣芩静顿时嘴角抽搐神色僵硬,她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做,可那又怎木样? “本小姐愿意吃你们的东西,那是给你们的面子。” “哎呦呦,人家真是受宠若惊啊,连肉都快要吃不下了!为了吃得更香更放松,就麻烦大小姐您到旁边自己去搭火烧烤吧。” 大小姐当即轻嗤一声,抓了另一串来啃,嘟囔道:“要去你去!本小姐就在这里了。” 她荣芩静大小姐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会做这种活计?可别肉没烤成反倒将这凌云寺后山给点着了! 凤楼三两口又解决了一串,吊着嗓子说道:“先来后到懂不懂啊?快去快去,别在这里碍本总管的眼。” 宸公子当即在旁边阴阳怪气的接了话,说道:“你也知道先来后到啊?那你还不快到旁边自己再寻个地去?” “宸小子,你一天不跟我做对会死啊?” “凤人妖,分明是你自己先来跟我做对,会死的人你吧!” 端木恬垂首啃桃子,又伸手将肉串们翻了翻,无视这两个似乎又要打起来的家伙。荣芩静则在旁边睁大眼睛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的发出“吭哧吭哧”的轻笑声。 “我再去找些吃食来!”宸公子突然站了起来,说道。 端木恬一愣,“我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再多也吃不下,剩着晚上吃味道就不 好了。” “我还没吃饱呢!” “……”以前也没见你那么会吃啊! 宸公子说完之后又睨了凤楼一眼,说道:“本公子可不像某些人,就会吃白食,自以为搭了个火堆就了不起了,切!” 凤楼闻言顿时媚眼横飞,森森的说道:“你也不过就是抓了几只野鸡兔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连这个也抓不到!” “切!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哪里配让本总管来动手?没的掉了身份。我要出手,至少也得猎杀一头野猪回来!”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真是太好笑了,都快要笑死本公子了!” 端木恬抬头,瞄了瞄自家小叔,又转头瞄了瞄凤楼,朝天翻了个白眼。 两人就这么的又给掐上了,以至于到最后凤楼和端木宸两人都站了起来,转身各走一边,打猎去了。 打猎……去了! “今天是祈福日吧?”荣大小姐“吭哧哧”的捂嘴笑着,眼珠不安分的滴溜溜转着弯,轻声说道。 端木恬也不禁有些无语,喃喃说道:“传言祈福日三天只能喝水和吃稀粥,不得吃其他的任何事物,尤其不能沾荤腥。” 荣大小姐便伸手指了指就在不远处的凌云寺,说道:“在凌云寺的后山打猎,会不会被那里的和尚们追杀?” “……很有可能。” 于是荣芩静又忍不住“吭哧哧”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个事情好玩极了。 凤楼和端木宸离开打猎去了,剩下的两人倒也并没有闲着,荣大小姐很不甘寂寞的跳上了高壮的青梅树上挑个儿最大体态饱满色泽上佳的青梅,端木恬也起身在桃林里又摘了几个桃子,在旁边的一出小水湾里洗了洗,也没有再挪位置,就地蹲着啃咬了起来。 比起青梅,她还是更喜欢吃桃子,而且这些桃子确实是味道好极了。 那两人并没有能很快就回来,眼看着火堆都快要熄灭了,端木恬也没有要再加柴薪的意思,只是蹲着水湾边啃着桃子发愁。 以那两人的武力值,她一点都不怀疑他们有猎回野猪之类的大型生物的能力,而且两人积怨已久,又是无法无天的主,为了斗气很可能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可该怎么处置哦? 想着想着,她便突然觉得好笑。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为这种事情发愁了? 荣芩静窜到了她的旁边蹲下洗梅子,那青绿色的梅子在水中沉沉浮浮,看得端木恬口水也迅速的分泌了出来。 “酸吗?”见她就那么直接塞进嘴里用力咬了一口,发出清脆的“咔嚓”声,端木恬不由跟着哆嗦了一下,问道。 她转头无辜的眨眨眼,忽然眼底渲染上了一抹不怀好意,举着梅子就朝她扑了过来,直要往她的嘴里塞,道:“你尝尝!一点都不酸的!” 她们就蹲在水湾边的一块面积不大的石头上面,眼看着她扑了过来,端木恬下意识的躲避,却忽觉脚后一空,没地方躲了。 而此时荣芩静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伸手就将那青梅塞进了她的口中。 这酸梅,若是完整的,塞进嘴里也尝不出酸味,可问题是刚刚被荣大小姐咬了一口,此刻进入口中那酸涩的汁水顿时就溢满了口腔,让端木恬连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然后“咕咚”一声,掉进了水湾里面。 荣芩静趴在那石头上面,不由得惊呆了。 她只是见端木恬好像对青梅相当的敬而远之,便猜测她定是吃不来酸的东西,就想要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可绝对没有想到竟会让她不小心跌落进了水湾里面啊。 端木恬掉入水中之后又马上“哗啦”的一下钻出了头,连将口中的青梅给吐了出来,但依然觉得满嘴酸涩,又是连连打了好几个颤,顿时觉得连骨头都跟着酸了起来。 她确实是吃不来酸的,所以此刻因为那突然就落了嘴里的青梅,任是她那样强韧的性子,也是将整张脸都给皱成了一团。 荣芩静终于是反应过来,忙伸手过来,有些歉疚但脸上却忍不住笑嘻嘻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快先上来吧,可被着凉了。” 纤纤玉手伸到面前,端木恬抬头看她一眼,眉头紧皱,嘴角紧抿,倒不是生气,而是因为口中舌尖那久久无法消失的酸涩。 终于伸手握住了她的,荣芩静马上使力想要将她从水湾里拉上去,却突然觉得有一股更大的力量突然从对面而来,拉得她身子一晃,然后也是“咕咚”一声掉进了水湾里面。 “噗!”她挣扎着从水底冒出了头,顿时一大口水就从她嘴里喷了出来,然后手脚挥舞着又没入了水中。 端木恬看得一挑眉,伸手便将她给捞了起来,看着紧紧攀附在她身上的荣大小姐,轻挑眉梢嘴角勾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说道:“哦,原来你竟不会游水啊?” 荣大小姐马上就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更是手脚并用,紧紧的缠绕在了端木恬的身上,又喷出一口水,脑袋低下直接在端木恬的肩膀湿衣服上蹭了蹭满脸的水,再抬头怒瞪着她说道:“你太过分了,亏我还想要拉你上岸!” “那是谁害我落水的?”说着的时候,她有忍不住打了个颤,被酸的。 “呃……我那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不小心的吗?哎,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本郡主的心眼一向比针孔还小。” 说着,端木恬就伸手去掰缠绕在她身上的手脚,顿时吓得荣大小姐惊叫一声,缠得更紧了。 “别别别!郡主大人,郡主娘娘,小女子知道错了,不该见您吃不来酸而意图作弄您,还害得您不小心跌落到了水中,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饶了我这一次吧!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然后便听“咕咚”一声,荣大小姐张牙舞爪的沉入了水中,而端木恬则轻盈的一跃而起,落到了水边石头上面。 转身,看着在水湾里拍水吹泡泡的荣大小姐,端木恬伸出手又将她给拎了起来,对上大小姐无比愤恨的目光,她神情淡漠,施施然轻声问道:“要我拉你上来吗?” 荣芩静顿时神色一变,边咳着水,边连连点头。 旁边林子里有枝叶摇摆,再见人影一闪,便有人从桃林里面飞掠而出,直接落到了水湾边上。 不过眼见着这个情况,急急赶过来的两人却都不由得愣了下。 “好远就听到有人喊救命的声音,还当以为是恬恬你出了什么事故便急急赶来。这原来竟只是在玩水吗?” 荣大小姐听得愤恨不已啊,一手死命抓着端木恬,一手用力的拍了拍水,大骂道:“尧王殿下,你长的那是什么眼神?你哪里看出来我们是在玩水了?” 来人正在一结束祈福就趁机溜了出来的君修染和端木璟,听到荣芩静的话,三殿下目光一瞥就瞄到了她的身上,随之诧异道:“这不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吗?你怎么也在这里?唔,莫非是嫌这天气太热了,在此泡澡?” “……”擦擦擦擦擦!这家伙……这魂淡…… 端木璟在旁边抽了抽嘴角,看一眼还浸泡在水中死命抓着他家妹妹的手的荣芩静,又看了看浑身湿漉漉的妹妹,有些惊讶。 “妹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妹妹把本小姐给拉下了水 !”没等端木恬回答,荣芩静便当先愤恨开口,那怒目圆睁的神态,那死死抓着端木恬的手防止再被她扯落的怕死样,还有满头满身的水渍黏糊,怎么看怎么可怜。 端木璟嘴角一抽,君修染却在此时走上前去随手将他身上脱下的外袍披在了端木恬的身上,然后弯腰便将她给抱了起来,说道:“还是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当心着凉。” 他抱起端木恬的时候,也顺带的将荣大小姐给从水里拉了上来,再看了端木璟一眼,然后抱着端木恬就转身离开了。 端木璟侧目看着那两人离开,然后转回头看了跌落在水湾边石头上咳水拧衣服的荣芩静一眼,又迅速的移开目光,说道:“荣小姐受惊了,不如先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不去!”荣芩静却断然说道,“本小姐好不容易才溜出来的,这一回去岂不是正好自投罗网?” “……那你总不能一直穿着这一身湿衣服吧?当心着凉。” 秀眉一蹙,荣芩静目光斜挑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忽然伸手一指他,道:“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不过是要你一件外袍而已,大不了等回去换下来后再还给你就是了!” 璟世子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无语望天。 这明荣局王府的大小姐,未免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抽了抽嘴角,他后退两步,说道:“既如此,我就回去问我妹妹要一身她的衣服,麻烦你在此等候。” 荣芩静一想觉得这样也行,便点了点头。 “你先去那火堆旁烤着火,以防着凉了。” “好!你快点啊!” 端木璟微点头,转身便也离开了。 荣芩静施施然站了起来,随手拧着湿衣服和头发,摇摇晃晃的朝那火堆走过去,小嘴轻轻撅着,有细碎的嘟囔声从她的口中喋喋不休的溢了出来,不用听也知道肯定是在骂端木恬。 端木璟很快就回来了,正被弄得浑身不舒服,感觉身子都要被泡胀了的荣芩静一见他出现便扑了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衣服,然后闪身进了旁边林子里面。 远远的还听到她的声音,“不许偷看啊!” 璟世子连理都没有去理会她,只在那火堆的不远处空地上坐了下来,敛神凝目,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山林深处,有隐隐 的骚乱声响传到了这里,端木璟不由抬头朝那边看过去,荣芩静也换好了衣服从林子里窜出来,跳上树顶朝那边眺目张望。 端木璟不由将目光落到了窜上树顶的荣芩静身上,然后又迅速的收回了视线,嘴角轻抽。 他一向觉得妹妹的行事作风不似寻常女子,但那不过是因为她性情稍显冷淡,行事果决,在平常时候她还是很有女孩子样的,可这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真的是很不像是个女孩子啊。 “哇!那是什么?”树上的荣芩静忽然惊呼一声,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东西。 端木璟闻言抬头,却见她身形一闪,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靓丽的弧线,一下就窜进了林子深处,让他不由一怔,便也要站起来跟上去。 毕竟若是荣芩静出了什么意外,他也罪责难逃。 有仿似重物拖地的声音在那个方向响起,端木璟刚站起来,便又听到了另一边也有相似的声音,隐约中他还听到荣芩静好像在跟谁说着话。 他若有所思,然后又在原地坐了下来。 过不久,就有艳丽大红身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手上一根木藤,捆着一庞然大物拖在身后,那赫然……是一头野猪。 他竟然真的猎了一头野猪来! 荣芩静就跟在他的身后,双眼目光灼灼的盯着那野猪,满脸都是兴奋激动之色,连连问着:“这是什么野兽?我以前从来也没见过!” 她身为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恐怕确实是从来没有见过猪跑,只吃过猪肉。 而在这个时候,从另一边也走出了一个绯红身影,同样的手中一根木藤,捆绑着拖在身后的一只庞然大物上面,竟也是一头野猪! 端木璟忽然囧你了,以他的聪明都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两人去抓个野味,竟都猎了头野猪回来?他们想干什么?吃得完吗? 荣芩静则又眼冒金光的窜到了端木宸的旁边,盯着他身后的猎物,问道:“你也猎了这么一只?不过这是什么野兽?你谁能跟我说一下?” “野猪!” 宸公子随手扔下木藤,就凑到凤楼的旁边看他的猎物,然后撇嘴说道:“还没本公子的大。” 凤楼顿时一挑眉,也看了眼端木宸猎回来的那只,轻嗤道:“我的比较长。” 这边两位大爷猎了两头野猪回来,却开始争执起了究竟谁的更好以此来 显示他们两人谁更厉害。 另一边,端木恬被君修染抱着离开桃林来到了凌云寺后院禅房所在其中一个院子里。 这里是端木王府所属,老王妃正在修禅,旁边有丫鬟随侍,一见她们的郡主竟湿哒哒的被抱了回来,不由大惊,连连询问发生了何时。 端木恬才刚开始说了没几句,又见哥哥回来,听了她简单的几句话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让丫鬟取了一身郡主的干净衣裳,然后又离开了。 老王妃惊愕,然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而端木恬则进入房中换了干净衣服,在这期间,她嘴角始终带着一抹浅笑,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恬恬似乎与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很谈得来呢。” 换好衣服后出来,祖母坐在蒲团上笑看着她说道。 闻言她微一怔,沉吟着说道:“她性情率直,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不拐弯抹角,值得交往。” “难道不是性子乖桀,倨傲狂妄?” “如果一定要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老王妃不由莞尔,拉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能看到恬恬有了愿意交往的朋友,祖母看着也觉得很开心,那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虽说有些与众不同,但祖母看着倒是觉得挺欢喜,若是真如那些寻常女子般的,又如何能让我家恬恬刮目相看呢?” 顿了下,她又说道:“都是明荣郡王府的小姐,这姐姐可是比妹妹要讨喜多了。” 端木恬不禁看了她一眼,总觉得祖母这句话若有深意。 但老王妃没有再多说什么,放开了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好了,你出去外面走走看看吧,这凌云山上的风景,可是非常好的。” “祖母您不出去逛逛吗?” “我每年过来,还不止一次,早都已经看腻了,还不如待在禅房里念念经来得清净。” “那我就先出去了。” “好,去吧。” 门外,君修染就站在院子里等她,刚才一路抱着她回来被沾湿了的衣袍也都已经换了干净的,此刻一袭浅紫锦袍,长身玉立,风姿迤逦,妖气冲天。 话说,这人怎么就能长成这般模样呢? 其实在端木恬所有认识的人之中,若单论长相,最美的当属凤楼。 可君修染身上却有一种神秘的优雅气息,恍似来自黑暗的魔王,又如同漫步在地狱边 缘的神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能勾人心魂的魅力,让人想对他犯罪,又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生怕亵渎了他。 说他是妖魔转世,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 他眉梢轻挑,嘴角含笑,目光轻柔情意绵绵,此刻又有那么点轻讶,看着她说道:“恬恬怎么如此看着我?” “看你好看!” 他一怔,然后轻飘飘的凑到了她的面前,笑盈盈说道:“欢迎欣赏,需要我将衣服都脱了,好让你看得更仔细彻底吗?” “……” 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再漠然的从他身旁绕过,朝院子外走了出去,身后有轻笑声响起,伴随着一阵轻风拂过,三殿下已出现在她的身旁,并肩而行。 “恬恬,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回去桃林!” “呃?”他侧目斜眼,怨念几分,去有那么多闲杂人等的地方啊。 不过他们还没有走出多远,迎面就遇上了另外一拨闲杂人等,那是成梦璇,六公主,还有另外几位大臣们府上的小姐。 “表哥。”成梦璇朝君修染盈盈行礼,神色中还有几分惊惧之色,似乎是那天在宣德宫中所经历的事情让她仍然心有惶恐,但更多的,却依然是满腹的爱恋,眼中荡漾的都是如水般的柔情爱意。然后她才又朝端木恬行礼,“恬郡主。” 旁边的其他小姐们当即也纷纷行礼问安,其中有多人看向君修染的目光中含羞带怯,爱恋满溢,而六公主则在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之后,直接奔到了君修染的面前,说道:“皇兄,你怎么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啊?她……” 委屈的抱怨控诉,消失在皇兄冰冷的目光中,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君修染冷冷的看着她,说道:“这么多天的禁闭,你似乎都没有反省出什么来。” 六公主顿时脸色一白,却又满脸委屈的说道:“皇兄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被父皇惩罚,你竟然都没有帮我向父皇求情,你怎么可以这样?” 君修染眼神幽幽,面上笑容却温柔,说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端木恬在旁边侧头看周围的风景,听到这句话也不由转回了头来,看了那脸色难看的六公主一眼,暗道这六公主倒是跟她的母妃挺像的,都有点看不清状况,自以为是。 感觉到她的目光,六公主“唰”的一下转 过了头来,怒道:“看什么看?你这个丑……” 她忽然噤声,比刚才面对君修染的冰冷目光时还要更迅速突然,看着端木恬又后退了两步。 “怎么不骂了?”端木恬漠然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并且这个讯息还清晰的传递给了六公主。 六公主又不后退了一步,她突然发现这个丑八怪可怕极了,好像只要她再多骂上一句,就会马上被她变成一个死人。 端木恬看了她一眼之后便敛了目光,又转开视线,继续看周围的风景,只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嘀咕着:“这皇家的公主怎么如此没有教养没有修养没有涵养?真让人不敢恭维。” “你大胆,竟敢辱骂本公主,你该当何罪?” “有本事,你就去皇上那儿告我呀!” “你……” 这六公主再骄纵,但也毕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的,知道自己今天能出宫来已是因为母妃生病,父皇格外开恩了,若是再弄出什么事情来,父皇保不准就会马上将她送回宫去,继续关禁闭。 所以端木恬说得有恃无恐,她气得咬牙切齿,旁边的一群小姐们皆都低眉顺眼,就连成梦璇都默默的伸手将六公主给拉了回去。 目光一转,神情一缓,她恭谨有礼的轻声询问道:“真是巧,竟能在这里遇到表哥和恬郡主出门赏景,我们也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出去,不知是否能有幸与表哥和恬郡主同行?” 哎,多好的一姑娘啊,身份尊贵,貌美如花,才艺双绝,怎么就偏偏喜欢做这等子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端木恬依然无动于衷,君修染则凉凉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这凌云山上到处都是美景,想到哪便能到哪,成小姐何必要来打扰本王和恬恬的单独相处?” 成梦璇不禁脸色也变了,支吾着说道:“表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只是觉得没有好去处,便想……想问问。” “没有好去处,就待在禅房里念经祈福,又没有谁规定了一定要出来到处晃荡,毕竟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祈福日。” “我……” “好了,本王还有事忙,你们随意,爱去哪去哪!” 说完就伸手拉了站在旁边无聊的踢石子玩的端木恬,绕过她们后扬长而去。 身后,成梦璇胸口憋闷,直憋得眼神狰狞,指节发白,晶莹剔透的洁白牙齿用力的狠狠的咬着嘴唇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遇刺,落崖 抛开了六公主那群人,君修染和端木恬又回到桃林深处,只是一进入就看到堆在那里的,庞然巨大的两只,不禁傻眼了。 目光转移,落到了正在那利落的处理着他自己猎回来的那头野猪的宸公子身上,端木恬嘴角一抽,促狭道:“小叔,你一向自诩的尊贵优雅呢?金尊玉贵的公子爷什么时候竟还会杀猪了?” 宸公子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仰面望天幽幽的叹了口气,很悲凉很苍茫很幽怨很孑孑独立的那种,轻呼呼的说道:“小恬恬你真是太不关心我了,你小叔我会的事情那可是多了去了,杀猪这么点小事你竟然都还在这里大惊小怪的,真让本公子伤心啊!” 此刻的宸公子,绯红外袍脱下放在旁边树丫上,他又撩起衣摆塞在腰带内,袖子卷起露出了白生生的一段胳膊,一脚踩在野猪身上,手上一把铮亮的匕首,随着他的手那么一使力,顿时从那野猪身上片出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好肉。 端木恬不禁嘴角又是一抽,另一边的荣芩静见此则双手合十,摇头晃脑的假兮兮念叨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门圣地,尔等却竟躲在这里干此等杀害生灵,血腥残暴之事,佛祖定不会饶恕你们的!” 在旁边又重新架起更大的火堆,还已经架了两条庞大火腿在烤着的凤楼闻言转过头斜斜的飞过来一眼,吊着嗓子说道:“那可真是罪过,我们在这里做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怎么也不能让荣大小姐您受了牵连,我看您老人家还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本小姐爱去哪就去哪。” “那行,您想待便待着,不过等会儿可千万别伸手来拿吃的。今天可是祈福日呢,只许喝水和稀粥,尤其最最忌讳沾了荤腥,荣大小姐您如此虔诚向佛,可一定要更加的恪守哦!” 荣大小姐顿时神情一僵,然后抬头望天似在思索着,再然后低头喃喃说道:“既然罪孽已经造成,便让本小姐替你们也分担些吧,再说你们也吃不完两头猪啊,浪费是可耻的,浪费食物更是罪孽深重,本小姐愿助你们一起消除罪孽。” 宸公子当即在旁嗤笑一声,侧头斜睨着她,道:“大小姐您可真舍己为人,让我等凡夫俗子怎么好意思呢?” “不用客气。” “谁跟你客气了?待会儿没得你吃!” 大小姐顿时就腻歪了,眼角一扫就瞄到了盘腿坐在一棵青梅树下既不帮宸公子片肉,又不助凤总管搭火的端木璟,顿时就犹如找到了同 盟军一般的眼睛亮起来了,心思活络开了,笑容绽放灿烂无比。 “你怎么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动?一个大男人莫非还想要坐享其成?” 璟世子转头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方才是我拖了这两头野猪去河边清理的。” “呃……” 然后她眼珠一转,瞄向了刚回到桃林的端木恬和君修染身上。 而没有等她开口说什么,端木恬便施施然说道:“野猪是我小叔猎杀回来的,清理是我哥哥动的手,肢解这事又是我小叔的功劳,与凤总管虽不是家人,但好歹也是相处融洽的朋友,我不能坐享其成吗?” “三、殿……” “我不吃肉。”三殿下微笑开口,这个理由更加冠冕堂皇。 荣大小姐顿时轻嗤一声,表示十万个不信,端木恬却忽然转头看向了他,眼中一点点询问一点点担忧。 看着眼前的这个场景,闻到这空气里飘散的烤肉味,可否会不舒适? 两头庞大的野猪只剩下了一个骨架,另一边却堆了好大一堆肉,火上架起大大的肉块,在高温烘烤之下发出“兹兹”的声响,油水滴落进火堆里面,往往能引起一阵青烟或者一撮小火,烤肉的诱人香味便这么远远的飘荡了出去。 也幸好这里离凌云寺有好长的一段距离,不然如此香浓的味道还不把凌云寺内的那些和尚们全部都给吸引了过来? 到时候,是会被撵赶呢,还是被追杀? 宸公子又去青梅林内挖出了一坛酒,里面还浸着青梅,一开坛便是一阵诱人的酒香。 “小叔,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埋下酒的?” 宸公子对着她挤眉弄眼的贱贱一笑,说了两个字:“往年!” “你埋了多少?” “放心,够你喝的。” “……” 荣芩静在旁边吃得满嘴流油,才不管是不是有白眼飞来,也不管促狭轻讽,一句“本小姐愿意吃你们的肉那是给你们天大的面子”就将所有的刺耳话语都给堵在了耳朵外面。 吃得兴起,她忽然说道:“我明年还要过来!” 宸公子当即斜睨她,说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京城这件事?明年?还不知道要等到那年那月你才能再踏入京城呢!” “呃……” “除非你嫁在京城 。”凤楼在旁边笑得不怀好意,悠悠说道。 荣大小姐顿时抬头望天,竟是一副若有所思,正在好好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模样。 然后她“唰”的一下转头看向了端木璟,说道:“我嫁给你吧!” “噗!” 一阵酒雾刹那从璟世子的口中喷薄而出,喷到阳光照射的地方,还形成了一道小巧的彩虹。 他咳嗽了几声,抬头看向满脸无辜的荣芩静,嘴角抽搐着说道:“不敢高攀。” 她摸摸下巴,转着眼珠说道:“你是端木王府的世子爷,我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难道不正是门当户对吗?再则,咱两家本就是亲戚,如此正好可以亲上加亲,嗯嗯,不错不错。” 璟世子悠悠的抹了下嘴角,淡然说道:“近亲结婚,容易生出弱智儿。” “噗!” 这一回喷酒的换成了端木恬,因为这话好像是她说过的。 她张嘴便想说当时只是她的随口一说,其实近亲结婚除了有极小的可能生出弱智儿之外,还有可能生出天才。 不过她还没开口,便见哥哥侧头轻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咽回了已到嘴边的话,只是低头偷笑,对于荣大小姐的所提的这件事倒是不置一词。 荣大小姐见璟世子竟如此反应,愣了下随之恼恨非常,怒道:“你才生弱智儿呢!” 然后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人,在君修染身上停留了一瞬,直接略过,然后落到了端木宸的身上,砸吧着嘴说道:“要不你娶了我吧。” 宸公子当即惊悚了,一大块肉就那么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当真是面若芙蓉啊啊! 终于好不容易吞下,他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一种还活着的美好感觉顷刻间油然而生,然后他眼珠子一斜,睨向了也在瞅着他那丑样的荣大小姐,轻叹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静静啊,本公子乃是你的表叔,就算你急着想嫁人,也要稍微注意点的嘛。” 荣大小姐于是又撇嘴,转向了凤楼。 却见凤楼正美眸带着春色,面上含羞带怯的冲着她抛媚眼,一副静候她开口要嫁他的模样,保不准他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呢。 荣大小姐顿时“呃”的一声,倏然转开了目光,留下凤楼在旁边风中凌乱,低头暗自嘀咕着:“算了,本小姐还是再去别处找找吧。京城这么大,那么多的王公贵子,总会有合适 人选的。” 这大小姐莫非是真想要为了明年能够再来凌云山吃烧烤,而打算就那么随意的把自己给嫁在了京城? 端木恬一直觉得她所见到的无论宸公子还是凤楼,都已经够不着调了,今天却又突然发现了一个更不着调的。 又半个时辰后,几人都已经吃饱喝足,肉却还剩下绝大部分,就那么放在火上烤着。 端木恬不禁无语望天,真心觉得凤楼和端木宸两人真作孽,虽然野猪要比家养的猪小了许多,可再小,那也是头猪啊! 荣大小姐已经毫无形象的摊在树荫下被撑得动弹不得,端木恬转头发现君修染不见了。 不由一怔,随后站了起来顺着那林间小路走了过去,并很快就在离此不远的一山岗上找到了他。 他正坐在山岗顶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朝她轻柔一笑,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在这里看风景,所能看到的风景很好,层林叠翠,郁郁葱葱,远处的凌云寺藏在林间若隐若现,香烟袅袅,佛音悠远。 端木恬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不眺望,而是抬头看头顶的天空,看到天空明净,清澈高远,一阵风吹过,天上的云朵也随之缓缓飘移,点点的变换了形状。 君修染却侧头看着她,看到她黛眉弯弯,睫毛微翘,眼中似流光溢彩般的荡漾着神光璀璨,可爱挺翘的鼻子,粉唇轻抿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脸上的红色胎记依然夺目,君修染忽然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啪”的一声,他脸上马上出现了一个五指印,他一呆,端木恬也是愣了下,然后“唰”的收回手,嘴角紧抿冷冷的说道:“别突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刚才那一挥手,纯粹是本能的反应,一巴掌挥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不过这魂淡总是就对她动手动脚各种调戏,理该被打。 三殿下摸摸被罩了五指印的脸,闻言轻轻的应了一声,幽幽一叹,说道:“一巴掌换一个亲亲,倒也不亏。” “……”她可以再拍他一巴掌吗? (嗯?你想再被他亲一下?呃……啊啊啊——)作者已阵亡,有事请烧纸,晚上会去找你们的。 三殿下还在摸着自己的脸,目光却落在她的身上,幽幽的深深的充满着柔情蜜意的,在这些之外,又还有着一丝与往常任何时候都不相同的异样,似在挣扎着什么。 他 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做出过激反应前开口说道:“恬恬,有件事一直都没有能够告诉你,不敢告诉你,但我觉得不该瞒着你。” 心神顿时被他的话所吸引,凝神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他张了张嘴,神色中有些犹豫挣扎,好久才说道:“你也知道,十三年前,我出了点意外,被困三年,之后虽重获了自由,但让身体里面却因为那三年的经历而被种了毒,至今都没有能够解除。这些年来,全靠老王妃的医术还有我自己内力的压制才如同常人一般,其实,我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 端木恬呆呆的看着他,神情不禁有点恍惚,好像是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也好像是一时间没理解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良久,她的目光终于微微波动了下,看着他说道:“有毒在身,无法解除?” “能解,可是却需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药。” “你得不到?” “能得到,但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在你心里将我当成是情人之前,让你知道。” 端木恬忽然沉默,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又透着几分深意,直看得君修染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许久之后,她忽然就移开了目光,继续看着远处的风景,淡然道:“嗯,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反应? 君修染有些发懵,还有些无措,呆呆的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剑眉轻蹙,无法明了她的想法。 “恬恬……” “你说要一些很稀少珍奇的药,是那些?” “……” 当日落西山,夜幕即将降临,他们这一群在祈福日跑到凌云寺后山狩猎烧烤的,其恶行足以让人神共愤,绝对离经叛道的人终于离开了桃林,朝凌云寺走去。 只是这一路上,另外几个人落到君修染身上……哦不不,应该是落到他脸上的目光,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终于宸公子忍不住贱兮兮的凑了上来,以手肘撞撞他,贼眉贼眼的问道:“我说三殿下,你是做了什么惹恼我家小恬恬的事情,竟让她在你的脸上印了朵花。” 旁边几人马上就跟着竖起了耳朵,欲要听一听三殿下的故事,荣大小姐更是凑到了端木恬的身旁,暗暗对她伸了个大拇指。 牛掰!连三殿下都敢下手殴打,你绝对是举大炎上下所有千金闺秀怀春少女中的第一人! 端木恬嘴角一抽,紧接着面无表情。 君修染则含笑看了她一眼,然后转为幽怨,摸着脸说道:“我方才情不自禁之下……” “哦?”旁边几只耳朵“呼啦啦”的一路见风就长,眼睛闪烁着的八卦之光,唯有璟世子斜睨,恬郡主冷眼直飞了过去。 三殿下勾了勾嘴角,又笑得十分回味怀念温柔又荡漾,对旁边几人的反应皆都恍若未见,继续说道:“情不自禁之下亲了恬恬一下。” “哦!”于是恍然,皆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对着她便是好一阵的挤眉弄眼,荡漾淫笑。 端木恬脸微黑,冷笑着杀气腾腾的说道:“所以我就给了他一巴掌!” “嗖”一下,荣大小姐远离了她的身边,又听凤楼娇笑着说道:“哎呀,都已经是订了亲的,牵牵小手,亲亲小嘴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郡主这样子未免也太过分了,要知道先前您将三殿下强行扑倒吃干抹净了,三殿下都没有舍得打您呢!” 三殿下顿时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觉得,凤楼简直就是他的知己啊! 不过他可不敢把这点心思表现出来,因为身旁的人儿已经开始散发冷气了。 回到凌云寺后,又是引发了一点小小的骚动。 也不知是真的那么巧,还是根本就是一直在那周围徘徊就等着来一个传说中的偶遇,在端木恬他们回到暂住的禅房所在的院子时,就那么巧的,又遇上了成梦璇。 君修染的禅房和端木王府的禅房就在同一个院子里,也不是这是哪个倒灶的家伙安排的,所以在进入凌云寺之后,凤楼妖娆着飘然而去,荣大小姐也暗搓搓的回了禅房,剩下的四个人则朝他们的禅房走过去,然后就在那院子的门口,“偶遇”了成大小姐。 她远远的就已然摆出一副含羞带怯的娇柔模样,正要行礼却惊见三殿下脸上的五抓印,当即惊呼道:“表哥,你的脸怎么了?” “被我打的!”端木恬冷冷的开口,真心觉得这右相府的大小姐烦扰极了,一直在眼前晃啊晃的,不知道这很惹人烦吗? 所以她直接开口意图堵了她的嘴,却见成大小姐闻言之后一怔,然后弱弱低头,说道:“郡主,你怎么能对表哥如此无礼呢?表哥乃是皇子,身份尊贵……” “关你屁 事?” “呃?” 端木恬轻蹙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从她身边走过,一步迈进了院子里面。 成梦璇僵立在门外,又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还说本郡主不知廉耻,本郡主再不知廉耻也从不做对某个男人纠缠不清,赶都赶不走的事,传说中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温婉娴雅,乃大炎无数少年公子的梦中情人的右相府大小姐,也不过如此而已。” “恬恬,欢迎你随时来纠缠本王。” “滚!” “滚远了,恬恬什么时候想起我来想要找却都找不到,可怎么办?” 端木恬脚步一顿,侧头看到他满脸纠结却又偏偏笑意满盈的模样,嘴角一抽,然后又转开目光朝禅房走去,悠悠的声音从口中溢出,道:“你可以选择直线滚,或者来回滚。” 君修染停了脚步,目送着她进去禅房关了门,不禁愉悦的轻笑一声,转身进了对门的禅房里。 有脑袋从角落里鬼鬼崇崇的探了出来,看看院子里那几间纷纷关闭了的禅房,又探身转头看了还僵立在院门外的成梦璇一眼,摇头“啧啧”了两声,就又缩了回去。 “王妃真威武!” “废话!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王妃。” “什么王妃?那分明是我家郡主!” “哎呦原来是锦绣姑娘,锦绣姑娘可有许了人家?” “关你们什么事?” “我们兄弟一堆,大部分都还至今尚未婚配,不知锦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随便挑随便选啊。” “……” “唉唉,锦绣姑娘,你别走啊!呃,元香姑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夫君?” “呃?我先走了。” “别啊,咱兄弟这么多,真的是随便挑随便拣哦。你喜欢严肃正经的有咱老大,喜欢风流倜傥的有从安,喜欢性子温和好脾气的有小顺子,喜欢豪迈的有张毅,喜欢会逗你开心的有比如我,喜欢……唉唉,元香姑娘你先别走啊,真的是要什么有什么啊,各种类型风格应有尽有啊,除性格之外还皆都擅长各种手艺就算是被扔进难民堆里也定能谋得除乞讨之外的生存之道啊,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更别说是会不会欺负你这种显然易见的事情了!哎哎哎,你别走啊——” 元香神情恍惚摇摇晃晃的进了禅房去伺候郡主,呜呜呜,那些人好可怕哦! 祈福日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深人静,当所有人都在为着白水稀粥而感觉饥肠辘辘的时候,凌云寺的某间禅房内,却正有人蹲在黑暗中,因为吃得太油腻太丰盛太乱七八糟而在痛苦的……拉肚子。 次日,当那几个人又碰到一起的时候,端木恬当即发现了某人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好像是被什么给折磨了一夜的虚脱。 “凤人妖,你这是怎么了?”宸公子晃着折扇,问得有点郁闷。 他一向都是很闹的,自娱自乐都能玩出n多的花样,更是一见到宸公子便立马变身成斗鸡,直斗得昏天暗地都不愿罢休,今天却恹恹的面对宸公子的挑衅竟都只是懒懒的看了他一眼,所以宸公子表示很郁闷。 凤楼这一回是连瞄都没有瞄他一眼,没骨头般的趴在旁边栏杆上面,幽幽的叹了口气。 “今天还去吗?” 荣大小姐兴致高昂,凤楼一听却是脸色一变,当即说道:“不去不去,本总管今日有些乏累,就不与你们同行了,先回去睡个回笼觉。” 然后在几人惊愕的目光下,直接转身踩着虚软的脚步晃悠悠的转身回去了。 接下去的两天都很平静,就连那一逮着机会就到君修染面前来晃悠的成梦璇都销声匿迹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端木恬的那一番话给刺激到了。 祈福日三天已经到了最后一天,皇上回宫的仪仗已经准备回程,其他各朝员家属也都整装待发,但与来时有所不同,这回程,并不需随同皇上一起。 从往年的情况来看,其实有许多人都是在恭送皇上离开之后还会在凌云寺多停留半天,到下午再返程回京,因为对夫人小姐们来说,出一次远门,其实是很难得的。 说是礼佛,其实更多的是到处转转看风景而已。 这里的风景每年都能看到一次,她们似乎也一点都不觉得无聊无趣,还欣赏得津津有味。 端木恬坐在凌云寺内的一个石墩上面,看着视线范围内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有求神拜佛,有求签许愿,好像求了两天半似乎都还没有求够。那边,还有公子小姐走在一起,说着轻喃细语,公子春风得意,小姐含羞带怯,不知说了什么,小姐娇嗔的跺脚横了公子一眼,引起他的一阵愉悦笑声。 这佛家寺庙,清静之地,每年的祈福日倒也是公子小姐们相亲的好地方好日子好机会。 这三天,不知成全了多少的好姻缘,又不知是否有 人见异思迁坏了姻缘? 端木恬颇有些阴暗的想着,远远的看到有人朝这边走过来,竟是那两天不见的右相府大小姐。 成梦璇也看到了她,神色不禁有些许的僵硬尴尬,眼中有怨毒嫉恨一闪而逝,之后却竟又盈盈的朝她行了一礼,也没有说话,行完礼便和身旁的另外两位不知是谁家的小姐一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隐约中,听到其中一个姑娘在对着她嘀咕:“成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像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直接当她不存在就好了。” “她是郡主,我们怎能失了礼?” 端木恬侧目多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回过了头,仰面望天,暗道好慢! 就在她心生抱怨的时候,又有人朝她过来,手上拿着两串色彩鲜艳的福袋,冲她笑盈盈说着:“恬恬,我们一起去挂福袋吧。” 还没走远的成梦璇三人听到这个声音便停下脚步转回了头,看到男子手拿着两串福袋站在那儿对着女子盈盈而笑,风起,吹动他的衣袂轻扬,似那欲要乘风而去的仙人,风华绝代。 而他的对面,女子微仰头看着他,半边侧脸晶莹剔透倾城无双。 她看着他,似还有些不耐,眉梢微挑,小嘴轻抿,轻声说着:“真麻烦!” 他闻言轻笑,顿时让这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却只可惜,他的温柔只对他眼前的女子展现。 他又走上前了几步,伸手将坐在石墩上的她拉了起来,转身便朝凌云寺后面走去,如同是在哄着孩子般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过去将这福袋挂上祈福树而已,很快就完成了。” “嗯。”她不咸不淡漫不经心勉为其难的应了一声。 这一幕落入到了无数人的眼中,顿时有无数小姐或羡慕向往或黯然神伤或是将全部的怨念都转移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成梦璇紧紧的拽着秀帕,用力咬了咬嘴唇,忽然对身旁的两位同伴说道:“说到福袋,我竟忘了还没有去祈福树下许愿,这可是顶重要的事。” “我也还没有呢,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好啊。” 端木恬被一路拉着往那传说中的祈福树所在的地方走,这听说有神灵庇佑,非常灵验的祈福树。 那树并不在凌云寺内,而是出了凌云寺的后门,有石阶往上,一直走到山顶,祈福树便就在那山顶的最中央。这石阶是通往那里的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你又吃药了?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让整个凌云寺都在顷刻间沸腾了起来,在两个王府的人最先赶到之后,凌云寺的僧人们也紧跟着登场。 而在那传说中有神灵庇佑的祈福树下,此刻端木恬正一巴掌拍在了成梦璇的脸上,那无比清脆响亮的声音让端木王府的人都是一愣,然后“唰”的一下将成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成梦璇被打得踉跄着跌到了旁边,捂脸怔忪了下,然后猛然扭曲,抬头狠狠的盯上了端木恬,什么温柔的姿态都没有了。 “你……” 然而不等她说完话,端木恬又是跟着踏上前一步,抬脚“砰”的一声又将她给踢飞了出去。 此时右相府的人亦闻讯赶来,一上来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被恬郡主如此虐待,不由得大怒,持剑便冲了上来,却有端木王府的人悍然挡在前面,让他们不得冒犯了端木家的郡主丝毫,他们冲突不过去,便抬头朝着端木恬喊道:“恬郡主,你竟敢如此对待我家小姐,莫不是欲要引起右相府与你端木王府的敌对?” 端木恬无动于衷似乎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到,又上前几步,朝刚要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成梦璇再次一脚踢出,让成梦璇尖叫着“骨碌碌”滚了出去。 右相府众人越发恼怒,然而眼前有端木王府的人阻拦在前,他们一时根本冲不开,有人便转头看向了站在端木恬身后漠然看着,没有半点意图想要出手阻止的端木璟和端木宸。 “璟世子,宸公子,右相府与端木王府一向交好,恬郡主这般行为却是什么意思?” 端木宸拢手站在那儿,闻言冷冷的笑了一声,依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端木璟则抬头淡淡的从那人身上扫过,道:“本世子相信,我妹妹如此行为定有她的道理,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郡主就代表端木王府!” 往前的脚步因此而一顿,端木恬终于抬头看向了那些人,说道:“我怀疑成梦璇与人勾结,意图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不可能!” “我没有!” 成梦璇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抬头用力的盯着她,说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分明是你害得表哥落崖,却竟想要将过错归罪到我的身上,你究竟是何居心?” “没有?那将本郡主推下崖的小姐不是与你一伙的?” “不!我不过是正好与她同路,根本就不知道她竟会做出这等事来,你凭什么说我是与她 一伙的?” 端木恬抬头看向了缩在旁边满脸惊恐的另外那位小姐,道:“你来说,与你一同登上山的另一位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那姑娘打了个冷颤,微微清醒过来,忙小心的看了成梦璇一眼,然后跪地说道:“回……回郡主的话,那是……那是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 “本郡主与学士府从无交集,与那四小姐更是从无怨尤,她为何会突然意图杀害本郡主?又为何偏偏这么凑巧的与成大小姐你随同一起?她一个闺中小姐,若背后没有人指使撑腰,她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刺杀本郡主和三殿下?” “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表哥,而是你。” “你怎么知道?” “我……” “因为你也参与了?” “你胡说!当时的情况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没看到三殿下与人在林子里死斗?” “我……” “据我所知,翰林学士乃右相府门生,那学士府的四小姐更是自小就与你一起,一向唯你马首是瞻,你确定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她趔趄着站了起来,冷睇着她说道,“再说,这全部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你说她将你推下悬崖,我却以为根本就是你见她与我走得近,便故意将她也给一起拉入了悬崖,想要以此来陷害我!就算你是郡主,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血口喷人!” 气氛一下子僵持,山顶上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两人,右相府的人群情激动,端木王府的冷然相对,凌云寺的众僧人们则站在旁边,也是无从下手。 到了此刻,终于有僧人走了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竟在佛门圣地,神树之下发生了这种事,真是罪过罪过。不过事情既然都已发生,还请郡主节哀顺变,当前该先找到三殿下才是最要紧的。老衲曾经观察三殿下的命相,他是个有福之人,不该会如此短命。而这悬崖并不十分的高,下方是一条河,河水极深,在几十年前老衲才刚进凌云寺的时候,便曾有人不慎从这悬崖跌落下去而幸运的生还了下来,说不定三殿下也能幸免于难。” 端木恬顿时神情一动,虽先前她一口咬定君修染不会死,但她自己知道那其实有很大的成分是在安慰自己,此刻突然听到这老和尚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一番话来,顿时便涌上了无尽的希望。 再没有心思在这里跟成梦璇斗, 她忽然迈前,却吓得成梦璇不由后退,她冷冷看着这位右相府的大小姐,冷笑着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查到证据,将幕后的那个人给揪出来,包括你,还包括……德妃娘娘。”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说的,只有成梦璇一人能听见。 这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因为她自认为虽然回京后就有些恶名昭彰了,或许将她视为眼中钉的也不少,比如其他的娘娘皇子们,可只针对她而不动君修染,尤其成梦璇竟然在蒙面人之间冲突都能安然无恙的,那个幕后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是诸娘娘和皇子们,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想到一个人符合条件。 成梦璇在听到她最后说的那四个字时,忽然经不住的浑身一僵,端木恬顿时心中有了计较和确定,冷笑一声之后再不理会她,而是转身就朝着山下飞奔了下去。 她要去找君修染,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的清醒,清醒的知道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也清醒的知道,她对君修染的情意。 在朋友之外,她仍然喜欢他,不止一点点。 三殿下遇刺落崖这件事也很快的传回了京城,刚回到皇宫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坐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好好的吃上一顿美味佳肴的皇上得到这个消息之时霍然惊起,当即下令调遣了军队前往凌云山,定要找到三殿下,而同时他又下令,严格彻查那些刺客! 一时间,刚刚平息了些许的京城再一次风起云涌,三殿下落崖的这一阵风直接吹入了京城,吹起了朝堂上的风雨。 宣德宫中,仍在卧病的德妃娘娘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呆了,然后惊呼一声:“怎么会这样?”随之眼睛一闭就昏厥了过去,吓得宣德宫中的宫女太监们一阵惊惶失措,狂奔向太医院去请了太医来。 尧王府内此刻却一片安静,除了偶尔见到几个形色匆匆的丫鬟仆役之外几乎不见人影,然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却有人接连从王府内闪出,直奔城外凌云山的而去。 不过京城里再如何的风起云涌都影响不到在凌云山上的端木恬,此刻她已经下了悬崖,果然是看到悬崖下就是一条奔腾的河流,在与悬崖相接的那一段尤其的深。 她仔细查探着,看上去神情平静,目光冷凝,一点点查探,不急不躁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一点痕迹,甚至她还徒手攀爬上了悬崖,手脚在悬崖上那些凸起的石头上借力,灵活比之猿猴,看得下方众人一阵惊叹,当然在惊叹的同时还有心 惊肉跳,生怕她就那么从悬崖壁上掉落了下来。 她在悬崖上找到了几片碎布,有染血的,但却色泽粉红,应该是那翰林学士府的四小姐所属,另外还有生长在崖上的细枝被接连折断,上面挂着一些浅紫丝线碎布。她便顺着这个痕迹一路又往下攀爬,确认了君修染没有被搁在半途,而是确实掉进河中。 可是,人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顺着河流往下寻找,皇上派出的军队都已经抵达,分头仔细的寻找,可是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连半点痕迹也没有找到,不管是那学士府的四小姐还是君修染,就好像他们落入水中之后就马上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就那么攀附在崖上,离下方河面尚有至少三米距离,她低头看着下方奔腾的河水,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路痕迹,忽然横移一步到那痕迹的正中,然后便那么直直的跳了下去。 有惊呼传来,然后“哗啦”一声她没入了水中,巨大的冲击力作用在身上,让她的脊背不禁有些疼痛,隐约中她看到上方不时的有人跳下来,正在朝她游过来。 她怔了下,随之了然,想告诉他们她只是想要试验一下而已,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一阵吸扯力从下方传来,让她眼中倏然划过一道光芒,也不管上方的人了,越发的将自己朝河底下沉入了下去。 河底下的水流比河面湍急,河水流过撞击在那悬崖上的凹陷而形成了一个漩涡,端木恬往下沉没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便被这个漩涡卷入了进去。 她憋住了气,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入目所能见到的场景,身子随着漩涡而不停旋转,越转越快,到最后她早已分辨不出方向来,又忽然觉得眼前一暗,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那漩涡的吸扯力却正在一点点减弱,到最后又是如寻常河流般的流动了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正在她皱眉思索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脑袋撞到了了坚硬的石壁上,她连忙伸手一摸,便摸到了头顶竟是岩壁,不见天日。 她又摸索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调转身形,顺着河流的流动方向飞快的游了下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不过几个呼吸之后,她便“哗”的一声从水底冒出了头。 她吐出满嘴的水,又大口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并发现了这里也是一条河,不小,但与她刚才所在的那一条河相比却是相差了许多。 她浮在河中央,转头看四周的场景,忽然一 怔,因为她竟看到了远处在山林间若隐若现的庙宇一角,除了凌云寺,这附近可再没有别的寺庙。 身边接连响起“哗啦”的出水声,一颗颗脑袋接连从水底下冒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况皆都不由一呆,然后猛然神情大亮,有人不禁惊呼道:“莫非主子是被冲到了这边来?” 难怪在那边找了半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着。 “这是哪里?”她并没有上岸,而是继续顺着水流往下漂浮。 有人在身旁说道:“看这边的场景和刚才过来的时间来算,应该是刚才那条河的其中一条支流,只是这支流的分叉应该是在凌云寺的还要更上流,没想到竟在河底下有一条暗道。” “幸亏王妃聪明,竟想到了这个办法找到那暗道来了这里,主子肯定是被冲到这边来了。” “应该是这样没错,主子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落水的深度肯定极深,被卷入到漩涡之中才是正常现象。” 有人游到她的旁边,拉了她往岸边游,说道:“别在水里泡着,去地上沿岸寻找。” “哥哥?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突然跳了下来,我能不下来看看吗?” “……抱歉,让你担心。” “嗯。” 几个人都上了岸,每个身上都湿哒哒的,衣服全都紧贴在了身上,端木璟皱眉看了玲珑毕现的妹妹一眼,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算给了她也似乎遮挡不住什么。 旁边,有人忽然喷出了鼻血,端木恬转头看去便见是一个身材瘦削,脸上还有着未脱的稚气的少年,此刻正伸手紧紧的捂着鼻子,满脸通红。 见众人都看向了他,他连连目光飘移,说着:“最近火气太大了,有点上火,嗯,有点上火!” 有人用力拍了下他的脑袋,骂道:“臭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么?竟敢看王妃看得鼻血狂喷,若让主子知道了,肯定一巴掌灭了你!” “没没没,真的是火气太大了。” 他憋得脸色越发红了,眼珠滴溜溜转着,却不敢再瞄向端木恬。 端木恬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嘴角一抽,说道:“你马上回去叫人过来到这边寻找,再顺便带几身干净的衣服回来让大家都换上,免得受了湿气寒气影响身体。” 他闻言连连点头,然后转身“唰”的一下就窜进林子里面没影了。 端木恬看着他离开便转回身,说道:“我们都不要站在这里干等了,先顺着河岸分头寻找。” “是!” 那几人都领命后在河岸边分散了开来,端木恬转头看向还站在旁边的哥哥,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端木璟低头静静看着她,目光轻柔中透着担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叹一声,道:“没什么,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这反而是让我忍不住有些担心。恬恬,不管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你都要记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你身边,关心着你。” 目光怔了怔,她忽然低头垂眸,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沿着河岸朝下游走去。 端木璟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背影,忽轻叹了口气,迈步跟上。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就在岸边发现了一件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染血的衣袍,但却并非君修染所属,让众人不由失望中又松了口气。 从这衣袍上的大片血迹来看,那人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端木恬看着那衣袍,一眼就认出了正是那学士府四小姐的。 她既然被冲到了这里,而且看着情况竟似乎还活着,不然何至于她的衣服在这里,她的人却不知去向? 端木恬忽然浑身一振,心底的那点希望越发大了。 一个身受重伤的弱女子尚且还能活下来,君修染怎么可能会死? 此时小顺子也带了干净的衣裳以及大量人马赶到这里,一见端木恬手中的衣服就大惊失色,转而又看清楚这似乎是一件女装,不该是主子所属的之后又松了口气,还不等他开口说话,便见锦绣从他的身后冲了过来,拉着端木恬便说道:“郡主,您可笑死奴婢了!您怎么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进水里?若是万一出了点差错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急匆匆的翻开了手上拎着的包裹,拉着端木恬便朝林子里面走进去,说着:“您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还是赶紧让奴婢伺候您换上干净衣裳吧,可切莫受了潮气着凉了。” 新来的大队人马迅速的顺着河流搜寻三殿下的踪影,并又很快的在河边发现了一些痕迹,之后再往下却再没有其他。几乎所有的人都齐齐的将目光落到了河边的林子里面。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相信三殿下肯定没有死,因为河边有处理伤口之后留下的一些痕迹,死人是不会处理伤口的。 只是三殿下既然都已经醒了,却 为何竟迟迟不见人影? “顺子,你马上回去凌云寺,看看主子是否已经回去了。”黑衣冷峻的男子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少年说道。 小顺子闻言忙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回去!” 说着转身就又跑回了凌云寺,那速度很快,几个起落就消失了踪影。 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眼角的余光却看到端木恬迈步进了林子里面,不由一惊,连忙说道:“王妃,您……” “他肯定就在附近,你安排人马进林子里面分头寻找!”端木恬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林子的深处走去。 她遵循着河边的痕迹,进了林子里,可是才不过跟着走了一段路,那些痕迹就忽然又消失了。 端木恬不由停下脚步,抬头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心跳忽然加速。 不自觉中,放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捏紧,此刻周围没有人,就只有她一个,她脸上的平静开始出现了裂痕,并一点点破碎。 漆黑如墨,深若幽潭,死寂般毫无波动的眼底,忽然间翻涌起了黑色的浪潮,几乎将她湮没。 一层水雾笼罩了黑潮,她眉心紧蹙,洁白的贝齿用力咬着嘴唇,顿时有鲜血从齿间缓缓流出,浸染了胸前衣襟。 到这个世界十几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如现在此刻这般的心慌意乱,有满腔的暴虐在胸口冲突,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发泄。 君修染,你在哪里? 能听到周围许多的声音,那是在寻找着君修染的人们所发出的。 这一片林子茂密无边,丛林深深想要找个人并不容易,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在原地等待或者回去凌云寺?他究竟是去了哪里? 大量的人涌入到了这一片林子里面,但却马上就被广袤的山林给吞没,一直到夜幕降临,依然是什么结果都还没有,甚至都没有发现那学士府四小姐的影子。 端木恬仔细的查看着周围,她总是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痕迹,此时已经是深入到了山林里面。 她依然只有一个人。 而此刻,就在山林的更深处,却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的追杀。 确实如那个老和尚所说,那悬崖并不十分高,下方又是深水,若是运气好,跌落下去之后生还的可能还是有的,比如君修染,他就没有死。 他只是在跌落河中的时候被卷 入到了那个漩涡里,然后被一路冲到了相隔一座山岗的支流内,也受伤不轻,一时间动弹不得,便由着水流将他一路往下冲去,他则一点点的运转起内力,缓解因巨大的撞击而产生的内伤。 等终于能动的时候才游回了岸边,忍着浑身的剧痛坐在岸边给自己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抬头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庙宇,他便干脆坐在岸边打坐运功,静等寻找他的人过来。 然而自己人没有等到,却率先有另外一拨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与先前在凌云寺祈福树下的那些人差不多的装扮,都是黑衣蒙面,但却一见面便直接对他挥刀相向。 他受伤不轻,若还与这些人纠缠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便直接窜进了旁边山林之中,只想将他们甩开,或者是拖延时间,应该很快就会有自己人过来的。 然而一直到现在,他被迫逃窜,还被他们给越发的逼进了山林的深处,抬头已不见天日,先前还能听到的隐隐佛声早已再听不见,他寻找机会出手已击杀了不少的人,可是追杀依然不息,甚至他觉得追杀他的人都根本就没有减少。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他们走过之后,身后有专门的高手出现收拾残局,遮掩痕迹,以至于成百上千的人进山林里寻找,却至今也没有能够找到那么深处。 他背靠着一颗参天的大树,盯着前方不断接近的黑衣人。 此刻暗夜深深,虽是十八日月亮还很圆很亮,但却都被头顶茂密得过分的树冠给阻挡在了外面,那些黑衣人几乎与这黑暗山林融为一体。 伤势越发的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带起身体的刺痛,他却仍用力的呼吸着,一双紫眸在黑暗中闪烁,宛如受伤的孤狼,紧紧的盯着黑暗中的那些影影绰绰。 对面的人却并没有贸然冲上来,都在黑暗中,他们也似乎有那么点被杀怕了,以至于有了点胆怯。 但他们还是一点点的逼近过来,那森森的锋利之气能割人肌肤,让君修染都不禁觉得露在外面的肌肤有些微微的刺痛。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神识却扩散,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十年前,还是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山洞中,被锁链捆缚,静候着迷失了神志的猎物上门。 如此安静着,他心口却忽然一悸,紧接着猛的睁开了眼睛。 而便是在这个时候,有脚步轻踩在枯叶上的细碎声从前方那些黑衣人的更加身后响起,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清冷漠然几乎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声音同时响起 :“找到了!” 恬恬? 他霍然瞪大了眼睛,张嘴想喊,却突然发现他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只有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盘旋:恬恬来了! 就在他重陷黑暗的时候。 她的出现,还带来了冲天的血腥味,与隔着一群黑衣人的君修染隐隐形成了遥相呼应的架势。 有什么东西被她甩落掉在地上,压碎了无数的枯叶,发出一阵“窸窣”的碎裂声,然后“骨碌碌”的朝黑衣人们的方向滚了过来。 黑衣人们不禁后退,却听她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幽冷如鬼魅:“只是个人头而已,你们那么紧张做什么?” 风吹过,吹得树影摇摆,头顶茂盛的树冠也摇摆出了一个缝隙,顷刻间有月光倾泻而下,正好就找在她的身上。 月光幽幽,她却比月光还要更加的幽冷,浑身都沾满了鲜血,竟还反衬得她左边脸上的鲜红胎记更加鲜明诡异,手中握着一把漆黑无丝毫反光的匕首,咬在唇齿之间。 她轻轻的笑着,声若幽灵形如鬼魅,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嗜血光芒,轻声说着:“跟我比暗杀之技?你们在开玩笑吗?” 月光不过一闪而没,却足够让对面的人看到她的模样,黑衣人有“唰”的远离了她一些,有人沉声说着:“恬郡主,我等并无意与你为敌。” “可你们却正在追杀我的未婚夫,意图让我尚未出嫁就先挂个寡妇的名头。” 于是,杀戮再起,黑暗中,有抛头颅、洒热血,身形闪烁锋芒乍现时,血溅三尺。 黑暗就是最好的隐形衣,她身在其中,一击必杀。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里再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人,君修染依然靠在树干上,从始至终连动一下都没有,只顾着紧紧的盯着那个在黑暗中曼舞的身影。拜那三年的经历所赐,让他练就了一双在黑暗中也能分辨事物的眼睛。 都结束了,他的人儿却站在那里也不动弹了,他不禁出声轻唤:“恬恬。” 她身形僵硬了一下,忽然转身便朝他飞扑了过来。 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用力的抱紧,又抬头亲吻上了他的嘴唇。 君修染倏然僵硬,忙伸手抓着她的两边肩膀将她拉开,低头凝视着她问道:“恬恬,你又吃药了?” 端木恬顿时脸色一黑,怒道:“你才吃药了呢!” 他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蔡倩之死 才刚恢复了不过几天而已,三殿下再一次告假回府养伤,不过整个大炎朝堂却并不因为他的告假而平息了风波,反而越发的暗潮汹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不断。 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时候,端木老王妃亲上金銮殿,状告翰林学士教唆其女儿协同刺客刺杀端木王府的郡主。 学士府自不可能会坐以待毙,竟反咬一口说是老王妃污蔑诋毁,老王妃说是他们的四小姐意图谋害恬郡主,他们还要说分明是恬郡主临危之际将他们的四小姐也给一起拖入了悬崖,害得那可怜的孩子至今没有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请皇上为学士府主持公道。 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满朝文武有默然而立两不相帮甚至是低眉垂眼当做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听到置身事外的,当然也有站出来力挺端木王府或者学士府的,更有推波助澜挑拨离间的。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沦为了他们的战场,硝烟弥漫。 在这个过程中,右相府也终于被拖下了水,说右相府的大小姐与恬郡主在太后娘娘的寿辰之日便有不愉快,她爱慕三殿下这件事更是几乎天下皆知,嫉恨恬郡主实乃是显然易见的事情,而且那学士府的四小姐自小便与成大小姐一起,唯其马首是瞻,出手将恬郡主推下悬崖说不准便是成大小姐指使的,她完全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右相府那边的人顿时嗤之以鼻,说天下谁人不知道右相府的大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娴雅,心善仁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有人便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于是他们又说如此断言简直是不负责任之极,无凭无据却说出这般诋毁之言,究竟是何心思,分明就是故意要拿脏水往右相府身上泼,简直欺人太甚,请皇上明察还以公道。 双方争执得越发激烈,到最后不知谁突然提到了当时在凌云寺祈福树下可还有另外一名小姐。 于是当即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旁边低头打瞌睡的蔡国公身上,那小姐可不正是蔡国公府上的孙小姐吗? 那老头正打瞌睡打得忙,一下子遭遇那么多的视线注目竟也没有半点感觉,继续在那儿脑袋一点一点的睡了个天昏地暗。 君皇帝突然轻咳了两声,终于施施然开了口,道:“蔡爱卿。” 一听到皇上的声音,蔡国公顿时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颤巍巍的转身行礼,道:“皇上恕罪,老臣竟不慎在金銮殿上睡着了,实在是有失礼仪。” 群臣闻言皆都给他投去了鄙视的一眼,这么吵的地方你也能睡着?你特么地骗谁呢?老匹夫! 君皇帝很大度的表示不责怪,转而说道:“众爱卿说三皇子和端木恬在凌云寺遇刺的那日,爱卿府上的一位孙小姐也在当场,不知爱卿可知此事?” 老头儿一愣,好像真的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又颤巍巍的说道:“皇上恕罪,老臣不知竟还有此等事,请容老臣回去后找她们问上一问,看看究竟是哪个丫头当时在场。”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老家伙是在装,可是知道又怎么样? 君皇帝又将目光落到了其他大臣们的身上,道:“可有爱卿知道是蔡国公府的哪位孙小姐当日在场?” 右相大人于是说道:“启禀皇上,据臣所知,蔡国公府的倩儿小姐与小女一向叫好,祈福日时在凌云寺中也经常一起祈福。” “哦,既如此,看来就是那一位了。”君皇帝微笑着下了定论,又说道,“来人,传蔡国公府的倩儿小姐上殿。” 众大臣皆都不由愣了下,蔡国公忙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倩儿那丫头如何有资格能进入这金銮殿?” “情况特殊,朕许了!”说完之后便没有再等其他的反对反驳,直接转移了话题,道,“此事只等蔡爱卿府上的孙小姐上殿,便能清楚,其他的爱卿可有什么要事启奏?” 朝堂暂且平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蔡国公府的孙小姐上殿呢。此刻那些一直沉默着的大臣们也都暂且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有人站出来禀告道:“启奏皇上,南方梓州境内发生了涝灾,冲毁了大量房舍屋宇,百姓们流离失所,急需朝廷的拯灾。” 早朝回归了正常的秩序,讨论着最近在大炎发生的各类国家大事,一直到有人禀报,说蔡国公府的孙小姐已到了殿外等候传召。 整个朝殿一下子就又安静了下来。 经宣召,那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胆战心惊的入了朝殿,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跪地磕拜道:“民女蔡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蔡倩,朕问你,当日在凌云寺祈福树下,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你可是在场?” 她不由得浑身一颤,低头揪紧了衣角,怯怯的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在场。” “很好,看来确实是没有找错人。那朕再问你,你可有看到 当时恬郡主落崖时的场景。” 蔡倩这一回是整个肩膀都跳动了一下,下意识悄然侧头看向旁边,在众多的文武大臣中很快就找到了最显眼的那几个,看了右相一眼,见他目光沉凝,正定定的看着她,她又转头看向了自家祖父,却见他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她,只站在那儿闭目养神。 她不禁便有些无措,手指下意识用力的搅着帕子,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金銮殿上,皇家威严不凡,皇上威武,那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让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还有那大部分大人齐齐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让她一个弱女子心生惶恐,脑袋里面已乱糟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额头上顷刻间便冒出了一片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竟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的虚弱模样。 皇上见她久久没有回答,不由便沉冷的“嗯?”一声,吓得她当即“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惊惶道:“我……我……我不知道,我……民女……什么都……什么都没有看到。” 蔡国公忽然睁开眼睛,转头看了她一眼。 宫外,端木恬从账册中抬起了头,诧异道:“珍宝阁拍卖会?” 萍姑凉摇着团扇眉眼含俏,说道:“是啊,这珍宝阁搜罗天下珍宝,并且每年都在京城举办一场拍卖会,非显贵或大富之人不得参加,引得京城里无数名门阔公子们竞相争捧,更有无数小姐以能得到一件出自珍宝阁所拍卖的珍品为荣。去年,因为三公主中意了一套以玉髓雕琢而成的首饰,京城里无数的公子爷顿时为之疯狂,大有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那玉髓首饰买下送给三公主的架势,最后被蔡国公府上的二公子所得,送给了三公主。皇上听闻此事之后,认为蔡二公子与三公主情投意合,下旨赐婚,羡煞了多少豪门贵公子啊?” “娶个公主有什么好的?”王通在旁边摇头说道,“那简直就是娶了个活祖宗。” 萍姑娘当即“啪”的一个爆栗子打在了王通的头上,说道:“你懂什么?听说那三公主长得是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便是娶回家去只是放在那里看看,也不知有多少人求而不得,况且,人家可还是公主呢。” “啧!女人娶回家是用的,看看有个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呃……我的意思是说,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彬彬有礼,算的哪门子夫妻啊?萍儿,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咱两的婚事给办了?别人的那些个乱七八糟 的事情,就别管了。” “急什么?再等等!” “还等啊?” “怎么,你不乐意?那你可以不等,娶别人去啊!” “不不不,怎么会不乐意呢?萍儿你说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我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 端木恬在旁边看着两人斗嘴,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又说道:“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你该知道,我对这些一向都没有兴趣的。你若想去,自己去便成,想必霓裳阁应该还是有资格参加的。” “我可忙得很,哪里有功夫去看这个热闹?只是公子,你不是在找玉灵芝吗?” 端木恬一愣,紧接着眼中猛然爆发出了璀璨。 “那珍宝阁中,有玉灵芝?” “有啊。不过据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似乎有不少的人盯着那玉灵芝呢。” “那又如何?” 萍姑凉捂嘴轻笑,说道:“公子,可有什么是我们能效劳的?” “准备好银子。” “这个是自然,公子要多少,就有多少。” “有其他几样东西的消息吗?” 她摇头,道:“我的公子,你要的那几样东西哪一个都是出现就必能引起轰动的珍奇之物,可不是满大街都能见着的。这次珍宝阁拍卖正好有一样已是十分难得。” 见端木恬皱眉,她顿了下,又说道:“不过我倒是打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消息?” “听说天魔宫中藏有一朵墨莲,连岳国皇宫内藏有一株紫参王。” “连岳?”端木恬不由一怔,然后微眯起了眼睛,眸中闪烁着算计和阴谋,还有点点的狠辣光芒。 天魔宫她是知道的,因为君修染就知道天魔宫中藏有一样他需要的东西,只是一直以来也没有办法得到手。没想到连岳的皇宫中也藏着一株紫参王。 君修染体内剧毒奇特驳杂,本是并不十分霸道剧烈的,但无奈被压制的时间太长,又是通过奇特的方式进入到他体内,很是诡异,到得现在若是一旦毒发,便是只有死路一条。 要彻底的解那毒,需要六样在这世间都极其稀少的药物,三样剧毒之物再加三样大补之物,他至今只得到两种,并知道另外一样的去向,便是天魔宫中的那朵墨莲,另有一半的数量却一直杳无音信。 当然,现在只有最后一样杳无音信了。 即将出世的珍宝阁中的玉灵芝,还藏在天魔空中的墨莲和连岳皇宫中的紫参王,再加上正被珍藏在尧王府内的两样,一下子就只剩下最后一样了! 端木恬不由得感觉似乎心情很好,当天将账册都给处置了之后便直接去了尧王府。 “王妃!” 尧王府门口,守门的门房老远看到她就在行礼了,神态恭敬,最重要的是声音非常洪亮,一下子就传出了老远,然后她尚未走到大门口,便有人“哗啦啦”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列队欢迎。 “……” 端木恬脸色发黑神情僵硬,刚才的好心情都被这群家伙给折腾没了,直想要转身就离开。 不过当对上那一双殷殷的眼睛,看到那其中闪烁着的激动兴奋和期待,真让她森森的觉得若真这么转身离开,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人神共愤。 于是她坦然的从他们中间通过,无视这么多双灼热的眼睛,然后站定,问道:“你们主子在哪里?” 马上有人上前,说道:“请王妃随小的来!” 然后率先在前头引路。 身后,看着王妃朝后院走去,他们又“呼啦啦”的凑到了一起,嘀咕起了八卦。 “呜呜呜,王妃竟然主动来找主子了,人家好感动!”有人咬着袖子眼中水光涟涟。 “小顺子的速度怎么那么快,竟敢跑到大爷我的前头去了,回头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有人捏着拳头咬牙切齿,他也想为王妃引路的说! “这下好了,主子今天肯定吃嘛嘛香。”有人点头叹息。 “吃什么吃呀?我觉得主子该早点把王妃给吃了,那才是正道!”有人摇头晃脑,满脸的神情荡漾。 “今天晚上谁执勤?”有人顿时眼冒金光摩拳擦掌,好一副欲要跑去听墙角的淫荡样。 “我去!” “我去我去!” “我去!” 顿时无数人争相踊跃,相持不下,然后很快的,终于开打了。 这在尧王府大门口上演的全武行自然是跟端木恬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她在前面小顺子的引领下朝王府后院走去,一路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君修染的书房外。 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从书房内传出的叹息声,很寂寞很萧瑟很无聊很郁郁寡欢的那种。 小顺子张嘴就要禀报,她却阻止了他,然后直接迈步朝书房走去。 小顺子一愣,又犹豫了下,然后“嗖”的一下窜到旁边不见了,又然后一颗脑袋从柱子后面小心的探了出来。 “啪”一声,一个爆栗子在他的头顶炸响,吓得他一下子蹦跶了起来,猛转过身去便见一严肃冷峻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冷冷的盯着他。 他不由摸着脑袋缩了缩脖子,嬉笑着道:“白老大,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枫没有理他,只冷冷的说道:“远离书房十丈之外,不然我便将你上次看到王妃湿衣而流鼻血的事情禀告给主子知道。” “呃?白老大,不带你这样的啊,上次是因为有些上火,有些上火而已,您可千万别害我啊啊啊!” “嗯,看到王妃就上火了。” “……”这是陷害,卑鄙无耻下流的陷害! 他最终慑于淫威而垂头耷拉的远离到了十丈之外,白枫一闪身便又消失不见了,而端木恬则来到了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什么事?” 书房内,某只王爷正屈膝斜倚在榻上,面前书桌上一叠高高的文书,他却支着脑袋满脸聊赖,听到敲门声便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一眼,他看到了投在书房门上的那个剪影,不由一愣,然后眼中刹那间流光溢彩,气也顺了心情也好了就连伤势都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下便从榻上跳了下来,“嗖”一下飘到门口亲手拉开了书房门。 门外,端木恬站在那儿,抬头面带几分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又很快的归于平静。 “恬恬,你怎么来了?” 他非常的开心,所以脸上的笑容也十分的灿烂,边说着,就边伸手将她拉进了书房里。 暗中,对外面坐了个隐秘的手势,顿时有身影闪烁,皆都远离了书房。 端木恬似有感应般的转头看了眼书房外,然后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倒也并没有说什么。 他站在她面前,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轻柔含着脉脉温情,就差在脸上写上几个大字:“我很开心!” 她不禁微微后仰了些,说道:“珍宝阁的拍卖会,你知不知道?” 他站直了身,静静凝视着她,好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半饷忽盈盈而笑,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动人,说道:“没想到恬恬竟如此关心我,还特意为了这件 事过来。” 这一副得意欢喜的模样,看起来有那么点贱贱的,端木恬看着他,也不禁嘴角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说道:“我可不想尚未出嫁就成了寡妇,不然以后想要再嫁个好人家也不容易啊。” “恬恬你太谦虚了。” “是你眼光太奇特了,对着这么恐怖的一张脸,竟也下得了口。” 他笑容微凝,有疼惜迅速的从眼底滑过,然后又肆意的张扬开了笑容,伸手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所以,你可一定要牢牢的巴着我不放,千万不要松了手,想我这么好的男人,你便是打着灯笼找遍了天下,也是再找不到的。” 这人,一不小心又得瑟起来了。 端木恬窝在他的怀里有些无语,随之又在眼底缓缓的漾开了笑意,反手抱住了他的腰。 “嗯!” 一时静谧,直到搂在她身上的手渐渐变得不安分,有温热的气息吹在她颈侧,温软的嘴唇轻轻贴了上来。 她嘴角一抽,抬腿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却只换来他在她耳边响起的一声轻笑,还张嘴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 这魂淡! 摇头,意图甩开他的啃咬,说道:“听说有很多人盯上了那株玉灵芝。” 他又紧随而上,这一回是咬住了她的脸。 脸! 她直接一巴掌就招呼了过去,怒道:“我跟你说话呢!” 他摸摸脸,笑得就跟那狐狸似的,不顾她飞射过来的“嗖嗖”眼刀,又将她抱了个满怀,说道:“放心吧,那玉灵芝定不会让别人得了去。” 他抱着她蹭了蹭,忽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我觉得,自我们再相遇之后,许多好事都接踵而来了。” “是啊,刚前几天还落崖又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也许你就成了一句尸体,出个林子还要我扶着殿下您,多好的事儿啊!” 听着这清冷的言语,他闷笑两声,说道:“因此而让恬恬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对我投怀送抱,还送上了香吻,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 怎么觉得她跟他的思维路线是不一样的呢? 将无语敛起,她又说道:“你上次跟我说,天魔宫中有墨莲,还没有办法得到吗?” 听到她对他的关心,君修染不禁满眼的盈盈之光,比得到 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开心。 点头,道:“那地方诡异非常,地势有奇特,想潜入进去都是十分困难,更不必说是要从那里面把那墨莲弄出来。天魔宫宫主又是个油盐不进,喜怒无常的,用正常的渠道方式跟他交换之类的,更是行不通。” 端木恬闻言若有所思,道:“今天过来,除了问你是否知道珍宝阁的情况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要通知你。” “什么?” “听说,在连岳的皇宫中,藏着一株紫参王。” 君修染刹那眼中紫光流转璀璨,忽用力的在她脸上啃了一口,说道:“恬恬你果真是我的福星,你一到我身边,便什么好事都跟着上门了。” “……” “嗯,当然,我觉得最大的好事,应该是端木王叔尽快回京,如此你我才能尽快完婚。” 端木恬挑挑眉,嘴角也轻轻的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侧目斜睨着他。 “你身边,可有轻功特别好的人?”她忽然问道。 他微讶,这还是恬恬第一次讯问他身边人的情况。 思索了下,道:“顺子的轻功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恬恬若是有什么事要让他去做,只管吩咐就成,我早已经下令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 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门口方向,因为她好像听到有人正在朝这边过来。 是哪个活腻味了的混账,竟敢来打搅本王勾搭未来娘子? 君修染的眼角已森森的挑起,也是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听到有人过来,在门口站定,说着:“主子,刚刚端木王府的老王妃让人传话过来。” 老王妃? 那可是顶重要的人啊! 君修染当即敛了神情,道:“进来!” 门外的人于是便推门进来,又朝两人行了礼。 端木恬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喃喃说着:“祖母今日进宫,说是要上金銮殿状告翰林学士雇凶杀人,教唆女儿将我推下悬崖一事。” “这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无凭无据,说不定便会被反咬一口。不过这事确实也不能拖延,就算会被反咬,也得先状告了再说。”君修染轻声说着,便转头问下属,“老王妃传了什么话过来?” “老王妃说,今日皇上传召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上殿询问,可是蔡小姐却说当日在祈福树下慌乱中并没有看到当时是陈四小姐 推王妃落下悬崖的,还是王妃拉了陈四小姐一起跌落,当了垫背的。” “有什么问题?” “老王妃说,蔡小姐当时的反应很引人深思。” 君修染顿时眼神一凝,道:“老王妃可还有其他的话?” “没有了。” “好,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属下告退。” 书房内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皆若有所思。 接下去的日子,朝堂上继续闹腾,端木恬却过得相当平静,连带的三殿下也过得颇为滋润,伤势简直是好得飞快。 有消息从北疆传回,说是与连岳的谈判非常顺利,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启程回京。 而在京城这边,珍宝阁的拍卖终于是即将开来。 夜晚降临,端木恬站在出云阁她闺房内的窗边,想着明日就要开始的拍卖会,神色凝重。 事关君修染,她不得不凝重。 此刻,蔡国公府的后门忽然缓缓开启,有人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成姐姐,你约我这么晚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远处传来的隐约灯光中,能看到那从蔡国公府后门溜出来的,赫然正是蔡倩,而在她的前面,成梦璇永远的纤尘不染尊贵典雅,面带着温婉笑容,笑得就犹如圣母。 看到她如此笑容,不知为何,蔡倩突然觉得有点冷。 “成姐姐,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有说。”她低着头轻声说道。 成梦璇继续笑着,说道:“我当然知道倩儿妹妹你是不会说的,毕竟这可是事关倩儿妹妹的终身大事。” 蔡倩又莫名的瑟缩了一下,觉得今晚的天气特别寒冷。 “成姐姐说笑了,我从来也没有奢望过三殿下会多看我一眼,只是我自己的那一点小念想罢了。” 成梦璇忽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这可不对了。像我表哥那般的人,哪个女孩子喜欢都是正常的,你放心,我姑母让我来转告你,只要你好好表现,她定会做主让表哥娶了你的。” 蔡倩一惊下意识猛的甩开了她的手,随之一怔便有些无措,说道:“成姐姐,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你不需要这样,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不管谁问,我都什么也不知道。” 黑暗中,成梦璇的目光忽幽幽的闪烁了一下,道: ☆、第一卷 第三十章 珍宝阁拍卖 这一夜,回到端木王府之后一直到天亮,端木恬都再没有能够睡着。 十年前曾遭遇过青眼狐狸,虽杀了一个却还有另外一个被跑了,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得到他的消息,还以为他是真的销声匿迹了。 可是祖母的那一番话,却让她忽然心生警兆,莫名的有些不安。 那青眼狐狸,莫非一直都在,只是躲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她便不由得心脏紧缩,满腔的杀气无处宣泄。 就是这个人,将君修染捆缚折磨,给他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痛苦阴影,还在他的体内种毒,害得他随时都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一定要找到他,然后以同样的手段,不不,定要以残酷百倍的手段,折磨他。 她所了解的所有古今中外无数种酷刑,皆都可以在他的身上施展! 抬头,看到天边终于出现的亮白,她眼底却比深夜更黑,沉沉的雾霭笼罩,连这世间最璀璨的阳光都无法穿透。 有人匆匆而来,正要通报却抬头看到郡主就站在楼上窗边,不由一愣,忙行礼道:“郡主,三殿下的马车到了大门外,说是来接郡主一同前往珍宝阁的。” 话虽如此禀报,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这么早,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就算珍宝阁离得有些远,现在过去到那里,人家怕是都还没有开门呢吧? 不过说不定三殿下只是想要趁机跟郡主好好的单独相处一下呢。嗯,定是这样没有错,三殿下对咱家郡主那可是真好,就是不知郡主是如何想的,一直对三殿下都表现得不冷不热,颇为清淡啊! 端木恬从沉思中回过神,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回闺房里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离开出云阁,朝端木王府的大门外走去。 今日出门,她还带了锦绣。 尧王府的马车就停在端木王府大门口,在端木恬出现的时候,君修染正站在马车旁等候,静静的看上去有些神思不属,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看到她出来,当即回过神,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他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 锦绣自然是不可能同乘的,后面还有辆马车呢,是供下人乘坐的。 接了她之后,马车便开动了离开,马车内,端木恬忽然说道:“昨天晚上,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中毒身亡,据蔡国公所说,这几天蔡倩一直被他禁足在府内,只是 昨天晚上从后门偷溜出去,与成梦璇相见,随后,成梦璇欲要杀她但被蔡国公身边的亲卫所阻,紧随而出的人也将成梦璇给包围了。却不想蔡倩不知如何的中了毒,成梦璇趁机从侍卫手中挣脱,飞身离开。” 听她淡淡的几句话将此事说清楚,君修染不由轻挑了下眉梢。 端木恬又看他,道:“你以前知道成梦璇会功夫吗?” 摇头,道:“第一次听说。看她那模样,并没有身怀武功的痕迹啊。” “我初听说也是很惊讶,不过那是蔡国公亲眼所见,当时旁边也还有蔡国公府的许多侍卫在场,皆都亲眼目睹了那个场景,成梦璇确实是跳上屋顶之后飞身离开,应当假不了。随后那位蔡国公的亲卫马上追了上去,却还没追出多远,就眼看着成梦璇被人接引离开。” “看来昨天晚上很热闹。” “确实很热闹,蔡国公派人连夜敲开我家府门,来请祖母去为蔡倩看病,不过我们到的时候,蔡倩已经断了气,祖母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住,目光微凝,静看着他。 他含笑相对,道:“有什么问题吗?” “祖母说,蔡倩所中的毒,与你体内的其中某一种有些相似。” 马车内顿时一静,君修染在怔愣之后,本垂放在腿上的手倏然握紧。 他应该也是想到了同样的那个可能。 “君修染?” 她不禁有些担忧,但他在瞬间的沉冷之后却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的紫光越发浓郁,嘴角轻勾微笑,明明俊美似妖孽,看起来却宛如鬼魅一般。 “我没事。”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垂眸浅笑着说道,“我找了那个混账十年,一直没有音讯,还当以为真的销声匿迹,再不会出现在世上了,或者已经死在什么角落里也未必,没想到竟如此意外的又发现了线索。” “你想如何?” “我定会找到那个混账,然后抓了他,让他也尝尝那个味道。” 端木恬看着他微蹙眉,但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什么话,只倾身窝进了他的怀里,双手张开用力的搂抱着他。 他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也伸手用力的回抱着她。 “恬恬。” “嗯?” “有你在身边,真好。” “……嗯!” 珍宝阁乃是京城里一处让众多名门公子小姐们都趋之若鹜的存在,内里有无数珍贵的宝贝,可以供贵客们随意选购,另外每个月还都会举办一次拍卖会,但那只是普通的寻常的拍卖会,所拍卖的虽是珍品,但也并不十分稀罕,被京城众多贵族们称为真正的拍卖会,让那些真正的权势人物都为之心动,闻讯而来的,就只有每年才举办一次的珍宝拍卖。 能参加今天拍卖会的,有两部分人。一部分是收到了珍宝阁所发出的烫金请帖的贵客,这些贵客无不是京城里最具权势的大人物,如各王府,如朝中大员显贵,这些人有着在珍宝阁二楼专门开辟出的包厢,可以随意带人进去。 另外的那一部分,则是有着珍宝阁的烫银请帖,或者是能够拿出万两黄金的财产证明,并经过珍宝阁核定无误的,也能进入。不过他们只能在楼下大厅内有个座位而已,且不能带人进入。 辰时三刻,珍宝阁准时开门。 今日的珍宝阁不做寻常生意,只迎参加拍卖会的贵客们进门。 拍卖会将在巳时开始,并有可能将会一直持续到傍晚,甚至若竞争激烈,还有可能延续到晚上。 随着珍宝阁大门开启,陆陆续续的很快就有客人被迎了进去,有巨富豪绅,有王公权贵,当然也有那慕名而来或是不乐意透露身份但却能拿出万两黄金财产证明更甚至有直接怀揣着万两金票而来的。 巳时将至,拍卖会即将开始,有人还站在珍宝阁大门前焦急等候张望。 他是专门负责接待三殿下的,可是眼看着拍卖会都快要开始了,三殿下却还连个影子都没有,让他几乎要以为三殿下对今年的拍卖会也没有兴趣,可能不会来了。 正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前方终于有马车慢悠悠的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尧王府的家徽,顿时眼睛一亮躬身迎了上去。 “小的恭迎三殿下驾临!” 他在马车停下的同时,朝马车内躬身行礼,然后他看到了倾倒天下的三殿下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又转身伸手将从马车内出来的女子给扶了下来,让恭迎之人顿时一愣。 恬郡主? 咦咦?恬郡主竟是随同三殿下一起过来的,这能说明什么吗? 端木王府的璟世子和宸公子刚才已经进了珍宝阁了,恬郡主却与三殿下同道,这……莫非是在说,恬郡主是以未来尧王妃的身份而来的? 尽管心思千转百回, 面上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反而越发恭谨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珍宝阁内早已经贵客满座,热闹非凡,有人在趁机结交朋友,有人趁机谄媚贵人,有人冷眼旁观坐在那儿静候拍卖会的开始,当然也有人犹如斗鸡般的一见面便是各种争锋相对,明朝暗讽,意图在言语上狠狠的打压下敌人,旁边还有人在趁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 真是难以想象,一场拍卖会上,竟也会演变出这么多的姿态来。 不过也没办法,在京城这个地方,富贵之人何其多,朝中大臣更是尤其的多,最近不是朝堂上正热闹着吗?于是下了朝堂之后,继续热闹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端木恬和君修染并肩而行,进入到了珍宝阁的拍卖大厅内。 一进入,她就觉得一阵金光闪闪,入目所及,整个拍卖场地都是金灿灿的东西。 金灿灿的拍卖台,金灿灿的桌椅,金灿灿的杯盘碗筷,就连地面都是金灿灿的。 端木恬只觉得眼前一晕,两个字便那么突兀的跳进了她的脑海之中:好俗! 这是哪位大仙设置的?如此的恶趣味,难道他不觉得这满目的金灿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的暴发户气质吗? 耳边响起君修染的轻笑声,似乎看到他家恬恬这一副发懵的模样让他觉得非常有趣,其实当初他第一次进入这里的时候,也被这满目的金灿灿给弄懵了,如此的恶俗! 他们并没有进入大厅,而是折身登上了楼梯,上了二楼进入到尧王府所属的包厢之内。 马上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出场,大厅内有人站了起来朝这边行礼,周围各包厢内也有人朝这边行礼打招呼,然后他们很自然的看到了站在君修染旁边的端木恬,不由得脸色各异,更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了端木王府那边。 那边,璟世子坐在窗边悠然喝茶,宸公子则将大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朝君修染喊着:“我说三殿下,你那么一大早的就跑到我端木王府来接走了本公子的宝贝侄女,都干什么去了,竟到现在才过来,本公子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一年才一次的拍卖会,本王怎么可能不来呢?只是被一点闲事耽搁了下,所以现在才到。不过来得倒也正好。” 宸公子笑得贱贱的,又朝端木恬挥了挥手,道:“小恬恬,你那么早出门干嘛去了?来来,快跟小叔我说说,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宸公子这话说得奇怪,有本王在恬 恬身边,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了她?” “本公子担心的就是你啊!我说三殿下,本公子跟我侄女讲话呢,你别插嘴好么?”说着他又调转目光落到端木恬的身上,道,“小恬恬,你要不过来这边吧。” “好!” 端木恬并无所谓,点头应好,君修染却一把拉住了她,说道:“拍卖会就要开始了,恬恬就不必走来走去的忙活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宸公子于是冷笑,端木璟也抬头凉凉的瞥了某只殿下一眼,说道:“我端木王府的郡主要如何去向,什么时候轮到三殿下你来做主了?” 三殿下摸摸下巴,笑意盈盈满脸的理所当然,说道:“恬恬毕竟也是本王未过门的王妃,跟本王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正好还能多多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这边两方人是自顾自的聊了起来,旁边众人却是再一次的脸色各异心思各异,有人在包厢内冷哼了一声,有人几乎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有人却笑容满面甚是欢欣。 自皇上下旨赐婚之后,端木王府与尧王府就算是彻底的站到了一起,同气连枝同进同退,这自然是让许多人忧愁,许多人欢欣的。 所以当有些人发现德妃非但没有尽力的捧着这个注定会给她的儿子带来巨大权势的儿媳妇,反而还横加各种刁难不喜的时候,在暗中不知有多乐见其成,甚至巴不得端木老王妃一怒之下去请求皇上收回圣旨。 还有,端木王爷就快要回京了,听说他极其的宠爱这唯一的女儿,若是让他知道德妃和六公主对端木恬的刁难,不知会有何反应? 虽无证据,但其实大部分的人心里清楚,当日凌云寺上的那场刺杀,恐怕也是出自德妃娘娘的手笔,不然何至于成大小姐被牵扯其中竟毫发无损?何至于老王妃会上金銮殿告御状?右相府都被牵扯了进入,不也就等于是牵扯上了德妃娘娘吗? 当然,有人这样想,也有人认为是端木王府意图趁着这个机会打压右相府和德妃的,总之这个事情乱得很。 且不管那些事情乱不乱,眼前,拍卖会就快要开始了。 金钟敲响,表示拍卖会就要开始,珍宝阁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拉家常聊天的也都停了下来,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二楼包厢内的各位贵人们也纷纷将目光落到了那个金灿灿的拍卖台上。 包厢内,君修染随手拿过了放在旁边的烫金册子翻看,上面详细的列出了今日将会 拍卖的珍宝的顺序,以及每一样珍宝的奇特珍贵之处都有详细介绍。 有人上了拍卖台,那是一个容颜绝顶,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一袭深蓝罗裙在这满目的金灿灿中显得格外精致优雅,一出场就夺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她盈盈先朝着二楼包厢中的贵人行礼,又朝一楼大厅内的贵客们行礼,神态恭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随后才又一次敲响了小金钟,说道:“欢迎各位贵客光临珍宝阁,薰雅能有幸主持此次一年一度的珍宝阁拍卖会真是三生有幸,拍卖会从现在开始。此次拍卖会汇集了珍宝阁在过去一年内搜罗的最珍贵的宝物,定能让诸位贵客们满意而回。” 语毕停顿,朝客人们一行礼,又说道:“废话就不再多说,接下来首先让我们来拍卖第一件珍品。” 在她说着的时候,金灿灿的拍卖台上忽然打开了一个裂缝,有一个玉台从那裂缝中缓缓升起,玉台上,段放着一只大概只比手掌稍微大一点的流光溢彩的匣子,隐隐能看到匣子里面似乎有晶莹液体在流转,甚是魄丽。 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被这匣子所吸引,君修染忽挑了挑眉,轻“哦”了一声。 “你知道这是什么?”端木恬转头看向他,见他目光晶莹,比那匣子更加的流光溢彩,更加的魄丽。 君修染收回了目光,看着她说道:“若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来自西域的醉魂酒。传说这种酒采集了九百九十九中原料,在精心酿制后封入到琉璃匣中埋入地底深处窖藏至少十年才能成,连灵魂都能在此酒面前沉醉,若能饮上一口,宛如洗涤神魂般的沉醉舒坦,在此之外,还能调理身体,去除身体里的顽疾,乃是酒中极品。” 端木恬闻言一脸的不置可否,不过既然能在珍宝阁中拿出来拍卖,而且还是第一件拍卖品,可见这酒确实不可能会是凡品。再说,只看那卖相,就非常的好。 那女子随后的介绍果然是与君修染所说的差不多,不过眼前的这匣子酒并非窖藏了十年的,而是足足有百年。 这酒,怕是都能醉死人了! “我珍宝阁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得到这匣子百年醉魂酒,我敢说便是放眼天下,想要再找出这么一匣醉魂酒,也是十分困难的。现在开始拍卖,底价八百两黄金。” 话音刚落,忽有个清冷的嗓音从二楼某包厢内传出:“一千两!”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再次转向,看到了悠然坐在那儿的端 木恬。 刚才叫价的,确实是端木恬。 只是她竟然一开口就直接加了二百两,这可是黄金啊! 那薰雅姑娘也是一愣,在对上端木恬投过去的清冷目光中,猛反应过来,连说道:“恬郡主出价一千两黄金,还有哪位贵客出价更高的?” 话落,有清婉温柔之声从隔了两间的包厢内响起:“一千五十两。”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蹙,侧头冷冷的看向了那边,刚才那个声音,真熟悉。 “成大小姐出价一千零五十两黄金,还有……” “一千五百两!” “咝!” 珍宝阁内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刚还有些蠢蠢欲动打算要争上一争的,也被如此大幅度的加价给吓了回去。 没人会怀疑端木恬拿不出这么多黄金,区区几千两黄金对端木王府的郡主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要知道端木王府在几百年前跟随大炎的开国皇帝打天下,便是以武立家,镇守北疆几百年,受到朝廷的封赏以及每一场战争所得到的战利品无数,几百年积累下来到得今天,放眼整个朝堂怕也找不到比端木王府更有钱的家族了。 哦,还有凤王府。 薰雅又是一愣,随之连忙说道:“恬郡主出价一千五百两黄金,还有那位贵客出价更高的?” 右相府所属的包厢内,成梦璇满眼愤恨的看向了端木恬,却正正的对上了端木恬那清冷不屑的目光,让她不由得胸口一窒,越发嫉恨。 下方,薰雅已经开始倒数,成梦璇咬了咬牙,又道:“一千六百两!” 一声嗤笑清晰的传遍了整个珍宝阁,恬郡主那充满着不屑鄙夷冷峭讥诮嘲讽的声音凉凉响起:“你就不能一次性多加一点?这么一点一点的你给谁看啊?没钱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我出二千两!” 众人哗然,恬郡主的针对如此明显,如此光明正大干脆利落,真让人……激动啊! 这算什么?情敌对抗?毫不留情的灭杀蹂躏,势要将情敌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哎呦呦,这热闹太好看太精彩了有木有! 在端木恬出价之后,君修染的声音悠悠的响起,“恬恬,这一匣子醉魂可不值二千两,不必为了这没什么意义的闲气而跟钱财过不去。” “嗯,我知道了。” 这一句对话,让刚想要继续加价的成梦璇顿时收回了已到 嘴边的话。 她现在还出价,并不是真的要那匣醉魂酒,只是想要跟端木恬过不去。可若是她加了价之后端木恬再不继续了,她岂不亏死? 她虽是右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可在右相府中的地位跟端木恬在端木王府的地位相比,那是绝对的不可同日而语,并没有那么多的金银能供她挥霍,况且,右相府也没有端木王府有钱啊。 何必为了这么点闲气,反而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这第一件拍卖品顺利的落入了端木恬的手中,而在她的要求下,在第二件拍展示出来之前,这一匣子的醉魂酒便首先送到了她的手上。 落到了手上,她拿着那匣子仔细看了看,而后忽然甩手便将其从窗口扔了出去,在下方无数的哗然惊呼声中,这个琉璃匣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灿烂魄丽的弧度,直飞进了另一边的某包厢内“啪”一声稳稳的落在了桌面上。 “表哥,烦请你待会儿回去的时候将这酒顺道一起带回去交给外公,就说这是我和哥哥孝敬给他老人家的。” 对面,有儒雅的青年站了起来,朝她一拱手说道:“好,我定会将表弟和表妹的心意带到。” 有小萝莉从窗户探出了身子,朝这边用力挥了挥手,大声说道:“郡主姑姑,你好厉害!” 端木恬轻挑眉,清浅而笑。 如此情景,让下方的许多人都不禁心脏抽搐。 二千两黄金啊,那可是黄金! 她竟然就这么随手扔出,孝敬给了外公。 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真正是好大的手笔! 成梦璇看着端木恬的如此行为,便犹如是光天化日之下被狠狠扇了个耳光,让她不禁觉得满心羞恼,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端木恬,你太过分了! 可是再恨,又能有什么用? 第二件拍卖品已经上场,这开始接下去的拍卖品才终于是平平顺顺的进行着,不过短时间内也没有再拍出二千两黄金的价格,毕竟第一见出品虽不会是最珍贵的,但也绝对是在所有拍卖品中排名靠前的。 端木恬在接下去的拍卖中一直保持着安静,再没有出手,反倒是让那些被她一开场时的强悍所惊吓的人感觉有些不自在了。 唉唉?恬郡主怎么再没有出手了呢? 拍品已到了第九件,薰雅姑娘在这个间隙里特意停顿了会儿,才说道:“接下去的 这一件,各位尊贵的夫人小姐们可千万不能错过了。接下去的,乃是我们老板专门请了这世上最好的工匠使用最好的各类珍宝花费足足半年的时间才打造出来的一套珍奇首饰。” 这话果然是引起了几乎在场所有夫人小姐们的注意,她们其实早在册子上知道了有这么一套首饰,所以一直都在等待着呢。 珍宝阁出品,且还能摆放上这一年一度的拍卖大会,自当不会是凡物。 而随着薰雅姑娘的话,那刚空了没多久的拍卖台中央再次升起那个玉台,上面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夺目首饰,一出现便让众人都不禁闭了下眼睛,是被那耀眼的光芒所刺激的。 那金线银钩,那璀璨珠宝,那勾人心魂的每一个弧度,那让人只是看着便忍不住心神摇曳不能自禁的诱惑,不说夫人小姐们,便是老少爷们也都不禁看呆了眼。 薰雅姑娘看着就在面前的那一套首饰,眼中也是不禁露出痴迷之色,好不容易才强行移开了目光,说道:“薰雅真是失礼了,实在是这首饰太过精美夺目,让小女子也不禁心驰神往,不知有哪位有福的夫人或者小姐能够拥有它并与之相配。我家老板说,这一套首饰便由它的主人来为其命名,现在开始请诸位贵客们请自行报价,无底价,价高者得。” 金钟轻鸣,却好久没有其他的响动,所有人都近乎呆滞的看着那璀璨得摄人心魂的首饰,直到有人开了口,“一万两!” 刚回过点神来的众人再次陷入呆滞,然后猛然“咝”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大眼睛抬头看向了站于二楼包厢窗口的那个迤逦身影,在他的旁边,有女子皱眉,清冷骂道:“你疯了?” 他对着她宠溺一笑,道:“我认为再没有比恬恬更适合这一套首饰的了。” “我不需要!我一向不喜欢戴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可是我喜欢,便当做是给恬恬的聘礼,如何?” “……” 有人在旁边轻笑,说道:“本王倒是觉得本王的爱姬艳丽无双,有着倾城之色,才是更加适合的人选。本王出一万一千两。” “二弟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你的爱姬再美艳又如何能够与恬郡主相比?不过太子妃生辰将近,本宫正愁不知送她什么贺礼才好,不想就碰巧给遇上了这么合适的。本宫出一万二千两。” 二皇子君修源和太子君修善,丝毫不愿让君修染称了心,一个拿他的姬妾与端木恬相比,一个亦是暗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当众抢劫 虽说珍宝阁准备了精致的美味佳肴,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在那里用膳的,而也就在这个间隙里,外面的情况也传进了珍宝阁内。 蔡国公府抬着他们孙小姐的棺材,往右相府去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右相府几人的那边,今日来珍宝阁的是右相府的一名公子和两名小姐,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顿时就有些懵了,尤其成梦璇的脸色最是精彩。 “这可真有意思,好好的国公大人怎么竟把他孙女的棺材抬去右相府了?” “应该是好好的,蔡国公府的孙小姐怎么就死了?” “莫非那孙小姐之死竟是右相府害的?” “定是这样没有错!蔡国公一向忠君体国,做事严谨公正,无缘无故断不会做出如此过分之事。只是不知是右相府的哪位竟杀害了国公大人的孙女,这可是大事啊!” “听说……是成大小姐。” “什么?这怎么可能?成大小姐一向温雅贤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蔡国公让人抬着他孙女的棺材,国公府诸公子小姐皆穿白相送,国公府的下人们更是披麻戴孝,正一路朝右相府而去,叫嚣着要右相大人交出成梦璇,还说小小女子,竟也敢如此欺凌拿捏他们,简直是太不把他蔡国公放在眼里,才不把他蔡家放在眼里!” “不是吧?这莫非竟是真的?那成大小姐好好的,杀蔡国公府的孙小姐做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并开始对着右相府那边的人投以异样的目光,让右相府的一位公子加两名小姐只感到坐立难安。 那公子脸色阴沉,突然站了起来,成梦璇和她的那位姐妹也忙跟着站起,显然是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 “成大小姐,你这是要走了吗?” 从一边,有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成梦璇倏然转头,便见端木恬坐在君修染的身边,托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不禁感觉一阵厌恶烦躁,却竟然到现在还能摆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来,朝端木恬盈盈柔声问道:“不知郡主可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没有。”端木恬淡漠摇头,继续将那幽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说道,“蔡倩小姐托我向你问个好。” 成梦璇顿时浑身一僵,神情僵硬中扯了两下嘴角,冷冷回睇端木恬,道:“我不明白郡主在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蔡国公府的仆 人敲开了端木王府的大门,请求我祖母过府为蔡倩小姐治病,我和祖母到蔡国公府的时候,只见国公大人满脸悲愤,说成大小姐你约蔡倩小姐在国公府后门相会,意图杀害蔡倩小姐,被阻,随后便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蔡倩小姐下了毒,趁着国公大人因蔡倩小姐的毒发而被吸引了心神之时逃离。” 端木恬施施然说着,没有半句虚言,只平平的将情况说了一遍,顿时让成梦璇的脸色变了好几变,周围那看向她的目光,又有了变化。 虽然成梦璇的名声一向都非常好,可越是名声好的人,一旦出先了变质,那么变坏的速度也会非常快。 在场的这些人是整个京城里最富最贵的,更不是会被一个名声所蒙蔽,且不管蔡国公拿不拿得出证据来,可他都将棺材抬到右相府去了,这事儿怕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成梦璇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似乎是没有想到端木恬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说出这番话来,一向被高高的捧习惯了,看向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徒然发生改变是她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眼神有些狰狞,死死的盯着端木恬,咬牙说道:“口说无凭,郡主如此诋毁我,不过是因为想要更进一步的打击我,在表哥面前挑拨。” “你配吗?” “你……” “成大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知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可有做噩梦?听说你与蔡倩小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呢,对这么一个情同姐妹的人你都下得了手,你果然是很能装。旁边的那位成小姐,你可要当心些,千万别被你身边的这位姐姐也给顺手害了。” 那成小姐顿时尴尬,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成梦璇则似终于恼怒,喝道:“端木恬!” “恼羞成怒是没有用的?你还是快回去看看,你的右相父亲会否在蔡国公府的逼迫下交出了你吧。” “你……” “国公大人一向忠君体国,乃是朝中最德高望重的大人,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却不想老来却不得团圆,发生了这等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事情,成大小姐,你让国公大人,你让这天下那许多承蒙国公大人恩惠的百姓们,情何以堪啊!” 端木恬一字一句说得平顺,不起半点波澜,却让成梦璇经不住的后退了两步,面对那各异的目光,直觉的狼狈。 右相府的公子小姐们匆匆离开,方才端木恬与他们说的话却久久的在在场众人的耳 边脑海里回荡。 有人紧跟着匆匆离开了,那是朝中的几位大员,在乍然听闻蔡国公竟抬了他孙女的棺材往右相府而去的时候,就如同老王妃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时一般的悚然,哪里还有心思再理会这个拍卖会,当即起身匆匆的离开了。 有人赶往皇宫,有人赶往右相府,有人则在暗中运作着某些谋划。 全城沸腾,并且若一个处理不好,这个沸腾的趋势定将蔓延,造成举国沸腾的特大事件。 珍宝阁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连太子也匆匆赶回宫中。 君修染目送着众人离开,淡定的收回了目光,看向端木恬说道:“恬恬,看来你的动作也得缓上一缓了。” 在这个时候出手杀成梦璇,可不是个好事。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对于这种人,我只看结果,是不是我亲自动手并不重要。” 端木璟放下了酒杯,说道:“我得回府了。” 宸公子神色微敛,又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说道:“去吧去吧,这事儿可真是热闹了。我说成大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自信,竟连堂堂国公府都敢戏弄拿捏,真当以为有个右相府在背后撑腰就能肆意妄为了?” 有一个人他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德妃娘娘。 端木璟起身离开,他是端木王府的世子,发生了正等事情也不好继续留在珍宝阁中,况且府中现在就祖母一人,他也不放心。 “三皇兄不去看看吗?那可是你娘舅家。” 有声音从隔壁传来,君修染转头看去,看到那个秀美得不可思议也阴桀得不可思议的少年,笑着说道:“五弟你都不离开去看这个热闹,本王自然也不必去。” “两个神经病!”再旁边,二皇子站了起来,嗤骂一声便也离开了珍宝阁。 这可不是简单的两府争斗,而是势必会牵扯上朝廷的各方势力。 蔡国公一向不参与朝党之争,此时与右相府对上,若是操作得好,说不定便能将这一巨大势力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面。 端木恬转头扫了周围一眼,竟发现珍宝阁内只剩下了寥寥的那么几个人! 这事儿,可有趣了!珍宝阁的老板怕是都要哭了。 良好的信誉,严格的规定,让珍宝阁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暂停了拍卖,下午的拍卖也因此而进行得更快,到得申时,拍卖已进行到了尾声,倒数第三样珍宝已 拍卖了出去。 下一个便是此场拍卖会的压轴物品,玉灵芝。 端木恬一下子从午后的昏沉中清醒,君修染也在不自觉中坐直了身子。 这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随着薰雅姑娘的滑落,玉台再次升起,上方承托着一个方形的黄金匣子。 这世上的东西千奇百怪,有些东西需要木盒装载,有些需要玉盒,而这玉灵芝却需要金银来装载才能保证不腐。 “接下去就是我们压轴的珍宝了,今年的拍卖会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竟是将要结束得这么快。”薰雅姑娘彬彬说道,“这玉灵芝乃是药中圣品,有着生人肉活白骨的功效,这虽然未免太夸张了些,但无论任何人,只要尚且还有一口气在,只要吃下这玉灵芝,便能马上恢复元气,只要之后不再发生一些天灾人祸,平平常常的再活上十年亦不是问题。当然,玉灵芝的效果绝不止于此,不然也不能成为今年的压轴之物了……” “本王出十万两!” 薰雅尚未说完,忽有在棉柔中带着阴桀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响,但却响彻珍宝阁,端木恬霍然转头看向了旁边包厢内的五皇子君修祁。 这五皇子莫不会也是冲着这玉灵芝而来的吧? 君修染在她耳旁轻声说着:“他自五岁突染了重病之后就一直身子不好,这些年来深居简出便是因为身子不允许他的奔走,玉灵芝乃是大补之物,且药性不猛烈,能极好的温养他的身子,以此而让他的身体恢复,也并非不可能。” 薰雅姑娘因为五皇子的突然开口而愣了下,以至于没有马上接下他的话,便是在这个时候,另一包厢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本王出二十万两。” 众人当场晕厥,二十万两? 一直觉得恬郡主的加价幅度已经是十分巨大,没想到三殿下的出手更是凶猛。 君修染的大幅度加价让五皇子的脸色越发阴桀,沉沉的朝这边看了过来,说道:“三皇兄,这玉灵芝对小弟来说十分的重要,还请三皇兄能够慷慨相让,小弟定当感激不尽。” 让? 此乃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如何能让? “这可真是巧了,为兄也是一直寻找这玉灵芝寻了许久,乃是极重要的东西,怕是不能让给五弟你呢。” “不知三皇兄寻找此物是做何作用的?可有其他的替代物品?小弟府中尚有一些珍奇 之物,或许便能对三皇兄有所帮助。” 不惜以府中珍藏来交换君修染与他的不相争,也可见君修祁对玉灵芝的志在必得。 只是可惜了,这对君修染来说,又岂是别的任何东西所能够替代的?不然他还真想换上一换,既不用自己花费半点银子,还能得偿心愿。 “真是可惜,本王还真是非要这玉灵芝不可,倒是本王府上也有一些补气之物,五弟若是不嫌弃,大可以来挑上一挑。” 君修祁顿时冷哼一声,一身暴戾展现无遗。 在他看来,君修染如此言语,便是不愿意将玉灵芝让给他,便是故意与他为难,所以本就性子阴桀的他直接拉了脸,冷声说道:“看来,只能是各凭本事了。” “这话好,各凭本事,就看五弟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从本王的手中将这玉灵芝抢走了。” 君修祁冷笑着,说道:“三十万!” 他也是下了狠心了,就跟着君修染加价的幅度,直接加了十万两。 众人绝倒,再一次的因为对此物不再抱有念想而觉得这好戏挺精彩,说不定比外面的右相府大门口还要精彩呢。 朝中的大佬们基本离开,但跟随一起来的府中夫人公子小姐们尚且还留在这里,不愿因为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热闹而错过了一年一度的珍宝阁拍卖会,毕竟那边的热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结束,在这里长见识也是机会很难得的。 在这里的,除了朝中大佬之外,还有富商,并且有许多不少的富商完全有能力竞争这玉灵芝,但很显然,当两位皇子殿下都对这玉灵芝表现出势在必得的态度之后,他们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出手了。 毕竟这玉灵芝虽珍贵,但对他们来说也并非十分的重要,而为了这么一株虽珍贵稀少也欢喜但却并非十分重要的东西而同时得罪了两位皇子殿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在君修祁报价,已被击打得有些脑袋发昏的薰雅姑娘尚未反应,君修染便紧接着说道:“五十万!” 端木恬在旁边忽然皱起了眉头,照这个形势下去,怕是很不妙。 五十万两黄金,那已经是巨款中的巨款了,即便是对端木王府来说,若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来怕也要伤筋动骨一番。而她敢肯定,君修染即便是皇家之子,底蕴也是绝对比不上端木王府的。 她侧头看向下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若有所思。 在端 木璟也离开珍宝阁之后,宸公子便没有再回去端木王府的包厢内“独守空房”,而是跟着一起蹭到了这边,此刻看着身旁宝贝侄女这一副似乎正在算计着什么的模样,莫名的眉头一跳,轻轻咧嘴笑得不怀好意还有那么点点的期待。 他怎么觉得他家好恬恬正在计划着某一个很精彩的阴谋? 自皇宫里太后娘娘寿宴那天之后,他就对自己的某些预感越发的笃定有自信了。于是当他有了这样一个感觉的时候,在位置上挪了挪,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决定要好好的看这一场好戏。 尽管他现在并不知道将要开场的,会是怎样的一场戏。 不过他对他家好恬恬非常的有信心。 君修染如此凶残的加价,让君修祁的脸色越发阴沉,冷冷的看着君修染那依然云淡风轻的模样,就仿佛五十万两黄金在他的眼里根本无足轻重,他完全可以拿出更多,更多! 五皇子神情闪烁,当薰雅姑娘终于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也没有再继续介绍那玉灵芝的珍贵之处,直接说着:“三殿下出价五十万两黄金,不知可还有贵客出价更高的?” 虽问的是贵客们,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五皇子的身上,因为事情发展到现在,能与三殿下一较长短,报出更高价值的,也就只剩下五殿下了。 五十万两啊!即便她身在珍宝阁,见过了无数珍宝,此刻也不禁心儿发颤,因为这实在是个能让无数人癫狂,甚至根本就没有了所谓钱财的概念的天文数字。 这一株玉灵芝确实珍贵,乃是今天所有珍品中最最珍贵的,不然也当不了这压轴的拍卖品,可再珍贵,其实也是不值五十万两黄金的。 真的不值! 可对需要的人来说,即便是倾家荡产,也是需要将其拿到手的。 比如君修染,又比如君修祁。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救命的东西,只是世上并无多少人知道君修染身中奇毒这件事,所以大部分人都认为他这是存心的要跟君修祁做对,跟他过不去,故意不想让他的身子恢复健康。 而对于这样的误会,君修染是绝对不会屑于去解释的,甚至巴不得如此。 他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身体有问题这件事! 君修祁本就只是空有一张秀眉的脸,所有的秀眉柔和却全都被那阴桀之气颠覆,让人不敢靠近,尤其此刻,更加的阴沉没有人气,死死的盯着君修染。 五十万?这是在开玩笑!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放弃! 自五岁那年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被病痛折磨,一点点的虚弱不堪,寻了许多的珍贵药物皆都只能缓解而已,到得今日虽表面看上去还是如此模样,但其实已经都快要崩溃了。 这玉灵芝乃是集天地之气孕育而成,最是温养身体的五脏六腑身体经脉,他这些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今日便是特意为了这玉灵芝才走出明王府的。 他毫不掩饰满身的杀气毕现,冷冷的说道:“六十万!” 薰雅姑娘在拍卖台上摇晃了下,如此大幅度加价的巨额拍卖,她平生仅见,都让她几乎以为这是在梦中,而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不仅仅是她,此刻整个拍卖场内的所有人都将所有心神都放到了那两位殿下的身上,一个个或满面通红,或呼吸急促,更多的是目光呆滞,傻了。 而端木恬,坐在旁边默然无语,只是屈指轻轻的击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咄咄”声。 有人似乎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晃了晃脑袋,满脸都是经受不住如此刺激场面的虚弱恍惚,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朝门口走去。 又有人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的离开了座位,却在将要转身时忽然脚下一滑,顿时一个趔趄朝前面扑了过去。 木然的人们一愣,就连那守在拍卖台周围的护卫们也一时没有反应,甚至有两人还下意识的上前想要去搀扶他以防贵客摔倒。 却见那人眼看着即将摔倒在地,却又忽然纵身飞跃而起,一脚踩在其中一护卫的身上便朝那玉台上的黄金盒子抓了过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一把抓住了那只黄金盒子,一拉却竟拉不动,顿时脸色一变,然后迅速的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金黄色的薄片,在那盒子里一覆一卷便将那玉灵芝卷入了进去。 有人在包厢里猛然站起,随手一甩,顿时有森冷锋利的寒芒朝那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劫取玉灵芝的贼人后心直射而去。 然后听到“叮”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端木恬霍然拍案,冷咤道:“混账!” 几乎同时,从隔壁的包厢内,五殿下也阴冷怒道:“恬郡主,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竟然为这狂徒格挡下本郡主的出手击杀!” “分明是你替他挡开了本王的出手!” 两人各执一词,皆都指责对方 坏了自己的事,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人连头都不回一下的直接朝左侧的大门口冲了出去。 端木恬和君修祁皆都暂且放下两方的争执,猛然转身看向那朝大门飞奔的身影,珍宝阁的护卫们此刻也已反应了过来,当即朝那人追了上去。 有身影一闪,君修染直扑而下,君修祁一见当即也紧随着追了上去。 大门口已有人拦截,那人正面临着前有狼后有虎的境地,更有君修染和君修祁朝那边直扑过去。 他停下了脚步,满脸戒备的盯着周围的人,此刻众人也才终于很认真很仔细的看清楚了他的样貌。 只见他中等身材,一身低调内敛的青灰色精美华服,脸上起着褶子,一身的富态,可此刻的姿态眼神却一点都不富态,凛然生威,在面对了如此众多的围攻竟也依然面不改色。 他忽然踮脚,在众人被他的动作所惊而猛然飞扑而上的时候,他手中的东西忽然脱手而出,朝着另一侧的大门极速飞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呆的跟着从头顶飞过的金卷儿转过了头,在随后飞扑而来的两位皇子殿下更是同时伸手抓了过去,可是两人互相滞碍,君修染的手指从那金卷上只轻触了一下就又被君修祁拍开,然后金卷就“唰”的一下从他们面前飞过。 似乎速度比刚才还要更快一点了。 那个在刚才第一个站起来摇摇晃晃离开的人此刻正走到门边,一只脚甚至都已经踏出了门槛,背后正有黄金灵芝卷极速而来。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感觉到,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浑身的肌肉忽然间紧绷,然后在金卷终于飞到了他脑后的时候伸手那么随意的一抓,整个人紧跟着在瞬间加速,宛如青烟飘拂,又似闪电划过,一瞬间就冲出门外,消失不见了。 众人又是一呆,然后满堂哗然,护卫们以及尧王府和明王府的人更是脸色大变,轰然转向朝右侧大门外追了出去。 这边的人压力顿减,也是转身便朝左侧大门冲了出去,尚还有人意图将他拦截,却忽有暗器从不知什么方向飞射而来,精确的击打在了拦截之人的膝弯,为那“贼人”扫清了道路,一冲便直冲了出去。 亦有大量的人追了上去,被袭击的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去寻找那偷袭了他们的暗器,却只看到几粒花生米在他们脚边地上“滴溜溜”的转着。 今天的京城,注定是十分热闹的,那边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热闹尚且还 不知道进行得如何,上演到了何等热闹的程度,这边,忽然有人从珍宝阁内破门而出,身后还“呼啦啦”的带出了一大串,不过那人显然一点都不慌张,在破门而出之后便纵身飞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便远离了珍宝阁。 他身姿轻盈,就像一阵青烟般轻若无物,但却又姿势有点古怪,在空中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好像是那软弱无骨的虫子,一扭一扭的,但却让他从空中掠过时不带起半点风声。 他的速度也很快,快若闪电,只见人影一闪,他就已经到了十丈之外,在一闪,影子都没有了。 可即便如此,在短时间内,他的身后依然有着甩不脱的尾巴,紧紧的咬在他的屁股后头,还形成阵势堵住了他朝旁边逃窜的可能。 他终于侧头瞄了身后一眼,那双并不十分明亮的眼睛轻蔑之意闪烁,忽然间再次加速,终于带起了一点风声,“嗖”的一下又将身后的人拉远了十来丈,他则微转了个方向,带着身后的人跑过了大半个京城,然后“嗖”的一下钻进了围堵在右相府附近的百姓人堆里面。 一路追到这里的人当即也冲进了人群里面,却哪里还能再找到那个人影?寻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那人……所穿的衣服,衣服里面还包着一叠总值达二十万两的金票,另附有一张纸,几个狗爬字霍然跃入眼睑:借灵芝一用,使用费双手奉上,敬请笑纳。 珍宝阁的护卫们捧着这精美华贵的袍子,还有那一叠金票和纸条,不由得面面相觑,却相顾无言,一起在人群中凌乱了。 这这这……他们该如何回去跟老板交代? 耳边是熙熙攘攘的百姓,都围堵在这里看热闹呢。 抬头,透过无数的人头能看到前方就是右相府,巨大的匾额高高在上,匾额下,有白幡迎风招展,有哀乐吹鼓哭声震天,还有身穿素衣的人和漆黑的棺材。 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蔡倩的棺材就停留在右相府的正大门外,蔡国公亲自压阵,蔡家子孙全体护航,震动了这一片天地,震得右相大人亲自出门,却仍扛不住迎面而来的阵阵压力。 “成赋彦,你简直欺人太甚!”蔡国公大瞪着眼睛,怒发冲冠,直指右相怒道,“今日我既然将我孙女的棺材抬到了你右相府大门口,就不怕再把事情闹得更大!你养的好女儿,竟敢将手伸向我蔡家,杀我孙女,反咬一口,伤我侍卫而逃,你还想当这事没发生过保下你的那个好女儿,真当以为我蔡家是能够由着你们拿捏的软柿子?现在老夫就把话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交出成梦璇 右相府和蔡国公府闹得不可开交,右相府自是不肯将他们的大小姐交出来的,于是蔡国公府势不罢休,事情一时间陷入到了胶着互不相让的地步。 当天晚上,右相府众人不得不退回到了府内,紧闭了大门,国公府便在右相府大门外摆开了阵仗,为他们的孙小姐大做法事,为她超度。 那一天,整个右相府的人都夜不能寐,那幽幽如鬼泣般的哭声传遍了整个相府,仿似真的是蔡倩冤魂回归,到了右相府中索债来了。 成梦璇在一夜之间就一下子憔悴了许多,不仅仅因为夜不能寐,更多的,是她对自己未来的担心。 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蔡国公竟会将蔡倩的棺木抬到了右相府正门口,她以为只要没有被抓个人赃俱获,只要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以她一直以来在外的名声定能博得无数人的信任声援,又有右相府为后盾,到时候即便是蔡国公府,也定不能将她给如何了。 即便是他们去皇上那儿告御状,还得有个证据,证据呢? 没有证据,我便说你诬陷诋毁,什么德高望重的国公大人,为何竟做出此等突然迫害她一个小女子的事情来?甚至不惜为此而杀害了亲孙女。 她甚至觉得,如此下去,她都能将端木恬给拉下水中,让她不得安宁。 可是真实情况的发展往往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她虽然心机深沉,虽然够狠够毒,但就如君修染说的那样,不过是只困在笼子里的豺狼,自以为手段心机无人能及,竟不知好歹的意图拿捏蔡国公府,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太自以为是了! 蔡国公,那可是在右相大人尚未出生时就开始混迹官场的老狐狸,也就在最近几年随着年纪增大而变得心性沉稳,隐隐有着想要淡薄出朝堂的意思,在多年前,他也是一什么都敢做的跋扈之辈。 即便是右相本人,也是不敢去随意招惹这只老狐狸的,也就成梦璇这位大小姐自小被捧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习惯了,便不自觉的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不知分寸好歹,终于将蔡国公这只沉睡了好多年的老狮子老狐狸给惊醒了。 成梦璇夜不能眠,听着从右相府大门外一直传到了后院的超度法事之声,还有那隐隐哭泣声,都让她忍不住觉得浑身发冷,想起了前日晚上在蔡国公府外,蔡倩那个死死盯着她的眼神,突然便觉得好像她此刻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就在用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她猛然转身,却见身后闺房内空 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气,晨风从窗外涌入,撩起了帷幔飘帐,甚是轻妙唯美的画面落在她眼中却忽觉得鬼气森森的。 晨风也吹在她的身上,让她越发觉得寒冷,原来在不自不觉中,竟已渗出了满身的冷汗。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昨日父亲看她的眼神便有些不同,她甚至好几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犹豫,犹豫着是否要将她交给蔡国公来平息这一场风波,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跟府中其他的那些姐妹不同,姑母对她自小疼爱,所以才会将那好几次的犹豫都给压制了下去。 只是宫中的姑母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父亲在等待着,她也在等着。 不该这样的,事情不该会变成这样的! 就连府中那些兄弟姐妹和丫鬟仆从护卫们看她的眼神,都在忽然之间变了。 成梦璇站在窗前,双手背后撑在窗棂上才没有让自己跌倒下去,身子微微弓起,经不住的浑身瑟缩,脸色苍白如纸,目光游离不定,止不住的冷汗直冒,还有那满心的惶恐和无措。 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的,不该的! 神情恍惚中,她好像看到那边帷幔后有一个人影,让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狂跳,猛的转过了头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双从帷幔的缝隙中透出来正在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睛晦暗无神,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有两条蜿蜒的血迹从眼眶中流出,满身的死气沉沉,森然可怖。 成梦璇顿时脑袋一懵,然后猛然间张嘴便尖叫了起来。 房门外一阵慌乱的脚步踢踏,有丫鬟在门外焦急的询问着:“小姐,您怎么了?” 她哪里还能回答问题?只是死死的与那双在帷幔后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对视,隐约中好像还看到有个漂浮不定的影子隐藏在帷幔后,宛如幽灵鬼魂。 尖叫声越发的凄厉尖锐了。 门外丫鬟不由得慌了,再管不得其他,忙推门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她家小姐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死死盯着某个方向,让这贴身的丫鬟也莫名的心儿一跳,忙奔到了她的面前想要将小姐给扶起来,同时顺着小姐的视线朝那边看了过去。 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响彻右相府后院。 “啊——” 成梦璇的整个闺阁都一瞬间慌乱了起来,丫鬟婆子们纷纷涌进来,就连其他院的夫人公子小姐们也在一大早被这几声突然而起的尖叫声给吓了 一跳,正在朝这边涌了过来。 然而等其他的人进入闺房的时候,那帷幔之后哪里还有什么眼睛?更没有什么人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成梦璇吓坏了,然而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之外,其他的人听她说起,却有人瑟缩,看向周围空间的眼神都是瑟缩满含着畏惧的,有人看向成梦璇的眼神,越发的古怪了。 “妹妹莫不是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冤鬼上身了吧?” 锦衣玉带的公子轻声说着,看她的眼神平静淡漠,并无什么太多的感情。 随着他的这句话出口,旁边的那些夫人公子小姐们看向成梦璇的眼神,也是稀奇古怪,有人还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右相府正大门的方向。 “我本想今日出门去会诗友,却不想正门被堵,实在是晦气。”有另外的公子轻声嘀咕着。 旁边的姐妹当即一扯他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这种话,道:“你若要出门,从后门走不就成了?别说废话!” 那公子一怔,偷眼看向了成梦璇,撇嘴沉默。 成梦璇觉得她简直就要疯了,这各色眼神直朝她扑面而来,让她无法招架,这个感觉就像是一下子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了深渊,让她浑身发冷,连心儿都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她所能够想到的! “三姐,你说会不会真的是那蔡倩小姐的冤魂来找大姐了啊?”有个十三岁的的小姑娘轻声问着身旁的少女,惹来那少女的一个轻掐,眼睛一瞪让她闭嘴。 不过这话不重也不轻,正好让旁边的人听了个清楚,顿时让这些本就非常的相信鬼魂神灵直说的夫人小姐们浑身一僵,看向周围的眼神就像是此刻她们正身处在鬼魂聚集之地,满满的惶恐不安。 此刻右相府门外,蔡国公府的人正在为他们枉死的孙小姐大办法事,哀乐一夜未息,做着那招魂之事,弄得堂堂右相府大门口一阵鬼气森森。 漆黑棺材当中摆放,旁边有蔡倩的诸兄弟姐妹们轮流守候,几位爷陪着国公老爷子坐在旁边,蔡倩的生母已经被送回国公府,以防她如此下去拖垮了身子。 右相成赋彦站在右相府正堂之内,满脸阴沉。 有人从远处街角而来,看到右相府门外的如此场景,顿时脚步顿住,又缩回到了角落里面,偷眼看着这边情景,满心惊愕。 他也是 听说了宫外的事情,知道蔡国公将蔡倩的棺材抬到了右相府门外,逼迫右相府交出成大小姐,势要为他的孙女讨回个公道。讨要不成,便将棺木停留在右相府门外不走了。 可听说可亲眼看见,终究是两回事。 他看了一会儿,直看得浑身发冷,忙转了个方向,朝相府后门匆匆走去。 “大人,宫里来人了,正朝右相府后门走去。”有人出现在蔡国公的身旁,低声禀报道。 蔡国公闻言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向了右相府正大门。 并不是只有成右相和成梦璇两人在等着宫里的消息,他也同样在等着。 就看德妃娘娘是愿意舍弃成梦璇来平息这场风波,还是不惜与他蔡国公府对抗,也要保下那成梦璇! 以她一向以来的行事作风,她是不会做出为了一个什么人而不惜一切的事情。 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舍弃,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尽管在多年前,她的那个儿子乃是被世人谩骂的妖孽,是连她自己看着都觉得惶恐可怖的存在。 可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虎毒还尚且不食子,她却能毫无压力的亲手将匕首送进儿子的胸口,之后的三殿下失踪走散,她虽说得堂皇,但以蔡国公老狐狸的嗅觉,还是察觉到了事实可能并非她所说的那样。 他虽不清楚那些事情,但只看三殿下三年后被端木宸那小子带回京城,性情大变,对待德妃时的模样无丝毫的情意倾仰,反而是与端木王府的关系甚好,也能听从老王妃的话,便可知,当年他的失踪,恐怕并不简单。 前段时间,又听说德妃传召端木恬进宫,要她在宫中陪伴几日,三殿下紧跟着也去了宣德宫,随后德妃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死,端木恬离宫回了端木王府。 蔡国公沉着脸思绪万千,眼中尽是对某人某事的不屑轻蔑。 就在这个时候,右相府的大门突然开启。 有人从大门内走出来,走到蔡国公的面前,恭谨的行礼说道:“国公大人,我家大人请您入府一叙。” 旁边的几位蔡家的老爷闻言脸色一沉,国公大人却是站了起来,掸掸衣角上沾染的灰尘,冷笑着直接朝右相府的大门内走了进去。 “父亲!” 蔡国公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满脸担心和不忿的几个儿子,冷笑着说道:“慌什么?这周围如此多的百姓,老夫若是进了这右相府再出来时 有任何的损伤,这堂堂的右相大人,怕是也要走到头了。” 周围确实有许多的百姓在观望,听自家老父亲这么说,几位爷顿时就放松下来,其中一人说道:“父亲,我陪您一起进去,看看这成赋彦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蔡国公哼唧一声转头进了右相府内,并无反对。 远处,有人躲在暗中盯着右相府门前的情况,旁边有人影闪烁,然后一眨眼间身旁就多了另外一个人。 “如何?”来人轻声询问。 他连头都不回一下,反问道:“你又如何?” 那人轻嗤一声,随手擦去眼角还没有清理干净的红水,说道:“亏得还是堂堂的相府呢,守卫竟那般松散,大爷我轻松的就潜入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中,哎呀只可惜没有能看到美人卧榻的旖旎风景。” “这美人可是蛇蝎,困在笼中的蛇蝎更是尤其的毒,你竟还在想着这种事情,当心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你就不懂了,我不过就是想在旁边看着饱饱眼福而已嘛,你想啊,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衣衫不整惊惶失措,该是怎样的动人场景啊?” 旁边的同伴不禁侧目斜睨,那眼神之古怪,不下于右相府的众人此刻看成梦璇的。 半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将这边的事情都向主子去禀报一下。” “你在嫌弃我!”他顿时一脸幽怨,咬着本是在擦眼睛的手绢,眼泪汪汪楚楚可怜。 他真是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可男可女,可欢心可幽怨也可以如鬼魅冤魂般的鬼气森森,究竟如何皆能由着他自己的心思收放自如。 被他这么看着的人,却是一个大大的白眼就翻了出来,然后抬腿,一脚将他从这个角落里踢飞了出去。 现在不过太阳才刚露出地平线的时辰,端木恬已经起来,正坐在屋顶上对着晨曦运功吐息,忽见有人迎着朝阳从空中飞掠而来,稳稳的落在了端木恬的面前,道:“王妃,主子可在?” “……” 端木恬顿时满脸黑线,干嘛来问她君修染的去向?她又不是他的谁,怎么会知道? 此人见她凉凉的看着他,不禁无辜的眨眼,又摸了摸脑袋,然后“唰”转身从屋顶倒挂而下,透过窗户看向了闺房内。 横空里飞来一脚,“砰”的一声巨响之后,他倒挂着从屋顶被踢落了下去,摔趴在了地上。 他当即一骨碌爬了起来,抬头满脸委屈的仰望着站在屋顶边缘冷眼看着他的王妃,道:“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属下有要事向主子禀报!” “你要找君修染,到这里来找做什么?” 他于是又无辜的眨眨眼,然后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神情囧然,讪讪的说道:“一不小心就走错门了。” “……” “王妃恕罪,属下这就马上离开!” 他这路上想着主子和王妃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下意识的跑到端木王府里来找主子了。 反应过来后,他迅速的再次腾身而起,就要回去尧王府,却在这个时候又忽然听到王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等一下!” 他一口气没有来得及转换,于是又“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抬头,楚楚可怜的看向端木恬,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你是否是去禀报右相府的情况?” “是啊!属下在右相府里外转了一整个晚上了。” “现在那边的情况如何?” “宫中有人出来了,蔡国公被请进了右相府内商谈。另外,成大小姐清晨撞鬼,惊动了后院的几乎所有家眷,右相府内怕是要有好一段时日人心惶惶了。” “撞鬼?” “是啊,属下扮成女鬼的样子进了成大小姐的闺房之内,躲在帷幔后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她就害怕的跌地尖叫了。哎,胆子真小,亏她竟还敢杀人。” “……”就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会格外的害怕鬼魅好么! 他神色平静,又拱手问道:“王妃可还有其他的话要询问?” “没有了,你走吧。” “是,属下先行告退!” 说着,他便纵身飘然离去。还得再去向主子禀报情况呢。 端木恬站在屋顶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静静的又站了一会儿,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然后从屋顶一跃而下。 “郡主,您要去哪里?”正在忙碌的锦绣见郡主往外面走去,忙询问道。 端木恬脚步不停,继续往外,随口说道:“我出去走走。” 她出了端木王府后,身子一转便朝右相府的方向过去了。 现在天才不过刚亮没多久,街上却早已经熙熙攘攘的有了许多行人商贩,她这一路过去,时常能听 到一些闲言碎语,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右相府和蔡国公府的争端,在讨论着那位温婉娴雅名满京都的成大小姐究竟有没有真的杀了蔡国公府的孙小姐,究竟是国公大人在诬陷成大小姐,还是成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戴着一张假面具,什么慈悲良善皆不过是用来欺骗世人的而已。 百姓的风向已经倒向了蔡国公,这真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因为自古以来,人们都会同情弱者,不明真相的人亦会在潜意识中认为是那强者恃强凌弱,而在这件事中,成梦璇显然是扮演着弱者的身份。 可即便如此,百姓们的还是支持蔡国公的居多。 这还得赖蔡国公德高望重,这几十年来确确实实是为大炎的百姓做出了许多贡献,以至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尤其是那大量的直接受惠于国公大人的某些举措政见的百姓,更是听不得人诋毁国公大人半句。 照这个情况来,端木恬还真的不能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出手去杀了成梦璇呢,这会给蔡国公府添加麻烦转而为右相府和德妃提供了便利和借口的。 这如何能成? 因为德妃对她的宠爱和喜欢,以及他一直在为着要将她培养成君修染的王妃这件事,成梦璇现在的去向就连身为她父亲的右相也不能轻易决定,不过现在宫中既然已经有人出来,那么成梦璇将会被如何宣判也已经是有了一个结果。 “美人儿,可要搭顺风车?”有马车忽然在旁边停下,车帘掀开露出里面的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那绝色的容颜直让这天地都不禁为之黯然失色,媚眼轻挑,勾魂夺目。 “凤总管,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人可不正是凤楼吗? 凤大总管风骚的撩撩额角,朝她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奴才正要前方凤王府,郡主若是想去右相府瞧热闹的话,倒是正好可以顺路带您一程呢。” 端木恬闻言不由浅笑,二话不说便翻身登上了马车,那动作利落得让凤楼都不禁直瞪眼,忍不住说道:“我的郡主大人,您身娇体贵,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哪里了可如何是好?” 在对面坐下,闻言端木恬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说道:“听说凤总管自入宫以后便很少回家了,今日怎么大早的就往家里赶?” 凤楼的眼中飞快的划过一丝阴霾,转瞬间有被浓浓的尘雾笼罩,眯着眼笑道:“说是母亲生病了,我便忍不住急急的赶了回去探望。” 凤 老王妃生病了? 可你这个阴冷森然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轻挑眉,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摇头眨眼装无辜,笑眯眯的说道:“能发生什么事?大概是年纪大了,身子便不如年轻时的健壮,稍微受点冷热就生病了。” “原来如此,既如此,我也理该前去探望才对。” “郡主您去做什么呀?” “反正不是探望你。” “您难道不去右相府瞧热闹了吗?” “也没什么好瞧的,若真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自会有人来告诉我。” 凤楼眨眨眼,第一次有些无言以对了,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他的郡主大人如此行为,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含糊其辞的话。 想到母亲生病的缘由,他的眼神徒然阴沉,隐隐的有杀气缭绕。 那个混账小子,他是在找死! 端木恬就这样中途转道去了凤王府,凤王府位居东城之首,那气势恢宏比之端木王府也是不遑多让,当凤楼的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的时候,马上就有下人迎上前来。 “奴才给王爷请安。” 有人撩开帘子,扶了凤楼下马车,然后又转回身来扶端木恬。 那迎接的仆人似乎没想到端木王府的郡主竟会与他家王爷一起出现,不由得愣了下,然后忙又对端木恬行礼,道:“给恬郡主请安。” “不必多礼。我也是在路上与风王爷偶遇,听闻凤老王妃染病在床,便一起跟着过来探望。本该更正式的登门拜访才对,失礼了。” “恬郡主言重了,老王妃自凌云寺回来之后便一直念叨着说恬郡主真是个好姑娘,还说待得过几日将府里的一些事情给忙活完了,便要登门拜访,与恬郡主好好的所说话。今日她若知道您会来,定会很高兴的。” 这反倒是让端木恬有些意外,与这凤老王妃不过在凌云寺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她怎么竟如此夸赞她了呢? 她跟在凤楼的身后也进了凤王府,一路上穿过廊檐楼阁,来到了凤王府的内院深处。 有丫鬟迎上来,将两人给迎进了屋子里。 “你们都先下去吧。”凤楼直接进了母亲的房间,对着那些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当即领命躬身退了下去,并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凤老王妃此刻就正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眼间隐隐发青。 听到了响动,她便缓缓睁开眼来,目光也显得有些虚浮无力,看到了凤楼身旁的端木恬,一愣,然后笑道:“恬郡主怎么竟也来了?” “凑巧与王爷在街上偶遇,听闻老王妃身子有恙便跟着一起来探望,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凤老王妃闻言微笑,说道:“郡主千万别这么说,你能来探望我,我便已经十分高兴了。快别站着了,在椅子上坐吧。” 端木恬点头,凤楼则已经走到了床沿坐下,说道:“母亲,可是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都是孩儿不好,让您无端受气受辱。” 他低垂着脑袋,将脸藏进了阴影之中,也不再一如既往的妖娆娇媚,声音低垂暗哑,轻轻的一句话中深藏着腾腾的杀气。 老王妃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没事的,母亲知你的委屈,又怎会责怪你?你也别多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想来那护国公家的公子,也不是故意的。” 凤楼顿时冷笑一声,道:“他就是故意的!前些时候还因为嘴贱被我缝了嘴,没想到他非但不知悔改,竟还敢折辱母亲您。这事儿,没得完!” “凤楼!” “母亲您安心养身子,别多想,也不必与那小兔崽子一般见识,这事儿让我来解决。” 凤老王妃不由皱眉,可面对着儿子,她终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凤楼,你就是太容不得人了,这些年来幸好有皇上一直护着你,不然的话,都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凤楼闻言轻笑,说道:“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 “分寸?你要知道分寸这两字怎么写,就不会惹出那许多的事!” 凤楼并不多做解释,只是轻抚着母亲的胸口,又为她掖了被子,说道:“母亲你就别多操心了,赶紧歇息养好身子才是您现在必须要做的。” 老王妃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站在那儿的端木恬,还没开口,端木恬便先说道:“老王妃还是歇息养身子要紧,不必招待我。” 凤楼也说道:“母亲好好休息,我会招待好郡主的。” 她也确实是没有力气招待人,虽很想跟端木恬说说话,但无奈气弱体乏,听着儿子的话也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你可不能怠慢了恬郡主。” “嗯!” 又很快的出了门外,凤楼站在门口廊檐下抬头张望,问道:“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死牢内 端木恬此刻正蹲坐在尧王府围墙之上,看着平静如常没有丝毫异动的尧王府,默然半饷后不禁抬头无语望天。 她早该想到的,以君修染的狡诈,祖母会想到的问题他未必就想不到,所以祖母那是关心则乱了,以为他或许会在得知消息之后就冲动的跑进了宫里去一起讨伐成梦璇,而她也……是一时没有想到,急匆匆跑来之后才发现白跑了一趟。 想到此,她从围墙上站了起来,转身便想要返回。 “呼啦”的一下,围墙外在一瞬间出现了一群人,将外面围堵了个水泄不通,围墙内则空空如也,似乎就在等着她乖乖的往里面跳。 挑眉,扯动嘴角,然后恬郡主再一次的抬头,无语望天。 “王妃,您竟然都已经来了,怎么又如此急匆匆的要离开呢?不妨进去坐会儿,喝杯茶吧。”有人腆着脸搓着手,满脸谄笑。 端木恬无动于衷,冷冷道:“我不喜欢喝茶。” “那不知王妃您喜欢什么,请尽管开口不用客气,小的们定当上刀山下火海也为王妃您取来。”当即马上有旁边的另一人接口,又询问道。 “这如何好意思?太麻烦你们了。” 于是众人当即连连摇头摆手,“诚惶诚恐”道:“不麻烦不麻烦,王妃您可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但凡有任何吩咐,都只管开口便是,小的们能为王妃服务,实乃是三生有幸,在佛祖面前跪求个千百年也未必能求得来啊。” 她点头,道:“好,既如此,那么现在你们能给我让条路出来吗?” “哎?” 这个要求实在是太为难他们,比让他们真的去上刀山下火海还要更加的为难。 如果主子知道他们放了王妃就这么离开,是会活剐了他们还是油炸了他们或者是活剐之后再油炸? 这日子过得,苦啊! 从安在院子里冒头,一见站在围墙上的那个身影,还有从墙外传进来的一些声音,他便马上明白了眼前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二话不说的转身,又奔了回去。 主子主子,王妃来了! 您倒是快点出去啊,不然的话王妃就要又离开了,那群混账玩意儿可拦不住王妃的脚步。 端木恬站在围墙之上,似有所感的转头看向了身后,正好看到一点青灰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不过几呼吸之后,又见有浅紫身影闪烁,有人 从王府内飞掠而出,然后“唰”的一下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身边。 “恬恬,你怎么站在这里?”某个俏生生的殿下很自然的伸手揽上了她的肩膀,眼角一挑,周围的那些闲杂人等马上就“呼啦啦”的一下消失无踪了。 哎呦呦,总算是完成任务,没有在主子赶到前让王妃就此转身离开。 端木恬侧头看他那只搭在她肩膀上的咸猪手,又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奉了祖母的命过来阻止你进宫而已,现在既然发现了你并没有要进宫的意思,看来是祖母白担心一场了,我便也正打算要回去。” “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进来陪我聊聊天。” “不想。” “那你安静的坐着,陪陪我也好的呢。” “三殿下说笑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实在是有欠妥当。” “那不如本王娶了你吧。” “自古婚姻大事,当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知我爹爹是否会同意你当他的女婿。” 三殿下不由一怔,然后便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发愁了。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端木王叔对恬恬的宠爱疼爱,完全是将她当成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那感情比之对待端木璟那个儿子还要更加的浓郁许多,简直就是偏心啊,简直就是重女轻男之典范啊! 碰上这样一个未来的老丈人,三殿下能不愁吗? 他幽幽叹了口气,就这么与她一起并肩高高站在围墙之上,揽着她肩膀的手臂收拢,说道:“恬恬,若是你爹爹看不上本王,我们就私奔去吧。” “我拒绝!” “这是为何?难道恬恬你竟然又改变主意,不愿意嫁给我了?” 说着,三殿下便不由得目光楚楚,神情戚戚,大有你若敢点头,我就哭给你看的无赖架势。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说道:“传说,奔为妾,我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 “笑话!谁敢让恬恬为妾?活得腻味了吗?” 两人高高站在围墙之上,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完全无视了周遭的那些隐在暗中探头探脑鬼鬼崇崇的人影。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高居墙头光明正大万众瞩目中,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打情骂俏,让我等木有情人的光棍儿情何以堪啊?” 有人满脸戚戚,浑身悲凉,摇头晃脑的扼腕叹息着,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旁边几位同伴纷纷报之以大把大把的辛酸泪,对他的这句话深表赞同和理解,简直就是特么地感同身受啊。 主子,您太不厚道了,要与王妃打情骂俏亲亲我我的话,难道就不能去找个隐秘的不会被人围观的地方吗?还是你其实是故意想要来刺激刺激我们这群光棍儿的? 此时,日光灿烂,轻风吹拂,初升的太阳还没有释放出它的灼热,气温刚刚好。 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在围墙上从站着到坐着,凑在一起轻声说着些什么,且不管他们在讨论着什么样的话题,只看他们那头对头,脸几乎也要贴上了脸的亲昵模样,便觉得,啊,谈恋爱真是件无比美好的事! 当然,无论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讲,端木恬都不像是会与男银如此高调的坐在围墙之上谈情说爱的人,所以他们现在所在讨论的事情,真的是与情爱半点关系也没有,所有被人看到的,都不过是假象而已啊,假象! “你觉得成梦璇会怎么做?”端木恬坐在围墙上看着皇宫的方向,问得漫不经心。 君修染盈盈笑着,闻言轻声说道:“她若聪明,就该把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去,若是不忿被舍弃而心生报复将德妃娘娘也给拉了下去,那她就真的完了。” “德妃娘娘还会有什么动作?” “谁知道呢?不过这么好的一枚棋子,她肯定舍不得轻易放弃。此次若非蔡国公逼得太紧,她担心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如何会将她的好侄女给交出去?” 在两人讨论着这件事的时候,皇上正在亲审成梦璇,周围文武百官列队两边,亦是对她虎视眈眈。 “成梦璇,朕一直以为你性子温顺,心性纯善,却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此等凶残之事,你这是为何?” 君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脸色沉凝,威严赫赫。 成梦璇重重的磕下了一个头,说道:“让皇上失望了,罪女惶恐。罪女也是一时心中魔障,事后万分后悔和害怕,请皇上恕罪!” “朕在问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上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沉冷了几分,吓得成梦璇不由得浑身一颤,说道:“罪女嫉恨恬郡主成了三殿下的未婚妻子,又得三殿下的倾心相待,不由嫉恨不已,恍如心中有着恶鬼在叫嚣,让罪女几欲癫狂,忍不住的便做出了伤害恬郡主的事情。倩儿妹妹与 我情同姐妹,不愿陷我于不义不惜欺君,可我却仍是不放心,便将她约出蔡国公府,趁机将她杀害。” 众臣抽气,皆以为这右相府的大小姐真毒,杀恬郡主不成,为了不将郡主遇刺这件事牵扯到她的身上,竟狠辣的杀害了好姐妹以图灭口。 看她娇滴滴柔弱弱温良贤德的模样,原来却藏着这么一颗狠毒心肠。 皇上坐于上方,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成梦璇跪在下方,以额触地,不敢抬起。 “你这是承认了当日凌云寺三皇子和恬郡主遇刺乃是你所为,陈妙燕亦是听从了你的吩咐,在混乱中先取信端木恬,再趁机将她推落悬崖,却不想她自己也被端木恬临危之时的伸手给扯落了下去?” “是,我认罪!” “事后,尽管蔡倩因为顾念你们之间的情谊而没有将她所看到的事情说出来,但你却依然不放心,只有将她给彻底灭口了之后才能放心,因为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是!” 这一片空间都忽然停滞了,君皇帝坐在龙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又睁开眼,看向站在旁边的蔡国公,道:“蔡爱卿,你认为该如何惩罚才能解你心头的怨气?” 蔡国公忙拱手,道:“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的老王妃,道:“端木老王妃,你认为如何?” 老王妃也拱手说道:“但凭皇上做主!” 皇上闻言又是沉默了下,然后说道:“成梦璇心思歹毒,为争风吃醋而不惜买凶刺杀郡主,罪大恶极!又在事后不仅矢口否认,不知悔改,还诱出蔡倩将其杀害以图灭口,极恶劣极狠毒极残忍,现将她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成梦璇那跪伏的身子不仅剧烈颤抖了几下,手指蜷起死死的扣住了地面。 怎么会? 她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什么都乖乖的招供了,却为何竟还是将她处以了死刑? 端木恬不是没死吗?没死却为什么要将她处死? 不过可惜,并没有人理会她的心情起伏,君皇帝如此决定之后,又转头看向右相,道:“成赋彦,你身为我大炎的堂堂右相,却教女不严,以至让她做出了这等歹毒之事,现将你罚俸三年,回府闭门一月好好反省!” 右相大人顿时脸色一变,不敢多言只乖乖应了下来。 罚俸三年他倒是真的一点 也不在意,堂堂右相府若是倚靠着他那一点俸禄过活的话,未免也太可怜。但闭门反省一月,却让他忍不住的心肝乱颤。 可皇上发言,他不敢违背,尤其他那孽女还做出了那等事情,皇上没有罚成家连坐之罪,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 成梦璇被下死牢,三日后问斩。 此消息一经传到民间,引起了大片的哗然,众人围在皇榜前面,看着那“皇上亲审”和“心生嫉恨,买凶刺杀恬郡主”,以及那“杀害蔡国公府孙小姐蔡倩,以图灭口”,还有那“供认不讳”和“三日后南门前广场问斩”,议论纷纷,许久都不见散去,反而越聚越多。 “真是不敢相信,成大小姐竟是这般歹毒之人,亏得我以前还那般推崇她。”有人站在皇榜前,愤然说着。 “我就说,蔡国公才不是会无故冤枉好人的人,那成大小姐先前在右相府门前面对国公大人的质问时还装无辜,意图博取旁边的同情,真正的无耻之极!” “这些年来,她不都是如此装模作样,蒙骗着我们的吗?” “就是就是!我就觉得她甚是不知羞耻。堂堂右相府的大小姐,大家闺秀,爱慕三殿下没有错,可她竟因此而嫉恨恬郡主,不惜买凶杀人也实在是太不要脸,她算个什么东西?” “呦,照你这么说,恬郡主岂不是也不知羞耻?你可别忘了皇上为何会下旨赐婚的。”有成梦璇的忠实拥戴者还尚且不死心的欲要挽救成大小姐在一夕之间跌落千丈的名声。 旁边马上有人嗤笑,道:“那怎么能一样?恬郡主当时是被人所害,中了淫毒之药,才会做出那等事情。要我说啊,她出门便那么凑巧的遇到了三殿下,简直就是姻缘天定。” “正是如此!即便被人所害,恬郡主也没有将那害她之人赶尽杀绝,只是略做惩处便放了那人一条生路,比之这装腔作势道貌岸然的成大小姐,真正是良善了不知多少倍。” “不就是因为她脸上长了个奇怪的胎记,所以你们才那么不待见她,认为她的心肠定也如她的脸一般狰狞的吗?真是肤浅!” “对,真肤浅!” “咱们的鬼郡主可比这个绝顶美艳的成大小姐好了不知多少,不然三殿下何至于会连看都不看成大小姐一眼,却认定了非要娶那么一个貌丑无盐的姑娘不可?” “正是如此!” 人群里争闹不休,不知不觉中话题就偏离了原先的十万八千里之 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回京之日起就流言不断风波不止被无数人诟病的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里,形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就如成梦璇在一夕之间人人喊打一样,有关于流言的颠覆,总是这么反复无常的。 右相府在右相回来之后就轰然紧闭了大门,一月内不开。 皇宫内,散了朝之后皇上并没有如往常的一般去御书房批阅奏折,而是去了后宫,来到了宣德宫内。 “给皇上请安!”宣德宫中,德妃率众宫女太监恭迎,面对突然前来的皇上,德妃却没有半点往常的欣喜和雀跃,反而心中惴惴,隐隐有些不安。 刚处理了蔡国公与右相府之间的纷争,将成梦璇打入死牢,皇上是断然不可能会来找她抒情的。 她不禁便有些紧张,面上却十分的镇定平静,柔柔看着君皇帝,那神情,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一次的德妃娘娘,忽然就与那成梦璇极其的相似,面部的轮廓相似,温柔的神态也相似。 “皇上,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将茶奉到他的面前,极尽温柔娇媚之神态。 君皇帝并没有伸手去接她递来的茶,而是直直的盯着她,说道:“成梦璇被朕打入了死牢。” 德妃的脸色微一僵,然后轻柔的将手中茶盏放在了君皇帝的面前,轻声说道:“臣妾已经听说了,没想到璇儿那孩子竟会做出那等过分之事,如此惩罚,也是她罪有应得。” “你真这么想?” “皇上?”她抬头不解的看着他,说道,“臣妾虽一向疼爱那个孩子,知道她受此惩罚总也是难免痛心不忍,但臣妾更知道,皇上如此已经是额外的开恩了,臣妾感激不尽。” 君皇帝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也让人无法猜透他的心思。 他依然是那样平静的看着德妃,没有对她的表现和话语表示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缓缓的伸手,轻轻的将放在他面前的那盏茶扫落到了地上。 “砰!”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碎裂声,滚烫的茶水四溅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痕迹,还有几滴飞溅出去,落在了德妃的身上。 她却无法去擦拭,只“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脸色惊惶无措委屈楚楚的看着他,说道:“不知臣妾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你真要朕责罚你?”君皇帝安坐在 椅上,依然是那么平静的没有起半点波澜的看着她,语气平和得还有那么点温柔的询问道。 这样的一个问题,则让德妃的脸色再次僵硬,抬头凄楚无措的看着他。 君皇帝的眼神一点点转冷,透出了一丝嘲讽鄙夷之色,冷笑着说道:“成佩兰,你真当一位朕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不理睬是因为朕念你好歹也服侍朕多年也算尽心尽力,又懒得理会这些事情罢了,你若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的,甚至把朕当做是那愚蠢之辈能由着你蒙骗,朕也并不介意让你换个清净的地方去住。” 换个清净的地方?在这皇宫里,最清净的,莫过于冷宫了。 德妃的脸色又开始发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了两下,哭诉道:“臣妾对皇上不敢有丝毫的异心,只是臣妾毕竟也是个母亲,总是会觉得自己的孩儿才是这世上最最好的。恬郡主虽然身份尊贵,贵不可言,但却模样有所欠缺,臣妾……臣妾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想到三皇子要娶她为妃,便有些无法接受,才会一时糊涂做出了那样的事,请皇上明鉴!” 竟是这么诚实的认下了罪过! 因为她清楚,皇上定是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她现在与其死不承认反而招得皇上的恼怒厌恶,倒不如乖乖自认。 可想虽然是这样想没错,她也按照最聪明的方式做了,但她的心里却如同被蚂蚁啃噬一般的难受。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来跟她说这么一番话?这后宫之中的龃龉魍魉何止她所做的那些?他都知道,但一直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坐在他的龙椅上冷眼相看。 看着各方争锋,看着后宫搏杀,看着那些肮脏、龃龉、龌蹉,看着无尽的阴谋诡计、冰冷凶残、杀气森森,看着血漫后宫……但他一直都只是看着而从不理睬,由着她们拼得你死我活。 而现在,他突然就对她出言警告,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端木恬?不不,是因为宁清! 那是宁清的女儿啊,在他的眼里,就算长得再丑陋再容颜狰狞,怕也是比他自己的任何一个亲生女儿都还要更加欢喜的,所以当端木恬受到威胁之后,他也跟着着急了。 君皇帝低头看着跪伏在他脚边的女人,神情又恢复了平静,看一眼之后便再没有看她,从椅上站起来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大步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德妃一下子就跌在了那儿,放在腿上的双手倏然握紧。 “娘娘…… ” 有宫女过来,小心的轻唤着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时间流逝,成梦璇的事情被无数的人议论八卦,津津乐道,赫然成为了继端木恬之后的又一个京城百姓最最热衷的八卦对象。 她辛苦培养了多年的完美形象,在顷刻间分崩离析,从高洁纯良的仙子到心狠手辣的魔头,也不过就是一张皇榜的事情。 入夜,端木王府墙头鬼鬼祟祟的探出了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脑袋,小心的左右张望了一阵,然后“哧溜”的一下翻进了端木王府里面。 “荣大小姐,你半夜三更爬墙进我端木王府,不知是有何贵干?” 她还没落地,便有声音突然从身后下方响起,吓得她手一颤差点直接从墙头跌落,忙用力扒拉住,然后缓缓转头看向了围墙下方。 下方,端木恬站在那儿仰头看她,远处传来的亮光映在她眼中,闪闪发亮。 而那扒拉在围墙上的,可不正是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荣芩静吗? 这姑凉倒是好久不曾出现,也不知道这几天跑到哪里野去了。 她看着站在下方好像就在等着她翻墙的端木恬,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嘿然一笑,道:“哎呀好巧,竟然在这里都能遇到你。” “大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半夜爬墙进我端木王府,是有何贵干?”端木恬闪闪发亮的眼中溢出了点点笑意,更多的还是不怀好意。 她其实也是正想要翻墙出去的,没想到竟真的是那么凑巧的看到了荣芩静在翻墙,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她。 远处有脚步声响,应该是王府里的侍卫们听到这边的响动,搜过来了。 “什么人在那边?”有冷喝质问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呼啦啦”的脚步声,有侍卫们奔过来,将端木恬和还尚且扒拉在围墙上的荣大小姐给包围了起来。 然后,他们才看到站在围墙下的,竟是他们自己家的郡主大人! “郡主?” 端木恬转身看他们,说道:“这里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几名侍卫抬头狐疑的看了眼爬在围墙上的荣芩静,然后恭敬的应一声后退了下去。 见状,荣芩静咧嘴嬉笑,然而还没笑好,忽有大狗狂吠着扑出,一蹦而起张嘴便朝挂在半围墙上的荣大小姐咬了过去。 荣芩静一呆,然后猛然反应过来顿时就是一声尖叫 响彻了夜空,比刚才翻墙进来时还要更加敏捷的速度“唰”的一些窜上了围墙,转身就看到那只该死的大狗没有咬到她,又落回到了地上。 她紧了紧腰带,马上就得瑟了起来,叉腰冲着地上那还在围绕着墙脚转悠,冲着她狂吠的狗挑衅道:“来啊来啊,你这毛脸畜生,有本事你就上来咬姑奶奶我啊!” 端木恬无语看着在她家围墙上蹦跶的大小姐,幽幽说道:“毛脸畜生的姑奶奶是什么?” 荣大小姐一呆,然后怒了。 “端木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端木恬淡漠的看她一眼,然后忽然纵身跃上了围墙,在荣芩静认为是她恼羞成怒跑上围墙来教训她了而连连戒备的时候,脚尖又在围墙上一点,整个人便朝黑暗中飞了出去,一闪身就消失不见了。 荣芩静又一呆,然后一摸鼻子,二话不说便朝着端木恬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有问题!她得跟上去瞧瞧! 端木恬一路飞檐走壁,竟是来到了天牢附近。 某阴暗偏僻的街巷中,有马上停留等候,端木恬出现的时候当即有人也在她的面前出现,躬身行礼道:“拜见王妃。” 马车帘子掀开,君修染从那里面走了出来。 “三更半夜的,你叫我到这里来做什么?”端木恬看着他,问得有点不耐烦。 君修染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出了那阴暗巷弄,朝那最是戒备森严的天牢走去。 “我们去探监。” “……” 他这又是在发哪门子的疯? 探监?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去探成梦璇的监,可且不说人家被打入死牢,外人根本不得相见,便是能相见,这大半夜的巴巴跑到天牢里来看她做什么? 嘲讽讥诮落井下石耀武扬威?她虽然讨厌成梦璇,但一向也不喜欢做这种事情。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 三殿下笑得端的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轻笑道:“这怎么可以?万一恬恬误会了怎么办?又或者万一我被轻薄调戏了怎么办?恬恬你可一定要一起去,然后,可要保护好我哦!” “你活着是干什么用的?” “被恬恬你用的。” “……” 身后有隐隐的吭哧声响起,是某些躲在暗中的不着调的下人们,端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替死鬼 身娇体贵的成大小姐,金枝玉叶的成大小姐,被捧在高高的神坛上受人仰望爱慕追捧的成大小姐,一朝落难进了死牢之中,却如同是那最低贱的、人尽可夫的妓子,被那些不知在此关押了多少年的肮脏的死囚犯们冒犯、亵渎、调戏、非礼。 面对那淫言秽语,感受到身旁两侧对她的虎视眈眈,那充满着淫邪冰冷残虐甚至是嗜血的眼神,让她觉得犹如赤身裸体的站在他们的眼前,正在被他们无情的抚弄轻薄亵渎。 她不禁越发的贴紧了墙壁,蜷缩在最中间的位置,不敢偏移向那边丝毫,就怕会被谁给再抓了过去。 浑身仿似有几十万只蚂蚁在爬,从刚才那只手在她身上摸过捏过揉过的地方不停的爬着,让她恶心得直想吐,直想将身上被刚才那个人碰过的所有东西都扔得远远的,耳边还回荡着从一侧传来的桀桀淫笑,成大小姐抱膝蜷缩着坐在那里,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终于忍不住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没人会再捧着她围着她转,没人会对她恭谨有礼谦逊温和,没人会将她高看了一眼,更别说是将她奉若神女。 这里的人,看到她却只想着对她行非礼之事,那些目光都是赤裸裸无丝毫掩饰欲望的,其灼热似要将她的衣服扒光,其犀利如将她的肌肤割裂,他们看到的是她的细皮嫩肉,是她的娇柔之躯,是她绵软的声音,是能让他们看着并在脑海中无尽遐想着淫邪画面的对象,甚至比那最低贱的能让他们逞欲的妓子还不如。 有一只巨大的老鼠大摇大摆的从她面前走过,传说中的胆小如鼠丝毫也没有出现在它的身上,它走得那么嚣张倨傲,那么雄纠纠气昂昂,甚至还在她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那看向她的眼神都是轻蔑不屑的。然后便见它转了个身,张嘴便朝她衣角的精致纹饰咬了过来。 成梦璇猛然瞪大了眼睛,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臂才没有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心狠手辣到可以对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闺蜜痛下杀手,但终究是金尊玉贵的右相府大小姐,反而更害怕老鼠这种肮脏恶心的生物。 似乎听到有“嗤”的一声,她的精美衣角被它轻松的咬碎,然后它觉得如此还不尽心,又朝她走近了些,爬过拖在地上的裙角,越过她的脚背,朝她的身上爬了过来。 成大小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几欲将眼眶都给瞪裂了,然后她终于再忍耐不住,厉声尖叫了起来,并在同时出 自本能般的伸手,竟一下就捏住了正欲往她身上来撒泼的那只巨型老鼠,手指用力的往中间狠狠一捏。 好像有“咔咔”的骨头碎裂声响起,那巨型老鼠在她的手中倏然瞪大了它的小眼睛,至死都似乎不敢相信它竟然是这么被捏死的。 成梦璇疯了一般的捏着已经被她生生捏死的老鼠尖叫着往地上砸,用力的砸,狠狠的砸,直砸得血肉横飞,将那一只老鼠砸得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何东西,却仍然不罢休。 “闭嘴!”凄厉的尖叫震得人耳膜鼓胀,心烦意乱,那不知是名字还是外号叫蛮子的人双手抓着两间牢房之间的牢栏,朝成梦璇怒吼道。 尖细的声音则从另外一侧响起,“嘻嘻,咱们的小美人被吓坏了呢。别怕别怕,不过是耗子而已,等你在这里住得久了,就会发现这简直是人间最最美味的东西,好歹也是肉呢。” 刚因为蛮子的一声怒吼而有些神志清醒的成梦璇刚一清醒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即再一次的尖叫了起来,避如蛇蝎般的将手中的残尸扔了出去,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越发瑟缩了。 满脸惊恐,目光散乱,口中尖啸不断,紧贴着身后墙壁磨蹭挪移,已是即将崩溃的模样。 如此模样倒是让那正盯着她的人很兴奋,眼中都快要冒出绿光来了,多希望她受刺激之下乱跑乱窜啊,这样他们就能再一次抓住她了。 淫邪的笑声钻进成大小姐的耳中,越发的让她惊恐,紧贴在墙壁上蜷缩成一团,张嘴用力的咬上了她自己的手臂,瑟缩颤抖,小声呜咽。 “美人儿,你可别这么伤害自己啊,我会心疼的。来来,快来咬我的手吧,嘻嘻!” 尖细的声音响起,不禁传到了成梦璇的耳中,让她不禁浑身一颤随后便继续瑟缩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还从另一个方向传了出去,传到了端木恬和君修染两人的耳中。 端木恬目光凉漠的看着那边,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侧身又躺回到了褥子上面。 君修染看着她,然后也在她的身旁躺了下去,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端木恬不由得微一僵,但随后就又很快的柔软了下来,由着他搂抱,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了。 “恬恬。” “嗯?” “难得能见到你如此温顺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又会一巴掌拍过来呢。” “……我有多久没拍你了?” 沉默了一下,君修染轻笑出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说道:“确实,有好久了。” “你是不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是啊。” 端木恬于是果断的抬起了手,便要朝他拍过去。 手在中途被截,某殿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道:“你真忍心?” “你不是喜欢吗?” “其实我更喜欢你能对我热情点,就像遇刺那天在林子里找到我时的那样。” “……” “恬恬?” “我要睡了。” “嗯,睡。” 多香艳的一个字啊! 三殿下已经忍不住的眼珠乱转,思绪乱飞了。 此刻他家恬恬就在他的身下,安静而软绵,满身的淡淡馨香直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不由得心神为之一荡,却可惜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实在不是能容他和恬恬相亲相爱的地方。 他低头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亲,然后翻身侧躺,将她轻搂在怀里也闭上了眼睛。 如此良辰美景,却可惜身在死牢之内,不能趁机将恬恬反扑倒吃干抹净,无论怎么想,三殿下都觉得他这个亏吃大了,早知如此就不该亲身到这里来啊,随便派个下属来盯着就可以了嘛! 可是若不来,恬恬也不可能与她同处一室,同塌而眠,还是睡在他的怀里。 三殿下不禁满腹怨念,愁啊! 那边的成梦璇还安静不下来,不过总算是不再如刚才的那样时不时尖叫,动不动乱蹦,端木恬在他的怀里,竟很快就安然的睡着了。 一夜平静无事,端木恬再醒来的时候,整个死牢内反而是一片死寂,就连成梦璇的尖叫瑟缩都已经消失,她不由一怔。 死牢内永远都是这样的暗无天日,分不清时辰,不过以她的生物钟来判断,现在应该是卯时左右。 君修染放在旁边的那个沙漏巴掌大小,那细沙过了一夜竟还没有流尽,她也不懂这个沙漏的具体时间,盯着它看了半饷之后便收回了目光,耳边却在这个时候想起他的声音:“现在大概是卯时三刻。” 怎么会?她竟然比平时多睡了三刻钟? 外面有沉重的开门声,“哐当”的一下足可以感觉出那铁门是怎样的沉重,有人踏步走了进来,沉默着将一碗碗都分不清具体是什么的食 物放在了牢房门外。 死牢内的死囚们都被吵醒了过来,也是沉默着“呼啦啦”冲到了牢门前,将那食物抓了进去,也不管究竟是何种东西,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狱卒们在经过端木恬和君修染所在的牢房时并没有停留,因为这里并没有囚犯啊! 而看到狱卒出现,成梦璇忽然就朝牢门扑了过去,大声喊着:“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那些分食的狱卒却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将一碗乱糟糟的食物放在她面前之后就转身朝旁边的牢房走去。 成梦璇努力的将手伸出牢门外,冲着他们喊道:“放我出去!不不,我只要换个牢房就行,求求你们,我不要在这里,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前行的狱卒脚步一顿,冷冷的回头看她,手已放在了腰间,那里正缠绕着一条狰狞带刺的长鞭。 旁边的其他狱卒马上就拉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闻言才缓缓放开了手,漠然如看着一个死人般的看成梦璇一眼,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名满京都的大家闺秀,成大小姐,也难怪你不习惯如此肮脏阴暗的地方。不过放心,你反正也就只能在这里住上三天,咬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你若是觉得寂寞空虚,也可以跟旁边的同伴们聊聊心。” 随着这话的出口,他旁边的其他狱卒们也不由得发出了几声心神领会的笑声,很轻浮很淫邪。 “成大小姐还是个大家闺秀呢,可惜三日后就要问斩,如此美人竟然这一辈子连男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多可惜!你倒可以趁着这最后的三天……哦不,两天时间,做点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大不了,你将你旁边的这两个人当成是你心爱的三殿下嘛!” “哈哈哈!” 狱卒们放声大笑,一改刚才进来时到这儿一路上的沉默安静,有人甚至又在成梦璇的牢门前多放了一碗吃食,怪笑着说道:“给你补充体力的。” 之后这些狱卒们便再没有理会成梦璇,邪笑着互相议论着朝前走去,继续给关押在这里的那些死囚犯们送吃食。 成梦璇趴在牢门上,手指死死的扣着牢栏,然而她再生气恼恨又能有什么用?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一回事,甚至根本就没有人把她当做是一个人。 旁边牢房里的人正在狼吞虎咽着,那大口吞咽的模样,那咀嚼的声响,也终于勾起了大小姐肚子里的馋虫。 自昨日被关进 这里之后,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进了牢房里之后又是惊吓又是蹦跳逃窜又是惊惧的,她早已经饿到几乎没有知觉,此刻突然便觉得饿极了。 她转头看向了放在牢门外的那两个碗,眼神顿时就凝注了。 这是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能吃吗? 那一碗乌漆抹黑完全就分辨不出食材的东西,她大小姐长这么大也从没见过如此恶心的食物。 这是给人吃的吗?扔出去怕是连狗都不要吃! 然而旁边的死囚们却都在狼吞虎咽,吃得快的都已经吃完,然后将狼一般的目光落到了她面前的那两碗上面。 成梦璇死死的盯着那碗中的食物,肚子已经很饿,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伸手去拿这样的东西送进她娇贵的小嘴里面。 “喂,你吃不吃?不吃就给老子!” 旁边有人冲着她吼叫,盯着她面前食物的眼神比盯着她的时候还要更加的饥渴。 死牢内,每天就只送一次食物,每次送的食物也不多,只能保证让这些人都活着,想要再另外的做点什么,那就不可能了。 成梦璇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伸手抓过牢门外的一碗饭,坐在那儿强行闭着眼睛的塞进了嘴里。 一进嘴里,就有种说不出味道的感觉,酸的甜的咸的苦的,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只让她忍不住的恶心想吐。 另一边,端木恬啃着三殿下随身带进来的饼子,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一直在观察着那边成梦璇的动静,看到这里忽然说道:“这成梦璇真不错,不过犹豫了一下就能对自己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若是让她逃过了此劫回去,怕就不仅仅只是困在笼中的豺狼了。” 君修染闻言轻笑,说道:“她回不去的。堂堂亲王和王妃亲自进来死牢内监视她,若还被她逃过了此劫的话,本王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嗯,以后就算被她陷害算计至死,也怨不得人了。” 看着成梦璇的隐忍狠决,让端木恬对她的杀意越发的强烈。 这个女人,留不得,留她下来就是给自己留下无尽的祸患,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声不响,阴险狠辣的再做出些什么事情出来! 所以,就请她去死吧! 这里的风水不错,是个魂归地狱的好地方,当然如果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话,让她最后见一见外面的天空 ,然后来个身首分离,也是很不错的,还能省得她去亲自动手。 很快,这里又恢复了它特有的安静,成梦璇都再不吵闹,只是安静的贴着墙壁坐在地上,视两边的那些饥渴视线如无物,蜷缩着抱膝,极安静的坐在那里。 其他人也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了,便再没有理会她,转而恢复成了这多年来的安静死寂,也就她两边隔壁的两个人,依然对着她虎视眈眈。这里的光线极暗,几步之外就看不清那里的情况,所以她也看不清隔壁那两个人的情况,不过她听到了有粗重的喘息声在那里响起,还有一些让人分辨不清但却忍不住就会面红耳赤的摩擦声。 她小心的侧头看了眼,看到一个隐约模糊的影子,正面对着她在不停的抖动着,再然后,好像有什么猛然喷溅了出来,那身影也不再抖动,而是长叹一口气一点点的舒缓了下来。 “轰”的一下有什么在她心底喧嚣了开来,让她悲愤欲死,羞愤欲绝! 她虽还是姑娘家,对有些事情并不很清楚,但也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若非姑娘想要将她嫁入尧王府,怕是早已经嫁人生子,所以也并非完全不懂。 看着那个模糊身影的反应动作,她如何还能不知道那人竟然是在对着她自亵?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即便如何,她又能如何?她只能隐忍,待得她逃过此劫,定要让这些混账东西为他们今日的言行付出代价! 还有端木恬,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一定! 她爱慕了表哥许多年,凭什么被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端木恬夺了表哥的所有疼爱?她凭什么? 成大小姐的满腔愤恨无处发泄,只能强压在心底,然后变质酝酿发酵,成为了最最慑人的毒药。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死牢内,一切都变得很安静,端木恬吃饱喝足之后就盘腿打坐,聊以打发时间。 不知不觉中,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当沙漏里的最后一粒沙子流尽,君修染伸手将其翻了个面,说道:“已经巳时了。” 昨日他们大概亥时的时候来到死牢里,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了六个时辰。 端木恬又不禁多看了那沙漏一眼,这么小的一个,竟能流淌足足六个时辰? 似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他又对她说道:“这是张毅制作的,以白玉为架,琉璃为身,里面装着的是碾磨到极细的珍珠粉,正好能标注六个时辰。” 张毅? 那个形容粗犷,性子似乎也相当豪爽的家伙? 呃……如此的心灵手巧。 就在他们轻声说着话的时候,君修染忽然伸手轻捂住了她的口鼻,几乎是在同时,端木恬也伸手捂上了他的口鼻,两人同时一怔,然后三殿下如春光散漫般的笑了开来,她则迅速的收回了手,转头看向外面。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在他们身旁三尺范围内飘荡的那种奇异的,凝聚着不散发出去的香味,就在刚才忽然好似流水般的波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但这感觉让他们明白有外来物正在意图入侵它的势力范围。 死牢内越发的安静了,连那些偶尔会响起的悉索脚步挪移摩擦声也突然消失无踪,就好像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瞬息之间全都睡着了。 阴暗中,却有两双眼睛突然间亮了起来,然后他们侧耳听到有人正在接近,终于靠近了成梦璇的牢门前。 那是一个浑身都包裹在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的人,在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低头垂目,看不清容颜,但若只看那身段,倒是与成梦璇颇有几分相似。 有“咔嚓”一声响起,成梦璇的牢房门顿时就被打了开来,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黑衣人在微顿倒地的成梦璇身旁蹲下,好像是围她吃了什么,不久便听一声轻吟从成梦璇口中溢出,她从昏睡中悠悠清醒了过来。 乍然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人,她不由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却在此时听到那个黑衣人轻声喊道:“大小姐!” 成梦璇一怔,随之顿时狂喜的朝他扑了过去,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说道:“是姑母让你来救我出去的,是不是?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里!” 那人任由她抓着,依然是那个平静的声音语气,说着:“大小姐莫急,娘娘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不过时间紧迫,只能先在这死牢里找了个女死囚,她将会扮成你的模样在两天后代你上刑场。而大小姐,恐怕还要委屈你在这死牢里再待上几天,娘娘定会将你救出,让你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为什么?我不要再继续待在这里,现在我就马上要出去!” “大小姐别为难在下了。” “我不管!你既然能进来,自然就能出去,我便跟你一起出去!” “大小姐三思。这死牢内 的囚犯若是突然失踪了一个,上头定会严加查办,一旦严查,大小姐被冒名顶替这件事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不但大小姐你要再次面对追捕,就连右相府,甚至是娘娘都要因此而受牵连,大小姐你自己也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此话一出,成梦璇果然迟疑了。 那人顿了下,又说道:“况且,这里乃大炎最守备森严之地,在下可以与大小姐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死牢内并无把守,可一旦出了死牢的那扇门,到了外面,那守卫便是层层叠叠,在下独自一人还尚且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追杀,若再带上大小姐你,决然也无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 成梦璇又呆了呆,喃喃说道:“我不要在这个肮脏阴冷的地方,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大小姐放心,娘娘知道你定是受不了这样的辛苦,也是心疼万分,可实在是因为时间紧迫,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更好的办法。也是因为娘娘没想到大小姐你竟会擅自的做出杀害蔡倩这件事,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蔡国公都将蔡倩的棺材抬到右相府大门外去了。” “你在责怪本小姐?” “不敢!在下只是将娘娘的话转述给你而已。娘娘说了,大小姐一向是个聪慧的,许多事情不需要她多说便能明白并且做得很好,所以也没有防着你竟会突然对蔡倩下手。那蔡倩如何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出事?就算她知道一些事情,大小姐不放心的话防着她便是了,对她痛下杀手岂不是反而将罪孽覆到了自己的身上?端木王府正愁找不到把柄,蔡国公一向不参与朝党之争,本该是大力拉拢的对象,然而你如此行为却是将他给推到了敌对的阵营之中。这件事,实在是你鲁莽了。” 这话在现在说,在教育她之外,也是让她知道她的姑母对她所作所为的失望和生气,她若还不乖乖的配合,谁也再救不了她! 成梦璇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终于不再坚持着要马上离开死牢。 其实她也知道要从死牢内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能被关在这里的,哪个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可他们还不是都被死死的关在了这里? 她只是,实在受不了这个阴暗肮脏污秽之地。 她的目光落到了站在旁边无声的那个女人身上,道:“这个人可靠吗?” “大小姐放心,此人本就是个死囚,永无从这里离开的可能,除非是被拉去砍头。娘娘答应了她只要替代大小姐你上刑场,便给予她在人世的孤老父母足够享用一生 的财富。” “她所在牢房的周围,有其他死囚吗?” “两边隔壁的牢房都是空着的,对面有一个,大小姐只要安静的等待,不惹人注目,定当不会出任何意外。” 一听两边隔壁的牢房里并无死囚,成梦璇顿时就放松了,当即站了起来,道:“好,那走吧!”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大小姐需得将衣服与她对换一下。” 成梦璇顿时浑身僵硬,死死的盯着那个女死囚身上早已分辨不出本身颜色样式的囚服,再看自己的身上,还是昨天所传的精贵罗裙,连囚服都没有换上。 她咬了咬牙,动手便开始解腰带,并对那个黑衣人说道:“你先出去!” 黑衣人转身出了门,而成梦璇则与那个女死囚交换了衣服,后出门,落锁,跟着那个黑衣人朝另一边走去了。 “这大炎京城里最严密的死牢,原来竟是菜市场,可以由着人自由来去。” 远远的将这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端木恬看着那很快就消失在阴暗中的两人,轻声说道。 君修染闻言轻笑,道:“再严密森然的防守,只要仔细研究寻找,就自能找出让通行的空隙。” 这话她承认,不说这里守卫的都是人,即便是她前世的那些高科技无障碍智能连环系统,她都能找出空隙并一一突破,而这个世界虽然相对落后,她却从不敢轻视了这里的人。 如此戒备森严的一国之天牢底下的死牢,说它是铜墙铁壁亦没有半点夸张,是不容人涉足闯荡的所在,可在世上,总是会有那么极少数的一些人,能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君修染摸着下巴笑得若有深意,说道:“她的手果然伸得很长,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从这天牢底下找出了最适合成梦璇的替死鬼。” “后宫的那些娘娘们,哪一个不是心思深沉手段高明之辈?不说其他,只皇后娘娘,迟贵妃和淑妃,能与你的母妃平起平坐甚至稳稳的高坐在你母妃之上,单只有背后的娘家势力滔天,可是不够的。” 只不过,那几个娘娘们一直在为着自己的儿子谋划,君修染的母亲却如此奇葩,似乎她那些自以为是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在妨碍着君修染。 不不,怎么能说她是奇葩呢?如此也太委屈了“奇葩”这两个字,凤楼会有意见的!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冷宫疯妃 右相府的大小姐成梦璇被判死刑,却在行刑之时发现被冒名顶替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顷刻间哗然了,就连原先还对成大小姐如此美人即将香消玉殒而深感可惜痛心的人,也忍不住的愤而怒骂。 蔡国公死死的拽着那张人皮面具,猛的站了起来,怒哼一声,道:“来人,即刻随老夫返回死牢查探!” 又转头对身边的以为大臣说道:“章大人,便由你进宫去向皇上禀明此事,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忤逆圣上之事!”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往天牢的方向,一路则匆匆赶往了皇宫,有人在人群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跟去天牢,而是转身朝皇宫的飞奔而起。 此事本不该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的,而这一切皆都因为刚才人群中的那一声喊叫。 那人是谁?哪一方的?为何竟会远在人群中都能发现那个“成梦璇”是假的? 且不说她当时戴了人皮面具,完全就是成梦璇的模样,即便没有任何的装扮,就她那满脸污秽的模样,也不该会被人认出这是假冒的才对。 除非那人早就已经知道了被押到刑场来的这个人,是假的! 这怎么可能? 他行事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外面也有人一直严密监控着各方势力的动静,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况且在那天牢底下,守备极其森严,世人都说那样的铜墙铁壁,连只苍蝇蚊子都轻易的飞不进去,怎么可能竟会有人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那给他的感觉,简直就好像是被人亲眼目睹了现场。 他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奔,心底忽然一激灵,透心的凉。 此时蔡国公正带人匆匆赶往天牢,他想要在这个时候再次潜入天牢底下,将成大小姐给安置妥当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潜入进去便已经是千难万险,就算潜入进去又能如何?不过就是平白的被抓而已。 所以现在,他毅然不管成梦璇,首先就要尽快的将此事向娘娘禀报,以防不测! 这事儿可糟了。 若没被发现,那人替了成梦璇的死,也就一了百了了,到时候德妃娘娘自然有办法将成梦璇从死牢里面救出来,给她换一个身份继续过活。 这前后不过就是个时间的问题。 可现在竟然被发现了那人是成梦璇的替死鬼,那么蔡国公必定愤怒,朝中诸大臣也将愤然,最重要的是皇上,当他 得知此事之后,必将暴怒,比之蔡国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行为,简直是丝毫也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帝王一怒必将伴随着流血漂橹,而德妃娘娘和右相府又该如何去平息这一场意外而来的帝王之怒? 天元帝乃是难得一见的仁慈皇帝,从不轻易动用杀戮,甚至朝臣们偶有不小心中对他的稍稍失礼不敬,他也一笑而过并不会太过计较。所以他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朝中的许多大臣都愿对他直言,对他忠心耿耿,大炎也在他的管理下越发的强盛。 可他再仁慈,也是皇帝,他允许你们的小小失礼和不敬那是他宽宏大量,心胸宽广,英明神武,而一旦有人因此而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做出冒名顶替蒙骗圣上的事情,他也不会介意让他们见识一下他的帝王之威。 君修染站到了窗口,抬头看着外面晴朗高远的天空,神情晦涩,忽轻叹了一口气。 要变天了。 转身走出门外,却见先一步出来的他家恬恬正站在门口等着他,眼中一抹关切,又在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不由心一安又一乐,笑得春光迤逦般的凑了过去。 此时,蔡国公正带人往天牢赶去。 蔡国公老当益壮,骑在马背之上腰杆儿挺得笔直,策马当先行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风驰电掣,掀飞尘土无数,也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避让,议论纷纷。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天牢,国公大人不等马儿停稳妥了便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朝天牢内冲了进去。 一路席卷而下,迅速的来到了低层的死牢门前,沉重的铁门打开,众人“呼啦啦”的涌入了进去。 这往常安静到死寂的死牢,今天注定要不得安宁了。 就算蔡国公现在不带人过来,今天这个地方也极其的热闹。 才刚踏入死牢,众人便隐约听到了死牢的深处有些骚动,似乎正在发生着什么时候,让那里的死囚犯们都十分的兴奋。 这让蔡国公不禁脚步一顿,精锐的双眼一眯,然后直直的朝那边走了过去。 那是原本关押成梦璇的地方,只是有些有刑部侍郎岳大人请求皇上怜悯将死之人,给换了一个清净之地,而此时在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精彩绝伦,甚至可以说是精妙绝伦的好戏。 还没接近,蔡国公就已经听到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身周牢房里的死囚们皆 都骚动着,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皆都面面相觑,神色诡异。 这声音…… 忙快步往那边奔走了过去,很快就看到在那间牢房里面,有女囚赤身裸体的跪在一侧牢栏前,那一身细皮嫩肉,干净得绝对不像是被关多年的死囚能够有的娇嫩,此时那上面正遍布着大量的青红痕迹,以及还有大量乳白色的物体。 一只手从隔壁牢房里伸过来,用力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张嘴,她的嘴张得极大,并有着一男性的部位正在不停的进出。 这边的空气都不再腐臭,那些腐臭皆都被更加浓郁的欢爱气息和血腥味给驱散了,而气势汹汹赶过来的一群人,看到眼前的这一番场景,皆都被惊得呆怔了。 火把照耀,将原本阴暗的死牢照出了一片明媚,牢栏的阴影之间,能看到那牢房中一片凌乱,从这头到那头,皆都流淌着某些痕迹,这边有人与女囚取乐,那边有壮阔男子紧贴在牢栏上,死死盯住这嚷嚷着:“淫棍,你给老子快点,老子还没爽够呢!” 对于突然出现在外面的那一群大人们,他竟是视而不见,反而因为突来的火光照耀,让他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具婀娜的身段,那遍布了全身的无数的暧昧痕迹,神情越发的激动了。 这走道另一边的某间牢房里,有笑声响起,说着:“还是你们两人最爽,老子再天赋异禀,也没办法伸到那边去啊!不过你们还是都悠着点吧,没看到有大人过来了吗?嘿嘿!” 呆怔的大人们终于缓过了神来,有人面红耳赤的背过了身,有人则目光游离不知所措,还有人紧紧的盯着那女囚,冷哼了一声。 狱卒也纷纷反应了过来,忙上前用力敲打着牢栏,怒喝道:“停下!该死的混账东西,还不快给老子停下!” 火把凑得更近了,越发清楚的能看到女囚身上的痕迹,能看到她的下身尤其的惨不忍睹,她跪在那儿,还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不断顺着闭不拢的双腿蜿蜒而下。 狱卒们意图阻止,蔡国公却忽然开口,道:“好好的一女子,连男人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要被拉出去斩首示众,确实十分可惜。老夫见她享受得很,就让她在这里好好的享受吧。” 死牢内刹那一静,就连那正在玩弄着成梦璇小嘴的人也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动作一顿,然后尖尖细细的笑声响起:“这位大人真是善解人意,不知该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 他又是笑 了两声,真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又继续的运动了起来,完全无视这周围那许多双眼睛的围观。 成梦璇跪在那儿,瞳孔散乱,神情飘忽,一滴泪水缓缓的从眼角滑落,满身的绝望灰暗死寂。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竟会发生这种事?她宁愿去死,宁愿去死! 另一路的章大人,也已到了皇宫,一路传召来到了皇上的面前,迅速的将刑场上所发生的事情向皇上禀报了一遍,不敢有丝毫的遗漏。 他已经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不由得满心惶恐,不知所措。 君皇帝静静的听他讲完,脸色阴沉得仿似能滴出黑水来,半饷沉静无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冷冽,道:“替死鬼?好,很好!” 没人会认为皇帝陛下这咬牙杀气腾腾的说出来的“好”,是真的好,无论是前来禀报的章大人,还是站在旁边的内侍,皆都低下了头,刻意放慢了呼吸,不敢在现在这个时候发出哪怕一丁点的声音来惹起皇上的注意。 骄阳似火,灿烂得灼人眼眸,却照不透这御书房的森森门庭。 房内气氛压抑,帝王面沉似水,章大人冷汗淋漓。 终于,尊贵的帝王又开了尊口,道:“蔡茛呢?” “回禀皇上,蔡国公现行去了天牢查探。” “那冒名顶替了成梦璇的女囚现在何处?” “已经重新看押了起来。” “好,你先下去,将邢兆文给朕找来!” 章大人一愣,然后连忙躬身应下:“是!” 然后他如释重负般的匆匆退出了御书房,找刑部尚书邢兆文去了。 而这个时候,有人也已经回到宫中将刑场上发生的事情巨细都回禀了主子。 德妃娘娘刹那间脸色惨白,跌坐到了凳子上,怔怔的发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喃喃自语,神情恍惚,满脸的不敢置信。 不该会被发现的,那在人群中叫喊的人,究竟是谁? 大炎的朝堂在顷刻间席卷起了一阵狂风骤雨,各方势力竞相倾轧,蔡国公为代表的中立派,然后便是太子党,二皇子党,五皇子党,再之后,便是那说不清究竟是三皇子派还是右相府派的一群。 这些人,拥立着君修染,但却更听命右相府,或者更直接点的说,是德妃娘娘。 破败不 堪的成梦璇被从死牢里揪了出来,看到昔日光彩耀人的成大小姐竟在短短几天里变成了如此模样,众人皆惊,但是可千万别指望会有人对她表示出同情。 她的神智已浑噩,似乎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已崩溃,无论任何人问她什么,她都死气沉沉的低头垂目,默然不言。 那个被找来替代成梦璇的女囚也带了来,面对这济济一堂的大贵人,她惊惧得面无人色,哆嗦着不敢有丝毫隐瞒的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说有人以她尚还留在人世的孤老父母为威胁,要她去替死,只要她乖乖答应,他们不仅不会去为难她的父母,还将会给他们一笔巨大的财富,让他们余生无忧。 还说,她听到那个黑衣人与成大小姐言谈,是那个黑衣人口中的娘娘,成大小姐口中的姑母计划的这一场替换,并言诺定会找机会将成大小姐救出死牢,重新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此言出,满堂惊,帝大怒,当场下旨将成梦璇推出宫门斩首示众,又下圣旨,列举德妃罪状,夺其妃位,打入冷宫。 当时,君修染正请假在家养伤,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忽幽幽一声轻叹,对着身旁的女子说道:“麻烦,还得特意跑宫里去演戏一场,本王的伤势久久不见好转,都是被这么折腾的。” 身旁,端木恬冷冷斜睨着他,满脸鄙夷之色。 你的伤早就已经好了吧亲?不过就是不想每天早早上朝便故意赖在了身受重伤这件事上面。 身受重伤到不能上朝的人,能在一国最戒备森严的天牢内人自如来去? 身受重伤的人,能整天对着她发情发春发傻发萌,心心念的想着如何调戏她非礼她吃她的豆腐甚至是恨不得将她扑倒在床? 身受重伤的人,能如此的行走如风,潇洒恣意,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他揽镜自照,手上一盒粉,一个劲的往脸上抹,直将他那红润如玉的脸抹得苍白,然后眼神再那么一散漫漂浮,紫光黯淡,顿时就是一副虚弱不堪蹂躏的娇柔模样,转身对着端木恬摆一个楚楚幽怨的表情,更加惹人怜惜。 “恬恬,人家心口好疼,你帮我揉揉。” 他抓了她的手放在胸前,满脸娇弱。 端木恬抽了抽嘴角,贴在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抓,抓得三殿下当即一声轻吟从口中溢出,千娇百媚。 “恬恬……” “你可以进宫去了!” 三殿下不禁一阵阵的发愁,满腹怨念的看着她,说道:“你真不解风情。” “要不,给你去找个解风情的来?” “不用如此麻烦,我倒是觉得还不如恬恬学着解解风情,来得更实在更方便一点。” “比如……”她忽然凑近了他,眸光刹那柔软,映着盈盈水光,手松开轻轻贴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则环绕上了他的脖子,身子一侧便坐进了他的怀里,脸上的那个狰狞胎记都似乎因此而黯淡了几分,比凤楼还要更加的千娇百媚,粉唇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吹气,软软说着,“像这样?” 三殿下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脸上再多的白粉也遮不住他此刻的精神饱满,伸手环上她的纤纤细腰用力抱紧,心情那个激荡,思绪那个荡漾。 他觉得他都快要被融化了。 他家恬恬,竟能如此妖娆! 她伏在他的肩膀上,眼中的柔软未去,只是那娇媚的容色却又收敛了起来,嘴角轻勾,道:“你还是快进宫去吧,不然这么多的粉都白擦了。” 他顿时一声失望的长叹,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说道:“等我回来。” “不!” “……” “我也要回去了。这些天一直跟在凑在一块儿,许多事情都落下了。” “什么事?我帮你一起。” “不用,你还是忙你自己的去吧。” “恬恬。” “嗯?” 他又将她抱得更紧,埋首在她的颈窝深吸了两口气,轻声呢喃道:“恬恬,你是不是有那么点爱上我了?” 怀里的人儿一怔,然后轻蹙眉似有点不高兴,眸中冷光闪烁,张嘴便对着他的肩膀用力咬了下去,在他肌肉猛然一僵,忍不住的闷哼声中松口,伸手将他推开,然后转身便飘然离去。 三殿下伸手捂着被她咬了一大口的肩膀,龇牙抽气好半饷才缓过神来,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嘴角一点点的张扬了开来。 然后,他动身进宫,一副救救缠绵病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神情萎靡的虚弱模样,面见父皇为母妃求情。 听说那一天,皇宫里面很热闹,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三殿下拖着伤残之躯跪求皇上饶恕德妃的罪行,他愿替母妃抗下所有罪过。 帝怒,又怜他身受重伤,伤势尚未痊愈,看那苍白的脸色,看那 急促的呼吸,看那散乱的眼神,看那摇晃的身子……哎呦喂,是人看了都觉得心疼揪心啊! 所以皇上直接下旨让身旁内侍将三殿下直接送出宫外,送回尧王府中。 人都说,三殿下真孝顺啊! 那天,宫外也很热闹,南城门附近的人群久久不散,纷纷议论着要斩首示众的成大小姐竟被调包了这件事,一个个皆都义愤填膺,好似被辜负的小媳妇,又仿佛被欺骗了感情的良家姑娘。 端木恬从尧王府离开,回端木王府,稍微绕了个路从皇宫门前走过,正好看到成梦璇被一路拖了出来,一刀两断,血洒长空。她还看到有铁甲士兵长刀森凉,一路朝右相府而去。 她站在那儿看了会,然后漠然转身,离开。 尽管成梦璇将她当成是仇敌,又是算计又是谋划又是刺杀的,可对端木恬来说,那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留着让自己心里不痛快,死了也就死了,再没有其他的任何多余想法。 成梦璇就这么死了,受尽折磨屈辱之后身首分离,死无全尸,端木恬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痛快,也没有任何不满,就好像那死的不过是一头猪,一条会咬人的狗。 只是接下去,她该如何才好? 无论是她自己的身份,还是因为君修染,她都势必会被卷入到朝堂的争斗之中,那个或许永远都将不得安宁的地方,到时候,她该如何? “小恬恬啊,你可知道要回来了!”刚进端木王府大门,就见迎面而来一只翩翩花蝴蝶,宸公子撑着折扇遮挡热辣的太阳,对着她笑嘻嘻道,“如何?这一路过来可是有见着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赏心悦目谈不上,大快人心倒是确实有那么点。我没想到那人头抛飞,血洒长空的景象,原来也是挺美的。” “哎呀呀,小恬恬,你家小叔我心脏不大好,你可别吓我呀!”他作惊恐状,面上却笑嘻嘻的,走到她身边给她打扇,说道,“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见着那般恐怖的场景竟还觉得赏心悦目呢?啧啧!不过真不愧是咱端木家的姑娘,临危不乱,迎难直上,纵横睥睨,凛然生威!”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夸张吗?本公子其实还算是谦虚的。” 端木恬不由失笑。 谦虚吗?你若谦虚,这世上就没有狂妄之人了。 有青黛身影从王府内席卷而出,一下就窜到了她的面前站定, 一手叉腰一手直指向她的鼻端,怒声质问道:“你那天晚上跑那么快做什么?害得本小姐白白追了你大半个京城,还差点迷路,错过了宵禁的时辰更几乎被当做是那宵小之辈抓了起来!” “荣大小姐?”她怎么竟是从端木王府里面冲出来的?莫非这三天她一直在这里等她? 想到这个可能,端木恬不禁嘴角抽搐,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了几分异样。 荣芩静下巴一扬,倨傲道:“叫本小姐何事?” 端木恬又凝神思索了下,道:“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仔细的问个清楚,你那天翻墙进我端木王府,究竟是所谓何事?” “呃……这个……” “至于本郡主要去干什么,似乎也不必向你禀报吧?你未经过我同意就擅自跟在我身后追踪,又是意欲何为?” “我那不是关心你嘛?见你那么大半夜的还要出去,万一不小心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似乎你的功夫还没我厉害呢,就算真遇到了危险,你跟着反而会成为我的拖累。” “……” 荣芩静指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由得呆了。 端木恬这丫头怎么也如此的伶牙俐齿?看她平时不声不响,那么清清冷冷的,应该是属于那种沉闷的,动手比动嘴厉害的人才对啊。 她这三天可一直在端木王府,当然并不仅仅只是为了等端木恬,实在是因为她到京城也有些日子了,京城的一些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她逛遍了,找来找去还是发现这端木王府最好玩。 不是地方好玩,而是人好玩。 她此次来京,就找了几个甚是投她脾气的人,这简直是千古奇谈啊有木有!即便是那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她都没有如此谈得来的朋友啊。 这京城果然不愧是京城,人杰地灵! 端木宸,端木恬,凤楼,端木璟那小子就算了,看着就觉得不顺眼。 想她堂堂明荣郡王府的大小姐主动提出要嫁给他,他竟然还敢推三阻四的,当她真愿意嫁给他那个虚伪的家伙啊?不过是想嫁在京城好留在这个好玩的地方而已。 很显然,荣大小姐对璟世子的怨念是十分大的,谁让他竟敢拒绝她大小姐的主动求婚? 她又朝端木恬凑近了过来,以手肘撞撞她,挤眉弄眼的说道:“喂,你这几天一直跟三殿 下在一起?” 端木恬瞥她一眼,并没有意图掩饰什么的大方承认,“嗯。” 于是荣芩静的表情都带上了点点荡漾,眼中的八卦之光璀璨夺目,连连问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喝茶,聊天,闲坐。” “就这样?” “不然呢?” 荣芩静顿时侧目,果压根就不相信她的这一番说辞。 端木恬才没有功夫理会她,迈步便进了王府之内。 荣芩静撅嘴嘟囔,宸公子在旁边风度翩翩,侧头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顿时觉得出门去并不是一件会让人觉得舒服的事情,也是转身回到了王府内。 走两步,停下,转头看紧跟在身后的荣芩静,道:“荣大小姐,你怎么还不走啊?莫非是把这里当成了你自己家不成?” “少罗嗦!本小姐就赖在这儿不走了?” “真想要嫁给本公子的小璟侄儿啊?” “呸!少在本小姐面前提起那个魂淡,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嫁给他!” “你能这样想,最好。”突然在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刚在说人坏话的荣芩静一大跳,“嗖”的转过身去,便见端木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后,神色平静,目光平和,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公子如玉,温润优雅。 荣芩静撇嘴,这人真是白白长了一副好相貌,看起来温润如玉,实则根本就无心无情。 “你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虽然对此人极其不屑,但被当事人听到了她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还是让荣芩静有些不好意思,以至于语气也便越发不客气了。 端木璟依然是那个表情,说道:“吓到了荣大小姐真是失礼,下次定会注意。” 荣大小姐又撇嘴,觉得这人真假惺惺。 这混乱的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可更多的混乱才不过刚刚开始。 杀个人都能杀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也真是十分难得,或许成梦璇死都可以无憾了。 听说三殿下被皇上派人强行送他回尧王府之后,就禁不住伤心焦虑过甚而引起了伤势反复,吐血昏迷了。 不管别人是这么想的,当端木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处理她在这三天落下的事情。 夜深人静,宫闱深深之处,大炎的至尊皇帝听到这个消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相见冷宫 三殿下忧思被关冷宫的母妃,以至于心情抑郁,伤势反复,再一次的卧病在床了。 世人都道三殿下孝顺,拖着那伤痛之躯奔进皇宫里面,不惜惹恼皇上也要为母妃求情,真让人可敬可叹。 而此刻,那个理该伤势反复,沉重得连床榻都下不来的三殿下,却正闲闲的斜躺在出云阁内,托腮看着对面低头翻看账簿的恬恬,忽幽幽一声轻叹,说道:“你说,我该跑到冷宫去看望看望她吗?” “去!” “哎,真不想去啊。” “你不是孝顺的儿子吗?就在昨天还拖着伤痛之躯跑进宫去找皇上求情,事后怎么可能就对住在冷宫里的母妃不闻不问了?” “嗯,还是恬恬想得周到。” “……” 端木恬不理这个没事闲的慌的家伙,继续漠然看账,忽然翻页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说道:“南方梓州境内发生涝灾,朝廷有没有拨出款项前去救灾?” 君修染一愣,道:“这是自然的,民间发生灾害,朝廷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那你知道朝廷拨了多少吗?” “纹银百万两,粮食一万担,另有布帛油盐等所需物品无数。”君修染随口说来,说完之后不禁心中一动,眉梢轻挑,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端木恬放下账册,目光却依然停留在上面的某几个行列上,若有所思。 君修染见状不禁从榻上走了下来,凑到她身边去看她面前的账册,这一看便犹如是看到了一本天书,上面勾勾画画的他压根就看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不由得嘴角一抽,神情僵硬。 他堂堂三殿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小小账本一向都是手到擒来的,怎么也没想到面对他家恬恬所用的账本儿,竟什么都会看不懂! “恬恬,这上面的,是什么意思?” “账本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他不知道这是账本这件事是极其非常十分奇怪的。 三殿下神情越发僵硬了,伸手指着那上面的勾勾画画,调整了下心情,继续不耻下问道:“这些勾勾画画的,是什么意思?” “数字。” “呃……” 端木恬好像终于想到了他可能不认识这些数字,忽而也是眉梢轻轻的挑了一下,侧头似笑非笑的看他,轻声相当柔和的问道:“三殿下莫非是不认 识这些字?” 哎呀呀,那不就是文盲了? 三殿下抬头,望天,呐然无语。 不过在某人面前,三殿下向来都是视脸面为无物的,不过沉默半饷之后,便再次低头仔细研究,道:“这记账的方式,似乎也与寻常的方法不同啊。” 端木恬微讶,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同,比现在所用的记账法更简单更方便些。” “恬恬你想出来的?” “……算是吧。” 直接无视她前面的那一个停顿,没看眼小,挤眉弄眼,春光灿烂的说道:“我家恬恬真厉害!” “……” 见她那无语斜目的模样,君修染轻笑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可是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端木恬也很快收回了心神,又低头看那几笔勾勾画画,轻喃着说道:“这上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笔捐献给梓州的款项而已,不过我先前似乎听人说起过,梓州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灾银灾粮久久不见踪迹。” 君修染顿时目光一凛,脊背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凝神若有所思。 “此次的梓州涝灾事件,朝中是谁负责的?”端木恬又问道。 “太子。” “哦~”端木恬神情怪异,轻声说道,“正值朝堂上风云莫测,我觉得太子还算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区区百万两灾银和万担粮食而将自己拖入到险地,就算真有私藏出现,也应该是下面的官员。不过,若只是单纯的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不管私藏的究竟是谁,此事竟然是太子负责的,那么他的失责就难辞其咎。最近因为德妃娘娘的事情,你被打压得似乎有点凄惨,何不趁此机会扳回一城?”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却正是直直的看着她,看得端木恬莫名其妙,浑身都不得劲了。 他忽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道:“恬恬竟如此为我着想,我真的太高兴了。只是我最近刚刚为了那玉灵芝而损失惨重,府上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是为难啊。” “……”他什么时候可以正经些,认真些? 不过感叹之后,他又马上神色一正,说道:“不过给太子找点磕绊倒是好机会,也不知是他下面的那个官员竟敢克扣灾银灾粮,真是找死!”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伤势反复,身体沉痛虚弱,下不来床。 ” “……把消息放出去。” “那不是磕绊了太子,却给另外的人做了嫁衣?” 这另外的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端木恬的脑门上忍不住嘣起了青筋,冷冷的瞪着他,然后转回头漠然说道:“随你自己!” 他摸摸鼻子,有些无辜,又似有点笑得促狭,轻声说道:“不如,请老王妃进宫一趟吧。”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干什么老为你的事情奔波?” “呃?那麻烦璟世子也无妨。” 端木恬侧目斜睨着他,道:“你请得动我哥哥?” 三殿下顿时就愁了,这大舅子咋滴就那么难对付呢? “听说荣大小姐正主住在府上,她最近还有没有想着要嫁给你哥哥这事?” “没戏!她现在对我哥哥怨念甚深,正在另外物色更适合的人选。”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不过这事儿最重要的还是哥哥的意思,当然荣大小姐当初那么一说也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就一个端木璟最合适,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之类的。 而看这两天那两人的反应,她便已经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没戏了,尽管祖母也正眼冒绿光的盯着他们两个。 可外人急急有什么用? 君修染若有所思,隐有算计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喃喃说道:“不知璟世子他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那不知三殿下您,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像恬恬这样的。” “……”她该为他的反应迅速鼓个掌吗? 现在这个时候,荣芩静正拉着端木宸在街上溜达,累了便就近找个茶馆坐下歇脚,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又看看茶馆内的济济一堂,荣大小姐愁啊! “我说,这京城满大街的都是人,本小姐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小姐,矜持!你的矜持呢?”宸公子在对面晃着扇子,施施然说道。 不过对于这样的话,大小姐的直接反应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嚣张的说道:“矜持这种东西本小姐从来都不屑,你少给我拿这个东西说事儿!” 宸公子摇头,啧啧说道:“如此蛮横,谁敢娶你啊?” “有句话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本小姐性情爽快,不与那些扭扭捏捏的千 金小姐们同流合污,自当也不是寻常的人能够配得上的。” “呦呦呦,本公子发现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这不是与你相处久了,就一不小心被你给传染了吗?” “这就说明你本身就极有天赋,只是正好缺少了像本公子这么的一个诱发条件。” “多谢夸奖!” “客气客气。”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以本公子之见,我觉得你应该把条件给换一下。” “怎么换?” “比如,你别把目光放在那些豪门大院里,那里的公子哥大多风流纨绔,偶有那么几个好的,要么看不上你,要么就已经早早的被人下了手给定下了。” 荣大小姐顿时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上本小姐?” 宸公子眼珠儿一飘,悠然说道:“别激动,你那么激动作甚?本公子是意思不是你不好,而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再说,这种大都骄傲,未必就会对你好。”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找,就去找那些本身人品不错,能力尚佳,最好身份还不如你尊贵的,你嫁过去之后才能将他给死死捏在手心里。当然,本公子以为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肯对你好。” “就像端木王爷对他的王妃?” 宸公子忽而一怔,面上的嬉笑之色微敛,轻幽的叹息了一声。 “对,就像那样。” 荣芩静顿时嗤笑一声,道:“要真按着这么来找,本小姐怕是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宁缺毋滥啊。” “这话,你应该去对那些公子大爷们去说?” “你都没有去认真的找过,怎么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宸公子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凑近她轻声说道,“小静静,我问你,你现在这么急着想要嫁人,是因为想要留在京城好随时能跟我们玩儿,还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非他不可了?” 荣芩静顿时一呆,张了张嘴,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宸公子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自己都尚且不认真,怎能去要求别人对你真心相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凭空飞来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扬起下巴不甘心的说道:“端木恬那丫头不 就是运气极好,出门随便一调戏就调戏到了三殿下,结果三殿下还就是看上她,非她不可了吗?” 宸公子蹙眉,又不禁失笑,道:“小静静啊,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三殿下多年来一直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色,甚至不允许她们靠近他,就是在等着小恬恬的回京,不然你以为那个辣手摧花摧得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的三殿下,为何竟会那般轻易的让恬恬给非礼了?非礼之后还哭上金銮殿闹着要皇上赐婚,之后又死皮赖脸的赖进了端木王府。”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你只看到三殿下对我家小恬恬情真意切情深意重,无论小恬恬如何的给他甩脸色他都浑不在意甚至是甘之如饴,便认为我家小恬恬真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能得三殿下如此另眼相看,非她不可。却不知,我家小恬恬曾为了救他而多次受伤,甚至是差点陪着他一块儿死了,也不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家小恬恬不给他以任何异样的眼神,关心他守护他。” 荣芩静呆了半饷,显然是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然后终于,她缓过了神来,眸光刹那璀璨,满脸的兴奋和激动,一把拉住他便说道:“你快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吧,说说说!” “不说!” “你这样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吗?” “本公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端木宸,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注意下你的态度,这是对长辈该有的礼节吗?真不懂规矩!” “……” 不懂规矩的荣大小姐恨恨的瞪了宸公子两眼,然后傲娇瞥开脑袋,“呼啦啦”喝光面前的茶水,就又冲了出去。 那边,有大人进宫面圣,将南方梓州涝灾,朝廷所拨款项却迟迟不见踪影之事上禀圣听,皇上得知此事后大怒,当即便着人将太子君修善找了去,亲自询问赈灾之事,将太子训斥到天黑都还没有能够从御书房里出来。 终于当夜深人静,太子殿下被允许出了御书房,他却根本没有闲心去睡觉歇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颁布了下去,定要严查此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敢私藏赈灾款项,来拖他的后腿! 就如端木恬所说的那样,太子他自己反倒是不会做出私藏这种事情,因为他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么点银粮而将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并还有可能因此而惹得父皇不快, 对他失去了信任。 他是太子,大炎储君,只要不出意外,父皇百年之后,整个大炎就都是他的! 哎,这一个不得安生的多事之……夏啊! 在大炎的西部某座城市内,有生如明月般的公子手拿着二十万两金票和写了几个狗爬字的纸条临窗而立,笑得如月晕珠辉。 一室静谧,良久,他轻笑着喃喃言语:“借玉灵芝一用,还奉上了使用费吗?呵呵,有意思。” 旁边,有侍从恭谨而立,闻言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属下再去查探?” “不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让他们都不要再继续查探。” “可五皇子一直在差人询问,此事毕竟是我们失责在先,若不继续查探,怕是要得罪了五皇子。” 他有低头看了手中的那两样东西一眼,笑道:“无妨,他来问就没有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无需多想。” “是!” “最近,大炎的皇都之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端木王爷回归,出征北疆,大败连岳不日即将凯旋回京。他的女儿恬郡主不慎中了媚药,冲出门外将恰巧路过的三皇子给扑倒了,随后三皇子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婚。太后寿辰,恬郡主与六公主发生争执,怒打六公主耳光,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三皇子陪同。祈福日凌云山上,恬郡主遇刺,三皇子落崖,随后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被右相府大小姐所杀,皇上亲审此案,判成梦璇斩首示众。” 这侍从将京城里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皆都大概的说了一遍,不过很显然,最新的消息比如成梦璇问斩当时被发现冒名顶替,比如她在地牢中被人轮番享用,比如德妃被打入冷宫,这些都还没有传到这里,尚未被他得知。 明月公子安静的听他禀报着,听到这里不由轻笑,道:“看来,最近的京城也十分热闹,我们去看看!” “是!” 大炎京城,尧王府内,三殿下正在喊着穷,为此而不禁郁郁寡欢,愁得头发都快要白了。 “太子老兄为表自己失责之罪,正在加快追查私藏灾银的官员,另外还拿出了纹银十万两,救助梓州受到涝灾之苦的百姓。”君修染斜斜的倚在榻上,满脸忧桑的赶脚,郁郁道,“朝中大臣纷纷慷慨解囊,资助梓州受难百姓,二皇兄和五皇弟皆都出了八万两,我总不能比这个少吧?” 旁边下属闻言,连连点头,绝对不能比这 少啊,不然主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呀?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长叹,道:“刚前段时间,为了一株玉灵芝而破费了二十万两黄金,那已经是本王挖地三尺才凑出来的,现在别说是纹银八万两,就是八千两八百两也拿不出了啊!” 众人眨眼,装无辜。 不过若真的只是在尧王府内找的话,还真的是找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想到那玉灵芝分明是我们自己抢到的,却竟还贴上了二十万两的黄金,本王就觉得心好痛,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了!”三殿下蹙眉,作捧心状,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众属下点头,确实不该,抢都抢了,再贴上黄金二十万两,实在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不过这是王妃的意思,尽管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意思,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 “主子,王妃有钱啊,她的霓裳阁和脂粉铺遍布天下,区区八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旁边张毅当即抢嘴道:“顺子你小子找死啊,主子何等身份地位,岂能为了区区八万两银子而伸手向个女人讨要?” 顺子于是摸摸脑袋,说道:“王妃又不是别人,何必那么见外?主子不是常说,他的就是王妃的,那换个角度来说,王妃的,不也是主子的吗?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就算真如你所说的,那也不能让主子自己开口要钱啊。” “那我去!我去问问王妃?” 从安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满脸的鄙夷不屑轻蔑倨傲,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堂堂尧王府岂会真拿不出八万两银子?想当初在珍宝阁拍卖上主子可是叫出了五十万两黄金的天价,他难道会没钱还随便乱叫吗? 现在不过送出去了二十万两而已,区区八万两银子么,随便在王府里捡捡就有了,就是没有现成的银票银子而已。 这两蠢货,竟还给他们想出了问王妃要这样的馊主意,啧啧! 主子现在不过就是借着此次捐款之际心疼一下那送出去的二十万两黄金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作为主子的忠实下属,忠实拥护者,就应该陪着他一起心疼,别的事少说! 就在从安打心里鄙视那两人的时候,他们的主子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主意似乎不错,或许欠了恬恬银子之后,她还会更把我时常想起呢。” 从安顿时脚下 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主子,您的节操去哪了? 为了让王妃多想想您,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君修染说到就做,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道:“找恬恬借银子去。” “呃?主子,夜已深了,王妃怕是都已经睡了,不如等明天再去吧。” “借钱如救火,哪里能等的?” 说着,他已经出了门外,留下一屋子的下属在里面凌乱癫狂。 主子啊,您其实只是想要趁机去找王妃而已的吧?是吧是吧? 这个时辰,端木恬确实是已经睡了的,不过当她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的时候,还是猛然惊醒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是躺在她身边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耳边轻笑,说道:“前段时间,我才刚进入恬恬的闺房,你就醒了过来,并且出手毫不留情,今天却是直到我在身边躺下,你都依然熟睡,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在我的怀里安然睡到天亮。”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轻轻的扑在她的耳边,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让她的小脸都不禁微微氤氲,幸好夜深天黑,他也看不清楚。 “恬恬,你脸红了。” 他却忽然又在她耳边如此说道,让她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他该不会这么黑暗,还能看到她的脸色吧? 她知道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要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总不会跟白天时看到的一样吧?还能看到她脸红? 他在她耳边轻笑着,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她的沉默,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好烫。” 这算是解释吗? 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语气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来问你借银子。” “……哎?你说什么?” “借银子。” “……” 见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八万两。” 端木恬于黑暗中抽了抽嘴角,道:“堂堂尧王府,竟连八万两银子也没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要做什么?” “太子出了纹银十万两捐助梓州涝灾,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万两,我若不拿点出来,怎么成? ”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转了话题,“梓州那个地方似乎经常会发生涝灾旱灾,与其每次在灾难发生后出钱资助,倒不如想个办法解决经常发生涝旱的问题。” 他也怔了下,然后叹息道:“朝廷也一直在意图解决这个问题,可是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她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给缩了回去,静静的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后他就这么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死皮赖脸的留了下来,尽管只能楼楼抱抱,不可能会有更多的实质性的发展,他还是抱着她睡了一夜,期间被郡主大人各种嫌弃,手推脚踢。 很热的,好么? 次日,端木恬竟真是给了他八万两银票,他也是真的就那么收下了,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难为情的感觉,反而好像觉得这是一件让他无比幸福的事情。 他就愿意吃恬恬的软饭,怎么地? 然后那天,他又拖着他那个“伤残之躯”到处跑,后来还跑去了后宫,朝着那最僻静的宫殿走去。 他这一路走得很招摇,让无数的人看到了他朝冷宫走去的身影,越走,周围就越冷清,远远的看到那在后宫最角落的冷清宫殿,就连那门墙都是沉重压抑的灰黑色,与就在不远处的奢美华贵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很快,他就站到了冷宫门前,抬头看着那灰色的宫墙,紧闭的宫门,他神色莫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这里并没有侍卫把守,但住在这里面的人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来的,因为出来不必走上几步就必定会被发现,而擅出冷宫的罪过,是任何一个还想要活着的人都不愿意承受的。 有人闪身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朝他恭敬行礼,道:“三殿下!” 君修染没有看他,依然看着眼前紧闭的宫门,问道:“本王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三殿下请便,不过请不要停留得太久。” “嗯,看一眼就出来,不会让你为难。” 说着,他伸手推开了门。 沉重的宫门,随着缓慢打开而发出了一阵让人牙酸的“吱呀”声,也没有等它完全打开,君修染便迈步走了进去。 这里面很安静,就好像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抬头能看到的只有巴掌大的一片天空,院子里林木乱长杂草丛生,脚下的石板路也已经有了许多裂痕,显得破旧不堪。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谁的儿子 “恬恬,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并不是她的儿子,不然她为何能如此狠心的对我?” 树荫下两人相拥在一起,她轻抚着他的背,他紧搂着她的软软身子,如此过了许久,久到他的呼吸心跳都一点点的平静了下来,他一直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突然如此问道。 端木恬闻言一怔,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看到他嘴角紧抿,神情冷峻,眼底还有些散乱,显然思绪依然混乱,并没有真的平静下来。 这个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受了强烈刺激而心绪不定的柔弱模样,让人看着便忍不住的觉得心疼。 “怎么突然这样说?发生什么事了吗?”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让他都露出这样的神情来?还有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眉心一点点凝结,又将她搂紧在怀里,抱得很紧,紧到她都感觉到身体在隐隐作痛。 她不声不响的由着他抱,思绪却一点点的打开,思索着他今天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他说过,他要进宫去看看那位冷宫里的母妃,现在却突然如此反应,那定然是在那里受了刺激。可是,是怎样的刺激,让他失态至此? 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的混乱茫然和无措,这样的他,让她也不禁跟着有些无措,不由得越发用力的抱紧了他。 “恬恬。”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今日去冷宫看望母妃,没见到。” “怎么了?”没见到?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贴着她磨蹭了两下,说道:“刚进冷宫,就遇到了一个父皇的弃妃,是在二十年前因为精神失常,刺杀父皇而被打入冷宫的贤妃。她……她说,我才是她的儿子。” 她震惊之下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让人不敢置信,可君修染如此表现却又是为何?因为他相信了那个疯妃的话? 他的眉心越发凝结,搂着她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神色散乱,喃喃说着:“二十年前,德妃与贤妃几乎同时有孕,并在同一天生下了两个儿子,便是我和四皇弟。四皇弟刚一出现就被查出有不足之症,怕是养不大的,随之果然在四个月后夭折了。贤妃深受打击,以至于变得神志不清,一次在父皇去看望她的时候意图刺杀父皇,并刺伤了他。太后和皇后欲要将她处死,是父皇怜她痛失亲子而只将她打入冷宫。” 端木恬的手轻轻握紧,环绕在他的腰上更用力了些,抬头看 着他的脸色,问道:“你今天遇到她了?她说你才是她的儿子?” “嗯。” “她还说了别的什么?你相信了她的话吗?” 他的神情又开始恍惚,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神志不清精神失常了,我怎么能相信一个疯女人说的话?可是……可是她说,当年德妃与她宫女勾结,将她的孩子给掉包走了,她在她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曾看到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有她一个人看到,紫色的眼睛。” 真不喜欢看到他如此虚弱的模样。 端木恬嘴角紧抿,眼底渗出了丝丝森凉的气息,手上却用力抱着他似想要给他支撑的力量,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刺激是何等样的巨大。 德妃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母亲,甚至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为一个母亲! 三岁时,他被她一刀穿胸。 七岁时,他被她推向了深渊地狱并以此重获了皇上的怜惜。 三年磨难后他回来,到现在的这整整十年中,她亦从不曾对他有丝毫的母爱,即便他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人避而远之,被排挤被谩骂被诅咒的妖魔转世。 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他从来也没有享受过一丝一毫的母亲的关怀,直至今日,他早已对这些死心,也再不将那个女人当作是母亲。 但是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恨他的那位所谓母妃,尤其他在看到六公主承欢德妃膝下的时候,神情是格外的凌厉。 然而现在,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说她才是他的母亲,德妃根本就不是,这让他一时间如何能接受得了?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端木恬忽然开口,说道,“那么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了包,也知道是何人所为,却为什么当年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此时思绪混乱,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好好的想一想这件事情,那么,她替他来想! 他闻言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若知道儿子被掉了包,自然也就知道她自己手上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那孩子死了,她为何竟会深受打击以至于神志不清精神失常?” “我不知道。” “就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她又为什么竟会做出刺杀皇上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摇头,眉宇纠结,神情恍惚 ,竟似乎要哭了。 端木恬怔忪的看着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全部收了回去,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抬起,用力的搂上了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尖狠狠的吻住了他。 他微一震,然后疯狂的索吻,似要将这满腔的混乱,满腹的缠结,还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伤心悲愤和让他几欲癫狂的愤懑绝望全部都发泄出去。 夜色降临,他在喝了端木恬亲手送上的一杯加了料的茶之后沉沉睡了过去。 将他搬到床上躺好,端木恬站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翻出了窗外。 窗外楼下,有月白身影站在月桂树下,背对着她,静静的似乎在等着什么,听到身后的响动他便转过了身来,看着她眉头轻蹙,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端木恬嘴角微勾,难得俏皮的说道:“你猜。” 他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跟他又扯上关系之后,你就几乎没有过一天的安生日子,现在还想要去为他夜闯冷宫。妹妹,你自己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她闻言神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有多爱他,但他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倾心,并愿意出嫁的人。哥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这些事情我愿意去和他一起面对,并且也请哥哥你相信,我们一定能解决得很好。” 端木璟静静的凝视着她,然后转身,道:“皇宫不好闯,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哥哥?” “走吧,再不走你房里的那个人就要醒了。” “嗯,谢哥哥。” “你何时对我也这么客气了?”他浅笑看了她一眼,拉着她便走,轻声的,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他与我们都不同,我们虽母亲早逝,但还有父亲,现在又有祖母和小叔这些亲人,他却什么都不曾拥有过,皇上虽信任喜欢他,但身为帝王,总是不可能如寻常人一样的。” 她沉默着,然后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今晚月黑风高,真适合做那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事情,兄妹两出了端木王府,便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今日端木璟带路,这是他要求的,她便也听着,谁让他是哥哥呢。 他们并没有往皇宫前方进去,而是直接从后方飞掠而进,小心避开所有的守卫和巡逻,一路来到了那最偏僻的地方。 到了那里之后,两人却都没有马上进入,而是静静站在黑暗之中。 端木璟说:“妹妹,那冷宫周围虽看似没有任何守卫,但在暗中却隐藏着至少两名高手,要小心。” 她点头,道:“我知道,我从君修染那里知道了那两名守卫所在的大概位置,跟我走。” 说着便一下子从黑暗中窜了出去。 她行走的路线有些奇怪,走走停停,一直来到冷宫的侧方,然后忽然飞身而起,翻过那高耸的围墙进入到了里面。 冷宫的里面反而是最安全的,除了几个弃妃之外,再无其他的人。 这个清冷的宫殿内,十分的幽冷黑暗,站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便仿似来到了荒芜的深郊野外,恍惚中好像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你一个人。 端木璟也来到了身旁,轻声问道:“知道德妃和那贤妃住在哪里吗?” “不知。” “那就找找吧,也就这么大点的一个地方。” “嗯。” 进了这里之后,两人便再无所顾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寻找了过去,然后他们看到有人在黑暗中对镜梳妆,有人在房间里独自跳舞,有人坐在窗台前驱赶着炎热和蚊虫,还有人则已早早的上了床睡觉安歇。 一路过去,兄妹两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听到了有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正从前方的房间里传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忙小心的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他们终于听清楚了那“砰砰砰”的似乎是什么东西砸着地面的声音,在这个声音之外,还有人嬉笑着轻声问着:“成佩兰,我儿子呢?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成佩兰?那不是德妃娘娘的闺名? 兄妹两听到这一句话,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的朝那边靠近了过去。 他们小心的贴在角落里透过缝隙朝屋内张望,因为天色太暗,又没有灯烛光亮,只有从屋外廊下的两只灯笼有隐隐光想透射进去,所以他们这么看进去,便也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情况,但声音却事无巨细的全落进了他们耳中。 他们看到有白衣乱发的女子骑在德妃的身上,双手用力的抓着德妃的肩膀,用力摇晃,晃得德妃的后脑不住的撞击在地上,砰砰作响。 窗外,端木恬看得讶然,然后静静的继续站在那里观看。 德妃在用力挣扎着,可是不管她 怎么挣扎,都挣不出她的钳制,脑袋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很疼,最重要的是,如此撞击让她的眼前一片发花,似有星星点点不断闪烁,让她觉得她也快要神志不清了。 “放手!放开我!你这个疯女人,疯子!” “嘻嘻嘻,可以啊,我可以放开你啊,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欺负我儿子了。” “你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 “你胡说!”她怒而喝断她的话,越发用力的摇晃成佩兰,让她的脑袋越发有力的与地面进行那最亲密的碰撞,声音也变得尖利,“我儿子怎么会死?死的那个分明就是你的儿子!成佩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调换走了我的儿子吗?你还敢不承认?你找死找死找死!” 如此撞击,终于也让德妃尖利了起来,拼命抓挠着压在她身上的疯女人,扯开了她的衣襟,抓落了她的头发,厉声喊着:“你这个疯女人,放开我!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死了!” 不知从哪里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力量,她猛力一推,推得贤妃一个不稳便朝地上跌倒下去,她一怔,随之翻身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甩开抓在她肩膀上的两只手,她自己则双手紧紧的扼向了贤妃的脖子。 被扼住了脖子,贤妃却无事般的嬉笑着,抬腿,“啪”的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前,直将她从身上踢飞了出去。 这飞起的一脚让门外端木恬忽然一挑眉,这贤妃娘娘,莫非是还有功夫的? 德妃惊叫着被踢飞了出去,贤妃则一个翻身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脖子走到跌在墙角一时间被摔得动弹不得的德妃面前,蹲下,这一次竟没有伸手去抓她,也没有再要摇晃她的意思,而是笑嘻嘻的说道:“来嘛,我们好好的说说话。我们已经有……嗯,二十年没有见了呢,你难道都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嘻嘻!” 她的靠近让德妃瑟缩了下,即便是隔着房门,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眼中的怨毒,贤妃娘娘却好像很高兴看到她这个模样,忍不住嘻嘻的笑了起来。 她终于还是又忍不住的伸手,狠狠抓住了德妃的头发,一个欲要将头发都给扯落下来的力度。 “你有没有想过?”她凑近过去,忽然就不再嬉笑,而是带着一股森森的咬牙切齿,道,“当年你调走了我的孩儿,我明明知道,却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说,就是如你现在的这般怨恨,那种噬魂啃骨般的痛苦,你有没有尝到过?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来,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有 好下场的!是不是你的手段都用尽了?还是阴谋败露了?或者,你身后的成家已经完了?嘻嘻嘻!” 此人虽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又叫又跳的,可是思维清晰言语顺畅,并不像是个神志不清的人。 端木恬在门外如此想着,莫名的心中一紧,缓缓的捏紧了手心。 德妃在她手上挣扎,看不清她的表情是否狰狞,但能听到她的声音十分尖利,尖利的喊着:“那又如何?你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看到他那一副怪物的模样,我就忍不住的厌恶恶心,要早知道你生的竟是那么一个怪物,我才不屑调换,我宁愿我的孩子在身边养上四个月而死。所以我就杀了他,我杀了他!” “你胡说!”贤妃再次受到刺激,抓着她头发的手狠狠收紧,在德妃的闷哼声中直接扯下了一大把的头发,然后又嬉笑着说道,“你别想骗我,他明明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比你好多了。” 这话似乎深深的刺激到了德妃,她不禁又开始挣扎,说着:“他就是个怪物!跟你一样,怎么都死不了!”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啊,当然像我。”她并没有因为“怪物”这两个字而有半点生气,反而因为那一句“跟你一样”而觉得甚是开心的笑了起来,紧接着却又脸色一变,抓着她的头发就将她脑袋朝墙壁上撞了过去,森冷道,“你是不是欺负他了?不然怎么知道他怎么也死不掉?贱人,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贱人!” 贤妃二话不说,直接对着德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手上又抓下了大把的头发,德妃痛呼呜咽瑟缩,但却紧咬着牙半点不求饶,甚至还怨毒的继续挑衅着。 打了半饷,贤妃忽然住手,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嬉笑着说道:“你想让我杀了你,还是你觉得我打不死你?不过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嘻嘻!咱姐妹好多年没有见面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呜呜呜,你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我有多想你。” 她又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着又一边笑着,“啪啪”的两个耳光落到了德妃的脸上,又收回手咬着手指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天天都想你,可你怎么就不来见我呢?我多想你啊,想得不得了啊,呜呜!” 门外,端木恬呆呆的站着,伸手似想要去推门,但手伸到一半却僵住,然后又缩了回来。 此刻,连她的心都是乱的,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便只能傻傻的 站在门口,想进却不知为何有些胆怯。 端木璟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先离开。这件事并不是只要我们知道就行了的。若想要为君修染恢复身份,还得有足够的,让皇上,让朝中诸大臣们都信服的证据,你现在贸然现身,也没有任何作用。” 房内的施暴还在继续,这贤妃娘娘应该确实是有些功夫的,不然不可能抓着德妃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小鸭,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对她肆意的蹂躏虐打。 端木恬忽轻轻的长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和哥哥一起如同他们过来时的一般,转身又悄然离开了。 房内的纠缠还在继续,贤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声音不停的在房内响起,还有德妃的叫嚣呻吟,让这清冷的宫殿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生气。 端木恬再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天边都已经开始泛白,这一夜就这么在奔走中过去了。 她又是翻窗进了出云阁,进入闺房却发现床上已空荡荡的没有了人影,顿时心中一紧忙上前自己查看,却在此时听到了屋顶上似有些动静。 几步走到窗边,翻身便跃上了屋顶,就看到有人静静的坐在屋顶上,抬头呆呆的看着天边的那一抹亮光,神情落寞无神,一个小酒坛躺在他的脚边,随风轻轻的摇摆,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 她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主动的偎进了他怀里,他身子微不可察的一僵,反手搂抱着她,下巴搁在她头顶轻轻磨蹭。 “恬恬,你去哪了?” “我进宫去了。” 他搂着她的手又一紧,默默的沉静不语。 “我去冷宫走了一趟,看了一场很精彩的好戏,你要不要听听?” “……嗯!” 就着天边升腾的亮光,端木恬将她所见到的娓娓道来,不夸张不删减,只将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字一句从头到尾的完整说了一遍,当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她也将那一场好戏给讲述完毕。 抬头看到他嘴角紧抿,眼中神光闪烁,已没有了昨日的散乱茫然。 阳光照射过来,落在他的眼中,折射出万千风华的璀璨。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静静的抱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阳光开始变得炎热,他低头看到已不知不觉在他怀里睡着的人儿,目光比晨露朝霞还要更加的温柔,小心的将她抱起,然后跳下了屋顶。 恬恬,谢谢你在我思绪混乱,茫然无措不知要如何抉择的时候为我连夜奔波,夜闯冷宫求得了真相,接下去的事情便交给我自己来做吧,你好好休息。 他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躺好,低头温柔凝视,然后放下蚊帐转身离开了。 蚊帐内,端木恬睁开了眼睛,透过蚊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转个身继续睡觉。 一夜未眠,她真的是困极了。 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迅速的恢复了平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有错。 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成家也进一步的被各方势力打压,右相府还尚且在关门禁闭,却已经有了飘摇的趋势。 就算皇上不打压,其他的各方势力又如何愿意错过这个机会?所幸皇上将许多的事情都给压了下去,才避免了成家因此而被颠覆。 君修染仍然是以养伤为由每天待在王府里不去上朝,暗中则开始迅速的调集人手,追查二十年前他出生时的那些事情。然而那事情毕竟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当年参与此事的那些人不是被灭口就是已经老死,想要找到证据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太子终于揪出了那竟敢背着他擅自私藏灾银灾粮,害他被父皇训斥不信任的官员,大力整治并另外派遣了心腹大臣接手赈灾一事,定要将先前所耽搁的事情都给加紧办好,重得父皇的信任和百姓的感激拥护。 二皇子依然跋扈,横行京都,五皇子继续在他的王府里深居简出。 这两位似乎并不热衷于权力争斗,但却拥有着不容小觑,让太子忌惮的庞大势力。 而端木恬,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处理商号里的事情,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时候,让人深深怀疑,她以前似乎并没有这么忙啊,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快要没有了。 “恬恬,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璟世子终于忍不住的询问,实在是妹妹这些天太忙了,从来没见她这么忙碌过,莫非是商号里出了什么事? 端木恬一怔,摇头道:“没事,就在最近新发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璟世子挑眉,然而见妹妹一脸不想多说的模样,他便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成,至于别的,她想干嘛就干嘛吧。 几天后,她再次登门尧王府,那时,君修染正在忙着调查二十年前的事情,书房内堆满了各类卷宗。 “这是什么?” 他闻言抬头 ,看到了站在面前的恬恬,不由眼睛一亮,笑容一扬,连轻蹙的眉心都紧跟着舒展了开来。 “恬恬,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我听说你这几天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端木恬瞥他一眼,嘴角也微微扬起,说道:“忙完了。” 他见她伸手翻看书桌上的那许多卷宗,便解释道:“这是这二十年来各宫主子历年来的人事调动安排,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些痕迹。” “你从哪弄来的?”这可是能随便拿出来的东西。 他闻言诡秘一笑,道:“偷出来的!” 如此回答,让她不禁有些发囧,也没有去仔细看,直接就问道:“那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特别的发现,当年德妃和贤妃两人临盆时在场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大都已经找不到。”他把玩着其中一卷,说道,“本来倒是有一个就在德妃身边的,可惜上次在宣德宫中,被我给杀了。” 这个…… 端木恬也不由与他面面相觑,然后眼珠飘移到旁边,若有所思。 “我觉得,这件事或许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她忽然说道,面对他询问的眼神,她又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们是不是不小心钻了牛角尖了?证据这个事情其实也未必就靠谱的,关于你的身份,其实只要皇上相信,就足够了。” “确实如此,可怎么让他相信?” “带他去冷宫啊。” 书房内刹那安静,君修染眉梢微挑,一脸恍然。 看到他这个傻样,端木恬的心情也变得很好,语气却依然是那么清清冷冷的,“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都想不到,还花费诸多人力物力的去查找二十年前留下的痕迹,看来三殿下的智谋无双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面对她的挖苦,他丝毫半点也不在意,从椅上站了起来就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的亲了一口,笑盈盈说道:“恬恬聪明,就够了。以后咱府上的所有人,都只听你一人指挥。” “……” “那我们现在就进宫去找父皇吧。” 端木恬闻言却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这个事情本也是只需要你和皇上两人在场就够了,人多反而容易出事。” 他略一沉吟,然后点了点头。 这私毕竟关乎皇室血脉,关乎皇家颜面,恬恬虽已经与他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过门,还不是皇室中人,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不认 自德妃被打入冷宫之后,那一向冷清的后宫最角落就变得热闹了起来,贤妃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她的周围晃荡,即便德妃栓上了门,贤妃也总是能顺利的破门而入,之后便是很顺理成章的拳脚相加,直将人弄得伤痕累累还不罢休。 她就似乎是将这二十年来淤积在心里的悲愤苦闷全部都在现在这个时候发泄了出来,那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模样,看着痴憨出手却相当利落毒辣,都快要将德妃给生生的逼疯了。 这一辈子,所有的苦难都集中到了这几天,无论她如何的躲避,贤妃总是能够轻易的将她给找到了,冷宫里的其他那些弃妃们自不会来理会这个事情,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漠然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更甚至,在这几个弃妃之中,其中有两个在当年还未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曾受了她的不少苦。 于是,她们虽没有加入到折磨她的行列中来,但却也经常的在协助着贤妃。 德妃觉得,她就要疯了,她自己才是那个神志不清精神失常的疯子! 相似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德妃的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衣衫破败,头发凌乱,脸上身上每一处都是脏且乱,看着便觉得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往昔尊崇雍容华贵的风仪? 此时,她又被贤妃从房里拖了出来,没有了身旁众多奴才的跟随,没有了尊贵的身份地位所谓仪仗,就连那跟随的下属也因为她被打入冷宫而受到了牵连,被满世界追杀失去了联系,这样的她在面对贤妃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她伸手护着自己的头发,双脚在地面踢踏,却还是阻止不了被贤妃抓着头发往前拖走,发根被扯得太过用力而剧烈的疼痛着,刚才她梳头的时候,还梳下了满地的发丝,伸手在头上摸,她都摸到了好几处的空腻,这让她几欲发狂。 然而没用,没用! 她在贤妃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连挣扎一下都不能! 她越挣扎,贤妃就越开心! 在这冷宫的后方有一个水池,因为从来也没有人打理,那里面的水早就已经发霉发臭,又天气炎热而生长着大量的蚊虫。 此时夜深人静,远处廊下的灯笼光芒照射过来,在这水面上反射出幽幽的绿光,看着渗人。 贤妃拖着她来到水池边,然后一甩手就将她给扔了下去。 那发臭的脏水顷刻间没顶而来,她拼命挣扎扑腾,张嘴呼喊却只有满嘴的酸 臭,“咕嘟咕嘟”的直往她肚子里面倒灌,她想呼吸,那发臭的脏水便直冲她们的脑海而去。 贤妃娘娘站在水池旁边,看那个身影在水中扑腾起泛着绿光的水花,不由开心的拍手跳了起来,嬉笑着说道:“天气炎热,我给你降降暑,你扑腾得真好看,再扑腾几个更好看的出来!” “咕噜噜噜……” “你说什么?想要我拉你上来?那怎么可以呢?”她乱发之中,笑得眉眼弯弯,转瞬间却又阴云密布,咬着手指嘤噎着哭了起来,说道,“贱人,你竟敢那样对我的儿子,还对我嚣张,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你?你抢走了别人的儿子不算,竟还不知道要好好的疼爱他,你就是个贱人,连这几十年没有清理的池水都被你给玷污了!” 德妃的挣扎渐渐的微弱,朝那正在散发着难闻臭气的水池下面沉没了下去,到这个时候,贤妃才终于将她给拉了回来。 一有新鲜空气涌入,德妃便拼命的咳嗽呕吐了起来,伏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恶臭难闻的味道充斥满了口鼻和肚子,让她趴在地上几乎将胆汁都给呕吐了出来,贤妃就站在旁边看着,又嬉笑了起来。 终于,她抬头满脸怨毒的盯上了贤妃,咬牙咒骂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得好死!” 贤妃抬腿便“砰”的一声将他踢飞了出去,看着德妃在地上“咕噜噜”滚着,她高兴的跳了起来,拍着手说道:“不会有好下场,不会有好下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德妃的手指狠狠的抓挠进了泥土地里面,看着又开始疯癫的贤妃,气得浑身发颤。 可她什么办法都没有。 “你看着,我定会再走出这个冷宫,下一次,绝不再让你活命!” 贤妃霍然转头,森森的盯上了她,道:“你竟然还想要出去?嘻嘻嘻,成佩兰,你这是在做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依然还在忍不住的反胃恶心,说着:“你别得意,就算你知道我换走了你的儿子你又能如何?就算我想杀他,他也得喊我一声母妃,他只知道,我才是他的亲娘!” 贤妃倏然浑身一颤,缓缓的安静了下来,就那么站着冷冷的盯着她。 德妃见状得意的冷笑,又说道:“你不过就是个疯子,你永远都别想再要回你的儿子!就算他是个让人厌恶的怪物,他也是我的儿子,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当朝三皇子是我的儿子,跟你这个疯子永 远都不会有半点关系!” 这话对贤妃的刺激似乎很大,她忍不住的开始颤抖了起来,又颤抖着双手扯着她自己的发尖儿,抓挠着放在嘴里咬,阴冷的目光死死的盯在对面连站都要站立不稳的德妃身上,然后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他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 “那又如何?没人知道,也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不不不,他会相信的,然后很多人都会相信的。”她呢喃着自言自语伴的说道,视线从德妃的身上微微偏移,眼神刹那柔和,问道,“是不是,儿子?” 德妃一怔,忽而心中一跳猛的转过了身去,就见君修染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瞳孔蓦然放大,呆呆的看着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的君修染,张了张嘴,然后惶措的惊呼一声:“染儿,你听母妃的解释,事情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君修染冷冷的看着她,再没有丝毫的情感和波动,缓缓的勾起了嘴角,忽然转身,朝着身后屈膝跪了下去。 这下,连贤妃也不由一怔,下意识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就见明黄身影从那边的阴暗中走了出来,一身冷冽。 她呆呆的看着那个人,面色惊愕恍惚,然后也跪了下去。 德妃却在看到此人的时候,几乎当场惊厥,随之一下就瘫软在了地上。 她的脑海里不断的回荡着两个字:完了! 君修染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就算他们并不和睦,可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只要有他在一天,她的希望就不会断绝。 可是现在,这个希望,突然间就断了。 她张了张嘴,摇着头有心想要辩解几句,可看到皇上那冷冽的目光,她就仿似一下子被哽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贤妃就跪在她的旁边,乱发下,一双美眸溜溜的转着,在黑暗中光彩盈动,溜过君修染挺拔的脊背,溜到了神情冷冽的君皇帝身上,在这一个气氛凛然的时刻,她却嬉笑了出声,咬着手指喃喃说道:“皇上,这下您总该相信了吧?不是我一个人在胡说,她自己也承认了,嘻嘻嘻!” 跪在前面的君修染闻言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诧然的看着父皇。 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父皇早就已经听说过这件事,却一直也没有告诉别人,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 为什么? 君皇帝也 转头看向了她,看到她这一副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模样,看着她那满脸的乱发中透出的隐隐容光涟华,他不禁神色复杂,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娇俏又妖娆,风华绝代的绝世佳人。 还记得那天,他去看她,当时四皇子已死,她的神志也有些不灵清,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四皇子夭折而伤心过度造成的,不禁的越发怜惜。可当她哭闹着说她的孩子被抢走了,成佩兰将她康健的孩子给抢走了的时候,他震惊之下才明白她的神志不清并非因为四皇子的死,而是因为愤懑过重,郁恨太深。 她哭闹着请他主持公道,把她的孩子还给她,可他如何能答应? 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能答应。 当年他初登基不久,成家在朝中的势力太大,而她虽出身尊贵,但却是扶风国战败后送来的和亲公主,在这大炎皇宫里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无权无势,如何能与成家相对抗? 他身为帝王,在当时那一个皇位还尚未不十分稳妥的时候,断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宫妃一个皇子的归属问题而轻易得罪成家,即便他真愿意,之后呢?成家岂会善罢甘休?德妃岂会轻易的放过了他们母子? 却不想她的满腔怨恨在心里压抑得太久,发泄不出,又受到这新的刺激,直觉的以为皇上也不肯把孩子还给她,神志便越发的不清,愤然之下竟对他拔刀相向。 皇上当时便受了伤,但并不严重,他也很快就自己阻止了她的刺杀行为,怜她便也没有怪罪。 可皇上龙体有损,这是何等重大的事情?他有心隐瞒却还是很快就被太后和皇后得知了这件事,她们愤怒之下欲要将她处死,他不愿看到她受到那般委屈之后发泄不得,求不到一个公道还要为此没了性命,便以她毕竟是扶风的公主为由,只将她打入了冷宫。 这一关,就是二十年。 他甚至知道在这期间,她曾经有一次偷溜出冷宫,找到了当时还很年幼的君修染,将那本她出嫁来大炎之时,随身携带出来的秘籍交给了他。 那一次,还是他刻意的放水,让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有出来将她阻拦回去。 之后,她便一直安稳的待在这冷宫里,半疯癫半痴傻。 思及此,君皇帝缓缓的长呼出了一口气,面上的冷冽淡淡隐去,点头道:“朕一直相信,只是当年,不管是为了顾全大局,还是为了保全你和修染,朕都必须要当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不能把孩子还给你。” 听到这句话,德妃的脸色更加苍白,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而贤妃则咬着手指“吃吃”的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任何的话,只是眼珠子又溜回到了君修染的身上,静静看着。 君修染的背影此刻是僵硬的,他的思绪再一次被击打成了碎片,飞扬着一片混乱。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的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父皇和贤妃的这一句对话,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她说你相信了吧,他说他一直相信,但在当年不能把孩子还给你。 原来,父皇也早就已经知道。 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捏紧成拳,指甲掐入到掌心里,有死死鲜血从指缝间流出,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直的看向了他的父皇。 君皇帝也看着他,眸色沉静,看不出丝毫的波动,良久才问道:“你要认母?想要让她离开冷宫?” “是!”他点头,决然而肯定,没有任何的犹豫。 然而他才点头,身后的贤妃却忽然开了口,道:“我不走!” 君修染倏然回头看她,却见她又是那一副半疯癫半痴憨的模样,伸手一指旁边的德妃,说道:“我要在这里陪她!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有好多话想跟她说,有好多事想对她做,嘻嘻!我也不要你认我。我不是你母亲,你也不是我儿子,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认识你,嘻嘻嘻……” 旁边的德妃也猛然回头,死死的盯上了她。 疯子?谁说她是疯子?神志不清精神失常的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端木恬一大清早就被某只不请自来就肆意骚扰她的殿下吵醒之后,就一直在抠着桌子。 此刻又听他说完了在冷宫里发生的那些事,不由抬头看向站在窗前凝神沉思的那个背影,说道:“她是扶风国的和亲公主,你若与她相认,那么她的身份必将成为你日后登临高位的阻碍。” 他脊背僵硬了下,然后又迅速的缓和下来。 堂堂一国至尊,如何能够是一个有着异国皇族血统的人? 端木恬屈指在桌面上抠了抠,又说道:“想必这二十年来,她对德妃的积怨是越发的深了,现在终于等来了能将她肆意蹂躏的机会,或许她也更愿意继续留在那里,慢慢的陪德妃玩儿。” 君修染抬头望天,若有所思。 她又抠了抠桌角,继续说道:“此时前路未卜,身边 还有着许多的豺狼虎豹环伺,等到有一天,你再无所畏惧,谁也撼动不了你的地位之时,你大可以将她盛重迎出。” 皇家之内,权力之争,容不得半点退缩,退缩便代表着万劫不复,除非从未开头,一旦开了头,便只能一路前进,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凶猛的前行。 “而且我见贤妃娘娘虽看似疯癫,却实则思维清晰,言行顺畅,并不像是个真的神志不清的人,而且又有功夫在身,在那冷宫之中完全可以横着走,不必担心会受欺负。” 君修染依然背对着她站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无语。端木恬继续抠着桌子,然后“啪”的一声,那桌角竟断裂了开来。 她的手一顿,终于额角暴出了青筋,自被他骚扰醒来而积蓄的怒气,当即暴了开来,怒道:“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听进去了没有?” 他悠悠侧过身来看她,面上带着盈盈的笑,好迷人好动人好诱惑人,眼角轻挑起,含羞带怯的说道:“难得能听到恬恬如此体贴人的安慰,我想听你多说几句。” 这魂淡!他绝对是嫌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活腻味了! 又忍不住开始犯贱了的三殿下倚窗而立,笑意盈盈,对着她肆无忌惮的大送秋波,光芒乱射。 当锦绣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不由愣了下,然后连忙低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嘴角却忍不住的扯起了一个忍不住想笑的弧度。 真心觉得无论是三殿下还是郡主,在他们彼此面对的时候,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跟平常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性情,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比如三殿下从不会对别人露出这么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甚至是很有那么些无耻无赖的模样。又比如,郡主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从来都清清冷冷不温不火,几时有这样生动的神情流露? 然后她低头走到郡主的面前,说道:“郡主,老王妃传话过来,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祖母?” 她往常若有什么事,不是都直接让人过来说一声的吗?今天怎么竟还特意差人过来让她过去? 无暇多想,她直接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君修染依然站在窗前,看着她大步离去,不似那些柔弱小姐们的小碎步袅袅婷婷,而是行走如风,却自有独属于她的,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的风流。 他看着她离开出云阁,朝老王妃所在的屋走去,然后一点点的敛 了笑容。 他看着窗外风景,并没有想冷宫里的那位亲娘,而是想到了父皇。 完全无法理解父皇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从他的行为来判断,他似乎对于儿子们的争权夺势根本就毫不在意,甚至有时候还如看戏般的看得津津有味,可这实在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如昨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贤妃为何会突然间言语反复,不愿母子相认?可他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允了她。 父皇啊父皇,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您,似乎并没有不满太子,可又为何竟还由着其他的皇子们与太子相争?如果有一天,真的将太子扳倒了,您是否还会如现在这般的漫不经心? 君修染站在那儿,眼底缓缓的旋出了一汪沉凝的漩涡,嘴角也一点点的张扬,扬起了一抹肆意邪佞的弧度。 端木恬一路来到了祖母的屋里,看到小叔和哥哥竟都已经在了,不禁讶然。 这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祖母竟将人都给召集到这儿来了? 老王妃看到她也到了,顿时便笑着说道:“好,这下人都到齐了。今日叫你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就是刚得到消息,说是北疆那边与连岳的谈判都已经结束,军队已经启程,不出几天就要回到京城了。” “爹爹要回来了?”端木恬惊喜,这可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老王妃笑着点头,道:“若仔细算起来的话,最多也就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就定能回到京城了。我现在把你们都叫过来,就是跟你们说说这事儿,还有就是大家都商量一下,该如何摆设个庆功宴?” “庆功宴不是皇上该做的事情吗?”端木恬不禁问道。 老王妃摇头,道:“这如何能一样?皇上是皇上的庆功宴,咱自己也得再摆一个,庆贺咱端木家的男儿再一次凯旋归来,也得感激从龙军的将士们一直以来都愿跟随端木家戍守北疆。” 端木恬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端木王爷终于要凯旋回京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自北疆大捷,连岳国求和的消息传回京城已经过去近月,随后左相崇文仲奉旨奔赴北疆与连岳洽谈停战事宜,到得现在终于一切都已经谈妥,已经启程在回京的路上了。 京城里,甚至是整个大炎,都因 此而欢腾成了一片,端木王府刚得到消息就忙碌了开来,为迎接王爷凯旋回来而做准备,就连尧王府都变得特别热闹。 “端木王爷终于是要回来了,我等得好辛苦!”有人引颈对月高歌,神情激动又兴奋。 “望穿秋水啊!”有人摇头晃脑着一声长叹。 “主子等待着迎娶王妃进门的日子,也终于就要到来了!”有人抚胸叹息,就好像要娶媳妇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快了快了,就要到了,咱王府终于是快要有女主子了!” 挥手,洒泪,不容易啊,等得好辛苦啊,主子终于就快要嫁出去了! 嫁出去的主子,那就是泼出去的水,从此以后他们就要换个新主子,唯王妃的命是从了! 皇宫里也很热闹,成百上千的宫女太监匆忙奔走,为着六天后的庆功宴做准备想,整个皇宫里面都是一片欢庆喜乐,谁也不敢对此露出半点不屑郁郁的表情来。 端木峥凯旋回京,民间百姓们固然全都欢欣庆贺,朝中诸大臣却未必每个人都会高兴,不过再不高兴,也得装作很高兴的模样,况且打败连岳国,这本身就确实是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好事,扬我大炎国威啊! 在后宫的僻角,并没有因为外面的任何喜庆而有所改变,依然是那幽冷肃穆,清净阴暗,自皇上来了一趟冷宫之后,贤妃娘娘蹂躏起德妃来,就越发的心安理得,无所顾忌了。 每天都是嬉笑呜咽声,挣扎尖利喊叫声,不过今天却难得安静到了现在,德妃后背紧贴着房门,绷紧了所有的神经倾听外面是否有贤妃过来的响动,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神色惊惧,目光惶措,比贤妃还要更像是一个疯妃。 不过今天贤妃似乎并没有心情来蹂躏她,因为她现在很忙。 因为,儿媳妇来看她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端木恬将一叠干净整洁的衣裳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拿了一双鞋子在她身旁蹲下放在她脚边比划,见并没有太大或太小才满意的又拿了起来,放在衣服的方便。 清清冷冷的几乎面无表情,可眼神透彻轻柔,动作利落干净,又转身去将那个食盒拎了过来,一叠叠的精致菜肴放在桌子的另一面,正好是离她最近的那一边。 贤妃静静的看着,眼神也是透彻轻柔,眉眼皆都微微弯着,似乎很开心。 端木恬将东西都放好之后,才抬头看她,依然是 那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轻声说道:“委屈您还要继续住在这冷宫之中,为避人耳目,也不能时常的过来看望您。” “没事没事!”她连连摇头,说道,“我早已经习惯住在这里,贸然出去反而会无所适从,你们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我在这里也不会感到无聊,还有成佩兰陪着我呢,嘻嘻!” 说到成佩兰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的又笑了起来,眼角倏然挑飞,像极了一只狐狸。 端木恬看得微愣,才发现她这眼角挑飞着笑起来的模样,竟与君修染的十分相似,像是一只正在算计着什么的狐狸。 在端木恬发怔的时候,她又舒缓下眼角,微微弯着,水灵灵的两汪,有点点无辜,还有点点的狡黠,嬉笑着说道:“我听说是你把修染给扑倒了的,不知道那孩子的表现如何?可还让你觉得满意?” “刺啦”的一个晴天霹雳,直劈得端木恬五脏俱焚六腑皆焦,眼皮一跳,然后嘴角一抽,忽然伸手将精致的佳肴往她面前一推,道:“您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直接转身逃也似的走出了房外,身后还有轻笑声传来,她好像听到贤妃娘娘在喃喃自语,“看来,还是比较满意的。” “……”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凯旋归来 端木恬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逃出冷宫,正朝皇宫外走,迎面却走来一个妖娆艳红的身影,不由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下来。 话说,似乎已经有好些天没有看到这位大神了,也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竟都没有跑去端木王府溜达溜达。这许久没有听到他与小叔斗嘴叨嗑,现在乍然看到他竟有种分外想念的感觉。 凤大神也看到了她,顿时妖冶一笑,随后脚步轻挪袅袅婷婷的朝她走了过来,姿态妖娆,风姿卓越,好一只祸国殃民的绝代妖孽! “郡主,您今儿个怎么竟有空跑宫里面来了?这可真是稀奇事。”他千娇百媚,搔首弄姿,一股子浓郁的脂粉香味直扑面而来。 这脂粉的香味多熟悉啊,绝对是出自她家的脂粉铺,而且似乎还是最新品! 啧,凤总管就是好,又给她送银子去了。 “多日不见凤总管的踪影,甚是挂念,便想进宫来看看你是否安然无恙。” 闻言,凤楼笑得越发妖娆,对着她便是又一阵搔首弄姿,媚眼乱抛,娇笑着说道:“竟能得郡主如此关心,奴才真是受宠若惊。这几日一直忙着处置嘴贱之人,也没有去向郡主您请安问好,还请郡主恕罪。” 嘴贱之人? 端木恬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是那护国公府上公子? “不知处理得如何了?” 他眨眨眼一脸惊讶,道:“郡主莫非都没有听说?迟旭磊那小兔崽子昨日大闹宜春院,神情近似癫狂的将伺候他的两位姑娘打得遍体鳞伤,随后那两姑娘说出无论她们如何的尽心挑逗,迟公子的小兄弟都毫无动静,那小子恼羞捉急之下便迁怒于人,殴打了她们,认为是她们不够尽心,没有好好的伺候他。” 看着他这眉开眼笑的模样,显然是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你是怎么做到的?” “咦?这难道不是郡主您教给我的吗?我便是按照着郡主的指点,先将那小兔崽子抓了去迷昏,然后小心的割开他两边大腿根部,找到了郡主您所形容的那个输精管和提睾肌,之后又将伤口恢复成原状,给他使用了最上等的金疮药,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没有给他留下呢。” “都是你亲手做的?” “那当然!这种事情,奴才一向喜欢自己动手。” “……” 若是生在现代,这凤大神绝对是一代外科名医,如此具有 钻研精神和天赋,她不过跟他说了一遍大概的情况,他就真的放手大胆的去做了,而且貌似竟然还成功了! 凤大总管今天心情非常好,只是想着那个场景他就笑容满面,忍不住哼了几句小曲儿,又说道:“我将他迷晕了整整五天,五天后醒来他还当以为只是睡了一觉呢,绝对不会知道他的身体被如何动了手脚,嘿嘿~本总管就是喜欢这个效果!” 了解了解,您的风格一向都是暗中下手,然后躲在背后看着敌人慌乱无措惊惶害怕,并偷乐着! 说到底,就是个喜欢背后捅刀子的阴险小人! 凤小人得意之后,眼珠一转就开始在她的身上瞄了起来,凑近过来挤眉弄眼的说道:“端木王爷想不日即将回京,到时候端木王府可就越发的尊崇了,当然对郡主您来说,最期待的应该是等端木王爷回京之后,您与三殿下的大婚,也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这一副模样,让端木恬不禁想起了刚才贤妃娘娘对她说的话,嘴角一抽,神情便越发的清冷紧绷了。 凤楼仿若无事般的继续凑在她面前,看着她眼睛眨啊眨,“郡主,看您的脸色,您怎么好像并不是很高兴呢?莫非竟是不愿意嫁给三殿下?” 说到这个,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仿似遇到了什么让他很感觉激动兴奋的事情,那张娇艳的脸越发凑近了过来,眼角那叫一个闪闪发亮。 端木恬淡漠的看着他,说道:“你很期待?” “怎么会呢?”他说着,脸上却明显的带着期待之色,娇媚的绕着手绢儿说道,“人家只是好奇,三殿下仙人之姿,这世上想要嫁给他的女子千千万,若是郡主您竟然不与那些寻常女子同流,该会是个怎样的场景呢?” 所以说,你就是很期待! 端木恬顿时觉得跟他继续说下去也不过是在浪费生命,便又瞥了他一眼之后,绕过他就朝宫门方向走去。 身后,有人扭腰摆臀,轻灵无声的走着猫步,紧跟在她的后面。 “凤总管,您没有事情要忙活吗?”她头都不回一下,声音冷淡的随口问道。 “不忙,奴才都快要无聊死了!不知郡主可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让奴才聊以打发时间?” “我一向都是个无趣的人。” “人家就喜欢郡主的无趣!” “……” 六天的时间似乎转瞬就过去了,这些天里,整 个京城都忙得不可开交,皆都为欢迎端木王爷的凯旋而做着准备,短短几天时间,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 今天,是预计端木王爷回到京城的日子,一大早,京城百姓们就涌上了街头,也不管那太阳越升越高,直晒得他们热汗淋漓,面色通红,只顾着人潮拥挤,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往前挤着,想要挤到最前面好更近更清楚的瞻仰端木王爷的风采,北疆从龙军将士的风采。 城门外,也早已经有朝中官员等候迎接,以君修染为首。 没办法,太子殿下正忙于南方梓州的赈灾一事,三殿下又是皇上钦此的端木王爷的女婿,此事由他负责,倒也是合情合理。 除君修染和朝中几位大臣之外,端木璟和端木恬兄妹两也跟随着一起,早早的来到了城门口,等着迎接他们凯旋而归的父亲大人。 日头高升,晒得诸位文弱大人们满面通红,三殿下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伞,悠悠撑起飘到了站在他身旁的端木恬头顶。 众大臣瞠目,瞪眼! 终于,前方有快马奔来,飞快的奔到了城门口翻身下马,禀报道:“启禀三殿下,凯旋大军已到了二十里外!” 此话顿时让众人精神一震,面露喜色,有人抹抹满头的大汗,松了口气。 总算是快要到了,可被晒惨了! 端木恬闻言手指微动,身子下意识侧了一下,几乎没忍住冲了出去到二十里外去迎接爹爹。 目光灼灼的看向前方官道之上,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有漫天的烟尘滚滚,有大部队人马正在朝京城的大门轰然而来,直将地面都给踏得震颤,气势恢宏。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端木王爷回来了!从龙军来了!” 有人在人群中大喊,引起了人群熙攘蜂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拼命的往前挤,想要挤到人群的最前面,想要挤到离城门最近的地方。 烟尘扑面而来,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从龙军将士们皆都身穿黑甲,簇拥着行走在他们最前面,唯一红袍翻飞的男子,旌旗猎猎,马嘶蹄响,伴随着烟尘滚滚翻飞,端木王爷如战神天降,率领北疆百万将士大败连岳入侵,今日终于凯旋归来。 城门前,端木恬轻轻踮起了脚尖,眺望着那迎面而来的军队,眼中轻轻的漾起了清透涟漪,如花儿一般的绚丽绽放了开来。 君修染却在侧头看她,看到她如 此神色,也不禁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却又忍不住的有些羡慕和嫉妒。 恬恬何时能够也如此的期待他的到来? 不过跟老丈人吃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所以他迅速的收起了羡慕和嫉妒,也收起了手中的油纸扇,随手交给旁边的人,然后拉着恬恬一起,朝那凯旋而归的从龙军将士们迎了上去。 “恭迎端木王叔凯旋而归,父皇特命我前来迎接,王叔和诸位从龙军将士们一路辛苦,父皇特设宴衍庆殿,犒劳王叔和诸位将士。”将士们纷纷朝三殿下行礼,端木王爷却端坐马背之上,漠然的点头应了一声,视线默默的从他那刚才牵着恬恬的手上飘过,眉梢一挑。 三殿下真是好镇定,站在那儿任由端木王爷观赏,面不改色,神情不动,甚至还笑意盈盈,笑得那叫一个粲然夺目,温雅有礼。 端木峥继续斜睨着他,冷而漠的眼中缓缓的流转出一抹凉。 这小子总算是守诺没有到三石村去打搅他们,可才刚回到京城,他竟敢就对他家宝贝女儿下了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端木恬此刻也走到了他的旁边,伸手拉着他垮下马儿的缰绳,抬头看他,问道:“爹爹,欢迎凯旋归来,你与战场上厮杀,可有受伤?” 他当即将目光从君修染的身上收回,低头看向了自家的宝贝女儿,神色微缓,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说道:“无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城再说。” “好!” 于是,有人翻身上马,有人钻进了马车里面,进城! 端木峥忽然说道:“小璟,到为父的旁边来!” 端木璟闻言一怔,目光迅速的从父亲身后的从龙军将士们身上扫过,恭敬应道:“是!” 待得他行到父亲身旁,身后的从龙军将士们便纷纷朝他拱手见礼,显得很是热情,而他们对他的称呼并非“璟世子”,而是——世子! 就如他们称呼端木恬的时候,也没有喊恬郡主,而是直接以“郡主”这两个字替代了。 从龙军,这是一支真正的铁血军队,是在腥风血雨中拼杀站立,活到至今的军队,他们什么都不必做,只需站在那里,就直压京城里那些装备精良,身手不凡,但却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血腥的御林军禁卫军们,那肃杀之气,让寻常人几乎不敢直视。 尤其现在他们还是凯旋而归,自当是越发的昂首挺胸,气势恢宏。 不过当然,京城重地,除皇帝外,谁也不许将太多的将士带入城内,他们便驻扎在城外,而那精选出来的三千将士则随王爷入京! 一路过去,百姓围观,熙熙攘攘,更有大胆的姑凉带几分羞赧的送上了香囊秀帕,却不想,那清秀的少年郎竟比她们还害羞,在怀里突然多了个香喷喷锦囊时,他那因直面被北疆风吹日晒而显得几分黝黑的脸,忽然间一片通红。 于是越发多的姑凉将秀帕香囊抛向了他,旁边战友正暗自羡慕,却不料迎面而来一方秀帕,直罩上了他的脸,顿时香气满溢。 有姑凉正含羞带怯的望着他,目光动人,娇俏迷人。 这好好的恭迎从龙军凯旋,竟有着朝相亲会发展的趋势!尤其前方的百姓纷纷让道,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了风采各异的姑娘们,顿时让在战场腥风血雨中都面不改色的少年士兵们神情紧绷,脸色酡红,如临大敌。 据日后统计显示,在这一段端木王爷率从龙军凯旋回京的日子里,京城里的待嫁少女迅速的减少了一大批。 这真特么的就是一场相亲会啊! 街旁酒楼上,宸公子趴在窗口探身张望,看着那满街招摇的姑凉们,咧嘴笑得既淫且荡。 身后,有人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道:“难得你还能做出点好事儿,可惜还得本总管一起帮忙。” “凤人妖,本公子有叫你帮忙吗?还不是你自己屁颠颠的跑来硬要掺和?本公子还觉得被你一插手,连原本的乐趣都少了许多呢!” “宸小子,你这是在意图挑衅本总管。” “笑话!本公子挑衅的,就是你!” “你又皮痒了是吧?” “怕你不成?” 下方从龙军将士们在端木王爷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的开入京城,下方百姓拥挤熙熙攘攘只为了想要一瞻从龙军的风采,下方姑凉们大胆示爱将士们如临大敌。 然后就在上方酒楼内,端木宸和凤楼因一语不合,而扭打成了一团。 军队浩浩荡荡前行,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走去,进了宫。 而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则在皇宫门口离队,转身回了端木王府。 又是近两个时辰之后,端木峥才终于,回到了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大门外,府内的全部人员皆都守在门口等候,老王妃当先,端木璟和端木恬分别站在她的两侧,宸公子晃悠悠的倚靠在 门前石狮上,浑身都洋溢着一种叫做不着调的气息。 另有三房的妾老夫人和三公子,以及几位少爷公子以及夫人们,最后面,则是众管事奴仆。 端木峥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浩浩荡荡一群人,他忙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朝老王妃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跟在他身后的其他人也纷纷行礼,其中有一个眉目开阔,甚是硬朗的中年男子也是朝着老王妃行礼,道:“给母亲请安!” 端木恬顿时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母亲?这莫非就是那多年未回京,她那位爷爷的二房小妾的儿子,她的二叔? 见到此人,老王妃倒是并没有什么介怀或者不开心的模样,反而上前两步拉了他的手,说道:“啸儿可算是回京了,母亲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你,你若再不回来,可是都要连你长的什么模样都忘记了!” 即便是现在见面,也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当年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现在却已经是沉稳内敛的中年将军。 他闻言微笑,笑得几分赧然,看向老王妃的眼神,几分孺慕。 三房妾老夫人在看到端木啸的时候神色几分怪异,暗中撇了下嘴角,然后又迅速的换上灿烂笑容迎了上来,先向端木峥行了礼,恭贺凯旋而归,然后便看向了端木啸,笑着说道:“二公子可是有整整十七年没有回来了,这次回来可要在家里多待上些日子才行。” 端木啸朝她行礼,道:“三姨娘安好!” “好好,你这次回来,可是有将妻儿都一起带回来?” 他转头看向身后,将站在最后面马车旁的女子和两个孩子招了过来,说着:“这是夫人许氏,这是长女端木月,这是幼子端木宏。” 话毕,那女子和两个孩子便朝他们行礼,道:“老王妃,世子,郡主安好,三姨夫人安好。” 女儿稍大,约十三四岁,儿子却还只有十来岁模样,姐弟两紧贴在他们母亲的身边,几分好奇几分怯意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 整个端木王府都一片欢腾,不过今日却并未摆宴,因为所有的凯旋将士,和朝中各府家眷都要进宫去赴宴,犒劳宴,或者说是赏功宴。 所以这一家人坐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说说话而已。 端木恬坐在父亲的身边,仔细确认了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确实无事之后才放开他,旁边,端木啸恭谨的坐着,回答着老 王妃的话:“回母亲,北疆暂无战事,我便想此次回来就在京城长住。” “如此甚好,你这一去就是十七年没有回家,连娶媳妇都只是书信过来让我们知道一下,实在是太不像话。若非你大哥回来了,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留在北疆?” 他低头微笑,说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挂念了。” 旁边,端木宏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好奇观察着这传说中的端木王府,随手捏手边一点心,凑在眼前好奇看了看,然后张嘴便咬,然后两条眉毛就迅速的皱成了一团。 他显然是很不喜欢那个口味,眉毛一皱就要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坐在他旁边的端木月悄无声息的伸腿在他脚背上一踩,又伸手往他背上一拍,顿时就将他嘴里的东西给拍进了肚子里面。 端木宏脸都绿了,旁边姐姐却低头狠狠的瞪他,似在警告他安分点。 端木啸在旁边轻咳了一声,对老王妃说道:“这两个孩子自小就在军营里长大,一点规矩也不懂,让母亲见笑了。” 姐弟两一听这话,顿时正襟危坐,低头垂目,连大气儿也不敢多喘一下。 端木恬忽然站了起来,看着这坐得很不自在的姐弟两,说道:“听着这些闲话家常确实是很无聊,你们要不要随我一起出去到外面逛逛?” 端木宏的眼睛一下子就闪闪发亮的,刚要点头却被旁边的姐姐一下踩住了脚,端木月有些拘谨的说道:“谢郡主,不用了,我和弟弟坐在这里边好,还能偶尔听到长辈们的教诲。” 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对老王妃说道:“祖母,我忽然想起一些事,要出门一趟。” 老王妃笑道:“你有事就去忙吧,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是!” 端木恬又转过身,对他们说道:“我过会儿要出门去街上,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京城长的什么模样?” 端木宏的眼睛越发明亮了,大有要连连点头的趋势,端木月却在暗中狠狠拽着他的衣角,不让他动弹。 臭小子,来京城前爹娘说的话都忘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京城,不是咱以前的那个北疆荒莽之地,要进退有度,要守礼有规矩,要……她也很想窜出去好么? 这两孩子,自以为他们的动作做得隐蔽不着痕迹,其实全部都落入到了旁边几人的眼里。端木啸不禁又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坐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就随郡主姐姐出去 外面逛逛吧。” “唰”一下,端木恬旁边一左一右的就分别多出了一个人,端木宏咧嘴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端木月却微有些尴尬,低头念念有词。 仔细听,似乎一直在念着:“进退有度,谦恭有礼,走路迈半步,落座坐一半……” 端木恬:“……” 看着这两猴孩子的反应,端木啸抽了抽嘴角,朝端木恬说道:“麻烦郡主了,这两孩子一向鲁莽,若是不听话只管教训便是。” “二叔客气,我会在今日进宫赴宴前带他们回来的。” 说着,她便带着这姐弟两人出了门外,端木月在后面看着郡主姐姐大步行走,如风一般的飘然而去,刚还在小声念叨着的规矩一下子就被哽在了喉咙里。 哎哎?什么情况?郡主姐姐怎么走得比她还要潇洒呢? 转眼间,郡主大人就已经走出了好远,端木宏自是紧紧跟着,端木月一见如此,再管不得什么举止有度,也是一下就窜了出去。 去你的小碎步! 这姐弟两都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乍然回到这个繁华京都,爹娘耳提面命着要如何如何,不能如何如何,实在是难受得紧,又突然面临那么一大家子的所谓亲人,各种不习惯啊! 端木恬带着他们直接出了王府,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还有些拘谨,但在观察发现郡主大人虽浑身冒着清凉气息,长得也挺丑,但其实还是很好讲话的,端木宏就首先放松了下来,端木月却不过有所缓和,依然拘谨着。 “郡主姐姐,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你们刚回京城,本就该送你们见面礼,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正逢今晚皇宫设宴,我便送你们一身装扮。” 端木宏愣了下,说道:“可是爹说,我们是没有资格进宫的。” 端木恬一怔,转头看到端木宏眼中的期待和失望并存,端木月也是眼睛微微发亮,颇有那么点期待的看着她。 她收回视线,道:“我带你们进去。” 端木宏当即欢呼着跳了起来,端木月也是喜逐颜开,拘谨又去了几分,说道:“谢郡主姐姐!” 皇宫,那或许真算不上是个好地方,但却也有着它无限吸引人的魅力,能进宫赴宴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无上的荣耀。 端木恬上次进宫赴宴,就没有成功啊,被罚跪在御花园跪了一天呢。 直接带了他们到霓裳阁,萍儿姑凉见她身边竟还跟了两个不认识的小家伙,便没有如往常一般的扑上来,如同对待寻常贵客一般的将他们迎上了二楼包厢内,问道:“不知奴家有什么能为郡主效劳的?” 眼看着进宫的时辰已经是到了,端木王府门口已经车马陈列,做好了进宫的准备,可他们的郡主,还不见人影啊。 端木啸和他的夫人不禁有些焦虑,该不会是那两个孩子不知收敛,鲁莽之下出什么事了吧? 老王妃倒是一脸淡定,对着旁边的人吩咐道:“让人去找找,郡主这是玩到哪里去了?可别误了宴席的时辰。” 就在她说着话的时候,有三个身影悠然的从街角拐了出来,当中一人湖蓝罗纱裙,容貌无盐,体态却风流,肆意潇洒,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某种独特的与生俱来的尊贵。 她的左边,十岁少年身穿青罗衫,头顶还梳着童髻别着一支碧玉簪,粉雕玉琢,灵动跳脱。 右边,豆蔻少女粉色绡罗裙,双髻绕玉带,眉间一点朱砂,俏丽动人,分外可爱。 端木啸和他的夫人都看得一愣,这不过出去一趟,怎么回来的时候感觉连人都变了个样? 老王妃见此却抚掌而笑,道:“妙哉!这姐弟两如此穿着,可是分外可爱了。” 先前他们姐弟所穿的虽也是精贵衣衫,但风格款式却与京城的皆都不同。 许氏看着自己的这对儿女,眼中也不禁有欢喜之色,又转头看向端木恬,道:“郡主,这是……” “见面礼!” 老王妃闻言说道:“你这当姐姐的,确实该果给个见面礼,不过倒是难得看到恬恬竟与家中兄弟姐妹和睦相处。” “祖母,您这么说会让人觉得我很难相处。”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快走了,该进宫了。” 她点头,然后转身对端木月和端木宏说道:“走吧,上马车!” 这话让端木王府大门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一愣,端木啸和许氏面面相觑,忙说道:“郡主,他们姐弟两哪里能进宫?” “无妨,我带他们进去!”然后又对两人说道,“进宫后,别到处乱跑,乖乖跟在我或者祖母的身旁,不然,有这次,没下次!” 姐弟两连连点头,然后直接被端木恬拉上了马车,留下一地对这姐弟两表示羡慕嫉妒恨的少爷小姐们。 今天 ☆、第一卷 第四十章 弄得人家心好乱 端木宏虽十岁不到,但毕竟是从小就混迹在军营之中长大的,军营里一群大老爷们在没有战事的时候除了每天的操练就没有其他事可做了,便都喜欢逗他玩儿。 怎么逗呢? 那自然是打架,斗殴,摔跤诸如此类的游戏,在这其中也顺其自然的教给了他许多本事,又有爹娘自小严格教导,勤练武功,所以虽年纪尚小,但一身的功夫却相当不俗。 而那护国公的小公子,乃是护国公和他的正室夫人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就对他十分溺爱,使得他自持身份一向跋扈,玩世不恭,贪杯好色,确确实实是端木恬口中的一个无能草包酒囊饭袋,那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风一吹就能倒,又如何经得起端木宏的凶狠一撞? 于是衍庆殿内便出现了这么神奇的一幕。 一个成年的公子爷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少年压在满地狼藉之上,小小的,看着还有点粉嫩的拳头挥舞,带起一连串虚影和“呼呼”的风声,“噼里啪啦”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迟小公子的脸那是何等的粉嫩啊!没有被风吹,也没有被日晒,每天都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心护理以保持皮肤的水嫩,上等的胭脂水粉抹在脸上,更显娇艳。 可是如此一张娇嫩的脸现在却竟然被那般的无情摧残,“呼呼”的拳头砸落下来,砸得迟小公子哀嚎声声,哭爹喊娘,鼻涕眼泪也一齐奔流而出,将脸上的胭脂啊,水粉啊都给冲刷出一条条的沟壑,惨不忍睹。 端木宏打得开心,骂得畅快,迟旭磊哭喊得凄惨,衍庆殿内的众人皆都看得目瞪口呆,好久也没有能回过神来。 终于,护国公大人被他最宠爱的幼子那凄厉的惨叫声给猛然惊醒了过来,不由勃然大怒,怒喝一句“混账”便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却有人突然横移,一步拦在了他的前面。 “迟国公,你如此年纪,莫非还想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挡在了他前面的,赫然就是端木峥。 迟国公怒气勃勃,这个时候却又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着:“呦,我说这迟六公子多大了呀?怎么竟连个孩子也打不过?还得要国公大人您老人家上前去帮个手?” 说这话的,是一身穿从龙军将铠的中年将军,从始至终都是连眼角都没有往护国公的身上瞄一眼,只似津津有味的看着那边端木宏殴打迟旭磊,神情悠然,语气轻蔑。 嗯,这小子最 近好像功夫又有长进了,不错不错,回头再蹂躏蹂躏他。 而听到这中年将军的这句话,迟国公顿时眼角狠狠的抖动了两下,被如此一说,便是他再厚的脸皮,也迈不动脚步了。 迟旭磊好歹也已经有二十几岁,却竟被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压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已,这已经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他堂堂护国公若是再加入进去一起对付一孩子,往后护国公府的脸面还要往哪里搁? 他眼睁睁看着最宠爱的儿子被殴打,气得头顶发根也皆都竖了起来,愤然看着端木峥,道:“端木王爷,你就这么任由你的侄儿在皇宫之内,大殿之上公然出手伤人?” 端木峥只漠然看他一眼,声音更冷漠的说道:“贵府的六公子先出口伤人,侮辱我端木家人,自当即刻讨回公道,即便是皇上问起,本王也当如实上禀。” “你……” “我说国公大人,你家的这位公子未免也太娇弱了点吧。”那刚才说话的中年将军又开口,说道,“这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油头粉面,满身的脂粉之气不说,竟还如此的手无缚鸡之力,跟个孩子打架都能被打得哭爹喊娘喜凄厉哀嚎,简直就跟那娘们似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可是犒赏北疆凯旋回京的从龙军将士们的宫宴,而从龙军,乃是跟随了端木王府几百年的忠心部署。 所以说,迟旭磊竟敢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下公然讽刺端木王府的小少爷,也实在是勇气可嘉,只可惜他的勇气也就那么回事罢了。 迟国公的脸色一阵扭曲,各种颜色在脸上竞相呈现,可他偏偏只能咬牙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宝贝儿子受苦受难,心里也确实是恼恨这小子的不争气,竟连个孩子都对付不了,白养活他到这么大了! 那边,国公夫人早已满脸心疼,站在旁边看着宝贝儿子被殴打,好几次想要上前帮手但总也找不到插手的空隙,不禁越发焦急恼怒,连连说着:“住手!快住手,别再打了!你你你,还不快去把公子救出来?” 身旁的丫鬟奉命上前,伸手就要去拉骑在她家公子身上打得越来越来精神的端木宏,却忽然有人抢先一步冲了出来,一巴掌将她给拍了出去。 “混账东西!主子办事,岂有你一个贱婢插手的份?还是说,这是你护国公府的规矩?” 端木恬都几乎要拍手叫好了,二叔家的这对儿女果然不愧是自小就混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着长大的,够干脆够利落够果断也够 泼辣够彪悍! 真让她喜欢啊! 国公夫人怒啊,气得指着端木月怒视良久都没有能够说出话来,而这期间,端木月训斥着那国公府丫鬟的同时,还似不经意的瞥了这夫人一眼,保不准若是国公夫人亲自上前拉架,她也会一巴掌扇过去呢。 尽管回京前,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姐弟两把性子收一收,不能把在军营里混迹的那一套也放到京城里去,被人说无礼不懂规矩那还没什么,最怕是惹祸上身。 他们刚回京城的时候也确实是很安分的,只是无奈郡主姐姐好像有点嚣张,直勾引得她那颗心也跟着蠢蠢欲动,看着弟弟上前打架,她就觉得手痒脚底心痒连牙齿也跟着痒了。 是不是说,只要有郡主姐姐护着他们,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不必管京城里的那许多规矩森森? 再说了,看着弟弟与人打架,人家连帮手都出来了,她若还站在旁边看着,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国公府上的人怒啊,什么叫护国公府的规矩?可是看着那端木宏气势汹涌的殴打迟旭磊,小姐们不敢上前,公子们则没脸上前帮手,一时间,竟也僵持了下来。 那边,有人在说着:“二爷的这对儿女真活泼。” 端木啸忙说道:“这两个孩子一直是在军营里面滚爬着长大的,身边周围都是些粗人,也没有能好好的教他们规矩礼仪,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哪里哪里,二爷说笑了,这都还只是孩子呢,哪个孩子不是这么调皮着长大的?” 护国公听得吐血,盯着那边眼睛都开始冒起了绿光。 “差不过够了啊!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端木王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端木峥漠然看他一眼,压根儿就不在乎他说的话,转头见那边迟旭磊已经有了几分虚弱之态,眉头轻蹙透出几分不屑,暗道此人也太弱不禁风了吧。 然后端木王爷终于开了尊口,对端木宏说道:“可以停手了。” 端木宏一听到大伯的声音,当即就住了手,抬头看他一眼,眼珠子一转溜,又低头看向迟小公子,两只还粉嫩的小手抓起他的衣襟将他给拎了起来,磨着珍珠般闪烁的白牙,道:“快给我道歉!亏你还是什么……什么护国公府上的公子,竟是这么没有教养胡乱骂人,快道歉!” 迟小公子耷拉在他的手上,虚弱不堪的哼唧着,闻言勉强挣扎了两下,却依然不松口的嚣张 道:“小子,你死定了!你竟敢殴打本公子,我……本公子……不会放过你的!还想让本公子道歉?呸!你做梦都最好别想!” 旁边众人顿时一声长叹,连护国公的脸色也再一次黑如锅底。 这小子,也太不识时务太不会看状况了! 今天,在这个地方,如此场合中,轮得到他一个护国公的公子来嚣张吗?而且竟然还是对着端木王府的小少爷嚣张! 到了现在,还如此狂妄嚣张,莫非是想要引起在场所有从龙军将军们的愤怒,进而将他给围殴了?他们出手,可就不是端木宏这个小孩子的打闹了。 会出人命的! 就在这个气氛再一次紧张的时候,忽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呦呦呦,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迟小子,你该不会又嘴贱胡乱骂人,被收拾了吧?” 听到这个,刚还对着端木宏嚣张的迟旭磊当即一个哆嗦,面上露出了几分惊惶之色。 用力的扭过脖子,终于看到一袭大红衣摆在飘荡,他的脸色就更白了。 在这皇宫里面,敢如此招摇的身穿大红艳丽衣服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一个人了——凤楼! 想到凤楼,他就觉得自己的两片嘴唇隐隐作痛,那被他亦针线缝了嘴的场景忽然涌入脑海之中,迟小公子顿时脸色发白,再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气势。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端木宏也抬头看着就站在他眼前的凤楼,见他鲜衣招扬,面若芙蓉,绝对的风华绝代风情万种啊! 他忽然吸溜了下已蔓到嘴角的口水,目光闪闪的看着凤美人,道:“姐姐,你好漂亮!” 衍庆殿内刹那一静,然后无数人喷茶有无数人落杯还有无数人一头栽倒在了地上起不来了。 君修染眨眨眼,忽而轻笑出声,旁边的端木恬美眸微眯,看着神色惊艳的端木宏,暗道这小子莫非还是个好色之徒? 凤楼也是呆了下,然后眼中倏然爆发出无尽的欢喜光芒,一把搂住端木宏嘟嘴就要朝他脸上亲过去,还是端木月反应最迅速,“唰”一下抢上前去将弟弟给拎了过来,免除了他被人妖轻薄的罪孽。 “看清楚,这是个男的!”端木月拎着弟弟的耳朵,怒道。 端木宏顿时浑身一激灵,再仔细看去,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这就是个美人儿呢?一直到看到凤美人衣领上方的那一处喉结,宏少爷顿时浑身 一震,真是个男的! 凤楼嬉笑着朝他抛了个媚眼,引得端木宏又打了个冷颤,而凤美人却没有再继续挑逗他,转而看了躺在他脚边脸色苍白的迟小公子一眼,然后视线上移,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 “我说郡主,您怎么又跑皇宫里打人来了?” 想她前一次太后寿宴,她便在御花园挥手殴打了六公主,今日虽没有亲自动手,但怕也是她教唆的。 端木恬神色不变,淡然说道:“大概是我不管走到哪里都是麻烦的纠缠体。” 凤楼抿嘴而笑,笑得千娇百媚妖娆万分,捂嘴似不经意的说道:“上次您就是因为太冲动,结果被罚在御花园里跪了一整天,怎么还是如此的不知收敛呢?当心再被罚跪哦!” 嗯?罚跪? 那边的端木峥,端木啸,以及从龙军的诸将军倏然竖起了耳朵,然后脸色不好看了。 他们还的不知道竟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毕竟远在北疆,在往来的书信中,端木恬没有让祖母将她被罚跪的事情告诉父亲,他们又是今天才刚回的京城,所以此刻听凤楼提起,才知道竟有这件事。 端木峥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儿子,沉声问道:“小璟,你妹妹为何会被罚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竟不告诉我?” “是太后娘娘寿辰那一天,妹妹与六公主发生了冲突,在御花园将六公主给打了,皇上便罚她跪在御花园中,知道太后娘娘的寿宴结束。本想要将此事告诉爹,是妹妹阻拦了下来,说爹你在北疆与敌交战已是十分劳累,怎能再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告诉您让您平添烦扰?也不过就是个小事,都已经过去,没什么要紧的。当日三殿下陪着妹妹跪了一天,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趁机为难。” 听到这话,端木峥不由心中一暖,脸色也微缓和了些,又问道:“那你们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瞒着我?” “没有了。” “凌云寺遇刺这事,怎么说?” “呃?祖母没将此事告诉爹?” “哼!” 若非此事闹得太大,漫天的流言都传到了北疆那个荒莽之地,端木峥还真不知道宝贝女儿竟遭遇了刺杀差点落崖,随后右相府紧闭大门,成梦璇问斩,德妃被打入冷宫也就顺理成章的知道了。 想到德妃,端木峥便转头看向了君修染,奇异的竟没有寻常看他时的嫌弃木然,而是若有所思。 君 修染察觉到目光的注视,也转过了视线,与端木峥遥遥相对,略有些诧异。 身旁,端木恬正看着自动黏了上来的凤楼,问着:“凤总管,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上次太后娘娘的寿宴您都没有参加呢。” 凤楼捏着秀帕仔细擦拭着他的纤纤玉手,间或朝她抛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这不是因为听说郡主您也来了嘛,所以奴才我也马上奔了过来,想与郡主亲近亲近。” 旁边,端木宏和端木月姐弟两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两双眼睛皆都滴溜溜转着,斜斜的瞄向了在旁边,被打得鼻青脸肿,气息都虚弱了但就是不肯就此离去的迟小公子,神情轻蔑。 “姐姐,什么叫不举?”端木宏小盆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宝宝的看着自家姐姐,“悄悄”问道。 刚有些恢复过来的这一片地方,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有人看向了满脸无邪的小盆友,也有人看向了脸色越发扭曲的迟小公子,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怜悯叹息,当然也有人挤眉弄眼显得兴致盎然。 端木月一怔,耳根微红,却摆出一副也懵懂无知的模样,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不举嘛,从这两个字上面来理解,应该是什么举不起来了。” “哦!那姐姐你说,会是什么呢?” 端木恬听到这姐弟两的对话,也是不禁脸色诡异,端木宏还好,端木月毕竟是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欠妥当。 她便将他们给拉了回来,轻轻一按,按到了座位上面坐好,说道:“好了,别再说这个事情了。所谓不举,就是一个男人失去了他身为男人所应该也必须拥有的某项功能。” “什么功能?” 再次有无数人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端木月也终于忍不住的俏脸通红,已经开始在桌子底下用力的掐她弟弟,这死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嗯?他该不会是真不知道真好奇吧? 端木恬侧目睨着他,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轻轻眨着,旁边,还似乎有好多人在等着听恬郡主将会如何回答,也所幸这么点小动静,还没有传到另一边端木啸所在的地方,不然指不定端木二爷就会冲过来将这小子给暴揍一顿了。 就在这么个似乎有点尴尬的时候,凤楼忽然伸出他的纤纤玉手朝端木宏的胯间一指,笑得十分邪恶的说道:“所谓不举,就是长在这里的那个小兄弟再也抬不起头了,永远都只能那么软 趴趴的,尿尿的时候不扶着就是满裤子,扶着就是满手。” “噗!” 无数人喷血倒地,端木恬亦是额头上绷起了青筋无数,垂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捏紧,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有挥舞着去跟凤人妖的漂亮脸蛋进行最亲密的接触。 君修染忽然牵着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转身朝另外的桌子走去,并说道:“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坐坐,免得被污了耳朵。” 凤楼在他们身后无辜的眨眼睛,然后轻声而笑。 一直只是坐着看戏,看到了现在都没有发表任何一句感言的老王妃终于放下了茶盏,没好气的瞪了凤楼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再说这种恶心人的话?” “嘿嘿,伯母恕罪!” 闹了这么一通,衍庆殿内终于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气氛,不久之后,皇上携皇后和贵妃淑妃,亲手扶着太后驾到,将端木王府,从龙军诸将士们一番褒奖之后,今天的宫宴终于开始。 在这其中,自然是又一番争奇斗艳,但不知是因为今日端木王爷在场,还是端木恬先前的言行威慑到了他们,竟再没有人意图来挑衅她。 她忽然就觉得好无聊! 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低头吃菜喝酒,对周围的一切皆都熟若无睹,仿似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皇上自然是看到了迟小公子的鼻青脸肿,似乎也已经听说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也不过就是将目光往她这边瞄了几眼之后,便当做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直到竟有姑娘对她家爹爹献殷勤,端木恬顿时霍然抬起了头。 哥哥就坐在她的旁边轻笑,说道:“看来,是有人瞄上了咱端木王府空缺已久的王妃之位。” 这事情的起因还是皇上对几位从龙军将军的赐婚,这些将军们一身战功赫赫,但却因为常年在边关军营之中,竟是有好几个到了二十多几岁,都还没有娶妻,皇上于是干脆给他们赐了婚,算是褒奖了。 于是马上有人将目光落到了端木王府这边,不是看世子爷端木璟,而是直指端木王爷啊,更甚至有人已经是面露春色,含情脉脉。 不得不说,端木家的男人真是天赋异禀,个个妖孽,端木王爷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只觉得成熟的男人魅力四射,真正是吸引人之极! 皇上又瞄了这边好多眼,眼见端木峥神色木然,隐隐中还有了几分冷凝,他也只能在心里暗叹 一声,倒是没有自作主张的也给端木王爷赐婚一个。 有宁清那么一个王妃在前,其他人谁还有那个资格替代她坐上那个位置? 夜已深,这一场宫宴终于是到了尾声,端木恬低头看着趴在她腿上睡得哈喇子都流了出来的端木宏,轻轻抽了下嘴角。 端木璟伸手过来将他抱了过去,趴在旁边桌子上睡着的端木月则被她父亲抱了起来,倒是谁也没有要去吵醒这两个孩子的意思,一群人出了衍庆殿,朝宫门外走去。 有人轻飘飘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引来端木王爷的好一阵侧目,他却恍若无事,朝端木王爷拱手,施施然行礼道:“端木王叔。” 王爷又晲了他一眼,然后冷冷的转开目光。 有人迎面而来,目光在他们这群人身上一扫而过,惊讶的问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冷清呢,原来竟是少了一个人,我说你们家宸公子怎么今天没来吗?” 来人一声红衣招摇,被他这么一问,端木恬才发现小叔竟然不见了。 “我记得他是有跟我们一起进宫的,不知是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倒也不担心,经常玩儿失踪又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是宸公子的特色,又与凤楼告辞之后便离开了皇宫。 凤楼顺着他们转身,笑容有些虚浮,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端木王府,君修染竟也跟着他们一起到了端木王府,顿时引得端木王爷一阵嫌弃。 “三殿下怎么也到我端木王府来了?这夜深人静,府上不宜再招待客人。” 三殿下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我以为端木王叔或许会有事情要交代,便擅自跟了过来,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端木峥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就走,冷冷的说道:“其他人都散了各自回去歇息!” 这是要他一个人跟上去的意思吗? 他依然微笑,手心忽然一紧,转头便见恬恬正抬头看他,眉心轻蹙,隐隐一点忐忑。 他一怔,然后顷刻间心花怒放,只觉得即使前路再多的阻碍,他也有了无穷的力量去攻陷,只因为恬恬此刻的这一份担忧和忐忑。 俯身,在端木璟的侧目,老王妃的促狭,端木啸的惊愕,端木月和端木宏捂在脸上的指缝,以及其他更多人的若无其事恍若未见中,在恬恬的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我过会儿再去找你。 ” 端木恬难得柔顺,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这一等,就等到启明星升起,端木恬还坐在出云阁外的月桂树下,头顶一盏晃悠悠的灯笼,而她则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四周围一片漆黑,唯有她头顶的灯笼光照,将她照得一半晶莹剔透绝色倾城,一半狰狞可怖宛如鬼魅张扬,她闭着眼睛浅寐,呼吸清浅,颊边的发在风中轻轻骚动着她的脸。君修染不自觉中停下了脚步,站在那儿静静的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如朝霞般的绚烂了开来。 当天边的第一缕光亮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眉头一蹙然后猛的睁开了眼睛,低头看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件袍子,浅紫色,云锦罗,袍角袖口以银丝绣着精致云纹,出自霓裳阁的精品,尊贵、内敛、奢华暗藏。 然后她转头,便看到了有人卓然、尊贵、优雅、行如妖孽重生,正背靠着月桂树坐在她身旁的地上,衣角沾了露水被染上几分湿意,发丝轻扬带起一抹清香,眼眸之中紫光璀璨,在晨雾中愈显温柔。 他侧头看她,笑意盈盈,轻声问道:“你醒了?” 她倾身看他,漆黑的眼眸之中折射出琉璃般的光华,忽然伸手勾上了他的脖子,凑近,送上嘴唇。 三殿下顿时就呆了呆,呆呆的看着不断在眼前放大的嘴唇,并不十分娇艳,淡薄粉润,却让他看得心中忽然一片滚烫,眼底轰然有灼热的火光宣泄了开来。 唇,轻轻的贴上了他的,微凉,润泽,软绵丝滑如最细腻的豆腐。 舌尖悄悄探出,在他的唇上调皮勾勒轻舔,若有似无却更加勾人,舔得三殿下整颗心都酥麻一片,忽然伸手将她从躺椅上拉下来,拉进了他的怀中,抱紧。 顿时,就犹如那天雷勾动了地火,烈火遇上了干柴,热情燃烧了起来。 晨曦微露,清风吹拂,周围的空气还有些微凉,这里却只余一片火热,娇喘轻吟,呼吸粗重,亲吻拉扯中两人皆已不知不觉的衣衫半解,如玉柔荑轻轻抓挠着他的背,宽厚大掌探入了她的衣襟,流连在如脂玉的肌肤上。 然后“吱”一声,身后的出云阁大门打开,元香捧着水盆睡眼朦胧的走了出来,抬头朝月桂树下看了过去。 昨晚郡主搬了躺椅出来,还不让人在旁边站着伺候,将她们都给打发进了屋里睡觉,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房去休息了。 她那么抬头一看,那一副旖旎暧昧,已无限接近于限量级的画面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婚期 被忽来的热情扰乱了一颗玻璃心的三殿下不许他家恬恬将之后的话说出口,直接以嘴封住了她的唇,捻转轻吮,又是好一番厮摩亲热,才终于不甘不愿的放开了她。 抬头,看到出云阁门内有人影晃动,还有隐隐的轻呼细语声,三殿下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对自己竟如此的耳聪目明感知敏锐产生了烦扰和懊恼之情。 端木恬半窝在他的怀里,侧头看向身后那人影晃动的出云阁门内,双手搂着殿下的脖子,仰首在他的脸上印上了一吻,顿时,她听到门内有轻呼响起,微微有那么点骚乱。 她难得露出如此调皮的神态,君修染不禁看着胸口鼓胀,胀满了浓浓的柔情蜜意,低头以鼻尖在她脸上蹭了蹭,然后伸手将她打横抱起,纵身直接飞上二楼,进入到了她的闺房之中。 楼下,一阵失望的叹息。 进了闺房,三殿下反倒是没有再继续意图轻薄调戏吃豆腐,只将她轻轻的放到床上,他也紧跟着躺在了她的外侧,搂着她轻声说道:“天还早,再睡会儿吧,昨晚也并没有睡多久。” 她侧过身抬头看他,问道:“昨晚,我爹爹与你说了什么?” “让我好好照顾你,不许欺负你,不许让你伤心难过,不许让你受到伤害,尤其不许再对别的女人动了心思,不然就打断我的腿再揍一个生活不能自理。还有,得尽快的将体内的毒给解了,不然若万一突然暴毙而亡,他可不会让女儿如此年纪轻轻的就为我守寡,定会尽快的另觅一个好人家,把你给再嫁出去。” “……爹爹他,就是这么与你说的?” “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怎么说了这么久?” 虽然昨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晚,又一路回到端木王府,都快过了三更,可她一直在出云阁门外等着他,也是等到天色漆黑,启明星都升了起来,才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这么几句话,竟说了一个多时辰? 三殿下眼中紫光悠悠的流转,眉心一蹙便是一副幽怨可怜的模样,说道:“起先,王叔不愿意将你嫁给我,我便一直求他,求到后来他终于点头同意了,时间便也这么过去了。” “你怎么求的?” “哭着求!” “……” 郡主大人顿时嘴角抽搐眉眼跳动,双目无神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在他怀里一个转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就开始 补眠。 耳边,响起他似十分愉悦的轻笑声,环在她身上的手略微收紧了些,如此搂抱着,他也闭上了眼睛。 另一边,端木峥却还站在书房内静静的沉思,想着女儿的事,也想着君修染。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的今天,他对君修染本身都没有任何的不满,甚至还颇为怜惜这个受尽了磨难的孩子,也欣赏他能够在短短的十年内从当年的一无所有,身旁敌人环绕就连所谓的“生母”也将他厌恶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这般权势和高度。 而且他深情专一,又对其他的女子不假以辞色,恬恬能够嫁给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当是很让人满意的,如果他不是出生皇家,背负了太多,而前路又坎坷艰辛、危机重重的话。 端木峥低头静静看着摊在书桌上的那一幅画像,手指从画中女子的脸上轻柔抚过,忽怅然叹息,低声说着:“清儿,我们的女儿终究还是要嫁入到那最让你避之不及的皇室之中。你怕是又要多等几年了,我要为她肃清前路的荆棘,保她无忧之后才能安心的去与你相见,如此也能让你放心。” 画上的女子只含笑看着他,似乎是答应了。 出云阁内,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很沉,等终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太阳早已经高升,屋内有些闷热。 端木恬还闭着眼睛,眉心轻蹙然后伸手一把推开了身旁的那只发热体,转个身越发的朝床内侧挪了进去。 三殿下幽幽的哀怨,并不客气厚脸皮的又贴了上去,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恬恬,我要进宫去面见父皇,尽快把日子定下来,好早日将你娶过门。” 她的身子因这句话而微顿了一下,然后默然,无语。 他见状,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那粉润粉润光洁透亮的脖子就在他的眼前,他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多了几分炽热,又俯身在那上面咬了咬,直到她恼得猛转过头来瞪他,他才再次不甘不愿的离开。 “恬恬,快起来为本王更衣。” 他站在床边,斜眉搭眼的睨着侧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来看他的人儿,装腔作势的说着。 郡主大人果然还是依然没有瞥他一眼,依然背对他躺着睡觉,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漠然模样。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叹息,开始自己动手穿起了衣服,心里哀怨着:本王真可怜,娶个媳妇连更衣这么点小事都不愿为他代劳,或者 可以换一下,他来给她更衣? 眸子开始散发起了蒙蒙紫光,溜啊溜的将他家人儿浑身上下都给溜了一个遍。 嗯,这主意不错! “恬恬,你还要睡?”他凑了过去,轻声问道。 她继续不理他。 “果然。”他睫毛轻垂神情落寞,轻声说道,“恬恬的热情每一次都是来得毫无征兆,去得悄无痕踪,还是这么的冷淡。” 她的睫毛轻颤了颤,然后转身,侧首,静静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要进宫面见皇上吗?怎么还没走?” 三殿下的眼睛顿时闪啊闪,愉悦欣喜的紫芒直戳人的眼,越发凑近她笑盈盈问道:“咦?难道恬恬也如此心急着想要嫁给我?” “你想多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 端木恬凝神沉思,然后施施然说道:“我想在家里再待上几年。” “……” 在家里再待上几年?几……年? 三殿下顿时脸色墨黑,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穿戴整齐,整理妥当后连门也不走了,直接从窗户进出。 端木恬淡定的看着他,觉得他如此匆忙急促的模样也十分的赏心悦目。 看到他直接从窗户窜了出去,她蹙眉思凝,似乎,三殿下进出她闺房的方式,一向都是从窗户来去,而很少走大门啊! 想到此,她不禁莞尔,也自己动手整理起了衣衫。 他进宫见皇上,她也有别的事情要做的。 半个时辰后,她出现在某酒楼内,有一段时间没过来,王通定是已经将她给抱怨死了。 这胖子脑子灵活,也能干并踏实勤劳,身上依然有着十年前那个三石村小子的憨实,但他却一向对账务这种事情甚是头疼,整天都在盼望着端木恬去给他处理账务。 再说,真正的老板是她,让她来处理也理所应当嘛! 她正往楼上走,途径一包房的时候却忽然脚步一顿,侧头淡淡的看向了那边,眉梢轻挑。 “呸!端木恬那个丑八怪,竟敢唆使那个小杂种来殴打本公子,这事儿没得完,本公子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她!” 王通就站在旁边,刚还因为有人来帮他处理账务了而笑得满脸肥肉汹涌颤动,一 听到从这包房里传出来的话,顿时一愣,然后笑容收敛,也是侧目看向了那边。 “恬恬,你……” 他开口想问,端木恬却忽然转身进入到了旁边的另一个包房内。 这是……要听墙角的意思了? 隔壁的包房内,有好些人,王通过了一会儿才跟随进这里,对她轻声说道:“护国公府的迟小公子带着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在隔壁,也是才刚到没多久。” 端木恬点点头,一脸不置可否,只安静的继续听墙角。 暗地里,却不禁思索,这迟小公子未免也太不知悔改了吧,是什么样的生长环境造就了他这般无法无天目中无人自以为是的个性? 隔壁包房内很热闹,显然这一群公子爷都在为迟小公子脸上的淤青伤痕而喧闹不已,不过在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跟着起哄又有多少是暗藏着幸灾乐祸的,却是怎么算也算不清的。 “我也觉得那女人真正是嚣张至极!”有人满腔愤懑,好像端木恬对着他也如何嚣张了似的。 有人叹息,感叹着:“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呢?又是皇上钦此的三殿下的王妃,还有谁是她不敢招惹的?尤其现在端木王爷刚刚北疆凯旋归来,端木王府就更加的势大,连皇上都要看他们三分脸色呢。” 这边,端木恬倏然蹙起了眉心,眼底黑沉沉的一片黑雾缭绕,啥气隐现。 该死!这样的话如何能说?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置端木王府于不忠之地?再仁慈宽厚的皇帝,怕是都要心生猜忌了。 王通吭哧吭哧的直接将对成山的账本亲自搬到了这里,一进来就看到恬恬脸色阴沉,杀气隐现,不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向隔着旁边包厢的那面墙。 他觉得恬恬还是很大方的,即便是那些让他们忍不住愤懑的事情她也总能够平常心对待,而能让她生气的,那事情肯定很严重。 他忙将账册这些都放在了旁边,凑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他们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 端木恬脸色微缓,说道:“胖子,你过会儿去给他们的菜里面加点料。” 王通顿时眼睛一亮,好像在自家酒楼里给客人下药这样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兴奋。 他伸手,在自己的脖子面前横掌做了个切割的动作,小眼睛闪亮,满含着期待之色。 端木恬的阴沉一下子就被他给驱 散了,嘴角一抽,随手一本账册就朝他飞了过去,低声道:“你想在这里闹出人命,我可不会给你扛。” 顿时,他满身的肥肉都以肉眼可见的幅度迅速耷拉了下去,失望的叹息一声,说道:“这群人时常跑酒楼里来吃喝,完了就赊账,小爷最讨厌别人欠我银子了!” 随之眼珠一转,嘿笑着说道:“不在这里闹出人命,那可以让他们死到外面去嘛!” 见端木恬皱眉,他以为她不忍,便又说道:“这些公子少爷们虽还不至于十恶不赦,但哪个不是纨绔跋扈?毁在他们手上的良家女子不知凡几,身上所背负的普通百姓的命也不少,早就该死了。” 在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贵贱分明的,像这些富贵公子们为了取乐而欺凌良家女子乃是最最寻常的事情,至于人命,那不过是他们一个眼神的事情。 端木恬却依然摇头,说道:“都是出身不凡的人,你杀了他们,也就别想继续留在京城了。” “切~那有什么了不起的。” “为了这么几个垃圾而不顾京城里的偌大产业,还弄得自己不得不远走天涯,被一路追杀,值得?” 王通一怔,低头若有所思。 隔壁的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话全都被人给听了个仔细,还是为迟小公子被殴打一事而群情激奋,大肆的诋毁着端木恬,也不知道昨天在衍庆殿内,迟小公子被端木宏那小盆友按着打的时候,他们都跑哪里去了。 王通听得直冒肝火,死死盯着那面墙壁,眼底倏然划过一抹阴狠。 端木恬淡定的开始处理起账簿,随口说了一句:“别闹出人命。”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一路摇摇晃晃的走出了酒楼,一见到外面的大太阳便觉得眼前直发花,摇晃得越发厉害了。 有人勾肩搭背,大着舌头含糊说道:“哥几个接下来到哪里去乐呵乐呵?嗝~今天的酒挺烈的,才不过喝了几杯而已。” 这一群人神志不清,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朝远处走去,晃晃脑袋想要将在眼前飞舞的星星给晃出去,头晕目眩也只当以为是酒喝多了,更没有发现遥遥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手持棍棒的猥琐之人。 终于,当他们摇晃着走过了拐角,有人“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同伙们转头看他,还忍不住嘲笑,“这孬货,不过才喝了几杯酒而已,这就趴下了!” 身旁的两人摇晃过去扶他,却一个重心 不稳,也跟着“噗通噗通”的栽倒在了地上,更引起一阵笑骂,然后紧跟着,其他人也一个个的栽倒在了地上。 当这里再没有一个清醒之人,从他们出了酒楼就一直跟在他们后头的几个人也现出了身形,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手中的棍棒就劈头盖脸的朝这群烂“醉”如泥的公子爷招呼了下去。 “噼里啪啦,砰铃哐啷!” 好一阵痛快畅意的殴打,直将他们打得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之后,才朝身后挥了挥手,马上有更多的人冒了出来,抬起这几位公子爷,将他们给扔到了全京城怪罪肮脏的一个臭水沟里。 “啪”的臭水四溅,惊吓起几只躲在暗中的壮硕肥鼠。 伙计们将这几位公子扔下水沟之后,还好心的为他们调整了下姿势,防止他们被昏迷中淹死于臭水沟,然后拍拍手转身离开了。 那边角落里,停着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有人在车内掀起一角窗帘将这一幕全都看进了眼里,不由莞尔轻笑,笑得如珠晕月辉,明月当空,轻声说着:“有意思。” 没想到刚进了京城,就见到如此让人耳目一新的场景。 马车旁,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随从,恭敬的说道:“公子,都已经打探清楚,这群以护国公府的六公子为首的公子刚从同福楼出来就被人给盯上了,看他们的模样,并不像是仅仅只喝醉了酒。” 公子轻轻放下窗帘,温雅清润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此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必多作理会。” “是!” 正说着,有人凌空而来,迅速的掠到了那臭水沟前,手中利剑寒光涔涔。 他对准了迟旭磊缓缓举剑,眼看着就要刺杀了过去,忽然浑身的汗毛直竖,猛然转头看向那远处角落的一辆马车。 这是一辆普通之极的马车,四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寂静无声也不像有人坐在里面的样子,可是在那微微掀开的窗帘一角,一截骨节分明的手指。 这前来刺杀的人顿时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剑尖当即转向对上了那边,冷喝道:“什么人?” 车帘晃动,那截手指消失不见,窗帘也晃悠着飘荡而下,牢牢的遮住了马车内的情景。 有人在马车内云淡风轻的说着:“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他冷笑,执剑上前,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猛转头看去,便见不知何时,在那马车的旁边, 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直看得他头皮发麻寒毛直竖。 他再不敢上前,也忘记了此次过来的任务,突然后退飞跃,消失了踪迹。 这里又恢复了安静,那黑衣劲装的随从转头看马车内,带着几分狐疑的唤道:“公子?” 先前不是还说此事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不必理会的吗?怎么又突然…… 一只手,洁白修长,从马车内伸出,轻轻的撩开了前方的门帘,然后一年轻公子从里面迈步走了出来。 顷刻间,犹如百花盛宴,空气盈香,阳光温柔,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轻快了起来。 干净、清透,温润如玉,仿似明珠生辉,月光皎洁,空气流淌到他这边,顿时粲然似有兰花盛开,星光璀璨。 那黑衣随从怔了怔,公子怎么出来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转身抬头看旁边屋顶,笑着说道:“你该如何感激在下?” 黑衣随从霍然一惊,猛转头看过去,便见就在他旁边的屋顶上,有水蓝罗裙飘扬,鬼面女子静静的坐在那儿,淡然,冷漠。 她冷冷的瞥了这公子一眼,道:“我没要你帮忙。” 公子轻笑,依然抬头看她,对她的半边鬼面熟若无睹,柔和说道:“没想到木公子竟是端木王府的郡主,以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坐在屋顶上的人,赫然正是端木恬。 她听到这话神情丝毫不动,又说道:“没想到明月公子竟大老远的跑来了京城,真让人意外。” “最近发生了点意外,让在下不得不奔波前来。” “玉灵芝?” “哦?郡主知道?” “我不是给了你二十万两黄金吗?做人不能太贪心,那玉灵芝虽珍贵,但也不值二十万两黄金。” “可对有需要的人来说,它值更多。” “所以说,让你别太贪心了。” 他笑着点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在下自当不会再作计较。” 这话似乎有歧义啊。 端木恬眼神更凉了些,他却恍若未见,话题一转,说道:“在下初来京城,尚未找到落脚之地,不知郡主可否收留在下几日?” “珍宝阁富甲天下,舒适奢华,你何必要如此跟自己过不去选择寄人篱下?” 他轻叹一声,道:“在下一向不喜欢住在那儿,会让我觉得我与那满眼的金黄一样庸俗。” “京城之地,各类风格的高档客栈酒楼遍地,自有能让你满意的地方。从这儿走,绕过两条小巷便有全京城最富盛名的云翔客栈。” “客栈太乱太闹,迎来送往到处都是人,没得清净。” 端木恬眉梢轻挑,目光凉漠,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毛病? 他抬头看她,目光盈盈,身周无尽的清透环绕,轻声说道:“莫非郡主是不愿意招待在下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了? 端木恬凉凉的看着他,直看着旁边那黑衣随从抚胸扼腕,悲愤不已。 我家公子何等金贵,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敞开了大门等候公子的驾临,公子都从来不屑一顾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就算……就算你是郡主,就算你是端木王府的郡主,竟然如此不将我家公子放在眼里,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端木恬忽侧头瞥了那随从一眼,道:“你这随从是不是犯病了?” 黑衣随从顿时神色一正,将所有的悲愤皆都收敛,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暗骂:你才犯病了呢! 有人从对面爬上了屋顶,探头探脑鬼鬼祟祟,正要向王妃打个招呼,忽然就看到下方一个男人,一个长得人模人样挺那么回事儿的男人,正抬头目光盈动的看着他家王妃。 咦咦?这什么情况? 莫非是王妃再次与他相会?还是这男人意图勾引他家王妃? 嗯,有情况,不对劲!得仔细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好回去向主子如实禀报。 不过他还没能又缩回去将这个情况好好的查看,那两人就都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安,你在那里做什么?” 呃……被发现了? 从安讪笑着爬了出来,凑到端木恬的身旁,说道:“属下方才远远的就看到王妃您坐在屋顶上,便想过来与您打个招呼,又见王妃似乎是在会朋友,便不敢贸然出现,打搅了您。” 说着的时候,他眼珠子一溜,便斜斜的飘向了明月公子,用眼神杀死他杀死他杀死他! 一切意图接近王妃的男人都是主子的敌人,主子的敌人也就是他们的敌人,应该毫不犹豫的无情灭杀之! 明月公子倒是一派温和,还朝他有礼的 微笑点了点头,只心里微有些异样。 王妃? 端木恬将这一切皆都无视,只看着突然出现的从安,忽然心中一动。 “这是明月公子。”她对从安说道,“今日刚到京城,正巧在此与他相遇,听闻他还没有落脚地,从安,还不快迎明月公子去府上住几日?” 嗯?什么什么?这就是那明月公子?坑了主子足足二十万两黄金,害得现在府上穷得叮当响连锅都快要揭不开,不得不找王妃借银八万两银子的罪魁祸首,珍宝阁老板明月公子? 顿时“唰”的一下,从安的眼睛亮了,迅速飘到明月公子的面前,殷勤的说道:“原来竟是明月公子,在下真是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既然明月公子刚到京城,尚未找到落脚之处,若不嫌弃不如就先去咱府上住几日吧,请请请!” 突然如此殷勤,态度大转变,让他总有中落了圈套的感觉,便说道:“多谢如此盛情,只是贸然打搅,也太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这是王妃邀请明月公子前往府上,哪里贸然了?明月公子快快请往这边。” 明月公子的眼中又划过了一抹异色,抬头若有深意的看了还坐在屋顶上的端木恬一眼。 她现在便能做主尧王府内的事情? 然后他就被从安近乎强行的迎接去了尧王府。 嗯,该用什么样的话来概括这件事呢? 从此,明月公子在尧王府内过上了水深火热般的日子?还是,明月公子的到来受到了尧王府上下众人的一致欢迎,将他奉若贵宾,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人不离左右的跟随,以供他随时差遣? 当然,那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现在,在面对着从安那无比热情到近乎厚颜无耻的邀请下,明月公子不得不前往尧王府小住几日,或许他也并不是很抗拒的。 嗯,或许。 那黑衣随从已经是有些看呆了,猛然反应过来差点就要拔剑相向了,他总觉得此人对他家公子极度非常十分的不怀好意。 马车开动,原本驾车的位置上,除了那黑衣随从之外,又多了一个满脸笑容,十分殷勤的从安,一路摇晃着朝尧王府开去。 马车内,明月公子和端木恬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终于,他轻轻的开了口,说道:“听闻皇上早已下旨,为你和三殿下赐婚,昨日端木王爷也凯旋回京,你们的大婚之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终于反扑倒 迟小公子那一群人被扔在臭水沟里,一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被一个路过的百姓发现,将他们从那臭水沟中拉了出来。 只是当时他们每个人都是满脸肿胀真正是连他们自己的爹娘都认不出他们来了,又在那臭水沟中泡了大半天,仰面朝天还有火辣辣的大太阳,已经基本上不能见人了。 有不少的人闻讯凑了过来,看着这惨不忍睹的几人,皆都不由得摇头叹息,面露怜悯之色。 “这是哪条街上的地痞啊?跟人打架了吧?啧啧,被打得好惨,还被扔到了这臭水沟里,幸好人还有点良心,没有将他们趴着扔下去,不然怕是早就被淹死了。” 有人摇头感叹,然后手上捧了个水盆,“哗”的一下将水扑到了这几个还没有醒过来的“地痞”身上。 一盆清水下去,冲刷掉了他们身上沾染的污水污泥,露出了精致华贵的衣角,那是普通百姓只能看看,连摸都没有摸着过的华贵。 围观的群众都盯着那几片衣角看了看,即便是在污水中泡了大半天,依然难掩那丝滑般的光泽,还有那精致的刺绣,无不让他们惊叹,然后面面相觑,忽然“哗啦”的一哄而散。 这哪里是什么地痞无赖?分明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公子们,不知是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给揍成了这般模样扔到了这臭水沟中,满脸肿胀似发酵过度的包子,满身腥臭刺鼻让人闻之欲呕,露在外面的肌肤被太阳晒得通红已开始起了死皮。 如此模样,简直惨不忍睹,他们哪里还敢继续站在这里围观?若是等这些公子们清醒过来之后迁怒到了身上,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不过眨眼间,围观的人群一散而空,附近视线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不见任何人影。 嗯,不对,还是有人的。 有人躲在暗中,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他是奉命过来保护迟小公子的,尽管他觉得这混账玩意儿死了也活该,不过公子说了,他不能死,他死了会不会天下大乱不知道,但却有很大的可能会给端木王府惹上了麻烦。 所以,他暂且还是好好活着吧,就算要死,也不能是被杀人,尤其还有可能是那些故意想要挑拨起护国公府和端木王府争端的人找了空隙。 刚才的那一盆清水下去,让被太阳晒了半天的皮肤如针刺般的疼痛,直直刺起的死皮更多了,而几位公子爷也终于被这样的又清凉又灼热又刺痛的感觉给弄醒了过来。 然后 ,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在夕阳的照耀下响起,“啊啊啊……”惊走了无数飞鸟走鼠,还有那小心的躲在暗处偷偷张望的百姓们。 金贵的,娇嫩的,面若芙蓉的公子们,仅此半天,就让他们彻底脱离了小白脸的行列,并在往后的好长时间内都没有能够恢复过来,迟小公子更是因此而在护国公府上一呆几个月,不敢出来见人,在京城百姓中引发了一阵欢欣鼓舞,大赞那将迟小公子打得不敢出门的不知名大侠。 嗯,当然,这也是后话,在这里说未免没意思,不然或者都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段时间,跳到八月初三之后了。唔~那该将会是怎样的场景呢? 此刻,端木王爷正与皇上定下了婚期,又商量了有关大婚的一些事项之后离开皇宫,而君修染则转道,悄然去了冷宫。 “染儿,你今日怎么过来了?以后没事就别过来,若是让人看到传了出去,可就不好了。”贤妃在察觉到君修染的到来之后便当即放过了正在蹂躏的德妃,回到了她的房内,神情闪亮。 君修染看着眼前这满脸温柔的看着他的女子,神情不禁有些飘忽,明明心里是温暖的,是无比愿意的,可张了张嘴,那一句母妃或者是娘却总也喊不出口。 贤妃娘娘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禁笑得眉眼弯弯,摸着自个儿的脸说道:“你看,我没有能够陪着你长大,明知道你定是受了许多苦也什么都做不到,甚至都不知道你还被那样伤害,就这么突然出现变成了你的生母,你会不习惯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神色柔和,没有半点因为从没听他叫一声娘亲的落寞,只有对他的心疼和歉意。 君修染微敛了敛眸色,垂首轻声说道:“与恬恬的婚期就在刚才定了下来,我过来便是想要与您说一声。” “真的?那可好!是什么日子?” “八月初三。” “还有两个多月?那你可要好好准备,恬恬是个好孩子,虽性子冷了些,但知书达理,有见识,还懂得体贴人,也不像是个会斤斤计较的,你可得好好的对人家。” “您似乎很喜欢她。” 她一愣,然后弯着眼笑,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我的儿媳妇,怎能不喜欢?” “您不会觉得她……她的脸……” 尽管他自己从不介意,甚至暗中不止一次的庆幸,恬恬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多年来都没有狂蜂浪蝶跟随,不然他定会癫狂的。 可眼前的,毕竟是他的母亲,先前德妃,那是因为他早就已经对她没有了任何期望,已不当她是母亲,可眼前的这位,突然天降而来,让他心神激荡,让他……突然间有了许多期待。 所以,他也忍不住的希望她是真的喜欢恬恬。 贤妃听到他的话,不禁诧异,道:“你是说她脸上的血蛊?” 君修染霍然抬头,“血蛊?” “你不知道?” “那……那是什么?” 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血蛊,也一直以为那就是恬恬生而带来的胎记,难道竟不是吗? 血蛊?那是什么东西? 他不禁惊愕,心也忽然有些乱,血蛊,顾名思义应该是某种类的蛊,那么,是谁竟给恬恬下了蛊?她自己知不知道?端木王叔知不知道? 贤妃也是有些诧异,然后失笑道:“原来你竟不知道,只以为那是她的胎记吗?如此,你还非她不娶,真为你高兴。” 尽管容颜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可也一直以来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贤妃发自内心的高兴,高兴她的儿子能娶到最心爱的姑娘,高兴他如此幸运,今生能遇到那么一个让他情真意切,不顾世俗不顾所有的愿意拿一切去交换的女子。 而且那个姑娘,也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看到她竟然还笑得开心,君修染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她见状忙收起了笑容,说道:“这血蛊对身体并无任何的害处,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蛊,因为并无蛊虫,而是由至亲之人的血液配上独特的药物再通过一定方法下到人的身上,来自一个很神秘的民族,在最当初是父母想要给自己的孩子做上特别的记号,这样即使是不小心失散了,以后也能找回来。这血蛊所用药物不同手法不同就能在身体的不同部位出现不同的样子,不过将这蛊下在脸上的,倒是极少极少,即便有也是很小的形状还很是漂亮的,像恬恬这样的,从未听说过。” 君修染闻言越发怔忪,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情存在?是他孤陋寡闻了吗? “血蛊?能解吗?” “自然是能的。不过解除的方法也是各种各样,而且一般也很少会有人去解,因为着是爹娘在孩子们身上留下的记号。” 记号?不会,恬恬脸上的绝对不会是记号!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恬恬的脸上弄出这么大片的鲜红色印记?是端木王叔下的,还是已逝的王妃? 君修染眉心轻微的抽搐着,似正在被什么给扰乱着心绪,让他无法冷静。 贤妃看着他这模样,也不禁开始担心,忙宽慰着说道:“染儿,别紧张,那对恬恬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损伤,想必她的爹娘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会如此,不然何苦要在她那漂亮的脸上面弄上这么一个狰狞的印记?岂不是害她嫁不出去吗?” 嫁不出去? 君修染忽然浑身一震,眼中渐渐的浮现了一抹清明,眸光浮动若有所思。 十七年前,端木王妃肚子里分明怀着恬恬,却为何竟会离开京城,还在生产恬恬的时候遇到了追杀? 她为什么会…… 大炎的第一美人,绝代风华,艳冠群芳,引得无数俊杰竞折腰。帝师府大小姐,聪慧绝顶,有着经天纬地之能,统筹千军之力。 君修染忽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此时,端木恬正在尧王府内,一派女主人的姿态,吩咐人招待明月公子主仆,定要将他们奉若贵宾不得有任何怠慢。 三殿下的那一群不着调的手下们,当即欣然应诺,只要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那坑了他们家主子二十万两黄金的罪魁祸首,就兴奋好么! 这家伙,肯定很有钱! 正好,最近府上日子过得紧巴巴,不如就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富甲天下的明月公子捐献些出来吧,当做是……住宿费,餐饮费,服务费。 当君修染从宫里回到王府的时候,王府上下正一片忙碌,忙着准备晚上的宴席。 从安说:“主子,属下把那个明月公子迎进王府里来了,说是要在这里小住上几日,王妃正招呼我们好好招待呢。” “嗯?” 他于是又说道:“今日属下出门,碰巧遇到王妃,当时明月公子便在场,王妃说他初来京城,尚未有落脚之地,便让属下请他过来小住几日。” “哦?” “据属下仔细观察,觉得那明月公子似对王妃不怀好意,先前还意图挑拨主子您和王妃的关系呢。” 三殿下顿时眸光潋滟,森森的慑人,嘴角勾起的笑意充满着一种叫阴险的光辉,直刺得从安小哥心情激动啊荡漾啊,然后他就听主子轻轻的非常温柔的问道:“你且下去,定要好好的招待明月公子。” 那“好好”两个字,格外加重了语气,与轻柔 中蕴含了沉凝,从安闻言顿时笑逐颜开,躬身领命便转身欢天喜地的去为好好招待明月公子做准备了。 当晚,于王府中宴请明月公子,那真乃是世间奇珍、美味佳肴,三殿下与恬恬并肩坐在主位上,指着面前的碟碗佳肴,笑容很是殷勤的对明月公子说道:“明月公子请尽情享受,若是不够,还有。” 明月公子低头看桌面,碗是好碗,蓝底青花,如玉般温润细腻,呈现着半透明的色泽,给碗中的食物也增添了几分诱人,碟是好碟,同样的蓝底青花,沿上一圈暗金纹,尊贵典雅。 然而这样价比黄金的名贵碗碟之中,盛放的所谓奇珍佳肴,却竟然是白粥加小菜! 明月公子手指颤动,却怎么也伸不出手,他长这么大,还真的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珍奇的佳肴,真的,从来没吃过! 三殿下却已经端起了碗筷优雅吃粥,还伸出筷子夹了几根腌萝卜到旁边恬恬的碗中,说道:“喝粥配腌萝卜,刚好,恬恬你快吃吧。最近府中拮据,最后的那块肉也在昨天喂了阿毛,不过吃素的对身子好,没有那么许多晦气。” 端木恬默然无声,捧碗,提筷子,吃粥配腌萝卜。 三殿下于是又转头对明月公子说道:“明月公子不必客气,快吃吧。早就听闻明月公子的大名,本王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能与你交个朋友,没想到竟如此凑巧的你与我家恬恬相识,定要在府上多住几日,也好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 “三殿下太抬举在下了,能承蒙三殿下的邀请,留宿尧王府,在下深感荣幸之至。”尽管心里十万分的不平静,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依然是温柔有礼,浅笑拱手说道。 所以三殿下也笑得很和善很亲切,又说道:“明月公子太客气了。不过可惜最近府上出了点问题,资金周转不灵,还得委屈明月公子陪本王一起喝粥,真是失礼。” “客随主便,三殿下不必介怀。” 端木恬忽然放下了筷子,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青花瓷碗往旁边一递,道:“给盛一碗来。” 站在旁边随侍的丫鬟闻言连忙伸手接过空碗,并很快又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粥进来,恭敬的放在王妃面前。 然后端木恬继续开吃,期间凉凉的瞥了君修染一眼,瞥得三殿下也连忙端起来吃,津津有味如食珍飨。 明月公子的嘴角抽啊抽,看着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捧着一碗粥吃得津津有味,他连眼角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 然后终于,他伸手,也拿起了碗筷,吃粥! 唔,这是用什么米熬制了?怎么会如此的粗糙难以下咽,还有种奇怪的味道?有点苦有点涩有点酸,该不会是坏了吧? 只一顿晚饭的功夫,温雅如月辉的明月公子就仿似被无情蹂躏了一番,直蹂躏得神光黯淡,眸色木然,任是他再如何的淡定,也最终没有能够忍住,吃了几口之后就再咽不下去,匆忙放下碗筷以赶路有些劳累为由,转身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他一离开,端木恬忽然放下碗筷,伸手捂嘴,一脸恶心的摸样。 “你们在这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三殿下却还在施施然吃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不适,闻言不叫下面的人回答,便自己说了起来:“一点点狼筋草,还有一些酸梅汁。” 说到狼筋草,就让他忍不住的想起了十年前的八月中秋,在三石村那个小院子里,那一碗璟世子亲手熬制的粉色米粥,在那一刻,他是真正觉得连月光都黯淡,天地都失色了的。 今日只在粥里面加了一点点而已,那什么明月公子竟然就食不下咽落荒而逃,真是没用! 三殿下对明月公子表示十分的鄙视,转头却温柔的看着身旁蹙眉的人儿,亲手拿过下人最近奉上的甜羹,柔声说道:“吃点东西去去味吧。” 端木恬又将那甜羹吃了个干净,才脸色缓和了过来,侧头看到他还在慢悠悠的吃那又苦又酸的米粥,目光微微闪烁了下,忽抓住他的手,说道:“别吃了。” 他一怔,顺着她的力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转头来看她的时候却又是目光盈盈,笑容温柔。 她看着却不禁觉得一阵刺眼,微眯了眯眼,摇头说道:“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子。君修染,看到你这样,我会觉得很难过。以前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忘记,但应该不被他们打扰现在所拥有的生活。”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缓缓收敛,忽然伸手将她用力的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 “别说。”她在他怀里摇头,说道,“你不必要想太多,只要按着最让你开心愉悦的方式生活,就可以了。” “最让我开心愉悦的方式?” “嗯!” 他沉默了下,抱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收紧,然后侧首轻贴在她的耳边说道:“恬恬,今晚我们一起睡。” “……”嗯?什么意思? 他搂抱着她的手开始不安分,嘴唇贴在了她的耳边然后游离到脖子上轻轻啃咬,呼吸炽热,体温升高,心跳加速,似要将人给融化了。 端木恬怔了怔,额头霍然绷起了几根青筋。 这魂淡! 他在想些什么? 三殿下才不管她身上突然爆出的冷气,继续搂抱着她在她脖子上啃啊啃,手在她粉背上游离,目标直指她的腰带。 她已开始挣扎,用力的想要将他推开,似乎有些恼怒,耳后脖子上却一片娇艳的红润,忽然她推拒的动作一软,口中一声嘤咛便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他看到她的脖子越发的粉润了,手停留在她的腰侧,笑得狐狸般狡诈,眼中则闪烁着狼一般的光芒,色狼。 嗯?敏感点? 又被他找到一处敏感点,他自不肯放过,对着她又啃又咬又亲又舔又摸的,直让她彻底瘫软在了他的怀里,面色酡红,娇喘吁吁。 她抬眸看着他,一双水眸早已没有了平常时候的清冷凉漠,而是水光盈动满满的全是勾引人的娇媚,她在他的怀里看着他,略还有那么点愤愤咬牙,忽然伸手拉下他的脖子主动的送上了娇柔若桃花的香唇,然后“砰”的一声,两人搂抱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侧身,翻转,直接翻到他的身上压着他,唇不相离,又亲又啃,她爬他的身上,伸手“嘶”的一声将他的衣服给撕裂了。 旁边那些还没有能够来得及离开的下人见状,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王妃威武! 三殿下也不由喘息,好刺激! 侧目看到旁边还有人盯着这边猛瞧,呆呆的压根就没有清醒过来知道他们最该离开,三殿下目光一沉,忽然挥手。 有劲风扑面而来,直将人给扇飞了出去,惊吓之下不由一声惊叫,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死死的捂住了,由着自己一头撞出门外。屋内的其他人也因着这一下而纷纷清醒了过来,顿时“呼啦啦”的逃窜了个一干二净,最后出门的人还小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屋内终于清净,再没有没眼力见的闲杂人等,端木恬在那人一声惊呼的时候动作微顿了下,君修染顿时连忙伸手将她压回到自己身上,亲吻着她的唇,勾引着她的舌,舔舐过她口中的每一个角落,手也不忘在她身上到处煽风点火。 屋外,众人逃窜而出,却都舍不得就此离开,一个 个都竖起了耳朵听屋内的响动。 无奈屋子太大,主子他们离门口有点远,一般的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外面。 众人不禁扼腕,下次定要安排主子和王妃去小屋子里用膳! 终于,他们听到有个娇媚的声音隐约传了出来:“你行不行?” 众人再次抽气,什么什么?王妃竟在质疑主子的能力? “你很快就会知道!”某只殿下在咬牙切齿,恨恨说道,“你上次不就已经尝试过了吗?竟然还问。” 众人在门外点头,就是就是,没错没错,上次主子还是第一次呢,都持续了貌似很久。 哎呦!定然是越战越勇的呀! 某女几分迟疑几分困惑,说着:“上次啊?根本就不记得,似乎完全没感觉!” 无数人在顷刻间吐血栽倒,王妃,您您您…… 结果那天,尧王府内无数人吐血,无数人鼻血不止,无数人激动兴奋春情荡漾,而端木恬则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都没有能够起来。 君修染的房内,恬恬真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眼睑下微有一层阴影。 君修染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看着她挺直的鼻子,看着她想粉润的嘴唇,看着她柳叶眉弯弯,睫毛微翘,也看着她半边肤如凝脂绝色倾城半边却鲜红胎覆盖形若鬼魅的脸。 他忽然凑近了些,仔细的盯着她左边脸上的红色印记,似在分辨着,若有所思。 如此强烈的目光终于将她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某人在她眼前放大的脸,当即脸色一僵,直接挥手拍在他的脸上将推了出去。 “你做什么?” “看看本王的爱妃。” “谁是你爱妃了?” “嗯?恬恬你几次三番的将我吞吃下腹,难道又想不负责任?” “……” 他摸着下巴,思衬着说道:“不过已经晚了,你就算不负责任也不行了。我们的婚期已定下,八月初三。嗯,还有两个多月,真漫长啊。”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么?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悔婚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施施然说着,转头看到窗外好像是夕阳西下的场景,不由一怔,那么一抹刚浮现的清浅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殿下正在为她那句“悔婚”而纠结,闻言幽幽瞥她一眼,十 分淡定的说道:“马上就可以用晚膳了。” “……” 她盯着他,满脸僵硬。 她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在尧王府里见人了? 他也看着她,却目光温和,隐约中还闪烁着那么点得意的神光。 恬恬,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天,端木恬本是要回去端木王府的,却不想天空突然阴沉,天边首轰隆隆的响起了低沉的滚雷之声,然后忽然“刺啦”一声一道闪电凌空而下,直将天空都给劈裂了开来,紧随着“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不过眨眨眼的功夫,雨水倾盆而下,阻了端木恬回去的脚步。 三殿下自然是极高兴的,觉得老天爷真是难得的开了眼。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大雨倾盆,他笑意盈盈,说着:“恬恬,你看,连老天都看不得我们分开。” 她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尧王府内的某院落中,明月公子也正站着门前看雨,身后,他那位黑衣随从侍立,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我们干什么还要继续住在这里?我看这三殿下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公子你。” 什么呀?堂堂尧王府,竟让他家公子喝了一天的粥,还敢说着是目前府上能拿出来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啊呸!最高规格的待遇若都是如此,低等级的待遇要如何了?直接让客人饿肚子? 明月公子站在那儿看雨,并没有任何言语,就仿佛根本没听到随从对他说的话。 那随从不禁又张了张嘴,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越发的古怪,撇着嘴角闭上了嘴。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端木恬,有什么好的? 明月公子忽然眼神一动,转头便看到有人被大雨笼罩着奔了过来,对着他拱手道:“明月公子,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黑衣随从瞪眼,现在大雨倾盆的,让他家公子过去跟他聊天?三殿下了不起啊?他家公子那也是…… 明月公子却微笑,点头道:“好!待得雨小些了,在下自当过去拜会三殿下。” 那人闻言又是一拱手,说道:“是,我这就去回禀我家主子!” 然而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夜幕降临都没有停止,一直到近亥时,君修染的书房门终于被推开,生如明月的公子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过河拆桥 明月公子,或者说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尧王府,不知是因为跟君修染交谈了一些话,让他有所介意而离开,还是因为害怕了尧王府的待客之道,实在是再吃不下白粥了,而且还是又酸又苦又粗糙难以下咽的白粥。 只一天的时间,他就觉得他都瘦了。 风玉衍连夜离开,端木恬就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半饷转头看那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的人,“他真是扶风国的太子?”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还有一个如此震慑人的身份,扶风国的太子殿下? 她倒是听说过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形如月下谪仙,温润尊雅,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不过谁也不会贸然的把他和明月公子联系到一起的啊。就比如,端木恬认识明月公子而不认识风玉衍,而君修染则偏偏认识风玉衍却不认识明月公子,如此巧妙的一结合,于是现在两人都知道了,明月公子就是风玉衍! 想到此,她不禁轻蹙眉,咬了咬嘴唇,带几分懊恼的说道:“早知他是风玉衍,当初便不该将那二十万两黄金送上。” 她只当以为明月公子在民间和江湖上的势力很大,君修染已经是敌人环伺,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二十万两黄金而与他为敌,所以才随信送上金票,也算是一种道歉和交好,相信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为了一株玉灵芝而与君修染为敌是不划算的。 可他还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这情况就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君修染在她身侧含笑而立,闻言说道:“送都已经送了出去,难道还能再去问他要回来吗?” 话虽这么说,他的紫眸之中却闪烁着点点萤光,如那无法扑灭的鬼火,晃悠悠的慑人。 本王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端木恬依然侧头看着他,说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一个邻国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在大炎国土上面有如此大的势力?” 这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君修染俯身腻了过来,手环在她着她的纤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啊简直就是! “这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他是扶风国太子,在诸皇子中一支独大,扶风皇帝也是对他甚是信重,几乎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位置的,自然也能够随手掌控了扶风在其他国的一些隐暗势力。” “那给他去 找点麻烦!” 三殿下都不禁侧目了,他还以为她会问大炎在扶风是否也有这样的势力,现在又掌控在谁的手上呢,没想到她竟是直接跳过到了要给风玉衍去找麻烦的方面。 她歪过头看他,道:“你觉得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也很想看看,看他这个扶风国太子怎么安然从我大炎回去。”他笑得狐狸似的,紫眸闪烁已是开始暗暗的算计了起来。 尽管那人算起来似乎还是他的表兄,但那又如何?本王的黄金是那么好拿的?最重要的是,本王的女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端木恬倒是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这么一个想法,只觉得其他国家的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炎国都之内,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爽快。 不过,那人似乎是君修染的表兄啊。 她神情微有几分沉凝,看着他说道:“有没有与他合作的可能?” “有!”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本正经,可紧接着就又马上变了模样,笑得阴险狡诈,说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啊,也不知道究竟能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 而风玉衍在离开尧王府之后便直接去了珍宝阁,却并没有如临大敌般的让珍宝阁内的人整理东西赶紧跑路,甚至都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倒是那黑衣随从,着实紧张了一把,一直劝说着:“公子,还是赶紧离开炎京城吧,您的身份已经被知晓,若是这大炎的三殿下想要对您不利,我们在这里毕竟势单力薄,如何与他对抗?” 无奈明月公子连瞄都没有瞄他一眼,由着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只安心坐在椅子上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终于,他也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很的烦恼,便转头看向这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忠心下属,此刻还能微笑着说道:“我都没有急,你急什么?” “公子……” “他一开始就认出了我,若要对我不利也早已经下手,不会等到现在的。”他说着站起身,转身朝房里走去,说道,“难得能来一次炎京,倒不妨趁此机会好好的在此逛上一逛。” 侍卫的脸顿时就如同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般的,墨黑。 风玉衍走了几步,又停下,侧头对他说道:“君修染八月初三大婚,定会有帖送往扶风,你去让人将那帖子人送到我手上来。” 侍卫皱皱眉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但还是恭敬的说道:“是!” 看着太子殿下进了房内,这黑衣侍卫还站在原地沉思,太子殿下他该不会是因为端木恬才要继续留在炎京城里吧? 那女人长得那么丑,性子也古怪一点都不温柔,还貌似心狠手辣性情凉薄,何德何能竟能让太子殿下对她另眼相看?而且虽不想承认,但大炎的三皇子也确实乃人中龙凤,不过就是比他家太子殿下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竟也是对那个女人情深意重,非她不娶的模样。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撇撇嘴转身出门,去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去了。 尧王府内,此刻三殿下正躺在书房里,幽怨的叹息。 哎,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恬恬真狠心,占了他的房间不说竟还将他给赶了出来,这简直就是鸠占鹊巢啊有木有! 三殿下躺在床上翻个身,于一室昏黄的灯盏照耀之中,紫眸被映照出了一片绿光,幽幽的如狼一般。 色狼! 明明昨天还狂野的将他压倒又柔顺的躺在他身下,今天竟然就马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完了他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翻脸不认人啊! 以前他跑去端木王府溜进她闺房的时候,至少也还能抱着她一起睡呢,没想到到了他的地盘上,反而被她占了房间赶到书房? 三殿下对着灯光摸摸下巴,难道恬恬她就是喜欢那个调调? 书房外,有人隐藏在暗中,偷偷的与同伴交流着感情。 主子竟然被赶到书房里来了,哎呦喂,王妃好威武! 第二天,端木恬便离开了尧王府,尽管某殿下十分的不舍,众下人随从护卫热情挽留,她都一意孤行的回了端木王府。 “本郡主云英未嫁,经常住在三殿下的府上,成何体统?” 当这个借口被她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时候,众人扼腕,深深觉得王妃已经被主子给带坏了,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话竟也能够随手拈来。 三殿下幽幽叹息。 吃都已经被你吃了,竟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负责任之极啊!恬恬,你莫非是想要抛弃了我? 当端木恬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端木峥正坐在院子凉亭里喝茶,他已经越来越少喝酒了,就连前两天的宫宴上,也不过才喝了两三杯而已。 看到女儿消失了两天终于回来了,他 眉心轻拧,终还是舒缓了开来,说道:“恬恬,你过来。” 端木恬脚步一顿,然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爹爹,有什么事吗?” “你这两天一直在尧王府?” “嗯!” “你……前日我与皇上商议了下你们的婚事,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八月初三。” “我知道。” “不过你们虽已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成亲,你偶尔去去尧王府也无妨,但还是别住在那里比较好。”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如果真舍不得离了片刻,也该是他来端木王府。” “呃……”她为什么觉得爹爹的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有点意有所指,让她莫名的有种心跳加速,面儿发烫的错觉? 端木峥在说了那话后便恍若无事办的又端起茶杯悠然喝了起来,随口道:“你也别在这里站着,去忙自己的事吧,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嫁,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好。” 出嫁么? 端木恬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告退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两步却又停下,转身说道:“爹爹,扶风国的太子来了京城。” 端木峥当即神情一顿,道:“当真?” “是!我前天遇到明月公子,便将他带去了尧王府,昨天才知道他竟然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 “现在还在尧王府中?” “没有,他昨天晚上就离开了,不过还是京城里。” 端木峥沉思着,然后说道:“恬恬,你似乎与凤楼很是聊得来。” “嗯!” “你去找他,将这件事告诉他。” 告诉凤楼? 端木恬怔愣,随即了然。 大炎与扶风相交的边界上,一直都是由凤家守卫的,尽管现在凤家只剩下了凤楼一人,还是个妖里妖气从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的人妖,但他毕竟是凤家的王爷。 她当即点头,也没有回去出云阁,而是转身返回,又离开了端木王府。 她找到风楼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内跳艳舞,那妖娆的身段,那艳丽的舞姿,那低沉中微带着点暗哑的声音相当性感,尤其是在唱着艳曲的时候。 他身旁的花儿娇嫩而美艳,日光从他头顶的树枝缝隙中投射而下,明媚光线投影 出闪耀光斑,却皆都在他的身旁黯然失色。 端木恬站在旁边烈日照射不到的阴影中,静静欣赏这一场风花雪月般的轻歌曼舞。 只见他眼角一挑,勾勒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也看到了站在那边看他跳舞的人,顿时就停了舞姿,笑得勾眉搭眼的袅袅飘了过去。 端木恬不禁一声失望的叹息,其实看他跳舞,真的很赏心悦目。 “郡主,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来了?莫非是专程来找奴才的?”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扑棱棱的看着她,那神态甚是诱人,就像是那等着被扑倒的绝世妖孽。 他真的是端木恬有记忆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如此妖娆,如此的男女难辨。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专程来找你的,见你歌舞得似乎很开心,真让人不忍心打搅。” 他眼中顿时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啊闪的,双手捧心作满脸幸福撒娇状,娇滴滴的说道:“讨厌!郡主竟如此说奴才,真让奴才受宠若惊,好幸福哦!” 端木恬嘴角一抽,伸手默默的压下了手臂上拼命冒起的鸡皮疙瘩,说道:“我来跟你说件事。” 他妖媚的大眼睛眨啊眨,好一副含羞带怯的娇柔模样,轻声说道:“郡主想与奴才说什么?难道是想要表白?嗯~讨厌,奴才会害羞的。而且郡主您马上就要与三殿下成亲了,若是让他知道您竟还喜欢奴才,奴才该如此躲避三殿下的追杀啊?不过没事,奴才相信郡主您一定会保护好奴才的。” 然后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端木恬低眉垂眸,又在手臂上压了压,然后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清丽的弧度,说道:“放心,我最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了。” 凤美人那叫一个哀怨哦! “那奴才带您一起去私奔,可好?” 郡主大人侧目,话说,怎么有这么多人想带她去私奔啊? 她神情古怪,目光在他的身上溜了溜,道:“你行吗?” “怎么不行?”他扑棱着大眼睛,对她的怀疑深感不满,然后又忽而面露羞赧之色,扭捏着说道,“奴才可以用手啊,还可以用……黄瓜!” 嘴角抽了抽,她忽有种吐血的冲动。 这里是古代吧?是礼教森严的封建时代吧?是男女授受不亲,碰一下小手都要负责的时代吧?为什么人家凤王爷却竟然可以对着她一个姑娘说出这么猥琐的话?是 根本不把她当女子来看?还是在他凤王爷的眼里从来也没有所谓的礼教规矩?或者,他这是在调戏她? 凤楼却在看到她的脸色之后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在她面前原地转了个圈圈以表示自己此刻的兴奋激动。 “风玉衍到京城来了。” 突然听到的这一句话让凤楼的动作顿住,然后转过头来狐疑的看着她。 “风玉衍?” “对,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难道凤总管竟然不认识?” 凤楼倏然伸手托着下巴,轻轻的挠了几下,若有所思道:“那小子突然跑到咱大炎的京城里来做什么?作死么?” 堂堂一国太子,没有打过招呼经过任何人同意的跑带别国都城里去,哎呀呀,好嚣张啊! 凤楼又眼珠一转,凑到了她的面前,问道:“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还今日特意进宫来找奴才就是为了告诉奴才这件事?” 端木恬浅笑,道:“知道明月公子吗?” “知道。不就是那被郡主您和三殿下给抢了的倒霉蛋吗?” 倒霉蛋? 或许吧。 让端木恬吸了口气,才又平静的说道:“我也是昨天才刚知道,他竟然就是风玉衍。” 凤楼继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跑到咱大炎做生意来了。” 是啊,多稀罕的事! 端木恬并没有跟他多啰嗦,把想告诉他的告诉了他之后,便也转身离开了,尽管凤美人好像有点不满,但他现在并不无聊,正好有事情要做,便也没有多作纠缠,只有那么点幽怨。 “郡主,要奴才送您回去吗?”凤美人俏生生的立在御花园里,看着转身离去的端木恬,眼汪汪,情满溢的说道。 端木恬头都不回一下,恍若未闻,迅速的消失在了御花园内。 不过既然都已经进了宫,她便打算顺道去冷宫看看,转身时,脚步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迟疑,然后毅然转身。 然而她还没有到冷宫,便被人拦了下来。 “端木恬,你这个丑八怪到宫里来做什么?见了本公主,还不快下跪行礼?” 挡在她面前的,赫然就是那已经有许久没见面的六公主,面对着她的颐指气使,嚣张狂傲,端木恬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要从她身边绕过。 先前,在 德妃娘娘还尚且得势的时候她都没有将这位刁蛮的公主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是现在?不过就是只狂吠的小狗,她难道还能跟只禽兽去计较? 不过她的冷漠很显然一下就激怒了六公主,当即紧追两步又挡在了她的面前,脸色都扭曲了。 “混账东西!你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六公主!”端木恬眉梢轻挑,漠然看着她说道,“我是皇上钦此的郡主,即便略低你一等也不必对你下跪,并有资格在面对你的羞辱时加以反击。更何况,我与三殿下的婚事乃皇上遇刺,虽尚未行大婚之礼,但六公主你现在见着我,便是对我行礼并唤一声皇嫂,也并不为过。”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却轻易的勾起了六公主心底最深的火气,脸色越发扭曲,眼神狰狞,死死的盯着她,道:“你休得意!你哪一点配得上我皇兄?像你这种丑八怪,就应该被……啊!你做什么?大胆,混账,快放开本公主!” 端木恬面无表情的伸手,在六公主叫嚣得最欢的时候一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轻松的便将这个还不到她肩膀高的小姑娘也拎了起来。 冷眼看着她的挣扎,端木恬神色沉凝淡淡的一抹轻蔑和厌烦,冷冷的说道:“我真的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你最好想清楚了,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本郡主指手画脚的?你以为你还是原先那个有德妃为后盾,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殿下?即便是那个时候,你也没资格对本郡主大呼小叫。” 对上端木恬那冷漠的眼睛,六公主突然觉得很害怕,她觉得她一定会被端木恬给杀死的,一定会! 她开始挣扎,用力的挣扎,甚至不敢再叫嚣,只扯着脖子涨红了脸,尖利的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跟随在她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们也是满脸惊恐,却谁也不敢上前来对端木恬不敬。 他们反而是比他们的主子要更加清楚的明白,端木恬得罪不起。 眼看着六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涨红,呼吸急促,他们也越发慌乱,不知是谁起的头,忽然“扑通”的连声向,他们皆都跪了下来,朝着端木恬便用力的磕起了头,求饶着:“郡主息怒,求求您放了公主吧,求郡主饶命!” 端木恬收拢的手一顿,看了那跪地磕头的宫女太监们,眉宇间的杀气稍去,然后松手,放开了六公主。 她也不能真的杀了她啊。 六公主一得自由,便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 鲜空气,拼命咳嗽着似乎这样就会让她火辣辣似被火燎的喉咙舒服一些,然后呜咽着坐在那儿撒泼子大哭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贱人贱人贱人!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告诉皇兄,让他狠狠的教训你!” 端木恬眉宇间尚未散去的冷凝霎时又加重了几分,然后又缓缓的散开,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去跟他说,别到时候,你连见他都见不到!” 六公主猛然抬头死死的盯上了她,却在接触到端木恬的眼神时如被针刺般的又缩了回去,然后继续嚎啕大哭。 端木恬抬头看了眼冷宫的方向,又低头看撒泼的六公主,看来今天冷宫是去不成了。 有此想法之后,她再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片刻,转身就离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六公主的哭喊声,附近还有不少的人探头探脑,想要看清楚这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各怀心思。 端木恬随意的从那些身影上扫过,嘴角不由抿紧了些。 让人讨厌的皇宫。 远处角落里,有明黄的衣角悄悄露了出来,旁边,有内侍太监低头站立,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真是没想到,只是随皇上出来散散步,竟然就看到了这么惊骇的一幕,天哪!恬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再怎么说,那也是公主殿下啊,而且上次还刚刚因为跟六公主的冲突,而被皇上罚跪,怎么竟还是不知收敛呢? 更倒霉的是,竟还被皇上撞了个正着! 他抬眼,偷偷的瞄了皇上一眼,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皇上正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却不知正在想些什么,脸上看不出半点生气恼怒的痕迹,反而竟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笑意。 哎哎?笑意? “这丫头,最近似乎越发的嚣张了。”皇上突然开口,却不知道他说的丫头,究竟是哪个丫头。 走出皇宫的端木恬,忽然打了个冷颤。 抬头看头顶骄阳似火,她伸手缓缓摸平了不知为何又突然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这一天,倒是奔波了不少地方,不过在她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却发现正有人直挺挺的坐在出云阁花厅内等着她。 “好些天没有见到你了,怎么今天有空过来?”她看着那直挺挺坐着的人,眼中有一点狐疑闪过。 怎么回事?荣大小姐的 神色怎么有点不正常? 这个在出云阁里等她的人正是荣芩静,她似乎在走神,听到端木恬的声音后才反应了过来,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恍恍惚惚。 “呃,哦,你回来了?” 这是什么反应?一向明朗的荣大小姐突然间变得反应迟钝神情恍惚? 端木恬不禁担心的走到了她面前,问道:“你怎么了?” 荣芩静抬头看着她,恍惚一点点的散去,也好像终于认出了站在面前的人是谁,然后忽然小嘴一扁,眼中刹那水光盈动,用力的扑进了她怀中,“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端木恬顿时浑身僵硬,手指颤抖了好几下才终于忍住没有将正伤心着的荣大小姐给拍出去,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有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过才几天没见啊,好好的明朗大小姐怎么突然就哭到她怀里来了? 荣大小姐只是埋在她的怀里抱着她哭,闻言半点反应也没有,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抽噎着说道:“他不要我!” “呃……”不要你?谁不要你? “他说,他不喜欢我!” “嗯?”不喜欢你?莫非是……男人? 端木恬眉梢跳啊跳,暗道荣大小姐好快的速度,这么快就找到了喜欢的男人,可是她怎么竟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尧王府内,三殿下包袱款款,走出了房门。 守在门口的下属见状不由一呆,忙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里?” 三殿下笑容奸诈,眉眼弯弯笑得人直发冷,那花儿般娇嫩的唇瓣轻启,柔柔说道:“从今天开始,本王搬去端木王府住。” 顿时“噼里啪啦”无数人从不知什么地方栽倒了下来,摔成一团。 搬去端木王府住? 唔~怎么有种主子想入赘的赶脚?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奖励 且不管三殿下是不是想要入赘端木王府,他那一群属下又是各怀了怎样的坏心思,是打算劝阻一下主子的不规矩行为呢,还是躲在主子的身后看热闹?只说现在端木王府出云阁内,端木恬僵硬的扶着荣大小姐的肩膀,嘴角抽搐了两下,连神情都木然了。 她一向连话都少,更不要说是做安慰人这种事情了,而且她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安慰就更加的无从下口,于是就只要这么由着荣大小姐在她的怀里哭得伤心,眉心轻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荣大小姐哭得太伤心,也是惊呆了出云阁内的一群丫鬟们,她们对荣大小姐可是一点不陌生,最近的几个月里时常能看到她出现在咱王府里晃荡,虽听人说荣大小姐脾气古怪,性情倨傲,但她们倒是觉得比其他的那些娇柔小姐可爱多了。 这也是唯一一个对着她们家郡主撒泼调戏嚣张狂妄,郡主还由着她的别家小姐,应该是朋友吧? 对于荣大小姐,从来看到的都是她笑容明媚神态张扬的模样,怎么现在竟突然哭得这么伤心?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们不禁探头探脑,面面相觑面露狐疑之色,端木恬见状转头看她们,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荣大小姐单独聊聊。” “是!” 丫鬟们闻言连忙退下,屋内便只剩下了两个人。 端木恬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竟让你这么伤心。” 哭了这么一会儿,荣芩静也稍微有点平静下来了,略松开抱着她的手,吸了吸鼻子瓮声说道:“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本小姐被臭男人给嫌弃了吗?” “哪个男人这么不长眼,竟敢嫌弃你?” “你也这么觉得?” “自然,咱家荣大小姐要身份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要容貌也是光彩明艳绝世无双,要性情更加是京城里那些娇娇弱弱的所谓大家闺秀无法比拟的,要说才能,虽不会什么诗词歌赋,但那些虚妄的东西有什么用?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还嫌弃,莫不是眼瞎了?” 她睁着那哭得红肿的眼睛巴巴看着她,似乎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点她其实只是在哄哄她而已的证据,不过郡主大人确实是真心那么以为的,没有半点虚假。 荣芩静不禁又吸了下鼻子,咬牙恶狠狠的说道:“对,你说得没错,那魂淡就是眼睛瞎了!本小 姐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气,竟还敢嫌弃!” “他嫌弃你什么?”没有大家闺秀的弱雅?做事率性不像个姑娘家?不安于室不好掌控于是就嫌弃了她? 而听到端木恬的问话,荣芩静顿了下,然后再次咬牙,愤恨道:“他要说了我还心里好受些,可他却偏偏什么都没说,只说不喜欢我!” 说着,她眼中又开始水光盈盈,声音也低落了下去,大有随时决堤的危险。 端木恬微怔,道:“莫非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 “没有!”她用力摇头,道,“绝对没有!” “这么确定?” “当然,除非……除非是他把喜欢的姑娘深藏在了心底,连面儿都不去见上一个,也没有半点相思。” 这都是她观察所得还是调查所得?端木恬静静看着她,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还有点意外。 荣大小姐的心思,何时也如此细腻了? 沉默了半饷,她才又问道:“是哪个男人,竟如此不开眼,遇上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珍惜?” 荣芩静眉心紧蹙强忍着又要决堤的眼泪,抬头看着端木恬,扁了下嘴唇,说道:“这个瞎了眼的男人,就是你哥哥!” “……哎?” 大小姐捏了捏鼻子,拭去在眼眶里颤巍巍就要掉下来的泪珠,抬头看着她施施然说道:“你身为他的妹妹,是想要替兄赎罪吗?” “……” “怎么?你不相信?” 端木恬抬头蹙眉咬唇,若有所思,摇头说道:“不,只是有点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随口说的,开玩笑而已。” “在凌云寺的时候,确实是随口说的。”她撇嘴,眼中又重新漫上了泪光,声音也又有了几分哭腔,说道,“可后来,我就是喜欢上他了,不行么?” “呃……当然行!” 她双手用力扯着衣角,几乎要将衣服也给扯破了,愤恨道:“那你哥哥那个魂淡,他不喜欢我,还说我是因为想要嫁在京城,才会找上他的!魂淡魂淡魂淡!” 端木恬看着她这激动的模样,又想到哥哥,不禁嘴角一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荣大小姐那叫一个泪眼汪汪啊,几分幽怨几分伤心几分落寞的看着她,说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一说到是你哥哥,你就马上翻脸,也不陪我一起骂他了!” 端木恬满脸黑线,道:“我哪里翻脸了?你是没见过我翻脸的样子吧?” 大小姐咬着帕子,幽幽的看着她,又要哭了。 郡主大人不禁揉了揉额角,突然有点头疼。 “不如,我帮你去我哥哥那里问一下吧,再替你说说好话?”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个了。 却不想荣芩静闻言,竟直接摇头,说道:“不用了,再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回去?” “嗯!在京城已经留了好些日子,爹爹说再过个几天,选个好日子就要启程离开京城,我们以后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她眉心紧蹙,眼中水光盈动,一改平常时候的明媚明朗,却显得格外惹人心怜。 而听到她这么说,端木恬忽然有些难过,不由便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然还能如何?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她说着摇头,道,“我做不来这些事情,他既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强人所难的继续纠缠?徒惹他的厌烦,我自己也未必就会开心。他不喜欢我就算了,本小姐又不差,天下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总会……” 话未说完,便是一滴泪水忽然从眼中掉落而出,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慌忙擦去,却有更多的泪水掉落了下来,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端木恬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个明媚率性,肆意招摇的姑娘,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于是看到她这般想哭却偏忍着不哭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而且,这也是端木恬回到京城之后,唯一让她觉得喜欢的姑娘,相处愉快,打心眼里把她当作是朋友。 只是感情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能握着她的手说道:“不如,你再在京城留些日子吧,至少,等我出嫁了之后。” 她却猛摇头,道:“不干!看着你风光出嫁,夫君疼爱,我却被人嫌弃形单影只,你让我情何以堪啊?” “……” 她红着眼看她,又轻声说道:“这次到京城来,能遇到你们也算是不虚此行,其他的……我认了,就这样!” “我以为,你不该是这么认命的人?” “那不然还能如何?让我对着他死缠烂打?我做不到!他若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他,他是你端木王府的世子爷,我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嫡出大小姐,虽不知道这一别还能不能 再见面,若再见,也就一声表哥而已!” 端木恬直盯着她,嘴角轻勾点头道:“好,确实该这么想。我哥哥不喜欢你那是他没有眼光,竟然放走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姑娘,以后定要找个比他更好的。” “嗯!” 然而话虽如此,她的眼眶却又忍不住的红了,连忙低头直接拿袖子用力擦了几下。 端木恬静静看着,在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声。 有人坐在湖边凉亭内,摇晃着折扇一声声叹息,“这该死的天气,真是越发的炎热了。” 旁边有人看着亭外水中的锦鲤,默然不语。 绯衣公子便走了过来,伸手勾上他的肩膀,说道:“小璟啊,我听说小静静对你表白了。” “嗯。” “你怎么回应她的?莫非咱府上又将要办一场喜事?”宸公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已自动脑补起了无数的旖旎场景。 端木璟面色不动,道:“我拒绝了。” 凉亭内倏然一静,宸公子连扇子都忘记了摇晃,只顾盯着他猛看,满脸惊讶。 “为什么?” “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那种温雅娴淑的?” “……”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心思来,宸公子转了个身倚在柱子上,叹息着说道:“多好的姑娘啊,你竟然不喜欢,真是可惜了。” 远处,有两个人一起走过,宸公子看着那两人,不由说道:“那不就是恬恬和小静儿吗?” 端木璟闻言侧头,就看到端木恬和荣芩静一起行走在那边廊檐下,不知在互相说些什么,并没有发现这边凉亭内的两个人。 “小恬恬!”宸公子捏着嗓子打招呼,成功吸引了那两人转头看过来,不仅看到了宸公子,当然还看到了他身边的端木璟。 端木恬转身便要往这边走过来,荣芩静却好像在挣扎着不想过来,最后还是被拖着过来的。 “小静儿你这是做什么?竟看到了本公子还想避而不见,欠揍不成?”在她们踏入凉亭的时候,宸公子就倚在柱子上斜睨,贱贱的说道。 荣芩静低着头,一声不响,谁都不看,惹得宸公子有几分怨念,托着下巴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嫌弃了?” 端木恬看了旁边低头不看人的荣芩静一眼,转头看向对面两人,道:“小叔, 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比较凉快,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大热天的。” “芩静要回去了,我送她到门口。” “这么早就要回去?你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事啊。”宸公子惊讶,以往这丫头可是在端木王府里赶都赶不走的,今天竟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端木璟,又转头看向荣芩静,道:“小静儿,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文静?难道是终于想通要当个淑女了?” “不用你管!” 尽管她已经努力的让自己像平常一样,但还是隐藏不住声音的暗哑和翁气,端木宸公听得一愣,然后眉头一皱,道:“小静儿,你不会是哭过了吧?” 端木恬突然感觉握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收紧了下,然后荣芩静抬头一如往常般的瞪了宸公子一眼,只是她不知道她此刻双眼通红,这一眼瞪出去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还甚是惹人心怜。 宸公子不由愣了下,站在旁边的端木璟自然也看到了,眼神微微闪烁,然后又很快的回归了平静,仿似什么事都没有。 这丫头,还真是哭过了,而且哭得似乎挺厉害,看那眼睛红肿的。 宸公子摸摸鼻子,斜眼睨身旁的侄儿,向来都牙尖嘴利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毕竟惹得这个整天大咧咧张扬明媚的丫头大哭的,是他的亲侄子,他这个当叔叔的,该如何来安慰?好像不管怎么安慰,都有点怪怪的啊。 荣芩静看了他一眼就又迅速的低头,遮挡起红肿的眼睛,挣开端木恬的手,转身就朝凉亭外走去。 宸公子无辜的眨眼,端木恬更加无辜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去送送她,她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回去了,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来咱端木王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转身追上荣芩静的脚步,所以没有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端木璟的突然怔愣。 宸公子侧头正好看到了,忽然眉梢一挑,眼珠滴溜溜一转,然后幽幽长叹了一声,道:“这就要回去了啊,亏得这丫头先前还说要嫁在京城,也好能时常的与我们见面聊天一起玩儿的。” 端木璟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也离开了凉亭。 身后,端木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轻声嘟囔着:“这小子怎么回事?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压根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发现?嘿嘿,有点儿意思 。” 端木恬送了荣芩静到端木王府大门外,看着她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而上,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打马飞奔着离开了。 站在门前看她迅速消失在了视线内,端木恬由心而来的一阵失落,等她离开京城之后,怕是就真的很难再见到这个姑娘了。 正要转身进府,却有马车从另一边转了出来,车轮辘辘,马车的人眼珠子乱转,一看到站在端木王府门口的端木恬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忙加快了速度,来到端木王府门前,停止,跳下,朝着端木恬便行礼道:“给王妃请安,王妃莫非是知道主子要来,所以特意到门外来等候的?” 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想多了,我只是正好送客人出来。” 咦?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竟要王妃亲自相送? 他眼珠一转,便又说道:“王妃与主子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主子过来,正好王妃也招待完了客人,还在这大门口相遇。” “……”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跟君修染一样的厚颜无耻,喜欢睁眼说瞎话。 抬眸,便见三殿下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冲着她笑得一脸荡漾。 “恬恬竟亲自出来迎接,真让本王受宠若惊。” 端木恬撇嘴,连解释一下都不想了,只侧目睨着他,道:“你过来干什么?” “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刚分开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也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了。” “……” 他下了马车,那随从则又转身从马车内抱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裹,贴身安静的站在了主子身旁。 见此,端木恬忽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你要做什么?” “忍耐不下对恬恬的相思之苦,所以决定搬来端木王府住上两个月。” “我看你是不甘寂寞吧?” “嗯!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郡主大人蹙眉,一脸沉思的看着他,他坦然站立,笑得风情万种春风无度,直到她忽然转身迈进了端木王府大门,并冷冷的下令道:“关门!” 三殿下的嘴角顿时僵硬,看着那应声正在合上的端木王府大门,最后“轰”的一声闭合响亮,抽了抽。 而身后的随从双手抱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裹,浑身 抽搐着几乎倒了下去。 王妃太强悍了好么,竟敢把主子都给关在了大门外,他简直是太崇拜她了呀呀呀! 三殿下施施然的侧头瞥了他一眼,他一瞬间收起脸上的一切表情,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再仔细看似还有那么点愤愤,好像在说:王妃真是太过分了,竟敢把主子关在了门外,亏得主子还大老远的跑过来见她! 三殿下眉梢一挑,沉吟着说道:“本王发现你们最近似乎有点闲啊。”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不闲不闲,我们都快要忙死了! 端木王府内,大门在她的身后重重闭合,端木恬侧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透过那沉重厚实的大门看到了门外的某人,莫名的嘴角一勾,似乎心情非常的愉悦。 然后她便再不管外面的那个人,回了出云阁,就连脚步都似乎比较刚才要更轻快了些。 不过当她回到出云阁的时候,却发现某个被她关在了王府大门外的殿下,正施施然坐在她最平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见到她进去,还反客为主如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的笑盈盈说道:“恬恬,你回来了?” 果然,仅仅一扇大门,是拦不住他的。 “我说,你是不是很闲?回京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啊。”尽想着怎么来爬她的窗了。 “我一直都是在干正事的啊,这世上,再没有比娶媳妇还要更正经的事情了。”他笑得真好看,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狐狸,微侧头,便有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却又透着一股子的妖和媚,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好想上前去调戏一把。 不过不等人上前调戏,他就自己伸手将人给拉了过去,很自然的放在腿上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恬恬,不知为什么,自定下了我们的婚期之后,我便总有种虚渺的感觉,只要你不在身边,就会忍不住的惶措不安。” 婚前恐慌症? 端木恬微有些囧然,手却抚上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 她发现她似乎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手感。 “我今天进宫了。”她忽然说道。 他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专心的把玩着她腰带上的丝涤并细细感受她那软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平淡的应一声:“嗯。” “然后我本想去冷宫看看,却在半路遇到了六公主。” 他的手微微一顿,道:“吵架了?” “没。” “那你又打了她?” “没。” 这下三殿下意外了,抬头看她,道:“有这等事?” 你这是什么反应?郡主大人当即手上一用力,恶狠狠的拧住了他的脸,听到他的抽气声,她反而是轻笑了出声,道:“她骂我丑八怪,根本就配不上你,还说要到你这里来告状,让你教训惩罚我。” 君修染顿时皱眉,眼神也阴沉了几分,道:“别听她胡说,能娶你,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真这么想?” “真的!”他看到她的眼底忽然间多了几分柔和神采,不禁也是心情飞扬,低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说道,“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胡言乱语,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就是想听你多说几遍。” 她这一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娇憨模样看得他猛然一怔,然后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就朝楼上走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是满满的荡漾,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去房里,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艳阳高照,又转回头来看他的满脸荡漾,以及紫眸中的那一抹火热,竟意外的没有任何挣扎,而是主动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恬恬,你怎么又突然的这么乖顺?莫非也想我了?” “奖励你的。” “这个奖励好。”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出城 三殿下真的是厚颜无耻的在端木王府里住了下来,尽管几乎每个人都在嫌弃着他,但他却皆都置若罔闻,仿似被嫌弃的那个人根本就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我说三殿下。”老王妃放下碗筷,抬头看向那笑得跟花儿似的君修染,说道,“您能驾临,真是让我端木王府蓬荜生辉,不过您一过来就扒拉着我家郡主不放,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王妃问话,三殿下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本王觉得郡主娇俏可人,便情不自禁的拜倒在了郡主的石榴裙下,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与郡主多多培养感情,也能为日后的生活做个更好的准备。” 嗯?这小子越发的会说话了呀! 老王妃斜睨他两眼,又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培养感情有的是时间,你大可不必入住出云阁,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我家郡主的清誉有损。” “本王与郡主早有婚约在身,婚期便定在今年的八月初三,老王妃您这个担心,是多虑了。”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吗?”宸公子笑得贱兮兮的,眸光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说道,“这世事千变万化,明天的事情还尚且有着变数,更何况是两个多月之后?” “所以本王就更加的要防患于未然,得早早的先把恬恬给定了下来,要让其他的所有人都再不对恬恬抱有半分的幻想,如此才好。” 桌底下,有踩着绣花鞋的脚悄然抬起,然后轻轻的踏在了旁边的某只脚背上,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碾转。 三殿下的嘴角忽然就僵硬了一点,笑得不自然了那么一点,小心的不动声色的想要把自己的脚抽离解救出来,却不想脚背上的那只碾压得更用力了,好像不将他的脚给碾平了,誓不罢休。 他顿时放弃了挪移,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由着她踩踏。 桌面上,没人能看出桌底下的风景,三殿下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宸公子真想为三殿下的厚颜无耻拍手叫好,如果没记错的话,三殿下在小的时候没这么无耻的啊,是什么改变了他呢?难道是因为跟本公子混迹久了? “听说三殿下的府上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是啊,本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了,所以也正好趁此机会跑来老丈人家里来顺便的蹭吃蹭喝。” 一直都对桌边的这场热闹置若罔闻的端木峥终于抬头,凉凉 的瞥了他一眼。 老……丈人?他很老吗? 转头又看到另一边的儿子神思不属,好像今天一直在走神,连吃个饭都不专心,不禁有些疑惑,道:“小璟,你怎么了?” 这一问也将其他人吸引你了过去,尤其君修染最惊讶,因为若是在往常时候,璟世子绝对是第一个对他的出现表示厌烦不满嫌恶的,今日却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他可不会以为璟世子突然想通了,觉得他十分的好,十分的配得上恬恬,并乐意见到他住在端木王府里跟恬恬朝夕相处。 那么……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端木璟抬头,神情平淡无奇,道:“我没事。” 宸公子眨了下眼,又在暗搓搓的笑得不怀好意,忽然转头对老王妃说道:“母亲,我听说明荣郡王府的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我们可是要去送上一送?” “确实是时候该离开了,不然皇上怕是都要有意见了。”她闻言点头,又问道,“可是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启程?” “这个倒是还不知道,不过想必他们要离开的话,也会派个人过来与我们说一声的吧。” “也是。那到时候,你们叔侄三人代表我端木王府去送上一程吧,这一别,可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说着,老王妃竟似意有所指的看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神色如常,与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果然,就在第二天,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竟亲自来了端木王府,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荣芩媛的那件不愉快之事,与老王妃又是一副姑嫂和睦的景象,见她如此,老王妃自不会那么没风度的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热情的招待了她。 两人一起坐着聊了会儿,随后这姑奶奶便又去了锦园,拜见那锦园里的那位老太太,并同时也算是告别了。 那老太太自从荣芩媛那件事之后,就再一次的待在她的锦园里面,一步都不曾再迈出。 前些时候听说她生病了,请了大夫去看只说是偶感风寒,年纪大了,都这样。老王妃去探望了她,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却是连那个院子的门都没有踏入进去,竟也没有起什么风波。 当晚,明荣老郡王妃便是住在端木王府里的,第二天才离开,三房的老姨太在得知明荣郡王府的人就要离开京城之后,就跑到老王妃那儿去哭诉了一通,说她那个嫁给了明荣郡王为侧妃的女儿自出嫁之后, 这么多年了也才好不容易能见一次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离开了。 老王妃不胜其烦,便同意她那天也可以去送送明荣郡王府的人。 她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 这几天,端木恬的出云阁中还多了两个常客,甚是亲热的黏糊在她身旁引得三殿下频频侧目。 “小宏,你这是怎么了?”端木恬看着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她面前的端木宏,诧异问道。 他这一副狼狈的模样,是跟人打架了?被他爹揍了?还是怎么滴? 他扁了扁嘴不肯说,端木月却站在他旁边毫不客气的嘲笑,说道:“郡主姐姐,我跟你说哦。爹爹找了个夫子来给弟弟上课,弟弟嫌那夫子烦闷,就偷跑了出来不愿上课,被爹爹给抓了回去,他就翻墙想要跑出来,结果从墙上跌了下去,所以就被摔成了这样。嘻嘻,真是笨死了,竟连个墙头都爬不出来!” 端木宏哼唧着瞪竟然揭他丑事的姐姐,不过也只敢瞪上几眼,多年来的积威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姐姐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他苦闷的揉了揉脸上的淤青红肿,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说道:“郡主姐姐,我听说你要去送别什么明什么郡王府的人,还是我们家的亲戚,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送送啊?” “你这是不想上课,想要找借口跟着郡主姐姐出去玩儿吧?” 他脸上半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眼皮一翻,似对姐姐的话很是不屑,哼唧着说道:“才不是!我就是想陪郡主姐姐一起去送别亲戚而已。” 然后“啪”的一声,他脑袋上吃了颗结实的爆栗子,并同时他听到端木月说:“郡主姐姐,你别带他,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女流浪,女霸王,女魂淡! 端木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太过分了好么,他肯定不是她的亲弟弟,肯定不是! 见这姐弟两的相处,端木恬不由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只觉得二叔的这对儿女倒是跟王府里的另外那些少爷小姐们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讨厌。 “你们都跟我一起去吧。” 姐弟两顿时欢呼。这两天受苦受难的可不是只有端木宏,端木月也是被她娘压着学琴棋书画,学女红,学莲步轻移,学规规矩矩的不能乱跑乱跳,将这位自小混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小姑娘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可想而知。 她也是早就想要跑出去外面溜达溜达 了,只是一直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别看她娘亲表面斯斯文文的好无害啊,其实身手那是相当的了得,一只手就能轻松将她给打趴下了。 哎,所以说,有个武功高强的娘亲,也未必见得就是个好事啊! 等这姐弟两又离开之后,三殿下便贼兮兮的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恬恬很喜欢小孩子?” “那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小孩。”她头也不抬的说道,“虽说孩子最纯净,可总还是有些孩子半点不讨人喜欢。” “我们以后的孩子,肯定是最讨人欢喜的。” “嗯!嗯?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应答,答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转头看他,神色不虞。 三殿下却笑得花儿一样,轻搂她在怀里,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满含着期待的说道:“你说,这里会不会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 “没有!” “你这么确定?” “今天来月事了。” “哎?” 三殿下顿时满脸失望,暗道难道是他不够卖力,所以没有能够在恬恬的肚子里播下种?哎呀,这可是个大问题,很严重的。 端木恬侧目瞅他,道:“你在想些什么?未婚生子,你这是要害我吗?” “怎么会呢?我们早已有了婚约,两个多月后就要成亲,怎么算也不会未婚生子啊。” “说不定……”她以笔端点了下嘴唇,沉吟着喃喃说道,“我突然不想嫁人,逃婚了呢。” 君修染顿时咬牙,怒道:“你敢!” 郡主大人淡淡的瞥他一眼,压根儿就丝毫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低头又忙活起了自己的事情。 在这几天了,端木王府很平静,外面有人却很跳脱忙活热闹。 凤美人自听说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不声不响的跑到了咱大炎的京城里来之后,就一刻也没有能够消停下来,当天在他的郡主大人离开之后就转身安排忙活去了。 或许是因为凤家世代与扶风国战斗的关系,凤家人与扶风国之间可以说是积怨甚深。 想想也能理解啊,凤家的男人有太多死在了战场上,尤其凤楼的父亲就是年纪轻轻的就马革裹尸,那可都是扶风国的人干的好事! 所以凤楼一得知风玉衍竟敢这么嚣张,便怒了。当下连跳舞唱曲的心情也没有,转身便出宫 ,一个个的命令迅速颁布了下去。 等到第二日,他带齐人马,穿街过巷之后迅速的将珍宝阁给包围了起来。 珍宝阁正大门前,红顶巨撵上,凤楼宽袍大袖,慵懒的斜躺在那儿,眼神森森的,脸上却笑容妖娆,说道:“扶风太子驾临我大炎,怎么竟都没有来跟本王说一声?本王也好备下酒宴为太子殿下接风洗尘。” 旁边那些被如此阵仗吸引过来围观的百姓们一下子就“轰”的喧哗了开来。 什么什么?扶风太子?扶风国的太子殿下竟然跑到他们大炎的京城里来了?还是不声不响的未经同意没任何通知的跑来了?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啊啊啊! 珍宝阁内的人在眼看着被包围的时候还镇定,可一看到凤楼出现就慌乱。 有黑衣侍卫急匆匆的跑去了后院,进入了主子暂居的屋内,说道:“公子,那凤楼带人将珍宝阁给包围了起来。” 那个时候,风玉衍正在执笔练字,听到下属的禀报连头都不抬一下,先将正在写的字给写完了,才说道:“凤楼?他身在皇宫之中,竟也这么快就跑了过来。不知是君修染通知的他,还是端木恬通知的他。” 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主子竟然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黑衣侍卫满脸焦急,说道:“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那凤楼并没有站在门外等候公子路面,而是直接让人冲进珍宝阁里来找公子您来了!” 风玉衍诧异抬头,眉梢轻挑,缓缓放下了毛笔,轻笑着说道:“这凤楼,多年不曾听闻他的消息,怎么好像越发的蛮横了?本还想与他好好的聊几句,看来只能放弃了,只可惜这珍宝阁内这些尚未来得及带走的东西。” 说着的时候,他已转身,进入到了内室。 当凤楼出现在这个房里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各方传递过来的消息都表示没有找到风玉衍,凤楼站在屋中央摸着下巴沉思,冷笑,道:“跑了吗?” 转眼一见这屋内的摆设,凤美人美眸一眯,笑得牙齿白森森的,下令道:“将这珍宝阁给本王封了,里面的一应财物全部收缴,一半上缴国库,一半搬去凤王府!” “是!” 他下面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如此轻易的就封了珍宝阁,搜刮了这里所有的财物有什么不对,接下命令之后就迅速的四散了开去,掘地三尺也不能给这里留下半文钱的财物。 凤楼还在这个房内 观察,眼角瞥见了摊在桌上的一幅字,当即走过去仔细观赏。 字是好字,凤美人却只看到墨迹未干。 他随手将字掀起,“唰”一下飘到了跟在他身旁的一个下属手中,道:“将这个收好了回头交给皇上。这可是扶风太子的墨宝,也不知能值几个银子。” 那属下在收字,凤美人迈步进了内室。 半个时辰后,凤美人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了城南的一片低矮破落的住户群中,出了那破落的小院,迎面而来就是一阵难闻的人霉臭,抬头,看到远处有一臭水沟横亘在那儿。 他转头看身后的破落院子,又转头看珍宝阁所在的大概方向,露出的牙齿反射着白森森的光,说道:“以为逃出了包围就能没事?我大炎的京城岂是任何人都能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接下去的几天,京城里就一直很热闹。 城门封锁,有大量的士兵把守在其中,任何出城的人都要经过最严格的审查,就连风玉衍都不得不被困在了城内不得出去。城内,也有大量的士兵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掘地三尺也定要将扶风太子给揪了出来! “可怜的风玉衍,竟这么快就被凤楼给盯上了。” 君修染在听说了外面的热闹之后,笑得满脸幸灾乐祸,半点没有为那所谓的表兄感到担忧。 端木恬抬头看他,问道:“他若是被抓住了,会怎么样?” “拿他去问扶风国要钱要粮要土地。” “……” 不过说到钱,端木恬眼中的光芒忽然潋滟,站了起来便拉着他朝门外走去。 “恬恬,突然的怎么了?” “去拿回那二十万两黄金!” 而在这样的满城风雨中,明荣郡王府的人终于也要启程离开京城了。 一早,端木王府的一群人就出了门,与明荣郡王府的人汇合,在一起出城。 一直送出城外十里,这行队伍才停了下来,荣芩静拉着端木恬的手满脸不舍,说着:“我要回去了,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来峄城找我,我带你玩遍峄城的每一个角落。” “费用你全包?” “对,费用我全包了!” “那好,我一定会去的。” 端木宏凑在旁边,好奇的问道:“峄城在哪里?好玩吗?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郡王妃听着, 便笑着说道:“峄城在青州境内,距京城有足足三千里路程,那里好玩的可就多了,宏少爷若有机会,可也一定要来看看。” “哦~郡主姐姐,那你下次去的时候,带我一起去吧。” “好!”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却有人站在最后面,阴桀的看着这边。 有少女退了娃娃脸,整个人瘦削得一阵风都内吹跑,下巴尖尖,眼睛越发大,两边颚骨高高凸起,满脸的苍白和虚弱,此刻神情却阴桀,尖利的说着:“明明娘亲你才是她的亲姑母,却反倒与个外人更亲近,真是太过分了!” 这个少女,或许早已经不能被称为是少女了,因为她就是荣芩媛。 自那件事之后,她离开端木王府便一直卧病在床,躺了近一个月才能从床上下来,却依然夜夜梦靥不断,生生将她折磨成了现在的这一副鬼样子。 她看着端木恬与郡王妃和荣芩静依依惜别,既羡又嫉更恨。 她已经毁了,被端木恬给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毁了。 旁边的女子也是脸色难看,既有身体虚乏的原因,也是因为荣芩媛这句话。 冷冷的盯着那边其乐融融的模样,拍了拍荣芩媛的手,说道:“咱不去看这个,这豪门贵院之中哪里会有什么亲情?我们低人一等便永远只能低人一等。” 没人会来注意这母女两,端木恬也只是遥遥的瞥了这边一眼,还是因为这两人的视线实在是太强烈,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旁边,老郡王妃和明荣郡王荣晋之站在一起,与端木宸和端木璟告别。 “你们也请留步吧,天色不早,若再不走怕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前方的城镇了,就此告辞。”荣晋之拱手说道。 “一路走好,后会有期!” 丫鬟扶了老郡王府又登上马车,旁边的郡王妃和荣芩静也走过来与两位告别。 “小静儿,你就这么走了,叔叔我会想你的!”在对待荣芩静的时候,宸公子就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客套,却更先亲热,就差没有伸出他的爪子搭上荣大小姐的肩膀了。 荣芩静撇撇嘴,满脸嫌弃的神色,眼眶却不自觉的红了。 “那你记得有空到峄城来玩儿,当然别忘了要给本小姐带些礼物,不然可不招待!” “小静静你真狠心。” 荣芩静给他翻一个白眼,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璟。 她就那么抬头直直的盯着他,并没有因为表白被拒绝,或者是看到他就忍不住伤心而移开目光,目光热烈而大胆,又有着掩藏不住的落寞伤神,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要回去了。” “嗯,一路顺风。” 他端木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脸上的笑意温润浅淡,也没有任何的尴尬之色。 荣芩静低头,掩下眼里浮现的更深的失落,难得大家闺秀般的行了个礼,然后转身就直接跳上了马车。 端木璟不禁有瞬间的失神,看着她转身之后便再没有回头,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堵,有些不舒服。 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队伍终于开动,朝着远处缓缓行去,行出几里,有人渐渐的落到了最后面,并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迅速的消失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官道旁的树顶上,有人站在那里仔细张望,忽然挥手打了个呼哨,顿时有人影“嗖嗖”的朝那边窜了过去。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婚期将至 官道旁的树林“悉索”,有人趁着明荣郡王离京而混迹在了他们的队伍之中,混出了被凤楼封锁严重的京城,又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了队伍。 然而还不等他为彻底脱离凤楼的追捕而松一口气,便忽然心生警兆,直炸得他寒毛根根直竖,那始终带着清濛笑意,连被凤楼带人包围也不过微感诧异并在随后悠然转身的笑容,都忽然就僵硬了。 “噌”的一声,身旁随从拔剑而出,护卫着他家公子。 “什么人?” 随着话落,有青衣冷面男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我家主子叫我过来,问风太子要回点东西。” 这个男人面容冷峻,身如标杆笔直,很冷很硬,正是君修染那群属下的头领,白枫。 而被他拦截下来的,自然是风玉衍。 两方对峙,风玉衍看着眼前的这个冷硬男子,似想要将他给认出来,问道:“不知你家主子要什么?” “二十万两黄金。” 风玉衍倏然眼底幽暗,君修染! 身后也有声响出现,然后走出了一个俊朗男子,正是从安。 此刻,他正一副刚遭受了巨大委屈的幽暗模样,叹息着说道:“自被风太子你拿了二十万两黄金之后,我家主子就彻底的穷了,府上连锅都快要揭不开,我们不得不收紧腰带过日子,实在是苦不堪言。就在前几天,他不得不跑去了他未来老丈人的府上蹭吃蹭喝,还欠下了一大笔的债。” “听说明月公子富甲天下,应该是不会在意那区区二十万两黄金的,所以我家主子就叫我们过来问公子要回。哦当然,我家主子还说,你还的时候还得再加上一点利息,就按对半算吧,本金加利息,一共是三十万两黄金。” 这话让风玉衍想吐血,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去,就见有人如蝙蝠般的倒挂在他头顶树枝上,随着枝叶的摇摆轻轻晃悠,仿似他这么大个人根本就没有半点斤两,不愧是所有兄弟同伴中最身轻如燕,轻功最好的。 见风玉衍在看他,他轻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又说道:“当然,风太子若是觉得心疼,舍不得把黄金还给我家主子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家主子说了,若抓了风太子去问扶风皇帝要钱要粮的话,皇帝陛下肯定很乐意给的,而且可能还不止三十万两。” 风玉衍忽然失笑,说道:“真不愧是君修染的下属,颇有他的几分风采。” 这话顿时让顺子好一阵眉开眼笑,仿似被如何褒奖了一般,美滋滋的说道:“多谢风太子的夸奖,那么风太子您自己又怎么说呢?可愿意将黄金还给我家主子?” “你们以为你凭你们三个,就能抓住本太子?” 随风晃荡的人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眨着眼又无辜又不解还有那么点同情的看着风玉衍,道:“风太子莫非是算数没学好?连人数都数不清了?” 风玉衍心中顿时凛然,猛然转头,便看到身边确实是只有这么三个人,可是在更远的地方,树影摇动,也不知究竟是隐藏了多少人,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袭浅紫锦袍,轻轻的散开在身后树冠上,有人懒懒的躺在树顶上,对着他盈盈而笑,笑得很温柔很亲切很那么回事儿。 君修染!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本王觉得,堂堂一国的太子殿下,肯定不止值区区三十万两。”君修染悠闲的躺在树顶上,笑盈盈说道。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的传到了风玉衍的耳中。 风玉衍眉心轻蹙,身旁的随从全神戒备,没想到离开京城出了凤楼的围捕,却又落入到了君修染的陷阱之中。 这里是大炎,还是大炎京城附近,他明月公子有再大的能耐,也绝不会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况且那接应他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极有可能是被君修染给控制了。 为今之计,似乎最聪明的选择就是还给君修染二……三十万两黄金。 想到此,风玉衍不禁心脏抽搐,忍不住怀疑当初君修染会送上二十万两,完全就是为了给今天做准备。 风玉衍的眼神闪烁不定,面上却犹带着笑意,说道:“那也要你能抓住本太子,才行。” 君修染摸摸下巴,沉吟道:“看来你是不相信本王能抓住你了。嗯,既然如此,那就先抓了你再说!” 他话音落下,白枫、从安和顺子几乎是同时朝风玉衍扑了过去,劲风凌厉,杀气腾腾。 同时,林子里的“悉索”声突然间响亮了起来,正在朝这边迅速靠近。 君修染侧躺在树顶上连个姿势都没有调整一下,悠然看着下方的打斗,笑着说道:“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仅仅只是为了抓到你一个,本王可是出动了上百名的精锐下属。” 风玉衍咬牙,很想反驳一句,可君修染的话落之后,从林子里真的密密麻麻冲出了上百的劲装男子,却并没有就这么贸然冲过来意图抓他,而是将 以他为中心的这一片地方围了个结实,堵住了他所有的去路。 头顶,有一张大网忽然铺盖而下,将与他主仆打斗的白枫三人也给一起笼罩了进去。 他想闪躲,然而周围全是人,身旁的白枫三人也在纠缠,绝不让他挣脱了出去,死死的将他拖在大网铺盖的范围内。 那一张网,从空中悠然飘下,覆在身上软绵轻柔如若无物,然后猛的收紧,将五个人全部都给一起捆缚了进去。 “君修染,你无耻!” 风玉衍不禁咬牙怒道,什么温润什么儒雅在这一刻全部都被他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五个人一起挤作一团扑倒在地,顿时就让他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行了。 围在旁边以堵住他逃路并顺便看戏的人此时则迅速扑过来,嬉笑着没有几个是正经的,伸手就扯起了那张巨网,并没有先去将白枫三人放出去,而是直接继续让他们五个人挤在一起,“嗨”的一声抬了起来。 君修染站了起来,高高的站在树顶上俯视而下,笑道:“动作都温柔点,你们手上可是有一个太子殿下呢。” “主子放心,属下们会很……温柔的!” 风玉衍忽然后背一凉,然而这网捆缚得很紧,紧得他动弹不得,紧得他前胸后背上都紧紧的贴着别人。 “哎呀,没想到我竟然也有能够与尊贵的太子殿下如此贴近的一天,真是好开心好激动好幸福啊!”耳边响起顺子激动的声音,然而这话的内容却让风太子忍不住的冒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身后,是他的那个贴身护卫,此刻听到这般轻浮的话,不由大怒,道:“混账,竟敢对殿下如此不敬!” “这位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不敢对太子殿下有丝毫的不敬,只是因为有幸能与太子殿下如此亲近,而难耐心中激动罢了,这些大哥切莫见怪,切莫见怪。” 这话不是火上浇油么? 那黑衣侍卫越发的恼恨了,这些该死的混账,如此卑鄙如此无耻,只恨他功夫不好,竟没有保护好殿下! 他用力的挣扎,想要将紧紧罩在身上的网给挣破了,可是这网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任是他再如何的挣扎,反正越挣,束缚得越紧了。 风玉衍被罩入网中之后就反倒平静了下来,任由被如何的折腾也面不改色,唯有那目光一直落在君修染的身上,几乎将他的身体给灼烧出一个个的孔洞来。 君修染 ,你是早就想到了我会混迹到明荣郡王府离京的队伍之中,所以便一路跟随查探,一见我离开马上紧随着在此设下了埋伏吧? 风玉衍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满脸意味深长,对于他自己的处境反倒是半点也不担心了。 说真的,与落入凤楼的手中相比,被君修染所擒,更容易让他接受。 “砰”的一声,五个人一起被甩进了马车里面,顿时引来了两声惨叫,分别出自顺子和从安的口。 白枫眉头一皱,冷声道:“闭嘴!尽给主子丢脸!” 两人闻声赶忙闭嘴,不敢再喊叫,只有从安咬牙说着:“是哪个混账东西故意扔得这么重?给大爷我等着,看我回头不扒了你的皮!” 君修染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姿态优雅,风华倾城,连周围的风光山色也因他而多了一层绚丽的色彩。 他迈步,踏上了马车,在束缚了五人的网前蹲下,冲着风玉衍笑得风情万种,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闪烁着珍珠般魄丽的光芒。 “风太子,你说本王若是拿你去问扶风皇帝交换,该要多少钱粮才不会辱没了你的尊贵身份呢?” 风玉衍被捆缚在网里面,身下垫着他的侍卫,身上却压着三个人,又面对着君修染的如此询问,脸色都不变一下,说道:“本太子一向不注重所谓的身价,你说多少,那便是多少吧。” “嗯~本王若是说得少了,未免也太不把你风太子放在眼里,而且本王这么辛辛苦苦的把你抓起来,也是花费人力物力心力无数,不容易啊。” “又没人拜托你这么做。” “怎么会没人拜托呢?我家恬恬说了,若是我不能将那二十万两黄金要回来,还是让府上继续穷苦揭不开锅的话,她就要逃婚。所以本王无奈,只好来找风太子你了,不想风太子竟如此冷漠不愿归还金票,本王就只能动手解决了。” “没想到堂堂尧王府,竟只有区区二十万两黄金。” “是啊,本王一向穷得很,哪里有风太子的底蕴深厚?二十万两已经是本王所能够拿出的极限了,就最后还剩下要娶我家恬恬的聘礼。本王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去动为娶恬恬而准备的聘礼啊!” 风玉衍嘴角一抽,深深觉得君修染这魂淡实在是太过于厚颜无耻了! “既如此,你就别娶了。” 君修染雪白牙齿上反射的光芒越发森白,笑容却很温柔很亲切,直要 将人的心肝都给笑酥软了。然后说了一句一点都不温柔不亲切的话:“就算是将风太子你给剥皮拆骨称斤论两的卖了,本王也得凑齐了娶恬恬的聘礼啊!” “……” 马车停留在林子里一直也没有开动,上百人将马车团团围住,也不知道究竟是打算要干什么。 马车内有短时间的安静,君修染蹲在风太子的面前摸着下巴沉思,道:“其实本王对扶风国的情况也并不是十分了解,也没太大的兴趣涉足,所以如果本王把你交给凤楼那家伙的话,他会不会愿意支付给本王二十万两呢?” “君修染,你……” “难道风太子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支付给本王三十万两黄金?” “为何三十万两?” “这自然是因为凤楼乃我大炎的王爷,而风太子你嘛……你与本王又没有任何关系。况且,凤楼将你得去了之后,定也能为我大炎做些好事,十万两黄金亏了也是值得的。” 一口淤血憋在心口,风玉衍满脸愤恨的盯着君修染,却只看到他笑容不变,神情平和轻柔的看着他。 他终于发现无论他再如何的瞪君修染,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随之颓然闭上了眼睛。 离京城更近的地方,端木王府的人看着明荣郡王府的队伍消失在远处,前来送行的人也给准备打道回府了。 端木恬忽然觉得有人在扯她的衣角,转头便见小叔正在对她挤眉弄眼,笑得贱贱的,眼神示意她看某个方向。 她狐疑的看他两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哥哥还站在那儿,看着明荣郡王府的队伍离开的方向,微有些失神。 她也顿时不由得一愣,哥哥他这是…… “小恬恬有何感想?”宸公子凑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脸上笑意盎然,却是在兴奋中带着些不怀好意。 她闻言回头看他,也是不禁嘴角轻勾,眼中光芒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让她深感愉悦的事情,转身走到了端木璟的身边,说道:“哥哥,既然你舍不得人家回去,为何不开口挽留?” 端木璟似被惊醒了过来,转头看着她说道:“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哥哥你自己扪心自问,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点舍不得人家离开?当时在京城时或许是习惯了,也没有想到过,现在人家是真的离开京城回家去了,再见面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哥哥你真舍得吗?” “你想说什么?” 她摇头,说道:“哥哥,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是怎么想的。有些事情,也许是你想当然了,也或许是连你自己都不曾看明白,我只是希望哥哥你能够率性而为,随心所欲,不要留下什么遗憾或者是懊悔。” 端木璟皱眉,依然是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端木恬转头看明荣郡王府众人离开的方向,喃喃似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说起来,荣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这回去之后,郡王爷和王妃也该开始给她物色好人家,送她出嫁了吧?到时候她出嫁,不知我们是否能有机会过去喝杯喜酒。” 说完这一句,她就再没有多说,也不管端木璟突然有些僵硬的神情,若无其事的拉着哥哥转身。 “小叔,我们也该回去了。” “好!”宸公子先一步就上了马车,嘟囔着,“刚才过来可晒死本公子了,回去我要坐马车!” “小叔,你怎么跟娘们一样娇贵?”端木宏不怕死的说道,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突然从马车内伸出,拧住了他那粉嫩的小脸,直拧得宏少爷“嗷嗷”直叫。 那边,似乎并不与端木王府搭队,又是在端木王府队伍之中的,有老夫人脸色难看,斜睨着这边阴阳怪气的哼唧了两声,却还没哼唧完,就忽然见郡主大人转过头来,说道:“三姨老夫人,可是该回府了?” 她脸色顿时一僵,又迅速缓和,笑着说道:“郡主您安排着就是了,我们今日出来就是来送行,既然已经送过,也是该回去了。” 端木恬懒得再看她一眼,没有上马车去跟宸公子他们挤作一团,而是上来宸公子的马,一路往京城回去。 他们到京城的时候,城门口的森严把守竟已经撤离,又恢复成了平常时候的模样,端木恬见此不禁轻挑眉梢,抬头便看到有红衣妖娆的男子,高高的站在城墙之上。 “哥哥,你们先回去吧。”她转头对身旁的兄长说道。 端木璟也抬头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凤楼,没有多问,直接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进京,最后面的那辆马车内,三姨太夫人掀开窗帘看着还站在城门前的端木恬,也看到了正从城墙上走下来的凤楼,轻轻的冷哼了一声,道:“整天跟男人厮混,真不知羞耻!” 这话说得很轻,她也不敢大声让人给听到了,却没有看到正在给她赶车的端木王府马车夫,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城门前,凤楼在看到端木王府的返程时就走了下来,满身风姿妖娆的走到端木恬面前,拿这个蒲扇给她扇风挡太阳,笑眯眯说道:“郡主今日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凤总管才辛苦,忙碌了这么多天,也不知有没有好好休息。” “郡主竟如此关心奴才,真让奴才感动。”他眼眸瞬间水盈盈的,一副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不停冲着她眨眼睛抛媚眼,楚楚惹人怜的娇柔。 端木恬侧头看恢复了平静的城门前,道:“不继续追捕了吗?” “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吗?还找什么找啊?白白浪费人家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人家相信,三殿下打击情敌的手段肯定不会让人家失望的才对。” “……” 说到这里,他有些黯然的叹了口气,怨念深深的说道:“而且皇上也不许人家再追捕下去,与扶风国之间的边境好不容易平静了几年,现在不宜引起两国交战。我也不怎么想见着无数好男儿填补进那个无尽血腥的窟窿里面。” 战争是要死人的,虽然凤家世代守卫大炎,不过也正是因为见得太多,所以感触更深,能不打仗,总还是喜欢能够和平度日的。 身后有马蹄声响,正在交谈的两人闻声转头看去,就看到君修染骑马从城外奔驰而来,身旁紧跟着从安和顺子,其他的人却不见丝毫踪迹。 他看到了城门口的端木恬,脸上的笑容不禁越发灿烂,如天边卷过的彩霞,光彩绚丽。 马蹄声响,带起一地飞尘,他直冲进哪里城门,在端木恬的前面勒马停下,“恬恬,你在等我吗?” “呦呦呦,三殿下您就只看得到郡主吗?郡主可不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是因为看到人家在此,便停下脚步来跟人家说说话儿。”凤楼摇曳着蒲扇,斜眉搭眼,千娇百媚。 君修染转头看他,说道:“原来是凤总管,您这些天辛苦了。” “要说辛苦,哪里比得上三殿下您啊?追人都追到城外去了。如何,三殿下可有将人给抓到?” “抓是抓到了。”他摸着下巴喃喃说道,“不过又被他给跑了。” 凤美人顿时满脸鄙视,而君修染说完之后就弯腰伸手将端木恬拉回到了马背上,在他面前放好轻轻抱着,低头对凤楼说道:“本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凤总管随意。” 这一番动作,这一番话,让凤楼直撇嘴,转而又笑眯眯的顶着三殿下火 辣辣的目光走过去扯住了端木恬的小手,说道:“郡主,您有空的时候,可一定要多来看望奴才哦!” 身旁某人的目光火辣辣的,端木恬视若无睹,眼角还沁出了一点清浅笑意,点头道:“好。” 凤楼于是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手绢儿,对着她轻轻挥舞,好一阵依依不舍。 三殿下在他一放开手的时候,就打马离开,带着他家恬恬离得这个总趁机占他家恬恬便宜的家伙远远的。 “情况如何?”马背上,她抬头看着他轻声询问。 他微收紧了些搂在她腰上的手,笑得迤逦,道:“风太子打了三十万两黄金的欠条,想必不日就会让人送来黄金,换回欠条的。” “也许他转身就不认账了。” “要真如此,才好呢!” 君修染失笑,他确实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风玉衍会赖账,堂堂扶风国太子,竟欠了大炎三皇子的钱,这事儿若传了出去,对风玉衍可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他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黄金送到,将欠条收回去,以防有变。 事情果然是如君修染他所说的那样,不过三天后,就有人拜访尧王府,送上黄金三十万两,并谨慎的讨回了那张欠条。 那天,三殿下捏着三十万两金票,笑得满脸幸福。 “本王终于又有钱了!” 不过紧接着他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因为他家恬恬说:“既然又有钱了,而且还大赚了一笔,你接下去就不必再到我家蹭吃蹭喝的,搬回尧王府吧。哦,还有,借了我的八万两银子,别忘了还。” 三殿下的笑容刹那间冻结在了嘴角,旁边有人“噗”一声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连忙低头捂嘴,意图阻隔来自主子的杀人目光,却依然阻挡不了自己两边肩膀的颤抖。 君修染凉凉的瞥那边一眼,“唰”一下将金票扔进了身旁从安的怀里,手扶额,呻吟着软软倒进了郡主大人的怀里,说道:“本王突然觉得头好疼,恬恬,你给我揉揉。” 从安一个哆嗦,手中的金票差点就飘落到了地上,连忙抓住捏紧,一手抚胸。 他家主子何时变得这般柔弱娇嫩了?啊,心好疼,谁来给他揉揉? 接下去的日子难得平和,再没有多起突然的波澜,北疆从龙军凯旋,皇上也皆都已经褒奖完毕,另还要再派遣朝中足够分量的大人亲自前往北疆,替君慰问犒劳镇守在北疆的众将士们。 君修染主动请缨,皇上认为君修染身份足够尊贵,又将娶端木王府的郡主为妃,倒也合适,便指派了他前往。但念在还有两月便要成亲,就特许他在大婚之后再离京前往北疆。 对于这件事,太子虽颇有微词,但无奈这是父皇的旨意,况且那从龙军毕竟是端木王府的旧属,他太子殿下就算有意试好,怕也是比不上端木王府女婿的这一个身份。 因为这个,太子与君修染之间的争斗,倒是越发的加剧了。 另外还有一件让端木恬有些在意的事情,就是自荣大小姐离开京城之后,哥哥便也有点神思不属的模样,却又好像并不愿承认是舍不得荣大小姐离开,思念她。这让端木恬不由越发纠结。 一个炎热的夏天眼看着就要这么过去了,右相府又重开府门了,对德妃被打冷宫一事竟也没有任何的怨尤,反而对皇上的开恩,不牵连成家而感恩戴德,自然也就没有人想起要去请求皇上放德妃娘娘出冷宫。 德妃娘娘在冷宫里可谓是收尽了折磨,不过最近的一段时间却突然轻松了许多,因为贤妃娘娘很忙,没时间去找她交流感情。 “眼看着再过几日就要到八月初三了,染儿的大婚我也不能去参加,便想着做点别的什么。”她伸手在一个已折叠包好的包裹上面抚过,说道,“这一对鸳鸯枕是我闲暇时自己绣的,你将这个交给你家主子吧。” “是,娘娘放心,小的定将这对鸳鸯枕交到主子的手上。” 是的,时间一晃而过,再有几天就要到八月初三了,贤妃娘娘最近便是忙着绣了两只鸳鸯枕,所以都让德妃轻松了好多天。 不过今天终于是完成了,虽然她还是觉得绣得不好,有些不满意,可时间来不及了。 那个人捧了枕头下去,贤妃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头顶的那一方天空,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狡黠的弧度,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朝德妃的房间走去。 又闲下来了,不去找成佩兰那个贱人培养感情,可不是浪费了吗? 端木王府大门前,已经赖在这里骗吃骗喝了两个月的三殿下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老王妃给赶了出来,此刻王府门外一片热闹。 “三殿下,你再赖在我家,是不是不想娶我家恬恬过门了?” 刚想开口的三殿下闻言当即紧闭上了嘴唇,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的打算要回尧王府去,转头,看到他的恬恬却在抬头看天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八月初三 出云阁中,还非常的热闹。 两个丫鬟围绕在架子上的奢华嫁衣旁边,眼睛粲然生光,满脸都是惊艳之色,叽叽喳喳的讨论着。端木恬坐在榻上,并不去理会那边的情况。 从楼下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拜见世子。” “免礼。郡主歇息了吗?” “还没有,锦绣姐姐和元香还在郡主的房里呢。” 哥哥? 端木恬听到楼下的声音便转头看往门口方向,很快就听到了有人上楼梯的声音,然后端木璟出现在了她的闺房门口。 正在房里忙着的锦绣和元香忙转身面对他,屈膝行礼道:“拜见世子。” “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视线扫过那华美嫁衣,对锦绣和元香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与郡主单独说。” 两个丫鬟转头看了郡主一眼,然后才行礼告退。 房内只剩下了兄妹两,端木恬在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让开一点位置,看着他问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他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青花瓷瓶递到她面前,说道:“我来给你送这个。” “这是什么?” 她接过,打开,顿时有一股奇特的清香从这瓶中散发了出来,闻之让人透心的舒爽,让人恨不得再用力的吸上几口,然而随之紧接着却又有些眼前恍惚,好像连视线都变得迷糊了。 她用力晃了晃脑袋,忙将这瓶子拿开,离得她远远的。 若不是这是哥哥交给她的,她定直接将它给从窗口扔了出去。 什么东西竟如此诡异? 端木璟也是为她的反应愣了一下,为何他闻着这味道只觉得甚是清新,并无其他的任何不适? “这是爹让我拿过来的,说是让你吃下去。” “吃?” 只是闻着她就觉得很不舒服,若吃下去了会怎样?她想象不出来,但也觉得这并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 端木璟直直看着她的脸,忽然又伸手摆正了一下,仔细看着她左边脸上的那个鲜艳胎记,说道:“妹妹,我最近听说了一件事。说是有个族群,甚擅长巫蛊之术,其中有一种叫做血蛊的,便是由爹娘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会形成独特的类似胎记般的印记在身上。” 这话说得有些突然,端木恬神 色一怔,看着哥哥的眼睛,伸手摸了下脸,那自她出生开始就一直陪伴着她的这个所谓胎记。 “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说我脸上的这个并不是什么胎记,而是那传说中的血蛊。” 他点了点头,说道:“关于血蛊之事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当时便有些怀疑你脸上的胎记可能并非天生就在。刚才我又去找了爹,爹让我将这瓶子交给你,让你吃下里面的那粒药丸,说这是能解你脸上这个印记的最后一味药。” “什么叫最后一味药?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还吃过别的药?”听哥哥这么说,她便是相信了他定不会拿这个事情来骗她,可他后面那句话却还是让她感觉很奇怪。 说到这个,璟世子也不禁有些神色不自然,移开了目光轻声说道:“爹说,解药分两部分,其中一样就在你现在手上的瓶子里,还有一部分,则是需得与男子……” 端木璟抽了抽嘴角,下面的话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毕竟眼前的可是他亲妹妹啊,他身为哥哥,如何对着妹妹解释出“交欢”这样的字眼? 不过端木恬却显然已经明白了他想要说的,挑了下眉梢,道:“解药就是男人和这个瓶子里的东西?为什么?” 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端木璟嘴角紧抿,然后缓缓的对着她说出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 很多年前,大炎京都帝师府有大小姐宁清,自小才思敏捷,聪明绝顶,跟随在帝师的身后学文习武,学诗文,学谋略,学军阵,学兵法……长大后更是艳冠群芳,赫然成为了大炎的第一美人。 宁大小姐声名远播,与端木王府的年轻王爷相恋相知相亲,直至后来成亲,却依然引来其他的诸多觊觎者,其中追求得最热烈强势的便是连岳国的亲王连启明。 当年,连岳国的先帝还在世,连启明身为先帝最小的弟弟,也是自小就深得先帝的欢喜和信任,在连岳国位高权重,曾多次请求皇兄派遣使者前来大炎求亲,皆都求而不得。 十七年前,宁清在产下端木王府的世子端木璟之后两年,又怀了身孕,几乎是众望所归般的,无数人都在期盼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能够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就在怀孕半年之后,有一天,宁清忽然失踪,一起失踪的还有自母亲怀孕之后就时刻跟随在她身旁的端木璟。 端木峥大肆寻找,几乎搅动了整个大炎,最后发现她和端木璟竟是被连启明劫到了连岳国。 端木峥震怒,帝师大人震怒,大炎皇帝震怒,整个大炎的百姓都震怒了,当即挥兵攻打连岳,一路过去如入无人之境,逼迫得连岳的先帝不得不下旨勒令连启明将宁清母子还回大炎。 然而连启明竟公然抗旨不遵,说什么也不肯将宁清放走。 随后,端木峥亲自潜入连岳都城,救回了妻子和儿子,却在回程时遭遇了连番的追杀,不仅仅有连启明派出的人,还有连岳国的先帝听说端木峥竟出现在了连岳之后,也按耐不住的派兵追杀,定要将这大炎的无双战神留在连岳。 端木峥护着怀孕的妻子和年仅三岁的儿子,一路躲避接踵而来的追杀,宁清虽武功不弱,但无奈当时已身怀六甲,眼看着就要到临盆的日子,如此沉重的负担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终于,就在连岳与大炎的交界之地,深山密林之中,宁清多日奔波动了胎气,忽然就要生了。 多日奔波的劳累和担惊受怕,再加上情况危机条件恶劣,宁清虽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她自己却忽然雪崩。 她看到她的女儿虽才刚出生,却已然有了倾城轮廓,想到自己遭此磨难便是这一张脸惹的祸,不禁悲从中来,以她自己的鲜血为引,在女儿的脸上种下了鲜红血蛊。只不想她当时已是极其虚弱,没有控制好才会造成了端木恬整半边脸的巨大胎记。 其实她原本,只是想要遮掩一下女儿的容颜而已,并没有想要让她的脸变得那般可怖,毕竟她也还想要让女儿嫁人的呢。 追兵将至,她自知没有了生还的可能,还将会成为夫君和两个孩子的拖累,便自伐逼迫端木峥带着两个孩子厉害,也就有了当年端木恬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所睁眼看到的那一幕。 多年前的这一件事,端木璟听父亲说来,此刻又原封不动的说给了妹妹听,脸色平静如常,放在身侧的手却已用力的抓紧了衣摆,眼眸之中升腾着暗沉的黑雾,如能慑人。 他当年才只有三岁,虽也对一些事有了些记忆,但却并不清晰,只模糊中觉得好像发生过很多事情,可究竟是什么如何能记得住?可无论如何,他总还是记得母亲的温暖,现在终于清楚的知道了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只觉得心中有黑沉的不知什么东西汹涌澎湃。 端木恬也是怔忪着,不知是一时间没有将这个巨大的消息消化过来,还是在想着别的一些事情。 然后,她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目光落到了手上那一打开就散发 出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的气味的瓷瓶上面,然后仰头,直接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入进了口中。 那似乎是一粒药丸,不过未等她仔细感受就迅速的融化了开来,化成一股清凉的液体在她的口腔里流淌蔓延,并随着她的吞咽而流入咽喉进了肚子里面。 几乎没有尝到任何的味道,就像只是喝进了一口水,但这水却极其的清凉,落入胃中迅速朝四肢八骸蔓延,让她在这大热天里感觉到浑身冰凉,经不住打一个冷颤,满身的鸡皮疙瘩“刷拉拉”的冒了出来。 然后她忽然觉得视线模糊,眼前有无数的绚烂爆发,一点点的淹没她的视线,脑袋也不甚灵清,神情变得恍惚。 端木璟在旁边关切的看着她,见她如此反应不由眉头皱起,紧紧守护在旁边不敢有丝毫分神。 “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端木恬又打了个冷颤,似乎在一瞬间,就将她的所有体温全部都吸扯了个干净,然后“轰”的一下,跑到了她的脸上,喧炸了开来。 “好烫!” 她捂着左边脸颊,以她的忍耐力也不禁倏然整张脸都被烫得皱成了一团,难受得呼叫出声。 她觉得她的脸,似乎正在被热火灼烧着。 端木璟伸手扶着她,眉头紧蹙满脸关切,却也只能这么看着而什么都做不了。 端木恬觉得眼前的光彩越发绚烂,渐渐的失明失聪,然后连意识都失去了。 在最后晕倒在哥哥的怀里前一刻,她不禁狐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连她都不过只抵抗了这么一会儿。 她觉得她好像一直在做梦,可究竟梦到了些什么却又完全无法分辨,只觉得在梦中,她的脸一直很烫很烫,好像被浇了热油,被贴了焰火,似想要生生将她的脸脱落剥离下去。身体却又很冷,就如同全身所有的热气全部都跑到了脸上。 然后她一直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做了些什么,又过了多久,脸上的灼烧渐渐的退下,她也迷糊着终于沉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坐在房内还没有离去的哥哥,外面却早已天色大亮,秋初的烈日并不比夏天的清凉,屋内已有些闷热。 她怔忪了下,脑海中才渐渐浮现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此刻依然能感觉到左边脸颊的灼热感,其他的不适却都已经消失,也不再感觉到浑身冰凉。 不禁伸手摸了摸脸 ,除了有轻微的灼热感之外,并无其他的任何异常,也不知道现在脸上的那个“胎记”变成什么样了。 察觉到她的清醒,端木璟也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感觉如何?可还有其他的什么不适。脸还很烫吗?” 昨天他是亲眼看到妹妹的脸似要被血红浸染,如火焰般的升腾着灼热温度,几乎灼伤了他的手。 现在好不容易那火焰般的血红退了下去,却不知她是否还有其他的不适。 端木恬摇头,道:“除了这边脸还有些觉得热之外,没其他的不适了。” 他松了口气,轻轻摸着她的脸,说道:“那就好,爹说脸上的灼热要等到你这印记完全消失之后,才能消褪。” “我的脸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这印记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才能一点点消失。” 还有几天之后才能消失啊? 虽说她一向对脸上的这个所谓胎记并不十分抗拒,也没觉得长得丑陋就连世界都变成是灰暗的,可能便得漂亮些,谁不希望?她再清冷凉漠,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啊。 所以此刻,她忽也忍不住的有点迫切,迫切的希望这几天能过得快一些,而且今天已经是七月三十,再过三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爹爹是否也是有着这样的考虑?让她漂亮的出嫁! 她忽然莫名的勾了勾嘴角,如果她脸上的胎记忽然消失的话,君修染能马上认出她来吗? 端木恬从没有如现在这般的期盼着时间快点流逝,这三天她一直待在端木王府里没有出去,君修染也被老王妃列为了拒绝往来户,说是在成亲之前,不许他们两个再见面。 君修染虽满腹怨念,不过摄于老王妃的淫威也真是不敢轻易造次,况且眼看着婚期将至,他也有许多要忙碌的,一时间还真是抽不出身。 这几天,京城里又热闹了起来,有许多贵人入京来恭贺三殿下和端木王府的郡主成婚大喜,当然最热闹的,是京城的百姓,还有那在两月前随端木峥一起凯旋回京,至今还没有回去北疆的几千从龙军将士们。 还有这几天,端木恬总是隔三岔五的照镜子,长这么大照镜子的次数全部加起来也绝都没有最近这三天的次数多。随着脸上的灼热感一点点减弱,她也是眼看着左边脸颊上的血红胎记变得暗淡,从鲜红变成了暗红然后粉红,直至脸色如常,与右边的脸没有了任何差别。 她站在镜子前面,看着铜镜映照出的那个绝色人儿,眼睛微微闪烁着亮光,嘴角轻勾笑得一脸娇俏。 铜镜中的人,肌肤胜雪,晶莹剔透,脸上似有荧光浮现,如脂如玉,找不到半点的瑕疵。眉如远黛横卧,于眉梢微微勾起一个轻俏的弧度,与轻挑的眼角相得益彰,平添了几分凌然和尊贵,眼光盈动,点点细碎的光芒闪烁,于清冷中增添了几分风情,琼脂鼻挺而直,唇如三月春花,抿直如刀轻勾含俏。 这真是一个大美人,绝代风华,倾世无双,不温不柔不骄不躁,不矫揉不造作,却有着独属于她自己的风情万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之极的神情嗡动,都是别人绝对学不来的风采。 她揽镜自照,难掩心中的欢喜,忍不住自恋的摸了摸恢复了天生丽色的脸,难得俏皮,对着镜中的自己抛了个媚眼。 明天就是八月初三,她出嫁的日子,她很高兴脸上的这个印记能够在出嫁前夕彻底的消失。 八月初三,皇上钦点的黄道吉日,一大早,京城里那群最是喜好凑热闹的百姓就兴致勃勃的涌上了街头,欲要围观今日的那一场盛事婚礼。 不知是谁发动起来的,从端木王府到尧王府的那一条路上,沿途一路的张灯结彩,仿似整个京城都在为今日的这一场婚礼庆贺。 端木王府内,端木恬在吓倒了一片皇上派遣而来为她梳妆的宫女嬷嬷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袖子里抓出了一红色物体,轻轻的贴在了左边脸上,顿时又变成了那拥有着夜叉容颜的鬼郡主。 有嬷嬷反应迅速,连忙扑了过来说道:“郡主可千万别!今日乃是您的大喜之日,理该漂漂亮亮的,怎么竟还贴了这掩盖美貌的东西呢?” 事后有流言传出,说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实貌若天仙,只是因为嫌自己太漂亮了引人觊觎,便自行将她自己给丑化,还说什么若是真心喜欢她,便不会计较她究竟是美还是丑,因为喜欢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本身这个人。 以此,三殿下与恬郡主的爱情一时被传为佳话,久久称颂。 当然那是后话,现在出云阁中,端木恬面对着宫女嬷嬷们的劝解请求之后,终于“勉为其难”的将脸上的那个“胎记”又给摘了下来,顿时满堂惊艳,那如天上的星云,似中秋的明月,如深海中粲然生辉的明珠,星辉月明珠晕,让人目眩神迷,甚至不敢抬头直视。 见之者无比 满腔的惊涛骇浪,于心底惊呼着,天哪,亏得天下人将恬郡主说得如何丑陋无颜,却都没有能看透在她的“胎记”之下,竟是如此一副倾世绝代的模样,全天下的人,都瞎了眼了! 老王妃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好戏,笑得眉目皆弯,得意极了。 哼,无知的人类,竟敢说我家恬恬形如鬼魅奇丑无比!那是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省得你们看多了黯然羞赧,自惭形愧,真不知好歹! 老王妃悠悠喝了口茶,看着已开始忙碌的人,不禁叹息了一声,带几分黯然不舍和失落。 真舍不得把宝贝孙女就这么给嫁了出去啊! 这事说起来全都怪君修染那狂妄小子,竟把她家恬恬给勾引走了! 端木王府前院早已经宾客满座,每个人都张扬着笑脸恭贺端木王爷,并不少的人将目光落到了端木璟的身上。 话说璟世子年方二十,却至今没有娶妻,甚至都没有个订亲的对象,这如何不让众大人众闺秀们心心念叨,牵肠挂肚? 端木王府的世子啊,那就是未来的端木硕亲王,还是世袭罔替的,还是手握大军权势熏天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简直是比皇子殿下们还要尊贵啊! 对于众人的有意结交,他客气有礼,对于某些家中有适婚姑娘的大人的试探,他温和有礼,对于那对着他献殷勤的姑娘们,他温和客气退避三舍。 这满堂的喜庆,却让他想起了远在峄城的那位大小姐。 前些天他的下属们探听到消息,说明荣郡王夫妇回到峄城之后,就开始张罗着开始为他们的女儿选婿。 他忽有些烦躁,有些心不在焉,眼前不时的浮现大小姐那张扬跋扈的模样,还有她那从不打丝毫折扣的肆意笑容。 门外锣鼓喧天,尧王府的花轿到了大门外,引得无数人探头张望,纷纷朝门外涌了出去。 今日喜庆,却并非每个人都是满心欢喜的,比如某些爱慕三殿下的千金小姐们,又比如某些嫉恨端木恬的姑娘。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两终于得了允许可以去出云阁找郡主姐姐,一路便兴冲冲的直奔了过去,忽然“哎呦”一声,端木宏跑步不看前面,一头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身上,将人给撞倒了,他自己也被那似乎颇具弹性的身体给反弹了一下,往后跌倒。 同行的端木月一愣,连忙跑到骨碌碌滚到了地上的弟弟身旁去扶他,脸上还有着戏谑的笑容,保不准回 头就要怎么嘲笑他呢。同时她朝对面张口便说道:“对不……” 那个“起”字尚未出口,对面就传来尖利的声音:“该死的,你是野猴子吗?竟这般横冲直撞的,一点规矩也不懂!” 端木月脸上的表情当即沉凝了下去,将弟弟从地上拉起,然后抬头看向了对面。 对面,有柔弱姑娘被丫鬟们小心的扶起,冲着这边横眉竖眼,神色极其不客气。 端木月顿时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柔姐姐啊,你怎么走路也不长眼睛的呢?我们好好的在这里走着,你竟然都会这么撞了上来,莫非是故意想要来找茬不成?” 端木宏却在站起来之后一把甩开了姐姐的手,冲着对面的端木柔便怒道:“你骂谁是野猴子?你这个贱人!” 对面的人,可不正是三房的大小姐端木柔,她最近的心情就没有好过,尤其今天,想到端木恬那个丑八怪竟然就要嫁给她最最爱慕的三殿下,她就嫉妒得都要发狂了。 想她端木柔,除了身份有哪一样不是比端木恬强! 正是满心怨愤,就被端木宏给撞倒了,一腔悲愤就仿似找到了宣泄口,又听这姐弟两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便越发的恼恨。 “原来是月小姐和宏少爷,怎么,出口辱骂姐姐,就是二叔二婶教给你们的规矩。” 端木宏怒道:“呸!贱人就是贱人,分明是你自己先骂人,竟还想倒打一耙,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还当真以为抱上了郡主的大腿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就以为身份高贵了不成?” “当然比你高贵。”忽然有声音从旁边响起,三人以及几个丫鬟们忙转头看去,便见宸公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此刻又说道,“二哥和四哥自小养在我母亲的名下,怎么说也当得上半个嫡子,小宏和小月月的母亲又是二哥的正房夫人,怎么算,也比你高贵啊。” 端木柔顿时脸色一白,满脸愤愤。 宸公子招手叫过了那姐弟两,又对端木柔说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又早已有了婚约,看来也得选个日子让你出嫁了。” 端木柔的脸色越发白,猛然抬头惊惧的看着端木宸,摇头想要反抗却只看到宸公子笑容满面,眼神则森凉。 宸公子带着端木月姐弟两朝出云阁走去,端木柔却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捂脸哭了起来。 她不要嫁 给那个人,不要嫁给那个因为父亲欠了他的赌债,而随意的将她给许诺了出去的比她父亲还要年长的老男人,而且还只是个小妾。 她是端木家的人,是端木王府的小姐啊,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都是因为身份,这个该死的身份!她父亲是小妾的儿子,她的母亲更是连个小妾都不是,而只是暖床丫鬟罢了。 端木月和端木宏欢呼雀跃的奔进了出云阁中,宸公子则走到坐在那儿看着的老王妃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王妃眉头一皱,轻轻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朝他点了点头。 宸公子眉眼弯弯笑得很好看,转身就凑到了正在梳妆的端木恬面前,眼中神光闪烁,跟着端木宏姐弟一起大惊小怪的喊着:“哇!小恬恬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难道是换了一个人,快让本公子确认一下,确认一下!” 那姐弟两更是夸张,端木月目光灼灼满脸惊艳以致呆滞,端木宏则绕着她转起了圈圈,直将旁边的那些为端木恬梳妆打扮的嬷嬷喜娘们给弄得满脸无措,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郡主姐姐,你脸上的胎记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端木恬看着他们的可爱反应,不由轻柔一笑,道:“不好吗?” “好好好!好极了!你绝对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新娘子!”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婚礼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大红喜庆,龙凤呈祥。 出门的吉时已经到了,所有的宾客全都汇聚一堂,看着新娘子的出现。 大红织锦为裳,上以七色丝线描绣着祥云,描绣着引颈展翅的金色凤凰,尊贵、奢华。 凤冠,以金石为骨,缀着稀世的宝石明珠,金凤舒展,宝石为眼,流转出绚烂神迷的华光,珠帘垂下与影影绰绰中看到一张晶莹剔透的脸,不见半点瑕疵,眼眸流转之际,比这满目的珍珠宝石还要更加的粲然夺目。 端木王府的正殿之上,满堂宾客看着那踏着彩霞而来的女子,无不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不知是谁首先惊呼了一声,整个殿堂之内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这人,是谁? 君修染站在前方,正迎了上来,看到珠帘后浮现的容色晶莹,也是一惊,然后满目的华光潋滟,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恬恬,怎么几日不见,你突然就变得如此模样,我差点就不敢认了。” 她侧头,透过眼前珠帘叮当,看向他,道:“你不喜欢?” “喜欢,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我都喜欢。” 他执她的手,送到唇边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唇边的弧度悠扬,眼眸之中紫光温柔盈动,如能吞噬人的灵魂。同样的一身大红喜服,映衬得他面带桃花,越发的妖娆勾人了。 旁边围观的宾客再一次的呆滞,张着嘴傻傻的看着这一幕,有人惊艳有人惊愕有人在惊艳中惊愕在惊愕中惊艳。 什么什么?眼前的这位容色倾城的女子,竟是那以丑明传天下的恬郡主? 跟随着主子来迎亲的从安忽然伸手捂着胸口,一头撞在了旁边柱子上。 看惯了王妃的阴阳脸,乍然看到如此一张在影绰朦胧中绝色无双的脸,让他忍不住觉得心脏扛不住如此剧烈的刺激,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他家王妃原来竟是如此这般的倾国倾城吗? 老王妃被丫鬟扶着坐在了主位上,看着眼前这满堂惊艳不由得意,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先前不过是因为不希望出彩的容貌而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才会用那所谓的胎记遮盖了容颜,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自当是要漂漂亮亮的出嫁。” 众人抽气,什么什么?以前她那胎记竟然是假的?是为了遮掩她的倾城容貌,所以故意弄上去的? 有曾经嘲笑恬郡主形如鬼魅的人,悄然往人群后 面缩了缩。 老王妃见此又不禁勾了勾嘴角,对于这样的反应表示非常的满意。 吉时到,端木恬和君修染一起拜见祖母和父亲,奉茶,然后拜别。 端木峥手捧着大红盖头走到女儿的面前,当着这满堂宾客的面,轻轻的盖在了她的头上。 盖头落下,遮住了比明珠宝石还要更加晶莹的容颜,让人莫名感觉到一阵失落,仿似忽然从如梦如幻的仙境清醒,回到了现实之中。 然后,老王妃亲自为孙女换上了新鞋,随着司仪高呼,君修染走出了端木王府的大门,身后,端木璟抱着妹妹,将她抱进了花轿里面。 在一片欢腾中,迎亲队伍迎了新娘,离开端木王府朝尧王府过去了。 有人捧上一盆水,将要由老王妃亲手泼洒出去,以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她刚捧着过来,便见端木王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老王妃冷冷的睨了她一眼,璟世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宸公子在旁边满脸贱笑,身旁忽然传来凤楼柔腻的声音:“郡主终于是出嫁了,人家好舍不得啊!” “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家小恬恬跟你连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怎么会没关系呢?人家跟郡主可是感情极好的,连你这小叔都没法跟我比。” “切!” “就比如,现在人家还得尽快去尧王府赶下一场,你却只能待在这里,做自个儿的事了。” 凤楼对此表示出了相当得瑟的神态,说完之后就趾高气扬的从宸公子面前飘然而过,款款的登上了马车,朝尧王府赶去,直气得宸公子眼冒绿光,狠狠磨了磨牙。 “凤人妖,就是因为本公子与小恬恬太过亲近,所以她出嫁本公子只能送嫁而不能再跑去她的夫家吃喝。” 凤楼吊着声音,从马车被腻腻的传了出来:“哎呦,人家还能见着郡主与人拜堂成亲呢。” 宸公子跳脚,端木峥这个时候忽然转头看向凤楼的马车,眸色沉凝,伸手就将他给从马车上扯落了下来,冷冷道:“既然你如此空闲,不如就留在府上帮忙。” 凤美人顿时泪光连连神情凄楚,咬着袖子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意图博取他的同情,宸公子则好容易才忍下了拍掌大笑的冲动,眉梢挑起神色飞扬。 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大哥啊! 就该这样,狠狠的蹂躏凤人妖这丫的吧, 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得瑟! 再说那迎亲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行走在京城大街上,沿途无数百姓竞相围观,接到两旁的商铺小楼之上,红菱飞扬,有好事者数着绵延不绝的嫁妆,那绫罗绸缎,那珠光宝气,闪瞎了无数人的24k钛合金狗眼。 三殿下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那丰神俊逸,那俊美无双,引得无数人惊艳纷纷口水直流,藏于两旁酒楼茶馆客栈饭庄楼上的无数闺秀千金们目光灼灼的盯着俊美得人神共愤的三殿下,咬着秀帕嫉恨得几乎抓狂,恨不得就此冲下去替代了端木恬坐进尧王府的花轿之中。 为什么呀为什么?她们神仙也似的三殿下,为什么竟要娶那个放眼全京城,也绝对是最丑的闺秀?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呜呜呜,三殿下好可怜,真为他感到委屈和心疼! 被无数闺秀们心疼着的三殿下,看着两旁热情洋溢的百姓,抬头看向前方,恨不得能再加快速度,缩短了着一段路程,尽快将他家恬恬给抬进尧王府之内。 今日就是他的大喜之日,是他迎娶恬恬的大喜之日,如此的让他迫切心焦,激动不已。 尽管此刻恬恬就坐在他身后的花轿内,可他仍然有种不真实的错觉,是太幸福了吗?还是因为昨天晚上太过激动而在床上睁眼躺到天亮,所以有些乏累了? 当端木恬的花轿抬进了尧王府内的时候,另一则消息也以风雷席卷之势传遍了整个京城。 端木王府的恬郡主,其美若天仙,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绝世无双,与三殿下简直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什么?你不信?这可是今日前往端木王府恭贺的所有大人们全部都亲眼所见的,都说他们再没有见过比恬郡主还要更美的女子了,即便是……我悄悄的与你说啊,就是那已被斩首的右相府大小姐成梦璇,在恬郡主的容色面前,也要自惭形秽。 你说你曾亲眼见到过恬郡主的容颜若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日端木老王妃亲口说了,那是因为恬郡主不愿因容貌而招惹麻烦,所以故意在脸上弄了那么个东西,让人以为她长得难看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切,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信了。这事儿啊,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要我说啊,如此才算是合情合理嘛,毕竟端木王妃当年可是咱大炎的第一美人,端木王爷也是英俊不凡,他们两人生的女儿怎么可能真正是容颜若 鬼呢? 就是就是! 原来恬郡主竟一直掩藏着她的倾城容貌,故意将自己扮得丑陋,真是不容易啊。 是的呢,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越美越好的?恬郡主却反其道而行,真不愧是端木王府的郡主啊。 …… 几乎就是在顷刻之间,端木恬在京城百姓的眼中,形象再一次大改变。 当然现在,她并无心去理会外面的这些事情,因为花轿已经进了尧王府的大门,正停在中庭等着新郎官来踢轿门,领新娘子呢。 花轿外,依然锣鼓喧天,还有人声鼎沸,君修染端着弓,搭上以红绸包了头的箭,瞄准花轿,然后“咻”的一声,那箭竟歪了没有射到轿门上,而是从轿帘边缝中“嗖”的射了进去。 围观宾客皆都一怔,惊愕不已。 话说三殿下武功高强,箭术也是一流的,怎么今日竟连轿门都没有射中?难道是因为太激动太紧张了? 嗯,有可能! 在众人如此认为的时候,他们又忽觉得眼前有什么一闪,原来竟然是那射入到了花轿中的箭,被轿中的人给扔了出去,恍惚中如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然后“啪”一下,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三殿下的额头,然后掉落到了地上。 众宾客顿时“呃”的一声,目光直直的盯在三殿下的额头,然后又缓缓下移落到了躺在地上的那根箭矢上面。还有人视线偏移,瞄向了平静如常,连轿帘都没有晃动一下的花轿。 恬郡主,好泼辣! 不过倒真是好身手好眼力啊。 这花轿临门,无论是箭射轿门还是脚踢轿门,都有着下马威的意思在其中,要女子从此以后以夫为天,恪守本分,相夫教子。 所以眼前的这个情况,实在是有些……呃,出人意料,怎么竟反倒好像是三殿下被下马威了呢? 被下马威的三殿下伸手摸了摸额头,在众人以为他该再射一箭以补救方才的失手时,他却随手将弓塞给了身旁的随从,然后走到花轿前,抬腿,轻轻的踢了一脚。 “砰!” “砰!” 里外两个踢门声几乎同时响起,且后一声绝对比前一声响亮许多,踢得轿帘摇晃,踢得刚缓过些劲来的宾客们又是“呃”的一声,目瞪口呆的看着三殿下若无其事的再踢了两脚,并同时也有更响亮的踢门声从花轿内传出。 又 ……又被下马威了? 从安捧着弓目光灼灼的盯着花轿,对王妃的敬佩之情就犹如是那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成婚之日,花轿临门,她竟反给了新郎官下马威? 威武、彪悍、牛掰! 最重要的还是新郎官被她踢得完全没有半点脾气啊,且不等喜娘动手就迫不及待的自己伸手将新娘子给接了出来。 从安抓紧手中长弓,看着被主子牵引出花轿的王妃的倩影,暗暗下了决定,以后,就跟王妃混了! 而这一连串不同寻常,不合规矩的状况让众宾客还在呆滞中,一时间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太子殿下忽然轻笑,说道:“恬郡主果真是不同凡响,让本宫也是大开眼界。” 他笑着说,眼神却直直的落在端木恬的盖头上,似想要透过这大红盖头看清楚里面的那一张脸。 方才他也是听说在端木王府里发生的事情,丑名传天下的恬郡主竟变身成了绝代大美人,这实在是让他想不介意都有点难啊。 她脸上的红色胎记消失不见了? 君修善微眯起眼,努力在脑海中想着端木恬的模样,然而他发现他想了很久,在他的印象中,关于端木恬的容貌最显眼的便是那红色胎记,其他的更详细的容貌却再想不起来,也就无法想象她没有了脸上的胎记,将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端木恬安静的站在君修染身边,并没有回应太子的话,倒是君修染闻言转头看向太子,道:“让太子见笑了。” 这话说得,真没诚意。 君修染又转头对端木恬轻声说道:“离吉时还有些时间,我先送你去厢房歇息。” “嗯!” 却听二皇子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听说恬郡主竟突然变漂亮了,本王甚是好奇,真后悔刚才没有亲自去端木王府恭贺啊,不如现在郡主让本王开开眼界,看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一夕间就变得如花似玉倾国倾城了。反正吉时未到,还有点时间。” 此言一出,君修染顿时脸色一沉,太子也道:“二弟,不得无礼,今日是三弟和恬郡主的大婚之日,礼尚未行,岂能先揭了盖头?” “我这不是好奇吗?一夕之间胎记不见了,从容颜若鬼变成了如花似玉,实在是匪夷所思,本王都不敢相信呢。我说,该不会是调了包,根本就是换了个人吧?” “二皇兄此言差矣。”五皇子君修祁站在 人群中,说道,“恬郡主何等身份,端木王府又是何等身份,岂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况且三皇兄还是皇子,婚乃父皇御赐,若是调了包,岂不是不将父皇放在眼里?” 话看似是在帮君修染,眼神却阴桀森森,直盯着端木恬的盖头,显然也是十分有兴趣想要看看端木恬的脸。 君修源一脸轻佻不恭,说道:“本王这也是关心三弟,若是他心心念着成亲,却竟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可如何是好?” 人群顿时有些骚动了起来,诸王公贵子,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君修染的脸色很难看,任是他再好的心性,当面临自己期盼已久的婚礼遭到人刻意捣乱的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手心忽然一紧,他一愣转头看向了身旁的人儿。 她站在他的身旁嵬然不动,握着他的手微微捏紧,从盖头之下传出了她清冷的声音:“刻意扰乱我们的婚礼,这莫非是二殿下的修养?” “郡主言重了,本王只是关心三弟,想要确认一下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郡主。毕竟,今日发生的事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礼未行,却要本郡主揭开盖头供人观赏,二殿下您不觉得太失礼了吗?” “失礼也总比三弟被蒙骗的好啊。” “二殿下以为修染也是如您这般的有眼无珠双目无神?” “你说什么?”君修源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语气也就不好了。 端木恬却丝毫不加理会,说道:“方才在端木王府,修染早已确认了我的身份。今日是他娶妻,他自己都尚且没有疑问,二殿下却反而死缠烂打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本郡主倒是也想问一问,二殿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君修源的脸色有些阴沉,端木恬却又继续说道:“调包?也真亏得二殿下你能想出这般可笑的借口。你想确认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倒想问问,你凭什么来确认本郡主的真假?” “哼,皇家娶媳,可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儿。” “二殿下无凭无据就口出狂言,要验本郡主的真假,本郡主便让你检验,但若本郡主是真的,你当如何?” “自然是婚礼继续。” 端木恬不禁冷笑一声,其轻蔑冷峭彰显无遗,道:“你当本郡主是什么?你当君修染是什么?你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本郡主定要状告皇上,告 你在今日喜堂之上,污蔑本郡主,折辱尧王府!” 二皇子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两下,余光瞄到君修染只是安静的站在旁边,面带微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不禁冷笑,道:“三弟你难道就由着她这般胡闹?” 君修染挑挑眉梢,笑得一脸幸福状,道:“二皇兄这话说得奇怪,本王怎么没听出来恬恬哪里在胡闹了?倒是二皇兄你,今日乃本王大喜之日,你却竟提出这般要求,置本王于何地?” “我这是关心你?” “那可多谢二皇兄关心了,不过我自己的妻子,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我都不敢认错。” 一句“不敢”,却是比“不会”更具了威慑,君修源不禁咬牙切齿,然后又忽然笑着说道:“好好,倒是本王多管闲事了,既然三弟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个事情虽告了一段落,尧王府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异样。 君修染眯了眯眼,眸中紫光沉凝。 而时间也在这闹腾中飞快的流了过去,吉时将到,端木恬在丫鬟的搀扶下在偏殿歇息了会儿,就又被扶了出去。 尧王府正殿之内,皇上高居在上,看着一对人儿从眼前缓缓走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连目光都温柔了几分。 他自然是早已经知道了刚才花轿刚到时的那一场闹剧,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走到殿中央,原本在另一侧扶着端木恬的丫鬟突然放手,退到了旁边。 宾客们又是不禁骚动了起来,却是有人惊讶有人诧异有人激动兴奋忍不住期待着,暗道这又是要干什么?今儿的事怎么好像这么多呢? “这丫鬟怎地如此不懂规矩?竟独自退到了旁边去。”太子看了那退到旁边的丫鬟一眼,如此说道。 话刚落,便听端木恬说道:“今日是我的出嫁之日,行礼只需我和夫君两人就够了。” “咦?这倒是新鲜,这丫鬟莫非不是你的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需与主子一同行礼拜堂,从此以后便也是姑爷的人,只要姑爷喜欢,随时暖床,或许还能得个名分。 端木恬今日出嫁,便只带了她最熟悉的锦绣和元香两人,可她并不愿意让她们和她一起行礼拜堂。 此刻面对太子的质问,又是当着皇上和几乎是满朝文武的面,端木恬却仍旧悍然直言,道:“我的夫君,娶了我 之后就只能有我一个女人,若要再娶,先休了我,或者,我休了他!” 此言出,满堂哗然,端木恬却不顾周围的喧闹,又说道:“丫鬟是我的丫鬟,今日拜堂却不需要多余的第三甚至第四个人,往后若是遇上好的男子,我定当做主将她们出嫁,却绝不会是我的夫君。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问题?” 太子满脸惊愕,看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个疯子,忍不住失笑道:“笑话!寻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三弟乃……” “那是别人!别的女人能忍受与众女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不行!”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她忽然转身面对着君修染,说道,“从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没人提起我都几乎要忽略了。我眼里心里皆都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在我们之间出现个另外的女人。现在尚未行礼,你若接受不了,后悔还来得及。” 她如此直接询问,又是惊倒了一大片人,也是所有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喜堂上最万众瞩目的两个人。 有人已忍不住在心里摇头叹息。 是个正常的男人,都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好么? 另有人却想到了,端木王爷便是一生只娶了王妃一人,即便王妃死后多年,也未曾再娶。就连帝师大人,也是一生只有一位夫人,且还是出了名的惧内。 所有人都在看君修染,连皇上都静静的看着,一点不心急。 君修染低头看着眼前的人儿,似乎早已透过盖头看到了她的脸色,视线一瞄,瞄到了她垂在身侧揉捏着衣角的手,忽然嘴角一勾,笑得如水般温柔,还有外人看不明白的心满意足。 他伸手,将她揉捏着衣角的手指一点点掰开,轻柔的握进手心里,说道:“我从未想过我还要再去触碰除恬恬之外的其他女子,这辈子,下辈子,我只愿生生世世都与你相逢,相知相爱,永不相弃。” 被他揉进手心里的柔荑忽然反握,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说道:“这话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 “永不后悔!” 满堂寂静,所有都在看着君修染,不敢置信的,神思不属的,钦佩羡慕的,然后有人抬头看向了皇上。 皇上对这件事依然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笑眯眯的问道:“都说完了?没别的再要说了吧?” 君修染拉着恬恬转身,摇头道:“没有了!” “嗯,那既如此,也该拜堂了,不然吉时都快要过去了。” 随着皇上这一声话落,喜乐重新吹响,有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一拜天地,感谢神明保佑,让我与恬恬相遇,召回了我的神智,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一拜天地,我从异世而来,蒙神明庇佑,指引着我遇到了他,救他于困苦之中。 “二拜高堂!” 二拜高堂,感谢父皇不与其他人同,依然将我当做是他的儿子,平等对待,更将恬恬赐婚给我。 二拜高堂,感谢皇上一直以来的偏袒保护,也感谢他不与其他人同,平等对待君修染。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今日我娶恬恬进门,只觉得此生以来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从今往后,我必将加倍的疼你爱你护你。 夫妻对拜,今日我嫁给你,只愿从此以后,同进退共生死,携手并肩永不言弃。 “送入洞房!” 喜乐奏鸣,欢呼声声,拜堂礼成,君修染与恬恬十指相扣,忽觉得满心都是难以言表的欢喜,牵着她的手,朝他们的新房走去。 恬恬,终于成为他的王妃了!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夫妻同心 洞房花烛……当然,现在外面天还没黑,宾客正满堂,似乎并不大适合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君修染牵着他家恬恬来到新房,并肩站在床沿,有喜娘送上祝福恭贺,揭盖头、结发、合卺……然后所有的喜娘丫鬟全都被三殿下给挥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房内只剩下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气氛忽然间就有些暧昧旖旎。 君修染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嫁衣鲜红,凤冠摇曳,眼中缓缓的荡漾出了流光溢彩般的华丽来。 他伸手,轻轻的撩开了垂落在她面前的珠帘,终于彻底的清晰露出了她的脸。 他忽然间屏息凝神,连刚流转着异彩的眼神都不禁呆滞了,痴痴的看着她。 这是怎样让人惊艳的一张脸啊?他如此看着,便觉得周围忽有花儿开放,芬香扑鼻,空气缓缓从她的颊边流淌而过,仿似被她的容色映照,反射出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花儿芬芳,星光璀璨,空气轻柔流淌,拂过他的眼睑,流过他的唇鼻,落入到了他的心间。 他忽然发现,他再才高八斗,文思敏捷,此刻却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足以形容她的词,任是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她脸上的胎记消失不见的场景,也比不上此刻亲眼所见的震撼人心。 原来他的恬恬,竟是长的这般模样? 他伸手,几乎不敢触碰,终落到她的脸上,如脂玉般柔软滑腻,让他情不自禁,心神微荡,然后又忽然有些惶恐不安。 恬恬先前的那个模样,就已经吸引了某些人的注意,若是再让人看到她如此清丽绝色,往后的狂蜂浪蝶岂不是都要赶之不尽了? 这真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端木恬看到他忽然一改最初的痴迷,转而眉心轻蹙似正被什么所苦恼着,也不禁有些诧异,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他蹙眉沉凝的看着她,摇头严肃的说道:“不好!” “不好?” 端木恬倏然眸色暗沉,寒光四溢,杀气腾腾。她如此期待着能将他给惊艳的模样,他竟敢说不好? 他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危险,双手捧着她的脸又凑近些仔细的打量,半饷幽幽叹息着说道:“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若是让别人看到了,该有多少狂蜂浪蝶拼了命的扑上来?” 满身的杀气顿时收敛,郡主大人嘴角轻勾,说道:“刚才就已经被许多人瞧 见,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 “不晚,刚才隔着一层珠帘,看得并不分明。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是惊艳了无数人,若是你再露着这么猛一张脸出去,岂不是要倾倒了这天下?” “红颜祸水么?” “不许这么说自己!”他忽然皱眉,捧着她脸的手用力的捏了两下,说道,“什么红颜祸水?你是我的王妃,谁若敢如此说你,我便灭杀了谁!” 两边脸颊被他捏得微微发烫,越发面如桃花,端木恬瞪他一般,“啪”的一下拍开了他的手。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去招待宾客吗?”不说就不说,她也没兴趣去当那祸水红颜。 而他听到这话,紫眸中再次的流光溢彩,笑盈盈的又凑了上来,搂着她的纤腰,埋首在她的颈窝,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满满的全都是属于她的气息。 情不自禁,他张嘴在她脖子上磨牙般的咬了一口,咬得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声音娇软,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俯首在她脖子上,继续咬着、低笑着,轻声说道:“恬恬,你真甜。” 她被他咬得浑身难受,忙伸手用力想要将他推开,脸色微恼,道:“你还不出去?” “不要!”他继续抱着她磨蹭,声音含糊不甚清晰,近乎撒娇般的道,“今日终于将恬恬娶回府中,尚有些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真怕一转身便发现原来只是我的幻觉而已。现在,我只想待在这里抱着你,其他的任何地方都不想去。” 这话儿真动听,动听得郡主大人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下巴轻搁在他的肩膀上,点了点,然后张开双臂也搂抱上了他的腰。 她没说,她也有些恍惚,亦是同样的满心欢喜。 两人静静相拥,一时间满室静谧,气氛甚好。 许久,恬恬忽然说道:“你帮我将凤冠取下吧,好沉。” 他闻言忙松开手,仔细看着她头顶着的沉华丽凤冠,一看就觉得脖子一酸,当即二话不说忙伸手就去拔那用来固定凤冠的金钗玉簪。 小心的将凤冠取下,入手便是一沉,顿时眉头一皱。 这么沉重的东西,究竟是哪个无聊人士想出来的?若万一不小心压坏了他家恬恬可怎么办? 凤冠取下,端木恬顿时觉得头顶一轻,浑身都轻松了。 盘于头顶的发髻也随之飘然落下,软软的披在了肩上后背, 垂于胸前,丝缎般的光泽。 没有了凤冠和满头珠钗的束缚,端木恬一头秀发披散,简单中透着清新,分明是一阵鲜红嫁衣,脸上的妆容也有些浓重,落在她的身上,却只觉得清丽脱俗。眼神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柔和了许多,但却依然有些清冷,如此强烈的对比却没有半点突兀,反而更加的勾引人。 君修染便是看得一呆,眼中迅速的浮现了一抹暗色,随手将凤冠放置在旁边,又伸手搂上了她的纤腰,一手则五指张开穿过她的发丝,低头亲上了她的红唇。 唇舌相触,情意绵绵,一室安宁的气氛被一点点搅乱,不知不觉间,两人已衣衫半解翻滚在了床上。 他吻过她的唇,流连往下,抚过她的腰,游离而上。 她浑身软弱无骨,紧紧缠绕在他的身上,纤弱十指穿梭在他的发丝之中,唇亲吻着他的脸他的颈脖,然后发现了这里竟也是他的敏感点。 咦?先前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故意坏心眼的亲吻着他的颈脖,落在他锁骨上不轻不重的啃咬着,直咬得他浑身轻颤,呼吸粗重。 呃~妖精! 正是最旖旎的时光,却忽有敲门声响起,有丫鬟在门外恭敬的说道:“王爷,皇上让您过去前面招待宾客。” 房内的动静顿时一窒,三殿下欲火焚身,满脸杀气,郡主大人……或者该称呼王妃娘娘了,也是呼吸不稳,气息紊乱,不过当三殿下想要不去理会继续外面的人,跟他家恬恬亲热时,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 “恬恬~”他声音暗哑神情幽怨满脸楚楚,紫眸中几乎是冒出了绿光,只想将眼前的这个人儿给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端木恬脸色红润,眸光含春,面对着他的楚楚可怜,满身欲火,她推拒的手不禁有些发软却依然坚定,眼波流转过境,一阵令人目眩神迷的华光潋滟,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面前,唇与唇之间,相距零点几毫米,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不经意的蠕动便能相触,如此暧昧,引人犯罪。 三殿下的目光越发幽暗,紧紧的盯着就在眼前的粉润红唇,喉结难耐燥热的上下滚动了两下,真想要低头,狠狠的吻住这张小嘴! “恬恬。”他轻声呼唤,似呢喃如叹息。 她不答,粉唇从他的唇角扫过,划过脸颊来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晚上,我等你回来。” “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新房 之内响起,他倏然浑身紧绷,越发的抱紧了她,眼底轰然喧炸出漫天的欲望之火,紧贴着她的身子用力磨蹭了几下。 “恬恬,你在勾引我。” “嗯。所以,晚上等你回来啊。”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娇软,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拂在他耳边,让他鸡皮疙瘩都不禁冒了出来,内心深处一片饥渴难耐,真想不顾一切的先将她就地正法再说。 门外的丫鬟没有第二次催促,不过显然还没有离开,正在无措之中。 三殿下不得不狠狠的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火焰升腾,咬牙道:“好!你等着,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她笑意轻柔,目光潋滟,朝他抛了个媚眼,咬着粉唇软绵绵的说道:“嗯,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今晚洞房花烛夜,你想如何,便如何。” “咝——” 君修染不禁长吸了口气,刚压下一点的欲望又有了重新抬头的趋势。 妖精!他为何以前竟从没见到过他家恬恬如此妖娆的模样?要勾引死人了! 他吸气呼气,好不容易终于平静了下来,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又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咬牙切齿的说道:“晚上再狠狠收拾你!” 说完放手,起身,理凌乱的衣服,那手指还在止不住轻轻的颤抖着。 整理妥当,他便朝门口走去,忽听身后软言轻语:“夫君。” 他脚步一顿,有些僵直的回转过头去,就看到有玉面倾城的妖精侧身躺在床上,衣衫半解露出大片粉嫩诱人的肌肤,轻托腮微曲腿,一个撩人的姿势,美眸潋滟唇角浅勾,一抹妖媚的神态,手指轻压朱唇贝齿轻咬,又轻又软如羽毛骚动着心尖儿的声音,说道:“你要……早点回来哦。” 三殿下顿时猛抽了一口气,迅速的背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那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踏出房门外,他听到身后有轻软的,带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几分调皮淘气坏心眼的笑声悠悠飘荡了出来,他不禁又缓下了脚步,听着身后轻快的笑声,忽然整颗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神情平静目光柔和,于嘴角缓缓的绽开了一抹温柔笑意。 然后,他又忽然咬牙切齿,转头恨恨的看了身后新房一眼,似要透过墙壁看向里面那个勾起了他的火焰却不负责任的将他推开,不灭火不说,还更加变本加厉的继续煽风点 火的小女人。 你给本王等着,看我今儿晚上怎么收拾你! 等着被收拾的王妃娘娘还在新房里面,不过此时却已经敛了她的妖娆和笑容,盘腿坐在床上静静打量着这个她和君修染的新房,带一个轻柔的弧度,有淡淡的红晕在她脸上一点点渲染开来,面若芙蓉,人面桃花。 她理了下凌乱的衣衫,平复下被某人勾起的春情,这才从床上下来走到旁边水盆前,伸手舀水,仔细的清理起了脸上有些过于浓厚的妆容。 胭脂水粉被一点点清理干净,露出了她最真实的容貌,比这世上最精致的妆容还要更精致十分。 她擦拭着脸上水渍的动作忽然一顿,然后身子一倾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她摔倒下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脸上的神情从惊愕到恍惚,然后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房门在此时被打开,一双绣暗金纹白底靴从门外跨入了进来,落地无声,静悄悄的走到了端木恬的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端木恬的脸上,一声叹息从口中发出,喃喃说着:“在那鬼魅般的容颜之下,你竟还隐藏了这么一副倾世之色,难怪让君修染对你痴迷不已,非你不娶。就连我那太子老兄,也对你念念不忘啊。” “本王对恬恬痴迷,非她不娶可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君修染的声音便这么毫无征兆的在他身后响起,他一惊连忙转身回头,就见刚离开没多久的君修染竟有折返了回来,此刻正站在门口,笑容亲切神态温柔,眼中却有“嗖嗖”冷箭直射而出。 他挑眉,透过君修染看向他的身后,看到新房外面人影憧憧,已将着里给包围了起来。 他的身后也有悉索声响起,眼珠轻瞥就看到刚还昏倒在地上的端木恬,已若无其事的睁开了眼睛,并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劣质迷药?熏得人直想打喷嚏。” 喂喂喂,那可是本王千辛万苦求来的,无色无味且药力强劲,你凭什么竟说出这样轻蔑不屑的话来?存心侮辱人是吗? 不过这里的人可没谁会想要去关注他的心情,君修染对于这位不请自来,擅闯他的新房,还竟敢对他家恬恬使用那般低劣手段的某人,可是十分不满的。 他进了房内,冷眼看着这位神秘来客,道:“不知扶风的四皇子跑到本王的新房内,是有何贵干?” 扶风四皇子? 端木恬挑眉 ,依然是凉凉的看着他。 风玉痕怡然不惧,摇晃着折扇说道:“本王只是有些好奇大名鼎鼎的恬郡主究竟是长的什么模样,所以就忍不住跑来想见识见识,又担心贸然闯入进来惊吓到了新娘子,就先放了点料。可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更没想过要对恬郡主不利。” “你觉得在你做出了那种行为,又站到了这里之后,还有资格这么大言不惭?”君修笑意微凉,说道,“不过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不杀生。且四皇子毕竟是代表扶风前来恭贺本王大喜的,本王也不好对你太不客气。” “没错没错,就是这么个理。”他笑眯眯的连连点头,说道,“再说本王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啊,新娘子可是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呢,保证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损伤。” 说着,他还伸手指向端木恬,笑眯眯眼巴巴的看着君修染,一副等着被褒奖的模样。 君修染的笑容又不由得温柔了。 风玉痕见此,嘴角的笑容徒然一僵,忽然抽身后退欲远离君修染。而果然,就在他后退的时候,君修染忽然猛扑了上来,笑盈盈的杀机毕现! “四皇子,你也是好不容易才能有机会来一趟我大炎,不如就在府上多住几天,也好让本王尽尽地主之谊。” 风玉痕挡开君修染的攻击,连连说道:“尧王殿下您太客气了,本王其实已经在贵府内游览了一遍,大概的风景也已经看到,不必再特意住下来。再说时间宝贵,不日就要回国,本王也还想去别的风景优胜之地走走看看呢。” “唰”的一剑出,如长虹匹练,直朝对面杀去,君修染笑道:“您看到的都不过是表面风景,再美也没多大的看头,不如让本王带你去见识见识更精彩的风景,保证让四皇子您流连忘返。” “那定是些隐秘之所,本王身为邻国皇子,怎能如此唐突涉足?” “你连本王的新房都闯进来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唐突的?” 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同时也言语交锋,难分上下。 外面人影憧憧将此地包围,绝不让那混账登徒子能够冲破重围跑了出去。 端木恬站在旁边看着那两人打架,有些抑郁,有些森凉。 她确实是有想过今天的婚礼定不可能如寻常百姓那般的顺畅,尤其在刚下花轿就遭到了刁难捣乱的时候,更觉得在今天出现任何波折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闯进新 房里来的人,竟不是任何一位君修染的兄弟及下属之人,而是来自扶风国的四皇子! 她凝眉沉思,于脑海中一点点挖掘出有关扶风国四皇子的信息。 风玉痕,年方十九,乃扶风国皇后嫡出,是风玉衍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生性不羁,无心朝政,早在多年前就远离了朝堂,顶着个尊贵的身份游手好闲,什么吃喝嫖赌,什么坑蒙拐骗,就没有一件事是他不会或不敢干的,与太子风玉衍的感情倒反而很好。 端木恬漠然冷淡的看着他与君修染斗成了一团,虽渐落下风,但也支撑有余,还不忘在抵挡之余保持他的翩翩风度。 打斗中,渐渐朝端木恬的这边移了过来,端木恬忽然一抬手,他顿时浑身一僵,同时君修染的长剑也已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喂喂喂,你们不是这么卑鄙的吧?以多欺少啊!” 他动作僵硬的被夹在这夫妻两人之间,前有长剑横在咽喉,后有森凉抵在心口,他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君修染挑眉,丝毫不以为耻,反而一脸骄傲的说道:“这叫夫妻连心,同气连枝。” “打个架,你都要女人帮忙,你羞不羞耻的?” “本王乐意,你管得着?” 在面对他家恬恬的事情之时,三殿下一向都是无节操无下限的。 他压紧了横在风玉痕脖子上的长剑,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着说道:“就请四皇子在府上做客几日吧,刚前段时间,本王还抓了贵国太子,问他要了一点点钱财,经过这么一段时日的花销,那钱财也正好差不多快要花光了,就是不知四皇子你值不值钱?” 风玉痕表情都僵硬了,狠狠抽了几下嘴角,说道:“本王好心前来恭贺大炎三皇子大喜,却竟被如此无礼对待,你要如何与我扶风交代?” “贵国四皇子不知好歹竟擅自闯入本王新房之中,还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意图迷晕新娘子,若非本王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你会对本王的爱妃做出些什么事来,本王倒要问问贵国皇帝,他如何与本王交代?”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不就是证据吗?” “君修染,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啊,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太子老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一定!”他扯着嘴角叫嚣,那神情却在告诉别人,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这事儿若让太子老兄知道的话,他会 不会拿钱赎回他尚且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赎了回去之后,他肯定以后都没有好日子了。 想到此,四皇子不禁悲从中来,徒然一闭眼,满脸悲愤的说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本王不要活了!” 他身后,端木恬不禁抽了抽嘴角,对面君修染则一把将他拎了过去,无视他的撒泼打滚,一路拖出门外,交给了在门外严阵以待的下属们。 “好好伺候四皇子,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 他转身,就看到他家恬恬站在门口盯着被拖走的风玉痕,若有所思,喃喃说着:“也不知道这扶风国的四皇子,值不值钱。” “恬恬觉得叫价多少比较合适?”他眼冒绿光的凑了过去,刚才都没有发现,他家恬恬好像比先前的时候更美了。 郡主大人凉凉的瞥他一眼,然后伸手“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几乎撞塌了三殿下的鼻子。 “时辰未到,不许进门!” 三殿下摸着鼻子咬牙切齿,当即转身匆匆往前面走。 听说那天晚上,三殿下大杀四方,直将人众宾客一一灌趴下了遣人将他们送回府。 听说那天晚上,有人想要来闹洞房,却不想三殿下竟早已下了命令,命令下属死守在各个路口墙头,不许放任何一个闲人靠近。 然后还听说,那天晚上,在新房之内,红烛摇曳,被浪翻滚,红帐翻飞,衣衫碎裂了一地,尧王府的新任王妃日上三竿都没有能够起来梳妆,进宫请安。 当然,这都只是听说而已,事实上,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跟这个传说没有太大的出入,就是这么回事儿! 而这件事导致的最严重后果,就是往后的连续三个晚上,三殿下都被亲亲娘子拒之门外,赶去了书房孤枕难眠。 不过这依然是后话,在现在,日上三竿,服侍的丫鬟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新房内却至今没有半点的响动。 新房内,王妃大人幽幽转醒,刚恢复了几分意识就感觉到有咸猪手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游离着,有视线灼热,有亲吻火热。 她脸一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率先一巴掌拍了过去,怒道:“你有完没完?” 明明使力最多的是他,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最累?而且这魂淡,一大早上的就不让人安生。 被拍开的脑袋又马上凑了过来,倒是没有再继续吃她豆腐,而是低 头笑盈盈看着她,道:“你醒了?若还累,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她睁眼就看到他目光凝实,神采奕奕,不禁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道:“你不累吗?” “我不累,我还可以再大战……”在她突然抬起冷冷盯着他的吃人目光中,他收声,眼波流转之际又说道,“我已让人备好了温水,恬恬可要沐浴一番?会舒服些的。” 她于是又低下了头,轻轻的应一声:“嗯,你抱我过去。” 三殿下自当欣然领命,亲自服侍着她沐浴更新,又洗漱梳妆之后,才叫了人送上饭菜。 在这个过程中,自免不了各种吃豆腐揩油调戏,遭受了无数来自王妃大人的森冷眼刀。 一切收拾妥当,已是过了辰时,端木恬抬头看着外面的太阳高升,轻抽了抽嘴角。 今天,他们还要进宫请安呢,可是现在这个时辰……会不会太迟了点?到宫里,大概可能或许都可以吃午饭了。 然后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胎记已消失不见,她对着镜子观看,便就好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也是不禁有些恍惚。今日进宫,亦不知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一只温热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揉开她不自觉中皱起的眉心,他站在她面前轻声说着:“若不喜欢,便什么都不必多想,我在这里。” ☆、第一卷 第五十章 离京 八月初四,虽已入秋,但天上的太阳却丝毫不见黯淡,日正当空,气温甚至是比之盛夏还要更加的酷热。 秋老虎,说的便是这么个意思。 宫里的贵人们齐聚一堂,早已经等候多时,就连那些不必出现的人,也因为听闻恬郡主在一夕之间大变模样,成了绝世佳人而按耐不住好奇,过来观看了。 只是等了这么久,眼看着午膳的时辰都快要到了,三殿下和新任尧王妃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有人已渐渐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怎么还没来?当真是来赶午膳的吗?让这么多人等着他们两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不过当他们偷眼打量皇上,看到皇上神色之中一片悠然,无丝毫急躁不耐之色,又转头看太后娘娘,见她也是神情平和,与身旁的人谈笑得甚是欢快,就连皇后娘娘也是面露笑容。 于是扁扁嘴,不得不压下满心不耐,继续等着。 几位超级大boss都没有急躁不满,哪里轮得到她们来表达不满? 终于,有太监迈着小碎步匆匆走了进来,朝上方最尊贵的几位贵人们行礼,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三殿下和王妃到了正在门外等候传唤。” 众人无不精神一振,太后也停下了与身旁媳妇们的谈笑,看向进来禀报的太监,笑着说道:“哦?这可算是来了,还不快快让他们进来?” “是!” 太监应答后又退下,不久便听到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然后有风姿卓越的两人手牵手的踏入到了大殿之内。 三殿下的卓越风姿在场所有人都早已见识过无数次,虽然今日的他或许是因为新婚燕尔或许是因为正当得意而显得格外迤逦,但众人还是只从他的身上匆匆扫过,便将目光直落到了他身旁女子的身上。 这一看,便不由得惊呆,怔怔看着她,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满目的惊艳之色。 他们这么看过去,只见她霓裳罗裙,飘渺如仙,举手投足间尊贵优雅,眼波流转之际风华绝代,哪里还有什么容颜若鬼,哪里还有什么面容狰狞? 大殿内一静,然后响起了连片的抽气声。 “呦,这是谁啊?难道三殿下的王妃竟换了个人?”有娇滴滴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将走进大殿正要向皇上等长辈请安的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便见婉妃娘娘一脸无辜好奇,笑得亦灿烂,却带着点不怀好意。 见两人转头 看了过来,她笑得更温柔灿烂,不过紧接着她的笑容就突然僵硬在嘴角,因为君修染和端木恬两人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又马上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仿似压根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行礼道:“给父皇请安,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和诸位娘娘请安。” 这诸位娘娘,并不是在场的每一个娘娘都能被包括进去的。 而两人请安之后,君修染又接着说道:“让父皇和皇祖母久等了,还请恕罪。” 太后娘娘慈眉善目,一派温和慈祥,闻言也没有半点气恼的,反而笑着宽慰道:“昨日洞房花烛夜,你们这新婚燕尔的今日早早起不来身也正常,迟些也无妨。跟哀家能早日抱上曾孙相比,只是等会儿有什么要紧的?” “谢皇祖母体恤。”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她又把目光落在了端木恬的身上,说道,“昨日便听说恬恬脸上的胎记突然消失不见了,便一直心心念着想要看看恬恬变得如何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是让哀家也不由得惊艳,真不愧是阿峥和宁清的女儿,可真正是遗传了父母身上最好的容貌呢。哀家也算是见识过许许多多的美人,却没一个能与此刻的恬恬相比的。” 端木恬眼中淡然流转过点点异样的光芒,感受着这大殿内因太后的褒奖而微起了波澜的气氛,嘴角轻抿,微微上勾,道:“皇祖母谬赞,不敢当此褒奖。” “哀家说的可都是实话。先前还一直觉得奇怪,好好的脸上怎么会长了这么大的一个胎记呢?昨日才知道竟是假的。不过恬恬你也真是的,哪个女子不希望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你却竟反而把自己扮得那么难看,就不怕嫁不出去?” “皇祖母所言极是,不过我一直以为,谁若真心喜欢我,便不该只盯着我的丑陋。容颜易老,再美的女子也有色衰的一天,夫君若只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喜欢我,等我不再漂亮了又该如何是好?” “哦?这么说来,三皇子先前也是不知道你脸上的胎记是假的?” “不知!” 连她自己都是最近才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会早知道她的胎记是假?尽管现在仔细想来,他似乎好像确实是比她要早知道,但应该也并没有多久。 “这么说来,三殿下可真是捡到宝了呢。”婉妃娘娘不甘寂寞,缓和下脸上的僵硬便又插话了进来。 端木恬又转头看她,这一次终于是有了冷淡的回应:“为何是捡到宝?难道我长得漂亮与 否对他来说当真是那么重要?还是婉妃娘娘觉得女人长得漂亮与否是极重要的?” 婉妃刚缓和的脸色不禁又僵硬了,本欲狠狠瞪端木恬的,却在察觉到皇上正注意着她的时候瞬间脸色转换,恰到好处的尴尬委屈,说道:“本宫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郡主怎么如此理解,说话带刺儿呢?” 君修染转头,说道:“婉妃娘娘,您怎么还是叫我家恬恬为郡主?” “……三殿下提醒得是,是我一时还没来得及改口。” 两次主动挑起事端,两次落入下风,被击打得几乎遍体鳞伤,没有半点反击之力。 婉妃娘娘不禁握拳暗恼,却发作不得。 至此后,今日的请安再没有发生波澜,皇祖母慈祥,父皇和善,就连皇后娘娘以及其他的那些娘娘们,且不管她们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面上却都神态温和,尽管期间停留在端木恬脸上的目光确实是十分的多,但这并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毕竟她突然从其丑无比变成绝色无双,是个人都会惊讶好奇忍不住多看两眼的,至于那眼中的惊艳惊疑惊异,以及在那其中是否有着不怀好意和别有心思,则不是端木恬能理会的了。 从太后宫中出来,端木恬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堆见面礼,都是些珍贵玩意儿,端木恬却只在收下的时候看了一眼便交给身旁的人了。 此刻出了太后寝宫,两人携手朝宫门外走去,却在走出一段路之后忽然折身,转了个方向去了冷宫。 他们那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又回到了尧王府,这一天奔波让端木恬都不禁觉得异常乏累,随便的吃了些东西便回房歇息去了。 三殿下当即颠颠的跟了过去,这几天他是真正的很空闲,什么事儿都不用忙,父皇也给他放了七天的假,这就是那传说中的婚假啊! 他本是想要跟去偷个香吃个豆腐占点便宜的,却不知怎么滴还未踏入房门就被“砰”的一声关出了门外,差点再次撞塌他高挺的鼻子。 “今天不许你回房来睡,在我觉得可以之前,你都不许踏入进来。” 从门的那边传来清清冷冷的声音,该死的竟然还带着些许促狭笑意!他摸着鼻子死死盯着在他眼前紧闭的房门,忽然觉得牙齿好痒,好想咬人啊! 这丫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成亲第二日就敢将夫君关出门外,这是想要翻了天了啊!今日若纵容,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三殿下站在门口想了无数种破门而入狠狠教训他家小女人的方法,想过之后,他幽怨一撇嘴,拍门依然不得而入之后,终也还是转身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书房。 听那天守在他附近的下属事后说起,那天晚上主子一个人在书房里辗转那个难眠,时有叹息声从书房内传出,很失落很寂寞很郁闷很抓耳挠腮很孑孑独立的那种,当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于是尧王府诸人对他们王妃的敬仰之情再次上升,到了另外一个更高的境界,并纷纷暗下决心,以后便是得罪主子也千万不能得罪了王妃! 次日,三朝回门,端木恬养精蓄锐一个晚上,所有的疲乏皆都一扫而空,一如往常般的早早就起来了,却一开房门就看到三殿下独身一人坐在院子里,正对着天边的朝霞沉思。 听到身后开门声,他转身看她,笑意暖暖如能将人的魂儿也给融化了,晨曦照拂在他的身上,似有点点光华围绕在他身周飞扬,清风吹拂,轻轻吹起发梢衣角,翩然欲飞。 她看得不由一呆,嘴角在不自觉中轻轻扬起,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睁开眼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也是一件让她觉得十分欢喜的事情。 “你怎么站在这儿?在想什么?” 他朝她伸出手,看着她走过来将柔荑放进了他的手心里,轻轻握紧,才说道:“在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为什么会把我关出门外,如此狠心的由着我独守空房,昨晚辗转难眠,一整夜都不能安睡。” 眼看着眼前人儿因这句话而微黑的脸色,他不由得轻笑出声,与她更贴近了些,亲亲她的脸颊额头,说道:“我在想离京的事情。” 她抬头看他,道:“是奔赴北疆犒赏从龙军的事吗?” “嗯,先前因为我们婚期将近所以这事便暂且耽搁了下来,现在我们既已成婚,动身奔赴北疆之事,也应当开始着手准备了。” “大概什么时候动身?” “最多还有个五六天就要动身了。” 她闻言神色微动,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难道你想一个人留在京城?” “……”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喃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好歹也是才刚成婚,就这么分隔两地,也太狠心了。” 端木恬蹙眉沉思,想着今天晚 上是不是也应该把他赶书房里去睡? 今日新娘子回门,一应礼品早有下面的人准备好,两人吃过早膳便上了马车动身前往端木王府。 端木王府今日一早就敞开了大门,有专人站在门外等候张望,只要一看到尧王府的马车出现就马上跑进府里去禀报。所以当马车停下,端木恬在他的搀扶下走出来的时候,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熙熙攘攘的一群人。 “郡主姐姐回来了!”端木宏咧嘴笑得十分开心,若非他身旁父亲按着他的话,怕是都要直接冲过来了。 端木王府一群人以老王妃为首迅速的围了上来,将端木恬接了进去,略微轻轻那么一推搡,三殿下就被挤出了人群,看着众人拥着他家娘子进了大门,却独留他一人在马车旁无人问津。 他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转看到站在旁边的璟世子,尽管就站在旁边应该是等着跟他一起进端木王府的,不过却抱胸而立,神情并不怎么愉悦的睨着他。 娶走了咱家郡主大人,还想要被热情的迎接进去? 三殿下忽然笑声愉悦,也不等人迎接,直接就迈步跟上了前方他家恬恬。 璟世子脸微黑,也是慢悠悠的走进了大门。 今日回门,端木王府内一片喜庆欢腾,准备了最精致的佳肴等着招待他们,期间,老王妃拉着端木恬的手,忽然对她提起了府上了另外一位小姐。 “恬恬,我想啊,柔儿比你还要长几个月,现在也是时候选个好日子让她出嫁了。” 柔儿?端木柔? 她想了会儿才想起来端木王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听说就在她出嫁的那天,还跟端木月姐弟两发生了冲突。 “这种事情祖母您自己随意办着就行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 可不就是不要紧的人物吗?小妾的儿子的暖床丫头所生的女儿,在其他府中也就是个丫鬟的地位而已,出嫁时连大门都不得出,只能从侧门甚至是后门抬出。 老王妃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不争气的父亲欠债而将她给抵押了出去,这辈子怕也就因此而糟蹋了。本来我还寻思着好歹也是我端木家的小姐,如此让她出嫁给那么个人为妾似乎也确实是委屈了,想要另外再给她觅一个。不过可惜,这丫头心思不正,我也就不想管她了,前两日跟月儿姐弟两冲突之后,府上便出现了些不好听的流言,昨儿个月儿还跑去找她吵了一通。”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放眼整个端木家,同辈之中让她稀罕的除了自家哥哥之外,也就只有端木月和端木宏这两自小在北疆军营里长大,尚且没有受到世俗污染的姐弟,此刻听到有人跟他们过不去,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即便那个人也算是她的堂姐妹。 而对老王妃来说,端木啸虽不是她的亲儿子,但毕竟当年他的母亲是因救老王妃而死的,能与老王爷和好也多亏了那命薄的女子,之后又将他兄弟二人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看着他们在身边长大,即便不能真的跟亲儿子相比,也相差无几。 亲疏之间,她自然也是向着端木啸一家的,况且那姐弟两虽不大懂高门深院里的这些规矩,可性情率真心思单纯,确实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与她订亲的,是什么人?” “倒也算是一方富商,我觉得吧,配配端木柔还是可以的,就是年纪大了些,家中亦是妻妾成群,听说在外头也还有好些个相好的。” “那不挺好的?很相配啊。”端木恬漠然说道,“空闲的时候,还能跟那么多的女人斗一斗,说不定就拉下了正房夫人,她自个儿上位了呢。” 老王妃当即一个爆栗子敲在了她的脑袋上,警告她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低头,轻笑,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然而很快,她就自动的推翻了她对端木柔的这个结论,并在恼怒之下,将她狂抽了一顿。 因为这个贱人,她竟敢勾引君修染! 端木恬与祖母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被端木宏小盆友急匆匆的拉到了花园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边凉亭里,三殿下身长玉立,旁边端木柔递茶端水好不殷勤。 她顿时眉梢一动,微眯起的眼眸之中,闪烁起点点寒芒。 端木月现身出来凑到了她的旁边,小声说道:“郡主姐姐,端木柔这女人真不要脸,刚才三殿下一个人在凉亭里,她看到就眼巴巴的凑了过去,大献殷勤。不过姐姐放心,我都看着呢,绝对没有让三殿下被端木柔这个贱人占了半点便宜。” 在她说着话的时候,端木柔正端了茶杯送到君修染面前,含羞带怯含情脉脉,声音又娇又软的说道:“三殿下,这天干气躁的,请喝杯茶。” 君修染静看着她,似若有所思。 端木柔还在往他的面前走,忽 然鞋子踩上了裙摆,顿时“哎呦”一声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照这么个角度摔倒的话,定能摔进三殿下的怀里。 眼看着这女人就要摔进他怀里,三殿下眉梢微微挑高,忽然朝着凉亭外惊恐呼救,道:“恬恬,救命啊!” 此言一出,凉亭附近有人一头磕在了旁边假山石上。 端木柔也是一怔,然而身子倾倒她早已收势不住,这一愣之后她只觉得眼前有人影一晃,然后“啪”的一声在耳边炸响,直炸得她耳朵嗡鸣两眼发花,随之而来的才是脸颊上的疼痛,朝三殿下倾倒的身子瞬间被拍转了方向,“砰”一声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顿时心一凉,抬头就看到端木恬已站在她面前,那张突然之间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忍不住想要嫉妒的脸上,一片凉漠冷凝,眼神如刀,狠狠凌迟着她的魂魄。 她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见端木恬转头瞪了身后满脸无辜的三殿下一眼,冷声道:“晚上继续睡书房!” 三殿下的脸色当场僵硬,怨念深深的说道:“恬恬,我也是受害者!” “你不在这里招蜂引蝶,会有人贴上来?” 三殿下那个泪眼汪汪,默默的顿到角落里去画圈圈了。他不过是站在这里纳个凉而已,哪里招蜂又哪里引蝶了?恬恬好狠心,竟又将他拒之门外,让他独睡书房。 先前端木宏将她拉了过来,便引得老王妃惊疑,此刻花园里的响动很快就把其他的人也都给吸引了过来,看到郡主大人神色冷冽,端木柔倒在地上满脸楚楚且脸上红肿一片,还有蹲在角落里满脸幽怨委屈的三殿下,不由得惊讶。 端木月和端木宏姐弟两迅速的奔了过去,手舞足蹈添油加醋口沫横飞煞有其事的将他们所见到的事给仔细说了一遍,当即让老王妃等人的脸色精彩万分。 “呦,没想到咱端木王府的柔小姐竟还有这等本事,不知廉耻,勾引三殿下,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我端木王府的脸都要丢进了!”宸公子笑眯眯的看蹲角落的三殿下一眼,再看向端木柔的时候,笑意盎然却眼神凌厉。 老王妃冷哼了一声,端木峥冷眼相看,漠然说道:“让人通知邱府,选个日子来将人抬走吧。本也年纪不小,早该出嫁了。” 端木柔的脸色倏然惨白,转头看向端木峥拼命的摇头想要博取伯父的同情,她不要,不要嫁给那么一个人当小妾! 只可惜,没人同情她,就连她的父亲, 一向还算是比较疼她的祖母,也都低头垂目,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眼中倏然爆发出了刻骨的怨毒。 端木恬忽然眯了眯眼,然后却又不再理会她,转身拉了在角落哀叹今晚的福利又将因此而取消的三殿下走出了凉亭。 “恬恬,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关于今晚我睡书房的事。” “哦,这个事啊?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嗯,有什么好考虑的?” “……” 三殿下满心郁结,愤然挠墙。 、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故意气他的是不是? 他们当天傍晚就回到了尧王府,而在两天后,端木柔便披上盖头从端木王府的后门抬出,出嫁了。 这事儿在端木王府内几乎没有引起半点波澜,连她的亲生父亲也只将她当做是货物一般的抵押,并且还收了邱府送上的大量聘礼,却无相应的嫁妆,因为他只想着又可以豪奢的吃喝嫖赌了。 又两日后,八月初九,成亲六天后,三殿下的“婚假”都还没有过完,耽搁了两个多月的奔赴北疆犒赏从龙军将士的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就绪,当日随端木王爷凯旋回京的部分从龙军将士也终于要返回了。 一早,尧王府就府门大开,君修染拉着端木恬一起从大门走出,扶着她上了马车,他则翻身上了旁边的马背。 “恬恬,要出发了。” “嗯!” “要带的东西都已经带上了吗?没有落下什么吧?” “没有。” 在说着话的时候,马车已开动,朝城门外而去。 那里,有朝廷所派遣的随行人员等候,一起等候的还有几千从龙军将士,以及……端木峥。 他本是可以暂留在京城的,不过很显然他并不是很愿意继续留在这个繁华之地,所以便也在今日一起返回北疆,继续戍守边关,势要紧盯着连岳国不放。 北城门外,人影憧憧,还有不少的百姓围观并送上对从龙军将士们的真挚祝福,端木恬坐在随行的马车内,伸手摸了摸放在旁边的一个包袱。 今日就要离开京城,她随行欲要一起前往北疆,并非完全是因为不愿与他分开,而是想要趁机到隔壁的皇宫去逛逛。 而且今天,似乎是某 人的生辰。 她摸着身旁的包袱,想到他今日一早见到她时的眼睛发亮,隐含期待,欲言又止,含羞带怯,不由倾身轻轻掀开了窗帘,看到前方马背上的那个挺拔身影,笑意浅浅,有点点促狭戏谑和不怀好意。 端木璟站在城墙上,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的朝北方行走,他本欲随父亲一起去,但却总有些心思不属无法安宁,心在躁动着,鼓噪着让他去某个地方,找某个人,做某件事。 他看着远处人影越来越小,转身下了城墙。 ------题外话------ 京城的事情就暂告一段落了,接下去是新的篇章。 比如,去别的国家搅搅风雨神马滴,比如寻寻解药之类的,当然,璟世子的感情问题也是很重要滴~o(n_n)o~ ☆、第一卷 第一章 出国门 连岳犯边,大炎皇帝亲下南方找回曾让连岳百万将士闻风丧胆的无双战神,端木王府的当代家主端木峥,打败连岳,凯旋回炎京城。 朝廷嘉奖北疆诸从龙军将士,派遣当朝三皇子尧王殿下携朝廷封赏,随端木王爷奔赴北疆替君犒赏,在因为端木王府恬郡主和三殿下的婚 事而耽搁了两月多之后,终于在八月初九离京,浩浩荡荡的开往北疆。 这一天,在京城北城门外,再次出现了百姓拥堵的现象,有跑来瞻仰的,有来凑热闹的,还有父老来送身在从龙军中的儿孙的,皆都对守 卫边关安宁,守卫大炎安宁的端木王爷,从龙军将士们送上了感激和祝福。 一直到队伍离开很远,城门外的人群还聚集在那儿没有散去。 到得傍晚时分,他们已经远离京城三百里外,尽管沿途的官员都纷纷开道邀请,但他们并没有进入到任何一座城镇之中,走的也都是小道 捷径,傍晚时在野外山林之中寻了个开阔之地,便安营扎寨,搭灶生火。 因兵马不多,又都是骑马而行,一日三百里那是绝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若非今日离京时就已经是半中午,他们还能走得更远。 安营扎寨这种事情自然是用不到端木恬去亲自动手的,她见没什么要她帮忙之后便离开了人群,到旁边山林里转悠去了。 站在山岗上,看到西边天空红彤彤的火烧云,映在她脸上,映出面若芙蓉含春色,即便她此刻一身男装,也难掩女子天生的娇柔美艳,让 人看着便不禁凝了呼吸,乱了心跳。 三殿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不自觉中停下脚步,静看着被晚霞映照的绝色人儿,看得他神思不属,心动不已。 晚霞也照在他的身上,照出了他紫眸中的一片波光潋滟,灼灼的似能夺人心魄。 “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她转头看他,笑意清浅柔和,轻声问道。 他回神,走到她的身旁将她拥入怀中,道:“你独自一人跑来了这里,我自然是紧紧跟随,这一路过去,怕也是难得能有与恬恬单独相处 的机会。” 她瞥了他一眼,继续抬头看风景,道:“这里风景很好,一起看。” 他搂着她在怀里,脸贴着脸,轻轻磨蹭了两下。其实他并不太想看风景,因为只想看她。 还有就是,从昨天就开始 期待了,可见她似乎并没有任何表现,便很想对她说,可到现在,也没有说出口,不禁又是抓挠又是失落。 恬恬她莫非是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还是知道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是被今天的这么多事情给打乱了心神没功夫想其他的那些? 三殿下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捉急啊,忧郁啊,失落啊,愁啊! 他这么一愁,便连周围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她却还在看天边火烧云,似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过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嘴角有一抹清 浅的弧度,可惜三殿下此刻满心忐忑,哪里能看得到这些? 她忽然听到他幽幽叹息了一声,不禁嘴角的弧度更扩大了些,侧头却神情无辜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面对着她的无辜不解,三殿下不禁越发的幽怨了,弱弱的问了一句:“恬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你生辰。” “……咦?”她竟然知道?还一口就道了出来,那她怎么竟一整天都没有说起,连一点点苗头都没有好么? 她侧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头继续看风景,思衬着沉吟着若有所思着说道:“你今日一整天都呈现着亢奋的状态,对我多次欲言又止,那既 期待又失落的模样,看起来很精彩。” “……” 他嘴角抽了抽,忽然松手而后将她给转了回来,一转过来就看到她脸上笑意轻扬,美眸之中一片流光溢彩,笑得好不开心。 看到这,他忽然也没有了半丝羞恼,能得她如此欢喜的一笑,不说只是忐忑了一天,便是叫他从这山岗上跳下去,他也愿意啊。 所以他俯身,一口咬上了她粉润的唇,不轻不重的碾磨两下,举手“啪”的一下拍在了她挺翘的小屁屁上,“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一巴掌落在屁屁上,不痛,但却吓得她不禁轻呼了一声,粉拳也随之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刻,一向凉漠的郡主大人尽显小女儿姿态,那含笑带嗔的风情,看得君修染不由得心儿一荡,落在她身后的手便没有移开,并一低头又亲 了上去。 她轻笑着撇过脸躲开,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他动作一顿,随之整张脸都因为这句话而明亮了起来,其中闪烁着的期待光芒让人不敢直视,更不忍再叫他给失望了。 端木恬看得有些发囧,心里却忽然柔软,伸手环上他脖子将整个人都挂到了他的身上,脑袋轻轻搁在他肩膀,磨蹭了两下,问道:“你想 要什么?” “哎,这几日天天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你的意思是,想要晚上和我一起睡?” “恬恬真了解我。”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另外准备的礼物也不用送出了。” “……恬恬,你就是在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她轻笑出声,温热清甜的气息呼出轻轻喷在他的脖子上,引得他心神荡漾,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天边的残阳落下,天色渐渐昏暗,营地中早已经架起了火堆,烟雾袅袅伴随着食物的香味远远的飘散开来。 晚饭用的是最普通的行军粮,众人吃完之后便各司其职,有的早早就睡下歇息,有的分散在营地周围巡逻守卫。 比如……那所有人之中最空闲的夫妻两。 刚吃过晚饭,天还未全黑,君修染就拉着他家亲亲娘子钻进了营帐之内。 端木峥站在远处朝这边看了两眼,然后又很快的收回了目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似乎是君修染的生辰。 营帐内,从外面透进来的隐隐火光中,三殿下紫眸璀璨,光彩浮动的看着她,如等待着封赏。 端木恬侧目睨了他两眼,转身从行礼中翻出了一个包袱,双手捧到他的面前,说道:“给你的。” 他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昏暗光亮中,看到有紫色潋滟,散发着莹莹剔透的光泽,从才刚开打了一个口子的包袱中滑落出来,似 锦如云,触手清凉润滑,仿似探入到了溪水之中随波游荡,凭空的消去了这一天来的暑气。 他的手轻轻的从那上面拂过,留恋不已,然后轻捏,将其从包袱内拿了出来。 顷刻间,如匹练水泄,入目所及,皆只能看到那星光点点,在浅紫的夜空之中。 他感觉到恬恬侧身坐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雪蝉丝锦产自极冷之地极高之巅,听说很是神奇,冬暖夏凉,还能温养身体 ,尤其能抑制人体内的毒素,也不知传说是不是真的。我让人去寻了许久,也才寻到很小的一片,裁剪了这袍子之后就只剩下一些细碎的边角 ,连个手帕香 囊都不够了。” 手指轻抚,柔韧丝滑,最温润的明珠也不过如此,却又带着清凉,吸附着他身上的暑气。 君修染看着眼前这件几乎没有任何绣饰的衣袍,听着她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心在刹那间柔软成了一片。 “你专门为了我去寻来的?” “前些时候,你看到我为哥哥缝制袍子的时候,不是很想要吗?我又恰好听说有这么种奇特的丝锦,就让人去寻找,运气好,在你生辰前 找到了。” “恬恬……”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原来她都知道,知道他当时的羡慕嫉妒恨,知道他的期待他的失落,并不动声色的在暗中悄悄准备着一切。 她坐在他身旁,伸手抚上他手中的衣袍,说道:“可惜找了很久很多地方,也才只找到那么一点,连一件衣袍都差点不够。” 他目光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她翻出了一只袖子,袖口并不平整浑然,而是有着精致的镶边,以金丝线纹绣,绣着祥云升腾,绣着花团锦 簇,绣着日光璀璨,反面则绣了明月生辉。 尊贵,内敛,低调,奢华,精致得让人惊艳,让人不敢触碰生怕损伤了如此迤逦的艺术。 这是因为雪蝉丝锦太少,若按正常的来裁剪缝制,袖子就稍微短了那么一点点,她便用裁剪下来的边角拼凑了这么一个袖口,却丝毫不损 它的完美,反而更添了雍容尊贵,那精致的绣工,让世人都望尘莫及。 谁能想到这样完美的袖口只是因为布料不够?谁能想到如此精致的绣工竟出自金尊玉贵的郡主之手? 眼前忽然有紫云飘过,华光匹练,唯美得让人窒息。君修染已站了起来,解下身上的袍子将这雪蝉丝锦袍穿到了身上。 明艳动人,风华绝代。 他的手指在袍子上轻捻,笑得风光无限,说道:“大小正好合适。恬恬从未丈量过我的尺寸却能为我做出这般合身的衣裳,最让我受宠若 惊。” 她嘴角轻抿,抿出一抹浅笑,说道:“这不是看过抱过摸过了么?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他闻言笑容越发春色荡漾,微微拉开了衣襟,袒露出胸前的大片晶莹肌肤,一个媚眼抛得千娇百媚风情万种,妖娆的凑到她的面前,吐气 如兰道:“那恬恬可还要再看看 ,再抱抱,再摸摸?” 美色当前,春情荡漾,如此妖娆看得端木恬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心动不已,眸色不禁暗沉了几分,咽了下口水润润喉,二话不说直接就朝 他扑了上去。 “要!” 三殿下顿时被扑了个正着,欣然张开双臂将她迎入怀中,嘴上却说着:“恬恬,矜持呢?” “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极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最是喜欢恬恬对他如此热情火热,每每都能让他也跟着热血沸腾。 一夜痴缠,第二天队伍继续开拨,速度也更提升了起来,沿途几乎不做任何停留,目标直指北疆边境。 这天,他们渡过一条横贯了大炎的河,再翻越几座山,远远的便能看到前方辽阔无边,更远处,有大片的营帐影影绰绰,众人见此皆都精 神一震,连端木峥都微亮了眼眸。 前方就是从龙军的驻扎之地了! 端木恬伸手撩开了马车窗帘,看到前方的苍茫辽阔,看到更远处的旌旗猎猎威严赫赫,却在想着另外的事情。 这里已是大炎与连岳的边境之地,从龙军营地的再往北不出几十里就是连岳的边境驻守军队,也就是到了连岳的国境之内。 此刻两国交战刚歇,虽谈判顺利,但两国军士之间的互相敌视却依然狂暴,说不定一个小摩擦就又会发生小规模的征战。 在这样的一个时候,她若想要从这边进入连岳国境内,似乎并不会很顺利,除非…… 她抬头,目光落到了极远处似乎已到了天边的那一抹阴影。 据她调查所知,那里是一片横亘了大炎和连岳的山脉,地势险峻,寻常人根本就无法翻越。不过她倒是可以一试,翻山爬岩什么的,挡不 住她的前行之路。 看了半饷,她便又放下窗帘,安静的沉思着。 虽然从这里已经看到远处的景色,但其实相距还甚远,这么一路过去,便又过了几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了从龙军营地外。 听闻王爷和众兄弟回来,军营外早有将士等候迎接,将人给迎进了军营里面。 终于停下,君修染与诸将军们寒暄互相行礼问安之后便转身到了马车前,伸手掀开了帘子,然后他忽然猛然的一怔。 马车内,一切如常,摆放着的东西也整洁 ,却惟独少了一个人。 他呆呆的看着空了的马车,跟在他身后的白枫从安也呆了呆。 王妃人呢? 端木恬其实根本就没有跟着到从龙军营地附近,而是在还有好长距离的时候就悄然的离开了马车,没有惊动到任何一个人,就连君修染也 因为行走在最前面,而没有察觉到她已离开。 此刻,她已绕过军营出了大炎国门,正站在大炎与连岳的两国交接之地,身后是巍巍城墙,抬头看前方,在也能看到有巍峨城墙耸立在苍 茫大地上。 身旁不时有人群经过,或是从身后追上,或是从对面而来,贩夫走卒行商,穿梭在这一片饱饮鲜血的土地上,并没有因为战争初歇而有丝 毫懈怠。 她低头沉思,想着她接下去该如何混进连岳国中。 两国之间虽早有百姓流通,但无论进出皆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任何有半点嫌疑的人都将被拒之国门之外,甚至直接抓捕起来。 前方有两队行商发生了冲突碰撞,端木恬站在暗中仔细观察,忽然伸手在脚下土抹了抹,又贴在脸上抹了抹,脱下身上的丝锦衣袍,换上 了刚才出关前与人交换来的粗布麻衣,将头发捆扎包裹,然后现身悄无声息的混迹到了其中的一支商队中。 两队行商很快就停了争闹,骂咧咧的擦肩而过朝两边不同的方向走去,皆都还神情激动心情激愤,再加上据端木恬刚才的观察发现,这一 支商队中,同行的人之间似乎并不全部很熟悉,所以竟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队伍中多了个从未见过的人,冲突之后甚至都没有稍微整顿一下 就继续朝连岳的国门走去。 另一边,从龙军营地中,君修染从马车里搜刮出了一封信,上面只简单的交代了她要先行一步前往连岳国,让他安心做好犒赏从龙军有功 将士们的事情,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他手捏着这封信,或者说只是一张纸条罢了,嘴角抽搐,咬牙切齿,额头有青筋隐现。 这该死的丫头,竟敢不打任何招呼的就擅自做出这种事情,还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了,简直是太不像话!待得日后将她揪回来,看他怎么教训她! 可再恼怒,现在也只能想想,他总不能抛下这边的事情,贸然追着去连岳国。 擅离职守,放 下犒赏从龙军之事跑去连岳国,别说父皇不会放过他,就是岳父大人,也定不会将他轻饶。 深吸两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抑郁,随后他小心的将纸条折好收进怀里,转身走下马车找岳父大人去了。 端木峥看着女儿留下的那张纸条半饷,又将其递还给了君修染,说道:“既然她不想来这里先去了连岳,就由着她去吧,她知道分寸的。 ” 三殿下幽幽叹一口气,他还是不放心啊! ☆、第一卷 第二章 千里求亲 端木恬悄无声息的混迹在行商队中,来到了连岳的国门前,这里果然是守备森严,一如几十里外的大炎国门,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把守,仔细搜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员。 商队排在最末尾,端木恬混迹其中一副与旁边并不熟,但却又似乎有所关系的模样,那粗布麻衣,灰头土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多余注意,而她则在仔细观察着前方城门口的情况。 出关的检查稍微宽松些,就如大炎那边,她轻松的走了出来,当然那是因为她有着特殊的出关文牒,可进城的检查却要严格许多,严格到近乎苛刻。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不动声色的随队伍往前缓缓移动,手指忽然一勾,悄无声息的将身旁一人身上的文牒给勾到自己的手上,紧接着身影一闪,本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神情一怔,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背影,狐疑的摸了摸脑袋。 怎么好像感觉刚才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这个人啊? 是错觉吧?眼花了吧? 而端木恬此刻突然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如幽魂一般的穿插进队伍里面,甚至没有惊动到就在前后的那些人。 当她顺利通过关卡,终于踏上了连岳国土的很久之后,城门口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有人在面对着严格盘查的时候忽然尖叫:“我的文牒呢?该死的,哪个混账东西偷了大爷的文牒?” 不过那边的骚乱已经跟端木恬没有了任何关系,她进入到人连岳境内之后就没有在原地停留,甚至都没有去附近的城镇里停留,而是按着她先前所知道的路线直奔距边境有两百里之遥的南阳城。 以她的体力和脚程,她连夜赶路,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到次日天未亮就已经又出现在了南阳城门外,低调的混迹在城外等待城门开启的百姓之中,不显眼,不引人注目。 南阳城虽是个边境城市,规模中等,但却十分的繁华,因为有众多大炎过来的行商有许多是在这里与人进行交易,这里也是从连岳去大炎或者是从大炎来连岳必经之路,又是离开连岳的最后一座城,往来商旅皆都会在此停留,带动了这里的经济迅速发展,同时也算得上是这周围几千里之内,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一个地方。 寅时三刻,城门准时开启,这里没有国门那边的守卫森严,对每个人都进行严格盘查,城门一开,早已等候在外面的人群便熙熙攘攘的涌入了进去。有千里跑商的商旅,也有的是附近城镇乡村里过来赶早集的普通百姓。 端木恬就在其中,无比顺畅的进去了里面,打心眼里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其实说起来,进入南阳城,才算是真正的进入到了连岳国境内。 她站在宽敞的街道上,周围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她仔细观察,同时迈动脚步,在这附近转了一圈。 一圈后,她手上多了一匹健壮的马,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已换下,换上了最近连岳国内最流行最广泛普通常见的窄袖束腰衣,头发束起别上一支木簪,一身利落,远远看去只觉得英姿飒爽,长身玉立,真是好一个清雅俊秀的翩翩佳公子。 从她身旁走过的人都不禁会多看她两眼,皆都觉得这公子长得真俊俏,姿态闲雅,举止洒脱,忍不住的让人欢喜。 端木恬却皱了皱眉,她其实已经乔装过了,却似乎因为底子太好,使得随便弄得清爽一点就会很俊俏,她又不愿意一直邋里邋遢的。 反正连岳国内又无人认识她,她也不必刻意的委屈了自己,俊俏就俊俏吧,这世上长相俊俏的人,何其多,多她一个也不多。 她随便在路边找了点吃的,第一次尝到连岳的食物,味道明显与大炎那边的不相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走了一整夜的路,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气就吃下了两大碗。 若被三殿下见着她这模样,怕是又要心疼了。 这丫头,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呀? 吃饱喝足,天才彻底的亮开,太阳高升,气温却一点都不热,即便她此刻身上穿了两件厚实的衣衫,也是觉得有阵阵凉意。 她又打包了点干粮,打算在路上吃。 这一路过去,她是没有想要沿途多做停留的,毕竟她的目标是连岳皇宫里的那株紫参王,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排在这事儿后面。 正在打包干粮付银子,忽然听到旁边桌上有人在大声议论着:“你那可是刚新收来的上好毛皮,先囤积着等天气凉后,有多少贵人会来哄抢?现在时日还早,与大炎的战争又是才刚停歇,你不如就在南阳城里多停留端时日,边关自会松懈,到时候还不是畅通无阻?” “就是,急啥?你还可以趁着这个时日再去收购些,最近正是围猎的时节,优等毛皮多不胜数。”又有另外一个人说道。 三人中的最后一人闻言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不是心急着回家吗?我家那婆娘在我来连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一来就是半年 ,也该是快要生了。” 之后的话端木恬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围猎之事。 每逢秋冬时节,连岳百姓就会进山或者进入到草原中围猎,其中连岳皇室,会在每年的八月廿六日出城狩猎,所有的皇室成员以及部分朝中大臣皆都参加,很热闹,乃连岳最隆重的盛典之一,仅次于过年和。 她此次前来连岳,势必是要想办法进入到皇宫里面去的,或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进去,或寻找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 可这谈何容易? 正逢连岳皇室围猎之期,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混迹到里面? 随后她就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家围猎,何等样的盛重?自当是戒备森严、严密封锁,她就算能悄无声息的偷偷潜入到围场之后,也无济于事,反而更添麻烦,被围堵被追杀被怀疑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又不是小燕子。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走出早餐铺子,收好干粮之后就翻身上马,直朝着连岳皇都的方向奔驰而去。 其他的事情可以再仔细计划,随机应变,但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总得人先到连岳皇都啊。 单人匹马,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六天就已经到了距连岳皇都不到百里的一个小镇上。皇城已经在望,她暂且缓下脚步,进入小镇留宿了一晚,打算养足了精神,明天就进连岳的皇都。 今日八月廿七,中秋之后天气就迅速的凉爽,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外面的夜风一吹,便觉得有了些寒意。 端木恬今日夜宿的小镇叫长乐镇,或许是临近皇城的关系,这里的百姓相对比其他地方的更富足一些,相互之间的相处也甚是和睦,连客栈的老板也没有因为这里每天来往的客人甚多,时常出现客人爆满的情况而哄抬房价。 最好的客栈里最好的客房,一晚,不过一两银子而已。 这里并没有城市里的繁闹,晚上除了有两家青楼喧闹之外,并无其他的游戏,当夜幕降临,有的人家里点亮了灯烛,有的却在天黑前就吃完晚饭,此刻已躺下歇息了。 她站在客栈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阑珊,灯火点点,夜,很宁静。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就在距她不过几十里的地方,今晚发生了一场变故,以此而引发的某种蝴蝶效应,让不久之后的连岳国都发生了剧烈震荡。 连 岳多山林平原,在皇城外几十里就有一宽阔的山林,那里有许多野兽出没,在很多年前就被划为皇家围场,每年为期三天的围猎基本上都在这里举行。 此刻,天色刚暗,营地中一片灯火通明,有人正在忙碌着今日一天的收获,比赛、分食,大块的肉,整只的小动物被清理干净,正架在火堆上烧烤着,“滋滋”的冒出水润油光,香味远远飘散,引人口水直流。 而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出现在了营地外,那一条宽阔的水河边。 远处的灯火照到这里,照在水面上,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如有无数宝石珍珠在河水中翻腾,晃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他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但那黑暗的剪影还是能让人看出此人身材颀长,微有点瘦削却又似乎恰到好处,身上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火光中透出明亮的黄色。 他就站在河边看水面,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身后热闹不凡,他独自站在这里却满身落寞,浑身的寂寥缠绕。 良久,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声清幽,如微风拂过,在此旋起了一个卷儿,飘飘袅袅的朝远处飞去,让闻者莫名泛起了点点心酸。 身后忽有“悉索”声响,他身子一僵,身上的寂寥气息迅速消失,目光却依然盯着河水,似乎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哼唧着语气满是不悦的说道:“那些个烤肉什么的,一股子骚味,难吃死了!倒不如抓条鱼回去炖汤喝!” 说着,又往前走出了几步,离得河水更近了。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同时又有女子娇笑声响起,说着:“皇上,您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若是想要喝鱼汤,让下面的人过来抓便是了。” 他转身,惊讶的看着已出现在身后的女子,仿似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道:“爱妃,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这儿风大,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可别冻着了。” 而他这么一转身,在火光映照中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生如朝花,眉目清俊,神情带着轻佻之色,却隐藏着他的贵和媚。 那女子怔怔的看他,然后似又娇羞的低头,娇嗔着说道:“臣妾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娇弱?其实营地里面也怪吵闹的,还有火堆环绕,又闷又热,所以臣妾才想出来透透气儿,没想到皇上您竟也在这里,怪不得刚才臣妾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您呢。” “爱妃找朕何事?莫非是又想朕了?”他言语轻佻,神态猥琐,让人察 觉不到的眉梢眼底,却有着深深的疲乏和厌恶。 女子并不看他,只越发的低下头,扭捏了两下,娇嗔着:“皇上,您好坏啊。” 说着就举着粉拳走过来,作势一副撒娇的模样,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脚尖绊了一下,顿时“哎”一声惊呼,朝前面的男子扑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这么往前一扑,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扑通”一声,金尊玉贵的连岳皇上掉落进了身后的河水之中,她则趴在岸边小半个身子探出河岸,湿了一头一脸。 河水并不深,但也不浅,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足够淹没他满头,女子摔趴在河边用力的仰起脖子看着在河水里沉浮的皇上,看到他瞪大了眼睛惊惶的看着她,看到他在水中挣扎,却被湍急的河流冲刷着往下游而去,她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阴霾,然后倏然惊恐,却依然呆呆的看着他挣扎着沉浮着越飘越远,好像被惊吓得忘记了反应。 终于,当夜色中几乎看不到那在河水中沉浮的身影,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忙乱无措的在河岸边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措尖叫着:“来人!快来人啊!皇上掉河里去了,快来人!” 声音尖锐凄厉,如夜枭般直刺人的耳膜,并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惊动了不远处营地里的人,惊动了那本该随侍在皇上身边却不知为何竟没在附近的侍从。 然而等到他们匆匆的奔跑过来,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他们皇上的影子? 另一边,大炎青州境内,峄城之中,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尤其是在明荣郡王府内。 今日明荣郡王府大宴宾客,请了附近诸多青年才俊来府,席间热闹非凡。 内室屏风后,郡王妃拉着女儿坐在桌边,旁边是端木侧妃和她的女儿荣芩媛,以及还有几个站在旁边的随侍丫鬟之外,再无其他的多余人。 荣芩静沉着脸满满的不高兴不情愿,若非母亲拉着她,她早已经甩手走人,旁边侧妃与荣芩媛小声的说着什么,使得荣芩媛那自几个月前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就没有好转的脸色,终于多了几分红晕,眼中也有了些神采。 大小姐不经意的一眼,看到这异母同父的妹妹如此一副期待模样,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某些话便要出口,却在桌子下母亲狠踩了她一脚之后自动消声。 她嘴角抽搐,冷冷盯了对面的荣芩媛一眼。 外面很热闹,郡王爷招待着众位宾客,不仅仅是年轻的 公子们,还有公子们的老子们。 他们似乎都知道今日郡王爷宴请宾客的目的,所以公子们就表现得格外恭谨有礼,风度翩翩,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满腹诗书,才华横溢,能文善武。 但也有人表现得兴致缺缺,那是自认为配不上大小姐,并且还偶尔听到了某些风声的公子们。 京城离峄城很远,在这个通信不发达的时代,有些消息在被人刻意封锁之后确实是很难传出这么远的,可总还是会有那么些消息灵通的,听到了一点点风声。 尽管荣二小姐乃庶女,但也是侧妃所出,而且还是端木王府的外甥女,理该也是被人奉若珍宝。以前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荣芩静听着外间的声响,眉心始终紧蹙,恍惚中有一抹忧愁从脸上划过。 她虽认定了绝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他既不喜欢,她便也不稀罕,可这说说容易,做起来是何等的困难?自离开京城之后,她便没有一天不想念他的。不过也只是想念罢了,要她放下骄傲的去追个男人,那是打死她也不干的事情。 不是她太骄傲,将其看得比心上人还重要,而是因为她从来也不屑于去做那死缠烂打的事。如果端木璟也喜欢她,他们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无法在一起,她定当遇佛杀佛,可他不喜欢她! 是的,他不喜欢她。 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比端木恬还要大上几个月,人家都在月前出嫁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骚动的心,却越想越觉得悲凉,心潮涌动,极欲掀桌子走人。 侧头,却见母亲正盯着她,满脸警告之色。 她撇嘴,继续低头装模作样的吃菜。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她转头看去,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间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涌去,然后她听到了“璟世子”这三个字。 她猛然屏息,紧紧的盯着屏风看,看到人影晃动,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贸然前来拜访,让表叔见怪了。” “小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能来,本王不知有多高兴。来来,赶紧先坐下。” 有丫鬟迅速的摆上了干净的碗筷,端木璟朝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在桌前坐下,荣晋之等到大家又都重新坐了下去之后,才又问道:“真没想到小璟你竟会到峄城来,真是好大的惊喜啊。不知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 说着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屏风那边一眼,心里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真是冤孽,他两个女儿,竟都喜欢上了端木璟,媛儿不知好歹闯了那般大祸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静儿性子直,被拒绝之后就毅然转身,坚决不会再提第二次,明明就没有放下。 端木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屏风一眼,勾唇浅笑,说道:“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此次前来,便是专程来拜访明荣郡王府的。” “哦?”荣晋之一怔,显然是十分意外,又眼见周围全是人,便没有当即询问。 不过端木璟却无视周遭许多的注视,说道:“我来向表叔提亲。” 整个饭厅都是顷刻间一片寂静,即便是荣晋之也被这突然横飞而来的一句给吓了一跳,猛的瞪大眼睛看着端木璟,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一点点的开玩笑的痕迹。 屏风后,荣芩媛倏然抬头死死的盯上了对面的荣芩静,神情已扭曲,满脸的嫉恨。侧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交握着。三个人都在看荣芩静,而她自己却怔了怔,贝齿轻咬粉唇,神情莫名。 外间,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端木璟,有几位自认非凡爱慕荣大小姐的公子轻轻皱起了眉头,看向他的目光已带上了敌意。 这人突然冒出来,竟说是来提亲的?这分明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便是当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似乎也不能如何。 荣晋之迅速反应过来,忙道:“提亲?” “是!我想迎娶大小姐荣芩静,不知表叔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忽然从屏风后传出了餐桌掀翻,木凳倒地,以及盘碗摔碎的连串声响,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荣芩静裹着一团墨云从屏风后冲了出来,“砰”一声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冷笑道:“端木璟,你当本小姐是什么?由着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想娶就娶?” “静儿,不得无礼!”荣郡王爷不由出声呵斥,嘴角却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端木璟垂眸看着拍在他面前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怒气勃发的荣芩静,眼中迅速的划过了歉疚后悔懊恼等诸多复杂的神色,最终全化为一抹轻柔的微笑,看着她说道:“抱歉,先前是我自以为是,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先前多你所说的那样,我……改变主意了。” 荣芩静脸色一僵,眼中隐有水光波动,转瞬间却又咬牙切齿,冷笑着说道: “那可真是巧,本小姐也改变主意了。” “静……” “璟世子,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请你称呼我为荣大小姐,或者叫声荣表妹也无妨。” ☆、第一卷 第三章 救命恩人 荣大小姐的这一句,也犹如是从天外而来,震得满堂食客再次惊呆,也震得荣晋之嘴角抽搐,真想将这叛逆的女儿抓过来暴打一顿。 你说你自回来之后就心心念着他,因安排着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还给爹娘摆起了脸色,现在好不容易事情突然来了个巨大转变,人家一改初衷亲自跑上门来提亲了,你竟反倒不乐意了,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想要怎样? 明荣郡王爷无法理解女儿心中所想,旁人在当前的情况下更是没有资格出声,只能保持个沉默,最多就是心思活络一下,屏风后,丫鬟在小心收拾被大小姐怒而掀翻的桌凳盘碗,端木侧妃母女满心嫉恨,王妃则蹙眉沉思,有些担忧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荣芩静站在还坐在凳上纹丝不动的端木璟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色不善,紧盯着他的美眸之中一片烈焰怒火,灼热得似要将他焚烧成灰。 端木璟看着眼前这气势汹涌,满身杀气都迸发了出来的丫头,神情微有些恍惚,恍惚中,这许多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躁纠结和寂寥也皆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那本还有些忐忑不确定的人,便在这释然中也释然了开来。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柔,然后转头对坐在旁边无奈摸胡子的荣晋之说道:“我初来峄城,并想要再次多停留几日,目前却还尚未有落脚之处,不知可否在表叔府上打搅几日?” 荣晋之一愣,忙说道:“这是自然,小璟你来了峄城,理所应当该让表叔招待你。你尽管住下便是,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开口!” 大小姐见状,顿时眉尖儿一掀,挥掌又是“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直震得桌上杯盘砰砰作响,横眉冷对道:“谁许你住我家了?这里不欢迎你?璟世子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我来峄城,尚还有些要事,怕是不能就此回京城。” “你……” 荣晋之在旁边训斥道:“静儿,不得无礼!小璟过来峄城办事,于情于理也该住到府上来。难道你还要他去外面住客栈不成?像什么话?” 荣芩静眸底倏然一片暗沉,恨恨的盯着端木璟,终究还是随手那么一掀,伴随着圆桌掀翻,盘盏飞落碎裂,周围的公子大人们纷纷惊呼必然,而她则转身就跑了出去。 “静儿!” 郡王妃忙站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追着女儿出去了。 端木璟在大小姐转身奔出去的时候,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似想要追着出去,但却又不知为何依然坐在那儿没有动弹,只看着荣芩静的背影,眼神晦涩,眉心轻蹙,几分懊恼几分无措几分不解几分失落还有几分的茫然若有所思。 从小到这么大,他从来也不曾面临过这种事情,今日初战,便似乎受到了挫折。 是他考虑不周,做错了吗?不然她为何没有欢喜,也没有应下他的求亲,反而恼怒得掀桌离去? 从未有过情爱经历的璟世子,看着荣芩静含怒离去也是不禁有些慌措,只是他从来都定力十足,不会轻易的将心思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便暂且在明荣郡王府住了下来,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待,只是夜半三更,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荣大小姐闺房附近,本是想来看看她,却不想竟听到了从那闺房内传出的轻泣声,还有郡王妃的轻声安慰。 他猛然停下了步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阴影中,夜色沉沉,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他当我是什么?先前我主动去与他说,他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就拒绝了我,现在却又跑到峄城来突然说什么提亲,真当以为我是那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吗?” 闺房内,荣芩静愤然怒骂着,只是声音微哑,带着浓重的哭泣过后的鼻音,让站在暗中的端木璟不禁心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沉闷和疼。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郡王妃小声安慰着:“别这么说,我看璟世子也不像那轻佻随便之人,定是真的想通了才会如此贸然的跑来提亲。你这丫头,自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还不是因为一直念着他?现在他亲自过来提亲了,你倒是反而将人给推拒了出去,真是……” “那又怎么样?他凭什么在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之后还能如此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跑到我家里来提亲?还一副认定了我定会欢喜答应的淡然笃定模样,这算什么?施舍吗?同情怜悯吗?还是觉得其实我也还算可以就算娶了回去也无妨?就算我现在还念着他,我也不需要这等施舍,日后,我定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你这丫头,怎么钻起牛角尖了?” “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郡王妃又柔声宽慰了几句,叹着气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端木璟连忙将自己隐藏好,看着郡王妃出了门,离开了,他则还站在原地,看到荣芩静的闺房内灯火明亮,将 她曼妙的剪影透在雕花镂空窗户上,随着烛光摇曳而轻轻摇晃。 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一直到她从窗边离开,吹灭了灯盏歇息下,他还安静的站在那儿,低头安静的沉思着。 今晚月黑风高,离峄城几千里之外的北疆从龙军军营之内,也有人站在深夜的黑暗里,遥望更北方的黑暗夜空,思想着他家一声不响就悄然离开去了连岳的人儿,忍不住挂念担心。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她这一路过去可是有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现在已到了哪里?可否有吃饱穿暖? 连岳要比大炎更早的进入冬季,现在已经是到了秋冬交接之时,昼夜的温差变化很大,尤其是大炎过去的人,在那边稍微没留意没照顾好自己,就会着凉。 他想了许多,最终也皆都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在这里担心,也没用啊。 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下不管跑去连岳找她,愁啊! 最重要的是,他想她了,想得不得了!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这都有二十多个秋没有见到恬恬了。 身后脚步声响,从安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远处守卫的白枫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马上面无表情转了回去,继续他的守卫。 “主子!”从安轻声禀报道,“据查探,王妃在当日我们刚到军营时就已进入了连岳,第二天早晨到南阳城,给我们留下了消息,说是要直接去连岳京城,让主子您不必担心。” 不必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 君修染听着这话,问道:“她现在到哪里了?” “南阳城后,王妃就再没有给我们留下消息,不过照行程推算,若没有出现意外,王妃应该是差不多要到连岳京城了。” 说着这话,从安对王妃的敬仰之情当真是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总是能轻易的脱离到众人的目光之外,不被任何人追查到踪迹。 只可惜,这真是苦了他们这些打探她动向的下属。 他偷眼打量主子,想看看他此刻的脸色到底是阴沉的还是清朗的或者是纠结扭曲很复杂的,不过他却只看到主子面无表情,然后挥挥手就让他离开了。 哎呀,真正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啊!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当天边出现第一抹白光的时候,端木恬就自动的醒了过来,打开窗户对着天边盘坐运功吐纳,运转了几圈之 后,天就彻底亮了,外面街上的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喧闹中透着一股子的宁静味道。 新的一天又轮回着开始了,街上有人摆摊做小生意,淡淡的早餐香味飘进了房内,勾引着经过一个晚上的消化而早已空荡的肚子。 端木恬迅速的整理洗漱完毕,下楼退了客房便走出门外,小二牵了她的马过来交到她手上。 她今天,就要进连岳国的皇都,往后的每一步都要更加的小心,所有的事情也都要再在当地仔细打探,并由此而制定下计划。 或许这会是一件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的事情,可为了那君修染解毒所必须要的紫参王,便是再深的龙潭虎穴,她也不会让步退缩。 用了早餐,再打包一点干粮以作路上的点心,然后她便骑马出了长乐镇,往连岳皇都奔去。 她没有走宽敞的官道,而是在出了长乐镇之后就直接调转马头窜进了旁边山林小路里面。 从她先前所得到的那张地图中可以知道,这条山林小路直通京城,且比走官道要近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的路程。 只是此路蜿蜒崎岖,一般若不熟悉的人进入很容易就会迷路,而且林中多野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就从旁边冲了只猛兽出来。 不管尽管如此,端木恬还是毅然选择了进入。因为这些天来的着急赶路,从早上天刚亮到晚上天黑一直都在马背上颠簸,甚至有时候晚上还会走一段,任是她再武功高强,身体的某些部位也依然是很柔弱的,以至于被磨蹭得生疼。 比如……屁屁。 再比如……大腿的两内侧。 所以她现在是能早点到京城,就尽量的想要早点到,她也好早点摆脱被马鞍磨蹭的痛苦,当然也能早点开始为潜入皇宫偷东西这件事情做准备。 这山路,果然十分蜿蜒,亏得她记忆力超群,早已将那地图的各路线全都记了个清楚,不然恐怕才刚进入,就要迷路了。 这一路过去,人迹罕至,偶尔能看到有樵夫在两边山林中砍柴,至于同样也是去往京城的……或许是因为她出发得太早了,这一路过去当真是一个同行者都没有碰到。 前方隐有流水声传来,据地图显示,那里该是连岳京城外的一条河流,也可以说是整个连岳最最重要,养活了千万百姓的那条主要河流的其中一条支流,横贯在京城外,到了这里,离京城也就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蓝绿纽带弯弯绕绕,缓缓流淌着向前,闪出连片耀眼的粼粼波光,就连空气,也在此地忽然清新了许多。 她不由得抬头,放眼望去,然后忽然一怔。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明黄衣袍,浑身湿漉的昏倒在河岸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还活着。 端木恬停在原地遥遥看着那边,似乎在想着要不要好事去那边看看,尤其是看着那明黄衣袍,一个极其荒唐的念头就浮现在了脑海,随之又想这怎么可能?可若不是,在这天下,在这连岳京城之外,有那个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的家伙,竟敢身穿明黄衣袍? 太子?连岳国目前似乎并没有太子,连岳皇帝也不过才二十岁不到。 她坐在马背上盯着那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翻身下马,朝那边走了过去。 随着接近,她又看清楚了一些东西,比如那黄色衣袍上纹绣着精致花纹,其中有祥云升腾,有飞龙在张牙舞爪。 莫非竟还真的是连岳皇帝不成?这可真是稀奇了,一国皇帝竟溺水在京城外水河边,看他那浑身发白肿胀的模样,该是在水里有泡了好久了。 昨日八月廿七,是围猎的第二,围场离此大概二三十里,这皇上落水,飘出二三十里,为何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到这里来寻找? 是他悄无声息的落了水,至今还无人知晓?还是有谁在背后伸手,将他推入到了这里? 她在他面前蹲下,搭上了他的颈侧,轻轻的,她感觉到有脉搏在微弱的跳动。 还活着! 她伸手,将他从水中拖了上来,依然是让他趴在一石头上面,轻拍着他的后背,很快,他就有了反应,“呕”的一声吐出了许多水来。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她又将他翻过来,放在旁边平坦地上,手指弹动揉着他的胸口和腹部,如此动作中,有新鲜空气从他微张的口中被吸了进去。 她看着他的反应,也看到了他的脸,脸上忍不住的划过一丝异色。 这人,虽在水中泡了许久浑身都肿胀了,但那发白的脸在沉睡中依然透着一股子的媚来。 端木恬从没有见过有哪个男子能长得如他这般的媚,凤楼乃是她所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看的,若只论容貌,这皇帝其实并不十分的俊美,比不上凤楼的娇,君修染的妖,端木璟的清雅,端木宸的明朗,风玉衍的温润,甚至连那闯入她的新房结果被擒拿下后找风玉衍换 了金银的风玉痕,也比他要好看。 可尽管如此,他那似乎从骨子里散发而出的媚意,却让这连岳国最尊贵的男子容色焕发,于无比尊贵中透出的媚意,能勾引人的心魂,让人不自觉的忽视了他那只有七分的容貌,为他魂牵梦萦。 如此的媚。 不说男人,就连女人,也比不上他。 至少端木恬多年行走人世间,从没见过如这般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子。 真没想到,连岳国的皇帝陛下,竟是个天生媚骨的男人! 而就在她边打量边救治的时候,他也终于缓过了气来,“呃”一声之后,便幽幽睁开了眼睛。 初醒,他神情还有些恍惚,但不过一瞬间之后就马上彻底清醒,一清醒便越发清晰的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和不适,也更清楚的想起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眼中倏然有厉芒闪过,又很快的隐藏了起来,神情又恍惚,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人,看到了蹲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端木恬。 他眨了眨眼,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看到就在脚下的那条河,脸色一白,然后再次看向了端木恬,道:“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说话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多嘶哑,本该圆润磁性的声音,现在却竟如同那公鸭嗓子,难听极了。 他嘴角一抽,小心的瞄了端木恬一眼,暗道如此声音实在是有损他的完美形象,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端木恬蹲在旁边,在他醒来的时候就收回了手,并没有想要去扶他坐起来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我很好奇,堂堂皇帝陛下,为何竟会沉溺到河水之中?若非我恰巧路过,及时救治,只需再多拖延上几个时辰,你即便是被水冲到了岸上,也活不成了。” 这话听着,对他来说未免有些恐怖,脸色不禁有白了几分,但他知道她说的定是实话,因为没有必要欺骗,况且,他也不是真那么草包无能的,有些事情即便她不说,他也能想到。 有些事情,只是想想便让他满心的郁愤,可是他除了隐忍,什么都不能做。至少现在,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他眼底光芒涌动,不过转瞬间,便又是那无辜无害的模样,眨眼不解的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朕是皇上?” 这人是在装傻吧? 端木恬轻抚下巴,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除了皇帝,难道还有别的人敢穿着龙 袍到处跑?或者是你想当皇帝想疯了,便偷偷弄了个龙袍,穿着跳河,也算是此生无憾?” 这般对答让他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觉得这人倒是有趣。 随之沉寂,笑着半真半假的说道:“我确实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他五岁登基,皇叔摄政,到如今已整整过去十四年。 十四年过去,他从懵懂小娃长成如今举天下闻名的草包皇帝。 十四年后,当初说只等他成年便将所有大权交还的皇叔依然高居摄政王之位,独揽朝政、权倾朝野。 十四年后的今天,他后宫爆满,夜夜笙歌,纵情在那些皇叔送上的女子之间,即便有女子不安于室红杏出墙,给他戴了无比翠绿的帽子,他也只能当什么都不知道,忍着憋着。 他是真的想当皇帝,想疯了。 他微笑看着眼前的人,尽管她乔装得很好,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实是个女子,还是个与他以前从未曾见识过的独特女子。 因为她身上有着不同于寻常姑娘的独特女儿香,如芝如兰,清雅不俗,不仔细闻根本就闻不到,一闻之后,却仿佛会让人上瘾。 若是端木恬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竟是这个,保不准就会直接一巴掌将他拍回到了河水里面。 远处忽有大量脚步声踢踏,然后一个个鲜衣侍卫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呼啦啦”跪了一地,说着:“奴才救驾来迟,让皇上受惊了。” 然后有人抬头,怒而直视端木恬,冷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皇上如此无礼,还不速速下跪请罪?” 端木恬冷笑,这些个姗姗来迟的侍卫们,从围场到这边也不过二三十里,怎么竟会找了一夜都没有将人找到?而且他既是落了河,无论如何也似乎应该沿河寻找,他们却怎么竟是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且还是她刚将人救活过来,就马上出现了。 好巧啊! 现在竟还对她大呼小叫的,一副将她当做了是那欲要对他们的皇上不敬不利的坏人的模样,演戏给谁看呀?或者是恼怒她多管闲事救了他们的皇帝? 她眯眼,冷笑,嗅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而看着她毫无反应,那呼喝之人不禁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住手!”还躺地上起不来的皇帝徒然开口,怒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朕才幸免于难,你这是想要对朕的 救命恩人动手?混账!” 前冲的姿势停下,那侍卫行礼,却并无太多的恭敬之色,说道:“皇上恕罪,此人来路不明,贸然接近皇上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么说来,她竟是事先就知道了朕会落河飘到这里,所以就提前在此等候?” “这……” “既如此,为何她知道,你们却反而不知道,还一直到现在才找到朕在此地?莫非是故意想要延误时间,好让朕再醒不过来?” 那侍卫顿时“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惶恐道:“奴才不敢!” 连岳皇帝哼唧了两声,似想要起来,但受惊过度,又在河水里浸泡了一夜,又是水淹又是在水中冲撞的,他现在虽醒了过来,但却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连动动嘴皮子都觉得累极了。 他挣扎了两下,然后很自然的将目光落到了身旁那即便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依然面无表情,没有半点神情变幻的人,抬了抬手,道:“你,还不快扶朕起来?” 端木恬轻挑眉梢,冷冷道:“不敢,我怕稍稍触碰了您的尊贵之躯,就会有人冲上来剁了我的手。” “大胆贱民!竟敢对皇上如此不敬,真正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皇上自己都还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小小奴才有什么资格来呵斥本公子?莫非你竟成了皇上的代言人,或者连皇上也得听你的?” “你……你血口喷人。” “你凭什么让我吐血来喷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侍卫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中杀气隐现,但当看到皇上脸色沉凝,冷冷看着他已有了惊疑怒色,他也再不敢多说。 尽管他对皇上并无太多恭敬,可毕竟是尊贵的皇上,他再得摄政王的宠信,若竟做出那过分之事,摄政王也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他给灭杀了。 皇上毕竟是皇上,就算他毫无权势地位,就算连启明想要他去死早已经想了许多年,这种事情也只能偷偷的来,比如像昨天晚上的那样。而在表面上,皇上就是皇上,不容任何人侵犯了他的威严,更何况只是个小小奴才? 他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在连岳皇帝面前低眉顺眼,没有再意图对端木恬动手,同时,也有另外的人走了过来,将皇帝陛下小心的扶起。 端木恬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眼中偶有点点光芒闪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着他们就要离开,皇帝陛下忽然转头,伸手一指她,道:“这位小兄弟,你跟朕一起回去。今日多亏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朕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回头朕定要好好封赏你。” 众人顿时一静,刚才的那个侍卫下意识想要劝阻皇上,他可还想要等皇上离开之后,再回头来找端木恬算账呢! 不过在他开口前,皇上便沉着脸,满脸不悦的看向了他,道:“怎么,朕想要封赏自己的救命恩人,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他顿时心一颤,低头不敢再多言,“奴才不敢!” 连岳皇帝便又看向端木恬,眨着眼笑道:“你便与朕同行,如何?” 端木恬挑了挑眉梢,嘴角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道:“好!” ☆、第一卷 第四章 静候召唤 连岳皇帝的邀请,端木恬又如何会不欣然接受呢? 这算不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这几天就一直在想着如何能进入皇宫里面查探,没想到竟然就让她给碰上了这等子事情。 尽管在这其中,四溢着满满的阴谋味道,她若是如此贸然的踏入了进去,势必会被卷入到这阴谋的漩涡之中,即便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也并不能对她有太大的保护作用,因为这皇帝根本就没什么权势,连岳朝政已经被摄政王把持了十多年。 可那又如何? 她既不是连岳的臣民,也没想过要讨好连岳。她此次过来,完全就是抱着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来的,就是觊觎着珍藏在连岳宝库里的那一支紫参王,其他的那些个朝廷纷争与她何干? 所以对于连岳皇帝的这个引狼入室的举动,她欣然接受,也不管那从一开始就似乎很嚣张的侍卫是如何的在暗中对她横眉冷对,阴冷凝视,心里则暗暗警惕,并且只要机会合适,她也不会介意先下手将此人给灭杀了。 最盛大的围猎因为皇上的意外落水而乱成了一团,不得不提前结束,不过反正今天也已经是最后一天,该打的也似乎已打得差不多。 端木恬就跟着连岳皇帝去了围场,这一路过去,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刁难,一直到远远的看到有满身气势不凡,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朝皇帝拱手拜下,道:“参见皇上!皇上平安无事真是我连岳之幸,只是让您受了这般惊吓,臣罪该万死!” 连皇帝舒舒服服的被人抬着,闻言虚弱不堪半死不活的哼哼了两声,说道:“皇叔不必自责,是朕自己不够小心,被李爱妃失足跌倒时推入了河中。” “谢皇上不怪臣失责之过,至于丽妃娘娘,竟将皇上推入河中,简直罪大恶极,臣已命人将她拿下,绝不轻饶!” 连皇帝眼中倏然有厉芒闪过,随之却又很快沉寂,转而看着连启明便是满脸的心疼和惋惜,说道:“这李爱妃也不是故意推朕下河的,朕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这是他后宫中的事情,身为摄政王,理该是没有资格插手理会的。不过那毕竟也只是理该而已,连启明还理该在去年就得将大权还给他呢! 连启明闻言连忙说道:“皇上怜惜她是她的福分,不过她竟将皇上推进了河里,害得皇上受此磨难,无论意外还是故意,她都已是罪大恶极。况且,她眼看着皇上落水竟没有第 一时间呼救,而是眼睁睁看着皇上被水流冲走,耽搁了侍卫们及时救驾更是罪该万死。万幸,皇上平安无事,臣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于是连皇帝吧唧了下嘴,甚是可惜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可惜,太可惜了,丽妃其实还是甚得朕欢心的,性子温顺,聪明伶俐,很能逗朕开心啊。” 旁边一起迎接出来的大臣公子们闻听此言,顿时神情各异,脸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 端木恬却转头看了被抬着的,奄奄一息的连皇帝,美眸之中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总觉得这个早就已经闻名遐迩,臭名远扬的连岳皇帝并没有如传言中的那般草包无能。比如刚才在河边初醒时的反应,比如随后在那嚣张侍卫手下保下她的方式,比如随后又将她带到了身边的这件事,甚至是眼前与连启明的几句对答! 虽然他看似荒唐,对那推他落河的妃子十分怜爱可惜,却正因为如此,他的这些话反而是每一句都在将她往深渊踩得更深,让那些本欲求情,大事化小的人再开不了口。 那妃子,怕也是连启明的人,所以他踩踏起来是连半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现在还动不了连启明,刮他一块肉,也是不错的。 连启明的脸色丝毫无异,说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皇上若喜欢,臣定当再为皇上安排选秀,充盈后宫。” “嗯,朕喜欢脸小脖子长,胸大细腰屁股翘的,还要性子温顺,心思灵巧,能逗朕开心,朕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她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当然,长得丑的,朕可不要!” 于是有人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连启明却依然淡定,甚至还露出微微的笑来,说道:“皇上放心,臣定会为皇上寻来让您喜欢的美人。” “嗯,朕有些不舒服,想快些回宫去,可是都已经准备好了?” “都已经准备好,还有太医等候多时,让他为皇上你看诊一下,也不知皇上龙体是否有恙。”话说到现在,才终于想起了要给皇上看病。 连皇帝倒是一副什么异样都没有察觉的模样,闻言又是半死不活的哼唧了两声,然后被人抬了进去。 到了此时,连启明才终于将目光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很显然他对端木恬并不十分友善。 “这位公子是……” “哦,那是朕的救命恩人。”前方的连皇帝头也不回 ,挥着手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兄弟将朕从河水里拉出来救醒了朕,简直就是朕的福星,回头定要好好封赏她。现在就麻烦皇叔先招待着,可千万不得怠慢了。” “原来竟是这位公子救了皇上,臣定当仔细招待,等皇上回宫之后,再论功行赏。”他朝远远里去的连皇帝说着,然后又转回身,笑容可掬的看着端木恬,道,“这位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 “木言,林木的木,言语的言。” “原来是木公子。” “王爷折煞草民了,您直接叫我木言就成。” “木公子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便是受本王一拜也是理所应当,何来的折煞?” “草民不敢当。我也只是碰巧路过,看到有人倒在河边就上前看看,没想到竟会是皇上。” 我怕折寿,谁知道你这一拜之后是不是会惦记在心,并暗暗算计着在背后给我那么一刀子来作为补偿? 她对这连岳摄政王的人品一点信心也没有,会做出夺人妻子这种事情的男人,根本就不配被称之为男人,简直就是个渣渣! 连启明笑容可掬的亲自将她迎了进去,端木恬便跟着他去,神情不卑不吭不咸不淡不畏缩不谄媚不张扬,就仿似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再平常不过,连启明在旁边暗暗观察着她,见此不禁有一抹赞赏之色。 此人气质不俗,心性沉稳,不是个寻常人,如果能将其收服归他所用,他或许还能不与之计较她多管闲事救下了连炔那小子的这件事情。 太医说,皇上落水呛肺,体内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又随波逐流磕碰了满身的伤,且在水中浸泡许久,伤口感染溃烂,身体已是虚弱不堪,当尽快回宫,以珍贵补品仔细调养方才能慢慢康复。 于是,早已做好了回宫准备的队伍开拨,朝京城,朝皇宫浩浩荡荡的开了回去。 端木恬就在其中,有专门准备的马车为她代步,马车内还有俏丽丫鬟随身服侍,面露春色含羞带怯一副她想干啥就能干啥的勾人姿态。 只可惜咱家尧王妃娘娘对她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当看到这丫鬟借着为她斟茶的时候第n次对着她抛媚眼,酥胸半露满脸的春意盎然时,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尊口,道:“你是被下了什么药呢,还是最近正逢发情的季节?” 那丫鬟所有的春情,所有的撩拨全都在一瞬间僵硬,眼看着端木恬似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玩笑,或者是调戏的神色,可她看 到的却只是清冷的眼眸,凉漠的神情,如此的高远清透,让在其面前搔首弄姿意图勾引的她不由自主的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荡妇。 于是她迅速的收敛了起来,正襟危坐,低着头一副似受了委屈的模样。 端木恬淡淡瞥她一眼,有些不明白连启明安排这么一个丫鬟到她马车里来伺候,是打的什么注意。 美人计? 话说,有必要如此看得起她,对她施展这美人计吗? 她一路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忽略了旁边有美人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并且觉得果然还是坐马车比较舒服,虽然稍显烦闷了些,颠簸摇晃得脖子疼,但对骑马赶路多日,屁屁疼大腿也疼的她来说,确实是舒服极了。 摇晃中,窗帘摇摆,外面的景色便因此而倾泻了进来,当景色从一目的从峦叠翠渐渐变成了苍茫大地,她就知道,连岳京城马上就要到了。 早有人先行一步回了京城,通报今年围猎将会提前返回,关于接驾事项也当赶紧的安排妥当,所以当端木恬透过窗帘终于看到连岳的京城大门时,也看到了此刻守在城门外黑压压的大片人群。 然后,皇上被迎回了宫中,端木恬却被人遗忘在了马车里面。 马车停在宫门外,马车内,那丫鬟低眉顺眼,偷眼打量,眼中有着一丝轻峭,似乎在为方才的不解风情而怨恨在心,端木恬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等到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之后,也起身,走出来跳下了马车,然后在让某些人措手不及的惊愕中,转身朝刚才过来时经过的大街走去。 身后丫鬟“唰”的掀开了帘子,站在马车上看着她就这么潇洒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怔怔的发呆,脸色也不禁有些发白了。暗中,有人影闪掠,然后有人迈着小碎步从皇宫内匆匆走了出来,快步追上端木恬,挡在她面前,说道:“木公子,摄政王爷说了,请木公子暂且去驿馆住下,待得皇上身子好些之后,定要传召您的。” 端木恬看他,他只点头哈腰笑容满面,挡着她前面的路,没有丝毫想要让开的意思。 这算什么?下马威?警告?然后在发现她竟丝毫也不吃这一套转身就要离开之后,又急巴巴的冲了出来拦路? 她有些厌烦这一套,不过却又不得不接受,而且想要趁此机会进入到皇宫里面,她便也不能真的就这么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驿馆门外,刚才从宫里出来的太监亲自恭敬的送她进去, 并着人安排院子。 “木公子,您觉得这里如何?可还满意?” “很好,有劳公公。” “木公子客气了,这是奴才该做的。”他弯腰谄笑着,又转头看了那跟着一起过来的丫鬟一眼,说道,“你可要好好服侍木公子,不可怠慢了。” “是!” 话音未落,端木恬突然说道:“不需要伺候。” 两人都一愣,然后那太监说道:“这如何能成?木公子您可是大贵人,身边又没有个贴身服侍的人,若有什么事,总得有个人在身边听后差遣是不?” 端木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麻烦公公替我换个丫鬟过来吧。” 那丫鬟顿时脸色一白,这太监也是惊讶抬头,道:“莫非是这丫鬟竟做了什么惹怒公子的事?” 此言出,顿时“扑通”一声膝盖落地响,然后便见那丫鬟“砰砰”磕着头,说道:“不知奴婢哪里冲撞了公子,请公子恕罪,求公子饶恕!” 端木恬皱眉,说道:“我不喜欢身边跟着个陌生人,尤其不喜欢心思不正,妄图触碰我的人,所以麻烦公公帮我换一个,不然没有丫鬟伺候也无妨。” 皇宫云龙殿内,连启明听着太监将端木恬之事娓娓道来,眉梢轻挑神色沉凝,思衬半饷说道:“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回王爷,那木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说不喜欢那丫鬟的心思不正,妄图触碰他。奴才推辞不过,便又派了个伶俐的丫鬟过去。” “嗯,你做得很好。” 太监顿时喜逐颜开,连道:“谢王爷夸奖。” 连启明便又说道:“你先下去,时刻注意着那木言的动静,随时向本王回禀。” “是,那奴才先行告退了。” 殿内只剩下连启明一人,他凝神沉思,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也迈步走出了殿外。 他并没有发现,就在他身后的内殿,连炔靠着墙站在那儿,将这些话都给听了个清楚。 “不为美色所动还尚能理解,不过她竟敢直言对皇叔所派遣丫鬟的不满,要求换一个。是无知无畏,还是无所畏惧?”连炔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对那个救了他一名的女子越发的有兴趣。 “真有意思,莫非真是朕的福星不成?呃……咳咳……”他捂嘴轻咳,在这儿小心的站了这么久,本就虚弱的身子又更弱了些。 他缓缓挪移着脚步,又回到了他的寝宫之中,安然休息。 端木恬就在驿馆内,身边新换来的这个丫鬟果然是伶俐乖巧,没有半点逾越之态,至于说先前那为究竟如何了,那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 说她残忍也好,冷酷也罢,她既然已一脚踏入了进来,有些事情便不需要刻意的委屈自己,她确实是十分的不喜欢那个丫鬟,尤其不喜欢她时常的勾眉搭眼。 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八月底的连岳京都,已经非常凉快,天上的太阳也暖融融的一点都不炎热,偶尔到太阳底下进行一会儿光合作用还是很舒服惬意的事情。 坐在躺椅上,神识散发敏锐察觉到附近阴暗着不少的人,在监视着她的动向,暂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 她也不管,他们想监视,就尽管见识着好了,至少现在的她除了女扮男装这件事之外,其他的是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静等连岳皇帝的传召呢。 至于女扮男装的事情是否会被发现,若被发现了之后又该如何,她反倒是一点不纠结。 发现就发现了呗,她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才会作此打扮,若要问罪……你们也没问过我到底是男是女啊,就算是摄政王,就算是当今皇上,也管不了她是否要女扮男装吧? 外面人影晃动,她在驿馆里吃好喝好睡好,安安分分的仿似一直无害的小兔子,每天都会有人去向连启明回禀她的情况,每天回禀的情况都没有什么改变。 终于,听说连皇帝的身子康健了些,便要在宫中设宴,款待他的救命恩人。 端木恬看着恭恭敬敬站在她面前说话的太监,又看了看说是摄政王爷特意命人送来的精致华美新衣裳,微微勾唇,笑得不置可否。 皇宫设宴,款待她这个皇帝的救命恩人吗? 这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得皇上如此隆重盛请,实在惶恐。” “木公子谦虚了。皇上说,您可是他的福星,定要盛情感谢,不然岂不是比那普通百姓都不如了?” 端木恬微笑,又恰到好处的带几分惊喜和惶恐,道:“我乃一介草民,从不知宫中之事,就怕鲁莽无礼冲撞了贵人们,徒惹笑话。” “木公子切莫忧心,您可是今日的主角儿。” ☆、第一卷 第五章 摄政王有请 “主子,王妃有消息传来!” 从安急急忙忙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神情激动两眼发光,如那得胜归来的勇士般趾高气昂,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呦哎呦,总算不用再继续遭受主子的冷气压低气压了,王妃您老人家真乃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君修染正在查看文件,闻言顿时抬头,眼底倏然间神采飞扬,“说!” 从安大爷咧着嘴笑,他多想大爷似的先理一理衣衫,清一清嗓子,摆足了架势让人等得心焦之后再慢悠悠的开口啊! 不过他除了在心里迅速的yy之后便超没骨气的放弃了这个想法,在主子那如能洞穿他身体的锐利目光中张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王妃说,她已经到了连岳京城,过几天应该就能进宫去,她会找机会到处查探一下。” “进宫?” “是啊,八月廿六连岳围猎,第二天连岳皇帝被他的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被水流给冲走了。再第二日,王妃前往京城在半路碰巧遇到了被水冲到岸边昏迷的连岳皇帝,顺手将他给救了,所以现在王妃可是连岳那个小皇帝的救命恩人呢。说是那小皇帝因此而身体虚弱,待得康健之后就要褒奖王妃,到时候定会召王妃进宫的。” 这话听着,君修染却忽然皱紧了眉头,站在旁边的白枫适时开口,道:“连岳国被摄政王把持朝政已有十四年,那小皇帝竟会被一个妃子失手推入河中还眼看着他被水流给冲走实在蹊跷,王妃如此贸然的踏入进去,怕是会被卷入到那漩涡之中。” “可王妃又不是他们连岳国的人,不过是为了去皇宫藏宝库里逛逛才会踏入进去,到时候一拿到东西就能马上离开,从此天高地远,他们连岳难道还想追杀我们的王妃追到大炎来?就算在那其中出了什么意外,王妃也大可以马上抽身离开,待得日后再想办法去那边,想必那连启明也不能将王妃怎么样。” 言毕,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落到了他们家主子的身上。 君修染屈指在面前桌上一下一下的轻击着,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似敲击在他们的心头,让他们忍不住的一阵心惊肉跳,忐忑纠结。他凝神沉思,半饷对白枫说道:“去安排一下入连岳国关之事。” “主子,您要去连岳找王妃?” “这里的事,也差不多了。” 这里,君修染才刚得到恬恬到了连岳京城这件事,那边,端木恬却 已穿戴整齐,登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今日的宫宴很热闹,也不知是连岳这边的风俗一向如此,还是今天特别热闹,总之当端木恬进宫,在人的引领下来到了设宴的华荣殿内,她所见识到的便是一片喧闹,其喧闹程度简直都快要将屋顶也给掀翻了。 她忍不住觉得耳朵“嗡”一下,眼前冒出了一片星光,几乎就要转身落荒而逃。 怎么回事?这是宫宴没有错吧?却为何竟会这般喧闹?简直是与那最喧闹的庙会赶集过节的集市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连岳的风格吗? 在她头昏眼花时,却有人一下窜到了她面前,二话不说拉了她的手就往里走,兴冲冲的说着:“木言,你可算是来了,朕都已经等你许久。来来来,赶紧的,陪朕一起玩儿几把。” 下意识中要将那手甩开并甩过去一巴掌的动作就这么僵硬停顿了下来,端木恬浑身僵硬的被连炔拉着走,被刚才那突然而来的哄闹弄得有些茫然的思绪,也一点点的回归了清醒。 然后她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身旁这兴高采烈的拉着她就挤进了人群里的连岳皇帝。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眼中一片神光璀璨,似乎要去做的,是一件极其的让他感觉幸福开心的事情,一手拉着她,一手扒开人群,朝里面钻去。而沿途的大臣们,并不十分的惶恐,只是稍微挪了挪脚步,为他们的皇帝陛下让出一个能通行的位置出来。 前面更热闹,许多人凑在一起哄叫着,闹翻了天。 起初端木恬也听不十分清楚,但随着走近,她听到了这些金尊玉贵的大爷们正在高声喊着“大大大!”“小小小!” 端木恬倏然间觉得这世界玄幻了,简直都快要怀疑她是否又在不知不觉中穿越了,才会遇上这般无厘头,这般莫名其妙到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到连炔刚才跟她说的,陪他一起玩儿几把…… 在皇宫之内,聚众赌博本是大罪,可此刻,在这连岳最奢华的地方,这一群连岳最尊贵的大人们,连同他们的皇帝一起,在宫宴上,在大殿内聚赌,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 这是开玩笑的吧? 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连炔已拉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到了最中央,入目所及,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中央,四周围满了尊贵的大人公子们,一个个眼冒绿光,红光满面,死死的盯着中央还在不断翻滚的骰子,如一匹匹饿狼,神情 扭曲,面目狰狞。 “如何如何,这不错吧?”连炔依然拉着她没有放手,指着眼前的赌桌一脸献宝似的说道,“这可是朕想出来的法子。往日里的那些个什么宴席实在是太过沉闷无聊,恰巧朕听说了民间有这么个游戏,便干脆将其搬到了这里,顿时一概宫宴中的沉闷乏味,有趣极了。” 他看着赌桌边的一张张各色面孔,笑得发自内心的欢喜。 当真是,有趣极了! 然后他转头,看向端木恬,说道:“如何,木言,你也陪朕一起玩儿几把吧。” 端木恬神情淡漠,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垂眸,说道:“皇上恕罪,草民不喜欢玩这个。” 这里热闹得很,任何声音都能被迅速的湮没,别人又根本没有刻意的关注她,所以她的话,也就只有连炔听见了。 他不禁惊讶,还有些不解,道:“不喜欢玩这个?那不知木言你喜欢玩什么?有什么想玩的尽管说,看朕能不能给你弄出来。” 端木恬侧目,沉思,这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皇帝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连炔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无比期待她的回答。 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宫宴,端木恬便是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宫宴。 这一场宫宴下来,全程赌博! 当然在赌博之外,还有歌舞升平,还有美姬佳人,还有连岳皇帝陛下对她的热情相待一副真正是将她当成了福星的模样。 如此一晚下来,她别说是跑到外面去逛逛,便是想要脱离开连炔的视线也困难,甚至当她说想要去上茅房的时候,他都说要陪她一起去。 若非时机不对,她是真想将这连岳皇帝给灭杀了! 他是故意的吧?或者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她的另有目的? 端木恬坐在出宫的马车里,伸手揉了揉因为一晚喧闹而有些肿胀的脑袋,忍不住的如此妄想了起来。 然后窗帘微微一掀,似被轻风吹过,轻轻的飘扬了那么一下,再看马车内,却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此时已夜深人静,宫中宴席结束之后,群臣告退,也是迅速的安静了下来,灯火明灭,偶有宫女太监迈着小碎步走过,还有巡逻的侍卫,警戒着皇宫安危。 今晚五月,除了远处的灯光之外再无其他的光亮,夜风吹拂,吹得灯火一阵摇曳,而在这样的月黑风高时,忽有人影如鬼魅一般的,从 廊檐下一闪而过,朝着云龙殿的方向飞掠而去。 云龙殿内,连炔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扭动着,扭摆出一个相当销魂的姿势。他就这么趴着,直直盯着在他眼前地上争斗的两只蛐蛐,看得两只眼睛都早已成了斗鸡眼。 “上上!金角大王,朕命令你赶紧将银角大王给解决了!戳它,撞它,咬它,哎呀呀,你怎么这么笨的?现在朕授命银角大王,你去,将金角大王给朕干掉!” 两旁,有太监宫女垂手而立,一个个皆都低眉顺眼不敢将眼珠子乱飘。 良久,战斗终于结束,连皇帝也如同是亲身参与了这一场斗争般,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伸手抹抹额头上因为太过激动而冒出来的汗水,从地上个站了起来。 “来人!”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也都纷纷松了口气,连忙低头挪动小碎步走了过来,有为皇上宽衣解带的,有跪下收起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的,有簇拥着皇帝陛下去沐浴的……在这其中,连皇帝的目光一直在身旁那几个俏丽宫女的身上打转,摸摸这个的脸,捏捏那个的胸,还有那纤纤细腰,丰腴美臀,无不是他的流连目标,引起几位宫女的娇吟声声,酥软媚骨。 然后云龙殿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夜寂无声,满殿高烛中,端木恬的身影缓缓浮现了出来,脸色几分怪异几分沉思。 那天晚上,连炔在与宫女戏水沐浴,端木恬则在外面将云龙殿都给仔细翻找了个遍。 关于紫参王,她只知道藏在连岳皇宫之中,却并不知道究竟是藏在了哪里,先前君修染曾派人偷去皇宫藏库查探,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一时间,她也是无从查起,便打算先从最近的查探。 马车辘辘的行走在京城街道,朝着驿馆的方向行去,车夫安安静静的赶车,将马车赶得四平八稳。 夜,起了风,吹得悬挂在车头的油灯晃荡,映照出一片迷离的光影,他忽然心头一跳,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旁边的光影里,有黑影迅速掠过,似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待得他连忙转头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顿时吓得他拉着缰绳的手一紧,马儿不由因此而嘶鸣了一声,引得马车一晃,马车内发出了“咚”的一声,好像是什么敲击在了马车壁板上。 “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内清冷的声音传出,带着点点愠怒,犹如是当头一盆冷水,顿时 让马车夫一个激灵冷静了下来,忙不迭的说道:“方才不小心别到了一粒石子,惊扰了公子,还请恕罪。” 他听到马车内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似乎是车内的木公子正在重新坐好,整理衣衫,然后便又听到那个清冷的声音,少了那愠怒,“无妨,以后小心些。” 车夫顿时就松了口气,恭敬应下,便挥舞着马鞭继续赶车。 这一放松下来,他就又想到了刚才光影中掠过的一抹黑影,不由得心中一阵阵发虚,脊背发凉。 是错觉吧?可能是夜里飞过的一只鸟,也可能是残枝树叶,或者就是他眼花看错了!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驾着马车,终于是到了驿馆大门前。 跳下马车,放下踏凳,他恭敬的掀开了帘子,道:“木公子,已经到驿馆了。” “嗯!” 车内轻应一声,然后端木恬走了出来,衣衫整洁,神色如常,下了马车便进人入驿馆,仿似什么不该做的事都不曾做过一般。 次日,却忽有摄政王府来人拜见,说是摄政王爷有请。 端木恬在看到摄政王府来人的时候,不禁微微纠结了一下。 话说,她可不可以趁机找个空隙,将连启明那个渣渣给“咔嚓”了呢?若能成功,相信爹爹肯定会十分高兴的,至于连岳国是不是会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而天下大乱,那就不是她需要关心的事情了。 不过这是在“若”能成功的前提下,事实上,天知道连启明请她过去是干什么,说不定便是一场鸿门宴,报复她坏了他的事,竟多事救了连炔皇帝一命,也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她现在所需要想的应该在如何在与连启明的相处中保住自己的小命,至于反杀连岳摄政王,她暂时还是别多想了。 想当年,他还不是一人独大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躲过了爹爹的刺杀,今日他身边的守卫定然更加的森严,就是他自己本身,也是十分功夫高强的。 她的目标应该是紫参王,在没有超过一半把握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前路的麻烦,便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 随之,她略收拾了一下之后,就随着那人到了摄政王府,前往拜见摄政王。 让她意外的是,她一介草民竟被允许从王府大门进入,并被引到了花厅之中,刚坐下,就有丫鬟奉上香茗一盏,接了她过来的那个人站在她前面笑着说道:“木公子请 稍后,小的这就是去禀报王爷您已经到了。” 她该不该表现得受宠若惊一点? 如此想着,同时她站了起来,拱手说道:“麻烦小哥了。” 这人不禁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连启明正在书房里批阅奏折,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微的发呆,奇迹般的面上划过了淡淡的忧伤。随之又眉心紧锁,有一抹狐疑之色。 突然有人在书房门外站定,恭谨说着:“王爷,奴才已经将那木公子给请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连启明迅速回神,也没有放下手中拿着的奏折,抬头对门外说道:“进来。” 书房门外,那个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并重新将房门关上,走到距连启明十步远就马上站定,垂首低头,恭谨的站着。 连启明看着他,问道:“你觉得那木言如何?” “王爷恕罪,奴才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是!奴才观其神态,只见始终都是清冷凉漠的,仿似对世间的所有事皆都不在意,即便是在说着谦恭的话之时,其实不卑不吭,不过是客套而已。另,在听闻王爷请她过来的时候,她虽并无推辞,但似乎,有些抗拒。其他的,再看不出来。” 连启明闻言不由一挑眉,道:“哦?这倒是有点意思。” 顿了下,他又说道:“这些天本王一直在观察着她,发现她时常会翻阅一本随身所带的书册,似乎宝贝得很,几乎从未离身。本王辛苦探听,终于找着机会看到了那书册。” “哦?不知那是本什么书册?” “医书。” “莫非这木公子竟还是个大夫?”说着他又摇摇头,说道,“看着倒是一点不像。” 连启明轻笑,道:“说是医书,也不是很准确,应该说是药典才对,且上面所罗列的皆是这世间的珍奇药草,每两页一种,有许多做了批注,但还有许多唯有想空白一片。且通篇看下来,共有三种笔迹,最先的字迹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些年月了。” “哦?竟有这等事情?” 他们话题中的那个人,此刻正安安分分的坐在摄政王府的花厅内,端着茶杯浅抿一小口,然后又盯着杯中的茶叶仔细观察,好像能从那在水中沉浮的茶叶身上看出花儿来。 旁边的丫鬟们,站在那儿一个个低眉垂眼,背脊却挺得笔直。 她从茶杯中抬头,看看这些丫鬟们,又看看这花厅的摆设,最后看向了花厅门外。 嘴角,忽然莫名的勾了勾。 在几千里之外,一骑快马风驰电掣,奔腾在宽阔的官道上,目标直指京都。身后有青灰色劲装的想随从左右跟随,策马飞腾,扬起漫天的尘土。 ☆、第一卷 第六章 紫参王在哪? 连岳摄政王府内,端木恬端坐在花厅里静候摄政王的到来,指尖触到了藏在袖子里的那卷书册,忽笑得莫名、不置可否。 金尊玉贵的摄政王终于驾临,在花厅内丫鬟们行礼时,端木恬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道:“草民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召草民前来,是有何吩咐?” 连启明伸手虚扶,免了她的礼,并大笑着在正位上坐下,说道:“昨晚皇上宫中设宴招待你,因本王有些私事便没有能够前往,后来才知道昨晚宴上的情况,便连忙让人去请了木言你前来,昨日晚上,怕是让你见笑了。” “草民不敢。能承蒙皇上看得起,召草民进入那皇宫之中,草民已觉得三生有幸。” 话虽如此,可脸上的表情却淡淡的,凉凉的,还有着恰到好处的僵硬不自然,似乎是不习惯说这等客套话,又似乎是直面连岳最权势熏天的摄政王,不禁也是有些胆怯。 连启明看着她,也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思,对端木恬的如此表现也不知是否满意,只见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摇头叹息道:“皇上少年不更事,总是做出这等荒唐事,便是如此,本王才不敢贸然的退下啊。” 嗯?怎么突然跟她说起这个来了?堂堂摄政王竟跟她这一介升斗小民抱怨起了皇上的荒唐? 奇也怪哉!她可以认为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吗? 她垂眸端坐,并不去接连启明的这句话,只安静的坐着,手指似无意识般的,又摸了摸袖子里面的那卷书册。 果然,连启明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问道:“不知木言袖中藏着何物,竟让你如此珍而重之,连与本王说话时都为此而走神了。” 端木恬连忙缩回了手,说道:“王爷恕罪,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不过是一部药典而已。” “哦?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大夫。” “不敢,草民自幼愚钝,没有学医的那个天分,至今也不过是会个皮毛而已。” “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已,到我祖父时,他跟了个游方术士,习得一手好医术,并传下这一步药典,说是世间珍奇之药皆在其中,定要在有生之年游历天下,若能得见这些珍奇之物,便此生无憾了。随后这药典便传到我父亲手中,现在又落入了我的手中。” 她睁眼说瞎话,说得一套一套的,让人觉得若是怀疑,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 并且在说 起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就不再清冷凉漠,蒙蒙中似乎浮现了一层光晕,使得她整个人都在顷刻间光彩动人了起来。 连启明看着,一怔,眼中飞快的划过点异样的光芒,然后说道:“原来如此,不知那药典,可否让本王见识见识?” 端木恬明显的“迟疑”了一下,然后将药典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又稍一迟疑,才递了出去。 然后花厅内忽然安静,端木恬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表情凉漠,仿似对周围的一切皆都不感兴趣,连启明仔细翻阅着那药典,看着眼中不住异彩连连,便是他,也从不曾知道原来这世上竟有这么多的珍奇之物。 今日本只是想要试探这木言的,没想到竟还额外知晓了这么多东西。 他的手忽然一顿,轻咦了一声,道:“玉灵芝?” 玉灵芝下有注解,看墨迹应该是最新的,那就是眼前这木言所写?在大炎京城,出现了玉灵芝引起君修染和君修祁兄弟争夺这件事,他身为连岳的摄政王,自然是清楚知晓的。 大炎? 他看向端木恬,眼中更添了一点狐疑。 端木恬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并且一说到药典上的事情,就显得有些兴奋激动,说道:“说起这玉灵芝,还是几个月前还在大炎时,听说了珍宝阁有玉灵芝出现,便千方百计进了去,可惜只能远远看了一眼,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让我十分荣幸了。” 如此直接老实的话,反倒是让连启明惊讶的挑了下眉梢,道:“你是大炎人?” “本是大炎青州人,不过草民却是自幼在韶州长大,后又到处游历,将大炎的许多地方都走遍了,还几次前往扶风,连岳也是来过许多次。” 大炎人? 连启明目光晦暗,看着她说道:“难怪本王听着你口音,不像是我连岳人。不过你一个大炎人,竟跑到我连岳的京城里来,还又是进宫又是来本王府中的,倒是新鲜。” “这是草民的荣幸。” “连岳与大炎战事刚歇,你怎么就跑到我连岳京城来了?” “我只是一介草民,一心只求走遍天下,完善药典,并不想去理会其他的那些个烦扰世事,王爷若觉得草民碍眼,草民马上离开便是。” 说着,她便站了起来,朝他一行礼,之后就转身要朝门外走去。 连启明在身后说道:“你不要你的药典了?” “反正那上面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清楚,王爷若喜欢就拿着吧,我大不了回去之后再重新默写一遍。” “你觉得本王的王府是能让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而随着他这句话的出口,忽有四名黑衣人出现在了花厅里,一个个目光凛然,手中的利剑寒光涔涔,从四个方向将她给包围了。 端木恬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撩起了碍手碍脚让她行走都不是那么方便的衣摆,塞进腰带里面,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此干脆利落无所畏惧,连启明看着,忽仰头大笑了起来,声音浑厚,直震得屋顶的砖瓦都砰砰作响。 然后他挥挥手,那将端木恬包围的四个黑衣人又马上消失不见了。 “你果然是很有意思,真让本王想不欣赏都难。” 端木恬背对着他,微敛的眼眸之中有一抹得逞的光芒。 然后她转身,看着连启明,道:“王爷这又是什么意思?” 连启明没有理她,又继续低头翻看了起来,然后很快,又顿住了手。 “紫参王?” “紫参王生长在极高极寒之地,曾听人说过在极北之地的冰原雪峰上有紫参王出现,我就是……”说到这儿,她又忽然闭上了嘴,就好像刚才的这一句不过下意识行为,现在突然反应过来,便不想再啰嗦,即便眼前的这个人是连岳国最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如此表现,却反而打消了连启明的疑心。 他的眼神依然晦涩,脸上是似笑非笑之色,不知在考虑些什么,良久后才说道:“本王倒是知道何处有紫参王。” 端木恬的眼睛顿时一亮,道:“不知王爷可否相告?” “这紫参王既是如此珍奇之物,你觉得本王会告诉你它在哪?” 她于是皱眉,然后说道:“我只是想要看看那紫参王究竟是和模样,从未想过要据为己有,王爷大可以放心。” 他屈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着她的眼神并不如何凌厉,但却让她也不禁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她的定力向来超群,站在那儿面不改色,面无表情。 “紫参王……”他忽然开口,若有深意的说道,“就藏在皇宫里面,你若是真想要看,倒不如直接去找皇上。” “……王爷说笑了,如此重要的东西,自当小心珍藏,不让任何人 知道其存在和存在的地方才对。” “你不是对皇上有救命之恩吗?皇上可是个重情重义的,只要你开口,别说只是看看那紫参王长的什么模样,便是让他送你,也不是不可能。或者,本王干脆直接告诉你那紫参王被藏在何处?” “不敢。” 他的眼中黑沉沉的一片浓雾,就那么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让人看不清心思的看着端木恬,笑得若有深意,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在那其中有有着几分试探,说道:“它就被藏在云龙殿中。” 端木恬的心猛然一跳,连启明看着她忽然蜷起的手指,眯了眯眼,愉悦的笑了开来。 随后她告辞离开,不过就在连启明以为她定会有所行动的时候,她却一直待在驿馆内,每天要么缩着晒太阳,要么眯着眼发呆,偶尔还会出门到街上去溜溜,将几乎叫得上名号的酒楼饭庄一个一个的吃过去,一副势要全部吃遍的架势。 转眼间,已过去了二十来天,天越发的转凉,连岳的朝堂上早已经恢复正常,那些大臣们更是几乎忘记了端木恬这个人的存在,偶尔有人提起,才会恍然,然后就木有然后了。 倒是连炔这个被架空到现在的皇帝,倒是每天都很闲的模样,时常会叫她进宫,或者是出宫来拉她去玩儿。 那几次进宫,地点都不在云龙殿中,毕竟那里可是皇上寝宫,又是与朝臣商议国事的地方,其实随便什么人都能踏入进去? 但她也从没有意图要进去那里看看,只有些木然的看着连炔折腾,一副对外面诸事皆无兴趣的模样。 这淡然冷漠的模样,让连启明也不禁沉凝,暗道莫非是自己多心了,想错了? 只有端木恬自己知道,她上次曾潜入到云龙殿中,仔细寻找了好久,却并没有找到紫参王的痕迹。那时虽来去匆匆,但能找的地方也基本上都已经找遍了,并没有找到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紫参王所藏的地方十分隐蔽难以寻找,这样的话就算她在今年云龙殿中寻找,也并无大用,还有可能落入连启明的陷阱。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连启明在撒谎,紫参王根本就不在云龙殿中。 一张媚意荡漾的大脸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见他眉头轻蹙,眼中水汪汪的,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木言,朕问你,与朕一起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以至于让你一直都在走神。” 端木恬身子微微后仰,淡漠说道:“皇上言重了,能得皇上如此青睐, 草民深感荣幸之至。” 那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给点表情?别这么一副不咸不淡,好像在敷衍着客套的模样呀! 连炔凑在近前仔细将她打量,嗯哼?先前都没有发现,她这发黄发暗的肌肤竟连个毛孔都找不着,那眼那眉,这鼻子这小嘴,看着无不精致,可合在一起看,怎么就好像被蒙了轻纱薄雾,变得不甚分明也不十分精致了呢?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连炔轻嗅着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清幽芬香,多想让人打盆水来,给她洗洗脸啊! 只是这么想着,他便忽然莫名的心中一荡。 话说,这女子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女扮男装还将自己给弄丑了?当初救他应该确实是巧合,可随他到了京城之后却一直安分的住在驿馆里,也不见她有什么要做的事情。那么她原本,是想要去哪里,去做什么的呢? 前些日子她还去了摄政王府,但又似乎并非皇叔的人,也没有要依附于他或者与之勾结的意思。 她的身上,就像她的脸一样,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轻雾,让人看不透看不分明。 连皇帝凑近仔细打量,眼底隐有光芒流转,越发显得神态艳而媚。 端木恬又后退了些,道:“皇上为何如此看着我?” “哎!”连炔叹息一声,凄凄怨怨的说道,“朕见你神思不属的,莫不是有什么为难事?来来,不若说与朕听听,看朕能不能给你解决了。” “谢皇上关心,不过没有什么为难事。” 连皇帝摸了摸头发,挥挥手将眼前正翩翩起舞的美人们挥退了下去,道:“下去下去,整天都是这同一种花样,无聊死了,看得朕直犯晕!” 转头又对端木恬说道:“不如这样,木言你今日就别出宫了,留在宫中陪……呃,与朕促膝长谈,如何?” 她可以一巴掌拍过去,给他的脑袋开个瓢吗? 想虽这么想,面上却依然是那一副淡漠,道:“草民惶恐,不敢冒犯了皇上。” “怎么会是冒犯呢?这可是朕想要这么做,那个……那个圣旨,知道吗?嗯,或者你难道想要违抗圣旨?” “不敢。” “那好,就这么定了!” 他笑得开心,然后直接拉着她就离开了这御花园,丝毫不管端木恬轻蹙起的眉心,那其中隐现着淡淡的抗拒。 或许是连炔的纠缠不休,也或许是她自己的顺水推舟,当夜幕降临,她还在皇宫里没有离开,并格外荣幸的进入到了云龙殿中,与皇上共用晚餐。 然后,她被连炔拉进了内殿寝宫之中。 她忽然皱起了眉头,眼底森冷,嘴角轻抿,一抹森冷嗜血的弧度。 他想做什么? “来来,时辰也不早了,咱也赶紧一起睡了吧。” 进入寝宫,房门关上,连炔忽然转身,笑眯眯的就想要来扯她的衣襟。 此地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的,阴暗中,她能感应到有不少的气息,眼前,连炔的手正往她胸前抓来。 她忽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挥拳,“砰”的一声将他给砸趴下了。 暗中的气息因此而忽然狂暴,平地里有风卷起,朝端木恬直杀而来。她神色沉凝,身子往下一扑就扑到了被她砸趴下的连炔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又将他给从地上狠狠拎了起来。 一截白光在连炔的眉心前停住,连皇帝两颗眼珠子已成了斗鸡眼,死死盯着在眼前再往前一毫米就会刺进他脑袋的剑尖,开始翻起了白眼,一副即将晕倒的模样。 耳边,倏然响起清冷毫无温度的声音:“别装了,不然我就以你为盾,杀出去!” 连炔果然是一下子就清醒了,撇着嘴角说道:“混账,还指着朕做什么?退下退下。” “可是皇上……” “退下,木言跟朕玩儿呢,你去外面看好了,别让不该出现的人出现。” 那人闻言满是警告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后不得不领命退下,而在暗中的那些人,越发的提高警惕,死死盯着端木恬,目光犹如实质般的让人毛骨悚然。 端木恬丝毫不理会,挥手在连炔的身上点了几下,封住了他几处穴道。 她已经多次试探过了,此人确实是没有丁点内力的。 “呃?木言,你这是做什么?若有什么委屈或者的要求的尽管说就是了嘛,咱两什么关系啊?朕还能不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是面不改色,还能笑眯眯的调侃端木恬。 端木恬并不理会他,封了他的穴道之后就将他扔在面前椅子上,然后“撕拉”一声撕开了碍事的衣摆,顿时觉得行动无碍多了。 连炔看着她这动作,不禁“呃”了一声,眼睛都有点发直 了,喃喃说着:“要死了要死了,为甚朕看着如此动作都觉得热血沸腾心神荡漾?” “因为你就是个变态。” 端木恬的声音冷冷响起,然后手上出现了一把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轻轻贴在他脖子上,道:“我并不介意让连岳皇帝横尸当场,所以麻烦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黑暗中又有人骚动了起来,但却都没有冲出来。 连炔眨了眨眼,依然笑嘻嘻的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烦的还要计划着先将朕给制服呢?难道朕还能看着你为难不成?” “紫参王在哪里?” “咦?紫参王?我朝中上下,似乎并没有这个爵位啊。呃……” 最后的声音消失于匕首轻轻划开他的脖子中,他看到端木恬的眼神清冷无波,漠然得就好像眼前只是个跟她毫不相干的人,或者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 她是真的敢让他横尸的,不是只吓唬着他玩儿。 “你是什么人?” “江湖浪荡之人。” “你要紫参王做什么?” “好奇。听说那东西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珍奇宝物,所以很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是长的什么模样。” “你怎么知道朕有这东西?” “摄政王告诉我的。” 连炔眼中倏然划过一道暗芒,手指忽然轻颤了一下,却又在一颤之后平静了下来,脸色如常,平静如斯,问道:“他好好的为何要告诉你这个?” “因为他好像对我身上的药典很有兴趣,并正好在那上面看到了紫参王,便好心将宫中藏有紫参王的事情告诉了我。” “什么药典?” “只要你让我见到紫参王,我就是将药典送给你,也无妨。” “哇,这么大方?” “紫参王在哪里?” 连皇帝的眼珠转啊转,撇着嘴角一脸痞赖的说道:“什么紫参王?朕也是第一次听说宫中竟还有这等事物,实在是拿不出来啊。不如,木言你再去问问皇叔,问他那紫参王究竟是藏在何处?” 端木恬忽然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在烛光照耀中寒光毕现,道:“你确定,你不知道?” 杀气扑面而来,其凌然其锋锐其势不可挡,让连炔心中忽生警兆,呼吸也不禁乱了几分。 这女人,这女人……怎么如此凶猛? 端木恬一手抓着他,一手横匕在他咽喉,笑得似幽魂鬼魅,说道:“我觉得,再珍贵的东西,换皇上的一命,都是值得的。” “你若杀了朕,你自己也别想离开。” “你要不要试试看?” “……” 擦擦擦!这种事情,如何能试? ☆、第一卷 第七章 宁清 平静的深夜皇宫里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从云龙殿的方向传来,并迅速蔓延。 犹如海浪波涛,原本安静巡逻的侍卫全部朝那边涌了过去,一时间,脚步纷扰,高举的火把将天空映得通明,如火龙一般,朝云龙殿席卷而来。 云龙殿内,气氛更加紧张,隐在暗处的守卫们全都冒了出来,将端木恬团团围住,端木恬拎着连炔,神色冷峻,贴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紧紧的,已划开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哎呀好疼,木言你可要对朕温柔点才好。” 端木恬笑容忽然温柔,手却更紧,在他的脖子上制造出更大更深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起来,让她的眼底越发幽暗,说道:“少罗嗦!你既然敢惊动外面的人,应该就是已经做好愿意被我抹杀的准备。” “哎,木言你可千万别冲动,你应该押着朕做盾牌,好顺利从皇宫离开才对啊。你若杀了朕,可怎么能行?”咽了下口水,他又说道,“朕真不是故意的,刚才也是不小心才会触动了机关,惊动了外面的人,你可一定要相信朕的话。” “我相信。” “这才对嘛。” “我相信你既然敢惊动了外面的人,就一定不会担心让连启明知道你身边竟还有这么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 连炔脸色微僵,转瞬间却又说道:“你这话奇怪,朕乃皇帝,身边有几个伸手好的侍卫随身保护,本也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身边是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力量,跟我又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现在可正被他们包围着。” “你不是在我手上吗?” “哎呀,我说你这女人怎地如此胆大妄为油盐不进?朕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为何竟还是如此固执?乖,只要你放了朕,朕定不追究你刚才对朕的所作所为。” 端木恬冷哼,冷笑,贴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更紧了些,龇牙道:“你果然是早就知道了我是女子,却还那般行为唐突,动手动脚的,你猜,我会不会剁了你的爪子?” “姑娘家家的,怎能说这般残虐血腥之事?当心嫁不出去。” “砰”的一声,端木恬抓着他朝旁边柱子上用力撞了一下,直撞得连皇帝脑袋发昏眼睛发花,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翻着白眼一副即将要晕倒的虚弱模样,周围侍卫更是大惊失色,激动得想要上前 将端木恬大卸八块,却又顾忌皇上还在她的手上。 不由怒喝一声:“混账!快放了皇上!” 端木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看着连炔猛翻白眼,便拉着他又要朝柱子上撞过去,吓得他连忙清醒过来,扯着嘴角说道:“别别,木言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知道,伤害了朕,对你应该是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不,我会觉得心里十分舒坦的。” “……” 她抓着不会功夫的他,轻轻松松仿似抓着一只无害的小猫小狗,无视身旁的虎视眈眈,只对连炔笑得阴森,道:“紫参王在哪里?” 他摇头,道:“那也是极重要的东西,怎能如此轻易的将它交给你?” 端木恬于是二话不说,抓着他又往柱子撞了过去。 围观之侍卫皆都勃然大怒,若眼神能杀人,端木恬早已经千疮百孔,死得不能再死了。 连炔瞪大了眼,死死盯着越来越接近的大红柱子,刚才被撞的地方还在生疼着,他慌忙大叫,“停停停!我给你,我给你!” 往前撞的动作戛然而止,端木恬捏着他将他强拉了回来,说道:“那就快点!你也应该听到了,外面的人已经很近,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这些下属们曝光在连启明眼前的话,就别再耍花招。” “你就算拿到了,也别想安然离开。” “这是我的事。” “哎,就为了这么一支人参,要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而且你到最后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我乐意。废话少说,快拿出来!” 外面的喧闹就快要到门外了,连炔也不禁皱了下眉,然后对包围着端木恬的其中一人说道:“东元,你去将那紫参王取来。” 那叫东元的侍卫迟疑了下,然后恨恨一瞪端木恬,领命退了下去。 连炔又对其他人说道:“你们也都退下藏好,外面的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可是皇上……” “退下,她的目标只是紫参王,杀朕,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说着话的时候,脚步声踢踏,已在门外。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快放了皇上乖乖束手就擒,许还能从轻发落!” 殿内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然后一咬牙,迅速的消失进了各个角落里面。 端木恬冷眼看着,她确 实是没有打算要真的杀了连炔的,毕竟此人自相遇开始就对她很是不错,若非必要,她也不愿意动他。而最重要的,是若他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连启明。 这是她绝对无法容许的事情。 那个渣渣,害了她的母亲,使得父亲痛苦至今,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做出为他斩平阻碍,让他得偿所愿,理所当然的登上连岳皇位这样的事情? 外面的喧闹不休,但短时间内还不敢贸然的冲进来,生怕她激动之下失手杀还了他们的皇上。 即便这或许是某些人的愿望,可即便是愿望,即便是有所授意,也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被人抓了任何把柄不是? 东元很快又出现了,此次出现他的手上多了一个玉石盒子,不过巴掌大小,透过半透明的晶莹玉石,能看到里面有紫光流转,甚是夺目。 “紫参王就在这里,快放了皇上!”东元恶狠狠盯着她,咬牙说道。 “把盒子打开!” 他狠狠抽了下嘴角,然后伸手将盒子打了开,顿时只觉得满目紫光迸射,却十分的柔和,伴随而来的还有满室盈香,没有寻常药草人参的苦涩味道,而是另一种带着些许清甜的芳香味,轻吸一口,便觉连神魂都轻盈了许多。 确认无误,端木恬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么,放在那边桌子上,然后,你可以消失了。” 东元瞪着她,又在寻求了皇上之后,才不甘不愿的将玉盒放在桌上,然后与他的同伴一样,消失不见了。 端木恬拎着连炔走过去,挥手将玉盒合上,以布巾包裹之后收进了怀里,然后继续押着他,朝门外走了出去。 暗中有人影浮动,并在连炔暗暗打的两个手势之后平静了下去,然后彻底的销声匿迹。 端木恬全部无视之,只押着连炔就朝云龙殿门口走去,然后在两人都踏出了门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下意识落到了连炔身上以确定皇上安危的时候,她忽然伸手,用力的将他给推了出去。 尊贵的连岳皇帝陛下忽然间腾云驾雾,朝前方的火把接龙,刀光森森上尖叫着扑了过去,引得众侍卫大惊失色,扔火把的扔火把,收刀剑的收刀剑,刚包围好的队伍顿时乱坐一团。而就在这个时候,端木恬在将他推出去之后忽然纵身,飞上了云龙殿屋顶。 下方有人惊呼,身后有劲风袭来,有个冷冽的声音在这夜色阑珊中格外森凉,“射!” 然后漫 天的箭矢闪烁着寒光点点,直冲她迎面杀来。 下方,连炔被侍卫们接住,安然无恙,此刻亦抬头看她,竟还是面带微笑的,似乎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仿佛他脖子上并没有被利器划伤,正血流不止。 他看到那密密麻麻朝她飞去的箭矢,眼神微闪烁了一下,然后下一秒又忽然瞪大了眼睛,嘴微张满脸呆滞。 因为他看到那个人,前有箭矢汹涌而来,后有杀招攻击过来,身在半空,她忽然超出任何人能够想象的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身子在空中折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脚尖在第一根到她前面的箭矢上一点,整个人再一次朝高空中窜起,越过了身后的杀招,越过了箭矢的笼罩,然后“咄咄咄”的连声响,那本是埋伏在屋顶的几个人,纷纷中箭从屋顶滚落了下去。 这女人,好强悍! 连炔不由得惊叹一声,看着那在空中舒展的身影,眼中倏然间异彩连连。 然而下一秒,她已如鹏鸟一般的,隐没在了黑暗夜空之中。 “追!” 下方侍卫连忙朝着她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更有大内高手从屋顶飞跃,也朝中她消失的方向追击而去。 一时间,皇宫里比刚才还要更加的热闹,到处都是喧哗奔走声,火把照耀着夜空,远远看去,到处都是火光摇曳,人影憧憧。 “卑职等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有人守在连炔身边不敢离开半步,并下跪请罪,为竟让皇上遭此伤害被人劫持这事而深感自责。 连炔好像一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忽然手捂着脖子“哎呦”呻吟一声,就身子软绵朝地面倒了下去。 众侍卫大惊失色,忙七手八脚的搀扶皇上进了云龙殿,才看到他的脖子血流不止,顿时更加的慌乱,急忙让人去召了御医前来。 而他们才刚踏入云龙殿,便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为云龙殿点躺了满地的尸体,死状各异但确实是都死得不能再死的。 这些派遣在云龙殿里贴身服侍皇上的宫女太监们,全部去往了另一个极乐世界。 众人心底拔凉,暗道那人当真是心狠手辣之极,竟灭杀了云龙殿内的所有奴才,一个不留,若非他们及时赶到,是不是他就要对皇上下手了? 连炔看到这满地的死人,顿时连哼哼,呻吟得越发虚弱了,软手软脚的似被吓得不轻,翻着白眼一副即将昏倒的模样。 远去的端木恬并不知道她的身上突然莫名其妙的背负上了几十条人命,不过就算知道,她也并不会在意就是了,就当是连炔将紫参王送出的回礼,也无所谓。 她飞掠在漆黑夜空中,身后有着连绵不绝的人影憧憧,更有武功超绝的大内高手紧紧追在她身后,势要将她擒拿下。 挂在天上的弦月并不能照亮下方的景色,只觉得有一个影子,从宫殿之上一掠而过,后面有更多的影子闪烁,再后面,火把拉成了线,蜿蜒而开。 端木恬并没有回头张望,只盯着前方的情景,势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出皇宫。 只要出了皇宫,他们想要再将她围困,抓住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曙光就在前方,却在这个时候,忽有警兆从心底生出,几乎是在同时,她看到前方有人拔地而起,朝她冲杀了过来。 她猛然停下脚步,二话不说折身便朝着旁边掠去,掠出了被前后夹击的包围,却因此而脱离的原来的路线,反而朝深宫内院里过去了。 她不禁凝神,但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除了继续往前,再没有别的选择。除非想要被抓,功亏一篑。 于是这骚乱,这喧闹又朝后宫蔓延了过去,惊扰了诸多娘娘主子们,而在一略显偏僻,布置却极精致,淡雅中蕴着极奢华的宫殿内,宫女太监们纷纷被惊吓,在他们的身后寝殿内,有布衣素装,竟是作尼姑装扮的女子,静静坐在灯盏前诵经念佛,对外面的骚乱听而不闻。 这里本该是太后所居的宫殿,不过住在这里的,却好像并不是什么太后娘娘。 灯盏光芒的笼罩下,但见她容色韶华,倾国倾城,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眼神却沧桑死寂,如行将枯木的老人。 她忽然眼波微动了一下,似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向了寝殿外。 “吱”一声,寝殿门打开,外面的宫女太监们连忙转头,便看到几乎从不踏出寝殿门外的女子竟自动的开门走了出来,不由得一怔,随后有宫女说道:“夫人,外面似乎发生了点事儿,奴婢正让人去打探,您不必担心。” 正说着,门外忽有“扑”的一声,那刚刚被派遣出去探听情况的太监被扔了进来,倒在地上已没了气息,然后有黑发白衣的女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衣袂与发丝飞扬,幽冷似鬼魅。 诸太监宫女们一怔,然后迅速围拢到了一起直面大门外,怒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福宜宫! ” 来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躲避追捕逃到此处,看到这福宜宫便不由心中一动,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召唤着她,告诉她只要到这里,她就能找到新的逃路。 看着眼前气势不凡的宫女太监们,身后正有追兵奔踏而来,她都没有时间跟他们说废话,直接出手便朝他们扑杀了过去。 眼角的余光,瞥到站在大殿中央的素衣女子,不由一怔。 嗯?尼姑? 这皇宫之内,太后宫中,怎么竟会出现这么个人?难道是太后娘娘出家为尼了? 如此想着,她便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布衣素装,看到她容色韶华,看到她皎皎如月,灼灼其华,明珠生晕,绝代风华,心似被狠狠撞击,猛然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她只见过一面,却如被印刻在心上,十七年过去,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她依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呆了呆,直到有杀气从身旁传来,刺痛了她的肌肤才猛然惊醒,然后不管身侧身后的人,忽然朝那女子猛扑了过去。 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脑袋里面一片混乱,然后下意识的就做出了这个动作。 宫女太监们惊呼怒吼,可端木恬的速度何等快,就算他们也都算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追不上端木恬。 眼看着就要到她的面前,却忽有另一道身影出现,挡在了两人之间。 “大胆狂徒,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 端木恬的眸色瞬间沉凝,死死的盯着挡在前面的人,依然没有丝毫的退却,手中匕首横切,墨黑的匕首无丝毫反光,唯有一道黑影,“唰”一下划了过去,气势恢宏,杀气森森。 对面的人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忽生警兆,可身后就是他拼死也要保护好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无法后退。 身后的人,忽然伸手,拉了他一下。 “唰”一下,乌光从他颊边划过,带起的劲风割裂得他脸上肌肤生疼,随后他猛然转身瞪大了眼睛,只因为那个该死的竟敢擅闯进来的混帐家伙,竟已到了夫人的身边,挟持了她。 端木恬抓着她,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眼神因为满心的混乱而越显狰狞森然,死死盯着那些人,冷声说道:“全都给我退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众人皆怒,福宜宫外也已经是一片喧闹,显然是追兵已在门外,但却不知因为什 么原因,而没有闯入进来。 在端木恬的威胁下,不管是那些宫女太监,还是后来突然出现的那个人,都不敢再贸然上前,并果然是在她的要求下,缓缓后退了几步。 端木恬抓着她,也是后退,退进了身后的寝殿之内,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谁都不许靠近,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将你们主子给凌迟了!” 刚想迈步往前的众人,顿时停了步伐,不敢再往前,有人转头对身后的太监说道:“还不快去禀报王爷?” 而在寝殿之内,端木恬手中一直安静的女子突然说道:“你不该退入寝殿之内,让外面的人有更多的时间将这里包围。你可以抓着我,让他们退却给你让道。” “既如此,我退不退进寝殿内,给不给他们时间包围有什么区别?我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她一怔,然后便是沉默,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的担忧惊慌,就仿佛对她自己的命,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端木恬看着她,下意识放松了抓着她的力道,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福宜宫中?” 她闻言神情恍惚了一下,却并没有想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继续沉默着,一如这许多年来,她在面对任何人时的默然无言。 刚放松的力道于是又不自觉的加重了些,缓缓平息不正常的心跳,混乱的思绪,她又说道:“我来自大炎,此次到连岳皇宫中盗取一样东西,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谁的?” 她霍然抬起了头,死寂的眼眸之中倏然爆发出灼热的光华,看着端木恬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一时间忽又不知能说什么了。 端木恬彻底的放开了她,看着她说道:“端木王爷消失了十七年,在今年三月,连岳犯我大炎边境之时被皇上找了回来,并在随后大败连岳,凯旋而归。” 她的眼中渐渐的有水光浮现,忽然一把抓住了端木恬的手,满脸的激动,哪里还有方才的死寂?她张嘴想说什么,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就失了声音。 端木恬便又说道:“端木王爷至今没有再娶妻,日夜缅怀他的王妃。” 她怔了怔,然后眼泪“唰”的一下落下来了。 “璟世子风度翩翩,人中龙凤,恬郡主刚回京城,便名传京都,其丑无比,形如鬼魅。” 她于是半面欣喜,半面伤心歉疚,用力的摇了摇头。 端木恬 想了想,又说道:“恬郡主已在一个多月前嫁给了三殿下,听说在她成亲那天惊艳了满堂宾客。” 她睁大眼,有些惊讶,声音嘶哑,喃喃说着:“她……她婚前失……失了贞?” 端木恬深吸了一口气,听到这一句话,让她的心里再无怀疑,面对着她的目光灼灼,轻点了点头,道:“不慎误食媚药,有恰巧遭遇三殿下,便将其扑倒,吃干抹净了。” “呃……” “三殿下将她视若珍宝,并不因她的容颜丑陋而有丝毫嫌弃,还亲上金銮殿请求皇上赐婚,并扬言说今生只娶恬郡主一人。璟世子卓尔不群,丰神俊逸,不知有多少京城闺秀爱慕着他,而他似乎已有了意中人。” 这么说着的时候,外面的喧闹突然间安静了下去,然后端木恬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踏入进来,随之连启明的声音响起:“木言,只要你现在出来,本王保你无事!” 寝殿内,端木恬轻挑眉,宁清的眼里忽然深深的厌恶,然后迅速擦干脸上的泪痕,闭着眼睛缓和了一下,才忽然站起来,拉着端木恬的手将其手中的匕首横在了她的脖子上,说道:“挟持我,马上离开。连启明就是个阴险小人,他的话,切不可相信!” 端木恬怔怔看着她,然后嘴角轻勾,微微笑了起来。 寝殿们再次打开后,连启明就看到了端木恬挟持着宁清又走了出来,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说道:“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该起身离开了。摄政王爷,你还是让你的人全部都让开吧,不然我就杀了她!” 匕首就贴在宁清的脖子上,已有了一道细细的划痕,在她那白皙的脖子上格外显眼,连启明看着,便不由得呼吸一紧,眼中忽然升腾起了无边黑雾。 “木言,你以为本王会在乎这一个区区女人?” “我以为王爷你应该是在意的,不然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而且,这福宜宫本该是太后所居,却不知为何竟住了个尼姑,而且貌似还并不是太后娘娘。唔,我该说王爷你眼光独特吗?” 连启明冷笑,当真是一副对宁清毫不在意的模样。 端木恬眯了眯眼,忽然抓着她的那只手往上,落到了宁清的脸上,笑眯眯说道:“不过当真是个绝色佳人,皮肤细腻光滑,容色倾国倾城,若是能与这般美人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错。” 在她的手落到宁清脸上的瞬间,宁清的身子徒然僵硬,眼中倏然浮现了厌恶之色,连启明以是猛然 怒吼一声:“木言,你敢!” 这是他也不曾触碰过的人,一辈子都只能看着,明明就在眼前却似乎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如何能容忍现在竟被这个混账小子给调戏了? 端木恬却好像玩儿上瘾了,不禁没有将手从她脸上松开,紧接着又将脸凑了过去,在宁清的脸上亲了一口,其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宁清的身体僵硬到了极点,端木恬不理,只笑对着连启明,说道:“让开,不然我就一刀一刀的凌迟了她。”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其锋利划开了她的肌肤,顿时有鲜血蜿蜒着流淌了下来。 连启明倏然杀气狂暴,死死的盯着端木恬,真后悔当初在摄政王府的时候,就没有将她给杀了! 可是现在人在她手上,他只能…… 他挥手,让身后的包围退下,让开了一条通道。 端木恬见此,笑得满意极了,放在宁清脸上的手忽然继续上移,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我叫端木恬。” 宁清僵硬的身子忽然一颤,然后整个人都在顷刻间软了,嘴唇嗡动,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第一卷 第八章 闯国门 端木恬没有给连启明发现母亲异常的机会,在包围圈让开之后,在连启明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还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就押着宁清直接往外面闯了出去,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人人争相让道。 人群中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趁她不备之时突然出手,既救下了夫人,又将她给擒拿了下来,便见火光中有乌光闪过,然后便是鲜血飞溅,人头滚落。 这一把从凤楼的手中用两盒护肤品换来的寒铁匕首果真是如他当初说的那样,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锋利得她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划出鲜血飞溅,划下一颗大好的头颅。 如此几次之后,再无人胆敢动作,眼睁睁看着她挟持着夫人冲出了包围圈,一路朝离此地最近的皇宫后门奔去。 宁清已恢复了过来,轻声说道:“往左边走。前后门定是已经被严密把守,你就算出去也甩不开被人追杀。你往左边走,那里宫墙上有一处暗门,出去后就是护城河,连启明无法在那里对你形成包围。” “娘,我带你一起走。” 她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皇宫里,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传出来,为什么竟没死出现在了这里。 这所有的一切,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了解,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她也给带走。 若是爹爹知道娘亲还活着的这件事,该会有多高兴? 宁清忽然就沉默,半饷带着几分迟疑的说道:“你……你真是……” “我是端木恬,是你的女儿。” “真的?” “真的!” “你怎么一个人跑连岳皇宫里来了?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如果我不来,岂不是就永远都无法知道原来娘亲你竟然还活着这件事了吗?而且,有娘亲你的帮忙,我定能安然离开这连岳皇宫。自您出事后,爹爹便一直颓废堕落,日日借酒浇愁,将自己灌得烂醉,带着我和哥哥隐居在边境小村子里面,一直到小叔找上了门来,他才稍微好一点,之后就在几个月前,与连岳的边关交战,皇上亲自离京将爹爹叫回了京城,此刻,他就戍守在从龙军中,与你不过相隔了几千里而已。” 随着她的话,宁清心情剧烈起伏,脚下趔趄了两下,忙抓着她说道:“你爹爹他……他怎么……” “娘你放心,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都已经是过去,现在既然知道你还活着,就在这里,我定会带你一起离开!” 她抽噎了一下,却摇头说道:“不,我不走。” “为什么?” “我武功尽失,与你一起走只会成为拖累。你自己想要安然离开连岳已是十分不易,若再带上一个我,定会被连启明追上,到时候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更加不会放过你了。” “可是……” “你别担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便再多等几日也无妨,等你爹爹,来救我。” 端木恬忽然心中一紧,然后缓缓舒展了开来,点头道:“好!既如此,就委屈娘亲再在连岳做客几天,我定会尽快将娘你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爹爹,让他赶紧来救你回去。兴许,还能来得及再给我和哥哥添一个弟弟妹妹。” 夜色中,宁清的脸色红霞浮现,她竟被自己的女儿给调戏了。 然而此刻,她心潮涌动,激动不已,她那颗早已死寂多年的心,再一次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还能盼望到与夫君团聚,与儿女团聚,与父母兄长亲人团聚的时刻,连启明费尽心机的将她囚禁,封锁所有与她有关的消息,也敌不过这阴差阳错的相逢。 她被端木恬“挟持”着,朝宫外退去,身后不远处就有追兵跟随,但都保持了一个不会刺激到她的距离,就是这个距离,也让他们看不到两人的神态互动,听不到母女两的轻声细语,也想不到被劫持的人正在为劫持者指路。 连启明也跟在后面,看着端木恬的行走方向,忽然脸色一变,连忙下令说道:“让人马上去东侧暗门!” 混账,这木言究竟是什么人?竟连那边的暗门所在都知晓。 然而他现在下令,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前去传令的人还没有走远,端木恬就已经带着娘亲一起掠到了那暗门所在之地,然后轰然一声巨响,有什么在夜色中碎裂倒塌,宛如一道惊雷,倏然炸响在所有人的头顶。 他们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就见那宫墙之上,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当即,巨大的“呃”的一声响,无数人只觉得脊背发凉,浑身颤颤。 他们并不知道此处有暗门,只以为那人竟凭借着人力,一举将皇城墙都给轰出了如此巨大的豁口。 当然,即便是暗门,想要造成如此破坏,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连启明在后方看着,瞳 孔猛然间缩小然后又迅速放大,心里有点点异样一闪而过,一闪而逝,快得他根本就来不及将其抓住。 暗门直接被轰开,宁清见此也不禁呆了呆,她刚还在想着打开这道寻常人不可能会知道暗门的方法,没想到她的女儿竟如此强悍,直接就给以力破开了。 端木恬可没功夫去管这些,混乱还没有结束,她就拉着娘亲“嗖”一下从豁口中窜了出去。 淡淡的湿气扑面而来,外面,隔着高高宫墙和窄窄的走道,便是宽阔的护城河,守护着皇城安危,仅比京城墙外的护城河窄了那么一丁点而已。 天上的弦月和繁星点点,皇城墙头的点点火光,映照得护城河一片璀璨的波光粼粼。 只可惜此二人都没有闲心去欣赏这美丽的景色,端木恬刚窜出皇城,便听到宁清说道:“往右只走,很快就能脱离皇城范围。切莫在城里逗留太久,要在连启明下令封城之前,离开,不然天罗地网,掘地三尺,你会躲避得十分辛苦。” “娘,你呢?” “你将我放在这里便成,不必管我。没有我的拖累,以你的速度完全可以在城门紧闭前离开这连岳的京城,我就暂留在此,等你们来救我。” 端木恬不禁迟疑,她多想就这么带着娘亲一起离开啊!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独自一人想要逃过连启明的追杀就不容易,若再多带一个人,到时候连启明还会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安然逃回大炎,就更加的千难万险了。 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贼,连启明或许只是恼恨,势要抓了她狠狠折磨。而若被他知道她还是端木峥与宁清的女儿,大炎端木王府的郡主,尧王府的女主人,他怕就是倾尽一切也要将她给留在连岳了。 宁清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快走吧,他们马上就会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个声音,低沉中带着神秘的磁性,蕴含着温柔的笑意和淡淡的危险,在头顶响起:“美人,需要帮忙吗?” 她一怔,猛然抬头看向头顶,眼中的光芒璀璨夺目,惊喜道:“修染?” 头顶,就在她开出的那个豁口的上部,有人站在那儿,衣袂飞扬,如天降谪仙。 他含笑看着她,目光清澄而温柔,如清泉漩涡,直欲将人的魂儿也给吸附了进去。他的笑容中却又隐隐有那么点危险浮动,因为某人竟敢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独自跑走,害得他心心挂念,担忧不已,干什么事都 没有了好心情。 风吹拂而过,吹起他的发丝,在他脸上颊边轻轻飘荡,仿似天上的繁星也在一瞬间全部都汇聚到了他的身旁,成为了他的背景,他的陪衬。 端木恬呆呆的看着他,这许多天来都没有太大的感觉,此刻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看到他出现在了眼前,她却反而忽然觉得好想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然后痴痴的缠绕到了一起。 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将两人惊醒,他忽然从她头顶飘然落下,视线第一次落到了旁边的宁清身上。 “岳母大人,没想到您竟还活着,这真是件再让人惊喜不过的事情。” 宁清看着君修染,目光从他那闪烁着紫光的眼眸中扫过,淡淡的,笑得十分愉悦。 然后她伸手,将端木恬推到了他面前,说道:“你们快走吧,赶紧离开这连岳的京城,现在过去,城门那边的守卫应该还松散,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端木恬看她,又抬头看向了君修染。 接收到她的目光,君修染不由得神色微凝,认真思索了起来。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接近,宁清已皱起了眉头面露焦急之色,如果可以,她真想动手,将这两人给扔了出去。 怎么还在这里磨蹭?还不快走? 君修染想了下,低头看怀里的人儿,说道:“姑且可以一试,我先去城外接应,你则继续挟持你娘亲,退出城外。” 端木恬还没说,宁清就摇头打断,道:“不可以!如此一来,连启明势必猜得到你们的身份,到时候他定会调遣兵马要将你们留在连岳。你们又没有了能挟持他的东西,又要带着我这个累赘,任是本事再好,也逃不出连岳。” “娘!” “听话,你们快走吧!这里是连岳,是他的地盘,当年他还是亲王时,就逼迫得你爹爹无处可逃,现在他是连岳的摄政王,独揽一国朝政,无冕之皇,你们若带着我,是逃不出连岳的。” 端木恬眸中寒光闪烁,咬牙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却依然摇头,说道:“别固执了,我武功尽失,身子也虚弱得很,怕是受不得一路奔逃颠簸。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为什么你会武功尽失?为什么会身子这般虚弱?” 她怔了怔,再次伸手,将她往远处推,说道:“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们快走吧!” 她这是打定了注意,不愿跟端木恬一起离开,不愿在女儿女婿的逃亡之路上增添障碍和负担。 君修染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不管端木恬愿不愿意,拉了她就转身飞掠出去。 端木恬不禁转头,看到那皇城墙下,护城河边,素衣女子静静站立,遥望着他们的离开。 夜色深深,很快就再看不到丝毫影子,宁清忽然伸手捂嘴,有浓浓的血腥味从她的指缝间弥漫了出来。 她没有说谎,她的身子确实是很差。 身后的追兵终于从那豁口内“呼啦啦”的追了出来,看到夫人脸色惨白,口吐鲜血,不由得大惊失色。 皇宫内,云龙殿中,连炔躺在床上虚弱的哼哼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待得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之后,他却忽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闪烁,神采奕奕。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木言挟持了福宜宫内的那位夫人,已经出了皇宫,就不知是否能逃得出去。” 连炔闻言皱了皱眉,似有些担心,却不知是担心的木言,还是担心的福宜宫中的那位夫人,半饷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再说另一边,君修染拉着他家恬恬以最快的速度朝京城大门飞掠而去,沿途已能看到人影憧憧,有京城御林军正在集结朝四方城门奔去。 不过他们的速度显然是不能跟君修染相比的,夜色中,他从他们的头顶飞掠而过,形如鬼魅,让人的眼睛几乎都扑捉不到,很快就超越了最前面的御林军,飞快的朝尚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城门扑去。 现在其实并不是很晚,不过亥时刚过,而城门关闭,全城宵禁却要等到午夜之后,所以他们这一路过去,还能在街上看到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端木恬此刻也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纠结于现在就要带娘亲一起离开。 为今之计,应是尽快安全的离开连岳,然后将娘亲还活着,被连启明囚禁在连岳皇宫内的这个消息,告诉爹爹,如此方才是上策。 再回头,她定要和爹爹一起,救出娘亲! 前方城门洞开,有百姓正在不急不忙的往城门外走去,奉命前来,要封城闭门的御林军还在他们身后,人潮之中,她看到从安混迹在百姓堆中,在左右张望,白枫则双手抱胸站在另一边。 两人忽然同时抬头,看向了靠近城门边的一家屋顶上,看到有两道 人影从那掠过,悄无声息的落到了阴暗角落里。 不过几个呼吸,一头戴着斗笠的男子和另一个俊俏少年一起从那角落里走了出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神态自若的走出了连岳的京城门外。 从安和白枫在他们身后转头对视,然后也悄然跟了上去。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找到了早先一步藏在城外的马儿,城门口依然十分平静。端木恬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城门一眼。 这一眼,满目的黑雾沉沉,满目的森冷狠决。 隐约中,她似乎听到有踢踏脚步声在城门内的更深处传来,她眯了眯眼,然后果断回头,朝着大炎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君修染也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城门,然后策马,紧跟在恬恬身边。 在他们离去之后好一会儿,连岳京城的四方城门才轰然关闭,城内一片人心惶惶。 然而城门紧闭,并不表示端木恬他们这一路可以安然无忧。 在城门关闭的同时,有大量的人马朝着城外追击而来。 不过这样的追寻,已然是可以预见的追寻不到,端木恬这边四人四骑,每个人都武功高强,每一匹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良驹,没有任何的拖累且不在路上做任何停留,直奔边境而去,一下子就将追兵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如此日夜赶路,不到六天,他们就已经到了连岳的国门之前,再往前几步,就要彻底离开连岳了。 然而到了这里,他们才发现那关卡之上,进出的检查竟是比先前端木恬进连岳时还要更加的严格,不仅人要检查,随身携带的物品也皆都要仔细检查,看那模样,就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端木恬一下子就想到了被她所得的那支紫参王。 消息的传递似乎要比他们的日夜兼程还要快一些,这边国门之前已设置了重重关卡,定要将他们阻拦在国门之内。 “这下可糟糕了,看他们检查得这么仔细,想要混迹出去,也似乎不大可能了。”从安咬着手指如此说道。 “打出去!”白枫已是蓄势待发,说道,“到大炎不过几十里路程而已,一路杀过去,定能冲杀出一条血路来!” 从安于是伸手点了点那关卡周围的层叠士兵,说道:“白老大,看那人数,可别反而陷入了包围。” 白枫冷冷瞥他一眼,一眼的轻峭和蔑视,看得从安不禁喉咙发痒,龇牙咧 嘴,然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了前方的那两位主子。 两人并肩站着,都在看着前方的情况,然后端木恬忽然转身走到他们面前,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布包塞进白枫的手里,说道:“你们暂且留在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人给发现了。” “王妃,您这是……” “没有了这东西,我们要出关并不困难,到时候定会回头来接应你们!” 从安在旁边转头,说道:“可主子他,只怕是一出现,就马上会遭遇了包围。” 紫色的眼睛,放眼全天下,似乎也没有再听说过第二个人有这样的眼睛。 端木恬说道:“闭上眼睛就成,扮瞎子!” “呃……” 君修染闻言摸了摸下巴,浅笑着说道:“这注意不错,那恬恬你可要拉紧我了,万一我不小心走丢了可不得了,我又看不见。” 端木恬瞥他一眼,然后一手拉着他,一手牵了马,朝正被严守的关卡走去。 “站住,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 才刚接近,就马上被人喝停了下来,有两名士兵已经是走到了他们面前,指着君修染又说道:“你!闭着眼睛做什么?看不起大爷不成?” 就是看不起你们! 端木恬对着这二人微微施礼,道:“我这兄长从小都没有睁开眼睛过,看不见,还请二位见谅。” 说着,将一点不大不小的碎银子塞进了其中一人的手里,说道:“我们本是在连岳做点小买卖,前段时间收到家书说家母病重,我们兄弟二人便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生意跑了出来,想要回去大炎探望她老人家,还请二位兵爷通融通融。” 三殿下眼珠子动了动。嗯?兄弟?啧,真讨厌,他可不想当她的兄弟。 手指在她的手心里挠了挠,被她用力的一掐,顿时就安分了下来。 而那两士兵,若无其事的收起了银子,然后说道:“不是我们为难你兄弟二人,实在是上头有令,我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啊。” “这是自然,不知想要出关,还要些什么程序?” “搜查一下,看你们是不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说着,就直接动起了手。 当他们的手伸过来落到身上时,夫妻两个皆都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然后平心静气,心平气和。 端木恬神情漠然 的,刻意想要将在身上搜索的那两只手给忽略,然后,她感觉到其中有一只手,落到了她的胸口,还捏了捏。 “咦?” 他刚惊疑出声,忽然从旁边划过一道森白匹练,只听到“嗤”的一声极轻微的声响,连空气都在这一瞬间静默了,然后乍然鲜血飞溅,一只手掌在飞溅的鲜血中,高高的抛飞了起来。 “啊——” 他捧着没了手掌的手腕,脸色顿时刷白,惨叫着倒了下去,旁边,君修染已睁开了眼睛,手中软剑森森,嘴角弧度森冷,声音冰凉而又杀气腾腾,“找死!”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旁边的另一个士兵一呆,让附近的其他士兵们一呆,让正在关卡附近等待着出去或进来的人们一呆,也让在远处目送着两位主子的白枫和从安一呆。 一呆之后,这一片空间便轰然喧腾了开来。 他们才刚反应过来,这边君修染已再次挥剑,开了两士兵的咽喉,并直朝着关卡冲杀而去,端木恬冷着脸抚了下胸,紧跟着一起杀了过去。 这关卡,于瞬息之间乱成了一团。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杀害……啊!” 威吓声消失在生命的消逝中,因着搜身之人的一个动作,触动了三殿下的底线,当即暴起杀人。 这两人联手,一时间杀得关卡之上鲜血飘洒,如狼入羊群,每一个动作都带起大片的血光。 旁边,还有更多的人在朝着这边涌动过来,白枫忽然将那布包塞进了从安的怀里,说道:“趁乱,马上离开!去从龙军中搬救兵!” 从安当即将要冲过去帮忙的白枫给拉了回来,说道:“凭什么?王妃可是将这交给了你的,你去你去!” 白枫顿时“铿”的一下拔出了剑,对着他说道:“你功力比我深厚?你武功比我好?你能打得过我?” 一连三问,问得从安嘴角抽搐,满脸幽怨。 白枫说完便不理他,转身也杀进了人堆之中。 这里的混乱,让原先都在排队等待通关的人们吓坏了,纷纷尖叫着乱窜,当然也有胆子大的,开始趁着这场混乱无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溜过了关卡,然后扬长而去。 此地是非多,聪明的,想要多活几天的,应当尽快远离。 从安看着那与敌人乱战成了一团的主子王妃还有白枫,咬了咬牙,然后也转身朝关卡外奔了出去。 另一边,从龙军营地中,有士兵飞奔而来,对着正与诸位将领们商议事情的端木峥禀报道:“启禀王爷,连岳国门那边不知为何,突然发生了骚乱,似乎是有人在强行闯关。” 听这传令兵的话,众将领不禁诧异,纷纷道:“这是什么人竟如此强悍,强闯一国边关?” “这两天那边的检查似乎格外严格,依我估计,应当是连岳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敢情好啊!要不我们过去那边瞧瞧,说不定还能帮个忙什么的呢。” “你想再挑起两国的战争不成?” “话可不能这么说,连岳那边既然如此严阵以待的不愿让那些人到我大炎来,定是有原因的,而只要是连岳不高兴的事,对我们来说,就是大好事!” 他们纷纷议论,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峥。 端木峥神情淡然,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三殿下和恬恬。” 营帐内刹那寂静。 “什么?三殿下和郡主何时跑到连岳去了?”有人惊讶。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接应啊!”有人却轰然站了起来,就要朝门外冲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士兵来报,道:“王爷,三殿下的随从求见,说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禀报。” ☆、第一卷 第九章 开战 连岳边境的最后一个关卡,以君修染暴怒剁手为引,悍然爆发了一场血腥的战斗。 一边,是夫妻两再加一个下属,另一边,是镇守在此的千军万马。 武力值的绝对压制让这场战斗从一开始便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单方面的屠杀,那奋勇上前的士兵们一个个都成为了三人杀出连岳的踏脚石,凡是他们所经之处,便是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然而再厉害的高手,也终敌不过千军万马的冲锋,当他们一路前行,将迅速包围起来的圈子狠狠撕裂开来之后,连岳的士兵们亦是悍不畏死,迅速聚拢,将他们三人再一次的围困了起来。 “是大炎的三皇子!”有人看到了君修染那独一无二的紫色眼眸,不由得惊呼出声。 是大炎的三皇子?大炎的三皇子为何竟会出现在连岳的土地上?而且竟还是从连岳内而来! 随着一声喊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君修染,领头的将领更是眼睛蓦然睁大,随之闪烁起了灼热的光芒。 于是他举剑,大声喊着:“兄弟们上,给我活捉了君修染!” 活捉大炎三皇子,端木峥的女婿,这将是何等巨大的军功啊? 他喊出这一句之后,看向君修染的目光就越发的卓然生辉,仿佛已经看到了有人双手捧着一场荣华富贵,呈到他的面前来。 听到他的话,连岳士兵们更加争先恐后的冲杀了上去,而听到他的话,端木恬忽然转头盯上了这高高的站在最后方的头领。 夺剑,高举,腰往后弓起,然后使尽了全力的扔了出去。 “咻”的一声,刀剑极速飞出,割裂了空气,几乎就是眨眼间,那剑便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 他正张嘴想要继续喊话,话未出口就先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不等他挥剑格挡,甚至不等他将尖叫喊出声来,便是“噗”的一声仿似西瓜被突然破开的闷响,他整个人都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而倒飞了出去,同时,红的白的黄的一股脑儿朝着四面八方喷了出去。 “砰”的一声落地,脑袋已不完整,真正是死无全尸。 如此强悍的一击,让整个包围圈都因此而静了瞬,出现了些微的骚乱。 趁着这个机会,君修染和白枫的攻势更猛,一下子将这包围圈再一次的撕裂了开来。 冲出包围,三人便施展了最快的速度,朝着前方的大炎边境奔掠而去。 他们的马在先前的混乱中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此刻奔逃便只能倚靠轻功,所幸短时间内,他们的速度比马儿疾奔,也要快了几分。 迅速的往前掠去,身后有成千上万的连岳士兵骑马追来,紧紧的咬在他们后头不放松。 “咻”一声,有利箭尖啸着从端木恬的耳边飞过,身后还有更多的箭矢,密密麻麻追杀而来。 君修染忽然伸手将她拉了过去,同时侧身挥手。 衣袖飞扬,在空中飞扬出一抹魄丽的弧度,阳光下反射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利箭破空而来,他挥袖拂过,然后“叮当”声连响,掉落到了地上。 端木恬趴在他的怀里透过肩膀看到这一幕,眼睛一片晶亮,眼角微微弯起,嘴角轻轻往上勾,轻笑着说道:“夫君,你真厉害!” “这是自然,难道你才第一次见识到为夫的厉害?” “人家早就知道了。” “嗯。” 他心满意足的应声,对于亲亲娘子的赞赏表示十分满意,完全无视了旁边白枫在听到他们竟如此不合时宜的打情骂俏而脚下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身后追兵不休,君修染拉着恬恬一起一边躲避着身后的箭矢,一边迅速的往前方大炎的边关飞掠,白枫在旁边掠阵,势不让任何一根流矢伤到主子和王妃! 如此声势,也是惊动了对面大炎国门内的士兵和百姓,他们早已经察觉到了连岳那边的响动,便一直仔细关注着,此刻见这声势浩大,对方竟直接大部队冲了过来。 这般情况,岂能容忍? 正在大炎这边的将士们群情涌动之时,忽闻身后轰鸣,转头看去,便见上万的从龙军将士奔腾而来,当先一人,乃是从龙军中最骁勇善战的先锋大将,朱进。 这北疆的边境国门由从龙军守卫,不过在一般的情况下,驻扎在此地监视两国来往人员进出关之事的,只是几个小队的从龙军士兵而已,大部队还是驻扎在离此五里外的军营中的。 现在,朱进将军竟亲自率领了大队人马前来,顿时让本就激动了的守关将士们兴奋不已。 城门缓缓打开,朱进二话不说直接率着士兵们就冲了出去。 没冲出多远,他就看到前方天空密密麻麻的箭矢飞窜,而郡主和三殿下则在前面奔逃,在那密密麻麻中闪避。 朱进见此,顿时大怒,怒喝一声:“ 连岳贼子,竟敢对我家郡主和三殿下不敬,找死!” 说着,当先打马冲了过去。 对面,连岳士兵们正追杀着君修染他们三人,没想到对面大炎竟会突然冲出了这么一大群人,一眼望去只觉得密密麻麻,比他们追出来的不知多了几倍,顿时惊怒之下纷纷勒马停止,也不敢继续追了,而是转身就朝来路逃了回去。 他们竟然,就这么跑了? 君修染和端木恬都停下了脚步,转身看那调转马头就往回跑的连岳士兵们,对视一眼,神情愉悦的微笑了笑。 身后轰轰,是朱进将军奉命带着一万从龙军及时赶到了。 “郡主,三殿下,你们可有受伤?” 马蹄未停,朱进便探着身子急急询问,从安跟在他的身后,也是探头张望,见着主子和王妃安然,白枫老大依然是那一副全天下人都欠他钱的模样,不禁也松了口气。 看样子,都没事。 可算是及时赶到了。 端木恬尽管先前并没有去从龙军营中,但这朱进将军却是认识的,是跟随爹爹凯旋回京的几位将军之一。 此刻面对他的关切询问,她摇头,说道:“幸亏朱将军及时赶到,不然怕是就要抵挡不住连岳士兵们的追杀。” “郡主没受伤就好。那现在……” 她忽然又转身,面对着连岳的方向,伸手指着那边,声音凌厉坚定,道:“冲过去,踏平连岳的国门!” 朱进倏然神情一凛,紧紧的盯上了端木恬,似想要看出这位郡主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这踏平一国国门之事,岂是说做就能做的?搞不好他还得因此而落个大罪。 他可是只带了前来接应三殿下和郡主的命令,并没有要冲撞连岳国门的意思。 端木恬转头看他,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说道:“连岳军队竟敢在你们的眼皮子下追杀我大炎的皇子和郡主,甚至都一路追杀到了我大炎的国门外,你们难道就打算这么转头回去?” 朱进顿时目光凛然,此等被连岳欺压的事情,是任何一个从龙军将士都无法忍受的。 于是,朱进将军率领着一万从龙军,气势汹涌的朝着连岳的国门奔踏而去,引起了连岳方面的一阵恐慌,他们可是才刚与大炎战败歇战了啊! 朱进说,你连岳贼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追杀我大炎的皇子和王妃 ,简直是半点也不将我大炎放在眼里,真正是欺人太甚! 连岳守军几欲当场吐血三升,怒指朱进道,你怎么不说你大炎的皇子和王妃为何竟会突然出现在我连岳的国土之上?竟还如此嚣张跋扈的冲撞我连岳国门,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这一来二去,冲撞之后口水仗,口水仗之后就又再次的攻打了进去。 两国边关之上,战事刚歇,此刻又有了要再次开展的节奏。 朱进带着一万悍勇将士,在连岳守军还来不及关上城门的时候,就直接冲踏了进去,那声势,那气势,可是要比先前君修染三人对战千军万马时来得浩大多了。 快马疾奔,五里路的来回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当朱进冲击连岳边防的时候,从龙军营内,端木峥也得到了消息,当即猛然站了起来,对朱进如此贸然攻击连岳惊怒不已,然而他首先做的并不是责难,而是点齐兵马,带着更多的人朝战场奔了过去。 战争,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连岳方面完全没有想到大炎竟会突然进攻,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退,三十里。 入夜,这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毫无征兆的战争暂停了下来,军营之中,端木峥面沉似水,第一次对着端木恬发怒,道:“跪下!” 端木恬于是“啪”的跪了下去,君修染想阻止,但在接触到端木峥那森冷的目光中,硬生生停了下来。旁边的诸将军也纷纷冲着他打眼色,让他别再进一步的惹恼王爷了,那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端木峥转回了目光,又落到女儿的身上,沉声说道:“因为这么点小事,而肆意煽动起两国战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没想到竟会做出这般任性之事,你是以为你是我女儿,不是我军中之人,我便不会对你军法处置吗?” “王爷,其实……” 朱进在旁边想开口劝解,却才开口,就被端木峥打断,“你身为从龙军将领,却竟被一个非军中人士所牵引,贸然攻击邻国边境,引发了这一场战争,亦是罪责难逃!” “是,末将认罪,请王爷责罚。” “先在旁边站着。”说着他就又再次的看向了端木恬,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端木恬嘴角轻抿,神色之中并无任何或悲愤或委屈或恼恨,只是淡淡的,直视着父亲,说道:“我只是觉得机会难得,连岳那边毫无防备……” “混账!两 国之战岂是儿戏?那是事关两国朝廷两国百姓还有从龙军千万将士们的生死大事。你却仅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擅自煽动将士们与连岳开战,我倒要问问你,你不声不响的跑去连岳,去做什么了?” “我去连岳拿点东西。” “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 她神情冷傲,眸中隐隐有幽芒闪烁,说道:“如果不是我这突然跑去连岳拿东西,便不会被无数的皇宫侍卫和大内高手追杀,也不会在躲避之时,发现了娘亲竟然还活着。娘亲她还活着,就在连岳的皇宫里面,武功尽失,身子虚弱,被连启明囚禁在皇宫里面!” 这话便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直接惊呆了营帐中的所有人,端木峥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端木恬面前便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瞪大的眼中满满的全是不敢置信,还有拼命想要压抑的激动,眼睛都在一瞬间就红了。 “你……你说什么?” 旁边诸将军亦都是下意识走上前了一步,紧紧盯着端木恬,被她的这个消息给震得心神动荡。 端木恬看着爹爹,说道:“我此次能安然从连岳京城离开,一路疾走在身后追兵的前头,便是多亏了娘亲的帮助。我本想要带她一起回来,可娘亲说她早已武功尽失,不愿成为我的拖累。而且她身子也不好,怕是禁受不住一路的奔逃颠簸,便继续留在了连岳,说,等爹爹你去救她。” “说……说清楚,再清楚些。”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只是为了躲避搜捕追杀才会进了那宫殿里面,然后就见到了娘亲。她布衣素装,落发为尼,身边被许多连启明所派遣的人监视着。我认出她之后,便将她挟持,进了寝殿里多方确认,无误,她的确是我娘亲没有错。随后,连启明赶到,娘亲便让我挟持她离开,又为了不成为我的拖累,不让连启明猜出我的身份以至遭到更疯狂的追杀,而不愿跟我一起回来。她还说,爹爹您若知道,定会去救她,她就在连岳的皇宫里,等你。” 端木峥紧紧的抓着她,从他那散乱的眼神中便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该是怎样的混乱,脸色变幻不定,眼中一片猩红。 营帐之内亦是一片死寂,好久都在回荡着端木恬的那几句话,然后有人大踏步走出,对着端木峥拱手说道:“王爷,连启明那贱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末将愿率兵攻打连岳,势要让连启明将王妃还出来!” “某将愿望,请王爷恩准!” 又有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请求攻打连岳。 端木峥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压下烦乱的心绪,放开了抓着女儿的双手,垂落到身侧,依然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沉声,抑制不住的狂暴杀虐之气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说道:“不,本王要亲自攻打连岳!” “是!末将等愿追随王爷!” 于是大炎和连岳的战争,再一次浩浩荡荡的爆发了。 当消息传到大炎京城,朝中百官人人惊诧,当日便有上书弹劾端木峥的奏章,在御书房内堆成了山。 君皇帝任由着那成山的奏章堆在那儿,连眼角都不去瞥一眼,而是召了朝中几位大佬入宫商议,一直商议到夜深人静,商议到了天边发白,新是一天又即将到来,这几位大人才从御书房内退出,一个个面上有着疲惫之色,神情却奕奕,看起来一个个都亢奋得很。 “老王妃,没想到贵府的王妃竟还活着。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有人朝着端木老王妃说道,“不过这么多年来,为何竟一直也没有消息传出呢?也不知那连启明将我国王妃囚禁,是想要做什么?” 这话明显是不怀好意的,一个女人,在被另外一个全天下都知道喜欢她的男人囚禁了十七年,若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出去都没有人会相信啊。 端木老王妃顿时脸色一沉,却又在这个时候从身后传来帝师大人的声音:“章大人,你对老夫的女儿有什么意见?” 这章大人连忙转身朝帝师大人行礼,笑着说道:“帝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也是感到高兴啊,端木王妃可是帝师大人您唯一的女儿呢。” 看着他的笑脸,帝师大人脸色沉凝,冷哼一声便走到端木老王妃的面前,拱手说道:“老王妃,听说我那女儿还活着,老夫自是十分高兴的,不过若是老王妃你也有所介意……” “帝师大人这说的是什么话?宁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我端木王府的媳妇,帝师大人你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老王妃你能这么想,老夫自然也高兴,就怕有些人恶意中伤,害我那女儿辛苦回来,也不得安宁。” 老王妃闻言轻笑,说道:“老身倒是要看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到底能如何的中伤?宁清虽是女子,但也是曾为我大炎立下汗马功劳,天下百姓有多少曾受她恩惠?其实随便的几句中伤就能抹杀的?” 两亲家互相 说着话,朝皇宫外走去,留下身后几位大臣,或神色诡异,或笑意盈盈,或戏谑的看那几位同僚一眼后飘然离去。 而在御书房内,君皇帝等到所有的大臣们都离开之后还一个人坐在御案前,皱眉沉思,然后提起朱红毛笔,在面前那从北疆送来的折子上写了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准! 门外有喧闹声响起,然后听到凤楼在外面娇滴滴的喊着:“皇上,奴才进来了哦!” 好像有人在意图阻止他的惊扰圣上,“啪”的一声被凤王爷给一巴掌拍了出去。 君皇帝若无其事的放下毛笔,看着朱红大字墨迹被风干,收起交给了站在身旁的太监,说道:“送回北疆!” “是!” 再然后,君皇帝才抬头看向御书房门外,说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凤楼袅袅婷婷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的凤美人也是娇艳非常,浓妆艳抹花枝招展,他才刚一出现,就让整个御书房内都充斥满了芬芳的香味,引得君皇帝嘴角连抽,看着他问道:“凤王爷今儿怎么有空跑朕这御书房里来了?” “奴才也是有好久没有见着皇上了,怪想念的。”他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边说着,边朝皇上抛了个媚眼。 君皇帝顿时满身的恶寒,手指轻轻敲打着御案,说道:“朕倒是不怎么想要见到你。” 凤美人眨眨眼,神情幽怨好不委屈,随之眼珠一转,说道:“人家刚才听人在那儿说,说是端木王妃竟还活着,也不知事情的真假,就想来找皇上您确认一下。这事儿,该不会是真的吧?” “嗯!朕以为这事儿早该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了才对,怎么,你竟是到现在才知道?” 他眨眨眼,嬉笑着说道:“哦~竟是真的还活着?这……这下有得热闹瞧了!” 他那眉眼弯弯兴致盎然的模样,让君皇帝看得一阵无语,说道:“两国交战,这是何等严肃的事情,岂容你如此玩笑?” “反正人家也看着那连启明就觉得讨厌,相信端木王爷肯定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与扶风的边境之上,听说最近也不是很安分。” 凤楼顿时笑容微僵,然后撅着嘴抱怨道:“皇上您这可不能怪我,是三殿下分明抓了那风玉衍,却竟又将他给放了,听说在他成亲之日,扶风四皇子风玉痕闯进新房调戏恬郡主,被三殿下逮了个正着,也 是还给了风玉衍,得了钱,也没有分人家一点。” “哦?竟有这事?朕倒是分到了十万两黄金。” “……”擦擦擦! 看着凤楼的满脸悲愤,君皇帝不由得心情大好,又说道:“珍宝阁被封,你从中搜刮的钱财应当也不少吧?” “这不是被皇上您分走了一半吗?”他满腹怨念,眉心轻蹙那叫一个楚楚可怜,那般弱弱的看着君皇帝,问道,“皇上,我说您为何坐着什么都不干的,就有得银子黄金分呢?” “因为朕是皇上。” “……” 君皇帝伸手点点身下的龙椅,说道:“要不你上来坐坐?说不得,也只需坐着就能有得好处分。” 凤美人顿时转头四顾,贼眉鼠眼的将御书房各个角落都仔细搜寻了一遍,见周围无恙,便朝皇帝挤眉弄眼的说道:“人家早在好多年前就坐过了,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板凳舒服。” 君皇帝于是被气笑了,甩手便将手边的一方砚台朝他扔了过去,道:“没事的话,就快滚吧,朕看到你就来气。” 躲过砚台,凤楼行礼告退,御书房内就又只剩下了君皇帝。 他独自坐在龙椅上,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黄金扶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确实是硬邦邦冷冰冰的,还没外面的一条板凳坐着舒服。 他站了起来,迈步就朝外面走去,身旁随侍的太监一惊连忙跟上,轻声说着:“皇上,您商议国事忙了一个晚上,该歇息了。” “朕不累。” “那奴才给皇上传膳。” “不必!陪朕出宫去走走。” “呃……”怎么又想出宫去玩儿了? 端木王府内,老王妃回到了王府,一进门就看到难得在家的小儿子坐在花厅里,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问道:“娘,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外面都已经传遍了大炎主动攻打连岳的这件事,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不过看他的样子,应当是不会怪罪你大哥主动挑起战争这事儿的。” “那就好。” “小宸,你有什么打算?” “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想继续留在京城里,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呃,这个……我觉得,我不大适合去战场上厮杀这种事情。” “混账!你身为端木家的子孙,竟敢说出这种话来。” “你看吧,三哥他不就纨绔得连路都快要走不稳了吗?” “你跟那种废物去比?”老王妃怒,随手抓起旁边的什么东西就要朝他拍过去。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宸公子见状,赶忙尖叫一声,跳了起来,转身便朝门外窜了出去,刚冲出门外,迎面就看到端木啸朝这边过来,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二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母亲回来了,便过来请示,想回去北疆。” 宸公子不由得悲愤交加,窜了过去勾过他的肩膀,说道:“二哥你回去凑什么热闹啊?还是乖乖的继续留在京城吧。” “可是……” “大哥他是去救大嫂的,你个外人凑上去做什么?” “……” ------题外话------ 嗯哼,说个废话哈。 书院年会投票开始了,每个v2以上的读者每天都会有十张票票,亲亲,投我吧投我吧~o(n_n)o~ 投票按钮就在书页封面下方,那黄黄的一坨,写着“2013作者年会海选投票”的,亲亲们,不要把票票浪费了哦~o(n_n)o~╭(╯3╰)╮ ☆、第一卷 第十章 不敢杀 大炎与连岳的战事刚歇没多久,就再一次的凶猛爆发了开来。 上一次,是连岳主动挑衅,攻打大炎边境之地。 现在,是大炎主动出击,气势汹汹,一副势要打入连岳内府的悍然模样。 大炎民间百姓,顷刻间沸腾了,尤其是在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恩准了端木王爷的此番行为之时,更是无不拍手叫好。 有人说,端木王爷会如此突然的擅自攻打连岳,是因为得知十七年前难产而死的王妃竟还活着,并且就在连岳的皇宫里,于是暴怒之下愤而挥兵攻打。 有人说,连岳的摄政王真是贱人中的贱人,人渣中的人渣。 有人说,十七年前,连岳的摄政王连启明迷恋端木王妃,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将正在怀孕之中的端木王妃劫到了连岳,后被端木王爷救出却在途中难产。没想到竟还活着,还在连岳的皇宫里活了十七年,也不知道…… 此话一出,顿时遭到无数人的唾弃,说十七年前若非王妃深明大义,以死相挟要端木王爷带着世子和郡主离开,不要管她,说不定端木王爷也在那场追杀中陨落了,端木王爷若不在,北疆边关何人能守?连岳犯境谁人能挡?连岳厚颜无耻阴险卑鄙,又有谁人能悍然出击? 又有人加入围殴,说世间两大仇恨,杀父之仇与夺妻之恨,寻常老百姓尚且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堂堂咱大炎的端木王爷?连岳该打!那连启明就是个渣渣! 消息迅速传递,朝着四面八方的蔓延出去。 青州峄城,最近的这月余而来,也是格外的热闹,尤其是明荣郡王府内。 为何?自然是因为璟世子的大驾光临,并且还意图向大小姐求亲,却多番被拒。 大小姐是真将他给恼恨上了,看这个情况,在短时间内是没有想要点头答应璟世子的求亲的意思,于是身边的狂蜂浪蝶也不知为何,突然增多了起来。 似乎他们觉得,能跟璟世子争夺美人的青睐,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大小姐于是越发的恼怒了。 对此,璟世子只能幽怨的叹息一声,他也很委屈的啊,看着那些狂蜂浪蝶围着静儿大献殷勤,他不知有多想将他们给扔出去。 那你倒是扔啊!想想有什么用? 于是“砰砰砰”,十月的湖水已是十分的冷,尽管峄城四季不分明,一年里几乎没有冬天,可那些被璟世子挥挥手就扔进了湖里面 的公子们还是连连打起冷颤,然后双手用力拍击着水面,双脚用力在水底下乱蹬,张嘴“咕噜噜”吹着水泡拼命想要浮起来,却还是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其中有几个还是会水的,可是却谁也没有要游过去救人的意思,反而还远远的游开,看着那边与他们同行的朋友在水中挣扎,缓缓的朝着水底下沉没,不由得脸色苍白,眼神慌乱,然后满是惊惧的抬头看向了施施然斜倚在湖中亭内的璟世子。 他们真是昏了头,竟妄想与璟世子去一争高下,又见他一直都脾气挺好,看着他们对荣大小姐献殷勤也没什么火气的模样,便越发的放心大胆,连顾忌都忘记了。 此刻看到他倚栏而望,看着他们在水中沉浮,看着那几个人在水中的挣扎越来越无力,一点点的往下沉没,他却依然是那一副浅笑盈盈,温润如玉的模样,似乎他们的性命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他们皆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忽觉得心比这十月里的湖水还要冰冷。 荣芩静站在他旁边探头张望,然后冷笑看他,道:“璟世子可真威武,竟跑到这儿来将我峄城的诸多公子爷们都给扔下了这冰冷的湖水之中,这是想要杀人呢还是杀人呢还是杀人呢?” 端木璟嘴角微抽,暗道这丫头真难伺候,或者他该对她做点激烈的事? 如此想着,他摆放在扶栏上的手指摆出了一个独特的手势,顿时有不知藏在何处的黑衣人冒出了头,朝着那已朝水面沉落下去的几位公子飞掠了过去,弯腰、伸手,将人如死狗般的捞了起来。脚尖在水面轻点借力,拎着人又折身返回,落到了这湖中凉亭之内。 在发生着这件事的时候,有人从湖岸边直接踏水而来,本是要下令将这些公子们救过来的端木璟不由得神色一动,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银袍少年,在水面上的身姿,翩若惊鸿,轻轻的落到了凉亭内,朝端木璟拱手行礼道:“公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着时,目光从那些歪得横七竖八的公子们身上扫过,端木璟见此,直接说道:“几位公子受惊了,来人,送他们回去好好歇息。” 于是公子们又被拎了起来,扔进放在亭外湖面上的游船里,荣芩静见状也想离开,却被端木璟忽然伸手,给抓住了。 “喂,放手!” “我不叫喂。” “你叫什么关本小姐屁事?放手!可别被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事后杀 人灭口!” 璟世子看了她一眼,就无视她的叫嚣,再次转头看向那银袍少年,说道:“说吧,什么事。” 大小姐怒极攻心,银袍少年低头垂目,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模样,低头若无其事的开口说道:“王爷突然率兵攻打连岳,郡主传来消息,说是她先前去连岳走了一趟,在连岳皇宫里发现了王妃竟还活着。” 荣芩静忽然停下挣扎,睁大眼睛看着这银袍少年,王妃?什么王妃? 端木璟也是怔忪,抓着荣芩静的手猛然收紧,嘴角的弧度也更添了几分僵硬,道:“说清楚!” “就是公子您的母亲啊!郡主说,你们的母亲还活着,被连启明囚禁在连岳皇宫之中。” 有什么,倏然间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脸上的笑容不见,嘴角的弧度僵硬而又森冷,他抿紧了嘴,神情冷冽。 荣芩静在听到这银袍少年的话之后也是再一次的瞪大了眼睛,那双本就灵气四溢的大眼睛越发的水灵灵圆溜溜,随之猛转头看向了端木璟,眼神复杂得让人分辨不出。 她觉得手有点疼,被他握的,若是在往常,她定一把就将他给甩了开,再狠狠的踹上几脚,可现在,她却动也没动一下,只静静看着他,半饷才开口,问道:“喂,端木璟,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她觉得端木璟此刻的表情,让她看着有些害怕。 从来都好脾气的人,一旦沉下脸来,便会显得格外可怖。 他转头看她,神色已缓和了一些,说道:“我要去北疆,你随我一起去吗?” 她一甩脑袋,轻嗤道:“凭什么?” “嗯,既你不想去,那在峄城等我也无妨。” “笑话!本小姐为何要等你?” 端木璟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给用力的拉进了怀里,抱紧。 “魂淡!放开……唔!” 两国交战的事情在大炎传得沸沸扬扬,作为敌对国的连岳自然也不能例外,连岳民间已经对摄政王连启明怨声载道,更有不少谩骂宁清的声音,认为她就是一祸水,祸国殃民。 连岳的朝中也是一片动荡,朝中诸大臣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在福宜宫中的那个女人竟然是端木峥的王妃,却被他们的摄政王囚禁,封锁了一切有关她的消息。他们倒是一直都知道福宜宫里有个女人,但有关于她的一切却 无论如何也打听不到,再加上连启明在连岳的近乎独裁,让他们也不敢过多的打探。 而现在,端木峥知道了他的王妃在连岳,来问他们讨要了! 他讨要的方式真是一点都不温和,连先派个人过来交涉一下都没有就直接率兵攻打了过来,让刚刚因为与大炎的停战而松了口气的连岳诸大臣们,猛的又将心给提了起来。 朝中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摄政王将端木王妃送回大炎,以平息两国的战争。 然而连启明却对这所有的启奏请求全都置之不理,更反咬一口,说端木峥分明就是故意找借口,端木王妃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却竟突然说她出现在连岳皇宫里,这不过就是端木峥编造出来的想要与连岳开战的借口罢了! 他如此说完之后,转身,就来到了福宜宫。 宁清就在福宜宫中,一样的布衣素装,盘坐在榻上诵经念佛,对外界的事情皆都不闻不问。 然后突然,寝殿房门被用力的推开,连启明携着满身的桀气大步走了进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便将她给从榻上拎了起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阴沉而暴虐,整张脸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扥大眼睛死死盯着宁清,道:“说!端木峥他为何会知道你在这里的?” 宁清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如木头人般的挂在他手上,面无表情,神色木然。 连启明见此,不由得越发恼恨了。 又是这样子,又是这个样子!这十七年来,她从来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除了在刚开始她几次三番的想要逃走,却被他追回时的厌恶,在他出手废了她的武功,断了她逃跑之路时的憎恶,再之后,她就仿似死人一般的,再没有对他有任何表情。 额上青筋暴起,连启明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 然后他甩手,又将她给狠狠扔回到了榻上。 “砰”的一声,身体与木榻碰撞发出的声响,宁清的脸色微白,捂嘴轻轻咳嗽了起来。 他就站在她面前,手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如此来回几次,才将满心的悲愤压下了一点点,又上前一步捏起了她的下巴,咬牙说道:“是那个木言对不对?他认出你来还是你以自己被挟持助他逃离而让他给你送消息出去?” 下巴被捏得生疼,宁清秀眉轻蹙,脸色更白,眼中却渐渐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诮和嘲讽,用力喘息了两声,说道:“ 知道那木言是谁吗?” “什么人?” “她是我的女儿。” 连启明的瞳孔蓦然紧缩又迅速放大,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几乎要将她给捏碎了。 “端木恬?”他狠狠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有火焰在眼中升腾,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他整个身子,“她为何会到我连岳皇宫里来?” “不是你们请她来的吗?” “你想挑拨本王与皇帝的关系?” “摄政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您与皇上叔侄情深,岂是我一介女流之辈的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了的?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想要告诉你。”顿了下,缓和下身体的不适,继续说道,“我听说大炎来攻打连岳了,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送回大炎,摄政王,您觉得如何?” 这是这么多年来,宁清第一次一口气与他说这么多话。 连启明听着却只觉得满心恼恨无处发泄,怒道:“你以为我连岳的将士们是吃素的?两国交战实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打不过我夫君。” “你……” “而且你也不敢打,因为你终究也不过只是个……摄政王。” 她的声音如此轻柔,说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连启明怒极而笑,道:“端木峥亦不过是个亲王而已,本王莫非还比不上他不成?” “你比不上!” “你……” “你永远也比不上他。” “宁清,别以为我当真舍不得杀你!” “杀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可惜,你现在连杀我都不敢。”她的神情忽然很动人,笑盈盈的说道,“如果我死了,你拿什么去跟我夫君交代?又拿什么去跟满朝的文武交代?为了一个女人而置国家社稷于不顾,置百姓于战火危难之中,连启明,你的摄政王也该当到头了。” 连启明的眼角狠狠的抽搐了两下,道:“你以为连炔那小子能是本王的对手?” “天时地利,再加上人心所向,你为什么还能如此笃定你能坐稳摄政王的位置,甚至是有朝一日更胜一步?或者你觉得连炔自小被你调教,早已失去了那颗帝王之心,再无法威胁到你了?” “但本王现在,至少还能动你!” 他忽然放开她的下巴,转而伸手便朝她的衣襟伸了过去。 然而才刚触碰到她的衣襟,他便忽然停手,因为他听到宁清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连启明,你觉得你能阻止得了我自杀吗?” 连启明最终愤而离去,当寝殿大门再次重重的关上,宁清忽然整个人都瘫软在了榻上,压抑的咳嗽声从指缝间溢出,同时溢出的还有满手的鲜血。 她将手伸到眼前静静的看着,嘴角一抹苦涩的微笑。 这身子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再见夫君。 她倒是真不担心连启明,因为此人太过于看重权势地位,便注定了他现在是真的不敢动她,以前可能是舍不得她死,现在是不敢让她死。 她抬头,透过朦胧纱窗看到外面的天高云清,仿佛看到了有人率领着百万大军,朝她骑马奔来。 旌旗猎猎,战鼓擂擂,风啸马嘶,杀声震天,她的夫君正在朝她一步步的靠近,久别十七年,她如此的期待,想到他,心却又忽然间安宁。 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耳边有惊呼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奔走声、说话声……交缠在一起便只剩下了一片嘈杂,再然后,她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几千里之外的国之边境,两国将士们正在激烈厮杀,当真是旌旗猎猎,战鼓擂擂,风啸马嘶,杀声震天。 端木峥骑马立在万军阵前,看着下方的战场变幻,忽然似有所感般的抬头,看向了连岳京城的方向。 开战不过几天,大炎从龙军凶猛异常,一路朝着连岳推入进去,势如破竹,至今无一败,到现在已经是打下了连岳的两座城池。 就在几个月前,大炎还被连岳以风云席卷之势攻克了几座城,几个月后的现在,角色反转,大炎主动开战,接连攻克连岳的两座城。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一天的战争也即将暂停,厮杀停止,杀声消匿,有士兵在血腥战场上来回奔走,寻找着受伤还或者的战友,抬回军营里救治。 军营里的忙碌才不过刚刚开始,端木恬混在军营士兵堆中,迅速的处理着一个个伤员。 消毒,清理伤口,再消毒,然后上药,包扎,这一系列动作在她的手中迅速的完成,利落干脆却手法独特,看得旁边军医们也不禁有些傻眼。 这他们才刚处理完了一个伤员,回头看郡主,她都已经开始救治第四个了,而且就在他们看的这么眨眼间,第五个了! 呃… …这什么速度? 她抬头,看向旁边帮忙的士兵,说道:“你们都按我刚才所示范的那样帮忙一起处理兄弟们的伤口,慢慢来没事的,但切记,前面的三个步骤最重要,不可草率,不然若万一伤口感染发炎了,可就糟糕了。” “是,郡主!” 士兵们连忙应着,也照着她的动作去给战友们处理伤口去了,一时间这营帐之内喊叫声震天。 “嗷呜!二新子,你特么给我轻点!” “许巍,你看看,你看看郡主,郡主多温柔啊,你这是想要谋杀啊,啊啊啊——” “我,¥……消毒消毒,你给我先消毒再上药,你小子到底会不会啊?” 喊叫四起,却也在同时笑声四起,不知在不举中,缓解了伤口的疼痛,当然也有加剧疼痛的,比如牵扯到了伤口之类的。 端木恬在这吵闹中始终保持这安静,忽然轻声说道:“抱歉,让大家受累了。” 营帐内顿时一静,她低头切割着眼前士兵腿上的腐肉,眼儿都不眨一下,说道:“救回我娘亲,这本该是身为儿女的我该做的,却让你们都跟着受累了,甚至还有许多兄弟再也回不来。”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似乎不太好,可无形中却散发出一阵让人觉得压抑的气息,让刚还热闹的营帐内忽然间一片安静。 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有人挪了挪手上的胳膊,说道:“郡主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那连启明卑鄙无耻,竟敢囚禁王妃,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王爷郡主的事,那就是我从龙军万千将士们的事,我们定要救回王妃,不然我们整个从龙军上下所有的人都没处搁放面子了,郡主切莫再说这种见外的话。” “是啊郡主,连启明那恶贼抓了我们的王妃,我们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这边正热闹,营帐门帘忽然被掀开,君修染难得狼狈,满身鲜血的走了进来,说道:“恬恬,伤员太多,药草和纱布都不够了,你可能从附近调集些过来?” 他虽对她的生意并不十分清楚,但也知道她涉猎很广,范围广地域也广,在这荒芜的边疆之地,说不定她便能弄到这些东西。 这仗打得突然,刚开始还好,时间过了这么几天,有些东西便开始紧张了。 端木恬听到他的话,微愣了一下,然后手上的动作迅速加快,将这伤口给处理妥善了之后才站起来,沉吟道:“爹爹他怎 么说?” “岳父说事先没有太多准备,只能从附近城镇的官府里调集。” “那要等多久?”她顿时眉头一皱,这种走程序的事情一向最是浪费时间,也是因为如此,所以君修染才会跑来问她。 她沉吟了一下,转身对身边的人说道:“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我出去一下!” “是!” 交代之后,她拉着君修染就走了出去,边走边说:“你让从安过来,我有事交代他去办。” “你自己去办。” 身侧忽然响起的声音让端木恬连忙转身,“爹爹?” 端木峥走到她面前,说道:“打仗这事也用不上你,既然负责了给士兵们疗伤这事,现在你便亲自去调集物资,如此总比让人去更快些,去吧。”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官贼勾结 端木恬和君修染连夜匆匆的离开了军营,一人独自去自己附近的据点调集物资,一人则带着三百从龙军去附近官府里征集。 两人在路口分开,君修染看着他家恬恬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然后才带着三百从龙士兵去了最近的城镇。 端木恬一路狂奔,没有在路上作任何停留,到天将破晓的时候终于来到了百里多外的晋城。 晋城,也是属于北疆的范围,是北方那一片土地上最大的一座城市,也是端木恬她的触手所延伸的最北的地方。 君修染本也是要来这里征集物资的,但因为端木恬也要过来,他便转道去了其他的此一次城镇。 军中所需的物资从来都是十分庞大的,尤其在战时对伤药此类物资的需求,更是近乎无底洞。 端木恬进入到晋城,天色还暗,但街上已有了几分人气,小商贩们担着担子在街上快步行走,去固定的位置摆开摊位,就又要开始今天一天的生意了。 还有趁早赶路的行人,有出城的,也有进城的。 一骑快马从昏暗的街道上飞奔而过,带起一阵旋风,吹起了满地的尘埃和沿路人们的衣角布巾,让街上出现了短暂的一阵骚动,然后又很快的归于平静。 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并不知道就在刚才从他们身旁经过的那个人,将在未来的某段时间内,在大炎和连岳两国掀起滔天的巨浪。 端木恬快马飞腾,一路来到了晋城最大的药铺进中堂门前,马儿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又轰然落下,未等停稳,她便翻身落地,一步走到进中堂门前挥手便“砰砰”的砸了起来。 “谁啊?这么大清早上的。” 门内嘀咕声响起,有人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哈欠连天的走了过来。 “砰砰砰!” 砸门声还在继续,且越发急促不耐烦,砸得他瞌睡也浅了些,不禁用力挠挠脑袋,说道:“来了来了!谁啊这么着急,催命呢?” 然后大门终于打开,他抬头,在晨曦微露的昏暗之中,一个黛衣公子站在门口,正冷冷的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忽一个冷颤从尾椎骨升起,彻底的赶跑了他的瞌睡虫。 如此清冷独特的气质,让他一怔之后忽然惊喜,道:“恬恬?你怎么突然到晋城来了?” 天色昏暗,只能看到外面街上影影绰绰的有人影走动,也只能 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修长,若身为男子,难免有些单薄瘦削,却正是他最熟悉的身影,还有那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清冷气质。 端木恬直接推开挡在门口的他,迈步风一般的走了进去,说道:“把门口的马牵进来拴好了,还有,调集所有能调集的伤药纱布,派人随我一起送去从龙军。” 他一惊几乎跳了起来,而端木恬进了进中堂之后左右看了一圈,又问道:“怎么回事?铺子里没其他人吗?” 他跟在她身后进入,闻言“呃”了一声,随后摸着脑袋说道:“前些日子大炎与连岳突然开战,我便想着可能会需要大量的伤药之类,就让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搜罗了,现在铺子里就只剩下我还有两个伙计,倒也忙得过来,今天正好轮到我在前面看铺子。” 她听着这话不由怔忪了下,转头看他,这一路过来的几分焦虑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说道:“小六,你这些年来一直在这边,辛苦你了。” 没错,这晋城内最大的药材铺子的掌柜,就是当年跟端木恬在三石村里一起长大的小六,当初一起长大的三个人,虎子在南方花城那一带,王通镇守京城,而小六则来了北方,周围的这一带的生意皆都由他处理负责。 他听端木恬忽然这么说,不由一愣,然后笑着说道:“恬恬你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怪不习惯的。对了,我听说了你母亲的事情,听说此次与连岳开战就是为了救出你母亲,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她摇头说道,“其实我留在军营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行军打仗这种事有爹爹,后方各项物资补给也有专门的人员,我不过就是凑个热闹,顺便看着我爹爹,别让他太过冲动罢了。此次开战突然,到得现在有许多东西都有点接应不上了,尤其药草之类的医用物资。” 听得如此说法,小六连说道:“这个你放心,铺子里还存着好些药草,这几天派出去的伙计们也陆陆续续的搜集了大批量的伤药,你要的话,随时都能送去边关。” 于是当下也不再多浪费时间,小六跑去后面将两个伙计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拎了出来。 “老板,这么大早的叫我们起来做什么?哦,外面天都还没亮呢!” 两伙计揉着朦胧的睡眼,对老板如此不人道的行为表示十分的怨念。 小六直接一人一巴掌赏过去,道:“快起来收拾干净,将我们这段时间搜集的那些伤药和其他一些所需的药材全部整理好,今天就要送出去 。” 他们愣了一愣,然后“咻”的一下跳了起来,神情激动到扭曲。 什么什么?那么多的药材要全部整理打包好,今天要全部送出去?开玩笑! 心里虽这么怨念着,他们的动作却再不敢拖拉,迅速的将自己一番收拾然后直冲出了房外,去库房里整理东西去了。 他们到库房的时候,眼看着库房门打开,里面有明亮的灯光闪烁,光亮中有人影轻轻摇曳,让这两伙计惊讶中互相对视了一眼,话说铺子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和老板总共三人吗?难道是其他的人有人回来了? 如此想着,他们迈步冲进了库房里面,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一黛色身影蹲在那儿仔细分辨着各类药材,迅速的打包着。 不认识的人! 小偷?窃贼?入室偷盗? 哇测测,什么时候小偷都变得这么奇葩了?不偷金银反而来光顾对方各类药材的库房? 而且看着瘦不拉几细皮嫩肉的模样,他们两个随便过去一个都能将他给掀翻了啊! 这个人自然是端木恬,她见这两伙计进了库房之后就一直只盯着她看,神情诡异,动作更加诡异,让她不由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指着旁边的一个架子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那边的药材都整理打包好。” 呀,竟还指使起他们来了! 这个时候小六也匆匆奔进了库房,对着端木恬说道:“这么些药材整理起来怕也是要好些时候,整理好之后要如何送出去?你过来可有带什么人?” 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两人还安稳的站在那儿动都不动一下,顿时挥手一人一个脑瓜子赏赐了过去,怒道:“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帮公子一起整理东西?” 公子?那个一直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公子?就是眼前这瘦不拉几细皮嫩肉……呃呃,英俊潇洒气质不俗的人? 两人刚被拍醒又入呆滞,不过又很快的清醒了过来,当即窜到了端木恬方才所指的那架子前面,迅速整理了起来。 端木恬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看着小六摇头说道:“我以为搜集这些东西需要些时间,你这里也应该有些人手的,便没有带人过来,没想到你竟早已经开始准备,人手也都被派遣了出去。” “那我去外面找人,放心,都是信得过的。” “不必!你亲自跑一趟北伏城去找修染过来,既然这边有这么多药 材,暂且就不必浪费时间去其他地方征集,他带了他。” 一听到北伏城,小六却忽然脸色一变,道:“三殿下去了北伏城?” “对。”见小六脸色有异,她也不禁心中一跳,问道,“怎么,那里有什么问题吗?” 小六摇头,道:“我也说不上那里有什么问题,只是最近那一带十分的不太平,我先前曾让人去那边搜集药材,却非但没有收集到,过去的人都再没有回来。我听说那边最近突然冒出了一窝流寇,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而且,还与官府有勾结。三殿下带了多少人过去?” “三百从龙军。” “从龙军?”正在旁边整理药材,耳朵却竖着时刻注意这神秘的公子的两伙计听到这儿,不由得惊呼出声。 从龙军,那可是真正的大名鼎鼎,尤其在北疆附近的这一片地上,从龙军就是他们的守护神! 端木恬目光转移,落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两人顿时瑟缩,似乎也觉得有些失礼了,不禁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嗫嚅着说道:“公子,小的前些时候出去搜集药材,曾从北伏城附近绕过,凑巧听到了一个事情,也不知真假。” “说!” “前次我出外收集药材,经过北伏城附近时有些尿急,便匆匆进了林子里面找个隐秘之地解决,不想却遇上了一群人,应该就是最近在北伏城周围游荡的那群流寇。”他咽了下口水,似乎是想起当时的场景便有些惊惧,然后才又说道,“小的势单力薄,遇上他们便只能尽量的将自己藏好,不被他们所发现,随后就听到他们中有人说,说……说什么北伏城的知守都要唯他们马首是瞻,还说什么被北疆这边的人都是死脑筋,他们奉太子殿下的命过来多方结交勾结了这么久,也不过才一个北伏城俯首,不过努力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了收获,这是好事,往后他们定要以此为据点,觑空打击从龙军。其他的细细碎碎似乎还说了许多,不过小的当时十分紧张,他们说的有些话都记不大清楚了。” 听到这话,小六顿时脸色大变,道:“先前你怎么从不说?” 他撇嘴,有些委屈的说道:“老板你不是常教育我们,要我们行走江湖,闲事莫管吗?尤其是会惹祸上身的事情,更加不能去多做理会。” “……” 质问被一句话给顶了回来,顶得小六嘴角抽搐,然后转头看向了端木恬。 端木恬放下手中的活计,站了起来,神色之中看不 出此刻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只是那本就清冷的眼眸之中闪烁着寒泠泠的光,看着似乎是越发的清冷凉漠了。 “君修善,他竟敢将手伸得这么远!”她轻声说着,喃喃如轻言细语,森冷的凉意却从每一个字音中喷薄而出,看着小六问道,“从这里过去北伏城,大概要走多久?” “快马的话,估计两个时辰的样子。如果是你骑来的那匹马,或许一个半时辰就差不多了。” 她骑的,是军中最精锐的战马,脚程快,耐力好,自是要将那些普通的快马远远抛开一个层次。 端木恬当下也不再犹豫,果断的放下手上的事情就朝库房外走去,说道:“小六,这里的事你先办着,尽快将药材全部整理打包装车,我会尽快过来带走的。” 小六却直接跟着她走了出去,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 “你到了我这儿,我便得保证你安然无恙,不然若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其他人交代?胖子首先就会拆了我。” “他打不过你!” “……”问题不是这个好么? 小六干脆就直接闭上嘴保持了沉默,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定要跟她一起去北伏城。 那里最近乱得很,先前他虽觉得有些蹊跷,但也并没太在意,就当那是流寇呗。可现在知道了那竟是朝中某贵人的下属,跑到北疆来当流寇了,还与北伏城官府勾结,那定然是要对从龙军不利的,君修染出现的时候,他们也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他的好机会。 恬恬此时过去,也不知会遭遇怎样的危险,他不跟着,能放心吗?若是让祖父母知道了他竟由着恬恬一个人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回头也定会打断了他的腿。 他自小便父母早亡,是祖父祖母拉扯着他长大的,他又是个孝顺的孩子,最是听那两位老人家的话。 这些年他在北方,就将两位老人家也接了过来一起住,都是实诚的老实人,一直念叨着多亏了恬恬不嫌弃不生怨,咱家小六才能有今天,一直教导他,定要勤勉做事,护她周全,将她当主子一般。 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若没有恬恬,他一个无才无能的乡下小子哪里能机会走出这么远,能有今天的风光? 想当初,还很小的时候,他也是曾和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们一起嘲笑过恬恬是个鬼娃娃,对她扔石头想要将她赶出村子,她就从来也好像没有 对此有过任何的怨怪,还一路扶持,让他和虎子和胖子三个人走到了今天。 所以此时此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跑去北伏城的。 而他的坚持,也让端木恬明白她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便也不再继续劝阻,一路出了库房,找到她的马儿,然后翻身上去,策马便朝着晋城外飞奔而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秋日的阳光就着晨风照拂在人身上,带点微微的凉意,却更让人神清气爽。 街上的行人比刚才更多也更喧闹了,商贩们的叫卖声,百姓的喧闹声,街旁商铺彩旗招摇,街上行人摩肩接踵。 不过这繁华的景象都不能入端木恬的眼,她出了进中堂就只顾专心的策马狂奔,身后小六紧紧跟随着,急速的朝着城外,朝着北伏城的方向奔去。 她的马是从龙军最精锐的战马,小六的马也是花费重金和精力搜寻来的上等好马,两骑奔过,如风驰电掣,行人尚未来得及看清马背上的人,便只看到两道影子远远的飘了出去。 北伏城离晋城并不很远,加上小六对这一片地方十分的熟悉,有他在旁边指路他们就弃了宽敞通达的官道改而专走捷径小道,不到一个半时辰,北伏城的城墙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勒马停下脚步,端木恬遥遥看着远处的北伏城,蹙眉沉吟,道:“那所谓的流寇,平常时候都是在哪边出没的?” “神出鬼没,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现,而且似乎并不只有一路,人数众多。我们今天这一路过来没有遇到,也算是运气。” 她摇头,嘴角勾出一抹清浅冷笑,道:“不是运气,而是有人帮我们将人都给吸引走了。” 小六一怔,随之就马上想明白了。 晋城在北伏城的东边,所以他们这一路过来走的是北伏城的东城门,而若是直接从边疆从龙军营地过来北伏城征集物资,走的应该是北城门。 如果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从龙军的话,那么当两国开战的时候,他们就能明白从龙军定会到北伏城来征集物资,所以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人都转移到了北边,就等着从龙军征集物资的队伍到来呢。 从距离来看,从军营到北伏城比到晋城要近一些,所以若按正常的行进速度来算,在端木恬到晋城的时候,君修染应该是早已进了北伏城,再加上端木恬在晋城耽搁的时间和这一路过来北伏城的时间…… 他现在该 是正在哪里,做什么呢? 她想了下,然后忽然调转马头朝着北伏城往北行走,既然是流寇,便不可能等君修染他们进城之后或者到了城外才动手,若真发生了什么不可预见的激战,就在北伏城城北外的那一条路上。 不过她还没有往更北的方向奔驰,就在北伏城城外,她看到了有血迹染路,有大批马蹄奔腾而过的痕迹,她顿时下马,蹲下仔细的辨认分析了起来。 一刻钟后,她再次调转马头,一路直奔进了北伏城。 这一进去,她就马上察觉到了异样,沿路的百姓们三三两两的或坐在一起或走在一起,热烈的议论着什么,街上依然还有未绝的血迹。 她与小六对视了一眼,问道:“北伏城的官府往哪边走?” 北伏城的官府,此刻也是十分的热闹,所有能在府里占个位置的大小官员齐聚一堂,有人莫名不知所以然,有人却神色惊恐。 你问这是为什么? 因为此刻坐在正位上的那个浑身浴血,却笑得既亲切又温柔,既纯净又良善的大神啊! 君大神懒懒的坐在正堂上正位中,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他光洁的脸颊缓缓滑落,他咧嘴笑得如日光盈动,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反射着森森的白光。 下面诸位大臣们不由得浑身一激灵,几乎转身夺门而出逃得远远的。 旁边,三百从龙军只剩下了两百余人,没人身上都是鲜血尽染,目光凛凛的盯着这些官儿们,浑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更让这些官员们不由得心神胆颤,惊惧不已。 “王……王爷。”终于城守大人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朝着上方的君大神躬身行礼,道,“不知王爷驾临北伏城,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你眼瞎了?”君王爷咧着嘴森森的笑着,声音很温柔,语气很亲善的说道,“没见着本王和各位从龙军的兄弟们满身鲜血?有失远迎?不不不,本王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迎接,直迎出了城外三十里呢。” 话音刚落,众官员顿时“扑通”的跪落到了地上,纷纷告罪说道:“城外最近出现了一伙盗寇,打家劫舍很是不安分,微臣多次派府兵出去围剿均未有效果,不想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对王爷不敬,微臣……微臣……” “你罪该万死!” “呃……” “你身为一城之长官,却与贼寇勾结,祸害百姓,你说,你是不是罪该万死 ?” 这城守顿时一惊,然后凄而喊冤,道:“王爷,微臣冤枉啊!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微臣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千万个胆子你当然没有,一个就够了。”君大神伸手抹去在脸上流淌的鲜血,目光转移到旁边的从龙军将士们身上,道,“你们去把人都给带到堂上来,跟诸位大人们好好的亲热亲热。” ------题外话------ 亲,亲亲,亲亲亲,那个年会评选的票票还有吗?每天都刷新的哦,不用就浪费了,赶紧的全部到我碗里来吧!送上大么么一个哦! ╭(╯3╰)╮ ☆、第一卷 第十二章 诉状 随着君修染的命令下达,早在旁边严阵以待了好久的从龙军士兵们当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拖了一地的串成长串的人进来。 那些人被捆缚在几条绳子上面,宛如串上的蚱蜢,相互推搡着挤作一团,想要多挪动下脚步侧移下身子都做不到,而且捆着他的也不是普通的绳索,而是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发出“哗哗”声响的铁链! 他们就这么被串着,被从龙军的剩余两百多名士兵合力拖了进来,人人身上脸上都是伤口遍布,血染全身,脸上已基本上看不出他们本来的面貌,只余下神情狰狞扭曲。 在被如死狗般拖动之时,他们拼命的使力想要挣脱束缚,然而在两百多名从龙军士兵们毫不留情的以拳脚招呼了之后,终于还是一点点的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依然怨毒不屈,仿似有恃无恐。 而随着这些人的出现,本就血腥味刺鼻的大堂之内,那腥甜的味道就越发的更加浓郁了几分,在血腥味之中,还混杂着其他的一些难闻气味,直熏得文弱又娇嫩的官员们昏昏然头重脚轻,站在那儿晃晃悠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白眼一翻便昏厥过去。 “先别急着晕。”君大神托腮坐在正堂之上,笑盈盈看着下方这神情各异的官员们,含笑的眼眸之中隐藏着彻骨的森冷杀气,指着满地的贼寇笑盈盈说道,“大家都过去认认,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诸位好歹也是咱北伏城的父母官员,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百姓操劳,所谓没有功劳但总还是有苦劳的。所以若是有什么亲朋好友因一时堕落,没有想开去当了贼寇,就赶紧趁着现在这个时候与本王说一声求个情,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定会看在诸位的面子上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然的话,这等祸害百姓路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恶徒,简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此话一出,部分官员依旧茫然懵懂,另一部分则不自觉的浑身都抖了抖。 那群流寇并没有全部都出现在这里,这是因为大部分在城外两方交战的时候就被斩杀了,有小部分逃窜进了山林里面躲起来消失不见了,再剩下的便是这些被抓的。 不过即便是被抓,君修染也是经过挑选的,大都是在两方交战时站的位置特殊以表示其身份也特殊的,或者是看着像是头领领队的,其中有过半是他亲自出手擒拿下来的。 甚至那最大的头领在城外的时候差点就被他给跑了,是君修染直接追进林子里面,追出了二十里才将他又给抓了回来。 所以 ,如果说想要知道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从眼前的这些人身上入手就可以了,只是不知道寻常的审问对他们有没有效果。 君大神如此想着,眼角的余光瞥见诸官员们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竟还站在那儿没有动弹,更没有谁走出来去辨认一下,看是不是有熟人,顿时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轻柔还带着几个婉转的弯儿,却听得官员们连心肝都不由得颤抖了两下。 官员中,有个看着大概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愣头愣脑的跑到那些流寇面前,小心仔细的寻了一遍,在看到那头领时忽然“咦”了一声,指着他转头对城守说道:“卢大人,此人不正是您的好友吗?” 城守顿时脸色一变,怒道:“胡扯!老夫一生清白,怎会与此等贼人呼朋唤友?” “可是,下官就在两天前还看到此人进了大人的书房,与您相谈甚欢,难道不是……”在城守的冷眼怒瞪之下,他的声音不由得一点点小了下去,最后几个字近乎是嗫嚅出声的,“您的好友?” 他表情无辜,似乎并不明白卢大人怎么突然间好像是生气了,他不过是提醒他一句而已啊,只是担心卢大人万一错过了这解救好友的机会,到时候可就要追悔莫及了。 他觉得三殿下真是挺好的,虽说有点假公济私之嫌,但谁没有个亲疏呢?就算是一时想不开自甘堕落去当了贼寇,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是很过分嘛。 而这一来二去的两句对话,这年轻人还在想不通卢大人为何突然生气,城守卢大人便已经脸色难看面露惊慌之色了,尤其是当他看到三殿下的笑容忽然更加灿烂,亲善和睦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更是觉得手脚都在顷刻间变得冰凉。 “哦?原来竟还真有诸位大人们的熟人。卢大人,这是你的好友吗?” 卢大人此刻真是恨极了那该死的愣头青,这小子自踏入官场开始就没有干过一点好事,所以他当初与某些人勾结,也没有将他给算上,就是因为知道他会坏事。 没想到还是被这小子给坏了,而且他竟还丝毫不知道两天前与头领见面在怎么被这小子给看到的。 早知道竟被他看到,他就…… 可现在好像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在面对着君修染的询问时,卢大人的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三殿下明鉴,这是绝对也没有的事情!下官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怎么竟会与他成了好友?况且此人 生性凶残,无恶不作,下官身为百姓父母官,岂会与这等人为友?” “这样?那……”君大神在太师椅上换了个坐姿,紫眸流转,轻轻的落到了那年轻人的身上,道,“本王还不知道,这位大人该如何称呼?” 还在纠结于到底怎么把城守大人给惹恼了的官员闻言连忙回神,受宠若惊的行礼道:“下官林想,任北伏城衙门判官,给三殿下请安。” 君修染闻言含笑点头,又看向了城守,说道:“既然此人并非卢大人的好友,卢大人在之前也从不曾认识此人,那为何林判官却说在两天前曾见到此人进了你的书房,还与你相谈甚欢?莫非是林判官冤枉了你不成?” 此话一出,林想当即下跪磕头,惶恐道:“三殿下明鉴,下官所言皆是下官亲眼所见,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虚言妄测。” 城守卢大人转身看他,满脸愤恨道:“林想!本官一向对你多有照顾提拔,将你当成了后生晚辈,你却为何竟如此诋毁冤枉,要陷本官于不义?”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直将林想说得满脸憋涨得通红,呐呐不知所措,嗫嚅着说道:“可是……可是我……” 他皆都是实话实说,没有任何诋毁冤枉的意思啊,他确实是看到这个人在两天前进了卢大人的书房,还与卢大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君修染眼看着这一幕上演,看得神情愉悦,笑意盈盈,说道:“这么说来,卢大人是确实不认识此人,大概,可能,或许是林判官看错了?” 卢大人闻言连连点头,道:“三殿下明鉴,定是林判官看错了,下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认识此等恶贼啊!” 林想嘴唇嗫嚅,又看了看那头领,看到他确实是被打得面目全非,脸都变形了,这也让他更添几分迟疑。 莫非真是自己看错认错了? 嗯,应该是这样吧。卢大人一向克己奉公,怎么会与贼寇为友呢? 如此想着,他自己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在这个时候,又听君大神说道:“既然此人并不是卢大人的友人,不知其他的大人是否认识?若是熟人或是亲朋好友的,可一定要说,不然事后若再怨怪本王,可别怪本王不留情面。” 此时此刻,哪里会有人敢出来相认?别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就算真是亲朋好友,遇到如此状况,也只能是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来个大义灭亲了。 诸 官员一个个全都低眉垂眼,纷纷与这些贼寇们撇清关系,表示从未见过这些人,更别说是相熟有交情之类的了! 即便是那些本没有掺和进勾结之事里面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多少察觉到了一点异常,更加的意图把自己置身事外。 君大神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再次问道:“你们确定,这些人你们当真是一个都不认识?” “下官等确实是一个都不认识,还多亏了三殿下出手,才将这些危害百姓的贼寇给擒拿归案。” “是啊是啊,三殿下真乃神人也,一出手便将这毒瘤给连根拔起,为民除了一大害啊!” “以下官之见,当将这些恶徒斩首示众,以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也让百姓们以后能放心大胆的出入北伏城了,定当对三殿下感恩戴德!” 这一个个的马屁拍来,三殿下都似乎有些飘飘然了,笑容更灿烂,神情更温柔,说道:“你们占据着衙门官府,可当城外出现了危害百姓的贼寇之时,你们却竟然连他们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现在本王将人都给抓了来,让你们当面相对,你们甚至都无法分辨出他们究竟是真是假?” 大堂之内,顿时再一次的陷入到了死寂之中,无尽的死寂蔓延,比刚才还要更加的沉凝诡秘,正张嘴夸夸其谈拍三殿下马屁的官员们,一个个都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鸭子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万万没有想到,三殿下竟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招! 城外盗寇横行,他们身为官员却连那些盗寇长的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甚至当面相对也根本就不认识,其罪过,亦是十分大的。 一时间,大堂之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谁都不敢再贸然出声,生怕又被三殿下给找着了话柄,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都怨不得人啊! 君修染的笑容渐冷,与满脸的血腥相衬,看起来便越发的慑人,宛如从炼狱而来的恶魔,让人只是看着便不自觉的胆战心惊,偏偏又在邪恶森冷中还有着那似与生俱来的尊贵优雅,在慑人之外也更加的妖娆,魅惑人心。 当端木恬进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血染俊脸,妖娆无限,嘴角微微笑着,眼中紫光流转分外璀璨,当真如同那妖孽转世,霍乱人心。 下方,让北伏城官员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 再下方,一群男人鼻青脸肿浑身浴血的被铁链束缚,挤作一团。 离门 口最近的一个从龙军士兵马上就发现了她,不由一怔,然后行礼道:“郡主!” 随着这一声喊,其他的人也都发现了她,君修染抬头砍过来,看到她面容清冷,凉凉的站在门口,顿时脸色一缓,站了起来说道:“恬恬?你不是去晋城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北伏城最近不是很太平,外有流寇窜行,专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且与官府勾结,横行无忌。” 话音未落,便听那卢城守人愤怒指责,道:“你是何人?区区一个女子竟敢闯入官府,还如此大言不惭!” 端木恬连瞥都没有瞥他一眼,直接迈步进入到大堂之内,走到君修染的身边看着他,说道:“不仅如此,这些所谓的流寇其实是太子殿下的下属,派遣到北疆这边用以收买勾结各地官府,欲要对从龙军下手不利。” 此话一出,诸官员的脸色顿时就白了,那下方被捆作一团的贼寇们也脸色一变。 卢城守定了定神,指着端木恬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受何人所托?竟跑到这里来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端木恬终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亏得你还是一城之守,却如此没有眼力见如此糊涂,当初是谁任命的你为北伏城城守?” 旁边有从龙军士冷笑,道:“除了端木王府的郡主,还有哪个郡主敢于行走在北疆之地?” 又有人说道:“没眼力见,糊涂也便罢了,竟还如此卑劣,胆敢与人勾结要对我从龙军不利,真是找死!” “也不想想是谁守护了北疆这片土地的安宁,才让你等狼心狗肺之徒能够安然的坐在这里密谋对付我从龙军之事!” “今日我等前来为战争征集物资,却竟遭到流寇的伏击,死三十六人,伤无数。被贼寇杀伤至此,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道为何竟会如此凑巧,又遇到这等胆大竟敢动我从龙军的贼寇,原来竟是早已埋伏在那儿,就等我们经过!” 众士兵皆都愤恨不已,战死的三十六名士兵皆都是他们的好兄弟好战友,却原来竟是被人陷害,冒贼寇之名,陷从龙军于不利! 他们看向那群“贼寇”的眼神已灼灼的升腾起了万丈火焰,满身杀气喷薄而出。 有人,却看向了上方的君修染。 君修染脸色微凝,冷笑着说道:“原来竟是如此吗?太子殿下,真是好长的手啊。” 那被捆缚的头领到了此时反而高高扬起头来,冲着君修染叫嚣道:“你们最好马上放了我们,不然就算你是三殿下,也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的话出口,君修染突然笑得很和善,卢城守却是骇然转头死死的盯上了他。 该死的,这个莽夫,怎么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岂不就等于是承认了他们确实是太子殿下的下属,又确实与北伏城的官员勾结,意图对付从龙军? 该死该死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派这么一个混账鲁莽没脑子的家伙过来? 这恐怕是君修善也不曾想到的,毕竟他当初曾说无论任何的严刑逼供,都不得将他们的身泄露出去,这头领一口应下,斩钉截铁。 可现在没有严刑逼供,是端木恬道破了他们的身份啊。于是太子殿下也不会想到,他的这位下属是以为反正都被人知道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兴许还能让三殿下有所顾忌,活得一命。 有时候,这人的思维,真是很奇妙的。 严刑逼供,对他可能不会有任何效果,到最后他或许就杀身成仁了,可如此刻这么一出,却反而让他自己道出了身份。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作用在那些头脑简单没有弯弯绕绕的人身上,才会有效果的。 端木恬看着他,忽莫名的挑了挑眉梢,笑得莫名而又不怀好意。 君修染摸着下巴看着他,目光淡淡的从那些脸色大变的官员们身上扫过,冷笑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就趁着这最后的时刻,一并说了清楚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将他们都给那啥了的意思吗? 大小官员们皆都神色惊惶,有忍不住“扑通”下跪的,朝君修染求饶道:“三殿下明鉴,下官对此事丝毫也不知情啊!” “下官也是毫不知情,不然如何能容忍贼人欲要对从龙军不利?请三殿下明鉴!” “定是卢谦和私自与贼人勾结,陷害从龙军的诸将士们!” “是啊是啊,定是他人私自与贼人勾结,三殿下明鉴,下官实在不知情,冤枉啊!” 君修染看着一地求饶的官员,笑意轻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思,端木恬忽然转身,拿了笔墨纸砚走到那些官员们面前,说道:“来,把你们今天所见所闻所知道的全部都写下来,并签字画押。不管你们究竟有否参与这件事,事后我定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清白。” 众官员一怔,然后着急慌忙的涌了过来,夺过纸笔就认真的写了起来,生怕被别人给抢先了。 端木恬勾唇浅笑,说道:“不要夸大其词,只需实话实说就行。” 身后从龙军士兵们不由得一阵骚动,有人不满的说着:“郡主,您怎么能……” 她忽然转身,问道:“在路上埋伏你们,害得三十六位兄弟生死,大家皆都受伤的真正凶手,究竟是这些所谓的流寇和与之勾结的北伏城官员们,还是那在他们背后指使的人?” 这话,她问得决然,顷刻间如风云卷起,在士兵们的心湖里卷起了阵阵涟漪,也让他们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有心思活络的,一瞬间就从兄弟们被杀的愤怒中冷静下来,并悟透了郡主的意思,当即站了出来,说道:“郡主,给我等纸笔!” 其他的人也很快就明白过来,纷纷表示也要上书状告太子殿下,有人弱弱的说道:“我不识字。” “在下面画押就行!” 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家恬恬施行的君修染,此时也终于开口,说道:“既如此,那么便我来写吧,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全部详细写下来,大家都到下面来签字画个押。” 说着,他从旁边取了最大的一卷白纸,一捏便是满纸的血迹,他微挑眉,却也不理,只将那白纸在桌面上摊开,然后执笔细细的写了起来。 “天元二十二年十月十四日夜,大炎与连岳交战,从龙军中药材等物资紧缺,令三皇子尧王与王妃领兵三百离营征集物资,王妃端木恬独自前往进城,尧王君修染则令三百士兵前往北伏城,途径伏漠岭,遇袭,乃是最近盘桓于北伏城附近的流寇,足有三千余人……” 他执笔挥毫,不偏不倚不浮不夸的将所遇之事清楚呈现于纸上,状似平实淡然,却字字锋芒,从离开营地开始一直到遇袭战斗入北伏城再审问最后将目标直指太子君修善,洋洋洒洒将那巨大的宣纸写得满当当,最后落款,盖章,按手印! 这份状纸在两百余名从龙军士手中转了一圈,再落到君修染手里的时候,一眼看去,满纸的血手印,看着慑人,却带着士兵们的满腔愤懑和杀气凛然。 他们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却害怕被所谓的自己人所陷害,害怕被那些他们用鲜血生命保护了下来的所谓贵人们杀害。 再没有比这还要更让他们觉得悲愤心凉的事情了! 官员们的诉状也纷纷交了上来,端木恬仔细看过,然后伸手交给了君修染。 他拿着这厚厚的一叠,忽觉得沉重。 随后他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来人,将这些贼寇们全部押回军营看守,至于诸位大人,除城守卢谦和押往军营之外,其余大人暂且居于原位,等候朝廷对你们的处置。” ------题外话------ 宝贝淫笑着摸进了你们的兜,快把今天的票票交出来! ☆、第一卷 第十三章 璟世子到 或说是阴差阳错,或说是理所当然,他们本是要来征集物资的,却竟歼灭了一窝贼寇,抓了贼首,并且还将身后的太子殿下也给牵扯了进去。 当北伏城外的流寇已经被三殿下带着三百从龙军士兵一举歼灭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北伏城都刹那间沸腾了。 其实他们在先前三殿下和从龙军士兵们浑身浴血的进入北伏城,还拖着大量黑衣布巾的汉子时,有些人便已经猜测到了几分,只是没有经过确认,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现在,终于是可以放心了,以后也可以安心的出入,不必在路上战战兢兢。 北伏城内百姓们奔走相告,有说三殿下英武不凡的,竟一举将困扰了北伏城许久的贼寇给剿灭擒拿;有说从龙军将士不愧为咱大炎最精锐的士兵,只凭着三百人便击溃了贼寇三千余人,以一敌十损伤不过三十六人而已;有说自端木王爷回归之后,从龙军再一次龙腾虎跃,让他们住在北疆之地也是安心万分…… 然后,不知从哪里溢出的一点风声,起初还只是在少部分人之间悄然流传,可这少部分的人很快就迅速增加,让北伏城越发的沸腾喧哗了起来。 那伙贼寇竟是与北伏城官府勾结?还特意埋伏在边境过来到北伏城的必经之路上意图围攻从龙军?三殿下英明神武,率领三百从龙军与之对抗,剿灭之,擒获之,随后审问之下已有部分官员承认了与贼寇勾结之事?那在背后操控的竟是咱大炎的太子殿下? 这流言的速度从来都是飞快的,而且是无孔不入的,传播的声音越来越响,也就有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件事,然后愤然之下朝官府衙门前轰然涌了过去。 北疆这一片土地上,其民风一向都是要比内陆的人们更加彪然凶悍的,满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愤怒的驱使下冲到了官府门前,若非此刻守在官府门前的换成了从龙军士兵,他们怕是就要这么冲进去了。 看着这气势汹汹而来的全城百姓,端木恬站在门内看着,也是不禁暗自咋舌,随后她迈步,踏出了官府大门外。 顿时齐刷刷的,所有目光全部都一下子就落到了她的身上,门外人群也因此而安静了些。 “我是端木恬!”她直言不讳,并以这样的方式开了口,在百姓因为想到她的身份而略微骚乱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关于诸位所听闻之事,我不知道是怎么被传了出去,大家能如此关心,让我很是感动。但无论如何,请大家不要激动,先回家去吧。我 相信朝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给我从龙军的万千将士一个交代,也给因此而死去的三十六名士兵兄弟及其亲属们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不重,但却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清楚的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百姓因为这似乎有些不顺应民心的话语而怔忪,此时此刻她难道不是应该满脸愤恨的指责那卑劣之人吗?难道不是应该指天高呼此事绝不罢休,绝不就此轻易结束的吗?难道不是应该声情并茂的表演以获得百姓的不管是同情还是共鸣或者是悲愤的情绪吗? 这一向都是所有为官者在遇到重大事项,引起百姓轰动之事,做的事情。 但是这些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出现,她只是很平淡的说了两句,然后让他们回家。 所以一下子的,习惯了那般反应的百姓们在没有见到如期的声情言语之时,也是不禁有了几分异样的说不出的心情。 见他们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围在府衙门口没有离开,端木恬微微怔了下,不得又说道:“我们此次过来是为征集军中急需的物资,不能在此耽搁太长的时间,请诸位不要再继续堵在门口了,各自回家去吧。北伏城并不会因这一件事而有什么改变,无辜的官员我不会让他蒙了冤屈,依然会继续在北伏城为百姓做事,罪有应得的官员也会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别的事,我只能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顿了下,眼眸之中倏然间迸发出森冷的杀气,声音却依然轻慢无波,说道:“敢设下阴谋诡计,敢动我从龙军者,绝不放过!” 短短一句话,少少几个字,她的声音平静,杀气却蕴藏,直震得围观百姓心神一阵摇曳,一静之后忽的轰然喧嚣了开来。 端木恬见此却脸色一黑,她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效果,她只是想要让他们赶紧离开,她没有那么多工夫跟他们在这里磨叽,她还要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尽快调集物资赶回军营呢! 这眼看着,天又快要黑了。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从龙军在这北疆之地上是有着极高的威望的,她能当着这许多百姓说出这么一句铿锵有力的话,其实比任何声情并茂的表演都要更加激奋人心的。 终于将这满城的百姓打发走,端木恬都觉得有种虚脱的感觉,因为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种……安抚人心的事情,做了才发现,好累,比连夜奔波几百里都要累。 府衙内,君修染正在指挥着士兵和府兵们开库门,又让人 去民间药材铺子里去收集。 现在得先征集一批送回军营里应急,之后所需的,也只能之后再慢慢的征集了。 这往下征集物资其实一向都是很烦乱的事情,程序麻烦,杂事繁多,说不得还会受到推脱为难。如此说起来,倒是还得感谢那些“贼寇”们,才会让北伏城的征集之事也因此而一路顺风。 不过听说晋城那边倒是已经聚集了大量急需伤药,果然还是他家恬恬厉害啊。 他侧目,正好看到他家恬恬揉着眉心走了进来,一脸的疲累之色。 顿时心疼。 从昨晚离开军营,一路奔走到晋城,随后在晋城也没有休息,听说北伏城有异常之后就急急奔了过来,然后忙到现在,也没有能够坐下歇息一会儿,定是累极了。 想到此,他越发心疼,看着她走到他身边,然后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柔荑,道:“不如你先去歇息下吧,这里的这些事情也是还要好些时候才能结束,你站在这儿也无事。” 她瞥他一眼,然后伸手,估摸着大概位置的在他腿侧轻轻的按了那么一下。 “咝——” 他顿时浑身一僵,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随之看着她,神色古怪,目含委屈。 她见状冷冷收回了手,问道:“伤得如何?” 以为不说,又强忍着装作无事,她就看不出来?走路的姿势都变得不一样了好么? 他斜眉搭眼的睨着她,笑得腻歪歪的,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个小伤口而已。” “我看看。” “哎?”他顿时转头左右张望,贼眉鼠眼,半饷惊讶道,“在这里?恬恬你好急哦,等回房了再说嘛。” 端木恬脸一黑,手指又蠢蠢欲动了。 他却仍无丝毫危机感,还在那儿腻歪歪的笑着,手轻扯着她的衣角,说道:“要不,咱现在回房里去?” 旁边有士兵经过,正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神色古怪眼神暧昧,在接触到郡主大人凉凉的目光之后又迅速转头垂目,偷笑着快步从他们身旁经过。 郡主大人轻轻翻了个白眼,也不管旁边的各色眼神了,拉了他转身就走,打算去找个地方给他仔细看下伤口,他自己胡乱包扎着,也不知会不会有事。 找了个房间,她毫不客气的掀了他的袍子,拉下他的裤子,无视他旖旎如呻吟的叹息,将他一把推倒 在椅子上面,然后伸手解开了缠在他腿上的层层纱布。 “恬恬,你好粗鲁。”他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带几分爱恋几分羞怯几分妖娆的说道,“对人家温柔点嘛。” 郡主大人继续无视他,只低头专心的解着他腿上的纱布,雪白的纱布已浸染了鲜红的血迹,她眉头不由皱起,动作更快,却更轻柔。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揉开她皱起的眉心,声音低沉如悦耳琴音,说着:“真的只是皮肉外伤而已,无甚大碍。” 她低头,不应声,只小心的将最后一层轻轻掀了开来。 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不过确实是皮肉外伤,在敷了草药之后也已经止血,应该无事。 她又给他重新处理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外面的事情我去看着就行。” 未转身,手已经被他拉住,摇头说道:“你也是劳累到了现在,我……” “我不过一直在赶路而已,没有经历过任何厮杀。”她直接打断他的话,挣出自己的手,然后弯腰,将他给抱了起来。 哎?哎哎哎? 君美人宽袖窄腰翩然如仙,青丝飞扬俊美无双,此刻被抱在她的怀里,还当真是有几分弱柳扶风的味道。 一直到被扔到了床上,他才一点点从僵硬中缓过神来,随之眼波一转娇娇软软的贴上了她,轻声说道:“好人,人家有些不舒服,你给我揉揉。” 他还玩儿上瘾了是吧? 端木好人眉梢一挑,一把将他掀飞在床上,然后转身便大步走出了门外。 君美人托腮斜躺,静静看着她如风儿般的离去,轻轻的笑,想到刚才被恬恬抱起的那一瞬间,嘴角一僵,然后又软软舒缓了开来,觉得偶尔这么反串一下,能被恬恬爱护,也是很不错滴。 端木恬出了门,便接手了君修染先前的工作,刚才的那名士兵又从她面前经过,还狐疑的在她身周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不解。 咦?三殿下去哪儿了?三殿下既然都不在了,郡主怎么还在这里? 在郡主大人凉凉的目光下,他伸手挠挠头发,又低头走过去了。 天又黑了,端木恬让带着伤还忙碌到现在的士兵们吃完晚饭之后就下去休息,轮换上在下午的时候已休息了几个时辰的那些,而北伏城的衙门府兵以及仆从下人们则继续忙碌。 “郡主, 您也去歇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 有从龙军的队长对端木恬说着,看着郡主眼下的黑眼圈,他都觉得心疼啊。他们这些皮糙肉厚的大男人都休息的休息,有一半都已经休息好起来了,郡主金枝玉叶,娇滴滴女儿家却一刻不停的忙到现在,连晚饭都是站着吃完的。 端木恬见确实没什么很重要的事了,便也点头说道:“好,那接下去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尽量在天亮前都准备好,明日好尽快送去军营。” “是!”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之后,她就拿着君修染的晚饭转身去了后院,推门进去,看到他斜躺在床上,就着油灯在看白天时那些官员们送上的证言。 “有什么问题吗?”她将托盘放在他面前的几上,随口问道。 不好好休息,竟在看这个? 他抬头看她,然后低头看晚饭,只是最简单的肉汤加面饼,这是端木恬吩咐的,不然也不知那些官员会如何诚惶诚恐的准备飨宴,那个最在浪费时间。 看了之后,他就又抬头看她,张嘴“啊”的一声,一副等着喂食的惬意模样。 对此,端木恬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放下晚饭之后就径直爬上了床,从他身上跨过在床里侧躺下,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吃完就继续休息吧,明日清晨就要动身回军营,晋城那边我也已经让小六先回去准备着,我们回头再带人过去运送。” 她边说着,就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将嘴闭上,看她才刚沾了枕头就睡去,不禁一抹心疼浮现眼中,然后小心的挪了挪身子,伸手去解她的衣裳。 “如此怎能睡得舒服?先把衣服脱了吧?” 她迷糊的嘟囔了两声,转个身让他给她代劳,她则睡得安然。 外面还在忙碌,虽说因为临近边关,北伏城的官府库房里有大量的药草储备着,可单单只是将其整理打包装车好,也是需要花费许多时间的,况且还有那几十名贼寇和卢城守,三殿下也是下了令,说要将他们押去军营的,自然也要一并给打包好了。 为什么不关押在北伏城的大牢里? 不放心啊! 一直忙到第二天天色将明,所有的一切才都准备好。 而休息了一夜,除了是受伤很严重的,其他人也都是恢复了些精神。 天未亮,端木恬他们便 押送着大量药草和贼寇奔往边关军营,因人手不足,还调集了部分官兵一起押送。 这一路过去,倒是一路顺畅,再没有遇到什么打劫埋伏什么的。 本来么,在北疆之地,从龙军竟遭遇了贼寇拦截,这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一路急赶,到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军营,在英门外站岗的士兵见到这队伍,和飘扬的从龙军旗帜,有转头进跑进营地里面去禀报了的,也有列队迎接了上来的,然后他们看到了队伍中出现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人,三百兄弟们的人数也似乎少了几个,且每一个尽管都已收拾过但却依然不难看出狼狈和受伤的,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军营之内,当其他将军们看到这一支队伍的时候也是不由得脸色微变,然后迅速的聚集了过来。 “三殿下,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到三殿下下马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落地时还微不可察的趔趄了一下,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就越发的震惊。 当将军们汇聚一堂,君修染迅速的将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引得满营的将军们皆都震怒不已,拍案而起若是君修善就在眼前的话保不准就要以下犯上将其为围杀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等在外与敌厮杀,他身为堂堂太子却竟在背后捅我等的刀子!” “北疆之地自古为从龙军管辖,即便是太子殿下却无权干涉,他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现在他还是太子就敢对我从龙军动手,若一旦等他……可还有我从龙军的立足之地?” “我觉得太子不像是如此鲁莽之人,应该明白若北疆没了从龙军的守护,大炎便将直面连岳的进攻,于整个皇朝而来都是灭顶的灾难。他怎么竟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此话一出,营帐内也不由得为之一静。 是啊,太子一向都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可能在众皇子环伺的情况下稳坐太子之位这么多年,尽管这其中,皇后娘娘以及其背后的御史府功不可没。 那么一个聪明人,怎么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在满室寂静之时,忽有声音从营帐外传了进来:“如果太子已经与连岳勾结,暗中签下了互不相犯的条约呢?” 随着这话的响起,有人从外面掀开营帐门帘走了进来,带着外面的晚霞馀晖,带进了满室的光 辉。 端木璟一路奔赴,终于是赶到了北疆! 营帐内更静,却不知是因为他的突然到来,还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一句话。 或许,都有。 寂静之后,便是凶猛爆发,连一直保持着冷静,不发一言的端木峥也忽然皱起了眉头。 有将军震惊之下不由惊呼,“他疯了不成?” 端木璟侧头看了君修染一眼,说道:“或许,他是感觉到了危机,再坐不住想要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