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惹晨光》 第1章 ,归来 八月的槿城,即使到了傍晚也仍然保持着让人烦躁的热度。天上阴云越压越低,提醒着街上的行人,一场暴雨即将到来。 暖色的灯光包围里,桃源居的大门开了又合,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驶入,顺着柏油路往半山腰的别墅行去。 少女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飞快后退的景致,沉默着,不发一言。 副驾座上的男人双鬓已经染上霜白,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姿笔挺地坐着。眼见快要到达目的地,他终于开口说道:「朝颜小姐,前面不远就是夏家老宅了。」 语气冰冷,没有起伏。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似是看着外面出了神。 老管家声音大了些:「朝颜小姐。」 「啊?周叔。」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少女转头看向他,小声询问道,「怎么了吗?」 「夏家的宅子马上就到了,朝颜小姐准备一下,我们要下车了。」老管家无奈重复了一遍,心里却在暗暗嘆气——这位大小姐6岁在外面被人拐走,如今被找回已是十三年过去,普通人家收养后长大的小女孩,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夏家千金的气质? 「周叔。」随着轿车减速,窗外的景致渐渐定格。没去想老管家平静的面容掩饰下是怎样的思绪翻涌,夏朝颜只是看着窗外某处,轻声道,「我记得,以前那里种了很多梧桐树……」 「……」记得?传回来的个人资料上不是说朝颜小姐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了吗?那怎么会记得梧桐树? 「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梦到宽阔的大路两边,种着一排梧桐树,每棵都很高大……」不等管家回答,夏朝颜继续说道,「我站在底下,往天上看,只能看到繁茂的树叶,将阳光全部挡在树荫外面……」 少女的声音清澈干净,宛如桃源居后山蜿蜒滑过鹅卵石的泉水,泠泠然驱走了风雨欲来前的燥热。 不过这声音……真像那个人啊。 老管家无声地嘆了口气,点头道:「是的,以前这边种了很多梧桐树,不过后来苏玫夫人搬过来后,有点过敏,二爷就让人移走了。」 这样啊。」少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过敏?这个藉口倒是挺有意思的。 墅高耸的冷锈色铁门缓缓开启,车子驶进大门后停下。 「我带朝颜小姐从小花园过去吧。」老管家跟司机吩咐,「待会儿让赵婶把小姐的行礼搬去卧室。」 「是。」 天已经完全黑了,原本似有似无的晚风也彻底停了,下车的一瞬间,闷热的空气扑面袭来,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 小花园里的路灯全部亮起,将空气里的压抑感驱散了许多。小花园里,蜿蜒的木质走廊绕过爬满绿藤和青苔的假山,一直通往花红柳绿深处,交错的蝉鸣鸟叫中,隐隐可以听到水流的哗哗声。 老管家带着夏朝颜沿着走廊往里走——忽然不知道哪来的一阵风,将廊檐上垂挂的风铃吹得叮铃作响。 行走的途中,老管家回头看了眼斜后方跟着的少女,只见她微低着头,目不斜视。见他回头,便朝他露出一个微笑,也不言语。 小姑娘初来陌生地方,看起来拘谨得很。周管家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还是太小家子气了。 「周叔,我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沉默的少女出声问道,「您还记得吗?」 「嗯?您是说闻馨夫人吗?」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老管家下意识顿了下脚步,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朝颜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因为很好奇。」夏朝颜道,「我忘了很多事情,我不记得夏宅是什么样子,不记得爷爷的样子,也不记得妈妈的样子……按理说,六岁应该对很多事都有记忆的,可是我没有。」 是不安吧?毕竟离开了十三年,从六岁到十九岁,就算是亲人,这中间空缺的十三年,也足以淡化所有的感情。 想到这里,老管家又有些同情这位在外流落了十几年的少女:「朝颜小姐不用觉得难过,老爷子的书房有很多闻馨夫人和小姐小时候的照片,等小姐安顿好了,可以去找找看——闻馨夫人她是个很有才华的世家千金,漂亮温柔善良,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后面的话是明显的夸赞了。 「妈妈如果知道您这么评价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小姑娘认真听完后,礼貌地道谢,「谢谢周叔。」 「闻馨夫人在的时候就喊我叔叔,小姐可不能再这么叫咯。」老管家微微笑道,「虽然这个称唿让我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 「……嗯,我知道了。」 「那小姐对苏玫夫人还有印象吗?」小姑娘看起来还算乖巧懂事,管家好心提醒道。 「没有。」摇了摇头,夏朝颜问道「苏玫夫人……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管家放慢了步子,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这位二夫人的为人处世,道:「苏玫夫人也是个很温柔的人,脾气好,对待下面的人和和气气,在夏家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发过火,悦溪小姐和悦娆小姐都是她手把手带大,老爷子也挺喜欢她的……」这些话算是在提醒这位刚回来的大小姐,这位苏玫夫人在夏家的地位。 当年闻馨夫人生下悦溪小姐没多久去世了,过了一年多时间,二爷娶了这位苏玫夫人,这位夫人进门时还带了一个和大小姐同岁的女儿苏妍,进门之后改了名字,从此后夏家多了一位叫夏悦娆的二小姐。 他还记得当年二爷提出再婚的时候,整个夏家,五岁的朝颜小姐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一个——虽然很多人都觉得那是小孩子对父亲的独占欲和对继母的先天性排斥,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苏玫夫人进门那天,躲在二楼拐角处的那个小小女孩,以及那孩子眼里凛冽如同天山冰雪的寒芒…… 现在,失踪了十三年的朝颜小姐归来了,她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但适当的提醒还是有必要的。 原来,在夏家这些人眼里,或者说在别人眼里,苏玫是这样的人?夏朝颜把滑落下来的一缕头髮别到耳后,若有所思地扯了扯嘴角——这位夏家二夫人和她想的一样,倒是挺有手段。也对,早在十三年前,她不就见识过她的手腕了吗?呵。 交谈间,两人出了小花园,到了别墅正门——中式别墅坐落在一片青翠山色里,暖黄色的路灯下隐约可以看见飞挑的屋檐,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台阶上站着两个人——老人家鬚髮皆白,却站得笔直,目光急切得看着他们过来的方向。他的身边,一身裸粉色长裙的女子扶着他的手臂,侧头低声说着什么。 然后她抬头,看到了他们,便露出欣喜的神色,对着大厅里喊了些话。很快,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先后跑了出来…… 这是她的亲人?她的爷爷,她的继母,她的妹妹们…… 随着距离的缩小,慢慢的,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管家加快几步到了台阶下,朗声道:「老爷子,玫夫人,朝颜小姐回来了。」 「朝颜……」夏老爷子盯着走近的少女——她低着头,漆黑的发垂下来在脸上打下了阴影,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穿着一件薄荷色的雪纺短袖,高腰牛仔裤,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常见的打扮,看起来干干净净,却也无比的单薄…… 「爷爷,爷爷,要吃糖葫芦……爷爷买给我嘛……糖葫芦!」 「朝颜走累了,爷爷抱抱……」 「爷爷最好了!」 …… 「爸,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没什么难过的,唯一放不下的,是朝颜……」 「悦溪年纪太小,反而是好事,以后就麻烦爸您多费些心……朝颜她……」 「我不知道,那天朝颜躲在外面听到了多少……那孩子,那孩子她……」 ……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如果爸爸一定要娶那个女人进来当我妈妈,我就把那天听到的事情告诉婶婶!」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 …… 「爸,您不要着急,朝颜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迷路了之后肯定会找警察的,您不要太着急了,小心血压。」 …… 「老爷……还是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吗? 「爷爷!我们出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该说好——如果他答应了,朝颜也不会赌气一个人跑出去…… 「爷爷。」温柔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时隔十三年,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我回来了。」 暖暖的灯光下,少女的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白净的脸颊旁,她微微仰着头,冰凉的视线在台阶上几人身上转了转,停在了老爷子那里——她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浮上了暖意,微微笑着,重复了一遍:「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个声音,和闻馨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老人家拂开儿媳扶着他手臂的手,健步走下台阶,细细打量了一遍后,伸手把小姑娘抱到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你这个坏丫头,爷爷找了你十三年……老头子我每天都在想,我弄丢了朝颜,等我死了,哪有脸去见闻馨……」 「对不起。」少女安抚地拍着老爷子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解释,「不怪爷爷,是我的错,我忘了爷爷,忘了小时候的事……害爷爷担心这么多年,对不起……」 她失踪十三年,这整个夏家老宅里,唯一担心她思念她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鬓髮花白的老人家了。 台阶上,妆容精緻的女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眼里有点点泪光,似乎被眼前祖孙重逢的这一幕感动到,然而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用力握紧,紧到指甲全部掐进了肉里。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居然,没有死?!
第2章 ,雨夜 安置好新归家的大小姐后,热闹的中式别墅逐渐安静下来。 雨,终于下来了。 先是滴滴答答淅淅沥沥,慢慢变成了噼里啪啦的暴雨,空气里的闷热被雨水沖淡了很多。 夏悦娆端着温热的牛奶经过走廊,意外的发现夏悦溪房间的门没有关。 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把门推开,如她所想,夏悦溪正抱着枕头靠在沙发里发呆,电脑屏幕上是时下最热的电视剧,不过显然电视剧里痴男怨女的感情纠葛完全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 「悦溪。」再次敲了敲门,她唤了声妹妹的名字,见少女回头看向她,方才道,「怎么了?怎么还不睡?晚饭的时候你不是说明天上午和林祁哥有约吗?」 「姐。」仿佛突然间见到依靠,夏悦溪跑过去把她拉进房间,软声唤道,「姐……」一开口,眼里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怎么了这是?」夏悦娆吓了一跳,忙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温声道,「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姐,我昨天,听到娴姨和妈说的话了。」十六岁的小女孩抱着姐姐的手臂,委屈道,「娴姨她,她想把订婚的人选换回夏朝颜……」 「啊?」夏悦娆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会吧?娴姨她昨天来找妈妈是说这个?」 「对啊。」夏悦溪更加委屈。 夏家现在的二夫人苏玫和林家的当家主母苏娴是亲生姐妹,当年苏娴嫁入槿城四大世家的林家,生下一子取名林祁算是完全坐稳了林太太的位置。 有这个姐姐做依靠,苏玫却没有嫁入豪门,而是嫁了一个高中老师,生下女儿苏妍。没几年她丈夫意外身故,之后不久,苏玫便带着女儿入主四大世家之一的夏家,成了夏家的二夫人。 因了这层关系,林家和夏家走动很是频繁,最后在林望的提议下,定了这么一个娃娃亲。 林家原本的定亲人选是夏朝颜,谁知半年后夏朝颜失踪,生死未卜,于是把人换成了夏悦溪。 夏悦溪从小和林祁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原本夏老爷子告诉她,准备在她十六岁生日宴上宣布订婚的事…… 谁能想到,失踪了十三年,遗忘了自己身份的夏朝颜,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昨天回家后,听周伯说娴姨来了,在后花园跟妈妈聊天,便想着过去打个招唿。谁知道到了后花园,就听到娴姨跟妈说,反正订婚的事还没有宣布,既然夏朝颜回来了,那不如把订婚人选换回来……」 「那,妈怎么说的?」 「妈能怎么说?」夏悦溪语气有些心疼,「姐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的事是婶婶在做主,妈什么事都做不了决定,就算想帮我,也没用啊!」 「哎……」夏悦娆嘆了口气,无奈道,「婶婶那个人吧……」 槿城四大世家——沈闻夏林,沈家排在第一,可见沈家在槿城的影响力。 她们大伯的妻子沈琦是沈家的长女,典雅大方,果敢干练,从来说一不二,是个典型的女强人。 而且,沈琦和闻馨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她不喜欢苏玫。 「林家这么好的婚事,如果娴姨说要把人换回来的话,婶婶一定很乐意的!」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婶婶那么喜欢闻……我母亲,」说出母亲这个称唿的时候,夏悦溪顿了顿,不适应的皱了皱眉头,继续道,「肯定也更喜欢夏朝颜,自然什么都不会亏待她……」 「别这么担心。」眼看她又快哭了,夏悦娆连忙道,「子女订婚是大事,就算是婶婶也不可能一人做主,只要爷爷他不同意,就算是婶婶……」 「爷爷会不同意吗?」夏悦溪打断姐姐的话,声音越说越大,「夏朝颜失踪十三年,爷爷愧疚了十三年,越是愧疚越是心疼,越是会把好的东西都给她——本来,夏林两家的婚事,一开始定的就是夏朝颜和林祁哥哥。」 「可是爷爷他肯定会尊重大姐姐的意愿的。」夏悦娆握住她的手,安抚她激动的情绪,轻声道,「大姐姐和林祁哥从来没有见过,又没有什么感情,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槿城世家豪门之一的林家,放在以前,她只怕连想都不敢想。林祁哥哥是林家孙辈唯一的孩子,自身那么优秀,将来林家下面的公司都是他的……林家未来的女主人,这么有诱惑力的位子,你觉得她会拒绝吗?!」 「这……」夏悦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确定地说道,「大姐姐不至于这样吧……」 「怎么不至于?!我觉得她回来就是有目的的,你没看她一进门就给了妈妈一个下马威?她……」说到这里,发现身边少女脸色陡然变得难看,夏悦溪怔怔收了话,顿了顿,说道,「姐对不起。」 傍晚夏朝颜回来的时候,爷爷要求家里所有人都去门口接她。当时夏朝颜和爷爷拥抱后,爷爷带着她进了客厅,然后把她们介绍给这个离家多年的长姐。 等介绍完了之后,那个看起来纤细温柔的少女最先打招唿的却是年纪最小的妹妹。 「十几年没见,悦溪长这么大了。」她这么说着,继而看向嘴角含笑的二夫人,淡声道,「妈妈去世得早,我又离家这么多年,辛苦阿姨照顾悦溪了。」 一句话出,在场几人除了老爷子之外,全都变了脸色。 一声「妈妈」,一声「阿姨」,于苏玫而言,不只是提醒,更是侮辱。 「呵呵,朝颜你太客气了。」然而被小辈这样踩着脸说话,夏家这位温柔的二夫人也只是客气微笑着,没有恼怒生气。 想到这里,夏悦溪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尴尬,无奈,心疼。 一边是她血脉至亲却完全没有感情的姐姐,一边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照顾了她十几年的继母…… 那个夏朝颜,难道没想过,她闹那么一出,最难做的是她这个妹妹吗?! 夏悦溪在心里埋怨着大姐,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向来乖巧懂事的二姐落在她身上的阴沉目光。 「好了,你也别想太多了。」在开口时,夏悦娆的脸色已经恢復了平静,她柔声哄着自己的妹妹,「就算没有林祁,我们悦溪什么样的男孩子找不到?你年纪还小,以后肯定还会碰到比林祁哥更好的男人。」 这样安慰的话,却仿佛判了她死刑。夏悦溪呆呆看着夏悦娆,眼里再次腾起了雾气。 夏悦娆也没了安慰她的心思,她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回房间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别多想。」 夏悦娆不情不愿地起身送姐姐出门,关上门后回身几步扑到床上,在柔软的抱枕上狠狠砸了两拳。 外面,暴雨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少女捧着盛着热牛奶的玻璃杯,穿着粉色的睡衣靠着靠着飘窗坐着。 她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外侧,飘窗正对着大门外的小花园,可以把来来往往的人和花园里的景一览无余。 十三年,夏家这个宅子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除了以前随处可见的各种品种的梅花树。 闻馨喜欢梅花,以前这栋别墅从大门到小花园再到后花园,到处都是梅花树,到了冬天,白雪映着各色梅花,连风里都是清冽的香味,让冰冷的季节添了无尽的活力。 而现在,整个夏家大宅,看不到一棵梅花树,反而多了很多移植的郁金香。 「二夫人很喜欢郁金香,所以二爷让人隔一段时间就移植一些快开花的郁金香过来,过了花期再移走——哎哟,年轻人啊,也真是不嫌麻烦。」 听她问起郁金香,赵妈妈是这么跟她说的。 「你说梅花树啊,二夫人说……梅花看起来太单调了,而且占了花坛的地方,所以……二爷让人移走了。」 呵呵。 少女冷冷笑了声,只怕不是觉得太单调,而是怕勾起过往什么见不得人的回忆吧。 她放下窗帘,准备上床睡觉。 窗帘滑下来的间隙,夏朝颜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把窗帘挑开一条缝看向那个忽然出现在视野里的身影——小花园里,少女脚步轻快的穿过走廊,往大门口跑去。 夏悦娆? 夏朝颜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23:48。 「朝颜小姐,自从你失踪后,老爷子他对孙辈的孩子都管得挺严。一般不允许她们在外面留宿,过了十一点也不允许出门……所以朝颜小姐,以后一定记得不要太晚回家。」 所以,这么晚了,这位妹妹是要去哪里?和什么人一起?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暗处,朝颜才放下帘子,钻进被窝,睡觉。 暴雨毫无间隙的下了一整夜,清晨时分终于停了下来。东方泛白之际,后山林间的鸟叫此起彼伏。 夏老爷子有晨跑的习惯,只要天气允许,每天六点半准时出门。 和夏老爷子一样,后山环湖路上每天晨跑的人很多,但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所以,周管家几乎一眼看到了混迹在一群老人中的少女。 「老爷子,前面那个,好像是大小姐?」 他开口的同时,少女也回头看到了他们,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爷爷,早啊。」等老人家跑近,少女轻声打招唿,见老人盯着她,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扯了扯衣角。 「不是跑步吗?都停下来做什么?」老爷子打量了她片刻,无奈说着,先一步慢慢跑起来。 夏朝颜和周管家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大小姐来晨跑啊。」周管家一边跑,一边讶然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这么早出来晨跑的……」 「嗯,因为我爸……养父有这个习惯,我以前只要在家都会陪他一起跑。」夏朝颜声音轻了些,「可能换了地方,今天很早就醒了,本来想给赵妈妈帮忙,不过被赵妈妈赶了出来……」 「自己家里,有什么不习惯的?!」老爷子瞪她一眼,没好气道,「以后睡不着,就起来陪我跑步。」 「啊,我是很想每天陪爷爷跑步,可是……」夏朝颜小声道,「如果起不来怎么办?」 「陪你养父都能起得来,陪爷爷反而起不来了?!」 「额。」夏朝颜吐了吐舌头,不再接话。 「咦,这不是夏爷爷吗?」夏老爷子还要说话,听到身后响起声音,顿时无奈地拧眉,「又来了,哎。」 「爷爷?」 青年快步追上三人,礼貌地打招唿:「夏爷爷,早啊。」 「嘿,宋家小子,你也挺早啊。」夏老爷子客气地点点头,没有停步,绕过青年继续往前跑。 「……」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壁,青年也没有气馁,继续追着老人家说话,「新月湖这边环境不错,挺适合晨跑的。不过这地方人挺多,有点拥挤啊。」 「那个……」他正自顾自说着,身边忽然响起低低的女声,「不好意思,你挡着我了,能让一让吗?」 「啊?抱歉抱歉。」说话间,少女对着他点了点头,加快跑了两步,刚好拦在了他和老爷子中间。 宋胤:「……」这女人谁啊?长得倒是漂亮,怎么这么没眼色? 「爷爷,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这里是没有公园的。」 「小丫头记性不错,这公园是十年前修的。」 「这样啊,我觉得挺漂亮的。」 「哼,漂亮吗?以后天天来跟着我晨跑就可以天天看。」 「……」 两人自顾自聊着,完全无视了跟着他们的青年。 爷爷?这个小女生看起来二十左右,是夏老爷子的孙女?可是夏家的两位千金他都见过,这位又是谁? 「爷爷,这两边种的是樱花吗?」耳边听到少女还在说话,他赶紧接上她的话,「对,是樱花。」 「哦。」女生听了之后对他感谢地笑了笑,「谢谢你啊。」 少女肤色白皙,脸部线条柔和,特别是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着她的时候,让他觉得她格外的专注。 这小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对他笑的这么温柔,不会对他有意思吧?想想他们宋家虽比不上夏家底蕴深厚,但也是槿城豪门中的后起之秀,这小女生长得这么漂亮,又和夏家沾亲带故,娶回去…… 「不过,」他还在想入非非,就听到少女接着说,「跑步还是不要说话了,容易岔气。」说完,便不再理会他。 宋胤:「……」 周管家:「宋少爷,大小姐说得挺有道理的。」你还是别再来缠着老爷子。 「大小姐?」被打了脸的青年脸色阴沉,冷声反问道。 「前面那位是我们二爷失踪十三年的长女,我们夏家的大小姐——前几天刚归家的。」 「……」居然是夏家的大小姐?早就听说二爷有个女儿在十几年前失踪了,隔了这么多年,居然找回来了吗?
第3章 ,第三者 因为老爷子作息严格,夏家早餐时间定在7:30,时间一久,直接形成了生物钟。夏悦溪洗漱好揉着眼睛下楼梯,准备吃早饭。 餐厅里,苏玫和夏悦娆已经等着了。 「来来,坐这里。」见她下来,夏悦娆沖她挥挥手,待她坐下后,她忍不住笑她,「怎么每天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昨天晚上林祁哥哥打电话过来,聊的有些晚。」 「啧啧,原来是跟林祁哥聊天呢——小小年纪,早恋啊你这是……」 「……」被姐姐打趣,夏悦溪红了脸,没好气地扯她衣袖,撒娇,「姐……」 「好了好了,就你话多。」苏玫适时开口给夏悦溪解围,她点了点夏悦娆的脑袋,说道,「你有时间打趣妹妹,不如抓紧时间带个男朋友回来给妈看看?」 「妈!」这一说,夏悦娆也红了脸。 「就是就是。」夏悦溪嚷嚷了两声,转而嘟囔道,「而且,不是有人起得比我还晚吗?」 知她说的是谁,苏玫无奈道:「你朝颜姐姐昨天奔波了一天,我想着让她多睡会儿,这才没有喊她。你倒好,拿她做挡箭牌……」 「妈,就你脾气好。」说起那位大姐姐就不可避免想到昨晚的事,夏悦溪沉了脸,冷冷笑道,「你想着她,她可不见得想着你——你看看她昨天那样子,简直没礼貌!」少女越说越气,声音也逐渐没了收敛。 「好了,悦溪别说了。」苏玫打断她的话,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轻声道,「你朝颜姐姐和你不一样,她跟着你们闻馨妈妈长到了四岁,闻馨去世后,她就走丢了。如今回来,对我,自然没什么感情……」女子苦涩的笑笑,「她不愿意喊我妈妈,我能理解,你们也不要去苛责她,知道吗?」 看女子笑容勉强,夏悦溪心里更气:「妈,你别难过,你有我和姐就够了,那女人爱怎样怎样,我才不稀罕这个姐姐呢!」 她话没说完,身边夏悦娆陡然变了脸色,用力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不禁一愣,就听到女生淡淡的问了句:「你不稀罕谁?」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事人听见,夏悦溪尴尬地揉揉鼻子,低下头不安地挪了挪凳子。 「人到齐了,老周,让赵婶准备开饭吧。」安静的大厅里,老人的声音很重,隐隐可以听到回音。 夏悦溪脑袋垂得更低了——爷爷居然跟夏朝颜一起?那,他是不是也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你姐姐离家比较久,悦溪,吃了早饭后,你带你姐姐到桃源居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老爷子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还有,你们大姐姐回来了,以后称唿要记得改过来。」 「是,爷爷。」 「知道了,爷爷。」 「老爷子,您尝尝这个。」早点上齐后,赵妈妈端了碗皮蛋瘦肉粥放到了老人面前,眉开眼笑,「这是大小姐早上起来熬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朝颜做的?」老爷子看向孙女,神色惊讶,「你会做饭?」问出口后老爷子立刻后悔了。 这孙女流落在外,在被收养前一直待在孤儿院,就算被收养,据他了解,那户人家也是有亲生女儿的,又怎会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费心尽力? 如今她好不容易回家,他又何必让她再去回忆那些不好的事? 「会一点点,但是不算擅长。」朝颜笑道,「我的养母做饭很好吃,我没事儿的时候就会跟着她学。」 「大姐姐的养母?」夏悦娆好奇问道,「那大姐姐你在孤儿院的时候也会自己做饭吗?」 孤儿院?朝颜怔了怔,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个停顿间,苏玫已经略带责备地开口教训夏悦娆:「就你问题多,你大姐姐好不容易回家,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被母亲训斥后,夏悦娆撇撇嘴,「哦」了一声,看向朝颜道:「大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问你那些不开心的事……」 「没关系。」丝毫没有生气或者责备的意思,朝颜丢开那些不好的回忆,微笑道,「那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记忆——我在孤儿院的时候,虽然也会遇到一些让人生气的事,但是总的来说大家都很照顾我,被收养后,养父母对我也很好——离开家的那十几年里,我遇到的都是很温柔的人啦。」 或许因为女孩子的声音实在干净又温和,让原本因为苏玫的斥责而显得有些低气压的餐厅慢慢回了温,连原本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的夏悦溪都忍不住好气地看向这个陌生的长姐,「你回来后,你的养父母呢?」 「两年前,养母病逝后,养父跟着姐姐去澳大利亚定居了。」 「姐姐?他们有孩子为什么还会收养你呢?」 「大概……因为我很可爱?」这句话纯属玩笑,说完后朝颜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具体原因我没有问,所以不是很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不问清楚,不明不白地被别人收养,难道不会心里不安吗? 「当别人愿意对你付出善意的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微笑着接受,然后回以善意。」朝颜看着自己的亲妹妹,温声道,「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没有必要去深究原因的。」 「回以善意?」夏悦溪喃喃着,没有继续追问。 「那大姐姐你……」 夏悦娆还想继续追问——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先不管这些情报的真实性,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筛选。 「咳咳。」夏老爷子咳嗽一声,淡声道,「好了,你大姐姐已经回来了,有什么好奇的事吃完饭你们几个再慢慢聊。」 吃饭的时候爷爷不喜欢别人说话。 夏悦娆噤声,乖乖吃饭。 「爷爷,这个粥还合胃口吗?」老人尝了一勺粥,眉眼舒缓了很多,朝颜忍不住问道。 「嗯……马马虎虎吧。」老爷子说着又尝了一勺,「和赵婶做的比,差远了。」 「哼,那你别吃。」本来期待着表扬的少女变了脸色,伸手就想把老人家面前的碗挪走。 「哎哎,胡闹什么?!」老爷子拍开她的手,表情严肃道,「认真吃饭,不许胡闹。」 两人说话期间,赵婶已经给桌上几人都上了一碗粥。 「味道很好。」苏玫尝了一口后对朝颜笑道,「别被你爷爷骗了,这家里,除了赵婶,别人做的东西他从来不吃呢。」 「哦。」朝颜嘟囔道,「反正爷爷说了不喜欢,我下次不做爷爷那一份了。」 「哎,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 「你刚刚说的!」 「我那是心疼你,早上起那么早……」 「哦,原来是心疼啊~」 一边的周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见老爷子瞪他,又连忙憋了回去。 吃过早饭后,夏悦溪在老爷子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带着朝颜出门去了。 夏悦娆和朝颜的房间在一面,从楼上窗户可以看到别墅前面的花园。 夏悦娆倚在飘窗边上,垂眼看着穿过小花园出门的两姐妹,轻轻哼笑了一声。 苏玫不知何时来到女儿房间,她走到夏悦娆身边和她一起看向下面,直到夏悦溪带着朝颜离开小花园,这才回身坐到沙发上。 「悦娆,你觉得那个夏朝颜,怎么样?」 「就那样吧。」没了在外人面前的乖巧,夏悦娆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不屑道,「有点小心思,不过不算太难对付。」 「小心思?」苏玫知她意思,「她一个失踪了十几年才回来的小丫头,想要在这个家里立足,除了抱紧老爷子的大腿外,没有更简单的方法了——她倒是计划明确——早起,陪老爷子跑步,做早餐……呵呵。」 「但是她忘了,爷爷只是爷爷——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的,怎么可能事事操心?」手指搅着头髮,夏悦娆冷声道,「就算爷爷愿意事事给她撑腰,作为一个孝顺的孙女儿,她也总不能事事都去麻烦爷爷吧。」 「……」 「妈,爸还有几天回来?」夏悦娆回来的前一天夏政晏刚好接到公司的通知去出差了,为此老爷子还发了好大的火。 「快了吧,最迟这个星期六。」提起深爱的丈夫,苏玫忍不住温软了眉眼,柔声道,「今早打电话的时候,他还问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呢!」 「哦?我们?」 「对啊,你们……」对上女儿意味深长的眼神,苏玫不禁一愣。 「我们,是指我和悦溪?」 「啊……」政晏电话里怎么说的?好像是「你问一下悦娆和悦溪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苏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你和悦溪。」 ——夏政晏没有问起夏朝颜……难道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呵呵,下一次通电话的时候,妈妈只需要回答爸爸的问题就行了。」夏悦娆嘻嘻笑道,「至于旁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提醒,就不必了。」 没等苏玫回答,夏悦娆继续道:「爷爷喜欢什么样的后辈?懂事听话,稳重自律,温和善良……大姐姐这些倒是不缺,呵呵。但是,如果她有一天不温和了,不懂事了呢?爷爷还会喜欢她吗?」 「悦娆,你难道想……」 「妈,爸爸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悦溪是她的亲生妹妹——血浓于水。可是,如果爸爸不喜欢她,悦溪也不喜欢她——不只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处处针对她——你猜,我的大姐姐还能保持她的温柔懂事到什么时候呢?」 「这,你爸爸的性格你也很清楚,他就算和朝颜不亲近,也不会针对她啊。」 「妈,你只需要让爸爸不亲近她就行了——至于针对她的人嘛——悦溪对林祁哥可谓是一往情深,要是林家坚持要换了订婚人选,你觉得悦溪会善罢甘休?」 是了,这也是她一开始在考虑的事。苏玫贊同地点头,「林家要求换人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门婚事,一开始说的人就是朝颜……只不过因为她失踪了十几年,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才换成了悦溪。」 「据我了解,林祁哥也挺喜欢悦溪的。如果爷爷和爸爸同意换回大姐姐,悦溪只怕会对大姐姐恨之入骨,林祁哥也会对她避如蛇蝎……这样,就算大姐姐真能嫁进林家,也不会幸福。」 「如果你爷爷和爸爸不同意换人……」 「如果不同意,那也没事儿——我认识的男孩子也不少,到时候无意间说那么一下,朝颜姐姐长得这么漂亮,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难道就没一个两个动心的?到时候她喜欢了还好说,不喜欢的话,也可以用些特殊的手段嘛……」 「悦娆,你……」显然对于女儿的回答很满意,苏玫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你远比我年轻的时候要聪明。」想到这里,她嘆了口气,「当年,我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明,也不至于让闻馨那个贱女人捷足先登!」 「妈,那些难过的事就不要在想了。」夏悦娆伸手环过苏玫的肩膀,安抚地轻拍着,「闻馨已经死了,而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百年之后遇到那个女人,肯定能把她气的七窍生烟!」 被女儿的说法逗乐,苏玫「扑哧」笑出声:「你这坏丫头……」 「所以啊,妈妈,你不要觉得愧疚。」夏悦娆正色道,「当年要不是闻馨横刀夺爱,这世上根本不会有夏朝颜和夏悦溪——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嗯,我不会觉得愧疚。」苏玫扬起嘴角,看着女儿的眼神里满是柔情,「悦娆,我会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不管是夏朝颜还是夏悦溪,谁都不能和你抢!」 「我只想要妈妈能够幸福就好了。」 「傻丫头,有你这么听话的女儿,就是妈妈最大的幸福了。」 …… 送走了母亲,夏悦娆拿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得到那边的回覆后随手把手机丢到了桌子上,转身到衣帽间换衣服。 夏朝颜回来了,而且在进门的那天晚上就给了她母亲一个下马威。 昨天晚上,她叫了爷爷之后,唤她母亲却是「阿姨」? 呵,是啊,她是这个家里的第一位千金,所以呢?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看不起父亲再娶的女人吗? 然而夏朝颜不知道,当年父亲真正爱的人是她的妈妈! 大学同校的两人,因为辩论赛相识,结缘,相恋,然后,因为父亲的过于优秀,吸引了低他们一个年级的闻馨…… 当时苏家家世微弱,于是闻家用苏家的前途来逼迫她的妈妈离开父亲,而夏家,也在不停地给父亲压力。最终,在闻夏两家施压下,父亲妥协了,娶了闻馨,而她的母亲,只能含恨嫁给了她的亲生父亲。 ——那个女人可耻的夺走了原本属于她母亲的一切! 她的亲生父亲脾气不好,每次喝得醉醺醺之后就会对母亲拳脚相加。后来在一次喝醉酒后失足跌下了台阶,不治身亡。 母亲没有再嫁,带着她艰难地支撑着。她知道,那是因为母亲心里一直牵挂着最初的恋人…… 正所谓天道好轮迴,闻馨嫁入夏家没几年,闻家在一场飞机事故中败落了,闻馨也因此一蹶不振,不久撒手人寰。 然后,母亲和父亲终于再次相遇,没了闻家阻碍,没了第三者的插足……她也跟着母亲到了夏家,改名夏悦娆。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就算改了名字,很多名门世家的女人们还是会在背后议论——议论她的身世,议论她的母亲,用一些非常不堪的言语…… 都是因为闻馨,她和母亲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那个无耻的女人! 每次看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她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恨得更深一分,连带着,对她的女儿,无论是夏悦溪还是现在归来的夏朝颜,她只想把她们狠狠踩在脚下!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闻馨不如她的母亲,而闻馨的女儿们,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第4章 ,是哥哥们 虽然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没什么好感,不过从来不敢反抗爷爷的话,夏悦溪不情不愿地领着朝颜出门。 桃源居的别墅区位于桃源山的半山腰,独栋的别墅互不可见,立于深深翠色间,若隐若现。 夏悦溪顺着柏油路往山下走,边走边介绍:「顺着主路下去就是小区大门,门禁卡周爷爷应该给你了吧?」 「嗯。」 「往那边过去是大伯他们家——大伯结婚之后就从老宅搬出去了,这个你还记得吗?」 朝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半晌后摇了摇头:「小时候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这样吗?」心里对这个姐姐多了几分同情,夏悦娆声音温柔了些,「大伯家的婶婶是沈家的长女,现在家里的事情大多是都是婶婶在做主。不过大伯和婶婶都很忙,一般不会回来住。」 「嗯嗯。」 「这房子现在多是云泽哥和云轩哥在住,特别是云轩哥,爷爷很喜欢他,所以云轩哥喜欢住在这边。」 「嗯嗯。」 接连得到两个「嗯嗯」的回答,夏悦溪回头瞪了心不在焉的长姐一眼,「你有没有再听啊?!」 朝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指着不远处路边的花树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那个?」夏悦溪认真看了看后,不确定地反问道,「是梅花树吗?」 「对,梅花树。」朝颜喃喃道,「我记得,以前家里有很多梅花树的。」 「哦,因为妈觉得梅花太单调了,所以爸爸把梅花树都移走了。」 「太单调?呵呵。」 这语气……夏悦溪拧眉,再次想起昨晚的事,冷了脸道:「我觉得现在家里的郁金香挺好看的——梅花又不是人民币,总会有人不喜欢。」 「你呢?你也不喜欢吗?」朝颜瞥了妹妹一眼,淡淡道,「你喜欢郁金香?」 「我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知道梅花和郁金香指代什么,夏悦溪不想把话说绝,「但是,郁金香看久了,习惯了,自然觉得更加合眼缘。」 「所以,你喜欢什么,完全是因为习惯了,和你自己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啊。」朝颜若有所思,感慨,「那可真是可悲。」 「可悲?」她是谁?凭什么对她摆出这样一副说教的嘴脸?夏悦溪冷声道,「可悲那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没有啊。」妹妹的冷言冷语丝毫没有影响到朝颜的心情,她微微笑着,「我只是随口感慨一下而已,妹妹不用放在心上。」 「……」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夏悦溪说道,「我看你也参观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没有反对,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模样。 夏悦溪咬了咬牙,把一腔怒火压了下去。 少女回家的步伐很快——她现在只想去找二姐,狠狠吐槽这个喜欢自作聪明的大姐姐。 走了一段路,察觉到不对头,少女豁然回头——身后宽敞的大路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夏朝颜的影子。 这么一点时间,夏朝颜人呢?凭空消失了吗?! …… 走了一半发现开会需要的文件忘记带了,夏云轩在兄长刀子般锐利的目光中调转车头回别墅。 「哎,这也不能怪我嘛!我昨天酒喝多了……」 「酒喝多了?」夏云泽看着窗外,闻言冷哼一声,「酒喝多了昨天晚上还冒雨出门?」 「我去,你怎么知道?!」他可是看他房间的灯灭了才悄悄出门的!脱口而出的震惊后,夏云轩才反应过来自己暴露了,忙露出一个狗腿的笑,「我就出去逛了逛,逛了逛,什么也没做……」 「……哦?」 「真的!我就是在房间里觉得太闷了,所以就去环湖路熘达了一下……」 越解释越没有说服力——那么大的雨,一个大男人独自一人去环湖路熘达? 简直有病。 不想听这些藉口,夏云泽瞥了自家兄弟一眼,瞬间让他成功噤声。 「我对你的事没兴趣知道——不过你最好注意点,别太过了,要是让爷爷知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啦!」夏云轩也没想着能瞒兄长多久,他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嬉笑道,「听说爷爷准备把朝颜接回来了?」 「嗯。」 「哎哎,我说你,不是很担心朝颜吗?为什么不跟爷爷说亲自去接她?」 朝颜是他们这一辈第一个女孩儿,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特别是自家这位兄长,对这个小他8岁的妹妹几乎是有求必应。 朝颜失踪那年,他正好遵从了父母的安排去往国外读书——为了不让他担心,爷爷做主让家里人瞒着他这个消息。 等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朝颜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那个时候,他的这位兄长只是在电话里冷静地询问了整件事的始末,然后挂断了电话——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轻易接受失去妹妹的事实,但是只有他知道,他的这位兄长,和爷爷一样,暗地里安排人找了朝颜整整十三年。 在所有人,包括爷爷都要放弃的时候,只有他,坚持着,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想问一下兄长——坚持这么久,是为了什么?的确,他也很喜欢朝颜,粉粉嫩嫩的小姑娘,抱着他的腿,软软喊他「二哥哥」……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可是,十几年过去,他都快忘了那个小姑娘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这位兄长可以坚持这么久? 「你今天话很多。」夏云泽懒得理会他,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啧,我说,你别不是在害羞?」夏云轩继续碎碎念,「我说你,自从朝颜失踪后,你连夏家大宅都不去了……这么多年过去,你不会还认为是苏玫动的手吧……」 青年的声音实在聒噪,夏云泽微微拧眉,刚想开口让他闭嘴,就听到青年陡然拔高了声音:「我去,谁家的野丫头偷我们家梅花树呢!」 说着,一脚剎车把车停了下来。 夏云轩气势汹汹地冲出去后,夏云泽放下车窗看向那个拎着梅花树苗一脸呆愣的少女——那姑娘原本背对着他们,听到夏云轩的呵斥后,转过了身子,神色一片茫然——远远的,他可以看见她飞扬的裙摆和清秀的脸颊。 就像干净的水面上被丢了一棵小小的石子,青年平静无波的内心有涟漪一圈圈盪开。 他轻轻嘆了口气——这小姑娘,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看起来还是傻乎乎的? 「哎?你是……」显然,几步冲到少女面前的夏云轩也认出了面前的人,他结巴了一下,硬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惊唿咽了回去,「朝颜?」 当初,在刚刚找到朝颜的时候,整个夏家,最先拿到朝颜身份资料的人,不是爷爷,而是夏云泽。 当时他正好在夏云泽的办公室,眼看着夏云泽神色温柔地认真翻看手里的资料,最后露出一抹笑意,把资料交给下面的人:「送给爷爷看一下吧。」 其实,在看到下面人传回来的那张照片的时候,他就直觉照片上的少女一定是他们走失多年的妹妹。但是,原本最思念朝颜的兄长却没有立刻把资料送给爷爷,而是在少女和老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了他们的头髮做了亲子鑑定,完全确定后,才告诉爷爷他们有了朝颜的消息…… 「你好,你是……」思绪被人打断,夏云轩听到少女客气地询问他的身份。 「朝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再次见到妹妹,而且妹妹真人比照片还要好看,夏云轩又是高兴又是骄傲,他往前迈出两步,指着自己做自我介绍。 然而他话未说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低沉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云轩,你吓到她了。」 「啊,我吓到你了?」小姑娘神色警惕,夏云轩反而更开心了——哎哟,这丫头十几年没见,眼神倒是依旧兇巴巴的…… 「没有。」另一个青年开口后,朝颜也猜出了眼前两人的身份,「你是大伯家的云轩哥哥?」 说着,视线转向他身侧的人,喃喃道:「啊,你是云泽哥哥……」 记忆里青涩的少年已经褪去了稚嫩,清润眉眼间多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清冽…… 云泽哥哥长大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吗?和她想像中的,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嘛。 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朝颜忍不住抿起嘴角,把笑意憋回去。 「看样子还记得我?」小姑娘一双大眼里忽然盈满了笑意,使得整张脸看起来都生动了许多,听到他的问话,她用力点了点头。 青年不禁微微扬起了嘴角。 眼前的少女远比照片要鲜活得多,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此刻映在他的眼里,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迟疑的,应该再早一点,再早一点确认她的身份,把她接回家…… 不过还好,现在也不晚。 想到这里,他走上前两步,抬手覆在了她的发顶,低声道:「朝颜,欢迎回家。」 「嗯,大哥,我回来了,已经没关系了。」我平安无事的归来,已经没关系了,所以,你也不要再难过。 「哎哟我去,朝颜你果然从小到大眼里只有大哥!」一边的夏云轩双臂环在胸前,酸熘熘地说道,「小时候就喜欢颠颠地追在大哥屁股后面,我想抱一下都不给……」 在他的话语声里,小姑娘突然侧身,几步跳过来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青年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二哥,我回来啦!」他听到她说,无比欢快的语气。 二哥,我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真好,真好啊。 想到资料上的那些内容,在看看眼前的少女,他忍不住微红了眼眶,拍拍女孩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欢迎回家,我的小公主。」 流落街头,孤儿院,被排挤,被打伤进医院,被收养…… 那些不开心的事,全部忘掉吧。 我夏家的小公主,欢迎回家。
第5章 ,大少爷和梅花树 没有被见到妹妹的喜悦沖昏头脑,夏云轩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扯下来,戳戳她的脸,没好气地说道:「朝颜,你回来不通知我们就算了,第一件事就是来我家拔梅花树苗吗?」 他指着一边的小树苗,:「这是我妈前几天刚移植回来的,要是回来发现不见了,我和大哥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想起自家母亲的气场,夏云轩生生打了个寒颤。 「你想要梅花树苗?」夏云泽的关注点却和自家弟弟不一样,他看着重新被朝颜拎起来的树苗,若有所思。 「嗯。」朝颜晃了晃手里的树苗,微微笑道,「老宅里的梅花树一棵都看不到了,我想种几棵——我记得妈妈很喜欢梅花树,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发现现在的夏宅,真的是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她用树苗戳了下夏云轩,嬉笑道:「二哥,要是婶婶问起来,你就说树苗被我拔走了,我想婶婶不会生气的——反正,婶婶从小最宠我了。」 「……」夏云轩嘴角抽了抽。 她母亲生了长子后一心想要个女儿,据说怀着他的时候还专门去庙里求了菩萨,结果第二胎还是儿子,可以想见他妈当时有多失望。 后来馨姨嫁给了二叔,第一胎就是个女儿,见到侄女的那一刻,他妈简直比生他的时候还要高兴,朝颜这个名字还是他妈给取的……由此可见自家母亲在朝颜妹妹身上花了多少心思。 想想都难过啊。夏云轩摸了摸鼻子,把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压回心底。 「说起来,云轩你不是跟我说,爷爷说过要等到这个月二十号再去把朝颜接回来的吗?」夏云泽这话是问一家兄弟的。 听他这么说,夏云轩也愣了愣:「对啊,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 夏云泽拧眉:提前接回来了吗?母亲和父亲买了19号的机票赶回来,就是为了迎接朝颜回家。如今,居然这么悄无声息地接回来了,为什么? 「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朝颜无奈笑道,「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些。」 果然是这样吗?夏云泽嘆了口气,再次揉了揉朝颜的发顶,低声道:「我和云轩要去公司,晚上买了蛋糕去看你?」 「好。」朝颜笑,「不知道小时候那家蛋糕店还开着吗?」 「开着呢——你对吃的东西倒是记得挺清楚。」 「大哥最了解我了嘛……记得哦,还是要蓝莓味的。」 「好。」 和兄长们分别后,朝颜拎着小树苗往回走,没走出多远,迎面夏悦溪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桃源居这么大,要是迷路了怎么办?!」女生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我在到处找你!」 「抱歉,让你担心了。」朝颜歉意的笑了笑,温声道,「我看路边的梅花树苗挺好看的,就去拔了一根。」 「梅花树?!」夏悦溪脸上原有的担忧尽数散去,她站直身子,视线在少女和她手中的树苗上来回游移,「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懂?」知道自家妹妹在想些什么,朝颜越过她往回走,淡声说道,「怎么?就算是故意的又如何?我喜欢的东西,带回自己家里,不行吗?」 「自己家里?」夏悦溪追上她的脚步,狠狠说道,「可是那个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能不能为别人考虑一下?!」 「为别人考虑?怎么,你不喜欢梅花树?还是爷爷不喜欢梅花树?」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我和爷爷!」这个姐姐,装傻充愣倒是挺有一手! 「哦?不是你和爷爷?」朝颜停下脚步,回身正视着她,冷冷道,「除了你和爷爷,这个家里,没有其他的『别人』值得我去考虑。」 她的声音很冷,似乎在陈述某个事实,但语气里的嘲讽和厌恶却也毫不掩饰。 夏悦溪怔住——这个大姐姐,果然心里是带着恨的吧?恨爸爸娶了现在的妈妈?恨家人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十几年,受尽苦楚?还是恨现在的妈妈取代了她们亲生母亲的位置? 「回去吧,外面越来越热了呢。」没等夏悦溪回神,夏朝颜眼里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敛,她眯眼笑着,声音温柔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事,我会好好请教妹妹的。」 「你……」这话听起来跟威胁一样,夏悦溪瞪着她,见她不为所动,最终狠狠一跺脚,跑开了,「你真让人讨厌!」 「呵呵。」拎着树苗慢悠悠地往回走,想起夏悦溪的话,夏朝颜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让人讨厌吗?呵呵,我的亲妹妹,如果你是真的爱着苏玫,那么从今往后,我这个姐姐,只怕会让你越来越讨厌啊,哎,真是让人头疼呢。 迈巴赫疾驰在公路上,车内,悠扬的钢琴曲缓缓流淌着。 到了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随着车慢慢停下,原本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的青年睁开了眼睛。 「从这条路过去,第一个路口有一家甜品店。」夏云泽指着窗外的路口,淡声道,「待会儿下班了我们去买一份蓝莓味的蛋糕,晚上去老宅吃饭。」 「哎?」惊讶使得夏云轩结巴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和我一起去吗?」 「不然呢?」 「额。」夏云轩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自从朝颜失踪后,你一次老宅都没有去过,今天晚上突然过去,也不怕把爷爷吓出心脏病……」 「说完了吗?」无视了夏云轩的碎碎念,夏云泽说道,「绿灯了。」 「哦哦。」在车后响起喇叭声的同时,夏云轩发动车子跟上了大队伍,「要不要提前跟爷爷说一声?我怕赵婶不做我们的饭……」 「随便。」 既然回答随便,那还是先打电话跟赵婶说一声吧。 夏云轩在心里默默做了决定。 夏宅,书房。 夏老爷子抬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把手里的棋子扔到了棋盘上,轻轻嘆了口气。 「怎么了老爷子?」他的对面,陪他下棋的周管家也放下棋子,关切地问道,「您从早上开始就心事重重的,在为朝颜小姐担心吗?」 「老周啊。」夏老爷子再次嘆了口气,「你说,今天早上,那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朝颜小姐在外流落十三年,如今回来,很多东西都变了,她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周管家顺着老爷子的话接道,「只有老爷子您是她最熟悉的人,她自然是想跟您多亲近一点的。」 周管家这么回答,虽没有明说,也算是认同了夏老爷子的话——今早,夏朝颜是故意去环湖路等着夏老爷子的。 虽说晚辈想要亲近是好事,但这种小心翼翼故意迎合的感觉,总让老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的孙女,连亲近他,都要耍一些小手段…… 「两个老人家一脸凝重的样子,这是怎么了?」赵婶泡好了茶回来,就见两人沉默着不说话,不禁失笑,「不知道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哈哈,老爷子这是在担心朝颜小姐呢。」周管家把早上的事和老爷子的担心草草说了一遍,赵婶听得一愣一愣,「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小心思这么多?」 赵婶和周管家一样,在夏家时间不短,所以和老爷子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今早是我让朝颜那孩子去环湖路的,她没跟你们说吗?」 「说倒是说了,只不过……」 周管家话没说完,被赵婶打断,她没好气地笑道:「我说你们两位老爷爷,小辈儿愿意亲近你们,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到了你们眼里就搞得弯弯绕绕跟什么阴谋诡计一样——就算朝颜小姐真的有什么小心思,那也是因为她想要亲近老爷子。」 「我说老爷子,难道朝颜小姐回来后尽给你冷脸看,你才舒服吗?」赵婶把茶推到老人家面前,无奈道,「你们啊,这就是关心则乱。我看朝颜那孩子挺乖的,早上起来帮我做饭,也没什么架子,这样的女孩子才讨人喜欢——我就不懂了,你们到底在担心啥?」 「额。」被赵婶这么一说,夏老爷子也有些茫然——对啊,他在担心啥?朝颜愿意亲近他,不是好事吗?他最担心的不就是朝颜即使回到夏家也不愿意接受他们这些亲人吗?现在看来,朝颜对他完全没有任何隔阂,反而愿意主动亲近…… 夏老爷子拍了下额头,对赵婶笑道,「小赵说的是,我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哈哈哈……」 夏老爷子笑了,周管家和赵婶也都松了口气。 「想通了?」赵婶笑道,「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嗯?什么好消息?」周管家问道。 「刚刚云轩打电话回来,说晚上和云泽大少爷一起过来吃晚饭。」 「和谁?」夏老爷子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和云泽少爷!」赵婶重复了一遍,笑道,「这云泽少爷十多年不肯过来,如今朝颜小姐找回来了,他的心结,只怕也是放下了。」 夏云泽为什么不肯回老宅,在场的三位老人家心里都清楚——除了不愿意想起妹妹失踪的事以外,还有一点,这位大少爷一直觉得,朝颜小姐的失踪和苏玫夫人有关系。 十一年前,大少爷海外学成归来后,要不是老爷子镇着场子,苏玫夫人就被他带人直接从夏宅带走了……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赵婶无奈摇了摇头——自那件事以后,大少爷再也没有踏进老宅一步,或许是怕他再生什么事端,老爷子也没有强求。 如今,总算是好了。 夏老爷子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那孩子愿意回来吃饭了? 当年朝颜失踪,云泽带人闯进老宅,直言要带走苏玫问清楚的时候,是他出面制止的。 那个时候,那孩子就站在大门口,冷冷看着他,抬脚把扯着他衣角求情的夏悦娆踢开。 「难道在爷爷心里,朝颜还比不过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说朝颜失踪,和苏玫有关,证据呢?」 「我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只要是活人,总能问出点什么。」 「你,你简直胡闹!」 「胡闹就胡闹吧,我今天一定要把人带走。」 「你敢!你在国外两年,就学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呵,爷爷以为,我该学些什么?」 「你……」 「爷爷您是正人君子,学的是礼义廉耻君子之风,结果呢?你看看这夏家,二叔久不归家,馨姨死的不明不白,这女人来了没一年时间,反对她进门的朝颜离奇失踪——别跟我说是走丢了,朝颜年纪小,但不至于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爷爷,你的礼义廉耻,保护了谁?保护了这个杀人兇手吗?!」 「你给我住口!」 那个时候,被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激怒,他狠狠打了一贯疼爱的长孙一巴掌,放下狠话。 「今天除非我死了,你别想从这个屋子里带走任何人!」 夏老爷子垂眸看着棋盘,长出一口气,似乎想把胸口积压多年的郁结吐出来。 那天,云泽没有带走任何人,然而,从那天开始,他也再没有回过夏宅。 苏玫倒是没什么异样,只说惊吓过度,但是可以理解云泽的做法,让他别太责怪云泽。 责怪?他有什么资格责怪云泽,云泽那些话,虽然偏激,却多数都是真的。 闻馨,朝颜……他的儿媳,他的孙女,都是有资格怪他的。 「朝颜那孩子呢?回来了吗?」不再去想过去那些事,夏老爷子拍拍腿站起身,对赵婶道,「我看悦溪丫头刚从走廊过去了,朝颜也该回来了吧?」 「回来了回来了。」赵婶起身收拾茶具,「早就回来了,还跟我借了铁锹铲子,说要到花园里种树……」 「种树?」周管家疑惑道,「种什么树?」 「这个我就没问了。」赵婶正回答着,外面,管理花园的管家过来敲门,「老爷,外面大少爷让人送了一车梅花树苗过来,说是给大小姐的。二爷让我们前面小花园种两棵,后面大花园种两棵,其他的,种到花园旁边那块空地上去,您看这样可以吗?」 「二爷?政晏回来了?」老爷子讶然,「他让你们把梅花树种到花园里?」 「对啊,本来是说全部种到后花园里的,但是大小姐说二夫人喜欢郁金香,她不好得夺人所爱,所以就让种到边上的空地里。」 「政晏同意了?」 「啊,就是二爷吩咐的。」 夏老爷子挥了挥手,一脸凝重地对周管家道:「我们下去看看。」 周管家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僵硬地点头道:「好。」 梅花,那是闻馨夫人最喜欢的花。闻馨夫人还在世时,夏宅最常见的就是梅花。 后来闻馨夫人去世,朝颜小姐失踪,没多久苏玫夫人藉口单调撤走了梅花,换上了郁金香,当时二爷虽然似有不满,却也没有明确反对。 再后来,二爷偶尔上上心,还会专门为苏玫夫人移植一些郁金香回来。 他们不说,但每个人都清楚,梅花代表着什么。 那位朝颜小姐,不是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吗?为什么还会记得梅花? 更让他惊讶的是,明知道梅花代表什么,二爷居然也同意了种到花园里? 等等,二爷刚回来,他们父女这才见面多久,他就已经开始纵容这位大小姐了吗?! …… 拎着拔回来的梅花树苗,夏朝颜找赵婶借了工具,到别墅前的花园里寻找合适的位置,种梅花树。 嗯,不能太显眼,免得被人藉机挑起事端,让爷爷对她有什么误会和不满。 也不能太不显眼,毕竟,这梅花树,就是要给某人看的。最好是,让她一出门,一开窗就能看到。 少女在花园里转了几圈,终于敲定了合适的位子,开始种树。 这个花坛处在苏玫房间窗户的斜下方,位置偏僻。正因为偏僻,所以没有种植其他的花花草草,梅花树种在这里,到时候长大了一开花,啧啧。 而且,这个地方正对着花园的走廊,距离有些远,乍一看不显眼,不过梅花要是开了,暗香浮动,想不注意都难。 夏家的大小姐,为了不惹继母伤心,连自己喜欢的梅花树都只能种在这种角落里,就算有些人心有不满,也不好得说什么吧? 苏玫的窗户下面?不好意思,种的时候没注意到,而且这不是偏了那么多吗?呵呵。
第6章 ,礼物 夏政晏下了飞机后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让助理把他送回了家。 老爷子前几天打电话给他,说是把朝颜接了回来。 「你毕竟是朝颜的亲生父亲,孩子要回家了,你怎么也该回来见一见她吧?」 「爸,我这边真的很忙,忙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哎,我说你……」 没等老爷子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分开了十三年,那个女儿对他难道还会有什么感情吗?为什么非要他亲自去接她? 为什么? 闭目沉思的男人自嘲地笑了声。 呵呵,为什么不愿意去呢?那是朝颜,是从小被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朝颜。 为什么不愿意去呢? 不是不愿意,是不敢吧。 朝颜……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那个孩子小时候的样子——很爱笑,说话声音很软,喜欢抱着他的胳膊缠着他给她讲故事…… 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啊……他在心里苦笑。 「政晏哥哥,你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呀?」 「女儿。」 「为什么?」 「女儿像你,懂事可爱,招人喜欢……儿子的话,生下来丢给爸带吧,爸应该挺高兴的。」 「……你这么偏心,要真是儿子,怎么办?」 「不要紧,要是儿子,我们就再生,直到生个可爱的女儿为止。」 「你、你想得美啊!」 …… 「耙……耙耙……」 「朝颜是不是在说什么?」 「噗哧,朝颜她在叫你呢。」 「咦?都会叫人了吗?来来来,再叫一声,叫爸爸。」 「耙耙……」 「不是耙耙,是爸爸。」 「耙!耙耙……」 「哎哟,老婆你看,这丫头笨得很!」 「喂,政晏哥哥你说谁笨呢?!」 「哎哎哎,我错了老婆,我错了!」 …… 「妈妈,爸爸回来了!……爸爸,给我带礼物了吗?哇,最喜欢爸爸了,亲亲。」 「爸爸,明天是中秋节,我们老师说了,是家人团圆的节日,你不回来吗?」 「爸爸,这是我画的画,这个是妈妈,这个是爸爸,这个是我……」 「爸爸,妈妈今天晕倒了,我好害怕,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爸爸,你又要走了吗?我看到妈妈晚上一个人偷偷哭,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妈妈去世了,你回来迟了。」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不许娶那个女人回来!」 「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我恨你!」 用力摇了摇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女孩稚嫩的声音从脑子里甩出去。夏政晏扶着额头,微微弯了腰。 是了,隔了这么多年,他仍然忘不了最后分别时她的眼神。 忘不了那双冰冷的,带着恨意的,漆黑的眸子。 他不敢去接她。 …… 谢别了助理,他拎着给女儿们准备的礼物往别墅走去,经过小花园的走廊时,无意间瞟了眼不远处,顿时止住了脚步,怔怔的,再难以挪动一步。 不远处的的花坛里,少女正一手扶着小树苗,仔细地踩着周围新醅上去的土。 离得远了,他看不清她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她的样子。 早在夏老爷子拿到资料的同时,关于夏朝颜的所有资料也送到了他的办公室。 那份资料详细的记录了夏朝颜在外十三年的经歷,流落街头,不知道什么原因忘记了以前的事,被送到孤儿院,被孤儿院的小朋友排挤,被打伤送进医院,救了一个被混混们骚扰的女生,被女生的父母收养,考上槿城最好的大学后来到槿城,被夏家的探子发现…… 他没有参与她的成长,却仿佛看着她的成长,看着她,经歷了无数艰辛,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长成大人。 亲子鑑定的后面,贴着女孩子最近的一张生活照。 海滩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光泽,少女一身粉白色的长裙,光着脚站在打出白色泡沫的海水里,因为海风太大,她不得不抬起一只手压着帽子,黑色的发有几缕拂过脸颊,她眯着眼睛,看着镜头,笑得灿烂。 那模样,像极了少女时期的闻馨。 闻馨。 这个名字,几乎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每每念及,都能瞬间穿透心脏,带出撕裂般的痛楚。 朝颜失踪的那天下着大雪,一天一夜,在地上积了很厚一层。 他的小女儿,就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流落街头,孤立无援……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甚至都不敢去看一眼长眠香山的闻馨。 他辜负了她,弄丢了他们的女儿,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闻馨,一定是你护佑着,朝颜才能重新回家,对不对? 你知道我照顾不好她,所以,所以迟迟不捨得放手对吗? 如今,这孩子终于回来了,你,是否可以安心了? 「啊,你是……」他在发愣,握着铲子的女孩发现了他,先一步开了口,「你是……爸爸?」 明明该是最亲的称唿,却用着疑问的语气。 她向他走了两步,又停下,踟蹰不前。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朝颜。」那一声称唿,很轻,却仿佛重锤一样砸在了他胸口,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女孩犹豫着,慢吞吞挪到了他的面前。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资料上说女孩不知因为什么,忘记了六岁以前的事。 朝颜摇头。 「那你,还记得我吗?」对于一个父亲来说,这个问题过于苦涩。 朝颜点了点头:「唔,很模煳,但是还是有些印象的……」 这回答……还真是诚实啊。 想起小女儿在外面经歷的风风雨雨,他心里愧疚,轻声说道:「朝颜对爸爸的印象都模煳了啊……不过没关系,朝颜已经回家了,以后可以慢慢记起来。」 「嗯。」少女有些拘谨,点头,「好。」 相对无言。 沉默间,她看了眼他拎着的东西,开口道:「爸爸你出差回来很辛苦,快点进屋去吧,外面很热。」 「外面热,你在干什么?」他自然的接着她的话,问道。 「我在种树。」朝颜一本正经,指给他看,「我从婶婶家拔了一颗梅花树苗回来,找了地方种好了。」 「梅花树苗?」他心头一紧,拧眉——她还记得梅花树? 「哎,我记得小时候家里好像有很多梅花树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都看不到了。」夏朝颜细细观察着夏政晏的表情,试探着说道,「我很喜欢梅花树,所以从婶婶家拔了一棵回来……」见他皱眉,她问,「爸爸,家里,不许种梅花树了吗?」 「……」女孩的眼睛很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下意识否认,「没有。」 「啊,那就好。」夏朝颜松了一口气——看来,对种植梅树还是郁金香,她的父亲也是没什么额外的意见和建议的。 这么说来,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二爷回来了?」有人急匆匆地穿过花园,正好撞见了走廊里的两人,忙停下打招唿。 「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认出是管理园子的管家,夏政晏问道。 「外面有人送了一车树苗来,我去问了一下,说是大少爷让人送来的。」 「树苗?」夏政晏疑惑。 「大哥送来的?」夏朝颜同样疑惑。 「对,是一车梅花树苗,那人说了,大少爷各种品种的都挑了几棵,专门给大小姐您的。」 没想到夏云泽把这事儿放心上了,转眼给她送了一车过来,她惊讶地「啊」了声后,看向一边的夏政晏。 家里长辈在这里,那一车树苗怎么处理,就不是她说了算的了。 「给朝颜的?」夏政晏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随口道,「那就种到各个花园去吧。」 「哎,好。」得到了吩咐,管家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夏朝颜没料到自己父亲居然这么随意地安排了那些树苗,她叫住管家,对夏政晏说道,「爸爸,我听说苏玫阿姨很喜欢郁金香,如果一车梅花树苗种下去,等长大了,郁金香肯定活不了。」 「哪有这么娇气?」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的夏二爷完全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想到苏玫对郁金香的喜爱,到底多了些犹豫。 「会的会的。」看出他的犹豫,夏朝颜认真道,「我看后花园边上有一片空地,要不,梅花树种到那里去吧。」 「空地?」夏政晏想了想,「你觉得可以,就种到那里去吧。」 得到了贊同,夏朝颜对管家说道:「那就小花园里挑两棵,后花园里挑三四棵,其他全部种到空地里去。」 「好的,大小姐。」 「管家辛苦了。」夏朝颜温和地笑着,低声说道,「毕竟是一车梅花树苗,您要是不忙的话,再去问一下爷爷的意见吧。」 「哦哦,好的。」 看这管家的样子,大概一开始就是准备去问老爷子的意见的。 梅花树……爷爷和爸爸都是男人,可能心思没那么细腻,梅花树还是郁金香,他们根本就没有过多的在意。 但毕竟在很多人眼里,树不单单是树,花也不单单是花,还是谨慎点好,免得落人口实。 …… 夏家客厅。 直到后花园传来叮叮噹噹的响声,苏玫才知道夏政晏回来了。 她没有急着下楼,先给夏悦娆发了消息让她下去,然后在镜子前细细给自己上了一个妆——妆低偏暗淡,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黯然。 等她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夏悦娆和夏悦溪正在拆礼物。老爷子坐在沙发上和夏政晏说些什么,夏朝颜乖乖坐在老爷子身边,时不时给两人添一下茶。 不知道为何,看着这一幕,苏玫心里无端端跳了一下——客厅这个场景,让她觉得,夏朝颜已经得到了长辈的认可可以跟着学习公司里的事,而她的女儿还像个孩子一样抱着父亲带回来的礼物欢唿……这怎么可以? 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家孩子能永远不长大,但是夏悦娆不可以——她必须懂事,必须优秀,必须得到所有长辈的认可,因为只有这样,她做的那些事,才有意义。 她慢慢走下去,走近了隐约听到夏政晏在讲自己出差途中的趣事,和工作无关。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自嘲:自己还是太过杞人忧天了,夏朝颜刚回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取代悦娆和悦溪的位置。 「妈,你下来了?你快看父亲给我带的礼物!」夏悦娆拎着父亲带回来的公主裙在身前比划着名,转了个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好看吗?」 「好看。」苏玫点点头,看向夏悦溪,「你呢?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夏悦溪沖她眨眨眼,把右手伸到她面前:「爸爸给我带了这个!」水晶的手鍊衬着少女白皙的皮肤,分外好看。 「这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买的吗?」苏玫也跟着笑,揉了揉夏悦溪的头髮,「如今,总算如愿了。」 说完,她走到夏政晏身边,先跟老爷子打了招唿,这才看向夏政晏,温声道:「昨天通电话不是说还要几天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合作谈的比较顺利,所以提前提前回来了。」面对温柔的妻子,夏政晏语气也温和了很多,「嗯?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儿。」得到了丈夫的关心,苏玫微微低下头,仿佛害羞一样,低声道,「就是有些苦夏,不是什么大事。」 「黑眼圈这么重,我让刘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这种事情,过几天自然会好的。」苏玫握住夏政晏的手,柔声道,「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阿姨喝茶。」冷眼看着两人恩恩爱爱,夏朝颜倒了一杯茶放到了苏玫面前,不轻不重的一声响,成功把夏政晏的注意力分散开。 「啊,谢谢朝颜了。」这么急着打断她和政晏的谈话,看来她想的果然没错,毕竟有着血缘关系,或多或少都会在意的吧? 不过,现在她把话题转开了也没关系,她是夏政晏的枕边人,只要她保持着这样的「身体不适」,夏政晏总会问起的。 「阿姨脸色真的不好。」苏玫没想到,夏朝颜打断他们的谈话,却也没有把话题转开,而是看向夏政晏,「爸爸,要不让医生来看一下吧?若是我刚回来,阿姨就病倒了,外人还以为是我让阿姨太操心了呢!」 「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夏老爷子本来安静喝着茶——他对自家老二和二媳妇时不时的秀恩爱早就免疫了。此刻听到朝颜这么说,顿时放下茶杯,瞪了夏朝颜一眼。 夏朝颜拽住他的袖子晃了晃,央求道:「爷爷,我说的是实话啊,我昨天回来的时候苏玫阿姨都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身体不舒服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做了什么……」 她这话一出口,苏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没错,她故意化妆使得脸上看起来气色不好,就是为了引起夏政晏的注意,找个藉口引出她想说的话。 她想让夏政晏知道,自己对这个归家的继女是有心亲近的,奈何小姑娘脾气不好,回来的当晚就当着众人下她面子。 她是夏政晏的枕边人,朝夕相处。甚至不需要说夏朝颜的坏话,只需要偶尔表现一下自己的无奈和委屈就行。 夏政晏重感情,见得多了,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对夏朝颜越来越不满。 而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只是,如今被夏朝颜这么一说,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她要是多说什么,说不定老爷子和夏政晏真的会觉得她是刻意为之。 这个夏朝颜,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第7章 ,挑拨 听了夏朝颜的话,苏玫脸色僵硬,一时没有接话。 「呸呸呸,就你小心思多。」老爷子没注意到苏玫的神色变化,他点了点夏朝颜的额头,对夏政晏说道,「政晏,待会儿让刘医生过来给苏玫看看吧。」说着,看向苏玫,温声道,「身体不舒服要及时跟刘医生联繫,免得拖出什么大毛病。」 「爸说的是。」苏玫按下心口的郁闷,微笑着回答。 「咦,爸,礼物就这些吗?」看母亲表情就知道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夏悦娆适时插进话。 她拉着夏悦溪坐到夏政晏对面,神神秘秘地说道:「爸爸应该不止带了这些回来吧?」 「你这臭丫头,还想要什么?」对这个懂事的女儿,夏政晏一直是打心眼里喜欢,此刻听她这么说,便笑着说道,「这次没有了,下次可以帮你带。」 「才不是我想要!」夏悦娆状似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大姐姐刚回来,爸爸你给大姐姐的礼物呢?」 她这么一说,夏老爷子才想起这事,立刻看向夏政晏,见夏政晏表情一愣,顿时明白儿子根本没有给孙女带什么礼物。 他不禁拧眉,有些恼火——人回来了,他不去接就算了,现在另外两个都有礼物,却独独忘了这个? 只不过,从夏政晏回来后,夏朝颜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夏悦溪和夏悦娆拆礼物的时候也没有过去凑热闹,只是安静坐在他身边给他倒茶,绝口没提礼物的事,导致连他都忽视了这个事情。 此刻被夏悦娆提出来,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夏朝颜,只见夏朝颜微微低了头,抿着嘴角,脸色有些尴尬。 老爷子忙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难过,转而看向夏政晏,正准备说几句来缓解此刻的难堪,却再次被夏悦娆清脆的声音打断。 「哇,爸爸不会忘了吧?!」夏悦娆仿佛没有看到老爷子和夏朝颜的表情,继续说道,「爸爸居然忘了大姐姐的礼物,这可不对哦。」 「咳咳,我这次回来的比较匆忙……」夏政晏咳嗽了一声,无奈解释,「而且,不知道朝颜喜欢什么,所以就想着,如果朝颜明天有空,我带你出去,想要什么自己挑,好不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夏朝颜,只见小姑娘听到这话,明显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他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这个样子,跟闻馨还真是像啊。 其实,就算这么多年不见,就算不是在他身边长大,也没有关系。 就像他这个父亲期待着她能放下心结主动亲近他一样,作为女儿,她也在期待着父亲的重视吧? 想到这里,他便也笑了。 ——闻馨,你不用担心,女儿和我分别了这么久,没关系,我会把那空缺了十三年的爱全部弥补给她。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夏悦娆噎住,不知如何接话。 失策了,就算几十年没见,就算父亲不喜欢闻馨,但是,夏朝颜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啊,爸爸你偏心,我也想自己挑礼物!」夏悦溪没那么多小心思,听了夏政晏的话,立刻抗议起来,「明天我也要去!」怕爷爷反对,她又加了一句,「我可以去帮着大姐姐挑礼物!」说完,巴巴望着夏老爷子。 「想去的话就一起去吧。」没想到儿子是这个想法,老爷子松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很多,「别给你爸添乱就行。」 「好!保证不添乱!」 …… 一家人在客厅聊着天,夏政晏不时询问一下关于夏朝颜养父母的情况。 「他们收养了朝颜,我很感激,有机会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说到这里,夏朝颜拉住夏老爷子的手,说道:「爷爷,我过生日那天,柳絮姐姐会回国,我想邀请她来家里做客,可以吗?」 夏悦溪疑惑:「柳絮姐姐?」 「就是养父母家的女儿。」 「可以。」夏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本来也是该好好招待的客人。」 夏政晏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瞥了苏玫一眼,似有犹豫。 「怎么了?」眼里都是丈夫的苏玫立刻察觉到他的动作。 「关于林家的婚事……」 「说起这个,前几天姐姐来找过我,说是……」苏玫说到这里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说林家的意思是把订婚的人选换回来……」 一边的夏悦溪身子一僵,脸色顿时惨白——开始了,妈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了!他们果然想把人换成夏朝颜! 夏悦娆看了她一眼,安抚性握住她颤抖的手。 「换回来?换回朝颜吗?」夏政晏皱眉,似有不满,「我看林祁那孩子挺喜欢悦溪的为什么要换……」 「这事儿不着急。」夏老爷子打断夏政晏的话,「距离朝颜生日还有一段日子,我们先看看林家的态度再做决定。」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双手握拳,在腰侧捶了捶,对夏政晏道:「坐了一下午,陪我出去走走吧。」 爷爷这么说,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爸爸单独说。 猜测和林家的婚事有关,夏悦溪现在只希望父亲能坚持刚才的观点,不要同意换人。 林家的婚事?换人? 夏朝颜注意到夏悦溪的脸色,大致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难怪,自家这个妹妹一见面就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敌意,原来,是为了林家的婚事? 夏朝颜轻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太单纯啊,喜怒哀乐表现得这么明显,很容易被人当枪使的,笨蛋。 「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再过会儿要吃晚饭了。」苏玫挥了挥手,示意夏悦娆带夏悦溪离开。 看样子妈妈是有话要跟这位大姐姐说。夏悦娆找了个藉口拉着夏悦溪上楼去了。 「朝颜,你刚回来不久,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苏玫眉眼温婉,和声和气地开口,「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可以告诉我。」 「我吗?没有呢。」只有两个人,夏朝颜语气冷淡了很多,她端着茶杯喝了口,淡淡说道,「我只怕我回来了,阿姨你会有很多不习惯。」 「怎么会?」苏玫好脾气地笑着。 「哦,不会就好。」夏朝颜悠悠然放下茶杯,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我原本还担心阿姨不喜欢梅花树,所以让人别种在花园里,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话落,不出她所料,苏玫整个脸色瞬间变了。 「梅花树?」 「对啊,大哥送过来,刚好爸爸回来看到了,就说全部种在花园里。还好我提醒了他,不然阿姨的郁金香可就全没了啊。」夏朝颜语气无奈,「阿姨,没关系的吧?你如果不喜欢,我就让管家不要种了。」 「啊?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梅花挺好的。」苏玫僵着脸尴尬的扯出笑容,「你喜欢就种吧。」 她下楼时没有注意,花园里吵吵闹闹种的小树苗,居然是梅花树吗? 这个臭丫头……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 「阿姨果然很温柔呢。」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苏玫的尴尬和隐忍分怒火,夏朝颜点点头,感嘆道,「我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样子,但是看到阿姨你,就觉得我妈妈应该也是很温柔的人。」 「啊,我和闻馨夫人不熟。」努力平復下心绪,苏玫微笑道,「不过,大家都说闻馨夫人很好,很受欢迎呢。」 「嗯嗯,我也觉得妈妈肯定很好。」夏朝颜点头表示认同,「不然,爸爸也不会那么早喜欢妈妈的!」 句句诛心。 为了克制住自己,不把茶杯砸到她脸上,苏玫险些把嘴唇咬出血来:「朝颜你……」 「我偶尔也会想,如果我妈妈还活着,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阿姨,你见过我妈妈的照片吗?」 「额,见过……」她想换话题,夏朝颜却似乎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中,完全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周爷爷说爷爷书房里有很多,待会儿我去找找看。」 「嗯,可以……」 「阿姨你……」 「……」 这个话题越聊越窝火,苏玫随便找了个藉口,匆匆离开了客厅。 夏朝颜给杯子添满水,想起苏玫离开时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她今天故意画了憔悴的妆容,想要引起爸爸的注意力,既然如此,她就帮她一把——她不是身体不适吗?那她就给她请医生,多好。 然后呢?夏悦娆故意当着她的面提起礼物的事,想让她伤心吗?挑拨她和父亲的感情? 哈哈,别说那些个礼物,就算是父亲的爱,于她而言,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她不介意偶尔表现一下委屈难过,让她们能有点计谋得逞的成就感,但怎么可能真的因为一两件礼物,去大吵大闹生气怨恨? 不过,从父亲的回答来看,他还是爱着她的吧? 虽然他们父女分别了十三年,虽然十三年前的最后一次见面,她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 然而血浓于水的亲缘,是不可能轻易切断的。 这样挺好。 毕竟,她可以不在意父亲爱不爱她,有人却很在意啊。 晚饭准备好后,夏老爷子和夏政晏还没有回来。 电话打不通,苏玫在门口看了会儿,干脆让夏悦娆出门去找找。 夏悦娆刚跑出大门,撞上了急剎车停下来的迈巴赫。 看了车牌一眼,夏悦娆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开车能不能小心点?撞到人怎么办?」 驾驶座上车门打开,夏云轩笑嘻嘻地下来,走过去勾住她的肩膀,语气熟稔:「这不是想和你打个招唿嘛!天都黑了,去哪儿呢?」 「去找爷爷和爸回来吃饭。」夏悦娆把他的手拍落,小声道,「大门口,别动手动脚的,小心爷爷看到了揍你!」 「哦。」夏云轩把手插口袋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爷爷和二叔干嘛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下午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夏悦娆看了他一眼,好奇,「你今天怎么来了?」 「来陪我们的朝颜妹妹吃晚饭啊。」夏云轩回答得理所当然。 他话音刚落,副驾座紧闭的门突然开了,青年从车上下来,扶着车门,冰凉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聊够了?聊够了把车开到停车坪去。」 「哦哦。」夏云轩对这个哥哥一向言听计从,立马乖乖回去开车,「你快去找爷爷他们吧,我们待会见。」 直到车子从她身边开走很久,夏悦娆依然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那个人,那个人居然也来了?十多年没见,那样冰冷的眼神……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十一年前,他带着人闯进夏宅,二话没说扯着她的母亲就要带走,那个时候,宅子里所有的下人都在一边看着,议论着,没有任何人敢上来劝说制止。 她挣开阻拦她的保镖,扑过去拽着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求他。 那次接触,是他归家后,第一次正眼看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似乎愣了愣,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柔软。 心软了吧?她在心里猜测着。 谁知下一秒,少年有些厌恶地扯出被她拽在手里的衣服,毫不留情地一脚将她踢开。 现在回想起来,胸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在那之前,她一直对大伯家的两个哥哥有着莫名的期待和嚮往,特别是大哥,因为到了夏家以后接触到的所有人,无论是下人还是宾客,对这位兄长都是赞不绝口。 是个非常优秀的少年,也是夏家未来的接班人。 这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只可惜那个时候的他在国外求学,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面——每次和夏云轩接触时,她就会想,二哥这么喜欢她,如果那位大哥回来了,会不会也很喜欢她呢? 然后,他回来了,在夏朝颜失踪了一年后。 他不喜欢她,不止不喜欢,他还讨厌她……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冰冷到毫无感情的。 然而不知道为何,每每回忆起当年那个冷漠,甚至带着些煞气的男人,她就会从心里燃起一股火。 她的这位大哥哥,可比平日里遇见的那些只会拍她马屁的臭男人要有诱惑力多了。 好看的眉眼,冰冷的视线,淡漠的表情……少女慢悠悠勾起嘴角,让这样的男人为自己神魂颠倒,才会有征服的快感,不是吗?
第8章 ,怀疑的事 等夏悦娆伴着夏老爷子和夏政晏回到客厅的时候,一眼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几个人。 可能为了避开夏云泽,苏玫不在客厅。 夏云轩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正一脸的不耐烦。 夏悦溪乖乖坐在夏云轩身边,低着头呆呆盯着自己的膝盖,哪里还有刚才的活泼模样? ——看来,她平日里有意无意的洗脑还是挺有用的,夏悦溪被这位大哥吓得不轻啊。 和夏悦溪的安静不同,夏朝颜正抓着夏云泽的袖子,低声说着什么话。 走近一点,她可以看到夏朝颜脸上的笑颜——只觉得分外碍眼。 夏云泽坐在沙发上,侧身看着夏朝颜,嘴角微扬,平日里的冷漠疏离一扫而空,余下的,是她都能捕捉到的温柔。 夏悦娆慢慢握紧了拳头,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适——她真的不明白,夏朝颜失踪了十三年,十三年啊!连爸爸和爷爷都已经淡忘了,放弃了。这个大哥,到底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寻寻觅觅坚持这么久? 六岁的小孩子,有什么样的好,能让他记这么多年?! 「啊,爷爷回来了。」夏悦溪最先发现回来的三人,她仿佛从某种束缚中挣脱了一般,立刻跳起来跑到夏老爷子身边,欢快地说道,「爷爷,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吃晚饭吧。」 「嗯。」夏老爷子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夏悦溪的话,目光始终盯着沙发上的青年——说起来,他也有好久没有见过这个长孙了,这孩子,倒是比以前更稳重了,似乎,也更冷漠了些。 「啊,爷爷,爸爸。」夏悦溪这么一叫,沙发上其余几个都站起身来,夏朝颜看了眼外面,说道,「爷爷,我去厨房让赵婶准备开饭吧?」 「云轩你去。」夏老爷子看了夏云轩一眼,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嬉笑道,「这种事情当然还是做哥哥的来呀,朝颜你坐着就好。」 「悦娆,你和悦溪上去看看苏玫,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严重的话待会儿让刘医生过来看看。」 夏悦娆答了声「好」后,拉着夏悦溪离开客厅。 爷爷这样子,明显是有什么话要跟夏云泽和夏朝颜说。 虽然妈妈在这个夏宅已经很有威信,但是,只要老爷子不死,这个宅子里最大的那一位,永远是老爷子。 既然老爷子刻意支开他们,那肯定是有什么机密的事要说,偏偏,现在的她还没有实力在这个大宅安排只属于她们母女的眼线…… ——如果爷爷死了的话,很多事情是不是就会好办很多? 这么想着,夏悦娆不禁微怔——如果爷爷死了的话……不不不,如果爷爷现在死了,夏云泽再找她们母女麻烦,只怕没人可以阻止。 爷爷不止保护着夏朝颜,也保护着她和母亲。 而且,一旦爷爷去世,那份合约会立刻生效,她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所以,在她们的目标到手之前,爷爷还是要好好活着的。 …… 夏老爷子支开其他人市,夏云泽一直安静站在夏朝颜身边,转着手机不发一言。 直到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夏云泽这才看向夏老爷子,温声唤道:「爷爷。」说着,推了夏朝颜一把,「还不扶爷爷过来坐。」 夏朝颜:「哦哦。」大哥你怎么不自己过去扶?而且,你这么说,爷爷肯定会生气的! 「不用。」果然,夏老爷子阻止了夏朝颜,自己走到沙发边坐下,「老头子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说着,抬了抬下巴,「坐吧,站着干嘛。」 「爷爷老当益壮。」人越老,越不服老,老爷子自然也不例外。夏云泽微微笑道,「是我说错话了。」 「哼,你没有说错话。」夏老爷子板着脸,冷着脸说道,「你若是再过个几年不回来,只怕真的就要到棺材里见老头子我最后一面了!」 「呸呸呸!爷爷胡说什么呢!」脆声打断老爷子的话,夏朝颜飞快地挪过去挽着老爷子的胳膊,急切地说道,「老人家的话不算数的,爷爷快把刚才的话呸掉。」 「我难道说错了吗?」夏老爷子到底心中有气,见夏云泽一言不发,只觉得气得更厉害了,「我知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朝颜,害她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我就问你,云泽,如果朝颜没有找回来,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不回来看看老头子我了?你……」 「爷爷,是我错了。」没等老爷子说完,夏云泽忽然开口,「爷爷别说了,是我错了,对不起。」他这么说着,目光却是落在一脸呆滞的夏朝颜身上——显然没有料到这次的谈话是因她而起,小姑娘呆呆看看爷爷,又呆呆望向兄长,眼眶慢慢红了。 夏云泽拧眉,对着她伸手:「朝颜,过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你因为我的原因和爷爷闹别扭了吗?」夏朝颜慢慢松开老爷子的胳膊,也没有到夏云泽身边,她低声问道,「是因为我吗?」 「哎哟,小丫头想什么呢!」没想到自己的话让刚回来的孙女有了不好的联想,夏老爷子慌忙解释,「爷爷我乱发脾气呢,和丫头没关系的。」 「……」 「对,是因为你。」这个妹妹的脾气他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时候矇混过去,她只怕会一直放在心底纠结。 夏云泽抬了下手,示意她到他身边去,「你过来,不许哭。我解释给你听。」 「……我没有哭。」夏朝颜一边反驳着,慢腾腾坐回到夏云泽身边。 「好好,没有哭。」夏云泽打量了她一瞬,确定的确没有哭,这才继续说道,「朝颜,你还记得十三年前,你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出去吗?」 夏朝颜摇了摇头。 夏老爷子嘆了口气,无奈道:「是因为爷爷不愿意带你去游乐园。」 「是这样吗?」因为爷爷不愿意带她去游乐园?夏朝颜呢喃道,「是这样啊……那我,真的太任性了,小时候。」 「朝颜,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连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夏云泽却只是笑了笑,沉声道,「可是,我却不这么想。」 「哎?」 「朝颜你不记得你小时候的性格了吧?可是我记得——朝颜你小时候,很听话,很懂事,还有点胆小,如果爷爷不同意,你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绝对不会。」 「啊……」 「后来,在找你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些事——那天,朝颜你,不是一个人出去的。」 「不是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那天,朝颜不是闹脾气,也不是一个人跑出去迷了路,而是有人故意带着她去了游乐园,然后故意把她扔在了游乐园。」 「有人,故意的?」夏朝颜喃喃着,拧眉:她的回忆恢復得七七八八,但是关于这个,她的确毫无印象——不过这么一说,那个时候苏玫说的有些事,就对得上了。 「我的人得到的消息——是个男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具体样子看不清楚,但是,他打扮成那样,朝颜还是乖乖跟他去了游乐园,可以想见,那个人,是朝颜认识的人。」夏云泽淡声说道,「而且,是朝颜很信任的人。」 能被六岁的夏朝颜信任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只凭这一条线索,根本不可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 夏老爷子在脑子里飞快地筛选着嫌疑人,最终没什么收穫。 沉默中,他抬头看向夏云泽,问道:「这就是你当初要带走苏玫的原因?」 「对。」夏云泽没有否认,「既然可以确定朝颜的失踪不是意外,整个夏家,我唯一能怀疑的人,只有苏玫。」 「那么现在呢?」夏老爷子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找到证据了吗?」 夏老爷子年轻时作为槿城四大世家之一的夏家当家人,为人处世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即使现在退下来了,只要他跺一跺脚,整个槿城都要抖上三抖。 一般人在他这样的凌厉目光逼视下,只怕早就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了。 然而夏云泽只是笑了笑,摇头,十分坦荡地回视着自家爷爷,无奈道:「一来,我没有证据,二嘛,爷爷护着她们。所以,苏玫现在还好好活着。」 「胡闹!」夏老爷子一拍桌子,厉声道,「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之所以没有证据,是因为这事儿根本不是苏玫做的?!那个时候,苏玫已经进门,陷害朝颜对她有什么好处?反而因为朝颜的失踪,苏玫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议论……」 「不是苏玫做的?那是谁?爷爷吗?还是二叔?」夏云泽终于耐心耗尽。因为朝颜回家,他不介意和二叔他们缓和一下降到冰点的关系,但是如果爷爷要逼着他接受苏玫,那他在逗留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站起身,冷声道,「公司里还有事要处理,我就不吃晚饭了。」 「你……」夏老爷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长孙还是这么固执——他虽有意缓解长孙和二媳妇之间的矛盾,但那并不意味着他想和夏云泽再次把关系闹僵。而且,没错,在他心里,的确也怀疑着苏玫…… 可是,怀疑归怀疑。如今没有任何证据,只凭他们的怀疑,有什么用?反而把夏家内部不和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云泽这孩子,聪慧稳重,偏偏也固执得很,一旦他认定了的事,别人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 「大哥。」夏云泽说完后就要走,夏朝颜连忙站起身拉住了他,「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大哥留下来吃晚饭吧。」她露出软软的笑,悄声说,「有几道菜是我亲自下厨做的,专门为大哥你做的,大哥留下来尝尝嘛,好不好?」 夏云泽:「……」小姑娘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期待,仿佛有风过境,瞬间把夏云泽心头的烦躁和不耐吹得烟消云散。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继续要走。 夏朝颜立刻拉着他养餐厅走去,生怕他反悔似的,还一边走一边小声安抚他:「走走走,大哥,我们去吃饭,不理爷爷了……」 夏老爷子:「……」 如今这一幕看在眼里,他不觉想起这两个孩子小时候的事。 「爷爷,大哥给我做的风筝,比爷爷做的还要漂亮!」 「爷爷,你不要骂大哥,明明是那些人先动手的!」 「爷爷,你为什么要打大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朝颜丫头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和云泽扯上关系的事,无论是对是错,她都是无条件站在云泽那边。 哎,这次,又是他这个爷爷做坏人了呢。 因为饭前的争执,吃饭时夏老爷子和夏云泽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其他人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因为饭桌上的低气压而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因为十一年前的事,苏玫对夏云泽又恨又怕,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下草草吃了几口,便找了个藉口上楼去了。 想起她的脸色,担心她身体不适,夏政晏也立马跟了上去…… 「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今天有些晚,我让刘医生明天上午过来看看。」妻子脸色不好,夏政晏有些担心。 听到丈夫的软声关怀,苏玫不禁红了眼眶。 「怎么了?怎么哭了?」虽然一开始娶她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十几年过去不可能毫无感情。况且,苏玫性格温柔,又十分的善解人意,本来也讨喜。 她自从嫁进夏家,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如今这模样,显然是受了委屈。
第9章 ,噩梦不散场 夏政晏话语里是难以掩饰的关心,苏玫红着眼睛摇了摇头,拉着丈夫到床边坐下,低声笑着说道:「就是眼睛有些干涩,哪里是哭了?你别瞎想。」 夏政晏拧眉,只觉得苏玫笑得分外勉强,他不禁握住妻子的手,温声询问:「是不是,因为云泽?」 夏云泽闯夏宅的时候,他沉浸在失去闻馨和朝颜的绝望中没有走出来,所以当时听了佣人的说法,只是敷衍了几句,根本没有往心里放——那个时候的苏玫对他来说,就是一件不得不接回家摆放着的物品。 如今十多年过去,这个妻子在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几分重量的。他也知道,她悉心照顾着悦溪和悦娆,忍受着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说到底,她现在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他年轻时的过失造成的。 今晚自从云泽来了以后,苏玫的神情就一直不自然,他大概可以猜到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不是。」提前那件事,苏玫无奈笑了笑,「那个时候云泽还只是个孩子,我怎么会跟他斤斤计较?」 「那是为了什么?」她这么说,夏政晏反而更加担心了,「是不是悦溪又闯祸了?」 ——悦溪虽由苏玫带大,但毕竟是闻馨的亲生骨肉,所以苏玫在处理她的事情时,总会颇多顾忌,以免让那孩子心有不满。 「悦溪乖着呢,你这么说她会生气的。」提起悦溪,苏玫温柔了眉眼,就像母亲提起自己的小孩一样,满满的都是宠溺。 「那……」夏政晏突然沉默了。 不是云泽,不是悦溪,那只可能是一个人了。 「朝颜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吗?」说这句话的时候,夏政晏表情严肃了很多。 当年他要娶苏玫进门,朝颜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说了些很过分的话——那个时候朝颜就不喜欢苏玫。 这么多年过去,难道那孩子还没有放下心里的成见? 「也不是。」苏玫自然不会直言夏朝颜的不好。她只是让笑容看起来更加勉强,更加苦涩,语气多了些哽咽,「我只是有点担心,担心那孩子不喜欢我……你看她对你,对爸还有云泽他们的态度,再看看她对我……」 「……」妻子的语气实在委屈,夏政晏心里柔软得一塌煳涂,同时还多了几分无奈——苏玫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朝颜对她的敌意,她果然察觉到了。 「没事儿。」一边是温柔贴心的妻子,一边是失散多年的女儿,夏政晏思考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安抚妻子,「朝颜那孩子从小脾气就比较怪,我会找机会跟她谈谈,你也别胡思乱想了……」 说到这个份上,苏玫适可而止。 她现在的目的只是想在夏政晏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日后,她多的是机会浇水施肥,看那颗种子,慢慢的,慢慢的,长成参天大树。 来日方长,她不急于这一时。 …… 夏日的夜很短,五点多钟的时候,东边的天空就会泛起鱼肚白,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的黑夜却迟迟没有过去,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白炽灯惨白的光晃晃悠悠。 白炽灯? 少女陡然一惊,瞬间清醒。 神智清醒的同时,剧痛也在瞬间席捲全身。 她身上未着寸缕,白皙的肌肤上是大片大片的淤青和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迹斑斑的双腿,膝盖以下,空无一物。 她似乎没有明白自己到底经歷了什么,茫茫然地伸手,想抓住一些东西。 手指扫过,带翻了桌子上的一瓶水。 「咦?那傢伙好像醒了?」听到动静,屋子暗处走出一个男人,他嘴里叼着香菸,吊儿郎当地抛接着一串钥匙,几步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水瓶放回到桌子上,回头对身后说道,「啧,这丫头意志力挺强,被折磨成这样还能清醒,你不是有话跟她说吗?」 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视线慢慢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遮掩,那个女人,就在这一片纯白中,走近了她身边。 「醒了么?」她能看清楚她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啊,你还不认识我吧?毕竟,你还没有恢復记忆呢。」 她似乎很得意,蹲下来打量她,「哎,这样子可真是惨咧……」说着,她抬手狠狠按在她的伤口上,看她倒抽冷气,无力地挣扎,露出畅快的笑,「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大哥!你都失踪了十六年了,放弃不就好了,他却偏偏要找你,找找找!有什么好找的?!这下好了,他找到你了,我就只能先一步,送你去死了!」 「你,你到底是谁?」她是在实习回宿舍的路上被人迷晕带到这里的,那几个男人变了花样的欺辱她,折磨她——她本来以为是一群变态,原来,是有人指示的吗? 「我是谁?我是你的继母,哦不对,你现在还没有回到夏家呢,可还算不上夏家的小姐。」女人厌恶地收回手,站起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来看看你,看看闻馨的宝贝女儿,是怎样一副惨状——待会儿你去了阴曹地府,遇见了闻馨,一定要告诉她,是我亲手把你送下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馨……」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哦,你看你,怎么连你妈妈的名字都忘了呢。」女人绕着她走了几步,艷红的嘴唇咧出一个弧度,「我只给你说一遍,你可得记好了哦……我啊,叫苏玫,是被你的母亲,闻馨,被那个贱女人,抢了心爱男人的受害者!可惜你妈太不经气,居然那么简单被我气死了,不然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她,而不会是你了,哎……」 「苏玫……」完全没有在意她后面的话,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在脑海里细细描摹着她的模样——苏玫?苏玫……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女人,自己今天所遭遇地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安排的?她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 「好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那女人发泄完以后,重新恢復到刚来的优雅模样,对身后的男人说道,「这里证据挺多的,免得夏云泽那疯狗追着咬出些什么来,待会儿放把火,全部烧了吧。」 「那这个……」男人指了指她。 「这都要断气了,当然是一起烧了,难道,还要我把她送医院去?」 「是是。」 「再说了,我和闻家那人的协议就是解决她,她要是活着回到夏家,对那人来说也是个大麻烦。」 「得嘞,我知道怎么做了,这里脏,先出去吧。」 「哼,你说她啊,要是十六年前就死在外面了多好,也不用受今天这些苦了,呵呵。」 「……」 说话声渐行渐远,破旧的木门开了又关,她甚至可以听见沉重的铜锁锁上的「咔嚓」声。 他们终于玩腻了吗?现在,决定烧死她? 两人离开不久,有浓烟从门缝窗户钻进来,在屋子里呢喃开。 她挣扎着,从简陋的木板上摔到了地上。 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 怎么能甘心?! 她还没有大学毕业,还没有去澳大利亚看望父亲和姐姐,还没有和好朋友一起出去旅游,还没有……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怎么能死在这里! 「咦,这屋子怎么烧起来了?等等,您是夏家的……」 「啊,您是?」 「哈哈,我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夫人想必不记得我了,我家少爷约了人在那边钓鱼,看到这边浓烟滚滚的,所以过来看看。」 「少爷?」 「夏二夫人这是在干嘛呢?这屋子好好的,怎么烧了?」 「呵呵,这屋子本就废弃多年了,我想在这里建个度假山庄……」 外面的谈话声伴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煳。 但是从仅有的几句对话里,她很快判断出后来的人和那个女人不是一伙的。 「救……咳咳,救命!」意识越来越不清晰,她被浓烟呛得发不出声音,蜷在地上不停咳嗽,「咳咳,救、救救我……求你……咳咳!」 因为浓烟的侵袭和烈火燃烧的炙热温度,她努力往后缩去,右手胡乱的摸索着,希望能抓到什么东西。 火要烧过来了……不,不需要等火烧过来,她就会因为浓烟造成的缺氧而窒息。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求你,听见我的声音…… 求你,发现我…… 我在这里啊,在燃烧的屋子里…… 「咦,夏二夫人,我怎么好像听到屋子里……」外面,后来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有些疑惑地说着话。 下一秒,比燃烧声和坍塌声更加清晰的,男人冰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凌叔,屋子里有人,我进去看看。」 外面嘈杂的人声响起的瞬间,烧得正热烈的小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她下意识寻着声音看过去,来人踢开了燃烧的木头,颀长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在分辨她的位置。 没等她发出声音,他已经找到了她的所在。 被眼泪模煳的眼睛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她知道他在找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愣,然后迅速脱了身上的西装裹住她抱了起来。 他发现她了? 他发现她了呀,真好,真好。 她用力抓着他胸前的衬衣,露出一抹满足又难过的笑。 还好,有人发现她了。 还好,她不是一个人。 还好…… 「大少爷,那两个傢伙被我教训了一顿,老实多了,您没事吧?」在她重新见到日出的瞬间,那个被唤做「凌叔」的男人迎了过来,「天哪,这……」 她想,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真是不好意思啊,弄脏了他的衣服,以后一定要好好道谢呢。 谢谢他救了她。 因为他,她再次看见新的一天。 她努力的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那里,火红的初日已经从云间探出了半个头。 日出……新的一天开始了…… 男人瞥了一边瑟瑟发抖的男女一眼,抱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凌叔,打电话给阿珩,让他马上带人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送她去医院。」 「大少爷,这、这姑娘这个样子,要不您给我吧,别弄脏了您的衣服……」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是,是!我这就通知二少爷带人过来。」 「……算了,不用了。」 「哎?怎么……」 「……她没气了。」
第10章 ,新的一天 东边的天空已经可以看见晨曦的微光,夏朝颜站在窗边,静静看着泛白的天空。 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纤细的手指掐进了胳膊,因为用力,指尖泛出了青白色。 又是这个梦。 她是在十六岁的某个晚上第一次做这个噩梦的。 那个时候,她从梦中惊醒,在床榻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一缕晨光破晓,照进她的房间,她才清清楚楚地明白,那只是个梦,而她,还好好活着。 梦……吗? 她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把脸埋到了被子上。 对于那时的她来说,是梦,也不是梦。 毕竟她还活着啊。 但是,那场恐怖的绑架,那段非人的折磨,也是她亲身经歷过的。 梦里的她,二十二岁的她,还没有恢復关于夏家所有记忆的她,被夏云泽发现了。 在夏云泽确认她身份,接她回夏家之前,苏玫更快一步,安排了那场绑架。 那些男人得了她的指示,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棍棒,鞭子,盐水……整整三天。 玩够了以后,他们生生砍断了她的双腿,玩笑着说是防止她逃跑。 很痛,真的很痛。 有好几次,她甚至想着撞死在墙上。 但是怎么甘心?对于那时的她来说,那场灾难来的不明不白,就那么死了,怎么能甘心?! 她几次昏迷,又被他们用水泼醒。 「那位夫人说了,人活着就行,其他的随便你们玩。」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呢?因为最后的最后,她还要来发泄一通——如果听她发泄怨气的对象是个死人,那可就没意思了。 大概上天怜悯,最后那场大火里,她被人所救,再次醒来时,已是十六岁的模样。 托苏玫的福,她成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起了自己躲在母亲房门外看到的一切。 那个女人,居然从那么久以前就在布局了吗?不得不承认,她真的能忍。 不过,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从她十六岁醒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为重回夏家做准备。 努力完善自己,故意考取槿城的大学,故意接了夏氏集团附近的兼职,故意在招聘网站上投递了自己的简歷,故意在探子询问时,装作忘记了以前的事…… 当然,在做这些的时候,也要提防着苏玫的暗算。 还好,最后她如愿回到夏家。 看来这时的苏玫,在夏家所掌的权力,远不如三年后。 这样更好。 因为和这样的苏玫相比,她有一个绝对的优势。 ——她是夏家的千金,是闻馨的女儿,是闻家嫡系一脉所有财产的继承人。 想到这里,夏朝颜不禁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那个时候苏玫说的,和闻家那人的合作关系…… 闻家的遗产,对了,对了!苏玫做这么多,难道是为了这个?! 十几年前的一场飞机事故中,她的外公外婆舅舅全部遇难,闻家嫡系一脉只剩下她的母亲闻馨。 听到噩耗的闻馨经不住打击,一病不起,不久后离开人世。 她的母亲去世时,手中握着闻家45%的家族股份。 闻家所有的酒店,度假村,楼盘……45%的家族股份,意味着什么? 闻馨离世时,把关于股份的所有文件全部交给了夏老爷子。 「爸,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您了,这些东西麻烦您先看管着,等朝颜成年了,交给她……」 那个时候,她站在母亲病床前,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和爷爷说话,完全不明白那份文件袋里的东西有多么重要。 如今想来,能让闻家出手的,十有八九就是那45%的股份了。 只不过,她和闻家那些人怎么说也有着亲缘关系,仅仅为了钱财就设计害她性命,也实在是…… 夏朝颜嘆了口气,亲缘关系吗?六年前闻老爷子去世后,闻家掌权人换成了她的表舅闻远。 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关于这个表舅的信息——一无所获。 也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和现在的闻家,关系本就淡薄。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她都不应该觉得惊讶。 如今她已经回到夏家,无论是她,还是苏玫,亦或是闻家,最后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都是未知的。 夏朝颜不知在窗边站了多久,直到第一缕阳光冲破云层,落到她的脸上,她抬手挡了阳光,眯眼看向清晨的花园,往远处,是桃源居的青山绿水。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过去的那些噩梦,忘不掉,就永远记在骨子里吧。 这样,她才能时时警醒自己,不要放松警惕,不要再走到前世那样的结局。 小花园里很快有了人声,晨起的管家在修剪绿植,不时和不远处浇水的佣人说几句话。 现在不可能再回床上睡觉了,夏朝颜到卫生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换好衣服下楼准备陪夏老爷子去晨跑。 和她同一时间,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 夏悦娆一手握着电话往外面走,见到她点了点头打招唿。 「我说你,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弄丢了?哼。」 「好好好,我下去找!鬼知道能不能找到!」 「找不到就算了呗,再去定一个。」 「什么一人只能定一个,那些设计师都这么说,不然哪来的噱头?」 「我在下楼呢!别催了……」 夏悦娆显然是被电话从睡梦中叫醒的,此刻睡眼朦胧,说话含含煳煳,脚步拖拖拉拉,似有千斤重。 不过,听她打电话,似乎有人在夏家丢了什么重要东西? 夏朝颜留了心,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客厅,远远看着她在花园里东翻西找。 昨天夏家老宅的客人只有夏云泽和夏云轩,而去了后花园的……夏朝颜若有所思。 这个二哥,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夏家花园,为什么不让她去找,反而打电话给了夏悦娆? 正思索着,夏悦娆已经弯腰捡起了一个东西。她仔细擦拭了几下后,塞进了口袋。 小物件?好像是戒指?在夏悦娆回客厅前,夏朝颜收回了视线,快步走进厨房给赵婶帮忙。 戒指?说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夏悦娆右手上好像也带着一枚戒指,不是很显眼。她当时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戒指的造型非常特别,让她惊艷,所以记忆深刻。 夏悦娆还在讲着电话,慢悠悠上楼去了。 同一时间的林家。 和夏家的安静不同,林家的餐桌上,苏娴一直温声和林望说着话,从公司的八卦到某个珠宝店的首饰…… 林祁一边吃着饭,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机。 微信聊天记录显示的是昨晚,发信人是夏悦溪。 小姑娘在微信里讲了下午和晚上夏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顺带着抱怨了爷爷想要更换订婚人选的想法。 更换订婚人选?虽然微信上在不停安慰小姑娘,但是他心里清楚,这个想法最开始是他的母亲提出来的。 说实话,林家从来不会缺联姻对象,对比之下,他觉得夏家是个不错的选择。 恰好夏悦溪为人天真单纯,丝毫没有那些女孩子娇养出来的坏习惯,而且,她一直很喜欢他。 他心里清楚。 这样的女人,作为结婚对象来说。他很满意。 所以对于母亲一直嚷嚷着把订婚对象改成夏朝颜,他是十分不能理解且不贊成的。 别说那个夏朝颜他从来没有见过,根本毫无感情。一个从小漂泊在外的丑小鸭,难道还想和精心雕琢的天鹅相比? 如今,他的母亲居然想舍了天鹅,让他去娶一只丑小鸭? 呵,真是无话可说。 「哎对了,我昨天打电话去问了妹妹,她说夏家已经把朝颜那孩子接回来了。」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夏朝颜身上。苏娴笑着说道,「听妹妹说,那孩子长得可标緻了,而且十分得夏老爷子喜欢。」 「接回来了就好。」林望笑着接话,「离家十几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对啊。」苏娴嘆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听妹妹的意思,夏家准备在下个月十六号,也就是朝颜生日那天宣布她回归夏家的事,帖子估计这几天就要送过来了。」 「嗯嗯,你这几天不忙的话,可以去挑一挑有什么好的礼物,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而且,妹妹还说了,老爷子还准备在那天宣布和我们林家的婚事。」 「哦,这个夏老爷子前几天跟我说起过,我没有意见。」 「哎?不是,夏老爷子说的人是谁?」没想到夏老爷子已经说起过这事了,苏娴急急问道,「是朝颜还是悦溪?」 「自然是悦溪。」林望有些奇怪,「关朝颜什么事?」 「哎哟,我说你是不是傻?」苏娴狠狠掐了老公一把,没好气地说道,「夏老爷子这明显是在试探你,你听不出来吗?」 「试探我?」林望莫名其妙,「试探我什么?」 「你想啊,如果真的是想宣布悦溪和阿祁的婚事,为什么不挑在悦溪的生日宴会上?」 「啊?」被妻子这么一说,林望不禁放下筷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当年林家定的媳妇本来就是朝颜,你忘了吗?」见丈夫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苏娴再接再厉,「只不过因为朝颜失踪了,大家都以为她死了,所以才把人换成悦溪——如今朝颜回来了,这人嘛,自然是要换回来的。」 「你是说,夏老爷子是在暗示我夏家想把人换回来?」 「难道不是吗?换人这种事情,你难道还指望夏老爷子自己开口?」苏娴凑近他,低声道,「而且,老公,我听我妹妹说了,朝颜手里握着闻馨留下来的家族股份,把她娶进门,对阿祁未来的事业,可是大有裨益。」
第11章 ,旧事重提 闻家的家族股份?林望挑了挑眉,低声问道:「这是真的?苏玫怎么会知道这事?」 「自然是真的!」苏娴得意地笑了笑,「至于妹妹怎么知道的,你就别管了。」说着,她推了林望一把,「所以啊,你还不趁着日子没到,快点去夏家把话说清楚。」 「妈,爸,我吃完了。」实在听不下去,林祁放下筷子,站起身,「你们慢用,我去公司了。」 「哎?阿祁,这就吃饱了?」丝毫没有发现儿子的不悦,苏娴对着林祁的背影大声道,「路上开车小心点。」 「我看阿祁挺喜欢悦溪的。」对于更换人选这事,林望不似苏娴这般急切。而林祁的离开也恰恰提醒了他,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低声说道,「我觉得他喜欢就好,至于闻家的股份,我们林家家大业大,那点股份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哎哟,你这是诚心气我不是!」没料到说了这么多,丈夫得出了这么个结论,苏娴抚着心口,骂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固执?!能不能为阿祁想想,喜欢?喜欢有什么用?!等我们都老了,帮不上忙了,阿祁就要一个人撑着那么大的公司,一个人面对董事会那些个牛鬼蛇神,我想让他多一个靠山,难道不好吗?」似乎气的狠了,苏娴微微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上了哽咽,「你从来不为阿祁考虑的吗?也对,如果你多关心一下我们母子,当年那件事也不会发生,小淮也不会死!有了兄弟帮忙支撑着,我也不用这么为阿祁操心了……」 妻子总是一言不合就提起当年那场意外。虽然,当年那场意外,的确是他的大意造成的错误。 林望无奈,只得嘆了口气,软声安慰妻子:「好了,是我的错,我待会儿就去夏家,问清楚夏老爷子的意思,如果可以,就让他们把人换成朝颜,好不好?」 「……」苏娴只是抹眼泪,不回话。 「哎,不哭了不哭了,我一定要求把人换成朝颜,一定让朝颜进我们林家的门,这样总行了吧。」 「……你说话算数。」达到了目的,苏娴止了眼泪,「不然我跟你没完。」 「是是是,老婆大人。」 …… 八月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艷阳高照,一阵狂风过境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林望到达夏家的时候,雨下得很大,还好周管家很快拿了伞过来接他。 「林先生这边请。」 「老爷子在做什么?」 「哈哈,老爷子在客厅和朝颜小姐闹别扭呢。」说起这事,周管家笑出了声,「林先生今天有口福了。」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老爷子在和朝颜闹别扭?闹别扭这词用在老爷子身上,怎么听怎么违和。 「朝颜小姐烤了蛋糕,老爷子很喜欢,趁着朝颜小姐不注意,一口气吃了四块。你也知道老爷子那个身体,蛋糕那种甜食还是少吃得好。」上了小花园的走廊,周叔收了伞,笑道,「结果被朝颜小姐发现了,就教育了他两句,蛋糕也没收了——这不,老爷子现在还在生闷气呢。」 「哈哈,」林望讶然失笑,无奈摇头说道,「周叔您还说我有口福了,这我哪敢当着老爷子的面吃啊。」 进了客厅,隐隐地可以听到后花园传来的说话声。 「爷爷,你生气也没用,剩下的蛋糕,你一块也不能吃!」 「哼,不吃就不吃!」 「来来,悦溪,都给你,你拿走,别放在爷爷面前了,省得他看到了烦。」 「啊?拿走吗?」 「臭丫头,我都说了不吃了,让我闻着香味解解馋也不行吗?!」 「闻着哪能解馋,只会越解越馋吧。」 「你!」 「大姐姐,我还要一块!」 「我也要!」 「……」 听到这里,林望忍不住感嘆:「真热闹啊。」夏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是因为夏朝颜回来了吗?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落在了藤椅边的少女身上——长得很清秀,和闻馨有七分像,乍一看还以为是少年时的闻馨…… 想起闻馨,林望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惋惜之情。 闻馨作为闻家嫡系一脉的独女,从小到大被闻家长辈捧在手心里护着,性格温和,知书达理。出了闻家,在槿城上流社会圈子里,也非常受年轻公子少爷们的喜欢。 她最后在一众追求者中选择了夏政晏,结婚,生子,慢慢隐于夏家,很少出来活动。后来闻家落败,不久后就从夏家传出了她去世的消息。 闻馨的死,现在那些太太夫人们提起来都觉得诧异和惋惜。 甚至很多人认为和不久后进门的苏玫脱不开关系。 毕竟,夏政晏和闻馨夫妻恩爱,圈子里的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结果闻馨去世一年时间,夏政晏就娶了苏玫过门,而且苏玫过门没到一年,闻馨和夏政晏的长女夏朝颜就离奇失踪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为此,苏玫虽然嫁进了夏家,却也没少被别人在背后闲言碎语的议论。当年和闻馨交好的那些小姐夫人们,有些甚至会当面给她难堪。 想起少年时的那些事,林望轻轻哼笑了一声。 苏玫的确是个有手段的女人,不然怎么可能轻易进了夏家的门。她当年和苏娴之间的那些事他也懒得追究——苏娴是个没什么头脑的简单女人,对自己的妹妹毫无保留且从不怀疑,有些时候难免被人当枪使。 如今她一直唆使他把悦溪换成朝颜,只怕又是受了那位好妹妹的蛊惑。 也不知道,苏玫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哟,林家小子来了?」 听到夏老爷子和他打招唿,林望连忙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听周叔说,老爷子您在和小辈闹脾气,我实在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你这小子!」夏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夏朝颜道,「朝颜,这是你林家叔叔。」 「林叔叔好。」 林望进来后,夏朝颜夏悦溪和夏悦娆都站了起来,此刻夏朝颜先开口了,夏悦溪和夏悦娆跟着也问了好。 「这么客气干嘛。」林望摆摆手,笑道,「十几年没见,朝颜出落得这么漂亮了——这次林叔我空手来的,见面礼就和下个月的生日礼物一起包给你了,朝颜别生气啊。」 「怎么会。」夏朝颜礼貌地笑了笑,把桌子上蛋糕递到林望面前,「林叔,这是我烤的蛋糕,您尝尝吧。」 林望也没有推辞,叉起一块餵到嘴里,吃下去后点头道:「朝颜手艺不错,难怪老爷子会上瘾……」 「啧,你小子没大没小!」这些群后辈中,夏老爷子对林望还是很看重的。他也知道他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吃蛋糕,「吃完了?吃完了去书房陪老爷子我下一盘棋呗。」 「哈哈,老爷子不嫌弃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二姐,你说,林叔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夏老爷子和林望离开后,夏悦溪凑到夏悦娆耳边,低声问道,「不会是为了林祁哥哥的婚事吧?」 「唔,有可能。」夏悦娆嘴里噻着蛋糕,含煳不清地回答,「大姐姐生日不是快到了吗?爷爷的意思是在那之前确定好吧。」 说到这里,夏悦娆悄悄看了夏朝颜一眼,发现夏朝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的窃窃私语,她便放下刀叉,扯了扯下雪这的衣袖,悄声道,「我们上去听听,看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偷听?」夏悦溪勐得摇头,「这不好吧,被爷爷发现了,我们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她是很怕婚事换人,但是,她更怕爷爷啊! 「爷爷和林叔谈事呢,哪会注意到。」夏悦娆扯了她的袖子强行拉走,「走吧走吧。」 临出门前,还不忘跟夏朝颜打招唿:「大姐姐,我们两个先上去了。谢谢大姐姐的蛋糕,很好吃。」 「嗯。」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杯碟,夏朝颜点点头表示回应。 直到两位妹妹的脚步声消失后,夏朝颜才停下动作。 她坐回到原位,悠哉悠哉地拿起刀叉开始享用蛋糕。 林望此次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林家和夏家的联姻,也难怪夏悦溪坐不住了。 说起来,林望的妻子苏娴,是苏玫的亲姐姐吧? 唔,林望这次来,大概会跟爷爷建议把订婚人选定为她吧?夏朝颜在心里这么想着,慢慢扬起嘴角。 哎,苏玫啊苏玫,还真是绞尽脑汁地挑拨她和夏家这些亲人们之间的感情呢。 悦溪……她这个傻妹妹,只怕这次跟着夏悦娆去偷听了,以后又会给她冷脸看了。 林家吗?林祁……夏朝颜绞尽脑汁搜索着这个人的信息——唔,林家的独子?也不对,她记得小时候刚刚定下这个婚事时,听爷爷和爸爸聊天时说起过林家的事。 林家这一辈,是双生子。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双生子中的哥哥夭折了,只剩下林祁。 所以苏娴对这个儿子,更是宝贝得不行。 还好林祁够争气,毕业之后接手公司,一切事情都安排地紧紧有条,面对突发危机也处理得尽善尽美。而且私生活检点,从来没出过什么花边新闻。 ——确实优秀,夏悦溪对他这么迷恋也不是很难理解。 林家么……如果不是因为苏娴和苏玫,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第12章 ,回校 书房外面,夏悦娆拉着夏悦溪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壁挪到门边,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书房的门没有关好,留着一条缝隙,恰恰方便她们两人听到里面的谈话。 「我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本来我和老爷子也是一个意思。」 「哈哈,不是和我一个意思,是和朝颜那丫头一个意思——朝颜对林祁的评价很高,所以啦,林祁那小子可别让她失望才是。」 「那是当然,我也挺喜欢朝颜那丫头的,如果她能进我们林家的门……」 「看你这小子把话说的,如果什么呢?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夏悦溪呆呆站在走廊里,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凝结——听爷爷和林叔叔这话的意思,果然,他们决定换人了吧?而且,爷爷刚才说什么?是朝颜的意思? 夏朝颜让爷爷把订婚人选换成她的吗?她怎么能这样?她和林祁哥哥从未见过面,没有任何感情,她为什么要求爷爷把人换回来?就因为林祁哥哥很优秀?就因为林家家世好吗?她怎么能…… 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咦,林叔叔要出来了,我们快走!」客气话说完,书房里传出了凳子挪动的声音,夏悦娆连忙拉着呆滞的夏悦溪熘回自己的房间,以免被出来的人发现。 她们走的快,所以没有听到林望后面的话。 「那我就回去准备一下阿祈和悦溪的事了,对了,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 「恩?说吧。」 「在婚事宣布前,还请老爷子不要告诉别人,以免传到我爱人耳朵里去了。」 「怎么?苏娴那丫头看不上悦溪吗?」 「当然不是!」林望连忙否定,苦笑道,「老爷子你也知道,当年那事之后,阿娴心里一直有根刺,总是担心将来我们不在了,阿祈那小子一个人太辛苦……比起悦溪,她更中意闻家股份的继承人……」 「闻家的股份?」老爷子闻言挑了挑眉,「悦溪也是闻家的女儿,朝颜有的东西她都会有,苏娴那丫头在瞎想什么呢?」 「哎?可是我听说闻家……」林望话没说完,见老爷子一脸的意味深长,顿时醒悟,「老爷子,你看我真是煳涂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道听途说呢!」 「你明白就好。」夏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只不过现在朝颜和悦溪年纪都还小,所以这事儿我还没有跟她们说……」 「我知道了。」林望点点头,「我还要去公司,就不打扰老爷子了,先告辞。」 「年轻人啦,工作要紧。」夏老爷子挥挥手,也没有留他,「女人间的八卦,男人嘛,听听就行了,别放在心上。」 …… 林望走后,夏朝颜慢悠悠地上了楼,见老爷子站在书房门口,便笑着迎了上去,脆声唤道:「爷爷。」 「怎么就你一个人?」老爷子转身回书房,夏朝颜跟在了他身后,只不过这一次进门时,她把书房门关好了。 「爷爷明知故问。」夏朝颜坐到老爷子对面,眼里笑意未敛,「爷爷刚刚不是连门都没有关吗?」 「你这丫头!」没有问她怎么知道他故意没有关门,夏老爷子点了点她,没好气地说道,「闻馨那丫头单纯得很,怎么生出你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儿的?」 「嘿,爷爷要知道,我在外面飘荡了那么久,别的没学会,小聪明倒是学了不少。」 她说的轻松,老爷子听在耳朵里只觉得心酸。 「丫头,你老实告诉爷爷,如果不是因为悦溪,林家,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夏朝颜回答得直截了当,「爷爷,林家,并不适合我。」 「不适合?」 「爷爷,我在外那么多年,经歷了人情冷暖,如果是婚姻的话,我只想简简单单就好。」夏朝颜微笑着,轻声说道,「而林家,太复杂了。」 「复杂?」 「悦溪过去,有林祁护着,自然不需要太担心。而我如果进了林家的门,除了自己,谁都不可能指望了。」 「胡说八道!万事有爷爷给你撑腰呢!我看林家哪个不怕死的敢欺负你!」 「爷爷,您不可能护着我一辈子。」夏朝颜摇头否定了老爷子的话,认真说道,「而且,不久的将来,等我长大了,变厉害了,就该我来保护爷爷了。」 「……你这丫头……」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夏老爷子长嘆了一口气:对呀,他已经七十出头的人了,大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他倒是想护着她,可他又能护她多久? 「爷爷,如果悦溪问起订婚的事,我还是希望爷爷能答应我,不要直接告诉她真相。」 「……丫头。」明明她一开始就不想嫁入林家,在知道有订婚这档子事的时候直接拒绝了更换人选的提议,但是,她却请求他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悦溪,哪怕知道这样会被妹妹误会,「你告诉爷爷,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爷爷,你相信大哥说的那些话吗?」 「……」没有问哪些话,也没有回答相信或者不相信,老爷子只是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爷爷,我相信。」夏朝颜直视着老爷子,明知道这些话说出来肯定会让老爷子心里不高兴,但是,怀疑的种子越早埋下,将来的收穫就会越大,「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大哥,大哥绝对不会骗我。」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针对苏玫?」 「怎么能说是针对呢爷爷?」夏朝颜淡淡笑道,「如果大哥是错的,那么从现在开始到我生日那天,大家都会平安无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可是如果大哥是对的,如果阿姨真的对我怀有敌意,我是说如果——我觉得,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你……」 「我并不是想对苏玫阿姨怎么样,我当然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夏朝颜打断老爷子的话,一字一句说道,「但是爷爷,小时候在孤儿院的经歷告诉我,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未雨绸缪和先发制人。」 这是夏老爷子第一次在这个看起来乖巧温顺的孙女眼神里看到戒备和煞气,想起她在外面的所有的经歷,老人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忽然有些烦躁——或许不应该把她接回夏家?让她呆在养父身边无忧无虑的长大,他可以安排人在暗中为她打点好一切……也好过让她在夏家如此紧张不安。 「爷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夏朝颜没有去猜测老爷子苦着脸是在思考什么,她再次露出温顺的笑,「哦对了,我上来还有一件事要跟爷爷说一声——我们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明天准备回学校了爷爷。」 「明天?」夏老爷子回过神,听到这话,心里又腾起不舍——她回家都还没住几天呢,又要回学校了?「我记得你的大学离桃源居也不是很远吧,要不开学这几天就先住在家里?等正式上课了再回去?」 「爷爷,我八月二十五号就正式上课了,明天都二十四号了。」夏朝颜觉得好笑,「爷爷,我又不是出门就不回来了,周六周日放假,平时没课的时候都可以回来陪您的。」 「……」孙女简直把自己当小孩子哄。夏老爷子嘟囔道:「爷爷我这不是捨不得你嘛,才回家几天吶……」 夏朝颜笑着说道:「是是,我知道爷爷最疼我了。」 「明天让你大哥送你过去——你要带的东西多吗?」 「不多,只是一些平日里穿的衣服,我自己坐公交过去就好,不用麻烦大哥了。」 「做哥哥的送妹妹上学校是天经地义的事,哪算得上麻烦?」 「……额,那我今天晚上给大哥打个电话,如果他明天有事,我就自己过去。」 「他能有什么事?」 「大哥现在接手了公司,每天可忙可辛苦了!才不像爷爷每天在家喝茶下棋。」 「哎你这个臭丫头!」 「哼。」 接到她的电话,知道她要回学校,第二天上午九点,夏云泽准时出现在夏家老宅。 夏悦娆目送着夏云泽和夏朝颜离开,冷笑着拉下窗帘,整个人摔到床上。她把脸埋在被子里,重重喘了口气。 夏云泽对夏朝颜这个妹妹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啊。 夏朝颜有什么好的?她接触了这么几天,除了会做饭,好像也没什么优点嘛。会做饭,对于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能算是优点吗?呵呵。 好吧,不得不承认,她妒忌夏朝颜。 她明明不比夏朝颜差,可是,他就是连正眼都不肯瞧她——她也是他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真要说起来,她和夏悦溪才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 可别说他,连夏悦溪那个和夏朝颜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他都不见得有多在乎——为什么偏偏是夏朝颜? 哼,这男人眼光真差。 槿城上流社会圈子里,追她夏悦娆的男生排起来可以绕桃源居几圈,可是她却偏偏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有着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迷恋——想要他对她笑,想要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想要挽着他的胳膊参加宴会,想……要他整个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病。 自从上次再见他——他耐心倾听的样子,他温柔微笑的样子——她看在眼里,便病得越发重了。 真是让人头疼咧。 嘛,不急不急,日子还长,她什么都不缺,当然也不缺时间。 「悦娆,你在做什么啊?我敲门都没听见。」苏玫端着鲜榨的橙汁进来,就见夏悦娆抱着公仔躺在床上,一脸奇怪的笑意,不禁心里一跳,「悦娆,你不舒服吗?」 「妈?」夏悦娆扔下公仔爬起身,接过母亲手里的玻璃杯,嬉笑道,「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爸爸去公司啦?」 父亲出差归来,连着放了几天假,这几天正是母亲和父亲恩爱缠绵的时候,几天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她这个女儿了? 「你爸去公司了,还说晚上要带朝颜和悦溪去逛街买礼物,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哦,去买礼物啊。」夏悦娆喝了口橙汁,嘟囔道,「人家父女团圆,我跟着去做什么?」 「悦娆……」从女儿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屑,苏玫拧眉,「你在怪爸爸吗?」 「妈你又多想了。」夏悦娆收敛了不屑的笑,正色道,「我不去,是因为免得到时候搅和到那两姐妹的感情纷争里——你说,在爸爸面前,我该帮谁?」 「恩?」听到这话,苏玫来了兴趣,「我听姐姐说,林望过来提订婚的事,老爷子也同意了?」 「对啊。」夏悦娆嗤笑了一声,鄙薄道,「我带着夏悦溪去偷听到了,然后那丫头就跟失了魂魄一样。啧啧,一个男人而已,至于吗?」 「悦溪,大概是真的喜欢阿祁吧。」苏玫难得露出不忍心的表情,「悦溪毕竟是我一手带大,对我也是言听计从。如今为了对付夏朝颜,不得不牺牲她的爱情,哎……」 夏悦娆看了苏玫一眼,没有接话——她可不觉得母亲是对夏悦溪发了善心。她不过是在夏悦溪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她自己的影子——同样的深爱,同样的爱而不得。 她的母亲,此刻哀嘆的,只是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和失而復得的爱情罢了。
第13章 ,误会 懒得去接苏玫的话,夏悦娆换了个话题:「妈,闻家的那位,还有和你联繫吗?」 苏玫摇了摇头,冷笑道:「现在夏朝颜已经回到夏家了,他再找我有什么用?难到我还能把夏朝颜从夏家丢出去不成?」 「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和闻家还是保持着合作比较好。」夏悦娆低声道,「不过,我们也不要主动和他们联繫,不然会很被动。」 「嗯,我也是这么考虑的。」这个女儿的智谋自己从来不用担心,想起刚进房间时看到的那一幕,苏玫忍不住笑了,靠近夏悦娆,轻声问道,「悦娆,你跟妈妈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在母亲面前,夏悦娆没有隐瞒什么,她微红了脸,反问道,「妈妈你怎么知道?」 「我进来时看到你的表情了啊——啧啧,小姑娘谈恋爱后才会有的傻笑。」 「如果我告诉妈妈那个人是谁,妈妈会支持我吗?」夏悦娆试探着问道。她心里很清楚,她和夏云泽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现在姓夏,是他的妹妹——别说他现在不爱她,就算他真的爱她,他们要在一起,也要经歷重重的磨难。 「当然,你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妈妈不支持你支持谁?」 「……是,夏云泽。」得到了母亲的肯定,夏悦溪红着脸,小小声说道,「可是,他现在还不喜欢我。不过我想,以我的……妈,你这是什么表情?」 听到「夏云泽」三个字的时候,苏玫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她呆呆看着夏悦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夏云泽?是她认识的那个夏云泽吗?悦娆……悦娆和他都没有说过几句话,为什么会喜欢他?等等,她怎么能喜欢他?他是她哥哥! 「妈?妈?妈!」喊了几声没反应,夏悦娆有些慌了。她抓着苏玫胳膊用力摇了摇,大声道,「妈,你怎么了?」 苏玫回过神。她僵硬地动了下眼珠子,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到女儿脸上,见她一脸慌乱,不觉扯出一丝苦笑:「悦娆,你听妈妈说——槿城好的男孩子多了去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妈可以给你介绍,直到你挑到喜欢的为止。」 「妈!」没想到母亲是这个反应,夏悦娆生气地打断她的话,「我不要你介绍,我就喜欢夏云泽那样的,我就喜欢夏云泽!」 「夏云泽……他是你的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女儿这么激动,苏玫放柔了声音,「先不说我,你爸爸爷爷要是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你要真和夏云泽在一起了,你想让外面那些人怎么看我们夏家?」 「我不在乎爷爷爸爸怎么想,我也不在乎外面人怎么看夏家——我只在乎夏云泽,我只想要他!」夏悦溪不耐烦地说道,「妈,他是我哥哥又怎么样?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爷爷知道,爸爸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既然没有血缘关系,我和他在一起怎么了?」 「悦娆……」这个女儿固执起来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苏玫换了个角度分析,「你忘了当年夏云泽是怎么对我的吗?你……」 「如果妈妈是在意当年那件事的话,等我追上他了,我让他亲自给妈妈道歉!」 「你……」追上他?怎么追?夏云泽看她们母女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厌恶和不屑,她难道没有发现吗?「夏云泽喜欢夏朝颜。」劝说看来是不管用了,苏玫冷了声音,「他不会喜欢你,悦娆,你别想了——他夏云泽有多讨厌我们母女,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无论他将来爱上哪个女人,娶了哪个女人,那个女人可能是任何人,独独不可能是你。」 「妈!」母亲说的话句句戳在她心口,夏悦娆霍然起身,一把扯起苏玫,把她往外推,「你出去,出去!我才不要听你教训我!你出去!」 「悦娆!」身体被强行推出门外,苏玫还想说什么,房门在她身后「砰」得一声关上了。 站在门外,对着紧闭的房门,苏玫只觉得满嘴苦涩,很多到了嘴边解释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或许,趁着现在悦娆对夏云泽执念不深,她应该告诉她真相?可是,如果真的告诉她真相,那她在她面前编织多年的故事就会全部崩塌,那个时候,她会怎么看她这个妈妈,又会怎么看她自己——她的女儿有多骄傲她很清楚,于她而言,有些打击,远比失恋更加严重。 她到底,该怎么办? 迈巴赫停在了学校边上的停车场里,夏朝颜拎好东西准备下车。 夏云泽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见她要走了,再次开口确认:「真的不用我送你到宿舍去?」 「不用。」夏朝颜连连摆手,调皮地笑道,「我怕大哥你一去女生宿舍,就出不来了!」 「……」夏云泽嘴角抽了抽,无奈摆摆手,「我不送了不送了,天气热,你快点进去吧。」 「嘛,那我进去了,蛋糕我放了一个在后面,你到公司了记得带下去——天气太热放久了会坏的。」舍友顾蓁蓁昨晚给她打电话,撒着娇要吃她做的草莓蛋糕。想到今天夏云泽要来送她回学校,她就干脆多做了几份。「还有,记得和二哥一起,不许独吞。」 「知道了,你快进去吧。」外面太阳毒辣,夏云泽看她额头冒汗,干脆倾身过去拉上副驾座的门,「我回去了,有事记得打我电话。」说完,迅速关了门。 夏朝颜:「……」 拎着衣服和给顾蓁蓁准备的蛋糕,夏朝颜懒得撑伞,快步往宿舍走去。 她走得快,所以没有看到,她离开后,停车场另一辆奥迪轿车的门打开了,两个女孩子从车上下来。她们看了看刚才停放着迈巴赫的停车位,又看了看夏朝颜离开的方向。 「刚刚那个人……是夏朝颜吗?」其中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惊讶道,「我去,送她来的那车可值不少钱呢!」 「薇薇,我们进去吧。」另一个女生没有接她的话,撑开太阳伞,说道,「热死了,快回宿舍吧。」 「嗯嗯。」宋薇敷衍地挥挥手,重新坐回到副驾座上,随口道,「我有些事和我男朋友说,你去那边树荫下等等我吧。」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叶一一静静看了她一眼,关上了后座的门,举着伞走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下。 「刚刚那女生你认识?」宋薇坐回来后,驾驶座上的年轻男生忙不迭地询问道,「你同学?」 「你说夏朝颜?」对自己男朋友的爱好一清二楚,宋薇撇嘴,「很漂亮吗?有我漂亮?」 「哈哈,当然没我家薇薇漂亮了。」蒋华综嘴上这么说着,眼珠子转了一圈,「我说,你那同学家里挺有钱的吧?」 「有钱?」宋薇不屑地嗤了一声,「夏朝颜是个孤儿,被好心人家收养的,平日里还要出去做兼职呢,能有什么钱?」 「这样吗?」蒋华综若有所思,「那这姑娘可有点本事啊。」槿城普通的有钱人家多,其中名门世家也不少。那些豪门的公子哥,每次见面,哪个身边不是美女环绕。这么热的天,能亲自把人送到停车场,说明人家对这姑娘还是很看重的——不过那姑娘长得真不错,身材高挑纤细,一身掐腰的白色连衣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孩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白皙细长的小腿……啧啧,那腿,那腰,床上玩起来肯定很舒服…… 「呵,女孩子嘛,长得漂亮点,只要放得开,什么样的男人勾搭不上?」宋薇说完,见男友一脸色眯眯的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她立刻抬手拧住他胳膊上的肉,没好气地说道,「蒋华综我警告你,你别打我这些室友的主意,不然你看我不扒你一层皮!」 「哎哟哟,快松手我的小姑奶奶,很疼啊!」蒋华综被她这么一掐,总算回过神,忙求饶,「我有你就够了,哪会看得上别人啦——那些个女人,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睡过呢!」 「哼,这还差不多。」宋薇松开了他,见他胳膊上红了一块,又开始心疼,「疼不疼啊?」 「你说呢?!」蒋华综把胳膊伸到她面前,故作委屈,「红了这么一大片,肯定疼啊。」 「对不起了嘛。」宋薇愧疚地道歉。 「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宋薇知道他是在耍无奈,她也没有拒绝,凑上去在他胳膊上亲了亲:「好了吧?」 「不好!」蒋华综说着,一把把女生扯了过来,吻上了她的唇——嗯,宋薇平日里有些骄纵,不过漂亮女孩子嘛,有点小任性他还是能接受的。而且宋薇听他话,每次在床上都很配合他,想怎么玩怎么玩……想到这里,男生另一只手不安分地顺着女生的腰摸到了她饱满的胸部,用力捏了捏。 「你这傢伙!」宋薇一把推开男友,红着脸整理衣服,「停车场到处都是监控,你干啥呢!」 「薇薇,我今天晚上没事,要不去我家吧?」尝到了甜头,蒋华综嬉笑道,「晚上我来接你?」 「下午再说!」宋薇整理好衣服,瞪了他一眼下了车。 蒋华综自己家里有个小公司,家境条件比她家好很多,两人在一次社团组织的联谊晚会上认识,没多久开始交往,他对她不错,平日里也肯为她花钱。所以,在其他一些事上,她不介意纵容他一点。 见她下了车,叶一一撑着伞迎了上去:「回宿舍?」 「嗯。」钻到叶一一的伞下,宋薇挽着叶一一的胳膊往学校走去。 「对了一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宋薇好奇地问道,「你在今夕何夕做什么?」昨天蒋华综有个聚会,在今夕何夕旁边的酒店,因为喝多了酒他们就在酒店过了一夜。谁知今早一出门就碰到了从今夕何夕出来的叶一一,当时叶一一头髮有些乱,神色紧张,撞见他们后更是扭头就走,还好她动作快拉住了她,一起带回了学校。 今夕何夕是什么地方?那是槿城最高端的私人会所之一,进出的客人都是槿城上流社会圈子里最上层的那群人,蒋华综家里也算有些资本,可是他花了不少的心思,也没弄到今夕何夕的会员卡。 她和叶一一来自同一个城市,高中就是同学,叶一一的家庭情况她很清楚——叶一一的父亲在一次意外中早逝,母亲卷了赔偿款跑了,留下年迈的奶奶把她拉扯大,这样的家庭条件,哪来的资格出入今夕何夕?难道说……
第14章 ,偶遇 宋薇问完话后就开始胡思乱想,叶一一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想说就算了。」她此刻的缄默,再联想到早上见到她时的情景,宋薇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安慰似的说道,「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猜到室友误会了什么,叶一一苦笑道,「我在今夕何夕做兼职,结果昨晚遇到的客人喝多了,发生了一些冲突。后来就被主管拉出去教训了一顿……」 「兼职?」今夕何夕的员工就连保洁阿姨都是严格赛选的,叶一一哪来的关系,在今夕何夕里面做兼职?听她语气还是可以接触到客户的那种兼职? 「嗯。」没在意好友语气里的质疑,叶一一耐心解释道,「我小时候不是学了一段时间的琵琶嘛——今夕何夕有些客人有这种闲情雅致,负责人就会安排我们过去弹弹曲子之类的。」 「这样啊。」对今夕何夕提供的服务不怎么了解,宋薇不置可否,「那挺不错的……可是明天开学了,你白天上课,晚上兼职,身体受得了吗?」 「不是每个客人都喜欢听琵琶的,一般有这方面的预定,那边才会通知我过去——而且昨天是意外,正常情况下我的班次是从晚上七点到十点钟,如果十点客人还没离开,会有人来接我的班,这样就来得及赶回学校。」 「赶得回来就好,薪资怎么样?今夕何夕那样的高档会所,薪资应该挺不错的吧?」宋薇八卦地追问道。 「嗯,还不错。」 「不错是多少?一次表演一千有吗?」 「一晚上一千八。」 「一千八……」宋薇结巴了一下,「那不是,一小时六百?哇,那真的是不错了。」说完,又扯了扯叶一一的衣袖,笑道,「而且,那里接触到的都是些名流绅士,我们一一这么漂亮,说不定哪天就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呢!」 「你又笑话我!」名流绅士?叶一一脸色白了一分,昨晚那只咸猪手在她腰上揉来捏去的噁心感再次涌上心头,「哪来的名流绅士?还不都是些色狼老流氓。」 「哎,我是说真的。」宋薇一脸认真,「你看夏朝颜,不就勾搭上厉害人物了吗?」 「……」对于这种八卦,叶一一从来不关心,「我觉得朝颜不是这种人——你要是觉得好奇,回宿舍了可以直接问她,她应该会说的。」 「一一你就是太天真了。」宋薇撇撇嘴,嘟囔道,「我倒觉得就算夏朝颜真的傍上了有钱人,那也是她的本事,毕竟,人家长得漂亮啊。」她们宿舍四个女生在美女如云的文学系也能排进前几名,这之中又以夏朝颜和宋薇更为出众,所以宋薇心里总会拿自己和夏朝颜比较。 「……」不喜欢在背后说人长短,叶一一沉默。 得不到回应,宋薇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一个二个都装什么清高呢,夏朝颜是这样,叶一一也是这样,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什么贞洁烈女吗?贞洁烈女会一大早衣衫不整地从今夕何夕跑出来?她把她当小孩子骗,她就配合一下她咯。 兼职?还真是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啊。今夕何夕的兼职工作没有熟人介绍能轻易得到吗?她叶一一在这个槿城,除了室友,哪里有关系这么硬的熟人? 依她看,一千八不是弹曲子的价格,是睡一觉的价格吧? 想到这里,宋薇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挽着叶一一胳膊的手——啧,也不知道这细嫩的胳膊昨天被哪个老男人摸过……想想都噁心死了。 她在心里庆幸:还好她已经有蒋华综了,不然很有可能和她们一样,抵不住物质的诱惑出卖自己的身体。 「咦?前面那不是朝颜吗?」宋薇脑子里还在天马行空,叶一一已经快步往前走去。 没有反应过来的宋薇落后了两步,顿时被暴露在了阳光下。她连忙加快了脚步追上叶一一,腹诽:果然是一路货色,见了面这么开心! 还有,夏朝颜那么早就进来了,怎么还没回宿舍? 她抬头看向前面拐角阴凉处站着的人——她看过去的时候,夏朝颜正微微弯腰鞠了一个躬后仰起头说着什么。 女生漆黑的眸子里隐隐可以看见弥散的水花,映着日光,更加的明亮动人。 ——她在哭?难怪叶一一这么着急。 为什么哭?被面前的男人欺负了吗?宋薇把目光移到夏朝颜对面的男人身上,她不禁在心里默默为夏朝颜鼓掌了——就说嘛,哭什么哭,原来是为了吸引帅哥的注意力吗? 夏朝颜对面的青年——她自认为见过的帅哥不少,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真的挺引人注目的——那种吸引力不是单纯的只看外表,而是他整个人的气质,他站在那里,清冷干净的气息,仿佛深山里潺潺而出的冷泉,让你不自觉的想靠近,却又必须克制着维持距离——不敢亵渎。 「朝颜,发生什么事了?」和宋薇不一样,叶一一只是打量了男人一眼,就转向夏朝颜,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有第三个人加入,夏朝颜蹦蹦乱跳的心终于慢慢恢復了平静,她有些尴尬地揉了揉眼睛,对面前的青年说道,「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刚才的事真是抱歉。」 「没事。」面对着三位小美女,青年神色未动,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天气炎热,你们快回宿舍吧。」他说话时语气温柔,举止却是客气又疏离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没有先行一步,不过从表情可以看出,他也并不想继续和她们说下去——他只是出于礼貌,在等她们先行离开。 不想他在这么热的户外站着,夏朝颜立刻拉上叶一一,又对宋薇说道:「我们回宿舍吧。」 急急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青年说道:「先生,衣服清洗干净了,我要怎么联繫你?」 「西服口袋里有我的名片。」青年侧身看着她们,温声回话,「麻烦你了。」 「不、不麻烦。」夏朝颜喃喃回了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扭头拉着叶一一拐过宿舍楼,逃跑似的——不快点离开的话,她又要控制不住眼泪了。 抱紧手里的西服,夏朝颜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她找到他了……真好,她居然真的找到他了。 「朝颜,这衣服……」一路沉默着走进宿舍楼,叶一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夏朝颜拿着的这件西服明显是男士的,且上面红一块白一块,还散发着奶油的甜香。 一边的宋薇立刻竖起耳朵。 「啊,我不小心撞到那位先生,把他拎着的蛋糕撞翻了。」夏朝颜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就说帮他清洗干净再还给他。」 「原来是这样啊。」宋薇追问道,「那人看年纪应该不是学生吧?」 「说不定是东校区读研或者读博的学长,也有可能是老师。」叶一一说道,「反正看起来不像坏人。」 「他当然不是坏人。」和叶一一关系不错,夏朝颜微笑道,「他很善良,也很温柔。」 ——为了救一个陌生人闯进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屋子,面对着连下人都嫌弃的她,却能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给她,毫不犹豫地抱起她…… 「啊?」夏朝颜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夸过哪个男人,听她这么说,叶一一和宋薇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吧?」叶一一担心她被那人外表迷惑,委婉地提醒着。 宋薇则说得比较直白,还带着一丝嘲讽:「你不会就看他长得好看吧?」 闻言瞥了她一眼,夏朝颜冷了脸色,淡声道:「都说相由心生,我觉得他长得好看,人也善良,难道不对吗?」 平日里夏朝颜面对她时客客气气,她有时候说些讽刺或者挑衅的话她也是一笑置之,久而久之,她甚至以为这个人是个没脾气的。 如今被夏朝颜这么冷着脸驳斥,她居然有种被震慑的感觉,一时语塞。 说了那句,夏朝颜没有继续理会宋薇。她侧头看着叶一一,轻声说:「我撞坏了他的蛋糕,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不仅没有发火,最先问的,是我有没有受伤——如果换成我,就算不生气,心里也会有点烦躁吧。可是他没有,还收下了我的蛋糕。」 叶一一:「……」我怎么觉得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蛋糕?你的蛋糕?」 「对呀,我给蓁蓁带的。」夏朝颜完全没有把「带给舍友的」蛋糕半路送人了的愧疚,反而一脸开心,「作为摔了他的蛋糕的赔偿,我把自己做的蛋糕送给他了。」 叶一一:「……」额,蓁蓁知道了会哭的吧?还有,那个男人是不是会什么蛊惑小姑娘的妖术?她怎么觉得朝颜有点不正常。 回到宿舍,寝室里空无一人,平日里一有空就窝在电脑桌前玩游戏的顾蓁蓁居然不在宿舍。 「真是稀奇啊。」宋薇诧异地喃喃说道,「那傢伙居然出门去了?」 「蓁蓁也是个正常女孩子,出门逛街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叶一一笑着接话,「把空调开一开,热死了。」 「咦,拖鞋不在这里。」到顾蓁蓁电脑桌前拿空调遥控器时大致扫了一眼,宋薇只觉得难以置信,「顾蓁蓁穿着拖鞋去逛街了?」 「可能只是有点小事,所以没换鞋吧。」 正说着,寝室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锵锵锵锵,各位美女们,欢迎回来!」穿着拖鞋睡衣的少女从门外冲进宿舍,举起手上的东西,「你们猜,我干嘛去了?」 叶一一:「嗯,连睡衣都没换,那应该就是在宿舍楼里活动。」 宋薇:「你手里拿的什么?」 夏朝颜:「排课表?」 「哈哈,朝颜果然聪明!」顾蓁蓁夸了夏朝颜一句,得意地笑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生化院这学期调了一个新的副教授过来代课,是个大帅哥哦!」 「生化那边的?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叶一一兴趣不大。 「哎哎哎,帅哥是全天下所有女孩子的共有资源,生化院男生多女生少,帅哥丢到那里面,多浪费啊!」 「所以呢?」 「所以,我找生科专业认识的妹子要了一份他们专业的排课表,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特别明智?!」 「明智不觉得,特别猥琐就是了。」宋薇一针见血。 「哪里猥琐了?!」 「不是,生化院那些男生的话你也信?副教授,又是生物科学方面的,我告诉你,不是臃肿就是秃顶……」宋薇说完后自顾自去洗手间和男友打电话去了。 「额,不至于吧……」想想觉得宋薇说得有道理,顾蓁蓁顿时有种幻灭的感觉。小姑娘看着手里的排课表,嘟囔道,「我看名字觉得是个很温文尔雅的人吶……」 「哦?叫什么名字?」为了安抚她的沮丧,叶一一凑过去和她一起看排课表。 「喏,就是这个,叫……」顾蓁蓁还没说出口,身边忽然有个声音喃喃念道:「霍清珣?原来,他姓霍……」 顾蓁蓁和叶一一同时侧头看向自言自语的夏朝颜。 夏朝颜收起手里的名片,一回头被身后两双大眼睛吓了一跳。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朝颜,你刚刚念的那个名字,是名片上的?」 「对啊,怎么了?」 「哇,你们居然已经暗度陈仓了!过分!真过分!」顾蓁蓁把排课表举到夏朝颜眼前,指着上面一个名字,嬉笑道,「看清楚啦!这名字和你名片上的名字是不是一模一样?!」 「咦?」夏朝颜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不对呀,前世遇到的时候,那位管家不是叫他「大少爷」吗?怎么会是她们学校的老师呢?还是副教授?那应该从事这一行有段时间了吧? 大少爷跑来当老师?这也太……奇怪了吧?
第15章 ,原来是学长啊 确定了那位副教授的身份,顾蓁蓁捞出自己专业的排课表开始研究——专业课不能翘,老师每节课都会点名。公共课到倒是无所谓,熘到生科院去听听课,欣赏一下帅哥,嘿嘿,如果没课那就更好了。 「咦,你们讨论好了?」打完电话出来时寝室已经安静了,宋薇走到自己桌子前面坐下,视线在屋子三个各自忙活的少女身上转了转,笑道,「华综今晚有空,说想请大家吃个饭,你们晚上有时间吗?」 「吃饭?真的吗?」顾蓁蓁是个小吃货,一听吃饭顿时两眼放光,连细心研究的排课表都丢到了一边。 「嗯,刚刚他跟我说,他叔叔帮他拿到了今夕何夕的会员卡,所以他想晚上带我们去那里试试。」 「今夕何夕?」顾蓁蓁对这种高档会所没什么了解,不过看宋薇的表情应该是个很厉害的地方,她便顺势说道,「哇,薇薇,你男朋友好厉害!」虽然,在此之前,她连今夕何夕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不过嘛,宋薇这个人她还是有点了解的,她露出现在这个表情的话,一定是希望别人赞美她两句。也就是俗话说的,想听人拍她马屁。 叶一一和夏朝颜肯定不会这么做啦,哎,这种重任只能她来做了。不过,要是真有好吃的,她不介意多赞美她几句。 「哈哈,他算什么厉害。」听到了想听的话,宋薇兴致大好,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晚上去了,说不定可以遇到比他厉害得多的人物了。」 「今夕何夕……」宋薇居然这么谦虚?要知道,平日里她恨不得把她那个男朋友夸上天去。这么看来,这个叫今夕何夕的地方好像比她想的还要高档一点。顾蓁蓁凑到安静收拾桌子的夏朝颜身边,小声问道,「朝颜,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嗯我知道。」夏朝颜同样压低了声音,给顾蓁蓁科普,「今夕何夕是辰宇集团下面的一家高档会所,那里进进出出的人非富即贵,都是槿城上流圈子里最上流的一些人……」 顾蓁蓁:「上流圈子里……最上流的人?」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奇怪。算了,反正听朝颜这么说,肯定很厉害就对了。 「我今天晚上约了人,就不去了。」说复杂了顾蓁蓁也听不懂,夏朝颜简单地和她解释完以后转向宋薇,「谢谢你男朋友的邀请,你们玩得开心。」 「哎?你不去吗?」顾蓁蓁和夏朝颜关系最好,此刻听她说不去,顿时去的欲望也不大了。 「你们去吧,我晚上有点事。」来学校之前夏政宴交代了说今晚来接她去世纪广场挑礼物。 「一一,你呢?」本来和夏朝颜就不对付,她不去正好。宋薇看向叶一一,问道,「你去不去?我男朋友要定包间了。」 「啊,我……」其实在听到今夕何夕这个名字的时候,叶一一本能地想拒绝。可是此刻夏朝颜已经不去,如果她也不去,那顾蓁蓁十有八九也不会去了——以宋薇的性格,只怕会生气好几天。「嗯,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去啊。」 她思考的时候,顾蓁蓁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此刻她同意,顾蓁蓁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她一个人跟着宋薇去会那些她不认识的人,还是挺尴尬的。 宋薇点了点头,给男友发微信告诉他自己这边的人数。 收拾好了桌子和衣柜,夏朝颜看了眼手机,把凳子上的西服叠好装进袋子,对顾蓁蓁说道:「蓁蓁,快十二点了,我先把霍老师的衣服送去干洗,然后去食堂吃饭。」 一听吃饭,顾蓁蓁立马跳了起来换衣服:「朝颜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你们呢?」夏朝颜问寝室的另外两个人,「一起?还是我帮你们打包带上来?」 宋薇:「不用了,我点外卖。」 叶一一:「我现在还不是很饿,待会儿再说吧。」 夏朝颜点点头,顾蓁蓁已经手脚麻利地换好衣服,跳到她面前:「我好了,我们走吧朝颜。」 宿舍楼大门口,顾蓁蓁看着外面明晃晃的阳光和在阳光的炙烤下毫无生气的香樟树,哆嗦了一下。 「那个,朝颜,你还要去干洗店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试探,夏朝颜「噗嗤」笑了声,无奈道:「你去一食堂等我吧,我把衣服交到干洗店后去找你。」 「……嘿嘿,朝颜宝贝,我不是不想和你同生共死,可是人家真的怕热嘛。」顾蓁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讨好地笑道,「你想吃什么?我帮你点。」 「不用了。天气挺热的,你先过去吧,快去吧。」 夏朝颜和顾蓁蓁离开后,宋薇拿出手机点外卖。 「我可不想和夏朝颜一起吃中饭,看她那种故作清高的样子就觉得没胃口。」一边翻看着手机,宋薇嘴里叨念着,「也就顾蓁蓁那种没什么头脑的能和她玩到一块。」 叶一一静静看向她:宋薇不可能无缘无故叨念这些,她说这话,肯定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寻求认同。 「一一,你说,她勾搭上的会是什么人呢?」想起走廊里夏朝颜凶她那几句,宋薇心里有气。此刻当事人不在,她旧事重提,「看送她过来的那车,那人应该比华综家境还要好吧——你看,连今夕何夕她都不放在心上,好多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语气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羡慕。 今夕何夕怎么了?那地方又没有金银珠宝,自然不是人人都想去的。也就那些吃撑了没事儿做的富家少爷小姐们才一天到晚攀比着这些吧? 「那也未必。」知道她想听什么,叶一一在心里吐槽了一堆,说出口的话则完全不一样,「槿城开豪车的人不少,你看每次一放假,停车场宿舍楼下面不都是吗?再说了,迈巴赫,你男朋友又不是买不起,只从一辆车哪能看出什么。」 室友这么说,宋薇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她呵呵笑道:「也是。华综跟我说,等他明年毕业的时候,他爸要送他一辆宾利做礼物。他还说到时候要我和他一起去挑,挑我喜欢的款。」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叶一一敷衍地赞嘆了一句,拿起衣服准备去简单地沖个澡睡午觉。 「哎?一一,你不是在今夕何夕兼职吗?你对那里应该很熟吧?」宋薇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眼放光地看向叶一一,「你给我说一说,那里有什么特色菜啊特色服务之类的,好不好?」 了解了这些,晚上去今夕何夕聚餐的时候也可以给华综涨涨面子。 听着这话,叶一一拿着睡衣的手慢慢握紧,她抿着唇似在思考问题,半晌后,在宋薇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在那里就是兼职,又不是那里的客户。」 「这样啊。」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宋薇颇有些不甘心,「哦,你兼职的那个也算是特色吧?要不我们晚上预约一下,让他们安排人弹弹古筝什么的?」 「……」宋薇后面的话完全是自言自语,叶一一见她注意力已经转移开,便悄无声息地进了卫生间——喊人弹曲子?还真是高雅的享受呢。不过,她以为今夕何夕的艺娘们是什么人相约就能约到的吗? 因为还没有正式开课,所以到了吃饭的点,食堂人也不多。 夏朝颜在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顾蓁蓁,她端着饭菜到她对面坐下,满满的都是无奈:「你怎么跑到这么偏的位置?打电话也不接。我只差没把食堂翻过来找你了。」 「嘿嘿,我手机没带……」顾蓁蓁整个脸都快埋到了碗里,只稍稍抬了眼睛瞅着夏朝颜,「朝颜,你没看你斜后方坐着谁?」 「嗯?」夏朝颜下意识想回头看。 顾蓁蓁一把拉住她,压低着声音急急道:「别看得这么明显!要是让连学长发现就糟了!」 「连学长?」这个名字对夏朝颜来说并不陌生,她懒得回头,曲起中指敲了敲桌子,调侃道,「蓁蓁,再这么看下去,饭就要冷了。」 「哦哦。」顾蓁蓁也发现自己的目光太热烈了,忙低头扒了两口饭。 在她低头吃饭的间隙,夏朝颜忽然侧身对着斜后方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那人听见。 「咦,连学长?好巧啊。」 听到声音的青年回头看向她们。 夏朝颜依然笑眯眯的,顾蓁蓁险些把嘴里的饭喷了出来。 「你是……」青年客气地站起身,询问道。 「啊,学长,我们上次在学生会的外联部办公室见过,你不记得了吗?」夏朝颜也站起身,礼貌地介绍自己,「我叫夏朝颜,这位……」说着,回头瞪了顾蓁蓁一眼,顾蓁蓁条件反射地站起身,十分淑女的笑着。「这位是我的室友,顾蓁蓁。」 「夏朝颜?」这个名字他倒是如雷贯耳——文学系新闻专业大二的学妹,外貌漂亮气质出众,据说是外联部的部花。 不过他知道她的名字倒不是因为这些传言。这位学妹,在四月一号那天冲进宣传部,把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揍了个鼻青脸肿。 「怎么?你还想告我?你去告啊,我不过抽了你两巴掌而已,警察叔叔最多也就教育教育我,让我给你赔点医药费。可是我告诉你,你骚扰非礼我朋友的事我已经托人调了监控了,你威胁她的聊天简讯我也全部留着,揍你一顿是轻的。」 「你以后再敢发消息骚扰她,再敢偷偷跟踪她,我就把你第三条腿从你身上切下来!」 他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女孩子正一脚踩在凳子上,用黑涩会大姐大的气势说着十分黄暴的话……只不过当时隔着人群,她又带着口罩,所以他没看清楚她的脸。 想到这里,他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单薄纤细的少女和那天动手打人的大姐大联繫起来。 「学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在等人吗?」青年不说话,夏朝颜继续没话找话。 「叫我连逸就好了。」小姑娘客客气气地,他没有再去想那天的事,温声回答她的话,「我在食堂等人,没想到遇到学妹你了,好巧啊。」 「是挺巧的。」夏朝颜似笑非笑地瞟了眼顾蓁蓁,「其实没有加入学生会的时候,我就对连学长的大名如雷贯耳了。」 「嗯?」 「喏,我这位室友和学长一个高中毕业,军训时候,学长代表学生会上台演讲,她就特别骄傲地跟我们科普过你。」夏朝颜这么说着,顾蓁蓁脸「唰」一下彻底红了。 「你也是华大一附中毕业的?顾蓁蓁?」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连逸诧异地看向顾蓁蓁,微笑道,「没想到还能遇到小学妹,真巧啊。」 「嗯嗯,真巧……」顾蓁蓁不敢看他,低声盯着桌面,吶吶回答着他的话,「学长好。」 夏朝颜:「……」哎哟,我给你创造了机会,你倒是多说几句啊?
第16章 ,这个蛋糕我很喜欢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蓁蓁一眼,夏朝颜准备把话题引到高中生活上去。对面连逸却忽然开口,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他拿着调成振动的手机到一边接电话。 终于找到机会,夏朝颜戳了戳顾蓁蓁的脑门,压低声音咆哮:「机会啊,机会就在眼前啊!蓁蓁,你争点气好不好?!」 「我……」顾蓁蓁双手搅着衣角,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一看他就紧张……」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暗恋他三年,他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了……你简直……」实在想不出形容词形容自己这位好友,夏朝颜嘆了口气。 从高二到大二,顾蓁蓁暗恋这位连逸学长三年,但是对方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名字。她哪里能想到,顾蓁蓁这丫头平日里开朗直爽能言善辩的,一到连逸面前就扭扭捏捏话都说不清楚……真是服了这丫头了。 那边,连逸很快接完电话。他回到两个学妹面前,礼貌地道别:「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先下去了。」 「朋友?女朋友吗?」 「不是,是外校的几位高中同学,今天过来看看我。」连逸解释完后,顺手抄起身后椅子上的外套,跟两人告别,「我先下去了,再见。」说完,看向顾蓁蓁,「学妹,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不容易,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嗯,好……」完全是条件反射地机械性回答。 直到连逸离开,顾蓁蓁抬手捂住滚烫的脸,怔怔做回凳子。 「嘿嘿,是不是很开心?」 好友这么问,顾蓁蓁顿时恼羞成怒。她一把抓住夏朝颜的手,兇巴巴地说道:「你干嘛突然叫他?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宝宝真的受到了惊吓……」 「惊吓?难道不是惊喜?」 「额,惊喜在惊吓后面……」顾蓁蓁不好意思地继续捂脸,「连学长知道我了,好开心啊,好开心!」 「那这个可以作为我没有给你带蛋糕的补偿吗?」 「哦,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顾蓁蓁哪会真的为了一块蛋糕跟她闹脾气,夏朝颜自然也清楚这点,此刻说这话则完全是调侃了。 「蓁蓁,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居然可以暗恋一个人这么久。」夏朝颜一边吃饭,一边八卦,「你是怎么喜欢上连逸的?」 顾蓁蓁家境条件不错,长得可爱,追求她的人不少,她怎么就看中了连逸,还暗恋了这么久。 「嘿嘿,我高二那年,连学长帮过我。」顾蓁蓁傻笑道,「那个时候我爸妈闹离婚,对我影响很大,导致期中考往下划了一百多名,回家被我爸揍了一顿,我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然后碰到了连逸?」 「嗯。」顾蓁蓁回忆着那晚的情景,轻声说,「我以为那个时候学校已经没人了,就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上哭,结果谁知道连逸学长刚好来操场跑步。」 「他安慰你了?」 「没,他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我哭。等我哭完以后,他带我去学校边上的小吃街吃了一圈……」 夏朝颜:「……」对于吃货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吧? 「哎呀不说我了。朝颜,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今晚不去那个什么今夕何夕,是因为宋薇吗?你不喜欢宋薇啊?」这些话她在大一的时候就想问了——宋薇和夏朝颜之间的气场太过微妙,就算她是个心大的,时间久了也能察觉到。 「没有啊。」夏朝颜喝了口豆奶,满不在乎地说道,「她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我干嘛要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她身上?」 顾蓁蓁:「……」所以说,宋薇已经不重要到让她连讨厌这种感情都不懒得给予了吗? 「今晚我父亲要带我去世纪广场买点东西,所以我才拒绝了宋薇的邀请。」说到这里,夏朝颜正色道,「蓁蓁,下个月十六号是我生日,爷爷会为我举办生日宴会,你有时间吗?我想邀请你来参加。」 「父亲?爷爷?」顾蓁蓁脑子有点乱,「朝颜,你不是孤儿吗?难道说……」 夏朝颜点点头:「对啊,但是前不久我的亲人找到我了。」 「哇!」听到这个消息的顾蓁蓁比夏朝颜还要激动,她欢唿了一声,跳到夏朝颜身边坐下,「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朝颜,恭喜你!我真的替你开心。」 「哈哈,所以,九月十六号你有时间吗?」夏朝颜捏了捏好友的脸,笑道,「我可以为你准备礼服哦。」 「有时间有时间,礼服我可以自己……」顾蓁蓁话未说完,见夏朝颜一脸调侃的表情,她不禁咽了下口水,「朝颜,你为我准备礼服……不会是让柳絮姐姐……」 「不然呢?」夏朝颜反问,「不过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自己……」 「喜欢喜欢,怎么会不喜欢!」顾蓁蓁打断她的话,点头如捣蒜。 笑话,那可是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师艾丽娅,拿奖拿到手软的f国皇室御用服装设计师之一的艾丽娅啊…… 能穿上她设计的礼服,嗷嗷,想想都开心得睡不着觉。 …… 霍清珣开车回到皇城一号的时候,正好接到了妹妹的电话。 「大哥,我想吃槿大东门边上那家甜品店做的的黑森林,回来帮我带一份。」 「我已经到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啪一声挂断了。 刚进门,凌叔给他使眼色,小声说:「小姐又和夫人吵架了……」 霍清珣:「……」 进了客厅,电视开着,霍禅音只穿了件睡衣,趴在沙发上无聊地按着遥控器。 「蛋糕。」把带回来的蛋糕放到茶几上,霍清珣扯过沙发角落的毯子扔到她身上,淡淡道,「霍禅音,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穿成这样在我家晃来晃去,我就把你敲晕了送回清陵。」 「大哥你可真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嘴上抱怨着,霍禅音还是老老实实把毯子裹到了身上。她给了兄长一个大白眼,将蛋糕拖到了自己面前。 霍清珣懒得理会她,回房间洗澡换衣服。 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被妹妹打电话的争吵声从睡梦里惊醒,他本就浅眠,醒了很难再次入睡,干脆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在书房呆到了天亮。 去学校之后再次被以前连名字都没有记住的那位学妹拦住了,被迫收下了她的蛋糕。 然后拐角处撞上了学校的学生,弄脏了新定制的西服。 想到这里,少女明亮的眸子不期然再次闯进他的脑海——真是奇怪,他的印象里,他和那个叫夏朝颜的女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 激动,喜悦,感激…… 初初见他时,她甚至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者说忘了掩饰。 她就那样一脸呆滞地站在他面前,怔怔望着他,慢慢红了眼眶。 看起来傻乎乎的。 青年悠悠地勾起嘴角,随手把换下来的沾着奶油香味的衬衣扔到了地上。 二叔他,应该不至于安排这么个傻乎乎的女生来试探他吧?可是如果不是被安排的,那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太奇怪了。 她想引起他的注意力。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在心里便有了结论。 至于为什么要引起他的注意力……这就得就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了。 如果,她真的是二叔安排过来刻意接近他的棋子,那她的演技真的挺不错的。 说起来,也不知阿珩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再拖下去,清陵那些老东西只怕要急得跳墙了。 「大哥。」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霍禅音探进来半个头,说道,「你这蛋糕哪里买的?我挺喜欢的,下次……」 话音未落,一件衬衣迎面砸了过来,煳在了她脸上,同时还伴随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冷冷斥道:「出去。」 霍禅音:「……哦。」 傍晚七点,夏朝颜收拾好准备下楼时,宋薇还在桌子前认真地打着眼影。知道今晚的主角是这位,叶一一和顾蓁蓁都只是简单地上了个妆后立在一边等她。 「我先走了。」夏朝颜出门前,顾蓁蓁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无声地说道,「我快饿死了。」 夏朝颜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女生宿舍楼下,蒋华综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有些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宋薇她们在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下来。知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在今夕何夕等着了,女人真是麻……咦?刚刚出来的那个女生,不是上午在停车场见过的那个宋薇的室友?是叫夏朝颜吧? 视线落在刚从宿舍楼出来的少女身上,蒋华综隔着车窗玻璃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停在不远处的女生。 女生梳着高马尾,水蓝色的雪纺短袖配a字短裙,看起来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 「真的挺漂亮的,啧,我的菜……」一般打量一边摸着下巴评价,「看起来腰和腿都这么细,没想到胸上还挺有料,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 夏朝颜自然不会知道有人躲在车子里窥视她。 刚刚夏政宴打电话来,说在宿舍楼下面等她,人呢? 正在东张西望时,不远处的一辆辉腾慢慢开过来,停在了她面前,驾驶座车窗放下来,夏政宴笑着招唿她:「快上车吧,外面挺热的。」 「哦。」夏政宴绕道另一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爸爸,悦溪呢?不是今晚一起的吗?」 「悦溪和她同学约了,现在已经在时代广场了。」 「哦哦,那我们快过去吧,别让她等太久了。」 「……」 辉腾在他的注视下驶离了宿舍楼,蒋华综呷了呷嘴,感慨:这妹子真的挺有本事啊,上午送她过来的好像是个年轻人,现在来接的又是个大叔。她这是同时钓了多少个啊?也不怕哪天玩翻船了?
第17章 ,你就该死在外面 夜色降临,世纪广场很快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中,宛如白昼。 夏悦溪今晚一反常态,全程拉着夏朝颜的手,亲昵得仿佛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有多讨厌这个姐姐。 「哎,我觉得这条项鍊很漂亮哎——前两天来逛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应该是刚到的新款吧?」她这么说着,导购小姐立刻迎了上来,礼貌地微笑道,「对,这是昨天刚到的新款,我拿出来给两位小姐看看吧。」 「嗯嗯,麻烦了。」 两个女儿聊得开心,夏政宴很是欣慰。刚好助理打电话过来,他跟两个女儿交代了一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夏政宴一走,夏悦溪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她松开夏朝颜的手臂,冷冷看着她。 夏朝颜仿似没有察觉到她的打量,她接过导购小姐递过来的项鍊,放在手心细细欣赏着。 「这款铂金项鍊是由物华工作室首席设计师爱丽丝女士设计的,整体纤细轻盈,搭配的红宝石是由……」 「我那天听到了爷爷和林叔叔的谈话。」没有理会导购小姐的滔滔不绝,夏悦溪冷声开口,一字一句道,「你一定很开心吧,夏朝颜?」 这么说着,夏悦溪握紧了双拳眼里似要喷出火来——看她现在这得意洋洋的样子!她一定也知道了吧?不对,就是她要求爷爷换人的!现在如她所愿,她只怕做梦都会笑醒了吧?! 「我有什么可开心的?」说完,夏朝颜把项鍊还给导购小姐,客气地对一脸茫然的导购小姐说道:「就这条吧,帮我包起来谢谢。」 「好的,您稍等。」没想到客人这么快做出了决定,导购小姐拿出盒子把项鍊放好,对夏朝颜道,「请两位先到休息区休息几分钟,我去列印收据。两位这边请。」 「好的。」夏朝颜正准备跟着导购小姐去休息区,手腕被人狠狠扣住,她不得不回头,看清夏悦溪的表情后不禁一愣。 「夏朝颜,我求求你,放过林祁哥哥吧。」少女脸色很白,嘴唇轻轻哆嗦着,这句话说完后,她的眼睛里迅速浮上水光。她快速地眨眨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压低了声音,央求道,「求求你……我真的,很喜欢林祁哥哥。」 「喜欢……」这位妹妹到底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放下骄傲,对一个让她无比讨厌的人说出请求的话?夏朝颜嘆了口气,把手腕从她手里抽出来。她低头揉着泛红的腕子,无奈说道,「你想多了,我对林祁没兴趣。」 「没兴趣?」夏悦溪只觉得一股火从脚底烧了起来,她咬着牙,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没兴趣?没兴趣你为什么还要爷爷把订婚人选换成你?!」 「你在哪里听说订婚人选换成我了?」为情所困的小姑娘……夏朝颜不想继续刺激她,她放柔了声音安抚道,「要和林祁订婚的人,一直都是你……」 「……一直是我?」一直是她?她都已经在书房外面听到了,她还想骗她?!骗子,骗子,夏悦溪本想和她好好谈一下关于订婚的事,此刻见她死不承认,她心口那把火越烧越旺。 「对啊,一直是你,你可以去问爷……」 「你这个骗子!」嘶声打断夏朝颜的话,夏悦溪忍无可忍走近几步,用力推了过去,「你还想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就该死在外面!」 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触不及防下,夏朝颜整个人往后摔了下去。 「我的天!」 「啊!」 「这是怎么了?」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珠宝店的店员和路过的行人齐齐发出了惊唿声。 「砰!」一声,夏朝颜摔倒在地,后脑重重磕在了珠宝店的台阶上。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 躺在地上的少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夏悦溪呆呆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天哪,快打120!」 「头撞在台阶上了,不会死了吧?」 「有人打电话吗?」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围观的人群议论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询问情况。 夏政宴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珠宝店前围满了人,心里顿时腾起不祥的预感。他越走越快,用力扒开人群,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只觉得一口血冲到了嗓子眼。 「朝颜!朝颜……」几步冲过去把了无生气的女儿抱起来,夏政宴红了眼睛,喃喃道,「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看着闭眼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的夏朝颜,他突然觉得女儿的脸慢慢的和逝去的爱人重合了起来,闻馨,闻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我们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了,您不要着急。」刚刚接待他们的导购小姐挪过来,小声安抚客人的情绪。 「夏伯伯?您这是……」人群里,有人拨开了人群走近,似乎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客气地询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阿澈?」因为受伤的是自己的女儿,夏政宴有片刻的六神无主。不过这个突然闯入的声音显然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他抱起夏朝颜,对青年道,「阿澈,麻烦你通知一下舒医生,朝颜撞到头了,我马上送她去医院,麻烦舒医生接一下。」 「没问题。」沈澈本来是陪着未婚妻来挑选订婚戒指的,没想到刚进门就遇到了这事。 「咦?那位好像是辰宇的那位太子爷吧?」 「对对,他可是我男神!」 「快拍下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沈澈!我还以为这些贵公子都是不逛商场的!」 「呵,人家逛也是逛自己家的商场,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么说,那三个也是他们圈子里的人咯?啧啧,果然豪门里面恩怨多。」 「看样子应该是姐妹吧?可真下得去手。」 外面人多议论一分,夏政宴脸色就难看一分。 第一次见爸爸这么冰冷的脸色,夏悦溪缩着脖子站在一边,不敢吱声。 「这边的人我会处理,夏伯伯快送——这位是朝颜妹妹吧?夏伯伯快点送她去医院吧。我保证不会有任何相关的照片流出去。」对被围观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夏政宴怀里抱着的是姑姑的好友闻馨阿姨的女儿,沈澈难得上了心。 说着,他跟身后跟着的助理使了个眼色,助理立刻避到一边给商场负责人打电话安排处理这边围观的人。 他话音一落,夏政宴怀里的少女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朝颜,你醒了?!」夏政宴惊喜不已,一叠声地问道,「头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夏朝颜:「……」 在夏朝颜睁开眼睛的瞬间,沈澈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等等,这样的眼神?这是夏朝颜?夏朝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冰冷的,苍凉的,死气沉沉的,隐含着杀意的,眼神。 重新站到地上,夏朝颜捂着后脑勺,轻轻揉着,喃喃道:「啧,这一下撞得不轻,居然连压抑我的能力都没了?呵呵,活该。」 「朝颜?」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夏政宴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我们去一趟医院好不好?」 在他双手碰到肩膀的瞬间,夏朝颜身子微微绷紧,右手臂无意识地动了动。她抬眼看向夏政宴,缓缓出声:「爸爸?」 「嗯,爸爸在这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唿,我没事……」听到夏政宴的回答,夏朝颜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了,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明朗,「就是头上好像撞了个大包,回寝室抹点药就好了,爸爸不用担心。」 这边几个人交谈着,另一边,商场负责人接到电话后已经迅速安排保安过来清场。 很快,珠宝店前面就剩下沈澈和夏家父女三人。 「夏伯伯,这里人多眼杂,要不去办公室再说?」此刻的夏朝颜眼神恢復到小姑娘的模样,沈澈反而更加肯定刚才自己没有看错。他不动声色地移动了几步,刚好拦在了夏朝颜和夏政宴之间,客气地笑道,「朝颜妹妹虽然醒了,还是要好好休息一下的。」 「你是谁?」青年的防备她看得一清二楚,夏朝颜有些玩味得勾起嘴角,压低声音呢喃道,「我说你,离我这么近干嘛?嗯?」 沈澈:「……」果然,她不是夏朝颜? 「这位是沈家伯伯的儿子,沈澈,你唤他沈哥哥就好了。」夏政宴没看出沈澈的举动有什么意义,他温声和女儿介绍这位后辈,语气颇为赞赏。 沈澈是沈家的独子,自幼知书达理聪明好学,留学归来后接手了辰宇集团,一改平日里的随和,处事老练狠辣毫不留情,让不少商场中人谈之色变。沈家和夏季一直是合作关系,虽然偶尔有一些生意上的摩擦,不过这不影响他对沈澈为人处世的欣赏。 优秀的后辈总是容易讨到长辈的喜欢。 「哦,原来是沈家哥哥。」夏朝颜仰起脸和他打招唿,有声地说完了,又无声跟了一句,「你眼神不错啊。」 能一眼发现她的不对头,眼神真挺厉害的。 她在调戏他吗?这么有恃无恐,看来,夏朝颜的身份不会错。那他只能说,这位夏大小姐把本性隐藏得挺好。
第18章 ,今夕何夕 今夕何夕的地下停车场,奥迪稳稳地在车位上停下,顾蓁蓁最先拉开车门跳了下来,几步冲到了一边用力深唿吸。 七点多钟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再加上槿城很多大学明天正是开课,他们过来的时候,路上堵得一塌煳涂。 而宋薇家的那位公子哥不知道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车技还是赶时间,全程过来急开急停,她这个从不晕车的人此刻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蓁蓁,没事吧?」叶一一快步走到她身边,递了瓶矿泉水给她,担忧地问道,「很难受吗?」 顾蓁蓁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终于恢復了一点生气。她摆摆手,站直身子,小声说:「没事了,我们过去吧,宋薇在等我们呢。」 锁好车,蒋华综瞥了眼不远处的叶一一和顾蓁蓁,不耐烦地拧眉,嘟囔道:「你这室友真是矫情。」 宋薇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谁让你车开得跟火箭一样。」 蒋华综还想反驳,叶一一和顾蓁蓁已经走了过来。他嘴唇动了动,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毕竟再怎么嫌弃,也不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吧,更何况当事人还是个大美女。 今夕何夕停车场有电梯直达,蒋华综刷了卡,按好楼层。顾蓁蓁打量着电梯,嘟囔道:「这么严格啊,连电梯都要刷卡?也不嫌麻烦。」 「这你就不懂了吧。」蒋华综手指转着卡,颇有些得意地跟顾蓁蓁解释:「来这里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自然要保护好他们的个人隐私和人身安全,今夕何夕除了正门就这一个入口,全部设置的会员卡通行——不然,那什么狗仔啊娱乐记者啊混进去了怎么办?」 「额,混进去干什么?」顾蓁蓁不以为然,「拍那些有钱人玩了几个小姐吗?闲得慌。」 这话说得满不在乎,蒋华综只觉得这妹子既没见识也没教养,他懒得和她计较,干脆沉默着不接话了。 察觉到男友心情瞬间不佳,宋薇立刻给他顺毛。她勾住他的小手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顾蓁蓁心直口快,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你和她计较什么?像她那样把别人的好意不当回事的,今晚肯定会闹笑话……你可别气着自己了。」 「哼,我才懒得和她计较。」蒋华综这话声音不大不小,顾蓁蓁自然也听到了,她瞥了蒋华综一眼,正想开口,叶一一不动声色地拉住了她的衣袖,抬头看向电梯的楼层显示,提醒其他人:「我们到了。」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眼前一片豁然开朗——不知是灯光过于刺眼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蓁蓁下意识抬手在眼前挡了下。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外面一左一右两位礼仪小姐甜甜地微笑问好:「欢迎光临。」说完,其中一位比了个「请」额手势,带着四人去前台。 「几位客人,这边请。」 跟着礼仪小姐往前面走,顾蓁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她去过的会所或者酒店不一样,这里的大厅非常的广阔,因着中间喷泉的阻隔,让她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错觉。四根巨大的雕花盘龙柱分立四角,直指穹顶。喷泉的正上方是一盏巨型八角琉璃灯,四周则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无数造型不一的水晶挂灯,小小的,乍一看,宛如众星拱月一般,美不胜收。 整个大厅除了喷泉和绿植外,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甚至连休息区都没有。 这边不会连休息都不让吧?真是抠门。顾蓁蓁一边腹诽着,一边考虑要不要拍几张照片给夏朝颜发过去。 「蓁蓁。」蒋华综和宋薇去确定信息去了,叶一一扯了扯顾蓁蓁的衣袖,低声问她:「你刚刚怎么回事?」 知道她说得什么,顾蓁蓁冷冷嗤了声,小声回答她:「我就是看那傢伙不顺眼,你听他刚才说话的语气!而且在来的路上,他还用那种语气议论朝颜,要不是当时已经在车子上了,我真想抡他一巴掌。」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叶一一忙安抚她:「好了好了,来都来了,别坏了兴致。」 他们在开车过来的时候,蒋华综提到了自己在楼下的所见,详细描述了夏朝颜被一个开着辉腾的大叔接走的全过程,完了补了一句。 「我说你们几个,最好小心点。那女生一看就跟个狐狸精一样又艷又骚,你们可别被她带坏了。」 当时顾蓁蓁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还好宋薇见形势不对立刻转移了话题,不然顾蓁蓁很可能直接在车上骂开了。 现在想起来顾蓁蓁都还是一肚子的气:「哼,不就是有点小钱吗,得意个什么劲?只怕在他眼里,只要人家女生有豪车接,就都是傍了大款吧?难道不许人家妹子比他家有钱,比他家厉害?真是龌龊的人看什么都觉得龌龊,哼。」 「别气了,别气了,乖。」 「而且,我家朝颜哪需要傍大款?也不看看人家姐姐是什么人!朝颜想结交有钱人,只怕比他简单多了!」 朝颜的姐姐?叶一一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蓁蓁说得是柳絮,想起上午宋薇对夏朝颜的评价,她顿时也觉得哭笑不得:对啊,朝颜有那么个厉害的姐姐,那些世家千金夫人们为了人家的一件设计品能一掷千金,有些甚至一掷千金都得不到……有这么个姐姐,朝颜想结识什么样的豪门贵族都不是问题吧? 只不过,艾丽娅就是柳絮,而柳絮是朝颜养父母的女儿这件事,也是她们两人听朝颜接电话时无意得知的。 当时夏朝颜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们也自然而然的没有再提,所以宋薇对这层关系完全不清楚,会做出那样的猜测也无可厚非。 世纪广场,拎着打包好的项鍊走出珠宝店,夏朝颜忽然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喷嚏。 嗯?谁在背后议论她? 「朝颜,你今晚是回宿舍还是跟我先回家?」夏悦溪推了夏朝颜这事儿不可能这么无风无浪的过去,夏政宴这么问也是希望夏朝颜可以跟他回家和老爷子交代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悦溪这孩子是怎么了?刚开始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要突然推朝颜?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是越来越胡来了! 「爸,我明天上午有课,就不回去了。」夏朝颜说着,看向垂着脑袋跟在夏政宴身后的夏悦溪,低声笑了,「悦溪妹妹今天也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您就不要告诉老爷子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夏悦溪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居然,要放过她吗? 「嗯?」这个女儿真的懂事,自己受了委屈,却还是最先为妹妹考虑。夏政宴感慨,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悦溪从小被我们宠坏了,今天这事就算不告诉爷爷,回家我也会好好教训她的。」 不能让大女儿平白无故受了委屈,等他回去问清楚事情始末,再决定怎么教训这个小女儿吧。 夏政宴这么说,夏朝颜没有继续反对——唔,看在夏悦溪帮她出来透透气的份上,她就不落井下石了。不过这个夏悦溪的确也该收拾一下,不然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听不懂人话。 「那我先送你回学校,再和悦溪回……」 「不用了爸爸,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就好了。」现在这个点,她大概可以去今夕何夕找顾蓁蓁她们,然后一起回学校。 说实话,因为夏悦溪那一推,夏政宴整个晚上都是黑着一张脸,这导致她完全没有心情吃晚饭…… 此刻她只想拉着顾蓁蓁找个火锅店去撸串。 夏政宴还想再说,余光瞥见刚刚分开的沈澈带着助理出来了。 「夏叔叔。」青年挂了电话,跟他们点头问好。 「怎么还是一个人?」知道他是和未婚妻来挑选婚戒的,夏政宴调侃他,「秋禾放你鸽子了?」 「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沈澈丝毫没有被调侃的羞涩和尴尬,他神色平静的解释完,问道,「夏叔叔要回去了吗?」 「嗯,朝颜去学校,我带悦溪回去。」 「朝颜妹妹去学校?刚好我顺路,朝颜妹妹和我一起吧。」想起商场里她对他的挑衅,沈澈勾唇笑道,「不然女孩子一个人太危险了。」 和你一起才危险吧。夏朝颜在心里吐槽。 「那就麻烦你了。」有熟人送女儿回学校当然是最好的,夏政宴转头对夏朝颜道,「阿澈送你回去,到了给我打个电话。」说完,把夏朝颜推到沈澈身边,笑道,「这丫头就拜託你了。」 「夏叔叔客气了。」 奔驰披着夜色疾驰在车辆逐渐减少的路上,一盏盏路灯飞快地闯入视线,又飞快地被甩到车后。 沈澈原本专心开着车,无意间瞥了身边的女生一眼,不禁讶然——这小姑娘身体紧绷脸色惨白的,不会晕车吧? 「我看你脸色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夏朝颜哑声回答他的问话,见他还在瞟她,整张脸更加苍白了几分:「你能认真点看着路吗?!看我干什么?」 「你……不会是害怕坐车吧?」看这小脸,白成什么样了? 「很稀奇吗?」夏朝颜兇巴巴地反问道。 沈澈笑了声,觉得现在的她才比较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你笑什么?」语气更凶了,明显的恼羞成怒。 「没什么,咳。送你回学校之前,我要先去一趟今夕何夕,有点私事处理,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你会先把我送回到学校吗?」反正他已经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夏朝颜也懒得伪装,继续怼回去。 「不会。」沈澈脸不红心不跳地否定了她的答案——他问出那个问题纯粹是出于礼貌,和她同不同意,没有任何关系。 「哼,装模作样!」 「呵,你奈我何。」 「……」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小姑娘气唿唿地转头看像窗外,不期然让他想起了家里养的那只加菲猫。难怪每次云泽到他家都要摸两下,嗯,真的挺像的。 青年再次笑出了声。
第19章 ,打架也要优雅 今夕何夕蔷薇厅里,饭局仍在继续,几个年轻的男生互相敬着酒开着玩笑,顾蓁蓁坐在位子上闷头喝饮料,心不在焉。 唔,不得不承认,今夕何夕的中式菜餚味道都很不错,不过,这一桌子的人让她完全提不起兴致。 本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年轻人聚会,谁知道一进来就发现,蒋华综那几个朋友都带着各自的女伴——那些年轻女孩子画着精緻的妆,穿着性感的衣服,倚在男人怀里时分外的娇羞和魅惑。 然而,她很清楚,这些女人肯定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饭局开始没多久,桌子上的人就玩起了敬酒的游戏,不是用手,而是用嘴——看着那些女孩子含着酒渡到男人们的嘴里,顾蓁蓁只觉得越看越噁心。 喝酒就喝酒,嘴对嘴餵不会想吐吗?! 蒋华综这次带了三个漂亮姑娘过来,那些公子哥怎么可能会放过调戏的机会。 顾蓁蓁酒精过敏所以滴酒不沾,叶一一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那些人以各种理由连敬了三杯威士忌——本来酒量不怎么好的少女很快晕晕乎乎,说话都不利落了。 不知道这场饭局要到什么时候结束,顾蓁蓁把醉醺醺的叶一一拦在身边,看着那些公子哥互相奉承,更加烦躁。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顾蓁蓁看了眼来电显示,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朝颜?」 「蓁蓁,你们还在今夕何夕吗?」 「在呢。你回宿舍了?」 「没有,我来找你们吧,你们在哪个包间?」 顾蓁蓁心里一喜,正准备告诉她位置,靠着她的叶一一忽然站了起来,指了指外面,低声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顾蓁蓁点点头,继续跟夏朝颜说道:「我们在三楼的蔷薇厅。」 「好,我马上到楼下了。」 「要我下来接吗?」 「不用。」挂了电话,夏朝颜看了眼刷卡按楼层的沈澈,嘟囔道:「不就是个会所嘛,搞得跟什么秘密基地一样……」 「哦,云泽今晚好像在这边有个饭局。」沈澈答非所问。 夏朝颜:「……」所以呢? 「哎,待会而我让前台送你一张会员卡吧。」 夏朝颜:「……」这又是什么话题?不过,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哪个等级的?」 「送朝颜妹妹当然是金卡了。」 「哼,看你有点诚意,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某人。 哈哈,真的和逗猫一模一样啊。青年这么思量着,想摸摸她的发顶,被小姑娘嫌弃地躲开了。 ——嗯,这小猫脾气不小。 挂了电话,顾蓁蓁脸色明显好转了很多,宋薇靠在蒋华综身上,醉眼朦胧地笑道:「谁的电话啊?朝颜吗?」 「嗯,她马上过来。」顾蓁蓁看着宋薇,似笑非笑道,「蒋少不会不欢迎吧?」 这是什么语气?宋薇沉了脸。 蒋华综也喝得有点多,一听夏朝颜要过来,顿时眯眼笑了:「怎么会不欢迎,那样的大美女!」 宋薇脸色更难看了。 倒是一边的几个青年闻言都来了兴致,纷纷八卦起来。 「还要来人吗?大美女?」 「我说蒋少,你在哪里认识的这么多美女啊?」 「要不要我们安排个人下去接?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上得来的。」 「不用了,朝颜自己会上来的。」顾蓁蓁听他们说话的腔调都觉得噁心,她站起身礼貌地微笑道,「我出去看看一一,她喝多了我不放心。」 顾蓁蓁刚出包间,一个托着酒杯的美女开口了,语气分外不屑:「这姑娘,脾气挺大啊。」 「呵呵,你没调教好的时候,脾气不比她小呢。」她的身边,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酒放到桌子上,另一只手把她搂到怀里,捏着她的脸笑道,「现在怎么这么乖了?」 「什么调教?」美女嘻嘻笑着,仰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脖颈处,「周少瞎说什么呢。」 「瞎说?」温香软玉满怀,青年似又醉了几分。他手指从女生衣服下摆探进去,顺着她的腰轻轻揉捏着,低声道,「昨晚被我干得死去活来,哭着求饶的是谁?」 「哎呀,周少这里这么多人呢!」女生娇嗔着,却没有推开男人的手。 「我说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天天这样,腻歪不?」桌上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人发声,顿时大家群起而攻之。 「就是,知道周少你床上能耐,能别再显摆了吗?」 「啧啧,也不害臊!」 「呵呵,你们这是妒忌!」 一群人正调侃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巨响,接着女孩子的尖叫声紧随而至。 「这个声音……」宋薇霍然起身,失声道,「是一一!」 「我们出去看看。」 洗手间门口,作为装饰所用的陶瓷花瓶碎了一地,顾蓁蓁正把衣衫不整的叶一一护在身后,和几个大男人对峙。 叶一一此刻酒醒了一大半,上衣被撕裂了,裸露在外的肩膀被空调的冷气一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哆嗦着抓住顾蓁蓁的手,颤声道:「别和他们吵了,我们回去吧蓁蓁。」 「……」顾蓁蓁瞪了几个男人一眼,扶着叶一一准备回包间。 「想走?」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后面,夹着烟的中年男人惦着啤酒肚,呵呵笑道,「好不容易老朋友见面,一一这么绝情就太不给面子了。」 「谁和你是老朋友?我不认识你!」叶一一气得嘴唇发抖,厉声道,「你别胡说八道!」 「哟,昨天晚上的事你忘了?」中年男人一脸回味的表情,笑道,「你忘了,我可记得,那小细腰,小白腿,缠我腰上的时候可用力了……」 「你,你胡说八道!」没想到这个老男人这么为老不尊,叶一一指着他,大声辩驳道,「我什么时候……」 这个男人是她昨晚的客人,酒喝多了对她动手动脚,被她扇了一巴掌。还好后来经理过来解围,她才能平安无事。 没想到今天又在洗手间门口碰到了,他们应该是吃完饭准备离开,见到她后,他就让保镖把她拦了下来,挣扎间撕破了她的衣服,还好顾蓁蓁过来了,几人在推攘间撞翻了花瓶。 本以为花瓶的响声让他们恢復了一点理智,谁知道这老男人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简直不要脸! 「一一,睡过就不认了,这可不行。」打断她的话,中年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对身边的合作伙伴道,「这姑娘床上功夫真不错,今天有机会,大家都可以尝尝。」 「喂,我说你,很缺女人吗?」实在听不下去了,顾蓁蓁冷笑着,鄙夷地看着中年男人,「我知道我朋友长得漂亮,你说你,在心里yy一下就算了,这么大声地讲出来,自己不要脸我不管,但是你的这些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告我诽谤?」中年男人抽了口烟,轻蔑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钱总,我看算了吧。」他的身边,拎着公文包的男人低声劝道,「我估摸着这两个姑娘是跟着什么人来的,摸不清楚底细,还是小心点。」毕竟今夕何夕不同其他地方,要是一不小心惹了哪位大人物的心头好,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群年轻人从不远处过来了。 宋薇最先跑到两人身边,担忧地问道:「你们没事吧?」 「哟,这不是蒋家的小子吗?」中年男人一看来人就乐了,「这两个丫头是你的朋友?」 「啊,原来是钱伯伯,好巧啊。」蒋华综认出了面前的人——他的父亲最近正在和这位钱总的公司谈合作,如果成了,可以大赚一笔。他瞥了眼衣衫不整的叶一一,大致猜出来发生了什么。「钱伯伯,我这两位朋友都喝得有点多,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包涵。」 「没冒犯没冒犯。」钱总笑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一堆去了,「既然是你的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一挥手,守在一边的四个保镖迅速过去拉开宋薇和顾蓁蓁,扣住了叶一一。 「你们做什么?快放手!我告诉你,你敢动一一一根头髮,我就报警了!」顾蓁蓁奋力挣扎着,叫嚷道,「滚开!别碰我们!」 「钱伯伯,您这是……」 「呵呵,华综啊,就是个小姑娘而已,我玩完了会平安送回去的。」敷衍地回答的蒋华综的话,中年男人目光锁在叶一一撕扯间再次裸露出来的肩膀上——这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声音也是柔软动听,昨晚他在她腰上摸了一把,那皮肤,又滑又嫩…… 蒋华综还想说什么,中年男人继续道:「我是很有诚意和你们家合作的,现在就看你有几分诚意了。」 蒋华综:「……」 自己室友被人这样骚扰,宋薇下意识想过去帮忙,却被男友一把抓住了腕子。 「我们自然是很有诚意的。」蒋华综拉着宋薇往后退了几步,尴尬笑道,「这两个女生我也是今天刚认识,不是很熟。」 这就是撇清关系了。 宋薇:「……」 顾蓁蓁:「……我呸,你个怂货!」 「这样就好。」中年男人提了提皮带,对保镖说道,「抓起来,带到我的包间去。」 「你敢!」顾蓁蓁一边推攘着围上来的男人,一边大声道,「我朋友马上上来,你敢动我们一下试试!」 只不过面对着人高马大的保镖,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垂死挣扎。 推攘间,一个保镖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顾蓁蓁脸上,把女生扇倒在地。 「蓁蓁,蓁蓁,你没事吧!」叶一一想蹲下去扶她,然而被男人抓着手臂,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蓁蓁捂着脸趴在地上小声呻吟。 「既然你这么维护她,那就一起玩一把好了。」越是泼辣的女人,调教起来才越有快感。 保镖得了吩咐,扯起地上被巴掌打蒙的顾蓁蓁就想拖走。 然而下一秒,有东西抽在他的手上,「啪」一声清脆的响,火辣辣的疼。 定睛一看,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握着一个鸡毛掸子站在他面前,正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妈的!」男人刚爆了句粗口,「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身上,手上,脸上,鸡毛掸子毫不留情地狠狠抽下。 「呵呵,疼不疼?好玩吗?是不是比欺负手无寸铁的女生好玩多了?」少女挥着鸡毛掸子,动作又快又狠,边打边气定神闲地说着话,「你们男人,就是欠调教,多挨几顿打,就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了。」 变故来得突然,其他三个保镖怔怔站在原地,直到少女一膝盖撞在了男人肚子上,把他踢翻在地,一群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朝颜!」叶一一强忍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哗哗掉了下来。 夏朝颜把叶一一护到身后,俯身扶起顾蓁蓁,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转身毫不客气地在倒地呻吟的男人腰上补了一脚,「欺负女生算什么男人!」 走廊拐角处,男人靠墙站着,静静看着不远处争执的几人,一脸的似笑非笑让他身边的客服经理不停地擦冷汗。 「沈总,您看要不要喊保安制止他们?」 「你刚刚干什么去了?」沈澈状似随意地反问道,声音很轻,却让客服经理整个人抖了抖,立刻道歉,「沈总,这次是我工作的失职,非常抱歉。」 今夕何夕客人不少,其中很多客人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他们自然不会多管。今天这事他一开始就收到了通知,但是因为钱总为难的两个女生一看就是别人带过来的,他便让人别管。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就让它过去了。 「呵,一段时间没来,我的今夕何夕,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了。」看似喃喃自语,客服经理只差没吓得跪倒地上赔罪——他哪里知道,这钱总纠缠的两个女生是夏家千金的朋友…… 「沈总,我这就让人来……」 「不用。」沈澈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轻笑道,「你去九楼幽兰轩告诉泽少,她妹妹在三楼跟人打起来了,让他下来清场。」 客服经理:「……」沈总,你这幸灾乐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第20章 ,你敢动我哥哥?! 卫生间前面,因为夏朝颜的突然加入,整个局面都静了一瞬。寂静中,只能听到地上保镖痛苦的呻吟声。 蒋华综他们原本准备离开了,此刻全都站在原地,看看夏朝颜,再看看中年男人,不知该走该留。 「好啊臭丫头,看你们是女孩子对你们手下留情,你们倒是真的不识抬举!」钱总回过神,把菸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指着夏朝颜大声道,「给我打!」 「朝颜……」叶一一担忧地抓住她的衣角,「我们报警吧。」 「不用,报警了还怎么玩?」夏朝颜倒是不怎么怕这些人——先打着,打不赢了她还有杀手锏呢。 沈澈不是第一次见人打架,但是这的确是他第一次见女孩子打架——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小姐夫人们,就算再怎么恨一个人,见面时都是笑呵呵的,哪会当着外人的面打起来。 不过,不得不说,夏朝颜打架时动作非常优雅,不见一丝狼狈和慌乱。当然,也很狠辣——尽挑着别人的关节和小腹锤,不是狠辣是什么? 这女人,打架怎么这么熟练? 正想着,身后有脚步匆匆走进。 「看热闹挺有意思的,对吧表哥?」夏云泽路过他时脚步未停,直奔打架的女生而去。 想起刚才他那句话的语气,沈澈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可不是嘛,挺有意思的。」 圈子里,以一敌四的夏朝颜最终寡不敌众,被其中一人扣着双手反钳了起来。另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个酒瓶,对准女生唿了过去。 「朝颜!」顾蓁蓁和叶一一同时失声尖叫,飞快的扑上去想阻止男人。 比她们更快的,青年不知从哪里冲进了战圈,抬手挡在了夏朝颜眼前。一声闷响,酒瓶砸在青年胳膊上,碎成一片片四溅开来。 突然又多了个人,一群人再次愣了愣。 众人愣神的间隙,夏云泽冰凉的视线一一滑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了夏朝颜的身上。 被他那样的目光一扫,别说蒋华综,连钱总都僵在原地——这种看死人的眼神……这男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是谁? 没有理会别人,夏云泽推开抓着夏朝颜的男人,把夏朝颜拉到身边,沉声问道:「有没有受伤?」 他的注意力都在夏朝颜身上,仔细检查着,生怕她哪里受伤,因而完全忽视了夏朝颜的脸色。 旁边看戏的沈澈此刻却是脸色一变,喃喃道:「不好,那丫头……」 在酒瓶砸下来被挡的那一刻,夏朝颜陡然睁大了眼睛,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双手在身侧握成拳,用力得指节关节泛起青白。 沈澈想:这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家里那只波斯猫炸毛的样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少女豁然抬脚,一脚踹在了那个保镖胸口,把他踹翻在地。她挥开夏云泽的手,顺手抓起另一边的花瓶迎头砸了过去。 「你敢动我哥哥?!」女孩子愤怒的尖叫声响起,「你找死!」 「朝颜住手!」还好夏云泽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花瓶擦过男人的耳朵砸在了墙壁上。 沈澈唿出一口气:这丫头下手可真狠,这么一花瓶砸下去,这男人不死也得在医院躺半年。 「乖,我没事……」用力把夏朝颜扣进怀里,夏云泽柔声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没事的,别担心……」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口有力的心跳声,用力吸了几口气,慢慢平缓唿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闹够了?」沈澈看完了戏,此刻终于优哉游哉地从角落里走出来,拨开呆滞的蒋华综一行人,走到夏云泽身边,打量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保镖,笑道,「我这今夕何夕,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沈总!」看到沈澈,中年男人总算想起抱着夏朝颜的男人是谁了,他挤出一丝笑,和夏云泽问好,「没想到是泽少在这里,刚刚多有冒犯,泽少没事吧?」 「……」夏云泽似是没有听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钱总:「……」面前这两位爷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生下来就站在很多人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爬到的金字塔顶端,像他这种级别的人,自然不是可以经常见到的——因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上,他们根本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嘛!但是这不妨碍人家动动手指就可以玩死他…… 「哈哈,钱总客气了,本来也是朝颜妹妹脾气不好,先动手的。」夏云泽不说话,沈澈笑着打了个圆场,话音未落,被夏云泽护在怀里的夏朝颜狠狠一脚踩在了他黑亮的皮鞋上,沈澈:「……」 年轻的总裁整张脸抽搐了下,僵着笑容回头瞪她——哇,这臭丫头真下得去脚! 「哪里哪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夏小姐,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对方给了台阶,钱总立刻就坡下驴。 眼前这两位年轻人,在商场上可是出了名的手段强硬睚眦必报,哪怕不在他们那个圈子,关于这两位爷的评价他也听说了不少。 所以当知道被他冒犯的是夏家的小姐时,他顿时有种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的错觉。如今听到沈澈的话,只觉得跳到嗓子眼的心脏重新落回了原位。 臃肿的中年男人不停地点头哈腰道歉,任凭鬓角的冷汗滑到脖子里。 「你没有得罪我。」夏朝颜冷声道,「被你冒犯的也不是我,你不该跟我道歉。」 「是是。」男人转向叶一一和顾蓁蓁,谄媚地笑道,「刚刚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要脸,两位小姐大人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叶一一和顾蓁蓁直到现在都还是懵的——额,这两个陌生男人就露了个面,说了几句话,刚才那么嚣张的老总居然低声下气地道歉了? 「好了,今夕何夕来来往往客人不少,闹够了就散了吧。」沈澈拍拍手,对一边立着的客服经理说道,「没看到客人的衣服破了吗?」 客服经理认识叶一一,此刻得了指令,他立刻凑到叶一一身边低声说道:「一一,跟我来,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 「啊?」叶一一看了眼夏朝颜,见她点头,便跟着客服经理离开了。 钱总一行人很快离开,蒋华综他们则呆立在走廊里,没有动。 叶一一去换衣服了,顾蓁蓁挪到夏朝颜边上,小声问道:「朝颜,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话没问完,夏云泽侧头看向她,冰冰凉凉的打量目光,一股寒意从顾蓁蓁脚底爬上了头顶,把她后面的话生生冻在了喉咙里。 夏朝颜摇了摇头,拉着顾蓁蓁的手,跟夏云泽介绍自己的好朋友:「大哥,这位是顾蓁蓁,是我的室友。」又对顾蓁蓁道,「这位是我大哥夏云泽。」 「……」妹妹的语气里是少有的郑重,既然是她的朋友,他不介意客气一点。夏云泽温和了语气,点头道,「你好。」 「你、你好。」额,明明眼神还是没有温度,但是,忽然觉得朝颜这个哥哥好温柔啊怎么破? 「我大哥是不是很帅?」夏朝颜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是不是比你的连逸学长帅多了?你看你都看呆了。」 「唔。」被好友发现了自己的花痴,顾蓁蓁捂着滚烫的脸,含煳地点点头,不敢再看夏云泽。 沈澈听两个小姑娘说完悄悄话,颇有些不满地扯了扯夏朝颜的马尾:「怎么,有了亲哥哥就忘了表哥啦?」 「表哥?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这么简单的道理沈大少爷都不懂吗?」意思就是你是我大哥的表哥,可不是我的表哥。 少女回答得理直气壮,沈澈噎住:我看你很健忘啊,你拿我金卡的时候,沈哥哥沈哥哥叫得可甜啦。 走廊一边,蒋华综最先回神,怎么也没想到夏朝颜是这么个身份,宋薇不是说她是孤儿被别人收养的吗?难道是被夏家收养的?那也太好命了吧! 不过,这对他倒不是什么坏事——女友的室友是槿城四大世家之一夏家的女儿,只要和这位大小姐搞好关系,还怕接触不到那些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吗? 而且,他长得也不差,多费些心思,说不定就把夏朝颜搞到手了呢?毕竟是个养女嘛,和夏家实力相匹配的豪门怎么也不会要这样身份的女孩子进门吧?他家虽比不上夏家,但也不算差,匹配夏家一个养女还是绰绰有余的。 哈哈,如果真的成功了,到时候他就是夏家的女婿,看谁还敢给他脸色看! 这么想着,他立刻推了推宋薇的胳膊,低声道:「过去打招唿啊,夏朝颜不是你的室友吗?」 宋薇:「……」 「嗯?你们怎么还没走?」沈澈知道这些少年少女们是什么人——出事时客服经理已经详细跟他介绍了这些人的身份。 刚刚他们的小伙伴出事时他们站在一边看着,如今热闹看完了,却又不走,打的什么主意沈澈自然一目了然。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摆出疑惑的表情,问夏朝颜,「朝颜,他们是你朋友?」 夏朝颜连看都懒得看,随口道:「我不认识他们。」一一和蓁蓁被欺负的时候,这些人可都是在一边看着呢。如今事情解决了,怎么,想过来攀关系了吗? 说完,夏朝颜无视了宋薇陡然涨红的脸。她抓住夏云泽的衣袖,巴巴望着他:「大哥,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 「我?」夏云泽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我没事。」 「哎哟。」小姑娘忽然捂着脑袋,泪眼汪汪地说道,「我不舒服,我头疼。」 「头疼?」怀疑她是故意撒娇骗他去医院,夏云泽顺势摸了摸她捂着的后脑勺,拧眉道,「脑袋怎么回事?」 「晚上摔了一跤,磕在台阶上了。」委屈巴巴,「我们去医院看看嘛。」 晚上?她晚上不是和二叔去世纪广场买礼物了吗?青年慢慢沉了脸,抿紧嘴唇:买个礼物都能磕到头,二叔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第21章 ,关于过去的梦 越想越气,夏云泽沉着脸,帮她揉着脑袋,对沈澈道,「哥,我带朝颜去医院,她的两位朋友麻烦你安排人送一下。」 「没问题。」 夏朝颜说完「不认识」后,再也没有给过他们一个多余的眼神。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蒋华综也没脸去多做纠缠,咬咬牙带着好友们离开了。 男友大步离开,宋薇却没有立刻就走。她盯着夏朝颜看了会儿,犹豫——她是她的室友,如果现在过去说话的话,她也不能赶她走吧? 「薇薇,人家都不认识你了,还站那里做什么呢?」心中有气,蒋华综走了几步发现女友没跟上来,干脆不耐烦地吼道,「还不走,丢人现眼!」 蒋华综的声音在走廊里迴荡着,宋薇涨红了脸,低下头快步追上了蒋华综,被他一把扣住了腕子。 年轻男人咬着牙,在她耳边低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怎么,以为有夏朝颜那层关系在,就可以攀上高枝儿了?我告诉你,像你这样被其他男人玩过的女人,你觉得那两位大少爷谁看得上?」 蒋华综一语道破她的小心思,宋薇忙摇着头否认:「你想什么呢?我刚刚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搭上话给你牵线,我已经有你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花花少爷?」 「呵,最好是这样。」懒得和她计较,蒋华综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知道他还在生气,宋薇连忙快步追上去哄他。 见到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在没有找到比蒋华综家境更好的男人前,这位小少爷她是绝对不能放手的。毕竟,蒋华综不仅平日里宠着她,在给她花钱这方面,也是很大方的。 宋薇他们离开没多久,换好衣服的叶一一跟着经理回来了。 眼看时间也不早,顾蓁蓁拉着叶一一的手,不敢去看两位男士,对夏朝颜道:「朝颜,我们先回去了,今晚要给你留门吗?」 「嗯嗯,我去一趟医院就回来。」 两个姑娘完全没有再麻烦他们的意思,说完话掉头准备走。 沈澈:「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坐地铁回去就好。」 「谢谢沈总。」 两姑娘回答得又快又急,回完话便飞也似的下了楼梯,连电梯都没有等。 沈澈摸摸鼻子,无奈: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大哥,我们去医院啦,站在这里做什么?」好友离开了,夏朝颜也扯着夏云泽要走。 沈澈:「……」 很快,整条走廊是剩下沈澈和客服经理。外人离开后,沈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拧着眉,看着打碎的花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客服经理在心里泪流满面:感觉末日要来了怎么办?该来的总会来,他颤巍巍地叫道:「沈总,我让人来收拾一下吧,免得划伤其他客人。」 「去吧。」沈澈没有继续追究刚才的事,末了,补充一句,「把那个什么钱总?」不确定地回想了一下,沈澈道,「把他的卡註销了——以后别什么人都放进来,扰人清静。」 别看夏云泽今天那么轻易地放他走了,不过是因为出事的地方在今夕何夕,他给他这个表哥的面子。二来嘛,妹妹和妹妹的朋友都在,心狠手辣的那一面或多或少都要收敛一些的。 鬼知道过了今晚,那个钱总还有没有机会来今夕何夕。 不过就算他再来,也别指望进来了。 「是是,我这就去办。」 夏云泽手臂有伤,所以车是助理开的。槿城的夜景素有华夏第一的美称,夏朝颜到这个城市一年多,完全没有看腻。 她盯着窗外瞅,不时把脸凑近玻璃去捕捉稍纵即逝的惊喜。夏云泽抽出讲电话的间隙拨了下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坐好了,别东张西望的。」 夏朝颜乖乖坐好。 很快,夏云泽挂了电话,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你头上的伤,怎么磕出来的?」 不想让他多操心,夏朝颜摆手笑道:「真的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爸爸去打电话了没有注意到,所以摔得有点惨。」 见他垂眸看着她,不言不语,她补充道:「真的,你可以去问爸爸的。」这语气,生怕他不信。 夏云泽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怕他继续追究,夏朝颜手指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好睏啊。」 「困的话靠着我睡儿吧。」 「唔,好。」 少女靠在他肩膀上,很快,绵长的唿吸声想起,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低头看向她,隔得近了,他可以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眼睑,在梦里也不安稳的感觉。 夏家三个妹妹,他为什么就对夏朝颜这么用心——这个问题,白天爷爷才在电话里问过他。 他对朝颜的执着,十三年来,很多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朝颜回家,老人家担心他执念太深,走了偏路,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他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 为什么在那些人眼里,感情总是离不开亲情或者爱情呢。 他又该怎么跟爷爷说,他对朝颜的感情,不是简单的亲情可以诠释。当然,也决不会是老人家所以为的爱情。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爷爷不记得了吧?可能连朝颜都不记得了。 但是,他会一直记得。 记得在他最绝望的时刻,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姑娘穿过黑暗,握住了他的手。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于他来说就不是妹妹或者亲人那么简单的存在了。 他不会告诉爷爷,在朝颜失踪一年后的一个晚上,他从噩梦中惊醒,看着异国的月亮直到天明。 他梦见了熊熊燃烧的大火,梦见了被折磨得遍体鳞伤困在火里的朝颜,梦里的她好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又似乎已经长大了。 滚滚的浓烟里,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他知道,她是朝颜。 是他走丢的妹妹。 视线一转,他看到苏玫笑吟吟地站在燃烧的屋子前,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谈笑风生。 他听到他的妹妹在火里挣扎着求救,绝望又悲凉。 他想去救她,可是他动弹不得。 梦里的无能为力几乎把他逼至疯狂——他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大声呵斥着笑容满面的苏玫,然而,都是无用功。 在房屋轰然坍塌的那一瞬,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再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成年后的自己。 西装革履的他,跌跌撞撞地跑近燃烧的屋子,停在了一具断了双腿的尸体前。 火焰已经完全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残破废墟。 苏玫和那个男人低着头跪在一边瑟瑟发抖。 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缓缓地,在尸体边跪下,深深俯身,额头用力地抵着砂石,失声痛哭。 哭了吗?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冷冷地嘲笑着。 现在知道哭了啊,可是现在哭有什么用?再怎么哭,她也不会回来了。 你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 永远地…… 从梦里醒来后,他久久地不能回神,被冷汗浸透的睡衣贴着身体,透心的凉意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他不想去追查原因,他只知道,不管梦里的事是真是假,他都绝不会允许它发生。 还好,他还有时间。 也正因为那个梦,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朝颜被人拐骗了,但是绝对没有死。 他一定要找到她,在苏玫伤害她之前。 过减速带的车子颠簸了一下,熟睡的小姑娘不安地哼了声,抱紧了他的胳膊。 看着妹妹的睡颜,他想:还好,他找到她了,他也有了可以保护她的力量,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些伤害过她的,妄图伤害她的人,通通送下地狱。 到了医院停车场,夏云泽拍拍夏朝颜的脸,低声道:「醒醒,我们到医院了。」 夏朝颜打落他的手,骂了句「滚开」,继续迷迷煳煳。 夏云泽:「……」 青年嘆了口气,扶住女生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 被晃得晕乎乎犯噁心的夏朝颜终于清醒。她揉着眼睛,茫然地四下打量着,疑惑地喃喃道:「咦?我怎么在这里?」 「醒了?」夏云泽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对一脸惊讶的夏朝颜道:「下车吧,快点检查完了送你回学校。」 「检查?」下了车发现是医院的停车场,夏朝颜嘴角抽搐,意识到自己摔倒后并没有就此昏迷,而是依然活蹦烂跳地到处跑,而且好像还遇到了夏云泽? 「你给我快点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在医院?!你又用这个身体做什么了?!」跟在夏云泽身后,夏朝颜小小声地骂道,「你就不能安分点吗?尽给我惹麻烦!」 女生说完,沉默着,脸上神色几经变化,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你说什么?大哥受伤了?!」 夏云泽:「……」假装没有听到吧。 夏家所有人都不会知道,在拿到夏朝颜的资料时,他从里面抽走了一张病例说明,然后才把资料给了夏家其他人——那张纸上记载的东西,没必要让年迈的爷爷和居心叵测的苏玫看到。 后面,夏朝颜几步追上夏云泽,急急问道:「大哥,你手臂痛不痛?真的没事吗?待会儿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 「好好,我知道了。」免得她胡思乱想,他随口应承着她的话,「比起我的手你的脑袋更该好好检查一下。」 「我这个就是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 「……」来自兄长的目光威胁。 「额,头突然有点疼,还是好好检查一下吧。」
第22章 ,医院的偶遇 急救室门口,青年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仰起头,靠上墙壁。墙壁冰冷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大脑慢慢清晰起来。 他的边上,另外两男一女靠墙站着,其中一人右手按在腰间,神色警惕地四下打量着。 「淮,会没事的。」几人中唯一的女性微微弯下腰,单手按在青年肩膀上,柔声道,「要不你先回裴家,阿姨今天这个车祸,十有八九是他们分散你注意力的伎俩。」 「裴家……」青年避开她的手,垂下头看着自己纹络清晰的右手手心——那里,有一道已经癒合的疤痕,又宽又长,可以看出这道伤刚落下的时候应该横贯了他整个掌心。 他就是凭藉这道伤,走到了如今这个位子。而当初刀刃划穿手掌的疼痛,也在无时无刻的提醒他,他走到如今的目的。 不能乱了分寸。 可是,抢救室里的那个人养他长大教他为人,因为她,才有了今天的他。 本来,他把她送到这里,也是避免那些人查到她,继而把她卷进这场权力争斗里去。 他帮她换了身份,安排最信任的下属把她送到槿城,谁知,还是没能躲过去。 大意了,太大意了。裴琸只怕等的就是他把她送离的这个机会。 很快,急救室的灯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摘了口罩问道:「病人的家属呢?」 站起身的青年立刻走了过去:「我是她儿子。」 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医生遗憾地说道,「病人情况很不好,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您母亲送来的途中耽误太久,脑部因供血不足导致长期缺氧,受损严重——她现在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能不能清醒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医生顿了顿,轻轻弯腰道歉,「抱歉。」 「您辛苦了。」青年面无表情,漆黑的眸子又冷又深,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埋葬在了眼睛里。他礼貌地和医生道谢,看着病人从急救室推出,接着推进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青年撑在玻璃上的手慢慢握成拳。 很好,裴琸,这次是你赢了。 你既然敢对我的亲人下手,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女子看了眼时间,再次提醒道:「淮,你该回去了,离开太久会引起怀疑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头看想她时,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笑容。 「蔚蓝,你现在跟我回裴家。小六和小九留在这边,等我的命令。」青年吩咐完,裴六拧眉道,「淮少,真的不用我和小九跟你一起回去吗?」 老爷子病得蹊跷,如今的裴家正是刀山火海,怎么他们也得陪着走一遭啊。 「不用。」青年淡淡道,「你们忘了吗,裴家,从来不是我的目标。」他冷笑着,一字一句道,「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个槿城。」 夏朝颜检查完,拎着去好的去找夏云泽。她来槿城不算久,对医院完全不熟悉,打了电话问了夏云泽的位置,不停询问工作人员,总算摸到了地方。 「额,这边?还是这边?」再次到了分叉口,少女握着手机四下找工作人员。 「哎,你好。」眼看着不远处的青年迎面走来,她忙打招唿,谁知对方仿佛没看到她一样,迳自走过。 青年的身后,漂亮的女子瞥了她一眼,勾了勾嘴角,目光里的高傲和讽刺几乎要溢出眼眶。 夏朝颜顿了两秒,果断追上去,越过女人,一把扯住了青年的衣袖——我可不是故意拦你的哦,谁让你的女人挑衅我。 「你好,我迷路了,请问一下……额,你是……林祁?」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熟人,夏朝颜松开他的衣袖,瞬间没了问问题的欲望。 她叫出那个名字后,青年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仿佛诧异,还有几分她看不懂的……悲凉。 而他身后的女人,在某个瞬间,右手慢慢挪到了腰间,一脸戒备的神色。 「你是谁?」半晌,男人低声反问道。声音低沉,带着微微的沙哑,「你认识我?」 「啊,我是夏朝颜,你还不认识我吧?我在爷爷那里看过你的照片。」注意到女人的动作,夏朝颜心里警惕,面上却没什么变化,嘟囔道,「林叔叔难道没把我的照片给你看过吗?」 「夏朝颜?」青年不动声色地继续道,「夏家的女儿?」 「不然呢?」夏朝颜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带妹子来医院做什么?不会是……啧啧,果然,你们这些男人啊……」 她这么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青年一眼——青年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女人却在一瞬间飞红了双颊,垂眸避开了夏朝颜打量的目光。 「哎哎,你马上就要和我妹妹订婚了,今晚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省的传出去我妹妹胡思乱想。」夏朝颜说着,走到女人身边,拍拍她的脸,对青年道,「不过,你以后最好离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远一点,不然,我就告诉爷爷——夏家要收拾几个水性杨花的贱胚子,还是很简单的。」 「你!」女人气得抬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她说这些侮辱人的话就算了,拍她脸那两下可真是用力啊!这个贱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不等她出手,夏朝颜已经几步退到了青年面前,仰头看向他,嘻嘻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记住哦,不想我把你今晚的事说出的话,以后离狐狸精远点哦。」 「多谢提醒。」出乎意料的,青年轻轻勾起嘴角,语气客气地请求道,「我以后会注意的,还请夏小姐不要把今晚的事告诉别人。这对林家,对夏家,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吗?」 「……」这话什么意思?他威胁她?夏朝颜瞪他一眼,似有不满,「你们林家的事,别扯上夏家——我们夏家也不是吃素的,可不会任由别人拿捏。」 「是是,是我冒犯了。」青年道歉的态度十分良好。 夏朝颜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挥了挥手:「嘛,我急着找人,拜拜啦。」 「再见。」 少女的身影蹦蹦跳跳着消失在了转角,蔚蓝凑到青年身边,低声道:「淮,她认识林祁,要不要我安排人把她……」 「你疯了吗?」青年瞥她一眼,冷笑道,「那是槿城夏家的女儿,杀了她,你觉得夏家会善罢甘休?」现在裴琸正在集中力量对付他,裴家对他有意见的人不少,他在裴家是如履薄冰,决不能继续四处树敌。而且,刚刚那个女生威胁的话不是说得很明显了吗? 若是真的得罪了夏家,夏家要收拾一些人,还是很简单的——她是这个意思吧,呵。 「可是,如果她跟林家的人说了今晚的事……」 「你没听到吗?她刚刚已经表明态度了,今晚的事她不会说出去。」 「那女人看起来狡猾得很,能信吗?」这么一说,她觉得脸上被她拍巴掌的地方又开始疼了。 「她发现我的身份了,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她。」 「你是说,她发现你不是林祁?」 「哼,本来是没有发现的。」青年快步下楼,「蔚蓝,你刚才的动作太明显了。」 「……抱歉。」她对那种看起来一脸单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刚才某个瞬间,她真的很想直接杀了她。可惜…… 回去的车上,想起医院的那一幕,夏朝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她喊出「林祁」两个字的时候,那个女人,想杀了她。 她右手那个下意识的动作,是常年带枪的人遇到危险时才会有的反应。 那个女人带着枪,而且,她很介意她认出林祁的身份。 察觉到了危险,她干脆先表明自己的身份——无论在哪里,夏家都是个很好的护身符。 至少,那些人在动她之前会先考虑她身后牵扯的势力。 结果,她近距离观察他后发现,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林祁。 她见过林祁的照片,对小时候的林祁也有几分印象——那个男人右眼下方有颗泪痣,而她的记忆力,林祁的脸上绝对没有这样的泪痣。 他不是林祁,那他是谁? 和林祁那么像,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实不用查,她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林淮。 林家那个据说因为意外,死在外面的,林祁的孪生哥哥。 林淮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到林家,反而带着一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的女人在槿城晃悠? 他介意她认出他的身份,甚至为此动了杀机……他不想她告诉别人今晚见过他这件事,他在防范着林家? 这位流落在外的大公子,和林家之间存在着某种恩怨? 如果不是这样,他应该早就回到林家,然后藉助林家的势力,来报復那些他怨恨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远离了亲人,独自一人漂流在外。 林家当年发生了什么,林淮为什么流落在外,又为什么对林家这么防备,她完全没兴趣——谁家都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她也不想继续去追究。 看林淮刚才的表情,他应该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不会告诉别人今晚的事,他也不要妄图安排什么人找她麻烦。 「我以后会注意,还请夏小姐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告诉别人。」 他这么回答,那就是同意了的她的交易——他放过她,她会守口如瓶。 夏家虽然不怕麻烦,但是麻烦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少越好。 只不过,夏悦溪一心想要嫁给林祁,如今看来,林家未必太平,夏悦溪那样天真的性格,嫁入林家,也不知是福是祸。 黑色的路虎疾驰在高速公路上,男人靠在后座,拧着眉不发一言。 在这个都是心腹的车上,他终于放下了伪装的温和笑容,紧抿着嘴唇,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色。 蔚蓝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把音乐声音调小了些。 「淮少。」林淮身边,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把振动的手机递到他面前,恭声说道,「霍二少的电话。」 「……」林淮睁开眼睛,盯着闪动的手机屏幕看了半晌,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接了起来,「你好。」 「听说你去槿城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清清淡淡还带着几分笑音。他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问好,开门见山抛出了问题,「事情处理完了?」 「你知道?」 「唔,半夏告诉我的。」 「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快点回去,半夏虽然擅长伪装,但是时间久了总会露出破绽。」电话那边的声音轻声笑着,「你要是死太快,我又得重新寻找合作伙伴,多麻烦啊。」 「呵。」林淮冷笑道,「比起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霍家那些老狐狸,可比裴琸难对付多了。」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那个声音笑得很开心,「霍家这边的老狐狸们再着急,也只敢在背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小花招——只要我不死,他们谁也别想往上爬一步。偏偏呢,我这个人就是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 「况且,就算我死了,还有我哥呢——怎么也轮不到他们。」那个声音顿了顿,认真道,「霍家现在的暗斗只涉及利益,在各方利益都能得到满足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手去打破表面上的和平——但是裴家不一样,裴老爷子这次病得突然,裴家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裴家的争斗,已经不仅仅是利益这么简单了。」 林淮心里很清楚裴家的现状:「……他们想要权力。」 「而权力之争一旦开始,不流血是不会结束的。」那个声音接下了他的话,清楚地告诉他他现在的处境,「作为裴老爷子一手提拔的你,却偏偏是个外姓——这一点,和裴琸相比,你没有任何优势。」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用我和裴琸比?」林淮冷声说道,「裴家嫡系一脉,可不止裴琸一人。」 「你想扶持裴励?」那个声音难得流露出几分震惊——裴老爷子下面,除了裴琸,就只有八岁的裴励。八岁,要怎么撑起枝繁叶茂的裴家。 「司珩,我应该告诉过你,我的目标,从来不是裴家。」林淮长长嘆了口气,低声道,「我想,生在和裴家齐名的霍家,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最后我真的斗赢了裴琸,裴家上下,也不会接受一个外姓人来做家主。」 「……」 「老爷子病得蹊跷,裴家现在本来就是风雨飘摇,外面不知多少眼睛虎视眈眈,就等着裴家支离破碎的那一刻——我若登上家主之位,裴家必然大乱,到那时,只怕才是真正的末路。」 是的,像裴家,像霍家,这种延续了几百年的大家族,经歷过歷史的洪流沖刷,屹立不倒至今,靠得除了绝对的实力,还有绝对的规矩。 裴家,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外姓的家主——裴这个姓氏,就是裴氏一族最大的骄傲,绝不能被任何人侮辱的骄傲。
第23章 ,霍家二爷 清陵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夜里,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听到院子里雨打芭蕉的清脆声响。屋檐下,青瓷的护花铃被风带着,发出清脆的响声。长长走廊的尽头,穿着浅蓝色梅花纹旗袍的女子手提勾画着花鸟图案的八角琉璃花灯穿过月洞门,往小楼行来。 裹着黑色睡袍的青年倚靠在黄花梨木贵妃榻上,听着手机里的声音,视线随着行近的女子慢慢收了回来。 似乎百无聊赖,他空出一只手摸了摸窗台上的猫。 「我懂你的意思。」等那边说完,他再次笑了,抬手枕到头下,不以为意地回答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裴励吧。」 「多谢。」那边沉默了一瞬,回道。 「谢什么啊,反正是用陕中的项目换的。」青年笑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裴琸现在这么有恃无恐,不就是因为他那个姓嘛,呵呵。」 「……」 「他现在一心对付你,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会扶持裴励。但是那傢伙一贯阴险,裴励作为他唯一的弟弟,只怕也是他的心头刺。」 「我已经安排人保护他们母子了。」 「唔,要不要我再借几个人给你?」 「不用。半夏一人已经足够。」 「好吧。」青年说着,门口传来三声有节奏地叩门声,接着,门被推开了。 「二少爷,连翘姐姐来找猫了。」留着学生头的小姑娘在门口低声说道,「您现在方便吗?」 「嗯,让她进来吧。」青年说着,对电话里道,「我先挂了。」说完,不等林淮回话,一把掐了电话。 「这么晚了,还没睡?」刚才走廊里的女子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似笑非笑道,「拐走我的猫,是准备做什么呢?」 「哎?先声明,你的猫是自己过来的,可不是我拐的。」青年把手机扔到一边,慵懒地回着她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把它领走。」 仿佛为了抗议,窗台上的白色波斯猫一跃而下,正正落在了青年胸口。 「哎哟要命了!」在青年脱口而出的同时,女子动作迅速地一把将猫捞起,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她伸手扶住他,关切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踩到伤口了?」 「没事没事。」青年摆摆手表示并无大碍,「小伤而已。」 「那你叫个屁。」女子冷了脸,再次把他丢回贵妃榻,「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 「啊,什么?」青年摆出没听懂的表情,茫然问道,「什么最后一次?」 「这是你最后一次糟践身体的机会。」女子倚墙而站,垂眸看着他,薄唇轻轻开合着,声音婉转却冰冷,「如果下次那些老东西还整这些龌龊手段,我就去向大少爷汇报。」 「哎哟,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对兄长的脾气了如指掌,青年急急说道,「你要是告诉大哥,他还不得把霍家掀翻过来。」 兄长从来做事干净利落,用他的话来说,打击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现在的继承人如果换成兄长,那些蠢蠢欲动的叔伯们只怕早就在清陵江里餵鱼了,哪里还会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兄长护短,要是自己被袭击的事传到他的耳朵里,估计第二天就能在小楼见到他。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霍家的约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必要再把他牵扯进来。 况且,这么点小事都处理不了,他还怎么肩负起霍家的未来? 见他着急,连翘哼了声,警告他:「所以说,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霍司珩无奈道,「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呵呵,那就好。」连翘本来也没准备真的把这事告诉霍清珣,只不过对付二少爷,最管用的就是大少爷。她说这话,目的是提醒他别太心软,该狠的时候还是要狠——那些老东西,不给点教训,是不会乖的。 「紫苑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霍司珩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坐起身,重新把波斯猫抱到腿上,漫不经心地询问公事。 「暂时还没有。」说起这个,连翘皱起眉头,迟疑道,「而且,今天也还没传回任何消息,只怕是……生了什么变故。」 紫苑身手不错,又善伪装,这次的任务按照他们的预期,今天中午就该完成了。 可是直到现在,紫苑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霍司珩给猫顺着毛,沉吟道,「看来是我低估了那傢伙的实力,你让半夏注意隐藏身份——裴琸身边那人,只怕不简单。」 两人正说着,走廊里有脚步声又快又急,越来越近。 「二少爷!」刚才那个进来通报的小姑娘这次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急声道,「紫苑姐姐回来了!」 「茯苓,说了多少遍了,做事稳重点!」连翘出声呵斥着小女孩,「吵吵闹闹像什么?!」 「对不起连翘姐姐,我下次会注意的。」听到斥责声,小女孩立刻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走到他们面前,耸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说道,「紫苑姐姐回来了,可是样子很奇怪,我已经通知曲莲姐姐过来看看了。」 「紫苑回来了?人在哪儿?」霍司珩问道。 「在前院的书房里。」 霍司珩闻言站起身,扯了件外套披上,对连翘道,:「连翘,我们过去看看。」 「二少爷,还是等曲莲姐姐检查完了再过去吧。」茯苓扯住他的袖子,犹豫着说道,「紫苑姐姐现在的样子很奇怪,我觉得有些蹊跷。」 「没事。」霍司珩拍拍小女孩的头,笑道,「你家少爷我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些,三人下了楼,穿过走廊来到前院。 书房里,女子披散着头髮,身姿笔直地坐在红木椅上。听到动静,她僵硬地转动脖子,呆滞的目光直直射到进来的三人身上。 对上那样的目光,不知为何,茯苓吓得哆嗦了一下,躲到了霍司珩身后。 「主人,别过去了。」一眼看出问题所在,连翘侧身挡到霍司珩前面,冷声道,「紫苑被人催眠了。」 「嗯,我看出来了。」看样子紫苑果然失手了,可是那人却把她放了回来,为什么? 「既然是催眠,裴琸那边想必已经知道的我身份。」霍司珩话音刚落,一直呆呆坐着的紫苑突然站了起来。 仿佛一只提线的木偶,她右手动作僵硬地拔出腰间的匕首,一步步走向霍司珩。 「主人,你先退出去吧。」看着少女逼近,连翘抬手抽出挽着头髮的银簪,低声道,「待会儿血溅到你,就不好了。」 「……」霍司珩没有退出书房,他单手按在连翘肩膀上,沉声道,「连翘,到我身后去。」 「主人?」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连翘没有动,「紫苑身手不错,你身上带着伤,如果她……」 「那人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霍家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敢啃的——裴琸现在的情况,绝对不适合再和霍家结仇,所以,就算知道在背后帮助林淮的是他,他们也不敢立刻发动反扑——现在的裴琸,还没有和霍家相抗衡的实力。 「霍家二少爷,幸会幸会。」果然,紫苑距离三人五步开外停下了脚步。女孩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道,「没想到暗中帮助林淮的竟是您这样的贵人,失敬了。」 这些话显然不是紫苑想说的,而是有人借她之口,来传递某些信息。 「我们裴家和霍家一直私交甚好,霍二少为何要帮一个外姓人来对付裴家呢?我是真的不想和霍二少为敌,所以没有怎么为难这位漂亮的小姐姐,就把她放回来了。」 女生继续说着话,霍司珩沉默听着,慢慢拧了眉头。 「其实本来还给二少准备了礼物的,不过想想,再怎么微型的炸弹,肯定也带不到您的身边,所以我也放弃了。您看,在和霍家交好这件事上,我还是挺有诚意的。」 女生停了一瞬,似乎在给他思考的时间。 「可是,您都给我制造了这么多麻烦,不回报一下,我又觉得心有不甘——霍司珩,如果你就此收手,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大家扯平。如果你要继续帮着林淮……」少女说着,抬手狠狠一刀扎进了自己纤细的脖颈。 鲜血喷射而出,少女却没有立刻倒下,她一字一句道:「下次被刀这么扎的,就会是霍二少您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少女拔出了插进脖子的匕首。她的身体迅速委顿在地,鲜血从她脖颈处喷出,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鲜血溅开的时候,霍司珩连眼睛都没眨,他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垂在身侧的手却慢慢握紧了。 他的身边,连翘微微侧头,似有不忍。 倒在血泊里的少女没有立刻断气——需要传达的话说完了,催眠的控制也随之消除。少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角有眼泪不停地落下。 「主、主人……」气管被割破,她的声音被涌出的血水沖得支离破碎。霍司珩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漆黑的眸子映入少女最后的悽美模样,「嗯,我在听。」 「对……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失败后还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对不起。 尾音消弭的瞬间,女孩挣扎的唿吸断开了,似有不甘,她的双眼大睁着,直直望着房顶,又似乎望到了更远的地方。 「呜……」屋子里有短促的哭声响起,又迅速消弭。茯苓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霍司珩伸手拂过女孩的脸,合上了她的眼睛。 「二少爷,听说紫苑……」书房外,赶来的年轻女医生话没说完,僵在了门口。她怔怔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躺在血泊里的少女,又看向一边的连翘。 连翘摇摇头。 女医生眼睛迅速泛红,她闭上眼睛,防止眼泪掉下来。 「收拾一下,烧了吧。」霍司珩站起身,用及冷淡的声音吩咐道,「连翘,你去联繫半夏,让她千万小心。」 「是。」 「等等。」陡然看到了死者脖子的伤痕,曲莲脸色微变,她快步走近,蹲下身细细检查伤口,末了,回头对霍司珩道,「二少爷,不是催眠,是蛊术。」 「什么?蛊术?」连翘愕然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养蛊?那种东西,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是蛊虫。」曲莲再次检查了一遍伤口,说道,「不过种得不深,我应该可以取出来。」 「蛊术……」现在的霍家传承百年,而族谱上有记载的先辈故事甚至可以追溯到汉朝,此刻听到这样仿佛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霍司珩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他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对曲莲道,「紫苑的尸体先交给你,别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嗯,我知道,二少爷。」 处理好属下的事情,青年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小楼。 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着,青年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到了二楼,他一脚踹开房间门,大步进了房间,双手撑在桌子上重重喘了口气。 ——裴琸!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霍司珩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紫苑是他安排出去收集情报的,裴琸抓了她,又送回来,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杀了她。 怎么?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他?以为这样他就会害怕?以为这样他就会愤怒到失去理智吗? 很好。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活动着手腕,冷冷笑了。 很好。 这一局,你赢了。
第24章 ,不存在的家族 他在桌前不知站了多久,身后,连翘端着一盅药汤敲门进来。 「天色不早,喝了这个休息吧。」她把药汤放在桌子上,低声感慨道,「主人,没必要觉得难过的。我们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不能回来的觉悟。」 霍司珩:「……」 「我想,紫苑其实挺幸运的——至少,她死在了别院,死的时候身边还有我们。」 而我们还活着的人,等待我们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 在大少爷刚刚出生的时候,霍家当时的家主从孤儿院领养了八个年幼的女孩子,给她们请了最专业的老师,最优秀的教官,各取所长,全力栽培,训练成可以保护霍家幼子的暗卫。 她们八人,一开始是跟在大少爷身边长大的。 直到十年前,大少爷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生日宴上霍家老太太第一次发病入院,平日里摄于老人家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的各路人马开始蠢蠢欲动。 当晚,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大少爷所乘坐的轿车遇到了袭击,当时大少爷的身边带了三个人。 白薇、藜芦和菖蒲——那是她们八人中最优秀的三个,从小陪在大少爷身边长大。 他们接到白薇的通知赶到现场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很惨烈。 除了大少爷,所有保护他的人,和袭击他的人,全部死在了战斗里。 她僵硬着身子站在月光里,看着少年拔出擦在杀手脖子上的匕首,随手甩落了上面的血…… 然后他走向他们,冷冷开口说了一句话。 你们来晚了,把尸体收拾了吧。 死去的同伴身上有着各种伤痕,枪伤,刀伤……藜芦更是半边脑袋被炸得血肉模煳。 那是她第一次认识到死亡的可怕——虽然是作为暗卫培养,但是霍家多年来风平浪静,她们作为「刀」的一面,从来没有发挥过作用。 死亡,从别人口里听说,和自己亲眼所见,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天以后,大少爷对她们的态度忽然转变——每每相遇,年轻的上位者看着她们的目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毫无温度的冷漠。 然后,除了作为医者的曲莲,其她四人开始被外派执行各种奇奇怪怪的任务——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有危险的,各不相同。 还好,她们全部挺了过来。 「那几个女孩子,父亲留给阿珩吧,我不需要。」 之后某一天,她经过大少爷的书房时,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对话。 「你还在为那晚的事内疚?」 「如果知道父亲培养她们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给我做挡箭牌,我绝不会把她们带在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那晚没有她们,死的那个人就会是你。」 「那晚没有她们,我也能毫髮无损的回来——没有开过刃的刀,只不过是没用的装饰品而已。父亲,你既然培养了她们,为什么又把她们当金丝雀一样关在笼子里?——那晚遇到袭击时,白薇拿枪的手都在发抖——这样的刀,除了折在战场上,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那是第一次,她在大少爷的声音里听出了愤怒。 「你心疼她们?」 「从我记事那天起,她们就跟在我身边——父亲难道希望,我对她们的死无动于衷?」 「霍家的继承人,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感情。」 「父亲,这话你敢当着母亲的面再说一遍吗?」 「……你就是这样和你爸说话的?!」 「……幼稚。」 「你这臭小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我告诉你,既然你这么嫌弃我培养出来的暗卫,好,我就把她们全部调给阿珩!以后就算你哭着跑过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还给你了!臭小子!」 「有多余感情的是父亲你,而不是我。」 「……」 「你培养了她们,却又不忍心把她们派上真正的战场,那么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 「这就是你最近频繁给她们找事做的原因?」 「不然呢?」 「那你呢?你培养了她们,却心甘情愿把她们送给阿珩?」 「爸,阿珩和我不一样,你比我清楚,他更需要这些人。」 「……好吧。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那五个女孩子,我调过去给阿珩。」 然后,她们从大少爷换到了二少爷身边,直到现在。 大少爷和二少爷的确是不一样的。 相似的容貌,看起来相近的性格,同样的的风度翩翩,同样的温文尔雅。 不一样的是,二少爷的温柔是融在骨子里的,而大少爷,只是戴着名为温柔的假面而已。 撕开了那层面具,你就会看到骨子里流淌着的桀骜狠戾的血液。 「主人,有件事我一直没明白。」想到这里,连翘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林淮?」 和外姓的林淮相比,作为嫡子的裴琸,明显更有优势。 「因为林淮和我很相似。」霍司珩坐到椅子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回忆着和林淮有关的事,说道,「这样的人,更适合作为合作者,也更适合作为大家族的掌权人。」 「相似?」 「如果今天我们的敌人是林淮,如果紫苑落在了林淮手里,我可以肯定,她能平安回到我的身边。」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到万不得已,林淮不会杀了她——或许他会用紫苑和我交换利益,或许他会用紫苑来威胁我不再参合裴家的事,或许他会把紫苑囚禁到争斗结束。甚至,他也可能用今天这样的方法借紫苑的口来传话——但是,他不会杀了她。」 连翘总算听懂了——可是,这样的性格,用大少爷的话来说,不就是所谓的「妇人之仁」吗? 「你一定觉得这样的人不适合作为一个上位者,对不对?」似是看出她的不解,霍司珩无奈笑道,「真正的上位者,需要的不只是狠,还有仁——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饶恕可以饶恕的人。」 「饶恕……可以饶恕的人?」 「裴琸那样乖戾的性格,不适合执握大权力。如果裴琸成为了裴家家主,裴家迟早有一天会迎来末路——作为合作者,裴家落败,对霍家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这,就是大少爷不愿意继承家主的原因吗?」她喃喃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把大少爷和裴琸划为了一类人,她心里一惊,忙去看主人脸色。 霍司珩显然听到了她的话,他愣了愣,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额,大哥面对敌人的时候虽然狠,但是他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为什么是我继承霍家家主,这个嘛,说来话长……」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霍司珩眼角跳了跳,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 「连翘,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去吧。」 连翘:「……」主人,你的话题转得太生硬了。 …… 迈巴赫停在了宿舍楼下,闭目养神的夏云泽睁开眼睛,正想交代几句什么,就发现自家妹妹正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怎么了?」这眼神,太诡异了。 「大哥,我有件事要向你请教一下。」想起自己一直放在心里的事,夏朝颜急急问道,「我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姓霍的人家?」 「霍?」 「对,有没有?」 霍家?朝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夏云泽思考了一瞬,摇头:「我们圈子里没有姓霍的人家,不过……也可能是我没有接触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啊,没有吗?」夏朝颜摇摇头,随口编了个藉口,「我同学认识了一个自称是霍家少爷的人追她,说得天花乱坠的,我就想问问了。」 「……」原来是因为别人的事吗?夏云泽淡淡道,「你同学十有八九遇到骗子了。」 「我也觉得。」心里思绪万千,夏朝颜和兄长告别,「大哥,我上去了——你的手臂,回家记得上药。」 「知道了,快上去吧。」 直到女生进了宿舍楼,夏云泽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餵?」那边的人显然已经睡了,口齿不清地嘟囔道,「夏云泽你还没睡啊……」 「现在十一点半,你睡得挺早。」 「那是,女生嘛,要注意保养。」那边打了个哈欠,问道,「有什么事吗?」 「如果提起霍家,你第一个会想起什么?」 「霍家?」那边似乎清醒了些,「清陵霍家吗?」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别的?没了。」再次打了个哈欠,女生说道,「你说霍家,我只能想起清陵那个,不过就算是那个霍家,现在问别人,很多人都不知道了吧……怎么?突然对霍家有兴趣了?」 「……你那边有关注过霍家的动静吗?霍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出现在槿城?」 「我没事关注霍家做什么?那种避世多年的家族和我们槿城这边完全扯不上关系啊……你怎么突然问起霍家了?你不会在打霍家的主意吧?」 「……」 「哎哎,我猜对了?」电话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女生从床上坐起来了,「夏云泽,霍家已经避世很多年了,不可能随随便便卷进我们这些所谓的世家争斗里去的……那样的大家族,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就算是现在的夏家,也不可能轻易啃得动。」 「秋禾,你想多了。」这人聪明,就是思维发散得太快——他没事儿去和清陵霍家叫什么劲? 「那你问霍家干什么?」女生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我记得林家的林歌阿姨就是嫁到霍家一个远房去了,现在回林家的次数可是越来越少……对了,林歌是林祁的姑姑,林祁不是你未来的妹夫嘛——你想了解霍家,可以让他帮你去打听打听。不过毕竟是远房,估摸着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知道了,我挂了。」不想听她继续唠叨,夏云泽掐了电话,「你继续睡吧。」 「哎哎!」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忙音,女生看了眼手机,嘟囔道,「切,没礼貌的臭男人!」 她把手机扔到桌子上,拉过被子倒头继续睡。 车里,夏云泽最后看了眼宿舍楼,对助理道:「回夏家。」 「夏家?夏家老宅吗?」这么晚了,泽少去老宅做什么? 「嗯。」 助理知道他的脾气,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霍家……夏朝颜问出霍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清陵那个霍家。清陵霍家避世多年,据说家规森严,霍家人应该不会为了哄骗个大学生到处炫耀家世吧……难道,是霍家的什么远方亲戚?或者,是别的哪个霍家? 算了,反正追的是她同学,没必要把事情说得太复杂——只需要让她知道,那个追求者不是很靠谱就行了。
第25章 ,各怀鬼胎 夜逐渐转深,天边的月亮悄悄爬至中天,空调唿唿送着冷风,房间里惬意的温度让人心情都瞬间舒坦起来。 夏朝颜洗完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被空调的冷风一吹,生生打了个寒颤。 叶一一把吹风递给她,指了指她的头髮,说道:「别感冒了。」 趴在床上翻杂志的顾蓁蓁看了眼手机时间,掀起帐子探出头,说道:「十二点了,宋薇不会回来了吧……朝颜,你把寝室门锁一下。」 女生宿舍十二点门禁,宋薇现在回来也进不来了。 不过,她那个男朋友今晚喝得醉醺醺的,十有八九不会放她回来。 「嗯。」夏朝颜吹着头髮,一不小心碰到了后脑勺,疼得抽了口冷气。 叶一一比较细心,注意到她的反应,诧异问道:「朝颜,你的脑袋怎么了?」 「今天晚上不小心磕了一下。」 「对了,朝颜。」宋薇没有回来,顾蓁蓁觉得有些问题自己可以放心问了——倒不是她排挤宋薇,只不过宋薇一直和朝颜不对付,这种涉及到隐私的问题,她绝不会当着宋薇的面问。 「怎么了?」 「今天晚上那两个男人都是你哥哥吗?」顾蓁蓁对那些豪门啊上流社会的没什么了解,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她捧着脸露出星星眼,好奇问道,「他们是不是非常厉害啊?」 想也知道嘛,宋薇那个男朋友也算是有钱人,可是那个钱总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但是朝颜哥哥一过来,钱总立刻就变了脸,又是赔笑又是道歉的。 她就算对那些豪门贵族不了解,也大概可以估算出那两位哥哥大人的家世背景。 顾蓁蓁这么问,饮水机边刚接了一杯水的叶一一险些把水给洒了。 「蓁蓁,你不知道沈澈?」 「沈澈?就是那个沈总吗?」顾蓁蓁疑惑,「我为什么要知道他?」 「你不是说你爸妈希望你毕业了能进辰宇集团总部工作吗?」 「对啊。」可是我不想去啊。顾蓁蓁话没说出口,叶一一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的说道,「沈澈是辰宇现在的老总——辰宇集团就是沈氏下面的公司。」 「哦,老总啊……老总?」顾蓁蓁总算回过神,惊讶道,「哇,原来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就是那样的啊?」 「噗!」叶一一一口水喷了出来——这傢伙的脑迴路……太奇葩了吧! 「哎,沈澈是你的表哥?那朝颜你不就是霸道总裁的妹妹?」顾蓁蓁回忆着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一脸惋惜地说道,「小说里面,妹妹这种设定都是棒打鸳鸯的恶毒女配,或者天真烂漫被人利用的傻白甜……朝颜,你的人设太不讨喜了。」 叶一一:「……」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小说上去了? 夏朝颜关了吹风,看向顾蓁蓁,挑眉笑道:「如果我是恶毒女配,那你就是我的小跟班,一样的不讨喜人设。」 顾蓁蓁嘻嘻笑道:「哎呀,那女配小姐,你的两位哥哥的女主角都出现了吗?」 「……你不会对我哥哥感兴趣吧?」夏朝颜沖顾蓁蓁竖起食指摇了摇,遗憾道,「你没机会了,还是专心你的连逸学长吧。」 「嘤嘤嘤,我们好歹室友一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朝颜。」顾蓁蓁继续撒娇耍赖。 知道她只是开玩笑,夏朝颜笑道:「沈澈有女朋友,马上就要订婚了,据说女方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好像叫,叫啥来着……」 「秋禾。」叶一一在一边补充。 「对,秋禾。」 顾蓁蓁八卦的心得到了满足,同时又升起了另一个疑惑:「一一,你怎么知道?」 「我在今夕何夕兼职啊。」叶一一无奈提醒她,「回来的路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夕何夕也是辰宇下面的。」 「你们上班就是讨论波ss的八卦吗?!」顾蓁蓁发现了关键性问题,「这么轻松的工作,我也要去!」 叶一一:「也不是不行……如果你不怕遇到今晚钱总那样的老流氓的话。」 想起油腻腻的钱总,顾蓁蓁哆嗦了一下,干呕道:「还是算了吧——哎,赚钱真不容易。」 「那你大哥呢?」顾蓁蓁继续八卦——朝颜那位大哥,看别人的时候都是冷着张脸,只有看朝颜的时候,温柔得像只小绵羊,啧啧,妹控一只。 「我大哥倒是还没有女朋友。」 意料之中。顾蓁蓁道:「你大哥今年多大了?大哥?你还有二哥吗?」 「大哥比我大八岁,我还有个二哥,比我大五岁,都是大伯家的孩子。」她已经回到夏家,室友以后肯定会和她的家人有一定的接触,提前跟她们讲清楚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你今年十九,那你大哥已经二十七了?」顾蓁蓁想:二十七了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女朋友,果然是只妹控。 「我爷爷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爸爸和我大伯,大伯娶的妻子是沈家的小姐,也就是沈澈的姑姑,所以我哥哥和沈澈算是表亲。我爸爸娶得第一任妻子是我妈妈,生了我和我妹妹,我妈妈去世后,我爸爸娶了现在的阿姨,阿姨带了一个女儿过来,所以我现在有两个妹妹。」一口气把夏家的情况介绍了一边,夏朝颜说道,「这些人等你们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的时候,应该都可以见到。」 「生日宴会?」叶一一疑惑,「什么时候?」 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叶一一这个消息,夏朝颜又把和顾蓁蓁说过的话重复了一边:「下个月十六号,到时候我会安排司机提前来接你们,礼服我来准备,你们只要人到场就好了。」 「啊,这……」叶一一有些犹豫:夏朝颜现在的身份已经大不一样,她的生日宴会,可不再是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吃吃饭唱唱歌就行了的。槿城夏家的大小姐,她们这种身份,过去真的好吗? 看出叶一一的迟疑,夏朝颜也知道她在忌讳什么,她轻轻笑了笑,说道:「其实我刚回到夏家,和那些夫人小姐们完全不熟悉——邀请你们去,完全是为了给我自己壮壮胆。有你们在我会踏实不少,所以啊,我不会给你们拒绝的机会哦。」 「我才不会拒绝!」顾蓁蓁拍着胸口,大声说道,「到时候谁敢欺负你,看我抽死他!」 这傢伙还真是好哄。叶一一哭笑不得,瞪着顾蓁蓁没好气地说道:「你到时候别给朝颜惹麻烦就好了!」 「我这么可爱,怎么可能给朝颜惹麻烦!」顾蓁蓁龇牙,像只炸毛的小猫,「我可是朝颜的守护骑士,哼哼。」 顾蓁蓁:「……你可真够自恋的。」 趁着两人斗嘴,夏朝颜简单收拾了下桌子爬上床,对叶一一道:「一一,你关一下灯哦。」 叶一一:「……」等等,我明明早就收拾好了,为什么现在成了最后上床的一个? 顾蓁蓁:「哦,晚安,记得锁门哦,一一。」 叶一一:「……」 …… 离槿大最近的一家主题酒店,房间里灯光温暖而暧昧,女生压抑的低吟断断续续,隐隐还能听到带着泣音的求饶。 「华综,我明天上午……还要上课呢,今晚先放过我好不好……」 女友这话不只说了一遍,蒋华综有些意兴阑珊,起身扔下她去浴室洗澡。 宋薇摊在床上,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他们晚上从今夕何夕离开后,蒋华综显然憋了一肚子的火,再加上又喝了点酒,折腾起来丝毫没有顾忌她的感受,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偏偏在今夕何夕的时候,自己被他看穿了小心思,好不容易哄好了,不能再惹他生气,只能顺着他。 今夕何夕…… 想起今夕何夕,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夏朝颜。 没想到,那个孤儿居然是夏家的女儿?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如果她是夏家的女儿,以前为什么还要出去做兼职?而且,平日里也没见她身上出现过什么大牌的东西…… 真是失策。 早知道她是夏家的女儿,她就不该和她把关系处得那么僵。若是和她关系好,说不定还可以通过她接触到那个上流圈子里的男人——夏家,那可是真正的豪门,是蒋华综家里拼一辈子也不可能比得上的存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却亲手把它推开了。 宋薇躺在床上后悔,蒋华综洗完澡出来了。 青年推了她一把,不耐地说道:「不是明天还有课吗?还不去洗一下睡觉?」 「哦,我马上去。」有了沈澈和夏云泽作对比,宋薇瞬间觉得自家男朋友算不上什么优质的了。但是现在她还不能和他闹僵,所以她仍然保持着笑脸,柔声说道,「你晚上喝了酒,早点休息吧。」 「知道了。」蒋华综满脸不耐烦,他挥挥手,躺到床上,「你快去吧,婆婆妈妈的。」 真是的,要不是她在他面前瞎说,说什么夏朝颜是个孤儿,家境不好之类的话,今晚他怎么可能出那么大的丑? 如果夏朝颜是夏家的千金,今晚他就不会在钱总面前退缩了——自己保护了她的好朋友,怎么也能给她留个好印象吧? 结果呢,因为宋薇给错了情报,今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夏朝颜只怕在心里看不起他吧? 不过还好,他还有宋薇。宋薇和夏朝颜是室友,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很,接触久了,他总会有表现的机会,她也自然会慢慢发现他的好。 不急不急。 一时间,房间的两人各怀鬼胎,再无交流。 …… 夏云泽回到夏家老宅时,已经是凌晨十分,但是奇怪的是,夏家所有人都还没休息,客厅里灯火通明,佣人们垂手静立在门外,大气不敢出。 刚被戒尺抽过手心的夏悦溪哭红了眼睛,缩在苏玫身后,紧紧抓着苏玫的衣服不敢松手。 夏悦娆拉着夏政宴的胳膊,急切地劝说着什么。夏政宴看了她一眼,重重嘆了口气,把手里的戒尺扔在了桌子上。 老爷子沉着脸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然而就是这样的沉默,让夏悦溪颤抖得更加厉害——爷爷这是真的生气了,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推夏朝颜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这么热闹呢。」把西装外套递给迎上来的佣人,夏云泽走进客厅,远远地看着对峙的几人,淡淡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云泽?」老爷子看到他不禁一愣,「你怎么来了?」看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老爷子恍然,「朝颜跟你说了?」 「朝颜跟我说?说什么?」夏朝颜没说实话,可是看一眼客厅的情形,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说她今晚不小心磕到了头?」 夏云泽说完,微笑着看了眼夏悦溪,状似疑惑地问道:「悦溪这是怎么了?」 夏悦溪对这个大哥本来就是又敬又怕,听他这么问,吓得一个哆嗦,慌忙摇头。 自从夏云泽进来后,夏悦娆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 她知道他是为了夏朝颜而来,从上午他接走夏朝颜开始,一直潜伏在她心里的那种酸酸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夏朝颜不过磕了一下头,这么晚了,他还亲自跑一趟,专门来为她讨个公道吗? 他真好啊,能被他这么珍视的人该有多幸福……如果,那个人是她,就更好了。
第26章 ,错了就道歉吧 自家这个长孙对朝颜是怎么样的看重,老爷子心里自然清楚。他这个时间过来,肯定不是专门赶来看热闹的。 「悦溪,你来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老爷子看向夏悦溪,冷斥道,「别躲在你妈身后,出来,把话说清楚。哭哭啼啼,哪里像我们夏家的女儿?」 晚饭桌上苏玫告诉他,政宴带着悦溪去学校接朝颜买礼物的时候,他心里是高兴的,觉得老二一家像现在这样父慈子孝和和美美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谁知晚上他都准备休息了,老周突然敲门进来,说二爷带着三小姐回来后去书房找了戒尺,现在正在客厅打三小姐手心呢。 他心里一惊,知道晚上肯定出了什么事,立刻穿好衣服急匆匆地下楼。 那时的夏悦溪手心被戒尺抽得又红又肿,躲在苏玫身后嘶声大哭,苏玫和夏悦娆一个护着她一个拦着夏政宴,几个人在客厅里闹得不可开交。 看他下来,才总算安分了些。 看到夏悦溪红肿的手心,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还有点不安——政宴脾气好,很少对女儿们发火,今天居然气到动戒尺,下手还这么狠,肯定是悦溪做了什么让他忍无可忍的事。 联繫苏玫说的话,他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夏政宴发生了什么。 夏政宴简单说了晚上发生的事,听到夏朝颜脑袋磕在了台阶上时,他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 现在夏云泽专门过来了,可见今晚的事不可能草草收场。 「爷爷,我……」夏悦溪抽噎着,不敢看其他人,只能用力拽紧苏玫的衣服,小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子越说越委屈,眼泪再次「吧嗒吧嗒」往下掉。苏玫忙拍着她的背,旁人看上去只觉得她眼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现在大家都在看着,为了她一直塑造的」慈母「形象,就算知道夏悦溪做错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置之不理。 苏玫皱紧眉头,放软了声音劝说道:「爸,你看政宴已经打了她十几下戒尺,这孩子也知道自己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原谅她这次吧……」 她话音未落,夏云泽抬手把车钥匙丢在了茶几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苏玫心里一跳,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今晚遇到朝颜了,表哥送她回学校时,顺路去了一趟今夕何夕。」知道苏玫和夏悦娆护着,夏悦溪不会说实话,夏云泽来这里,也不是为了听她的实话,「朝颜跟我说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头疼得厉害,我就带她去了一趟医院。检查完医生说是后脑勺受到硬物撞击,有轻微的脑震盪反应,开了药后我把她送回学校去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今晚来,只是为了跟爷爷说一声,不是什么大事,爷爷不需要为了小辈们的争执太过操心。」 夏悦溪没听出什么问题,苏玫却在一瞬间握紧了拳头——夏云泽,好一招以退为进!什么脑袋受到硬物撞击、轻微脑震盪,这傢伙把夏朝颜的情况先说了一边,然后才说让老爷子不要操心,听到这些话,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操心?! 而且,「朝颜跟我说自己不小心磕了一下」?老爷子本来就觉得愧对夏朝颜,现在让他知道夏朝颜对夏悦溪的忍让,只怕会更心疼吧! 果然,老爷子听了夏云泽的话,急急问道:「轻微脑震盪?还不严重吗?!为什么不住院观察一下?!」说着,转向夏政宴,厉声道,「你女儿磕了头,你居然没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你这个爸爸是怎么当的!」 夏政宴心里愧疚,忙点头承认错误:「是,是我的过失,爸您别气,小心血压……」 夏云泽也在一边安抚:「爷爷别生气,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这些安抚的话并没有平復下老人的怒火,反而火上浇油,越烧越旺。 「你!夏悦溪,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推自己的姐姐?!」没听他们把话说完,老人家把目光转向夏悦溪,用力拍着桌子,吼道,「你给我站出来!前因后果说清楚!听到没有!」 夏悦溪被爷爷这么一吼,吓得僵在原地,眼泪都忘了擦。 「悦溪,跟爷爷说一下,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夏悦娆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安慰道,「爷爷也是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果真的只是误会,大家不会怪你的。」说着,在夏悦溪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察觉到了姐姐的暗示,夏悦溪侧头看向她,夏悦娆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夏悦溪打了个泪嗝,结结巴巴地说道:「是因为林祁哥哥的事……大姐姐今晚故意在我面前提起林祁哥哥的事,语气不是很好……我、我很生气,才伸手推了她……」 越往后听,夏云泽脸色越难看——很好,比起夏悦娆,夏悦溪毕竟是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是闻馨阿姨的女儿。在不触及到底线的情况下,他不介意护着她。 今晚过来,本来是想借这个事给她提个醒,也没准备真的惩罚她什么。 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敢说谎,还想把责任全部推到朝颜身上? 「林祁?」见夏悦溪明白了她的意思,夏悦娆立刻接了她的话,疑惑地问道,「大姐姐为什么要和你说起林祁哥?」 「……」实在不擅长说谎,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夏悦溪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话接下去,「大姐姐知道我喜欢林祁哥哥,也知道订婚的事……她就是想嘲笑我!」说到这里,女孩子内心深处因为恐惧暂时忘却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她尖声道,「明明知道我喜欢林祁哥哥,她却偏要和我抢,抢赢了,还要来我面前炫耀!我……」 「砰!」茶杯摔到地上,碎成了几瓣。 夏悦溪的话戛然而止——她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茶杯,忘了后面的话。 摔了手边的杯子,老爷子站起身,指着夏悦溪,冷声道:「去小书房跪着。」转头对周管家说道,「安排人盯着她,我没发话之前,不许起来。」 老爷子似乎在某个瞬间把所有的火气全部压了下去,他看着夏悦溪的眼神里再无丝毫关爱,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真是可笑,我夏家的女儿,还没学会做人,就已经学会撒谎了?」 爷爷那样冰冷的眼神……夏悦溪整个人宛如坠进了结冰的汪洋里,一腔怒火瞬间被浇灭,余下的,只有透彻骨髓的凉意。 「还有你们……」老爷子视线扫过苏玫和夏悦娆,「平日里宠着她,纵着她,连犯了错都护着她,怎么?存心把她养废吗?」 老爷子无意间说出了她的心事,苏玫有些心虚地垂眸避开老爷子的目光,温声回道:「爸,您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对她严加教育,不会再让她胡来了。」 「哼。」老爷子最后看了眼夏云泽,冷声道,「不早了,该休息的休息去吧,云泽,你跟我来一下书房。」 …… 书房里,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扶手。他不说话,夏云泽也沉默。 「你很失望吗?」老爷子打量着夏云泽的神色,问道,「对于悦溪的回答,你很失望?」 夏云泽笑了声,没有否认:「我以为,我的妹妹,至少该有点担当。」 「朝颜真的没有跟你说今晚发生的事?」 「爷爷,如果她说了,我就不会带她去医院,而是直接带回夏家了……况且,今晚这事,不需要她说,我也能猜到大概。」 「哎……」老爷子嘆了口气,拧眉喃喃道,「云泽你说,悦溪那孩子,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胆小,冲动,骄横,甚至敢当着我的面说谎——还好她的谎言不算高明,不然……」 「这就要看悦溪平日里都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的了。」夏云泽冷笑道,「爷爷,当年二叔为什么要执意娶苏玫进门?夏家二爷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一定要娶苏玫?」 「……」想起这段孽缘,老爷子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 夏云泽没有继续追问:「爷爷,你觉得苏玫是真的爱二叔吗?」 老爷子微一迟疑,点点头——这点他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那你为什么能放心的把悦溪交到苏玫手上,让她带着长大?」夏云泽淡声提醒道,「对于苏玫而言,悦溪和朝颜一样,都是她情敌的女儿。」 「……」孙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爷爷,悦溪年纪还小,又是姑娘家,跪一晚肯定受不了,你吓吓她就行了,我去让她起来了。」 有些话点到即止,夏云泽也没准备老爷子能立刻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回应。 老爷子没有阻止孙子的行为。 悦溪才十六岁,说到底还是被骄纵坏了不懂事,一遇到感情的事就露出了十几岁孩子的冲动和自私。 他今晚的确被她气到了,可是这样单纯的体罚肯定没什么作用。 夏云泽此刻给了他台阶,老爷子也就顺着台阶下来了。 …… 小书房檯灯打得比较暗,昏黄的一圈落在少女身上,衬得她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夏悦溪跪在蒲团上,不停地抹眼泪——爷爷今晚真的被她气到了……早知道就实话实话说了,后面那些话自己本来不想说的,谁知二姐姐偏偏接了她的话……爷爷只怕对她彻底失望了吧? 「知道错了?」 听到声音,夏悦溪回头看向来人。 青年站在门口,影子被拉得很长。他逆着走廊的灯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但夏悦溪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比以前温和了很多。 「大、大哥……」她怯怯地唤了他一声。 「知道错了吗?」夏云泽走进房间,在她身边屈膝蹲下,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或许是夜色把兄长的语气渡染得过分温柔,让少女慢慢放下了牴触和恐惧。她捂着脸,呜咽着小声说道:「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生气,明明大姐姐已经否认了……可是,我还是很生气……我推了她,看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夏云泽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回房间休息吧,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我让赵婶备好了消肿的药酒,已经送去你房间了。」 「可是,爷爷说了……」 「爷爷说了,让你认错了就回房间去。」夏云泽把她拎起来,忽然问道,「悦溪,有谁跟你讲过你母亲的事吗?」 「我妈妈?」闻馨吗?少女摇摇头。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小……」夏云泽抬手比划了一下,「躺在婴儿车里,脸很小,但是眼睛特别大……馨姨就坐在婴儿车边上,给你唱歌……」 「……」 「后来等你能出门了,馨姨就会抱着你到我们家找我母亲——我妈很喜欢女孩儿,所以每次你来了都会抱着你逗很久。我记得你第一次发烧住院,馨姨在你床边守了两个晚上没有合眼,后来还是我母亲去换她,她才休息了一会儿。那个时候,二叔经常不在家,馨姨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你身上,为此,朝颜还和她闹了好久的脾气。」 「爸爸为什么经常不在家?」兄长难得说这么多话,夏悦溪疑惑地问道,「他、他不喜欢妈妈吗?」 「我听我妈说过,二叔和馨姨青梅竹马,他当年追馨姨闹得整个圈子里都知道——这些往事你可以去问那些叔叔婶婶们——这可是他们那个时候的大八卦。」 「那为什么……」夏悦溪喃喃道,「难道是因为,爸爸不喜欢我?」 「这么多年,你觉得二叔像是不喜欢你吗?」 「那……」 「你出生没多久,你的外公外婆和舅舅在一次空难里去世了,你母亲生产后要照顾你,要操心朝颜,还要因为二叔的冷暴力黯然神伤……听闻噩耗后一病不起,不久后离开人世——你母亲去世不到一年时间,二叔娶了苏玫进门,从此夫唱妇随恩爱非常……」 夏悦溪呆呆望着兄长,似乎因为他的话震惊,又似乎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妈妈生小孩的时候爸爸为什么不回家?妈妈生病了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不是爸爸追求的妈妈吗?为什么妈妈一年孝期不到他就娶了别人? 兄长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情骗她,因为这些事只要找和夏家相熟的婶婶阿姨们一问就可以知道。 可是,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从来没有人跟她讲过爸爸妈妈的事…… 为什么爸爸要这样对妈妈? 为什么?
第27章 ,道歉 深夜的月亮爬过桃源山的峰顶,斜斜的从落地窗洒进了房间,在地上铺上一层银霜。 夏悦溪抱着公仔躺在床上,凌晨三点,她却毫无睡意。 她在回想夏云泽的话——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起她的亲生母亲闻馨。 她跟在苏玫身边长大,苏玫对她宠爱有加。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苏玫都会买给她。无论她犯了什么错,只要苏玫可以解决的,都会帮她解决。 她对亲生女儿夏悦娆都没有这么用心。 为此,有时候面对悦娆姐姐,她还会觉得愧疚。 她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苏玫要对她那么好?她是她情敌的女儿不是吗?但是这样的问题,她肯定不会当着苏玫的面直接问出来。 自她记事起,就是苏玫陪在她身边,护着她长大,她一直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敬爱。 直到夏朝颜回家。 她的大姐姐是怀着仇恨回来的,从她回家后的种种举动就可以猜出来。她对她的母亲怀着恨意,所以一回家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那个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尴尬,也比任何人都要愤怒。 大姐姐在外漂泊多年,她没有奢求过她能像她一样敬爱苏玫,但是她从没想过,她会对苏玫怀有那么强烈的恨意,强烈到在她这个同胞妹妹面前毫不遮掩,甚至在回家的第二天就直白地询问她的选择。 为什么要恨苏玫呢?是因为苏玫代替了她们的母亲闻馨在夏家的地位吗? 可是,就算不是苏玫,也会有别人啊。 她们的母亲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父亲那个时候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不再结婚。 她的大姐姐就因为父亲的再婚,和苏玫针锋相对,让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真的自私又幼稚。 可是如今,结合夏云泽的话,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母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夏朝颜不一样,夏朝颜那个时候已经五岁了,五岁的孩子,对很多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认识和判断…… 所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家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被夏朝颜记在了心里,由此恨上了苏玫。 而且,这个恨意,强烈到经过了十多年时间的沖刷,也没有消退一丝一毫。 那个时候能和苏玫扯上关系,让夏朝颜记恨这么多年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只有她们母亲的去世。 大哥说母亲生产,生病直至去世,父亲都很少回家。母亲去世没满一年,父亲娶了苏玫进门…… 难道那个时候,母亲怀着身孕的时候,母亲生病的时候,母亲病逝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和苏玫在一起了? 那这算什么?婚内出轨?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夏朝颜那个时候已经记事,她记得这一切,所以她恨苏玫? 有这个可能吗? 有这个可能。 夏悦溪抱着娃娃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娃娃的脖子里嘆了口气。 可是,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针对苏玫,又有什么用?爸爸已经娶了苏玫进门,苏玫在夏家这么多年照顾孩子陪伴老人付出了很多,何必要抓着当年的事情不放手呢? 就算她真的斗赢了苏玫,妈妈也不会醒过来了啊。 或许,当年的事,还有什么隐情? 她忽然很想给夏朝颜打个电话,问清楚她针对苏玫的原因,问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最后,她还是克制住了。 这么晚了,打电话过去会打扰到她的休息,而且,她今天因为她受伤了。 应该跟她道歉的,关于今晚的事。 等那个时候,再把所有的疑惑全部问清楚吧。 少女这么想着,抱着公仔慢慢睡去。 次日清晨,窗外一片蝉鸣鸟叫,桌子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 夏悦溪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在桌子上摸索了半天,抓住手机重新缩回被子。 「餵?」 「悦溪,还没起吗?」电话那边,林祁温柔的声音传来。 夏悦溪像被打了一针强心剂,瞬间清醒。 「林祁哥哥?」林祁工作比较忙,很少早上和她打电话。 「嗯,是我。」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林祁笑了声,问道:「我听悦娆讲了昨晚的事,你还好吗?」 原来是为了昨晚的事…… 喜欢的人关心着自己,夏悦溪心里甜丝丝的:「嗯,我没事,林祁哥哥。」 「没事就好。」林祁安抚她,「订婚的事我会跟母亲再商量的,你别怕。」 「嗯。」说起订婚的事,夏悦溪心情低落了几分,她手指搅着被子,嘟囔道,「林祁哥哥,你还没见过我大姐姐吧?她长得挺漂亮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林祁反问,笑着说道,「小笨蛋,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肤浅的人?」 「……那可说不准。」夏悦溪这么说着,嘴角却忍不住悄悄扬了起来。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林祁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果然是太久没见,欠收拾了……」尾音微微扬起,说不出的暧昧。 夏悦娆虽然才十六岁,但是很多成人的东西,她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此刻听到林祁暧昧的话,她唰得红了脸,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接你出来吃饭。」 「今天晚上?」夏悦溪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今晚有点事。」 「什么事?」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邀约,林祁嘴角笑容消失,声音清淡了几分,追问道,「很重要吗?」 「嗯,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想请大姐姐吃个饭,给她道歉。」 「这样啊。」林祁沉默了一瞬,重新笑了,「那我们就下次再约吧。」 「好。」 挂了电话,夏悦溪看了眼时间,给夏朝颜打了电话过去。 夏朝颜上午有课,此刻正和室友们在食堂吃早饭。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她挑了挑眉,接了起来。 「悦溪?」 「唔……」小姑娘语气有些别扭,「大姐姐早上好。」 「有什么事吗?」这么早打电话,不会就为了问声好吧? 「昨晚的事……对不起……大姐姐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作为赔礼……」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朝颜觉得有趣:这个妹妹,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吗?居然突然要请她吃饭?「好啊。」 知道肯定不会只是道歉这么简单,夏朝颜答应了她的邀请。 「在哪里?我下午下课了直接过去找你。」 「嗯嗯,大姐姐想吃什么?」听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夏悦溪语气轻快了很多。 「都行啊,我对槿城的美食没什么了解。」 「那……」夏悦溪想了想,选了个折中的地方,「那就在澄阳路的北岸小楼吧,他们家的菜味道很好。」 「嗯。」 「……」 说完了想说的话,夏悦溪一时间无语,两边顿时都沉默了。 「我要去上课了,我们晚上再联繫吧。」察觉到她的尴尬,夏朝颜先开口,找藉口挂电话。 「啊?啊啊,好。」夏悦溪松了口气,说了再见后快速掐了电话。 女孩子握着手,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不容易约到了夏朝颜,今晚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问清楚。 …… 等夏朝颜挂了电话,顾蓁蓁好奇地问道:「谁啊?约你吃饭?」 「我妹妹。」夏朝颜抓紧时间把粥喝完,含煳道,「快到时间了吧?」 「还有半个多小时呢,不着急。」叶一一吃好了坐在一边等她们,听到夏朝颜问,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而且上午前两节是公共课,老师不点名的。」 「朝颜!」夏朝颜正在认真吃饭,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过去,是对面寝室的女生。 「雨唯,早上好。」程雨唯是她们一班的学习委员,住在她们斜对面寝室,为人热情开朗,大家关系一直处的不错。 「朝颜,这个给你。」把录音笔放到桌子上,程雨唯笑道,「我暑假的兼职结束了,谢谢你的录音笔,帮了很大的忙呢。」 她暑假没有回家,在一家报社做兼职,跟着前辈跑外场。工作要求配备录音笔,放假前聊天时说起这个,夏朝颜就把自己的录音笔借给她了。 「帮到忙了就好,你太客气了。」夏朝颜把录音笔收进包里,笑道,「不吃早饭吗?」 「我已经吃完了,准备去教室。」程雨唯话音未落,顾蓁蓁嘻嘻笑道,「学委,帮我们占个座呗?」 「没问题。」程雨唯霸气地摆摆手,说道,「只要不是帮你们逃课就行。」 顾蓁蓁:「……」她像那么傻的人吗?逃课怎么能让学委知道呢?要是辅导员查到课率,她们不就暴露了嘛…… 有人占位,夏朝颜也不着急了。她慢悠悠地喝完粥,收拾好抱着书和室友出了食堂。 「哇,这太阳真吓人。」顾蓁蓁接过夏朝颜的书,等她撑开太阳伞,忙钻到伞下,「我现在就觉得好热啊,夏天都快过完了,为什么还这么咦?朝颜一一,那边有帅哥耶!快看快看!」 顾蓁蓁扯着夏朝颜的衣袖,压低声音兴奋地嚷嚷道:「帅哥美女,真养眼!」 夏朝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觉脚步一顿。 青年一身白色的衬衣配黑色的长裤,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上,侧身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他微微低着头,嘴角扬起细微的弧度,远远看去眉眼间似乎都是化开的温柔。 他的对面,女子一身裸粉色露肩长裙搭配细高跟的水晶凉鞋,将纤细高挑的身材一展无余。 她看过去的时候,女子正微仰着头,含笑说着什么。 她的眼睛明亮而专注,握着太阳伞的双手无意识地收紧,说完后便露出期待的表情…… 那个女人在约他吗?夏朝颜呆呆盯着不远处的两人,握着伞柄的手不知不觉收紧。 然后她看到青年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礼貌地微笑着,似乎在解释什么,女子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夏朝颜握紧伞柄的手又慢慢松开了——他长这样好看,人又这么好,一定很多女孩子喜欢吧……有人约他再正常不过了,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朝颜?朝颜?」顾蓁蓁推推呆怔的好友,凑到她耳边吹气,「再不走,我们要迟到了哦~」 「啊?」夏朝颜回神,忙拉着顾蓁蓁穿过人行横道往教学楼走去。 「哎,朝颜,你刚刚是看呆了吗?」顾蓁蓁可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她眨眨眼,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原来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啊?」 「蓁蓁,你别嘲笑她了。」没等夏朝颜开口,叶一一在一边接话,「这次还是好的,上次见面的时候,朝颜两只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去了。」 「我哪有?!」夏朝颜没好气地拿书拍叶一一。 「上次?」顾蓁蓁愕然,「你们见过?你认识那帅哥?」 「你不知道吗?」叶一一笑道,「你不是还嚷嚷着要去听他的课?」 「啊?我去!」顾蓁蓁险些被口水噎住,「那个大帅哥是生科院的那个副教授?」 叶一一:「对啊。」 顾蓁蓁顿时捶胸顿足:「我还以为是隔壁校区的学长呢!啊,我不搞师生恋的,真是遗憾……」 叶一一:「蓁蓁我告诉你,别打他的主意,朝颜会揍你的。」 顾蓁蓁:「哇,朝颜,你真的喜欢那样的啊?」 夏朝颜果断把她推到了叶一一的伞下,快步往前走:「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顾蓁蓁小声跟叶一一道:「你看她,是不是害羞了?」 叶一一没好气地回道:「我只知道,你再说下去会被打。」 朝颜脾气好,但是有时候性格也古怪得紧,顾蓁蓁虽然一肚子八卦,却也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 察觉到夏悦溪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夏悦娆寻了机会,把她带到花房里,询问情况。 「没有啦,我没有身体不舒服,昨晚的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想着姐姐在关心自己,夏悦溪感激地说道,「我今晚约了大姐姐,准备跟她赔礼道歉来着。」 「今晚?」夏悦娆好奇地问道,「你们约在哪里啊?」 「北岸小楼。」 「澄阳路那家?」 「嗯。」 「是该好好道歉。」夏悦娆握着她的手,温和地说道,「我看大姐姐不会计较的,别担心。」 「嗯……」想起晚上要问的事,夏悦溪有些心不在焉。 夏悦娆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简单安抚了几句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在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 夏悦娆看了来电显示便笑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样子老天都在帮我呢……」少女喃喃说着,反手锁上了房间的门,接起了电话。
第28章 ,不为人知的算计 澄阳路是槿城较为着名的小吃街,整条街饭庄酒楼茶楼ktv酒吧应有尽有,这几天槿城很多大学开学,趁着这股热潮,澄阳路上又新开了几家酒吧。 尹飞坐在吧檯前,喝着调酒师递过来的白兰地,脸色颇为阴郁。 他的身边,喊他出来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刚刚打了个电话,怎么感觉魂都丢了?」 「没事儿。」尹飞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遇到了点小麻烦。」 「哎?那夏二小姐还来不来?」青年的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你不是说你和她关系不错吗?」 「悦娆今天有事,估计来不了了。」提起这个,尹飞眉头皱得更紧了——夏悦娆和他是大学同学,作为夏家的二小姐,她不像他认识的其她千金那样矫情骄纵,反而非常的爽朗大方,从来不仗势欺人。 他一直觉得,像夏悦娆那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没有谁会狠得下心欺负她。 然而刚刚他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玩,她的声音沙哑中还带着鼻音,明显是才哭过。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她才知道,她的大姐姐又给她难堪了。 早在她那位大姐姐刚回夏家的时候,她就跟他说起过,她的大姐姐在进门的当晚就给了她母亲一个下马威,和她说话也是冷嘲热讽,看样子是一心想把她们赶出夏家。 那个时候他就觉得她这个姐姐简直是不可理喻。 没想到过了几天,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哎,说起来,夏家刚回来的那位大小姐你见过吗?」他身边的青年见他心不在焉,干脆直接把话题引到了夏家,「你们尹家和夏家好像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吧?」 「没见过。」提起那个大小姐就来气,尹飞语气恶劣,「在外面游荡了那么多年,能是什么好东西?」 察觉到他话里的诋毁,青年诧异道:「怎么?你不喜欢那位大小姐?不是没见过吗?」联繫到他刚才的电话,青年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夏二小姐被欺负了?」 「……」尹飞闷闷喝了口酒,默认了青年的话。 「我能猜到。」青年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轻声说道,「我见过那个大小姐,看起来可高傲了,而且特别没礼貌。」 「你见过?」 「对啊。」青年耸耸肩,说道,「前段时间我家公司不是想和夏氏集团合作吗,结果没谈拢,我就想着去找夏老爷子谈谈这事,想争取一把……就那个时候见过那个夏大小姐。」 想起那天早晨女孩子冷冷说话的样子,青年脸色难看——那天要不是那臭女人拦在夏老爷子和他之间,说不定他还能和夏老爷子多说两句话,没眼色的臭丫头! 「宋胤,你说那女人很没礼貌?」尹飞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个没教养的贱人,居然还敢欺负悦娆! 「岂止是没礼貌。」为了找到认同,宋胤语气夸张地说道,「说话傲气得要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仗着老爷子宠她吗!」 「难怪悦娆说经常被她欺负……」 尹飞对夏悦娆的心思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宋胤自然也不例外。 此刻见他双眸里怒火越烧越旺,他干脆顺势再浇了一壶油:「你也知道,夏二小姐毕竟不是夏家的亲女儿,老爷子心里有偏颇也是正常的……只是可怜了二小姐,碰上了这么难缠的姐姐。」 尹飞现在满脑子都是夏悦娆委屈的表情和哭红的双眼,他重重砸了下桌子,骂道:「那种贱人!真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收拾一下!」 「说起来,夏二小姐为什么不来?你们关系不是挺不错的嘛?」宋胤探着他的口风,心里却在打着自己的转盘。 「悦娆说悦溪晚上约了那位大小姐吃饭,现在在家拉着她商量对策呢。」 「她们晚上要出来吃饭?」宋胤似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眼睛一亮,笑道,「你不是想教训那傢伙吗?今晚不就是个机会?」 「今晚?」尹飞没想这么多,陡然听到这个提议,不禁一愣,「什么机会?」 「尹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宋家和夏家的合作现在还在争取当中,这个合作能不能成功关系着我父亲在公司的位置——你也知道,我叔叔一直和我父亲关系不好,爷爷他老人家有比较偏向我叔叔。」宋胤说出自己的目的,「夏家现在不愿意松口,不过是想把利益最大化——可是如果夏老爷子开口,夏云泽不也敢违背他吧?」 「所以?」手指婆娑着酒杯,尹飞来了兴趣,「你想从夏朝颜下手吗?」 「对。夏大小姐在外多年,老爷子肯定对她心怀愧疚,如果是她开口,老爷子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她凭什么开口?」 「如果我成了她男朋友呢?」其实这个主意在第一次见到夏朝颜的时候就在他脑子里成型了——夏朝颜流落在外多年,和夏家实力相当的家族肯定是看不上这个半路归来的千金的,宋家家势比夏家稍弱,但也是名门大族,以他的身份,娶夏朝颜这种平民区长大的千金……那绝对是夏朝颜高攀。 如果他成了夏朝颜的未婚夫,夏家在一众合作者中再挑选别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从那天起,他一直在寻找接近夏朝颜的机会,知道尹飞和夏悦娆关系好,他这才故意接近尹飞,没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你想追求夏朝颜?」弄清他的意图,尹飞在心里思量起来。 「夏朝颜要是嫁进我们宋家,以后还不得乖乖听我的话?到时候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夏家的事她只怕再也不可能插手一分一毫,夏二小姐也就不用受谁的气了……」 听他说着打算,尹飞脑子里却有了更加直接的计划:「不,等夏朝颜嫁人,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尹大少要教训的人,哪能让她嘚瑟那么久。」 「那你的意思是?」看样子,这位大少爷是有别的什么计划了?宋胤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要让夏朝颜为欺负悦娆的事,付出代价!」尹飞咬牙吐出一句后,转头看向宋胤,「我有个既可以教训夏朝颜,又可以让她为你们宋家说话的方法,你敢试一试吗?」 「哦?说来听听。」 「我待会儿打电话问一下悦娆,看看悦溪晚上在哪里吃饭。到时候,我们直接过去偶遇,悦溪和我相熟,总不至于视而不见……」 男人絮絮叨叨说了自己的计划,宋胤越听越惊愕:「你这……如果失败了,我们可都要完蛋……」 「怎么可能失败?」尹飞冷笑道,「那里是我们尹家的地盘,她只要去了,就是插翅难飞。」 「这……」 「怎么?你怕了?」尹飞拧眉道,「你宋少爷睡的女人也不少吧?碰到个硬骨头,就不敢下口了?」 「倒不是这个。」宋胤没好气地说道,「我把她睡了,你录下来,这算什么?拍av吗?」 「啧,我又不看,只不过为了防止她后面闹出什么事来,留着做把柄而已。」 他们本就是一群纨绔子弟,女人玩得多,自然清楚女人的软肋是什么。 等他们约到了人,稍微使些小手段把人睡了,再录些视频,拍些照片,夏朝颜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悦娆面前嚣张? 只要她再敢欺负悦娆,他们就把视频传到网上去……夏家大小姐酒后乱搞的的事一旦暴露,呵呵,到时候,夏老爷子只怕会被她气死吧? 而且,收拾了夏朝颜,他还可以在夏悦娆面前邀个功,泡到夏悦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哈哈,他还真是聪明啊。 在脑子里把尹飞的计划衡量了一下,宋胤一咬牙点头同意——现在的宋家,宋老爷子年迈,他的爸爸和叔叔正在为宋家的产业斗得头破血流。听说叔叔马上要和闻家合作,如果夏家这次的合作拿不下来,他爸爸在争斗中就会失去主导权…… 偏偏夏云泽趁火打劫,一直咬着价格不肯松口……他只能从别的地方寻找途径了。 等夏朝颜成了他的女人,夏家难道还会对他父亲的困境坐视不理吗?闻家经歷了十几年前的事,现在的实力和夏家相比还是差了点,董事会那些老油条最会审时度势……等老爷子一死,宋家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 …… 再次接到尹飞的电话,夏悦娆一点也不意外——本来,上午的那个电话,就是为了在这个爱慕她的男人心头烧一把火。 夏悦娆接起电话,微哑了声音,柔柔地唤道:「尹飞。」 「悦娆,你知道晚上悦溪在哪里吃饭吗?」 「在澄阳路的北岸小楼,怎么了吗?」夏悦娆一副好奇的语气,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悦娆,你不是说那女人一直欺负你吗?我今天就替你好好教训她!」男人在电话那边狠狠说道,「你等着,今晚过了,我让她以后见了你都只敢绕道走!」 「教训?」夏悦娆压低声音,为难地说道,「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我的姐姐,在外面也吃了很多苦,我想她平日里那样对我肯定也不是有意的……」 「悦娆你就是太乖了!」她越是这么说,男人越是心疼,「你别管了,晚上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夏悦娆盯着手机,嘴角慢慢扬起,脸上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她一头埋进枕头里,放声大笑。 早在上午和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等的这一天快到了——尹飞那样的花花公子和她套近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想泡她,有些时候,这种没脑子的男人最好用了。她故意吊着他,偶尔给他点甜头,偶尔跟他诉诉苦。 果然,他如她预料的一般乖乖上钩了。 锦衣玉食里长大的大少爷,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权力、金钱、女人,他想要什么伸手就能得到。 这种人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让他忍受不了任何轻视和挑衅。当然,轻视他喜欢的女人也不行。 一旦他发现自己看上的女人被欺负,他便觉得是他自己被人踩着脸挑衅一样。 他会立刻用更加恶劣的方法报復回来,让踩他脸的人长长记性。 反正,他有家族在背后撑腰,也不怕真的玩出什么麻烦。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傻傻的被她当枪使还毫无知觉的笨蛋。 「蠢货,还想睡我?呵呵……」喃喃念叨了一句,夏悦娆仰头看着房顶的吊灯,再次「咯咯」笑了起来。
第29章 ,阴谋之前 想着晚上约了夏悦溪,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夏朝颜没有和室友一起去食堂,而是准备直接回宿舍收拾一下后去北岸小楼,免得让那位小朋友等久了又乱发脾气——她可不会忘记昨晚她毫不留情推的那一下。 不过,她没能顺利到达宿舍,因为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夏朝颜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她把书给了顾蓁蓁帮忙带回寝室,然后不紧不慢地往约好的地方走去。 她到达的时候,男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下午五点多钟的太阳仍然毒辣,男人倚在跑车上,紧紧皱着眉,十足的不耐烦。 「林先生。」走近几步,夏朝颜先开口打招唿。 林祁闻言站直了身子,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 夏朝颜停住了脚步,嘴角的笑也慢慢收敛了——林祁落在她身上的那种仿佛审视货物一般的眼光让她很不舒服。 「你就是夏朝颜?」这是林祁第一次见长大后的夏朝颜。 十几年前玫姨嫁进夏家后,他跟着母亲去夏家做客,见过几次夏朝颜。他记忆里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抱着洋娃娃,态度冷漠而疏离。 他长她几岁,自然可以察觉到她对他的敌意。他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没有被人摆过脸色,所以在察觉到小女孩明确的厌恶后,他懒得再去接近她。 后来听说自己和她定了娃娃亲,他还跟母亲大闹了一场。 一转眼十三年过去,当年冷漠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收敛了浑身的刺,笑起来眉眼弯弯,柔软干净。 如果不是已经有了夏悦溪,他倒是不介意把她娶进门。 不过,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今天来找她,就是为了把话说清楚。 「林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不用想也知道林祁找她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夏家和林家订婚那点事。 所以他今天会说些什么呢?大概是「我绝对不会喜欢你」「你别想嫁入林家」这样的话吧。 「我听说了昨晚的事。」想起昨晚夏悦溪受的委屈,林祁脸色冷了些。他的目光依然停在夏朝颜身上,眼睛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厌烦,「悦溪跟我说她今天要请你吃饭,给你道歉。」 「嗯,对啊。」夏朝颜回答得理所当然。 昨天是夏悦溪听不懂人话,在她解释后还推倒了她,差点要了她的命。只要她还有点良知,知道愧疚,今天给她道歉不是很正常吗? 这男人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你很得意?」果然,林祁听到她的回答后,眼里厌恶更深,冷冷说道,「欺负自己的亲妹妹,很好玩吗?」 「你说什么?」夏朝颜忽然没了和他继续聊下去的欲望。 她料到他是为了婚事而来,她可以听他说些「我不爱你,你死心吧」之类的废话。但是如果他是为了昨晚的事而来,而且一开口就是指责,那不好意思,她觉得他们没什么好聊的。 「我说,悦溪是你的亲妹妹。」林祁咄咄逼人地说道,「你故意激怒她,引她推倒你,害得她受罚,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故意激怒她?」夏朝颜忍不住笑了声,「这话谁跟你说的?夏悦娆吗?」 夏悦溪今晚要请她吃饭道歉,应该不会跟林祁说这样的话——如果传到爷爷耳朵里,她少不得又要挨一顿骂。 苏玫做了十几年夏夫人,性子养的颇为高傲,也不会自降身段去和一个后辈交代这些,那就只可能是夏悦娆了。 「谁说的很重要吗?」被她这么一笑,林祁居然有种被轻视了的愤怒,他侧过身子,双手环到胸前,不耐烦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娶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如果再让我知道你欺负悦溪,到时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你……」 「噗哈哈哈哈。」他话未说完,被夏朝颜的笑声打断。 女孩子低了头,微微弯腰,双手撑在腰上,笑得双肩不停的颤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想像到她笑得五官打结的样子。 青年额角青筋跳了跳,克制了很久才没有一巴掌招唿过去。 「林祁,林叔叔是怎么放心把林家的产业交给你的?」夏朝颜笑够了,深吸了几口气,站直身子。她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嘲讽道,「还是说,男人一旦遇到了爱情,就会变成傻子? 「你不会娶我,让我死了这条心……你以为我很稀罕你吗?就你这智商,也只配哄哄悦溪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怎么?生气了?也对,看你今天做的事,就知道你应该是个很冲动的人——听夏悦娆……啊,不对,应该叫她苏妍,你听你的好表妹苏妍几句挑拨离间的话就跑来跟我对峙,还警告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夏朝颜最后补充了一句,「今天你说的这话,我要是回去告诉爷爷,你那位苏妍妹妹就等着挨骂吧。」 「你!」没想到她嘴巴这么没有遮拦,男人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几步冲到夏朝颜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咬牙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给你三秒钟。」被他这么扯住衣领,只要他一低头,她胸口的光景就会全部暴露。夏朝颜语气转冷,一字一句道,「松手。」 「怎么?威胁我?」想起她一口一个「苏妍」,林祁抓着她衣领的手不松反紧,冷笑道,「为你刚才的话道歉!真以为玫姨和悦娆到你们夏家是给你们随便欺负的吗?」 「道歉?」夏朝颜抬眼看向他,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觉得她们配吗?」 女生的眸子幽黑沉静,仿似落入了万千星辰的寒潭,凛凛然不可侵犯。 望进她的眸子,林祁不觉一愣。 下一秒,小腹一痛,他脱口短促的痛唿了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动手打人?! 抬膝撞在他小腹上强迫他松了手,夏朝颜淡定地整理着衣领,往后退开两步。 丝毫没有因为打了人而担忧,少女嘆了口气,拍拍青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揍你这一下是告诉你,别因为女孩子在力量上属于弱势,就以为自己可以随便对一个女生动手动脚。」 她收回手,看了眼逐渐西沉的太阳,客气地微笑道:「林先生,我想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我约了悦溪,先走一步,拜拜。」 不等青年开口,她继续说道,「哦对了,我下手没什么轻重,看你那么难受,还是快点去医院看看吧。」 林祁:「……」 少女转身一步一跳地离开了,走了没多远,他隐隐可以听见她哼起了小曲,可见她的心情有多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腹部疼痛减轻,林祁慢慢站直身子,眼神阴枭地看着女孩子离开的背影。 ——夏朝颜,你有胆,以后别落到我手里。 …… 「喂,那个人是你前男朋友?」转过一个弯,夏朝颜被人拦住了去路。 她不禁一愣,知道少女说的是谁,夏朝颜摇头:「不,他是我妹妹的未婚夫。」 得到回答后,拦着她的少女眼里有些诧异:「看你下手那么狠,我还以为……不过遇到的那么多女孩子,我几乎没见过出手像你这么干净利落的,厉害厉害。」 这女生在这个拐弯处看了多久了?夏朝颜觉得有趣:一般人这样看完热闹不是会悄悄离开吗?她居然还专门喊住自己问清楚情况。 「我叫霍禅音,是来找人的。」少女四下看着,询问道,「你知道生科院实验室怎么走吗?」 「知道。」看她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猜测她是来找男朋友的,夏朝颜给她指路,「你顺着这条路往前面走,第二个岔路口拐进去就到了。」 「哦,谢谢。」女生说话语调没什么起伏,「你叫什么名字?」 「夏朝颜。」 「夏朝颜……为了感谢你,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吧。」女生说着,拿出手机,「你加一下我微信。」 少女说得理所当然,完全没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要求加对方微信有什么不妥。 夏朝颜:「……」额,她怎么觉得这姑娘像个人贩子? 不过,莫名觉得很可爱是怎么回事? 和新加的微信好友道别后,夏朝颜快步赶去地铁站——耽误了这么久,也没时间回寝室换衣服了。 …… 到了晚上,澄阳路亮起了路灯,主干道两边的美食摊主们开始准备迎接一天最繁华的时刻,莫名而来的游客和刚刚下课的学生几乎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夏悦溪坐在北岸小楼二楼靠窗户的位置,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 北岸小楼整个装修风格偏古典文艺风,一楼是开阔的大堂,二楼则是用木质屏风一间间隔开的小包间。每个包间桌子上摆放着雕花的花灯,灯光透过白纱落在包间里,温暖而不刺眼。 夏朝颜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到了包间,夏悦溪回头看到她,脸色仍旧有几分别扭。 「大姐姐,你来啦。」 「抱歉。」夏朝颜放下包坐到她对面,微笑道:「路上出了点意外耽误了一下,来晚了。」 「没事没事。」夏悦溪连忙摆手,把菜单递到她面前,「大姐姐想吃什么?」 「我对这里不熟,你看有什么好吃的,推荐一下吧。」夏朝颜没有打开菜单,对夏悦溪笑道,「我客随主便就好了。」 「哦哦,那我来点吧。」夏悦溪也没有勉强她。 她点了几个特色菜后,把菜单给了服务员,确定之前还专门问了夏朝颜吃不吃辣。 其实,这个妹妹虽然有时候有点傻乎乎的,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很有礼貌。夏朝颜在心里这么想着,觉跟着苏玫这么多年,没有被苏玫养坏,也是挺不容易。 等菜上来的间隙,夏悦溪抽出时间做正事。 她双手握着手机,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低声说道:「大姐姐,昨晚的事,对不起。」 「……」夏朝颜诧异:她找她真的就是为了道歉? 「没事没事,我没放在心上。」 「嗯,其实我今天找大姐姐,是有几件事想请教你。」 就知道,不是为了道歉这么简单。 「你说吧,看我能不能为你解惑。」夏朝颜没有拒绝。 ——能让她专门跑来问自己的,十有八九和小时候的事有关。小时候的事……那多半就是为了苏玫了。 「大姐姐,我们妈妈……」夏悦溪话没说完,走廊里有人推开了门。 「咦?这不是悦溪吗?」 青年拉开包间格挡的屏风,笑着和姐妹俩打招唿:「这么巧啊。」 「啊,尹飞哥?你也在这里吃饭啊。」尹家和夏家有工作上的往来,尹飞和夏悦娆关系不错,几人经常一起出去玩,夏悦娆偶尔也会带着她,次数一多,两人也熟悉起来。 「对啊,我和朋友在那边的大包间。」尹飞笑道,「路过这里,门没关好,我看好像是你,就来打个招唿。」 「嗯嗯,我和我大姐姐出来吃晚饭……」 「哎?你们两个人吗?」尹飞打断夏悦溪的话,热情地道,「我们那边四个,要不一起吧?」 「啊?」朋友这么邀请,夏悦溪不知怎么拒绝,下意识看向夏朝颜。 看出夏悦溪的犹豫,怕她因为夏朝颜不同意而拒绝他的提议,尹飞几步走到夏朝颜身边,非常自来熟地拉住夏朝颜的胳膊,笑道:「美女,以后总要认识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一起吃个饭呗。」 夏朝颜:「……」要不是夏悦溪在这里,她真想拧断这男人的胳膊。
第30章 ,阴谋 到了尹飞他们的包间,夏悦溪还在心里思量:她和尹飞算不上特别熟,今天尹飞这么热情,为了什么? 悄悄看了眼坐在她身边安静喝着果汁的长姐,夏悦溪也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不会是因为大姐姐吧?尹飞对大姐姐有意思,所以对她们这么热情?可是不对啊,尹飞不是喜欢二姐的吗? 夏朝颜不会知道自家妹妹脑子里在猜测些什么,她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回寝室睡觉。 从小柳絮就告诉她,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上了大学以后,她越发觉得这个处事方法挺不错。 不过,毕竟是夏悦溪的朋友,该给的面子她还是会给的。 尹飞真的把人约过来了……宋胤原本心里还有些犹豫,此刻也完全没有退路,只能按计划行事。 这么想着,他看了尹飞一眼,刚好尹飞也正看着他。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尹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宋胤端起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站起身走到夏朝颜身边坐下,柔声问道:「夏小姐还记得我吗?」 他这么一动,在场的几个公子哥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夏朝颜人长得不错,如果不是家世差距有点大,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搭讪。 宋家,比起夏家差了点,可是也不能算完全配不上。 听宋少爷这语气,他和夏家这位归来不久的大小姐以前见过? 为了拉近两人的距离,尹飞在一边帮腔:「咦?宋胤,你见过朝颜吗?」刚认识不久,他已经十分顺口地叫夏朝颜名字了。 听到他的话,夏朝颜微微拧眉,放下玻璃杯,淡声道:「没见过。」 毫无感情起伏的三个字把尹飞后面的话成功堵了回去,也让宋胤整张脸一阵红一阵白。 就算真的没见过,一般的女生也会客气委婉地顺着话题询问对方名字吧?哪有这么直白否认的?更别说,他们本来是见过的。 「哈哈,夏小姐果然贵人多忘事呢。」宋胤很快调整了情绪。他换上更加亲切的笑容,说道,「不记得没关系,我们今天可以重新认识。你好,我是宋胤。」 这话说得很有风度。 既然宋胤退了一步,夏朝颜也没有继续落他们面子。她扬起礼貌的微笑,客气回应道:「你好,宋先生。」 「朝颜还真是见外啊。」尹飞看似玩笑地说道,「反正大家以后都是朋友了,别先生先生的,直接叫名字吧。」 夏朝颜端起果汁喝了一口,直接无视了她的话。 尹飞嘴角抽了抽,眼睛深处压抑的怒火差点喷了出来——果然是个没教养的臭丫头!给脸不要脸! 不过想到他们的计划,尹飞瞬间觉得气消了些。 没事,现在这么目中无人,待会儿让她哭都没地方哭,呵呵。 夏悦溪再怎么不谙世事,此刻也察觉出饭桌上气氛不对。 宋胤全程贴着夏朝颜,各种套近乎,尹飞也在一边不停地帮腔,让外人觉得他们和夏朝颜很熟悉的感觉。 难道是这个宋胤想追夏朝颜,找了尹飞来牵线? 一顿饭下来,全程就是宋胤讲自己的各种经歷和趣事,尹飞顺势夸赞,其他人喝彩捧场。 夏悦溪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自己姐姐,现在也没机会问出口,顿时气鼓鼓地连吃饭的兴趣都没了。 夏朝颜倒是很淡定,整顿饭都保持着微笑,自顾自吃菜,在宋胤询问问题时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好不容易挨到饭吃完,几个男生喝了点酒,提议大家一起去唱歌。 夏悦溪下意识想拒绝,尹飞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笑道:「悦溪妹妹,好不容易遇见,一起去嘛。」 男人说话时,酒气喷在她的脸上,少女胃里不经翻腾了几下。 除了林祁,夏悦溪几乎没怎么单独和圈子里年轻男人们打过交道,她不擅长应付这种公子哥——更何况对方是自家二姐姐的好友,直接拒绝也不太好。 夏朝颜在一旁见了,一手将夏悦溪扯到自己身边,一手按住尹飞的肩膀,把他推开了几步。 「尹少爷你喝多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女生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像打量商品一样露出挑剔的神色,黑眸深处满是不耐。 「大街上拉拉扯扯,挺有失风度的。」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尹飞涨红了脸,指着夏朝颜就想动手。 「哎哎,尹少,别啊。」宋胤离他最近,忙拉住他,安抚道,「你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对啊,堂堂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计较什么呢?」夏朝颜笑了笑,无视了尹飞黑沉沉的脸,拉住夏悦溪准备走人。 「哎哟喂,夏小姐别生气啊。」另一个男生得了宋胤的眼神指示,连忙冲过来拦住了姐妹两人,笑道:「尹少喝醉了酒是这样的,」 「他喝醉了什么样,关我什么事?」现在夏朝颜算是明白了,这几个男人今天就是故意的,故意装做偶遇,故意喊她们拼桌,现在又提议去唱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夏悦溪觉得自家大姐姐简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不过她和尹飞还算熟悉,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正想说几句话打个圆场时,包里的手机响了。 「二姐?有什么事吗?」 「嗯,我们在一起……对,说要去唱歌。」 「你要过来吗?……没有啦,我们还没过去,那我们就去ktv碰面吧……」 「嗯嗯,我和大姐姐一起去。拜拜……」 听夏悦溪的话,夏朝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今天是不能简单脱身了。 接完电话,夏悦溪扯了扯夏朝颜的袖子,低声说道:「大姐姐,二姐听说我们和尹少在一起,说她也会过来……要不,我们去ktv坐会儿吧?」 「悦娆要过来吗?」尹飞似乎清醒了些,他扶着宋胤,踉跄着走到两姐妹面前,冷冷说道,「怎么,自家妹妹都在,夏大小姐还是不想给我们面子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夏悦溪心里不悦,但是一想到夏悦娆要过来,她心情又舒畅了几分。 「大姐姐,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容易可以三姐妹一起聚会,到时候关系处好了,有什么误会可以放开来说。 这样的话,大姐姐说不定可以放下对二姐的成见,以后大家好好相处,爷爷他们都会很开心的吧。 听说夏悦娆要来,夏朝颜没有继续拒绝,跟着一行人上车直奔ktv而去。 「遇见」是尹家的产业,一楼是酒吧,二楼是包间,主要消费群体是年轻人,且大多数都是大学生。前台大厅装修得简约明朗,配合着墙上的海报和舞动的灯光,看起来朝气蓬勃。 推开门进到一楼,入眼是明明灭灭的灯光,热辣性感的舞娘和舞池里狂欢的年轻男女。夏朝颜脚步顿了顿,很想转头回家。 她不喜欢这种地方,也不喜欢这种氛围,这种暧昧模煳的光影,让她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夏悦娆还没到,尹飞领着他们到了二楼预定好的包间。 在场的都是年轻人,除了夏朝颜外都是熟人,没什么疏离隔阂。 进了房间,有人点歌,有人倒酒,很快就把刚才的不愉快揭了过去。 夏悦溪正在和林祁交代今晚的行踪,胳膊被人碰了碰,她侧头看过去。尹飞握着两杯酒递给她,在她耳边说道:「我听悦娆说你今晚是想和你大姐化解什么矛盾的,你怎么不去?还有时间玩手机。」 尹飞这么说,夏悦溪想想有道理。 有些话在饭桌上没有说出口,现在借着昏暗灯光的掩饰,她忽然有了勇气。 小姑娘端着酒挪到夏朝颜身边,把其中一杯递给了她。 「大姐姐,我觉得我以前对你有些误会,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 说完,见夏朝颜把酒接过去,她干脆一饮而尽,翻了杯子给她看,表示自己的诚意。 夏朝颜觉得这妹妹真的挺有意思的——平时看起来天真任性的小公主,道歉倒是挺爽快。 这杯酒她要是不喝,就太不识趣了。 夏朝颜把酒饮尽后,夏悦溪仍然盯着她,目光灼灼,她不解。 「大姐姐,虽然我向你赔礼道歉了,但是林祁哥哥我是不会放手的!我们以后还是竞争对手!」 小姑娘一口气说完,涨红着脸,拿着酒杯挪回到原位上。 夏朝颜失笑。 夏悦溪一回去,几个男生按计划围过来和她喝酒——可能是夏朝颜生人勿近的气场太强大,这个时候反而没谁和她搭话了。 她也乐得清静。 很快,夏悦溪有了微醺的醉意,恰恰夏悦娆打电话过来,她便藉口接电话出了包间。 「二姐,你怎么还没来?」 「哎,你迷路了?你以前没来过吗?啊,我忘了你是路痴……嘿嘿。」 「你等等啊,我下来接你。」 两首歌结束,夏悦溪还是没有回来,夏朝颜看了眼时间,担心她遇到什么麻烦,想起身出门寻她。 见她起身,尹飞立刻推了把宋胤,后者会意,算算那药也该起作用了,便迅速靠了上来。 「夏小姐,别走啊。」他伸手扣住夏朝颜的腕子,笑道,「这才刚开始玩呢。」 「放手!」不喜欢被人这么近距离触碰,夏朝颜挣扎了一下,没甩开。 这种感觉……察觉到身体陡然腾起的无力感,夏朝颜脸色微变,声音仍然镇定,听不出一点异样。 「我让你放手!」 女生神态没什么变化,然而借着昏暗的灯光,宋胤很快捕捉到了她脸上腾起的潮红。他咧嘴笑了笑:「我若是不放呢?」 说着,手上用力,重新把夏朝颜拉回了沙发。 青年扣着她的手,迅速附身凑近,低声道:「夏大小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知道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夏朝颜冷冷看着他,咬牙道:「你们在酒里下了东西?」 「哈哈,感觉是不是很不错?你看你,脸都红了……啧,不会是第一次吧?」青年顿时觉得自己赚了——这位大小姐居然还是个雏儿,哈哈,这红扑扑的小脸真是越看越可爱呢。 这么一想,忽然有些迫不及待。 青年把中了迷药的少女扯到自己怀里,开始隐秘地摸摸掐掐——这小腰,这细腿,这细皮嫩肉的……摸起来手感可比以前睡过的那些女人好多了。 「不要脸。」身体的燥热感越来越明显,夏朝颜挣扎着,想躲开男人摸过来的手。 「骂吧,你随便骂,再过会儿,就看看是谁不要脸了。」宋胤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凑过去亲她,「哎哎,这里还有别人,你记得叫小声点……」 夏朝颜:「……」夏悦溪到现在还没回来,只怕不是遇到了麻烦,而是被故意支走了。这些人今天一晚上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现在?那迷药呢?晚饭?不对,晚饭所有人都吃了的…… 是那杯酒吧,夏悦溪端给她的那杯酒……那今晚的计划,夏悦溪知不知道? 少女突然不再挣扎,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处境。 男人顿时放松了警惕——她喝得那杯酒里有迷药,她现在就算想挣扎,只怕也没什么力气。
第31章 ,为他所救 包间里,灯光闪动,酒精弥散,有人注意到了沙发另一边的发生的事,却只当做没看见。 尹大少不是在那里吗,出什么事有他罩着呢……只是没想到,宋少这么快就把夏家那位小姐搞到手了? 他们都是混迹于酒吧歌厅,看女孩子的反应大概可以猜出那位大少爷用了些小手段——尹飞的场子,他都没说什么,他们也就懒得管。 尹飞一直密切关注着夏朝颜的情况,此刻见她软在男人怀里一动不动,不禁心里涌上一股快意。 ——贱人,让你再欺负悦娆,今晚过了,看你以后怎么拽! 不过,为了防止她回去告状,视频还是得拍的。 尹飞握着手机坐到了沙发边的凳子上。 手机对准她的时候,夏朝颜似乎陡然回神,她无力挣扎着,大声质问青年:「尹飞,是你安排的?!你不是悦娆的好朋友吗?为什么要算计我?!」 「算计?我们可不是算计你,我们这是教训你!」看着猎物在镜头下绝望无助的挣扎,尹飞呵呵笑了起来,怕她听不清,他凑近她身边,冷声道,「没教养的贱人,居然敢欺负悦娆!爷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人!」 「这丫头估计还是个雏儿。」宋胤舔了舔嘴唇,把脸埋在女孩子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调笑道,「真香啊……」 凑得近了,他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男人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身体的某处有了反应。他抱着少女,凑到她脖颈处亲亲舔舔,双手不安分地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摸索着,停在了她的胸脯上…… 「宋少,你这动作可快点,我弄的那药药效挺勐的,你再磨磨蹭蹭,我怕这夏大小姐会忍不住扑上来哦。」 「哈哈,她要是想在上面,我也没问题。」 两个男人放肆的议论着,心里满满都是计划成功的喜悦。 下一秒,「砰」一声,玻璃撞击在男人头部,鲜血混合着玻璃渣四溅开来。 趁两人不备,用刚才夏悦溪没拿走的玻璃杯砸在宋胤头上,在男人的痛唿声里,少女踉跄着爬起身冲出包间。 包间里所有人都是一愣,回过神来时,女生已经推开门沖了出去。沙发上,宋胤蜷缩着身体,捂着鲜血直流的脑袋不停地呻吟。 被溅到脸上的血吓得呆怔了一瞬,尹飞回过神,霍然起身,破口骂道:「贱人!居然敢出手伤人!给我把她抓回来!」 不能让她这么逃走,如果今晚不拿到威胁她的把柄,让她平安离开这里……她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要是让夏老爷子知道今晚的事……别说夏家不会善罢甘休,他父亲都能扒他一层皮! …… 二楼是包间,走廊里比较清静。她要尽快下到一楼,混迹到人群里,避开这些人的视线…… 身体的燥热越来越明显,意识也在逐渐抽离,夏朝颜咬破了嘴唇,勉强维持着清醒,循着记忆里的路线往楼梯口跑去。 「在那边!」身后隐隐传来了尹飞的声音。 不行,这么跑下去总会被抓住的……她必须握有筹码,让这些人抓住她也要顾忌三分。 大哥,对,如果是大哥的话…… 摸出手机拨通了夏云泽的电话,夏朝颜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大哥,快接电话……然而上天似乎和她过不去,「嘟嘟」的忙音过后,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大哥在做什么?加班吗?手机没带在身边?正想换个号码打给夏云轩,迎面楼梯口有人上来。 夏朝颜收势不及,一头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唔。」手机被甩了出去,顺着楼梯一路滚下。脑袋磕在对方的胸口,又疼又晕,勉强维持清醒的身体彻底崩盘,双腿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她用力抓着对方的手臂,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抱歉,撞到你了。」年轻的小姑娘趴在他怀里,没有立刻起身的意思,青年下意识往后退开,温声道,「你没事吧?」 谁知他一退,她就顺着他退开的轨迹软软地往地上扑去。 「嗯?」再次伸手把人捞回怀里,青年微微挑眉——这丫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对方温柔的声音让她勉强回了神,这个声音是……夏朝颜怔怔地仰起头看向重新把她捞起来的男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的眸子,一如初见时的干净沉静。 是他啊……是他呢。 又一次,在她最狼狈的时刻,遇到他了啊。 眼泪忽然毫无预兆的涌上眼眶,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哽咽着呢喃道:「霍老师……」 果然是她。 霍清珣扶着她的腰不让她跌到地上——小姑娘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入怀的身体柔软中带着女孩儿独有的淡香。不过他扶在她腰身的手,隔着衣服都能察觉到她身体不正常的热度。 他对混迹酒吧歌厅的人常用的一些手段还算熟悉,此刻不用问,他大概能够猜出她身体的情况。 霍清珣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正准备下楼,走廊里拐弯处几个青年气势汹汹地沖了上来。 「喂!你是谁?!」这男人是谁?和夏朝颜认识吗?还是陌生的过路人?见到这一幕,尹飞脑子飞速转了几圈,开口道,「你要带我女朋友去哪里?」 「你女朋友?」霍清珣脚步顿住,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轻声问道,「你认识他们吗?」 「霍老师……」被他这么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衬衣,她可以触摸到他胸口手臂结实的肌理,还有萦绕在鼻息间的幽幽莲香。唔,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她觉得脑袋更晕了。 小姑娘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肩膀上不停的轻蹭,双手攀上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脖颈……看这样子,是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了。 霍清珣嘆了口气:不能再这样耽误下去,等快点送去医院。 「你女朋友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还是先送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想和这些小孩子过多纠缠,霍清珣淡声道,「你不放心的话,跟着一起去医院也行。」 他这么回答,尹飞瞬间做出了判断:这个男人不认识他们,而且他相信了他的话。 确定了这一点,尹大少哈哈笑了:「我想你误会了,这是我和我女朋友间的小情趣,她刚刚和我闹别扭跑出来的,还请你把她还给我。」说着挡到青年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姑娘的身体越来越烫,没时间多做纠缠,霍清珣冷冷道,「让开。」 男女朋友?他懒得和他们多做纠缠才不去拆穿他的谎言,这傢伙若是继续纠缠,那也只能给他点教训了。 「哎?你这人,抱着人家女朋友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个过路人还真是多管闲事啊!尹飞冷了脸,「大哥,想找女人去澄东路,那里站街的一抓一大把,你这样抱着别人的女朋友不松手是几个意思?」 「我说,」语气冰冷中带着一丝不耐,青年一直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终于挪到了拦路之人的身上,他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的阴郁毫不掩饰,「让你滚开,听不到吗?」 这眼神……尹飞心里莫名一跳,有种诡异的不安慢慢攀爬开来,这种突然而起的战慄让他咽了咽口水,没有接话。 在他愣神的间隙,男人抱着夏朝颜下了楼,消失在光线昏暗的大厅。 「尹少?尹少?」 「尹少,你没事吧?」 没明白他为什么放走了夏朝颜,同伴们围上来,却发现尹飞鬓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那傢伙……」太邪门了。尹飞回过神:夏朝颜人已经被带走了,回夏家告他们一状是必然的。 现在没时间想那傢伙了,得快点思考一下应对的政策。 包间里,宋胤的额头还在流血,不过青年已经恢復了冷静,他拿着手帕捂着额头,见尹飞几人进来,却没看到夏朝颜,顿时有些慌了。 「夏朝颜呢?没抓到吗?」 「被人带走了。」尹飞拿出一根烟,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闷闷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可是……」听说夏朝颜被人带走了,宋胤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喃喃道,「我们有事了……」 居然敢给夏家的大小姐下药,夏家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我们也不会有事!」尹飞抽了两口烟彻底冷静下来,他脑子里迅速整理出解决办法,「今晚发生的事,除了夏朝颜,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所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是看谁的话能够取信于人,不是吗?」 「你、你准备怎么做?」 「夏朝颜喝醉了酒,勾引你,你不同意,她就动手砸破了你的头……」尹飞淡淡说完,见宋胤一脸愕然,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么多人,都是目击者。」 「这……」这话夏老爷子会信吗? 「我待会儿让人清除走廊里的监控记录……夏朝颜不是被人救走的,而是意识清醒的时候和我们都不认识的男人一起离开的。」尹飞一字一句道,「至于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去了哪里,是不是磕过药……这些事我们哪能知道?」 「……」 「现在已经十点多钟,如果那男人真的是个正人君子,送夏朝颜去医院,她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清醒。如果那男人趁火打劫,以我下的那个药量,夏朝颜到明天下午能不能恢復意识都还是未知数。」尹飞冷笑道,「我们只需要比她快一步,先把事情揭露出来——先入为主,而且我们人多势众,说的话总会比那个流浪千金的话有信服力吧?」 「可是,夏老爷子……」 「夏家的人就算不信我们的话,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又能怎么样?而且,酒后勾搭人上床,被拒绝拿瓶子砸伤人……这事传出去,夏家不会觉得脸上无光吗?说不定到时候夏老爷子一生气,对夏朝颜彻底失望了呢?」 「……」 「夏朝颜失踪了十三年,回到夏家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夏家的人能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夏朝颜的问题,夏朝颜手上没有证据,她难道不怕一直纠缠下去让夏老爷子失望?」 「可是,如果今晚救她的那个人……」 「哦,那人我看了一下,不是我们圈子里的。」说起这个,尹飞更加轻松了,「那是夏朝颜的狐朋狗友,为了攀上夏家的关系胡说八道……这种人的话,总不会比我们的话更有说服力。」 在宋胤彻底被说服前,尹飞放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别忘了,我们尹家和夏家是合作关系,这面子工程怎么都要做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宋胤完全接受了尹飞的计划。 「我们先这样……」 一群人计划完毕,尹飞收到了夏悦娆的微信。 「尹飞,我没吃晚饭,本来准备让悦溪陪我吃晚饭了再来找你们,谁知道悦溪睡着了,我先带她回家,你们玩的开心。」 夏悦娆和夏悦溪不过来了……尹飞长长唿出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还省得把夏家另外两位千金牵扯进来——牵扯到的夏家人越少,我们的胜算越大。」
第32章 ,不会出事了吧? 夏朝颜现在很难受——身体里像有一把火,从脚底一直烧到脑袋,烧得她整个人晕乎乎的。 她很热,也很渴。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下意识抬手扯住自己的衣领,用力拉了拉没拉开,她有些泄气。 燥热得不到舒缓,她难受地哼唧了两声。 霍清珣打完电话,小女孩已经在无意识地掀衣服了。他忙抬手扣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下一步动作。 夏朝颜目光迷离地顺着他的双手移到了他脸上,本来靠着残缺的意志勉强维持的理智彻底崩盘。 「霍老师……」小姑娘舔舔嘴唇,伸手抱他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小猫一样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委屈巴巴地控诉着:「我难受,霍老师……」 她蹭到他怀里,温度灼人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扯乱了他的衣襟。 青年嘆了口气,重新抓住她的手,别到背后,把她整个人扣进怀里,低声安抚她:「乖,别乱动。我已经叫了医生,很快就不难受了。」 双手被他束缚着,挣脱不了,她在他怀里扭来扭曲。男人身上幽幽的莲香缭绕在她的唿吸间,她晕乎乎的想:他真的好香啊……鼻翼动了动,少女用力地吸了两口气,却完全没办法平復下身体的燥热。 霍清珣把怀里的人扣紧了些,免得她做出些什么不雅的举动。正在想着他似乎每次遇到她都会惹上或大或小的麻烦时,忽觉脖子上一热,接着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她被他扣着双手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实在难受的狠了,干脆往上爬了爬,一口咬在了他脖子上。 男人衬衣整洁,最上面一颗扣子都扣得严丝合缝,她目光所及能找到的裸露在外的地方只有脖子和脸颊,脸颊离远了点,亲不到,那就脖子好了。 一口啃下,鼻翼间的莲香似乎更浓了些,她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好香啊,想睡他。 小姑娘迷迷煳煳地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唔。」少女唇舌触不及防的触碰让他闷闷哼了声,迅速腾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头。青年喘了口气,看着怀里蹭来蹭去的人,头疼。 听到后座发出的声音,开车的凌叔不动声色地把中间的隔板拉了起来,将两人彻底隔绝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霍老师,我难受……」身体的渴望得不到回应,小姑娘闹起了脾气,用力扭动着双手想从他手下挣脱。 她的动作幅度太大,担心扭伤她的手腕,他被迫调整着手上的力道。他稍微一松手,她便趁机大力挣脱开。 本以为挣脱束缚的小女孩会变本加厉,谁知她忽然往后一缩,蜷到了角落里,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很快,鲜血滑过唇瓣,顺着雪白的腕子滴到座位上。 嗅到血腥味,霍清珣微微挑眉,难得的流露出几分诧异。 如果说一开始觉得这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很可爱,那现在,他有点佩服她的自制力了——为了保持清醒,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么? 「马上就到了。」她想远离他,他也没有继续靠近,反而和她拉开了距离,温声安慰她:「很快就会没事了。」 夏朝颜喘着气,胡乱点点头,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悔恨立刻爬满了心脏——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全被他看到了……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是那种在酒吧乱搞的坏姑娘? 她现在这个样子,最想做的,就是从他身边逃开。 不希望他对自己有一点不好的想法,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可是,偏偏,每次都是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绝望,眼泪不受控制的漫出眼眶,她连忙抬手去擦。 发现小姑娘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掉眼泪,霍清珣以为她难受得厉害。他拉开隔板,低声对开车的凌叔说道:「凌叔,再开快点。」 「……」没有问自家少爷小女孩情况怎么样,凌叔默默踩了脚油门。 车进皇城一号,停在了别墅前,霍清珣迅速拉开车门,走到另一边把少女抱下了车。别墅大门口,年轻的医生满脸八卦的表情打量着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小姑娘,啧啧两声。 「哎?你不是出去谈事情了吗?怎么捡了只妹子回来?」青年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八卦着,手脚麻利地接过少女抱进客房,「怎么这么烫?」 「被人下了药。」霍清珣简短地解释道,「不清楚是什么迷药,你先帮她看看。」 「我说,何必这么麻烦?」医生撇撇嘴,拿出自己的医疗箱打开,碎碎念道,「你直接带她随便找个酒店,以你霍大少的本领,一晚上还不够给她去火?」 抱怨完带上手套,吊儿郎当的医生按住夏朝颜的右手,脸上的表情恢復到了工作时的认真……好友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霍清珣知道他的脾气,最后看了眼床上的少女,他转身出了客房。 凌叔一直等在客房外,见他出来,走到他身边,询问道:「少爷,要不要我安排人查一下这姑娘的底细?」 在那种地方遇到,被人下了药,撞到大少爷的怀里……这一切也太巧合了。而他们这些人,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 「不用。」知道凌叔在担心什么,霍清珣回想起那姑娘撞见他时的委屈神色,脸上表情柔和了些,对凌叔说道,「等她醒了直接问就好。」 大少爷从来说一不二,凌叔没有继续追问,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猜测里面的检查不会很快结束,霍清珣随手扯开领带,往自己房间走去——刚刚那姑娘又是摸又是舔,他也是出了一身汗,现在空闲下来,只觉得衬衣黏在身上格外噁心。 简单的沖了个澡,霍清珣穿好睡袍,擦着头髮出了房间。年轻的医者已经等在走廊里,不知站了多久。 「哎哟,你宁可沖凉也不碰女人的吗?」医生夸张地后退两步,「你说,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放心,就算喜欢男人,我也看不上你。」霍清珣反唇相讥,「不用这么自作多情,你安全得很。」 医生:「……我可是刚刚才帮了你唉,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她怎么样了?」 「打了针,温度退下去了。可能折腾的累了,睡着了。」 能睡着说明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霍清珣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对男人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今晚谢谢你。」 「……」要不是看在最后有句「谢谢你」,他绝对和他翻脸! 夏氏集团总部,会议室的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陆续走出会议室,加班开会到现在,每个人脸上都透露出几分倦意。 夏政宴收拾了文件,见夏云泽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想到他忙到这么晚还没吃饭,便问道:「云泽,吃宵夜了再回去?」 「二叔……」没有回答他的话,夏云泽放下手机,神色凝重道,「朝颜有跟你联繫过吗?」 「朝颜?」夏政宴拿出手机看了眼,摇头,「没有。」 夏云泽的眉头皱得更狠了,夏政宴不禁心里一跳,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朝颜给我打过电话,我手机静音没有接到。」夏云泽握着手机站起身,内心的不安宛如雪球越滚越大,「我刚打过去她手机关机了……」 听到这里,夏政宴松了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怎么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朝颜估计早就睡了。」 「睡了?」夏云泽这才想起看时间,喃喃道,「都凌晨了吗……」 「对啊,朝颜现在每天有课,肯定睡得早,你也别多想了。」 「……」是多想吗?是多想吧,这个点,朝颜应该睡了……可是他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你还没吃晚饭,一起去吃点宵夜吧,我也饿了。」 「听二叔的。」 「对了,大哥大嫂那边情况怎么样?不是说了十九号就可以回来的吗?这都推迟了这么久。」 「那边谈判遇到了一点问题,爸妈他们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回来。」 「希望能赶上朝颜的生日。」 「……」 分心和夏政宴聊着天,夏云泽考虑了一瞬,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清楚情况。 「你说什么?你要谁的电话?叶一一?叶一一是谁?」沈澈被电话从睡梦里惊醒,起床气严重,说话语气也不怎么好。「朝颜那个室友?对,她是在今夕何夕兼职,你要她电话号码做什么?……好好好,你等会儿,我打电话问一下今夕何夕那边的负责人,嗯,马上,你等着……」 …… 「嗡嗡嗡……」黑暗的房间里,手机在桌子上不停震动着,蜷在床上看小说的顾蓁蓁爬起来看了眼,疑惑:这么晚了,谁给一一打电话? 叶一一睡得沉,没有反应。 手机震了一会,安静了。 顾蓁蓁重新躺回到床上——如果有事明天会再打过来的吧? 她还没躺好,叶一一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担心是什么要紧事,顾蓁蓁忙爬下床,跑过去推了推叶一一,把桌子上的手机递给她,小声说:「一一,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叶一一迷迷煳煳地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喂,你好?你是哪位?……夏云泽?我不认识你,你打错电话了吧?……」叶一一话音未落,顾蓁蓁勐然反应过来,她用力扯了扯叶一一的睡衣,悄声说道:「是朝颜的哥哥!」 电话那边也在解释,叶一一总算彻底醒了。 「啊,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迷煳……你说朝颜,朝颜没回宿舍啊……她在哪里?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她出门的时候说约了她妹妹,我们以为她回家了……啊不打扰不打扰……」 挂了电话,叶一一握着手机怔怔。 「这么晚了,朝颜哥哥找你有什么事?」朝颜和宋薇今晚都没回宿舍,现在宿舍就她们两人。既然两人都醒了,顾蓁蓁干脆把灯扒开,仰头看向床上的叶一一,「他是想找朝颜吗?」 被她一句话提醒,叶一一连忙翻出夏朝颜的号码拨过去,得到的也是手机关机的语音。 「夏云泽打电话问朝颜是不是回宿舍了……朝颜手机怎么关机了?不会出事了吧?」 「啊?」顾蓁蓁结巴了一下,「不、不会吧……」
第33章 ,我叫夏朝颜 车上,夏云泽先是打电话给沈澈要了叶一一的电话,又给叶一一打电话过去,结果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他紧接着重拨了一遍。 夏政宴坐在他边上,只觉得这个侄子有点小题大做。 「我是夏云泽……嗯,朝颜的哥哥……我想问一下,朝颜现在在宿舍吗?……不在?那你们知道她在哪儿吗?……啊,好的,打扰了……再见。」 挂了电话的夏云泽脸色很不好,听他打电话的夏政宴脸色也渐渐变了。 「朝颜不在宿舍?」夏政宴立刻拿出手机打给苏玫。 「玫玫,朝颜有没有回来?……没有吗?那悦溪呢?……悦溪也没回来?……这样啊,我知道了。没事,我就打电话问问……嗯,我马上回来,拜拜。」 挂了电话,夏政宴长出一口气,笑道:「朝颜和悦溪在一起呢,说是一起出去唱歌去了,都没有回来。」 夏云泽没等他说完,翻出夏悦溪的号码拨了过去,同样关机。 这样的结果丝毫没有让夏云泽放下心,「二叔能不能问一下她们在哪个ktv?」 「你呀,她们姐妹好不容易聚聚,你这个大男人就别去凑热闹了。」夏政宴无奈,「管人家小姑娘怎么玩,我们去吃宵夜!」 夏政宴这么说了,夏云泽不好再说什么——和夏悦溪一起,应该不会有事吧?夏悦溪也关机了,说不定是手机没电了,玩太嗨没注意到? 还是不放心,等和二叔分开后,再去想办法查查看。 …… 清晨,房间的窗帘深而重,把阳光全部挡在了屋外。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少女翻了个身,抱着被子蹭了蹭,挣扎着伸出手摸手机。 几点了?上午没课,还可以再睡会儿吧…… 摸索了半天,没碰到手机。夏朝颜微微抬起头,疑惑:手机呢? 等等,这不是寝室,这是哪里? 勐然坐起身,夏朝颜抱着被子四下打量:宽敞的房间里没有过多的家具和装饰,简约的冷色调装修风格,连床上用品都是冷清的菸灰色……怎么看,都像是男人的房间。 被药物侵袭过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她呆呆坐在床上,完全摸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昨晚她和悦溪一起吃饭,然后遇到了悦溪的好友尹飞,被邀请去唱歌,然后,她喝的那杯酒被人下了药…… 想到这里,她迅速探手进被子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嗯,虽然有些乱,是完好的,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确定没被人占了便宜,夏朝颜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她被下了药,宋胤对她动手动脚,她用玻璃杯砸伤了宋胤的脑袋,逃出了包间,然后,遇到了…… 思路还没理清,房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年轻的男人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上的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微微笑道:「醒了?」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了起来,阳光在一瞬间照进屋子,有几缕落在了她的脸上。 夏朝颜抬手挡了下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看向逆光而立的男人,喃喃道:「霍老师……」 啊,她冲出包间,在楼梯口遇到了他,再次被他所救。 他又一次救了她。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拉一把的,他却毫不嫌弃地救了她两次。 他真好。 小姑娘头髮凌乱地坐在床上,眯着眼睛打量他的模样,像极了刚刚睡醒的猫。 目光从她光裸的手臂滑过,霍清珣几不可见地拢了下眉头,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床头,交代她:「浴室在那边,这衣服是我早上买的,将就一下吧。」 爬过去把衣服抱在怀里,小姑娘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脸上又露出了第一见面时见过的那种复杂神色。 又是这种眼神……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抬手覆在她脸上,遮住了她的双眼,低声道:「洗漱用品都在浴室,收拾好了下来吃早饭。」 青年的手心干燥温暖,随着他掌心压上来挡住视线,夏朝颜下意识闭上眼睛。听到他的话,她乖乖点头。 直到脚步声离开房间,夏朝颜重新睁开眼睛,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露出一个傻傻的笑。 霍老师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疾步出了房间,青年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他刚刚在做什么?因为不知道如何去回应她看他的眼神,干脆跟个登徒子一样调戏人家小姑娘吗? 长于家世复杂的霍家,在把握情绪这点上,他天生比较敏感——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他自己。 拆解行为,分析性格,眼神往往最能体现一个人的真实想法。 只有明白一个人内心所想,才能及时做出准确得体的回应。 那个小女孩看他的眼神——感激,谦卑,期待,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掩藏在深处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占有欲…… 昨天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发现她看他时眼里流露出的异样情绪。 他们以前见过吗?或许真该让凌叔去查查她的来歷? 霍清珣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温热的水淌过身体,身上每个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从昨晚起一直萦绕在周身的压抑感被热水沖走。夏朝颜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遗忘掉昨晚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噁心感。 她逃出来了,他们的计谋算是彻底失败,不知道那些人会想什么方法来补救。 她现在只希望那几个白痴能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到爸爸面前,闹到爷爷面前,让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补救,这场仗,最后获胜的人,肯定是她。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苏玫和夏悦娆全部卷进去,让她们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她和尹飞素不相识,尹飞为什么会突然算计她?听尹飞昨晚说的话,十有八九是受了夏悦娆的教唆。 既然她的好妹妹这么迫不及待,那她当然也应该回报她一点惊喜,不是吗? 那几个蠢货,以为下了药就可以为所欲为?还想拍她照片?呵,昨晚如果没有遇到霍老师,等自己彻底被药效控制失去理智,那几个蠢货就只有到阎罗王那里去拍照片了。说起来,他们真应该好好感谢霍老师…… 想到这里,少女抬手抚上自己的嘴唇,看着镜子里曲线妙曼的身体,自言自语道:「有时候,我该感谢你,给了我为所欲为的勇气……」 她话音落下的某个瞬间,镜子里的少女嘴角微勾,扯出一个冰冷的笑,转瞬即逝。 …… 从浴室出来,少女眼里的冰冷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换上霍清珣准备的长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心满意足。 霍老师的眼光真好,这裙子穿在她身上真好看……容我自恋一下吧,少女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后,继续傻笑。 不过很快,她的笑僵在了嘴边——等等,这种束腰的长裙的确很显身材……但是,他怎么知道她的腰围和胸围的?!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在车上发生的一幕幕,夏朝颜勐然抬手捂住脸,欲哭无泪。 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啊?霍老师会不会把她当成老流氓?都怪那几个蠢货!这次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 昨晚他也就抱了抱她,抓了抓小手,被她舔了舔……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她的衣服尺寸的?而且为什么给女孩子买衣服这么轻车熟路?他,他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绝望感扑面而来。 夏朝颜用力摇摇头,自我安慰:霍老师能把自己带回来,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吧?对,肯定没有女朋友! …… 小女孩很快收拾好下楼来了,只不过短短几十分钟,他觉得她整个人看起来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没了生气。 他吃饭的时候不爱说话,她也沉默着一言不发。 不过,她移动椅子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吃饭的时候坐姿端正,途中餐具也没有发出声音,可见平日里的教养极好。 「霍老师……」问题憋在心里不舒服,夏朝颜偷偷关注着他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什么问题?」 「你……有女朋友吗?」 霍清珣动作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他沉默得时间越长,夏朝颜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越快,心头的绝望越大。 就在她想要收回这个问题的时候,霍清珣似乎吃好了。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了嘴角,端过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这才开口:「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盯着他一连串的动作,夏朝颜心里有个小人儿不停蹦跶:他喝水的动作真优雅,慢条斯理的样子真好看!啊!好想师生恋…… 「额……」内心波涛汹涌,少女表面上还保持着淡定模样,「我、就是好奇。」 「……」又一次沉默了。 夏朝颜撇撇嘴,小声道:「到底有没有嘛……」 「没有。」 听到极低的两个字回答,夏朝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后心里的小人再次蹦跶起来:哇啊啊,太好了!他还没有女朋友! 得到他的回答后,蔫蔫的小女孩忽然间恢復了活力,她快速解决完早餐,主动端起盘子:「霍老师,我帮你收拾吧,厨房在那边是吗?」 霍清珣:「……」他从她手里把盘子接过去,无奈道:「不用了,你手上有伤,不要碰水。」 手上有伤?她茫然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右手手掌贴着创口贴,刚刚洗澡的时候,已经被水打湿得不成样子。 啊,洗澡的时候没有发现?猜出原因,夏朝颜在心里咆哮:你以后别随便出来了!会影响到我的! 没有回应。 收拾好桌子,霍清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药酒和棉签,走到沙发边,对夏朝颜道:「手上的伤该上药了。」 「哦。」小姑娘没明白他的意思,迟疑着把手递到他面前。 本来准备放下药酒离开的霍清珣犹豫一瞬,在沙发边坐了下来。 他帮她把手上的创口贴撕开,棉签蘸了药水仔细的涂抹在伤口上——她的手心有三道伤口,不长,很深,他昨晚发现的时候,玻璃渣已经完全陷进了肉里。 清凉的药酒渗进伤口,夏朝颜终于感觉到了疼,下意识蜷缩起手指,想把手抽回来。 「别动。」他捏着她手指的左手微微收紧,制止了她的举动,「很快就好了。」 「嗯。」他的声音里似乎有某种魔力,听他说话,她忽然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青年低着头,垂着眼帘,神色专注。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前额垂落的额发,和白皙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挺拔的鼻樑线条硬朗,再往下,是轻轻抿起的嘴唇……有股火,从他握着的指尖,一直烧到了她的脸上。 脸上温度越升越高,夏朝颜忙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霍老师,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夏朝颜,夏天的夏,朝阳的朝,红颜的颜……」 「夏朝颜?」头也没抬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青年给第一道伤口重新贴上创口贴,开始处理第二道伤口……夏朝颜?她姓夏,在槿城,他所知道的夏家就那么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如果她是夏家的女儿,倒是不用麻烦凌叔查她身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喃喃念出那三个字,她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 ——霍老师,我叫夏朝颜,是那个被你从燃烧的房子里救出来的女孩。 ——我要怎么告诉你,在那段电影一样的短暂光影里,我懵懵懂懂的一生,直到走向死亡,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你不会知道,当绝望到连声音都无法传递出去的时候,有人穿过熊熊的大火毫不嫌弃地把我抱起,于我而言,是怎样的救赎。 「你的名字,很好听。」小姑娘介绍了自己,他也该礼尚往来,「我叫霍清珣,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上次被她领走的西服里有他的名片。 他说她的名字很好听……好开心,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而且还夸赞她的名字很好听,好开心啊。 少女飞快地眨眨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 室内再次陷入安静,阳光斜斜的从落地窗洒进大厅,在地上铺上一层金色的地毯,为了不被发现异样,少女侧头四下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后面是小花园吗?太阳照进来了,快九点了吧……等等,她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 「老师,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我用一下?……我给我哥哥打个电话。」 贴好最后一个创口贴,听到她的话,霍清珣没有避讳什么,随手把手机递给她。 电话拨出去没多久被接起,他可以听到电话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你好?」 「大哥,是我。」 「朝颜?朝颜,你没事吧?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大家都在找你。」 「我没事,大哥别担心。你刚说大家在找我?」 「嗯,家里出了点事,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接你。」 「我在……」小姑娘顿了顿,巴巴望向他,他说道:「皇城一号。」 「我在皇城一号。」 「好,我马上过来。」
第34章 ,他污衊我 挂了电话,夏朝颜握着手机出神:家里的人都在找她?呵呵,看样子那几个蠢货果然把事情闹开了?不奇怪,毕竟她砸宋胤那一下可是用尽了全力,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也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藉口闹到夏家去的。思来想去就那么几个可能,夏朝颜无趣地撇撇嘴,把手机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青年拿回手机,顺手将桌子收拾了一下,棉签扔进垃圾桶,药酒推到了少女面前。 「这个你带回去,昨晚找医生要的,留在我这里没什么用。」 这药酒是他专门为她要来的吗?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脑子里天马行空,一对黑亮的眸子转来转去:霍老师为什么不问她昨晚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是不重要的陌生人,所以对她的事完全不好奇吗? 不过他不问,她总要解释清楚,避免他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误解。 「霍老师,昨晚谢谢你。」郑重其事地说完谢谢,小姑娘垂下眼帘盯着自己贴着创口贴的手心,低声说道,「昨晚我是和我妹妹约了吃饭,偶遇她的朋友,然后一起去唱歌,结果谁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去那样的酒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去了。」 他沉默地听着,觉得这小女孩挺有意思——她这么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让他想起了小学生犯了错后在老师面前做检讨的可怜样子。 他忽然生出逗逗她的心思。 「偶遇?可是昨晚我带你走的时候,那个男生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他胡说八道!」不想让他有任何误会,夏朝颜急急辩解道,「我没有男朋友,而且我才不会喜欢那种人……霍老师,我是清白的,他诬陷我。」 最后那句话,怎么听怎么委屈。 霍清珣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换了个话题。 「听你打电话,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听她兄长的语气,家里人找她应该是和昨晚的事有关。 昨晚看到她手心的玻璃渣,他就猜到她应该用杯子或者酒瓶砸了人。玻璃渣扎那么深,可见她打人时力道不小。 所以啊,那个被她揍了的人找上家门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用不用。」哪好意思再麻烦他,夏朝颜连忙摇头,完了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太干脆,怕他多想,她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霍老师,我上次给你的蛋糕,你喜欢吗?」 蛋糕?她问了,他才想起被霍禅音吃掉的蛋糕。此刻小女孩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他居然无法开口告诉她自己根本没有吃…… 「蛋糕味道很好……」回忆着那天霍禅音对蛋糕的评价,霍清珣客气地说道,「我很喜欢。」 「那……我以后做了送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试探中难掩欢喜的语气,配合着清澈黑亮的眸子……成功让霍清珣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谢谢。」 夏朝颜在心里欢唿了一声:他没有拒绝,那她以后就有藉口去找他啦!哇呜,好开心! 憧憬的人就坐在眼前,她只想更多的了解他——通过刚才的交流,她可以清楚地察觉到他是个话不多的人,她如果不说话,那他肯定就此沉默。 不能浪费和他相处的一分一秒,少女开始没话找话。 「霍老师,你是槿城人吗」 「不是。」 「那你……」 「我老家在清陵。」 「清陵?就是那个被评为百花之都的清陵吗?」 「嗯。」 「那里风景一定很好吧,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清陵这个城市比较闲适,适合养老。」 「霍老师的父母亲人是在老家吗?」 「老人在,年轻人差不多都和我一样,在外面游荡。」 「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 「习惯就好。」 「霍老师,我听说……」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时间慢慢流逝,直到门铃响起,夏朝颜才惊觉两人聊了很久。 她算不上话多,甚至不喜欢和陌生人过多交流,不过和他聊天却完全不会觉得厌烦——他虽然不主动,但总会恰到好处地接下话题,她在说的时候,他不会插话,很认真地倾听——哪怕只是刚刚结识的陌生人,哪怕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在这场交谈里,他也付诸了十足的耐心和尊重。 他真好。 看着去开门的青年,心里的小人再次强调了一遍。 昨晚没找到人的夏大少爷本来心里已经非常不安,谁知今早宋家人又带着宋家孩子找上门,说是昨晚被朝颜用酒瓶砸了头。 那位宋夫人在老宅里嚷嚷着夏家大小姐勾引他儿子,勾引不成恼羞成怒动手伤人,他们今天过来就是给他儿子讨个公道…… 他接到夏云轩电话的时候,那位宋夫人正在电话那头尖锐地咒骂着。夏云泽听着电话里吵吵嚷嚷的声音,烦躁地扯开领带,很想安排几个人回去把那些胡说八道的傢伙绑了活埋。 听宋家那些人的说法,昨晚朝颜悦溪是和宋胤他们在一起唱歌了?他的两个妹妹到现在还没消息,宋家那些人居然敢找上门哭委屈?要是他妹妹出了什么事,宋家那些傢伙也别想完好无损地从夏宅走出去。 找不到夏朝颜的行踪,青年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的冷气吹在身上,他不期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噩梦——心底深埋的恐惧再次被唤醒,他克制了很久,还是抬手掀掉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文件带着菸灰缸和茶杯,稀里哗啦地砸在地上,刺耳的声响终于缓解了他心里腾起的杀意。 宋家那些人,还有苏玫……若是朝颜真的出了事,他就把他们全部切碎了扔到海里餵鱼! 还好,没等他彻底炸毛,夏朝颜打了电话过来——女孩子的声音很清晰,不像受伤,也不像被人胁迫,他放心了一大半。 不过,皇城一号?夏云泽对皇城这个小区并不陌生——夏家和沈家联合开发打造的,槿城最有名的高档别墅小区。 朝颜怎么会在皇城? 根据夏朝颜给的地址按了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年轻男人。 夏云泽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夏云泽……」 「大哥!」话没说完,男人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夏朝颜飞快的扑过来,挡在门口的青年动作迅速地避到一边,让她扑进了兄长的怀里。 「大哥,你来找我啦!」小姑娘的声音里是难掩的开心和依赖。他想:他们兄妹感情挺好。 「朝颜,你没事吧?」妹妹活蹦乱跳的完全没有任何损伤,夏云泽松来了口气之后,怒火也随之烧了起来,「你的手机呢?为什么关机?我找了你一整晚,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一听到兄长找了自己一整晚,夏朝颜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歉:「对不起,我的手机昨晚摔坏了……」说着,想起昨晚的事,亲人又在眼前,她的委屈再不掩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了,别哭啊朝颜……」她一哭,夏云泽慌了神,以为是自己话说太重了,「我不该凶你,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别哭……」 「大哥……」他这么说,她更加难过了,重新扑到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大哥,昨天晚上有人想欺负我!他们在酒里下药,骗我喝酒,对我动手动脚……我很害怕,给你打电话,你又不接我电话!」 酒里下药?动手动脚?是宋家的那位少爷吗?很好,那个不怕死的东西,居然还敢找到老宅,闹到爷爷面前去?很好。 夏云泽此刻出奇的冷静,他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轻声安抚她:「是我的错,我不该不接你电话,别哭了,已经没事了……」 「还好,我遇到了霍老师。」发泄完了,想起一边静立的霍清珣,夏朝颜连忙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把救命恩人介绍给大哥,「我跑出去撞到霍老师,手机摔坏了,是霍老师帮了我……」 被这位贵人救了吗?夏云泽看向霍清珣,感激地说道:「多谢霍先生。」 「应该做的,夏先生太客气了。」 「大哥,霍老师是我们学校生科院的老师,昨晚他带我回家,还给我找了医生。」不说清楚,大哥说不定会往不好的方面想——要是让他以为霍老师是个乘人之危的登徒子,那多不好啊。 「举手之劳而已。」他救她不过顺手,没必要作为人情让别人一直记在心上。 「霍老师比较谦虚。」没等夏云泽回话,夏朝颜小小声打了个泪嗝,悄悄补充道,「大哥你一直说感谢的话,他会害羞的……」 夏云泽:「……」 霍清珣:「……」 责备了两句「小孩子不懂事」,夏云泽再次跟霍清珣道了谢,领着夏朝颜离开皇城。 少女跟着哥哥离开,临上车前还跟他挥了挥手。 他关上门,回到客厅,一眼看到她忘记带走的药酒。他走过去挥手把药酒扫到了垃圾桶里,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哥?」 「帮我查一下,槿城夏家的资料。」他记得以前看过的关于槿城一些世家大族的资料,夏云泽是槿城夏家的嫡长孙,现在夏氏集团在华夏总部的负责人。但是当时的资料里,夏家的嫡系千金只有夏悦溪一人,那这个夏朝颜又是怎么回事?
第35章 ,演戏 宋家的晨饭多是根据宋老爷子的习惯而定,宋家不似夏家对小辈要求那么严格,老爷子坐在主位,安静地吃着饭,宋家大爷宋岩和二爷宋昴正在低声讨论公司的下一个项目,大夫人低头看着手机里姐妹们的聊天消息,计划着今天去哪里喝茶…… 所有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所以头上裹着纱布的宋胤进门之后,最先发现他的是已经放下筷子的宋二夫人。 「哎?宋胤,你回来啦?」目光落在宋胤头上的纱布上,她难掩惊讶的神情,提高了声音惊唿道,「天啦,你受伤了?头上怎么了?」 现在老爷子年纪大了,公司完全交到了两个儿子手上。宋岩和宋昴都是卯足了劲想得到老爷子的认同,表面上维持着和谐,私底下却是相看两相厌。 二夫人自然知道丈夫现在的情况,宋家的公司女人不能插手,但是在老爷子面前给对方下小绊子还是可以的。 老爷子疼爱孙子,她的儿子在国外读书,不在老爷子跟前。大夫人每天让宋胤在老爷子面前晃悠,送点小礼物说点俏皮话讨老人家开心,为大爷刷存在感,这也就罢了。 每次只要宋胤在,大夫人有了底气,总是逮到机会对她含沙射影,阴阳怪气地说些挑衅的话……她早就看他们母子不顺眼很久了。 如今看到宋胤头上裹着纱布回来,衣衫不整的样子一看就是和别人闹了矛盾,她当下开口叫住了他。 别看宋胤平日里在老爷子面前装出一副懂事上进的模样,她可是很清楚这位大少爷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睡小姐,勾搭学生妹,结识一些狐朋狗友,仗势欺人…… 看他这样,要真是和谁闹矛盾打了架,占理还好,不占理的话,老爷子就算不生气,也会对他好感大跌吧? 「咦?小宝贝回来啦?」大夫人此刻也看到了儿子头上的纱布,她忙起身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心疼地问道:「头怎么啦?」 「妈,没事,小伤而已。」宋胤按照尹飞制定的计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安慰母亲,「昨晚在外面遇到了点小意外,没事儿。」 「什么小意外?」二夫人在一边插话,「都缠纱布了,伤的不轻吧?这什么人啊下手这么重?」 知道她的用意,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不想在老爷子面前多说,于是拍拍儿子的手,低声道:「你先上去换身衣服吧。」 「嗯。」没等宋胤起身,老爷子抬眼看向他,淡淡问道:「头上怎么了?」 老爷子声音不大,但成功让饭桌安静了下来——连因为公事低声争执的大爷和二爷都一起看向了宋胤。 「爷爷,就是我的一点私事,您别操心了。」尹飞说过,不能一开始直接指责夏朝颜,过于直接的控诉会显得自己很没底气,也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而且,他越是不想说,越是大度,他的亲人知道实情后才会更加愤怒。 「私事?」老爷子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什么私事能把头都打破了?说来爷爷听听。」 「爷爷……」宋胤做出为难的表情,不说话。 「哎呀,阿胤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眼看老爷子准备深究,二夫人立刻煽了把火,「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们给你撑腰!」 「二婶……」宋胤的眼眶慢慢红了,似乎被二夫人的话感动到。 「哎哟,你这孩子咋还哭上了?」看他这样子,大夫人只觉得心疼得厉害,忙拍拍他的背,「真被人欺负了啊?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主。」 「说吧,到底怎么了?」孙子这模样实在可怜,宋老爷子放缓了声音。 「爷爷,我说了,您别生气……」时机成熟,宋胤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昨晚约了尹飞吃饭,谁知遇到了夏家两位小姐……」 二夫人打断他的话:「夏家的小姐?悦娆和悦溪?」 「不是,是悦溪小姐和归家没多久的朝颜小姐。」 「哦,夏朝颜啊。」夏二爷的长女被接回夏家这事在他们圈子里已经算不上秘密,前几天聚会的时候还有人说起过这事。 「尹飞和夏三小姐关系不错,吃完饭我们一起去了ktv……我想着,我们公司最近不是在和夏家谈合作吗,就想着能不能从夏家小姐嘴里问出点什么……谁知,那位夏大小姐听了我的话以后跟我说……说……」 「说什么?」听说和夏家有关,宋老爷子重视起来。 「她说,只要我陪她……陪她睡一晚,她就在夏老爷子面前给我们家说好话。」越往后,宋胤声音越小,仿佛愧疚一般深深垂下头,「我觉得她的话太过分,就,就指责了她两句,谁知道,她拿起酒瓶子……」顿了顿,悄悄观察了一下家里人震惊的神色,宋胤接着说,「尹飞把我送去医院,所以昨晚没有回家……让爷爷担心了,对不起。」 「陪她睡一晚?」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宋老爷子拍着桌子,不怒反笑,「好啊,好啊,夏家的丫头,把我们宋家的男儿当什么了?!」老人家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桌子上的餐盘哗啦啦摔了一地,「不知廉耻的臭丫头!咳咳!」 太过激动,宋老爷子捂着胸口咳嗽起来,大夫人和二夫人连忙过去扶他。 宋大夫人:「爸,您别生气,小孩子家的玩笑话而已。」 宋二夫人:「爸,别气了,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去夏家问清楚的。」 「玩笑话?!误会?!」媳妇们越是安慰,宋老爷子越是恼火,「好,你们,去夏家给我问清楚!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大小姐想睡我们宋家人!」他本就疼爱宋胤,又因为宋胤说还有尹家的孩子在,所以他完全没有怀疑宋胤的话。 自己孙子受了这种委屈,哪能善罢甘休? 宋岩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儿子闯了什么祸,听完了发现是夏家不在理,顿时松了口气。老爷子放了那样的话,宋岩顿时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夏大小姐勾引胤儿被拒绝,不但不羞愧,反而动手砸伤了胤儿——这事本来就是夏小姐的问题。他是胤儿的父亲,如果表现得大度一点,不再追究,夏家人也会在心里感激他——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啊。 有了这个人情,还怕往后的合作谈不拢吗?哈哈哈。 这事儿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算大。只不过自家老爷子发了话,宋家人便听话地带着宋胤找去了夏家。 路上,宋二爷宋昴和宋二夫人稍稍落在了后头。 趁大哥大嫂不注意,宋昴低声和自家太太说道:「待会儿去了夏家,不要多话,知道吗?」 「嗯?」宋二夫人疑惑地看向丈夫。 「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宋昴低声道,「大哥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求和夏家的合作机会,如今正是谈判最紧要的时候,胤儿突然出了这事……」 「你的意思是……那位夏家大小姐在配合胤儿演戏?」 「……」自家夫人的想像力真是丰富,宋昴无语,「哪个女孩儿会把自己的名声拿出去演戏?除非那位夏大小姐想被老爷子扫地出门。」 「那你……」什么意思? 「反正到了夏家,我们都不要说话,看夏家人是什么反应。」 「嗯。」丈夫说话总是有道理的,宋二夫人点点头,「我知道了。」 …… 夏云轩昨天在夏家老宅过了一夜,早上刚陪着夏老爷子吃完早饭,还没来得及去公司,就遇到了上门讲理的宋家。 宋家人指名要见老爷子,所以他暂时退出了会客厅。看宋家人气势汹汹,他没敢走远,蹲在会客厅门口等宋家人离开,谁知听到了里面宋岩的话,险些气得仰倒。 「你说我朝颜妹妹勾引你儿子?!」青年一把推开门,撸起袖子沖沙发上的客人走过去,咬牙道:「宋大爷,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夏老爷子因为宋岩的话窝了一肚子火,此刻见夏云轩躲在外面偷听,难得的没有发火。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说道:「朝颜一向乖巧,我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乖巧?」现在是他们占理,宋大夫人挺直了腰,尖声道,「老爷子,朝颜小姐你们才接回来几天?她在外面那么多年,谁知道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她要真乖巧,会随便勾引男孩子上床?!」 「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了!」宋大夫人这话已经不是讲道理而是言语上的辱骂了,对方说话难听,夏云轩也毒舌起来,「就你儿子那鬼样子,我家朝颜妹妹能看上?!」 宋大夫人:「你!」 宋岩刚刚在夏老爷子面前把宋胤早上告诉他们的话简单重复了一遍,夏朝颜虽然刚回家会多久,但毕竟是夏二爷的亲女儿,他也没指望夏家人能立刻相信他的话。 争执没有任何意义,夏家人不相信没关系,反正他们这边还有目击者可以作证。 想到这里,宋岩拉住妻子,神色淡定:「既然夏老爷子觉得我们在胡说,那就把夏大小姐叫出来和胤儿对质吧。」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讨回公道,没必要得罪夏云轩。 对方来势汹汹,看样子不说清楚不会离开。夏老爷子对夏云轩道:「云轩,给你二叔打电话,让他去学校把朝颜接回来。」 宋家不会无缘无故地找上门,他也很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云轩不情不愿地走到一边打电话。 「朝颜现在可能不在学校?那她人呢?和悦溪她们在一起?哦哦,我打给悦溪……」 「悦溪你们人呢?昨晚怎么一晚上没回家?……手机没电了?朝颜在你身边吗?……不在?你们昨晚不是一起吗?……好我知道了,你们快点回来吧。」 夏云轩声音不大,离得近了,也可以听到他说的什么。 越往后听,夏老爷子脸色逐渐难看起来,而宋大夫人脸上的得意则越来越明显。 「哎哟,还乖巧懂事呢,这夜不归宿的,也不知道昨晚和什么人混到一起呢,夏老爷子,我看你们都被这朝颜小姐给煳弄了吧?」 宋夫人这话说得难听,夏云轩瞥了她一眼,握着手机去到外间。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也听到了宋夫人的话,沉默了一瞬,交代道:「我已经安排人在找了,你让爷爷不要着急。」 大哥做事他放心,夏云轩点点头:「好,找到朝颜你直接带回来吧,你是没见宋家人现在有多嚣张,哼。」 …… 会客厅,宋大夫人那话说得畅快,丝毫没有注意到夏老爷子目光沉沉地瞟了她一眼。宋二夫人从进门起就一直没说话,私下里却在观察着所有人。 注意到夏老爷子的不悦,她立刻拉了拉大嫂,低声道:「嫂子,话别说的那么难听,这中间有误会也说不定。」 「误会?」宋大夫人呵呵冷笑道,「这受伤的不是你儿子,你当然希望是个误会。」 宋二夫人:「……」这女人没脑子的吗?就算夏家千金真的砸伤了胤儿,就算夏家真的不在理,那又如何?夏家难道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垮了不成?你现在这么嚣张,得罪了夏家,就不怕人家以后给你使绊子?蠢货! 「爷爷。」打完电话,夏云轩回到会客厅,脸色有些复杂,「朝颜暂时联繫不上,我已经给大哥打电话,他安排人去找了。」 「联繫不上?」老人家冷着脸,「怎么会联繫不上?」 「朝颜手机关机,她室友说她昨晚没回宿舍。我问悦溪,悦溪说她自己昨晚喝多了,和悦娆在酒店休息了一晚,她走的时候朝颜还在ktv,没和她们一起……」 「呵呵,做了亏心事,当然不敢露面了。」怼了宋二夫人,宋大夫人仿佛出了一口气,说话嗓音降低了一些,「夜不归宿,手机关机……夏老爷子,您还说您这个孙女一向乖巧?」 真相还没弄清楚,这位宋夫人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 夏老爷子抬眼看向她,冰冷的眼神宛如利剑一样扎在贵妇身上,带着隐隐的不耐和煞气,宋大夫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闭了嘴。 「宋夫人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朝颜手机可能只是没电了——我大哥已经去找她,真相很快就能弄清楚。」 听了夏云轩的话,宋大夫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靠在了沙发上——ktv里那么多人可以作证,这位夏大小姐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
第36章 ,真真假假 知道家里出了事,夏政宴安排好公司的事,急匆匆赶回了夏家。一进门遇到从楼上下来的苏玫,他忙拉过苏玫。 「听说宋家找上门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苏玫也是茫然,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在会客厅。除了云轩,老爷子不许别人进去。」 「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在楼上听到夏云轩打电话,似乎宋家找上门是为了夏朝颜? 一想到可能和夏朝颜有关,她心里仿佛被猫抓一样。可惜老爷子发了话,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擅自进去。 如今夏政宴回来了,她总算找到了倚靠。 跟着夏政宴进了会客厅,夏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闭目养神,没有说话。苏玫悄悄松了口气,紧张褪去,她换上了以往的温婉笑颜。 「夏二爷,二夫人。」见到夏政宴和苏玫,宋昴忙站起来打招唿。 「你好。」夏政宴礼貌地和他握完手,走到沙发边坐下,「宋先生,好巧啊,又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谈判桌上呢。 夏政宴也回来了?这人在谈判桌上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他现在倒是很期待看他丢脸的样子。 心里有了底气,宋岩客气地回道:「是挺巧的。」 「巧什么巧?!」等得不耐烦,宋大夫人板着脸冷笑道,「我说,你们夏家不会是为了避开我们,故意让夏朝颜躲着吧?」 果然和夏朝颜有关。 苏玫状似不解的笑道:「宋夫人要找朝颜?」 「哼,你们家的好闺女勾引我儿子不成,还把他打伤了,怎么,现在躲着不敢见人了?」 勾引?打伤?苏玫看了宋胤一眼,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摆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宋夫人,朝颜不是这样的人,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宋大夫人呵呵笑道,「二夫人,夏朝颜动手打人可是很多人看着的!尹家少爷也在场,不信的话,把大家叫来问问不就好了——我记得尹家和你们夏家还是合作关系,尹家少爷总不至于误会你们家大小姐吧?」 宋大夫人这话语气颇为讽刺,夏政宴和苏玫脸色都沉了下去。宋岩看了眼自己夫人,没有制止——他现在真的觉得夏家就是在故意拖时间,故意藏着夏朝颜,这可不行,夏朝颜不回来,他这个人情还怎么卖出去?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会客厅的门再次被人推开,所有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青年揽着少女的肩膀进了会客厅,冷冽的目光扫了眼在场所有人,最后停在了宋胤身上,然后他慢慢地,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不知为何,宋胤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克制不住得颤抖起来——他哆嗦着往母亲身边躲了躲。 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夏云泽不屑地哼了声,挪开视线——原来是这么个东西,真是脏眼睛。 「朝颜。」孙女回来了,夏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招手道,「到爷爷身边来。」 夏朝颜快步走到老爷子身边,低声唤道:「爷爷。」 细细打量着夏朝颜,确定她完好无损没什么差池,老爷子这才指着会客厅的其他人说道:「朝颜,宋家叔叔伯伯是来找你的,喊人。」 「宋伯伯……」 「我可担不起。」宋岩冷声打断夏朝颜,说着担不起,脸上却流露出轻蔑的嘲讽笑意。 夏朝颜噎住,垂着头不说话了。 宋昴立刻接道:「大哥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多大的人了。」这是明显帮着夏朝颜说话。 他一说完,少女立刻看向他,露出感激的笑。 少女的眼睛明亮而清澈,懵懂无措的样子就像清晨踩着露水出来觅食的小鹿——她会勾引宋胤?额,宋昴现在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 「既然担不起,那就不叫了吧。」夏老爷子淡定地无视了宋岩的嘲讽——呵呵,他在沙场上指点江山的时候,宋家这小毛孩还不知道在哪呢?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夏老爷子手指点点宋胤,问夏朝颜,「朝颜,那小子你认识吗?」 「谁?」夏朝颜这才顺着老爷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宋胤,她似乎愣了一下,整张脸倏然褪去血色,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的异样,夏政宴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身体不舒服吗?」 宋大夫人在心里乐开了花:看这丫头吓得脸色惨白的,做贼心虚了吧?哈哈哈哈。她就想看看,夏家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朝颜,你认识宋少爷吗?」夏政宴也发现女儿的反常和宋胤有关,他在心里思量:朝颜这反应,明显在害怕……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朝颜没有回话,不过看她的脸色,所有人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和宋胤果然是认识的。 他们心里有了答案,但他们不能替她回答,所以他们在等,等夏朝颜亲口承认或者否认。 谁知脸色苍白的夏朝颜忽然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对准宋胤砸了过去:「你滚!滚出去!滚!」 夏朝颜突然发难,宋胤没有回神,呆呆看着茶杯迎面砸来。 还好宋大夫人反应迅速,扑上去替儿子挡住了茶杯。茶杯撞在她后背上,宋大夫人被茶杯里泼出的热水烫得原地跳脚。 「妈!」 「老婆,没事吧?」 「哎哟哎哟,烫死我了!贱丫头,想杀人灭口吗!」宋大夫人一边抖着衣服一边骂道,「还千金小姐,在外面混了十几年的贱丫头,勾引我们胤儿不成还敢动手打人!真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宋夫人,说话还是自重点的好。」夏云泽原本靠墙站着——他怕离得太近了会忍不住拧断宋胤的脖子。听到宋夫人的叫骂,他抬眼看向乱成一团的宋家人,嘴角的弧度更加明显了。 注意到夏云泽的眼神,宋二爷拉着自家妻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他觉得,他哥哥嫂子好像惹到了什么大麻烦…… 夏朝颜扔完了茶杯,便一头扎进夏政宴怀里哇哇大哭。 「爸,爸,就是他,昨天晚上在ktv里欺负我!就是他!你快把他赶出去!」 欺负? 孙女哭得这么悽惨,夏老爷子心里像被刀片切过一般,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朝颜哭成这样,宋家的臭小子到底做了什么? 女儿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夏政宴乱了心神,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应和她的话,「不哭不哭,我把他们赶出去,朝颜不哭了啊,乖……」说完,唤道,「周叔,把宋家这几位客人先请出去!」 「这……」周叔嘴角抽搐了下,没动——二爷说是这么说,哪能真的把人赶出去? 「好啊,夏朝颜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自家母亲受了伤,宋胤也火了,他指着夏朝颜骂道,「昨晚在ktv勾引我上床,被我拒绝了就拿酒瓶子砸伤我的头,大家都看着呢!你还敢说谎?!」 「你说什么?」夏朝颜脸色又白了一分,她止了哭,咬牙道,「你骗人!你诬陷我!」 「我骗人?」想起尹飞,宋胤理直气壮地吼道,「尹家少爷也在呢,谁说谎,喊他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好,你喊他来问!」夏朝颜大声道,「ktv还有那么多人,你都喊来问!看看是谁说谎!」 她说完,又觉得不甘心,兇巴巴地补充道:「我大哥,二哥,沈家哥哥……哪个不比你优秀千倍万倍?我会看上你!呸!自作多情,不要脸!」 她大哥夏云泽,二哥夏云轩,沈家哥哥是谁?哦,是沈澈……额,如果我是这位大小姐,我也看不上宋胤。宋二夫人在心里默默吐槽:宋胤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还是说这位夏大小姐真的就只是想随便拉个人发洩慾望? 尹飞接到电话,知道事情正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他也没推辞,按照计划开车来了夏家。 因为夏家和尹家是合作关系,夏老爷子对尹飞有点印象。 尹飞到了,他也没隐瞒,开门见山地抛出问题。 听到老爷子的问话,尹飞看看宋胤,又看看夏朝颜,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现在是证人,是中立方,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偏向宋胤,否则会引起夏家人的怀疑。 适当的迟疑和犹豫,会让他的话显得更可信。 「尹家小子,有话直说,别犹犹豫豫的。」自家女儿委屈成那样,夏政宴现在完全不相信宋家人说的话。 事到如今,他只想尹飞快点说清楚,还夏朝颜一个清白。 「那个,虽然朝颜动手打了人,不过我想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尹飞支支吾吾地说道,「夏爷爷就不要怪她了。」 看似帮夏朝颜求情,实际上则是承认了宋胤的话,指正夏朝颜打了人。 夏朝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声质问道:「尹飞,你不是悦娆的好朋友吗?为什么要害我!」 苏玫原本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戏,此刻听到夏悦娆的名字,她心里突的一跳,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都到了这个地步,夏朝颜不想着为自己翻身,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夏悦娆? 「我和悦娆是朋友,但是,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关系就帮你说谎啊。」她还敢提夏悦娆?平日里欺负悦娆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你明明在帮着宋胤说谎。」夏朝颜紧咬着不放,「悦娆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一定会对你很失望的!」 「失望?」被她气笑了,尹飞冷声道,「我还没说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欺负悦娆的,要是知道你平日里都是怎么欺负悦娆,夏老爷子只怕会对你失望吧?」 尹飞这话一出口,夏朝颜忽然勾唇笑了。 一边的苏玫脸色大变。 顾不上宋家人疑惑的神色,女人连忙起身,几步走到老爷子身边,低声道:「爸,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朝颜哪会欺负悦娆,尹少爷肯定是误会了悦娆的什么话……」 苏玫动静太大,尹飞被她惊动,也看向老爷子,只见老爷子双手握成拳,脸皮不停颤抖着,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老爷子是因为他的话对夏朝颜生气了,于是继续煽风点火:「阿姨,你就是太善良了,夏朝颜欺负悦娆,悦娆不敢告诉你,所以只能跟我说……」 「你闭嘴!」苏玫厉声呵斥他。 苏玫第一次这么声色俱厉,尹飞吓得哆嗦了一下,乖乖闭嘴。 宋大夫人本来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里不禁呵呵笑了起来,指着夏朝颜道:「都这样了还乖巧懂事?平日里居然还会欺负自己的妹妹吗?果然是外面长大的,这种贱丫头,送给我们宋家我们都不会要,难为你们还巴巴地去把她接回来……」 「啪!」她话音未落,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宋大夫人「哎哟」了一声,摔到地上,捂着脸一脸怔怔。 夏云泽挡在夏朝颜前面,一脸淡定地活动着手腕。 因为那一巴掌,整个会客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第37章 ,求情 宋岩最先回神,他颤抖着后退了一步,指着夏云泽道:「好,好你个夏云泽,你们夏家就是这么教养后辈的?!」 「没带教养出门的人,跟我谈教养?」夏云泽挑眉轻笑道,「宋少,别发呆了,快把你母亲扶起来,地上凉。」 这似笑非笑的语气……宋胤颤抖着不敢回话,连忙弯腰把母亲扶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半边脸肿成了馒头,大牙也松了两颗,宋大夫人小声呻吟着,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敢再说一句话——她今天的确有恃无恐,毕竟占理的是他们宋家,所以说话都是怎么畅快怎么说,哪能想到这位大少爷说动手就动手。 太可怕了,夏家这位大少爷,真的是肆无忌惮……太可怕了。 「真是胡闹!」人打完了,夏老爷子看一眼退到他边上的长孙,沉声道,「云泽,还不给宋夫人道歉!老周,快让刘医生过来看看。」 「不好意思,宋夫人」反正人已经打了,道个歉也没什么,夏云泽声音带笑,客气地说道,「我下手重了点,不过……」青年话音一顿,眯起眼睛,慵懒地补充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上一个对朝颜这么大言不惭的人,下场可比您现在惨多了。」 宋家人:「……」 这已经不是威胁,而是恐吓了。 「云泽!」知道他被宋大夫人刚才的话彻底激怒,怕他真的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夏老爷子沉声呵斥他,「没礼貌的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夏老爷子这是恼火了吧?听悦娆平日里最偏袒夏朝颜的就是夏云泽,尹飞想着给夏悦娆出气,立刻趁机指责夏云泽:「大少爷平日里也是这么偏心的吗?难怪对悦娆妹妹的委屈视而不见。」 夏云泽:「……」这人是不是有病? 尹飞一开口,苏玫只想用拳头堵住他的嘴——这个人真的是悦娆的朋友?我看他是夏朝颜安排过来的卧底吧。 从尹飞牵扯出夏悦娆那一刻开始,夏政宴的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听他旧事重提,夏政宴终于出声问道:「朝颜欺负悦娆,是悦娆亲口告诉你的?」 「对啊。」原来夏叔叔也不知道吗?悦娆真的可怜。尹飞心里满满都是心疼,「我和悦娆是好朋友,有些话她不敢告诉家人,只能跟我说。」 「哦,这样啊。」夏政宴点点头,再次沉默。 苏玫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所以,你是因为要给悦娆出气,才帮着宋胤算计我的吗?」没想到尹飞这么配合,夏朝颜恨不得给他一个拥抱。 「算计你?」尹飞总算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冷笑道,「朝颜妹妹话可不能乱说。」 「在酒里下了药,利用悦溪给我敬酒的机会骗我喝下去,对我动手动脚,妄图录像来威胁我,不许我告诉家里人……」夏朝颜幽幽说道,「对,这不是算计,这是强姦——我会去告你们的!」 「你胡说!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夏朝颜勾唇无声地笑了笑,她举起右手,递到老爷子面前,低声道,「爷爷,是我打了宋少爷,我用这只手抓着玻璃杯,砸破了他的头——因为太用力,玻璃渣刺进了我的手里,很疼……」 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承认了,所有人都是一愣。 「我当时很用力,我本来想砸他太阳穴的,可惜偏了点,被他捡回一条命。」夏朝颜继续说着,丝毫没有愧疚。 她当时居然想杀了他?!而且现在还一脸淡定地承认了!这女人疯了吗?宋胤只觉得瞠目结舌。 孙女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夏老爷子看着夏朝颜贴着创口贴的右手,没有接话,等她说完。 「爷爷你一定很失望吧,我居然想过杀人……对不起。」道完歉,夏朝颜把左手紧握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转而看向尹飞,说道,「昨天晚上它一直在我衣服荷包里放着,两位大少爷一定没发现吧?」 什么玩意儿?尹飞伸长脖子看过去。 小小的,银色的,宛如打火机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是录音笔哦。」夏朝颜冷笑着说道,「昨天早上同学还给我的,因为下午约了悦溪,所以没回宿舍,这只录音笔一直带在我身上。」 「这只录音笔是我养母家的姐姐送给我的,我流落在外,被人送到孤儿院,孤儿院的小朋友孤立我欺负我,后来被养父母收留……我当时的状态很不好,柳絮姐姐发现后送了我这只录音笔。 「不想跟我交流没关系,你可以告诉它,然后把它放在书房桌子上,我就可以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柳絮姐姐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在害怕什么?」夏朝颜看着尹飞愕然的表情,轻声道,「尹少爷觉得我在害怕什么呢?」 没等尹飞回答,她说道,「我害怕遇到的都是你们这种人!算计、陷害、颠倒黑白,我害怕遇到的都是你们这种没有良知的人——我一开始没有把它拿出来,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想着,如果你们承认了错误,跟我道歉,我可以放下昨晚的事,不做追究……可是没有,你们不仅毫无悔意,反而继续污衊我——尹飞,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么陷害我,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录音笔?」尹飞和宋胤被突如其来的证据震惊得说不出话,宋岩毕竟老练,他一把抓过录音笔,冷笑道,「朝颜小姐可别说得这么正气凛然,谁知道这录音笔是不是你今早临时买来吓唬人的?」 ——录音笔?呵呵,以为拿出一只录音笔就可以吓到所有人?要是这录音笔里真的有内容,她为什么一开始不拿出来,还和他们扯了那么多废话? 宋胤从不敢对他说谎,直到这一刻,宋家大爷仍然坚信着自家儿子受了委屈,女孩子扔出录音笔,他干脆抓起来按了播放键:「既然是证据,那就大家一起听听好了,也好做个见证!」 「……你看你,脸都红了……不会是第一次吧?」 「不要脸……」 「骂吧,你随便骂……谁不要脸了。」 「尹飞……你不是悦娆的好朋友吗……算计我?」 「算计?我们可不是算计你……教训你!没教养的贱人……欺负悦娆,爷今天就教教你……」 「这丫头估计还是个雏儿,真香啊……」 背景音乐太吵闹,导致录音笔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但这短短几句话,已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会客厅所有人再次沉默了。 宋二夫人脸上表情变了又变。她悄悄看了眼自家大哥大嫂,见他们果然一脸呆滞,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她抬手捂住嘴,避免自己笑出声。 回来的路上听夏朝颜讲了一遍昨晚的事,夏朝颜说得轻描淡写,他虽心有所惑,但没有追着她询问详细经过。此刻听到录音笔的声音,夏云泽漆黑的眸子仿佛夜色下的大海,翻涌着暗色的波涛,波涛之下,全是杀机。 没等录音笔里的声音放完,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茶几被掀翻在地。宋岩吓了一跳,手里的录音笔「啪」掉到了地上。 暴怒的老人踹翻了茶几,抬手指着宋胤,嘴唇颤抖了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一个宋家!好!你们很好!」 他的孙女,在外面漂泊了十三年,受尽磨难和苦楚,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夏家,却还要被这些腌臜东西欺负。 下药,强暴,没得手还敢跑到夏家来栽赃陷害,谁给的他们胆子?! 录音笔的声音还在继续,夏老爷子闭上眼睛,不忍再听。 夏云轩离得最近,连忙捡起录音笔按了暂停键——他听着觉得不忍,爷爷本就对朝颜心怀愧疚,如今只怕更加难受吧。 断断续续嘈杂的声音没有了,夏老爷子却觉得心头那把刀切得更深了些,一片一片,让他整个心脏疼得鲜血淋漓。 如果昨晚,朝颜没有逃出去,那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局?如果昨晚,没有这只录音笔,那今天迎接她的又会是怎样的责难? 他们夏家人捧在手掌上宠着的女儿,在外面被这些人用那样龌龊的手段算计…… 「云泽。」唤了声长孙名字,夏老爷子吐出胸口沉郁的煞气,狠狠道,「报警吧,既然宋家要为他们孩子讨个公道,我们朝颜受的委屈自然也要全部讨回来。」 听到这话,别说宋胤和尹飞,宋家其他人脸色也都变了——报警?夏家选择报警,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是不会善了。 真要闹到法庭上去,他们算是彻底得罪了夏家——算计,**、陷害……这事儿本是宋胤的过失,传出去了,宋家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外面人会怎么议论宋家?宋家以后还怎么在这个槿城立足? 「夏老爷子,请您先听我解释。」早猜到宋胤说了谎,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侄子这么胆大包天,眼看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夏家人绝对不会就此收手,宋昴忙上前,恭声说道,「我们真没想到宋胤这孩子敢撒谎,我家老爷子也是被他骗了,怕他被欺负才让我们过来了解事情始末,我大哥大嫂护子心切,又被这小子瞒着,说话有些难听……」 「护子心切?」夏政宴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地问道,「你们宋家的孩子不能被欺负,所以我们夏家的女儿就可以随便欺负,宋老爷子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宋昴忙摇头,无奈道,「我家老爷子现在年纪大了,很多时候脑子也不是很清醒,今天这事是我们宋家的责任,银海红楼项目我们宋家愿意让出三层的红利给夏小姐作为补偿,这臭小子我们也会好好教训,只希望能弥补一下我们宋家给夏小姐造成的伤害……」 银海红楼项目是宋家最近和闻家合作的一个新型旅游项目,宋二爷谈这个合作时和闻家的分红是五五对开,如今他一开口愿意补偿夏朝颜三层红利,说是补偿夏朝颜,其实还是给了夏家,这个退让不算小。 事情到了这一步,宋家所能做的就是把损失降到最低,显然,现在宋二爷的退让,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但是…… 「宋家老二,你是明白人。」夏老爷子语气渐渐恢復了平静,他摇摇头,「但是我们夏家,不在乎那些东西。」 笑话,区区一个项目的三层红利就想把这事儿煳弄过去?他们夏家还不至于沦落到卖女求利的地步。 夏老爷子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继续追究。 「老爷子,您这……」夏家不肯退步,宋昴现在掐死宋胤的心都有了——胡作非为的蠢货,你把宋家卷进了怎样的危机里,你知道吗?! 「爷爷。」少女忽然站起身扶住了老人家的手臂,她眼里的泪水还没有散去,声音依然带着哽咽,声音却十分柔和,「爷爷,您不要为难宋叔叔了,这件事本来也不是他们的错,宋叔叔他门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她在为宋家求情。 夏老爷子询问地看了孙女一眼——朝颜这丫头小心思还是挺多的,昨晚她都想直接杀了宋胤,难道现在她突然不生气了吗?怎么可能?这丫头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爷爷,我很生气,现在也依然很生气,可是我也知道,今天这事不怪宋家叔叔和婶婶。」夏朝颜低声央求道,「爷爷,我们就事论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好不好?这样,我会心里不安的。」 就事论事?宋二夫人想:这个夏朝颜倒是挺有意思的。她是在为宋家求情吗?是的。只不过她现在把宋家其他人剥离出去,夏家人的怒火就会全部集中到宋胤身上……嘛,不管怎么说,她倒是挺感激这个小姑娘的。
第38章 ,狗咬狗 夏朝颜开口,听了她的话,夏老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迟迟没有开口。 眼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宋昴连忙说道:「朝颜小姐,你放心,这臭小子我们带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今天这事我也会全部告诉我家老爷子。如果你觉得红楼的红利不合你心意,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我们宋家可以做到的,都可以。」 「不用了。」夏朝颜摇摇头,「我不需要补偿,我知道昨晚的事宋叔叔你们也不知情,爷爷和爸爸爱护我,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宋叔叔别放在心上。」 据她所知,现在宋家正处于家产争斗最关键的时刻,报復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就是让他失去所有他在意的东西。 宋胤算计她为了什么?不过为了宋家的家产。 宋二爷看起来是个精明人,她把话说的如此明显,宋二爷肯定可以明白——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与其和宋家彻底交恶,不如适当的放点人情出去。 「你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夏老爷子自然听懂了自家孙女的意思,他无奈苦笑道,「这人情是你的,坏人就只有爷爷来做了。」 「爷爷。」夏朝颜扶着老人的手臂,轻轻晃了晃,低声撒着娇,「我知道爷爷最疼我了。」 「好了,吵吵闹闹到了现在,老头子我也累了。宋家的小子,把你们家的这东西拎回去好好教训吧。」夏老爷子看了孙女一眼,嘆了口气,做出让步。他看向宋昴,语重心长地说道,「宋家小子,我问你,如果昨晚被你们家小东西欺负的是个普通家庭的小姑娘,你们准备怎么做?」 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宋昴一愣:夏老爷子为什么问这话? 知道丈夫没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宋二夫人忙替丈夫回答道:「您放心,今天这事我们回去告诉我家老爷子,以后绝对不会放他出去胡作非为。若是他还是死性不改,老爷子铁定打断他的腿。」 夏老爷子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老爷子,今天这事确实是我宋家的问题。我现在带着这小子回去,烦请您让云泽少爷或者云轩少爷随我去一趟宋家,我们总得给您一个交代。宋胤!」吼了声宋胤的名字,宋二爷一把拎起侄儿的衣领,把他从宋大爷身后扯出来扔到地上,厉声道,「你这臭小子,我们宋家供你吃喝,留学深造,你就学会了这些个算计人的阴谋诡计?居然还撒谎骗家里人!快跟夏小姐道歉!」 二叔第一次这么凶,宋胤求助地看向父亲。 现在宋家理亏,想起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宋岩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哪里顾得上自己儿子? 「还不道歉!」现在还指望他爸能给他撑腰吗?这个蠢货! 「对、对不起,夏小姐……」父亲和母亲没有像以前一样护着他,他总算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样的麻烦,宋胤现在只想尽量把责任推出去,「昨晚的事真的不是出于我的本意,我是真心实意想追求夏小姐的,是尹飞!」毫不客气地把计划的制定者拉了出来,宋胤指着尹飞大声说道,「计划都是他制定的!听说我想追求朝颜小姐,他说朝颜小姐总是欺负悦娆小姐,他想替悦娆小姐报仇,就打电话给悦娆小姐问了时间地点……都是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没想到宋胤直接把他卖了,尹飞咬牙骂道,「你这个……」 宋昴静静看他一眼,成功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狗咬狗……夏云泽觉得看这两个人都脏眼睛,干脆移开了视线,于是恰好撞上了夏朝颜看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夏朝颜对他吐了吐舌头。 夏云泽小声喃喃道:「……臭丫头。」显然,听到宋胤对尹飞的攀咬后,夏朝颜心情很好。 也对,现在宋胤的这些话,无疑再次提醒了夏老爷子和夏政宴,在这次算计里,夏悦娆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现在推卸责任没有任何意义。」用眼神杀把尹飞的话堵了回去,宋昴在宋胤头上拍了一下,说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不起……」偷鸡不成蚀把米,宋胤垂下头不敢看自家叔叔的表情,讷讷说道,「我错了,二叔。」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宋昴不好多说什么,直接把宋胤丢到一边,重新看向夏朝颜。 「夏小姐,我回去会好好教训他的。」夏朝颜退让了,他心里感激。但是退让是夏朝颜抛出来的人情,他当然要给出相应的回应,「红楼的红利,我是真心诚意送给朝颜小姐作为补偿的,还请朝颜小姐不要推脱。」 「这……」红利这东西的确不是她计划的最终目的,夏朝颜犹豫地看向夏政宴。 宋昴说到这个地步,夏政宴对他着实高看了几分——在夏朝颜放弃追究宋家责任的前提下,仍然坚持给出相应的赔偿,和一毛不拔斤斤计较的宋岩相比,这位宋二爷倒是很清楚得失取捨间的利害关系。 女儿向他询问意见,夏政宴笑了笑,摸摸夏朝颜的头髮,说道:「既然宋叔叔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哦。」夏朝颜看向宋昴,乖巧地说道,「谢谢宋叔叔。」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夏政宴开口收下,算是全了他的面子,也算是一个承诺——宋胤所做的事,夏家追究起来,也不会牵扯到宋家其他人。 「云轩,你跟着宋二爷去宋家看看,顺便把昨晚的事跟宋家那老头子解释清楚——一把年纪了,眼光还那么差。」不追究宋家不代表心里没气,夏老爷子交代完夏云轩,狠狠瞪了宋胤一眼,沉声道「小子,下回再打我们家朝颜的主意,老头子我就把你两只爪子砍下来,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话,老人家拿出了曾经指点沙场的冷冽语气,宋胤吓得连连点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 宋家人离开了,尹飞仍然缩在角落里没敢动。夏老爷子瞥了他一眼,想起刚才他说的话和宋胤对他的指责,不禁嘆了口气。 ——他和尹老爷子是旧识,尹飞这个小辈他还算熟悉,而且尹飞的话里牵扯了夏悦娆…… 算了,让政宴处理去吧,夏家这么多人在场,他总不能让朝颜受了委屈。 「老周。」老爷子侧头对一边的周叔说道,「走,我们上楼下两盘棋吧。」 老爷子这是要避开小辈之间的事,周管家心领神会,笑道:「好嘞,老爷子你先上去,我让赵婶再沏壶茶上来。」 老一辈人离开会客厅没多久,夏悦娆带着夏悦溪回来了。 早上接到了夏云轩的电话,知道宋家人找上了门,夏悦娆猜到是为了昨晚的事。为了避开事端,她专门拉着夏悦溪在外面吃了早饭,磨蹭了许久才回家。 ——开玩笑,这种男女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事,她可不想参合进去。更何况,尹飞所做的一切,本来就是受了她的挑拨。 家里很安静,宋家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夏悦娆喊了声「妈」,苏玫从会客厅走了出来。 苏玫听到外面女儿的声音,悄悄瞟了眼丈夫的脸色,见他果然沉了脸,她立刻在心里有了决断。 没等夏政宴说话,苏玫一把拉开会客厅的门沖了出去。 平日里娴静淑良的女人几步走到女儿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扇了下去——这一巴掌她用了全力,只希望被打的夏悦娆看起来越惨越好。 「啪」得一声脆响,触不及防的夏悦娆被母亲一掌掀翻在地。耳朵里是「嗡嗡嗡」的回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着,牙齿磕在了嘴唇上,咬了一嘴的血,夏悦娆趴在地上,半晌没动。 「妈,你干什么!」夏悦溪呆愣了片刻,才勐然回神。她忙蹲下身去扶夏悦娆,急声唤道,「姐,姐,你没事吧?」 「悦溪,你让开!」苏玫心里在滴血,脸上却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夏悦娆,你看你做的好事!我今天,我今天非揍你一顿不可!」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啊?!」不明白一向温柔的母亲为什么突然动手打人,夏悦溪挡在夏悦娆前面,吓出了眼泪,颤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打姐姐?你太不讲理了!」 「悦溪你让开!」现在的苏玫无比庆幸夏悦溪挡在了前面,让她有了收手的机会。 「悦溪,你到楼上去。」正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身后,男人的声音响起,不咸不淡地说道,「爷爷在书房,交代了让你回来立刻到书房去找他。」 夏悦溪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她身后的青年,颤巍巍地站起身,哆嗦着唤道:「大哥……」 「去吧。」夏云泽给她使了个眼色,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别让爷爷等太久。」 她明白大哥这是故意支走她,可是就算知道大哥的话可能只是一个藉口,她也不敢违背,更何况大哥还搬出了爷爷。 小女孩灰熘熘地上楼去了。 看着夏悦溪进了书房,夏云泽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夏悦娆身上——啊,这个小女孩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腿为苏玫求情,眼里含泪的模样像极了朝颜。如果她不是苏玫的女儿,他或许愿意把她视作妹妹,给她应有的关爱,可惜……可惜她长大了,别的没学会,倒是把苏玫的阴险毒辣学得通透无比。 十九岁的女孩,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幼时爸爸酒后会对妈妈家暴,但是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很温柔的。后来来了夏家,她虽不是夏家的血脉,老爷子和夏政宴对她和夏悦溪也没什么区别,外面人更是处处捧着她……她从来没有挨过打,今天第一次被人打了耳光。 打她的人是一贯疼爱她的母亲。 夏悦娆觉得难以理解,心里有根刺越刺越深——因为闻馨伤害了母亲,所以她讨厌闻馨;因为母亲不喜欢夏朝颜,所以她帮她出谋划策,算计夏朝颜。 可是现在呢?她一心爱着的妈妈,居然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第39章 ,这才是算计 夏悦娆似乎被那一巴掌打懵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苏玫知道夏云泽是故意支开夏悦溪的,果然,夏悦溪刚离开,青年再次开口:「好了,现在没什么人拦着,你可以好好教训一下你女儿了。」 苏玫咬紧牙,回头狠狠瞪了夏云泽一眼——你这个魔鬼! 夏云泽无视了她的眼神,优哉游哉地走过来:「你要是捨不得动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就是这个女人,挑拨尹飞算计朝颜。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次她没有成功,那下一次呢?这种人放在夏家,就跟养了条毒蛇在身边一样。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悦娆怔怔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夏云泽……他也在啊,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了……他刚刚说什么?他让妈妈动手教训她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那么喜欢他啊! 「大哥。」紧随而至的女声打断了她内心的哀怨,少女几步跑过来,拉住青年的手臂把他拉到了一边,彻底远离了她。 夏悦娆慢慢转着眼珠子,把视线停在了少女身上,喃喃道:「夏朝颜……」他好不容易注意到她,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来参合一脚? 没想到苏玫下手这么重,夏政宴看着地上的二女儿,眼神复杂,有不解,有愤怒,还有愧疚…… 「悦娆还只是个孩子,玫玫,你下手太重了。」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女儿,夏政宴嘆了口气,对苏玫道,「待会儿让刘医生来给她看看。」 自己那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道苏玫心里清楚,担心女儿有什么闪失,苏玫连连点头:「我就是太生气了,下手重了些。」说着,连忙把夏悦娆扶了起来。 半边脸肿了起来,嘴唇上鲜血淋漓,头髮有机率贴在了脸上,怎么看怎么可怜。看她这个样子,夏政宴一腔怒火消了一大半。 「悦娆,知道你妈妈为什么打你吗?」 夏悦娆左耳「嗡嗡」作响,她只能看到夏政宴嘴巴一开一合,却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尹飞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夏悦娆没有回答,夏政宴以为她在闹别扭,当下苦口婆心地问道:「悦娆,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要跟尹飞说那些话?」 左耳噪音减弱,夏悦娆模煳地捕捉到了尹飞的名字,她心里一跳,立刻做出了最坏的打算:「爸,我跟尹飞说什么了?」 「尹飞昨晚借着聚会算计你大姐姐,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夏悦娆果断摇头:「他、他为什么要算计大姐姐?」少女一脸惊讶的询问着,心里却在咒骂:蠢货,这么简单的事居然都做不好! 「为什么?他说因为你总是跟他抱怨你大姐姐欺负你,所以他要替你出气。」说到这里,夏政宴的怒火再次冒了上来,「悦娆,你告诉我,你大姐姐平日里都是怎么欺负你的?!」 夏悦娆似乎被吓傻了,她连连摇头,眼泪大滴大滴顺着脸颊落下来:「爸,我从来没有说过大姐姐欺负我,我,我只是跟他说……」 「说什么?」 「我说,大姐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夏悦娆脑子里想着措辞,结结巴巴说道,「我很怕大姐姐不喜欢我,我……」观察着夏政宴的脸色,夏悦娆忽然失声大哭:「我很害怕被大姐姐讨厌!大姐姐是你的亲生女儿,是爷爷的亲孙女,如果她讨厌我,那你们肯定也会讨厌我!我很害怕,所以跟尹飞抱怨了几句,我没想到他会误解我的意思!更没想到他会去算计大姐姐!我真的不知道!」 尹飞的计划没有成功,那个蠢货肯定把她一起供了出来,夏悦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母亲打她巴掌的原因。 现在推脱责任只会让父亲更加愤怒,所以她必须承认,但是,承认并不代表认罪。 父亲心软,她恰恰可以利用这点——她的确跟尹飞抱怨了,但是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想害夏朝颜,而是倾诉自己的不安,尹飞误会了她的话跑去算计夏朝颜,责任怎么能算在她身上。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不安,还不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她没有直说,但是夏政宴肯定能够从他的话里提取到关键信息。 夏悦娆哭得伤心,不管她是装的还是真的,苏玫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疼得发紧。 听到夏悦娆的哭诉,夏政宴彻底愣住:原来,悦娆心里隐藏着这么多的不安吗?因为朝颜是夏家的嫡亲血脉,所以在面对朝颜时,她会觉得自卑和不堪? 女儿哭得声泪俱下,夏政宴心里的怒火完全被愧疚取代。 「悦娆,这件事是爸爸的错,不怪你。」是啊,都是他的错,悦娆的不安,朝颜的委屈,都是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他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女儿,明明更应该反省的是他自己。 「二叔。」二叔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夏悦娆两滴眼泪,朝颜昨晚所遭受的一切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吗?被夏朝颜拉到一边的夏云泽忍无可忍,夏朝颜却在这时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没用的,大哥。」 夏悦娆毕竟是晚辈,又是夏家的女儿,夏政宴再怎么恼火,潜意识里还是会为她找各种理由开脱。 如今夏悦娆自己承认了错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尹飞误会了她的意思,夏政宴其实想要的就是这个回答。 他宁可不去深究夏悦娆的话,把责任全部推到尹飞身上,也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会害人。 大哥现在执意追究夏悦娆的责任,只会适得其反。 夏云泽出声成功引起了夏政宴的注意力,男人侧身看向站在一边的大女儿——单薄的少女半缩在兄长身后,垂着头,不看他。 她在怪他。 「朝颜……」他喊了声女儿的名字,夏朝颜怔怔地看向他,女孩眼睛黑亮,仿似最上乘的黑玛瑙,似乎可以直直地看进他内心深处。 悦娆已经解释过了,不能让两个女儿有什么间隙。夏政宴迎着夏朝颜的目光,涩声道。「你听到你悦娆妹妹的解释,是尹飞误会了她的意思,你……」 他话音未落,纯净的黑玛瑙迅速被水雾淹没。夏朝颜再次垂下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可以看到一颗颗砸在地上的水珠。 夏政宴一时语塞——昨晚受委屈的是朝颜,被欺负的是朝颜,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仅没能保护好女儿,现在还在强迫她接受道歉吗? 「二叔,这是你的家事,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结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夏云泽目光冰冷地扫过苏玫和夏悦娆,对夏政宴道,「二叔,我只问你,如果昨晚朝颜没有遇到霍先生,没能逃出来,你会心疼吗?」 「你会不会比现在更心疼一点?会不会愿意多施捨一点所谓的父爱给她?」 「我……」他承认,这件事的处理上他很偏心——或者说,他内心深处从来不相信夏悦娆是那种挑拨离间之人…… 他在委屈夏朝颜,他心里很清楚。 「大哥。」夏朝颜拉拉夏云泽的衣袖,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朝颜现在在夏家的尴尬位置,的确不适合对这件事穷追勐打。夏云泽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胸口翻腾的煞气,对夏朝颜道,「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去学校。」 「朝颜……」这个时候就到了展示她这个继母对女儿的关爱的时刻了,夏悦娆的危机解除,苏玫心情放松下来,她柔声对夏朝颜道,「你妹妹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她的气,阿姨给你赔不是了。」 「阿姨太客气了。」夏朝颜擦掉眼泪,面对苏玫,她顿时竖起了浑身的刺,「我哪敢生悦娆妹妹的气?悦娆妹妹这次不过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人误会后来算计我来为她出气。若是下次她像今天一样掉掉眼泪,那些追求她的少年郎们,岂不是要吃了我?」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不只夏悦娆,连带着今天偏心的夏政宴都一起嘲讽了进去。 夏悦娆就算了,夏政宴毕竟是她父亲,她怎么能这么说?已经气到口无遮拦了吗? 苏玫心里一喜,正想趁机多说两句,夏政宴回头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堵住她后面的话:「悦娆伤的不轻,还不快去找刘医生来看看。」 「还有,以后好好教教她,别再和尹飞那样的混帐东西混到一起去了。」 夏政宴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苏玫悚然一惊,忙回道:「我这就去给刘医生打电话。」 真是太大意了。 夏朝颜作为无辜的受害者,现在就算说出更加难听的话,夏政宴也只会觉得女儿在发泄委屈,在闹脾气,作为父亲,他当然不会生气,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他对夏朝颜本就心存内疚。 现在不是挑拨离间的时候,说的过了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苏玫离开后,夏朝颜仍然没有理会夏政宴。她噘着嘴,扯着夏云泽的胳膊说道:「大哥,我要去学校了。」 「朝颜……」女儿果然生他的气了,夏政宴不安,「你在怪爸爸吗?」 「没有。」夏朝颜直白道,「我不怪爸爸,但是我很生气——爸爸你选择相信悦娆的话,我不相信。」 「我很生气,所以,这段时间就住学校里——爸爸你不要担心,等我气消了就好了。」 「不过现在请您不要说些劝导我的话,我会更生气的。」 夏政宴:「……」朝颜这是在闹脾气吗?直白得跟三岁的小孩子一样。 「好,我不说了。」女儿说到这个地步,他适可而止——继续劝下去,朝颜说不定真会彻底炸毛。 「爸爸,悦娆伤得挺重的,你上去看看她吧。」某人很懂得通过适当的让步来彰显自己的大度。 而实际上。 「你都听到了吧,尹少爷?」很快客厅里只剩下夏云泽和夏朝颜,后者拉开会客厅的门,看着门后脸色惨白的青年,同情地说道,「帮着她算计我,结果呢?背锅侠,啧,你可真是可怜啊,尹少爷。」 「你、你故意的?」夏悦娆回来的时候,她让他呆在会客厅,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去。只要他照做,她可以不追究昨晚的事。 他原本还在疑惑她到底要做什么,便听到了大厅里夏悦娆狡辩的话……那些话,仿佛无数诡异的笑脸,围绕着他,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了夏朝颜的意图。 「对啊。」夏朝颜直言不讳,「看你被利用得那么惨,我就做个好人帮帮你咯。」 从昨晚开始,到刚才结束,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里。 昨晚听到尹飞说的那些话,她知道一切都是夏悦娆在背后推波助澜。 通过尹飞教训她时理所当然的语气,她猜测夏悦娆对尹飞说了谎——或者说她在交谈时做了一些诱导和暗示。 结果如她所料,夏悦娆用示弱的方式来激起尹飞这个爱慕者的保护欲,进而把矛盾引到了她身上。 一切按着她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宋胤拉出尹飞作证,尹飞自以为是地说出了夏悦娆在她这个姐姐那里所受的委屈……她迟迟没有拿出录音笔,就是为了等那一刻。 她当然知道夏悦娆有办法把责任推卸干净,但是没关系,父亲放过了她,还有人等在后面呢——尹飞一心为她出气,谁知到头来被这个大小姐毫不客气地抛弃,甚至她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交付了一片心意的大少爷怎么可能受得了? 虽然父亲的选择让她有些失望,不过夏悦娆毕竟是夏家的女儿,她本不指望能通过这件事彻底打倒这个妹妹。 所以她选择放过尹飞——这种单纯又阴暗的男人,拿来对付夏悦娆,不是正好吗?
第40章 ,所谓报应 刘医生接到电话后很快赶到了夏家,夏云泽陪着夏朝颜去书房和老爷子道别。夏悦溪见他们进来,拐着弯儿打听夏悦娆的情况。 夏老爷子见她着急,事情也解决了,便点点头让她随意。 夏悦溪得到允许后连忙出了书房直奔夏悦娆房间而去,临出门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夏朝颜——后者只是微笑着和夏云泽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 「看你们上来,我能猜到你父亲的决定。」夏老爷子靠在椅子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不希望自家孙女受委屈,但是同样不希望夏家因为她闹出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人老了,大概想的更多的是子孙绕膝,享天伦之乐。 其实这么看来,他这个爷爷也不算称职。 夏悦娆上来后,他让周叔去打听了一下消息——苏玫那一巴掌下手不轻,夏悦娆呆在房间等医生的时候一直在哭着忏悔……那孩子也算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从内心深处由衷地希望那孩子能吸取今天的教训。 「你恨你父亲吗?」政宴今天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偏心很明显,朝颜这孩子如此聪明,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夏朝颜抿着嘴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恨吗?大概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无所谓。 因为她对父亲,本来也没有抱着太大的期待——父亲能对母亲那般薄情寡义,在母亲重病之时夜不归宿……对待当年爱得刻骨铭心的妻子尚且可以如此绝情,对她这个分别了十几年的女儿,能有什么感情? 她从来没有期待过他,哪里会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绪浪费在他身上? 「算了,这种问题知道答案也没什么意义。」今天一上午的闹腾,夏老爷子也累了,当下挥挥手,对两人道,「朝颜你回学校去吧,别把功课耽误了。云泽,你送朝颜回去。」 「好。」夏云泽应了一声,带着夏朝颜准备离开书房。 「啊!啊啊啊啊!」书房外面,女生绝望地尖叫声响起,接着传来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的刺耳声响。 是夏悦娆的声音。 听到外面走廊陡然的喧譁,夏朝颜好奇——她的那位二妹妹平日里最注重在父亲和爷爷面前的形象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悦娆,悦娆你冷静点!」 「刘医生,你确定你的检查没有出错吗?」 「这里不比医院,我只能做些简单的检查,夏二爷现在最好带二小姐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爸爸,爸爸,我们去医院吧,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刘医生一定检查错了!一定错了!」 女孩子哭得凄凉,联想到楼下苏玫那一巴掌,夏朝颜隐隐在心里得出了结论。 「老周,去看看,又出什么事了?」真是不得安宁。 很快,走廊里有繁杂的脚步声路过书房,匆匆下楼去了——二楼再次恢復了安静。 周管家很快回来,和出去时不一样,再次推门进来的管家脸色极为古怪。 「发生什么事了?」 「老爷子,二小姐的左耳,好像听不见了……」 「什么?!」夏老爷子愕然道,「怎么回事?!」 「还是因为昨晚的事,苏玫夫人打了二小姐一巴掌,力道大了些,伤到了耳膜……二爷刚带二小姐去第一医院重新检查,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夏朝颜完全没有把后续事情放在心上,她平静地和老人告别,拉着夏云泽出了书房。 大门口,夏悦溪送走了爸妈和二姐,一回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夏朝颜。 想到二姐可能会失聪的左耳,夏悦溪只觉得对夏朝颜的感情再次回到了初次见面时——都是因为她,自从她回到夏家以后,夏家就再没有恢復过以往的平静,都是因为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若是以往,夏朝颜一定直接无视这个妹妹不加掩藏的厌恶,但是今天她的心情同样不算好,所以在对上夏悦溪的眼神后,她丝毫没有退缩,直接瞪了回去,「怎么,你觉得夏悦娆耳朵受伤是因为我?」 没想到这一次她没有一笑置之,反而主动扯出了这个话题,夏悦溪结巴了一下,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要不是因为你,妈妈怎么会打二姐? 「夏悦溪,你没长脑子吗?」昨晚的事这个妹妹虽不是直接参与者,却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夏悦娆利用,做了帮凶。如果放任她这么单纯下去,迟早有一天要吃亏。夏朝颜再不和她客气,「打夏悦娆的人是苏玫,夏悦娆挨打是因为她唆使尹飞算计我,怎么到了你这里,这一切都成了我的责任?」 「我……」 「还有,昨晚我说回学校,你接了夏悦娆的电话一定要去唱歌,所以给了尹飞下手的机会。我问你,昨晚我被你二姐姐的好朋友算计的时候,你呢?我被人欺负,孤立无援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这件事自己不在理,夏悦溪再次噎住。 「现在你跑来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夏朝颜冷笑道,「夏悦溪我告诉你,因为你是我的亲妹妹所以我对你多加忍让,你不要太得寸进尺——脾气再好的人,忍让也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我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对于长姐不加掩饰的指责,她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女孩子呆呆站在原地,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欺软怕硬的臭丫头,就会窝里横。」 夏朝颜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话音一落,夏悦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出了眼眶。 女孩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大声说道:「连妈妈都没有骂过我!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 说完,捂着脸「噔噔噔」地跑进客厅,沖回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隐约听到二楼传来「砰」一声响,夏朝颜耸耸肩,对夏云泽道:「我骂完了,我们走吧,大哥。」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骂她想很久了?」 「没有啊。」夏朝颜一副「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的不满语气,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就是今天心情不好,那臭丫头没什么眼色,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是吗?」 「当然。」 其实,她本来是不想管她的——就像父亲对她没什么感情,她对这个小妹妹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她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只有比白开水还要寡淡的血缘。 因为她是妈妈的女儿,所以她没有把她列入復仇对象,哪怕她一直和苏玫站在同一条战线。 她不想伤害她,但是也没准备去保护她。 无视她,不去搭理,让她自生自灭。 这个想法持续到昨晚——十六岁的小女孩鼓起勇气反省自己的错误,请她吃饭,给她道歉……虽然最后这一切都被有心人利用,但是,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这个妹妹跟了苏玫这么多年,骨子里仍然保留了闻馨的倔强和纯善——善良不该被人肆意践踏和利用。 如果可以,她愿意腾出一点心思放在这个妹妹身上,护着她远离她和苏玫之间的争斗。 实在做不到的话,也要尽量点醒她,让她不至于被别人利用。 这次依然没有让夏云泽把车开进学校,告别了夏云泽,夏朝颜撑着伞慢悠悠地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药的副作用,她现在很困,眼睛也磨得难受。看了眼时间,夏朝颜决定先回宿舍睡一觉——下午的课赶得上就去,赶不上就算了吧……少女在心里这么想着,反正是公共课,翘一次没关系的吧,她真的好睏啊。 想到这里,夏朝颜再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同学,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咦?你是……潇潇?」拎着奶茶的女生一脸震惊地打量着她,喃喃道,「我没认错吧?你真的是潇潇?」 潇潇?这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了。这是她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给她取得名字。 她揉揉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你好,你是……」这个女孩能叫出她的名字,肯定也是孤儿院长大的孩子。 她六岁进了孤儿院,十岁被养父母收养,之后再没有回过孤儿院,那些小伙伴的长相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是徐芊芊,你不记得我了吗?!」女生自然地抓住她的胳膊,惊喜地说道,「你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 徐芊芊?原来是她啊。夏朝颜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把胳膊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徐芊芊不是孤儿院的孩子,她住在孤儿院附近,年纪和孤儿院的很多孩子相仿,所以小时候经常到孤儿院和大家一起玩耍。 「好久不见呢。」徐芊芊察觉出她的疏离,有些讪讪地收回手,笑道,「你在槿大读书吗?」 「嗯。」 「被收养了真好啊,留在孤儿院的孩子很少有读到大学的,就算学习再好也没用。」 「嗯,挺可惜的。」 「我家在槿大周围盘了个门面开了家奶茶店,你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奶茶给你打七五折。」 「好。」好睏啊,什么时候才能说完?夏朝颜觉得无奈。 她以前在孤儿院属于被其他小伙伴孤立的那一个,说起来,带领大家孤立她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位徐芊芊姑娘,她难道忘了小时候带人把她打伤进医院的事了吗?为什么可以毫无芥蒂地仿佛故友重逢? 就算是在孤儿院,她们也算不上朋友吧? 「对了,你还记得邱谨言吗?」说起这个名字,徐芊芊满脸崇拜,「你被领养后没多久,他的亲人也来孤儿院把他接走了,那傢伙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邱家少爷了。」 「哦。」所以呢?和她有什么关系? 「他回家以后还是经常回孤儿院看望大家——在那么多被领养的小孩子里,好像只有你没有回过孤儿院哎……」徐芊芊随口说完,又连忙摆手,「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嘛。」 又来了,这人二十几岁了,为什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教训别人啊——一边含沙射影地指责别人,一边又摆出宽广大度的样子说着宽恕的话……偏偏孤儿院的时候大家都很吃这一套。 她初到孤儿院不是很懂她话里的门道,因此吃了不少亏。 最严重的一次,因为她不肯听她的话,她煽动那群围着她团团转的男孩子对她拳打脚踢直到她失去意识…… 不愉快的记忆戛然而止,夏朝颜果断打断徐芊芊的喋喋不休:「我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一步了,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聊。」 「哎,你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女孩子要走,徐芊芊一把拉住她,委屈地问道,「你是不是还在为小时候的事生我的气?」 「……」 没等她说话,徐芊芊自顾自继续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们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记吧,好不好?」 夏朝颜:「……」受害者没说话,你这个施暴者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被打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说忘记就忘记。 「我真的有事……」 「那你把微信给我,等我有空了联繫你。」 夏朝颜:「……」 「来,你扫我二维码……」 夏朝颜:「……」我为什么要加你微信?! 夏朝颜耐心耗尽,正想直言拒绝,身后有人经过。 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接着,男人的声音清冽如山泉,悠悠淌进她耳中,「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去休息室拿资料的吗?」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第41章 ,孤儿院的回忆 这小姑娘似乎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这是霍清珣第三次见到夏朝颜时的想法。 霍老师似乎每次都能在我有麻烦的时候准时出现。这是夏朝颜再见到霍清珣的想法。 于是,小姑娘眼里崇拜的光又亮了几分。 打断了两个女生的交流,霍清珣看向夏朝颜,淡淡道:「还不走,等着我把资料给你送过去吗?」 男人眼神清冽,直接无视了一边的徐芊芊,说完后先一步往学校大门走去。 夏朝颜沖看着青年背影发呆的徐芊芊笑了笑,说道:「我们老师来了,我先进去了。」 这次徐芊芊没有阻止她。 她只是看着青年的身影,喃喃道:「老师……吗?」这男人,看气质不输邱谨言,居然只是个大学老师?真是可惜……比起大学老师,她还是更喜欢邱谨言那种大少爷。 进了校门,走在前面的青年慢悠悠放缓了脚步,等到女孩子追上来和他并肩。 「霍老师。」把青年纳入自己的太阳伞,夏朝颜笑得十分孩子气,「你有什么资料要给我啊?」 霍清珣反问她:「你家里的事解决了?」 「哦。」夏朝颜点点头,「解决了。」 「可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她在校门口和那个女生谈话时,紧抿着嘴角,握着伞柄的手用力地骨节清晰可见。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晚到几秒钟,她会直接甩冷脸走人。 「哎?」夏朝颜摸摸自己的脸,小声问道,「我的表情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唔,我现在的确心情不好。」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夏朝颜忿忿说道,「我觉得我爸爸很偏心,明明我才是他的亲身女儿,可是昨晚那样的事情发生后,他却一心只想保护我继母带过来的妹妹……」少女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她扯着他的袖子,仰头看向他,「霍老师,我觉得委屈!」 这可怜巴巴的表情……她把他当成她家长了吗?小学生告状一样。 「养了十几年,就算是条狗,也会有感情的。」早上挂了电话没多久,他收到了连翘发过来的资料,里面详细记载了夏家近二十年发生的事。他很清楚身边的小姑娘在夏家的尴尬处境,「而感情这种东西,是影响一个人作出判断的关键性因素。」 「可是我是他的女儿!」想想觉得不服气,夏朝颜嘟囔道,「我才是他至亲的人!」 这话完全是小女孩闹脾气的语气,霍清珣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他无奈道:「你在他身边几年?六岁到十九岁,你和你父亲之间留有十三年的空白。」 「……」 「十三年,再深厚的情谊也会消磨殆尽。」 「……可是……」夏朝颜觉得更委屈了,「可是我也不想一个人啊……」就算不抱期待,当至亲选择委屈我的时候,我还是会觉得难过。 湿漉漉的大眼巴巴望着他,嗯,老宅里的猫每次找他要猫罐头时,就是这个样子。 这里没有猫罐头给她,他只能摸摸她的发顶:「乖。」 夏朝颜:「……」霍老师摸她头了?他的掌心凉凉的,好舒服。 暗沉沉的心瞬间明朗起来,夏朝颜红着脸问道:「霍老师,你去哪里啊?」 「实验室,我下午有课。」 「太阳这么毒,我送你过去吧。」她毫不羞怯地说道。 「不用了。」 直白的拒绝,夏朝颜还想再说,霍清珣问道,「你不困吗?」 「你怎么知道?」哎?她困得想就地睡倒,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你眼睛很红,脸也是。」到了分岔路口,霍清珣停下脚步,猜测道,「应该是昨晚那药的副作用。」对上她的兔子眼,他低低笑了声,问她,「又热又困,很难受吧?」 「还好……」她言不由衷。 没错,她现在的确又热又困,只想回寝室吹着空调睡觉。可是,如果是和他一起的话,她觉得再难受一点也完全扛得住。 「回去休息吧。」这么热的天气,让一个小女孩打着伞送他去实验室……想想都会良心不安。 这么快又要分开了,学校这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偶遇,夏朝颜鼓着腮帮子,没动。 霍清珣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陪着她站在太阳底下,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他在纵容她的任性……怎么能让他一直这样晒着,夏朝颜吸了吸鼻子,依依不捨地说道:「我回去了,霍老师。」 女生走了两步,回头看他一眼,小声道别:「再见。」 另一条石径小道上,女子撑着太阳伞,拧眉看着分别的两人,喃喃道:「那女生是谁……」 「咦,陶婉,那是今年新调回来的那位副教授吧?」好友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友的眼光着实不错,「听说你和他是校友?」 「嗯,在国外读书认识的。」 「嘿嘿,婉婉,你的学长就是他吧?」这八卦最近在他们法学教师群里已经传遍了——陶婉国外留学归来,人长得漂亮,性格淑静,他们群里有好几个小伙子对她有意思。 只不过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结果某天忽然有人说看到她给生科院的帅哥送蛋糕,那个时候陶婉解释说对方只是他的学长。不过嘛,她说那话时烧红的脸颊使得那句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力,反而更像某种不可说的遮掩。 「对啊。」陶婉回忆起留学的经歷,笑道,「异乡客嘛,没什么安全感,更容易接纳自己国家的同胞,更何况……」更何况,那个男人帮过她。 「更何况什么?」这种承接词后面通常会有大八卦。 「学长他帮过我,在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 「哇,英雄救美啊?」 「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小事而已。」他为她解围,却连名字都懒得告诉她。前几天她去给他送甜点,他居然问她是谁…… 她对自己的外貌身材还是很有信心的,从小到大,从来只有男人围着她转,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去追求一个人。 结果呢? 他当时的反应简直把她的自信敲击得支离破碎。 他甚至完全不记得她是谁。 「哎婉婉,我说一句你别生气啊。」 「什么?」 「我看那男人刚才和人家小姑娘挺亲密的,我觉得你可要打听清楚了。」好友认真说道,「现在那些教授啊老师啊什么的,好多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私下里不知道玩过多少小姑娘呢,更别提你那学长长得挺不错,我估摸着对他投怀送抱的女生肯定不少——你看刚才,他不是摸了人家女生的头么?」 好友的话再次勾起了她心里的不安:对啊,那个女生是哪个专业的?为什么和他那么亲密?是妹妹还是女友?女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他……应该不会喜欢那种小女孩吧? 隐隐有了危机感,女人贝齿咬着嘴唇,思量片刻决定先去打听一下他和那女生的关系。 下午有课,顾蓁蓁和叶一一去食堂吃饭后直接去教学楼。给叶一一打了个电话委託她帮忙签一下到,夏朝颜拖着沉重的双腿,推开了寝室的门。 「咦,朝颜你怎么回来了?不去上课吗?」宋薇回来寝室补妆,没想到能遇到夏朝颜——这乖乖生今天居然准备逃课? 「嗯,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下午的课翘了。」空调的冷风一吹,夏朝颜哆嗦了一下,翻出睡衣准备去沖个澡。 「公共课我也翘了。」宋薇笑道,「反正老师不点名。」 「你要出门吗?」察觉到宋薇和她说话客气了很多,夏朝颜猜到是因为知道她身份的缘故。对方放低了姿态,不再和她争锋相对,她也乐得轻松。 「我男朋友在下面等我呢,约好了一起去打桌球。」 「这样啊。」提起宋薇的男朋友,夏朝颜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今夕何夕发生的事——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对女友的室友不管不顾,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什么可靠的傢伙。 不过她和宋薇还没有要好到可以去评价她男朋友的地步,夏朝颜这话没有说出口。 洗完澡出来时,宋薇已经不在寝室了。 夏朝颜爬上床,几乎是一秒入睡。 「咦,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这个是徐芊芊,经常来找我们玩的。」 「邱谨言你和我们一起啦,不要和那个怪人玩了。」 邱谨言?身上很痛,肚子很痛,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小男生张开双手挡在她面前。 邱谨言……你挡在这里做什么?你以为你现在挡在我前面,我就会感激你?我被揍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愤怒地咒骂着。 孤儿院的大家本来对她很友好,包括经常来玩的徐芊芊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直到来了邱谨言。 长相精緻的小男孩,跟着院长来到孤儿院,说话做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既讨院长喜欢,也讨孤儿院的其她小女孩喜欢。 徐芊芊就是其中一个。 和那些小女孩单纯喜欢好看精美的东西不一样,徐芊芊对邱谨言有一种变态的占有欲,每次看到邱谨言和别的女孩子说话玩耍,她就会带着围着她转的男孩子去把人家姑娘教训一顿。 她自然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发现徐芊芊的霸道后,她一直尽量远离邱谨言,谁知道那个臭小子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着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于是,她被徐芊芊的粉丝团揍了一顿,被送进了医院。 「那种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关系,院长您何必这么生气?」她躺在病床上挂着点滴,听到外面院长和徐芊芊父母的争执。 那个时候她不是很懂,为什么有些大人可以满不在乎地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因为她没有父母,所以可以随随便便像弄死小猫小狗一样弄死她吗? 不能这样,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随随便便可以抛弃的物品,不能任由他们欺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被徐芊芊打死。 「不能这样下去的话……那就在她没得手之前,杀了她吧。」那个时候,脑子里忽然响起温柔的女声,用慵懒而随意的语气,说着残酷的话,「杀了她,她就再也不能欺负你了。」 「你要知道,只有死人,是完全没有威胁的哦。」
第42章 ,柳絮和柳萌萌 外面天色转暗,阴云压境,风雨欲来。 从床上坐起,夏朝颜揉着乱糟糟的头髮,坐在床上良久未动——啊啊?居然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是因为今天遇到了徐芊芊吗?就像她说过的,在外面漂泊的十几年里,她遇到的都是怀着善意的人——院长,孤儿院的小伙伴们,养父养母,柳絮姐还有大学认识的大家…… 当然,上苍给了她这么多美好的恩赐,自然也会给她少许的磨难。 在孤儿院里平静的生活,因为那个叫邱谨言的男生彻底打乱了。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他的长相,但是她一直记得孩子的拳脚砸在身上的感觉。 很痛苦。 知道她在孤儿院生活得不好,所以她离开时,院长告诉她不要再回来了,希望她彻底忘记孤儿院的生活。 她一直在努力这么做,直到今天遇到徐芊芊。 睡衣被汗水打湿,夏朝颜爬下床,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沖了澡换好衣服,等着顾蓁蓁下课后联繫她一起吃晚饭。 吹风嗡嗡的声音里,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夏朝颜吹完头髮,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 一看电话,她连忙回拨了过去。 「姨~」小女孩甜甜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萌萌?终于想起来给小姨打电话啦?」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甜,夏朝颜觉得每次听她说话,心就像陷进了棉花糖一样。 「姨,我和妈咪明天就要回来了!」小女孩的声音很兴奋,「萌萌很快就可以见到姨姨了!」 「明天回来吗?」夏朝颜刚说完,电话那边换了个温柔的女声,「朝颜,我买了明天的机票,礼服已经先一步运回来了,明天你和我去物华工作室试穿一下,看需不需要改,还有你朋友的礼服,她们如果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吧。」 「姐,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她前几天刚和她提起这件事,她居然这么快连成品都寄回来了? 「你回夏家的第一个生日,自然要慎重。」女声依然温柔,却难掩傲气,「我柳絮的妹妹,可不能给别人轻看了——特别是你那居心不良的继母和妹妹。」 「姐你真好。」 「现在才发现我好?」 「早就发现了,一直很好。」 「嘿,萌萌,不许偷吃巧克力!」电话那边女声远离了一瞬,很快回来,说道,「先不说了,我明天下午4点到,你没课的话来机场碰面,我们一起去物华。」 「好。」 挂了电话,夏朝颜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瞬间有了依靠。 从十岁被柳家收养,到现在这么多年,柳絮一直是她追赶的目标——这位姐姐比她年长五岁,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比起夏家的妹妹们,她和这个没有关系的养姐反而更像亲姐妹。 柳絮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养母是位服装设计师,她耳濡目染,对服装设计颇为迷恋和执着,加之本身天赋极高,十六岁的时候被f国一所极负盛名的学院破格录取,独自一人远赴异国他乡求学。 自那以后很少回国,求学期间获奖无数,二十岁进入世界知名的物华工作室,经过两年的打拼,成为物华首席服装设计师…… 怎么听都是无比传奇的经歷。 但是让她真正对这个姐姐刮目相看的原因,和这些传奇无关。 没有人知道,十九岁那年,她的这位姐姐毅然放弃了物华的邀约,放弃了导师为她提供的比赛名额,只为了能顺利孕育腹中的小小生命——未婚先孕,在思想比较传统的柳家是大忌,养父养母都要求她打掉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更何况,那时正是决定她未来职业生涯的关键时刻——物华的邀约,很多设计师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得到,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是她前男友的孩子,那个男人长她四岁,两人在异国的酒吧相遇,她对他一见钟情。 他们在前不久刚刚分手,原因是他的未婚妻找上了门……无比狗血的故事。 她听在耳朵里,觉得分外不解——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把孩子生下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前程。 「因为我很爱他啊,所以,为什么不生下来?」那个时候,十八岁的少女看着医院病房的窗外,眼神坚毅,「而且,在一起是我提出来的,上床是我趁他喝了酒强上的,分手也是我提出来的……想想,我好像完全不亏啊。」 她一直觉得柳絮是个很温柔很听话甚至可以说有时候很软弱的女人,所以在那个时候,听到她说的话,她是震惊的。 没有懊悔,没有仇恨,也没有惋惜——她很平淡地诉说着她的情史,表现出的是完全不符合年纪的淡然和成熟。 她的这位姐姐,看起来温顺柔软,其实埋在骨子深处的是外人不得窥见的傲气和坚毅。 …… 第二天下午,她带着两位室友如约到达机场,接到了归国的母女两人。 小女孩披着头髮,小小的水晶髮夹把刘海别了起来,看到夏朝颜的那一刻,她松开了母亲的手,颠颠地跑过来扑进了夏朝颜怀里。 「姨姨……」小女孩拖着软软的尾音,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 「哎哟,口水全亲我脸上了!」小糰子又香又软,夏朝颜捏捏她的脸笑道,「见到姨姨开不开心?」 「开心!」小女孩勾着她的脖子求抱抱。 抱着她站起身,柳絮已经停在了她面前。女人化着淡妆,漆黑的长髮烫成了大波浪卷,一身休闲装,乍一看帅气无比。 「哇,艾丽娅和我想像的很不一样啊……」顾蓁蓁小声和叶一一咬耳朵,「我一直以为柳絮姐姐会是那种全身上下挂满名牌的移动广告牌……这穿的也太随性了吧……」 「朝颜,好久不见。」柳絮拥抱了妹妹后,温柔地和妹妹的室友打招唿,「你们好,我是柳絮。」 「柳絮姐姐好!」明明声音很温柔,可是这一开口,铺面而来的女王气场是怎么回事? 见过面后,柳絮拦了辆的士带着三人直奔物华工作室而去。 物华的总工作室在f国,里面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的设计师,柳絮作为物华的首席设计师,大多数时候呆在总部。槿城这家分部,今天也是她第一次过来。 事先联繫了分部工作室的负责人,谁知到了门口却被毫不客气地拦了下来。 「抱歉,我们工作室的设计师需要提前预约。」 「我不是给汪铭洋打过电话了吗?」柳絮摘了墨镜,疑惑道,「他没跟你们说吗?」 「不好意思,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前台小姐客气地回答完,迟疑道,「要不然,您再跟汪总联繫一下?」 「好吧。」不知道为什么汪铭洋没有把消息传递到,柳絮摸出手机,对夏朝颜道,「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嗯。」 似乎信号不好,柳絮握着电话到了外间。 即使到了这个时间点,物华进进出出的客人也很多,三个美女站在前台,有人进出时不免会多看两眼。 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前台提议道:「几位小姐可以到那边休息区稍作休息,我给几位倒杯水。」 柳檬被夏朝颜抱着,一路上安安静静,此时忽然扯了扯夏朝颜的头髮,趴在她肩膀上小声说:「姨姨,我想上厕所。」 「急吗?」 「急……」小姑娘红了脸。 「噗。」夏朝颜笑了声,带着柳檬去前台询问卫生间。 「卫生间?」前台小姐愣了愣,说道,「出了物华往左手边走,第二个岔路口有一个商场,里面有卫生间。」 「大概要多久?」 「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正说着,刚好门口进来了客人,前台连忙去询问登记。 「姨姨,我想上厕所……」柳檬涨红着脸,抓着夏朝颜的手,小小声道,「急……」 「你们物华没有卫生间吗?」这么大一个工作室,不会连个卫生间都没有吧? 「额,我们贵宾休息区是有卫生间的,可是您没有预约,所以……」没有预约,不能进去,所以物华的卫生间你用不了。 夏朝颜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卫生间,不会打扰到里面的客人。」 「抱歉,这个我真的没办法通融。」这几位说是联繫了汪总,结果那个女士出门打电话到现在还没回来,鬼知道说的真话假话。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死规定? 「我说,你能让一下吗?」带着女儿来取定制礼服的贵妇人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挤开夏朝颜,不客气地说道,「没听到人家说的话吗?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她本想推开夏朝颜,谁知脚下没注意,直接把夏朝颜身边的柳檬撞倒在地。 贵妇人的膝盖撞在肩膀,小女孩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愣了两秒,张嘴「哇」一声大哭起来。 夏朝颜连忙把小姑娘抱起来轻声哄:「萌萌不哭啊,告诉姨姨哪里不舒服……」 「呜呜呜……」 「哎哟,吵死了!」被门口的哭声惊动,内室的门被人拉开,女人快步走出,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虽然是这位贵妇先动的手,但是人家毕竟是这里的客人不好得罪,前台小姐一时语塞。 「我说你们这物华现在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来?」那位贵妇被小孩的哭声吵得头疼,没好气地说道,「哭哭啼啼的吵死了。」 「啊,原来是邱夫人,您来取礼服的吗?」女人一见那位贵妇,立刻换了个脸色,礼貌地笑道,「您快这边请。」 「这边请?」夏朝颜单手抱着渐渐止了哭的柳檬,挡在了那位贵妇面前,冷笑道,「对小孩子动手,你还有脸了?跟我侄女儿道歉!」 「道歉?」贵妇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夏朝颜,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让我道歉?」 「妈,算了吧。」贵妇身后的女孩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小声说道,「这里人多。」 物华进进出出都是上流圈子里的太太小姐们,在这里争吵被人看到,很快就会在圈子里传遍——太丢脸了。 「哼。」明白女儿的意思,贵妇不耐烦地说道,「没教养的丫头,还不让开!」 「跟我侄女儿道歉!」夏朝颜沉了脸色,冷声道,「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邱夫人您别生气,我让人先带您进去。」夏朝颜身后站着的女人眼见要吵起来,连忙站到了贵妇身边,一边安抚贵妇的情绪,一边嫌弃地扫了眼夏朝颜,「这位小姐,你是物华的客人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本来很快就是了。」夏朝颜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不过,如果你们物华招待的都是这种没素质的客人,我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 「哟,小丫头口气不小啊!」贵妇尖声骂道,「口无遮拦的贱丫头,骂谁没礼貌呢!」 「嗯?朝颜妹妹?」贵妇话音未落,内室的门再次被人拉开,看到前台站着的几人,男人诧异道,「你来定制生日礼服吗?」
第43章 ,前男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澈,有了熟悉的人,夏朝颜随手把柳檬塞到他手里,笑道:「表哥帮我抱一会儿,我要教训个人。」 表哥?软软的糰子被塞到他怀里,他下意识抬手接住了:这丫头居然叫他表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过……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女孩,小姑娘也正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这孩子……长得挺可爱的。 大厅里的气氛自从沈澈出来后突然变了,原本站在贵妇身边要给她撑腰的女人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了两步,跟在她身后的女儿则红着脸低下了头。 这人是沈澈的表妹?沈澈居然有表妹?不对,算起来夏家的两位千金可以算是他的表妹,那这位又是什么人?贵妇脑子还在思索,领口一紧,被人扯着领口提了起来,「不肯道歉是吗?」 少女动作粗暴,掐着她的脖颈,冷笑道:「我家萌萌从小到大从小到大没被人欺负过,你居然敢踢她?」 「我,咳咳,你快放手,咳咳……」 「道歉!不然我就拧断你的脖子!」女生说着,手上力道加重了些。 「咳咳。」这女人疯了吗?还是有恃无恐?贵妇本来也是欺软怕硬,本来以为是一群没出过大学的学生,谁知道啃到了硬骨头。「我道歉就是了,咳咳,你先松手!」 「哼!」 「沈总。」得到喘息的贵妇第一时间却不是道歉,而是和沈澈打招唿,「您陪秋小姐来取礼服吗?」 她这么说,夏朝颜这才注意到沈澈身后还有人——咦,好漂亮的小姐姐,棕发碧眼,似乎是混血? 啊,这就是传说中沈澈的未婚妻,秋禾? 「邱夫人,幸会。」沈澈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有人打招唿,他当然不会置之不理。 不过,有礼貌不代表不护短。 「我家朝颜妹妹脾气不好,邱夫人没事吧?」 「没没没事儿。」沈澈什么时候多了个朝颜妹妹?联想到圈子里最近的八卦,邱夫人恍然:这丫头是夏二爷的长女?! 懒得理会两人说的什么,夏朝颜冷冷提醒邱夫人。 「不是说了道歉的吗?」小糰子自从出生以来,家里人包括她都是宝贝一样捧在手里精心护着长大的,这是第一次哭得这么可怜兮兮,她心疼得要死,没把弄哭她的人揍一顿已经算非常客气了。 「啊,当时没注意到,小朋友没事儿吧?」夏家的人不能轻易得罪,邱夫人说话客气了很多,「对不起啊,宝宝。」 她说的客气,沈澈再次低头看向怀里的糰子,不禁一愣——小糰子还和刚才一样,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望着他。 「你……」这双眼睛……熟悉感涌上心头,沈澈脱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就着他的胳膊往上爬了爬,胖嘟嘟的小手摸到他脸上。 怎么看都像个趁机调戏帅哥的小流氓。 萌萌这是做什么?看看柳檬,再看看沈澈,夏朝颜心里倏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萌萌这丫头,和沈家哥哥长得挺像啊……特别是眼睛。 「姨姨……」柳檬在沈澈脸上摸了摸,随即回头对夏朝颜挥手,「姨姨,你快看!会动的爹地!」 「……」 空气突然安静了。 一贯运筹帷幄的男人抱着小女孩愣在原地,云淡风轻的脸上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她叫他什么?爹地?他没听错吧?一定是听错了…… 他从来没有碰过……不对,有过一次……可是,那个丫头那时候才多大,刚成年吧…… 他们发生关系的那次他喝多了,之后愧疚了好长一段时间——并不是他不爱她,正是因为爱,所以无法接受自己的乘人之危——十几岁的小女孩,只怕还分不清爱和喜欢的区别。短暂的迷恋,短暂的热情,以她当时的疯狂,燃烧殆尽只是时间的问题——果然之后没过多久,她提出了分手…… 「没什么原因,就是我不爱你了……我们结束掉吧。」 不爱了,那这个小糰子哪里来的? 察觉到气氛不对,柳檬茫然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沈澈最先回神。 青年几步跨到少女面前,沉声问道:「这孩子的妈妈,你认识?」唤她姨姨,是她养父母家的亲戚? 「额。」夏朝颜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这孩子……」 「你知道我的时间多宝贵吗?汪铭洋,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我妹妹的生日,不是给你送温暖来的。」女人握着电话快步进来,丝毫没有发现大厅凝重的氛围,自顾自骂道,「我告诉你,给你三十分钟,给我把礼服送到工作室,不,二十分钟!」 「去你家?去你家干嘛?呵,少自作多情了,快点给我把礼服送过来!」说完,看了眼前台,「我把电话给前台,你跟她解释一下。」 把电话递给前台小姐,柳絮低声道:「你们汪总的电话。」 看热闹的女生忙接过手机。 柳絮这才抽空看向夏朝颜,然后,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站在夏朝颜身边的男人,和他怀里抱着的她的女儿…… 「沈澈?」丝毫没有见到孩子她爸的尴尬感,柳絮一脸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絮……」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好久不见。」柳絮走到他面前,打量了他一瞬,对夏朝颜道,「你们认识?」 「啊,姐,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沈家哥哥是我表哥。」夏朝颜僵着舌头说道。 「啊,那还真是有缘。」柳絮笑了笑,对着柳檬伸手,柔声道,「萌萌,来,妈妈抱抱。」 「妈咪。」见到母亲,柳檬顿时把会动的爸爸丢到了一边,张开手扑到柳絮怀里,小奶猫一样地撒着娇,「妈咪。」 沈澈被迫放开手。 「萌萌乖。」柳絮把女儿的衣服整理好,发现女儿红通通的双眼,关切问道,「萌萌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柳檬摇摇头,小脸凑到她耳边,含煳地说道:「妈咪,我想嘘嘘……」 听到这话,柳絮看向前台的女生,问道:「电话接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当然,当然可以。」汪总在电话里已经交代了这个人的身份,女生把手机递给柳絮,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激动地回答道,「艾丽娅老师,我这就带您进去。」 艾丽娅,是传说中物华的那位首席设计师吗?她回国了?首席设计师……居然这么年轻? 重磅新闻。 而且,这位艾丽娅和沈总是什么关系?情人?还是男女朋友?孩子都这么大了!人沈总未婚妻还在后面站着呢! 邱夫人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来对了——这可是惊天的八卦啊!沈澈忽然冒出这么大个女儿,女儿的母亲还是国际知名设计师,这沈秋两家的联姻,只怕悬了。 「朝颜,叫上你室友,我们进去吧。」女子清亮的眸子四下扫了眼,对礼仪小姐说道,「我不着急,你先带客人进去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清场。 邱夫人识趣地领着自己的女儿进了内室——八卦看看就行,为此得罪人还是不要了。 「柳絮……」闲杂人等清理得差不多,沈澈终于再次出声,声音干涩,「这孩子……」 「是不是很可爱?」柳絮抱着柳檬,指着沈澈说道,「叫爹地。」 「爹地。」小女孩听话地唤了声。 稚嫩的童音,直直砸在他心口,激起锥心刺骨的痛楚——这是他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他这个父亲,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存在…… 「她叫什么名字?」顿了许久,沈澈艰难地开口问道。 「柳檬,小名叫萌萌。」柳絮看了眼沈澈身后几步开外站着的美人儿,淡声道,「沈澈,我们分手有几年了?四年?还是五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她带着他的女儿,而他陪着他的未婚妻……女子无奈地笑了,说道,「既然再次相遇了,我不会限制你见萌萌,但是……只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萌萌跟着我也很好,所以……」 她从来没想过瞒着他,也没想过躲着他。 既来之则安之。 她不会逃避,不会怨恨,但也不会妥协。 「柳絮,我……」沈澈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语——他很清楚她的脾气,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柔软可欺,其实骨子里的决绝他早就领教过。 「你们聊完了吗?」沈澈身后,棕发碧眸的年轻女人终于走上前来,她站在沈澈身边,保持着一拳的距离,看向柳絮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好,我是秋禾。」女子说话的语调很慵懒,沙沙哑哑,就像羽毛轻轻滑过耳朵,滑进心里,「是沈总名义上的未婚妻。」重音落在「名义」两个字上。 她这么介绍,就是在撇清关系,沈澈却没有任何的不悦和惊讶——这个女人一向会审时度势,本来他们之间就是合作关系,为了沈家和秋禾的共同利益。 秋禾?名义上的未婚妻? 柳絮的视线落在秋禾身上,秋禾依然面无表情,任她打量。 「秋思是你什么人?」那年找上门嚷嚷着自己是沈澈未婚妻的女人,也姓秋,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 「那是我大姐。」她认识秋思?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柳絮这么一问,很多问题顿时不言而喻。 「你当年和我分手,是因为秋思?」无法言喻的荒唐感涌上心头,沈澈逼近两步,低声问道,「秋思找过你,她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不用问得这么清楚,豪门里那些女人惯用的手段无非那几种。他只想听她亲口说,说当年她提出分手的原因。 「她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在回忆起那天的事,柳絮心情不是很好,语气僵硬了很多,「我一无所知的男人,是别人的未婚妻。」 「……」果然如此。看着柳絮毫无波澜的脸,沈澈握紧了拳头,「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他?她的骄傲绝不会允许她低头去询问这个问题,更何况,那个女人一起带过来的还有一张化验报告。「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沈澈,你想我问你什么?」 没想到她那位大姐从五年前就开始算计了?秋禾不动声色地把头撇向一边,抬手挡住嘴,低低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快憋不住的大笑——哈哈哈,秋思第一个算计的原来是沈澈吗?而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少爷,因为这场算计,被自己的小女朋友甩了?偏偏这个小女朋友还怀着他的孩子,一别五年之久…… 哎哟,忽然好同情沈澈怎么回事?不过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秋禾顿时笑不出来了。
第44章 ,往事 云扬秋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只不过几年前主事的老爷子病逝,秋家内部出现了分裂,各支之间斗得厉害。 秋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向沈家提出联姻的,当时的联姻对象就是秋家长房的大女儿秋思。 沈家虽然已经不需要联姻来巩固地位,但是这种事直言拒绝也不太好。沈家当时的当家人沈哲直接把秋家的意思告知儿子,得到的却是「我已经有女朋友」的回答。 秋家那场内斗,二房得到了陕中裴家的支持——没人知道裴家那种避世多年的家族为什么要牵扯进来——但是因为有了裴家的支持,二房一支的确占了优势。 秋家嫡系一脉几乎被逼入绝境。 无路可退,所以秋思找上了沈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只不过依然被青年毫不客气地拒绝。 她找柳絮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只是没想到这个下下策却毫无阻碍的成功了。 柳絮和沈澈分手,青年独自一人回国舔情伤,秋家那位大小姐以为自己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谁知道,转眼被自家同父异母的妹妹抢了先机。 在沈秋两家宣布订婚的那一天,裴家突然从云扬撤走了所有势力,二房猝不及防下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如今秋家大局已定,虽然元气大伤,但好歹得到了喘气的机会。 至于秋禾和沈澈的婚事…… 女子把前额滑下来的头髮别到耳后,无奈说道:「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本来今天她的父亲催促她和沈澈来定礼服时她就极不愿意——她和沈澈只是合作关系,时机到了婚约便不做数了,定礼服做什么? 刚好现在沈澈遇到了前女友,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找藉口开熘。 「不用了。」夏朝颜跑去找室友这么久没有回来,柳絮猜到她是在避嫌。她抱着柳濛,对前台的接待员交代道,「我先进去了,我妹妹回来后麻烦你带她们去设计师找我。」 接待员连连点头。 不想和沈澈继续纠缠不休,柳絮直白地说道:「当年的事情我没什么想谈的,我现在过得很好,沈澈你也一样,我们没必要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命定如此也好,被人算计也罢,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现在追究没有任何意义。 她过得很好,他看起来也不差,足矣。 女子离开的背影很决绝,沈澈没有回头,耳边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一如五年前。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般,一句简单的不爱了,决绝地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多久,从夕阳西下到皓月当空。 沈澈心情很不好,虽然这男人私底下不管心情好不好,都是一副扑克脸,但是这一次,秋禾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低气压。 现在说这些话或许不合适,秋禾坐在副驾座上,犹豫了很久,试探着问道:「沈澈,我们……解除婚约吧?」 「嗯?」解除婚约?沈澈侧头扫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应。 「你和你喜欢的人再次相遇,婚约对你来说就是个束缚。而且,当年订婚,本来也只是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是吗?」 作为秋家嫡系长子的私生女,她的身份一开始是不被秋家承认的。 她的母亲是酒吧的驻唱,无意中结识她的父亲秋覃,还在读大学的年轻姑娘没有任何感情经验,被男人玩过之后毫不留情的抛弃…… 私生女,没有母族的支持,初到秋家时迎接她的就是滚烫的茶水——她的骄傲和尊严,在进门的第一天,被长姐毫不留情地踩进泥巴。 直到,她成为了沈澈的未婚妻。 秋思没有做到的事,她做到了。 因为沈澈未婚妻的身份,秋家长辈对她赞不绝口,平辈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在秋家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和敬畏。 她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来自于身边这个男人。 没有了沈澈,她或许会重新回到举步维艰的境地,迎接她的不再是赞赏,而是变本加厉的责怪和辱骂……但是,他已经帮了她这么多,现在他有了自己该做的事,她不该拖累他。 「你要做的事,成功了?」男人思量了很久,反问道。 她要做的事?他还记得她要做什么? 「我知道沈少爷不稀罕和一个你不爱的人在一起——我也一样,所以如果真的要在秋家选择一个未婚妻,我比秋思更合适不是吗?」 「而且,沈澈,这次你帮了我,你欠我的那个人情,我们一笔勾销。」 「我要把秋思,把秋家踩到脚下,让他们后悔从前的所作所为。」 那个时候,听了她的豪言壮语,他只回了两个字——「幼稚」。 既然在他看来是幼稚的事,他为什么还要记在心里? 「没有,不过我……」 「那就继续。」沈澈发动了车子,冷声道,「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他不在意?真要不在意的话,在那个女人抱着孩子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么难过的神情? 「沈澈,当年帮你纯粹是个意外,你没必要……」你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 「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更不喜欢言而无信。」 男人冷冰冰的一句回答成功把秋禾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大少爷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性格,秋禾蜷进椅子里,没有继续话题。 「倒是你……」沈澈却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男人目光注视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问道,「居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我可不觉得只是因为柳絮的出现。」 男人话音未落,秋禾的手机响了起来。 少女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 「谁啊?」 「不认识,骚扰电话吧。」 「哦……」语调听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 秋禾懒得理他。 谁知没过五分钟,那个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秋禾拧眉瞪着手机,好像想把屏幕看出个窟窿。 沈澈停车等红灯,瞟了眼她的手机,只觉得来电号码分外眼熟:「看来是急事,接吧。」 他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秋禾嘆了口气,接起电话。 「霍家的人到了槿城。」电话那边开门见山。 「霍家?」秋禾愣了愣,想起他上回也问过关于霍家的事。 「嗯。而且,还是个大人物。」办公室里,夏云泽翻看着资料,无奈道,「我查到了他的身份,不过都是些简单的说明……需要你帮我完善一下。」 「你查霍家的人做什么?」霍家远在清陵,和槿城八竿子打不着吧。 「是朝颜认识的人……」夏云泽的声音更无奈了,「我不放心,所以……」 「……朝颜?」不知为何,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股火从脚底烧了起来,秋禾冷声道,「夏朝颜是你妹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帮你?」 朝颜朝颜,每次找她都是因为夏朝颜,他妹妹那么多,也没见他对其她几个这么上心! 她说完后,电话那边的青年陷入了沉默。 隔着手机,她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能听到他细长的唿吸声,但她知道,他的脸色一定很不好。 「是我冒昧了。」沉默片刻,青年沉声道,「抱歉。」 秋禾:「……」冒昧什么?抱歉什么?!夏云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挂断电话,少女用力捶了下车门,骂道:「笨蛋,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呵,这才是你想和我解除婚约的原因吧?」就说,这女人自私得很,突然提出解除婚约,肯定不会只是因为柳絮的出现。 「狗咬吕洞宾。」夏云泽榆木脑袋就算了,沈澈还在这里落井下石,曲解她的好意,秋禾冷笑道,「你们不愧是兄弟,都是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呵呵,恼羞成怒?」 「……」如果不是因为他开着车,秋禾绝对会把自己八厘米的高跟鞋砸他脸上。 「停车!」 「嗯?做什么?」 「我要下车!」 「现在?」 「现在!」 「好吧。」 望着扬长而去的法拉利,秋禾脱下高跟鞋狠狠砸了出去。 「沈澈,这辈子你都别想解除婚约了我告诉你!」 骂完又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少女光着脚走过去捡起鞋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夏云泽……夏云泽……呢喃着这个名字,秋禾呵呵笑了起来。 笨蛋,他都不知道你的心意,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他不是早就说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妹妹吗? 所做的一切,包括和你的合作。 你有机会接近他,都是因为他的妹妹啊,不然……你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和他接触的机会。 笨蛋,秋禾,你这个笨蛋。 你居然还对他发脾气……笨蛋。 …… 物华工作室里,到了下班的时间,员工们三三两两地打卡离开。 夏朝颜抱着睡得流口水的柳濛站在工作室大门口,看着自家姐姐和送礼服过来的大帅哥唇枪舌战。 「汪铭洋你居然好意思收我手续费?就借用了你几根针线,你找我要钱?!」 「不是要钱,是邀请你共进晚餐。」 「没看见我女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吗?我要带她回酒店休息。」 「你妹妹不是在吗?你让她帮你照顾几个小时……」 「别这么理所当然好不好?我妹妹还要回学校,哪来时间帮我照顾小孩?」 「那我这边可以安排人帮你照顾……」 「你安排人?你觉得我会放心吗?你擅自把我的礼服拿回自己家,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艾丽娅,只是吃个晚饭而已……」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可怜,再配上大帅哥委屈巴巴的表情,一般女人只怕早就心软了。 不过柳絮不是一般女人。 她毫无同情心地翻了个白眼,利落地转身,踩着高跟鞋走到夏朝颜面前,接过熟睡的柳濛。 「朝颜,那傢伙纠缠不休的烦死了,我带着萌萌回酒店,你先帮我拦着他。」 女人拦了辆的士,毫不客气的把自家妹妹和自己的追求者丢在了原地,绝尘而去。 夏朝颜:「……」她印象里的柳絮姐姐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汪铭洋:「……」 「这帅哥真可怜……」试完礼服的顾蓁蓁一本满足,心情大好地和叶一一感慨着,「一看就是柳絮姐姐的追求者……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啧。」 叶一一:「朝颜,我们是不是该回学校了?」 再次被拒绝,汪铭洋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听到女神的妹妹要回学校,立刻自告奋勇:「我送你们回去吧,女孩子晚上挺不安全的。」 听到这话,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不用了不用了。谢谢谢谢。汪总再见!」 汪铭洋:「……」女神拒绝她,女神的妹妹也拒绝他,人生还真是失败啊。
第45章 ,你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夏云泽收拾好办公桌,拿起文件夹和车钥匙准备直接去「魅夜」。 进了电梯,男人还在思量着刚才那个电话。 那个女人今天怎么了?脾气那么大……既然她不肯帮忙,他可以单独去魅夜。 说起来,一直以来都是在麻烦她,她会觉得厌烦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估计忍耐很久了吧?如今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青年眉头皱成一团,握紧了文件夹——从合作开始的相互戒备,到如今秋禾单方面忍无可忍的爆发,他突然发现,现在的他,似乎过于依赖她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男人立刻在心里敲响了警钟——秋家的女人,合作可以,但他绝不能放任自己对她产生超出伙伴之外的其它情意,更何况,那个女人是他表哥的未婚妻子。 或许,他们之间的合作,是时候结束了? 「哟,这么巧啊。」刚下楼,红色的法拉利嗤一声停在了他面前,男人放下车窗和他打招唿,「今天怎么加班到这么晚?」 「你怎么在这里?」这傢伙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他还没这么闲。 「顺路。」男人笑道,「今天不是和秋禾去物华定制礼服嘛……回公司经过这里,刚好看到你,就想着停车和你打个招唿。」 「秋禾?」定制礼服?那他怎么是一个人?想起秋禾的电话,夏云泽讶然道,「你和秋禾吵架了?」 「我们吵什么架?」沈澈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觉得我像这么幼稚的人?」 「……」夏云泽,「秋禾呢?」 「路上她接了个电话,发了通脾气,非要让我把她放下车,我就把她扔路上了。」 夏云泽:「……」 沈澈:「哎,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打她电话问一下她走到哪里了……那条路不好打车,特别是晚上……」 「表哥,你该到舒医生那里检查一下了。」夏云泽冷声道,「我觉得你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你的未婚妻,你不担心,我担心什么?」 沈澈:「……」现在的媒人真不好做啊,看看他这个表弟,榆木脑袋,不开窍!人家姑娘都在电话里发火了,他居然毫无反应。 夏云泽骂完兄长后直接走到自己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沈澈从后视镜注视着他的举动,直到迈巴赫绝尘而去,青年才无奈摇了摇头,嘟囔道:「你要是把你在商场上的情商分一半到感情上,也不至于单身到现在……」 看夏云泽离开的方向,十有八九回桃源居去了。他还真是完全没把秋禾放在心上,可怜那姑娘遮掩着对他的心思不敢明说。 沈澈点了根烟,没有立刻启动车子。 或许是下午偶遇了初恋女友,或许是突然多出来一个女儿打乱了他的思绪,离开物华工作室后,他脑海里总是克制不住地浮现出过去的事,关于柳絮,关于秋禾。 柳絮是他的初恋,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爱过的女人,他初遇柳絮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只有十六岁,独自一人抱着手机坐在异国的酒吧里,不知道在看什么,露出傻傻的笑。 酒吧里混迹着各色各样的人,很多年轻女孩子把艷遇的狩猎场定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场地,她们打扮得或艷丽或时髦,密切关注着酒吧里动静,寻找猎物。 他在众多美女中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小女孩,和那些光鲜亮丽的美女们一对比,她实在简单得可爱,白t恤配牛仔裤,白净的脸上未施粉黛,怎么看都和眼下暧昧的氛围格格不入。而且,她年纪太小了……这样的女生,不是适合光顾这种酒吧的年纪…… 当然,那个时候他也就是打量了几眼而已——他去酒吧是为了很重要的私事,注意力自然不可能长久地停留在一个普通的小女孩身上。 只不过,在他离开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少女——她站在酒吧对面的路灯下面,黑亮的眼睛四下转了转去,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扬起嘴角——少女的笑容实在明艷,仿佛乍然亮起的火苗,瞬间点亮了昏暗的夜色……她的笑容让他生出了一种他们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的错觉。 她对他一见钟情。 成为恋人后,她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一见钟情……他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他其实不怎么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对方的外貌恰好在你的心动范围之类,而没有经歷过磨合的感情,总是会不自觉的加以美化。 那个时候他甚至在心里猜测,小女孩的一见钟情只是看中了他的脸。 豆蔻年华的少女,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追求梦想,在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他看来,值得鼓励也值得敬佩——他佩服她的勇气,也不介意适当的时候给与她一定的帮助。 但是他从来不觉得他对她的感情是爱情。 他以为得不到回应,单方面的热情消退以后,少女会主动放弃。 谁知一年过去,小女孩依然穷追勐打,乐此不疲。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总之最后,在她十七岁生日的那天,他满足了她的生日愿望,正式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确定自己对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不想失去她。 习惯也好,喜欢也罢,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护她无忧。 她和他说分手的时候,他正在考虑向她求婚——先求婚,等她完成学业,他就带她回国…… 他这么计划着,她站在他对面,冷冷说出了分手的决定。 「我不爱你了。」 女生这么说着,语气冰冷又决绝。 果然啊,一见钟情不靠谱。 被抛弃的青年站在原地,目送着女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在心里自嘲。 柳絮……青年在心里呢喃着这个名字,忽然觉得满车的烟味分外刺鼻。他拉开车门,把菸头碾灭了扔进垃圾桶,回身靠着车门注视着灯光明亮的公司大厅。 刺耳的剎车声响起,迈巴赫的速度在瞬间降为零,车窗放下,夏云泽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又回来做什么? 「我听朝颜说了……你准备取消和秋家的婚约吗?」 「朝颜妹妹真是大嘴巴……」沈澈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今天物华工作室目睹这件事的人不算少,消息传出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沈家少爷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这样的女婿,秋家还愿意接受吗?夏云泽稍一思量,得出了肯定的答案。 秋家不会在意这个,沈澈有女儿还是有儿子对秋家来说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沈家少爷所代表的财力和威望而已。 「我觉得暂时不需要解除婚约。」夏云泽分析道,「甚至,要是你对那个女人已经没感情了,我建议你最好娶了秋禾。」 「你,让我娶秋禾?」沈澈抽搐着嘴角,喃喃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秋禾的能力你是清楚的。」没有听清他后面那句话,夏云泽也不关心他到底说了什么,「作为魅夜这个情报组织的负责人,娶了她,对你没什么坏处。而且,以现在秋家的局势,秋禾十有八九会成为下一任秋家的当家人。」 秋家现在的当家人秋覃为人风流,私生女一大堆,却偏偏没有儿子。而那一堆女儿中,被他承认了身份的只有两个,秋思和秋禾——现在秋覃正值壮年,所以秋家的矛盾还不是很明显。一旦秋覃老去,或者出了意外,秋家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秋思是秋覃正妻的女儿,小心思多,看起来成熟干练,实际上从未经歷过真正的磨难,上不得台面。 秋禾恰恰相反,平日里隐忍退让,私底下悄无声息地组建自己的团队,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秋家各处,更有魅夜做后盾……秋家迟早是她囊中之物。 得到了秋禾相当于得到了魅夜,得到了外人求之不得的巨大情报网和资料库。 无论是事业还是家族,在他看来,秋禾的作用都远远大于柳絮。 当然,这样的比较必须在自家表哥没有感情偏向的情况下,所以他才会设立了「你对那个女人已经没感情了」这样的前提。 他的提议只是在已有的条件下把利益最大化,说到底沈家不需要牺牲子女的婚姻来换取什么,如果表哥对柳絮还有感情…… 「如果你仍然爱着柳絮,对秋家,我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秋覃不傻,这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他最先考虑的肯定是柳絮和柳檬的出现对沈秋两家婚事的影响,以秋覃的手段,柳絮只怕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我知道。」夏云泽说的这些沈澈当然明白,这也是他现在在考虑的事情。 他欠秋禾人情,答应和秋禾订婚,完全是为了还清当年的人情债——他答应过秋禾,婚约关系一直维持到她完成自己的愿望——如今,秋禾「把秋思和秋家踩在脚下」的目标还没有达成,他提出解除婚约,只会把秋禾置于更加不利的地步。 想到这里,沈澈哀怨的看了夏云泽一眼。 哎,可惜自家这个弟弟不开窍,不然,他把秋禾领回去,他不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吗?
第46章 ,男女通吃 夜色转深,酒吧一条街正是进入了狂欢时间,狭长的街道在灯光的掩映下看起来光怪陆离,不时有走路歪歪斜斜的人从不同的酒吧大门出来,有的一出门直接抱着垃圾桶吐得天翻地覆。 旧时光是这条街唯一一个清吧,浅色的灯光映照着浅色的招牌,闹中取静,与众不同之下反而更能吸引客人。 酒吧舞台上,年轻的男人抱着吉他边弹边唱,围绕着舞台一圈摆的桌椅已经全部满客。稍远一点的吧檯,年轻的女人没有过去凑热闹。她趴在吧檯上,晃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纯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出各种颜色。 「小姐,您手机响了。」吧檯里,调酒师把嗡嗡振动地手机拨到女人脸前,提醒道,「这个号码已经打来三次了。」 女人顺手抓起手机看了一眼,重新扔回到桌子上,嘟囔道:「不管他,臭男人。」 看来又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调酒师嘆了口气,回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 第三次,电话依然没人接。 夏云泽眉心皱得可以夹死苍蝇,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女生可能会去的地方,逐一筛选。 和沈澈分别后,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点担心——沈澈对柳絮旧情难忘,退婚是迟早的事,那个女人今天脾气那么差,一定是因为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既然是合作伙伴,适当的关心没什么问题吧?难得找到这么一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合作伙伴,如果她出什么意外,也是他的损失……男人很快把自己说服,开始了第四次拨号。 这次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只不过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听到电话那头男人的一声「喂,你好?」后,夏云泽迅速变了脸色。 「你是谁?秋禾呢?」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咄咄逼人。 「我是旧时光酒吧的调酒师,您口中的这位女士现在在我们酒吧,醉得不省人事,您看……」调酒师话音未落,被青年打断,「麻烦你帮忙看顾一下,我马上过来。」 「好的。」 挂断电话,调酒师把手机放回到熟睡的女人手边,轻声嘆息道:「有人关心,你还不算特别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把头髮染成了浅金色,修饰精緻的手指捏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把沉沉浮浮的茶叶吹开。她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低着头,她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猩红的嘴唇。 她是她的姐姐,可是她们长得并不像——一个是纯东方血统,一个则继承了母亲的一半白人血统。 「秋禾。」这个女人是她姐姐,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姐。 如果她愿意的话,她们可以好好相处。 她还在这么想着,坐着的女子忽然一抬手,把手里的茶水对准她泼了过来——茶水不是很烫,连带着茶叶,尽数浇在她脸上。 她愣愣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秋禾?」女人随手把茶杯仍在桌子上,讽刺地笑道,「以为进了我秋家的大门就是秋家的小姐了?谁给你的脸?」 「你的母亲就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你就是个骯脏的野种,居然还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姓秋?」 「第三者?野种?」她抹了把脸上的茶水,满不在乎地轻笑道,「当初有人为了勾引你口中的第三者居然谎称自己已经离婚,现在还把这个第三者生的野种接回了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直接被自己丈夫从户口本上踢掉了,你的母亲是多不招人喜欢啦?你呢,还不知道爸爸有多嫌弃你吧?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宝贝了?」 吵架,她从来没有输过,更何况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用那么不堪的话语侮辱她已经过世的母亲。 「爸爸若真是喜欢你,又怎么会把我接回来?」在女人涨红的脸色里,她继续道,「你以为是我求着回来的吗?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离开了秋家就活不下去了?蠢货。」 如果不是为了替母亲讨回公道,你以为我愿意回到秋家? 「我才不想回来……我才不想……」女人抱着枕头,轻声呢喃着梦话。 夏云泽正俯身把毯子盖在她身上,听着她含煳不清的梦话,他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些。 「其实你可以不回来的。」他拂开贴在她脸上的头髮,自语道,「有魅夜做后盾,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回到秋家,是你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明明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却偏偏选择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在他看来,这女人算是他见过的名媛贵妇里少有的聪明人,他以为她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以为她可以选择让自己轻松的道路,谁知道最后她会感情用事地把自己困进秋家的笼牢…… 「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我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沈澈和她解除婚约是必然的事,如果她愿意接受,他可以给她夏家女主人的身份,让她继续畅通无阻的走完想走的路。 就当做这么多年来她给予的帮助的回报。 当然,这是在她愿意的前提下。 青年在思考着小伙伴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忽觉肩上一重,白皙的腿直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女人似乎觉得这个姿势不是很舒服,她掀了毯子尝试着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夏云泽:「……」 别的先不说,这女人绝对是他见过的睡相最难看的一个,没有之一。 …… 九月开学,夏悦溪回了学校,夏悦娆因为耳朵受伤的原因暂时休了病假,在家里接受治疗。 夏朝颜的生日宴会越来越近,夏家长辈忙着确定宾客的名单,定制请柬,安排会场,联繫媒体。柳絮在物华专心改制礼服,汪铭洋继续锲而不捨地刷存在感,导致第二天柳絮直接把礼服拎回了酒店,拒不见客…… 大家似乎都在忙,于是把生日会的主角衬托得特别闲。 夏朝颜生活没什么变化,按部就班的上课吃饭睡觉,波澜不惊。 直到,再次遇到幼时的小伙伴。 听徐芊芊说在槿大门口遇到了夏朝颜,邱谨言这几天几乎泡在了徐芊芊家的奶茶店里,只希望能再见一次幼时的朋友。 大概老天被他感动了,蹲了三天后,他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潇潇……」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她告诉他,「我叫潇潇,院长说,是潇潇暮雨子规啼的那个潇潇」,后来她才知道,院长用丈夫的姓给她取的名字——萧潇。 听到他的声音,女生回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依然和小时候一样,充满着警惕和戒备,那时他觉得小女孩黑亮的眸子不适合那样的情绪,所以他总是去逗弄她,最后导致她被人打伤进了医院。 他想,他对她是怀有愧疚的,除了愧疚以外,还有一些其它的更为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在再次见到少女时变得更加清晰明朗——他想保护她,名正言顺地保护她。 「邱谨言?」男生的长相是陌生的,不过他身边的徐芊芊给出了提示。夏朝颜腹诽:这傢伙为什么阴魂不散的?他难道看不到他身边妹子的眼神吗? 说起来,徐芊芊挺有意思的。 徐芊芊对邱谨言的病态占有欲在小时候她就领教过,听她上回提起邱谨言的语气,这几年他们两人应该没有断过联繫。将近十年的相处,她绝对相信徐芊芊的占有欲只会增不会减。 所以,徐芊芊为什么要告诉邱谨言关于她的消息? 「你还记得我?」邱谨言完全没发现两个女生有什么不对头,他快步走到夏朝颜面前,激动得声音发抖,「潇潇,你还记得我吧?」 男生的眼神炽热而专注,夏朝颜在心里敲响警钟。 「你好。」她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的冷淡,以此来表达自己对男生的抗拒。 希望他有点情商吧。女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显然,老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得到回应的邱谨言热切地再次往前踏出一步,几乎贴到了女生面上。 「你果然还记得我!这么多年没见,我以为你会忘了我。」 夏朝颜条件反射往后退开几步。女生毫不客气地横下雨伞抵在了男生肩膀上,冷声道:「你想多了,你的身份是徐芊芊告诉我的……邱先生,还请你自重。」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男生为什么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而且,还是这么厚脸皮。 「哎?」白色的太阳伞横在两人中间,邱谨言皱起眉头,不解地说道:「你在防备我?」 夏朝颜:「……大学老师应该教过你什么叫陌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吧?」和不熟的人说话不要靠得太近,难道不是常识吗? 「我们又不是陌生人!」邱谨言委屈。 夏朝颜:「……」我们怎么不是陌生人了?就算在孤儿院里我们也不是很熟吧?更何况这么多年没见。 「我说。」毫无起伏的女声插入两人的谈话,「如果一个女生要跟你保持公众距离,那说明她对你完全没意思。」 女生站在树荫下,打量着路上的两女一男,死水一般的眸子转了转,视线落在夏朝颜身上。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啊,这个女生……夏朝颜对她印象深刻——上次目睹了她殴打林祁全过程还拦住她问路的女生,好像叫霍禅音? 「夏朝颜,上次说了要请你吃饭的,我来履行承诺了。」女生慢悠悠地走到夏朝颜身边,没等她回答,抬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眼神冷冷地瞥了邱谨言一眼,说道,「哥们儿,妹子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也该知难而退了不是?」 女生身材高挑,搂着夏朝颜肩膀斜昵他的模样看起来优雅中透露出几分痞气,活脱脱一个纨绔公子哥。 邱谨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对,她和潇潇是什么关系?动作这么亲昵……难道说几年没见,潇潇已经男女通吃了吗?
第47章 ,我是他的小迷妹 霍禅音,霍清珣……上次她问的就是生科院的实验室,她那时怎么没想到这两人的关系呢? 「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前不久跟你说过的那个女生。」一见面,霍禅音直接把夏朝颜推到前面,女生力道不小,毫无防备的夏朝颜几乎被塞到了男人怀里。 怕他不悦,她连忙往边上让了让,尴尬地笑道:「霍老师,我们又见面了。」 小女孩还和前几次一样,一见到他就手忙脚乱。霍清珣笑了笑,「对啊,挺有缘的。」 霍禅音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疑惑:「你们认识?」 「嗯,不久前认识的。」你念念不忘的蛋糕就是她做的……这话霍清珣没有说出口。 「哦,那正好,我还担心如果是陌生人在一起吃饭会尴尬呢。」 看样子霍禅音是专门来找兄长的,所谓「请她吃饭」不过是为了替她化解困境的託词。夏朝颜连忙道:「你们去吃吧,我回宿舍……」 「你回宿舍有事吗?」 霍老师是在关心她吗? 夏朝颜愣愣地摇头。 「没事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霍清珣开口,夏朝颜顿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傻乎乎地点点头。 「走吧。」青年拍拍女生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附近有家特色餐厅,味道不错。」 「嗯嗯。」女生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 霍禅音把脸撇向一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霍清珣你这个大尾巴狼……」 「您好,您的菜已经全部上齐。」 「嗯,谢谢。」 菜上齐后服务员退到了包厢外面,整个包间顿时安静下来。 「大哥,妈又给我打电话了。」霍禅音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你猜她这次说什么?」 「什么?」 「她说三叔回清陵老宅养身体去了,让我挑时间快点回去。不愧是我妈,倒是很清楚我的弱点,哼哼。」 「你要回去吗?」 「回去啊,所以我来和你吃告别晚餐来了——我不是很懂,三叔那样的性子,就算要养病,也不该挑老宅吧?二哥现在和裴琸斗得正狠,只怕没时间收拾我们家那些蠢蠢欲动的叔叔伯伯们……三叔这个时候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所以,母亲让你回去保护他?」 小姑娘似乎拘谨得很……霍清珣这么想着,一边回答着妹妹的话,一边用公筷给夏朝颜夹了只咖喱虾。 夏朝颜受宠若惊,小声道了谢后继续埋头专心吃东西——这两兄妹还真是……哪个人不是恨不得把自家乱七八糟的事藏起来不给外人知道,他们倒是好,直接在她面前闲聊,毫不避讳。 「也不是……额,说起裴琸,我觉得他这次要完蛋。」 「怎么?」 「林淮那就是只老狐狸啊,自己吃了身份的亏,转头扶持了裴励,这不就是那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两边都是裴家嫡系,接下来就看谁的牙厉害,能先一步咬死对方呗。」 「裴琸这个人不能小觑,依我看来,林淮和他比,还是差了一点。」 「嗯,说到底林淮还是不够狠,妇人之仁。裴琸这种人,就该让大哥你去教训教训……」 「……哦,我这个哥哥在你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 专心吃饭的夏朝颜险些把嘴里的鱼肉喷了出来。 似乎早就习惯了和自家兄长斗嘴,霍禅音淡定得很。 「不过,林淮不够狠也没关系,这次二哥可是一心想把裴琸扒层皮。啧啧,那傢伙现在是腹背受敌,真可怜……你说他没事儿干嘛非要杀了紫苑?二哥那人别的不说,这护短可是……」 「你说……」霍清珣轻轻放下了筷子,打断妹妹的话,淡淡问道,「裴琸,杀了谁?」 「额。」滔滔不绝的霍禅音陡然卡住。 糟糕,说漏嘴了,二哥专门叮嘱过不能告诉大哥这个消息的。 「紫苑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额。」霍禅音求助地看向夏朝颜,只看到女孩子一脸懵懂地跟着自家大哥放下了筷子——这姑娘估计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吧?霍禅音舔舔嘴唇,小声道:「就是半个月前的事,紫苑出任务被裴琸抓到了,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裴琸给她下了蛊,放她回了霍家,专门在二哥面前……杀了她……」紫苑和二哥身边那几个暗卫一开始都是跟着大哥的,大哥把她们一手调教成现在这个样子,后来转到二哥手下,但感情总是有的。 这也是二哥为什么要瞒着大哥的原因。 毕竟,大哥可比二哥更加护短啊! 听到这里,夏朝颜虽然不知道霍家到底是什么来歷,但是大概也能猜测出是什么样的家族了——上次霍清珣和她聊天谈起她的身世时,言语间对夏家非常了解,他应该查过她的底细。 夏家什么实力她还是很清楚的。霍清珣能把夏家掩埋多年的事挖出来,可见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强悍。 家里死了人,就算是下人,也会担心会奇怪吧?可是他们没有,霍禅音用死了一只蚂蚁一样的平常语气聊起这件事,甚至毫不在意有外人在侧。 对于死亡,这两个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还有,刚刚霍禅音还提起了一个名字——林淮。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就是上回她在医院偶遇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男人身边的下属带着枪,甚至在她误会林淮身份的时候直接想过杀了她…… 很危险的男人,而听霍禅音的语气,她和林淮是旧识。 兄长说过,他对霍家完全没有印象,哪怕不是槿城的世家,兄长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这个霍家,到底是什么来歷? 「哥,哥,你别生气啊。」要是被二哥知道是她说漏了嘴,肯定会扣她好几天的零花钱,「紫苑已经死了,二哥肯定会给她报仇的……」 「……」怒意的爆发只在一瞬间,霍清珣很快恢復了平静。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向夏朝颜,「怎么不吃了?饱了吗?」 「嗯。」夏朝颜点点头。 他们聊天的时候就她在拼命吃,此刻不只饱了,还有些撑。 霍禅音:「……」这小女生的胃只有指甲盖儿大小吧? 吃完晚饭,霍大小姐一挥手,自己拦了辆计程车,对路边的两人道:「哥,你的车不是停在你们学校停车场吗?刚好,顺路把朝颜送回宿舍。我赶晚上的飞机,先走一步啦。」 眼下八点,正是夜间最热闹的时候,夏朝颜跟着霍清珣往学校大门走。 「霍老师,」小女生跟在他身侧,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你不要难过。」 「嗯?」难过?难过什么?他诧异地迎上她的目光。 小姑娘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他恍然:她以为他在为紫苑的死难过? 「我不难过。」摸了摸夏朝颜毛茸茸的发顶,霍清珣低声道,「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我难过的事。」 男人毫无预兆地把冷漠的一面展示出来,神色平静,语气随意地谈论着死去的下属。 「紫苑她们那些人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护送霍家嫡系一脉走向更好的未来。就算为此丧命,也算死得其所,我……」后面的话,在忽如其来的拥抱下消失无声。 小女孩胳膊很纤细,环过他的腰,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他听到她说:「不要难过,霍老师。」 青年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任由小女孩像哄小孩一样轻声哄着,哭笑不得。 唿吸间是莲花清幽的香味,夏朝颜瞬间忘了自己的初衷。鼻翼动了动,她贪婪地吸了口气——霍老师身上真的好香啊,莲花的香味,是沐浴露的味道吗? 「占完便宜了吗?」感觉到小姑娘脸颊下意识往自己怀里钻了钻,霍清珣忍不住嘆气——他不怀疑她的拥抱最原始的目的是为了安慰自己,可是现在他也不怀疑这个小姑娘在趁机占他便宜。 「唔。」夏朝颜如梦初醒,忙松开青年的腰往后跳了两步,「霍老师,我,我不是……」我不是想占你便宜,真的,我是为了安慰你,我…… 小姑娘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霍清珣无声地扬起嘴角。 青年逆着光,脸上的神情被夜色完美的掩饰。等她怔怔收住声音,他没有接话,只是道:「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夏朝颜:「……」 霍老师一定把她当成流氓了。 女孩子耸拉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蔫蔫的样子实在可怜。霍清珣原本还想逗逗她,看她这样,顿时觉得心里塞了坨棉花,堵得慌。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都没有说话。 「清珣学长,好巧啊。」女人拎着精緻的小皮包,见到青年不禁露出惊喜地表情,「这个时间还在学校,今晚有实验吗?」 这女人不是上次在食堂外面见过的那个吗?夏朝颜心里警钟疯狂地响着,上次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是个觊觎霍老师的情敌! 「你好。」这位学妹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他们什么时候熟悉到可以直唿对方姓名的地步了? 「婉婉,这位就是你的学长啊?」女人身边还有一堆好友,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关于她和这位学长的八卦,此刻见了真人,顿时开始起闹。 「大帅哥一个,我们婉婉眼光真好。」 「学长叫什么名字啊?是槿城本地人吗?」 「学长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吃个饭呗!」 好友们起闹,陶婉红了脸,低下头纠结地捏着手提包的链子,期待地说道:「清珣学长,要是不忙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这些是我的朋友,大家都很……」 「他很忙,没时间!」女人羞怯地邀请被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讶然看向说话的女生,只见上次见过一面的小女孩几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青年的手臂,瞪着他们,兇巴巴地说道,「他要送我回家,没时间和你们吃饭!」 起闹的人群陡然寂静了。 等等,这位学长是有女朋友的吗?那陶婉这是想撬墙角,还是当着人女朋友的面?额,好尴尬啊。 「你好,你是……」陶婉到底比较镇定,虽然脸色有些尴尬,但声音依然温婉。 「我是他的小迷妹!」抱紧青年的手臂,夏朝颜一板一眼地说道,「很迷很迷的那种小迷妹。」 「噗。」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什么形容啊?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淡淡看了眼喷笑的人,霍清珣揉揉小女孩的脑袋,温声笑道:「学妹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丫头是个醋罐子,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一起。我就不打扰学妹的聚会了,玩的开心。」 霍老师好像很喜欢摸她脑袋呢。等等,霍老师在说什么?热气从脚底瞬间冲上脸颊,夏朝颜红着脸对着陶婉重重点头。 对,我不
第48章 ,我们不熟 青年这么说,明摆着护着自家女友,起闹的人顿时更加尴尬了。 陶婉是他们的好友,好友有喜欢的人,他们当然想撮合。但那是在对方没有女友的前提下,这样当着对方女友的面起闹,真的是非常没有教养行为。 「清珣学长,我……」他居然真的有女朋友了?上次送蛋糕的时候,他不还是单身吗?这么短短几十天……陶婉委屈委屈地红了眼眶,自己喜欢了他那么久,他怎么能够这么狠心? 这女人说哭就哭,真是厉害!还「清珣学长」?叫这么亲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我都不敢叫霍老师的名字!好生气! 夏朝颜拽紧霍清珣的衣袖,小猫护食一样炸了毛,狠狠瞪着对面泪眼婆娑的女人——哭什么哭!就算你哭得再梨花带雨霍老师也不会喜欢你的! 「陶小姐。」袖子快被抓破了,霍清珣安抚似的拍拍女孩子的手背,客气地说道,「我和你不算熟悉,你称唿我姓氏就好,不然……」 他看了眼身边的小女孩,状似玩笑道:「这丫头不小心误会了什么,我可能要哄好几天了。」 这话说得客气又疏离,直接打断了女子最后一点念想。 陶婉开口时声音哽咽了,低声道:「不好意思啊霍前辈,给你造成困扰了。」 「霍老师,我被蚊子咬了。」小女生声音不算大,恰好遮盖了她道歉的声音。说完看向面前的一行人,直接无视了陶婉的眼泪,乖巧地说道:「我们先回去了,老师们玩的开心。」 也不给陶婉继续说话的机会,小姑娘挽着青年的胳膊绕过了几人往女生宿舍走去。 陶婉静静看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捏紧包带,刚才的温柔一扫而空。她紧盯着女孩的背影,眼神阴郁,似乎想把女生后背盯出一个洞来。 「被人盯上了呢。」心里有个声音慵懒地提醒她,「眼神这么狠,看来恨你很得不轻。」 「你闭嘴!」回骂了一声,夏朝颜无视了身后女人幽怨的目光——她把霍老师拐走了,被情敌瞪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反正霍老师没和她出去吃饭,开心。 女生的好心情不加掩饰,青年觉得好笑。 「夏朝颜,」他唤一声女孩的名字,开门见山,「你很喜欢我吗?」 这样的问题由当事人问出来,或多或少都会给人自恋的感觉。但是青年的声音温柔而沉静,丝毫不带男孩子面对表白或者求证表白时的羞涩不安……与其说他在求证女孩的心意,此刻他的语气,反而更像探讨着某种学术问题。 这话若是别人问起来,夏朝颜只会送他一个白眼外加一句「自作多情」,但是此刻听到憧憬了这么久的男人问,她居然有一瞬间的失语。 「砰!砰!砰!」 耳边有心脏跳动的声音,敲击着她的耳膜,全身的血似乎都冲上了脑袋,耳朵很烫,仿佛烧起来了,脸也很烫…… 「我……」夏朝颜舔了舔嘴唇,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我很喜欢你?不,不对,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那种比喜欢更加复杂的,也更加纯粹的情愫,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形容给你听。 「抱歉,是我失礼了。」或许不该问得这么直接——十九岁的女生,在他看来就是个感情发育不完全的小孩,他不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女孩会懂得爱情和责任。 可是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里面除了铺天盖地的崇拜和倾慕外,还有不加掩饰的侵略性和占有欲。 她很喜欢他。 这个结论不是所谓的「自恋」或者「自以为是」,他也完全没有觉得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他只觉得很危险。 这个小女孩,对他的感情有种病态的偏执。 本来他只是这么猜测着,今天遇到陶婉后她的表现,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想。 倒不是害怕她的感情过于疯狂,他只是很好奇——她和他相识不久,确切的说,在第一次见面的的时候,她对他的情愫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为什么呢?任何人,任何感情,总不会毫无理由。 那她的理由是什么? 「霍老师。」青年做出让步,夏朝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委屈,「你不喜欢我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算是变相承认了她对他的感情。 「……」这次轮到霍清珣沉默了。 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 喜欢?不喜欢? 「你的感情,和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吗?」最后,老狐狸把皮球踢了回去。 「当然有关系!」自觉委屈的小女孩开始斤斤计较,「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可以不打扰你……如果你喜欢,是不是表示我……可以继续追你?」 「追我?」 「对啊,我现在在追你,你没看出来吗?!」语气更加委屈了,「你以为我的蛋糕随便什么人都会送的吗?还是说,你以为我安慰哪个男性朋友都会给他……拥抱?」 这么一说,霍老师不只看不出她在追他,他是不是还觉得她对任何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生都这么随便? 女生撇撇嘴,很想哭。 她犹自委屈着,身边的青年却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她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兔子眼看向他。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自己那句话很好笑吗? 「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青年忙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刚才的反应挺有趣,嗯,也挺可爱的。 「你的宿舍楼到了。」 嗯?这么快就到了?夏朝颜呆呆止住脚步,霍老师这是在转移话题吗?他果然不想接受她的喜欢啊。 不过不奇怪,如果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男生跟他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她也不会相信。 「上去吧。」 小女孩一只脚尖在地上点点,磨蹭着,没说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不然对她委实不公平。 「你是霍老师。」夏朝颜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除了这个呢?霍清珣只是个名字,我的身份,性格,家庭,过往……这些,你都清楚吗?」 夏朝颜摇摇头。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你对我一无所知。」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否定掉她对他的感情吗? 「别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我不相信这个。」平静的话好似一把钢钉,直钉要害,「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就是看中了一副皮囊而已。」 「我……」我的确对你「一见钟情」,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到重活一世的现在,喜欢了很久很久。 原来,这种感情在你看来,是如此的肤浅吗? 「等你了解了我……」 「嗯?」 「等你了解了我,我们再说以后的事情吧。」他摸摸她的头髮,嘆息般地给出答案。 他很清楚自己展示在外人面前的那一面——无论是父亲还是弟弟妹妹都直白的评价过——戴着名为温柔的假面。 如果,她遇到的是身在霍家的他,是执掌着霍家生杀大权的他,她可能就不会这么迷恋他了。 「啊……」夏朝颜微微张着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霍老师你,是在担心我了解你以后会不喜欢你了,所以现在才会拒绝我吗?」 霍清珣:「……」等等,她为什么理解成了这样? 「我就知道,霍老师你果然是最好的!」 「……不是……」 「霍老师,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话你可能觉得很好笑,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从你救我的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喜欢到了现在——你肯定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没关系,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喜欢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肤浅的感情!」 「……」 「到那个时候,霍老师,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本来只是想警告小女孩不要过分迷恋一个不熟悉的男人,结果,换来的是她信誓旦旦的告白。 这堂课很失败。 …… 彼岸之都咖啡厅里,小糰子趴在桌子上用叉子认真吃蛋糕,她的身边,男人换了份文件,一页一页翻看着,不时拧拧眉头。 「爹地,蛋糕,吃。」柳檬叉了一块蛋糕递到男人嘴边,眨巴着眼睛,「爹地和妈咪一样,不肯陪我玩。」 小糰子在抱怨。 沈澈收起手里的文件,就着她递到唇边的叉子咬了一口蛋糕,捏捏女儿肉唿唿的小脸,低声笑道:「爹地错了,不看文件了。」 男人哄着女儿,顺手把公文包递给了一边站着的助理:「拿回公司吧,具体问题我明天来处理。」 今天陪着柳檬玩了一天,傍晚助理打电话来说有一份紧急文件,他这才让他把文件送到就近的咖啡厅。 他工作起来不喜欢被人打扰,小糰子也很乖的在一边没有吵闹,如今看了下时间居然过去三个小时了。 难得有时间陪女儿,却还是因为工作忽视了她这么久,青年心里愧疚,把女儿抱到膝盖上坐着,温声问道:「萌萌还想去哪里玩?」 柳檬舔着手指头上的奶油,一双大眼睛来来回迴转着,半晌后摇摇头:「爹地,我想回去找妈咪。」妈咪这几天在酒店忙着工作,没时间带她玩,所以把她丢到了爹地手里。 一天没见,好想妈咪啊。 「想妈咪了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离开母亲这么久没哭没闹,甚至他工作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安静呆着,是懂事,还应该是习惯——柳絮平日里工作起来,是不是也把她这么丢在一边没时间搭理? 「我已经给妈咪打了电话,她很快就会过来接萌萌。那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不好?」 「嗯。」 等柳絮过来,除了柳檬的事,还有一件事,他一定要向她打听清楚。 一旁整理公文包的助理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额,沈总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他不是还没结婚吗?而且,他们老总原来是个女儿奴吗?这么温柔的调调,要是放在公司里,只怕大家会吓破胆吧!
第49章 ,她真的是夏朝颜吗? 柳絮看到简讯赶到彼岸之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柳檬靠在沈澈怀里上睡得很沉。 她站在不远处,看男人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帮小糰子擦掉流出来的口水,嘴角含笑的样子让她不自禁回忆起了两人在一起时的时光。 她一直强调着,在那场爱情追逐战里是她追求的他,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她付出的同时,这个男人给予了同样的,甚至更多的回应。 或许是年轻不懂事,或许是面对他时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作祟,每次他给予她一分的好,她的不安就会增加十分。 他很少跟她提起自己家庭的情况,哪怕两人确定了恋人关系,他每次打电话都会尽量避开她。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把她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她不止一次抗议过,可是每每这种时候他总是扬长避短转移话题。 她本就是个敏感的人,得不到回应和认可,心里的不安慢慢越积越深。 直到那个叫秋思的女人带着一张化验单找到她,她内心深处压抑了很久的不安彻底爆发。 「我叫秋思,是他的未婚妻,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姐姐。」 「怎么,你们在一起这么久,阿澈没有告诉过你他的身份吗?」 「你不会真的觉得,沈家的大少爷会娶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女人回去做沈家少夫人吧?」 「就算他真的想娶你,他的家族,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 「我并没有觉得生气,我只是可怜你。」 那个女人用极其亲密的称唿说出她男友的名字,用习以为常的语气介绍着她男友的身份,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后来想想,就算没有秋思,以他们当时的状态,也不会长长久久。 只不过在后来的很多个夜晚,她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身边女儿的睡颜,会有一丝遗憾。 那个时候,应该找他问清楚的。 想来,除了不肯告诉她他家里的情况,他对她的好,从来没有掩饰过——她其实一直很好奇,如果他真的有未婚妻,为什么在她面前很多时候表现得反而像个未涉情场的大男孩。 平日里看起来稳重镇定的男人,在她突然凑上去索吻的时候会露出脸红的羞涩模样,更别提,那晚喝醉酒后,他抱着她亲亲咬咬却无从下手的尴尬表现。 或许,一直以来,在那场爱情的游戏里,先出手的是她,处于劣势的却是他。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他的家庭情况讳莫如深,她却能隐忍退让,不做纠结。 太冲动了啊,为什么没有找他问清楚呢?说不定,真的误会他了啊……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冒出来那么一下——深夜是人类理智最薄弱的时候,最易多愁善感,这种时候冒出来的想法,都是冲动的衍生品,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每当心底懊恼升起的那一秒,她都会这么警告自己。 如今,他们再次相遇,他抱着女儿坐在离她数米外的地方,眉眼温柔一如昨夕。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心里那个沉寂了很久的声音开始翻腾着咆哮。 去问他啊,那些让你不安的问题,你现在就可以去问他。 她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拉开椅子坐到他的对面。 「嗯?你来了。」青年抬头看向她,嘴角微扬,显然心情很好。 「嗯,我来了。」她干涩地回答了一句,对走过来的服务员说道,「麻烦给我一杯柠檬水,谢谢。」 「好的,其它的不需要了吗?」 「不需要。」 「你每次有工作的时候都会忙到这么晚?」 十点多钟了……沈澈换了个姿势,让柳檬睡得更舒服些。 「没有。」这男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管得宽。 「不许喝冰水,冰奶茶也不行!」 「你怎么还不睡?还在玩手机?熬夜对身体不好,女孩子皮肤会越来越差。」 「你怎么穿这么少?……哪里好看了?鼻涕都快掉下来了。」 「不能喝酒,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去酒吧,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不喝冰的东西,哪怕天气再热;晚上十点之前必须睡觉,不能熬夜;不许喝酒,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很多习惯,都是和他在一起时养成的。 「本来,我有件事想向你了解一下。」沈澈看了眼外面行人渐渐稀少的步行街,无奈道:「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说着,他怀里的柳檬翻动了下身子,再次流出来的口水尽数擦在他的衬衣上。 湿热的触感透过衬衣接触到皮肤,沈澈难得嫌弃地拧紧眉头,喃喃道:「小孩子睡觉都会流口水的吗?」 这人有洁癖。 柳絮觉得好笑,她走到沈澈身边,俯身伸手,低声道:「把她给我吧。」 犹豫了一下,沈澈拒绝:「挺重的,我抱着吧。」好不容易得了哄小糰子睡觉的机会,哪能拱手让人。 「你这么抱着手不酸吗?」柳檬年纪还小,不算重,不过一直这么双手公主抱,时间久了也会受不了。 「萌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你可以这么抱……」她帮忙调整着柳檬的姿势,很快给小女孩换了个趴肩膀的睡姿。 「这样会比较轻松。」 「柳絮……」为了调整孩子的睡姿,她弯了腰离他很近,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淡雅的香味——这么多年过去,她身上的香味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她起身的剎那,他腾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腕子,漆黑的双眸里倒映出的全是她的影子。 「对不起……」 他带了柳檬一天,这孩子很听话,但是一天下来,很累——此刻抱着睡熟的柳檬,他可以想见,柳絮一个人带着这孩子时有多辛苦。 再怎么喜欢,他也有他的骄傲。所以在柳絮提出分手之后,他没有去深究原因,也没有再次打探关于她的消息——他独自回国,把那段自认荒唐的感情彻底葬在了心底。 那个时候,他只要愿意放下一分的骄傲,去关注一下这个姑娘,事情肯定不会发展成如今这样。 「嗯?」道歉来得突然,柳絮愣了愣,失笑:「对不起什么?分手是我提出来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女生笑得无所谓,青年动了动嘴唇,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是真的放下了,没有怨恨,没有抱怨……挺好,挺好的。 把母女两人送回酒店,沈澈检查了一遍酒店房间的情况,和柳絮告别。 「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打我电话。」 分手这么多年,他完全没有想过女生是不是早就把他的电话拉黑或者删除。 「早点休息吧,熬夜对身体不好。」青年走到桌边查看了一下玻璃壶里的花茶,「这茶已经凉了,下次喝得时候记得换一壶……睡觉的时候廊灯可以留着,不然晚上起来不方便……」 青年自言自语一般的交代着注意事项,语气自然,仿佛五年的分别不存在一样。柳絮心里微软,紧随而至腾起的是重逢后强制压抑许久的不舍——物华总部那边今天给她打过电话,y国的一位伯爵千金要举行订婚仪式,点名要她设计的礼服……等朝颜生日结束后,她必须赶回物华总部,大概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走了。」沈澈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摆摆手,温声道:「晚安,柳絮。」 「沈澈!」她忽然出声叫住他,在男人停下脚步看向她时又有了片刻的失语。 「怎么了?」 「你……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吗?是什么事?」 「哦,说起这个……」青年敛了笑,沉吟着,没有立刻说话。 他这模样……柳絮心脏陡然加速跳了跳——出什么事了吗? 怕吵醒柳檬,她拉开阳台的门,低声道,「是很重要的事吗?我们到外面去?」 「嗯,也好。」 十九楼的阳台,夜风把空气里的燥热吹散了很多。柳絮端着重新泡好的花茶给青年倒了一杯。 「柳絮,你和我认识的时候,朝颜已经到你们家了吗?」 「对啊。」为什么突然问起朝颜?难道沈澈要问的事和朝颜有关?事情关系到夏朝颜,柳絮心里那根线再次绷得更紧了,「爸妈收养朝颜的时候,那孩子才十岁。」 「叔叔阿姨为什么会想着收养朝颜妹妹?」想想都很奇怪,柳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为什么还要收养一个女孩?而且还是已经懂事的十岁的孩子。 「朝颜救过我的命。」说起原因,柳絮含煳道,「爸爸妈妈感激她,所以把她带回家养着。」 「救过你的命?」女生这话含煳不清,故意迴避这个话题。沈澈抿了口茶,状似无意地问道,「十岁的孩子,居然有救人性命的能力?」 「沈澈。」他这么问,显然已经发现了朝颜的不对劲。 他在故意套她的话。 柳絮沉了脸,冷声道:「你到底想问什么?你是在怀疑朝颜的身份,还是在怀疑我们柳家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你想哪里去了?」这姑娘……心思太敏感了些。「我第一次认识朝颜的时候,她被悦溪推了一把磕到了头……」 「磕到了头?」推她的那个人还好吗?还……活着吗? 「你别担心,没怎么伤着,只不过……清醒的那个瞬间,朝颜她,看起来很奇怪。」沈澈开门见山问道,「夏朝颜在你们家的时候,或者在孤儿院的时候,伤过什么人吗?」 「……」他果然发现朝颜的问题了。 「也许我该问,现在夏家的这位千金,真的是夏朝颜吗?不,应该这么问,现在的夏朝颜,真的只是夏朝颜吗?」
第50章 ,我的生日宴会 现在的夏朝颜,真的只是夏朝颜吗? 柳絮握着茶杯,似乎觉得冷,她的手指轻轻婆娑着温热的杯子,感受杯壁上的稀薄热度在指尖蔓延开来。 「你果然发现了啊。」没有隐瞒的意思,柳絮抿了口花茶,轻声笑道,「真是奇怪,他们夏家那么多人,第一个发现朝颜不对劲的居然是你吗……」 「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恰好在场而已。」 看样子柳絮果然知道夏朝颜的问题,他心里松了口气——他一开始以为柳絮被蒙在鼓里,担心她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夏朝颜伤害。 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她那个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她那个样子已经很多年了,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那样,到了我们家以后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回想起小女孩刚到他们家时的状况,柳絮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刚到我们家的时候,只要一睡着,另一个她就会出来活动,看午夜电影,找零食,研究家里所有能研究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被吓到了,不过……」 柳絮深吸了一口气,苦涩笑道:「她会变成这个样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身上。」 「嗯?」沈澈惊讶道,「在你身上?」 「对。」那段回忆不怎么美好,柳絮简单地说了一遍,「我十五岁那年和朋友出去旅游,被一群小混混堵在了巷子里,那个时候,朝颜出于好心想帮我,结果被那些混混逮着了……那种没有道德底线的男人哪知道对小孩子手下留情,朝颜被那些人打伤了,伤得很重。也就是那个时候,可能是身体遇到了危险做出的自救,也可能是潜藏的另一面终于爆发出来……总之,朝颜救了我,我爸妈接到消息后赶到医院,得知朝颜是孤儿,商量了一下决定收养她。」 「这样吗?你怎么确定,朝颜的另一个人格是在那个时候甦醒的?」或许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呢? 「把朝颜接回家没多久,爸妈发现了朝颜的问题,为了给她治病,除了带她看心理医生外,爸妈也去孤儿院了解过情况。院长告诉我们,朝颜在孤儿院很正常——她一直很听话很懂事,没有情绪过激的时候,也从来不梦游。」 沈澈点点头:如此看来,第二人格完全甦醒只能是那次救人的时候了。 「你父母带朝颜看过心理医生?」 「嗯。」 「……这么说来,云泽那里……」既然看过心理医生,肯定会留下病例。夏云泽在调查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这件事?还是说,他发现了,但是选择了隐瞒? 现在夏家的情况……老爷子年纪大了,姑姑和姑父常年在世界各地跑,老宅那边的事多是苏玫做主,夏朝颜现在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合让夏家其他人知道。 不然很可能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沈澈,有件事想拜託你。」 「什么事?」 「这次朝颜过完生日以后我必须立刻赶回物华总部,那边接到了新的工作——朝颜一个人在夏家我实在不放心,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她。」 「照顾?」她和这个妹妹没任何血缘关系吧?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 「朝颜那孩子很独立,其实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有风过,吹乱了柳絮的头髮,她借着拢头髮的间隙,悄悄撇掉了眼角的泪水,「我只希望,在她遇到什么危险的时候,你能拉她一把。」 「柳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现在这个样子太反常了,好像笃定了夏朝颜会遇到危险一样。 「我不知道改怎么说……太奇怪了。」回忆起那个噩梦,柳絮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有一次我和朝颜逛街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很……」似乎找不到形容词,「很奇怪,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奇奇怪怪的话?」怎么听都像是那种江湖骗子。 「对,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抓着朝颜,说了些很奇怪的话,朝颜的脸色当时变得很难看,直接拉着我离开了……结果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 「梦到了什么?」 「我,我梦到朝颜被烧死了……」柳絮突然握住沈澈的手,因为过于恐惧,指甲深深掐进了对方的手心,「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沈澈,我……」 「只是梦而已。」女子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沈澈连忙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可能只是白天被吓到了,所以才会做噩梦。」 「不是的!」柳絮拼命摇头,「我,我觉得那不是梦,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朝颜的样子,很惨很惨……就算是梦,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在提醒着我什么?朝颜她会不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其实,我一开始不同意的!」 「一开始,朝颜说要回夏家,我是不同意的——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回来呢!她……」 「柳絮!」用力抓住女子的肩膀,沈澈沉声打断她的话,「柳絮!你看着我,不会有危险的,谁都不会有危险!你冷静点……」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柳絮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抱歉,我……」女子再开口时声音微哑,「我最近压力有点大,你别放在心上。」 她没有告诉他,在夏朝颜被夏家的人接走的那天晚上,她做了同样的梦,她从梦中惊醒,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心惊胆战。 她不敢把自己的噩梦告诉父亲,也不敢告诉朝颜,害怕只是自己的一时多想,让两人跟着担心。 只是梦而已。 她在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朝颜那孩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人欺负成那样?一定只是梦。 今天见到沈澈,被问起关于夏朝颜的事,她才陡然惊觉自己对那个梦的重视程度。 因为太真实了。 真实到她可以闻到木头燃烧的味道,真实到她可以听到女孩子在浓烟里发出的绝望的呛咳声。 …… 槿大女生宿舍。 夏朝颜打开柜子门一眼看到挂在里面的男士西服,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衣服没有还给霍清珣。 她关上柜门走到桌边翻出夹在书里的名片,认真地保存进手机,反覆确认了两遍。 嗯,电话号码有了,微信也有了……少女的手指停在微信新显示的好友上,犹豫。 霍老师平常会用微信吗?加他会同意吗?如果被拒绝了怎么办? 犹豫了许久,夏朝颜一咬牙,点了好友申请。 申请发出去后久久没有回应。夏朝颜嘆了口气,把手机扔上了床。 顾蓁蓁洗完澡出来,夏朝颜正坐在床上不停打喷嚏。 顾蓁蓁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怎么啦?感冒了?」 「可能谁在想我吧。」夏朝颜揉着鼻子,抱着手机给霍禅音发微信。 「这个月十六号我的生日,会在家里举办生日宴会,可以邀请你参加吗?」 「今天几号?」 「十三号……」 「可以啊。等我买十六号下午的飞机过来。」 「是不是很麻烦?」 「不麻烦啊,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儿——刚好还可以让我妈陪我一起挑礼物,我对送礼物什么的不太专业。」 「你人来了就好,礼物没关系的。」 「那怎么行?这是基本的礼貌。」 「那我提前表示感谢啦*^_^*」 「不用,对了,你喜欢什么?我直接买给你。」 「……」 这位大小姐真的可爱。夏朝颜喷笑。 正准备回她消息,微信收到了好友通过的提醒。 「怎么还没睡?」青年的第一句话。 夏朝颜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那边停了会儿,直接发了张截图给她。 「禅音发给我的。」 夏朝颜:「……」 等等,霍禅音为什么要把截图发给他? 「问我要不要去你的生日宴会。」 「啊,霍老师你要来吗?」期待。 「我那天晚上有课。」 「哦,好吧。」失望。 「早点休息吧。」 「嗯嗯。你也是。」 「晚安。」 「晚安。」 顾蓁蓁吹着头髮,趁机偷窥好友,不禁疑惑:这是在干嘛呢?表情这么丰富。 「蓁蓁,一一怎么还没回来?」眼看门禁时间快到了,叶一一还没有回来,夏朝颜不禁有点担心,「不会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就算有沈澈罩着,也不能完全排除被骚扰的可能——今夕何夕那种地方工作,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 「哦,她跟我说了,今天晚上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加班。」 「所以不回来了吗?」 「嗯。」顾蓁蓁点头道,「明天就最后两节课,她明天可以在寝室好好休息,没事的。」 「好吧。」既然叶一一交代过,夏朝颜也不好打电话去打扰她。想了想,给她打了个微信。 「一一,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很快收到了笑脸的回覆。 看来没什么事。夏朝颜放心了,扔了手机躺到床上。 马上就是她的生日,不知道苏玫会不会有什么行动呢? 大哥跟她说,夏悦娆的左耳完全听不到了,那母女两人现在只怕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喝了她的血吧? 呵,总感觉接下来几天不会太平呢。 不过,她倒是很期待,那两人接下来还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 酒店阳台上,临江的夜风有了些凉意,一阵风过,柳絮打了个寒颤。 「沈澈,虽然朝颜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事,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她?我……」 女人的彷徨失措在这一刻不加掩饰地展现在他面前,她无助的目光仿佛尖刀一样刺穿胸膛,扎进心脏。 「柳絮,别担心。」男人在她面前屈膝蹲下,静静看着她,如水的目光落在她失措的脸上,他指腹划过她的脸,细心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没事的,我会帮你看着她,不只有我,还有云泽,云轩,夏家护着她的人很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别怕。」 他的声音温柔而沉静,慢慢平復着她陡然而起的惶恐。 「沈澈……」夜色模煳了他的面容,她怔怔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她确定他是真实的,「沈澈,那天我从梦里吓醒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这么无助,我会向你倾诉我的不安,我会放心地倚靠你…… 几年的拼杀,她已经攀上了人生的顶峰,她的成功让很多人羡慕佩服,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里她咬牙承受了多少旁人无法承受的压力——无论来自工作,还是生活。 母亲病逝,父亲为此一蹶不振,病来如山倒,她带着父亲去往澳大利亚养病……工作,照顾生病的父亲和年幼女儿,还要担心远在异乡的妹妹…… 不能妥协,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不然生活只会得寸进尺,把你从云中踩进泥土里。 她把这些话刻在了脑子里,刻在了骨髓上,时时刻刻提醒着她,鞭打着她,让她不至于停下迈出的步伐。 可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还在身边就好了,如果他还在身边的话…… 「对不起。」是他错了,自持着所谓的骄傲,多年来对她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当年那个倔强又敏感的小女孩强迫着自己长成满身是刺的尖锐模样——她一个人在外面踩着血和泪往前走的时候,他还躲在四周都是保护墙的家里舔着所谓的情伤…… 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过,要一辈子护着她的天真。 「沈澈,不用道歉的。」斑驳的光影里,女子终于彻底卸下浑身的刺。 纤细的手臂环过青年的脖颈,她把脸颊埋进他的颈窝,呢喃道,「当年的事,是我的错,和你无关……」 是我的自卑和多疑作祟,让那个女人有了可乘之机。 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这么迁就我。 槿城的夜景闻名华夏,从酒店的阳台看下去,可以看到通宵不灭的灯光和高低的建筑交融出的瑰丽。房间里暖光的灯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阳台上,协调出温暖又不失暧昧的光影。 沈澈搂着恋人的腰把她困在他和墙壁之间,低了头,温热的唇碰碰她的眼角,脸颊,嘴角,试探着,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唇。 柔软的触感,微甜的味道,熟悉的气息……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他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男人姿态强势地扣着她的腰,把她带离了椅子困在了臂弯里,背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炙热的身体,她被迫仰着头承受他的吻,手指紧紧拽着他胸口的衬衣……理智告诉她要推开他,然而,多年未见的思念在他吻上来的瞬间,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捨不得。 捨不得推开他,捨不得再分离。 可是……现实不会因为你的捨不得多给你一点恩赐,他们真的要再次走到一起,需要承受多少非议,她心里很清楚。 她自问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在各种可能面对的非议面前,能不能把这段感情坚持下来她不知道,所以,她不敢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柳絮,她在心里嘆息,你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啊。
第51章 ,最喜欢的人 恋人没有闭眼,一双大眼怔怔看着他,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其它什么地方。 「你不专心……」察觉到她的走神,他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在想什么?」 「我……」她喘着气,脑子有些懵: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她觉得他似乎比以前更好看了……皮肤还是那么白,脸部线条比以前更硬朗了些,眼睛深邃,微微眯起来的让人觉得很危险,也……很诱惑。 这个傢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最擅长不动声色地诱惑她…… 「以前告诉过你,接吻要专心。」这么说着,他再次低头吻住了她,这次是毫无怜惜的,甚至带着点惩罚意义的吻。 她觉得自己有点缺氧,脑子里空白一片,身体却变得非常敏感,敏感到他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他想做什么?他想…… 「妈咪,爹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软软的童音仿佛闪电,瞬间击中柳絮的天灵盖,她豁然一惊,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青年,迅速理了理衣服,只见小女儿正扶着阳台的玻璃门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想起自己刚才的忘情,柳絮顿时想找个缝钻进去,尴尬,「萌萌,你醒啦……」 「妈咪,我还没洗白白……」刚睡醒的柳濛对自己身上的汗味难以接受,嘟囔道,「洗白白了再睡觉。」 「啊,妈咪马上去给你放水啊。」女子走过去抱起女儿放回到床上,交代,「不许不穿鞋子到处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下次再这样妈咪要打你屁屁了。」 「哦。」 「爹地!」妈咪去浴室放水了,柳濛敏捷地跳到地上,跌跌撞撞地向男人跑过去。 「不是说了不许光脚乱跑吗?」沈澈俯身把女儿捞起来,重新放到床上。 「爹地,你和妈咪是不是在亲亲?」柳濛一脸好奇,问的直白。 「咳。」沈大少爷干咳了一声,「这话谁教你的?」 「伊莉莎白的妈咪和爹地也会亲亲。」柳濛一本正经道,「伊莉莎白告诉我,互相喜欢的人都会亲亲……爹地,你是不是喜欢妈咪?」 「嗯?」小糰子紧张兮兮的样子让沈澈险些笑出声,「对啊,爹地很喜欢妈咪。」 「太好了!」小糰子趴到自家爹地耳朵边上说悄悄话,「汪叔叔也喜欢妈咪,可是妈咪不喜欢他,所以我也不喜欢他——妈咪喜欢爹地,所以我也喜欢爹地。」 「汪叔叔?」沈澈挑眉——姓汪?他倒是要去查查是哪个不怕死的臭小子。 「萌萌怎么知道妈咪喜欢爹地?」他可不认为柳絮会跟女儿说这些,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想法都是哪来的? 「我当然知道,妈咪告诉我的!」 妈咪……告诉她的?沈澈愣住。 「妈咪给我看照片,妈咪手机上有好多爹地的照片,妈咪说照片上的人是我的爹地,是她最喜欢最喜欢的人……不信你可以去问妈咪!」 小糰子说完,听到母亲在浴室里叫她,立刻爬下床翻出睡衣噔噔噔跑进浴室,把心里五味杂陈的男人直接丢在了原地。 她会给女儿看他的照片……所以那天第一次见面,萌萌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才会一眼认出他。 「沈澈,时间不早了,你……你先回去吧。」柳絮把柳濛放进浴缸,抽空去阳台把晒干的毛巾收回来。 女人步伐匆匆,丝毫没有发现床边坐着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头。 「柳絮。」等她再进来的时候,沈澈拦在了她的前面。 男人眼神炙热,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道:「怎么了?」 沈澈抓住恋人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柳絮,我们结婚吧。」 「我不会束缚你的自由,你可以继续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我只希望,以后的日子让我来照顾你,照顾萌萌,我不能……不能让你一个人……」 「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不想再等了,他现在只想把她娶回家。 不能忍受让她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不能忍受即将到来的分离,更不能忍受分离中可能出现的无数未知的意外,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不管不顾。 不对,应该是,不能再这样放任自己一个人不管不顾。 承认吧,她没有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但是,现在的你,不能再失去她。 「柳絮,我……」 「沈澈,我们结婚,你的未婚妻怎么办?」柳絮打断他的话,「那个叫秋禾的女孩子,你准备把她怎么办?」 她安抚似的轻轻拍着男人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是就算只是合作的关系,你也不能中途退场不是吗?」 「……」提起秋禾,沈澈陡然清醒了——是了,还有秋禾……啧,秋家,还真是大麻烦啊! 「应该早点让云泽把秋禾领回去的。」沈澈现在对自家表弟一肚子怨念——那个不开窍的木头,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人家小姑娘对他的心思? 「夏云泽吗?」柳絮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她绕过男人走进浴室,临关门前不忘发表感慨,「你们家关系……挺复杂的。」 恋人纯粹是吐槽,沈澈却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就算云泽知道秋禾的心意,接受秋禾的感情,外人会怎么评价云泽?又会怎么评价秋禾? 早早接到经理的通知,今晚今夕何夕要接待几位尊贵的客人,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叶一一穿着公司定制的旗袍站在蒹葭厅外面的走廊里,被空调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里面是哪里的客人啊?经理这么重视。」和她一起的小姐妹站久了,忍不住抱怨道,「客人好像没有要其他的服务,我们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听经理说,东道主交代过,邀请来的客人有这个爱好,所以……」 「他们不会要在这里谈一整晚吧?我腰好疼,而且好冷!」 「这都十一点了,应该快结束了,忍忍吧。」 两个女生在外面小声交流着,里面负责煮茶的女生退了出来。 「可能还要一会儿。」那个女生无奈道,「好像谈到了关键的事,这不,让我们这些闲杂人等都退出来了。」 「月月你来了正好,我去一下卫生间,你帮我在这里看会儿,马上回来。」叶一一找到了救援的人,忙把琵琶递给她,尴尬地说道,「我大姨妈来了,有点不舒服……」 「嗯嗯,我替你看着,没事的,你快去吧。」 跟在奶奶身边长大,老人家一直很注意她身体的发育,因为我照顾得精细,她很少痛经。这次倒是奇怪,小腹坠痛感明显,再加上空调冷风一吹,顿时有些撑不住了。 在马桶上坐了很久,小腹的坠痛感终于得到了缓解,女生换了卫生棉,收拾好出了卫生间。 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叶一一捂着小腹往回走——现在只能祈祷那些客人能早点结束,让她们早点下班吧。 「哎,前面的美女。」 听到声音,她愣了愣,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叫住她的人。 这个走廊现在就她一个人,对方应该是在叫她吧?可别是自作多情了。 「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男人穿着西装,很明显是这里的客人。 「啊,我好像迷路了,你知道蒹葭厅怎么走吗?」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种有指示牌的地方迷路有什么不对,男人说的理所当然,「这地方修得太奇怪了,九曲十八弯的,一点也不人性化。」 「蒹葭厅?」叶一一低着头客气地回答道,「我带您过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 得到了回答,叶一一侧身做了「请」的手势,自己在前面带路。 很快到了蒹葭厅门口,无视了同事们惊讶的目光,她帮男人推开门,低声道,「蒹葭厅到了,先生请进。」 「到了吗?谢谢啊。」男人道了谢,站着没动。 推开门的瞬间扑鼻而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叶一一终于抬头扫了眼屋子里——只一眼,女生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她张了张嘴,尖叫音效卡在了喉咙里。 蒹葭厅的墙壁上,桌子上,沙发上,甚至水晶吊灯上,黏腻的鲜血「滴滴答答」,在地上汇成了一摊,顺着地板流到了她的脚边。 不久前还相谈甚欢的客人们正或坐或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叶一一捂着嘴,哆嗦着,踉跄往后退去,高跟鞋不注意在地毯上绊了一下,双腿顿时一软,直直仰面倒下。 「嗯?怎么?」身后的男人及时伸手扶住她,目光从满屋的尸体挪到她身上,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他微微扬起嘴角,柔声道,「吓到你了?」 叶一一眼珠子转动着,没有焦虑的视线停在了男人脸上。她想回答他的话,可是喉咙里只能发出无规则的单音。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听到同事们的尖叫声,在走廊里久久迴荡着。 沈澈收到消息赶到今夕何夕的时候,警戒线已经把整个大门封锁。男人没有理会试图拦着他的警员,直接拨开警戒线走了进去。 「沈总。」今夕何夕的负责人一见自家老总过来,顿时觉得有了依靠。他几步冲到沈澈面前,哆嗦着说道:「死了八个……」 「我对死了几个人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这批人是什么来头?」这些人选择了今夕何夕,肯定不会是偶然。 「是,是林总介绍过来的客人,林总专门交代过,要好好招待。」 「林总?」沈澈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林望叔叔吗?」 「对。出事以后我已经给林总打过电话了,他说马上会过来。」 「我们这边有人受伤吗?」 「没有。」负责人摇摇头,迟疑着说道,「几个负责接待的女孩子受到了点惊讶,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知道了,我上去看看。」沈澈走了两步,被项目负责人一把拽住。 男人抖着嗓子劝说道:「沈总,还是不要去了吧,那上面……」回想起看到的景象,男人强压下想吐的欲望,「那上面太脏了。」 「没事。」沈澈拨开下属的手,快步走向电梯。 夏云泽在门口遇到了赶过来的林望,青年也没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道:「林叔,听表哥说这次的客人是你介绍过来的?」 「嗯。」林望脸色很不好,含煳不清地回应道,「一个朋友让我帮忙,所以……」 「一个朋友?」对方支支吾吾,夏云泽没有继续追问。他迎向正门走出来的青年警官,挥挥手,「方旭,这里。」 年轻的警官闻言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报告书递给了身边的同事,笑着走到夏云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哟,夏云泽你还认识我呢!」 青年一张娃娃脸把警服衬得毫无威慑力,再加上一笑两个小酒窝…… 「我们不是两个月前才见过吗?」夏云泽无视他的玩笑,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屋子里的都死了,血流了一地。」方旭敛了笑,正色道,「第一目击者是这里的服务员,惊吓过度晕过去了,暂时做不了笔录。」 「不过那丫头吓得不轻,而且她开门的时候人已经死了,估计醒了也问不出什么。」 「就她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一个男人。」方旭凑近夏云泽,神神叨叨地说道,「那个房间里唯一的倖存者,中途去了趟厕所,回来时其他人都死干净了。你说这人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简直天选之人,啧啧。」 「你觉得这是运气?」 「嘿,我跟你说,那傢伙挺厉害的,出了这事儿,上面立刻安排人下来以保护受害者的理由把人接走了,估计后台硬着呢。」 「叫什么名字?」 「姓裴。」自己这个同学后台也硬,说不定听说过呢,「裴琸。」 「裴琸?」夏云泽看向林望,低声问道,「林叔叔,这个裴琸是什么来歷?」 「裴家的嫡子。」事情闹到这一步,隐瞒没有任何意义,林望简短地说明,「其实今天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秋覃突然联繫我让我给他找个安全地方,说是有重要客人,我就想到了今夕何夕……」 「秋家?」秋禾和沈澈有婚约,这事儿和秋覃扯上关系,真的只是偶然? 而且还是裴家,裴家当年不是支持的秋家二房吗?怎么突然又和秋覃扯到一起去了? 「方旭,既然是裴家的人。估计后面也不会放到你手上,你这次可以省很多事了。」 「这个裴家什么来歷?」 「老一辈的世家里少有的存活到现在的大家族。」 他这么说,方旭大概明白了——资歷越老的家族,意味着其底下的关系越加的错综复杂——就像古老的榕树,根扎得深,枝丫伸得广,覆盖面积大…… 也对,只有这种家族的人出来乱晃,才会牵扯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你说这些大少爷大小姐们,能不能乖乖待在家里吃喝玩乐?出来惹什么事呢!
第52章 ,我什么也没说 夏朝颜是被手机震动从梦里惊醒的,她摸索了半天后才想起手机在下面桌子上。 女生爬下床,来电号码是座机号。 「请问是夏朝颜小姐吗?」温柔的女声说话很客气。 「嗯我是。」 「这里是第一人民医院,你的好友叶一一现在在我院……」 出事了,一一出事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夏朝颜手脚麻利地穿衣服,顾蓁蓁被惊醒,从床上探出头来,口齿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今夕何夕出事了,一一现在在医院,我现在过去一趟。」 「医院?」顾蓁蓁一个机灵,瞪大眼睛,「今夕何夕怎么了?」 居然闹到员工进医院,今夕何夕这是遇到大麻烦了? 夏朝颜摇摇头。 今夕何夕她倒是完全不担心,沈澈的地盘,估计没谁敢不怕死的在那里惹事。今天会出事,应该只是对方碰巧把地点定在了今夕何夕。 「朝颜等等,我和你一起去,这么晚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 医院的病房外面,方旭叼着烟,打火机在手中抛上抛下,却很规矩的没有点燃菸头。 因为病人精神不是很好,他和同事决定直接到病房给目击者做笔录。 那女孩子受到了惊吓,情绪不稳定,不管听到什么问题都只是摇头,回答也只有四个字——我不知道。 看样子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失了耐心,一个人出了病房透气。 医生告诉他,这个女孩刚送过来检查时,在她手臂上发现了血迹。 血迹哪里来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摔在地上时不小心蹭到的。 那个女孩是这么回答的。 摔在地上不小心蹭到的吗?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仅凭血迹,没办法得出什么结论。 他离开的时候今夕何夕外面警车撤得差不多了,奇怪这么轰动的事情,居然没有一个记者过来。 这其中固然有沈澈和夏云泽的原因,不过这种性质恶劣的兇杀案,沈澈他们顶多是控制舆论走向,把今夕何夕从这件事当中摘出去。 而现在,有人动用了势力,直接把这件事压制了下去,妄图不惊动任何媒体——做得到吗? 事实是,那人好像做到了。 「钱啊,权啊,都是好东西,呵。」 「方队,局里有消息过来,死者家属闹到到局里了。」 「好,我马上回来。」 …… 送走了警察,护士小姐给叶一一换了一袋药水接着挂,夏朝颜和顾蓁蓁推开病房就看到叶一一惨白着脸靠在床头一动不动,两人着实吓了一跳。 「一一,没事吧?」来的路上从夏云泽那里了解了今夕何夕发生的事,夏朝颜握住叶一一的手,担忧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对尸体和杀戮已经习以为常,见到这种情况顶多为了配合现在众人眼里的人设尖叫两声。 但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和她一样。 叶一一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连鱼都不敢杀的女生,第一次直接面对死亡和鲜血,她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夏朝颜已经非常佩服。 好友守在身边,叶一一一直紧紧拽着被子的手终于松开。 她用力握住夏朝颜的手,颤声说道:「那个人身上有血!我摸到了!他身上有血!」 那个人?谁? 夏朝颜回握叶一一的手,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别怕一一,你现在是安全的,告诉我,今夕何夕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叶一一咬着嘴唇,迟疑着没有立刻回话。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接着男人带笑的声音飘进房间。 「打扫三位了,我来看看叶一一小姐。」 男人抱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她们。 「哇,这人……」顾蓁蓁的惊唿声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这人也太漂亮了吧! 不同于她见过的那些清俊或者帅气的男生,这个男人是真的漂亮——漂亮用来形容男人,或多或少会给人娘气的感觉,但是他没有——青年的肩膀宽阔,包裹在西裤下的双腿修长而笔直,贴身的衬衣大致可以勾勒出上身完美的肌理轮廓——漂亮的面容和男人的英气完美的融合,组合成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极致诱惑。 顾蓁蓁还在发呆,男人抱着花走进病房,把花轻轻放在病床边的桌子上,礼貌问道:「今晚的事吓到叶小姐了吧?真是罪过。」 「你是谁?」夏朝颜站起身,拦在两人中间,冷声道,「你是一一的朋友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和顾蓁蓁的花痴不一样,从这个男人露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发现叶一一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慄。 叶一一很怕这个人。 联繫今晚的事,还有叶一一刚才的话,这个人应该就是叶一一口中那个身上有血的人。 他来这里做什么?销毁证据?杀人灭口? 这个男人看起来太危险了,夏朝颜做了最坏的打算。 「嗯?」从出生开始,没有谁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男人的视线挪到了夏朝颜脸上,他细细打量了夏朝颜一瞬,微微笑着,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吐出简单粗暴的话,「我有话和她说,滚开。」 杀气…… 夏朝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转换在一瞬间完成。 「如果我说不呢?」刚刚还有些势弱的少女忽然抬眼迎上了男人的视线,勾唇轻笑,「你要怎么做?杀了我吗?」 「……」居然做出了这样的回应?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随便闯进陌生女孩子的病房,我想,该滚蛋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朝颜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凶?顾蓁蓁终于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她在第一时间站到了夏朝颜身边,插着腰对青年说道:「对,谁让你随便进来的?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不管这个人是谁,朝颜不喜欢他,那她也不喜欢他。 顾蓁蓁气势汹汹地说完,男人状似随意地瞟了他一眼。只是一眼,成功让女生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床上。 后来的这个女生就是个打酱油的,裴琸的注意力集中在夏朝颜身上,他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朝颜。」 「夏?哦,夏政晏的女儿吗?」青年兴致更高。 想了想,他嬉笑道,「喂,小丫头,想不想和我们裴家合作啊?」 「裴?」这个姓太熟悉了,不久前才在霍禅音和霍清珣对话中听到过,「裴家?你是……」她问道,「你是裴琸?」 「咦?你认识我?」 不是我认识你,而是裴家我就只知道一个裴琸,还是听你家竞争对手说的。 她记得霍禅音对裴琸的评价不是很好,说他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这种人太可怕了——自带滤镜的少女直接无视了霍禅音对霍清珣的评价。 「裴家少爷嘛,我当然知道你。」我不只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杀过人,唔,这么一想,今天这事儿十有八九和他脱不开关系。 「知道还这么凶?」男人毫不客气地伸手捏她的脸,「夏家的女儿这么没礼貌?」 这男人,谁给他的胆子捏她的脸? 少女保持着微笑,握住男人掐着她脸颊的手,手指婆娑着,扣到关节的地方,在男人微微诧异的神色里,狠狠用力折下去。 「唔,小丫头下手真狠。」早有防备的男人手指一翻扣住她的手,啧啧两声,遗憾地说道,「我不喜欢凶丫头,可惜可惜。」 他十分绅士地松开夏朝颜的手,询问道:「我想和叶小姐谈些私事,还请夏小姐和这位朋友先出去一下可以吗?」 夏朝颜还在为没能折断男人的手指感到遗憾,听他这么说,当下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可以。」 「夏小姐,还请你不要让我为难。」这丫头有点意思,他乐意抽出一点时间逗逗她。可是如果给脸不要脸,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男人耐心有限,说这话时语气十分不耐烦。夏朝颜心里戒备,口气依然强硬:「现在是你让我为难——不知道裴先生有什么话非要单独和我朋友说?难道和今晚的事有关?」 「……」 「裴先生,如果你坚持单独见我朋友,我会报警的——我相信警察先生们对裴先生的话会非常感兴趣。」 「报警?」裴琸扯出嘲讽的笑,「夏朝颜,我要杀什么人,你以为警察能奈我何?」 「……」 「能出去了吗?」 没礼貌的臭男人,好想宰了他。 男人失了耐心的同时,少女也悄悄扣住了腰间的匕首。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谁也没有退一步的意思。 静得可以听到唿吸声的房间里,顾蓁蓁咽了咽口水,轻轻扯住夏朝颜的衣袖,正想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叶一一忽然出声了。 「朝颜,蓁蓁,麻烦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想和裴先生单独谈谈。」 这个男人连夏家都不放在眼里,要对付她这样的普通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对付她还好,如果因为今晚的事迁怒到她的亲人……她觉得这个男人完全做得出来。 好友出去后,叶一一僵着嗓子涩声问道,「不知道裴先生要和我谈什么?」 拉过给探病者准备的椅子坐下,裴琸反问道:「刚刚不是叶小姐要和我谈吗?」 男人的语气非常无辜,他生得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微微扬起,像只打着坏主意的狐狸。 「对,我有话跟裴先生说。」她不想和他多做纠缠,「裴先生,昨晚的事我没有跟警察提起,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裴先生,我……」 「嗯?昨晚的什么事?」裴琸打断她的话,疑惑地反问道,「不能告诉警察的事?和我有关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 「叶小姐居然有事瞒着警察吗?这可是不对的,需要我帮你把警察同志叫回来,让你说清楚吗?」 叶一一觉得自己成了狐狸爪子下的兔子,被他拨来拨去的戏弄,却没胆子稍加反抗。 「裴先生……」 「叶小姐,你今年多大了?」 话题换的突然,叶一一愣愣回道:「二十。」 「二十……真年轻啊,小女孩。」椅脚和地面发出摩擦的声响,裴琸站起身。 他没有离开,反而前倾了身体,双手撑在床头,俯身靠近她。 距离突然缩小,温热的气息落在脖颈间,过分漂亮的脸逼至在眼前,近到彼此唿吸可闻,叶一一下意识往后缩去。 她退一寸,他进一尺,最后她退无可退,只能屏住唿吸把脸转向一边不看他。 「叶小姐,我听说你是跟着奶奶长大的?」男人贴在女孩的耳边,柔声说道,「老人家把你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如果叶小姐在这时候出了事,也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熬过去……」 他在威胁她。 看来并不是不在意,如果自己把昨晚看到的事告诉了警察,这傢伙也会有不小的麻烦吧? 可是给他制造了麻烦又能怎么样?他还不是可以全身而退,然后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她碾死。 「我的人昨天见到叶奶奶了,说是小区停水,老人家一个人从楼下提水上楼,挺辛苦的……」裴琸说道这里停下,叶一一一颗心顿时被吊了起来,「裴先生,有什么事你找我就好,请你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为难?」裴琸伤心似的垂下嘴角,「我的人可没有为难叶奶奶,看到老人家从楼梯上摔下来还好心地把她送去医院了呢。」 「什、你说什么?」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恰好他的人一去,她奶奶就摔倒了?世界上哪有这种巧合? 波及到唯一的亲人,女孩失了冷静。 一把抓住男人胸口的衣服,叶一一厉声道,「裴琸,你这个滚蛋,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警察,昨晚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你从卫生间出来,身上的血迹从哪里来的?!你这个杀人兇手!我……」 「嘘……」见惯了杀人放火的事,叶一一这种撒泼对裴琸来说无关痛痒,他甚至懒得生气,「别激动叶小姐。」 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力,叶一一仿佛被掐住嗓子一样,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没有为难叶奶奶,不相信的话,你可以给她打电话。」裴琸坐直身子,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接过他的手机,叶一一眼神戒备瞪了他一眼,麻利地拨通亲人的电话。 「餵?奶奶……」 「一一啊?你换号码了?」 「没有,这是我朋友的手机。奶奶,我听朋友说你摔倒了?要不要紧?你现在在医院还是在家里?」 「你怎么知……哎,那孩子太不听话了,我说了让他别告诉你的。」 「奶奶!」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不小心扭了一下腰,你那位朋友把我送到医院了……哎,说起这个,我不是让你别浪费钱给我买东西的吗?」 「买东西?」 「对啊,这小伙子把你买的东西捎回来了,你说你买这么多补品,我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啊……你自己在外面到处要花钱,奶奶老了,说不定过几天就被阎王爷收走了,你……」 「奶奶!」老人家多愁善感,叶一一打断老人的话,撒娇道,「不是答应过我不说这种话的吗?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啊,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乱给我花钱了。」 「好,你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在医院这事儿告诉姑姑了吗?」 「哎,这点小事,没必要麻烦你姑姑,我自己可以……」 「奶奶,她天天在家打麻将,哪里麻烦了?我给她打电话!」 「别别。」电话那边传来说话声,很快老人家凑近手机说道,「我马上就出院了,小安会送我回去……这孩子做事挺细心的,你可要好好感谢他!」 「小安?」裴琸安排的人姓安? 「对啊,好了好了,不说了。我收拾一下出院了,到家再给你打电话,你记得好好谢谢小安。」 电话挂断,叶一一握着手机出神——听奶奶的声音不像是被强迫或者被威胁的样子,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第53章 ,如果我可以帮你报仇呢? 女生打完电话后情绪比刚才平静了很多,只不过依然保持着戒备,而且,她捏着他的手机没有物归原主的意思。 「叶小姐,电话打完了,可以把手机还给我了吗?」男人修长的手指停在她面前。 回过神,叶一一把手机放到他手心,低声道:「裴先生,谢谢你。」 他或许是为了调查她的底细安排人过去接近奶奶,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人帮了她年迈的亲人,还买了补品…… 「哼。」 叶一一:「……」这是在表示他很生气吗? 「裴先生,昨晚的事我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说,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信我。」 「叶一一,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谈这件事。」裴琸扶额,无奈道,「我身上有血没错,可是那些人真不是我杀的。我要弄死什么人,没必要自己亲自动手。」 「额……」他没必要对她这个小人物撒谎吧?可是不能怪她啊,死了那么多人,他从洗手间出来,黑色西服上有未干的的血迹…… 「那……裴先生,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叶一一,你的亲生母亲在槿城,对吗?」 温柔的声音宛如重磅炸弹在耳边炸开,叶一一脑子被炸得一片空白,她怔怔抬头看向青年,喃喃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反应……他得到的情报是正确的。 叶一一的父亲意外身故,母亲卷了所有的赔偿款跑了,自此杳无音讯,留下年迈的老人带着年幼的孩子。而且据她所知,她父亲的亲妹妹,也就是她的亲姑姑,因为叶一一母亲的缘故,对叶一一十分不友好,随着叶一一逐渐长大,这种扭曲的恨意逐渐从孩子转移到了老人身上。 这也是母亲摔伤住院,女儿却毫不关心的原因。 「你恨你的母亲吗?」男人诱哄一般地说道,「我听说你父亲身故后,你们家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靠着那笔赔偿款,就算没有了男人做支撑,也可保证你们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可是你的母亲趁家人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私自卷了钱逃跑……她背叛了你父亲,也抛弃了你,你很她吗?」 「我恨她……吗?」叶一一垂下眼帘,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母亲离开后,得知消息的姑姑把一腔怨气全部发泄在了她身上,她拒绝给年幼的孩子提供任何经济支持,并且扬言如果哪个亲戚护着她,她就和那人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同样对母亲有着怨恨,大多数亲戚对她避而远之。 奶奶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没有接受任何人的帮助。穷人家的孩子早熟,和老人相依为命,别的孩子还在过家家玩泥巴的时候,她已经帮着老人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和同辈的女孩子不一样,她的那双手并不柔软,也不光滑。她的手心有成长中留下的茧子,手背上有各种深浅不一的伤疤。 每次和蓁蓁朝颜走在一起,她都下意识避开她们牵过来的手……裴琸说的没错,来到槿城后,她的确见过她的母亲。 两人的相遇纯属偶然。 她在维多利亚珠宝店兼职,那个女人带着女儿来挑选首饰,四目相对的那一剎那,她认出了她。 和姑姑每天叨念着的不得好死的恶毒诅咒不一样,她的母亲离开了家以后过得很好,她打扮的光鲜亮丽,笑起来亲切动人,她身上一件外套的价格是她四年大学学费外加生活费还有富余。 她的身边,跟着她的女儿,那个女孩儿眼神很高傲,扫过她时隐隐可以看见黑眸里掩饰不住的轻蔑。 她在女孩子的目光里退到了员工休息室,直到两人离开后才出来。 她以为她的母亲早就忘记了她,没想到三天以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女人声音冰冷,在电话那头提出了见面的邀请。 她应邀前往约定的咖啡厅,她的母亲在最高档的包间等着她,见到她后没有喜悦也没有厌恶,只是淡淡说了自己的要求。 她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托人把她安排进今夕何夕兼职。 从那以后,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现在有人问她,你恨她吗? 恨吗? 大概还是有点恨的吧,特别是两人见过那一面以后,有奇怪的情绪难以克制地在脑子里生根发芽——那个女人现在成了有钱人家的太太,所以看人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你要知道,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离开槿大,离开槿城。如果你还想读完大学,最好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我不是你妈,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我生了你,自然也可以毫不费力地弄死你——不许来打扰我的生活,听见没有?」 「看你现在过得这么辛苦,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作为当年带走那些钱的补偿。」 「从此以后,我和你们叶家,两不相欠了。」 她接受了她介绍的工作,她们已经两不相欠。 可是,心里的不甘并没有随着这句「两不相欠」消失——高高在上的阔太太,如果可以,她一定要让她尝一尝从云端摔进泥泞的痛苦。她在泥泞里挣扎了这么多年,总要让她知道她的艰辛才对。 她一直这么想着。 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这些话不可能说出口,他问她恨不恨她…… 叶一一苦涩地笑道:「裴先生,看来你已经把我调查得非常清楚了。」——她安排人去接近她奶奶,不是为了今晚的事,而是为了调查她的身世。 「对。」裴琸点头,说道,「清楚到『叶一一身上的胎记长在哪里』这样的问题,我都可以准确地给出答案。」 叶一一整张脸蓦地红透,这个男人,简直太可恶了! 「还比如,『叶一一每个月什么时候来例假』这种问题……」这个问题他当然不知道答案,不过女孩子这副咬牙切齿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取悦到了他,他忍不住想继续逗她。 「裴先生!」这傢伙还要戏弄她到什么时候? 调戏归调戏,正事还是要说的。 「好吧,回到正题,你恨你母亲吗?」 「不恨。」女生回答的很坚决。 「不恨?真话?」女孩眼神清澈,裴琸第一次用了迟疑的语气,「你,居然不恨她吗?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报仇呢?」 「报仇?」叶一一诧异地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报仇?」到底聪慧,很快明白过来,「你要对付闻家?」 「呵呵,对啊。」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说实话,我现在在裴家的处境不是很好,暂时腾不出手。等裴家的事情解决了,就可以抽出空来对付闻家啦。」 说起对付闻家,青年语气欢快,毫不在意这句话背后可能涉及的阴谋和杀戮。 「你,为什么要对付闻家?」母亲再婚的对象是现在闻家的当家人闻远,因为母亲在闻家,她投入了不少精力去收集关于闻家的新闻。 「不为什么,我看他们不顺眼。」裴琸耸了耸肩膀,笑道,「一般我看不顺眼的人,下场都不怎么好。」 「……」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话,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如果我能帮你报仇,你依然告诉我你不恨你的母亲吗?」 「……不恨。」裴琸不会无缘无故把她调查得这么清楚,她的身上一定有他可以利用的东西——他想把她作为对付她母亲的利刃,通过她的母亲,对闻家造成一定的打击。 她对母亲怀有恨意,可是那并不意味着她愿意为了报復母亲把自己送到别人手里做棋子。 和她自己的未来相比,她对母亲的那点恨意实在微不足道。 而她的未来,绝对不要和裴琸这种笑面虎扯上关系,绝对不要! 「……」女生的回答干脆利落,裴琸静静看了她半晌,感慨,「可惜,可惜啊,我本来以为你是可塑之才。」 女生任他打量,听到这话,坦然回道:「我不喜欢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那个抛弃了我的人身上……让裴先生失望了。」 嘴上说着失望,男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寻求不到合作,他的语气回到了初次见面时的疏离,微笑道:「不打扰叶小姐休息,我先出去了,有缘再见。」 「慢走不送。」 仿佛刚才的交换秘密没有发生过,两个人礼貌的告别——一个快步离开,一个淡漠目送。 走廊里,顾蓁蓁打了个哈欠,抱着夏朝颜手臂蹭了蹭,悄声问道:「朝颜,你说一一和那个男人在谈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 夏朝颜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那个叫裴琸的男人,好像和霍老师家里有些过节。他现在就在她身边不远,要不要宰了他给霍老师解决麻烦呢? 女生这么想着,病房的门开了,男人快步走出,看到她们后点了点头,脚步未停,经过两人往电梯走去。 夏朝颜看着他的背影,疑惑:裴琸专门来找叶一一的,在自身陷入被动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抽身独自一人跑来见叶一一,为什么? …… 陕中裴家的旧宅子里,男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小道穿过天井,来到敞开着门的厅堂走廊下,停下。 刚才霍家那边来了电话,霍司珩的声音很冷,在电话里简单说明了槿城今夕何夕发生的兇杀案——因为兄长在槿城,霍司珩对槿城的动静一直很关注,这次今夕何夕出事,他立刻安排了槿城那边的人去调查,结果…… 林淮挂了电话之后一直强压着一腔怒火,一路走到这里,站在罪魁祸首的大门口,他的怒火反而奇蹟般的熄灭了。 ——只是个孩子而已,可能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八岁的孩子,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至于去害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霍司珩告诉他,今夕何夕那场针对裴琸的刺杀没能成功——蒹葭厅一共九个客人,除了裴琸,其他八人全部被杀。 裴琸那个时候去了卫生间,不知道是察觉到异常,还是纯粹的巧合,杀手真正想杀的人没有杀到,杀了一屋子无辜的人。 那八人,有两个裴琸的助理,其他六人都只是单纯的项目合作人……裴琸是接了重病的裴老爷子的通知,临时去的槿城。 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最近的处境很不妙,所以行程安排隐秘。 整个裴家,甚至连林淮都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有人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个人不仅得到了消息,还买通了「花期」组织的杀手,对裴琸进行了刺杀,虽然没有成功。 以裴琸现在的处境,再加上对裴家势力的分析,顺藤摸瓜,那个买兇作案的人是谁,不难查出。 裴励。 霍司珩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难以置信——裴励?那孩子为了权力和地位,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林淮,如果这事真的是裴励所做,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放弃这个孩子了。」说出名字后,霍司珩提醒他,「我对他和裴琸的恩怨不予评价,但是今天这事,牵扯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就是养不熟的野狼,等你帮他解决了裴琸,他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你。」 阿励他,真的这么想杀了裴琸?可以,他甚至可以帮他。 可是,为什么要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花期组织的规矩他很清楚——一分钱一分货,买家怎么要求她们怎么做。如果没有得到买家的指示,花期的杀手不会多杀一个目标外的人物。 这次买兇的人,买了那一屋子所有人的命。 真的是阿励指示的吗?那孩子…… 小小的少年抱着书转过走廊,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青年,他露出惊喜地神色,快步跑过去,唤道:「林淮哥哥!」 他的母亲是父亲的继室,嫁给父亲时才十八岁,没多久生下他。父亲老来得子,对他宠爱有加。 他和亲兄长裴琸年龄相差大,很少走到一起。倒是父亲的义子林淮经常来看他,还会给他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礼物。 相比起兄长裴琸,他和这位义兄的感情要更加的要好。 最近父亲病了,裴家有点乱,林淮哥哥来得不像以前那么勤便。他知道他很忙,当然也不好意思有事没事去打扰他。 青年听到他的声音侧身看了过来,眼神复杂。 裴励跑到他身边站稳,把手里的书举起给他看,开心地说道:「林淮哥哥,你看,我妈妈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对了,这孩子是九月十六号的生日,马上就是他的生日了。以前他每次生日他都会送他生日礼物,这段时间太忙,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阿励。」无视了少年的喜悦,林淮垂眸看着少年,沉声道,「你大哥在槿城遇袭,和他一起的八个人全部被杀,只有你大哥侥倖逃脱……这事儿,你知道吗?」 少年的笑陡然僵在脸上,他收回举着书的手,大大的眼睛望着林淮,嘴唇紧抿着,没有立刻回答林淮的话。 看样子,是知道的。
第54章 ,恨我吧 这孩子果然是知情人。 林淮嘴角微动,想继续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你做错了,不该这样做?权力之争哪有对错,他自己手上也沾有鲜血,哪有资格去苛责这孩子? 只不过,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裴家这样的家族,内部争斗得再怎么兇狠,互相算计的手段再怎么阴险,无所谓,不过是看谁笑到最后而已——然而,无论圈中人再怎么争斗,绝不能伤害到圈外人。 不管是谁,违背了一条规矩,都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这也是每次裴家为了利益斗得头破血流时,外面却没有丝毫相关的消息和传闻的原因。 霍家也是一样——不牵扯圈外人——这条规矩让霍家成功隐退,鲜少卷进外面的世家纷争里去。 这次裴励的举动不只破了这条规矩,他直接牵扯出了八条人命。 若是让老一辈的叔伯们知道,他们一定会闹到裴老爷子面前,要求严惩罪魁祸首。 「告诉我阿励,这件事是你安排的吗?」要真是裴励做的,裴琸回来后肯定会全面反扑,只说牵扯圈外人这一条,已足以把裴励从裴家家主候选人名单上剔除。 必须尽快了解事情起末,找到应对方法。 裴励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良久,慢慢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是我。」 「为什么?」男孩承认了,林淮放冷了态度。他拿过男孩手里的书,头也不回地对守在院子里的保镖们说道,「把二少爷请到屋里去,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身材高大的保镖走到裴励身后,沉声道,「二少爷,请吧。」 裴励最后看了眼林淮手里的书,低下头跟着保镖进了大堂。 少年属于早产儿,身体不好,每天各种补品伺候着,依然清瘦得可怕。 这也是林淮对他多有关照的原因。 此刻男孩跟在健壮的保镖身后,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可以吹走。 林淮嘆了口气,把书扔给身边咬着棒棒糖的女生:「半夏,在外面盯着,别让老鼠混进来。」 女生接过书,含煳不清地回答道:「我觉得那孩子不像是做出这种事的人,你好好问清楚。」 作为林淮的贴身保镖,她和裴励接触过几次——体弱,早慧,懂礼貌,知进退,总之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 「我知道。」半夏和裴励接触几天都可以断定这事儿有猫腻,他陪着裴励长大,刚才看到裴励的反应大概可以判断出这事儿和他关系不大。 可是他知道这件事,而且承认是他安排。他为什么会知道?又为什么要承认? 「半夏,你帮我去松青院请那个人过来,就说二少爷出事了,让她快点过来看看。」 「你怀疑是她?」 「八九不离十吧。」 整个裴家,能让裴励不顾一切维护的,只有那一个人。 大堂里,裴励乖乖坐在太师椅上,不着地的双脚不安地在空气里点来点去。 这样子,才像个八岁的孩子。 见他进来,小孩头垂得更低了,骨节分明的双手揉搓着衬衣下摆,默默不语。 「阿励,裴家的规矩,你知道吗?」这孩子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裴家的当家人——裴家的生存规则,他越早了解越好。 裴励点点头。 「你这是承认自己明知故犯?」 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哆嗦了一下,裴励迅速抬头看他一眼,再次点点头。 「你在撒谎。」林淮毫不客气地戳穿他,「阿励,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这是个坏毛病,得改。」 自己什么性格他心里清楚,裴励依然不看林淮的眼睛,咬牙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安排的,如果父亲问起,林淮哥哥,你不用替我隐瞒。」 「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我把命抵给那些人。」 「把命抵给那些人?」林淮被他气笑了,「裴励,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吗?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他们有亲人,有朋友,可能他们的孩子和你差不多大,甚至比你还年幼……你倒是勇敢得很,可是我告诉你,在他们的亲朋眼里,你的命一文不值!」 被训斥后,裴励嘴唇抿成直线,重新陷入沉默。 他当然知道那些人有多无辜,也知道那些受害者的家属有多难过,可是……他也有他想保护的人。 他是裴家嫡系,就算破了裴家规矩,父亲顶多狠狠罚他一顿。若是让父亲知道真相……他无法想像父亲的怒火。 「既然你死不悔改,那我只能按规矩办事了。」林淮厉声道,「进来,带二少爷去见裴爷,顺便把槿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裴爷。」 他话音未落,大堂门被人一把推开。女人冲进大堂,用力推开林淮,把裴励抱进怀里,尖声骂道:「林淮你敢!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敢动励儿一根头髮,我跟你没完!」 裴励愕然:「妈妈,你怎么来了?」 林淮:「……」正主来了,很好。 楚湘来了。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守在外面的下属紧跟着楚湘冲过来,齐齐在门口止步——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们不能随意进入。 「你们怎么做事的,不是说不许任何人进来的吗?还不快点把夫人请出去?」 林淮在火上浇了点油,成功把楚湘的怒火越烧越旺。 「请我出去?你还真把自己当裴家家主了?」女人言辞刻薄,猩红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的全是恶毒的话,「当年要不是老裴看你可怜,施捨了你一口饭,你能活到现在?如今有了点本事,就开始打家主的主意了?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妈!闭嘴!」母亲在他面前一直维持着温婉的形象,他从来不知道知书达理的母亲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励儿你还护着他!他就是个爹妈都不要的白眼狼,专门放出来祸害我们裴家,这种人有什么好护着的?!」 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林淮能有今天,靠得就是裴老爷子。结果呢,这条饿狼不想着为裴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而盯上了家主的位子。 偏偏老裴对他另眼相看,任她在耳边怎么明里暗里挑拨仍对林淮深信不疑。 她早就对林淮憋了一肚子怨气,此刻全部发泄出来。 她本是酒吧陪酒的小姐,进了裴家后为了讨得家主的欢心收敛了脾气,学着那些夫人们修身养性……这并不表示她在酒吧学的东西已经全部忘记,至少,现在骂讨厌的人,她还是会挑着最难听的话说。 「骂完了?」林淮不为所动,「你们,按我说的,把二少爷带去交给老爷子。」 下属立刻进来分开楚湘和裴励,两人拉着裴励就要离开。 楚湘这才慌了神:「不许碰我儿子!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许动我儿子!听到没有?!」 任她怎么叫唤,保镖们不闻不问,强行把裴励从她怀里拎走。 「林淮,那些杀手是我买的!是我想弄死裴琸!和励儿没关系!你不许动他!」她不承认,这人真的要把励儿交给老裴——励儿坏了裴家的规矩,那些叔伯们知道后肯定会剥夺他继承家主的权力。如此一来,等除了裴琸,那位子不就理所当然地落到林淮手上了? 林淮这是在借题发挥! 更何况,那些杀手本来就是她安排的,和励儿无关,怎么能让励儿替她受罚?! 「妈!你住口!」 裴励的呵斥声和林淮的笑声同时响起。 「夫人,你这么说我会信?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子吗?」 「林淮哥哥,你……唔……」明白林淮在做什么,裴励大声叫喊着,却被身后的保镖粗暴地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 「我有证据!」事情已经败露,楚湘现在想的就是不牵扯到裴励。她挺直了腰杆,高冷地斜睨着林淮,冷笑道,「花期的杀手是我请的,交易记录的文件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放着,转帐记录也在——你想陷害励儿,做梦!」 「安排人去查证,看看夫人说的是真是假。」林淮眉眼不动,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你派人去查啊,保险柜密码要我告诉你吗?」楚湘悠然坐到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得意说道,「我从老裴那里得知他安排了裴琸去槿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得事情都好办了——他在哪里见什么人,我全部查的清清楚楚——口口声声说裴琸难对付,我看明明是你想让励儿和裴琸两败俱伤,也好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吧?还说要扶持励儿?去你妈的!」 「你想杀裴琸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的杀手没杀死裴琸,反而杀了八个无辜之人。」 「无辜?」楚湘不屑地笑道,「那些人是裴琸的合作伙伴,不就是励儿未来的敌人?怎么无辜了?」 「那些人不是裴琸的合作伙伴。」林淮看着她,摇头苦笑道,「那当中有六人是裴家合作了很久的下家,其中还有裴爷故人的孩子……你以为,你的人为什么能那么轻易的得到裴琸的行踪?你这个蠢货。」 「你骂我?!」楚湘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她指着林淮抖着嘴唇骂道,「林淮你他妈的居然敢骂我?!你……」 「夫人说话还是要注意用词哦。」刺眼的光一闪而过,锋利的手术刀钉在了太师椅的扶手上,林淮身边的少女咬碎棒棒糖,嘟囔道,「淑女怎么能总是说脏话呢?」 楚湘:「……」插在她椅子扶手上的是什么?这女人想杀了她吗?!等等,这女人是谁啊?她怎么在裴家从没见过? 「淮少,东西找到了。」出去查找证据的人很快回来,把保险柜里的东西递给林淮。 林淮接过草草看了一眼,满意地勾起嘴角。 「把二少爷带出去。」 裴励嘴巴被捂住,睁得大大的眼睛里,大滴的眼泪砸在保镖的手背上。 知道淮少接下来要做什么,保镖心里不忍,忙夹着裴励快步离开了大堂。 门开了又合上,再次把阳光挡在了外面。 裴励的嫌疑解除,楚湘松了口气。至于她自己嘛…… 「林淮,证据你也拿到了,我现在就去找老裴认罪,你满意了吧?」 她自己去认罪,哭两声,软语央求几句,老裴还能忍心罚她不成? 「满意?」林淮勾唇笑道,「夫人不用去见裴爷,我送夫人去见另一个重要的人。」 「另一个重要的人?什么人?」楚湘警惕道,「我不去,我要去见老裴!」 「这可由不得夫人了。」林淮冷笑道,「小四!」 被叫了名字,林淮身后的青年往前走了两步。 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在眉心,楚湘终于变了脸色,失声道:「林淮,你敢!」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女人的脑袋开出了一朵血色的花。 楚湘保持着睁大眼睛的状态仰面躺在太师椅上,鲜血从太师椅滴到地面,发出「哒,哒」的轻响。 「尸体处理了。」懒得多看女人一眼,林淮淡淡吩咐道,「让阿励进来见她最后一面,我去一趟松青院,裴爷那边我来说。」 …… 少年被保镖掐着离开房间,他眼睁睁看着木质的大门在他眼前「吱呀」关上,将他和母亲分格里外。 他知道这次分别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他想阻止,想反抗,到头来却只是更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等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他的母亲躺在地上,周围几人正在收收捡捡给她盖上白布。 他的母亲…… 少年僵着身子,一步一步踉跄着走进大堂。围在楚湘身边的人看到他自觉地往后退开,让他和自己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嘴里有血腥味蔓延开,等他回过神才发现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疼痛让他空白的大脑清醒过来——母亲死了,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 母亲死了。 八岁的少年在生日前夕失去了自己的母亲,他跪在母亲尸体边,哭得声嘶力竭。 林淮沉默地站在一边,直到少年哭累了,他才挥挥手。 垂手立在旁边的下属们动作迅速地收拾好尸体,抬了出去。 裴励没有阻止,尸体被搬离大堂后,他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恨我吧。」青年温柔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带着沉沉的嘆息,「阿励,不许哭。」 「你的仇人就在你身后站着,你必须站起来,往前走。只有这样,你才会有给母亲报仇的机会。」 「不然,在未来的日子里,失去至爱之人的痛苦,你会再次尝到。」
第55章 ,阿芜 这次的刺杀是二少爷的身后楚湘夫人瞒着所有人安排的,事情暴露后,楚湘夫人被淮少处决,裴老爷子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就算人不在,陕中裴宅的消息依然每天更新汇报一次,资料全部集中到远在的槿城的裴琸手上。 年轻的男人关上电脑,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就知道是楚湘那个蠢货……」 「我看裴爷挺宠湘夫人的,这次林淮背着他先把人处决了,他居然毫无表示?」安心垂手立在桌边,刚才的消息她也看见了,不由疑惑道,「难道裴爷真的准备扶持裴励?」 放着优秀的琸少不管,去栽培一个八岁的孩子?裴爷他老煳涂了吗? 「老爹的想法哪是我能猜测的。」裴琸无所谓地说道,「再说了,我现在这个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想培养裴励不是很正常吗?」 「琸少,你……」你明明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为什么还要放任不管?她和兄长安庭是龙凤胎,他们从六岁跟着这位少爷,十四前那件事,她虽然没有亲身经歷,但从琸少对闻远和闻家的恨不难看出,当年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局有多惨烈。 那场不为人知的战争里,裴家嫡系一脉彻底没落,阿芜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被无辜捲入其中少爷被找到时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但是他还是活了下来,奇蹟般的,从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 「说起来,我昨晚在医院碰到了夏朝颜……那丫头挺有意思的,比她亲妹妹可爱多了。」那个女孩,眼神非常坚定,面对着他威胁,丝毫没有退缩和让步——看来闻家嫡系血脉并没有彻底断绝。 「夏朝颜?」安心疑惑,槿城世家千金那么多,琸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人?「夏家的千金吗?」 「对。」裴琸仰躺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呢喃道,「夏政宴和闻馨的女儿。」 「闻馨?」闻家嫡系一脉的女儿?安心终于想起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了,「十三年前走丢了的那个夏家长女?她居然还活着?」 「安心,你没事的时候该多关注一下外面的八卦,而不是抱着手机玩游戏。」 「那丫头居然没死?!」顾不上裴琸的吐槽,安心诧异道,「闻远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一个六岁的孩子,是怎么从那些阴谋诡计里活下来的?真是奇蹟……」 「奇蹟吗?」裴琸不置可否。与其说是奇蹟,不如该问一下,那女人为了活下来,都经歷过一些什么? 一个人嘴巴可能说谎,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夏朝颜的眼神,很苍凉,也很可怕——在医院的时候,那个丫头甚至对他动过杀心。 那样的眼神,他只在花期的那些杀手身上见过。 「既然是闻家的女儿,琸少,我们何不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闻远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如果被闻馨的亲女儿知道了,只怕会和他不死不休。「如果和夏家合作的话,琸少你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腹背受敌。」 「夏朝颜可代表不了夏家。」裴琸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低声道,「更何况,那丫头对我意见可大了……兇巴巴的,恨不得一刀子戳死我。」 「啊?」安心惊了,「琸少,你昨天不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吗?」你对人家做了什么?搞得人家对你意见那么大? 「大概是觉得我欺负了她朋友?」鬼知道那丫头为什么对他那么凶! 安心无语。 「夏朝颜是叶一一的朋友吗?」昨天琸少去医院是为了见叶一一,「琸少,我哥明天回来,听他说,余沁当年离开得很匆忙,只带走了钱和几件衣服。不过后来叶家对她恨之入骨,便把她的很多东西都烧掉了,所以这次在叶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本来也没指望。」裴琸说道,「让他去,只是为了确定闻家现在的余沁和叶家当年的余琴是不是同一个人。」 「叶一一也不愿意合作?」按理说,叶一一对这个生母早该恨之入骨,为什么会拒绝他们的提议? 琸少可真失败,无缘无故得罪夏朝颜就算了,连叶一一这样的小姑娘都唬不住,太没用了! 一眼看穿下属在想些什么,裴琸眯起眼睛,冷冷道:「安心,不想死的话就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抹掉,不然……」 赤裸裸的威胁。 安心立马举手发誓:「琸少,我发誓,我刚刚只是发呆,什么都没想!」 「呵。」 「琸少,我们什么时候回陕中?」为了保命,女下属果断换了个话题,「楚湘虽然死了,但是花期的杀手没完成目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槿城已经不安全了。」 说起花期,安心头疼:楚湘倒是有些门路,居然找到了花期组织的人。 花期是一个活跃在l国的杀手组织,据说组织里所有成员全是女子,以花名为代号,所以组织称为花期。 这个组织几乎没在华夏执行过什么任务,因此他们对它了解不多,很多消息都是来自传闻:组织成员会在腰右侧纹上象徵身份的花卉纹身;她们只取目标任务性命,从不会伤害无辜;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们就和普通人一样,过着平凡而安静地生活,可能是老师,可能是花卉师,也可能是西点师……总之,花期无处不在,所以防不胜防。 昨晚裴少身体不适,先一步退出了房间,堪堪避开了刺杀。 很幸运。 但是有了第一次,第二次迟早会来,他们必须赶在花期再次动手前,把这个麻烦解决掉。 「十六号是夏朝颜的生日,我收到了夏家的请柬。」裴琸抬了抬下巴,安心顺着看向桌子上的请柬,「琸少,你要去参加夏家的晚宴?」 裴家和霍家不一样,霍家早在多年前就避世不出,现在外面很多后辈连霍家的名号都不知道。裴家虽不如以前活跃,却没有真正从世家圈子里退出去,有心人要知道裴家的消息并不困难。 裴家少爷如今身在槿城,会收到夏家的宴会请柬很正常。 「嗯。」裴琸笑道,「是时候和闻远打声招唿了。」 「……」看来,琸少不想再继续等下去,只不过,现在真的是好时机吗? 「现在裴家内部还在斗得你死我活,再和闻家对上,我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先把裴家的麻烦解决了再去对付闻家不是更好吗? 「我不能再等了。」他的处境他心里清楚,裴琸苦笑道,「安心,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必须……」 必须在死之前,解决掉闻家。 「琸少……」主人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安心嘴里像吞了黄连一样,苦涩的味道逼得她差点落了泪,「是因为阿芜?」 裴琸摇摇头:「我做任何事,从来都是为了我自己。」 对付闻家,一直是为了我自己,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结束掉我十四年的噩梦。 …… 铺着厚实羊毛地毯的套房房间里,少女光着脚逐一检查过房内所有地方,没找到想找的人。 她揉着眼睛,跑过去拉开房门,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和青年身边站着的女人。 听到动静的两人侧头看向她。 青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她招招手。 「裴琸!」得到允许,她欢快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跑到他身边站好,「我睡醒啦!」 「睡醒啦?」裴琸拉着少女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声调温柔,「今天有没有做噩梦?」 「没有!」女孩用力摇摇头,认真回答道,「和你一起睡的时候不会做噩梦。」 「不是和我睡不会做噩梦,是阿芜越来越坚强了,所以噩梦不敢再来欺负你。」裴琸耐心地哄着小女孩儿,「以后没有我陪着,阿芜肯定也不会做噩梦的。」 「嗯嗯!」得到了表扬,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紧接着捂着肚子,皱着小脸说道,「裴琸,我饿了。」 「饿了?」裴琸看了眼手錶,下午三点十七分,没到吃晚饭的时间,「你回房间换好衣服,我让安心姐姐带你出去吃饭。」 「好!」 少女回房间换衣服,安心看着打开的房门,嘆了口气:「琸少,阿芜她,真的治不好了吗?」 女孩子已经十六岁了,眉眼清秀,身材窈窕,外表看起来和同龄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但是,她的心智永远停在了幼年的时候——长不大的孩子。 还好有裴琸宠着……若是流落到外面,只怕早就被这个社会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裴琸很宠这个孩子,有时候甚至是无条件的溺爱,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早就知道暗中支持林淮的是霍司珩,他还是用那么挑衅的手段杀了紫苑。 那个来侦查情报的探子被他们擒获,逃跑的时候用匕首在阿芜后背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阿芜被连夜送进医院,本来没把紫苑放在心上的琸少听到消息赶回别墅——琸少的脾气本就乖戾,那一次的怒火直接从探子烧到了她主人身上——于是他们和霍司珩的关系彻底闹僵。 哎,这一大一小两个都是祖宗,都得供着。 …… 下午天心步行街人不多,阿芜跟着安心东看看西看看,不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上次被紫苑袭击后,裴琸对她的保护比以往更加严密,这次是她到了槿城后第一次出门。 安心牵着阿芜走在前面,两个保镖不近不远地跟着,墨镜下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杜绝任何意外的发生。 舔着安心给她买的甜筒,阿芜左顾右盼——这里好热闹啊,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各种各样的玩具,还要好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姐姐……咦?那边是什么?好大的玩具! 手心一空,安心忙回身:「阿芜!」这孩子要去哪里?安心急急追了两步,被人群拦住脚步,她过不去,只能对着两个保镖大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跟着她!」 保镖们用力拨开人群,有苦说不出:跟着玩偶游行队伍涌来了一批带着小孩的家长们,顿时把不算宽阔的步行街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倒是想跟着阿芜小姐,可是……他们现在连动都快动不了了! 小巧的少女一头扎进了游行的队伍中,灵活地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完全忘了身后的安心和保镖。 等她发现安心没跟上来时,自己已经随着玩偶游行队伍停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哪里还知道回去的路。 少女惊慌地环顾四周,拔地而起的陌生建筑极具压迫力,让她心里的无助加倍放大。她撇撇嘴,大声叫道:「安心!安心!」 周围的人齐齐看向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叫这么大声,吓我一跳。」 「公共场所大吵大闹,真没教养。」 「嚷嚷什么?这么大个人了,连这么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吗?」 大家为什么都看着她?他们在笑话她吗?阿芜下意识闭了嘴。 「借过,借过一下,谢谢。」写字楼里有人出来,抱着文件急匆匆地从少女身前经过。阿芜忙后退两步给她让路,谁知稍不留神撞到了身后跑过来的小男孩。 「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小男孩被踩了脚,坐在地上又哭又叫,紧跟着的家长顿时炸了毛,「你撞了人,不会道歉吗?!」 还没从惊慌中回神的少女呆呆看着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委屈一点点涌上心头——她也很想哭。可是裴琸说过,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一定不要轻易哭,因为没人会心疼,大家只会笑话她。 「裴琸……」裴琸我迷路了,你在哪里? 「哎!你这人!道歉听到没有!」这女生什么意思?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孩子母亲狠推了把少女,骂道,「我告诉你,不道歉这事儿我们没完!」 刚才被阿芜惊动的人三三两两地围上来看热闹。 人多了,孩子母亲觉得自己占理,更加理直气壮:「大家看看,这女生撞了人,连句道歉都不说!现在这有些小孩子,也不知道家长是怎么教的!」 女孩被推得踉跄退了两步,摔坐在地上,茫然地抬头看向周围围上来的人,人群之后,那些高楼也仿佛长着眼睛嘴巴,纷纷在嘲笑她。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为什么都盯着我?! ——走开!你们都走开! ——不走开的话,我就……我就杀了你们! 「麻烦让一下。」精神濒临崩溃的瞬间,有人拂开人群,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那人抱着她,和孩子母亲说着话,语气很温柔,也很客气:「我家小妹妹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啊?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啦……」帅哥在眼前,年轻的母亲咽了咽口水,放柔了声音,淑女地笑道,「先生你太客气了。」 「没事就好。」男人微笑道,「我妹妹是无心之失,但是你把哭闹的儿子放在地上那么久不管不顾,作为母亲来说,也不怎么称职吧?」 男人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年轻母亲,抱着少女拨开人群,走到路边的宾利边,拉开副驾座的门把少女放了进去。 「哇靠,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看样子身体不是很好,估计平日里都没怎么出过门吧?」 「不是说了精神不好吗?挺可怜的感觉。」 欧陆离开后,围观的人群话锋一转,感嘆完后开始重新注意到先前的母子。 「这人也是绝了,儿子哭那么惨居然还一心想着和人家吵架?」 「对啊,摊上这样的妈也是够够哒。」 「为了这么点小事动手打人,我看她自己教养也好不到哪里去。」 男人几句话逆转了形势,女人恨得牙痒痒,奈何人已经走了,她想撒泼也找不到对象,只能抱起儿子灰熘熘地离开。 安心带着保镖找过来的时候,看完热闹的人群早已散开。女人握着手机站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决——阿芜走丢了,那孩子会去哪里呢?要不要给裴少打个电话……
第56章 ,欠你人情 自从兄长离开清陵后,这是霍司珩第一次和兄长见面。没有想像中的兄弟情深的重逢画面,哪怕一年多时间没见面,两人也只是坐在客厅大眼瞪小眼。 「我说……」霍清珣对自家这个弟弟真的很无奈,「你能不能不要随随便便往我家捡东西?」小时候是流浪猫流浪狗,现在好了,直接捡了个人回来。 「这小姑娘精神好像不是很好。」霍司珩也无奈,「在大街上看到的,总不能扔在那儿不管吧?」 从他把她抱进屋到现在,少女一直保持着抱着他手臂的姿势缩在他身边,神色警惕地瞪着对面的霍清珣。 「不能扔在大街上,你该把她送去警察局,而不是带回我家。」霍清珣这么说着,起身沖了杯奶粉端过来,推到女孩面前,手指敲了敲桌子,「给你。」 像餵猫。 「你家里哪来的奶粉?」霍司珩惊讶——大哥什么时候换这么奇怪的口味了? 「禅音买的,一直没喝完。」 两人说话间,少女伸出手,纤长的中指戳了戳杯壁,被烫到后迅速缩了回来,继续抱着霍司珩胳膊不肯撒手。 「这孩子……」发现不对劲,霍清珣扶额,「我觉得你该把她送医院,而不是警察局。」 「烫到了?」街上见到她时,他已经发现了她和同龄孩子之间的不一样,在对待小孩子这方面,霍司珩一贯比兄长有耐心。 少女点点头,表示自己的确被烫到了。 从上车到现在,她第一次给了回应,霍司珩觉得有趣。 「先放这里,凉些了再喝。」霍司珩无视了兄长嫌弃的眼神,继续逗身边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阿芜。」 「阿芜?」小名?暱称? 「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你的家人呢?」这孩子身上衣服质感上层,领口用金线绣着小小的紫藤萝花纹——这是d国一家高档私人订制服装店的logo。 哪怕精神状态不好,流落街头,但不难看出,在走丢之前,她被照顾得很好。 「我迷路了……」阿芜委屈——不该乱跑的,裴琸找不到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了? 「那你有家人的电话吗?我帮你打电话给你亲人?」 「没有,我的家人都死了。」少女回答问题很认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裴琸说,我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裴琸?」抓住了关键词的霍老师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她说的裴琸和我们认识的不会是同一个吧?」 霍司珩脸色也不好看——看她这身衣服,十有八九是裴家的人。 可是,裴家有这么个人物,怎么没听林淮说起过? 「这丫头能直唿裴琸名字,估计和裴琸关系不匪,你们居然对她一无所知。」霍清珣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裴琸把她保护得很好,一个……」顿了顿,霍清珣用了比较委婉的形容,「这么特别的姑娘,裴琸保护她是为了什么?」 一个智商和小孩子一样的女孩,说到底就是个残障孩子,又没有血缘关系,裴琸为什么这么看重她? 「你们认识裴琸?」阿芜从两人的对话里提炼出自己能理解的内容,「是朋友吗?」 「朋友?……」霍清珣笑了笑,「嘛,算是吧。」他们和裴琸的恩怨,没必要吓到小孩子。 「太好了,我想回酒店找裴琸,你可以帮我吗?」 「酒店?哪个酒店?」 哪个酒店?阿芜再次茫然了:啊,裴琸住在哪个酒店来着?她好像不记得名字哎。 「算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吧。」霍清珣拿起手机到外面去打电话,临出门前,他似笑非笑地对霍司珩说道,「紫苑死在裴琸手上,阿珩,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霍司珩:「……」 现在?报仇?青年看了眼小狗一样蜷在他身边的小女孩,头疼。 忽然觉得,要是他有自家兄长一半的狠心,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阿珩?」恍惚中听到有人唤他名字,他随口应了声,回过神听到小女孩叫了第二遍,「阿珩……你的名字和我的好像哦。」 霍司珩:「……」我的名字和你的哪里像了?不对,谁让你用这么亲密的暱称称唿我的?算了算了,这种小女孩,和她叫什么劲呢! 「阿珩,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对于阿芜来说,互换名字是作为朋友的开端,现在他们知道了彼此的名字,就是彼此的好朋友啦。 小女孩凑到青年身边嗅了嗅,回忆着说道:「以前别墅里闯进来一个大姐姐,身上的味道和你一模一样呢!」 不过,关于那个大姐姐的记忆不怎么美好,阿芜撇撇嘴:「不过她太兇了,不像你这么好……」发现青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阿芜怔怔的闭上嘴。 自己说错了什么吗?他好像很生气? 霍司珩侧头看着紧抿着嘴巴陷入沉默的少女,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 他身上的香味,是曲莲调制的木兰薰香的味道,除了霍家的人,不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大姐姐?能被她遇到的来自他们霍家的大姐姐,除了死去的紫苑,还会有谁? 「很兇的大姐姐……」霍司珩沉着声音问道,「你没和她接触过,又怎么能判断她是怎样的人?」 「那裴琸直接杀了她,算什么?残忍?冷血?」 阿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评价裴琸。 那个很兇大姐姐是阿珩的朋友,裴琸杀了她……阿芜脑子飞快转动,得出了结论——阿珩不喜欢裴琸。 「哼!」少女冷了脸,哼唧一声:「你帮了我,我不生气。」 原本因为她的一席话腾起的怒火又被她一盆冷水兜头浇灭,小姑娘那表情就像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霍司珩摸摸鼻尖,哭笑不得。 自己和这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裴琸是世界上最好的,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好,以后你再说他坏话,我就生气了。」阿芜往沙发另一边挪了几下,和他拉开一段距离,表示自己的立场,「我一生气,就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最好的?」他们圈子里那么多人,第一次有人用「最好」这样的词来形容裴琸,霍司珩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小姑娘的形容很有趣,「最好的,有多好?」 「他从来不会生气,也不会发火,说话很温柔,会给我讲故事,我做噩梦的时候他会守在我身边,我睡醒了他还会陪我玩……」 听到这里,霍司珩开始怀疑姑娘口中的裴琸和他们认识的裴琸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杀了我的朋友。」霍司珩努力败坏着裴琸在小姑娘心目中的形象。 「你朋友想杀我。」阿芜反驳,「你朋友是个坏姑娘,她想杀我,所以裴琸才会杀了她!」小姑娘手指在他肩膀上点了点,「从这里,」又在他腰上点了点,「到这里,」两只手比划了一个长度,「这么长的伤口——我明明只是想问她是谁,可是她想杀了我。」 「……」她是说紫苑在她背上划了这么长的伤口吗?紫苑想杀了她?所以裴琸杀了紫苑? 霍司珩摇摇头:「不,这个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他的手段非常残忍……」 「怎么残忍?给她种蛊虫,让她在脖子上划一刀,很残忍?对,很残忍。」阿芜声音越来越冷,「你的朋友为了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在我的背上留下那样一道伤口,血流的很快,可是不会立刻死去,很疼很疼,一直疼到血流干才会死去……睁着眼睛等死,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你觉得你的朋友,不残忍吗?和她相比,至少裴琸给了她一个痛快,哼。」 「……」 「而且,你的朋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裴琸说她是别人安排过来偷情报的,那她就是裴琸的敌人——敌人先出手了,为什么裴琸不能杀了她?」小姑娘低着头继续碎碎念,「把下属安排出去做危险的工作,最后下属死了——你为什么不去恨那个安排工作的人,而是恨裴琸?和裴琸相比,那个明知道有危险还安排你朋友出去送命的人才最可恶了不是吗?!」 霍司珩:「……」 「呵。」打完电话的霍清珣站在门边听着两人的讨论,此刻见霍司珩一脸惊愕到哑口无言,他不禁笑出声,「小丫头口才不错。」 霍司珩:「……大哥。」 「我早就说过,过于仁慈,只会让你陷入困境——就像现在这样。」霍清珣说完,走到原位坐好,他试了下杯子的温度,递给阿芜,「温了。」 阿芜欢喜地接过杯子,吧唧一口呷呷嘴:「好香啊。」 「阿珩,你觉得这丫头的话很有道理是吗?」会捡小猫小狗回家的男人能狠到什么程度?霍清珣对这个弟弟太了解了,「紫苑死了,你生气,难过,愤怒,心疼……那个时候恨不得杀了裴琸给紫苑报仇,现在呢?」 「现在……」霍司珩茫然:现在?现在我的感受吗? 「现在你听了她的话,觉得紫苑的死归根结底是你的错,你在质疑你自己。」霍清珣无奈道,「有什么关系吗?就算紫苑没死,你和裴琸也是敌人,到时候真正交锋,难道你还准备对他手下留情?」 「就是,为什么要因为敌人的几句话就质疑自己?」喝着奶的阿芜顺口接话,「既然是敌人,完全没必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你只需要关心你在乎的人就行了,裴琸又不是你在乎的人,你去关心他的想法做什么呢?」 「你这丫头……」 「过多的站在敌人的立场去考虑问题,只会影响你的判断——就像在你朋友那件事上,我永远不会觉得裴琸做错了,我不会去想你朋友死了你有多难过,我只会想当时她要杀了我,她是坏人,裴琸杀她是应该的。」 「而你,你只要想裴琸杀了你朋友,你应该杀了他为你朋友报仇就行了——你干嘛要去考虑他杀你朋友是出于什么原因?」阿芜疑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为伤害你的敌人找藉口开脱——你这人,看起来挺聪明的,原来比我还笨。」 「呵呵,阿芜不笨,阿芜很聪明。」这些话他想说很久了,自己这个弟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自寻烦恼。 「我本来就很聪明!」被表扬,小女孩摇着尾巴,「裴琸也说我聪明,裴琸还说,那些觉得我笨的人他们自己才是笨蛋。」 「裴琸……」霍清珣迟疑了一瞬,实话实说,用赞嘆的语气,「他把你教得很好。」 ——阿芜把死亡看得非常淡,无论是别人的,还是她自己的。她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平日里带她的人脱不开关系。 ——与其说是阿芜,不如说,裴琸在某些事情上看得很开。这一点,无论是霍司珩,还是林淮,都不如他。 ——在意的东西太多,让他们在思考一些事情的时候颇多顾忌。 在这件事上,就算是敌人,霍清珣也没有掩饰自己对裴琸的欣赏,更何况,对方本身确实非常优秀。 先是被兄长打击,紧接着又被小孩子教育,霍司珩颇为消沉,任凭阿芜和霍清珣在他身边谈笑风生,他都不闻不问。 直到门铃响起,那个曾经让他恨得牙痒痒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回过神。 「哟,裴少还真来了?」霍司珩诧异,「而且还是孤身一人过来的?」 裴琸会来他不惊讶,可是没带任何手下孤身前来,怎么想都不符合他狐狸派的作风。 「我跟他说,如果他带人来,我会让他一辈子见不到这丫头。」同为狐狸派的霍清珣轻描淡写说道,「看来他真的挺在意这丫头,嗯,以后你若是再捡到她,可以作为筹码和琸少周旋周旋。」 霍司珩:「……这次为什么不用?」 「阿珩,做人要厚道点。」 霍司珩:「……」 当着当事人的面讨论怎么算计他?哼,无聊! 无视两兄弟,裴琸对少女道,「阿芜,过来。」离那两只狐狸远一点。 女孩儿迅速仰头喝完最后一口奶,放下杯子跑到裴琸身边,大眼儿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讨好地说道:「裴琸,我迷路了,是阿珩捡到我的。」 「阿?珩?」短短几个小时他们两个已经亲密到直唿暱称的地步了?!裴琸眼角青筋跳了跳,摆出兇狠的表情,骂道,「谁让你到处乱跑的?不是每次跑丢了都有人愿意帮你!」 阿芜委屈巴巴扯着他的袖子,低着头不敢还嘴。 这小女孩委屈的模样让他不期然想起了另一个总是「霍老师霍老师」不离口的小姑娘,霍老师难得冒出了点同情心,开口解救了阿芜。 「好了,琸少,孩子留着回家再教训。」霍清珣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本来我就准备请你来一趟,阿芜倒是给我省了很多麻烦。」 「请我过来?」霍家这位大少爷早就从霍家出来了,请他做什么?他可没忘记现在霍家家主霍司珩和他还在暗中较劲呢。 「昨晚在今夕何夕,琸少吓得不轻?」霍清珣淡淡笑道,「花期组织到了槿城,好像是你们裴夫人的出的钱?」 裴琸沉默。 那个蠢女人,还好林淮把她宰了,不然等他回去,一定把她扔清陵江里餵鱼。 「凌叔,把人带过来吧。」 「人?」隐隐猜到了什么,裴琸讶然。 很快,凌叔拎着一个昏迷不省人事的女人回到了客厅,随手扔在地毯上。 「唔。」女子闷哼了一声,依然没醒——微微撩开的衣服露出腰间细腻的皮肤,右腰侧的位置,暗色的玫瑰分外醒目。 「这是……花期的人?」 霍清珣点头,无奈道:「我不知道这女人在今夕何夕杀了人后为什么没有离开,反而跑到我这里来了。」 青年和善地笑道:「她想杀了我,可惜没成功。」 这女人悄无声息地潜进他的房间,指望能趁他睡着时一击致命。 不过,就算睡着,霍清珣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偷袭到的。更何况,在她刚进入房间时,他已经被她身上淡得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惊醒了。 「她为什么要杀你?」楚湘不会出这个多余的钱去杀毫无关系的霍清珣,这个女杀手和霍清珣有私怨? 「哦,她说我在国外的时候打断了她哥哥的胳膊,他哥哥受不了打击自杀了。」霍清珣拧着眉,努力回忆自己在国外那几年,「不好意思,我对这事儿完全没印象。」 「少爷,那时你是为了救一位华夏留学生。」凌叔在一边好心提醒——当时被这位杀手小姐的哥哥骚扰的那位小姐,就是现在紧追着你不放手的那位陶婉女士,你居然忘了…… 霍清珣摆手:「为了什么不重要,我就想把她交给琸少你,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裴琸面色复杂——这人不想牵扯到这次的事情里来,所以把这个人情给了他。 「交给警察吧。」裴琸沉思道,「花期不会只安排这一人……这次,是我欠你人情。」 「琸少客气了。」 听到这里,阿芜扯了扯裴琸的袖子:「还有阿珩,他帮了我。」 「……」裴琸眼角青筋再次跳了跳,「哦,还有珩少,多谢。」 说完不等霍司珩回话,裴琸瞪着阿芜冷声斥道:「要叫珩少,阿珩是亲近的人才能叫的,你以后不许这么叫。」 霍司珩:「……」我去,这人还能再幼稚点吗? 阿芜:「可是阿珩是我朋友,也是我很亲近的人啊。」 完了完了,这丫头居然学会顶嘴了!裴琸眼神威胁——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阿芜缩着脖子,觉得四周冷嗖嗖的。 最后告别的时候,少女欢快地冲着霍司珩挥爪子:「阿珩,再见!」 跑车陡然加速,离弦之箭般瞬间冲出去,拐了个弯,消失得无影无踪。 把裴琸气得不轻,霍司珩觉得出了口恶气:「那傢伙跟养了个女儿一样,啧啧。」 霍清珣:「你是说你想拱他家的白菜?」 霍司珩:「……」好想和这个哥哥断绝兄弟关系怎么办?
第57章 ,你是我妹妹 夏家要为那位归来的千金举办生日宴会,时间定在今晚,地点定在夏家桃源居旧宅。 邱夫人握着请柬愁眉不展——前几天在物华工作室才和那位夏小姐闹了矛盾,她今天不会藉机给她难堪吧? 邱小姐换好礼服下了楼,见母亲仍在发呆,无奈。 「妈,车等在外面了,我们出发吧,迟到了不好。」 邱夫人被女儿唤回神,忙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点头道:「走吧。」 两人刚出门,青年迎面走进来,看到两人笑着打招唿:「妈,小妹,要出门吗?」 「谨言回来了?」邱夫人僵着脸对邱谨言笑笑,柔声道,「刚去公司学习,很累吧?」 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儿子,是她丈夫在外面的私生子。 他母亲去世后,这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本来这孩子应该在孤儿院呆一辈子,谁知她的一儿一女出了车祸,只留下一个小女儿。 老爷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病倒进了医院。 她的丈夫这个时候想起了孤儿院的儿子,于是把这个小儿子接了回来。 这孩子还算懂事,尊重父母,疼爱妹妹,从不惹是生非,很得老爷子的喜欢。 她丈夫在外面玩的女人很多,她懒得去管,这孩子听话,她也懒得去找他麻烦,只不过,每次看到他,她总会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孩子,难免伤感。 「母亲这是准备去哪里?」 「今天是夏大小姐的生日,我们去夏家。」邱小姐很喜欢这个哥哥,听他问起,忙回道,「哥哥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夏家?」邱谨言迟疑,看向邱夫人。 想着有个男人跟着心里会踏实很多,邱夫人道:「谨言和我们一起去吧。夏小姐刚回来,去认识一下也好。」说着,细细打量了邱谨言,笑道,「谨言,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去夏家,碰到合适的姑娘,好好考虑一下。」 「妈,您别笑话我。」邱谨言走在前面,先一步替邱夫人拉开车门,笑道,「公司的事我还没摸清头脑,现在哪有心思想别的。」 「哈哈,大哥你这是害羞了吗?你耳朵红了,不会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哪有?小妹你不要瞎说。」 …… 距离宴会时间越来越近,夏家大门口等着一群记者,一边叽叽喳喳讨论着这位失踪了十三年的夏小姐,一边猜测今晚夏家会邀请哪些客人。 「那边的花束是什么?百合花吗?搬下去,我妈百合花粉过敏不知道吗?」 「话筒试音过了吗?……好,这边要是出了问题我会被我妈扒一层皮!」 「哎哎!这边的地毯没清理干净,怎么回事?」 最后一遍检查现场,夏云轩恨不得把地毯翻过来再检查一遍。 倒不是他有多认真,而是这个工作是母亲安排给他的——母亲是完美主义者,吹毛求疵,再加上今晚是朝颜妹妹回夏家的第一个生日宴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母亲肯定会打死他。 说起来,朝颜妹妹的养父母没有来,只来了一个姐姐,这个姐姐还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艾丽娅……一开始担心朝颜妹妹在外面被欺负。现在一想,朝颜妹妹这后台也挺硬的。 从早上开始,整个夏家大宅不停有人进进出出,热闹非凡。晚宴设在一楼宴会厅,二楼相对安静很多。 夏悦娆拉开门四下打量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以后,女生快步穿过走廊,进了隔壁夏朝颜的房间,熟练地反手锁上房门。 房间窗户开着,靠窗的地方逆着光摆放着夏朝颜的礼服——银白色的王冠髮饰,樱白色的长裙,腰带正中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裙摆无规则点缀着无数碎钻,一阵风过,裙摆轻轻扬起,碎钻光华点点,仿佛无数散落人间的星星——简单,大方,奢华。 大名鼎鼎的艾丽娅吗?呵呵,这礼服真漂亮啊。 夏悦娆绕着着礼服走了两圈,左手两根手指头捻起一角展开裙摆打量了一瞬,又嫌弃地丢开。 她的左耳完全听不到了,都是拜夏朝颜所赐。她在绝望难过,她的家人呢?他们在忙着给夏朝颜过生日! 过生日是吗?女生从兜里掏出小剪刀,手指轻柔地拂过衣摆,认真摸索着——嗯?把固定礼服的丝线剪掉一点点的话,不要紧的哦,她只是想给她的大姐姐一点惩罚而已。 处理完礼服,夏悦娆满意地站起身,收拾剪刀。 她把收边的线剪开了一点,只要不剧烈运动,不会看出问题。夏朝颜今晚要穿着这件礼服上台发言、切蛋糕、敬酒、跳舞…… 这衣服是艾丽娅一手操刀设计出来的,送来后一直摆在夏朝颜的房间,到时候礼服裂开出了丑,谁会想到是她动的手脚? 重新关好房门,夏悦娆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二姐。」 是夏悦溪。 夏悦娆停下脚步,心思复杂。现在她的听力不好,远不如以前那么警惕,很多时候,有人近在身侧,她才能注意到。 「悦溪啊。」夏悦娆摆出以往的笑容,「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在二姐进大姐房间的时候。」夏悦溪神色复杂,「二姐,你去大姐房间做什么?」 「你都看到了?」夏悦娆收敛了笑容,冷冷盯着自己的妹妹,「你觉得我进大姐房间做什么?」 夏悦溪避开她的眼神,低声道:「我不知道。」 自从耳朵受伤后,二姐脾气越来越古怪,和她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温柔,偶尔阴沉着脸时分外可怕。 她现在很怕这个姐姐。 刚刚她到楼梯口,看到二姐进了大姐房间,她躲在拐角处,等了很久二姐才出来。 今晚是大姐的生日宴会,二姐这个时候进大姐房间…… 「悦溪,当做没看到好不好?」这个妹妹她太了解了——冲动,胆小,心软,没主见。正因为了解,所以她知道怎么说可以让她全身而退。 「二姐,你……」 「我在大姐姐的礼服上动了点小小的手脚,不会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放心。」夏悦娆毫无愧疚地说道,「到时候礼服出了问题,大家只会怀疑艾丽娅的能力不行,没有人会想到我。」 「礼服?」夏悦溪是单纯,但她不傻,「如果宴会上礼服出了问题,大姐姐不是会颜面扫地吗?」 大姐现在还没有融入她们的生活圈子,如果今晚出什么事,以后让她怎么在圈子里立足? 「这样不是更好?」夏悦娆冷笑道,「悦溪,你别告诉我,你希望她成功回归我们这个圈子?她回到夏家,我伤了耳朵,你失去了林祁,这还不够吗?等她回到这个圈子,大家都喜欢她,都护着她,你哪里还有机会把林祁抢回来?」 提到林祁,夏悦溪小脸苍白了几分,她绞着手指,吶吶道:「林祁哥哥说过让我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林祁这么说你就真的什么也不做?」夏悦娆没好气地说道,「林祁现在忙着公司的事,还要操心你们之间的事,你不仅不心疼他,还把所有的责任全部压到他身上,我真替他感到寒心。」 「我没有!」夏悦溪急切反驳道,「我只是,只是……」只是相信他。 「今天礼服出了问题,大姐姐失了颜面,林家肯定不会让她进门,除非林家也想成为圈子里的笑话——这样不好吗?」对方节节败退,夏悦娆追问道,「而且,因为大姐姐,我的耳朵听不到了,我想出口气,有什么不对?」 「悦溪,你是我妹妹,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妨碍我。」 夏悦娆说完这些,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把夏悦溪一个人留在走廊里。 少女看着姐姐的背影,再看看紧闭的房门,心里天人交战。 其实二姐说的没错,不是吗?因为大姐,二姐的左耳彻底听不见了,因为大姐,她今晚就要失去林祁哥哥……大姐没有回来的时候,他们夏家风平浪静,和和美美,如今…… 这一切都是因为夏朝颜。 如果大姐姐今晚出点小意外,二姐对大姐的怨气可以平復,林祁哥哥也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多好。 而且,礼服是她养父母家的姐姐设计的,出什么事,和她们无关。 对,和她们无关。 女孩自己说服自己,最后看了次夏朝颜的房间,一咬牙转身下楼去了。 夏悦溪离开了…… 从门缝里观察着走廊里的少女,等到她离开,夏悦娆再次拉开门走了出来——呵,这个妹妹真的没有让她失望,懦弱又自私,只要牵扯到她的利益,她就会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不闻不问。 物华工作室贵宾间,夏朝颜坐在镜子前,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妆化好了试一下礼服吧。」柳絮和沈琦从外面进来,沈琦把拎着的礼服放到沙发上,笑道,「我和艾丽娅商量了一下,还是这件比较适合你。」 沈琦手里的礼服,和夏朝颜房间里的礼服一模一样。 「婶婶,你决定就好。」夏朝颜闭着眼睛,乖乖回答道,「我都可以的。」 沈琦和夏政文在昨天晚上赶回家,今天一大早就到了夏宅帮忙安排晚会相关的事——比她的亲爸夏政晏还上心。 「好,我决定。」沈琦没有推辞,指着沙发上的礼服说,「就这件,你待会儿试给我看看。」 「好。」 沈琦说完,忽然注意到沙发上坐着的夏云泽,她看了看儿子,又看看走到夏朝颜身边的柳絮。 女人几步赶到柳絮身边,直言问道:「艾丽娅,你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柳絮迟疑了一下,摇头——这人是沈澈的姑姑,她和沈澈的关系,暂时不想让沈家人知道。 「那你觉得我儿子怎么样?」沈琦手指点点玩手机的夏云泽,说道,「我这个儿子优秀谈不上,不过不算笨,不怎么爱说话,比较内向,容易害羞……你看得上他吗?」 万没想到这位夫人会来这么一出,柳絮瞠目结舌,夏朝颜噗嗤笑出声,又连忙忍住。 「伯母,我已经有女儿了。」柳絮尴尬解释。 「有女儿了?你结婚了?」沈琦讶然:这姑娘不像已婚啊。 「没有。」柳絮避开沈琦的目光,摇摇头——未婚生子多多少少都会让人觉得不堪,她不想被人轻看,但更不想撒谎,撒谎的对象还是沈澈的亲人。 「那不就得了。」沈琦一拍手,爽言道,「我可喜欢小女孩了,你问问朝颜,她小时候都是跟着我的。」 柳絮目瞪口呆:这位姑姑的重点好奇怪啊! 「艾丽娅,你别的不用考虑,你就说我这儿子你看不看得上吧。」 「伯母,我……」 听不下去了,夏云泽抬起眼皮子看了自家母亲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妈,萌萌是表哥的女儿。」 「阿澈的女儿?」沈琦愣了愣,疑惑,「阿澈有女儿了?额,萌萌又是谁?」 「萌萌是我女儿,名字叫柳濛,小名叫萌萌。」柳絮在一旁弱弱地补充。 「哦,这名字挺好听的。」沈琦点点头,「沈澈是孩子她爸?那小子动作挺快啊。」 「啊,快、快吗?」柳絮欲哭无泪——沈家人的脑迴路这么奇怪的吗?她真的是沈澈的姑姑吗?突然听说自己未婚的侄子有了一个女儿,她为什么这么淡定?别说生气,连疑问都没有一句。 沈琦拍拍柳絮的肩膀,交代她:「阿澈那孩子挺乖的,比云泽讨喜多了,你要是考察够了,就嫁了吧。」 说完,转而指着夏云泽骂道:「你这臭小子,你哥孩子都有了,你居然还单着,你不会觉得羞愧吗?!」 夏云泽:「……」我单身伤害到谁了吗?为什么要羞愧?! 趁着沈琦教训夏云泽的间隙,夏朝颜扯扯柳絮的衣服,悄声道:「姐,别担心,婶婶人很好的。」 「我……看出来了……」其实面对沈琦的时候,她挺紧张的。沈琦女强人的名声圈内皆知,为人冷静自持,做事雷厉风行,这样的女人如果要为难她……结果,她现在有些懵,只想感慨——原来女强人也会为子女婚事操心,也会因为子女的婚事头疼…… 「不说我了,说你。」想起夏宅的事,柳絮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故意留了一件礼服在房间窗户前,而且没锁房门…… 「嘿嘿。」夏朝颜眨眨眼,调皮地说道,「我在钓鱼。」 「钓什么鱼?」 「秘密~」 下午五点,邀请的宾客陆陆续续入场。 守在外面的记者一边调整的设备,一边寻找着可以做出重磅新闻的人物。当然啦,这次夏家归来的大小姐是重点对象,但是说不定可以在这里捕捉到什么其他的惊天大八卦呢? 「哎?那是秋覃吧?他身边跟着的是长女秋思?不是说秋家还有个女儿吗?」 「你说秋禾?秋禾是沈澈的未婚妻,估摸着会和沈澈一起。」 「哎哎,那边是宋家那位二少爷宋耀?听说前几天才刚回国的。」 「快看,闻家的人过来了。」 「说起来,夏二爷的第一任夫人,也就是今晚这位主角的亲生母亲,是闻家的长女吧?」 「对啊,夏小姐该喊闻远一声舅舅呢……哟,沈澈来了!快拍!」 「他身边是秋禾?」 「啧啧,金童玉女。」 英俊多金,风度翩翩,沈澈这样的人,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的专属设定,吸睛能力不小于现在的很多流量小生。再加上沈澈不像那些当红小生一样经常出现在媒体上,所以比起明星,更多了一层神秘感。这也是每次一旦出现和沈澈有关的八卦新闻,总是可以迅速登上热搜的原因。 挽着沈澈的胳膊进了会客厅,秋禾一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姐姐,显然,他们也看到了她。 秋覃立刻领着长女迎了过来,热情地和沈澈打招唿:「沈总,好久不见啊。」 「伯父太客气了,唤我阿澈就好。」沈澈谦逊地笑道,「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机会去拜访伯父,还请伯父不要见怪。」 「哈哈,这是哪里的话!」秋覃哈哈笑道,「你这小子,还说我客气,你这才叫见外呢。」拍拍沈澈的肩膀,「秋禾是个好姑娘,阿澈你可得抓紧了。」 秋覃不会莫名其妙跑来说这些话,他的动机沈澈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只点头道:「我会好好待秋禾,伯父不用担心。」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秋覃带着秋思离开后,秋禾揉了揉笑僵的脸,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道:「好姑娘?这会儿说得真好听。」 沈澈笑了笑,低声道:「面子总要过得去。」 两人说话间,有侍从过来指引两人入座。 没走几步,胳膊被人拉住,秋禾侧头看向来人,冷了脸:「有事吗?」 「我想和妹妹聊聊天。」秋思扯着她的胳膊,目光却是看着沈澈的,温声细语地说道,「沈总不会不允许吧?」 沈澈不动声色地把秋禾的手臂从秋思手中拉了回来,浅笑道:「这个问题秋小姐不该问我。」 就是这个女人,带着一张假的化验报告去找柳絮,引得柳絮误会他,导致两人一别五年之久…… 在外人面前倒是护着她,男人啊,真会演戏。秋思笑睨了秋禾一眼,「妹妹不想和我聊聊吗?」 秋禾没理会她,只踮脚凑到沈澈耳边说着话,沈澈为了配合她微微弯了腰,两人举止怎么看怎么亲密。 这个妹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她
第58章 ,一直是你 秋禾跟着秋思离开会客厅的时候,晚宴已经正式开始了,明亮的舞台上,今晚的主角正站在台上说着「回家感言」。 两人到了花园,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秋禾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呵呵,我只是想关心关心你,我的妹妹。」秋思作出担心的表情,柔声说道,「物华发生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难过,男人嘛,哪个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忍忍就过去了。」 这个妹妹一直是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所以她安排有探子时时关注着她的行动——说实话,对于沈澈有女儿这件事她一点也不惊讶。沈澈当年那么爱柳絮,分手后回国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如今柳絮回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孩子。想想都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没戏了。 物华发生的事?就说秋思怎么突然要和她聊天,原来是为了看她笑话。秋禾无所谓地挑明了话题:「你是想说沈澈有女儿的事,对吗?姐姐你还真是关心我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我当然关心你啊,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嘛!秋禾你听我说,沈澈有女儿怎么了?不是儿子,你完全不用担心。」秋思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只单纯顺着她的话接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爸爸帮你把那对母女解决了。」 「秋思,你没睡醒吗?」打断秋思的自言自语,秋禾冷笑道:「你以为,沈澈有女儿这件事,我会很在意?」她放着宴会不管,拉她出来冷嘲热讽,不就是想看她愤怒失态的样子吗? 「你不在意?」秋思收起了满脸的关心和担忧,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你若不在意,当年为什么要从我手中抢走沈澈?」 「抢走?」秋禾拧眉,难以置信地反问道,「沈澈什么时候是你的了?」她往前两步,逼近秋思,压低声音道,「当年就算没有我,沈澈也不会看上你,别自作多情了。」 自作多情?秋思握紧拳头:要不是这个妹妹从中作梗,她早就是沈澈的未婚妻了!那个男人本来就该是她的,偏偏先是有个柳絮,然后又冒出一个秋禾——这两个女人都是麻烦,现在好了,秋禾成了沈澈的未婚妻,柳絮却带着沈澈的女儿出现……哈哈,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场闹剧要怎么收场! 「如果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看笑话,那不好意思,你可能不能如愿了。」秋禾说完,抬手拢了下盘起来的头髮,优雅地笑道,「不管怎么样,沈澈现在的未婚妻还是我。如果你想嘲笑我,就在心里祈祷沈澈快点和我解除婚约,我的好姐姐。」 「不然呢,你就永远只能像今天这样,老鼠似的躲在暗处羡慕嫉妒。」 「你!」自从成了沈澈的未婚妻,秋禾在她面前越来越嚣张,秋思气得全身颤抖,压抑着怒火低声咒骂道,「你别太得意,等沈澈和你解除婚约,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你就等着吧。」 明明现在处于不利地位的是秋禾,可是最后被气得吐血的却是秋思。女生咬着牙,瞪着妹妹离开的背影,恨不得把她瞪出几个洞来。 ——贱人,贱人,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回到宴会厅,夏朝颜已经开始切蛋糕,女生握着刀,一脸纠结地盯着比她还高的蛋糕,无从下手。 她的身边,青年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握住她的手,举到蛋糕顶上,一刀切下。 宾客发出了欢唿的声音。 秋禾站在暗处,看着年轻的兄妹两人象徵性地切完蛋糕,看着夏云泽对夏朝颜伸出手,邀她进了舞池跳开场舞…… 那个男人,只有在面对他的朝颜妹妹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这么温柔的神色。 哪怕上次他大发善心地去酒吧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她带回家,也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可以遐想的机会。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早早地出门去公司了——他甚至连感谢的机会都没给她,而她,也没有勇气去向他索取那个机会,最后只敢草草发了条简讯了事。 秋禾,你就是胆小鬼。 …… 既然是生日宴会,主角自然是今天生日的小公主。夏朝颜站在舞台正中间,左边站着夏老爷子、夏政文夫妇和夏云泽夏云轩两兄弟,右边站着夏政宴夫妇和她的两个妹妹。 她站在中间,毫不拘谨地大方微笑着,说着感谢的话。 「……我离开了这个家十三年,这十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很庆幸,我的亲人一直在等着我……」 都是些场面上的客气话。 记者们坐在特定的席位上有些百无聊奈。 夏朝颜说完了,夏老爷子接过了他手里的话筒。 老人的声音很沧桑,不过难掩喜悦,通过音响响彻大厅。 「首先很感谢大家今晚给我老头子这个面子,特地赶来给我家朝颜庆祝生日。现在,借着这么多亲朋好友和媒体朋友在场,我就把另外一件事一起说一说吧。」 另外一件事?在场的记者精神一振,齐齐坐直了。 「想必很多媒体朋友都知道我们夏家和林家给孙辈孩子订过婚约,老头子我争取了孩子父母的建议,也询问了小辈们的意思,决定在今晚把订婚的事跟各位朋友说明一下……」 爷爷终于还是说起这件事了……夏悦溪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视线慌乱地在台下搜索着,然而因为光线太暗,没能找到林祁的身影。 林祁哥哥呢?他今晚一直没有联繫她,现在爷爷要宣布他和大姐的婚事了,他还是不在吗?难道说,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不在意和他订婚的是大姐还是她? 「……悦溪那丫头和林祁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是这事儿还是早些确定得好,免得到时候很多媒体朋友还要费尽心思去猜测求证……」 老爷子这是在拿娱记开玩笑,席间发出善意的笑声。很多记者也无奈了:你说要是谁都像老爷子你一样,把这些事拿到台子上说,他们哪还需要到处挖八卦?可是若真是这样,大伙儿不是要集体失业了嘛。 爷爷刚刚说了什么?谁和林祁哥哥的婚事?她怎么听到了她的名字?是她吗?可是这几天娴姨来找妈妈聊天的时候,不还说订婚人选定了大姐吗? 怎么会是她? 啊,上次一起逛世纪广场的时候,大姐也说过,订婚人选一直都是她。 那个要和林祁哥哥订婚的人一直都是她。 可是她没有相信大姐的话,忐忑不安这么久,原来都是她在自寻烦恼罢了。 现在,她是林祁哥哥的未婚妻了,对吗? 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 直到夏朝颜走过来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恭喜,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好丢人啊。她和父母亲人拥抱着,脑子里却在胡思乱想:自己这么丢人的样子可不能被林祁哥哥看到,对了,林祁哥哥人呢?真的没有来参加宴会吗? 毕竟是夏朝颜的生日宴会,宣布完夏林两家的婚事以后,主持人再次把焦点拉回到夏朝颜身上。 切蛋糕,跳开场舞,晚会正式开始。 从台上下来,夏悦娆从路过的侍从手里拿了一杯果酒,冷眼看着舞池里的夏云泽和夏朝颜。 苏玫走到她身边,细细观察着女儿的神色,低声道:「悦娆,刚才老爷子说的事,你怎么看?」 苏娴不是说确定了订婚人选换成夏朝颜吗?怎么今天老爷子宣布的却是夏悦溪?老爷子说是徵求过双方父母的意见,所以林望和夏政晏都是知道的,却故意把她和苏娴蒙在鼓里? 难道说,老爷子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被算计了呗。」夏悦娆冷笑道,「老爷子从来没答应过林家更换订婚人选,也就苏娴那个白痴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成功了,还有事没事跑来我们家说这事儿——老爷子只怕一直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苏娴为人,说好听点是心思简单,说难听点就是蠢。不过她嫁得好,生的儿子也争气,对于她们母女来说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不然,她们才懒得花心思去应付那个傻瓜。 考虑片刻,夏悦娆说道,「妈,这段时间离苏娴远点,免得惹火上身。」 「我知道。」苏玫视线停在不远处的夏悦溪身上,道,「没想到最后还是确定了悦溪,这次悦溪算是如愿了。」 「只是订婚,能不能嫁进林家还是个未知数呢。」自己喜欢的男人拥着她最讨厌的女人在舞台跳舞,她在这里难受,她的妹妹却因为刚刚订婚而沉浸在幸福当中,对她的痛苦一无所知。夏悦娆手指掐紧了杯子,眯眼打量笑颜如花的妹妹——不愧是闻馨的亲女儿夏朝颜的亲妹妹,她现在对她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以为订婚了就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吗?夏悦溪你也太天真了吧。想嫁入林家,你要面对的麻烦绝不只有这么一点,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笑成这样,我才会真的佩服你。 一曲跳完,夏朝颜嘟囔道:「脚疼,不跳了。」 「去休息吧。」开场舞结束,很多宾客带着各自的伴侣进了舞池,夏云泽带着夏朝颜退到一边。 「你朋友在那边,过去看看吧。」 夏朝颜顺着他值得方向看过去,正巧顾蓁蓁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顾蓁蓁对她挥挥手。 和夏云泽打了声招唿,夏朝颜避开人群,熘到了顾蓁蓁所在的那一桌。 「朝颜,你今天晚上好漂亮。」顾蓁蓁抱住夏朝颜的腰,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里这么多美女,你最漂亮!」 「噗,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夏朝颜喷失笑。 「我说的是实话,今晚鲜花千千万,我眼里只看到了你这一朵。」 叶一一实在受不了了:「真是够够哒,我快被你们两个肉麻死了!」 顾蓁蓁回身抓住叶一一的手,认真道:「一一,不要吃醋,我还是爱着你的。」 「你滚。」 「真绝情……」 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完全没有注意到隔壁桌上紧紧盯着她们的男生。 邱谨言的双眼几乎黏在夏朝颜身上,她今晚真美,小时候就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如今细细打扮后,居然让他有种移不开视线的感觉。 她居然是夏家的女儿!真是老天都在帮他。 他一直担心家里人无法接受夏朝颜的身份,害怕家里人会因为她是孤儿而看不起她……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夏家的女儿,家里人肯定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所以,你还在犹豫什么?邱谨言,你该站到她身边去。 青年这么想着,手随心动,拿起酒杯走向隔壁桌。 「朝颜,有人过来了。」到了陌生的环境,叶一一比较警惕,第一个发现了邱谨言。 看到邱谨言,夏朝颜迅速换上客气礼貌的微笑:「邱先生,你好。」 「潇潇,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邱谨言举杯示意,「恭喜你回家。」 夏朝颜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和他轻轻碰杯,「谢谢。」 喝完了酒,邱谨言放下酒杯,绅士地把手递到她面前,柔声道:「潇潇,陪我跳一曲吧。」 夏朝颜没有回应她的邀请,她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无奈道:「不好意思啊邱先生,我脚磨破了。」在男生失望黯淡的目光里,她接着道,「还有,潇潇这个名字已经成为过去,以后再见面,邱先生还是叫我名字吧。」 「潇潇,你还在怪我吗?」明明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很喜欢和他一起玩的啊,为什么现在要摆出这么疏离的态度?「你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对?」 夏朝颜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邱谨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觉得她在怪他,她怪他什么?他们本来连朋友都算不上,他想保护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小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对他抱有过什么期待。他这么说,好像他们是青梅竹马一样。 是现在的她在自作多情,还是小时候的他在自作多情? 「邱先生,我……」 「你在这里啊?」裴琸找到夏朝颜的时候,正好看到女孩一脸无奈的表情和面前的男人说着话。 裴琸瞟了瞟邱谨言,嫌弃:这男人谁啊?人家姑娘只差没把不耐烦写在脸上了,他没看出来吗? 出言打断两人的谈话,裴琸对夏朝颜道:「夏朝颜你在这里呢,我找了你好久。」 裴琸在帮她解围。 夏朝颜暂时放下对他的成见,感激地对他笑了笑,「裴先生。」 「你谁啊?」叙旧被打断,邱谨言不悦。 无视邱谨言,裴琸继续和夏朝颜说话。 「你邀请了霍家那丫头?」 夏朝颜点点头。 裴琸忍了忍,没忍住笑:「你邀请了她,为什么不给她发请柬?」 夏朝颜一怔:「请柬?」随即恍然,「禅音在外面被拦下了?」 「对啊。」裴琸啧啧两声,「真可怜。」 没有给霍禅音发请柬是她的疏忽,夏朝颜哪里还顾得上邱谨言。 女生健步如飞直奔大门而去。 邱谨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离开,心里五味杂陈——这哪里像是磨破了脚的样子?她不过是为了拒绝他随口扯了个理由罢了。 欣赏完了男人的黯然神伤,裴琸单手覆在叶一一肩膀上,弯腰贴近他耳边,低声道:「叶一一,陪我跳支舞吧。」 这女人从刚才起一直背对着他,想装不认识他?哼,偏不让她如愿。 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叶一一整张脸瞬间红透。她僵着身子,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抱歉裴先生,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裴琸无视她的拒绝,单手搂着女生的腰把她带离了椅子,「叶一一,我有这么可怕吗?」 「裴先生!」大少爷真是不讲道理。 夏朝颜的生日宴会,叶一一不想惹出麻烦,只能被他胁迫着进了舞池。 好友一个接一个抛下她,顾蓁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喃喃道:「为什么没人来邀请我去跳舞啊?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这不科学……」
第59章 ,最讨厌的人 这是霍禅音第一次被人拒之门外,当穿着高跟鞋的夏朝颜飞奔出来接她进去,两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笑出了声。 「原来没有请柬真的进不来啊。」两人穿过花园的走廊,霍禅音爽朗地笑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没想到进出查得这么森严的吗?」 夏朝颜诧异:「霍家那样的大家族,收到的邀请肯定不少吧?」霍禅音居然没有出席过任何宴会? 「哈哈,你去这个宴会上随便抓个人问问,看他们谁知道霍家是什么?」霍禅音调皮地眨眨眼睛,「不然你以为我大哥怎么会有机会跑出来教书?」 正是因为霍家早就彻底退出了这个圈子,霍清珣才能不受打扰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们家到底是什么样的?肯定和我家很不一样吧?」 「是挺不一样的。」霍禅音笑道,「我们家现在住的宅子比较大,九进九出的院子,上百个房间,就是你在古装电视剧里看到的那种,我小时候经常在自己家里迷路。」 这才是真正的名门世家。夏朝颜在心里赞嘆完又忍不住吐槽,「九进的宅子还只是比较大?」 「嘿嘿,其实一开始没准备修这么大,是我祖母坚持的。老人家嘛,总认为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执意让晚辈们按照霍家仅存的老宅图纸建造了现在的这个宅子,我是觉得挺不方便的,不过老人家住着开心,我们这些晚辈也跟着开心。」 霍禅音说着,想起带过来的礼物。女生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包装精緻的小盒子递给夏朝颜:「我妈听说我在外面交了朋友,开心坏了——这礼物是她帮我挑选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不是说了不用送礼物的嘛。」夏朝颜接过盒子,没有打开看,「禅音,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伯母。」 「哈哈,你只需要记得告诉我喜不喜欢这个礼物就行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妈肯定会开心好几天。」因为我跟她说你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当然,最后这句话霍禅音没说。 「对了,我哥今晚有跟你联繫过吗?」 霍老师?夏朝颜摇摇头。 他说过他今晚有课,可是女生仍然觉得有点失落——再怎么忙,打个电话的时间总该有吧?可是她甚至连条微信都没收到。 果然,要追到霍老师,夏朝颜,你还任重而道远啊! 女生突然斗志昂扬,霍禅音疑惑地看着她,迟疑问道:「你要去把我哥打一顿吗?」 人家姑娘生日,他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霍禅音在心里吐槽自家兄长: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能啃到嫩草,还不知道珍惜,活该单身。 夏朝颜:「……」为什么要打一顿?我才不会对霍老师动手呢!还有,你哥要被人打,你好像很开心? 「禅音,你是不是和你哥有仇?」夏朝颜悄声八卦道,「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你哥欺负?」 「你怎么知道?」说起这个,霍禅音一肚子怨气,「我跟你说,我大哥从小就是只狐狸,哄骗人可有一套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迷惑爸妈,小时候做了坏事,被骂的永远是我和二哥,连奶奶都护着他……」 「霍老师讨喜呀。」夏朝颜只想感嘆霍老师讨大人喜欢,丝毫没在意朋友受伤的心灵。 「夏朝颜,我在跟你诉苦你没听出来吗?」霍禅音盯着夏朝颜,认真道,「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嘿嘿。」夏朝颜现在完全不怕她,她笑道,「我今晚是寿星啦,有特权的。」 两人谈笑着走了没多远,霍禅音放缓脚步,挽住夏朝颜的手臂,仿佛女孩子间说悄悄话一样,靠近她低声道:「有人跟着我们。」 惊讶于她的警觉,夏朝颜也没瞒着她:「这人跟了我好久了,估摸着是我继母安排的吧。」 「你就让她这么跟着你?」 「我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夏朝颜笑道,「再说了,让她跟一晚上可以给敌人造成『夏朝颜已经放松警惕』的错觉,这不挺好的嘛。」 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有几分傲气的大小姐,如今霍禅音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你和你继母有仇?」 「血海深仇。」夏朝颜故意压低了声音,表情沉重地说道,「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那种。」 「啧,豪门恩怨多。」霍禅音出身霍家,见过的龌龊事不比夏朝颜少,「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我家三叔吗?」 夏朝颜点头道:「上次吃饭的时候,你说他要回老宅养病,他身体不好吗?」 说起自家那位纤尘不染的叔叔,霍禅音语气很尊重:「按霍家家规,霍家家主必须由霍家嫡系血脉继承,我父亲继承家主的那段时间,霍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牵扯到了我三叔。」 「三叔对霍家的明争暗斗没兴趣,自己靠着奖学金和学校的资助读书留学,归国后没有回霍家,而是进了一家医院工作……我一直觉得,不管霍家有什么样的争斗,最不该被牵扯的人就是三叔。」 「可是,那场动乱里,那些人为了扣住三叔作为威胁我父亲的把柄,用了很下流的手段……」霍禅音声音越来越低,女生双手握紧,压抑着情绪,「从那次以后,三叔失去了双腿,身体也垮了,一到雨季连起床都很困难……」 「禅音,你……」夏朝颜想了想,直接问道,「你很喜欢他?」 「你见过他以后也会喜欢的——连大哥那样的老狐狸都最听三叔的话。」 夏朝颜摇摇头:她所说的喜欢,并不是霍禅音理解的这个意思。 霍禅音平日里说话做事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今天提到她三叔,除了对当年那些往事的愤怒外,还有隐忍克制的缱绻眷恋。 至少在她看来,她是喜欢他的。 只不过朋友似乎没开窍,夏朝颜不好把这话挑明来说。 …… 夏朝颜本是今晚的焦点,如今她去而復返,还带回来一个人,霍禅音自然而然也跟着成了焦点。 「那女生是谁啊?夏小姐还亲自出去接?」 「你傻吗?亲自出去接肯定是因为她没有邀请函进不来啦。」 「是哪家的小姐吗?我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可能是她同学吧。」 霍禅音对大家明里暗里投过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直接跟着夏朝颜去了叶一一那一桌坐下。 然而女生坐了没两分钟,接到了母亲打过来的电话。 「朝颜,我家里出了点事,现在要立刻回去。」挂了电话,女生顾不上解释更多,急急说道,「能麻烦你安排人送我去机场吗?」 「好。」能让霍禅音这么着急,十有八九和那位三叔有关。 夏朝颜叫了佣人下去安排。 人刚来又要走,霍禅音也觉得不好意思。不擅长和人客套,霍禅音犹豫片刻,一拍夏朝颜的肩膀,说道:「朝颜,下次你继母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夏朝颜哭笑不得,推她:「快走吧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 宴会厅通往后花园的走廊角落里,女佣双手交握抱在胸前,低着头听面前的女人问话。 「后面进来的那个女生是什么身份,你有头绪吗?」 「没有。我偷拍了照片,怕被她们听到,所以离得比较远。」 下午的时候,苏玫夫人找到她,给了她一笔钱,让她今晚跟着朝颜小姐,把朝颜小姐的一举一动全部记下来汇报给她。 不明白夫人这个举动有什么意义,不过没有人会愚蠢到拒绝到手的巨款,她收了钱,今晚全程跟着大小姐,直到现在。 今晚到场的形形色色的宾客中,没有一个人和夏朝颜有什么亲密的接触,乍一看夏朝颜似乎和谁都不熟悉。 这是好事。苏玫在心里盘算着,至少可以说明,暂时还没有谁去刻意和这位大小姐拉近关系。 只不过最后出现的那个女孩,既不在今晚的宾客名单上,也不是夏朝颜的同学,所以她对那个女生上了心。 女生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她没有找到和她交谈的机会。还好这边拿到了照片,让下面的人去查一查,总能摸清楚她的身份。 「你继续跟着她,直到舞会结束。」 吩咐完,苏玫挥手让女佣离开。 花园里前段时间移植过来的郁金香已经凋谢,喷泉随着音乐时高时低,隐隐可以听到宴会厅传出的舞曲……今晚的夜色真美。 一如多年前她和夏政晏初遇的那个晚上。 年轻的贵公子揽着佳人踏着月色走近她,明灭的灯光下,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的笑容。 他的身边跟着他的女友,那个女孩笑得温柔而略带羞涩。 大家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苏玫冷冷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只要她苏玫想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知道她的想法后,苏娴不只一次嘲笑过她的痴心妄想,结果呢?她现在是夏二夫人,是夏政晏唯一的女人,而闻馨,早就在黑暗的地底化成了森森白骨。 她连夏政晏深爱的闻馨都可以一击毙命,还会怕一个刚回来没多久的黄毛丫头? 就是因为这样的自大和疏忽,她被夏朝颜反将一军,害得她失手打伤了夏悦娆——她知道夏悦娆对她有怨恨,她也该恨她。 这件事本就是她亏欠自己的女儿。 悦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有让夏朝颜十倍百倍的偿还,她才能解气。 …… 应付完一群来套近乎的夫人小姐们,夏朝颜觉得自己脸已经笑僵了,她缩到夏云泽身后,抱怨道:「大哥,我腿酸了,你不累吗?」 自己这个大哥全程和各家叔叔伯伯哥哥弟弟们谈笑风生,不会累的吗? 少女几乎怎么人挂在他的胳膊上,夏云泽失笑,正想说话,眼角余光瞟到有人过来,他拍了拍夏朝颜的手,提醒道:「闻家的人过来了。」 闻家?夏朝颜慢慢站直身子。 她记得,苏玫和闻家是合作关系,上一世自己的悲剧,苏玫是兇手,闻家就是帮凶。 这一世,自己提前回到夏家,也不知苏玫和闻家的合作发展到哪个地步了。 「闻总。」闻馨去世后,闻家和夏家断了私下的交集。夏朝颜回来这么多天,闻远自己没来,也没遣人来慰问一句。 现在过来打招唿,只怕也不过是面子工程罢了。 「夏总。」如今的夏氏集团由夏云泽当家,哪怕这个年轻人比他小了一轮,闻远的称唿还是非常客气。 「朝颜长这么大了?」男人打完招唿,闻远身后的余沁看着夏朝颜,慈爱地说道,「在外面那么久,受苦了。」 「我记得我在夏家的时候,夫人你还没有嫁到闻家吧?」这些人前世害得自己惨死在外,今生倒是跑来装熟稔了? 闻远第一任妻子生长子闻北的时候难产去世,几年后闻远娶了余沁,生下女儿闻茜。余沁嫁入闻家的时候夏朝颜已经离开夏家,今天以前两人从没见过面。 没想到夏朝颜这么不给面子,余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舅舅留着你的照片呢,我看到过,所以才这么说的,朝颜不要见怪。」 「舅舅?」夏朝颜仍然不给面子,「我的舅舅十四年前飞机失事去世了,我没有其他舅舅。」 女生说得直白,闻远僵着脸,表情难堪——就算他和她的母亲闻馨不是嫡亲兄妹,但好歹也算堂兄妹,夏朝颜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丫头……」怎么说自己也是她的长辈,余沁拉不下脸,状似无奈地指责道,「你舅舅也是关心你,你怎么……」 关心?上辈子和苏玫合作,侮辱她,折磨她,砍断她的双腿……那个时候他想过她是他的外甥女吗?他有顾念过两人之间的亲缘吗? 舅舅?关心?骗鬼去吧! 「怎么什么?」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惨状,夏朝颜冷着脸说道,「闻远先生是我母亲的亲人吗?可是我听说你们闻家和我继母关系挺不错的呀。」 她说什么?她怎么会知道?闻远右眼皮跳了跳,干笑道:「你在哪里听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乱七八糟的话?」夏朝颜点到即止,故作茫然地反问道,「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话呢?难道说闻先生你觉得夏二夫人是乱七八糟的的人?」 这外甥女是故意的,她就没想过和他们好好聊一聊!闻远强压下怒火,和夏云泽碰了下杯子后,带着余沁去和其他人攀谈。 「你很讨厌他们?」 「对呀。」夏朝颜鼓着腮帮子,嫌弃地道,「还舅舅,谁给他的脸?」 女生的厌恶挂在脸上,夏云泽没有问她为什么讨厌闻家的人——对这个妹妹,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他愿意给她最大的自由。 舞池另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裴琸捏了捏身边女生的胳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看那两人的表情,估计被夏朝颜气得半死……」 「不想看。」心里好奇,又不想乖乖听裴琸的话,叶一一扭着脖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闻家的人。 裴琸不和她计较:「你妈是不是整了?感觉变化挺大的。」 「她不是我妈!」叶一一炸毛,恶狠狠威胁道,「裴先生,你再提起这件事,我就……」想了半天,想不到什么话可以威胁到男人,在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刺激下,叶一一一咬牙,说道:「我就踩你脚了!」 「呵呵。」裴琸用两个语气词表示了自己对这个威胁的不屑。 叶一一:「……」我讨厌有钱人!特别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第60章 ,生日快乐 打发了闻家的两位家长,夏朝颜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熘到角落里休息。 好累啊,原来生日宴会这么考验毅力的吗? 女生揉着微肿的脚踝,借着灯光的掩映观察在场的贵妇小姐们——有些人的鞋跟比她的还高,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受得了,还是已经习惯了? 女生的胡思乱想被突然振动的手机打断,这个时候谁给她打电话? 看了眼来电显示,夏朝颜愣了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按了通话。 「很忙?」男人的声音很轻,沙沙哑哑,似乎很疲惫。 夏朝颜连忙否认:「不忙不忙,我在沙发坐着呢。」 「不忙的话,出来一下,我在桃源居的室外停车场。」 桃源居的室外停车场?她记得在靠近大门的那个位置,今晚好多记者的车停在那边。 挂了电话,四下看了看,少女提着裙摆悄悄从后门熘出去——大门太显眼了,肯定会被发现的。 离开了人群,她脱了凉鞋拎在手上,一路飞奔,生怕那个人等不及会先行离去。 到了停车场,一眼望过去各式各样的车,乌压压一片。不知道青年的车是哪一辆,夏朝颜在原地跳了跳,希望那人能看到她。 「别跳了。」没有了电流的干扰,他的声音更加清晰的,从她身侧传来,「这边。」 夏朝颜像被按了暂停键,僵硬地转动身子面向他。 青年逆着月色走到她面前——他应该刚下课,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他是专门赶过来给她过生日的吗? 她光着脚跑过来的?青年收敛了笑容,拧紧眉头,正想开口教训她两句,就见女孩突然丢了鞋子,直直向他扑了过来——她的裙摆在夜风里翻飞而起,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更像断翼的雀。 如果他退开,她会摔得粉身碎骨。 这个想法刚刚冒头,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 少女撞进他的怀里,垫着脚,手臂环过他的脖颈,抱紧了他。 「霍老师。」他听到她闷声说话,「祝我生日快乐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从来没有过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席捲而来。 她想撒娇,想扑到他怀里,听他柔声哄她,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他,再不分开。 所有平日里强制压抑的欲望,在这一刻如土而出,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想要他。 想占有他的全部。 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明明是为她举办的生日宴会,她却仿佛受了很多委屈。 霍清珣搂着她的腰,双臂用力把她身体往上抬了下,让她踩在他的皮鞋上。 在少女愣神的间隙,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道:「生日快乐,小女孩。」 一整晚的课讲下来,他的声音不似平日里的清澈,因为疲惫而略带沙哑,却似乎更添了几分魅惑的味道,反而和今晚的夜色更加般配。 霍老师在纵容她。 大概长了一岁后双商也跟着长了一截,夏朝颜勐然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没有说过喜欢她,也从来没有回应过她的喜欢,但是他一直在纵容她。 正是他这种悄无声息地退让,才造就了她如今的不知餍足。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纵容她?他完全可以像对待那些追求他的女生一样,客气地拒绝她就好了。 为什么要这样不动声色的宠着她,给她可以得寸进尺的资本? 霍老师……也是喜欢她的吧? 「霍老师,你是专门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嗯。」男人低低应了声。 小姑娘挂在他身上捨不得松手,霍清珣没有像以往一样提醒或者调侃她,他把她抱起来,拉开车门放到副驾座上。 「先把手松开,乖。」 从来不会拒绝他的要求,夏朝颜磨磨蹭蹭地松开手,视线依然黏在他身上。 霍清珣走过去把她随手扔了的高跟鞋捡回来,蹲下身示意她把鞋穿上:「下次别光着脚到处乱跑。」 夏朝颜蜷着腿,小声为自己辩解:「可是我的脚疼……」 「我看看。」他放下鞋子,托起她的脚,检查受伤的脚踝。 落在他手上的双足小巧玲珑,肤色偏苍白,足心冰凉。她似乎有些害羞,脚趾下意识蜷缩起来。 霍家家教森严,他从小接受的都是忠孝礼仪的君子教育,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毫无遮掩地观赏女孩的双脚…… 霍清珣干咳一声,手指按在她的脚踝,低声问道:「疼吗?」 本来只是酸酸的感觉,被他这么一按,闷痛感从他指尖蔓延开,夏朝颜嗯了一声,「疼。」 软软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她吸了吸鼻子,说道:「休息一晚就好了。」 「家里有药吗?」 「……有。」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侧身蹲在她面前,不重不轻地帮她揉着脚踝,微低着头,路灯在他脸上打下暖色的光影。 夏朝颜的视线从他发顶往下移,划过他的眼睛,鼻樑,嘴唇,喉结……最后顺着解开一颗扣子的衬衣落在了他精緻的锁骨上。 仿佛回到了他从酒吧救她脱身的那个晚上,小姑娘舔舔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霍老师……」视线挪来挪去,重新回到血色偏淡的薄唇上,夏朝颜喃喃问道,「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确定她脚踝问题不大,霍清珣拿过鞋子给她穿上,「待会儿我开车送你到门口,晚上回去用药酒擦拭一下,以后不要穿高跟鞋了。」 夏朝颜乖乖点头。 「霍老师,生日礼物……」 对生日礼物这么执着?小孩子一样。如果他今晚没过来,她是不是……青年所有的思绪被女生陡然贴近的唿吸打乱。 柔软的唇扫过他的鼻樑,停在他的唇角——熟悉的气息,夹杂着酒精的味道。 她喝醉了? 霍清珣稍稍往后退开,站起身盯着夏朝颜——他想确定,她刚才的举动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醉了?还是清醒的? 她也正双手捧着红透的脸颊,看着他:被偷亲了,霍老师这么淡定……刚刚自信满满的小女孩瞬间怂了——霍老师好像真的……不喜欢她,她现在这样的举动,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四目相对。 少女没有移开视线,她咬着嘴唇,倔强地和他对视,黑亮的眸子里,渐渐有水雾瀰漫开。 她很委屈,又无端端绝望。 明明以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她却觉得过了今晚,自己再不会看到任何希望。 「哭什么呢……」模煳的视线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嗓音沙沙地说着话,「别哭,我……不擅长安慰人……」 手臂环过她的腰把她带离了车子,他顺手关上车门,轻声问道:「晚上喝酒了?」 被困在他双臂间,莫名觉得心安:「喝了一点点。」 「醉了吗?」 「没有。」他怕她喝醉?她才不会那么傻。 「会后悔吗?」 「嗯?」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但从前世和他相遇到如今,她没有任何后悔的事,她想:只要和他有关,无论好坏,她都不会后悔。 「不会。」 「我会记住你今晚说的话。」修长的手指轻轻婆娑着她的脸颊,他微微倾身,低头吻住了她。 莲花的幽香瞬间侵袭而至,她睁大眼睛,呆呆看着他。 青年咬住她的下唇,右手覆上她的眼睛,她顺势闭上眼。 失去视觉,其它感官变得格外敏感。她能感觉到他微烫的双手,嗅到他身上的莲香……以及唿吸间吞吐的灼热气息。 霍老师,香香的……不满足,想更进一步,想彻底占有他。 她双手环过他的腰,尝试着回应他的吻。 舌尖扫过他的上颚,察觉到他原本游刃有余的唿吸明显急促了起来,她便更加大胆地沿着即有路线描摹勾画下去…… 小姑娘比他预想的要主动。霍清珣把她往上抱了抱,方便她的进一步动作。 温热的,甜而不腻的味道,独属于她的味道。 树影摇曳的阴影里,跟踪夏朝颜的女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丢下生日宴会的宾客偷熘出来私会情郎,这个大小姐真是胆大! 跟踪了一晚上,总算拍到了些有用的东西,也不算白拿了夫人的钱。 小姑娘被他诱导得有些忘情,迷迷煳煳地摸索着扒他衬衣,青年扣住她的手,拉开一点距离。 莲香突然远离,夏朝颜茫然睁开眼睛:「霍老师?」 「夏朝颜。」他唿吸不太平顺,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诱哄她,「我们以前见过,对不对?」 夏朝颜被他亲得晕乎乎的,听他这么问,也没有多想:「嗯……」 见过。 可是为什么他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还有那个梦…… 沉默中逐渐恢復理智,夏朝颜现在急需确认青年的想法。 她一眨不眨望着男人的双眼,认真问道,「霍老师,这个吻,是生日礼物,还是……你愿意接受我了?」 生日礼物?男人愣了愣,一股火从脚底烧了起来。 「你觉得呢?」脸色阴沉得可以滴下水,青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怎么,原来在她心里,他是那种会把自己作为生日礼物送出去的男人? 「……」霍老师生气了?见好就收,夏朝颜更加用力地抱紧青年,讨好地笑道,「我最喜欢霍老师了。」似乎不可思议,「我是霍老师的女朋友啦?」 她说:「像做梦一样……」 原本的怒火被她几句话浇灭,霍清珣点点她的鼻尖,轻声道:「不是做梦,夏朝颜,我说给你听……」 「我家的情况禅音跟你说了一些,具体情况等你和我回家自然会了解,至于我……霍家对子女要求不严,只要不去违法犯罪,霍家的孩子可以去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所以我来到了槿城,遇到了你。」 「还是前几天说的,等你慢慢了解我,你会发现,我和你想像的或许有很大的区别,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愿意接受我……」 他话未说完,夏朝颜急切地说道,「愿意愿意的,我最喜欢霍老师,不管霍老师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傻丫头……」小女孩说得信誓旦旦,生怕他反悔似的。他低声笑道,「好,既然这么喜欢,等你毕业,我们结婚。」 「啊?」霍老师说了什么?结婚?她没听错吧?她一定是听错了?他想着和她结婚了吗?他愿意娶她吗? 「吓到了?」他捏捏她的脸颊,「这是以后的事,你现在还小,等你……」 「霍老师。」再次打断他的话,夏朝颜眨巴着眼睛,「过了今晚我就满二十岁了。」 言下之意,我可以领结婚证了。 霍清珣:「……」 这丫头,这么急着嫁给他?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会以为她愁嫁。 「霍老师,女生满二十岁就可以领证了。」担心霍清珣没听懂她的话,夏朝颜挑明了说,「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民政局……」 开玩笑,霍老师提出娶她,不抓紧机会,他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等你毕业。」按住蠢蠢欲动的女生,霍清珣无奈道,「还有,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毕业?夏朝颜原本一剎那的失落被他后面那句话安抚。她抓住他贴在她脸上的手,试探着唤道:「霍清珣?」 「嗯。」 「我一定是在做梦。」从和他见面开始,今晚发生的事都太神奇了——就像在梦里,一切如她所愿。 她记得霍老师说过要等到她了解他后再考虑他们之间的事,为什么今晚会突然做出和她在一起的决定? 难道是她对他的执念太深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听到她这么说,霍清珣失笑,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在她吃痛的抽气声里问她:「还觉得是做梦?」 夏朝颜捂着额头用力摇头。 下手重了点,小姑娘额头上红了一块。青年心疼,拉下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揉着泛红的地方。 夏朝颜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真好,陪在霍老师身边的是她,真好,重生以后她再次遇见了他。 前世的自己和他相遇得太晚,只要一想到,那个世界里的他会把他所有的温柔给另外一个女人,她就妒忌到心脏疼。 还好,现在的他是她的了,谁也别想抢走。 月至中天,夏家的生日宴会准备收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夏朝颜,夏老爷子觉得奇怪:「那丫头去哪里了?」 沈琦扶着老爷子的手臂,闻言笑道:「朝颜聪明得很,估摸着躲到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桃源居里不担心出什么意外,夏老爷子没再继续追究。 反而安慰老爷子的沈琦留了个心眼,趁着其他人去送客,对夏云泽交代了几句,让他私下里安排人去找一找夏朝颜。 …… 有车灯由远及近,一辆辆车路过停车场,远处人声喧譁,往停车场这边过来。 晚宴结束了。 「我送你回去。」她的脚踝受伤,不能多走路。霍清珣把女孩塞进副驾座,启动车子送她回夏宅。 君越驶离停车场后,躲在树丛后的女佣敏捷地钻出来。她拍落身上的碎叶,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她没看错的话,那个男人开着别克君越?大小姐真是口味奇特啊,一堆开着迈巴赫法拉利布加迪威龙的公子哥们不爱,非去找了一个开别克的,还偷偷摸摸跑出来在停车场幽会……说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笑掉大牙。 客人离开得差不多,霍清珣把车停在夏家别墅不远的路口,看了眼后视镜。 「你的小尾巴没跟上来。」 「嗯?」被他发现了,夏朝颜老实交代,「是我继母安排的人。」 刚才他们在停车场,那个女人躲在暗处不停的偷拍……有种被人侵犯了隐私的不适,霍清珣沉声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夏朝颜笑道,「我自己可以解决。」 小女孩很独立。 霍清珣揉揉她的头髮:「有麻烦可以告诉我。」 「嗯嗯。」小鸡啄米似的点着脑袋。 夏家的热闹逐渐散场,她再不回去家人会担心,夏朝颜抓住霍清珣的手,低声道,「霍老师,我要回家了。」 「嗯,记得抹药。」 「霍老师,我想要晚安吻。」她现在是他女朋友,该争取的权益一定要积极争取。 察觉到她的试探,青年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少女手心微凉,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倾身在她额头吻了吻,柔声道:「晚安。」 「……晚安,霍老师。」 女生下车后走了两步,再次回头看向他,念念不舍地挥挥手……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目送她进了夏宅大门,霍清珣从西装口袋里翻出准备好的礼物——黑色的小盒子。里面放着他让人改装好的项鍊。 他原本想今晚送给她,并且要求她一直戴在身上,可是最后的最后,在女孩澄澈的目光里,他没能送出去。 也许,那种没什么依据的事不该让她知道。她现在在夏家已经过得很艰难,没必要给她平添麻烦。 …… 偷熘回家,夏朝颜平安进了大门,一改之前的紧张兮兮,装出四处看风景的样子悠闲地往别墅走去。 「云轩,你最近为什么要躲着我?」 路过小花园的走廊时,听到了小花园的假山后面传出来的说话声,夏朝颜下意识停下脚步。 「我没有躲着你……」男人的声音满是无奈。 「没有?你今晚甚至不愿意陪我跳支舞。」 「我们跳的舞还不多吗?为什么一定要今晚跳?我今晚很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忙?你忙什么?我一整晚都没看见你在哪里——你一定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不对?」 「关你什么事?」男人彻底失去耐心,冷冷道,「你是我什么人?闻大小姐,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吗?」 「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就说这种话了,怎么?觉得不舒服就别一直缠着我,很惹人厌知道吗?」 听到这里,夏朝颜忽然发现自己这个二哥骂起人来也挺狠的——这位小姐姐只怕会被二哥骂哭吧? 果然,最后女生是哭着跑出来的。撞到夏朝颜后愣了愣,捂着满是泪痕的脸跑开了。 很快,夏云轩整理着衣服,从假山后出来,看到夏朝颜,青年垮了脸,没好气地说道:「臭丫头,你躲这里听多久了?」 「哪里是躲着?」一点也不怕他,夏朝颜嬉笑道,「我是正大光明的听呢。」 从来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夏云轩自认倒霉。 「二哥,那女生是闻家的人?」二哥刚才叫她闻大小姐,难道是闻远和余沁的那个独女? 「对啊,闻家的闻茜。」说起这个名字头疼,夏云轩按压着太阳穴,自嘲道,「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坏事,不然怎么会被这女人盯上?」 「二哥不喜欢她吗?」 「那种大小姐,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吧!」 「我觉得闻茜长得挺可爱的呀,我要是男孩子我肯定喜欢她。」夏朝颜意有所指,「二哥你觉得她烦,肯定是你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眼里容不下别的女孩子。」 她这么说本是存着试探的心思,谁知夏云轩没有否认她的话。 「哇,二哥,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联想到那天早上夏悦娆接的那个电话和那两枚戒指,夏朝颜心里腾起不详的预感。 「没有没有!」青年烦躁地扯开领带,挥手赶人,「年纪小小的张口闭口『喜欢喜欢』,不学好净学坏!」 「这怎么成学坏了?」夏朝颜反驳,「现在小学生都知道谈恋爱了,我已经可以领结婚证了好吗!」 「男朋友都没有还想着领证?」 「一个比我大五岁还没有女朋友的人没资格嘲笑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女朋友?」 「那你怎么知道我没男朋友?」 「……」 两人斗着嘴回到客厅,沈琦正安排人把礼物检查好搬进夏朝颜房间。 看到两人,沈琦先是瞪了眼夏云轩,继而露出慈爱的笑,招唿夏朝颜:「朝颜,快来筛选一下,看有没有喜欢的。」 夏云轩缩了缩脖子,推了把夏朝颜,自己先一步熘了。 「婶婶。」夏朝颜把同学室友和霍禅音送的礼物挑出来,说道,「这几个留着就好,其他的婶婶你随意处理吧。」 「这些不要了?」 「不要了。」 「那我让人收走送给有需要的人啦。」 「嗯嗯,可以。」 室友们送的是些女孩子喜欢的毛绒玩偶,霍禅音送了一条玫瑰金的钻石手鍊,礼盒里还附赠一个小小的香囊。 「这个……」夏老爷子原本陪着孙女乐呵呵地拆礼物,看到那个香囊后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是你朋友送的?」 「嗯。」夏朝颜把香囊递给爷爷,疑惑,「爷爷,这个香囊有什么问题吗?」 老人家细细翻看着香囊,喃喃道:「没错了,是霍家的族徽。」他指着香囊一角上绣着的兰花花纹,说道,「你看这个。」 「族徽?爷爷你是说,这个兰花是禅音他们家族的花纹?」 「禅音?禅音……那女孩儿姓霍?」 「嗯,霍禅音。」 「这倒是奇怪了。」夏老爷子沉吟,「霍家这一辈,没听说有女孩儿,难道是远房?」 「爷爷,这个霍家是什么来歷?」了解霍家就可以多了解霍老师,夏朝颜好奇地问道,「现在还有哪家分什么远房近房的?好奇怪哦。」 「霍家呀……我也是从父辈那里听说的,据说曾经是广秦一带最显赫的世家,后来出了一些变故,迁到清陵去了。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这个家族慢慢退隐到了幕后,所以我也没和霍家本家的人打过交道——倒是听说很多分家的人还在外面闯荡,你林歌阿姨的丈夫就姓霍。」 「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不是感觉很厉害,是的确很厉害——都说富不过三代。能在歷史洪流沖洗下存活这么多年的大家族,想像一下,底蕴该有多丰厚?」 听完了爷爷的解释,夏朝颜顿时陷入了无尽的忧伤——忽然觉得自己配不上霍老师了怎么办?
第61章 ,我可以教你 宴会结束,后花园的灯全部熄灭。苏玫站在阴影里,翻看着女佣递过来的相机,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是欣喜若狂。 哈哈哈,夏朝颜有男朋友了?而且这个男人不是他们圈子里的。这个发现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将来夏朝颜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那她出嫁以后会渐渐退出他们的圈子,而且普通家庭远比很多豪门更好操作,到时候她找几个人挑拨一下,保证让夏朝颜余生不得安宁。 如果这两人没有在一起,夏朝颜选择嫁入其他豪门,这件事以后也可以成为她威胁夏朝颜的筹码——不管夏朝颜怎么选择,她都不会让她得到幸福。 …… 刚才的宴会上夏朝颜又跑又跳,礼服居然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夏悦娆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索着哪里出了差错。 「扣扣扣」三声轻响,家里的女佣推开夏悦娆的房门,现在门边恭声说道:「二小姐,大小姐有礼物送给你,要我拿进来吗?」 「礼物?」夏悦娆警惕,「什么礼物?」 「是艾丽娅老师设计的礼服。」女佣双手捧着摺叠好的礼服,解释道,「大小姐说是艾丽娅老师给您和三小姐准备的,三小姐的我已经送过去了。」 对礼服两个字格外敏感,夏悦娆绷紧了神经,沉声道:「放到沙发上吧。」 「好的。」 女佣退出去后,夏悦娆迟疑着,走过去拎起礼服,女生脸色陡然苍白,身子晃了晃,礼服从她手中滑落在沙发上。 夏朝颜知道了! 她故意把被她剪坏的礼服送过来,就是在提醒她,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 不不,这整件事一开始就是她设的局,她故意把礼服摆在窗口,故意让来来往往的人看到,故意激起她的怒火…… 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安排的。 结果,被刺激得失了理智的她居然真的入了套。 现在夏朝颜手上肯定握着对她不利的证据,该死的! 女生死死瞪着沙发上的礼服,忽然冲到梳妆檯前面胡乱翻找着,摸出压在抽屉最下面的剪刀,抓起礼服剪了下去。 锋利的剪刀划过,柔软的布料在她手里碎成一片片,女生还觉得不解气,干脆把布料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夏朝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我告诉你,你做梦!」 咬牙切齿地骂完,女生停在原地重重喘着粗气。 发泄完后,她脑子冷静下来——夏朝颜是故意刺激她的,人在不理智的时候更容易犯错。 不能如她所愿。 现在有把柄在她手上。这段时间不能继续和她纠缠,先隐忍着,等她放松了警惕,争取可以一击毙命。 女生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扭曲着脸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手在脸上用力拍了拍,扯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不会就这样认输的,夏朝颜。 …… 今晚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吧?夏悦溪趴在床上,逛着双腿和林祁发消息。 「林祁哥哥,你今晚为什么没有来参加姐姐的生日宴会?」 「我很忙,哪来那么多闲情逸緻?」 「那林叔叔有告诉你今晚爷爷说的事吗?」 「说了。」 她跟在他身后长大,正如林祁了解她,她也同样了解林祁。 林祁现在心情不好。 她从两人的聊天信息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为什么会心情不好?谁惹他生气了吗? 「林祁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那边停顿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復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她的回信。 「董事会里的事,你帮不了忙。早点休息吧。」 他在工作。夏悦溪识趣地回道:「那我不打扰你了,工作处理好了记得早点休息。晚安。」 等了很久,没有回信。 夏悦溪把手机扔到床上,翻身看着天花板出神——林祁哥哥最近越来越忙了,好多时候发简讯他都是过好久才回,有时候甚至不回。 好想时间过快一点,她可以快点上大学,快点毕业,这样就可以给林祁哥哥帮忙,他也不会这么累了。 好想快点长大啊。 手机震了一下,以为是林祁的回信,夏悦溪一把抓过手机,看清微信消息后愣了愣。 牵牛花:「恭喜你梦想成真,还有,晚上谢谢你了。」 一开始不喜欢夏朝颜,知道朝颜是牵牛花的另一个名字后,她直接把夏朝颜的微信暱称改成了「牵牛花」。 如今怎么看怎么别扭,她又默默地改回了「大姐姐」。 「不用谢。」打下这三个字,夏悦溪迟迟没有按发送。 想了想,删了重新编辑。 「大姐姐,你不会追究这件事的对吗?」 「嗯,不会的,你放心。」 「那就好。」 「明天要回学校吧?早点睡,晚安。」 「晚安。」 …… 发送完消息,夏朝颜拿着睡衣哼着歌进浴室洗澡。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的幸运日。 她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人……还算计到了某个笨蛋。 上次下药事件中,苏玫下手重了些,导致夏悦娆左耳失聪。 对于这件事,夏悦娆表现得极为冷静,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委屈抱怨。 可是她知道,她心里一定存着怨气,对苏玫,对夏政晏,对尹飞,当然,她最恨的那个人肯定是她夏朝颜没错了。 为了保持自己在爸爸和爷爷面前的形象,她强忍着这股怨气。然而压抑得越狠,反噬得越厉害。 她的生日宴会,就是一个很好的引爆点。 自己受了伤,左耳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家里的人只是草草安慰几句就去给自己的仇人庆生……设身处地想一下,自己也会生气吧。 所以她把礼服摆在正对着门的窗口,有意无意忘记关门,让来来回回经过她门口的夏悦娆看到。 生日宴会结束后,夏悦娆要回外地的大学继续读书,她要报復她,只有现在这一个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与其让她制造出未知的危险,不如她来加以引导。 她把礼服摆在那里,炫耀似的,不停刺激她,终于,她放弃了隐忍,按着她的计划一步步咬勾了。 有了上次上次的教训,她不敢把事情做的太明显,便选择了破坏礼服来打击她。 说高明也算不上。 不过在那么多宾客和媒体面前,如果礼服真的裂开,她夏朝颜以后只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还好,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唯一超出她计划的,是夏悦溪。 她没想到晚宴开始前,夏悦溪会跑过来让她换掉礼服——那个时候,她已经把房间里的礼服收了起来,为了迷惑夏悦娆,她身上穿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她心里惊讶,脸上摆出疑惑的表情,问夏悦溪为什么要换掉。 夏悦溪支支吾吾半天,只说自己无意中发现礼服有问题,穿久了可能会出问题。 她继续追问,她却什么都不肯多说,只强迫着让她换下那件礼服。 不知道夏悦溪怎么知道夏悦娆的举动,但她能来告诉她,她已经十分感谢。 她答应她不去追究这件事,算是还她这个人情。 至于把礼服送给夏悦娆……她的确不追究,但偶尔警告刺激一下敌人,还是有必要的。 洗完澡出来,有人给她发消息。猜到是谁,夏朝颜乐颠颠地跑过去抱起手机。 「睡了吗?」简单的问句,十分钟前发的。 「没有呢。」发出去,她又加了一句,「刚洗完澡。」 微信界面原本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忽然消失了,等了很久,收到一条回復。 「早点休息。」 霍老师刚刚一定脑补了什么不纯洁的画面!夏朝颜抱着手机乐不可支。 「霍老师,我刚刚洗澡的时候发现,我回家以后好像瘦了,腰上的肉肉都没有啦,你喜欢瘦一点的女生?还是胖一点?」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直接发了语音过来。 「明天你回学校后,搬到我这里来。我每天要去实验室,刚好带你一起过去。」 等等……夏朝颜惊掉了下巴:霍老师这个意思是,他要和她同居? 惊喜来得太突然,瞬间把夏朝颜砸晕。 「霍老师,你家有多余的房间吗?」 「你觉得呢?还是说,你想和我睡一个房间?」 「对啊,我想和你睡。」 「……」这丫头真的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霍老师又不说话了,夏朝颜呷呷嘴,继续为自己争取福利。 「霍老师,你比我大八岁还是九岁?」 「怎么?」警惕。 「我就想问,你以前有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继续警惕。 「我也没有,不过我理论知识比较丰富,我可以教你的。」 「教我?」老狐狸怎么可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嗯,挺好,我会期待的。」 夏朝颜:「……」霍老师怎么画风突然变了?他不是应该害羞的吗?这回答……还是说他没听懂她的意思? 女孩子突然沉默,霍清珣趁机结束话题。 「这么晚了,睡吧,晚安。」 温柔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耳边,沙沙哑哑的撩人心弦。 夏朝颜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两圈,傻笑。 「晚安,霍老师。」 今天确定关系,明天她就可以登堂入室,正式搬进霍老师家里了!开心。 确定关系前她和这个男人见过五次,确定关系第二天搬到对方家——这事儿如果被爷爷知道……夏朝颜打了个寒颤,在脑补出更加可怕的画面前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还是不要让家里人知道了吧……女生下了决定,再次滚了两圈。 完全开心的睡不着怎么办?哎哟,要是明天有了黑眼圈,霍老师会嫌弃她吗? 肯定不会,霍老师那么温柔的人,他只会督促她好好休息……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被她遇到了呢?而且,还成了他的男朋友——一定是老天看她上辈子太过悽惨,所以这辈子给了她最好的补偿。 …… 房间的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玻璃落在地板上,给黑暗的屋子递了一束微弱的光亮。 男人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吞吐的烟雾慢慢的弥散开。 桌子上的手机闪了闪,提醒他接受到消息。 他看了一眼,没有机会。 白皙的手臂横过他的胸膛,拿起桌上的手机,女人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娇嫩的皮肤上布满了欢爱留下的痕迹。 她熟练的解锁,翻出消息,用甜腻的声音念道:「林祁哥哥,你今晚为什么没有来参加姐姐的生日宴会……」 没等她念完,男人夺过手机,冷声道:「谁让你看的?」 「消息来了不看,我以为你等着我读给你听呢。」女生软软靠在他胸膛上,手指在他小腹打着圈圈,「是你的未婚妻啊?」 林祁没有理会她,心不在焉地回着微信。 被冷落了,女人没有生气,只是探身在他喉头轻咬了一口,舌尖灵活地勾勒着他喉结的形状…… 林祁闷哼出声,最后回了一句话,把手机扔到了桌上。 粗暴地抓住女人的头髮,强迫她仰起头,青年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姿态悠闲地抽了口烟,在菸灰缸里捻灭菸头,低下头吻住女子,把含着的烟渡到她嘴里…… 迟静怡是他的固定床伴,从两年前开始,两人一直维持着一周两次的见面频率。 这个女人很乖,从不会提过分的要求。他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对方的生活。 不可否认,他很喜欢夏悦溪,但是,那种喜欢还没有到可以为她守身如玉的地步。 他是个正常男人,自然也会有正常男人的生理需要。夏悦溪现在才十六岁,远没有到可以满足他的年纪,他不可能一直克制着自己去等她。 不管怎么说,他只有这一个床伴,和那些在外面乱搞的男人相比,他已经算为了她洁身自好了——毕竟,如果真的不去克制自己,想爬他床的女人可以绕槿城好几圈。 这么告诉着自己,男人最后一点愧疚感也消失无踪。 手下的人早就化成了一滩水,他重新把她拉到身下,俯身压了上去。 他和迟静怡的关系只是暂时的,等悦溪长大后,他娶了她,自然会和这个女人断绝往来。 …… 凌晨两点,客厅的西洋钟发出清越的两声响,悠扬的钟鸣声迴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厅。 二楼书房里,男人擦着湿漉漉的头髮,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书,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的藤椅上躺下。 夜间的风褪去了白日的温度,清爽的拂过脸颊,四周嘈杂的虫鸣蛙叫让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他刚刚做了个噩梦,和下午在休息室小憩时的噩梦一模一样,甚至连细节都分毫不差。 清醒后还能记住梦里的所有细节,这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青年自嘲地笑了声,把翻开的书盖在脸上。 正是因为下午的那个噩梦,让他下定决心和女孩确定关系。 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把她放在身边,才能名正言顺地去查问她的行踪……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只不过,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还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或者,纯粹只是巧合?
第62章 ,如果你註定属于我 机场来来往往的人潮中,他一眼看到了拖着箱子走出来的少女。隔着人群,她四下张望着,很快,她也看到了他。 他听到她喊他的名字,无比亲昵的语气。他看着她飞快地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他自然而然地张开双手接住了她。 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笑颜明媚,大眼弯弯,像东方泛白之际悬于天边的月牙儿。 她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耳边只有来来往往的嘈杂人声。 他想让她再说一遍,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他不是不久前才拒绝了小女孩的示爱吗? 所以,他看到的这些都是假的?还是,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么想着,他已经娴熟地接过女孩的行李箱,搂着她的肩膀往停车场走去。 他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直到车子沿着干净的林间小路往半山腰驶去,他才恍然。 是霍家的宅子。 他要带她回家见父母? 如他所想,车子最后停在了霍家大宅门口,有佣人过来帮忙拎行李。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迎了出来,拉过女孩的手,亲昵地和她说着话。 看样子,她和他的母亲相处得很好。他在心里揣度着,放了心。 夜间的风有些大,挂在廊檐下的灯笼被吹得来回晃动。 穿着真丝睡裙的女孩爬下床,赤着脚走去关上窗子。似乎有点冷,她哆嗦了一下,跳上床钻进他的怀里。 他顺势搂住她,低下头在她肩膀上轻咬了一口,在她小猫似的呜咽声中教训她下次不许光着脚乱跑。 画面仿佛电影一般,一帧一帧从他眼前跳过。 细雨淅淅沥沥,打在庭院的芭蕉叶上,声音清脆,他靠在软藤椅上读着手里的书,她蜷在他身侧安静的聆听。 炎炎的七月,他拎着礼物陪她回家看望老爷子和亲人,她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抱怨天气太热。 种满了枫树的湖边,火红的枫叶铺满了钓鱼台木质的地板,鱼竿撑在一旁,他把她抱在膝盖上,缠绵的吻她。 一夜大雪,清晨,她踩着雪到院子里摘下第一簇新开的梅花,邀功似的跑到他面前炫耀,他只是无奈的笑,用毯子裹住她抱回房间。 都是些平凡的小事,却让他柔软了整颗心脏,女孩的笑靥就在眼前,他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她,想要把她搂进怀里,想要轻声唤她的名字。 夏朝颜,夏朝颜。 我,原来会这么喜欢你,喜欢到想把你一辈子囚禁在身边,想让你的笑容只属于我一个人…… 他伸手,她却往后退开——女孩退得很快,转瞬,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眼前,被无尽的黑暗淹没。 夏朝颜,你要去哪里?夏朝颜,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嘶喊着,他莫名觉得心慌。 她不见了,要找到她,必须找到她,越快越好,晚一点,晚一点就会失去她,永远的失去她。 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开始奔跑,向着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前面,是什么地方?林立的高楼,熟悉的建筑。 他在大楼前面停下,喘着气,身边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他平復了一下唿吸,抬眼看向大厅大门上方的led显示屏——热烈欢迎夏氏集团新任ceo…… 夏氏集团的总部?新任ceo?夏氏集团的当家人不一直是夏云泽吗? 等等,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来了夏氏集团总部?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调动夏朝颜知道吗? 夏朝颜……对了,他是来找夏朝颜的。 这个名字在脑海里出现的瞬间,他整个人似乎被从身体里抽离了意识。 他听到周围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仰头看向大厦顶楼。 心脏的地方有尖锐的刺痛传来,剎那间席捲全身。 不要看,不要听,这一切都是假的! 心里那个声音在逃避着,身体却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跟着人群抬头看向同一个地方。 朝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被撕碎在了风里。 他看到他的小女孩,被一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抱在怀里,她穿着他最喜欢的那条白色长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熟。 那个男人转着头,在寻找什么人,视线定在他身上的瞬间,他停止了寻找。 「霍清珣,你害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我今天也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儿!」 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抱着女孩的男人放开了手。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里,失去支撑的少女从楼顶跌落。 短短几秒钟,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他不顾一切的拨开人群冲上去,想接住他的小女孩。他极力伸出手,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眼看着…… 柔软的布料从他指尖扫过,温热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模煳了他的视线。 他保持着伸出双手的姿势僵在原地。 头颅,手臂,胸口,双腿……鲜血从女孩支离破碎的身体里涌出,蔓延到他脚下,染红了他的鞋底。 他豁然坐起身,捂着心脏的地方大口地喘气。剧烈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从高楼跌落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是梦啊。 休息室的门被人敲响,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恢復了运转。 「霍老师?霍老师,你在吗?」 「我在。」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嘶哑。 「门没锁,进来吧。」 得到许可,学生推开门,探头笑道:「霍老师,各小组的实验已经完成了,大家都在等您呢。」 察觉到他的异常,小男生关切地问道:「霍老师,您脸色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你先回去,我马上来。」 他不是困于恐惧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做了那样的梦,现在他能做的,就是防止那件事的发生。 打发走学生后,他联繫霍司珩,让他安排人帮忙改制了一条项鍊,准备作为礼物送给小姑娘。 他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刚好给了他送出礼物的理由。 或者,干脆直接和她说明情况,把她收到他的羽翼下,反正,她本来也是他的不是吗?提早行使自己的权力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里,青年悚然一惊:等等,他在想些什么?青年按压着眉心,头疼——看来那个梦对他的影响不小,他现在居然理所当然地把女孩划分到他的所有物里去了。 其实,在晚上的课程结束后,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梦本来就是主观且毫无依据的东西,再怎么真实的梦境也只是大脑思维的一种映射,没必要因为一个梦去打扰女孩的生活。 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然而等他回过神,车子已经停在了桃源居的停车场。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把女孩收回家,是在见到她以后。 在她光着脚飞奔到停车场,扔了鞋子扑到他怀里抱紧他求生日祝福的时候,他毫无障碍地触摸到了她展露出来的,与平日的倔强要强完全不一样的孤独脆弱的一面。 想保护她,想护她一世周全,无痛无伤。 和梦境无关,和同情无关,和身份无关。 就像他没有去追究她对他的执念从何而来,他也没有去追究自己对她的慾念是由何而生。 既然确定了心意,那就顺势而行吧。 只不过一直到两人分开,他也没有把手里的项鍊送出去。 据他所知,她在夏家的处境比较尴尬,和继母妹妹有很大的矛盾,她的身周已经危机重重,自己没必要再给她更多的压力。 既然决定保护她,就该让她在他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成长。 抿了口被子里的红酒,青年闭上眼睛,长长地嘆了口气——一模一样的梦啊…… ……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或许疲惫,他在书房的藤椅上睡着,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 简单地沖了个澡,青年换好衣服准备给小女孩发个消息,问她现在是不是在上课。 结果……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两个未接来电,时间分别相隔一个小时。 来电人:夏朝颜。 现在是上午九点多,她八点钟给他打了个电话,九点钟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手机放在房间充电,没有接到。 估摸着小姑娘心里惦记着他昨晚说的话,青年给她拨回去,谁知得到的却是关机的提示。 关机了?是上课的时候没电了吗?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心里不安,青年快步下楼拿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 开门的瞬间,他整个人楞在原地——粉色的行李箱靠在他大门口,小女孩正抱着膝盖坐在箱子旁边的台阶上,听到动静,她回头看了过来。 看到他后,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霍老师,早上好。」 因为担忧而飞速跳动的心脏在看到她笑容的剎那趋于平静,他不由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个梦而已,怎么开始患得患失草木皆兵了? 「霍老师?」自己这么跑过来是不是太唐突了?可是是霍老师说让她搬过来的啊。他站在门口没反应,夏朝颜握着行李箱的拉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事——霍老师昨晚那么说,会不会只是开玩笑?自己这么一大早跑过来等着,会让他觉得为难吧?怎么办…… 她心里七上八下,霍清珣已经走到她面前,单手接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在她头顶揉了揉,柔声问道:「过来多久了?」 享受男人揉脑袋的温柔,夏朝颜下意识微微扬了头,像被顺毛的小猫一样眯起眼睛,含煳道:「就一小会儿……」 牵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屋子,霍清珣想起一事:「你今天没课?」 「上午没课。」 「手机没电了?」 「嗯。」她昨晚忘记充电,到他家门口发现手机快没电了,谁知打他电话他也没接,猜到他可能还在休息,她隔了一个小时才打第二个,打完后手机彻底没电关机了。 「带了充电器吗?」 「带了。」 「先把手机开机。」霍清珣拎着行李箱上楼,随口交代她,「以后要保证手机24小时开着,知道吗?」 夏朝颜乖乖点头。 进了房间,一眼发现不对头,夏朝颜撇撇嘴:「霍老师,说好了和你睡一个房间的呢!」 「……」这丫头还真是执着啊,或者说,对某些事情,她正处于一种无知无畏的状态?霍清珣板着脸,说道,「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 「不是开玩笑!」夏朝颜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抗议:「不睡一个房间,我搬过来有什么意义?!」 敢情这姑娘搬过来就是为了和他一起睡?青年哑口无言。 「一个人睡我会害怕……」硬的不行来软的,夏朝颜从他手里夺过行李箱,委屈巴巴地说道,「你让我一个人睡,我就回寝室了。」 明知道她在胡搅蛮缠,他却拿她毫无办法。他觉得自己现在面对的就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骂两句?怕她哭,打一顿?他下不去手…… 「我就要和霍老师一起!」她说完,赌气似的拖着行李箱跑出房间。 「咕噜噜」的声音消失在走廊里,青年停了片刻,无奈追了出去。 小女孩跑得无影无踪。 那丫头,不会又拎着东西回学校去了吧?霍清珣决定逮着她一定要揍一顿:还没开始谈恋爱就学会闹脾气了,以后还不得反了天! 路过房间门口,他慢慢停下了脚步。 他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隐隐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的细碎声响。 霍清珣寻着声音走到衣帽间门口——粉色的行李箱打来放在一边,小姑娘正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挂好。 女孩浅色系的衣服和他深色系的衣服挂在一起,看起来很是和谐。 真是拿她没办法啊……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气,靠在门边看她收拾行李。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就算睡在一起,只要他不想,便绝不会对女孩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可是他能控制自己,并不代表她不需要懂得保护自己——这个丫头对他过于信任,她难道没有想过,两人住在一个房间,他若是真的想对她图谋不轨,她该怎么办? 在他看来,现在的夏朝颜是他学校的学生,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孩子。 他有耐心等她毕业,等她完全长大,等她明白爱情和欲望的本质……而不是现在,对这个全身心信任他的她,生出什么不轨的心思。 霍老师本着为人师表的君子之风,完全没有考虑过,眼前的这位夏同学一开始就是奔着睡他的目标而来…… 挂好最后一件长裙,夏朝颜拉上行李箱,四下看了看,把箱子塞到了衣柜最下层。 女孩拍拍手,环视一遍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是满意。 ——她已经收拾好了,霍老师那么温柔,就算不愿意,也总不能把她赶出去吧?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收拾好了?」身后有人温声和她说话。 夏朝颜条件反射点点头:「嗯嗯,收拾好了。」 回答完,女生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 霍老师在门口看了多久了?夏朝颜慢腾腾地转过身,心虚地垂着头,可怜兮兮地唤道:「霍老师……」 又开始撒娇了。 霍清珣没有继续追究她的胡闹:「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她在夏家吃完早饭才过来的。突然想起什么,夏朝颜看向霍清珣,关切道,「霍老师,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正想让她陪他出去吃早饭,女生已经急匆匆地拉着他下楼,「不吃早饭怎么行呢?很伤胃的……霍老师,我给你随便做点吃的吧,我厨艺很好的!」 「……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啊?」也对,他们班上的男生从来不会自己做饭,霍老师肯定大多数时候也在外面吃。「那我们今晚去买点屯着?」 「嗯。顺便看看你还有什么忘记带的东西,一起买了吧。」 说起忘记带的必需品……她好像忘记带卫生棉了? 「怎么了?」突然脸这么红。 「唔唔,没什么。」夏朝颜忙摇头,挽着霍清珣的手臂,眯眼笑道,「霍老师,我们去吃早饭?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早餐店味道特别好。」 「好。你把要带的东西带着,吃完早餐我们直接去学校。」 「嗯嗯。」 牵着青年的手,少女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昨晚以来一直萦绕心头的不真实感终于散去,手掌温热的触感提醒着她,现在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被他宠着,享受着他的温柔和纵容…… 「霍老师,晚上记得买水果。」 「喜欢吃什么水果?」 「山竹,荔枝,樱桃……我们去了慢慢挑。」 「好。」 「还有零食!」 「少吃零食,对身体不好。」 「就买一点点!」 「……」 「好不好嘛,霍老师?一点点……」 「……一点点。」 「嗯嗯!霍老师最好了!」
第63章 ,他有女朋友 已经九月份了,为什么天气还这么热?顾蓁蓁站在哈根达斯店门口,等叶一一和她一起去电影院。 本来还想约朝颜一起的,可是朝颜上午没有回宿舍。她昨晚忙了一整晚,今天起不来也是正常。 不过,一一怎么这么慢?不是说了十分钟就到吗?这都半个小时了吧。顾蓁蓁摸出手机看时间,着急:还有二十分钟电影就开场了,从这里过去需要十多分钟…… 顾蓁蓁抹了把额头的细汗,忽然一愣。 那个男生,是连逸学长吗? 「顾蓁蓁?」对方也看到了她,男生笑着和她打招唿,「好巧啊,学妹。」 真的是连逸学长!还真是缘分哎! 少女微红着脸,小声回应道:「连逸学长,上午好。」 「逛街?」没有发现女孩的小心思,连逸只在心里感嘆:这个学妹真是容易害羞呢,每次见到他都会脸红。 「约了朋友看电影。」 「这么巧,我也是。」连逸疑惑,「是九点十分的那场吗?快开场了,你怎么还不进去?」 「嗯,我朋友还没到。」想起夏朝颜说的话,顾蓁蓁鼓起勇气发出邀请,「连逸学长要和我们一起吗?」 男生客气地笑道:「下次吧,我约了女朋友。」 「女、女朋友?」惊雷在耳边炸开,顾蓁蓁哑着声音喃喃道,「学长你有女朋友了?」 「对啊。」终于察觉到女生的异常,连逸恍然。 他本是个聪明人,顾蓁蓁又是一个万事写在脸上的性格。明白女生的心思后,他果断做了决定。 「我女朋友还在等我,先上去了。」 顾蓁蓁长得不错,若是别的男生或许会因为这样的妹子喜欢自己而沾沾自喜,连逸不会。 发现女生心意之后,他脑海里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远离她,不再给她多余的机会,让她生出不必要的念想。 他已经有女朋友,倒不是说一定会结婚,但是至少他不想脚踩两条船。 见面后察觉好友的反常,直到看完电影,叶一一终于找到机会问她。 「你今天怎么了?」 「一一……」电影演了什么她一点也没看进去,她现在只想找个角落躲着哭。 女生红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叶一一慌神:「怎么了?」 「我喜欢了那个人四年,他有女朋友了!」顾蓁蓁哽咽着说道,「他刚刚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 「额。」也就是失恋了。叶一一属于传统型的女生,好友是真心喜欢,她也做不出怂恿她去撬墙角的事,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我请你吃中饭吧蓁蓁,吃饱了就不伤心了。」 「一一,你真是不会安慰人。」顾蓁蓁抽泣两声,大声道,「我今天要吃两碗饭!」 喊完,身侧忽然有人冲出,重重撞向叶一一。叶一一被那人推着踉跄一步,一头栽到地上。 地上铺了一层厚重的红地毯,摔得不怎么疼,但仍是头晕眼花。 「一一!一一,没事吧?」顾蓁蓁擦了眼泪,手忙脚乱地把叶一一扶起来,顺便狠狠瞪了肇事者一眼。 肇事者也是个女生,此刻正单手叉腰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 她是故意的。 看她那个态度,叶一一和顾蓁蓁得出结论。转瞬两人又觉得疑惑:这个女生是谁?她们不认识呀,为什么要故意撞她们? 「你是谁?」顾蓁蓁同样冷了脸——女生生了一张娃娃脸,沉下脸看起来也没多少威慑力。 「你是叶一一?」那个女生无视顾蓁蓁的问题,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叶一一身上,「昨晚,和裴少跳舞的女生?」 裴少?这女人是为了裴琸来找她麻烦的?叶一一头疼得厉害:裴琸那个害人精! 「不否认就是默认了?」女生挑眉,鄙夷地说道,「也不怎么样嘛,裴少什么眼光?」 「这个问题我会替你问一下裴琸的。」对方挑衅到眼前来了,叶一一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怕裴琸,是因为那晚的杀戮对她的冲击太大,每次见到裴琸她都本能地想逃跑。但不是哪个人都是裴琸,面对其他人的挑衅,她的反击也相当给力,「只是不知道大妈你叫什么名字?裴琸认识你吗?」 「你叫我大妈?!」 「不然呢?」叶一一冷笑道,「难道不是只有那些闲的没事儿做的大妈才会对别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大妈,我就问你一句,裴琸看上我,关你什么事?你是他妈还是他爸?」 「你!」 「还有,刚才那些话,你有本事去裴琸面前问他啊!」叶一一乘胜追击,狐假虎威,「哦,我忘了,裴琸可不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呵呵。」 「……」女生捏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这个叶一一,倒是伶牙俐齿! 昨晚别人没有注意到,她的父亲却一眼认出了裴家那位少爷,听了父亲简单地介绍以后,她意识到这位裴少的实力,当下起了拉拢的心思。 谁知她主动邀请,那个男人眼皮也没抬一下,直接回绝。 她心里不甘,努力寻找着其他机会——让她觉得安慰的是,裴少没有和别的女人跳舞的意思。 直到他发现叶一一。 整个晚会后半场,裴少一直腻在这女人身边,寸步不离——那个时候她就记住了这个女人的脸,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电影院门口遇到。 这女人敢直唿裴琸的名字,可见裴琸平日里还是很宠她的,真要说起来,她现在也不敢得罪她。 毕竟父亲说过,裴琸那人喜怒无常,得罪了叶一一不要紧,要是这女生回去找裴琸告他们一状…… 「你以为裴琸是真的喜欢你?没钱没势的野丫头,裴琸不过就是玩玩而已。」叶一一长得还行,可裴琸那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发现一碟青菜,想换一下口味罢了。 这么想着,女生心里舒服了很多。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顾蓁蓁觉得这女人简直莫名其妙,「说完了吗?说完了跟一一道歉。」 「道歉?」女生睨她一眼,态度高傲,「你谁啊?」 「我是谁关你屁事,道歉!」处于失恋状态的女生一点即燃,「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磨磨唧唧浪费时间,我们还赶着吃中饭呢!」 「神经病。」道歉?开玩笑。她专门来教训叶一一的,没听说过教训完人还主动道歉的。 女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想走。顾蓁蓁被她轻蔑的态度刺激到,几步冲上前,用力拽住女生的腕子:「怎么?骂完人就想跑?!」 「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女生反手推她,骂道,「你属狗的吗?看到主子受气了心里不舒服,叫这么欢?」 两个女生很快扭打到一起,叶一一毫不犹豫跟着沖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女生的腰,把她拉离顾蓁蓁的身边,大声劝解:「别打了,大庭广众之下,丢不丢人?!」 眼看着女生被叶一一往后扯了两步,顾蓁蓁趁机扭住她的双手,骂道:「跟我朋友道歉!不然我们没完!」 「你们两个!再不放手我报警了!」 三个女生动静闹得这么大,很快惊动了门口来来往往的路人。 围观人群越来越密集,对着圈子里的三个女生指指点点,更有人直接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 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长这么大,只要是被她教训的人,哪个不是吓得瑟瑟发抖拼命道歉?这两人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吗?居然敢对她动手! 「快松手!我看你们两个是找死!」 「大家听到了没?这女生故意撞到我朋友,不仅不道歉,还骂人!」看的人多了,顾蓁蓁一边打架一边给周围人解释,「她想勾引我朋友的男朋友,不成功,就跑来找我朋友麻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勾引谁的男朋友了?! 「你刚刚不喊着裴琸的名字吗?!不是说裴琸看上我朋友没看上你是他眼瞎吗?!」 「你!」她是觉得裴琸眼光差没错,但裴琸什么时候成了叶一一男朋友了?! 「大家看看,她默认了!」 弄清楚前因后果,周围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哇,现在小三儿都这么嚣张了吗?直接挑衅到人女朋友面前去了?」 「啧啧,这种人,活该被教训。」 「快录下来,发到海浪论坛上去,肯定点击量超高,嘿嘿。」 「你们在做什么?!」一群窃窃私语中,男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格外清晰。 听到这个声音,顾蓁蓁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僵硬。 女生趁机甩开两人,跑到青年身边,指着呆愣的俩女生,委屈地对男友说道:「连逸,你听到了吗?她们诬陷我!」 他刚才去了卫生间,出来时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不了解事情的起末,男生没有对女友的话立刻做出回应。 周梦鸽也没在意男生的反应。 告完状,她挽住男友的手臂,扬声说道:「大家看清楚了,我男朋友在这里,我们关系很好——她刚才的话都是随口胡说的,大家别信她!」 事情有了反转,吃瓜群众兴致更高,齐齐看向呆住的顾蓁蓁和没弄清楚状况的叶一一。 「你说我勾引你男朋友,证据呢?说我故意撞你,证据呢?拿不出证据,我就去告你们诽谤!」有了连逸撑腰,女生气焰再次嚣张了起来,她抬着下巴冷冷道,「怎么不说话了?」 「证据?」顾蓁蓁突然沉默,叶一一大概可以猜到原因,女生反驳道,「别忘了,这里有监控。」 「好啊,你去调监控!」监控是什么人想调就能调的?笨蛋! 「你……」 「够了!」虽然没明白怎么回事,但自己女朋友手臂和脸上有抓痕是不争的事实,连逸冷了脸,打断两人的争执,「闹到这个地步还不够?这中间必然有什么误会,大家各退一步吧。」 「为什么要各退一步?」女生不依不饶,「她们打伤了我,还诬陷我!」说着,抱住男友的胳膊撒娇,「连逸,你要给我讨回公道,她们故意抓我的脸……好疼的。」 「梦鸽……」女友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可是对面两个女生也好不到哪里去,连逸无奈,「顾蓁蓁是我学妹,这次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 「你们认识?!」周梦鸽瞅瞅连逸,再看看顾蓁蓁。在感情方面,女生天生比男生敏感,特别是面对情敌的时候。 「你喜欢连逸!」发现端倪,周梦鸽指着顾蓁蓁,厉声道,「我就说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原来如此!你喜欢我男朋友!」 顾蓁蓁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没想到有这样的转折,周围人群顿时议论开了——敢情不是小三挑衅,是这妹子觊觎人家男朋友,故意找人家麻烦?看那姑娘手上脸上都是抓痕,这下手够狠啊! 顾蓁蓁的心思寝室里几人都清楚,叶一一看她这个样子,暗叫不好。 「对,蓁蓁喜欢连逸,那又怎么样?她再怎么喜欢连逸也没有像你一样跑去勾引!」再吵下去没什么用,叶一一直言,「我们查监控吧!」 「查监控?好啊!」周梦鸽有恃无恐,「你们还有脸查监控?说起来,我勾引谁了?裴琸吗?叶一一,你弄清楚,我和裴琸只是朋友。而且,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裴琸女朋友了吧?人家裴少是有未婚妻的,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才叫第三者!」 周梦鸽这话说得信誓旦旦——裴琸有没有未婚妻?她不知道,这里也没谁知道——吵架嘛,重要的就是气势不能输,哪怕是假的,也要说成真的。 裴琸有未婚妻?有未婚妻还和她那么亲密?果然是个花花公子!想到这里,叶一一愣住,不是,裴琸有未婚妻和她有什么关系?! 「原来这边是两个小三儿?」 「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第一次吃瓜,这瓜够大的。」 「不要脸,长得就像狐狸精,还装什么无辜受害者。」 「我都想动手揍她们了!」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响,顾蓁蓁紧握着双手,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这个女生是连逸学长的女朋友?连逸学长喜欢这样的女生?他喜欢这样的女生啊……顾蓁蓁,你真可悲。 「好了,梦鸽,这事儿到此为止。」周梦鸽在他面前一直是乖乖的很听话,今天咬着这事儿不放,肯定是受了委屈。连逸不想去指责顾蓁蓁,也不想给她难堪,他看了顾蓁蓁一眼,搂住周梦鸽的肩膀,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只那一眼,顾蓁蓁的眼泪便克制不住地砸到了地上。 「哟,这女人还装委屈呢!」 「看着真噁心!」 「哼,这次看在连逸的面子上,我放过你们。」再闹下去破坏她在连逸心目中的形象,周梦鸽就坡下驴,趾高气昂地教育沉默的两人,「女孩子不学好,我替你们父母感到可悲……」 「你说完了吗?」周梦鸽话音未落,冰冷的女声接下了她的话,「说完了,我们调监控吧。」 嗯?又多了一个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说话的女生——咦,又是个美女。 「朝颜……」看到好友,顾蓁蓁仿佛突然有了依靠,她扑上去一把抱住夏朝颜,失声痛哭。 「哭什么哭?丢脸死了!」夏朝颜轻轻拍着好友的肩膀,语气毫无起伏,「被人欺负了只会哭,还喊着要保护我呢,没用的笨蛋。」 夏朝颜本是强迫霍清珣陪她来这里看电影的——吃完早饭霍老师居然想直接回学校!回学校意味着两人要分开,夏朝颜自然不愿意,于是软磨硬泡拉着青年来学校附近这个电影院陪她看电影。 结果,正好撞见了自己的两个室友,还有室友的暗恋对象和他女朋友。 这是怎样的缘分啊。 「周小姐是吗?」这个女生去过她的生日宴会,她有印象。夏朝颜视线没有在连逸身上停留,直接放在周梦鸽身上,「你和裴少是朋友?裴少有未婚妻?我怎么不知道?」 没给周梦鸽回答的机会,女生拿出手机直接翻出号码按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霍大少爷?」那头男人似乎刚睡醒,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含煳不清地说道,「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是我,夏朝颜。」女生按下免提,把手机举到周梦鸽耳边,双眼冷冷看着她,问道,「周小姐,这是裴少的声音吗?」 虽然只见过那一晚,但她心里有了执念,此刻轻易认出了男人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声音的主人上次带给她的是难堪,这次也不例外。 女生僵硬地拽紧男友的胳膊,没敢回话。 「夏小姐?你在和谁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莫名其妙。 「裴少,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现在方便吗?」周梦鸽这反应相当于默认,夏朝颜把手机收回到面前,继续。 「方便啊……等等,我也有问题,你怎么用霍清珣的手机?」 「裴少。」无视对方八卦的问题,夏朝颜淡淡问道,「听说你有未婚妻了?」 「未婚妻?你听谁说的?」男人笑道,「霍清珣吗?他在败坏我的名声!」 「……」怎么有未婚妻就是败坏名声了?夏朝颜撇撇嘴,说道,「一一在我身边。」 「哟,不会是那丫头让你打电话给我的吧?」虽然没明白夏朝颜到底要做什么,但她提到叶一一,裴琸便顺势接话,「你告诉她,我对她是真心的,除了她不会娶别人,你让她放心。」 明知道他在随口乱说,叶一一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小声骂道:「自作多情!」 这男人真是配合。夏朝颜忍了笑,「听说,周梦鸽小姐是你朋友?」 「周梦鸽?谁啊?不认识。」男人懒洋洋地再次打哈欠,随口问道,「怎么?她得罪你了?」 「我问完了,谢谢裴少,不打扰你了,再见。」问完想问的问题,夏朝颜果断挂断电话。 女生把手机放回手提包,往前走了两步,逼到周梦鸽面前,低声道:「听说周小姐还要调监控?还要告我朋友诽谤?」 女生笑了声,极为不屑,「那就调监控吧——刚才周小姐说的那些话,在场的大家想必都听到了,我就想看看,是谁诽谤谁。」 「夏朝颜!」自己和她无冤无仇,以后这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为了两个室友,她要把她逼至如此尴尬的境地?! 「没错。」夏朝颜退回到顾蓁蓁身边,视线在周围一群人脸上划过,冷笑道,「我朋友的确喜欢连逸学长,从高二开始,喜欢了将近五年时间。」 「但是,直到上个月月末,连逸学长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更别提什么插足做第三者。」 「什么时候,暗恋一个人也成了不被允许的事?」 女生说完,再次看向周梦鸽:「周小姐,我要说的话说完了,我们调监控吧。」 周梦鸽:「……」顾蓁蓁和叶一一不行,可如果是夏朝颜,肯定可以拿到刚才的监控录像! 今天真是倒霉,她原本只想教训一下叶一一,怎么发展成了这样?! 「夏学妹,这次是我女朋友的问题。」事情到了这里,连逸哪还会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生满是歉意地说道,「我替她向你们道歉。」 学长道歉的语气颇为认真,夏朝颜沉默一瞬,没有立刻回话。 她记忆里的学长,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骄傲模样,第一次见他低垂了眉眼跟别人说对不起,为了她的情敌——看来,学长真的很喜欢这个女生。 「朝颜。」不忍心看到连逸为难,顾蓁蓁扯扯夏朝颜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吧。」 知道顾蓁蓁心疼连逸,夏朝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嘟囔道:「没出息的臭丫头……」 「看在连学长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 「不过,还有下次的话,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直到女生带着室友下了楼,小声议论的人群才哄然炸开。 「我去,后来的那个女生好帅啊!我都要被她扳弯了!」 「小姐姐骂起人来好酷!想跪在地上唱征服。」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看那气场,简直两米八!」 「嘤嘤嘤,我也想要这样的朋友。」 「我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还要什么男朋友!」 或许被夏朝颜的气场吸引,这一刻,所有人的话题都落在了离开的女生身上,反而无意间忽略了挑事的人。 …… 没想到事情闹成了这样,周梦鸽在心里懊悔:她在连逸面前维持的乖乖女形象这下完全崩塌了,早知道应该找藉口把连逸支开的。 「连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梦鸽今天的表现实在奇怪,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去挑衅两个学妹?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个他不认识的裴少? 早就听她抱怨家里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因为他,她全部拒绝了。 他知道她的家境很好,父母对她未来的期望很高。 她扛着家里的压力和自己在一起,一定很不好受吧? 或许,他们该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不想继续深究今天的事,青年嘆了口气,无奈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连逸,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突然发现,在一起两年,我好像并没有我所以为的那么了解你。
第64章 ,他是我男朋友 领着室友下到三楼休息区,夏朝颜四处张望着,很快找到了被小朋友们围在中间的青年。 他蹲下身子,手里拿着一根棉花糖,抬头看着面前不停擦眼泪的小女孩,轻声说着话。 夏朝颜鼓着腮帮子,吃飞醋——自己才离开这么一会儿,霍老师就跑去「哄骗」别人了?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小女孩很快破涕为笑,用力点了点脑袋。青年笑容更温柔了些,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她。 接过棉花糖的小女孩凑上去「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带着自己的小伙伴往儿童乐园区跑去,跑了几步还回头对青年挥挥手。 旁观的夏朝颜差点捏碎了手机。 女生几乎一步一个脚印踩到青年面前,幽幽唤道:「霍老师……」霍老师,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亲脸颊?那是我的专属位置,只有我能碰的……我都还没碰过呢!小姑娘泪目。 送走了一群小朋友,迎来了自家的小姑娘。霍清珣接过她拎着的包,轻笑道:「教训完那个女生了?」 夏朝颜鼓着腮帮子,不回话。 「怎么了?」难道是被人欺负了?女生这反应,霍老师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他捏了捏女生的脸颊,无奈道,「那孩子不小心撞到我身上,哭得厉害,所以我买了根棉花糖给她,作为补偿。」 「她亲你了!」夏朝颜指控道。 「嗯?」知道夏朝颜什么意思,老狐狸偏偏不如她意,「小孩子而已。」 「不行!」夏朝颜抓住他的手,委屈,「我也要亲亲!」 「你室友看着呢。」 「霍老师……」心里不平衡。 「笨蛋。」这丫头真是什么醋都吃啊。青年揉着她的头髮,低低笑出声,哄她,「夏朝颜,这事儿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回去再说?他一句话,她脑子里开始浮现各种少儿不宜的画面。夏朝颜觉得有些热,连忙抬手在颊边用力扇了扇。 不远处两个女孩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霍清珣提醒女友:「不把我介绍给你室友吗?」 夏朝颜:「可是我更想把你藏起来……」 叶一一觉得自己眼睛有点问题——和朝颜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霍教授吧?是吧?她没有眼花吧?朝颜……真的和霍清珣在一起了?! 显然,顾蓁蓁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女生脸上的表情比她还要夸张,喃喃道:「我去,朝颜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直到好友带着自家男友站到她俩面前,青年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唿,两个女生才回过神。 「霍教授好。」两个好学生条件反射变成了在老师面前的乖样子,齐声问好。 这两人怎么这么乖了?夏朝颜握紧霍老师的手,小声说:「霍老师,你吓到我的室友啦!」 自己有这么可怕?怎么你从来没怕过?霍清珣把她的手收进掌心,温声和她的室友说话:「已经中午了,一起吃个饭吧?」 虽然他才刚吃完早饭没多久,不过这个点,总不能让两个女生饿着肚子回学校。 而且他听说过,同寝室好友脱单了,都是要请客的。 很自觉的把自己划分到「夏朝颜的家属」这一栏中,霍老师主动提出了请客的事。 谁知两个女生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我们约了同学聚餐,不麻烦霍老师了。」开玩笑,打扰别人约会是会被驴踢的,再说了,才麻烦完朝颜,哪还好意思继续打扰他们? 不过,今天这么一看,朝颜和霍教授站在一起,无论是颜值还是气场,全部很般配呢。 回寝室的路上,顾蓁蓁再次陷入了忧伤。 「一一,朝颜也有男朋友了,我俩什么时候能脱单啊?」 「我想脱单挺容易的,你就不知道了。」叶一一直言不讳,「蓁蓁,今天你也看到了,连逸喜欢的那个女生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女生在连逸面前说三道四,让连逸对你产生误会……这种情况下,蓁蓁,你还要继续喜欢他吗?」 「什么如果?」顾蓁蓁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闹成那个样子,你觉得连逸学长对我还能留下什么好印象?」 「……」 「一一,我喜欢了他四年,就算现在想放弃,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给我点时间吧。」 喜欢了近五年时间,终于找到机会告诉他她的名字,听他轻轻重复她的名字,听他说有什么麻烦可以去找他……那天晚上她兴奋得一整晚没睡着。 她觉得她和他更近了一步,她觉得自己充满了斗志,她觉得她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和他在一起……然而,事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觉得的。 「果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听到好友的碎碎念,叶一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再丰满的理想也没见你去争取啊。」不然高中两年大学两年,还不够你拿下那位学长? 「蓁蓁,我失恋了,你不能安慰一下我吗?」 「我请你吃饭,你多吃点,肉长多了以后就没心思想男人了。」 「一一,你真狠!」 …… 夏朝颜没有告诉室友自己和霍清珣同居的事,只说自己这段时间要回夏家住,顾蓁蓁和叶一一不是八卦的人,自然也不会多问。 下午只有一节大课,课程结束后,夏朝颜把书本交给室友帮忙带回宿舍,自己匆匆忙忙赶去柳絮所在的酒店。 柳絮今天晚上的飞机回物华总部,这一次分开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两姐妹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酒店房间里,柳絮有条不紊地收拾衣服,夏朝颜抱着柳濛坐在床边,翻看柳絮带过来的设计手册。 「这个是妈妈设计的,这个也是。」柳濛指着宣传册上的礼服图案认真给夏朝颜介绍,「这个是威尔森叔叔的作品,这个是伊莉莎白妈妈的作品……」 夏朝颜对服装设计没什么概念,在她看来,这些衣服造型千奇百怪各不相同,但都非常有特色就是了。 「等等。」突然看到了一张眼熟的照片,夏朝颜制止住柳濛翻页的小手,手指点在照片上,惊讶,「这是情侣对戒?」 这两个戒指造型非常独特,甚至材质都不相同,居然是情侣对戒? 「这个吗?」柳絮抽空看了眼照片,解释道,「这是莉莉设计的情侣对戒,那孩子在珠宝设计方面很有天赋,但是脾气古怪,总是喜欢设计些与众不同的东西——这对戒指,说是情侣对戒,没几个人相信。」 「不过这对对戒在y国很受欢迎,国内还没有推行出来……朝颜?」柳絮话说一半,发现夏朝颜紧紧盯着那张照片,恨不得用眼神把那张薄薄的纸盯出一个洞来,「朝颜?这戒指有什么问题吗?」 戒指有什么问题?夏朝颜嘴里泛出浓浓的涩意——戒指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戴戒指的人。 这对戒指,她在国内见过,而且就是在夏家。 一枚戴在夏悦娆右手上,另一枚也是在夏悦娆手上——那天清晨,夏悦娆接了一个电话,到花园里找到的戒指,就是这对情侣对戒的另一枚。 那个电话,是夏云轩打给她的。 怎么会这样?二哥和夏悦娆?他们是兄妹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更何况,夏悦娆是苏玫的女儿! 夏朝颜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人怎么会是情侣呢?自她回到夏家,除了那个电话,从未见过他们两人有暧昧的互动。 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还是这两个人隐藏的太好? 他们的关系,苏玫知道吗?夏朝颜稍加思考便得出来结论:苏玫肯定不知情。 苏玫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暴露后会带来的后果。 夏悦娆可以喜欢任何人,绝不能喜欢夏家的两个哥哥,不然,别说爷爷,爸爸也一定会打断她的腿——苏玫苦心经营多年,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苏玫不知情,那大哥呢?大哥的话,夏朝颜没有把握——大哥那样的性格,应该不会过多干涉二哥的行为…… 夏朝颜头疼——自家这个二哥,真是让她为难! …… 霍清珣接到小姑娘的时候,小女孩正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酒店门口,握着手机无所事事。 不是说好要送姐姐去机场的吗?霍老师把车滑到她面前停下,推开副驾座的门,夏朝颜动作敏捷地爬上车,还没坐稳已经开始告状。 「霍老师,我觉得柳絮姐姐真是太过分了!」 「嗯?」 「她有了男人就抛弃妹妹!」本来说好了一起吃晚饭,一起去机场,结果她们刚下楼,撞上守在门口的沈澈,然后…… 沈家哥哥抱着女儿带着老婆直奔机场而去,她这个电灯泡直接被扔在了酒店门口。 「好吧,人家一家三口,让我去我也不会去。」夏朝颜系好安全带,笑道,「霍老师,我们去逛超市?」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们先去吃晚饭。」 「我想自己回家做。」在自己喜欢的人家里,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想想都是件很幸福的事。 …… 到了超市,霍清珣才确切的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女人的话不能信……说好只买「一点点」零食呢?现在这满满一购物车装的是什么? 「霍老师,你喝酸奶吗?」 「嗯。」 「喜欢什么口味的?」 「都行。」 「不喜欢什么口味的?」 「……草莓。」 「那我拿桑葚和黄桃口味咯。」 「可以。」 「薯片呢?」 「你随意……」 「霍老师,我遇到了一件让我很纠结的事。」小女孩抱着两袋薯片走到他身边,「可以说给你听吗?」 说这话的时候,小女孩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依赖。 拿过她手里的薯片扔到购物车里,霍清珣侧头注视着她,认真地说道:「以后遇到任何麻烦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将她燥郁的情绪安抚平静。 她用指尖拽住他的衣服,露出傻傻的笑:「霍老师,你真好。」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 小姑娘总是把「你真好,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听多了会有一种敷衍的错觉。但他心里很清楚,她说这些话时是怀着怎样虔诚而真挚的情意。 「夏朝颜,这句话,以后只能说给我听。」如果女孩用这样的表情对另一个男人说这些话……霍清珣想,那个男人的结局一定会很惨。 「只说给你听……」夏朝颜顺杆爬,「会有奖励吗?」 「奖励吗?」他笑,「可以买不只『一点点』的零食……你觉得这个奖励怎么样?」 看了眼堆满的购物车,夏朝颜无言以对——霍老师这只大狐狸,她就想听他说几句情人间的悄悄话,为什么这么难! 「好了,现在跟我说说你的心事,看我能不能帮到你。」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霍老师绕到生活物品区。 夏朝颜扯着他的衣服,被动地跟着他往前走。 「霍老师,我今天发现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去管——我的二哥,好像和夏悦娆在一起了——夏悦娆是我继母苏玫带过来的女儿,我和我继母关系不好,所以很不喜欢她。」 「现在知道这件事后,我很纠结。」二哥怎么可以跟夏悦娆在一起呢?对于一心想把苏玫和夏悦娆打下十八层地狱的她来说,这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你在纠结什么?」 「……」 「感觉自己被亲人背叛了?」没等她回答,霍清珣说道,「你二哥对于你来说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人,因此你不能接受他和你的敌人在一起,对吗?」 夏朝颜想了想,摇头。 不,并不是这种感觉。或许,就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所以才觉得纠结。 「夏朝颜,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想听实话吗?」徵询的疑问句。 夏朝颜点点头。 「你遇到了一次机会,如果利用得当,可以将你的敌人一网打尽。可是这个机会,会伤害到你在意的亲人——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你现在才会这么茫然。」 「……机会?」 「难道不是吗?你的妹妹和她的堂哥在一起了……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会造成多大的轰动?你爷爷,你父亲包括你继母,所有人都可能被牵扯进去,但是只要提前引导舆论,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你妹妹身上,到那时……」霍清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到那时,夏家再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有她在,夏悦娆绝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顺便,她还可以使点小伎俩,把苏玫也打成知情不报的纵容者……夏朝颜顺着霍清珣的话往下思考,没错,这是一次机会,可以重重打击到夏悦娆和苏玫的机会。 但是…… 「你选择利用这次机会,夏云轩就会彻底成为你手中的棋子。他若是真心喜欢你那个妹妹,那你,很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哥哥。」霍清珣替她说出了这件事的代价。 「其实在刚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你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只不过害怕伤害到重要的人,你一直在犹豫,在逃避。」 「……」是这样吗?没错,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不是伤心自己二哥的选择,而是觉得这是个可以帮助她打击苏玫和夏悦娆的机会。 可是如果这个机会是以伤害二哥为代价…… 「霍老师,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的话……」霍清珣实话实说,「大概会把这个秘密作为最后的筹码吧。」 「最后的筹码?」 「对啊,到了最后,可以一击必杀的时候,把它作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放上去。」霍清珣道,「这个时候,既可以彻底打击你的敌人,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也可以把对亲人的伤害减至最低。」 当然,也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你的二哥和你的那位仇人妹妹早就分手了。
第65章 ,撬墙角? 把这个秘密作为最后一把利刃来使用?说起来,就算这两人真的在一起,也不知道彼此之间付诸了多少真心。说不定,二哥只是玩玩而已。 女生这么想着,便觉得没刚才那么纠结了。 「心情好些了?」 夏朝颜笑着点了下脑袋,不过很快女生的笑僵在唇边。 「霍老师,你拿这个做什么?」刚才想事情想得太入迷,没注意看。夏朝颜涨红了脸,一把抢过霍清珣手上的东西扔进购物车,小声叨叨,「霍老师你有读心术吗?你,你怎么知道我要买这个?」 「我看你收拾行李,里面没有这东西。」霍清珣丝毫没觉得尴尬,甚至每个品牌都认真看了上面的产品说明,「你平日里用哪个品牌?」 「……这个。」霍清珣不介意,夏朝颜也破罐子破摔,抓起几包卫生棉丢进购物车——反正霍老师都研究半天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霍清珣默默记下了她用的品牌,推着车领着小女孩往果蔬区走去。 宋薇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她好像看到夏朝颜和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个老师一起逛超市?那个女生是夏朝颜吧? 「看什么呢?」女人逛超市真麻烦,现在又在发什么呆?蒋华综不耐烦地推了把女友,「还买不买了?不买就回去,累死了。」 「华综,你看那个女生是夏朝颜吗?」 「夏朝颜?」一听这个名字,蒋华综来了兴致。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看到水果区挑荔枝的少女——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雪纺短袖搭配高腰短裙,蒋华综的目光从女生雪白的脖颈移到她被布料包裹的纤腰再往下挪到她的一双长腿上…… 男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蒋华综所有的小动作意味着什么,宋薇心里一清二楚。 他想睡夏朝颜。 她以为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至少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可是如今看来,在他眼里,她和那些挥之即来唿之即去的陪酒女也没什么不一样——在新的猎物面前,他完全无视了她这个女友。 宋薇暗暗咬紧牙关,咽下满嘴的苦涩。 「过去打个招唿吧。」好不容易遇到,这种好机会不能错过。 蒋华综拉着不情不愿的女友走向夏朝颜,一副熟稔的语气说道:「夏小姐,好巧啊,你来买水果呢?」 「嗯?」这里居然能碰到,真的挺巧的。夏朝颜微微笑道,「你好。」 「夏小姐跟薇薇是室友,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么客气做什么?」把满脸不开心的女友推到身前,蒋华综笑道,「夏小姐待会儿要回宿舍吗?正好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和霍清珣打过交道后,在夏朝颜看来,这男人的小心思差不多全写在脸上。 上次在今夕何夕,他对顾蓁蓁和叶一一见死不救,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反感——她是他女友的室友,他不仅不知道和她保持距离,反而当着女友的面对她大献殷勤,不要脸的傢伙。 这种男人,真的噁心死了…… 夏朝颜把挑好的荔枝放进购物车,神色冷冷地说道:「不麻烦蒋少爷了,你送薇薇回去吧。」 「不麻烦。」对女生的厌恶毫无察觉,蒋华综以为她在客套,连连说道,「反正我要送她,正好顺路嘛,你们一起也有个伴。」 「我不回宿舍。」夏朝颜淡淡说道,「我去我男朋友家里。」 「男朋友?」宋薇惊讶,「你有男朋友了?」 「对啊。」和室友说话,夏朝颜语气温和了些,「你见过的。」 「我见过?」宋薇脑子飞速转动着,很快确定那人是谁,又觉得不可思议,「你和那个老师在一起了?」 夏朝颜点点头。 蒋华综呆呆楞在原地,直到听说夏朝颜男友是个老师,他似乎重新看到了希望。 越是显赫的门庭越会在意门当户对,因为同样的家世才能互惠互利。夏朝颜长得这么漂亮,不用来换取相对等的利益不是太不划算了吗? 夏家会愿意把女儿嫁入一个普通人家?当然不愿意。普通家庭能给夏家带来什么利益? 男生从夏家的角度衡量着得失来安慰自己,却完全没有考虑,就算夏家要用夏朝颜换取什么,他蒋家也是不在考虑范围之类的。 「我要买的东西挑好了,你们慢慢逛。」两人逛到这里,霍老师说有东西忘记买所以折回去了,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没回来,夏朝颜决定去找他。 女生推着购物车刚走两步,被男生抓住了手腕。 大学老师么?呵,就算他真撬了墙角,区区一个老师,能把他怎么样? 男生有恃无恐,一听夏朝颜说要走,干脆直接扣住她的胳膊。 「夏小姐,你年纪还小,现在社会上很多人心思很坏的,你别被骗了。」男生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容易接受些,「你男朋友若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子住到他家里去了,传出去对你名声多不好,他难道没有考虑过吗?」 他说得义正言辞,完全忘了自己滚了无数次床单的女友就在一边站着。 这人在说霍老师坏话?夏朝颜冷了脸,侧头看向他,冷冷道,「松手。」 夏朝颜这个表情,蒋华综没见过,宋薇却不陌生——她们第一次偶遇那个老师之后,她为了针对夏朝颜故意恶意评价了一下那人,夏朝颜当时就是这个表情。 这是个信号,预示着女生在发怒的边缘。 如果是平时,宋薇一定会给蒋华综暗示,阻止他继续踩雷。但是今天,在明白蒋华综的意图,听到他刚才那番话后,她突然生出一口恶气——想看他吃瘪,想看他狼狈,甚至,想看他被女生揍一顿。 「夏小姐,你好好一个女孩子,干嘛要这样糟蹋你自己呢?」蒋华综继续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你这样,你家里人知道了会多失望?你……」 「你抓着我女朋友,要做什么?」男生手指铁钳似的紧紧抓着女生的手臂,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雪白的皮肤上泛起的红痕……霍清珣极好的心情霎时被毁得一干二净。 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很冷,仿佛冷月下猝血的利刃,定格在他的腕子上,凛凛然而杀机暗藏。压迫感迎面袭来,蒋华综全身一僵,下意识松开夏朝颜的手。 「霍老师。」女生推着购物车快步跑到青年身边,眉眼间都是女孩儿水似的柔情,哪还有刚才的冰冷疏离。 「水果选好了?」最后扫了眼僵立的蒋华综,霍清珣一手推过购物车,一手搂住她的腰,彻底无视面前的两个人,温声道,「不是还想挑点山竹吗?」 「算了,买这么多也吃不完。」女生很懂得给自家男友省钱,「放久了就不新鲜了。」 「那……下次再来买?」 「嗯嗯。」 被无视了,这是第一次,被人无视得这么彻底。 目送两人离开,蒋华综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心惊感到疑惑。 眼看着自己女友被别的男人纠缠,那傢伙连一句话都没敢说,这种男人说好听点是温柔,说不好听那就是窝囊! 这种人有什么好怕的? 男生抬手摸摸后脑勺:真是奇怪,自己刚才到底在恐惧什么? …… 和依山而建的桃源居不一样,皇城立足槿城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却把城市车水马龙的热闹喧譁全部隔绝在外。小区内部安静静谧,参天的古树掩映下,更多了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给最后一棵盆栽浇完水,夏朝颜拎着水壶回到客厅,拉上客厅和小花园之间的玻璃门。 「霍老师?」咦?哄着她去花园浇花,他人呢? 女生在房子里漫无目的的寻找着目标,二楼走廊,洗完澡擦着头髮的青年看着她来来回回,没有出声提醒她——她在找他?为什么不上二楼?笨死了。 「霍老师!」小女孩发现他,噔噔噔跑上二楼,围着他转了圈,抽了抽鼻子,「霍老师,你洗澡啦?好香啊。」 「是特制的莲香熏片,你喜欢今晚可以点一片。」她不只一次提起他身上的香味,看来很喜欢。 「不用啦。」夏朝颜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要什么熏片,他这么香,她抱着他就好啦。 小女孩喜滋滋地进了浴室,隔着门他能听到她愉快地哼着小调。 这么开心吗?这么开心啊……青年轻轻扬起嘴角:罢了,她这么开心,他辛苦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洗完澡,夏朝颜穿着睡衣赤着脚出了浴室。 「把鞋穿上。」猜到她会光着脚,拿着吹风机的青年把提前准备好的拖鞋放到她脚边,「以后不许赤着脚到处跑。」 「昂。」夏朝颜听话地穿上拖鞋,跟着青年到沙发边坐下。 「霍老师,你要帮我吹头髮吗?」 「嗯。」 「这是第一次有人帮我吹头髮呢!」 吹风机「嗡嗡」的噪音把这句话衬托得有点心酸,霍清珣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波动她的头髮,一束一束细细地吹干。 「朝颜,以后……」 因为吹风机的噪音,她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女生仰起头看向身后站着的人,「霍老师,你说什么?」 青年抿着嘴唇和她对视,片刻后无奈笑了下,把她的脑袋拨回原位:「别动,头髮还没吹干呢。」 「哦。」 吹完头髮,趁着青年收拾吹风机的空档,夏朝颜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卷过被子抱紧床脚不松手。 「……」霍清珣,「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霍老师肯定会找藉口把我扔到隔壁房间去的!」夏朝颜缩在被子里,义正言辞,「我才不会给霍老师这个机会!」 霍清珣:「……」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最终,经歷了一场长达半个钟头的拉锯战后,夏朝颜如愿以偿留在了霍清珣的房间。 明亮的暖色灯光笼罩着两人,青年靠在床头安静地看书,夏朝颜靠在他臂弯里,陪他一起看。 「霍老师,你不会趁着我睡着把我丢出去吧?」 「不会。」 「那……晚安,霍老师。」她往上爬了爬,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裹着被子滚到一边去了。 女生睡相很好,安静蜷在一个角落,唿吸细长匀称……霍清珣合上书,倾身欣赏着女孩的睡颜。 关上床头灯,青年的手指拂开女生脸上的髮丝,顺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声道:「晚安。」 已经让你把行李箱搬进来了,怎么可能再把你丢出去?笨丫头。 夏朝颜生日宴会结束后,夏家重新恢復往日的清净。 小辈们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老爷子是出门找老朋友喝茶去了,留下苏玫一个人呆在家里招待自己来串门的亲姐姐。 「也不知道这次回学校,悦娆能不能习惯。」想起自己的女儿,苏玫神色郁郁,「早知道当初不该让那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了……」 和夏朝颜一样,夏悦娆大二在读,这次伤了耳朵后本是请假在家,生日宴会结束后,她执意要返回学校,夏老爷子点头同意,她也不好反对。 夏悦娆的大学也是全国名校,位处华夏陕中,离槿城相距甚远。夏悦娆每次去学校后,除了重大事情,一般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 以前她倒不会担心,这次不一样——她耳朵受伤,听力受损。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夏悦娆现在都处于极为敏感的时期,她怕她在学校发生什么意外。 苏娴喝了口花茶,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悦娆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既然去了,那肯定没什么问题,瞎操心什么呢?」 这个姐姐从来都是这样,说话心直口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跟她诉苦,自己真是傻了。苏玫捏着杯子,闷闷不乐。 「哎,我问你一件事儿。」想起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苏娴推了推苏玫,凑过去悄声问道,「你以前跟我说,闻家股份的继承权在夏朝颜手上,真没骗我?」 自从夏朝颜回归后,闻家的人再没有联繫过她。心里牵挂着女儿,她现在哪还有心情去管闻家的股份?苏玫懒得看她,闭着眼睛呢喃道:「我骗你做什么?这话是老爷子亲口说的。」 老爷子这么说,你有什么问题去问老爷子。 苏娴哪敢去问老爷子,只能讪讪道:「没骗我就好。」想起那门婚事,苏娴忿忿,「林望那傢伙太没用了——说好的夏朝颜,最后还是定了夏悦溪,还骗我说老爷子同意换人,哼!」 这傢伙跑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这个?苏玫嘴角勾起一丝不自觉察的冷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可能夏朝颜不愿意吧,老爷子总不好强迫她。」 「不愿意?」苏娴尖声道,「她凭什么不愿意?是看不上我们阿祁?还是觉得我们林家配不上她?!」 「呵呵,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点到即止,苏玫笑道,「悦溪那姑娘挺乖的,而且阿祁很喜欢她。」 「喜欢?喜欢有个屁用!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到时候还不是靠阿祁养着!」 「你这话说的……」你自己不也靠林望养着吗?自己尚且如此,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夏悦溪? 「如果小淮还活着就好了……」想起另一个儿子,苏娴嘆了口气,喃喃道,「小淮要是还活着,阿祁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对林淮没什么印象,苏玫选择沉默。 得不到回应,苏娴一个人说得无趣,便也安静喝茶,寻思着聊的差不多,该找个藉口告辞了。 客厅里接完电话的赵婶过来和苏玫打招唿:「二夫人,刚刚大小姐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中午要回来吃中饭,我现在出去买菜,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夏朝颜要回来吃午饭?对了,明天是周六,她每个周末都会回来。 「哟,那丫头要回来啊?」苏娴悠然靠在椅子上,冷笑道,「生日宴会没机会,这次我倒是想和这位大小姐好好打声招唿了。」 她倒要看看,这位夏大小姐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他们林家!
第66章 ,陌生人的电话 听说夏朝颜要回来,原本准备回家的苏娴干脆留在夏家陪着苏玫一起准备午饭。 苏娴本是个自负的人,林望宠着她,林祁听她的话,她一路走过来顺风顺水,从未经歷过什么波折。 林祁是她一手带大,外面哪个对他不是赞赏有加。 这个儿子是她最大的骄傲,如今苏玫说夏朝颜拒绝和林祁订婚,简直就像打她的脸一样。 而且,苏娴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苏玫,眼神轻蔑——对于这个妹妹,她心里是看不起的,无论是当初她嫁给那个老师,还是后来她一心想勾搭夏政晏,在她看来,前者配不上她,后者她配不上,偏偏这个妹妹不听她的话——在她看来,苏家出了一个林夫人就够了,不需要多一个夏夫人来分享她的荣耀。 可是苏玫做到了。 她真的成了夏夫人,成了夏政晏明媒正娶的女人——自那以后,她和这个妹妹再次在暗中较上劲。 这次,夏朝颜拒绝林祁,拒绝林家,苏玫用那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更像是一种嘲讽。 ——你看,你家林祁再优秀,还不是配不上我夏家的女儿? 这个夏朝颜,简直可恨! 不想被外人轻看,更不想被妹妹轻看,苏娴现在胸口赌了一口气,只有让夏朝颜难堪了,这口气才能平復下去。 …… 玛莎拉蒂稳稳停在别墅大门口,霍清珣解开安全带,侧身把后座放的礼盒捞过来递给夏朝颜。 「星期天上午我来接你?」他帮她解开安全带,低声和她说话,「替我向阿姨问好。」 「好。」夏朝颜抓住他的三根手指,小小声说道,「霍老师,你记得要想我啊。」 「……傻姑娘。」揉乱她的头髮,「快去吧。」 夏朝颜拎着礼盒,下车撑开太阳伞,隔着玻璃向车里的青年挥挥手:「我进去啦。」 青年目送少女进门,正想发动车子离开,就看到一边的榕树后有亮光乍然亮起。 有人在拍他。 青年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发动车子离开。 是上回那个跟着夏朝颜的女佣?他记得她说过是她继母安排的人? 这人还真是尽职尽责。霍清珣冷冷笑了声,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方向盘——夏朝颜的继母,好像叫苏玫? 那女人能在夏朝颜母亲去世后一年不到入主夏家,可见还是有点手段的。 说起来,十四年前闻家嫡系一脉那场飞机事故,牵扯进来的人似乎挺多?他记得裴琸好像也被卷在那次事故里面? 经歷了十四年,那场意外早被世人忘记,相关资料也尽数封存。在当时很多人看来,那就是个意外造成的悲剧。 从黎疆起飞的客机,途径广秦的时候控制室仪器失灵,迫降不成,坠毁在广秦的尚唐河边……飞机上的一百一十八名客人全部遇难,唯一活下来的只有裴琸……他所知道的资料里,当时的裴琸全身大面积烧伤,在急诊室几进几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裴老爷子为此大怒,严查了那次意外,却什么结果也没查到…… 闻馨听闻噩耗,一病不起,不久离开人世,闻家嫡系一脉到此只剩下闻馨的两个幼女。谁知不到一年,苏玫入主夏家,夏朝颜失踪……这一切,单看都是巧合,连在一起,却像极了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局。 那么,苏玫在这场局里,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夏朝颜失踪十三年,只怕和这个女人脱不开关系。 想到这里,青年又有些担心:他家的小丫头有时候笨得很,也不知能不能斗赢她那个继母? …… 因为大小姐要回来,苏玫夫人安排她在门口守着,看能不能拍到大小姐那位男朋友的照片,她以后大有用处。 大小姐男朋友没拍到,倒是拍到了大小姐的小情人? 隔着玻璃看不清楚那人的样子,不过看车就知道啦——玛莎拉蒂gt,和上次那男人开的车一比,妥妥的碾压。 这位大小姐有些本事啊。女佣感慨,一边养着情郎,一边勾搭着别家的大少爷……啧啧,厉害。 …… 「这是什么?」苏玫捏紧手机,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大小姐谈了不只一个男朋友?」 男人坐在车子里没有露面,所以这次照片拍得很模煳,但是再怎么模煳也挡不住玛莎拉蒂那个三叉戟的车标…… 「没想到这小妮子有点本事啊……」苏玫偷偷看了眼餐厅里坐着和老爷子说笑的夏朝颜,喃喃念道,「不过,你不该让我的人看到……」 挥手让女佣先行离开,苏玫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餵?」电话那边的男人语气带着着谄媚,「玫玫?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别这么叫我,噁心死了。」苏玫厌恶地说完,对面陷入了沉默。 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闹翻,苏玫努力缓和语气,「默哥,给你个车牌号,帮我查一下车主。」 「……你发给我吧。」果然,只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才会想起他。男人嘆了口气,低声道,「你在夏家照顾好自己,别被人欺负了。」 听到这话,苏玫眼眶微热。 这人是她在酒吧买醉的时候认识的,相识快二十年。 那天正好是夏政晏和闻馨的婚礼,她一个人跑到酒吧喝得伶仃大醉,随便抓了个男人去了隔壁宾馆玩了一晚。 那个被她随便抓来发泄情绪的男人就是陈默。 不过是一夜情而已,谁知这男人和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了她,怎么甩也甩不掉。 后来她发现怀孕了,只能匆匆忙忙找了个老实人嫁了。结婚以后,她仍然和陈默保持着联繫,偶尔也会见一面,维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直到她再次和夏政晏相遇。 那个时候夏政晏正和闻馨处于冷战时期,她顿时觉得自己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和夏政晏在一起后,她不止一次和陈默提过不再联繫,陈默每次回应她的都是沉默。 他不同意,她也不敢来硬的,怕他把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捅出去。 不过还好,只要自己不主动,他从不会主动联繫她。 他如此识时务,让她安心不少。 自从他帮她解决夏朝颜以后,她在夏家安逸了十三年。如今夏朝颜回来,她开始诸事不顺,各种委屈,偏偏这委屈不敢告诉任何人,此刻听到男人柔声的安慰,她顿时红了眼眶,强行按下声音里的哽咽。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阿姨,在和谁打电话呢?」女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玫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手机被人抽离。 女生动作敏捷,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苏玫的旧情人吗?你好啊。」电话没有挂断,夏朝颜可以听到电话那边男人沉重的唿吸声。 夏朝颜站在走廊和餐厅的交接处,那是个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的位置。 她握着手机,苏玫不敢轻举妄动——怕引起怀疑,也怕激怒她。 「你放心,苏玫这几年把自己照顾得可好了。」夏朝颜脸上笑容未减,眼神却和声音一样冷,「不过,我回来了,她的好日子可能就到头了。」 男人的唿吸声更加急促,仍然没说话。 「你不会说话?或者说不敢说话?」夏朝颜有了猜测,「我认识你?」 「啪」一声,电话挂断了。 轻轻笑着,夏朝颜把手机递还给苏玫,遗憾地说道:「他挂了,真是可惜,本来还想和阿姨你的……故人?多聊两句呢。」 早在苏玫躲到一边打电话的时候她就留了心,刚才老爷子问起苏玫,她藉口自己去叫她过来吃饭到了她身边,然后便听到了苏玫那句「你也是,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语气绝不是和夏悦娆打电话,那么,能让苏玫说出这句话的,会是什么人呢? 她夺了电话,有恃无恐——电话那边是男人的声音,故人?呵呵,只怕是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的故人吧。 没想到啊,回来一趟还能有这样的收穫。夏朝颜心情愉悦。 「夏朝颜!」女生全程笑嘻嘻,她气得咬紧牙关,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然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终没敢动手——夏朝颜故意激怒她,肯定有什么后招等着她,不能上当。 「阿姨,下次给老情人打电话,记得躲远一点。」女生说完,放大了音量,「阿姨,菜已经上齐了,我们快过去吧!」 苏玫:「……」这个小贱人,总有一天她会要她好看! 回到席间,夏朝颜摸出手机,给霍清珣发了条消息。 ——霍老师,这个号码,帮我查一下。 把记下的号码发给霍清珣,想了想,补充一句。 ——么么哒。 「么么哒?」某人没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 「就是亲亲。」脑补青年疑惑的表情,夏朝颜偷笑。 「……」 「么么哒,么么啾,么么……都是亲亲哦霍老师。」 「知道了。吃饭了吗?」 「正在吃。你到家了吗?」 「嗯,到了。」 「霍老师,才刚分开我就开始想你了。怎么办?」 突然没回復了。 夏朝颜等了会儿,继续打字。还没发送,对面回了消息,只有三个字加一个颜文字。 「么么哒^3^」 夏朝颜:「……」霍老师,卖萌是犯规的! 夏朝颜欢快地发着简讯,没注意到苏娴时不时偷偷打量她几眼。 「朝颜这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吗?」夏朝颜这表情,分明是陷入恋爱中的小女生才会有的。苏娴冷笑:难怪不愿意嫁入林家,原来有男朋友了吗? 「啊?」这女人是苏玫的姐姐林祁的母亲?啧啧,果然物以类聚,一样的不讨喜。 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夏朝颜对着她傻笑两声:「呵呵。」是不是你自己猜去吧。 呵呵是什么意思?苏娴火大:「难怪朝颜看不上我们家林祁,原来是有男朋友了……」也不知这夏家大小姐看上的是什么样的男人,配不配得上给他们家阿祁提鞋?哈哈。 这人就是来找茬的,不过比起苏玫,这个苏娴真是蠢得很——夏家和林家刚刚宣布订婚,她就把自己的不满拿到台前来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夏悦溪不满意? 「林夫人这话真有意思哦。」既然她想卖蠢,她就帮她一把好了,「林家定的不是悦溪妹妹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因为你……」拒绝了才换成夏悦溪!话说一半,苏玫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苏娴豁然一惊,生生把后半段咽了回去。 这句话说出来,不仅会得罪夏老爷子,还顺带把林祁的档次拉低了! 女生一脸无辜地追问道:「因为我什么?」 「咳,没什么。」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呵呵。」夏朝颜继续两声傻笑。 呵?呵什么呵!还好将来嫁进林家不是这丫头,不然她只怕会被她气死!苏娴捂着心口喘了口气。 朝颜在逗弄苏娴……眼看着苏娴被气得差点噎过去,夏老爷子抬了下眼皮子,开口震慑住两人。 「食不言寝不语,老祖宗的教训忘了吗?」 夏老爷子这么一说,苏娴一肚子的火气顿时发不出来,她强行扯了下嘴角,决定回去一定要跟林望好好说说这个夏朝颜——外面回来的野丫头和家里教养出来的简直不能比。 「对了,爸爸,明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安静的餐桌上,夏朝颜突然看向夏政晏,微微笑着问道。 明天是什么日子?夏政晏给苏玫夹菜的手僵住。 明天是什么日子他当然记得,他这么多年的痛苦全部源于十四年前的这一天。 明天是什么日子?苏玫也在心里问自己,然而她把所有节假日纪念日想了一遍也没想到。 「我记得。」夏政晏把夹着的鱼肉放到苏玫碗里,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对夏朝颜道,「朝颜是为了这个专门回来的吗?」 听到他的回答,夏朝颜扬起笑脸,重重点头:「对。爸爸,我们明天去香山看看妈妈吧!」 苏玫全身一僵,慢慢转头看向夏政晏——她瞬间明白了夏政晏看她那一眼的含义——明天是闻馨的祭日。 「朝颜希望爸爸和你一起去吗?」夏政晏没有看苏玫,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夏朝颜,认真问道,「也许,妈妈并不想再见爸爸……」 说这话时,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越拽越紧,他觉得唿吸开始不顺畅,随着二氧化碳一起吐出来的还有缠绵的苦痛。 自从朝颜失踪后,他没有去过一次香山公墓。 闻馨的祭日……每到这一天,他都会和往常一样,吃饭上班聊天谈笑。只有每当苏玫睡着后,他会到书房里点一根烟,翻着闻馨的照片,直到天亮。 ——照片上的女孩,是他青春岁月里唯一的挚爱,是心头种得最深的那点硃砂,想要忘记她,除非把整颗心脏全部摘取。 他不敢去见闻馨——害怕面对她,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害怕被她指责…… 「怎么会!」夏朝颜脆生生地回道,「妈妈是全世界最爱爸爸的人!」 全世界,最爱他的人? 对啊,她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朝颜说,她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男人紧抿着嘴角,克制着自己情绪,然而微红的眼角毫无疑问地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是了,那个傻姑娘,被误会,被伤害,被背叛,直到最后,依然相信着他。 这个世界上,除了闻馨,再也不会有其她人了,再也不会有。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香山看你妈妈。」 夏政晏这句话说出口,苏玫紧紧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闻馨,闻馨……过了十四年,她好不容易摆脱的噩梦,跟随着夏朝颜一起,回归了。 十四年,夏政晏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闻馨,也从来没有去香山公墓看望过闻馨,她以为,他仍然恨着她。 如今看来,是她错了,错得彻底。 什么误会,什么憎恨,在闻馨死去的那一刻,只怕早就化成了海上的泡沫。 他不去看她,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害怕,因为愧疚,因为眷恋…… 看他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闻馨的感情,直到现在,还一如少年时的模样,一层未变。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到底喜欢她什么?我有哪点比不上她?你为什么要记着她这么多年? 无数在胸口翻腾的问题,却是问不出口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体贴懂事的样子,对逝去的闻馨也一直保持着敬重和遗憾……伪装了近二十年,怎么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爸爸,除了梅花以外,妈妈还喜欢什么花呀?」 「风信子……」 「哦哦,那明天去买一束风信子,可以吗?」 「可以,她会很开心的。」 「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生日那天婶婶告诉我,你们是青梅竹马?」 「嗯。」 「妈妈小时候是不是和我小时候很像?」 「对,你妈妈小时候和你一样,特别爱哭,娇气得很。」 「我哪里娇气了!」 夏政晏每回答一句,苏玫心头就被扎上一刀——他记得闻馨最爱的花,记得闻馨小时候的样子,记得闻馨最喜欢的颜色,记得闻馨最喜欢的水果……只要和闻馨有关的,他都记得! 但是她呢?除了郁金香,她还喜欢什么,他知道吗? 她不敢去问,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 苏玫啊苏玫,是这些年他对你太好了吗?你真是越来越贪心了——明明以前的你,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啊。 「阿姨。」眼见敌人被自己打击得差不多了,夏朝颜笑看苏玫,语气轻快地说道,「爸爸明天和我去香山看望妈妈,你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苏玫没说话,夏政晏替她回答,「你苏玫阿姨这几天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休息。」 「哦,是我任性了。」夏朝颜不好意思地说道,「阿姨,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女生的那句照顾好自己颇有些意味深长,但是最让她难过的是夏政晏的直言拒绝。 即使闻馨已经死了,他仍然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存在…… 在他心里,哪怕明媒正娶,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如此不堪吗? 苏玫放下筷子,淡淡道:「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不陪你们去香山了。」说完,起身离开桌子,快步跑上楼去。 夏政晏自然知道自己刚才那席话对爱人是怎样的伤害,他说了句「你们慢用」后追着苏玫上了二楼。 自己目标达成,夏朝颜心情大好,懒得去理会苏玫接下来会怎么跟夏政晏哭诉委屈。 哭就哭呗,反正父亲明天要陪她去香山公墓,哭完了还不是要继续被膈应?
第67章 ,救命恩人 知道什么时候诉委屈可以达到最好的效果,苏玫回到房间用力撞上门,扑到床上失声痛哭。 这段时间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想着自己的女儿,想着饭桌上夏政晏的表现,一开始的演戏顿时变成了假戏真做。 女子的哭声格外委屈,夏政晏站在门外,原本握着门把的手慢慢松开。 他想,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以前伤害闻馨,现在伤害苏玫——两个深爱他的女人。 他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朝颜在外漂泊十几年,回来后明显藏着无数的心事,他察觉到,却无能为力。 他这一生真的过于顺遂,导致他现在明明知道这个家充满了矛盾,却不知从何下手,来化解这些矛盾。 男人颓然靠着墙站着——他忽然很想抽菸,夏政晏从口袋里摸出香菸叼在嘴里,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个花儿,最终没有把烟点燃。 闻馨不喜欢他抽菸,也不喜欢他喝酒,还有熬夜,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闻馨在的时候,对他要求颇多,处处管着他…… 苏玫不一样,苏玫从来不会问他工作怎么样,有没有吃饭,有没有熬夜,她会打扮得光鲜亮丽邀请他逛街,陪他喝茶,帮他放松…… 和闻馨在一起时,他心里会顾忌到很多东西。和苏玫不会,苏玫的一切都是以他为中心,她不会反对他的任何决定。 他爱着苏玫吗?他不知道。不过他敬佩她的坚强,也明白她的委屈,他心疼她,想要给她补偿,所以他娶了她,让她成为夏家的二夫人。 现在看来,或许,他一开始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朝颜的离开,朝颜的归来,苏玫的委屈,悦娆的委屈……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犯的错误。 夏政晏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房间里的哭声慢慢消失,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苏玫哭得声嘶力竭,谁知过了很久外面都没动静。 怎么回事?政晏没有跟上来吗?他……他不想管她了吗?还是觉得她烦了?苏玫忽然慌了神,急急扯了张纸巾擦干净眼泪,想出门去找夏政晏。 夏政晏推开门正好看到妻子在慌忙地擦眼泪,她看到他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别哭了。」他坐到床边,低声道,「玫玫,对于刚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是……」 「政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堪?」 「怎么会?」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从来不让我见见闻馨?」苏玫哽咽着,说道,「政晏,闻馨已经死了,她那么爱你,怎么会忍心让你孤单一辈子?就算你和我在一起,闻馨也一定不会责怪你……」 「不是因为这个。」他对闻馨的负罪感从来不是因为再婚这件事,而是因为在闻馨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背叛了她。 那个时候,自认为被婚姻折磨的他沉溺于苏玫的温柔,后悔陷入婚姻的泥沼……直到彻底失去闻馨,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后悔和痛苦。 他是杀死闻馨的兇手,苏玫是他的帮凶,他自己没脸见闻馨,更没脸带着苏玫去见闻馨。 「那你为什么……」 「苏玫,这件事错在我,和你无关,你不要多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夏政晏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下去吃饭吧,这样对身体不好……」 话一出口,他不禁愣住——这话以前闻馨经常对他说,听多了多少会有些烦躁,此刻他自己脱口而出,恍然明白闻馨当时的心情。 他的手慢慢从苏玫身上挪开。 自己最近好像经常想起闻馨?是朝颜回来的缘故吗?以前的夏家,没有特意去要求,但是闻馨这两个字一直都是禁忌,没有任何人会在他面前说起,包括老爷子。 他们不提,他就装着已经忘记了她。 直到朝颜回来。 他和闻馨的大女儿,总是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在他面前说「妈妈是什么样的,妈妈喜欢什么……」,于是,曾经他以为被他忘记的闻馨,再次在他心里活了过来。 他从来未曾忘却过她,越是压抑自己的思念,一旦爆发,宛如山洪泛滥,剎那把他吞噬。 「下去吃点东西吧。」夏政晏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站起身,「我去小书房处理点公事,下午去一趟公司,晚饭不用等我了。」 男人离开的脚步很匆忙,苏玫握着纸巾坐在床上,心里的不安宛如海浪一层一层扑上来把她淹没。 自从嫁给他以后,她很少在他面前掉眼泪。每次只要她一哭,他一定会手忙脚乱地柔声安慰她,直到把她闹笑了为止。 现在她还在抹眼泪,他居然狠得下心扔下她一个人离开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没有那么在乎她了? 不,不能这样!她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能再被打回原形,绝对不能! 客厅里,苏玫和夏政晏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用餐。 夏朝颜用公筷给夏老爷子夹着菜,顺便讲着自己在学校遇到的趣事,不时逗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苏娴被彻底排除在外,几次想要插话没能插进去。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苏娴决定自己找个话题,于是再次把刚才的问题拉上檯面。 「朝颜,像你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在大学肯定很多男生追吧?」 很多男生追?夏朝颜摇摇头,单手托着腮,「我们学校的男孩子可能比起女生更看重学业吧。」 「那可真是遗憾啊。」苏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母亲以前在学校可是很多人追的呢。」 「我母亲?林夫人你和我母亲认识吗?」那个时候的闻家是什么地位?哪里是她们苏家攀得上的? 「朝颜真是会说笑。」苏娴摆摆手,笑道,「你母亲是我妹妹,你说我认不认识?」 「你妹妹?」这人是故意挑衅吗?明明她一直喊的苏玫阿姨,她是听不到还是想给自己找麻烦? 她苏娴不要脸,那她就不客气地顺着狠踩一脚了。 「不好意思啊,林夫人。」夏朝颜淡淡说道,「我母亲闻馨作为闻家的嫡女,只有兄弟,没有姐妹——你一定认错人了。」 「朝颜,不是我说你。」苏娴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语重心长地说道,「苏玫嫁入你们夏家十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要是对她有什么误会,可以当面说清楚——你唤她阿姨,你知道她听了有多难过吗?你……」 「李夫人,你说什么呢?」不想坏了老爷子的心情,夏朝颜打断她的自言自语,「阿姨在夏家挺好的呀,我对她也没什么误会,难道阿姨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吗?」 「啊哟,这还要玫玫说?」这丫头听不懂人话吗?苏娴在心里嫌弃,和她说话真的累。 「哦哦,那你怎么知道她难过?」夏朝颜微微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林夫人,老祖宗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不对?」 夏朝颜说完,转而看向老爷子,笑道:「爷爷,林夫人和阿姨真的姐妹情深,我听着都感动呢。」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苏娴听着别扭,却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林望家的媳妇儿是个傻的,当笑话看看就好。夏老爷子白了夏朝颜一眼,咳嗽一声,对赵婶道:「小赵,我们吃好了,桌子收拾了吧。」 再次讨了个没趣,苏娴恨恨:还真像自己妹妹说的,这个夏朝颜的确嚣张得很。 这次在夏家,她不好发作,若是以后她来了林家,她一定让她好看! …… 夏政晏昨天一整晚没有回来,今早回来后也没有进门,而是直接把车停在大门口等夏朝颜收拾好了出来。 为了见丈夫一眼,苏玫藉口送夏朝颜出门跟着一起往大门口走去。 「苏玫,昨晚独守空房了?」这家里发生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揣摩着女人现在的心情,夏朝颜毫不留情地给她捅刀子,「啧啧,有没有和你那位老情人联繫?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朝颜胡说什么呢?」这丫头就是在激怒自己,苏玫紧握着拳头,僵硬地微笑道,「这话让别人听到了会误会的。」 「误会?」夏朝颜不解似的说道,「不会啊,当初用尽手段终于小三上位,提心弔胆十四年还是被丈夫嫌弃——这难道不是很具有教育意义吗?」 她在说什么?小三上位?她不是失忆了吗?怎么会…… 「你……」苏玫停下脚步,瞪着夏朝颜,眼神一扫往日的温柔,变得锐利如利刃。 她果然记得当年的事!什么失忆,什么乖巧,都是装的! 她回来就是为了报復她! 「我怎么了?」夏朝颜同样停下脚步,笑得云淡风轻,「我说错了吗?还是你觉得自己不是小三?哦对了,你的确算不上小三,毕竟,我妈妈活着的时候,爸爸连看你一眼都觉得烦……你顶多就是个倒贴都没人要的破烂货而已。」 女生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恶毒的话,嘴角带笑,眼神轻蔑——十足的挑衅态度。 她在计划什么?苏玫内心警惕,努力压下被她激起的怒火,反击,「骂我一顿你很开心?你开心闻馨也活不过来了!政晏爱着闻馨,那又如何?现在陪在他身边的是我……」 「很快就不是了。」没等她说完,夏朝颜悠然接下她的话,「不要得意苏玫,你看着吧,很快,陪在父亲身边的人就不是你了——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连给我妈妈陪葬都不配,还想陪在我爸爸身边?」 「在妈妈心里,爸爸就是她的珍宝,你偷了她的珍宝这么多年,已经赚了,还想一直霸占着吗?」 「苏玫,我告诉你,小偷就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旦到了太阳下面,就要做好人人喊打的准备。」 「不只是你,还有你那个偷了夏家小姐身份的女儿——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你们两个送回本该去的地方。」 「你以为安排个人跟着我偷偷拍两张照片就能打倒我?你还真是不如你女儿——至少她还想着找人强暴我……苏妍可是把你这个母亲的狠毒学了十成呢,你该感到高兴。」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说了这么多,苏玫反而冷静了下来,「夏朝颜,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激怒我?你太天真了。」 「激怒你?不不不,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夏朝颜嬉笑道,「我的失忆的确是装的,因为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我没有足够对抗你的能力,但我现在不想伪装了,你不觉得好奇吗?」 「……」苏玫的确好奇:夏朝颜伪装了这么久,为什么突然和她撕破了脸皮? 「因为,昨天接了你那个电话后,我忽然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女生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苏玫,你以为有些事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呵呵,真是越活越天真了啊。」 昨天的电话?苏玫再次惊出一身冷汗——她想起了什么?难道说她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復?陈默昨天在电话一句话也没有说啊,夏朝颜不会已经知道陈默的身份了吧?还是说她手上有什么关键的证据? 女生说完刚才的话后转身快步往大门口走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陷入恐慌。 冷静点,冷静点,苏玫,她就是在试探你吓唬你!别被她唬住了。 冷静点。 见到夏政晏的时候,夏朝颜已经变回了以往的乖乖女,甜甜的和父亲问好,乖乖的系好安全带……女生看着景致飞速后退的窗外,扯出一丝不自觉察的笑。 没错,她刚才的确在试探苏玫,因为昨天那个电话。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男人是谁,但是她有一个猜测——前世接了苏玫的命令把她折磨致死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和昨天电话那头的是同一人呢? 那种杀人放火的勾当,当然要安排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人去才会放心。 听苏玫的语气,她很信任那个男人,也很依赖。 他们是什么关系?情人?还是故友? 嘛,不管是什么关系,对她来说,这都是个好消息。 车不能开上山,夏朝颜抱着风信子安静站在路边的樟树下,等停车的夏政晏一起上山。 正在百无聊赖时,一抹白色闯进她的视线。 等等,不远处那个男人是裴琸?他居然还在槿城?他来香山公墓做什么?裴家有什么故人葬在这里吗? 「夏朝颜?」裴琸也看到了她,青年悠闲地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来看你母亲吗?」 「嗯。」除去霍清珣带给她的私人感情的影响,她对裴琸的印象还算不错,「裴少来这里……看望故人吗?」 裴琸摇头:「来看望恩人。」 「恩人?」裴家的少爷有恩人葬在槿城? 「对,救命恩人。」说这句话时,裴琸脸上闪过怀念的神色,静静看了夏朝颜一眼,不等她继续问,他笑道,「我已经祭拜完了,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了。」 对方明显不想多说,夏朝颜便笑着和他道别:「再见。」 当在闻馨墓碑前看到一束新鲜的百合花时,夏朝颜整个人都愣住了——花瓣上还有未干的水珠,显然祭拜的人离开没多久。 而这段时间,她在香山公墓唯一的出入口,只看到过一个人的身影。 「裴琸……」裴琸来祭拜的那位救命恩人是她的母亲闻馨? 裴琸比她大不了多少吧?闻馨十四年前去世,那个时候裴琸才多大?十一二岁?母亲在那个时候就见过裴琸,还救过他的命? 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第68章 ,我最爱的人 显然,对于有人来祭拜闻馨,夏政晏也是始料未及。男人拧眉看着墓前的百合花,神色复杂。 「爸爸,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父亲或许知道什么,夏朝颜试探着问道。 夏政晏紧抿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爸爸?」夏朝颜忍不住追问了一声。 夏政晏这才回过神,迎上女儿疑惑的眼神,他无奈道:「朝颜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爸爸知道来祭拜母亲的人是谁吗?」夏朝颜又问了一遍。 「……故人吧。」夏政晏长长出了口气,解释道,「闻馨一直很受大家喜欢……有人来祭拜她很正常。」 「哦,这样吗?」直觉父亲没有说实话,夏朝颜揣摩着长辈的想法,迟疑着说道,「我刚刚看到裴少爷了。」 「裴少?陕中裴家的那位少爷?」那位少爷到这里来做什么? 看来父亲不知道裴琸和母亲的关系?夏朝颜顺势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来祭拜什么朋友吧。」 对裴家不熟,夏政晏没有多问。 「爸爸,你现在还爱着妈妈吗?」当年父亲和母亲的冷战是她童年的阴影,直到现在,再回忆起那段日子,她依然觉得心惊肉跳。 可惜那个时候她太小了,对冷战这个词没有明确的定义,只知道爸爸经常不回家,妈妈总是一个人躲起来掉眼泪…… 他还爱着闻馨吗?当然爱。他在心里肯定的回答着。可是对上女儿明亮清澈的眼睛,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爱她,可是,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在女儿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意? 朝颜现在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等她回忆起来,一定会对他这个父亲失望,甚至,她会恨他,就像小时候一样。 「妈妈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单吧。」夏朝颜扶着墓碑上的照片,低声道,「我忘了她,十三年……我想,妈妈一定在怪我,为什么十三年过去,一次也没有来看她。」 「不会的。」朝颜是个乖孩子,自己流落在外受了那么多苦,她没有抱怨,也没有憎恨,闻馨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爸爸,以后每年我们都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好。」这次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 两人从公墓出来已经日上三竿,九月的天气燥热未退,阳光毒辣。 夏朝颜坐在车子里,只差没把脸贴到冷气出风口。 前额几缕头髮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脸上,她脸颊热得通红,微张着嘴巴轻轻吸着冷气。 「你和你妈真的很像。」不可抑制地再次想起闻馨,夏政晏笑道,「她也很怕热,夏天对她来说就像世界末日。」 「啊,怕热也会遗传的吗?」夏朝颜嘟囔道,「妈妈是不是还怕黑?」 「你怕黑?」朝颜平日里稳重,看起来不像是怕黑的小姑娘。 「一个人的话,会怕。」 「怕黑记得把灯打开就好了。」夏政晏说道,「或者,给什么人打电话,聊微信——注意力被分散的话,就不会怕了。」 「果然,妈妈也怕黑,所以爸爸你才会回答得这么熟练!」 「……」闻馨不只怕黑怕热,她还怕疼怕蟑螂怕老鼠……总之,就是个娇气的小女孩。 「爸爸,你和妈妈是怎么在一起的?」夏政晏看起来心情不错,夏朝颜趁机提问——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父亲多回忆母亲,不管好的坏的。 「很小的时候,你妈跟着你外婆到我们家做客……就那么认识了。」那个时候,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屁颠颠跟在他后面,不停的「政晏哥哥政晏哥哥」的叫他,让他想无视都难。 「后来呢?」 「后来?」回忆起已经逝去的青春年少,夏政晏笑了笑,「后来你妈长大了,越来越漂亮,再加上家境好,学校里很多男同学追她。我运气比较好,最后她选择了我。」 「嘿嘿,爸爸你这语气怎么酸酸的?」 「有吗?」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偷偷在心里吃醋,又不敢告诉妈妈?——青春期的懵懂暗恋?」 「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 「哈哈,我猜对了!」 「……」 「爸爸,我觉得,妈妈认识你,挺好的。」虽然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但至少她有过很开心的时光,直到去世,她仍然相信着你,仍然……眷恋着你所给予的快乐。 或许很多人觉得这样的感情很傻,不过,人这一生,有多少夫妻是凑合着过了一辈子,能找到一个最爱的人,走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想来,也不错。 「你觉得,挺好?」从女儿嘴里说出这话,比任何事还让他觉得震惊,震惊以后,是难以掩饰的喜悦,「朝颜,你……你不怪我吗?我没有照顾好你母亲,也没有照顾好你……」 「其实我一开始是怪爸爸你的,后来想了想,失去妈妈,爸爸你肯定比我还要难过,还要悲伤,身为女儿,我无法替你分担苦痛,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你呢?」 你没有照顾好妈妈,我不怪你,可是你娶苏玫,我却永远不会原谅你。 听不到女儿心里的话,夏政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感动——朝颜果然长大了,聪明懂事,又善解人意——真好啊,闻馨,我们的女儿,长成了你最期待的样子。 回到夏家,听闻爷爷在花园招待老友,夏朝颜去简单的打了招唿后,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从早上开始,苏玫一直等在房间,期待夏政晏能跟着夏朝颜一起回来。 此刻看到夏朝颜独自一人上楼,她脸上的表情顿时微微扭曲起来。 「苏阿姨?」夏家到处都是苏玫的耳目,夏朝颜说话十分客气,「你在等爸爸吗?」 苏玫不想和她纠缠,转身回房。 「爸爸去公司了,你要是关心他的话,可以去公司找他哦。」沈琦和夏云泽在公司,给苏玫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过去,夏朝颜就是故意气她。 「哦,对了。」女生转了话题后又突然停下,苏玫忍不住看向她,想知道她要耍什么手段。 夏朝颜走近两步,把声音压低了点,轻笑道:「阿姨,你怎么让你女儿去了陕中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呢?这要是出个什么事,都没人能及时给她撑腰呀。」 「夏朝颜!」提起夏悦娆,苏玫不淡定了,「你敢动悦娆一根头髮,我就跟你拼了!」 「啧啧,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吓到我了。」苏玫没解决,她怎么可能提前去解决夏悦娆?她又不傻。不过偶尔逞一下口舌之快,感觉也挺不错的。 说起来,要是夏悦娆真是苏玫的软肋,在她威胁到夏悦娆之前,苏玫一定会想办法把她解决掉。 这中间,会不会把上辈子害死她的那个男人牵扯出来? 哈哈,突然好期待啊。 …… 旋转木马在音乐声中此起彼伏,海盗船上孩子们的尖叫声不停传来,偶尔还能听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的声音……嗯?这里是游乐园?自己怎么会到游乐园? 「朝颜,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根棉花糖。」中年男人松开她的手,俯身亲切地叮嘱她,「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嗯嗯。」她乖乖点头。 中年男人离开没多久,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 「你是夏朝颜?」 「对。叔叔你是……」 「我是你周伯伯的朋友,他在那边买东西,让我带你过去。」 「可是,周伯伯让我不要到处乱跑……」 「没事儿,你跟着我,他不会怪你的——本来就是他让我过来找你一起过去。」 「这样吗?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呀。」 「我叫陈默,你可以叫我陈叔叔。」男人笑出一口白牙,「我和你周伯伯是朋友,今天碰巧遇到了。」 「这样啊。」 「走吧,我们一起过去。」 「嗯嗯好。」 …… 霍清珣中午有休息一个小时的习惯,谁知他刚躺下没多久,就被振动的手机惊醒。 「霍老师……」女生的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颤抖,让霍清珣彻底清醒,「我想起来了……」 「朝颜?」隔着手机,他能听出她情绪里克制的愤怒和恐惧,他柔声安抚她,「我在这里,别害怕朝颜。」 「我想起来当初是怎么走丢的了!」夏朝颜压低了声音,急声道,「是那个男人,是他故意拐走我的!是那傢伙!」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自说自话,「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傢伙……」 喃喃自语的女生似乎被什么刺激到,忽然咬牙道,「我要杀了他们,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朝颜,你现在在哪里?」女生情绪不对,没有追问他和他们是谁,霍清珣转移话题,尝试着分散她的注意力,「告诉我位置,我来找你。」 「我还在夏家……」她的声音冷静了些,他听到她抽鼻子的声音,「霍老师,我好想你。」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以后,夏朝颜在苏玫房间门口站了很久,她找回了一直缺失的那段记忆,记起了当初从游乐园拐走她的男人…… 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就是上辈子带人绑架她的那个傢伙! 恐怕,也是昨天苏玫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苏玫…… 打开这道门,现在的她可以很轻易地杀死她——用自己这双手,一点点用力,掐断她的气管。 她会在地上翻滚挣扎,想唿救却发不出声音,然后慢慢的,窒息而亡。 她现在就可以杀了她,最简单粗暴的报仇方式。 杀了她…… 可是,杀了她以后,她会被警察带走,从此在监狱度过余生,这样的话,她这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霍老师了?——况且,只是杀死她一个人,怎么能解她心头之恨? 苏玫,陈默,苏妍……女生用力握紧拳头,压抑着胸口沉浮的冲动和怒火。 「朝颜,我到门口了。」 霍老师到门口了?他一定很担心她吧……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她好像经常给他添麻烦。 …… 「霍老师……」 小姑娘扑到他怀里,小猫似的轻轻在他肩膀上蹭着,嗓音软软地叫他的名字。 「……」驾驶座有点挤,他把她抱在腿上,没有立刻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霍老师,我想杀了她……」手臂环过他的脖子,她伏在他肩膀上,絮絮说道,「如果呆在家里,我真的会杀了她……怎么办,霍老师?我……」 她抱紧他,「我很害怕,也很生气,我……不知道怎么克制我自己……」 「别怕,别怕朝颜。」他单手覆在她后脑勺上,把她按在怀里,柔声道,「我说过,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在你身边。」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起了一些事,不算太好的回忆……关于小时候失踪的原因。」 「你记起那个人的样子了?」他所知道的资料里表明夏朝颜是走丢的——走丢?在苏玫嫁入夏家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当然怀疑苏玫,可是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苏玫这么做,实在不利于她在这个圈子立足。 「我昨天抢了苏玫的手机,就是我发给你的那个号码,她在和那个人打电话。我抢了手机后,如果是普通朋友,一定会斥骂我,可是那个人没有。从我拿过电话后,他始终没有说话,可是也没有挂断电话,我当时就在怀疑,那个人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 「然后呢?」他耐心地引导她。 「然后我今天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小时候在游乐园骗我的那傢伙!他把我从游乐园骗走,想弄死我,只不过被我逃走了。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脑袋,所以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知道他的名字?我可以帮你查。」这人能做出诱拐的事,肯定是个不怕死的亡命之徒。霍清珣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已经有了戒备——一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一旦被逼急,很可能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不过,他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霍家大少爷最擅长的,就是未雨绸缪,先发制人,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余地。 霍清珣说可以帮忙,夏朝颜反而犹豫了——又要用她的私事,去麻烦霍老师吗? 「夏朝颜。」发现她的迟疑,霍清珣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一点距离,直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们是恋人,你要习惯接纳我依赖我,而不是逃避我排斥我,知道吗?」 「我没有。」夏朝颜急急解释道,「我就是……怕你嫌我烦。」 「不会,我永远不会嫌你烦。你来找我,我只会觉得开心。」他重新把她按回怀里,带着笑音诱哄她,「乖,告诉我他的名字,好不好?」 「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他叫陈默。」 陈默?面对六岁的孩子,那男人很可能随便编了个名字。霍清珣想,现在他手里有他的电话号码,哪怕这个名字是假的,要查到人应该不是很困难。 一旦查到这个人,他会让他彻底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第69章 ,只要是你说的话 说出陈默两个字的时候,夏朝颜下意识收紧了环抱着他的双臂——前世,是他把她从那个魔鬼手里拯救出来,虽然最后难逃一死,但是,在看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的瞬间,萦绕在她心头的除了仇恨和恐惧,还有庆幸和感激。 因为他,她才不至于沦落为和那个人一样的魔鬼。 现在,也是因为他,一直潜藏在她心底的,对那个男人的恐惧,慢慢消散无踪。 知道有他在,知道他会保护她。 上一世,在她面前嚣张到不可一世的苏玫和陈默,遇到他后顿时成了夹着尾巴的狗。 今生,她已经成长得足够强大,又有他守护在身边,更没有害怕的必要。 对,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害怕那个魔鬼。 夏朝颜满足地抱紧她心上唯一的依靠,听着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把自己沉溺那浅浅淡淡的莲香中。 小姑娘紧绷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霍清珣把下巴搁在她发顶,轻声说:「既然不喜欢呆在这里,现在跟我回家,如何?」 「……好。」她要远离苏玫,至少这几天不想看到苏玫。不然,她可能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掐断她的脖子。 …… 清陵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近一个月,难得看到阳光透过云层,穿过空气中漂浮的水汽和灰尘,芭蕉叶上的水珠凝在叶间,欲坠不坠。 她曾经告诉夏朝颜,霍家的宅子,是九进九出的院子,而隐匿在宅子最深处的,就是那人现在居住的院落。 苍翠的竹林后,院落的大门开了一条缝,可以看见庭院里摆放的各种盆栽,隐隐有花香,随着山林的风,一起扑到脸上。 霍禅音拉住门上的铜栓轻扣三声,很快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梳着双髻的小女孩拉开门,警惕地探头看了眼,见是她,便笑了。 「三小姐。」 女孩脆生生地问好,拉开门让她进来。 「三爷在茶室里烧茶,今天第三碗了,你也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有害无益,偏偏劝又劝不住。」 小女孩年纪不大,说话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前天下午的时候,有人闯进了后院,三爷被二少爷请过去,不在院子里——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却不知为何大动肝火,把大爷和二爷叫过去训斥了一番。」 「现在这院子里,人多眼杂,总会有些人说些杂七杂八的话,不知道三爷听了些什么,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茶室。」 霍禅音把手里的书交给她,挥手让她先下去,自己往茶室走去。 年轻的男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摆着一个青瓷的小碗,边上透明的炉火跳动着,悬在上方的水壶里发出开水翻滚的声音。 他看着窗外的竹林出神,没有注意到水壶,也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入的少女。 霍家人都生得好看,他自然也是极为好看,是父辈那三兄弟中生得最好看的一个。霍禅音每次见到他时都会感慨,造物主在创造他时一定格外细心,眉眼轮廓,全是一笔一划悉心雕琢。 霍家三爷霍琛——如果说霍家隐于世外,名字鲜少为外人知,那这位三爷就是隐于霍家外。要不是这次回来养病,很多霍家的人都快忘记霍家还有这么一位三爷。 雨后的山风带着凉意,霍禅音先走过去关上窗子,然后在陡然回神的男人对面跪坐下,把炉火调小了些。 「要喝茶吗?」男人双手撑着榻榻米往旁边挪动了一点位置,单手拎起茶壶,翻过一个未用的茶杯,给女孩倒了一杯茶。 「我不喜欢喝茶。」到了这人面前,霍禅音冷肃了眉眼,不带丝毫女孩儿的天真明媚,眼神沉沉看不到底。 「我知道。」霍琛依然固执地把茶杯推到她面前,「不过,偶尔尝一尝,也未尝不可。」 霍禅音没有回话,也没有去碰那杯茶。 「你朋友的生日派对结束了?」 「我提前离开了。」 「为什么?」霍琛停顿片刻,苦笑道,「只是小事而已,大家太紧张了。」 霍禅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苦涩在唇齿间蔓延开。她拧眉放下杯子,推远了些。 「我果然不喜欢喝茶。」 「茶要静下心来喝,你这个年纪,不喜欢也正常。」 「这个,和年纪没有什么关系吧。」自从发现她的小心思后,这个男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言谈间提醒她两人的差距,疏远距离。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让他如愿。 「三叔,我这里有那个人的消息,你想听吗?」霍禅音从包里翻出一个档案袋,放在桌子上,「虽然妈说你应该不会想知道,不过我觉得,这种消息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多谢。」她在挑衅。青年没有生气,把档案袋拿过来放在了一边,温和地笑了,「我的确需要做一个了断。」 霍禅音眼皮跳了跳,沉默。 「她结婚了?」所有的消息档案袋里都有,他只需要打开看一眼就可以知道。他没有这么做,反而摆出关心的神色,询问面前的少女。 「嗯。」霍禅音阴沉着脸,短促地应了一声。 「事情过去这么久,也该放下了。」 「她在八年前就结婚了。」距离你出事的两年后,那个把你害至如此地步的女人,开开心心地把自己嫁了。 「这样啊……」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槿城回来的路上,我抽空去看了她一眼——她丈夫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区域经理,家庭条件不错,有个女儿,五岁了,很可爱。」 「挺好的。」 「你觉得挺好?」霍禅音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勾唇笑道,「我去的时候特别巧,正好撞见她丈夫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于是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安排人送到她手里。」 「……」青年拧紧眉头,没有说话。 「你猜结果怎么样?」霍禅音双手撑在桌子上,倾身看着对面的人,低声道,「结果,她没有去质问那个男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顾着那个男人,照顾着女儿,照顾着那个家……三叔,你觉得她幸福吗?」 「……」 「我觉得她好像挺幸福的,看着碍眼,于是……」 「于是?」女生的这个停顿让青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我安排人盯着她爱人,把那个男人和小情人在一起恩恩爱爱的模样拍下来,每天寄几张照片给她——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为了钱可以放弃爱情的女人,可以为了钱,坚持到什么时候?」 「……」青年嘴唇抿成一条线,低垂了眼睑,没有继续接女孩的话。 他在生气?霍禅音揣测着,又有些丧气——她从来看不清他的心思,无论生气还是高兴,除非他告诉她。不,有时候他亲口告诉她的,也未必是真的。 「禅音,你要把一辈子耗在那个女人身上吗?」 当初被伤害的人是他,如今走入魔障的人却是她。 「我只是想看看那女人最后会走向怎样的结局。」她平淡地回道,「等她得到了应有的结局,我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关注她。」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实在残忍。 「杀了她?」霍禅音冷笑道,「那不是太便宜她了吗?还是说,你……心疼她?」 不等他回答,她继续道,「不奇怪,你和她在一起七年,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如果不是十年前她背叛得彻底,你们只怕早就结婚了。」 你的青春岁月全都给了她,又被她毫不客气的亲手埋葬……无论是爱还是恨,我都不可能把她从你心上抹去。 「我不是心疼她,我是心疼你。」霍琛苦笑道,「禅音,那种人,并不值得浪费你的时间。」 「我的时间?」又来了,这人总是能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 心疼她?心疼她为什么不肯接受她?心疼她为什么一次一次推开她? 不过是知道什么话可以让她心软,便故意挑着这样的话来说罢了。 「我的时间,值不值得在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生语气刻薄,霍琛愣了一瞬,低声道歉:「抱歉。」 男人退了一步,霍禅音反而觉得心口的火越烧越旺。 「对,我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就想这样浪费时间!你知道吗?于我来说,看自己讨厌的情敌过得水深火热——没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觉得开心了!我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又斤斤计较的人!」 「……」聪慧过人的男人怎么可能不清楚小女孩的心事。然而他也清楚,他绝不能去回应她的这段感情。 如果一段感情,不能让付出者变得更加美好,过得更加幸福,那这段感情本身就是错误的。 而错误的感情,一旦得到回应,只会越错越多,直至无法回头。 「霍琛,你要是心疼她,就直接告诉我。」咬牙说完心里话,霍禅音胸口起伏着,低声道,「你说,你说你心疼她,你说让我住手,我可以马上放过她……只要是你说的话,我从不会拒绝,你知道的。」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微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在期待什么,又似乎想逃离什么。 「禅音……」男人低低嘆了口气,一句话,斩断她的执念,也斩断她的期望,「放过她吧。」 他说出来了,他终于还是说出口了。霍禅音仿佛失去了力气,重新坐回榻榻米,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禅音,放过她,也放过我。」他说,「我不想再去回忆曾经那些事,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愚蠢的自己,那段往事,于我而言,忘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语气几乎是祈求的,霍禅音死死掐着手心,克制着自己扑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其实在夏家,夏朝颜问她那个问题的时候,她心里明白她所指为何,但是她故意在她面前装煳涂,矇混过关。 在感情上,她是个怯懦的人,远不像看起来那么强大。 霍禅音几乎是仓惶地逃离了茶室,途中一不小心撞翻了装饰用的青花瓷瓶。 瓷器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成了千万片。 她没有停步,推开门沖了出去。 听闻动静的小女孩快步跑进来,看到霍禅音离开的背影,急急喊了两声「三小姐」,又看到满屋子的碎片,惊唿道:「三爷你别动,我来收拾。」 「麻烦你了,诺诺。」 「这是我应该做的。」小女孩说完,跑出去找清扫工具。 霍琛静静看着地上的碎瓷,眼里有苦痛的暗芒沉浮不定。 青瓷的碎片,折射着暖黄的灯光,仿佛一滴凝固的眼泪。 霍禅音。 其实,他没有告诉过她,他不喜欢她的名字。 女孩是他的母亲去远安寺祈福的时候,从远安寺带回来的弃婴。 大嫂没有女儿,便很开心的把这孩子养在了自己名下。 母亲信佛,觉得这孩子和佛门有缘,为她取名「禅音」。 他一直偏执的认为母亲给她取的名字不好——小小的女孩,还没有领略过人世间的美好,却先和无欲无求的佛门扯上关系,怎么想,都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不过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名字去和母亲斤斤计较。 他第一次见她,他十五岁,她刚刚满月,他趴在榻边看她艰难地挥着小手,对着他呵呵傻笑,露出没长牙的粉嫩牙床。 其实他和她本不亲近。 他们中间差了整整十五年的时间,他十八岁出国留学时,她才三岁,尚且记不住他的模样。 再次见面时,是他二十五岁的时候。 他带着他的未婚妻回到霍家旧宅见自己的亲人,十岁的小女孩躲在屏风后,黑亮的眸子滴熘熘转着,看看他,再看看他的未婚妻——十足好奇的模样。 然后,灾难降临。 阿珣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的母亲——当时霍家掌家的老太太,突然发病,送进急症室。 那天晚上,阿珣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死伤惨重。 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喝了自己未婚妻递来的一杯下了迷药的清水,落入敌人手中。 那些叔伯早就对老太太掌权下的霍家嫡系一脉不满多年,得了机会自然希望能赶尽杀绝。 他落在敌人手上十六天,一度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 不见天日的第十六天,小女孩咬着手术刀顺着屋顶通风口爬下来,一刀割断了守在屋子里的男人的脖子,温热的血溅到他脸上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小叔叔……」小女孩跪在他身前,迟疑地伸手碰碰他的脸,「小叔叔,你还……活着吗?」 那个时候,他的双腿已经无法站立,身上多处骨头被打断,稍微移动便是锥心彻骨的痛。 但是他还没有死,他还能感觉到,小女孩触摸他脸颊的手指,温暖而柔软。 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守在他身边的是大哥家的两个小孩——司珩和禅音。 见他醒来,霍司珩几乎整个人扑到了被子上,惊喜中带着不可置信:「三叔,你醒啦?!」 他动作幅度太大,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顿时啪叽一声滑到了地上。 熟睡中的小女孩被摔醒,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揉着眼睛,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阿珩?」 「是我,三叔,你醒啦,太好了!一个多月了,我、我们大家都以为……」毕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少年眼里泛出泪光,「我这就去告诉妈妈!」 霍司珩出去给家里人打电话,霍禅音就坐在凳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禅音。」再看到小女孩,他脑子里只有她一刀划断敌人脖子的画面,「谢谢你救了我……」 「大哥说,小叔叔你是个大傻瓜。」小女孩双手托着腮,趴在他身边,无视了他的道谢,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小叔叔是大傻瓜,所以才会被女人骗!嘻嘻,大傻瓜。」 「……你大哥呢?」这话的确像是霍清珣的风格。 「大哥在忙着教训人呢。」霍禅音崇拜地说道,「小叔叔被抓走的那天,有坏人袭击大哥的车子,死了好多人,大哥很生气,这段时间在忙着收拾那些不听话的人,很忙的。」 「这话谁告诉你的?」 「二哥。」 「……」被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霍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其实那个时候,他没有想着要从那些人手里活下来。「禅音,谁让你从通风口爬进去找我的?」 「大哥。」霍禅音知无不言,「大哥说那个通风口只有我能爬进去,所以我就去了。」 「……谢谢你。」 「小叔叔,我是不是很勇敢?大哥都夸我很勇敢。」 「是,禅音很勇敢。」 「嘿嘿,大哥还说了,小叔叔现在身体不好,我要留在医院保护小叔叔!」 保护?他尝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从膝盖往下,毫无知觉。颓然躺在病床上,他想:霍家的三爷,已经沦落到被一个十岁小女孩保护的地步了。 该说是可悲,还是可怜?
第70章 ,她居然还活着 后来,打完电话回来的霍司珩简单地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 老太太这次病得兇险,他大哥和二哥在医院脱不开身,霍家所有事情交到了霍清珣手上。 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少年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一改往日的温柔平和,杀伐果断,毫不留情。 在他强硬的手腕镇压下,霍家的叛乱很快平復,那些走投无路的领导者妄图用他的命从霍清珣手上换一条生路。 结果可想而知。 一边和那些人周旋,一边安排暗卫查清他被囚禁的位置…… 「禅音还只是个孩子而已,你不该把禅音牵扯进来。」 后来,在医院病房里,他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对少年安排的营救行动做出了评价。 「在危机面前,没有谁会因为她是个孩子就对她手下留情。」少年温柔地摸着妹妹的发顶,语气冷冷地说道,「她早该明白这一点。」 「霍家不会败,哪怕我死了。」 「你死了,霍家就已经败了。」少年眼睛很亮,一字一句道,「连自家的少爷都保护不了,这样的霍家,就是个笑话。」 所以你不能死,你必须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活下去。 这就是你身为霍家人的责任。 「我找到那个女人了,三叔,你要见见她吗?」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自己的未婚妻。 那个女人被带进病房看到他后,顿时一改刚才的惊恐,泪流满面地哭诉起来。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那些人威胁她,她被逼无奈,只能做出保全自己的选择。 她说她愿意照顾他一辈子,以此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然而,当他告诉她,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站起来后,她的哭声停顿了一瞬,眼神开始闪躲起来。 也是到了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了一些事。 他从小独立,高中开始所有的学费都来自于奖学金和平日里兼职的积蓄,她和他在一起后,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家庭,他也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带她回家的时候,她还和他开过「你父母是不是土财主」的玩笑,那时他回答了什么? 「应该算不上吧,不过你放心,养你还是没问题的。」 后来想想,其实她的话并不是他以为的「开玩笑」,她在试探他。 似乎从那天开始,她对他的态度,有了细微的改变。 不过沉浸在爱情中的青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甚至一直到在病房里见到她,他都没有往「金钱」这方面去联想。 他信了她的话,以为那些人威胁她,她迫于无奈,才选择背叛她以求自保。 直到看到女孩闪躲的眼神,他才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其实他想告诉她,就算我一辈子站不起来,也不需要你来服侍我。我只想你能陪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然而,这些话最终没能说出口。 他只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个女人顿时像得了特赦,擦了擦眼泪,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病房——毫无留念。 「我听大哥说,你拿了那些人的支票,对不对?」卫生间的门突然来了,小女孩甩着手上的水珠,蹦蹦跳跳到了女人面前,歪头打量她,「那些人一定给了你很多很多钱吧?有多少?」 「……你别胡说八道!」一贯骄矜的女人脸上流露出一丝狼狈,不敢看他,「什么支票?小孩子瞎说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小女孩撇撇嘴,「大哥说了,500万,对不对?」 「……」 「你为了那五百万,把我小叔叔卖了。」小女孩冷了脸,狠狠推了把女人,兇巴巴地说道,「居然还敢当着我小叔叔的面说谎,你这个骗人精!」 她手劲很大,女人被她推得踉跄了一步,跌到病床上,正好压在了他受伤未愈的腿上,他不出声抽了口冷气。 下一秒,小女孩扯着女人的衣领把她拉起来推到一边。 「你根本不喜欢我小叔叔!你就是个骗子!」她说,「如果我喜欢一个人,肯定不会像你一样——你就是为了钱!」 「我是为了钱?!」被推来推去,女子温和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露出狰狞的内核,「我为了钱会和他在一起?追我的男人里有钱的多了去了!我要是为了钱,早就把他甩了!」 「因为我小叔叔长得好看。」小女孩给他理理被子,嘟囔道,「你捨不得呗。」 他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原本的一点伤感被沖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哭笑不得。 「现在事情闹成了这样,你怎么说我都认了。」不知是大度还是理亏,女子抚了下头髮,淡淡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家,你想骂就骂吧。」 「我才不想骂你。」小女孩微抬着下巴,不屑地说道,「五百万就能买到的女人,我们家才不稀罕呢!」 不等那人回话,她继续说,「五百万,不过就是我家二哥一辆跑车的价格罢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以什么样的脸色离开病房的,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见到她,再也不想回忆那些和她有关的事。 偏偏有人不如他意,隔三差五跑来和他汇报那个女人过得怎么样。 她似乎把这件事当成了一种乐趣,直到被他凶了两句,才收敛起来。 后来,他离开霍家去往国外养病,他们再次一隔六年未见。 在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他从国外回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那时的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见到他时也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说起来,他们也不过是比陌生人更加熟悉一点的亲人罢了,霍家这种关系的亲人数不胜数。所以他不明白,这个小侄女对他的感情由何而来。 「三叔,发什么呆呢?」青年避开清扫着垃圾的小女孩走进房间,笑道,「我刚看到禅音那丫头跑出去了,她和你闹别扭了?」 「璟之,你来了。」霍璟之是他二哥霍谦的长子,和大哥的长子霍清珣一样,是个在家里待不住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东奔西跑。 「这院子外面的湘妃竹长得不错,我来看看。」作为一个画家,他从来都是哪里景美往哪里跑。 「这次准备在家里待几天?」 「看情况吧。」霍璟之摊手道,「三叔,你也清楚我老爹现在的状态,我还真不想在家听他碎碎念,不如去了外面来得潇洒。」 「你年纪不小,你爸催你几句也是应该的。」 「哇,三叔你也这样说!」霍璟之毫不客气地拉人出来挡枪,「大哥比我大了两岁,他都没结婚,我急什么?」 「说起阿珣……我听禅音说,他好像有女朋友了?」 「什么?」霍璟之脸色大变,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大哥也太不坚定了吧!居然偷偷找了女朋友?!还不通知我!不行不行,我得去准备准备,收拾东西出国避难。」 「只是听说,并不能肯定。」 「那也得先做好准备。」青年嘟囔道,「说起来,大哥那样的人居然还会有妹子要?这不科学。」 …… 坐在藤椅上看书的青年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忙扯出一张纸巾捂住了口鼻。 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女生被惊醒,仰头看向他,疑惑道:「霍老师,你是不是感冒了?」 「可能什么东西过敏。」霍清珣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抱着夏朝颜坐起身,「中午想吃什么?」 「没胃口。」舔了下嘴唇,夏朝颜无比想念芒果绵绵冰的味道,「霍老师,我想吃甜点。」 自从和霍老师在一起后,为了在恋人面前保持完美的身材,她好久没有碰过甜品了。 说起来都是辛酸泪。 「甜点?」 「嗯,我知道九歌路有一家甜点味道很好,你陪我去好不好?」 小姑娘这几天心情不好,霍老师基本有求必应。 「好,你去换件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小女孩在他家适应以后,每天穿着睡衣在他家乱跑……第一次被他按在沙发上狠狠教训了一顿,谁知她死不悔改,久而久之,他也就随她去了。 …… 九歌路上多是一些小资产业——花店,咖啡厅,茶室……平日里光顾这里的,也多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夫人太太们。 桃夭甜品店今天的客人不多,夏朝颜点了一份芒果绵绵冰,到二楼靠窗的地方坐着——霍老师临时接了个电话,没和她一起上来。 女孩托着腮,郁闷地想:霍老师快点上来快点上来,一个人吃甜品也太可怜了。 「咦?你是夏朝颜?」 这个声音是完全陌生的,她侧头看向说话的人,不由愣住。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见她看过来,忙抬手捂住了嘴巴,仿佛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人是谁?夏朝颜疑惑:自己并不认识她呀。 女孩的身边,年纪稍长的少年拧着眉,一手端着甜点,一手拎着女孩后颈的衣服,把她提熘到另一个空位子坐下。 这两个人挺奇怪的,他们认识她吗?夏朝颜疑惑地打量着两人,发现那少女也正偷偷抬眼看她。 四目相接,少女迅速低下头,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吃着面前的甜品。 「哇,真的是夏朝颜……」她收回视线没多久,听到那个小女孩低声说话,「……她居然还活着?」 夏朝颜握着勺子的手陡然收紧——显然,小女孩这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她身边的少年听的。 「闭嘴。」果然,她听到少年呵斥她,「给我安静点。」 「哦……」小女孩乖乖闭了嘴。 夏朝颜舀了一勺绵绵冰含在嘴里,浓浓的奶香化开,刺骨的凉意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 这两个人是谁?他们认识她?是苏玫的人吗?如果是苏玫的人,看到她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至少那个小女孩看她的眼神里,只有惊讶,没有恶意。 他们怎么认识她的?关键是,她对这两个小孩毫无印象。 还有,那个小女孩说了一句话——她居然还活着?——也就是说,在他的眼里,她应该是死了的人。 霍清珣踏入二楼的那一刻,被小女孩的惊唿声吓了一跳。 他循声看过去,少年正抬手捂着女孩的嘴,狠狠骂她:「丢脸死了!闭嘴!」 以为是两个孩子在闹别扭,霍清珣没有理会。谁知下个瞬间,他看到他家小姑娘忽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两个孩子身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们认识我?」他听到她这么问道,「不知认识我,还认识霍老师?」 「唔唔……额……」两个孩子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齐齐跳起来拼命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他觉得有趣,干脆过去和他们凑一桌。 「霍老师,他们认识我。」不想拖时间,夏朝颜指着小女孩告状,「她还说,我应该已经死了。」 小女孩立刻反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她刚一开口,少年立刻扯扯她的衣袖,把她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你们真的认识朝颜?」这反应让人不得不怀疑,霍清珣看向垂着脑袋的小女孩,温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他的声音太温柔,似是藏着魔力,小女孩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然后,夏朝颜看到她瞪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这个小色狼!夏朝颜炸毛:居然对着她家霍老师流口水!可恶! 「你叫什么名字?」继续诱哄。 「乐……乐瞳。」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霍清珣……」 少年扶额:这个看到帅哥就走不动路的白痴!以后再也不和她一起出门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女孩似乎瞬间清醒,用力摆头,「这个不能说!」 不能说……霍清珣本不是温柔的人,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问,只静静打量这两个举止怪异的孩子。 「你,你想干嘛?」少年比女孩警惕,察觉到青年身上的杀气,不禁绷紧身子,结巴道,「我、我们要回家了!」说完,拉上女孩就想走。 「闯了祸,就想跑吗?」这话不是霍清珣说的,也不是夏朝颜说的。 年轻的男人把一杯点缀着草莓的冰淇淋放到夏朝颜面前,无奈笑道:「给两位添麻烦了,这个是我们店里研究的新品,还请夏小姐尝尝。」 「你也认识我?」夏朝颜来光顾桃夭的次数不少,自然知道这男人是甜品店的老闆——不过,这个老闆认识她,就有点奇怪了——毕竟他一天接待的客人那么多,她又从来没和他交流过。 「夏家的大小姐,我自然是认识的。」女生语气咄咄逼人,青年却毫不在意地笑了,「而且,我们见过,在这个甜品店以外的地方——只不过夏小姐不记得罢了。」 「我和你见过?」夏朝颜诧异,「这两孩子也认识我?」 「对。他们两个……」指了指躲在一边的两个孩子,青年笑道,「他们两个也见过夏小姐,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导致他们对夏小姐有了一个小误会,刚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夏朝颜冷冷道,「你在偷听?不对,他们刚才说话声音不大,除非离得近,不然不可能听得到。可是霍老师上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就很奇怪了……」 没想到女生这么敏锐,青年愣了愣,低低笑出声。 「夏小姐,你变了很多。我想,我们可以聊一聊。」
第71章 ,你相信命运吗? 「夏小姐,我想我们可以聊一聊。」不带任何恶意,青年礼貌地发出邀请,「只和你,还请霍先生在这里稍作等候,不会很久。」 他说得客气,但语气却是笃定的,仿佛可以肯定霍清珣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而事实上,霍清珣的确没有反对。他揉着女孩的发顶,低声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霍清珣从来不会干涉她的私事,他有绝对的自信,只要自己在,一定可以保证女孩的安全。 「霍老师,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 一楼有客人在,大多数都是慕名而来的女生,看到老闆下来后,立刻亮出标准的淑女微笑,软着嗓音和他打招唿。 夏朝颜想起自己第一次到这里的原因——她是被顾蓁蓁带过来的——她的那位室友,头上装有雷达,对帅哥有绝对的侦查能力和感应能力。 九歌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老闆是个大帅哥,得知这个消息的当天,她强迫着拉她一起来光顾这里。 后来,因这里的甜品确实合她口味,她心情不好或嘴馋的时候都会来这里逛一逛。 她来的次数不少,却从未发现,一楼装饰用的屏风后面,还有其他的空间。 那是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男人和客人们打过招唿后,带着她往里去。走进那扇门,穿过燃着壁灯的长长走廊,再出来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种风景。 「这里是?」眼前是在槿城绝不会见到的建筑,女生微微张了嘴,目瞪口呆。 叮铃的风铃声提醒了屋子里打盹儿的女孩,抱着猫的少女揉着眼睛站起身,把怀里的猫放到沙发上。 猫咪舔舔爪子,慵懒地趴到了沙发上。 「吓到你了?」青年对恭敬垂手站在边上的少女道,「玄女,帮我倒两杯水过来。」说完,看向夏朝颜,无奈道,「这里只有白水……」 「没关系的。」夏朝颜终于回过神。 鼻间萦绕的是馥郁的花香,女生打量着小小的花店,走到玻璃门边往外面看去。 「我们……这是在哪里?」外面一排排白墙灰瓦的仿古建筑,她小时候在书中见过。 「呵呵,是个你以后会光临的地方哦。」男人似乎没看到她的惊讶,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坐吧。」 自从自己重生以后,夏朝颜觉得无论让她经歷什么,她都不会感到奇怪。女生勉强稳定了心神,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刚坐好,边上的黑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跳到她腿上蜷缩起来。 「这家花店也是你的?」接过女生端过来的白水,夏朝颜客气的说了声「谢谢」,那女生便对她笑了笑,抱起她腿上的猫,走到收银台后面去了。 「对,是我的。」 「你还有其它的店吗?」夏朝颜隐晦地问道,「我是说,像桃夭和……」瞟了眼花店外面的招牌,「蒹葭……这样的店面。」 青年摇头:「很可惜,暂时只有这两个。」 甜品店和花房,只能说,这个老闆是个懂生活情趣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青年笑了声,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温水,无奈道,「只是因为花房赚不到钱,所以才开了甜品店。」 夏朝颜:「……」原本的一点点崇拜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说正事吧。」青年忍了笑,「今天那两个孩子的话你很介意?」 「有人问你为什么还活着,你会不介意?」 「哈哈,我倒是对这种事情真的不在意。」 对于你这样的回答,我该说什么?说你境界高远看淡生死?夏朝颜顿时觉得这个人把天聊死了。 「夏朝颜,在今天以前,你算过命吗?」 「算命?」 「对,就是那种告诉你,你以后的人生有什么灾祸要怎么化解的那种?」 「没有。我以前不信这个。」 「以前不信,也就是现在信了?」 「算是吧。」她本来是无神论者,后来自己被眷顾,便对冥冥中护佑她的神明心怀感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哪位神明眷顾。 「我给你看一看,可以吗?」 夏朝颜愣住:他说的看一看,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她笑:「你还会算命?」 「只是简单的看相。」青年谦逊,「命这个东西,时时刻刻都会发生转折,哪是那么容易算的?」 「命不可算?这么说,寺庙里那些所谓的大师都是骗人的咯?」 「也不能这么说。」对待这个问题,青年语气敛了玩笑,认真道,「真正的得道者,就算算出什么,也不能告知他人——窥天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哎?」这个话题这么严肃吗?夏朝颜再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好了,我帮你看一看吧?」 「不用了,你刚才不还说,窥天道不是什么好事吗?」这人把自己拉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神神秘秘说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什么? 「只是简单地看一下,没事的。」青年坚持。 「……」今天经歷的事跟做梦一样,夏朝颜本着无所谓的心态,问道,「好吧,要怎么看?」 「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夏朝颜依言伸出右手。 青年握住她的手指,食指和中指点在她手心,顺着手心的纹络慢慢移动着。 有些痒。夏朝颜观察着他的动作,疑惑:这是现在女孩子中很流行的看手相吧? ——她虽没有看过,但女孩子中流行这个,她或多或少有点了解。 很快,青年松开了她的手。 她注意到,他原本微皱的眉头纠结得更狠了。 「你……看出什么了?」夏朝颜试探着问道,心里想着他会不会看出自己是重生而来的? 「你……」青年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你见证过自己的死亡,是哪一次?」 一句话,把女生震在原地。 他说什么?他真的算出来了?怎么可能!等等,女生脑子飞快转动着,他问她看见过哪一次死亡?难道说…… 「我死过……很多次?」她僵着身子,涩声反问道。 「不是。」青年回答得很果断,「你不是坐在这里吗?怎么会死了很多次?」 夏朝颜听不懂了:「可是你刚才说……」 「抱歉,我的话让你误会了。」青年努力组织语言,争取让她能听懂,「我的意思是,无论你看见过哪一次生命的终结,那次死亡,和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女生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什么叫,没有任何关系?!」 被折磨,被伤害,最后死于非命,他现在跟她说,那个含冤死去的少女,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也就是说,苏玫没有伤害过她,陈默也没有折磨过她,他们没有合伙杀死她,这一切都是她的梦? 开什么玩笑! 「我知道,这样说你很难接受,但是,这是事实。」没有理会她的尖锐,青年平静地说道,「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在和我说话,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是因为我……」重生了。不知道这人的底细,夏朝颜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因为你什么?」再次看透她的想法,青年失笑,「你以为,你重活了一世?」 这人会读心术吗?怎么什么都知道?夏朝颜警惕地瞪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你没有。」她不说话,他便耐心的解释给她听,「重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没有重生,你只是……」 「什么?」 「你只是看到了另一个你的结局,所以误以为自己重生了而已。」 夏朝颜彻底蒙圈:他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懂? 「抱歉。我们有我们的规则,多余的话我不能告诉你。」没等女生把刚才的话理顺,青年继续道,「我曾经说我们见过面,只不过你不记得,这话没有骗你——你帮助过流落在外的我,今天,我可以把这个人情还给你。」 「夏朝颜,如果你相信我,就请你在二十二岁生日那一天,不要举办宴会,不要约朋友庆祝,守在你最信任的人身边,不要出门,也不要打开房子向南的门窗。」 「……二十二岁?」 「我从你的手相看出,你的生命线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断开了。」 「什么意思?断开了,也就是说我会死?」她会死?重生一次,结果还是躲不开死亡的结局?不,他刚才说了,她没有重生,她只不过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和做梦一样…… 「只是断开了,并没有消失。」青年起身重新给她倒了杯热水,「不过,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可能真的会消失哦。」 「……」 热水捧在水里,夏朝颜勉强回神。 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装神弄鬼」的傢伙,夏朝颜扯了扯嘴角,没话找话。 「额,我觉得你下一家店面可以准备开张了,就……算命先生,指路明灯吧。」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接受能力还是挺强的。 「也不是不可以。」青年似乎真的接受了她的建议并开始思考可行性。 「还是别了。」夏朝颜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认真道,「因为我是夏朝颜,所以相信你的话。如果是别人,可能听听也就过去了。」 「也是呢。」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忠告。」夏朝颜站起身,感激地道谢,「虽然我并不记得给与过你什么帮助。」 「有时候,不记得也是件好事。」 「总之,谢谢你。」夏朝颜再次道谢,告辞,「耽误这么久,我先回去了。」 「等等。」青年犹豫一瞬,「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关于你和霍先生的……」 听到事关霍清珣,夏朝颜炸毛:「你别告诉我,我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霍老师会把我甩了!」如果霍老师甩了她,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啊?」反应这么激烈?青年眼皮跳了下,无奈,「你想多了,他是你的贵人,你是他的劫难,你们两个,只有你甩他,不会出现他甩你的情况。」 「哎?劫难?」她是霍老师的劫难?女生脑子里开始脑补一些不好的东西……随即忿忿,自己这么可爱,怎么就成了霍老师的劫难了!过分! …… 甜品店里,被留下看家的两个孩子缩在柜檯后面嘟嘟囔囔。 「都怪你,以后出门记得管好嘴巴,每次都让苏尧哥哥给你擦屁股。」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就是太惊讶了。」 「……」 「你说,霍清珣一个人在上面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挪不动脚,没出息。」 「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看到漂亮小姐姐还不是口水都滴到脚上了!」 「我哪有?!」 「你就有!」 两人越吵越大声,店里的顾客频频向他们投去诧异的目光,两人却浑然不觉。 在楼上清晰的听到两人的争吵声,霍清珣拿起车钥匙起身下楼。 看到他的瞬间,少男少女瞬间闭嘴,同时低下头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过去半个小时了,朝颜还没有回来。」霍清珣敲了敲桌子,看了眼屏风,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不可以!」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他。见霍清珣拧眉,两人对视一眼后,少年解释道:「那个地方除非老闆同意,不然谁都不能进去。」 「为什么?」 「因为那里面是苏尧设计的空间隧唔!」女生话说了一半被兄长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以示反抗。 眼疾手快地捂住妹妹的嘴巴,少年狠狠道,「闭嘴。」 霍清珣挑了挑眉,懒得和孩子计较。 正在思考着要不要给夏朝颜打个电话,不远处的屏风被人「砰」一声撞到了。 女孩子的身影随着撞到的屏风摔了出来。 甜品站里少有的几位客人发出惊唿,霍清珣眼里的温度在瞬息间降至冰点。 「哎哎哎!我的屏风!」她的身后,紧随而至的青年骂道,「臭丫头,撞坏了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一边骂,一边想把滚出去的少女拉住,避免她跌倒。 不过比他更快的,霍清珣身手敏捷地把女孩接进了怀里,抱住她的同时往后退开,和他拉开距离,神色清冷地看向他。 「哎哎,这是个误会!」瞥见他指尖一闪而过的寒芒,青年忙摆手解释,「我没推她,也没为难她,是她跑太急了。」他还要检查自家的屏风是不是被这个冒冒失失的丫头撞坏了呢! 低头细细查看了一遍自家小女孩的情况,除了眼睛红红的没其他问题,霍清珣暂时把对青年的敌意收了些。 「霍老师,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家。 「真的没事吗?」 夏朝颜摇摇头,鼻音很重:「没事。」 没事就好。 …… 霍清珣带着夏朝颜离开后,服务台后面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爬出来。 「苏尧,你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吗?」 「嗯。」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少女一本正经地说道,「清绮姐姐知道肯定会生气。」 「你还说!」青年未说话,跟着妹妹爬出来的少年没好气地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多嘴惹得麻烦!」 「我……我不是故意的嘛,我就是觉得那两个人的姻缘太神奇了!你们不觉得吗?」 「不觉得!」 「哼,没有浪漫细胞的男人!活该单身。」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温声打断两人的话,青年无奈道,「这是上班的时间,认真工作。」 打发走了两个孩子,青年看着门口叮铃作响的风铃陷入沉默。 神奇的……姻缘吗?的确,挺神奇的。
第72章 ,请你纵容我 虽然女孩强调着自己没事,回到家后,霍清珣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把自己的东西从他房间里搬去了隔壁次卧,并且藉口身体不舒服跑到客房去睡了一下午。 她在躲着他?那个甜品店老闆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他本来以为只和她有关,现在看来,似乎和他也脱不开关系。 青年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房间里没动静,他打开门走进房间。 宽大的床上,蝉丝被鼓起一片,女生侧身蜷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 枕头湿了一块,他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湿润的触感。 看来是哭累后睡着了。 青年嘆了口气,掀开被子把女生抱回到自己房间。 「枕头都湿了,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把夏朝颜放到床上,他正想起身,女生忽然抱住了他的腰。 「醒了?」小姑娘正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霍老师……」她红着眼睛,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突然道歉?和他在一起后,夏朝颜倒是经常把对不起挂在嘴边,只要犯一点小错误就会抱着他道歉——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撒娇。 可是今天不一样,她哽咽着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压抑在眸中的情绪宛如深海翻涌的波涛,把他一颗心牢牢困浸在其中,沉沉浮浮,觅不到归处。 「不要说对不起,朝颜。」他脱了鞋上床,把她柔软的身子抱进怀里,柔声道,「告诉我,你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告诉我,不然我会比你更加不安。」 「霍老师,如果,」她埋在他怀里,低声问道,「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忘了我,好不好?」 ——在我所知道的所有与现在这个世界相对平行的其它世界里,无论时间早晚,他总会遇到你,爱上你。 「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早就发现,小姑娘看起来开朗,其实心里藏着许多事,「朝颜,我比你大了近十岁,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你前面。」他笑了声,「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我。」 ——那些平行世界里,不管怎么发展,你都会死在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 眼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夏朝颜咬着嘴唇,想把哭声咽回去。 ——而他,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爱过其他人。所有的平行世界里,他的一生,全部是同一个轨迹……为你復仇,然后,孤独终老。 她想起了自己看见的那个结局,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恢復记忆,稀里煳涂走向了死亡,在生命即将画上句号的那一刻,她还是遇见了他。 那个世界里,他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他总不会爱上一个见过一面的女孩,更何况,那个时候的她失去了双腿,满身是伤,连他的管家都嫌弃她,他总不会……爱上那样狼狈的她。 那个世界里,他一定会有好的结局,遇到自己的爱人,结婚生子,一生幸福美满。 ——不要怀疑,只要遇见你,他的结局就註定了。所以我才说,夏朝颜,你是他的劫难。 「霍老师,你不要那么喜欢我好不好?你不要对我那么好,不要那么在意我……」小姑娘忽然抱紧他失声大哭,霍清珣没有制止她,也没有安慰她。 她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他的衬衣上,青年只是顺着她的头髮,不时抽一张纸巾给她擦擦眼泪。 少女哭着哭着,声音慢慢小了下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霍清珣把小女孩推开一点,嫌弃地用两个手指头捻起胸口的衣服,看着女孩的兔子眼,认真道,「夏朝颜,这是我前几天刚定制的衬衣,我很喜欢这件衣服,你知道吗?」 「唔,对不起。」女生打着泪嗝,口齿不清地说道,「霍老师,我是不是总给你惹麻烦?」 「对呀,麻烦精。」回答着她的问题,霍清珣解开衬衣,脱下来扔到一边。 青年光着上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夏朝颜揉了揉被眼泪模煳的眼睛,望着青年的背影,彻底止了哭。 霍老师一定是故意的!听她哭得烦躁,所以用美男计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霍清珣换好衬衣,回身就发现小女孩一双兔子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重新回到床上顺手把她抱进怀里,蹭蹭她的脸,「哭好了?」 自己刚才哭得很大声吧?太丢脸了,遇到事情只会哭。夏朝颜钻进他的怀里,小声嗯了声。 「霍老师,吓到你了?」 「没有。」霍清珣低声笑,「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你是个爱哭鬼。」 第一次见面?夏朝颜回忆着自己那时的表现,红了脸。 女生小小声地为自己辩驳,「我那个时候见到霍老师太激动了,而且我也没有哭!」 「太激动了?」他难得开玩笑,「被我帅到了?」 「霍老师!」 「好了,不逗你了。」女孩终于恢復了往常的活力,不再是刚回来时死气沉沉的样子。霍清珣揉揉她的发顶,问她,「刚才为什么哭成那样?中午那个老闆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是恋人,以后的日子要一起并肩前行。他已经遇到了她,故事的开端早已写好,他们没了退路,那他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把听到的那些话详尽地复述了一遍,夏朝颜道:「……就是这样。」 「就这么简单?」霍清珣似是不解,「如果註定死亡的那个人是你,该哭的人不该是我吗?」你哭什么?还哭得那么伤心。 「哎?」这么一想,好像也对,夏朝颜拧眉陷入沉思: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她都死了,该难过的不该是他吗?等等。意识到自己被青年带偏了,少女气唿唿地抓着青年胳膊拧了一把,「霍老师,我是心疼你。」 女生看着他的眼睛,干净如小鹿一般的眸子里是深深的眷恋:「如果我死了,我希望霍老师能忘了我,能有人陪伴,能一生幸福,而不是……」孤独终老。 「不会的。」打断她的话,青年把平生第一次的任性,用在了女孩身上,「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记着你一辈子,念着你一辈子,永远不会爱上别的人——如果没有你,我会独自一个人,直到死。」 「……霍老师……」 「所以,我不会让你死。」修长的手指捧着她的脸颊,他把额头轻轻抵在她额头上,低声道,「夏朝颜,我是个自私的人,还请你纵容我,百年之后,让我先走一步,好不好?」 女生闭着眼睛,眼角有眼泪砸落在他手上。温热的,湿润的,接二连三在他手上开出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过了很久,他听到她哽咽着,坚定地回答他的话。 「好。」 …… 夜转深,女生趴在他怀里睡得正熟,霍清珣合上手上的书放到床头,手指揉着眉心。 他本是个无神论者——人生遇到难关时,自己不去尽力解决,反而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虚无缥缈的菩萨身上,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既可悲又可笑。 他家里母亲和祖母都是信佛的,每月都会去寺里听禅,他也陪着去过几次,但从来都是在外面等着,未曾进去过——不相信,不打扰。 今天听了女生的那些话,再联繫他前短时间重复了两次的那个梦,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想让母亲下次去寺庙里听禅时,为他家的小女孩求一个护身符。 果然,一旦牵涉到自己在意的人,冷静什么的,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青年自嘲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把少女放到床上,拿起手机去走廊打电话。 …… 接电话之前,霍司珩看了眼时间。 「大哥,凌晨了,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的呀!」 「禅音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霍司珩打着哈欠,爬起身靠在床头,懒懒地说道,「上午还去三叔那里,和三叔吵了一架,躲房间里哭了好久呢。」 「哭了?」霍清珣惊讶,「你确定只是吵架那么简单?」 「额,可能又被三叔拒绝了吧?」霍司珩不确定地说道。 「禅音脾气不好,你盯着点,别让她闯出什么祸事。」 「我知道。」霍司珩疑惑,「这深更半夜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禅音的情况?」 「前几天给你的电话号码,查到人了吗?」 「……」就知道,「没有——这个号码是个黑号,绑定的身份证主人以前是从事销售行业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开了这号,我查了一下,这号码最后一次通话就是打给苏玫的。」 「打草惊蛇了吗……」霍清珣喃喃道。 「那人察觉到不对,把这个号码弃了。」霍司珩道,「另一个就是姓名,chen摸这个音的名字,全国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人吧,塞选起来要些时间。」 「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霍司珩话没说完,霍清珣道,「最多一个星期,我要知道结果。」 「啊?这么急?」霍司珩正色道,「你在槿城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是我。」 「那就是夏家的那位大小姐?」霍司珩道,「我听禅音提起过,夏朝颜对吧?大哥,你真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下次见面要叫嫂子。」一本正经。 霍司珩:「……那丫头刚满二十吧?」你可下得去手! 「相信我,就算她只有十八,我带回家,以后倒霉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霍司珩炸毛:「大哥,我跟你说,你想我帮你查人,你就先别把人带回来,最好不要让爸妈知道,不然……」不然,妈一定会天天在我耳边念叨,逼我谈恋爱结婚,想想都是噩梦。 结束和兄长的通话,霍司珩把手机扔到桌子上,仰面躺回到被子里,抬起腕子遮住眼睛——大哥啃到嫩草,小妹看上三叔,就他还单着……好忧伤啊。 …… 陕中师范大学女生宿舍楼下,无意间瞟到停在楼下的车,夏悦娆脚步停了一瞬。临进宿舍楼前,找了个藉口把书交给室友带回去,她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找我?」女生的声音很冷,不看驾驶座上的男生,淡淡说道,「有什么事吗?」 男生把车窗放下去一点,点燃了一根烟,压着嗓子笑道:「没事不能找你吗?」 「尹飞,上次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计较?计较什么?」尹飞似笑非笑地说道,「计较你骗了我?把我当枪使?最后又把我推出去做替死鬼?」男生声音渐渐大了些,「夏悦娆,你真以为我是个傻瓜吗?」 「我没有!」夏悦娆无奈道,「事情闹到那种地步,我能怎么办?尹飞你摸着良心说,你去教训夏朝颜,是我唆使的吗?」 女生回答得理直气壮,尹飞手指收紧,菸头在他指尖扭曲。 对,她没有唆使他,她只不过在他面前颠倒黑白装了装委屈,他就跟个傻子一样,冲出去为她出气。 「尹飞,我不怪你曲解我的意思去为难我家大姐姐,我也不怪你最后把我牵扯进去,害我左耳受伤……你们就当做扯平了。」夏朝颜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现在只想安心上课,你也收收心,尹老爷子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呢。」 你也知道爷爷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尹飞苦笑:还好夏朝颜比较守信,没有把那天的事告到自家爷爷面前,不然,爷爷只怕会被他气死。 「话说到这里,我先回宿舍了。」女生的手臂被人扣住,她有些恼怒地回头,大声道,「尹飞,你做什么?!」 「悦娆,陪我喝一杯吧。」男生放软了声音,祈求道,「夏朝颜把那事告诉了我爷爷,爷爷这段时间对我意见大得狠,我快烦死了,陪我喝一杯吧。」 「不好意思,我很忙。」夏悦娆拒绝。 「悦娆,今晚最后一次,下次我保证不来烦你了。」尹飞说完,又咬牙自语道,「夏朝颜把我害成这样,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听到这话,夏悦娆慢悠悠地坐回到座位上,摆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朋友一场,我就陪你最后一次吧,以后别这么疯了。」 「悦娆……」男生的眼眶慢慢红了——原来,她对他真的毫无感情,哪怕是作为朋友的情意。 他为了她,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她却只想着和他撇清关系,就算答应陪他喝酒,也是在听说他要对付夏朝颜以后……她看重的,从来只是他能带来的利益——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绝情? 夏悦娆以为他是感动,心里不屑:这个白痴,这么好哄,以后估摸着还能用到,没必要把关系闹得太僵。 车子开出,等红绿灯的间隙,男生摸出手机,在女生没注意的间隙,微信快速打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我马上来,东西准备好。」 消息发出去不足十秒,撤回。 很快,对面回了消息,只有一个「ok」的表情符号。 男生满意的把手机扔回到原位,打开音响,钢琴曲轻柔地迴荡在狭小的空间里。 察觉到男生的心情明显高涨了很多,夏悦娆撇撇嘴:自己就是答应和他吃个饭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同一时间,酒店经理把包间收拾好,对下面人吩咐道:「待会儿来的是尹家的太子爷,所有人上完菜以后,全部撤到楼下。除非我吩咐,任何人不许私自上这楼打扰客人,知道吗?!」 不是第一次招待上面那位少爷,服务员早就轻车熟路——那位爷每次来这里都会带不同的女孩子,做什么大家心里清楚,没谁会不怕死地进去触霉头。
第73章 ,她是不是有病? 车子停在卿悦酒店大门口,尹飞下了车把手机丢给迎上来的门童,对夏悦娆道:「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悦娆我们上去吧。」 「嗯。」不是第一次到卿悦酒店用餐,卿悦的主厨有几道拿手菜她很喜欢,每次过来的时候,尹飞都会为她准备——在这些细节方面,这个男人还是很贴心的。 可是贴心有什么用?对她贴心的男人要多少有多少,她不稀罕这个。 而且除了她,尹飞对她想睡的其她女人也同样温柔——他现在对她百依百顺,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得到她而已,这种花花公子,永远学不会珍惜一个人。 她想要的,是那种不花心,独宠她一人的男人,就像夏云泽对夏朝颜那样……对,就像夏云泽那样的温柔又强势的男人。 可惜尹飞不是。 心里遗憾着,夏悦娆跟着尹飞到了预订好的包间,菜已经先一步上齐了,果然有她喜欢的几个特色菜。 夏悦娆满意地落座,一旁等候的服务员上来给她面前的酒杯斟上红酒。 尹飞摆手道:「酒放那里我们自己倒,你们先出去吧。」 尹少这么吩咐,就意味着这个姑娘是他今天准备睡的。服务员放下酒杯,识趣地退出包间,顺便招唿着守在外面的人一起退到楼下。 「今天来的那个女生来过好几次了吧?我记得好像是哪家的小姐来着。」尹少以前带过来的多是家境普通的学生妹,今天这是换了口味? 「是尹少的朋友。」 「你们说,这两个人又不缺钱,去上面开个房间很难吗?非要在包间里玩?」 「哈哈,这叫情趣你们不懂啦。」 「哎,我跟你们说……」女生压低声音,「刚才,我看到经理往酒里放东西了……」 「哇,不会又是那个药……」那位少爷有些癖好,喜欢给姑娘们餵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此来增加情趣。 不过那些跟着来的姑娘多是自愿,至今没玩出过什么事,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讨论了一阵后,便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包间里,眼看着夏悦娆抿了口红酒,尹飞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只专心吃菜,并不多话。 这人让自己陪他喝酒,怎么到了这里又不说话了?不过正好,省得他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自己反而为难。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各吃各的。 安静中,夏悦娆放下筷子,拿过桌边的湿纸巾擦了下额头的汗水,抬头看了眼中央空调,疑惑:空调开着啊,怎么她觉得越来越热了?空调坏了吗? 「很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尹飞放下筷子,含笑问道,「我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嗯。」夏悦娆含煳地哼了声,觉得不对劲——和尹飞他们混在一起,她对那些用在女生身上的药还算熟悉,此刻自己身体的变化,让她心里起了戒备。 「尹飞,我有点不对劲。」夏悦娆双手撑着桌子想站起身,却发觉自己身体使不上劲,不由变了脸色,「尹飞,酒里被人下东西了。」 尹飞从来对她唯命是从,发现酒里下了东西,她第一反应是被人算计,完全没有怀疑同桌的男生。 「被人下了东西?不会吧?」尹飞露出惊慌的表情,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无力的身体靠在他怀里,担忧地问道,「悦娆,你这是怎么了?身体这么烫。」 「我、我喝的酒里被人下了东西……」男生一靠过来,她的脑子顿时晕乎起来,「嗯,尹飞,我好难受……」 「严不严重?我送你去医院吧?」尹飞俯身,手臂环过她的腰,故意在她腰上轻轻揉捏了两下。 异性的触碰彻底打乱了她的理智,夏悦娆抬手勾住尹飞的脖子,脸颊贴上去,急急寻找他的嘴唇。 眼看药效差不多了,尹飞直接把女生抱起来扔到沙发上,跟着俯身压了上去。 「悦娆,是不是很热?」男人嘴上哄着她,手上已经开始解女生衬衣的扣子,随手扯下衣服丢在地上,他在她耳边哈着热气,哄她,「热的话,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可以吗?」 夏悦娆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女孩勾着他的脖子凑上去轻吻他,呢喃道:「你想怎么样都行……云泽,你想怎么样……」 尹飞动作一顿,诧异惊愕难以置信,他说不清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云泽?他所知道的叫「云泽」的男人,只有夏家那位大少爷! 夏悦娆喜欢的人,居然是夏云泽吗?居然是夏云泽!哈哈,这个女人疯了吗?她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哥哥! 这么荒唐的事,夏家人知道吗?! 男生迅速爬起身退开两步,抹了把脸上的口水——太噁心了,这个女人,真的太噁心了!一想到她喜欢自己哥哥,甚至把他幻想成了夏云泽,他对睡她这件事顿时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 原本的慰藉突然消失,夏悦娆挣扎着爬起身,委屈地指责他。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为什么对夏朝颜那么好,却对我不闻不问……你,你太偏心了……」 为什么对夏朝颜那么好?尹飞想笑,实际上他也的确笑出了声。 夏云泽是夏朝颜的亲哥哥,当然对夏朝颜好。这女人已经变态到连人家亲妹妹的醋都要吃的地步了吗? 然而一想到自己对她的心意,男生顿时笑不出来了。 夏悦娆明明心里有人了,还故意和他暧昧,吊着他,让他替她办事…… 越想越觉得噁心,尹飞一把拉开门,大声道:「人呢?!人呢!」 听到动静,原本守在下面的经理立刻爬上来,恭敬地问道:「尹少,有什么事吗?」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那药没起作用? 「给我找个男人来,快点!」 「什、什么?」 「找个男人!听不到吗?!」 「额,什么样的男人?」这位少爷女人玩腻了,要改玩男人了? 「随便,能做事的就行。」说完,尹飞眼珠子一转,「我记得隔壁街有个鸭店吧?」 「哎?」难道你还想玩鸭子吗大少爷?! 「去!找一个来,要快,知道吗?」 「是,是是,马上就去。」不敢多问一句,经理回头安排人去隔壁街买人去了。 回头看向趴在沙发上呻吟的女生,尹飞扬起一抹冷冷的笑——夏悦娆,你利用我做了那么多事,这次,我不过是讨回一点利益而已。 …… 第二天上午有课,夏朝颜早早起了床,准备早餐。 霍清珣洗漱完出来,听到床边桌子上的手机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捏着手机下楼找夏朝颜。 「你的电话,陌生的号码。」来电人没有存名字,估摸着是不怎么熟悉的人。 夏朝颜正握着铲子给鸡蛋翻面,随口道,「霍老师,你帮忙接一下,开免提。」 霍清珣依言。 「夏大小姐。」电话那边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颇为客气。 「你好。」没听出是谁,夏朝颜问道,「哪位?」 「是我,尹飞。」 「哎?」一听这个名字,夏朝颜来了兴趣,直接关火接过手机,拉着霍清珣到客厅沙发坐下。 「尹少找我有事吗?」 「夏小姐,上次的事……」尹飞停顿一瞬,继续道,「是我的错。抱歉。」 隔着手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所以无从判断这是不是又是他的一个算计,夏朝颜明智地保持沉默。 「为了补偿夏小姐,我准备了一件礼物,还请夏小姐告知我你的邮箱。」对面也没指望夏朝颜说出原谅的话,他自顾自说道,「这份礼物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还请夏小姐不要拒绝。」 他要给她传什么东西?电子邮箱她多的是,夏朝颜挑了个不常用的邮箱地址报给了他。 「好的,我已经传给你了,夏小姐记得查看一下。」男生说,「这次也算是还了夏小姐的一个人情,再见。」 挂了电话,夏朝颜把手机扔到茶几上,噔噔噔跑上楼拎了台快报废的笔记本电脑下来。 「霍老师,你觉得他会给我发什么东西?」开机的间隙,夏朝颜兴奋地搓搓手,「会不会是什么病毒之类的,用来入侵我的电脑,窃取机密文件?」 「你以为拍电影呢。」手指点了下女生的脑袋,看她顺势歪倒在沙发上,霍清珣失笑,「这个尹少,是上回酒吧的那个?」 「嗯嗯,他们上回被我算计了,这次说不定要报復回来……嘿嘿。」 霍清珣不置可否。 要真是报復,这丫头就不会笑得一脸得意了。 电脑开机后,夏朝颜登陆电子邮箱,果然收到了新的邮件。 「是个视频邮件?」猜测着尹飞会给她发些什么,夏朝颜一边点开邮件,一边吐槽,「不会是什么黄色视……」 女生的话戛然而止。 被她猜中了,尹飞传给她的真是黄色视频,看角度还是偷拍的。 视频的主角正是这位尹大少爷。 盯着视频看了看,夏朝颜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声。 这视频的另一个主角,是她那位好妹妹,夏悦娆。 如她所料,那位尹大少爷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男人。她以为还要等几天,谁知他这么快就动手了。 想想觉得不对——尹飞为什么要把他自己和夏悦娆的床上视频发给她啊?如果这视频流露出去,他尹少的名声不也坏了吗? 「声音……」她在疑惑,霍清珣忽然说道,「调大一点。」 「咦,霍老师~」夏朝颜照做,不忘调侃他,「原来你喜欢听有声音的啊?」 「倒回去,他们刚才在说话。」视频里,尹飞勐然从夏悦娆身上爬了起来,霍清珣注意到他擦脸的动作,「这个动作你看到了吗?」 夏朝颜点点头——这是个明显表示嫌弃的动作。尹飞不是想睡夏悦娆吗?为什么忽然起来了?夏悦娆说了什么,让尹飞改变了想法? 夏朝颜把视频前拖了一下。 「热的话,我帮你把衣服脱了,可以吗?」 「你想怎么样都行……云泽,你想怎么样……」 只听了这两句,夏朝颜的笑容成功僵在了脸上。 女生沉着脸,把进度条再次往前拖了一下,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夏朝颜和夏云泽关系很好,在上次夏云泽来皇城一号接她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自己的仇人勾搭上了自己二哥,觊觎着自己的大哥……霍清珣可以想像女孩此刻有多愤怒。 视频仍在继续,夏朝颜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看到后面尹飞带了个陌生男人进来,霍清珣直接关掉了视频。 后面的事不用看也知道。 第一次,夏朝颜觉得自己有点佩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如果她猜得没错,她正在和她二哥谈恋爱吧?结果呢?她真正喜欢的是她大哥? 有意思,真有意思! 夏朝颜百思不得其解:二哥夏云轩是个吊儿郎当的性子,对谁都是笑嘻嘻的,对女生更是柔情似水,她和二哥在一起还能理解。可是大哥夏云泽……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夏云泽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她是怎么会对大哥动情的? 「霍老师,你说,我这个妹妹,是不是有病?被虐综合徵?」女生看着电脑桌面,幽幽地说道,「或者,斯德哥尔摩综合徵?嘛,我大哥倒是没虐待过她。」 说完,女生突然抓起抱枕狠狠砸在地上,咬牙切齿骂道:「这个混蛋!她勾搭我二哥还不算,还想打我大哥的主意!」 「她最好把对我大哥的念头烂在肚子里,不然我一定扒她一层皮!」 「你该做最坏的打算。」霍清珣捡起抱枕塞回到女生手里,冷静地分析道,「这次发现这件事的人是那位尹家少爷,而他还算有点良心,用来作为人情还给你了。如果,下次你这位妹妹再被其他人灌醉,下药或者一时嘴快,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说了出去……你们夏家只怕会闹得鸡犬不宁。」 是的。如果夏悦娆下次说漏了嘴,她喜欢夏云泽的事被其他人知道……先不说爷爷会被气得半死,夏云泽作为夏氏的接班人,被自己的妹妹喜欢,就算他处于被动状态,但保不准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会利用这件事打击夏氏,打击夏家。 更何况,夏悦娆正瞒着所有人,和夏云轩处着对象。二哥若是真心喜欢她,知道她的真实想法,绝对会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夏二爷再婚的夫人带过来的女儿,一边勾搭着伯父家的次子,一边肖想着伯父家的长子——这样的新闻要是传出去,她的父亲、哥哥们甚至整个夏家都会沦为一个笑话,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夏悦娆在夏家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明白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吗?她怎么会不知道,无论是夏云轩还是夏云泽,都不在她的「未来老公」人选范围内?她肯定知道,只不过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夏家的名声,她只在乎自己的欲望。 这事儿若是发生在别家,发生在别人身上,夏朝颜顶多看个热闹顺便佩服一下女生的勇气,可是发生在夏家,发生在她的哥哥们和她的仇人身上……夏朝颜现在只想把夏悦娆塞回苏玫肚子里重造。 「我就知道,夏悦娆和她妈妈一样,害人精!害我还不够,还要打我大哥的主意!」女生气唿唿地抱怨着,「总有一天,夏家会被这两母女搅得乱七八糟。」
第74章 ,有人跟踪我 昨晚闹了一夜,早上醒来时,身上黏煳煳的,很难受,腿间更是仿佛撕裂一般,稍微一动,便疼得她脱口低唿了一声。 夏悦娆撑起身子,偌大的包间除了她以外,已经空无一人。 大腿根部有暗红的血迹,女生怔怔看着扔得满地都是的衣服,难以置信——昨晚,尹飞对自己做了什么?他……他给她喝了下过药的红酒,然后…… 心脏越跳越快,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挪下沙发捡起衣服重新穿好。 卫生间的冷水扑在脸上,混着她的眼泪一起砸落在洗漱台上,镜子里的女生双眼通红,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印着清晰可见的吻痕。 夏悦娆咬着嘴唇,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尹飞!那个混蛋,为了得到她,居然用了那么下三滥的手段!可恶!她一定要告诉妈妈,她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滚蛋! 在包间休息了片刻,觉得冷静得差不多了,女生翻出手机,给尹飞打电话。 嘟嘟响了两声以后,电话被接了起来,女孩子甜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餵?你哪位呀?」 「你是谁?尹飞呢?」听到女生的声音,夏悦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那傢伙喜欢玩学生妹她知道,可是他从来没有把那些女生带到她的面前,不可否认,在她面前,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 「尹少吗?他去洗澡了,你有什么事?」女生懒懒地说道,「我可以帮你转达?或者,你等他洗完澡出来给你回电话?」 洗澡?那个混蛋,昨晚才和自己睡了,今天就直接换了个女人吗?果然,男人都是什么好东西!只有得不到的才会珍惜! 夏悦娆努力克制着,才没有把手机砸出去。 「你告诉尹飞,今天中午十二点,我在老地方等他。」冷冷说完,夏悦娆先一步挂了电话。 身体依然有些不适,不过不影响出门。女生走出包间,决定先去药店买避孕药——昨晚她神志不清,鬼知道尹飞有没有戴套,就算戴了,也要以防万一。 一路出来,酒店的服务员对她投来打量的视线,其中夹杂着审视和嘲讽。 她们一定在想,这是哪个倒霉鬼,被她们尹家的大少爷睡过之后直接扔在了酒店。在大家隐晦的目光中,夏悦娆挺直腰杆,一步一个脚印,走出酒店。 …… 霍清珣上午有课,偏偏夏朝颜赖床,他做好早餐叫她起床,被她钻到怀里蹭蹭亲亲,差点擦枪走火……最后眼看着要迟到,他只能交代了让她记得吃早饭,先一步去了学校。 女生把脸埋在枕头上,嗅着残留的淡淡莲香,迟迟不愿意起床。 不起床是不可能的,她下午有课。 抱着被子翻滚了两圈,夏朝颜想:霍老师身上肯定有某种魔法,可以把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魔法……一个星期刚刚开始,她已经在期待着周末,无论是阴雨绵绵还是艷阳高照,她会煮一壶花茶,在花园的藤椅上,腻在他怀里,听他用大提琴般低沉又极赋磁性的声音把他喜欢的故事读给她听…… 只是这么想着,女生忍不住傻乎乎笑出声。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如果他愿意,她想把他带回家,让她的亲人见见他。他这么好,爷爷肯定也会喜欢他的。 眼看着快到吃中饭的时间,女生仍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担心她睡过头,霍清珣实验的间隙抽空出了实验室,给女生发了条微信。 「朝颜,该起床了。」 很快,消息回过来。 「霍老师,我已经出门啦。不过,好像有人跟踪我。」 跟踪?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问清楚情况,女生下条消息弹了出来。 「别担心霍老师,我拦了的士,没事的,不要担心。」 「霍教授,这是这次报告书,第一小组马上要出结果了。」 实验室里,有学生出来和他打招唿。不可能丢着一堆学生不管,霍清珣只能给她发了条消息后收起手机回到实验室。 「我手机调的震动,每隔五分钟给我发条微信,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 她很听话,每隔五分钟一条消息,直到他结束上午的课程。 拿出手机一看,霍清珣忍不住勾起嘴角——女生把一句话分开,每隔五分钟发一个字给他——「霍清珣,我爱你一」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发完。 他直接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霍老师。」女生声音很是欢快,「你下课啦?」 「你在哪里?」不是被人跟踪了吗?这么开心。 「我在反侦查呢!」说得神神秘秘。 「反侦查?」霍清珣沉声道,「不要胡闹,快点回学校。」 「我在学校里呢。」夏朝颜解释,「那傢伙锲而不捨,跟着我到了学校……现在还跟着我呢!」 「……」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女生非凡没有害怕,反而非常兴奋,霍清珣连教训她的脾气都没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马上到食堂。」 「找个显眼的地方坐着,等我。」 「哦。」 夏朝颜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好,先是洗漱的时候差点滑倒,接着找了半个小时的钥匙,好不容易出了门,没一会儿发现身后不远跟了条尾巴。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跟踪,女生心下警惕,表面却装作完全没发现的样子。 反正现在光天化日,朗朗干坤,那人总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等计程车的间隙,装作要补妆,女生借着镜子看清楚了跟踪她的人。 男人一身黑色短袖配黑色裤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但是这个身形,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陈默。十三年前从游乐园拐走她并且差点杀死她的男人。 ——苏玫的故人。 他十几年没露面,怎么突然出现在槿城,还冒着暴露身份的微笑跑来跟踪自己?难道,自己那通电话,真的吓到了苏玫?所以连着这个故人一起惊动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傻傻的小女孩,苏玫肯定跟他透露了什么,所以他才会先跑来跟踪自己。 不过,他能查到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查出了霍老师的身份?夏朝颜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以苏玫的精明,如果查出霍清珣的身份,肯定不敢像现在这样轻举妄动。 女生收起小镜子和口红,正好有的士经过,她立刻拦了车坐上去,报了槿大的地址。 本以为那人会就这么放弃,谁知,她下车没多久,身后那个尾巴再次出现了。 这人还真是锲而不捨啊! 到了学校,夏朝颜更是有恃无恐。这人跟了她一路,到底是想打探什么消息?还是说,他想趁机对她下手? 不会吧,大学到处都是人,路上也都是监控,选在这里动手太不明智了,除非他想把自己也赔进去。 果然,等她到了食堂坐下后,身后跟着的那人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四周看了看,的确找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夏朝颜遗憾地撇撇嘴:若是霍老师来了,说不定还能找机会抓住他呢。 夏朝颜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霍清珣到达后一眼看到了捧着奶茶叼着吸管的女生。 她也看到了他,立刻把嘴里的奶茶咽了下去,对他挥挥手。 「霍老师,这里!」 待他坐下,她把另一杯奶茶推到他面前:「霍老师,很热吧?我专门给你点的。」 「我不喝这个。」青年表示拒绝。 「哎?」没有强求,女生把推出去的奶茶拿了回来,毫不介意地说道,「那我一个人喝两杯好了。」 「要吃中饭了,还喝两杯?」 「不喝多浪费!」 「……给我吧。」她总是有让他妥协的办法。 夏朝颜偷笑。 「那个跟踪你的人离开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霍清珣得出结论,「看来,那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陈默。」夏朝颜道,「跟踪我的人是陈默……他以为戴了口罩我就认不出他,太小看我了!」 陈默?苏玫的那位老相好蛰伏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霍清珣沉吟不语,肯放出那个男人,也就是说苏玫觉得夏朝颜对她的威胁,她自己已经无法解决? 陈默出现,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他的猎物,隐蔽得再好也会被他找到,更别说这个男人现在还在外面乱跑——抓住他只是早晚得事。 但是,这男人出现,意味着朝颜又多了一个敌人——苏玫和夏悦娆已不好对付,现在又来了一个潜伏在暗处的陈默。 而且,这男人轻易的摸出了他的住址,可见手上还是有些实力的。 想到这里,霍清珣果断决定回去把那个定制项鍊给自家小姑娘戴上。 「对了霍老师,有件事一直想请你帮忙来着。」想起一事,夏朝颜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霍清珣面前,「霍老师,这照片里的建筑你知道是哪里吗?」 这个问题她从甜品店回来时就想问霍清珣,只不过那个时候太伤心,哭着哭着留给忘了。 照片是隔着玻璃拍得外面的街景,所以显得有些模煳,甚至还能看到女孩的倒影。不过,照片上的建筑他倒是不陌生。 「这是清陵临川一带的建筑风格。」 「是清陵啊。」女孩单手撑着脸颊,嘟囔道,「我就说看建筑不像我们这边的。」 「你在哪里拍的?」 「就上次那个神神秘秘的老闆带我去的地方。」他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便从槿城,到了清陵。 那个人所掌握的,是现在的他们所不具备的技术和力量,难怪从来没见他和店里的女生们有什么交集,哪怕妹子们再怎么趋之若鹜,他也只是以客气的态度,保持着让人舒服的距离,不冷淡,但也不热情。 ——是为了隐藏力量,也是为了保全自身。 「那个老闆,挺有意思的。」明明怀揣着非人的力量,却跑去开了甜品店和花房,也会为了赚钱奔波……或者说,可能那人所处的那个世界,就是她这种普通人不能理解的。 总之,是个很有趣的人。 …… 中午十二点,尹飞到了夏悦娆约的地方,女生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不大的小包间里,桌上的热水升腾起的蒸汽,模煳了女生的面容,让她看起来朦胧而易碎。 尹飞静静看着她,看着他曾经一心想得到的女人——不能否认,过去有一段时间,他对夏悦娆付出过真心。 他想保护她,也想得到她,他认为这两种感情并不是矛盾的。 可是夏悦娆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似乎觉得爱一个人就该完完全全不求回报的付出,就该无怨无悔不掺杂任何欲望的奉献。而一旦涉及到性,就像给神圣的爱情蒙上了一层污渍一样…… 他以为是他们两人的爱情观不一样,直到昨晚,知道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知道她把谁当做假想敌,知道她以什么样的相处模式来定位情侣后,他才明白过来,不是爱情观不一样,而是她对爱情的理解出了问题。 她爱着夏云泽,把夏朝颜当做情敌看待,觉得夏云泽对夏朝颜的感情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这种认知,本身就是错的。 夏云泽宠着夏朝颜,为夏朝颜付出心血不求回报,那是因为夏朝颜是他的妹妹,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夏云泽对夏朝颜的感情是出于亲人的本能,所以不带任何欲望。 可是,这样的感情怎么可能出现在一对情侣身上?越是相爱的情侣,越是希望得到彼此,越是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让对方开心——他不想成为她哥哥,只想做她的爱人。 可是她要的不是单纯的爱人,而是一个能承受她偏执感情的哥哥。 可笑,他还一度以为,只要自己坚持,总能得到她的认可,真是可笑啊! 「你来了。」看到男生进来,夏悦娆冷着脸,沉声道,「尹飞,你昨晚做了什么?」 「昨晚?」心痛只是一瞬间,男生很快换上了无所谓的表情,反问道,「你不知道么?看你这样子,应该有感觉的吧?」 「你!」这男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夏悦娆气得说不出话。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夏悦娆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分外熟悉——对了,昨晚她见他时,就是用的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只是一晚,两人的角色就对调了。 「尹飞,你昨晚……」她昨晚神志不清,不是很敢确定和她欢爱的男人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 「不是。」尹飞果断答道,「你昨晚喝了酒,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扑上来抱着我又摸又亲,我没办法,只能给你找了个男人过来……」 「你说什么?!」所以,昨晚她被一个不知来歷的男人给睡了?还有,什么叫「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未受过这种侮辱,女生尖叫,「你会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带我过去的你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抓起桌上的被子砸了过去,「尹飞,你算计我!」 侧身躲开杯子,尹飞冷笑道,「我算计你又怎样?夏悦娆,我会算计你,都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 「是你先利用我,把我像个傻子一样唿来喝去,最后又毫不留情的抛弃!夏悦娆,你把我推出去背锅的时候,就该想到从那以后要防着我!」 「果然,昨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夏悦娆站起身,指着他骂道,「尹飞,我会告诉我爸妈,还有爷爷!你先是算计夏朝颜,现在又来算计我,我觉得爷爷会放过你?」 「告诉你爸妈?告诉你爷爷?」尹飞嘲讽地笑道,「夏悦娆,相信我,这事儿闹到你家人面前,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你。」 「你威胁我?」夏悦娆不屑地笑道,「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你以为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威胁我?」 「最重要的东西?」尹飞道,「这么说,夏云泽对你来说,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他提到了谁?夏云泽?他怎么会知道?女生强做镇定,眼神却闪过一丝慌乱,「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呵呵,这可是昨晚你亲口说的。」 「我……我亲口说的?」 「你的小心思,你不亲口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不想浪费时间,尹飞把手机扔到她面前,「昨晚发生的一切我都录下来了,你如果敢把这事闹出去,这个视频就会送到你爷爷面前,你看到时候,倒霉的那个人是我还是你!」 「你还偷录了视频……」女生一把抓起手机,看着屏幕上纠缠的男女,胃里涌出一阵阵噁心感——视频里的女人是她?这个一脸享受姿势放荡的女人是她?! 才不是她! 忍无可忍,女生把手机砸了出去,暧昧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砸了也没用。」尹飞换了个姿势,翘着二郎腿,一脸鄙夷地说道,「你昨晚就是视频上的样子,以前没发现,你浪起来和外面那些婊子没啥区别,呵。」 「你住口!」不復刚才的高傲,女生涨红了脸,情绪几近崩溃,「你住口,住口!」她说着,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随着噼里啪啦的清脆碎响,茶壶茶杯花瓶摔到地上,碎片散了一地。 退到一边的尹飞打量着蜷在地上掉眼泪的女生,狠了心,说道:「夏悦娆,我曾经喜欢过你,不过现在不喜欢了——昨晚的事是我安排的,也是为了报復,但是我的报復到此为止,这个视频我会留着,可是不会让其他人看到。」 「如果你执意追究,我会把这个视频传给你的家人,大不了大家两败俱伤。」说完这句话,男生转身离开,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她一眼,「你,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好自为之!他毁了她的清白,握着她的把柄,看完了她的笑话,然后跟她说,好自为之? 哈哈!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居然会给这条毒蛇接近自己的机会! 女生缓缓跌坐到地上,腿上手上被碎瓷片划破,她却毫无察觉。 这些人,这些欺负了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无论是尹飞,还是夏朝颜,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第75章 ,我对不起你 下午课程结束后,班长聚了人开始商量今年年末的班级聚会要定在哪里。叶一一是宣传委员,这种班级会议避不开,只能让夏朝颜和顾蓁蓁先回寝室。 「哎,朝颜,你这段时间和宋薇有过联繫吗?」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顾蓁蓁想起了好几天没回寝室的室友,担忧地说道,「宋薇还是上个星期回过宿舍,当时脸色不是很好,我挺担心的。」 她还是上次在超市见过宋薇,夏朝颜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她的事,我不好过问太多。」 「也对。」顾蓁蓁道,「我倒是给她打过电话,可是她都没有接。」女生咽下嘴里的饭,嘟囔道,「我是觉得她那个男朋友挺不靠谱的,前几天她回来的时候,我和一一也隐晦得跟她提起过,可是她当时表现得很不开心,我们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上次蒋华综在超市的表现实在噁心到了她,夏朝颜不想再去想他们的事:「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当然也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们不是宋薇,没什么立场去干涉宋薇的决定。」 「一一也是这个意思。」顾蓁蓁说,「而且,说多了,宋薇还会不开心……哎,就怕她以后吃亏。」 「咦,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不是连逸的女友周梦鸽吗?对这个飞扬跋扈的女生,夏朝颜也算印象深刻,「蓁蓁,你快看那个女生是不是上次和你打架的那个?」 顾蓁蓁没有回头,不情不愿地点点头:「我早就看到她了,估计在这里等连逸学长吧。」 「不是,她好像看到我们了……」夏朝颜给顾蓁蓁使了个眼色,「她过来了……」 穿着酒红色长裙的女生走到两人边上,脸上挂着似嘲非嘲的笑,软着嗓子说道,「两位学妹,好巧哦。」指着顾蓁蓁边上的空位,问道,「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就算不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顾蓁蓁也做不到对她笑脸相迎。 早在她走过来时,夏朝颜就知道来者不善,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夏朝颜道:「当然不介意,周小姐请坐。」 情敌坐在身边,顾蓁蓁瞬间觉得自己吃饱了。她果断站起身道:「我先回宿舍,你们聊吧。」 「哎,顾学妹别走。」扣住顾蓁蓁的手腕,周梦鸽笑道,「上次的事,是我的错。我误会学妹了,学妹别和我见怪。」 「我没有见怪,我是真的吃饱了。」不擅长应对对方虚与委蛇的一套,顾蓁蓁僵着身子,说道,「还是说,学姐专门来找我的?」 「对,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周梦鸽松开她的手,说道,「后天晚上我们社团要举行一个化装舞会,地点定在我们家,我想邀请学妹们去参加。」 「邀请我们?」顾蓁蓁诧异过后,更加不解,「学姐,首先,我们和你不在同一个社团,第二,我们和你不熟,你不觉得社团聚会邀请几个陌生人过去很奇怪吗?」 「你误会了,并不是只有你们,社团成员也会带好友过来的,主要是图个热闹。」周梦鸽说,「而且,连逸也会带朋友一起过来,年轻人的聚会,彼此是陌生人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我只想知道,学姐为什么要邀请我们呢?」夏朝颜吹着勺子里的热汤,抽空插话,「总不会是因为上回打了一架打出感情了吧?」 「夏学妹真会开玩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女生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其实,的确和上次打架有关。」 「哦?」夏朝颜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看着周梦鸽等她继续说下去。 「上回在电影院,我对顾学妹有点误会,最后闹成那个样子,是我的问题。后来,连逸和我解释了,他和顾学妹是前不久刚认识的,而且也不知道顾学妹喜欢了他那么久,甚至在认识以前,他都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个学妹……」周梦鸽似是无奈地说道,「他还说,如果他早点知道这事儿,见着顾学妹就会尽量避开,免得让学妹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他都说成这样了,我自然也是相信他的,毕竟连逸这人,学妹你喜欢了这么久,想必也有所了解,他是肯定不会撒谎的——他说不喜欢,就是真的不喜欢。就算别的女生不要脸缠着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女生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瞬,扫了一眼顾蓁蓁紧握成拳的手,低声笑道,「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是我误会学妹了,所以想找个机会道歉呢,学妹你看……」 听到这里,夏朝颜大概猜到了这位学姐的目的,她微微一笑,打断周梦鸽的话:「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学姐。」 「嗯?」顾蓁蓁对于她来说就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屁孩,她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但是夏朝颜不一样。夏朝颜的身份摆在那里,上次又表现得那么强势,她一开口,周梦鸽顿时警惕了起来,「夏学妹有什么高见?」 「其实学姐你也没有误会啊。」这人今天就是来挑衅的——什么道歉,什么邀请她们参加舞会,她不过就是想在顾蓁蓁面前炫耀一番顺便欣赏顾蓁蓁的狼狈而已。 「没有误会?」 「对啊。」夏朝颜甜甜地笑道,「我这个朋友的确喜欢连学长,本来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追求连学长,现在倒是不用犹豫了——毕竟作为连学长正牌女友的学姐你,都在拼命给她创造机会呢。周学姐,你真的很贴心呀,生怕我朋友见不到连逸,还特地来邀请我们去参加舞会,你都这么热情的给蓁蓁创造机会了,我们不去,不是太不给你面子了吗?」 眼看着周梦鸽的脸越来越黑,夏朝颜笑眯眯地把话说完:「弄不好,过了后天晚上,蓁蓁和连学长真的就成了呢?哎呀,真要这样的话,周学姐你就大媒人了!我们会好好感谢你的——学姐,你说,你是不是很贴心?」 「……呵呵,夏学妹真会说笑。」周梦鸽脸上笑容尽失,「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要再开了。」 「教训我之前,我想问一下,有个词不知道学姐听说过没?」 「什么?」 「先撩者贱。」 「你!」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周梦鸽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怼得差不多了,夏朝颜放下汤勺,好奇地笑道:「周学姐,不是说邀请我们参加晚会吗?时间地点邀请函呢?」 不能在这个时候生气,不然她所做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周梦鸽黑着脸从包里翻出四张邀请函拍在桌子上:「后天晚上七点,学妹们可不要不来哦。」 「不会的。」夏朝颜没去看邀请函,反而看向周梦鸽,「学姐还有什么事吗?」 「……」 「没事的话还坐这里干嘛?等我请你离开吗?」 知道周梦鸽气沖沖地离开食堂,顾蓁蓁才仿佛脱力一般,跌坐回凳子。女生刚才一直保持着冷漠的表情,此刻一闭眼,眼睛分泌的生理盐水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哭什么呢!」抓起邀请函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等她睁眼看过来,夏朝颜嬉笑道,「顾蓁蓁,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 「请柬。」 「这是机会,笨蛋!」夏朝颜恨铁不成钢,「人家都把机会送到眼前来了,你还不接着?」 「朝颜,你是说……」让我去挖墙脚吗? 「还是那句话,先撩者贱,她若是就这么抱着连逸恩恩爱爱谁愿意搭理她?」夏朝颜道,「就算不去挖墙脚,也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还真以为你好欺负呢。」 「可是我不想去。」顾蓁蓁嘟囔道,「我就是个胆小鬼,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追不到连逸学长。」 「追不到?」夏朝颜哭笑不得,「关键是,你追过吗?」 「没追过。」顾蓁蓁认怂,「现在他有女朋友,我更不想追了——朝颜,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并不一定要得到他。」 就在夏朝颜以为好友准备放手的时候,顾蓁蓁继续道,「只要他幸福就好了。」 如果她们不是朋友,夏朝颜一定会狠狠嘲笑她——你这不叫没那么喜欢,你这叫喜欢得走火入魔失去自我,知道吗?! 不过好友自己怂成这样,夏朝颜也不好强迫她,女生随手把邀请函仍在桌子上,说道:「不去就不去嘛,化装舞会,鬼知道会有些什么牛鬼蛇神。」 「咦,这是什么邀请函?」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拿起请柬,「印刷得挺漂亮啊。」 顾蓁蓁吓了一跳:「学委,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 程雨唯笑道:「抱歉抱歉,吓到你了?」 「学委,班委不是要开会吗?你怎么没参加?」 「哦哦,我现在不是在一家杂志社实习嘛,刚杂志社的前辈打电话给我,说让我陪他去做个专访。」 「专访?」夏朝颜疑惑,「天快黑了,你们晚上去找人做专访?」 「对呀。」程雨唯坐到夏朝颜身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因为被採访的当事人不喜欢见光,所以只能晚上去……」 「额,槿城还有这么神秘的人?」值得採访的不喜欢见光的人?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程雨唯笑道,「是我们杂志的一个新专栏,主打的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灵异事件调查这样的……」 「灵异事件?」说得这么玄乎。 「哎呀,其实就是一些藏在民间的手艺大师这样的——这次採访的老奶奶据说很会制香,就是那种拜佛用的香,而且她的香,还能让人很快入眠……反正很神奇。」 「安神香?就和武侠电视剧里的一样?」 「是啊,好像还不只这些。」程雨唯随口道,「你们两个要是有兴趣,可以一起去去看看啊。」 想着顾蓁蓁心情不好,出去看看走走也是好的。所以在得到那位前辈的同意后,两个女生跟着程雨唯一起上了的士。 霍清珣今天晚上有个学术演讲,本想让小女孩先回家,谁知联繫之后小姑娘说要跟着朋友出去做专访,霍老师只得问清楚地址,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只见车里两个女生都双眼放光地盯着她,一脸八卦的表情,夏朝颜无奈。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哇,霍教授原来这么体贴的吗?」嘴上嚎着要蹭课,实际上一次都没去过的顾蓁蓁说道,「夏朝颜,你控制一下面部表情好不好?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不是,朝颜你有男朋友了?」不明状况的程雨唯道,「还是个教授?」 「学委我跟你说。」顾蓁蓁替夏朝颜回道,「我们霍教授长得可帅啦!」 「真的吗?教授……」联想了一下他们专业的老教授,程雨唯打了个寒颤,停止了自己的联想。 不过,夏朝颜有男朋友了,他们专业好多男生只怕要心碎太平洋了吧?哎,为那些男同学鞠一把同情的眼泪。 的士停在了一个小巷口,司机客气地说道:「你们的目的地在里面,车进不去,只能送到这里。」 和司机道了谢,三个女生下了车,站在小巷入口,看着里面的情景,一时间都有些犹豫。 这边是槿城的老城区,老式的建筑,昏黄的路灯,破损的地面,不时跑过几只流浪的野狗野猫,像极了很多恐怖片的拍摄场地。 「前辈已经到了,我们进去吧。」程雨唯咽了下口水,一手挽一个,「别怕,遇到什么事我会保护你们的!」 「可是,现在抖得最厉害的是学委你吧?」夏朝颜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 顺着昏暗的巷子往里面走,偶尔有夜归的上班族行色匆匆地和三人擦肩而过,或者是遛狗的大爷大妈牵着狗聊着天,倒是缓和了小巷阴沉得氛围。 谁知穿过巷子,转过街角,三个人彻底呆住——仅是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不算宽敞的街道热闹非凡,两边是各种美食小吃,来来往往的多是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哦,我想起来了。」程雨唯一拍脑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边就是槿城师范大学的小东门!我就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啊,原来是槿师大的附近,我来过这里!」顾蓁蓁也在瞬间反应过来,无奈道,「只不过入口不一样而已。」 三个女生一边感慨着小巷极具欺骗性,一边往前辈给的地址赶去,顺便记下感兴趣的摊位,等着採访结束后再过来消费。 她们要採访的人家开着一间卖小饰品的店面,屋子里缭绕着馥郁的香味,那位前辈已经採访了一半,见三人进来,便招唿着她们坐过去。 前辈对面的躺椅上坐着一位头髮花白的老人,看到她们立刻露出和善的笑,目光扫过三人,却在看到夏朝颜停下。 「李奶奶好。」和老人打过招唿后,程雨唯凑到前辈身边问道,「前辈,怎么样?」 「李奶奶年纪大了,耳朵不是很好,所以採访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前辈苦笑道,「她儿子儿媳刚刚被邻居叫出去帮忙,让我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这样啊。」程雨唯道,「这屋子里的香味好特别,是李奶奶自己研磨的吗?」 「嗯。」前辈指着外面的玻璃柜檯,「那里面的香包香囊薰香都是这家人自己做的——李奶奶年纪大了,不经常动手,多数是她儿子所制。」 「真的好香。」顾蓁蓁拉着夏朝颜的手,低声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买点回去放寝室吧?」好友没什么反应,股蓁蓁疑惑,「朝颜?你看着李奶奶做什么?」 她这么一说,其他两人也齐齐看向夏朝颜,夏朝颜比他们更疑惑:「你们不觉得李奶奶一直看着我吗?」 「哎?」三人左右打量了一下,同时点头,「嗯,李奶奶看着你呢!」 程雨唯性子直爽,直接问道:「李奶奶,你认识我这位朋友吗?」 老人家原本怔怔看着夏朝颜,听到这话忽然落下泪来,缓慢地伸手想握夏朝颜的手。 「阿兰,阿兰……」 「阿兰?」 「阿兰是谁?」 四人更加疑惑。 老人家情绪激动,似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不忍心让老人失望,夏朝颜握住了老人干枯的双手,低声唤道:「李奶奶,阿兰是你的朋友吗?」 「阿兰,我对不起你……当初要是我坚持,你也不会……我对不起你!」 老人家细细打量着她,哽咽着,说着四人听不懂的话。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老人的儿子儿媳回来了。 「抱歉抱歉……」她的儿子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极为儒雅,「妈,你这是怎么了?」男人快步走到母亲身边扶住老人,回头交代妻子给新来的客人倒茶,然而在他看清夏朝颜的长相后,整个人也在瞬间僵住。 「兰姨?」 「什么?」 男人陡然回神,苦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他俯身在母亲耳边说道,「妈,这是个小姑娘,不是兰姨,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老人家目光依然定在夏朝颜身上,喃喃道,「对啊,我认错人了,阿兰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等妻子端来热茶,男人让妻子把母亲扶回房间休息,自己在外间接受採访。 这人也是个调香高手,又是个方便交流的人,前辈很是开心地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专访。 「李先生,听说您店里的香点燃后,可以闻香者心想事成?」 「哈哈,哪有传的那么神奇。不过就是缓解疲劳有助睡眠而已。」男人笑道,「那些大学生传得太夸张了。」 「既然有这样的传言,那肯定是发生过这样的事吧?」 「啊,这是上次有个学生在店里……」 前辈和程雨唯在做採访,夏朝颜便和顾蓁蓁到外面小铺子里待着,免得打扰到他们。 顾蓁蓁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忽然停在一个木质柜檯前,拿起上面摆放的一个木质化妆盒,惊奇地招唿夏朝颜。 「咦,朝颜,你看这个图案!」
第76章 ,村落的图腾 「咦,朝颜,你看这个图案!」 暖色的灯光下,顾蓁蓁把木质的盒子递给夏朝颜,凑到她身边,两人一起研究上面的刻画的图案。 「这个图案是什么?好像是花的形状?」 「这是石蒜吧?」夏朝颜不确定。 「石蒜?什么东西?」 「作为一个资深小说迷,你居然不知道石蒜?」夏朝颜换了个词解释给她听,「彼岸花,曼珠沙华,知道吗?」 「哦哦,曼珠沙华也叫石蒜吗?」顾蓁蓁撇嘴,「档次瞬间拉低了好多哦。」 「哈哈,你才知道啊!」夏朝颜手指婆娑着盒子上刻的彼岸花,说道,「我看这店里好多东西上都刻得有这个,应该是老闆很喜欢的花。」 「曼珠沙华的寓意不太好吧?花开叶落,叶茂花凋,生生世世,不得相见……而且,这花,不是传说中长在三途河边,为亡灵指引方向的……」 「停停停!」打断好友发散开的思维,「请忘记你看过的那些小说,这就是石蒜而已。」 「……」顾蓁蓁不死心,「朝颜,你不觉得这很像某种神秘的图腾吗?比如那种神秘的家族,或者神秘的组织……」 「噗嗤」比夏朝颜先一步,有人笑出声。 两人回头看过去,就见铺子的老闆娘正端着一盘桂花糕走过来,「那位记者先生说你们在外面,怕你们无聊,我准备了一些糕点。」 「啊,谢谢老闆娘。」两个小姑娘礼貌地道谢。 老闆娘把糕点放到茶几上,笑道:「不嫌弃的话,过来尝尝吧。这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没有任何添加剂哟。」 夏朝颜和顾蓁蓁跟着老闆娘坐到沙发上,边吃糕点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顾蓁蓁尴尬:「老闆娘,我刚才的话就是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什么话?」女子愣了一下,恍然,「你说那个石蒜的图腾?」她笑道,「也不算瞎说,那个图案是我爱人老家那边的族徽——听我老公说,他们整个村落所有的村民,从一出生就会在背上纹那个花。」 「哇,这……真的和电视剧一样啊!」顾蓁蓁咬着桂花糕,含煳不清地感嘆道,「老闆娘你们不是槿城本地人吗?」 「我是的,我老公不是。」 顾蓁蓁点点头,没有继续问。反而是一直沉默的夏朝颜忽然开口。 「那,您爱人是哪里人呢?」 「他是黎疆那边的,不过来槿城很多年了。」老闆娘回忆着,慢慢说道,「我记得他说过,他老家的村子是那种很落后的小村庄,交通不方便,所以没什么外来人口,很多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在外面闯荡,很少回去——他也是出来了好多年,在槿城安家后,就回去把婆婆接了过来。」 「老闆娘,冒昧问一下,您爱人口中的兰姨,和我很像吗?」夏朝颜觉得奇怪,那个老人少说也有八十多岁,她的故人若是还活着,现在肯定也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吧?她怎么会认错呢? 「兰姨?」老闆娘摇摇头,「说实话,老李老家那边的亲戚我从来没有见过,所以也不是很清楚婆婆口中的兰姨长什么样子。」 「从来没见过?」这也太奇怪了吧?结婚二十年没见过丈夫那边的亲朋好友吗? 「嗯,他说他老家那边除了母亲都是些不怎么亲近的朋友,唯一比较亲的……啊,我想起来了。」老闆娘说道,「他说过我婆婆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姐妹,比我婆婆小几岁,从小跟在我婆婆身边长大,只不过后来嫁到了外地,没怎么联繫——说不定,就是刚才老李说的那个兰姨。」 「嫁去了外地?」夏朝颜在心里推算着,李奶奶那位故人应该和她的爷爷外公同辈,当年自己外公一家就是在黎疆回槿城的飞机上发生了意外,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繫? 「老闆娘,我听说黎疆那边很多与世隔绝的村子到现在还流行养蛊,是真的吗?」作为一个资深小说迷,顾蓁蓁对这种传闻逸事更感兴趣。 「是真的。」女子点头道,「我爱人的村子也有人会养这个……」 「额。」本事随口一问的顾蓁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李老闆也会吗?」 「大概,也会吧。」这小女孩真有意思,女子有心逗她,「说不定我身上都有呢,用来防止出轨啊什么的……」 「……」 「哈哈,吓到你了?」女子失笑,「骗你的啦,我老公不会这种东西,婆婆也不会——老李说了,在他们村子里,只有极具威望的人,比如观星者,祭司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养蛊虫。」 「观星者,祭司?」都是些奇幻小说里才会听到的词。 「观星者就是人工天气预报,祭司就是举办一些大型活动的主持人,这么说是不是比较现代化?」 顾蓁蓁点点头——这样就好理解多了。 「看来,真的是很避世的村落。」夏朝颜喃喃道,「居然还保持着这么古老的传统。」 「对啊,想像一下也挺可怕的。」女子笑道,「像我这种在槿城长大人,肯定适应不了那里的生活……还好我家老李出来后不用回去了。」 「李老闆经常跟你讲他故乡的故事吗?」老闆娘没去过也挺了解的。 「那倒没有。」老闆娘说道,「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原来生活的地方,所以很少和我说起,我知道的也就这么点。」 「李奶奶已经休息了吗?」心里对阿兰念念不忘,夏朝颜道,「我想进去和她聊会儿天,可以吗?」 「这个恐怕不行。」一眼看穿她的想法,老闆娘满是歉意地道,「婆婆已经睡下了。」 「这样啊。」 「你如果真的好奇,待会儿採访结束了可以问一下我老公,他应该也是知道的。」老闆娘提议。 「嗯嗯,谢谢老闆娘。」 「小姑娘这么客气干啥呢。」 本以为是场简单的採访,谁知道里面一聊就是三个多小时,等程雨唯出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多钟。 老闆把几人送到门口,小吃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各种香味飘来盪去,原本吃过晚饭的几人顿时都觉得饿了。 「哎哎,来都来了,我请你们吃宵夜吧。」前辈採访顺利,很是开心,拉了老闆一起,「李哥,你也一起来。」 「我?我就不用了!」李老闆连连摆手,「我还要看着铺子呢。」 「我们就去对面,不碍事的。」对面是个烧烤摊,隔着一条街可以闻见烧烤的香味,程雨唯咽了下口水,举手贊同,「我们去那里,李老闆一起去吧。」 「对呀,一起吧,还有老闆娘也是。」夏朝颜也加入了劝说队伍——吃宵夜的时候刚好可以问一下关于「兰姨」的情况。 「对对对,相识就是有缘,李哥,嫂子,吃个饭就别推辞了。」 「这……」李老闆回头看向妻子。女子很温柔笑了笑,「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一行人到了烧烤店,前辈很豪气的点了三盆小龙虾,然后把菜单递给了老闆娘,「嫂子,女士优先,想吃什么你们随便点。」 「老闆娘,别和罗前辈客气,我的目标就是吃穷他!」程雨唯平日里被这位前辈压榨狠了,此刻发誓要吃回本。 夏朝颜和霍清珣发微信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霍老师刚刚结束了报告,问了具体地址,让她快结束的时候跟他说,他好过来接她。 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夏朝颜不自觉扬起一抹甜甜的笑。 从刚才起李老闆就盯着她看,此刻终于忍不住嘆了口气,说道:「难怪我妈会认错,小姑娘,你和我兰姨年轻时长得真的挺像,特别是笑起来。」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事儿,夏朝颜好奇地问道:「老闆你和这位兰姨的后人没有联繫了吗?」不然怎么会总说她像兰姨年轻的样子。 「兰姨嫁人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反对,所以她背着家里人,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了。」李老闆道,「从那以后,我们都在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咦,可是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没消息怎么知道她已经死了? 「我是听村里人说的。」可能因为这小女孩长得面善,李老闆对她没什么戒心,「兰姨和我母亲情同姐妹,我小时候多是兰姨带着的。后来她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来黎疆旅游的男人,相知相恋,准备结婚,但是村里人都不同意,因为兰姨从小定有婚约,对方还是观星者的儿子……」 「哇……」顾蓁蓁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这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情节。 「后来,兰姨就跟着那个男人私奔了,除了我母亲,没有告诉任何人。」 「然后呢?」 「我很早离开了村子在外求学,后面的事是后来回去的时候听人说的——据说十几年前兰姨带着丈夫儿子回过一次村子,只不过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闹得不欢而散,而且,他们离开没多久,村子里死了人,村子里的祭司说是不祥的预告,让村里人赶他们离开……兰姨他们回家的飞机发生了意外,飞机上所有人,全部遇难……」 「哗啦!」夏朝颜霍然站起身,带翻了桌子上的杯碟,女生却顾不了这么多,她抓住李老闆的胳膊,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急声追问道:「那位兰姨,嫁的男人姓什么?姓闻,对不对?是不是姓闻?!」 「……你怎么知道?」听他母亲说,那位未见过面姨父的确姓闻,至于叫什么,兰姨没说起过,他母亲也不清楚。此刻看女生的反应,李老闆陡然反应过来,他指着夏朝颜颤声道,「你,你是……」 难怪会这么像,难怪! 「我的天哪……」顾蓁蓁和程雨唯只觉得匪夷所思——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合的事! 「真的是我外婆……」夏朝颜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我外婆,名字里没有兰字啊。」 「……」这个问题李老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改名字了?还是认错人了? 「李老闆,你、你知道他们在黎疆的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吗?」说到这里,夏朝颜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李老闆,你们村子里有没有出现过姓裴的人家?」裴琸和她母亲闻馨认识,会不会也是缘起于她外婆? 不过这次让她失望了,李老闆摇摇头,说道:「我们村子里没有姓裴的人家,兰姨他们到村子里具体发生的事,我还真不是很清楚——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村子里的那些原住民要么离开,要么搬迁,我上次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荒废得差不多了。」 也是说,当年的事情已经查无可查了。 夏朝颜气馁。 最后告别的时候,和李老闆约好了明天来看望李奶奶,夏朝颜跟着顾蓁蓁往外面走。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没想到做个採访,也能帮你朋友找到亲人!」前辈和程雨唯小声交流着,「这事儿也算是一桩美谈了,不过我估摸着回去讲给杂志社的同事听,他们也不会信。」 「其实也算不上亲人吧。」李奶奶和朝颜的外婆年轻时分开,几十年没见,更别说这些后人之间能有什么感情? 「说的也是。」前辈认同,「毕竟中间隔了这么多年,不过我看你朋友刚才挺激动的。」 「我觉得朝颜激动不是因为见到了外婆的亲人。」朝颜刚才的反应不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而像是忽然间解开了什么秘密一样——紧张又期待的样子。 两人还在讨论,一辆别克停在了两人前面。 正想说什么人这么不长眼,专门挡人去路时,车窗滑下,露出一张清隽的脸,程雨唯所有抱怨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我去,大帅哥! 「霍老师!」她还没回神,身后的夏朝颜已经越过她们,走到车边,和男人说话,「你来接我啦!啊……你怎么知道我结束了?」她刚才太激动,忘了给他发消息。 青年推开车门下车,礼貌地和在场的几人打过招唿,这才看向身边站着的小姑娘,「太晚了,我不放心,所以先过来等着。」 「你等了很久吗?」夏朝颜愧疚,「对不起,我忘了给你发消息。」 「只等了一会儿。」安抚地拍拍夏朝颜的脑袋,霍清珣看向在场的三人,「时间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啊,我就不用了!」前辈连忙摆手,笑道,「我和你们不顺路,打的回去挺快的,麻烦霍先生送一下雨唯和顾同学。」 「不麻烦。」没有过多客气,霍清珣对两个女生道,「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学校。」 程雨唯和顾蓁蓁:「……」突然觉得好有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怀疑 把程雨唯和顾蓁蓁送回学校宿舍楼下面,临进宿舍前,顾蓁蓁看向坐在副驾座上挥手告别的夏朝颜,迟疑。 朝颜不和她一起回宿舍吗?她要回夏家,还是去霍教授家里?额,要不要问一下? 「走啦!愣着干嘛?」看出她的犹豫,程雨唯很识时务地挽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边,耳语道,「别打扰人家谈恋爱,人霍教授专门来接朝颜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出来了啊!」顾蓁蓁跟着程雨唯往寝室走,疑惑道,「这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笨。」程雨唯戳戳她的头,「霍教授说的是送你们回宿舍,你没听见吗?不是送朝颜,是送你们!」 顾蓁蓁宛如醍醐灌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而且,朝颜都没下车嘛不是?」程雨唯说道:「你还专门去问,多尴尬啊。」 「我傻。」顾蓁蓁果断承认自己智商没上线,「话说,我们家朝颜动作挺快的。开学的时候才认识霍老师,这才两个月不到,她就把人追到手了,关键是,我们一宿舍都不知道!」 「不奇怪,朝颜有颜值有才华,要追个男生不是分分钟的事?」夏朝颜属于那种说话自带三分笑的女生,对谁都和颜悦色,乐于助人,人也义气,别人不知道,反正她是挺喜欢她的——人就是这样,看喜欢的人,就觉得她全身上下都是优点。 晚上十点多钟,正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光怪陆离,灯红酒绿。 夏朝颜窝在座位里,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累了?」霍清珣问她,「累了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用。」夏朝颜道,「霍老师,你说,这世上的缘分,怎么能这么神奇?」 「怎么?」 「今天晚上,我们去拜访的那家人,和我外婆来自同一个地方,而且,那位老奶奶年轻时,和我外婆关系特别亲近。」夏朝颜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的外婆来自黎疆,我一直以为她是槿城本地人。」 「黎疆?」霍清珣若有所思。 他记得,闻家出事的飞机,是从黎疆飞往槿城的?事发之后,所有人都以为闻家人去黎疆的目的是旅游,现在想来,应该是陪着老夫人回去看望亲人了? 「不过,听那家人说,外婆当初和我外祖父是私奔的,也不知道他们后来回去黎疆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霍清珣默默把刚才的设想推翻了——既然是私奔,他们去黎疆应该不会是为了探望亲人,那是因为什么? 「对了,霍老师,我外祖父活着的时候,闻家和裴家是不是有过交集?」 「裴家?」联想到被卷到那场事故里的裴琸,霍清珣道,「裴家和闻家没什么交集,不过,你外祖父一家出事的那家飞机,裴琸也在上面——整个飞机一百来号人,只有他一人生还。」 「裴琸也在上面?」夏朝颜沉吟:这和裴琸去祭拜她的母亲闻馨有什么必然联繫吗? 「哎呀!」女生忽然蹬了两下腿,在车上踹得砰砰响,抱怨道,「不是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吗?为什么问题都出来了,我现在还是和无头苍蝇一样,连个方向都不知道。」 她抱怨的时候,他只是专心开车,不接她的话——小姑娘自我调节能力不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然,她要他哄的时候,通常会很直白的表现出来。比如拽着他的袖子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比如钻到他怀里小猫似的蹭蹭……总之只要她有了这些表现,他就要注意一下小女孩是不是有了什么心事。 夏朝颜发完火,蜷在座位上不动了。霍清珣这才开口:「上回你给我的照片,还有那个店名,我安排人去查了,你要去看看吗?」 他说的是那个神秘老闆的花店。夏朝颜摇头道:「那人应该不喜欢被人打扰。」本就是浮萍之交,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打扰他。 她这么说,霍清珣也就没把地址告诉她——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 …… 苏玫坐在包间的榻榻米上,对着倒茶的服务员点了点头,压低声线说道:「出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随便进来打扰她。服务员会意,把茶壶放下,膝行着退出房间,心里却在奇怪:这位女士进了包间,仍然带着墨镜和口罩,保密工作做这么好,是怕被人认出来吗?难道是什么明星? 包间里,确定门彻底锁了,苏玫这才摘下口罩墨镜,长出了一口气。 「真是……」自己今天做的事,是她嫁给夏政晏以后做的最荒唐的事,要是被熟人看到……苏玫咬紧后槽牙:被看到又怎么样?她就是来见见以前的好友而已。 这么想着,苏玫心定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男人在约好的时间推开了包间的门,听到动静,苏玫下意识看向他。 四目相对。 这是她结婚以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隔十四年。 她的模样没有太多的变化,保养得很好,在他眼里依然美得风情万种。 而他,已经老了。眼窝深陷,双鬓微白,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虽然,她从来都是他不敢肖想的人。 男人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眼帘走到桌边坐好。 「默哥,好久不见。」苏玫把茶杯摆到他面前,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女人声音温柔,好似拂过水面的风,掀起波澜而不自知。他第一次听她的声音,就觉得仿佛天籁——有着这样声音的女人,内心也一定很温柔。那个时候,他是这么认为的。 「好久不见。」男人摘了口罩和鸭舌帽,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微笑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苏玫苦笑道,「如果好,就不会劳烦默哥你出马了。」 她上次请他动手,还是十三年前——她拜託他把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拐到没人的地方,卖了也行杀了也行,总之别让她回来。 就算没读过什么书,他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是犯罪,当时听了她的计划后,他有些犹豫,最终没能挡住女人的苦苦哀求,同意了她的计划。 他在游乐园见到了那个叫夏朝颜的孩子。 他把她骗到人少处,迷晕了她。本来准备带到深山老林找个麻袋沉到水里溺死,谁知那孩子半路醒来,趁他不备时跳车逃跑了。 那是个陡坡,她跃下车,顺着陡坡一路翻滚到了坡底,噗通一声摔进了湍急的河流里,不见踪影。 他跟着追下车,顺着河流往下游找了很远,一无所获。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那孩子一天没吃饭,身上麻药效果未退,落到冰冷的河水里,就算没有溺死,也会被冻死。他在心里做出结论,给苏玫去了任务完成的简讯,苏玫给他打了一大笔钱。 那之后十三年,两人再没见面。 直到前不久夏家忽然有了夏朝颜的消息,苏玫慌了神,再次给他打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大声指责他办事不利,没等他回应,她自己反而先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仿佛千万支箭,把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他安慰她,一定会在夏朝颜回到夏家以前,摆平这个麻烦。他尝试着跟踪夏朝颜来寻找机会,然而那女孩平日里要么待在寝室,出门逛街也是和室友一起,陌生号码一概不接,整整一个月,他居然完全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最终,夏朝颜成功回到夏家,不过根据夏云泽的调查报告,那女孩失去了六岁以前的记忆。 估计逃跑的时候撞了头,或者在水里冻久了,影响了记忆力。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和苏玫都松了一口气。 一个完全没有防备的女孩,回了夏家,还不是任凭苏玫摆布?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都太乐观了。 「夏朝颜根本没有失忆!」苏玫狠狠道,「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她故意装成失忆,我们都被他骗了!她记得小时候的事,记得我,也记得你!」 他紧抿着嘴唇,没有接话——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小女孩的脸——六岁的孩子,一直假装昏迷,趁他下车小解时推开门沖了出来,措手不及之下他提着裤子去抓她,却只看到了她最后的眼神——冰冷的,怨毒的,满是恨意,又难掩嘲讽的眼神。 看着那个眼神,他就有个直觉——如果她不死,一定会回来找他报仇。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我没嫁进夏家的时候她就对我满怀敌意,现在知道拐走她的人是你,又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 「玫玫,她怎么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苏玫现在已经慌了神,陈默提醒她,「是,我小时候和她见过面,也说过话,但是那天电话里,我一句话也没说,她怎么会知道我就是小时候拐走她的人?玫玫,你不要被她吓到,自乱阵脚。」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就是知道了,而且还拿这件事威胁我!」 女人打断他的话,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陈默再次不说话了。 寂静中,苏玫慢慢冷静下来。 「默哥,那个人,你查的怎么样了?」她现在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打击夏朝颜。 她雇了一名私家侦探去调查夏朝颜生日那天拍下来的男人,得出是槿城大学的老师,且夏朝颜已经和他同居了。 后面再查,得到的也是一样的结果——小资家庭的老师,不是本地人,住在皇城一号,总得来说,家里有点小资产,但肯定远比不上夏家。 「那男人我也查了,得到的消息和私家侦探的消息差不多——而且皇城那套房子,不是他名下的。」 「租的?」 「很有可能。」 「我就说,一个开君越的老师,哪来的钱在皇城买房子!」 「那辆玛莎拉蒂和那个老师没什么关系,车主是个外国人,个人信息还没查出来。」 「那丫头果然脚踩两只船,啧啧。」对这个消息很满意,苏玫冷冷笑道,「可惜她藏得不深,被我抓住了小辫子。」 「这种消息,有什么用?」比起阴谋阳谋,他更喜欢直接动手,所以实在不能理解苏玫能利用这些消息算计些什么。 「你查不到私人信息的人,你觉得家境如何?」苏玫心情好,破天荒地耐心跟他解释,「夏朝颜一边谈着家境一般的男朋友,一边和别家的阔少爷牵扯不清……这事儿无论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不能容忍的事。」 「……」 「如果这事儿闹开了,和夏家家世相当的人家,谁愿意娶她进门?至于低嫁,那样的家庭就更好操作了。」苏玫咬牙骂道,「那个臭丫头害得悦娆聋了一只耳朵,我要让她为此付出代价!」 「默哥,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苏玫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推到他的面前,「这是报酬。」 陈默没有推辞,抓起信封塞进怀里:「多谢。」 「这是你应得的。」苏玫取下腕上的金鍊子,递给他,「这个,是我给伯父的一点礼物,你帮我转交给伯父吧。」 陈默讶然,推开她的手:「我不能收。」 「默哥,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伯父的。」苏玫坚持,「我现在一下拿不出那么多现钱,这链子是黄金的,以现在的金价抵个万把来块钱不是问题,你别和我推辞。」 听了她的话,陈默眼眶微红,涩声道:「玫玫,你……」这个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心里还是有他的。 他父亲病重,正是急需用钱的时候,他借遍了所有亲戚,已经是走投无路。 他知道她有钱,但是他绝不会向她借钱。他执拗地认为,一旦低下头找她要钱,两人之间的感情就会彻底变质——她知道他的顾忌,所以给他找了台阶下。 握紧金鍊子,上面隐隐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曾一度认为她的内心变了质,为了爱情变得疯狂到失去自我。 她疯,他就陪她疯。 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遗憾,希望她能一直保持温柔善良的本质。 然而当她把金鍊子推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陡然发现,她其实没有变,她依然善良温柔,只不过有些人对她造成了威胁,所以温驯的小白兔才对那些人亮出了牙齿。 兔子急了会咬人。 无论是闻馨还是夏朝颜,是她们把她逼急了,怪不得她。 …… 男人离开后,苏玫慢悠悠的戴上墨镜和口罩,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腕子,不屑地哼笑了一声。 男人啊,特别是被爱情沖昏了头的男人,真是幼稚又天真。 这是一家新开的日式料理店,现在时间不早,除了等在前台的一男一女外,没什么其他的客人。 不过,看到那两个人的瞬间,苏玫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林祁?」柜檯前站着的男人正是林祁,他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不是夏悦溪。 「玫姨?」被长辈撞见,林祁脸色变了变,「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苏玫走到她面前,冷声道,「这女人是谁?」 「她是……是我一个朋友。」林祁下意识抽出被女人挽着的手,尴尬道,「我们朋友聚会,她想吃寿司,我陪她来买一点。」 女人拢了下头髮,舔甜甜唤道:「阿姨好。」 「朋友?」看他们那样子,就知道林祁说了谎。苏玫没有拆穿他,只是拧眉道,「你已经订婚了,行事要注意点。要是被狗仔拍到,看我家老爷子不扒你一层皮!」 「是是,玫姨教训得是。」林祁道,「我以后会注意的。」林祁只想快点送走长辈,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点头应承。 苏玫离开后,女人看着她的背影,呵呵笑道:「阿祁,你这位小姨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啊?这都几点了?」 经她提醒,林祁也是一愣:对啊,这么晚了,玫姨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第78章 ,我不介意 迟静怡提醒了他,等服务员打包的间隙,林祁找了机会和收银台的妹子聊天。 「你们店新开开业没多久吧我记得?」 「对,上个月一号开业。」 「玫姨经常来你们店吗?」男生好奇地问道,「就是刚才和我打招唿的那位女士。」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收银台的女生尴尬地说道,「每天接待的客人很多,我没什么印象。」 「啊,我还以为她经常来呢,玫姨对吃的很挑剔,能来这里,说明这里味道不错。」 女生笑了笑,把打包好的寿司递给两人。 迟静怡接过后,凑上前问道:「刚才那位女士也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对。」这次收银员没有犹豫——那位女士来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本来想安排她坐在一楼,后来知道她要和朋友谈事,便带她去了包间。 「那位朋友还在包间?」 「没有,那位男士在你们来之前已经离开了。」 「哦……」迟静怡笑了笑,对收银员道,「谢谢你啊。」 一直到上了车,林祁紧拧的眉头才微微松开了些。 「真是奇怪,这么晚了,玫姨来见什么朋友?」那位男士先走一步,肯定不会是夏政晏。苏玫嫁进夏家以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夏家种种花陪陪老爷子啥的,几乎不怎么出门……据他所知,她在槿城没什么私交特别好的朋友,更别提男士。 「呵呵……」迟静怡笑了声,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不过是想得到她的认同而已,「这黑灯瞎火的,能是什么朋友,你心里有数,就别为难我了。」 女生斜睨着他,似嗔非嗔的模样分外撩人。 林祁瞥她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对,他心里已经有了结论,不过苏玫如何,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格外关注——不过,她要是敢把自己和迟静怡的事告诉夏家的任何一个人…… 男人神色变冷,嘴角轻轻扬起,是在人前不会流露的张狂模样。 迟静怡静静看了他一眼,侧头看向窗外。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女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 …… 结束了上午的课,夏朝颜回到寝室,瘫在椅子上装死。 「朝颜,你今晚是不是要去看望李奶奶?」顾蓁蓁记得她昨晚告别时,和李老闆说的话。 「嗯……」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和你一起去吧。」顾蓁蓁道,「反正在寝室也没事,给你作伴。」 「蓁蓁……」夏朝颜转头看向她,嫌弃,「我和霍老师一起去,不要你陪。」 顾蓁蓁:「……」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 女生正想多说几句嘲笑的话,被路过门口的学委打断。 「你们晚上去哪儿呢?」程雨唯捏着一碟纸走进来,放在顾蓁蓁桌子上,「翻包的时候看到这个,给你们送过来。」 「什么?」顾蓁蓁看向桌子上的纸,整张脸迅速黑了,「学委,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昨天你们跑的太快,留在桌子上,我看到帮你们收起来了。」程雨唯道,「我不小心看了一下,这请柬的时间是今晚吧?你们不去吗?」 「居然捡回来了?」夏朝颜也觉得惊奇,「蓁蓁,你看,老天都让你去呢。」 这一次,冷静下来的顾蓁蓁没有直接拒绝。她神色复杂地捏着请柬,拇指和食指轻轻婆娑着帖子的一角。 或许,该去做个了断了,当着连逸的面,把有些话说清楚。不然以周梦鸽的性格,以后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找她麻烦。 「那就去吧。」顾蓁蓁看向夏朝颜,「朝颜,你要一起去吗?」 「你和一一先去,我和霍老师看了李奶奶,再去找你。」 「一一今晚好像要去兼职……」 「那……」夏朝颜微一迟疑,程雨唯在一旁说道,「我今晚没事儿,我陪你去呗。」 「这……」顾蓁蓁犹豫,「学委,这个不是简单的聚会,很可能会打架……」 「打架?」程雨唯两眼放光,「是不是像电影里那种,打群架?」 「额,群架。」顾蓁蓁强调,「我一个,打对方一群。」 「那好呀,你带上我,我帮你打。」程雨唯撸袖子,「我看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我们班的学生也敢欺负!」 「那就这样。」不等顾蓁蓁说话,夏朝颜拍板,「晚上你和雨唯先去,等我过来。」 「好、好吧。」只能这样了,有个人陪着,她才会觉得有点底气。 「哦对了。」程雨唯说道,「我过来还有一个事儿要问你们。」 「什么事?」 「宋薇这段时间怎么回事?」程雨唯低声问道,「她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人影,要是今天下午再不来上课,辅导员那边可能瞒不下去了。」 「这……」顾蓁蓁当机立断,「我给她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顾蓁蓁直接开了扩音。 「薇薇,今天下午是专业课,你来上课吗?」 「我……」宋薇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下午来不了,蓁蓁,点名你帮我应付一下吧?」 「我已经帮你应付了好几天了。」顾蓁蓁无奈道,「下午是刘老师的课,她认识我们呢。」 「哦,刘老师的课啊。」有些专业课的老师带一个班级久了,对班上的学生多多少少认识一些。「那怎么办?」 「你现在在哪里?」 「我?」宋薇犹豫一瞬,说道,「我现在不在槿城,在外地。」 「你跑去外地去了?」 「对呀,华综想出来旅游,我跟着他一起。」 「你男朋友也是学生吧?」程雨唯听不下去了,她拿过手机,冷声道,「他这样翘课,对毕业没影响吗?」 「学委?」没想到寝室还有别人,宋薇沉默。 「宋薇,你已经连着几天没来,辅导员上午刚找我了解你的情况,你要是下午再不来……」 「辅导员怎么会知道我没来学校?」宋薇打断程雨唯的话,道,「是你告诉她的?背后打小报告有意思吗?」 「我打小报告?」程雨唯眼角抽搐着,一字一句反问道,「她连着查了两天的课,发现你翘课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自己聪明,可辅导员也不是傻子!」 「……」宋薇重新陷入沉默,十秒后,直接挂了电话。 好意被人曲解,程雨唯也来了气,她把手机还给顾蓁蓁,说道:「既然她自己对毕业这么不上心,我也懒得替她操心,我回寝室了,拜拜。」 程雨唯离开后,夏朝颜手指点点顾蓁蓁,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完了……」 「关我什么事?」顾蓁蓁知她所指,也是无语,「宋薇不会这么不知好歹吧?」 「那位大小姐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夏朝颜话音刚落,顾蓁蓁手机震了一下,有人给她发微信。 「顾蓁蓁,学委在寝室为什么不跟我说?看我的笑话,有意思吗?」 顾蓁蓁:「……宋薇给我发微信了。」 「你回她啊,把事情解释清楚。」夏朝颜道,「本来嘛,翘课这么多次,影响毕业就不好了——学委也是关心她。」 「你觉得她会听吗?」 「她听不听是她的事,你说不说是你的事——做事儿不要落人话柄。」 「……」顾蓁蓁认命地去跟宋薇解释。 夏朝颜嘟囔道:「刚才学委过来的时候忘记问了,也不知道这次班级活动准备去哪儿来着。」 「我昨天听一一说了,十有八九会去九凤山。」 「冬天去九凤山啊……滑雪?看雪景?」 「雪景,滑雪,烧烤,篝火晚会,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夏朝颜怕热又怕冷,「我觉得窝在家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就挺好了。」 「没追求。」顾蓁蓁对她表示鄙夷。 「没追求的人是最幸福的。」夏朝颜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你还年轻,不懂这个道理。」 顾蓁蓁:「……」这语气怎么和她外婆一个样? …… 下午下课后,夏朝颜先去超市买好慰问品,站在路边等霍清珣开车来接她。 一辆奥迪小车停在他面前,车窗放下,露出男生含笑的脸。 静静瞥了他一眼,夏朝颜果断拎着东西往边上挪了几步。 「哎?夏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蒋华综急急喊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夏朝颜不看他,「我男朋友来接我的。」 「男朋友啊?」蒋华综笑道,「让女孩子一个人在路边等着,这男朋友太不称职了。」 关你屁事?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被夏朝颜强行咽了回去——这种人不能理他,越理他,他越是来劲儿。 「你男朋友什么时候来?不来的话我可以送你。」 「蒋少不是出去玩了吗?怎么在这里遇到了?」压下骂人的冲动,夏朝颜笑眯眯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薇不是有课嘛,所以提前回来了。」 「宋薇?宋薇是你什么人?」 「……」宋薇是他女朋友,夏朝颜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薇是你女朋友吧?」夏朝颜冷冷道,「蒋少,我是你女朋友的室友,但凡有点智商和情商,还请你离我远一点。」不说清楚,这人肯定死缠乱打,「而且,我对倒贴的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话说得难听,蒋华综自以为迷倒万千女生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咳咳,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满腔的怒火冲到头顶,蒋华综努力把语气放温和,「我对你并没有……」 「别告诉我你对我这么殷勤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意思?」抢了他的话头,夏朝颜咄咄逼人,「更别告诉我,你对我有意思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夏家的小姐?蒋少,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这人连着两次见面都在诋毁霍老师,反正撕破了脸,她也不怕说话难听。 「夏小姐,我……」蒋华综还想辩解。 「霍老师!」先前还一脸冷漠的女生突然变了脸,她踮起脚挥挥手,拎起地上的慰问品疾步往他车后方走去,直接把他扔在了原地。 通过后视镜看到她拉开别克的车门坐了进去,蒋华综的拳头狠狠砸在方向盘上。 「不就是个大学老师嘛,还真把他当成宝贝了!没见过世面的贱丫头!」 没和霍清珣说自己遇到室友男友并把对方骂了一顿的事,夏朝颜戳了戳车子挂着的平安结,疑惑道:「霍老师,我记得你还有一辆玛莎拉蒂吧……」比起她的二哥哥夏云轩,霍清珣的车算是非常少了。 「去学校,开那辆车不方便。」霍清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会暴露身份。」 「还会招蜂引蝶。」夏朝颜道,「你现在就已经很招蜂引蝶啦!」 「……」霍老师明智地选择沉默。 夏朝颜哼唧一声,嘟囔道:「霍老师,那个陶婉老师还有联繫你吗?」 「她没有我的联繫方式。」这个问题不能沉默,霍老师慢悠悠地解释,「而且,我们不熟。」 「不熟?」夏朝颜秋后算帐,「她叫你『清珣前辈』,你们怎么会不熟?哼!」 「那你还叫我『霍老师』,是不是意味着在你心里,我和带你课的那些老师没什么区别?」某人十分厚脸皮的偷换概念。 「当然不是!」明知道他在打太极,偏偏她吃这套,「我最喜欢霍老师,任何人都比不上霍老师。」 「嗯,我也最喜欢你。」他顺着她的话接道,「比任何人都喜欢。」 额,霍老师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腔滑调的了!女孩子很是受用地捂着滚烫的脸,傻笑。 「陶婉是我在国外读书时同校的学妹,那个时候我并不认识她。」她不追究,并不代表不需要解释清楚。很多时候,矛盾就是因为这种小问题累计而成的。「归国后在槿大遇到纯属偶然,她说我从混混手下救过她,但我对这事儿真的没什么印象。没认识你之前,她约过我几次,被我拒绝了。后来,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那天遇到你……」 其实陶婉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事儿,她纯粹是觉得逗他很有趣,才会问起关于陶婉的事,没想到他会这么耐心地跟他解释。夏朝颜感动得泪眼汪汪:「霍老师,没关系的。别说她和你不熟,就算你脚踩两条船,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霍清珣:「……」我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 根据请柬写明的地址,顾蓁蓁和程雨唯停在了一个小区前面。 「等等,这小区……」程雨唯毕竟是跑新闻的,对这个地段还算比较熟悉,「邀请你的那位朋友挺有钱啊。」 立于市中心的世外桃源,皇城。 「应该吧……」顾蓁蓁不确定地回道。 「嘛,看这个请柬也能猜出来。」程雨唯把请柬在她面前晃了晃,「檀香熏制,花纹是水印印刷,名字全部是正楷手写……啧啧,这人讲究得很。」 也刁蛮得很。顾蓁蓁在心里补充。 两人聊着,按照地址往里面走,很快到了别墅门口。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在看到满大厅的群魔乱舞后,顾蓁蓁和程雨唯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去,你怎么没告诉我是化装舞会?」程雨唯抓狂——别人画着浓妆戴着面具,就她们两个素面朝天,穿着小礼服来了。 「额,我忘了,对不起啊。」顾蓁蓁小声道歉——本来就是临时做的决定,她还真没怎么上心。 突然闯进来两个异类,昏暗的灯光下,很多人转头看向她们。 和一个男生打得火热的周梦鸽看到两人,立刻扔了男舞伴快步迎上来。 「欢迎,顾学妹,这位是……」女生戴着白天鹅面具,遮住了大半边脸,露在外面的嘴唇挂着温柔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可亲。 「这是我的同学,程雨唯。」顾蓁蓁介绍。 「哦,程学妹,欢迎欢迎。」周梦鸽打量了两人一瞬,问道,「夏学妹没和你一起来吗?」 「朝颜有事,待会儿过来。」 「这样啊……」周梦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请吧,两位学妹。」 夏朝颜没有来,还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第79章 ,辗转的礼物 馥郁的香味在空气里浮动,暖色的灯光下,雕刻着石蒜的木盒子上有光华轻轻流转着,凝成一点。 夏朝颜盯着盒子看了很久,终于还是放在了沙发上。 「这是兰姨当年送给我母亲的礼物。」夏朝颜对面,李老闆含笑看着她,说道,「我母亲珍而重之,保管得很好,如今给了你,也算物归原主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老人家这么看重的东西,她随便带走真的好吗? 「你今天能来看望她,老太太已经非常高兴了。」李老闆呵呵笑道,「这盒子就当做老人家给你的见面礼吧。」 「李叔,还请你帮我谢谢李奶奶。」 她来的时候李家人正在吃晚饭,看到她时,李奶奶当场落下泪来。陪着老人家聊了会儿天,老人家只是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从老人怀念的目光中,她能感觉到这位老人和她外婆有着怎样深厚的情意。 临睡觉前,行动不便的老人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了这个盒子。粗糙的手心温柔地抚着盒子,老人眼里再次泛起泪光。 「这是我出嫁时,你外婆送给我的嫁妆……我可能等不到你出嫁了,这东西,你收着,关键时候,说不定可以保你平安。」 「李叔,这盒子你们从来没有打开过吗?」李奶奶说这盒子是保平安的,他们一家过得还算顺遂,所以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 「没有。」李老闆道,「在我们村子,这种磷木盒子,多是养蛊用的。」 「养蛊?」一直沉默听两人聊天的霍清珣接话道,「这盒子里,养的是蛊虫?」 「这盒子不是没打开过吗?」夏朝颜也有问题,赶紧举手,「蛊虫养在里面不会饿死?」 「我对养蛊也是门外汉,我们族里,只有祭司大人和观星使有资格接触蛊虫……」 「祭司和观星使?」霍清珣道,「冒昧问一句,李叔是来自黎疆的葛月一族吗?」 霍家的藏书楼里有各种祖辈留下来的典籍,其中有一些记载了关于华夏边缘一些小村庄的神奇故事,他从小过目不忘,藏书楼里的书看过七七八八,全都记在脑子里。 如今一听到养蛊,最先浮现的就是关于葛月族的传说。 「哈哈,没想到我们族群的名字现在还有年轻人知道?」从年轻一辈嘴里听到村落曾经的名字,李叔很是开心,「不过,这名字也是好多年前的啦,现在那地儿早就没人住了。」 「真的是葛月族的人?」霍清珣道,「我曾经在书里看到过关于葛月一族养蛊的故事,里面有提到一种蛊虫,名殇,以血浇之,可百年不灭……说的,应该就是盒子里的蛊虫吧?」 「对。」李叔拍了拍盒子,怀念道,「这盒子里养的就是殇——传说这虫子靠食鲜血长大,成年后找不到食物就会陷入休眠期,百年不进食也没关系。」 「我外婆怎么会有这个?」夏朝颜疑惑:不是说只有位高权重的人才有资格养蛊吗?外婆怎么会有这样听起来就跟牛批的蛊虫? 「这是别人送她的……」说起这段往事,李老闆有些尴尬,「你外婆当年和观星使家的长子定有婚约,这盒子,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哎?」夏朝颜在脑子里把关系理顺,「也就是说,我外婆把她未婚夫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作为嫁妆转送给了李奶奶,然后还跟着我外公跑了?我去,这也太……额。」说完觉得太不尊重自家长辈,连忙在嘴上拍了两下,补救,「外婆这一生,也太传奇了呀。」 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李老闆无奈道:「这也是为什么兰姨离开村子后,族人会那么恼火的原因——兰姨离开后,我母亲曾带着这个盒子去拜访过那位大人,那位大人说,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所以……」 被自己未婚妻戴了绿帽子,一腔柔情空付,那位素未谋面的大人肯定恨不得砸了这盒子,怎么可能会收回去。 「盒子里的殇现在处于休眠状态,你放着不用理会就好。」毕竟是跟了他们几十年的东西,李老闆耐心交代道,「等你百年时,若是不想传给后人,还请把它放回到黎疆的土地上。」 「可是李叔,你不是说,这蛊虫喝人血的吗?」随便放回去,不是会伤害到很多无辜的人。 「这种虫子有灵性的,不会随便伤人。」李叔不养蛊,说不出到底有什么灵性,但却信誓旦旦地强调它不会随意伤人。「你找个无人的地方把它放了就好。」 不会随意伤人性命?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啊…… 回去的车上,夏朝颜抱着盒子左看右看,最后曲起中指在上面轻轻敲了两下,小声嘟囔道:「霍老师,你不觉得我外婆这事儿做的挺不厚道的吗?」 未婚夫送的定情信物,转头送给了自己闺蜜……这人要不是她外婆,她一定会狠狠吐槽她——果然,人心很自私,一旦涉及到自己的亲人,总会有所偏颇。 「那个年代,你外婆可能是在追求自婚姻自由。」霍老师讲着冷笑话,「你该庆幸你外婆勇于追求,不然哪来的你?」 「也对。」他说的歪理她也能全盘接受,女生十分没有底线地附和道,「我外婆是值得佩服的伟大女性!」 女生再次把盒子捧到眼前,小幅度摇了摇,迅速放在耳边——没动静。 「这里面真的有小虫子吗?」夏朝颜颇为担忧地喃喃自语,「会不会饿死了?要不要打开餵点鸡血给它?」 「我劝你别做无用功。」霍清珣无奈道,「你让一个喝惯了人血的蛊虫去喝鸡血,你觉得它喝得下去吗?」 「它还会挑食?」夏朝颜诧异。 「就算不会挑事,你不怕餵鸡血把它餵变质了?」 「嗯……这么说有道理,那就让它饿着吧。」 女生把小盒子收回到包里,顺手翻出周梦鸽的请柬。 「哟,霍老师,我要去的地方也是皇城呢!」 「要去?」听这语气,她今晚还有别的事? 「昂,一个聚会,和蓁蓁约好了的。」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说这事儿,夏朝颜心虚地拿余光偷瞟他,「地点也在皇城。」 「你最近挺忙啊。」霍清珣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好像自从和我在一起后,你总是很忙。」 「我没有!」夏朝颜委屈巴巴替自己辩解,「就只有这两天有点事,哪里『总是很忙』了?」 「皇城什么地方?」小女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霍清珣决定暂时放过她,「我送你过去。」 「皇城16号。」 「16号?」霍清珣道,「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远呢。」 「我不知道。」 「我送你过去,结束了你联繫我,我来接你。」 「不用,我就进去打个招唿,顺便看蓁蓁她们打架打得怎么样了。」其实就是怕好友被人欺负。 「你们其实是去砸场子的?」什么仇什么怨?若是别人,霍老师肯定要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不过换成了自家小姑娘,霍老师顿时把护犊子表现得淋漓尽致。「要我帮忙吗?」 「不用。」夏朝颜很骄傲,「那种战斗力的女人,我一巴掌就能拍死。」 嗯,这么厉害,倒是不用担心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目光在舞池里扫来扫去,正好撞到这对戴着面具的男女激情热吻,顾蓁蓁尴尬地收回视线,端起一杯橙汁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她对周梦鸽的日常生活没什么了解,但这种化装舞会,就算没参加过,也在电视里见过——年轻的男男女女借用面具和浓妆,掩饰外貌,掩饰身份,试图在一群不是真面目的异性中寻找到真爱……或者一夜情的对象。 周梦鸽不知道熘到哪里去招待她的朋友们去了,不然顾蓁蓁一定要拉住她问清楚。 ——这是社团聚会?你参加的是什么社团?我参加的社团怎么没有这种类型的聚会?如果有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脱单了…… 当然,只是这么想想而已。 这么想着,人群里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唿,顾蓁蓁和程雨唯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人堆里,女生摘下了面具,搂着男生的脖子,毫不犹豫把把嘴唇贴了上去。 男生似乎有些害羞,手指扶在她肩膀上,迟疑着,最终没有推开她。 「连逸学长……」男生没有戴面具,干干净净,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她看到他,隔着人群,和另一个女生拥吻,明明一再告诉自己死心,可是……还是好难过。 「蓁蓁?蓁蓁!」顾蓁蓁这样子,程雨唯心里明白了大概,她嘆了口气,握紧顾蓁蓁的手,「蓁蓁,我们回去吧,这里真没什么意思!」 「好。」女生哽咽了一句,站起身。她急着逃离这里,没注意绊到桌子一角。桌子被突如其来的外力带动,上面放着的果盘饮料酒水哗啦啦摔了一地。 玻璃接连不断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盖过了音乐,和起闹人群的欢唿声——同一时间,所有人齐齐看了过来。 顾蓁蓁狼狈地挽着自己的裙子,裙摆被饮料淋湿,湿哒哒地滴着水。程雨唯扶着她的胳膊,俯身检查她有没有被玻璃划伤。 认出顾蓁蓁,连逸放开周梦鸽,拨开人群,快步走到女生身边,帮她把周围的玻璃碎片清干净。 「顾学妹。」提着她的裙子,把膝盖以下的布料拢在一起拧干,温声问她,「没受伤吧?」 「没事。」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顾蓁蓁尴尬地扯起嘴角,从连逸手里拎回自己的裙摆,「麻烦学长了。」 周梦鸽紧跟着连逸走了过来。女生挽着青年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倾身拦在两人之间,关切地说道:「蓁蓁,这衣服弄脏了,我带你去换件干净的。」 说完,不等顾蓁蓁回话,她松开连逸,拉住顾蓁蓁的手,对着其他人笑道:「我带学妹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大家继续,玩得开心!」 中途小小的意外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兴致,很快,宴会厅里的男男女女们重新开始他们的狂欢。 「学姐,我和朋友准备回去了,真的不用麻烦你。」顾蓁蓁推辞的话没说完,周梦鸽扣紧她的手臂,笑道,「学妹跟我客气什么呢!」她回头对程雨唯和连逸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带学妹去换身衣服。」 没有多想,连逸点点头,对顾蓁蓁道:「你这一身衣服出门也不方便,先去换一件干净的吧。」 两人都这么说了,顾蓁蓁没法,只能跟着周梦鸽往二楼衣帽间去换衣服。 两人前脚刚走,夏朝颜素面朝天地沖了进来。 「哇!」女生被眼前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学委,你们真的打起来了?」 「说什么呢!」程雨唯没好气地说道,「蓁蓁不小心带翻了桌子。」 「哦哦。」夏朝颜避开清扫的人员,走到程雨唯身边,跟联繫打招唿,「连学长晚上好呀。」 「晚上好。」连逸道,「没想到学妹们会过来,不然可以顺路一起。」 「是周学姐专门邀请的哦。」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夏朝颜笑道,「周学姐说,是他们社团的聚会,连逸学长也会带朋友过来……连逸学长,你的朋友呢?」 「……」他什么时候说会带朋友过来?要不是周梦鸽缠着他撒娇,他连这种聚会都不愿意来。 「看来连逸学长的朋友没有来啊。」夏朝颜一派天真地说道,「真是太不给学长面子了!下次遇到,我替你教训他们!」女生瞟了眼不远处沙发上啃来啃去的男女和周遭一堆起闹看热闹的人,无语地撇撇嘴,「不过这种『社团聚会』,一般人都hold不住,也只有学长学姐这样的奇人可以。」 明知道她在暗讽,连逸却只觉得哭笑不得,完全生不起气来。 他出生在传统的书香世家,父母都是老师,对他的教育也偏向保守,早在和周梦鸽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想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 不过不可否认,女生身上有种明艷的生动的朝气,这也是当初他注意到她的原因。 男生这么好脾气,夏朝颜不好意思继续怼他。 她本来对连逸印象不错,上次电影院一遇,她和周梦鸽结下樑子,顺带着,对连逸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女生无所事事地看着保洁人员清理垃圾,灯光明灭下,她的目光忽然停在了一处。 女生绕过保洁人员走到桌子边蹲下,俯身细细看了一会儿,伸手把桌子一角的白纱捻起来——薄薄一片布料,周边还有脱落的线头,显然是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 「学委,」夏朝颜把布料递到程雨唯面前,问道,「这是蓁蓁衣服上的吗?」 程雨唯左看右看后,点头:「是——估计刚才就是裙子不小心挂到桌角上才把东西弄翻了的。」 「不小心?」这个角度,如果是坐在沙发上,怎么不小心也不会把裙子勾到那上面去吧?「蓁蓁去哪里换衣服去了?」 「二楼。」 「我去看看。」 二楼,进了房间,周梦鸽一改刚才的热情,冷着脸甩开了顾蓁蓁的手。 「那边是衣帽间,你自己去挑一件吧。」女生抬着下巴指了指,鄙夷地说道,「别磨磨蹭蹭的,我还急着下去招待朋友呢!」 「不用了。」她想装贤良,她却没心情陪衬她,「学姐下去忙吧,我直接回去就好。」 「让你挑你就去挑!」周梦鸽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就是想引起连逸的注意力吗?现在连逸在下面等着,你要是还穿这身衣服下去,连逸还不得误会我?顾蓁蓁,你要点脸好不好?」
第80章 ,仗势欺人 听完周梦鸽的嘲讽,顾蓁蓁无言以对。她自认为对连逸没有什么龌龊心思,也从来没想过去撬墙角。今晚发生的事就是个意外,但是这个意外过于巧合了,怨不得周梦鸽多想。 「周学姐你误会了,今晚的是真的只是意外。」 「意外是吗?」周梦鸽道,「既然是意外,那你就快点去把衣服换了,别在这里矫情,给谁看呢?」 「学姐你很讨厌我对不对?」 「如果有人觊觎着你的男朋友,你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说笑笑?」 「周学姐,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专门邀请我来参加聚会?」顾蓁蓁不明白这女人的脑迴路是什么走向,讨厌一个人,难道不是该眼不见心为静吗?她却偏偏去邀请她来参加聚会,给自己添堵? 「因为连逸喜欢啊。」周梦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度,温柔,明媚,开朗……连逸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因为连逸学长喜欢,她把自己伪装起来,在他面前装出和自己本来性格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不累吗? 她自问做不到这个地步,也不禁佩服她——她一定很喜欢连逸学长,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顾蓁蓁不再多说,推开衣帽间的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回头,所以自然没有看到,在她推开门的瞬间,周梦鸽脸上陡然放大的笑容。 夏朝颜快步上了楼,沿着房间一个一个看过去,途中遇到躲起来翻云覆雨忘记锁门的人,女生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后,继续往前面房间走去。 她找到周梦鸽的时候,顾蓁蓁已经进了衣帽间。 她推开门的瞬间,女生不耐烦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发现是她后,原本兴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流露出几分慌乱。 「周学姐,我朋友呢?」夏朝颜平復着唿吸,冷声问道。 「夏学妹这么急做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周梦鸽看了眼跟在她身后上来的连逸和程雨唯,挤出温柔的笑容,「顾学妹在里面换衣服呢。」 「换衣服?」夏朝颜悠哉悠哉地走到衣帽间门口,回头对周梦鸽笑了一下,毫不犹豫,一脚踹在门上。 木门应声而来。 与此同时,里面刚脱衣服的顾蓁蓁吓得失声尖叫。 「别叫了,是我。」夏朝颜快步进屋,随手扯下一件衣服把女生裹住,「出去。」 「什、什么?」隔着松垮的木门看到外面目瞪口呆的连逸,顾蓁蓁红着脸,不解,「朝颜,我的衣服还没穿好。」 她身上的礼服没来得及完全脱下,朝颜又裹了一件在外面,这么狼狈怎么好意思出去? 「去外面换。」夏朝颜说着,不由分说把顾蓁蓁推了出去。 女生灭了衣帽间的灯,打开手机灯顺着墙壁一路摸索翻找,插座,衣柜,衣架,衣服——最后女生停在了衣柜最上层的鞋盒前面,勾唇笑了。 「夏学妹这是做什么?!顾学妹衣服还没穿好呢!」眼看着她停在那里不动了,周梦鸽唿吸一窒,干笑道,「快别胡闹了……」 「周学姐……」夏朝颜从小梯子上跳下来,看向周梦鸽,「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呵呵。」本能地觉察到危险,周梦鸽往连逸身边靠过去。 「你不知道?」夏朝颜拍拍手,走到周梦鸽面前。 女生微微笑着,柔声说道,「可是连学长告诉我,你知道呢。对不对,连学长?」 在周梦鸽惊疑不定地看向连逸的瞬间,夏朝颜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同时勐地抬膝,重重撞在她的肚子上。 「哇!」女生痛唿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让你知道!」粗暴地扯着周梦鸽的头髮把她往衣帽间里拉,同时对程雨唯道,「学委,帮我拦着连逸学长!」 「哦!」程雨唯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挡在了衣帽间门口,堵住了入口。 「夏学妹这是做什么?!」连逸跟着追到门口,被程雨唯拦住去路,「你……」男生话没说出口,便被夏朝颜接下来的动作震慑在原地。 衣帽间里,拽着周梦鸽的头髮把她按在地上,夏朝颜熟练地反剪着她的双手,用膝盖抵着她的后背,任凭女生疼得尖叫,也没有放轻力道的意思。 「学姐,你还是不知道,对不对?」单手扣住她后背的衣服,夏朝颜冷笑道,「还是说,学姐觉得偷录别人换衣服是很有意思的事?」「嗤」一声,礼服柔软的布料在她指尖裂开。 「你做什么?!夏朝颜!夏朝颜!住手!」女生的尖叫声混合着哭声,在狭小的衣帽间里迴荡着。 「你不是喜欢拍吗?我让你好好体验体验!」抓着她的头髮把她扔在地上,夏朝颜跨坐在她腰背上,嘴上悠闲地说着话,动作却非常迅速,转眼把女生扒得一干二净。 「夏朝颜!你这个神经病!神经病!」头皮被撕扯着,火辣辣的疼,她都要担心夏朝颜会把她的那戳头髮拔下来。护了头髮护不了赤裸的身子,从小到大没被人欺负过的千金眼泪煳了满脸——这女人是个疯子!神经病! 「我神经病?」衣服扒干净后,女生拍拍手站起身,一脚踩着女生的肩膀,抬手扯下了衣柜上的东西,扔在女生面前,「麻烦周学姐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 「够了!你们闹够了没?!」被夏朝颜的举动惊呆的连逸总算回神,他淡淡看了眼张着手臂挡在门口的程雨唯,压抑着怒火的眼神成功让程雨唯怯怯地收回手,退开一条缝。 快步走过去拨开夏朝颜,捡起一件衣服裹住周梦鸽,连逸眼神很冷,看向夏朝颜:「只知道夏学妹对男生动手毫不留情,没想到对女孩子也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夏朝颜把滑到前额的头髮捋到脑后,冷笑道,「早知道学长情商不高,如今看来智商也不怎么样嘛!」 「夏朝颜!欺负人很有意思吗?!」有了依靠,周梦鸽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我是出于一片好心,什么人会自己在自己衣帽间里装摄像头?这不是有病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受害者?我也很委屈!你倒是厉害,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你以为你是夏家的小姐我就会怕你?!我告诉你……」 「哟,学姐挺能说呀。」女生双手抱拳,指骨捏得咔咔作响。 一个动作,成功让周梦鸽闭嘴。 「连逸,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人也打了,夏朝颜干脆做彻底。女生在衣帽间里兜兜转转,衣服鞋子柜子檯灯,能撕的撕了,能砸的砸了……一边动手,还一边大气不喘地骂人。 「连逸,你以为自己是白马王子吗?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双商餵了狗的臭青蛙!」 「是,顾蓁蓁那个蠢女人是喜欢你,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明明已经有女朋友,却不知道避嫌,让你女朋友去邀请顾蓁蓁来参加这种聚会,怎么?想趁机睡她?还是想吊着她脚踩两条船?」 「还有你,周梦鸽,你明知道顾蓁蓁喜欢你男朋友,你还专门去把顾蓁蓁邀请过来?想给你男朋友出轨的机会?想试探你男朋友的忠诚度?还是想在顾蓁蓁面前炫耀以此来打击报復?」 「我一直觉得奇怪,你为什么非要邀请顾蓁蓁,甚至被我冷嘲热讽后还能厚着脸皮把请柬递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个?」 女生踩着摄像头,一点点撵着,小小的金属仪器被她踩成二维平面。 「偷拍了她换衣服的视频后,你准备怎么办?拿着这些视频去威胁她,让她远离连逸?哈哈,你幼不幼稚啊学姐?」 「哦,刚才你说这摄像头不是你装的?那可真是奇怪了,你周大小姐的卧室,衣帽间这么私密的地方,居然能被人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安装个摄像头?能做到这点,我想,大概也是你的亲近之人吧?难道是连逸学长?还是说,你还有别的亲近之人?亲近到可以带回房间滚床单的那种吗?」 「你,你血口喷人!」 「我就血口喷人了,怎么滴?」夏朝颜一副有恃无恐的欠扁样子,「你有本事就去夏家告我一状,没本事就抱着你的男朋友委屈地哭去吧!」 夏朝颜说话的时候,连逸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女生说得这些,他都全盘接受。 顾蓁蓁裹着周梦鸽的衣服站在不远处,直到夏朝颜骂完人出来拉着她走人,她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有多危险。 她不是夏朝颜,她没有夏朝颜的魄力和勇气,如果周梦鸽真的那视频来要挟她,她会怎么做?除了屈服,她还能怎么做? 女生紧咬着嘴唇,僵硬地活动着双腿,努力跟上夏朝颜的步伐。 周学姐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连逸学长还是护着她……或许,她真的该死心了。 「那个,朝颜,你怎么知道那里面有摄像头?」程雨唯还处在震惊的状态,「太厉害了……」 「我猜的。」 「猜的?」 「蓁蓁礼服就那么两件,而且全是长裙,我看了一下那个布料和桌角——那个拐角的地方,再怎么大幅度动作也不可能把礼服挂到上面去,除非有人趁她不注意,故意这么做。这么猜测,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礼服带翻桌子,打翻各种酒水饮料,弄脏衣服,尽地主之谊带客人去换衣服……我只能想到摄像头。当然,在房间里下点迷药安排个男人强暴她也是可行的,就是风险太大……」 「额……」这学妹想得真多。 「其实我也不能肯定,只不过因为刚好蓁蓁去换衣服了,而且还是周梦鸽带去的——相信我,以我和周梦鸽仅有的两次接触,她绝对不是那种乐于助人的小天使,更何况被帮助的人还是她的情敌。」 「那如果真的是蓁蓁不小心挂上去的呢?」这次找出了摄像头,要是没找出来…… 「没找出来,说句对不起退出来不就好了,学姐那么『温柔善良』的人,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夏朝颜道,「我这个人,能屈能伸。」 「嗯……」程雨唯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佩服!」她在兼职期间见过一些被骚扰却又无能为力的女孩子,她心里很清楚,今晚如果顾蓁蓁被偷拍,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所以哪怕周梦鸽被打得那么惨,她也丝毫不觉得同情。 「朝颜,这位学姐做这么多,就为了算计蓁蓁?可要是蓁蓁今晚穿牛仔裤来呢?」 「只要想算计,一整晚,总能有机会,要弄脏衣服还不简单吗?」夏朝颜悠然地说道,「反正,只要能把蓁蓁带到衣帽间换衣服,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也对,蛋糕啊酒水啊泳池啊,哪里都能弄脏衣服……」程雨唯喃喃道,「不过我看那个学长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吧?」 「不知情又怎样?」 程雨唯:「……」你刚才骂他骂得很难听啊! 「蓁蓁今天遇到的麻烦,都是因为连逸那个蓝颜祸水!管不住自己那个疯狗样到处乱咬人的女朋友就算了,明知道女朋友有问题,还巴巴护着她,呵呵,给谁看呢?」 若是平时,朋友这么说连逸,她一定和那人绝交。可是今天夏朝颜这么说,顾蓁蓁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知道,朝颜不是真的想骂连逸学长,她想骂她,把她骂醒——她也想快点醒过来,可是她一醉醉了五年,哪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把顾蓁蓁和程雨唯送回到学校,夏朝颜跟着霍清珣再次回到皇城一号。 车上三个女生的时候,霍老师还会找些话题让后座的两人不至于感到拘谨,等回来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霍老师一路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直到进门,他直接把她扔在客厅,自己先上了楼。 「……」夏朝颜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一时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他们在一起时间不算长,他再怎么生气也只是虎着脸教训她两句,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拿她无可奈何。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楼上的霍清珣很快又下来了。 青年走到沙发边坐下,把手里的医药箱放下,拍拍身边的位子。 「过来。」 霍老师和她说话了?夏朝颜挪到他身边坐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讨好地望着他,只差没谄媚地摇尾巴。 「霍老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不要生气?」青年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夏朝颜努力想了半天,摇摇头。 青年再次垂下眉眼,一副不想看到她的样子,她甚至听到他活动手指骨头的轻响。 女生一咬牙,直直趴到他腿上,大声道:「霍老师,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太笨了,你揍我一顿吧!」 说完,紧闭上眼睛,视死如归。 「你……」每次只会耍赖皮,青年真的恨不得揍她一顿,然而最后也只是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下,「起来,我看看你腿上的伤。」 「伤?」夏朝颜手脚并用地坐起身,把两条腿搁到他腿上,笑,「我没受伤……」 青年小心地剪开她的裤脚,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成功闭嘴——右腿小腿外侧被磨破了一层皮,伤口面积不大,她真的完全没感觉到。 「这叫没受伤?」霍清珣一字一顿地问道。 夏朝颜摸了摸鼻子,选择闭嘴——直觉不管回答什么,都会被骂。好吧,不回答也会被骂……反正难逃被骂的命运,不如留着力气卖萌。
第81章 ,一起洗白白吗? 上完药后,霍清珣再次把她扔在了沙发上。男人提着医药箱上楼,她本来以为他会再折回来教训他,谁知等了半晌,没等来人。 「霍老师这次好像真的挺生气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女生立马跛着一条腿蹦上楼。推开房门,房间里没人……嗯,浴室里有水声,应该在洗澡。 浴室门是磨砂玻璃,厚重的花纹隔断了她的视线,女生单脚跳到门口,趴在门上努力往里面看——除了朦胧的人影,什么都看不清。 女生泄气:她和霍老师一个房间睡了这么久,别说负距离交流,她连霍老师的睡衣都没成功扒下来过。 好气哦。 女生干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地毯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磨砂玻璃门发呆。 霍清珣拉开门,险些一脚踩在女生身上。 「霍老师……」小姑娘仰起头看着他,深闺怨妇似的幽幽说道,「你洗完澡啦?」 「咳,你坐这里做什么?」霍清珣扶额——哪有守在浴室门口等人的? 「霍老师,你不喜欢我!」幽怨的少女忽然化身撒泼的大妈,只差没在地上滚来滚去,「你都不想睡我!你一定不喜欢我!」 她俯身趴在地毯上,呜呜控诉:「这么久了,我连洗白白都没机会和霍老师一起,你还凶我,哇!」 「……」为什么觉得她无理取闹的样子挺可爱的?霍老师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掩饰自己扬起的嘴角。 「霍老师……」哭诉够了,她拽着他的睡袍下摆,汪汪着泪眼,委屈巴巴说道,「我想和你睡觉!」 「你不是一直和我睡着吗?」霍清珣掐着她的腰把她举起来,不自觉察地拧了下眉头:怎么这么轻?看她平日里吃的不少,为什么没长肉? 霍老师忧心忡忡:这个重量,出门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吧? 身体腾空的失重感让她莫名心慌,女生张开双手往他身上扑,青年顺势把她抱进怀里。 「霍清珣。」她挂在他脖子上,漆黑的眸子怔怔望着他,垂着嘴角,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 「我吗?我应该,比你所能想像的,还要喜欢你。」他的黑瞳里,满满地映着她的影子,低沉的声音和窗外缱绻的月光融在一起,似比这夜色还要温柔了几分。 他一句话,无理取闹的女生瞬间安静。 夏朝颜呆呆看着他,鬼使神差往上爬了爬,仰头咬在他的嘴唇上。 她对喜欢和爱的表达一贯明确,因为喜欢他,所以想得到他,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床榻上的欢愉只是相爱后顺理成章的行为,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 她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明确,霍老师肯定也能明白她的想法,可他就是不让她如愿,浅尝辄止的触碰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掩埋的欲望只会在男人温柔的安抚下越烧越旺。 这……大概就是欲拒还迎的魅力所在?女生报復似的咬住青年的下唇,看着青年微微睁大的眼睛,她一把推开他钻进浴室。 「我要洗白白了,霍老师要一起吗?」隔着门,她不怕死地发出邀请,「我可以帮你搓背哦……」 「……」青年按着被咬破的嘴唇,不想理会她。 …… 槿城市一中实行的是封闭式管理,外来人员不允许入内,上课期间学生也不允许随意出校门。在这样的强压下,一月一次的休息日几乎成了所有学生的狂欢日。 和室友约好了一起逛街吃饭,夏悦溪早早地起床,日常跟林祁道早安。 最近这段时间林祁工作比较忙,一般消息发出去以后,隔好久才能收到回信。 时间一久,原本还有些怨言的夏悦溪也慢慢习惯了。 天气转凉后,离学校最近的新光百货各个专柜开始陆续上新,五楼的美食广场新换了几家店铺,不想走得太远,这里便成了最好的休闲场所。 「我听说五楼的美食广场新开了一家餐厅,味道特别好!我们去那里吃中饭吧?」 「我觉得上次吃的那家日料也挺好的。」 「可是我想吃麻辣烫……」 女生话没说完,被其他三人齐齐鄙视。 「没出息,学校的麻辣烫还没吃够吗!」 「……」 「对了悦溪,你不是说你家里人给你那位回家没多久的姐姐举办了生日party吗?玩得开心吗?」 夏悦溪在学校很是低调,室友对她家里的情况都不了解,因她平日里花钱爽快,她们也只猜测着她家境应该不错。 刚开学时她在寝室吐槽她家人把她失散多年的姐姐接回家,还要给那位陌生的姐姐举办生日party……女生那时的语气很是不满,此刻有人想起,便随口问了一句。 问完没有得到回答,三人才发现夏悦溪没有跟上来,忙回头找人。 夏悦溪就在他们身后不远,躲在墙壁的拐角,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脸色惨白。 「悦溪?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听到她们的声音,女生低着头慢慢向她们走近。 「我没事,我们去吃饭吧。」没有解释自己刚才的怪异举动,夏悦溪哑着嗓子说道。 「走吧走吧,饿死了。」室友没有发现她的勉强,挽着胳膊往五楼去了。 四楼女装休息区,林祁看了眼手錶,脸上的不耐烦更加明显。 今天是迟静怡生日,她提出让他陪她来买套衣服。在一起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今天日子又这么特殊,他没多想点头同意。 不过女人挑衣服真是麻烦,这都快一个钟头了,她到底还要试多久? 女子的高跟鞋在木质地板上敲击出清脆的哒哒声,她跟着导购员一路看下来,余光漫不经心地瞟向外面——呵呵,躲起来了吗?真是没用,遇到这种情况,难道不该冲过来质问几句? 没想到女孩是这种反应,迟静怡顿觉无趣——主人还一再交代她要小心,她以为对手有多难对付,没想到……真让人失望。 直到拐角处的少女被室友拉走,女人露出一起淡淡的笑,把手里的衣服递还给导购员,到休息区拉起林祁,笑道:「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 「衣服挑好了?」 「试了几件,没什么喜欢的。」 「去世纪广场看看?」今天她生日,林祁收敛了不耐烦,语气温和。 「不用了,你今天能陪我出来,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女人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们去吃饭吧,我已经定好了餐厅。」 「好。」在她鼻尖轻轻颳了一下,林祁低声笑道,「你的生日,你做主。」 五楼电梯口,女生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真的是林祁哥哥,她没有眼花,林祁哥哥带着另一个女人在逛商场。 那女生是谁?是他的朋友吗?还是什么亲戚?女生努力寻找理由说服自己,楼下,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妆容精緻的女生顿时笑得花枝乱颤,最后踮脚在他唇边印上一个吻,他没有拒绝,只是宠溺地搂紧她的腰,相携离开。 强忍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手背上,夏悦溪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林祁哥哥……她想叫他的名字,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既然他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还要给她希望,让她以为她在他心中是唯一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许她未来? 她想大声质问他,如果他承认了,她还可以狠狠甩他一巴掌,然后转身潇洒地走开。 她是夏家的千金,是父母亲人从小宠到大的小公主,凭她的长相和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她才不稀罕区区一个林祁…… 可是,偏偏,她就是稀罕他,她就是喜欢他,一碰到和他有关的事,她就会乱了心神失去分寸。 对,她就是个胆小鬼,眼看着未婚夫搂着另一个女人离开,只敢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 夏悦溪出去一趟回来后情况不对劲,叫了酒一个人默默喝了起来,不管她们问什么都只是摇头。很快,女生醉倒在桌上,举着酒瓶子嘟囔道:「林祁就是个坏蛋,骗子,就会骗我这种白痴,对,我就是个白痴……」说着,又开始嘤嘤的哭。 在座三个女生面面相觑,终于确定室友喝醉了,而且,酒品不怎么好。 …… 接到微信消息的时候,夏朝颜正把霍清珣按在椅子上进行一些小情侣间的互动。亲吻的间隙,青年准确无误地抓到书桌上振动的手机,拦在女生眼前。 「你有消息……」霍清珣微喘着气,把女生推开了些,无奈道,「边上玩去,我还要改论文。」 「……」被打扰了兴致的夏朝颜依依不捨地从青年腿上爬走,忿忿点开微信,惊疑不定的「嗯?」了一声。 看完后,女生撸起衣袖,咬牙切齿地笑道,「我看上次下手轻了些,那混蛋还没尝到苦头!」她说,「霍老师,我先出一趟门,你改完了论文我们电话联繫。」 不等他回答,她气势汹汹地出了书房。很快,夏朝颜换了身轻捷的衣服,拎着包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悦溪的大姐姐吗?我是悦溪的室友,悦溪现在喝多了酒,我们不能带她回学校,你方便过来接一下她吗?」 「你们在哪里?」 「新光百货五楼。」 「悦溪喝醉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就听她一直在念叨『林祁』『喜欢别人』之类的话。」 林祁喜欢别人?这意思是说林祁出轨了,对吗?不对,两人还没结婚,林祁就算和别的女人纠缠,那也不是出轨,而是噼腿。也不对,两人虽然没结婚,但是已经订婚了……哎呀,好复杂,不管了,这种贱人,先打一顿再说。 赶到新光百货,在小女孩们的帮助下,把夏悦溪扶到隔壁酒店房间,夏朝颜给三个小姑娘一人买了杯奶茶表示感谢。 「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悦溪这丫头被爸爸宠坏了,遇到一点小事就喜欢闹情绪。」 「不麻烦的,悦溪平日里在学校很照顾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对了,你们怎么想到给我发消息?」 「我们本来想问悦溪家里人的联繫电话,结果悦溪自己在微信里翻出了姐姐你的对话框,我们就给姐姐发消息了。」 「哦,这样啊。」 「朝颜姐姐是槿大的学生吗?」 「嗯。槿大新闻专业。」 「哇,我的目标就是槿大,说不定明年就成了朝颜姐姐的学妹呢!」 「哈哈,我在槿大等你哦,加油!」 聊着天到了酒店门口,夏朝颜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把三人塞上车,殷切地嘱咐了一番,站直身子拍了拍车顶,目送计程车离开酒店。 在外人面前,她一贯懂得伪装自己,无论是扮作知心大姐姐还是温柔的学姐,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压力。 不过小女孩们一离开,女生顿时沉下脸,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和怒火。 雨风带着凉意扑在脸上,路边的梧桐树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一场秋雨一场寒,夏朝颜看一眼南边天空飘过来的云层,决定在这场雨到来前处理完该做的事,回家给霍老师准备晚饭。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刚回到夏家时,周管家给她准备了所有和夏家交好的世家资料,林祁的基本资料也在其中。 电话想了很久才被接起,男人的声音含煳不清:「夏朝颜?你打我电话做什么?」 「呵呵,当然是为了打扰林先生你的好事咯!」这沙沙哑哑的声音,不是在滚床单就是在滚床单的前戏里,夏朝颜呵呵笑道,「林先生,是不是觉得我们夏家的女儿满足不了你,所以赶着在外面卖身呢?嗯?」 「夏朝颜!」女生措辞不雅,林祁很想大声骂回去,然而看了眼身边的迟静怡,到底心虚,「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吗?我挂了。」 「这么急着挂电话?」 「我可不像你这么闲!」 「哈,林祁,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你难道真的不觉得奇怪吗?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和其她女人逛街吃饭接吻上床安排得天衣无缝,可以瞒天过海?」 电话那端男人唿吸陡然一窒,她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很快,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看到了?」 「对呀,看的一清二楚,而且,还拍了照片——高清,无码,连那女人的假睫毛有几根都拍的一清二楚。」 「……」这话似真似假,林祁不敢轻易冒险,「你想怎么样?」 「林祁,经过今天的事,我觉得你一点也配不上夏悦溪,不过奈何她喜欢你,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找她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她选择原谅你,这事儿我不会再管;如果她执意要取消婚约,也请你不要为难她。」 「就这么简单?」 「对。」那个笨女人十有八九会选择原谅,「但是,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欺骗她欺负她或者威胁她,我能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身败名裂。」 她说这话并不是空口无凭,就算她现在手里没有所谓的照片,但她知道一个林家人和夏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挖掘出来,别说林祁,整个林家很可能都会风雨飘摇。
第82章 ,一而再 挂了电话,林祁阴沉着脸,摸出香菸叼在嘴里,一旁的迟静怡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视线看向墙壁上「禁止吸菸」的提示。 林祁拧眉,还是自顾自点燃了香菸,狠狠吸了一口,总算把烧到头顶的火气压了下去。 「怎么了?」她隐隐听到了些,来电的是个女人,说话语气颇为强势,似乎说的是他俩的事。 「我们被夏朝颜看到了。」林祁一根烟很快抽完,他把菸头在水杯里按灭,随手倒进垃圾桶,沉声道,「我们……可能要分开一段时间。」 「夏朝颜?」迟静怡疑惑,「是你未婚妻的那位姐姐?」 「对。」想起上次被她踹肚子的事,林祁恶狠狠道,「贱丫头,居然敢威胁我,总有一天,我会……」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近乎喃喃自语。 迟静怡没听他说什么,她只是觉得奇怪,但很快又恍然:夏悦溪不敢自己来找他们,所以让自己的姐姐出马?夏朝颜……她所知道的资料里,对夏朝颜的介绍甚少,只知道她是夏家的大小姐,六岁走失,十九岁被寻回。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她以为对方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野丫头,如今看来,这个夏朝颜要好好调查一下。 「没关系的。」这个时候不能多做纠缠,迟静怡轻轻抚着林祁的胳膊,把自己的贴心懂事发挥到了极致,「你去跟你未婚妻解释一下,就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想,夏家小姐应该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不会责怪你的。」 这话要是被夏朝颜听到,夏朝颜肯定会给她一个大嘴巴子——怎么?责怪未婚夫噼腿的女人就不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了?敢情女人的善解人意成了男人出轨求原谅的理由? 「嗯,我倒是不担心悦溪。」那丫头有多喜欢他他心里清楚,只要他开口,她肯定不会怪他。他担心的是夏朝颜,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拳脚相加的女人,能有什么教养? 若是她真的跑回夏家把这事儿抖出去,别说夏老爷子,他爸都能锤死他。 「她拍了照片,我们两个人的照片。」说他俩只是朋友恐怕没什么说服力。 「她拍了照片?」没想到夏朝颜是用这个理由唬住了林祁,迟静怡道,「真的假的?」难道夏悦溪还拍了照片?不应该啊。 她悄悄观察过,夏悦溪当时失魂落魄的,居然能想到拍照片?心里清楚所谓照片十有八九是夏朝颜说出来吓唬他的,但这话她不可能当着林祁的面说出来。 「不管是真的假的,小心点总没错。」林祁道,「先按她说的办吧。」 迟静怡点点头,不再多言。 的确,站在林祁的角度,就算夏朝颜是诓他的,他也没必要冒险——她只是他的床伴,他没必要为了她得罪夏家人。 不过夏朝颜也挺天真的,只要林祁想找,没了她,还会有其她女人,道歉又有什么用?男人出轨,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更何况是林祁这种有钱又有脸的男人。 天真的夏朝颜此刻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杂志。她是想先走来着,可是想想,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把她这么不省人事的一个人扔在这里,是不是太绝情了? 女生欣赏着杂志上的美女模特,想:林祁那傢伙噼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这个妹妹居然不是冲上去揍他一顿,而是跑去买醉,太没出息了,简直丢夏家人的脸,要好好教训一顿。 等到下午太阳落山,夏悦溪总算清醒了过来。女生在床上翻滚着,不情不愿地坐起身。 夏朝颜打开灯,一脸嫌弃地看着夏悦溪:「醒酒了?时间不长,看来也不算醉得太狠。」 「大姐姐?」夏悦溪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等等,我在哪里?」 「酒店,你在餐厅喝醉了,你室友给我发了消息,让我来接一下你,毕竟,总不能把醉得人事不省的你带回学校吧。」 「我喝醉了?」回想起自己喝醉的原因,夏悦溪黯然道,「对不起,麻烦大姐姐了。」 「悦溪,你今年多大?」 「十六。」问这个做什么? 「你想活到多少岁?」 「……我不知道。」活到多少岁不是她说了算吧?就算她想活到八十岁,但明天出门就被车撞死了呢? 「我们就打个比方,你活到六十岁。当然,以现在的科学养生技术,活到六十岁算是比较短命的。」 「……」大姐姐到底要说什么? 「你活到六十岁,也就是还有四十四年,外面山明水秀,大千世界,你不出去看看,反而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 「我……」大姐姐知道了?自己喝醉后肯定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更别说,这男人还是棵歪脖子树。」 「林祁哥哥他……」 「他到现在在外面有过多少女人,你知道吗?」不等夏悦溪回话,她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发现了这么一个,你就能把自己喝得烂醉,要是以后发现有十个八个,你是不是准备泡在酒罈子里?」 「不会的!林祁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夏朝颜冷笑道,「睡一个是睡,谁十个八个不是睡?不管几个女人,噼腿就是噼腿。还是说,你可以接受和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 「说得简单,大姐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宰了他。」夏朝颜说这话时阴沉沉的,吓得夏悦溪一个哆嗦,就听她又说,「就算不宰了他,我也会打断他的狗腿,让他一辈子离不了床。」 「大姐姐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你问我会怎么做的吗?我很像在开玩笑?」夏朝颜恢復了笑眯眯的样子,和颜悦色,「当然啦,那只是我的做法,你要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啦。」 「我要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她一开始以为那女人是林祁哥哥真心喜欢的那个,所以那么伤心。现在被夏朝颜提醒,她顿时有了更坏的想法——很可能事实就像大姐姐说的,那女人只是林祁哥哥飘飘彩旗中的一个而已,他可能还有八个十个甚至更多的情人。 她要怎么办?原谅他吗?装作一无所知,继续和他恩恩爱爱?还是直接把话挑破,就此一了百了? 「我已经给林祁打过电话了。」看出她心中所想,夏朝颜道,「我让他来和你把事情解释清楚,至于后面怎么决定,就是你的事——在感情上装煳涂,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 「你不是一直想问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苏玫吗?」小女孩当断不当,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夏朝颜决定给她下一剂勐药。 果然,提起苏玫,夏悦溪立刻抬头看向她,仿佛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样,双目炯炯。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一直是个很温柔很善解人意的女人,为了我,为了你,为了爸爸,她把女人珍贵的青春全部奉献于此,毫无怨言。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恩爱的父母,疼我的爷爷,宠我的兄长……直到爸爸第一次和妈妈吵架。」 「吵架?」 「为了爸爸衬衣领口的口红印。」 「爸爸他……」夏悦溪捂住嘴,没说出「出轨」两个字。 「可能是误会,也可能是事实,反正口红就印在爸爸的衬衣衣领上——妈妈问爸爸怎么回事,爸爸只说是误会,却又不解释清楚是什么误会。」 「……」 「然后就是冷战,吵架,冷战……后来,爸爸彻底不回家了——那个时候妈妈怀了你,脾气不稳定,不过每次和家里人说话仍是温柔的样子,但只要爸爸一回家,妈妈就会被他气到,发很大的火。」 「很多人都来劝妈妈,包括婶婶——爸爸妈妈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后也是爸爸追的妈妈,两人恩爱有加,所有人都不相信爸爸会出轨,都觉得是妈妈误会了。可是我知道,不是误会。」女生咬牙道,「因为我,亲眼看到,苏玫来找过妈妈!」 「什么?!」 「苏玫,来我们家,找过妈妈!」夏朝颜一字一句道,「我躲在门后,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在妈妈面前耀武扬威,炫耀爸爸有多宠她,炫耀她和爸爸有多恩爱……妈妈那个时候生着病,她离开我们家没几天,妈妈便去世了。」 「爸爸他在妈妈怀孕的时候和苏玫在一起了吗?」妻子辛辛苦苦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这,这和她印象中的爸爸差的太远了——爸爸是一个脾气很好,对谁都温和有礼的人,他尊重长辈,疼爱孩子,有爱心也有责任心……这样的人怎么会婚内出轨? 「不知道。」夏朝颜闷闷地说道,「我以为爸爸婚内出轨,可是妈妈去世后,爸爸天天借酒浇愁,窝在他们的婚房里不肯出门,我又觉得我可能误会爸爸了。谁知没过多久,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把苏玫娶进门……我弄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乍然得知过去的事,夏悦溪已经没心思去辨别长姐说得是真是假,她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骇人的过往。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要求你像我一样恨苏玫,也不是为了让你去责怪父亲,更不是为了拉你入伙。我只是想告诉你,越是爱一个人,越是不能接受他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妈妈那么与世无争的人,都因为爸爸和苏玫赔了一条命。你若是可以忍受爱人出轨,那无所谓。但你若是忍受不了,就趁早和林祁断干净。」 女生说完,把手机扔到床上:「你的手机,林祁一直在找你。」夏悦溪睡着的时候,林祁来了无数个电话,全部被她无情的掐断。 「我的建议是,等你完全冷静下来,再和林祁谈谈。」女生拿起包包,往外面走去,临出门前她探头看向夏悦溪,「学校我帮你请假了,今天这事我也不会告诉爷爷,你,好自为之吧。」 长姐离开后,电话适时响起来,女生正是心烦意乱,看都没看直接挂了电话。挂完之后才想起来,拿起一看,果然是林祁。 林祁,林祁……林祁又怎么样?她现在乱成一团,自认为不能好好跟他谈。 若是往日,他来电话,她肯定立马接起,他解释几句,她便信了,然后继续开开心心恩恩爱爱。可是刚刚听了夏朝颜的那席话,了解了长辈们的恩怨,她忽然没了接他电话的勇气。 她要冷静一下,冷静好了,再去听林祁的解释。 一下午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部被人挂断。夏悦溪绝不会挂他电话,每次他打电话过去,那女孩儿的声音都是软糯中难掩惊喜的,她绝不会挂他电话,那现在电话为什么不接,难道是夏朝颜跟她说了什么? 男人紧紧捏着手机,指节出泛出青白色,额角青筋不停跳动着,忍了很久,他还是翻出夏朝颜的电话拨了过去。 他倒想看看,夏朝颜到底想做什么! 安抚好夏悦溪后,夏朝颜给自家霍老师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行程接待好,然后拦了计程车去离皇城较劲的超市买菜。 说实话,在超市碰到邱谨言和徐芊芊真的不在她的预计范围内。早知道这两个人在这里,她就绕道走了。 邱谨言推着购物车,车里满满的全是零食,徐芊芊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一袋奶粉举在面前,满脸笑容地和他说着什么。 转过货架,推着购物车的三人直接打了个照面,邱谨言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眼里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徐芊芊则敛了笑,静静看着夏朝颜。 夏朝颜嘴角抽了抽,很想掉头就跑。 「好巧啊,潇潇,啊不对,应该叫你朝颜。」徐芊芊最先开口,打破尴尬——她是后来听邱谨言讲夏家的宴会,才知道萧潇居然是夏家的千金。知道这个消息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瞬间把她包围。 她很清楚,邱家若真要给邱谨言安排结婚对象,她徐芊芊肯定是不在考虑范围之类的。邱谨言喜欢潇潇她很清楚,不过她不在邱家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潇潇就更不可能了。 和潇潇比起来,至少她家庭和睦,父母健全,拆迁赔款后也算小有资产——这是她的优势。谁知潇潇摇身一变成了夏家的千金,她对槿城的这些豪门世家没什么了解,毕竟是些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人,但能邀请邱家去参加晚辈的生日宴会的家庭,必然家世可观。 她觉得气馁,又觉得不甘。 潇潇离开孤儿院后,和他们再没有联繫。这中间这么多年,陪在邱谨言身边的人都是她。邱谨言也不排斥她的靠近,虽然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心里一直记挂着潇潇。 如今他们重逢,同样的高学歷,同样的好家世,外人看来就是一对金童玉女……她十几年的陪伴和付出瞬间化为泡影,怎么能甘心?
第83章 ,再而三 「好巧啊。」夏朝颜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再加上现在她在外面的言行举止不只代表她个人,更是代表着夏家,所以能不得罪人的时候,她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一点。 「你在买菜?」徐芊芊打量着她购物车里的东西,惊讶道,「你不是……」你不是夏家的千金吗?为什么还要自己出来买菜? 「潇潇,你怎么在这边?」邱谨言没在意她买的什么。槿大离这边有点距离,夏朝颜不是在槿大读书吗?就算不在学校,她也应该在桃源居,怎么会跑到这边的超市来买菜? 「我现在住在皇城,离这边比较近。」 「皇城?」对这个小区有点了解,徐芊芊心里再次泛起了酸水:不愧是豪门的小姐,那种高档别墅区是她这种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 皇城的房子,如果出生的时候买不起,那么可能一辈子都买不起了。 她不想做那种一辈子都买不起的人,所以她努力靠近邱谨言,不停地往更高的地方爬……她努力了这么久,决不能让任何人挡住她的步伐,无论是谁。 「说来真的挺巧,谨言年初在皇城看中的房子现在可以入住了,我们来买点日常用品。」徐芊芊依然挽着邱谨言的手,笑道,「反正住得近,潇潇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清楚徐芊芊的心思,夏朝颜意有所指,「乔迁新居嘛,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潇潇!」眼看着她要走,邱谨言急了。他甩开徐芊芊的手,急急上前两步拉住夏朝颜,「你误会了,我和芊芊不是那种关系!」 女生收回空荡荡的手,整张脸变得惨白——孤儿院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只要夏朝颜一出现,他就会抛下所有人屁颠屁颠凑到夏朝颜身边去…… 「嗯?」夏朝颜疑惑,「你和徐小姐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啊。」 「我、我只把芊芊当妹妹看待的……真的。」似乎被她这句话伤到,邱谨言黯然神伤,执着地解释,「皇城的房子装修好了,我就想着邀请几位关系好的朋友过来庆祝一下,不只有芊芊还有其他人也……」 「邱先生。」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就像她教训夏悦溪:感情这种东西,只能快刀斩乱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请你松开我,我男朋友马上过来接我,如果被他看到后产生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你、你男朋友?」邱谨言呆呆看着她,双眼渐渐泛红,喃喃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他松开她的手,低着头,不让她看到他狼狈的样子。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邱谨言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又慢慢松开。 女生推着购物车离开后,徐芊芊走到邱谨言身边,低声安慰他:「没事的谨言,只是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夏家那样的门庭,女孩子的婚事肯定不可能自己做主……」她本是口不从心的安慰,谁知邱谨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道:「对啊!芊芊你说得太正确了!」 「应该问清楚潇潇的男朋友是什么人,她现在的身份,不怀好意接近她的人太多了,要小心防范,免得她被有心人骗了!」 「……」她被骗了关你什么事?徐芊芊很想这么回答他。女生忍了很久,才勉强笑道,「是呢,应该问清楚的。」 潇潇……果然,只要这个女生还在槿城,还在谨言的圈子里,谨言就不会对她死心。徐芊芊在心里思量着,干脆顺势说道:「潇潇不是在槿大读书吗?你可以到我家奶茶店去等着,总能遇到的。到时候再和她说说你的看法,要那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人,夏家人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对对,就这么办!」男生兴沖沖地说完,又耸拉下脑袋,无奈道,「那又能怎么样呢?潇潇不喜欢我,我知道的。」 你知道你还锲而不捨地倒贴!徐芊芊内心在疯狂地尖叫,不过一想自己现在处在和邱谨言一样的位子,她顿时又无比心疼自己。 「谨言,这事儿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徐芊芊道,「先回去吧,你朋友还在别墅等你呢。」 「好。」男生跟着她走了两步,嘆气,「早知道问清楚潇潇住在几号,以后还可以去找她……」 徐芊芊懒得接他的话。 在孤儿院的时候,她就不喜欢潇潇。 她家距离孤儿院不远,她是家中独女,父母健全,对她宠爱有加。每次见到孤儿院那些年纪和她一般大的孩子,她会同情他们,也会有种优越感——她是家里的小公主,而那些都是没人要的野草。 她长得漂亮,妈妈经常给她买新衣服。穿着新衣服去孤儿院玩耍的时候,看到那些孩子满眼都是羡慕,她就会更加得意。 孤儿院的孩子愿意捧着她,她也会偶尔带些小零食去分给他们,这样他们就会更加听她的话。 除了潇潇。 那个小女孩是后来加入孤儿院的,那天她带着水果去孤儿院,发现了跟在院长身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孤儿院老旧的衣服,小脸干净清秀,说话细声细气。她一到孤儿院,很多平日里围着她转悠的小男生都巴巴凑到了她身边——就算是小孩子,还没有明确的美丑观念,但潜意识里也知道以貌取人,并将此付诸实践。 她不喜欢潇潇,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那个女孩子身上有一种气质,是孤儿院的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的。她的谈吐举止,一举一动,都和孤儿院显得格格不入——比起靠着衣服打扮的自己,她才更像一个小公主,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住着大房子坐着小轿车一堆保姆跟着的,名门世家的小公主。 可是她偏偏来了孤儿院,而且还不记得自己的来歷名字。她在心里惋惜地同时,又觉得痛快。 ——看起来再怎么贵气,还不是没人要。 她靠着零食把那些小跟班重新笼络到身边,从那以后,不管到哪里,她都是形单影只,看起来颇为可怜。 不过她似乎不在乎孤独,一个人吃饭睡觉看书给院长帮忙,她从来不会像其他小孩子一样来讨好她,她也懒得去和她较劲。 直到邱谨言来到孤儿院,她和潇潇之间维持的那种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邱谨言和潇潇很像,也很不一样。潇潇是温和的,安静的,沉寂得仿佛一潭死水,邱谨言却是爽朗的,活泼的,明亮得仿佛初升的太阳。但,他们身上都有着那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气质,那是经歷过很多事情的磨练,才会有的,独属于他们那类人的气质。 那个时候,她就发现邱谨言和潇潇是一类人,并且那个圈子是她想方设法也融不进的。 她讨厌她,也妒忌她。 这种感情一直维持到她离开孤儿院。 她离开后,邱谨言似乎渐渐忘了她,他和他们玩闹说笑,相处融洽。她在心里得意,并且祈祷潇潇再也不要回来。 不久之后,邱谨言也被家人接走,她听到周围人的八卦,得知邱谨言的家世不一般,他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在一个圈子,父母只是把这事儿当做新闻聊了聊就抛到脑后,她却悄悄记下了听到的话。 她那个时候还不是很懂所谓的家世地位身份的不同会有什么不一样,但她知道,邱谨言和大家是不一样的——他不是孤儿院那些讨好她的人,而是需要她来讨好的人。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在她的努力下,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她和孤儿院其他孩子都没怎么联繫,唯有他。她能感觉到,邱谨言心里还记着挂着潇潇,可她不在乎,反正那个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会再回来了。 徐芊芊狠咬了一下嘴唇:她都消失了这么久,为什么还要回来?以她现在的身份,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要和她抢邱谨言?真是可恨! 夏朝颜买好菜和零食,结完帐后出了超市,在路边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等霍清珣来接她——一开始准备自己打车回去的,可是霍老师说计程车进不了皇城,那么一段路拎着东西很累,干脆让她等他来接。 刚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花坛边,手机响了起来。以为是霍清珣,谁知又是林祁的电话。 「夏朝颜!」电话已接通,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你跟悦溪说了什么?!」 「怎么了吗?」夏朝颜把手机拿远了些,冷笑道,「我和我妹妹聊天,还要跟林大少你打招唿?」 「你!」林祁喘了口气,说道,「你不是让我跟悦溪解释吗?你让她不接我电话,我怎么解释?!」 「你林大少爷要找什么人,会找不到?」夏朝颜对男人的不屑不加掩饰,「林祁,悦溪不接你电话,你就找不到她了?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找她吗?真的关心她吗?」 「夏朝颜,我知道,你就是在故意报復我。」林祁嘲讽道,「你想进我们林家的门是吗?上次被我拒绝了心里不爽对吧?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娶悦溪,也不会娶你夏朝颜!」 「哎哟,林少爷,自恋是病知道吗?」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人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夏朝颜毫不客气地讽刺回去,「真以为你林家是香馍馍,谁都赶着倒贴呢?哪怕我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我也看不上你!色厉内荏仗势欺人的蠢货,没有祖辈们的打拼,你能有现在?不想着怎么去工作,一天到晚和女人斤斤计较,你可真有脸,呵呵。」 「夏朝颜,你……」 「还有啊,林大少爷,我告诉你,你该庆幸你那位双胞胎哥哥现在不在林家了。不然,以你这能力,被他怎么玩死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那个人就是他的噩梦,十多年过去,好不容易淡化了,此刻忽然被人提起,林祁只觉得背后一凉,失声道,「你见过林淮?!」 「见过?」慌张之下的脱口而出,林祁也知道林淮还活着?夏朝颜脑子赚转得飞快,嘴上却道,「林淮不是死了吗?我去哪里见他。等等,难道林淮没有死?你知道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林祁松了一口气,「你也哥哥已经死了,夏朝颜,你把去世的人拿出来说事儿,不怕遭天谴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做亏心事的人又不是我。」不知道林祁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夏朝颜继续吓唬他,「就算林淮真的从地底下爬出来,第一个找的人只怕也会是你吧,林二少?」 「胡说八道!」林祁骂道,「你少吓唬我!」 果然这人知道些什么秘密。夏朝颜呵呵笑道,「难道不是你先吓唬我的吗?再说了,林少你要是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还是说,你当年做了什么对不起林淮的事?」 「……」电话那头男人唿吸再次急促起来,沉默许久,他把电话挂断了。 …… 林祁垂头坐在房间床上,双手插进头髮里,冷汗一层层浸透了衬衣。 冷静点,林淮已经死了,不要随便被人说两句,就乱了方寸。 林淮已经死了,死了十几年,早就化成了一堆白骨在地底下腐烂殆尽,他不会回来,更别说找你报仇。 或许是因为当年找到的只是残肢断臂,也或许是做贼心虚,又或者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他总觉得林淮还活着,林淮还会回来。 特别是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在夏朝颜突然提起林淮的时候,他才会方寸大乱。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死了就是死了,不要再自己吓唬自己。妈妈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要是自己失了分寸被她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那就不好了。 冷静,林祁,冷静。 …… 「霍老师,你认识林淮对吗?」吃过晚饭,两人出门散步,夏朝颜想起这事儿,问道,「那次你和禅音说起的林淮,和我认识的林淮是同一个人吗?」 「林家那位少爷?」霍清珣道,「对。不过他现在在裴家,很得裴老爷子的看重。」 「他怎么会跑去裴家?」夏朝颜好奇道,「而且,林家当年找了他那么久,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 「裴家和我们霍家一样,不怎么和外面往来。林淮之前一直在国外,最近才回国。回国后呆在裴老爷子身边,裴老爷子要护的人,外面能查出些什么?」 「我小时候听爸妈说过,当年林家发生了一起意外,导致所有人都以为林淮已经死了……」 「嗯,意外……」霍清珣冷笑道,「意外只是对外面的说法,具体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时的两个当事人心里清楚。」 「……我上次在医院遇到过林淮,真的吓了我一跳。」 「应该是他的养母出事的时候吧?」 「养母?」 「当年林家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林淮一开始是被一户人家收养的,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到了裴爷身边,裴爷很是欣赏他,出钱供他出国深造,后来他便一直呆在国外,很少回国。直到最近裴爷病重,他才回了裴家。」 「……」 「裴爷病得突然,裴琸和林淮都看中了裴家家主的位子……裴琸那人嘛,最是无法无天,逮着机会就安排人把林淮的养母撞伤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这么狠啊。」对别人的家事不感兴趣,夏朝颜眨巴着眼睛看向霍清珣,「霍老师,你是你们家长房长子对吗?」 「嗯,怎么了?」 「那为什么你们霍家的继承人不是你呢?」 「这个嘛……咳咳。」霍清珣捏捏小姑娘的脸颊,眯眼笑道,「当然是因为我不合适啊。」 怎么会不合适?夏朝颜想:在她看来,霍老师是万能的!对,无所不能。 小女孩没有立即说话,霍清珣拍拍她的小脸,似笑非笑地问话。 「还是说,你会更
第84章 ,短暂的别离 她会更喜欢什么时候的霍清珣?是现在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还是霍家那个杀伐果断的继承人……夏朝颜挽住青年的胳膊,贴着他的衣袖蹭了蹭,小声笑道:「霍清珣,等我放假了,我们一起去清陵玩好不好?」 「你想去清陵?」 「对呀,百花之都,我嚮往已久。」她眉眼间都是期待,「以前一到放假,室友急着回家,我也要去澳洲看望养父,泱泱华夏,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 她撒娇的样子一如既往的可爱,霍清珣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声笑:「好,顺便,还可以去看看我的父母?」 「这可不行。」夏朝颜鼓着腮帮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槿城的习俗,必须男方先跟着女方回家拜访,得到女孩父母同意之后,才能把女孩带回家。」她笑得促狭,「要是我爷爷不喜欢你,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就不能跟你回家哦。」 「哎,这可就伤脑筋了。」霍清珣拧了眉,颇为神伤,「那我……」青年故意停顿几秒,引得夏朝颜巴巴看着他,他便认真道,「那我只能锲而不捨,争取水滴石穿,实在不行,就挑个月黑风高夜,拐你私奔好了。」 「谁跟你私奔!」夏朝颜皱着小脸,轻轻拧他胳膊,绷不住笑,「你看看那些故事,从国内到国外,私奔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嗯……」霍清珣顺势扣住她的手收入掌心,无奈道,「小女生都喜欢胡思乱想吗?相信我,你爷爷不会不喜欢我。」 「自恋!」夏朝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举双手双脚贊同——在她看来,霍老师就是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类型,没谁会不喜欢。 「对了,霍老师,我们放假之前要出去旅游哦,整个专业都要去。」 「去哪里?」 「小道消息说是九凤山,官方消息还没出。」 「九凤山……」霍清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陷入沉默。 「小道消息。」察觉到他突然的沉默,夏朝颜疑惑道,「霍老师?」 「没事儿。」青年拉着女孩儿的手,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道,「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嗯嗯。」 槿城大学附近的客思单身公寓里,女人一边吹着头髮,一边发微信。 「蔚蓝,帮我查一下夏家的那个夏朝颜。」 「夏朝颜?夏家的那位大小姐?我不是给你发过她的资料吗?」 「我要详细的。」迟静怡放下吹风机,直接视频拨过去。 蔚蓝很快接起,不过视频那头出现的却是年轻男人的身影。 「主人?」迟静怡愣了愣,连忙扯过床上的毛毯裹好,悄悄微信给蔚蓝。 「主人在那边,你怎么不告诉我?!」女人连着发了好几个抓狂的表情。 「他是突然进来的。」蔚蓝回了几个笑哭的表情。 「红鸢,」林淮站在蔚蓝身后,无视了女下属的尴尬,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已经按计划开始分化夏悦溪和林祁的关系,进展顺利。」迟静怡正色道,「不过,今晚遇到了点问题,我暂时没办法呆在林祁身边。」 「问题?」他的目的是把夏家和林家剥离开——如果夏悦溪嫁给林祁,将来他回到槿城对付林祁的时候,夏家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对付林家,准确说是对付林祁,他还是有把握的,但如果夏家也卷进来,胜负就未曾可知了。 「今天设计让夏悦溪在商场撞见了我和林祁,以我们得到的资料分析,这件事对两人的感情影响不会太大,夏悦溪十有八九会哑巴吃黄连。谁知,下午林祁接到了电话,有人拿这事儿威胁他,逼迫他和我分开……林祁被电话那头的人吓到了,和我说先不要见面。」 「谁的电话?夏悦溪,还是夏家其他人?」 「夏朝颜。」 听到这个名字,林淮微怔:「夏朝颜……就是上次医院那个……」 「对,就是她。」坐在电脑前的蔚蓝补充道,「上次从医院回来,我专门查过她的资料——闻家长女闻馨和夏家二爷夏政宴的长女,现就读于槿城大学,六岁时失踪,今年八月份刚刚被接回夏家,九月十六号夏家为她举办了生日宴会,夏老爷子正式承认她的身份……」 「我知道。」林淮离开林家的时候,夏朝颜还没出生。医院遇到以后,他对女孩在医院的举动颇为赞赏,因此多关注了一下夏家的近况。 「夏朝颜插手了这件事……」夏家二爷现在的妻子是他生母苏娴的亲妹妹苏玫,当年苏玫是用什么手段嫁入夏家的他也有所耳闻。因着这层关系,夏朝颜必然也不会待见苏娴…… 「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的盟友?」 「谁?夏朝颜吗?」蔚蓝诧异道,「在夏家毫无根基的小丫头片子,能做什么?」 「小丫头片子?」林淮笑,「你上回在医院不被她欺负得火冒三丈吗?」 「额。」 「而且,我听司珩说了,夏朝颜现在和霍家大哥搅到一起去了。你还觉得她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小丫头片子?」 「霍家?」蔚蓝悚然一惊,「霍家大少在槿城?」 「嗯。」林淮道,「不管谁在槿城,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他看向视频那头的迟静怡,「红鸢,暂时按兵不动,也不要去招惹夏朝颜,那女人不是你现在对付得了的。」 「是。」 切断视频通话,林淮走到沙发边坐下,蔚蓝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淮少,这个夏朝颜就是个未知数,我们要不要防着点,毕竟上次在医院,她……」她看见了你的样子。 「不用管她。」林淮道,「林家受挫,夏朝颜只怕比谁都开心。」 「为、为什么?她和林家没什么恩怨吧。」 「你忘记她的继母是谁了?」 蔚蓝恍然:若是夏朝颜真的想对付苏玫,苏娴当然也算是她的半个敌人。 「安排人去盯着林祁接下来的动作,及时反馈给红鸢,让她随机应变。」林淮冷笑道,「现在裴家的动盪快结束了,我要在回槿城之前,看到夏家和林家解除联姻。」 「是。」蔚蓝点头领命,又道,「说起来,淮少,裴琸到底想做什么?」 原本和他们针锋相对的裴大少爷最近一个月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把火力转向槿城的闻家,暗戳戳地安排人去闻家搅混水去了,反而抽空了裴家的势力。 「……」林淮默然。他原本以为他很了解他,如今忽然发现,他看不懂他了。 「闻家……」这闻家,和夏家似乎也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是上次裴琸在槿城和夏家有了什么合作? 很快,男人否定了这个猜测:闻馨死后,夏家和闻家的关系变得比白开水还要寡淡,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夏家肯定不会再回头找闻家什么麻烦。莫非,还是和夏朝颜有关? 这么看来,林家、闻家都和夏朝颜有着剪不断的关联。或许,他可以尝试着接触一下夏朝颜? …… 第二天一早,夏朝颜收到了自家小妹发来的消息。她不知道林祁和夏悦溪说了什么,总之,夏悦溪表示自己原谅了林祁,暂时不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件事,也希望大姐姐替她保密。 夏朝颜:「……」 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被那个男人哄好了,她又何必跟她说那么多,真是浪费口水。 「没用的丫头,丢我们夏家人的脸。」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霍清珣重新把她拉回怀里,闭着眼睛懒懒问道,「你妹妹和林家少爷和好了?」 「嗯。」她在他怀抱里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我还以为她能坚持个一两天,结果一个晚上就投降了……男人嘛,只要在外面找了其她女人,不管是一个两个,还是十个八个,有什么区别吗?还不都是噼腿。」 「……」霍清珣不动声色地把女孩乱搁的腿往外推了推,没心思听她说了什么。 「霍老师?」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夏朝颜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重逢把腿挪回去,笑眯眯地问道:「你是不是……」 「……」青年果断把她拨到一边坐起身,「起床。」 夏朝颜抑扬顿挫地「咦」了一声,「今天没课,不想这么早起床。」 「你接着睡,早饭做好了我来叫你。」霍清珣现在只想离她远一儿,于是不多做纠结,下床进了浴室。 夏朝颜抱着被子盯着天花板发呆:夏悦溪和林祁暂时重归于好,不知道两人这个情况可以维持多久? 原本以为林祁对夏悦溪一心一意,她觉得林家说不定是个好归处,可是如今发现林祁和那些没定力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以夏悦溪的性子,嫁入林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十六岁……这不是早恋嘛!为什么家里没人管管?」她要是读高中的时候谈恋爱,养父肯定家法伺候。 不过夏悦溪都说了希望她保密,她就保密吧。 霍清珣洗完澡出来,小姑娘还在发呆。霍老师走到床边拿起自己嗡嗡乱震的手机,屈指敲她的脑袋:「手机响了这么久,也不帮我接一下?」 「啊?」夏朝颜缩回被子,只露出头看着他,笑道,「要是是陌生的女人打来的怎么办?霍老师不是解释不清楚了吗?」 「女人吗?只会是三个人呢。」 「嗯?」夏朝颜好奇。 「我妈,禅音,还有你。」 夏朝颜呆了呆,把通红的脸埋在被子里,闷闷说道:「就会哄我开心。」 青年到阳台上接电话,夏朝颜看着他的背影,又觉得闷闷不乐:还说她可以随便接,那干嘛要到外面去接着个电话,怕她听到什么秘密吗?哼,男人都是大骗子。 接完电话回来的霍清珣脸色微沉,夏朝颜爬起来抱着被子挪到他身边:「霍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朝颜,我要出门一趟,可能……」 「可能……什么?」突然这么凝重,女生慌了神。 「可能要半年时间,才能重新回槿城。」 「半年?」女生瞬间红了眼眶:他要离开半年,她有课,肯定不能和他一起去。也就是说,两人要分开半年时间? 「家里出了点事,需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阿珩暂时分不出身,只能我去处理。」不想看她红彤彤的眼睛,霍清珣勾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按在怀里,低声道,「最多半年时间,你乖乖在槿城等我。」 「……好。」 「不要哭。」他拍拍她的发顶,轻笑道,「我们还是可以打电话开视频……」 「那怎么能一样!」夏朝颜瓮声瓮气地说道,「我不想跟霍老师分开……我们在一起都没有半年时间,就要分开这么久,我委屈!」 「……半年只是预计的最长时间,我会提前回来的,相信我。」 夏朝颜委屈巴巴不说话。 霍老师更加无奈了:「我今天要离开,你要用眼泪送我吗?」 「呸呸呸!」夏朝颜连忙呸了三声,「太不吉利了!不许胡说。」 「朝颜,我很快会回来,不要难过。」他抱紧她,在她耳边重复着同样的话,「乖,不哭……」直到小女孩哽咽的声音慢慢消失,这才扶着她的肩膀退开一点距离,直视着她眼睛,「我们可以拉钩。」 「噗。」这人真是一本正经地卖萌,「霍老师,你幼稚!」还拉钩,多大的人了! 「那算了。」被嘲笑的霍老师很淡定地收回自己的话。 「不能算!拉钩!」 女生伸出小拇指,青年配合地勾住她的小指,就听到她说:「霍老师,拉钩以后就不许反悔了,食言的人要吞千根针。」 「好,不食言。」 小姑娘破涕为笑,大拇指在他拇指上点了点,盖章。 …… 顾蓁蓁觉得夏朝颜这段时间很反常,从早上起床一直蔫蔫的,蔫到下午五点半,突然恢復生气。六点钟准时会有电话打进来,一般聊一个小时左右,挂了电话后重新变得蔫蔫的。 「朝颜最近怎么了?」最近今夕何夕比较忙,叶一一回寝室的机会不多,难得回一次寝室,被夏朝颜沮丧的样子吓了一跳。 「霍教授出差去了。」顾蓁蓁早就习以为常,敷着面膜口齿不清地说道,「最是离别乱人心啊……啧。」 叶一一原本还担心着,听到这话顿时幸灾乐祸,走到床边扯扯夏朝颜垂下来的头髮,笑道:「这才分开几天啊,就茶不思饭不想啦?」 「我觉得我要得相思病了。」夏朝颜十分厚脸皮地回答。 「咦呀,你肉麻不?」叶一一抖落满身的鸡皮疙瘩,笑道,「寒假前的旅游目的地已经确定出来了,九凤山,每人两千游费,山上呆五天四夜,活动有篝火晚会,滑雪,温泉……自愿参加,要报名的举手!」 「我……」夏朝颜有气无力地举手响应室友,「我急需各种美景来转移注意力!」 「今年比去年贵!去年才五百多呢!」顾蓁蓁抗议。 「去年在槿城周边,大巴便宜。九凤山和槿城隔了十万八千里,来回车票不是钱啊蓁蓁同学?」 「我得让我老爹支助一点。」顾蓁蓁开始做接下来的预算。 夏朝颜瘫在床上给霍清珣发微信。 「霍老师,我们假前要去九凤山,听别人说,九凤山的雪景可美了!到时候我给你拍几张照片。」 「霍老师,我要去滑雪了,可是我不会滑雪,说不定可以碰到好看看的小哥哥愿意教我呢!」 分开这段时间,下午六点以前她给他发消息从来得不到回应,今天也一样。 夏朝颜抱着手机想:霍老师到底去处理什么事情了?白天连手机都没时间看吗?
第85章 ,初雪 入冬以后,气温骤降,陕中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举目一片白茫茫,雪色接着天色,一时分不清雪原和天空的交界处。 偌大的院子,走廊和道上的积雪被人工清理干净,庭院里的湘妃竹被积雪压完了腰,斜斜的垂在屋檐上。屋檐下,少年裹着狐裘,倚在软椅上,翻看着手中的书。 女人快步走近,把桌下的炉火拨旺了些。顺便试了一下茶壶的温度,重新放进水里温着。 女人退下后,椅坐在朱红栏杆上的少女打了个哈欠,将把玩着的手术刀别回腰间。她俯身凑近少年,看了眼他的书,觉得无趣,重新缩了回去。 「半夏,你如果困了,可以回房间休息。」少年声音轻轻冷冷,落在雪后稍显荒凉的院子里,意外的比冬日的风还要冷一些。 「那可不行哦。」少女再次打了个哈欠,含煳不清地说道,「我的人物就是盯着你,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哦。」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少年的回应仍然是平静的一个字。 半夏垂眼打量这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内心复杂。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这孩子的眼睛尚且天真而明亮,带着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孩子气。而如今,那双棕色的眸子里,除了事不关己的冷漠,只能看到偶尔一闪而过的讽刺。 他正在成长为符合裴家家主要求的样子,以失去至亲的人为代价。 「你……」鬼使神差地,半夏开口问道,「你恨林淮吗?」林淮杀了他的母亲,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再是他爱着的哥哥,而成了他的杀母仇人。 ——他在一夕之间,同时失去了两个至亲至爱的人。 「你觉得我该恨他吗?」第一次,少年回应了这个问题。他合起书,放到桌子上,拿起温好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的动作很优雅,一举一动都彰显了良好的家教。半夏盯着他的动作,沉吟道:「你应该恨他的。」 再怎么愚蠢,毕竟是亲生母亲,死于非命,恨杀人兇手并没有什么不对。 「应该?」少年抓住了这个不确定的词,笑着摇头,「所以,你潜意识里还是觉得,我不该恨他,对吗?」 半夏也笑了:「我觉得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呢?」 「对。」少年直白道,「没关系。」 「那你为何还要问我?」 「你觉得无聊,我只是想找个话题让你不至于那么无聊而已。」 「……」人小鬼大。半夏腹诽道:太不可爱了,长大了肯定没人要! 「半夏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还在找话题聊天吗?半夏随口回道:「没有。」 「半夏姐姐这么可爱,也没有男朋友啊?」小男生意味深长地说道,「真是不可思议。」 半夏悚然一惊:这小子会读心术吗? 「半夏姐姐,你说那个野丫头今天会来吗?」小男生再次换了个话题。 野丫头?半夏睨他,自己都还是个小屁孩,居然喊年纪比他大的姑娘野丫头? 说曹操曹操到。 院子的大门被人轰的一声撞开,一个人影踉跄着跌进来,连滚带爬地滚到了男孩身边。 她的身后,一只巨型阿拉斯加紧跟着冲进来,停在台阶下,对着上面的少女汪汪吠叫着 「哇!你居然在门口放狗!」有了人,少女一扫刚才的狼狈,插着腰指着裴励兇巴巴地道,「下次再也不来找你玩了!」 「这狗不是我养的。」裴励无辜地眨眨眼睛,「是大哥放在这里的。」 「裴琸?!」阿芜满脸不相信,「裴琸才不会放狗咬我!」 「这狗不咬人。」裴励吩咐佣人添个凳子,对着阿拉斯加挥挥手,「过来,米迦勒。」 大狗尾巴摇得更欢了,几步蹦上台阶,阿芜吓得躲到裴励凳子后面,正想尖叫,就见那狗十分谄媚地低着头,凑到裴励面前求抚摸。 「你刚才叫这狗什么?」半夏嘴角抽搐着,问道。 「米迦勒。」裴励说道,「我大哥取的名字。」 「裴琸真的是……」生生把中二病咽回去,半夏扯着嘴角,嘲笑,「奇人,嗯。」 听到这话,裴励在心里表示认同。他依然板着脸,用毫无起伏的调调把兄长的黑歷史全抖了出来。 「大哥本来想养狼的,爸爸觉得太危险,没有同意。谁知大哥为此大闹一场,甚至离家出走。好不容易寻回来后,爸爸便给他买了只阿拉斯加,骗大哥说是狼……」 「裴爷……」再怎么厉害的男人,也为了儿子的无理取闹费尽心思啊。 「大哥给那狗取名字耶和华……米迦勒是她的崽儿,五只中大哥就留了这一只,其它全部送人了。」 「这真的是裴琸的狗?」对和裴琸有关的一切都从心底亲近,阿芜伸手去摸阿拉斯加的脑袋,「裴琸养的狗好威风呢!」 半夏:「……」对呀,好威风的,刚才还把你吓得魂飞魄散。 等阿芜摸够了,裴励拍拍狗头,米迦勒冲着他汪了一声,转身到院子的雪地上打滚去了。 侍立在一边佣人立刻捧了温水上来让两人洗手。 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裴励挥手让佣人退出去,等阿芜在凳子上坐下,他问道:「大哥最近怎么样?」 阿芜吃着桌子上的糕点,口齿不清地回道:「唔,昨天半夜又咳血了,今天倒是还好,就是脸色不好看……」 「咳血?」裴励拧眉道,「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怎么又咳血?」 「控制?」阿芜咽下糕点,又端起茶杯,抽空道,「医生跟你说的控制住了?天真,我葛月一族的蛊毒,是那么容易解的?哼。」 「你这么骄傲做什么?」裴励瞥她一眼,「大哥若是治不好,就会死,死了以后,要么被火烧成一把灰,要么被埋到地底下,身体被虫子吃掉,只留下一堆白骨……他不会护着你,不会对你笑,也不会给你买你喜欢吃的东西,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 「而这一切,都是你们族人害的!」 阿芜原本高高兴兴地喝着茶,听到最后,女孩怔怔放下茶杯,垂着眼帘不吭声。 「你对她凶也没用。」眼见着阿芜撇着嘴要哭不哭,半夏无奈道,「她只是个孩子,你说这些除了宣洩情绪外,没什么作用。」 「宣洩情绪就够了。」裴励重新躺回到椅子上,悠哉悠哉地说道,「火气憋在心里太久会影响判断,发泄出来才好。」 半夏:「……」 阿芜:「……」意识到自己成了出气筒,女孩子气唿唿地站起身,「我回去了!以后再也不来找你玩!」 「我让人做了新的糕点,软软糯糯很好吃呢。」 阿芜双手抱在胸前,没说话,但也没走。 裴励扯了扯檐下的铃铛,不多时,女佣们端着花纹精緻的杯碟上来,五色的糕点配一壶恩施玉露。 阿芜盯着盘子咽了咽口水,慢吞吞重新坐下。 「吃吧。」裴励像餵宠物一样,把盘子推到她面前。 阿芜原本已经伸出的手突然缩了回去,女生狠狠瞪了裴励一眼,爬起身噔噔噔跑出去了,出门后还把大门重重摔了回来。 裴励:「……」 少年难得露出不解的表情,半夏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我说,阿芜心里年纪不大,不过敏感得很,人也算聪明,裴励少爷,你凭什么看不起她?」 「我没有看不起她。」毕竟是九岁的孩子,被人无端端指责,裴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没有吗?」半夏笑了笑,淡声道,「可是你的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我,你在轻视她。」 「我……」我没有轻视她,我只是讨厌她而已。迎上女子清亮的眸子,少年陷入沉默。 「你要知道,裴琸就算死了,兇手也不是阿芜,你在恨屋及乌。」半夏疑惑,「有一点我真的想不通,你和裴琸虽是亲兄弟,但从小到大不在一起生活,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个哥哥?」 「林淮哥哥看着我长大,感情深厚,可是他还是能够不顾我的请求,毫不犹豫地杀死我的母亲……」裴励冷笑道,「你觉得,所谓的感情,能有什么用?」 「……」从那件事发生至今,少年第一次露出激愤的表情,厉声质问。半夏下意识噎住——林淮那么做,是为了你好。不只因为那件事,更因为,如果你要成为裴家的家主,你的那位母亲,必然会成为你的累赘。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知道,如果母亲不死,最后被牵连那个人肯定是我。」裴励把书盖在脸上,低声笑道,「为我好?他们都觉得是为我好……可是,他们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考虑过我的感受?为我好?呵呵……」 「他们?」除了林淮,还有谁?她是霍家暂借给林淮用的,除了林淮告诉她的,裴家其它事她从不会多做打听。 现如今,林淮把她安排到裴励身边保护裴励。在这之前,她和这个小少爷仅有几面之缘,等到了他身边,她才发现,这个小少爷的所思所想,有时候比林淮还要复杂。 不过,不问不说是霍家暗卫做事的准则,此刻裴励不想说,她也就不做多问。 …… 女生坐在动车上靠窗的位子,托腮看着窗外出神。程雨唯举着一袋零食从前排递给顾蓁蓁,对着夏朝颜努了努嘴。 「她最近怎么了?要死不断气的……」 话音未落,夏朝颜把脖子上的u型枕砸在了她脸上。 「……」程雨唯,「还没断气呢。」 夏朝颜继续看着窗外一脸忧思忡忡。 程雨唯:「我去,她到底怎么了?」 「霍老师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了,朝颜正在心里哭唧唧呢,生怕霍老师把她甩了。」顾蓁蓁撕开薯片袋子,捻起一片放进嘴里,「哎,恨嫁的小姑娘哦,你为何忧伤?」 「霍教授?霍教授出差去了?」程雨唯这才回忆起,这一两个月夏朝颜好像经常瘫在寝室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去,夏朝颜,我一直以为你是自力更生的女强人,没想到你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以后真要被甩了,还不得从教三顶上跳下去?」 「你这种没男朋友的单身狗是不会明白的。」夏朝颜头也不回地反击,「以后出门记得带狗粮而不是薯片。」 原本兴致勃勃吃着薯片观着战的顾蓁蓁噎了一下,夹着一片薯片吃也不是扔回去也不是。 「哎,不和你互相伤害了。我听说了一件事,作为小道消息,你们听听就好。」程雨唯努力往前凑了几分,低声说道,「听说,三天前,九凤山滑雪场的背面,发现了好几个死人……」 顾蓁蓁愣住。夏朝颜来了兴趣,凑上前同样压低声音问道,「尸体?怎么死的?」 「应该是探险迷路被冻死的吧……」程雨唯道,「我同学的朋友的哥哥是警察,这事儿刚好在他们片区,听说是巡夜的工作人员发现的,为了不引起恐慌,消息被压了下去,知道的人不多。」 「冻死?」夏朝颜问。 「我暂时得到的消息是这个。跟你们说啊,你们去了那里可别乱跑。雪山森林,一旦闯进某些未经开发的地方,很可能就回不来了。说不定就和那些人一样,死了八百年才被发现。」 「其实,我以前听说过类似的故事,你们要听吗?」 对灵异事件感兴趣的程雨唯立刻回道:「要听要听,你快讲!」 顾蓁蓁咽了下口水,在听和不听的边缘挣扎。 「我朋友家有个亲戚,也是喜欢户外运动,经常跟着不认识的同好者组成探险队出去探险。出事的那年也是冬天,他一出门一个月时间,音讯全无,家里人觉得不对劲以后报了警。」 「警察根据得到的线索去了他们探险的那个雪山,带着警犬,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山头发现了他的尸体——和他一起的,探险队的十二人全部死在了那里。」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这十二个人虽然大致在一个地方,但每个人和其他人都隔了一段距离,并且,每个人脸上有带着满足的微笑……」 「微,微笑?」 「他们身上没有伤痕,衣服完好,包里的食物也很充足,这种情况下,既不像被袭击,也不符合被冻死的条件……你们说奇不奇怪?」 夏朝颜停在这里,程雨唯好奇追问道:「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是雪女哦。」忽然,一个完全没听过的男人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 顾蓁蓁愣住,看看一脸惊讶的夏朝颜,又看看同样目瞪口呆的程雨唯——朝颜和雨唯为什么都看着她?难道她身后有什么东西?等等,刚才那个声音是谁的?! 呆愣三秒,顾蓁蓁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惨叫,成功把旁边睡觉的叶一一惊醒。 整个车厢陷入诡异的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她们这边,乘务员听到动静连忙过来询问。 夏朝颜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朋友做噩梦了。」 虚惊一场,大家重新各忙各的事,还有些人看到冷汗淋漓的顾蓁蓁,善意地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平静后,夏朝颜瞪着顾蓁蓁座位后面站着的青年,没好气地说道:「这位先生,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啊抱歉抱歉……」青年摆着手,笑眯眯地道歉,「只是听到了很有趣的故事,所以忍不住插了句话。」 「咦?你是……」顾蓁蓁回过神,指着男人激动地道,「你是那个甜品店的……」 「叫我苏尧就好了。」毫不在意顾蓁蓁险些戳到他鼻子上的手指,青年客气地道,「又见面了。」 「啊,没想到苏老闆也在这节车厢,太有缘了!」看到帅哥,顾蓁蓁立刻变回了花痴样。 知道苏尧最后那话是对她说的,夏朝颜道:「苏老闆不会也是去九凤山的吧?」 苏尧点头:「你猜对了呢。」 夏朝颜:「……」 这人去九凤山?滑雪?还是有其它的事?虽然他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总感觉和他同一辆车不是什么好事。
第86章 ,危机四伏 和几人打过招唿后,苏尧再次坐回到自己的位子,重新拿起手机。 顾蓁蓁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于是站起身趴在椅子上看他。 「雪女是什么东西?」 「妖怪。」夏朝颜替苏尧回答了这个问题,「据说她生活在雪山里,可以化身成美丽的女子,把人类男人诱惑到无人的地方,通过接吻吸食他们的魂魄,以此达到永葆青春的目的。」 「这么可怕?」 「可怕……」苏尧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垂眼帘,低声道,「也并不是很可怕,雪女……很多都是亡者的执念所化,为了存活下去,必须不停的寻找生魂……」 一般人听到这种灵异故事不都是听听算了。这人居然这么认真的和她们解释?眼看顾蓁蓁被勾起兴趣,还想接着追问,夏朝颜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回到椅子里,对苏尧道:「这种故事,信则有不信也无,讨论多了也是一种冒犯,大家散了散了啊。」 顾蓁蓁一向对她言听计从,闻言也不问了,坐回到位子玩手机。 苏尧诧异地看了眼夏朝颜,在女生看过来的时候对他笑了笑,也把目光移向窗外。 倒不是她对这种故事忌讳,而是对苏尧这个人——过于神秘的人,和他深交就要做好接受秘密的准备。她现在自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没那么多心思去结交这种神秘的新朋友。 入了九夷,天气似乎在瞬间发生了变化,越往前,路上的积雪越厚。 作为一个纯南方人,顾蓁蓁很少见到这么厚的雪。女生兴奋地抓着夏朝颜的手,指着景致飞快后退的窗外,兴奋地语无伦次。 「这么大的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呢!真的好漂亮!朝颜,让我拍两张照片!快快!」 最后,被她闹腾的没办法,夏朝颜干脆和她换了位子。 叶一一怂恿道:「是不是想把她扔下去?我们一起把她扔下去吧!」 刚才顾蓁蓁那声尖叫,别人没事,她可是差点被吓得心脏病发作——在睡梦里都以为动车脱轨,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死神来了。 「嗯,你说等车进站了,她会不会和哈士奇一样冲出去在雪地里翻滚?」夏朝颜配合着好友吐槽。 「说不定哦。」 正说着,语音提示动车即将进站,让大家做好下车的准备。 顾蓁蓁早就迫不及待,背着包最先冲下车。夏朝颜推一把叶一一,笑道:「你快点跟上去看看她,可别让她给跑丢了。」 跟着小伙伴们出了车站,酒店安排来接他们的大巴已经等在外面。 夏朝颜把背包放在座位上,和班长打过招唿后,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他们坐了八小时的动车,此刻天色已经转暗,本来就灰濛濛的天空很快全黑,无星无月。 偏偏卫生间里面的灯坏了没有及时修理,夏朝颜打着手机手电筒决定速战速决。 说起来,女厕所什么的,不是灵异事件高发地吗?女生这么想着,听到外面大门开了又和上。 那是极为细微的一声响动,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或许安静,一定会被夏朝颜忽视。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女生迅速整理好衣服,按下了沖水,哗啦啦的声音提醒着来者哪个隔间里面有人,也掩盖了她活动的声音。 她可以肯定,进来的不会是游客或者路人,因为没有哪个急着解决身内事的人还会这么轻手轻脚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沖水的声音响起之后,隔间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悄无声息地往内侧挪了几步,隐在门后——以平常人的习惯,出门后视线最先落脚的地方是卫生间出口的方向。他只需要在女生出来的瞬间把她迷晕就行了。 男人屏住唿吸,右手小幅度活动着,等着猎物上钩。 可是没有人从里面出来。 男人愣了愣:怎么回事?门开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出来? 难道没人?可是不会啊,他刚刚还听到沖水的声音了。 出于谨慎,他沿着隔间木板挪到门口,往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隔间,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回事?!」男人几步跨进隔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确没有人。 「嗨,帅哥,你在找我吗?」忽然,温柔的女声含着笑在他身后响起,男人来不及回头,后脑勺一痛,便像条死鱼一样滑到了地上。 一砖头把男人砸翻在地,女生没有检查他的死活,嫌弃掏出纸巾擦干净脸上的血迹,然后把纸巾扔到便池里沖走。 这个砖块是卫生间靠里面隔间里,保洁阿姨用来抵窗户用的,没想到给了她这样的便利——她本来已经做好了直接上手的准备。 到大门口找了个顺手的地方把砖头放下,走到里面看了看,找出一个拖把去了头,在手里掂了掂,还算顺手。 女生回到大门口,把大门拉开一条小小的缝隙,对着外面尖叫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有色狼啊!!!」 迅速缩回身子紧贴墙壁站着。 比她预期的还要快,脚步声飞快的靠近,男人一把推开门沖了进来,低声骂:「怎么回事?!连个女人……」 抱怨的话没说完,金属的棍状物狠狠砸在他小腹。 猝不及防,男人抱着肚子弯下腰。他听到金属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知道自己被袭击了,以为对方扔了武器要逃跑,他下意识撞向目标,想以体型力量上的差异把她撞翻——只要人晕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很多。 谁知还没来得及动,头皮一疼,迫不得已仰起头,一闪而过的视线里,男人惊愕地瞪大眼睛。 「去死吧变态。」在失去意识的最后,耳边是女生冷漠的话语。 扔了拖把抄起砖块毫不客气地砸在男人脸上,看着被煳了满脸鲜血的男人,夏朝颜很是满意地松开紧拽着他头髮的手,随手把他扔在地上。 「就这点本事还想打我的主意?」听见外面人声越来越近,女生扔了砖块揉了揉眼睛,红着眼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朝颜?朝颜!你没事吧?!」最先冲进来的是程雨唯,顾蓁蓁和叶一一紧随其后。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程雨唯被地上躺尸的男人吓了一跳,及时止住脚步。 一看是同学,夏朝颜连害怕都懒得装,女生高跟皮靴在男人胸口用力踩了踩,说道:「报警吧,是两个变态偷窥狂,在女厕所偷窥呢。」 「变态偷窥狂?」顾蓁蓁怒,「我靠,不要脸的臭男人,居然敢偷窥我们朝颜!谁给你的胆子?!」 程雨唯比其他人冷静,立刻翻出手机报警。警察很快过来,听了夏朝颜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后就想着把两个人先带走,顺便让夏朝颜跟着去警局做一次笔录。 「我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去警察局?!」夏朝颜耍赖,「因为被人偷窥上厕所进了警局,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回学校?」 「这……这两个人虽然出现在女厕所,可是……」可是看这两人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可不相信你就是反抗的时候不小心弄晕了他们。年轻的队长揉着鼻子,对女生的撒娇莫可奈何,「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另外两个当事人伤得比较重,要先送去医院。鑑于当事人处于昏迷状态,你暂时还不能直接离开。」 「就算我用砖头砸了他们,那也是正当自卫。」夏朝颜辩解。 「如果人死了,你就是自卫过当。」警察同志教育她。 「死了活该。」女生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哼声,「死变态。」 「哎我说,小妹妹你……」这女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警察先生微怒。 「哎哟,哎哟,我的头……」两人还在争吵不休,隔间里,男人清醒了过来,他捂着头低低呻吟着,立刻有警察蹲下身问他情况。 「眼睛能睁开吗?」「头晕吗?」「身体还有其它地方受伤吗?」 「哪里会有其它地方受伤?」夏朝颜插话,「我就砸了他后脑勺,这不没死嘛!」 「还请小姐先住口。」队长瞪了夏朝颜一眼,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你没事吧?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警察先生?我怎么会在这里?」男人一脸迷茫,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痛唿,「哎哟,我的头怎么了?好疼!」 「这里是女厕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没印象吗?」觉得事情不对,队长柔声问道。 「我就是上个厕所而已……等等,我跑到女卫生间了?!」男人惊愕,挣扎着想站起身。 「……」进进出出的警察们面面相觑——敢情人家就是上个厕所走错了门,然后就被这个姑娘当做偷窥狂给砸晕了?!真是…… 「没事,你误进女厕所,造成了一点误会,需要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队长站起身,指着另一个还没醒的男人,「他是你的朋友?」 男人看了一眼,摇头:「不是,我们不认识。」 他看向夏朝颜:「是你把我打晕的?」似是无奈,「你们这些女孩子,还会有点危险意识的好,不过这下手也太重了吧?」 「你是误入女厕所?」夏朝颜抱着双手看他演戏,「你误入女厕所为什么要在外面鬼鬼祟祟?」 「我什么时候鬼鬼祟祟了?」男人扶着隔间墙壁慢慢站起身,反问道。他其实醒来有一会儿了,刚才一直装晕观察形式。很快他就确定,女生没有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只以为他们是偷窥狂——这就好处理了。 「真是好笑。」这人倒是会装疯卖傻,夏朝颜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怕有语言陷阱,男人警惕地道,「我又不认识你!」 「我叫夏朝颜。」女生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停下,冷冷道,「从你进来开始,我就录了视频,以我家的家世,要查你是什么身份,听从什么人的命令,袭击我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说你是偷窥狂,你自己就真把自己当偷窥狂了?」 队长原本不耐烦地想打断两人的对话,此刻听夏朝颜这么说,他忽然来了兴趣:听这女生的语气,这中间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你,你的家世?」男人疑惑:他得到的消息,这个女人不就是霍家那位的相好吗?她还有什么家世?「你少吓唬我!就算我只是普通老百姓,我也不怕你!」 「看来你不清楚我是谁啊,槿城夏家,听说过没?」女生嘲讽道,「呵,没什么见识的东西。不过没关系,只是有一点我很奇怪,我刚才说我录了你的视频,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担心呢?」女生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道,「看看视频,我们就知道谁是清白的了。」 「视频?!」男人梗着脖子,眼珠子四处乱转,「我又没做亏心事,我怕什么?!」 「好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女生把手机收回包里,「等到了警局,我会把视频交给警察,到时候希望你还能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看男人慌乱的样子,队长大概有了判断,恰好这时有个同事从外面和他招唿,他便放下了剑拔弩张的两人,跟着同事去了外面。 「钟队,刚才我就觉得那人有些面善,你看看这个……」同事递过来的是张通缉告示,照片上的男人不正是地上躺着的那个?上面简要说明了男人的罪行——杀人,抢劫,强姦,多次犯案,拒捕在逃。 简单的扫了一眼,队长脸色大变。 「不好!」只怕里面两个男人是一伙的,而且都是冲着那女生来的!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卫生间先是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喝「别动!」,接着便嘈杂起来。 钟队连忙拨开同事沖回到卫生间,就见刚才还一脸无辜的男人正用手臂厄着女生脖子,右手握着一把美工刀抵在女生脖颈动脉处,大声沖警察嚷嚷。 「别过来!都别过来!退开!听到没有!滚开!」 他看到他,眼睛亮了,「你是负责人?」他得意地笑道,「警局是没人了吗?没断奶的娃娃也成了队长?给爷爷我准备一辆车!快!不然我就切断她脖子!」 「梁成,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放下匕首,我可以帮你申请适量减刑……」 「减刑?」男人哈哈笑道,「你以为老子稀罕这个?!别拖时间,给老子准备车!」 由于过于激动,刀尖在女孩白皙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别伤害她!」钟队在心里懊悔:早知道就早点把他运到警局去了!「我马上安排人给你准备车。」 「快点!听见没有!快点!还有我这个朋友,我要一起带走!」男人挟持着夏朝颜,慢慢往门口挪动,「你们先把他扶到车上去!」 「好好,都听你的!」钟队安排人准备车子的同时,吩咐人把就近的各个路口拦截起来,「你拿到车,放了人质。」 「你说放就放?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是杀人放火走投无路被现在的老闆收留重用,平日里好吃好喝款待着,好不容易安排个任务,险些搞砸。想到这里,男人狠狠瞪了眼夏朝颜,恨不得一刀子扎进女孩脖子。 要不是老闆说要活的,他真想直接杀了这个贱人! 「其实我没有录视频。」被他挟持着下台阶,女生忽然说道。 自从被挟持,她一直很安静,和他以往杀的那些女人很不一样,那些女人只会尖叫求饶。此刻她开口,男人潜意识警惕,没有接她的话。 「没想到你这么轻易被诓到。」夏朝颜一派悠然地说道,「如果不挟持我,到了医院,你总能找到脱身的办法,现在这样,反而弄巧成拙,蠢货。」 「你闭嘴!」男人刀往肉里扎了几分,有血顺着白皙的脖子流下,「老子十六岁走上这条路,杀的人比你吃的米还多,要你来教训我!」 「我就是要教训你,你能怎么样?」夏朝颜挑衅,「你敢杀我吗?让你来抓我的人只怕不会允许我死在这里吧?」 她不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夏家的敌人,也可能是霍清珣的敌人……总之,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们的主人需要她活着。 「你闭嘴!闭嘴!不然我真的杀了你!」男人的手愤怒地颤抖着,刀再往里刺了一点。 「你不要激动!车子马上来!」钟队不知道那女孩跟他说了什么,把男人刺激成这样——他们在想法设法营救她,她能别添乱吗? 不远处,等在车下的程雨唯顾蓁蓁和叶一一看到这边的景象,不由惊唿——那个包围圈里的男人挟持的人质是朝颜吧?怎么回事?警察不是早就来了吗,为什么朝颜还会成为这个偷窥狂的人质? 「别靠近。」有女警把奔过来的三个人拦在最外围,「小心,那人是个通缉犯。」 顾蓁蓁三人面面相觑:不是偷窥狂,而是通缉犯?! 夏朝颜也看到了外围的好友们,好了,游戏玩到这里该结束了,不然关心这个身体的人会着急的。 「你知道我几岁第一次杀人吗?」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问了这么个问题,在男人微怔的瞬间,女生右手抓住了美工刀,与此同时用力仰头,后脑勺狠狠撞在男人的鼻子上。 「唔!」男人收手夺刀,却发现女生的手宛如铁钳,他眼睁睁看着刀刃陷进肉里,血顺着她的手心滴在雪地上,她却无动于衷,抓着刀的手毫不放松。 女生撞开男人,迅速转身松开刀刃扣住男人腕子,抬膝撞在他两腿之间。 女生的动作一气呵成,等众人回过神,就见男人嚎叫一声,双腿夹紧,捂着裆部翻滚到地上,不停惨叫。 看他的惨样,在场所有的男人只觉得下半身一紧,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女生俯身捡起男人掉落的美工刀,走到男人身边,对着某个重要部位补上几脚。 「我第一次杀人,在十岁。」他听到她这么说。幽幽的,嘲讽的,不屑一顾的语气,「对方也是一个和你一样只会欺负女人的自以为是的混蛋。」
第87章 ,吃醋 到医院处理好手上的伤,录完口供,打车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两点多钟。本来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手续,结果那位钟队不知道接到了谁的电话,回来后直接挥挥手意示她可以离开。 计程车上接到夏云泽的电话——出于安全考虑,她进了警局后,钟队直接联繫了她的家人,她给的夏云泽的电话——不想让爷爷担心,不想让苏玫知晓这件事,她只能想到夏云泽——结果自然躲不掉一顿骂。 夏云泽在电话里告诉她已经在九凤山帮她定了辰宇下面的酒店,让她这几天住在那里直到旅行结束。 班上定的是双人间,现在回去肯定会打扰到顾蓁蓁。夏朝颜没有犹豫,给司机师傅报了酒店的地址。 九重天度假酒店坐落在九凤山半山腰,凌晨时分的大厅依然灯火通明。 客服经理临时接到上面的通知,得知大少爷的表妹要来住几天,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提前等在酒店门口。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一辆计程车停在酒店门口,猜测着可能是要等的,经理出门迎了上去。 下来的是个年轻的女性,背着包,看到他以后点头微笑。 「你好,罗经理。」 直接叫出他的名字,看样子果然是要等的人。 「夏小姐,一路辛苦了。」他想帮女生把包卸下,被她拒绝。 「我自己来。」女生跟在他身后进了酒店,「罗经理不用这么客气,把房卡给我就成。」 「好的好的,您这边请。」他领着她往里面走,顺便给她介绍房间的情况,「沈先生给您安排了九楼的套房,配备有私人温泉泳池,阳台上可以看到九凤山的日出——九凤山的日出是这个景区十大景观之首……」 「谢谢,如果我起得来的话,一定会好好欣赏的。」夏朝颜困得上眼皮贴着下眼皮,偏偏这位经理说话和念经一样,她只觉得更困了。 好不容易说服客服经理不用送她上楼,女生背着包进了电梯,给顾蓁蓁发条微信报平安。 今天袭击她的那两个人,都是身上背了数条无辜人命的通缉犯,她一开始猜测是夏家或者霍家的仇敌安排的行动,后来又想着会不会是苏玫请的人……那两个人进了警局也是一句话不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鬼样,让她顿时没了追问的兴趣——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这么一算,自己的敌人还挺多的,以后出门可得小心。 电梯停下,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一人正在等电梯。随着电梯门打开,她和那人四目相对。 对方也没想到这么晚了电梯里会有人,看到她时也是一愣,随即微微张了嘴,惊讶。 「你是霍前辈的……」女朋友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陶婉尴尬的顿住。 夏朝颜出了电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和她问好:「陶老师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陶婉惊讶:这酒店九楼都是套间,价格是一个普通学生承担得起的?她看夏朝颜全身上下没什么大牌,自然而然把她划分到「承担不起」的那一类人里去了。 「睡觉啊。」夏朝颜同样惊讶:这人傻吗?来酒店自然是为了休息,不然来干嘛? 「你一个人吗?」陶婉是和朋友们一起来这边度假的,晚上闹到现在,一个个都喊饿,干脆点了外卖——此刻外卖到了酒店门口送不上来,她只能自己下去拿。 「和同学一起。」 「同学?」陶婉疑惑,「同学人呢?」 夏朝颜很想回她一句关你什么事,不过本着不要惹是生非的原则,女生淡淡道:「他们先去酒店了,我遇到点事耽误了一下。」 「是吗?」质疑的语气。 夏朝颜耐心耗尽,冷冷道:「我先回房间了,不耽误陶老师出门。」说完还体贴地帮她按了电梯下行按钮。 陶婉打量着女生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才提醒你几句——外面的世界诱惑很多,女孩子可得有点定力,别走上什么错路。」 这人觊觎着霍老师,她本就看她不顺眼,现在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更不顺眼。夏朝颜打着个哈欠,懒懒回道:「谢谢关心,不过我的事,不劳你费心——你不就是暗恋霍老师又求而不得,心里对我有怨念吗?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女生措辞刻薄,被戳破小心思,陶婉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她想为自己辩解,可是那种被人看穿的羞耻感让她开不了口。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夏朝颜话音刚落,电梯到了。 罗经理从里面快步走出,看到夏朝颜顿时喜笑颜开:「您还没回房呢?」说完,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沈先生让我给您准备的,沈先生还让我告诉您,这边晚上风大,您睡觉的时候记得关上窗户。」 猜测是夏云泽借着沈澈的名义送的什么东西,夏朝颜疑惑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个暖水袋。女生心里一暖,对着经理道:「麻烦你了。」她冬天不喜欢用电器取暖,家里备着好几个暖水袋,没想到夏云泽还记得这种细节。 夏朝颜离开后,经理拦了电梯门询问地看向发呆的陶婉:「您好,请问您是要下楼吗?」 陶婉回神,走进电梯,跟经理客气地点点头——这个酒店工作人员认识夏朝颜? 电梯往下运行的短暂间隙里,女人似是随口问道:「我记得这酒店是辰宇下面的?」 「是的。」罗经理礼貌地回答道。 陶婉陷入沉思:辰宇现在的老总是沈家公子爷沈澈,刚才这个经理说的沈先生,难道也是沈澈?能让经理这么尊重,就算不是沈澈,也应该是沈家什么重要的人。她对那个圈子没什么了解,此刻也不好妄下结论。 上午十一点,顾蓁蓁抱着手机窝在酒店大厅的沙发里,等夏朝颜过来和她碰头。 朝颜昨晚给她发微信说是住在九重天,女生两眼亮晶晶——九重天耶,温泉泳池很有名的,好想去泡一泡……可是朝颜没邀请,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刚这么想着,微信再次进来消息。 「蓁蓁,我的手受伤了,不能滑雪,你和大家一起去吧,我就不去了。」 「你就这么在酒店呆五天?」 「不是还有其它景点可以参观嘛!而且,在酒店泡五天温泉也不错哦。」 「你拉仇恨!」 「你要来找我玩吗?滑雪与温泉不可兼得。哦,你们酒店不是有温泉嘛……」 「哇!」提到这个,顾蓁蓁顿时一跳三尺高。她们酒店是有温泉,可是那种公共型温泉池哪能和九重天相比? 「你房号多少?我来找你!」 叶一一被室友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很淡定地抬起杂志遮住脸,挡住大厅陌生人们惊讶的目光。 「一一,我们去九重天找朝颜吧?」顾蓁蓁兴奋完,拉着叶一一的袖子央求道,「滑雪什么时候都能滑,九重天错过了这次可就没下次了。」 「……你去跟班长说?」叶一一道,「我怕被他打。」 「我去我去!」 「蓁蓁,你真是越过越资本主义了!这是不对的!」 「一一,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找一个有钱的老公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啊。」 对于她的感慨,叶一一给了她一个白眼以示鄙视。 …… 夏朝颜把服务员送上来的花茶放在木桌上,借着水力推到了两人面前。 顾蓁蓁很是享受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眯起眼睛长出一口气,大声道:「有钱人啊,宝宝活了这么多年,终于免费体验了一次有钱人的生活……」 「说的好像你想住住不起一样。」夏朝颜嘲笑她。 「所以我的重点是免费!免费你懂伐?」 「从这里可以看过去的那片……」没机会顾蓁蓁的强调,叶一一指着落地窗外的白色世界,好奇问道,「是九凤山还没开发的地方吗?」 坐在沙发上喝着果汁的夏朝颜点点头。 「景色不错。」叶一一由衷地说道——白的雪,绿的树,灰的天,还有林间跳动的鸟儿,仿佛一笔干净清澈的水墨画。 「哎,朝颜,你说那里会不会就是学委说的,发现尸体的地方?」顾蓁蓁趴在落地窗边,欣赏美景的同时还不忘提两句昨天听到的故事。 「什么尸体?」昨天睡着的叶一一不解地问道。 「就学委说的,冻死在雪地里的探险者什么的。」 「不会是那里。」夏朝颜道,「那片都是未开发地段,怎么会有人巡夜?」 「也对。」顾蓁蓁说完,身边的叶一一陡然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她疑惑,「怎么了,一一?」 「蓁蓁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叶一一指着正对着落地窗的方向,颤声道,「那是人吧?不是说那边没开发吗?他……」 顾蓁蓁和夏朝颜同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顾蓁蓁:「哪里有人?我没看到啊。」 夏朝颜:「……额。」刚才一闪而过又突然不见的那抹白色影子,是人吗? 叶一一也是惊讶地咦了一声,揉揉眼睛,失声道:「怎么不见了?我刚才明明看到……」 「可能是眼花了吧?」顾蓁蓁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来来来,多泡会儿温泉放松一下。」 好友都说没看到,叶一一也觉得是自己眼花。女生们很快换了话题。 「朝颜,昨天那两个袭击你的人,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听到开门声,觉得太过小心翼翼不像好人,所以做了防备,就怕是什么变态。」 「可是你是怎么从后面用砖头把他敲晕的?」 「我从隔间上面翻到了隔壁,他没有发现。」女生得意洋洋地说道,「当时特别想问他一句,是不是很意外?」 脑补了一下自己翻女厕隔间的姿势,叶一一嘴角抽了抽,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像。 「朝颜你……」顾蓁蓁表述得比她直白,「你可真是个女汉子!不,女汉子都没你厉害。」 「这叫自我保护意识良好。」夏朝颜道,「像你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遇到那种变态可别学我,找机会逃跑才是正经的。」 「切~说得你好像很强壮一样。」 聊了一会儿,看差不多到了吃中饭的时间,夏朝颜问两人:「我们出去吃?还是让酒店做了送上来?」 「出去吃!」顾蓁蓁举手。 「嗯,出去吧,顺便还可以在这周围逛逛。」叶一一也表示贊同。 当三人站在电梯口面对着打开的电梯门和里面的人大眼瞪小眼时,顾蓁蓁恨不得让时间倒流回做决定的那一刻——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选择出门吃饭。 电梯里一男一女,女的满脸红晕靠在男人手臂间,只恨不得整个人粘到他身上,男人扶着她的胳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动作明显是护着她。 「霍……霍教授……」 两个女生看了眼瞬间沉下脸一言不发的夏朝颜,默默闭嘴把问好的话收了回去。 「朝颜?」霍清珣显然也很意外在这里遇到夏朝颜。 「夏同学?」陶婉昨晚明明见过她,这时却满脸惊讶,看看她,又看看霍清珣,慌忙解释道,「你别误会,霍前辈只是送我回房间……」 似乎生怕她误会,她急急解释着。 「误会?送你回房间?」顾蓁蓁瞪了女人一眼:靠,你要么就解释清楚啊!误会了什么?为什么送你回房间?你这样说只会更加引得别人多想吧! 果然,夏朝颜的脸愈发阴沉了几分。 没有在意女人说了什么,霍清珣看着夏朝颜,低声道:「你来了正好,在大厅的时候陶女士撞了我不小心扭伤了脚,你帮忙扶一下,我一个大男人扶着她不是很方便。」他似乎没有发现现场气氛的微妙,眸光轻轻浅浅,映着小姑娘气唿唿的脸,迳自染上三分温柔笑意。 夏朝颜站着没有动。 女生一双黑眸沉沉,宛如平静河面下的暗流,杀机重重。冰冷的视线把女人从头扫到脚,她在心里思量着:是直接拧脖子呢?还是切她两只手呢? 「这位夏同学,叫你呢。」青年扶着女人出电梯,伸手在女生额头弹了一下,「发什么呆?」 「霍老师……」不想被他发现异样,小姑娘按捺住胸口涌动的杀意,换上一副泪眼汪汪的委屈模样,「你噼腿啦?」 「胡说八道。」霍清珣扯过她,把陶婉扔到她手里,「你的房卡给我,你把她送回去,我在房间等你。」 不等她再开口,他在她额头落上轻吻,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朝颜,我很累,让我先休息一下。」 在她面前,他卸下疏离客气的假面,低哑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疲惫。 「乖,房卡给我。」 夏朝颜乖乖交出房卡,只差没有双手奉上。顾蓁蓁和叶一一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霍教授果然会妖术,朝颜到了他面前,就像小白兔遇着大灰狼一样。 「陶老师,我送你回去吧。」夏朝颜掐住女人的胳膊,不怀好意地用力收紧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我男朋友和别的女人接触,我会吃醋的……」说到吃醋两字,女生手上用力,狠狠掐着一块肉拧了下去。 「啊!」陶婉低低痛唿一声,一把推开夏朝颜,厉声道,「你掐我做什么?!」 夏朝颜顺势退到霍清珣身边,活动着手指,似笑非笑:「我什么时候掐你了?污衊人有意思吗?」 「你!」陶婉揉着酸痛的手臂,没好气地说道,「夏朝颜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霍前辈只是好心送我回房间而已,你用得着这么针对我吗?!」 「用得着啊。」女生坦率道,「你不都快钻他怀里去了吗?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打我男朋友的主意?而且,陶老师,你昨晚明明见过我,明知道我和你住一层楼,为什么让我男朋友送你上楼却不告诉他我住这里?」 她还敢提昨天的事?!陶婉冷笑道:「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你和某位神秘的沈先生纠缠不休?」 夏朝颜:「……」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夏朝颜,我是喜欢学长,至少我光明正大,不像你,得到了他还不珍惜!脚踩两条船有意思吗?」 「说完了?」霍清珣越听越觉得无聊——见到夏朝颜的那一刻,他总算想通了这位学妹打着什么主意,巧合、误会、欲语还休……陶婉倒是把离间计用得得心应手,可惜功力还是不太够。 无聊。 青年轻轻拍了下女生的脑袋,温声道:「我回去睡会儿,你和朋友玩好了早点回来。」 说的「回去」,却拿着房卡摸进了夏朝颜的房间,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陶婉呆呆看着紧闭的房门,无语凝噎:学长居然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女朋友噼腿吗?别说不在意,他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夏朝颜也愣了下,反应过来后立刻扔了陶婉扑过去挠门。 「霍清珣,你把房卡给我呀,我待会儿怎么进来?霍清珣!……」 趁着女生挠开门和男友亲亲我我的空当,顾蓁蓁终于有了给一脸懵逼的陶婉科普的机会。 「这位小姐姐,你说的那位神秘的沈先生,应该是朝颜的表哥。」她说,「你自己心思不正,但请不要用你的思想去揣测别人,这样很没有礼貌。」 表哥?沈先生,沈澈,夏朝颜,夏……宛如醍醐灌顶,女人恍然:夏朝颜是夏家的女儿? 她对上面的圈子不熟,沈澈作为媒体热捧的青年才俊经常出现在各种杂志新闻上,只要是关注八卦新闻的人都会对他有点了解。夏家不一样,夏云泽除了上任那天在媒体镜头前露了一面,之后便没什么消息,所以很多不在那个圈子的人对沈家有点耳闻,对夏家却不怎么了解,更别说了解两家之间的渊源。
第88章 ,那年冬天 夏朝颜是夏家的女儿。 得知这个消息的陶婉宛如失了魂魄一般,喃喃自语着,扔下两人木木地往房间走去。 叶一一不安地说道:「我看她情况好像不对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管她呢!」顾蓁蓁撇嘴道,「这女人心机重着呢,你看她脚不是没事吗?还骗霍教授说她扭了脚,碰到朝颜又故意说些让人误会的话,一看就不是好人。」 这么一想也有道理。没想到顾蓁蓁观察得这么仔细,叶一一对她刮目相看:「蓁蓁,旁观者清,这句话果然是对的。」 顾蓁蓁瞥她:「你这话什么意思,嗯?」 「你要是在自己的感情上也能这么明察秋毫,那就真是太棒了!」 顾蓁蓁拍她:「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 那边夏朝颜腻歪好了,终于想起自己的两个好友,于是念念不舍地放过霍清珣,带着两个好友出去觅食。 从门缝里看到女生离开,等电梯显示到了一楼,她快步到了夏朝颜门口,敲门唤道:「前辈!前辈!」 不一会儿,门被人拉开。青年扶着门把手看着她,态度客气而疏离。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前辈,我有一个问题,就这一个问题。」女生似乎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和夏朝颜在一起,是因为她是夏家的女儿吗?」因为她家里有钱?因为夏家可以给你我给不了的东西? 「……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青年淡声反问。 「当然有意义!如果前辈是因为别的原因和她在一起,我可以等!可是如果前辈你是真的喜欢,我……」 「我是真的喜欢她。」打断女人激动地告白,霍清珣认真道,「和身份,地位,钱,没有任何关系。我喜欢她,因为她是夏朝颜——就这么简单。」 陶婉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然而男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接下来的话更加残忍。 「就算没有朝颜,我也不会喜欢你。」他说,「当初在国外救你纯属意外,因为大家都是来自华夏,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胞被欺负——如果知道救了你会让你生出这样的执念,我当时一定不会管你。」 他已经嫌弃她到这个地步了?霍清珣最后的话宛如一把利刃,给了女人致命一击。 陶婉捂着嘴巴,拼命摇头——她不该来找他的,至少不来找他,她还可以存着一丝幻想。 可是,哪怕她真的自作多情,面对着爱他的人,他怎么能如此残忍? 说完想说的话,霍清珣随手关上房门——都说女人的眼泪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他觉得女人前面应该加一个定语,「在乎的」。说句实话,这学妹在他面前哭唧唧,他只有「眼不见心为静」这一个想法。 房门关闭的瞬间,陶婉的眼泪戛然而止,似乎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绝情。 清珣学长是真心喜欢夏朝颜……他真心喜欢她,所以在她提到夏朝颜可能噼腿的时候,他连问都没问一句,是因为真心喜欢,所以无条件信任吗? 哪怕听到他亲口说,她仍是不甘心:那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有哪里值得喜欢?为了她,他甚至把她贬得一文不值。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 下午天色转暗,天上云层积了几层,厚重得可以滴下水来——眼看一场大雪将至。 吃完午饭,顾蓁蓁和叶一一很有眼色的没继续拉着夏朝颜到处逛,干净利落地把她扔回酒店。 女生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间门往里看了一眼,落地窗的窗帘拉着,房里光线很暗。她没有开灯,摸索着进了房间。 安静的空间里,可以听到青年轻微悠长的唿吸声。沿着宽大的圆床走了一圈,她摸清楚情况,脱了外衣,爬到床上掀开被子钻进他怀里。 带着寒意的身体靠拢,青年一双狐狸眼困顿地睁开一条缝,抬手把她抱到怀里后,又重新合上。 他温柔地轻拍她的背,低声喃喃道:「乖……」 熟悉的莲香把她包围,夏朝颜缩在他怀里,一本满足——他们已经分开两个月零十六天,时间不长也不短,对她来说却是度日如年,特别是最后半个月,既没有他的微信,也没有他的电话,问霍禅音也不知道他的去处。 在这里遇到,简直是梦里才敢想像的情景。小脸贴着他的胸口轻轻蹭了蹭,她自己吓唬自己:不会这一切本来就是她的梦吧?等梦醒来,她依然在寝室,而他,依然没有音讯。 嗯,如果真的是梦的话,那她不能睡着,睡着再醒过来,他就又不见了。 虽然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被温暖的怀抱包围着,耳边是匀称的唿吸,女孩很快在清冽的莲香中陷入梦想。 她做了一个梦。这是她第二次做和霍清珣有关的梦,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她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 她看到小小的自己,和年轻的男人。 「小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冬日的湖边,少年坐在湖边安静地全神贯注地盯着湖面上的浮漂,等着大鱼上钩。谁知身边的小女孩却一个劲儿的喋喋不休。 「小哥哥,你不冷吗?我把我的暖水袋借给你好不好?」 「小哥哥,天气这么冷肯定钓不到鱼的,你还是回家吧,别冻感冒了。」 「小哥哥……」 「别叫我小哥哥!」所有耐性被耗光,少年兇巴巴的说道。 女孩被凶得一愣,结结巴巴问道:「那……我叫你什么?小、小叔叔?」 少年嘴角抽搐,握着鱼竿的手下意识捏紧。 夏朝颜想:如果不是教养好,他一定会忍不住抽她。嘿,他也有拿她没办法的时候,唔,他好像一直拿她没办法。 「哎呀,小叔叔,有鱼咬钩了!」水面上的浮漂动了动,女孩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浮漂兴奋地说道,「你快看快看!」 少年:「……那是风吹的。」 「哎?是吗?」小女孩无辜地眨巴着大眼,一脸呆萌的样子,顿时让少年那句「你能不能闭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保持着这种一个唠叨一个沉默的相处模式相处了好多天,时间久了,后来在女孩沉默时,他也会找些话题来问她。 「你怎么天天在这边?荒郊野外,不安全。」 「我养父来这边画画,我和养母跟着过来玩。可是他们都没有时间陪我,我就只能一个人。」 「养父母?你亲生父母呢?」 「我没有亲生父母,我一出生就在孤儿院。」 「……」 「小哥哥你为什么天天在这里?」 「钓鱼啊。」 「可是这么多天,你什么也没钓到。」 「……我这是在锻鍊耐力,小孩子不懂。」 「哦,我还以为是你技术不好。」 「……」 「哎!小哥哥你的鱼钩又动了!」 「风吹的。」 「又是风?!」 「嗯。」少年懒懒地道,「就算是鱼,被你这么一嚷嚷,也早就吓跑了。」 「哦,我不说话。」女孩抬手捂住嘴。 「……」 然而没过多久,女孩又开始重新絮叨起来。 「我养父说了,初春天气回暖的时候最适合钓鱼。我养母做鱼可好吃了,特别是红烧,还有鱼汤,奶白色的,很好喝……」 …… 她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那个湖边。 「小哥哥,我明天要回家了,以后都不会来了。」女孩说着,汪了满眶的泪,抽抽搭搭,「我不来陪你,你一定会很寂寞吧……呜呜,我不是故意抛弃你的……」 「……」少年收起鱼竿,无奈道,「别哭了,我也要回家了。」 「哎?」小女孩愣住,「你不住在这里吗?」 「嗯。」少年低声笑道,「都说我来这里是为了锻鍊耐性。」 「哇!」谁知女孩哭得更起劲,「那这次分开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不需要你来找我。」少年烦躁地扯开围巾,兇巴巴地说道。 「为什么?」她更委屈,「你不喜欢我吗?」 少年嘴角抽搐,一时无言以对。可能被人讨厌了,小女孩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别哭了,我来找你,我来找你!」少年按着太阳穴,哭笑不得,「我能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你来找我……」将信将疑,小女孩擦着眼泪,说道,「不许骗人。」 「……不骗人。」少年更无奈。见小女孩仍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他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扯出一条足链,「过来。」 女孩慢吞吞走到他面前。 「这个。」拉起她的手,把足链放在她手心,「我看这个挺好看的,送给你。」 「哇,这个鸽血红宝石好漂亮。」女孩捧着链子,星星眼,「我只在姐姐的设计书上见过这个。」 「……」 「这个,很贵吧?」女孩犹豫,「我不能要。」 「不要?」第一次送人东西被拒绝,少年虎着脸,「你不要就扔了,女生的东西我又用不到。」 「……」女孩看看足链:这么贵,扔了多可惜。 小心翼翼地把足链收进羽绒服口袋,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上面的红宝石。 「我先替你收着,等你反悔了,可以来找我拿回去。」 「嗯……」少年心不在焉地回道,「到时候再说吧。」 这一场分别,再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后。 一场大火,她在燃烧的屋子里,他约了朋友在附近垂钓,顺手将她从火里救出。 那个时候,在大火里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没有认出她,她也没有想起他。 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和少年的相遇只不过是万千遇见中的一个,在看到那条足链时,她偶尔会想起送她足链的少年,却早就遗忘了他的样子。 她感激那个送她足链陪伴了她一个冬天的少年,也感激那个救她出险给她希望的男人,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记得少女幼时的模样,也曾安排人查过和她有关的事,不过那些资料最后都被他压在了箱底——普通人家的小女孩,父母恩爱,姐妹融洽,这样的小女孩,不怎么适合捲入霍家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 他想,如果有缘分,他们总会再次遇见——只是偶遇的小女孩,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让他费心关注的地步,所以在再遇她的时候,他同样没有把狼狈残缺的少女和当年那个小姑娘画上等号。 直到,红宝石的足链从猥琐男人的身上掉落在他眼前,他的目光落在足链的血色宝石上,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个男人妄图挣脱凌叔的控制逃跑,挣扎中扯坏了衣服,足链从他上衣口袋滑落到地上,青年看了很久,走过去把链子捡了起来。 「让你不老实!」凌叔被惹得不耐烦,下狠手踢断了男人的脚踝,任他痛唿着在地上翻滚。 「这个东西……」一脚踩在男人的胸口制止住他的挣扎,他蹲下身把足链递到他眼前,沉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男人喘着粗气,狠狠瞪着他,咬牙道:「这是我女儿的东西!你还给我!」 「你女儿的东西?」他站起身,脚上用力,直到清晰地听到骨头断裂的轻响,这才在男人的惨叫声中重复一遍刚才的问题。「再说一遍,这是谁的东西?」 「是、是那个丫头的……」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成了别人的俎上鱼肉,男人哆嗦着说了实话。 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然而在确定这个消息后,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当年一脸傻笑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姑娘,被人斩断双腿,折磨得一身是伤,衣不蔽体地在火里挣扎,甚至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头看向地上没了唿吸的少女,她裹着他的西服静静躺在地上,残缺的双腿被人用绷带草草的包扎,防止失血过多死亡。 他不需要询问,也能想像到她这几天经歷了什么。 她所经歷的一切不会毫无原因,他把目光移向缩在边上哆嗦的苏玫身上,「夏二夫人,真巧啊。」 苏玫颤了颤,抖着嗓子道:「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可能有点困难。」青年道,「毕竟,现在死了人,不是吗?」 「死了人和我有什么关系!」苏玫道,「我就是来这里逛一下而已!」 「不想说实话吗?」他笑,「没关系,只要查出这女孩儿的身份,你的动机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你少吓唬我!」 「夏二夫人,我霍家的人,从来不吓唬人。」 「……」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夏二爷十八年前丢失的长女,如今算来刚好是这个女孩的年纪,我听说夏家大少爷这段时间在追查自己妹妹的下落,偏偏您逛到的地方出了这种事,真是巧合呢。」 「你别含血喷人!」 「我以前见过她。」他忽然换了个话题,喃喃着,重复了一遍,「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见过她,眼睛很明亮,笑起来很可爱……你不该,对她做这么残忍的事。」 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他说,「被你的打手私藏的足链,是我送给她的。」 苏玫呆呆看着他,恍然明白男人话里地意思。她终于失了冷静,尖声道:「不怪我!你要怪就怪夏云泽!本来大家相安无事,他非要找什么夏朝颜!还让他找到了!我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这么做!」 「迫于无奈?」他冷笑,「迫于无奈地折磨她,折磨到死?」 苏玫仿佛瞬间被人按下暂停键,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在剎那消弭,她眼神古怪,幽幽笑道:「对呀,折磨她……」低低的笑变成了失控的大笑,「我就要折磨她,等她下了地狱,告诉闻馨,闻馨还不得伤心难过又心疼,说不定就气的魂飞魄散了!哈哈,她若是恨,别恨我,恨她那个短命的老娘去吧!」 「疯子。」他冷冷道,「夏二爷居然会看上你这样的女人,真是……」 若是被他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把他骨肉至亲的女儿折磨致死,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一会儿,凌叔带着一批警察赶了过来。 因为学校已经报警,警察很快核实女孩的身份,通知她远在澳洲的养父母。 收到凌叔通知的夏云泽赶过来时,警察已经将现场封锁。 青年粗暴地推开拦着他的警察,踉跄着走到女孩的尸体前。 他站在不远处,看到槿城商圈赫赫有名的男人跪在尸体前,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把足链交给他。 「这是令妹的东西,还给你。」 后来苏玫和那个男人的下场他没有继续关注,只听说没等这事儿有什么头绪,夏云泽出面从警局提走了两人。 落到夏云泽手里,那两人的下场不用多想。 他不想继续关注这件事。 本就是和他无关的事,不是吗? 他们不过是在年少时相遇,因为她锲而不捨的打扰,他做出退让,和她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时间。 仅此而已。 虽然,他也很遗憾,两人再次相遇是在那样的情况下。
第89章 ,好消息?坏消息? 如果在那个世界里,他们就这样结局,其实也挺好。他把她当做幼时相识的伙伴,幼年相识的情谊,和那场大火里的救命之恩,已经足够。 夏朝颜从梦里醒过来时,霍清珣已经不在床上,女生揉揉眼睛,有瞬间的蒙圈:难道真的是因为太想霍老师,所以做梦了?! 这么想着,又在看到沙发上的黑色长款风衣后定下心来。随即又觉得疑惑:霍老师外套没有穿,去哪里了? 她跳下床,拉开窗帘,不由一愣——外面暮色沉沉,鹅毛的大雪飘飘摇摇,在阳台上积了厚厚一层。 「下雪了……」女生喃喃道,「天都黑了,我一觉睡了这么久吗?」仿佛为了回答她的疑问,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咕」的抗议声。 看着漫天的漫天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女生挣扎再三,果断重新掀开被子爬上床滚成一团。 「等霍老师回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她捂着抗议的肚子,安慰自己,「自己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 刚才暖和的杯子此刻凉的差不多了,女生蜷着脚缩成一团,又冷又饿,分外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霍老师去哪里了啊,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吧?」 比起丢下她再次离开,夏朝颜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 女生火速起身穿好衣服,拿着房卡冲出门——霍老师没穿外套,十有八九就在酒店里。这个酒店能和他算得上熟人的,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夏朝颜到了情敌门口拼命挠门,还好陶婉还在,很快打开门。看到是她,陶婉脸色难看。 「你来做什么?」女人语气恶劣,「来向我耀武扬威吗?夏大小姐!」 听她这语气,霍老师好像不在这里。女生放下心,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我走错门了。」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青年拎着一堆零食走了出来。夏朝颜立刻扔了陶婉,蹦跳着过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霍清珣躲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拎着就好,谁让你光脚跑到走廊里来的?」 就算被训斥了,女生还是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我以为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所以你追出来了?」霍清珣觉得好笑,「我要真跑了,你这样能追到吗?」 夏朝颜只是谄媚地笑,也不回话。 两人回到房间,夏朝颜进门前还不忘和陶婉告别:「陶老师再见。」 空荡荡的走廊,女人握着门把手的手越收越紧,恨不得在上面抠出一个洞来。 夏朝颜她是什么意思?她是故意的吗?!故意敲门把她喊出来,让她看着她和霍前辈秀恩爱! 她一定很得意吧,霍前辈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婉婉,谁敲门啊?」房间里的好友们见她半天没动,都觉得奇怪。 陶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换上温和的微笑,轻轻关上门,回头继续加入牌局。 「没事,是个走错门的陌生人。」 「走错门?」好友也没在意,只挥手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刚才谁出牌?」 …… 回到房间,霍清珣把装零食的袋子放进房间。刚才跟他一起进来时夏朝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此刻看茶几上还剩了一个袋子,便小狗似的抽着鼻子凑上去嗅了嗅。 「好香啊。」女生嘀咕着,解开包装袋,把里面造型精緻盒子一个个拿出来。 「凤山居?」在过来之前她们一寝室的吃货就查过九凤山的美食攻略,在众多美食推荐中,凤山居的特色菜排在榜首。 凤山居不送外卖,去吃饭还要提前预定位子。她们今天中午本来准备去那里吃中饭,谁知电话打过去,已经没有余位,而下一轮很可能在一个多小时以后,三个肚子饿得咕咕叫的人只能放弃。 霍清珣出来时,夏朝颜已经把食盒摆好,正捻着一块红豆糕往嘴里喂,看到他,她含煳地说道:「霍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猜的。」霍清珣在她身边坐下,「而且,来一趟九凤山,不尝尝凤山居的菜,会是遗憾。」 总觉得他这语气像是凤山居的老顾客。夏朝颜道:「凤山居……不会是你们家开的吧?」 「虽然很想让你觉得我无所不有,但是很遗憾,不是。」 「可是你好像很熟悉的感觉。」 「是我母亲的一位故人。」霍清珣道,「那位阿姨家和我母亲的家族是世交,她们是关系很要好的玩伴。后来我母亲嫁给了我父亲,那位阿姨却不顾家里的反对,嫁给了现在的这位叔叔,两人来这九凤山开了这凤山居,一过就是十几年。」 「她家里人为什么要反对?」 「因为认识的时候,男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师——那样的身份,怎么想都是配不上当时阿姨的家世的。」 「我觉得那些人真是傻乎乎的。」夏朝颜道,「若是我遇到了厨艺这么高明的男人,肯定也会跟他走,你想想,这世界上,唯美食与……」男人的脸越来越冷,夏朝颜慢慢收住话势。 「你还真是好诱拐啊。」青年兇巴巴瞪她一眼,「是不是给你一块饼你就跟人跑了?」 「才不会。」夏朝颜扑上去抱住霍清珣的胳膊,蹭蹭,「霍老师最好了,给我十块饼我也不会抛弃你。」 「我就只值十块烧饼?」青年按着女生的脑袋把她往外推,骂道,「你走开,别以为撒娇我就会原谅你。」 夏朝颜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嚷嚷道:「霍老师你要始乱终弃吗?你怎么能这样!呜呜呜,我委屈!」 她努力往他怀里挤,青年忍不住弯起眉眼,推她的手顺势收回,把她圈进怀里。 「傻丫头。」他抱紧她,嘴唇印在她额头上,低声道,「这么多天,有没有想我?」 忽然换到这个话题,夏朝颜眼睛微酸,埋首在他怀里,摇摇头。 「我才不想你!」她闷闷不乐地说道,「你来了九凤山都不告诉我!我才不想你!」 「抱歉。」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次的事有点麻烦,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不过……」修长的手指挪到她缠着绷带的手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没有触碰。「这次是我的过失,我太大意了。」 昨天初初见面,他就注意到她手上的伤。到了绑绷带的地步,肯定伤的不轻。他以为不和她联繫便可保证她不被打扰,如今看来,是他天真了。 「所以,昨晚袭击我的人,是霍老师的敌人吗?」她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 「嗯。」他没有隐瞒,她跟在他身边,有些事情早点接触也是好的。 「霍老师,昨晚袭击我的人……」他以为她要诉苦,谁知她兴奋地说道,「被我收拾得可惨啦!还想跑到厕所偷袭我,我就用砖头狠狠敲了他们脑袋,有一个直接拍在脸上,肯定很疼!」 「霍老师,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怕,我帮你欺负回去!」 女生趴在他怀里,笑眯眯望着他,摇着尾巴求表扬。 这丫头……霍清珣摸摸的小脸,她便笑得更开心。他想:她真是个傻瓜,没有哪个姑娘和她一样,平白无故被他牵连,却还想着哄他高兴。 傻丫头。 「朝颜……」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浇上沸水的茶叶,剧烈的浮沉翻滚着,想找个停泊口。「朝颜,我……」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他低声呢喃道,「不要对我这么好……」 母亲曾经说过,对付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宠得无法无天,让他离不开你。 现在这姑娘似乎就在这么做,而且实践得很成功,偏偏她自己毫无察觉。 「霍老师,你觉得我对你很好吗?」夏朝颜疑惑。 「……」情绪过后,这样的话他顿时说不出口。 「霍老师,你小时候父母是不是对你特别严厉?」所以你小时候特别缺爱,现在被别人关心一下就会感动得泪眼汪汪——你这样我觉得更容易被人拐跑哎。 霍清珣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本是情之所至说的那番话,被她这么一理解,他顿时气得不想和她说话。 把小女孩抱起放在沙发上,霍老师指着茶几上的饭菜,胸闷地说道:「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出去看看雪景,我知道有个地方夜景不错。」 「哦。」夏朝颜不明所以——霍老师今天总是换话题,难道有什么事瞒着她? 某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霍老师正被她气得想打人。 吃过晚饭,霍清珣一手牵着夏朝颜,一手拎着垃圾袋下楼。路过大厅时,罗经理正在前台和工作人员交代问题,看到夏朝颜立刻笑着和她打招唿。 「夏小姐,要出去吗?」 「嗯嗯,对。」夏朝颜点点头,紧紧跟着霍清珣的脚步蹦蹦跳跳往外面走。 罗经理含笑看着两人出门,半晌回过神,愕然:刚才夏小姐是不是和一个男人一起出去的?他们是不是还手牵手?夏小姐有男朋友了,他怎么没听说过! 男人纠结着,考虑要不要给自家大老闆打个电话把今天见到的事说清楚。 …… 夏云泽接到沈澈电话的时候,能清清楚楚听到电话那头男人压抑不住的笑音。 他不说话,他也不吭声。 「我要告诉你一个对于我来说是好消息,但是对于你来说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片刻后,沈澈忍了笑,说道,「你要听吗?」 「说。」这语气,特别像古代皇帝的「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颜妹妹有男朋友了。」 夏云泽:「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沈澈再次笑喷,「今天晚上罗经理打电话给我,说是看到朝颜妹妹和一个男人手牵手出门看雪去了。」 「罗经理?」九重天酒店的客服经理?夏云泽:「你的员工都这么无聊?」 「哈哈,关注每一位客人是他们的工作职责。」 「……」朝颜和一个男人手牵手出门看雪?说实话,这话夏云泽是不怎么相信的——在他看来,朝颜现在都还是个孩子,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她就适合被人娇惯着,哪里能去受别的男人的气。 「哦,对了,罗经理还说了,那男人没在酒店登记,应该是住在朝颜妹妹房间里。」沈澈毫不客气地给他捅刀,「不过话说回来,朝颜妹妹已经二十了,也该谈恋爱了,对吧?」 「这对你来数是好消息?」夏云泽阴恻恻地问道。 沈澈哈哈笑道:「自家妹妹这么受欢迎,我当然开心。」 「沈澈,你现在在哪里?」夏云泽继续阴恻恻,「我记得你去f国出差去了?我怎么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合作值得表哥你亲自出马?」 沈澈噎住:「你想干嘛?」 「你说,如果被舅舅和舅妈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对他们来说,是不是也是个好消息?」 「哎哟夏云泽,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沈澈完全不怕他,「你这样简直是深度妹控了你知道吗?这是病,得治。」 「……」夏云泽正想说什么,听到手机那边有温柔的女声透过手机传来。 「萌萌,不许偷吃蛋糕……沈澈,你看着她点,别这么纵容她……」 夏云泽再次觉得被餵了一嘴的狗粮。男人自己不舒爽了,也不想让兄长舒爽。 「你去见柳絮,秋禾知道吗?」 沈澈那边似乎在和小女儿说着什么,听到这话,他只是笑了一声:「云泽,秋禾是我的未婚妻,你这么关心她干嘛?」 「我没有关心她。」夏云泽下意识否认。 「难道你问这话是在关心我?」沈澈反问。 夏云泽默了默,嘆了口气:「我承认,我的确在关心她。她给过我很多帮助,你知道的。」 「那你也该知道,我和秋禾只是合作而已。」 「只要你们之间的合作还在,你就是她的未婚夫,你的一举一动,都和她息息相关——这是你的责任。」 「……」 「如果你要和柳絮在一起,那就应该在公众面前和秋禾断干净——你自己在媒体面前解除婚约,还是被媒体作为八卦新闻报导出来,你该选择一个对彼此伤害最小的。」 沈澈点了根烟,道:「云泽,你喜欢秋禾吗?」 喜欢?喜欢谁?夏云泽一愣,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晚开玩笑上瘾了吗?」 「啪」一声电话被挂断。沈澈摸着鼻子无奈的笑。 居然摔电话,这是被戳到痛脚了?
第90章 ,雪山的夜 九凤山有名的景点就那么几个,夏朝颜一直在思考着男人会带她去哪一个地方。越往偏了走,光线越暗,离了路灯,只剩下银白的雪面折射出的微弱光亮。 夏朝颜握紧霍清珣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跟在他后面。 「霍老师,你不会想把我骗去卖了吧?」她裹紧脖子上的围巾,哈出一口气,小声说道,「还是说,你要带我什么世外桃源,见雪山精灵?」 「你还信那种东西?」霍清珣只是笑,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煳不清,「很快就到了。」 穿过狭窄的小路,走到尽头,整个视野豁然开朗。中式的观园坐落在夜色中,朱红色的大门口,两只红色的纱灯在风中摇曳。有穿着沃袄提着宫灯的少女等在门外,见到两人后便立刻迎了过来。 「大少爷,您怎么在这个时间点过来了?」那女孩梳着双髻,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带路的途中不忘提醒他们注意脚下。 霍清珣对这里很熟悉,跟着小女孩进来后,停在月拱门外,问道:「景叔在这边吗?」 「景爷昨天刚走。」小女孩笑着回道,「现在这园子里就剩下我和木凉姐姐照看着。人少,所以路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收拾。大少爷要过来应该提前知会我们一声的。」 「没事。」霍清珣微笑道,「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带这位朋友过来转转。」 没有她想像中的客套和推辞,小女孩点点头,把宫灯挂在月拱门边的墙壁上,转身离开——全程交流下来,她一直微垂着眼帘,没有多看她一眼。很有规矩的小女孩。 霍清珣牵着夏朝颜的手,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白色的墙壁,规律地镶嵌着木质镂空雕花窗户,檐下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来摆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有雪飘上走廊,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她想,如果不是他在身边,她会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古装剧拍摄基地。 「这里是霍家一位世伯修建的避暑山庄,那位世伯脾气比较怪,对现代化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所以这里的装修风格比较復古。」看出她的疑惑,霍清珣解释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夏朝颜摇摇头,小声道:「你说这地方会不会住着什么狐仙之类的精灵?」 「可能有吧。」 「你们家也是这样的吗?」夏朝颜想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深宅大院?」 霍清珣笑道:「霍家宅子比这里要大一点,整个风格和这里差不多,不过我们家那都是披着中式外皮的西式建筑。」 「怎么说?」 「比如,这里你是绝对看不到空调,电视机,电冰箱这样的东西的,但是在我家,除了祖母所住的院子,几乎每个房间,空调都是必备的。因为清陵的冬天有点冷。」 「年纪大的人不是更怕冷吗?」为什么反而祖母的房间没装空调? 「祖母和这位世伯一样,不喜欢那些东西,到了冬天会有专门照顾的人给她添炭火,而且是那种很原始的烧法。」 「你们家……」 「很奇怪对不对?」霍清珣道,「还好隐退了,不然只怕会被很多人当怪物看。」 「应该是会让很多人觉得敬畏吧?」钟鸣鼎食之家,延续了上百年的传统和规矩,大多人或许都会停在那种大院门口,望而却步。 「那你家里人,没事的时候会做什么?」 猜到她在想什么,霍清珣忍了笑,反问:「你觉得呢?」 「煮茶?绣花?吟诗作画?」 「煮茶的话,我三叔挺喜欢的。至于其他的……」霍清珣道,「我爸喜欢看球赛,特别是足球赛。我妈喜欢聊八卦,如果是在牌桌上聊她会更开心。阿珩喜欢养猫,每次总会偷照顾他的姐姐的猫抱回房间。禅音的话,大概比较喜欢我三叔?」 夏朝颜:「……」瞬间觉得幻灭。 不过女生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你知道禅音喜欢你三叔?」 「知道啊。」霍清珣随意道,「家里人都知道,我妈最爱做的事就是撮合他们——这次三叔回老宅修养,十有八九也是出自我妈的手笔。」 「可是,禅音和你三叔不是……」 「禅音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祖母去听禅时抱回来的弃婴。」 「她自己也知道?」 「应该知道。」霍清珣理所当然,「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虽然家里人没有刻意提起,不过禅音那么聪明,总会察觉到的。」 「……如果她不知道呢?「 「就算不知道,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她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就该有相应的觉悟。」 「霍老师,我发现……」夏朝颜嘟囔道,「你其实很残忍。」 「……」他停顿了片刻,含笑问道,「你害怕吗?」 夏朝颜摇头,握紧他的手。 「就像你说的,每个人在做出选择前,都应该有所觉悟。」她说,「我的觉悟就是,不管霍清珣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我会一直喜欢你。」 她的情话从来不高明,可是偏偏每次听到的时候,他的心脏都会敲击出「砰砰」的声响,妄图跃出胸膛。 「傻瓜。」 最后,男人只涩声给出了两个字的回应。 到了目的地,霍清珣推开紧闭的木门,随着老旧木门摇晃的沉重闷响,阁楼的景致完全展示在夏朝颜的面前。 一楼不算宽敞,太师椅红木桌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右侧是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的楼梯,踩上去能感觉到木板微微下沉。 「总觉得我会把它踩断。」夏朝颜忧心忡忡地说道,「减肥真不是说着玩的。」 「放心吧,再来十个你也断不了。」霍清珣掐住她的手腕,嫌弃地说道,「胳膊上没几两肉,还减肥?」 「我的肉肉都长在看不到的地方。」 「我喜欢肉一点的。」霍清珣视线在她胸脯停顿三秒,淡定地挪开,「手感比较好。」 夏朝颜炸毛:「老流氓!」 骂完又觉得挫败:霍老师虽然偶尔会口头上调戏她,可是真正动起手来,永远都是适可而止。 女生懊恼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抬手戳了戳。难道霍老师真喜欢胸大的?可是,她的胸也不小啊,明明就刚刚好嘛!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霍清珣失笑:「笨蛋,想什么呢。」 楼梯很长,夏朝颜没有数来回折了多少下,总之等她爬到顶楼的时候,整个人几乎被累瘫。 「霍老师,那位景叔,每次来这里爬这么高的楼梯,不累吗?」 「景叔腿不好,这几年很少上来。」霍清珣把她推到窗户前,拉起窗户,道:「这座观景台年代有点久远,不过上面的景色真的不错,特别是晚上。」 窗户打开,最先看到的是旋转的雪花,接着进入眼帘的便是热闹的九凤山景区,远的可以看到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下像是一条蛰伏的巨龙。近一点的便是九凤山的滑雪场,明亮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夜滑的游客追逐打闹。再近一点是九凤湖,粼粼的湖面泛着各色的灯影,亭台楼阁,光影交错,来往游客,络绎不绝。 水映着山,山环着水,整个九凤山景区仿佛一颗沉在巍巍重山中的星子,明亮又沧桑。 女孩伸出手,做了个捧水的动作,喃喃道:「我觉得,它在我的手心里。」 「这个庄园离中心景区有点距离,观景阁修建的比较高,景致也就比较模煳。」霍清珣双手环过她撑在栏杆上,在她耳边轻声道,「模煳也有模煳的好处,朦胧美。」 夏朝颜笑:「对,朦胧美。」 有风过,她隐隐可以听到下面游客们热闹的说话声——这么大的雪也没能阻止大家夜游的兴致,反而给夜间的景致增添了几分情趣。下面车水马龙,阁楼里却是安安静静,她甚至可以听到他悠长的唿吸声。 「霍老师。」夏朝颜转身面对着他,夜色模煳了他的五官,却让那双眼睛更加明亮——深邃清澈,是古老山林最深处的泉,可以倒映出山川星河万千世界。她看进他的眸子,手臂环过他的脖颈,仰起头吻他。 男人自然而然的轻启唇齿,引导着女孩的动作。纠缠的唿吸间,女孩的手指滑到青年的腰上,扣住了他的皮带。 这是个无比直接的暗示。 霍清珣无奈,抓住她的双手反剪到身后,倾身加深了这个吻。男人的唇舌开始攻城略地后,夏朝颜才发现自己刚才就是小打小闹,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他略微粗暴的吻,却还在不服输的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对于小女朋友表现出的征服欲很满意,霍老师霸道够了,便再次回到最初的温顺模样,任她气势汹汹地大军压境,不仅毫不反抗,反而卸了防御,诱敌深入。 最后分开的时候,夏朝颜觉得自己有些腿软,脑子晕乎乎的,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飘飘然。 「美色误国,美色误国……」女生被青年背着下楼,执着地在他耳边叨叨,「霍老师,你要生在古代,肯定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 「没用的丫头。」没想到亲了两下就腿软到走不动路,霍清珣对她表示鄙视,「让你下次再乱撩拨。」 到时候可就不是走不动路,而是下不了床了。 丝毫没有觉悟,夏朝颜咬他耳朵,咬完还不忘伸舌头舔了舔,惊得霍清珣险些把她丢下楼去,就听到小女孩在他耳边得意的笑:「霍老师,你耳朵红了!」 霍清珣不说话。 夏朝颜再接再厉:「霍老师,你悄悄告诉我,你接吻的时候看起来游刃有余,其实也在烧耳朵对不对?」 霍清珣继续不说话。 沉默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夏朝颜很是自觉的换了个话题:「霍老师,我们现在去哪里。」 「我带你去后山泡温泉。」霍清珣终于开了尊口,「外面风雪比较大,我们今晚住在这里,换洗的衣服过来前我已经让木凉准备好了。」 「泡温泉啊?」没听他后面说什么,夏朝颜纠结:「我没带泳衣唉。」 「泡温泉穿什么泳衣?又不是游泳。」 「那景叔家的汤池分男女吗?」虽然这么问,不过夏朝颜心里早有定论:这是人家修建的私人宅院,用来疗养度假用的,肯定是那种又大又干净的汤池,不过十有八九不会分男女。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和霍老师一起洗白白了?! 「你自己泡,我在边上等你。」不用想都知道女孩在脑补什么,霍清珣直接戳破她的幻想,似笑非笑地说道,「放心,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偷看的。」 夏朝颜:「……」 女生一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男神拐进池子里和她一起泡,然而到了汤池,发现接他们进来的那个小女孩也在的时候,夏朝颜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是很想和霍老师做些不和谐的事,但如果有外人在场,她还是很矜持的。 直到女生下到池子里坐好,把裹着的浴巾递给小女孩后,霍清珣才不紧不慢地掀了帘子进来,时间掐得刚刚好。 「溪红的针灸手法不错,泡完了让她给你扎两针,去去霉气。」 夏朝颜:「……」 听到夸奖,小女孩顿时咧嘴笑了:「我的针灸是跟着曲莲姐姐学的,曲莲姐姐才是真的厉害。」 「曲莲?」又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不过习惯不去打听别人的私事,夏朝颜没有多问。 谁知溪红却好似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曲莲姐姐是霍家最厉害的医生,我小时候身子很弱,大老爷就把我送到霍家去住了一段时间,推拿针灸寻穴都是跟着曲莲姐姐学的。」 「我听茯苓说,曲莲姐姐以前跟着大少爷,什么本事都是大少爷教她的,大少爷才是真的厉害。」 「医术可不是我教的。」霍清珣道,「我对那个一窍不通。」 「大少爷谦虚,连大老爷都说您是万中挑一的俊才。」 「溪红,你在霍家是不是经常和茯苓一起玩?」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曲莲的性子你没学到,倒是和茯苓越来越像。」 「哪里像了?我比她可爱!」 「一样会拍马屁。」 「……」 听着两人斗嘴,夏朝颜默默想:如果霍老师有个女儿的话,那小女孩一定会很幸福吧? 「说起来,景叔一般在这里一住就是一个冬天,这次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 「哦,这个说起来也是奇怪。」溪红给夏朝颜按摩着肩膀,说道,「昨天下午园子里来了个客人,以前从未见过的。见到那人时,大老爷脸色十分不好看,我还以为大老爷会让木凉姐姐把他赶出去呢。两人在书房里谈了很久,那位客人离开后没多久,大老爷也离开了。」 「从未见过的客人?」霍清珣道,「景叔的至交就那么几个,知道这个庄园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居然还会有你们不认识的客人?」 「对呀,所以我专门留意了一下。」溪红道,「那位客人姓苏,大老爷称唿他苏先生。」 「苏?」夏朝颜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猜测,「不会吧……」这世上姓苏的多了去了,肯定不会。 「那位苏先生后来还来过吗?」霍清珣问道。 「今天上午来过。」溪红说道,「长得可好看啦,说话也很温和,我告诉他大老爷离开九凤山回北湘去了,他也就没说什么。」想了想,溪红继续说道,「昨天他们聊天的时候,我进去送茶,无意间听到了几句——什么雪女,什么死人之类的,我也没听懂。」 「雪女?死人?」霍清珣也没听懂。 「我去!真是那傢伙?」一直事不关己的夏朝颜反而听懂了——雪女,死人,苏先生……那位神秘的苏尧老闆来九凤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91章 ,被俘 明明下午睡了那么久,被溪红扎了几针后,她居然没等回房间就迷迷煳煳睡着了。 睡得早,半夜被窗外唿啸的狂风惊醒,发现霍清珣再次不知去向。 想起白天在酒店时男人的欲言又止,猜测他可能还身陷麻烦没有彻底脱身。 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如果是她必须知道的事,他一定会主动告诉她。刨根问底从来不是她的爱好。 隐隐听到檐下的护花铃被风吹的叮铃作响,夏朝颜起身披好羽绒服下床把窗户关紧。 大雪依然纷纷扬扬,地上的积雪又厚了几分,廊下的灯笼有两个被吹灭,导致花园有一半拢在黑暗里。 那一片暗色里,雪地上有一排排脚印特别明显。以现在的雪势,应该很快就会被掩盖,所以这些脚印是刚留下的。 「这是狗爪子嘛?」这脚印在窗户下最为凌乱,应该是在窗户下徘徊了很久。夏朝颜关上窗户,裹紧衣服跑出门去检查那些脚印。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大概只是睡够了想找些事情做,又或许是被窗户外凌乱的脚印吸引。 等她出来后,那些脚印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夏朝颜蹲下身,手指在下陷的雪地上戳了戳。 「是狗吧……」她喃喃道,「还是只博美?」毕竟脚印不深,说明留下脚印的东西质量不大。 正想着,身后灌木丛传来一阵簌簌的轻响,她回过头去,不由愣住。 全身白毛的动物伏在灌木丛中,绿油油的紧紧盯着她。被她发现后,它也没有躲,反而大摇大摆地从灌木中爬了出来。 「这是……狐狸?」除了在动物园,这是夏朝颜第一次见到会动的野生狐狸。不知道它有没有攻击性,反正看起来挺凶的样子。夏朝颜站起身,妄图以身高优势恐吓它。 白毛狐狸优雅的漫步到夏朝颜面前,绕着她打圈儿,不时凑近嗅嗅,夏朝颜觉得自己在它眼里好像成了某种可以吃的东西。 「你闻什么……」夏朝颜小声道,「我是生的,不能随便吃,会拉肚子的。」 狐狸无视她的话,反而凑近她的脚踝,湿湿的鼻子不时碰碰她的脚踝,不知道在闻什么。 夏朝颜全身寒毛竖了起来——她怎么觉得这只臭狐狸在调戏她?! 下一秒,尖利的牙齿啃在她的脚踝,刺痛感从脚底直冲上脑门,夏朝颜炸毛。 「哇啊啊啊啊啊!狐狸咬人了!」 听到动静的木凉赶到小花园,就看到那只白毛狐狸正被少女按在雪地里蹂躏。 「你敢咬我?太不可爱了!谁教你的?居然敢咬人,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下来做围巾!」 健硕的大狐狸被她按在雪地里,四只爪子不停在雪上扒拉。看到她后顿时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你还委屈!」听到它的叫声,夏朝颜手上用力,脖子连着脑袋一起按进雪里,「臭狐狸,别以为你投降我就会放过你!」 「夏小姐。」第一次见这只娇生惯养的狐狸这么狼狈,木凉失笑,「还请您手下留情,这是我家大老爷养的宠物。」 「……」太激动都没发现有人来了。夏朝颜讪讪地松开手,理理头髮,「景先生的宠物啊,咳……很可爱。」 得了自由的狐狸迅速从雪地上爬起来,抖了抖全身的雪,垂着脑袋慢腾腾走到木凉身边,抬起两只前爪站了起来,抱住木凉的腿,十足谄媚的样子。 木凉俯身抱起它,揉了揉脑袋,对目瞪口呆的夏朝颜道:「它叫小白,昨天刚满一岁,平日里大老爷宠着它,有时候无法无天的,不过它也就是胡闹,不咬人的……吓到夏小姐了?」 对,它的确不咬人,它只不过拿她的脚踝作磨牙棒而已。 第一次见到有人养狐狸,少女终究还是好奇的。 她走近木凉,打量白狐——它被木凉抱在怀里,脑袋靠在木凉肩膀上,一脸开心的咧嘴笑。 「色狐狸……」夏朝颜捏它耳朵,「下次再调戏别的妹子,当心人家把你下油锅。」 白狐瞥了她一眼,夏朝颜可以肯定,她在它眼里看到了鄙视和挑衅。 夏朝颜:「……」这狐狸成精了吧! 「对了,木凉姐姐,你知道霍清珣去哪里了吗?」跟着木凉往房间走,夏朝颜道。 「大少爷有点急事,临走前吩咐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天亮之前就能赶回来。」 「哦,这样啊。」 和木凉告别后,女生回到房间,随手倒了杯清茶。 「霍老师每次都无故失踪,真是过分!」女生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爬回床,「以后再这样,就不跟他一起睡了……」 女生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困意来的突然。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趴在被子上喃喃道:「我真的生气了,哼……」 过了五分钟,确定床上的女生彻底睡熟,男人从门外走入,扛起少女闪身出了房间。 …… 九重天酒店。 陶婉和小伙伴们在酒吧玩到了凌晨,一个个精疲力尽,出了电梯只想快点回房间睡觉。 进房间前,陶婉下意识扫了眼斜对面的房门,发现房门微敞着,里面却没有任何灯光透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向微敞的房门走去,然而还没走近,房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从里面走出。 四目相对。 陶婉一愣,失声道:「你是谁?!怎么会从夏朝颜房间出来?!」 女人第一反应这人是夏朝颜的情人,还在为抓到夏朝颜的把柄沾沾自喜,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近在眼前。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而且还是认识夏朝颜的人,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没等女人第二次开口,他果断欺身上前,直接把她敲晕。 如果可以真想直接杀了她,不过老大吩咐了不能见血,还是带回去吧——夏朝颜的朋友,到时候也是一个筹码。 …… 霍清珣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眉头越拧越紧。 随着男人身周的气压渐低,木凉的脑袋深深埋下,不敢抬头,只低声道:「大少爷,抱歉,这次是我的失职,我甘愿接受处分。」 「不怪你。」男人走到桌边,拿起托盘里唯一一个装了水的杯子,轻轻晃了晃后把杯子放回桌上。 那些人有备而来,只怕今晚也是故意放出风声,引得他出去。 沉默中,唿啸的风吹得窗户咯咯作响。木凉正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声突兀响了起来,霍清珣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 「你们把人带走了?」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愣,随即笑道,「十年没见,贤侄还是这么聪明。」 他哼笑一声,极为不屑。 「夏小姐现在的确在我手上,贤侄如果不介意,可以来老地方见见我。」 「老地方?」霍清珣笑道,「既然世伯这么说了,盛情难却,我自会赴约,只不过……」青年微一停顿,笑,「我家那姑娘脾气不好,还请世伯多担待些。」 「这个自然。」男人笑得慈爱,「我把夏小姐请过来,必不会亏待她,贤侄可以放心。」 「不知世伯可不可以让她接一下电话,那丫头皮得很,我好交代她几句。」 「哈哈,可以可以。」霍清珣在怀疑人在不在他手上,他很乐意解决他的疑虑。 很快,电话换到了女孩手上。 「霍老师。」小姑娘说话含煳不清,吧唧吧唧嚼着什么东西,「你别担心我,这位伯伯对我挺好的。」 听她声音元气充足,他松了口气——鬼知道发现她可能被劫走后,他的整颗心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只差没从嘴里跳出来。 「没事就好。」 「霍老师,你快点来接我呀,这里看着我的人都长得太丑了,辣眼睛。」女生说完,电话离远了些,他听到她兇巴巴地和别人说话,「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还不帮我把葡萄拿去洗了!再看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霍清珣:「……」 「霍老师,他们还凶我,你快点来接我,哎哎,你抢我电话干什么?打扰人家恩爱会被驴踢的!餵……」 「贤侄,夏小姐已经接过电话,贤侄可以放心了吧?」手机换回到主人手上以后,霍清珣明显听出男人的笑音染上几分僵硬。 他顿时觉得把那丫头丢在那边也挺好的,至少可以让那些人见识一下夏家大小姐的厉害,不过……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让她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让她随时面对着危险,回想起刚才她声音里的委屈,青年抬手按在心口,克制着指下蔓延出的绞痛。 「我是闲人,时时有空,不知世伯这样的忙人,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天也亮了,就今天上午十点钟吧。」男人道,「贤侄昨晚奔波一夜,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那我就多谢世伯体谅了。」 挂断电话,男人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他看着手机的屏幕,垂眸不语。 猜不透他的心思,木凉道:「大少爷,事关夏小姐的安危,要不然我通知二少爷,也好给您打个照应?」 「不用。」霍清珣淡淡道,「就那些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这事儿别告诉阿珩,特别是不能让禅音知道。」 「……是。」 「我想换件衣服,你先出去吧。」 「是。」 …… 夏朝颜一觉醒来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视线仍然有些模煳,身体更是异样的疲软,只这两点,她就确定自己着了别人的道。 女生扶着沙发慢慢坐起身,打量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极其宽大的房间,墙壁的壁画已经脱落,整个房间只有她身下这一张沙发,怎么看怎么萧条。 窗户边站着一个头髮花白的男人,他背对着她,听到动静后,回身看向她。 他一动,窗户照入的阳光直直射在她脸上,强光迫使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夏小姐,你醒了?」男人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温声道,「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把你请过来,等事情结束,我会亲自把夏小姐送回九重天。」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夏朝颜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着:而且这人似乎行动不方便? 她不回话,男人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含笑看着她。 女生手指扣紧又松开,突然道:「我饿了。」 这人既然把她抓来,肯定不会毫无防范。他现在孤身面对她,只有两个可能——他很强,强大到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或者,其实这只是个试探,一旦她有什么反抗的举动,那些保镖啊下属啊就会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把她揍一顿。 没摸清楚状况前不能轻举妄动。 听她这么说,男人哈哈一笑,道:「是我疏忽了。」他抬高音量,对着门外道,「小五,给夏小姐送点早饭进来。」 门外有个声音应了一声。 夏朝颜立刻大声补充道:「我要皮蛋瘦肉粥和油条,油条要炸得焦一点的那种。」 门被推开,黑衣男人狠狠瞪着她,夏朝颜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小五,按夏小姐的要求去准备吧。」 夏朝颜得意地沖他做鬼脸,气得黑衣男人一把甩上房间的门。 「夏小姐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拐杖在地板上敲击出沉闷的响声,男人走到她身边坐下,从怀里摸出一盒烟,看向她,「介意吗?」 夏朝颜点头:「介意——我可不想吸二手菸。」 男人的手顿住,随即把烟盒扔在了茶几上。「那就不抽了。」 「嗯,抽菸本来对身体也不好。」夏朝颜语重心长地说道。 隔得近了,她才发现,男人虽然头髮花白,但是面容颇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左右——至少,这张脸和这一头的银髮,不怎么相配。 「很奇怪?」看出她的疑惑,男人笑道,「我去年过了四十大寿,早就老了。」 四十岁都成大寿了?这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夏朝颜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你遇到过伤心事?失了至亲至爱之人?还是被信任的人算计了?」夏朝颜道,「我看你现在也是很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身份应该还算不错。从你谈吐举止来看,就算不是名门贵族,也该是书香门第——可是你这一头白髮,说话又是一股看破红尘的调调,我猜你肯定受过什么情伤。」 男人笑着,并未接话。 「你的右腿行动不便,看你用拐杖已经十分顺手——你右腿的伤有些年头了。你把我抓来,肯定是为了威胁霍老师,那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猜测——你出身家境不错,甚至可能和霍家是合作或者竞争对手的关系。如果是合作,多年前你被霍家背叛,不仅自己残了右腿,还为此失去了最爱的人。如果是竞争对手,你被霍家打击,同样是上面一个结局,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哈哈哈哈,夏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男人无奈道,「这故事编得不错……」 「既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为什么还要不停反抗呢?」夏朝颜打断他的话,「那个人,还活着?」 男人笑声一顿,眯起眼睛看向夏朝颜。他看过来的瞬间,察觉到杀意的夏朝颜下意识握紧拳头,却端坐着,任他打量。 对视半晌,男人移开视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被霍家背叛?」 「……」夏朝颜实话实说,「我就随口一说。」 「我们戚家,十多年前和霍家确实是合作关系。」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不过不是霍家背叛了我,而是我,背叛了霍家。」
第92章 ,背叛者 说起背叛,男人语气淡然,好像背叛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哦,那你今天落到这个地步,就是活该。」夏朝颜耸耸肩,表示不屑,「背叛者不值得得到任何人的尊重。」 「……对啊,背叛者就该被唾弃。」男人笑道,「夏小姐说的对。」 夏朝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男人难道没有脾气的吗?被一个陌生人批评成这样,居然还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她的话!和这种敌人聊天最没意思了! 不过这也让她可以初步得出一个结论——不到万不得已,这人并不想伤她性命。 从刚才开口点早餐,到不让他抽菸,她一直在试探这个男人可以容忍到哪个地步,直到最后她随口胡诌羞辱他,他也完全没有发怒的意思。 要么是太能忍,要么是真的不在乎,要么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在事情结束后杀了她——只有死人,才不需要斤斤计较。 但是不管是哪种原因,她暂时是安全的。 没有在意她脑子里在盘算什么,男人道:「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戚文辉,是常磬戚家的人。」 「常磬戚家?」夏朝颜摇头,实话实说,「没听说过。」 「是过去式了。」回想起曾经风光的戚家,戚文辉感慨道,「再怎么强大的家族,也经不起时间的摧残。」 「那可不一定。」夏朝颜说,「你看霍家,不是延绵百年,屹立至今?」 「霍家?」戚文辉笑道,「霍家也是远不如从前了,不然怎么可能隐退到幕后去?」 「不如从前?」夏朝颜试探着问道,「那从前的霍家,该是怎样的风光?」 「从前的霍家?」戚文辉摇头笑道,「过去的事知道了又能如何?」 「好奇而已。」 「放心,霍家现在虽不如从前,配你们夏家,还是绰绰有余。」 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夏朝颜也没有生气。配得上如何?配不上又如何?难道霍老师还敢扔了她去娶别人。 「你抓了我来,是为了威胁霍老师……可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背叛霍家的是你,在家族已经灭亡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不躲着霍家,反而自己凑了上来?」 「大概是因为……」戚文辉苦笑,「我还有所求吧。」 「我说对了?」夏朝颜道,「那个人还活着?」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是啊,还活着。」自从戚家覆灭,近十年来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那个时候发生的事。今天,面对着一个比他小了近两轮的小女孩,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戚家跟霍家是世交,霍家迁至清陵后动盪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当家人新丧,霍诤尚且年幼,其他各路妖魔鬼怪根本没把这个年轻的当家人放在眼里……全凭老太太手段强硬,硬生生把想要作乱的几路人马全部压下。后来霍诤取了谢嫣然,得了谢家的支持,总算彻底站住脚。」 「其实霍诤是个什么人我很清楚,别看平日里说话凶神恶煞的,本心比霍家任何人都要良善,他那样的人,哪里适合霍家家主的位子。那段时间,说白了还是全靠老太太镇着——那些蛰伏在暗处的虎狼时时盯着高处的肥肉,只等着老太太双眼一闭,就准备群起而分之。」 「……你们作为盟友世交,这种时候没有想着帮忙,反而躲在一边看笑话?」夏朝颜冷冷道,「或者说,你们戚家,也是众多虎狼豺豹之一?」 「哈哈,有上好的肉放在眼前,为什么不吃?」 「吃肉也要量力而行,若是那快肉是你咬不动的,只怕肉没吃到,还会硌断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夏小姐说的有道理,可惜,这个道理不是谁都懂。」戚文辉道,「只要利益足以动人心,就算是铤而走险,也有人愿意尝试。十年前,霍家长子生日宴,老太太突然晕倒,直接进了急救室——机会千载难逢,十多年来一直蠢蠢欲动的人终于忍不住,霍家动乱彻底爆发。」 「你们……」居然在霍老师生日的时候做这种事?!好好的生日变成了叛乱开始的信号,霍老师肯定很难过。 「霍家长子生日宴会的后半场,优雅的华尔兹舞曲被血和惨叫代替——结果,那个十八岁的孩子,充分向背叛者展示了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那一次内乱,比上一次结束的还要快,很多计划还没开始实行,就被彻底打断,和计划相关的人员全部被杀,上至父母下至子女,只要是和叛乱者有关的直系血亲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你能想像到,当有一家参与者全家上下齐齐人间蒸发后,其他人有多恐慌吗?那些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们不满足于现状,想要权力,想要地位,被利益诱惑着,却又在看到死亡和鲜血后,被彻底吓醒。」 「权力之争,当一方开始胆怯,便意味着另一方的胜利。」夏朝颜道,「看来,你的合作方,不怎么靠谱。」 「你难道不会觉得,你的霍老师手段太过残忍吗?」戚文辉没有深究她的话,说道,「祸不及家人……」 「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少女冷着脸,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嘲讽,「输了就是输了,在乱进争斗之前就要做好心里准备——什么祸不及家人,祸从哪里来?难道不是那些人自己带来的吗?」 女生身周的气压似乎有了些改变,戚文辉略带诧异地看着她:「如果有一天,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自己的家人身上……」 「大叔,你已经四十岁了,不是十四岁,做这种假设有意思吗?」 「……」 「我快饿死了,怎么饭菜还没送来?」身体的疲软完全消失,女生站起身扭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碎碎念,「饿死了,饿死了……」 她在一瞬间对这段往事失去了兴趣,倒不是说不关注,而是不用继续听,她也能猜到后面的故事。 她记得霍禅音说过,她的三叔在多年前的动乱中被捲入,差点丧命。她和戚文辉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你们失败后,是怎么逃脱的?」霍老师居然没有把你们一个个抓出来捏死,实在不符合他的作风。 「我们用了人质做交换,虽然不算成功,可好歹逃脱了。」戚文辉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完后闭上眼睛,从里到外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夏朝颜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人质?霍家那位无辜的三爷吗?」 戚文辉刚刚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他打量着夏朝颜,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霍清珣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没有啊。」夏朝颜故作高深地说道,「我猜的。」 「……」戚文辉沉默片刻,说道,「本来,把霍琛牵扯进来,我也是不同意的——那个男人太干净,根本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 「可是你们还是那么做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戚文辉重新闭上眼睛,微扬起头,喃喃道,「是呢,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夏朝颜耸耸肩,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伤春悲秋的男人——用顾蓁蓁的话来说,仿佛全世界欠了他五百万。 …… 小五送早饭进来时,那个被他掳来的女人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她似乎心情不错,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意外的悦耳。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回头看向他,欢唿一声,扑过来夺走他端着的餐盘。 「谢谢啦。」把早餐放在茶几上,女孩坐在沙发边,自顾自吃着早饭,「居然还准备了葡萄?戚先生,你真贴心。」 小五:「这葡萄不是给你的!」 夏朝颜:「我又没和你说话。」 小五:「……」 小五脾气暴躁,这女生再这么聊下去,迟早聊炸毛。 戚文辉咳嗽一声,道:「小五,给霍少打个电话吧——我们请了夏小姐做客,不通知霍少未免失礼。」 打电话的时候,夏朝颜不停拿眼睛瞟他戚文辉觉得有趣,恰好霍清珣提出要和夏朝颜通话,他便顺势把手机递给了女孩。 女孩中气十足地讲着电话,声音软软带着撒娇的甜味,明明委屈但又强装无所谓的态度,让他不期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一些他以为早就遗忘的,如今回想起来却歷歷在目的往事。 挂断电话,他把手机还给小五,视线落在专心吃葡萄的夏朝颜身上,逐渐失神——当年的怀璎,笑起来也是这个样子,像只得意地小狐狸。 怀璎…… 「文辉,你快来,阿琛被人揍了!」形容狼狈的少女冲到他面前,双手撑着膝盖喘气,「我怎么也拉不开,闹得可凶啦!你快去看看!」 「你放心那小子皮厚着着呢,不会有事。」 「文辉,你怎么能这样!」少女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强硬地说道,「你跟我去看看嘛!他好不容易来我家做客,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和阿诤交代?」 「那臭小子自己欠揍,阿诤不会怪你的。」 「戚文辉,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哎哟你别扯我耳朵!」 …… 「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阿诤都结婚了。」好友的婚宴上,他靠在小阁楼二楼栏杆上,看着从里到外喜气洋洋的院子,感慨。 女孩站在他身边,闻言挑眉睨他一眼,「怎么,羡慕吗?」 「羡慕什么?我不是在等你嘛!你一定也很着急吧?」 「戚文辉,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会嫁给你!」女孩红了脸,狠狠砸了他一拳蹬蹬跑下楼。 他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扬起嘴角——着急的不是你,是我,一直都是我。 …… 「你这个疯子!你要什么,你在谋划什么,我都不感兴趣,可是,你怎么忍心把阿琛牵扯进来?!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你怎么忍心?!」昏暗的地下室里,女人抱着地上失去意识的青年,赤红着双眼对他歇斯底里,「戚文辉,你这个魔鬼!」 「你跟踪我?」所有的计划被打乱,堵在门口的盟友尖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不由眉眼冷厉,厉声道,「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你敢!」她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枪,指着他,抖着嗓子尖声道,「你别过来!戚文辉,我会开枪的!你!还有你们!」她看向门口神色凝重的几人,「你们都别过来!」 女人咬着牙,握枪的手不停颤抖着,强装镇定说道:「我要带霍琛离开这里,放我们走,不然大家就同归于尽好了!」 「你不敢开枪的。」在一起二十几年,从牙牙学语到相知相爱,他对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包括她现在掩饰在镇定下的无助和软弱,「怀璎,我们打个赌如何?」 她的枪口再次移向他,大声道:「你别再靠近了!我真的会开枪!你别过来!」 他胸有成竹,笑得毫无畏惧:「你不会,你不捨得。」他一步步走向她,「我们打个赌,就赌我走到你面前,你会不会开枪……」 「砰!」他话音未落,枪声在寂静的地下室响起,回音久久没有消散。 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烟,女人似乎也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举着枪,呆呆看着他。 「戚爷!」身后响起各种嘈杂的声音。 他怔怔低头看向不停冒血的膝盖,剧烈的痛楚让他站立不稳,还好身后的下属及时扶住了他。 「给我把她看管起来!」失去意识的最后,他抓着下属的胳膊,咬牙道,「不许伤害她!」 …… 「戚爷,你别想了,怀家那位小姐已经和霍琛一起被救走,现在只怕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过得多舒服。」把毯子盖在他的膝盖上,下属愤愤不平地说道,「当初要不是她把霍家的人引过来,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快暴露?要不是霍家的人来了大家急着撤离,也不会耽误给戚爷你治腿的时间!我们……」 「好了小五,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霍家动盪结束,他们这些失败者宛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故土,只能在国外东躲西藏,避免被霍家的探子找到。 「我不说了,戚爷你好好休息。」 不说了?不说了,那些事就可以当没发生过吗?他揉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膝盖,苦笑。 怀璎啊怀璎,我们果然是没有缘分的。也不知道你,现在处在何处,又有什么人陪伴在你身边? 「哗啦啦!」 杯碟碗具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成功把他唤回神。 女生抓起托盘砸向小五,在男人闪躲地间隙,反手卡住身边男人的脖子,强行把他拉离沙发。 尖锐的玻璃碎片抵在他脖子上,她丝毫没有顾忌他腿脚不便,粗暴地把他拖到靠近墙壁的地方。 「别过来。」女生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漠,不带任何感情,「你在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说着,玻璃碎片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小五顿时憋红了脸,瞪着她,恨不得吃了她,但脚下却一步也不敢动。 「这里往下是动脉血管,一旦割破,最多五分钟就会丧命。」她冷静地陈述事实,「戚爷,你对我还算照顾,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请你放我离开。」 「没想到夏小姐身手如此不凡。」从出手砸开小五到挟持他退至墙角,她所有的动作敏捷又迅速,一气呵成,让他不禁疑惑:现在的豪门小姐都不学音乐舞蹈,改学武术了吗?
第93章 ,再见 玻璃刺破脖子的痛楚并没有让戚文辉张皇失措,在夏朝颜说出自己的要求后,男人只是垂着眼帘,不置可否。 敌不动,夏朝颜不急不躁,等着他做决定——反正,他和霍老师约好了十点见面,时间快到了,她并不一定要逃出去,只需要挟持着筹码等他来救她就好。 「夏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吧。」女孩抱着什么心思他也知道,虽然惊讶于女孩面对危险时的冷静和谋算,但是他的计划不允许失败。 「我拒绝。」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夏朝颜直白道,「现在处在优势的是我,我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 现在,也可能是暂时,处于优势的是她。而一旦他开口说出交易的内容,他们很可能会回到平等的位置,甚至,很可能形势会被逆转。 「别说和你做交易,我连听都不想听。」 果然是个聪明人。戚文辉露出赞许的笑容,道:「夏小姐,如果你和我平辈,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不,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 「为什么?」居然拒绝得这么斩钉截铁。 「我不会和背叛者做朋友。背叛朋友就和男人出轨一样,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只适合和那些物质的东西不交道。」 所有伤害过霍老师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夏朝颜勒着他脖子的手慢慢收紧,眼里的墨色越来越重。 杀了他,这个人,活着的话会一直找霍老师的麻烦——这一次也一样,因为他,她和霍老师分开了小半年,特别是后面那段时间,没有电话,没有微信,她每日每日的提心弔胆,害怕好不容易抱回家的宝贝被其他人偷走。 这是个觊觎着她的珍宝的小偷,杀了他。 「夏朝颜,若是伤害了戚爷,你也不可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敏锐地察觉到女生陡然转变的气场,小五冷声道,「放了戚爷,我可以用你的朋友作为交换筹码。」 「我的朋友?」第一反应是顾蓁蓁和叶一一,夏朝颜脸色覆上一层寒霜——这些人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室友同学身上去,她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十二,把人带进来!」 没一会儿,强壮的男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提了个女人进来,随手仍在地上。那人被摔得闷哼一声,但因为嘴里堵着东西,只能发出单音节的抗议。她的头髮披散着,衣服上灰一块白一块,形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陶婉?」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情敌,夏朝颜诧异道,「你怎么也被抓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婉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她,眼里放出热切又怨毒的光。她手脚被缚,像条虫子似的蠕动着朝她挪过去。 没给她多少自由的时间,让夏朝颜看够了女人挣扎和绝望,小五一脚踩在女人的腰上,不顾她的痛唿和颤抖,冷冷笑着,对夏朝颜道:「怎么样,夏小姐?用这位小姐换我们老大,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想你误会了。」夏朝颜冷眼瞅着两人,仿佛看戏一般,适时给出一点评论以示自己观众的身份,「我们不是朋友,而是情敌——如果你能帮我杀了她,我会很开心。」 「情敌?」小五愣住。 「对呀,这女人喜欢霍清珣,求而不得,从来不会给我好脸色,我为什么要为了她而放弃手上这么好的筹码?」 「……」女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小五被噎住。 「其实,现在我们手中握着同样的筹码——我有戚先生,你有陶婉,要是这两个筹码的价值是对等的,那么我们可以等价交换。可惜,现在看来,我的筹码明显比较贵重,我为什么不用他来换取更好的条件呢?」 小五哑口无言。 「就算你杀了陶婉,于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女生说完,原本蜷缩在男人脚下的女人霍然抬头看向她,目光宛如利剑一样扎在她身上,恨不得把她戳出十个八个洞来。 「你看什么看?」夏朝颜无所谓地瞪回去,「你再怎么瞪我,我也不会救你的。」 陶婉:「……」 小五:「……」 「哈哈哈哈哈。」戚文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男人似乎心情不错,笑得全身都在发抖,「夏小姐真是有趣,难怪霍清珣那种冷面冷心的人都臣服在你脚下。」 「我并不觉得你在夸奖我。」 「夏小姐,我想你误会了。」笑够了,戚文辉恢復到先前淡然悲悯的模样,低声道,「你说得对,你们的筹码是不一样的。不过并不是你的筹码更加贵重——我在这场游戏里,一文不值。」 男人话音一落,夏朝颜脸色微变。女生果断松开男人顺手推了出去,自己借着惯性往后仰面摔下,迅速翻滚开。 斑驳的光影中,一串子弹追着夏朝颜滚走的路线钉在地上,激起四处瀰漫的灰尘。 「住手!」被小五接住的戚文辉开口制止暗处的枪手,隔着朦胧的灰尘,看向缩到沙发后的少女:「夏小姐,如果用我做盾牌,说不定可以闯出去。」 「咳咳……」女生被灰尘呛到,捂着嘴不停咳嗽。 「很感谢夏小姐在紧要关头推开了我,让我这个半边身子入土的人可以苟延残喘一阵子。」男人说着感激的话,接过小五递过来的拐杖,无奈道,「我是他们的老大,这些人当然不敢真的伤害我——夏小姐还是太年轻了些。」 「呵。」这人料定了自己会把他推开,所以才会让他的人开枪。夏朝颜从沙发后站起身,拍拍身上头上的灰,大摇大摆地走到戚文辉面前,十分淡定地说道,「利用别人的善良获取的胜利,是最可耻的。」 说完,少女把视线挪到小五身上,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男人下意识反问,问完后又觉得自己犯了傻,于是狠狠瞪着女生表示威胁。 「你们一开始把她关在哪里?我也去那里好了。」夏朝颜道,「反正不想和这位先生呆在一个房间,我觉得噁心。」 「你!」这女人嘴巴真毒,戚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她了解吗?开口闭口不是「可耻」就是「噁心」。 「小五。」再次制止小五的炸毛,戚文辉道,「把她们两个带去关起来。准备一下,我们的客人也该到了。」 就这样,逃跑不成的夏朝颜和陶婉被关进了同一个房间,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那么舒服,见识过她的身手,为了防止她逃跑,小五让人把她的手脚全部绑了起来。 躺在地上和陶婉大眼瞪小眼,夏朝颜撇嘴:「我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婉被堵着嘴,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那张让她觉得厌烦的脸。她还记得刚才夏朝颜对她的见死不救,所以此刻夏朝颜和她关在一起,一样被缚住手脚扔在地上,她只觉得畅快得很。 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不然肯定要开口狠狠嘲笑她。 陶婉闭了眼睛没一会儿,听到夏朝颜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她,不由惊讶的睁大眼睛。 绳子扔在地上,夏朝颜正站在她面前活动着手腕。 「你是怎么解开绳子的?!」她在心里大声叫嚷着,如果可以说话,她现在一定会通知外面的人,「你们怎么绑的人,夏朝颜要跑啦!」 「很奇怪吗?」夏朝颜蹲在她面前,一脸欠扁的笑,「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绳子也解开?」 就算再怎么看她不顺眼,她现在处于弱势,不得不低头。陶婉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我呢,现在准备从这边逃出去。」夏朝颜指了指窗户,道,「你和我一起逃的话,我就帮你解开绳子,你若是不想逃,等着别人来救,我就先走一步。」 从窗户逃出去?能逃为什么不逃?呆在这里谁会来救她?如果那些人发现夏朝颜逃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陶婉再次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夏朝颜变戏法似的从羽绒服袖子里摸出一块碎玻璃,割开她身上的绳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揉捏着红肿的腕子,陶婉轻声问道。 「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捡的。」夏朝颜道,「不然用什么割绳子?」 「你早就算计好了?!」 「不然呢?」夏朝颜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当你寄希望于别人时,就是在拖后腿。」 发现那个男人不怕死以后,她立刻放弃了那个筹码——如果坚持,说不定真会被暗处的枪射成筛子。 她藏了玻璃碎片,离开那个房间,故意激怒小五,乖乖让他们绑住手脚——面对着两个失去自由的姑娘,那些大男人多多少少会放松警惕。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现在这样的独立空间。 陶婉跟着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立刻缩回头,压着声音厉声道:「你疯了!后面是悬崖!」 「你难道想从前面出去?」正因为后面是悬崖,所以没有安排人看守。 「……」 「我看了,窗户下面突出来的部分可以容纳两只脚,因为逆着风,上面没结冰,我们贴着墙壁挪过去完全不成问题。」夏朝颜顺着一脚宽的横檐望过去,道,「看到那棵树了没?走到那头,就可以顺着那棵树爬上去。」 「爬上去?」陶婉张着嘴,喃喃道,「你以为我是猴子吗?!」 「你到底走不走?」夏朝颜不耐烦,「你不走的话,我就把你打晕了再绑回去。」 陶婉看看门外晃动的人影,再看看窗边的夏朝颜,一咬牙道:「我走!」 于是,迎着初升没多久的阳光,两个女生翻过窗户,贴着墙壁沿着横檐小心翼翼挪动。夏朝颜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和陶婉拉开了距离。 后者停下喘气的间隙,抽空往脚下看了一眼,被山谷深处一片暗白晃花了眼。 「别看!」走在前面的夏朝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提醒道,「雪的反光会影响视线。」 「我知道!」山间的寒风垂在脸上,又冷又疼,陶婉不耐烦地吼了一句,回头看了眼窗户——她们走了这么久,为什么离目的地还有那么远? 「再坚持一会儿,从那里爬上去以后说不定可以撞见霍老师。」 「霍前辈?」陶婉愣住,喃喃道,「霍前辈要来?」 「不然你以为这些人为什么要抓我?」 霍前辈要来……陶婉的目光在窗户和目的地之间来迴转悠了几圈,停在夏朝颜的身上。 霍前辈是为她而来,不愧是夏家的大小姐,被绑架了,就算家里人不操心,也会有一堆人巴巴地赶来救她。 想起自己求而不得,还要被她时时羞辱的日子,陶婉不动声色地往后推了两步,抓住墙上排水管道突出来的一截,叫住夏朝颜:「完了,我的脚,好像冻得抽筋了!」 夏朝颜回头看向她,双眼喷火:「大小姐,你的身子这么娇贵的吗?!」嘴上抱怨着,她还是飞快的挪回来,调整着姿势,微微弯腰检查她的腿,「哪根筋抽了?还能动吗?」 「靠里面一点……」陶婉倒抽一口冷气,低声道,「我感觉我这条腿没知觉了。」 「抽筋而已,又不是断了!」 女生按压着她腿上的筋脉,不停询问她感觉如何。含煳地回答她的问题,陶婉找到机会,问道:「既然霍前辈来救你,你为什么还要逃跑?」 乖乖呆在房间里,等着他来英雄救美就好了啊。 「等他来救?」夏朝颜摇摇头,「我不喜欢拖别人后腿。」更何况,鬼知道戚文辉要拿她来换取些什么。要是他拿她的命来换霍老师的命,怎么办?毕竟听他讲的往事,戚家会走向衰败,很大程度上和霍老师有关。 「拖后腿……」女生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陶婉眼里的妒忌不再掩饰,她咬着牙,「你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女人说完,忽然抬手推了一把面前弯着腰重心不稳的人,眼睁睁看着她跌出横檐,在她微讶的目光中,冷冷笑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拖后腿!」 女生的身影转瞬消失在茫茫的白色中,陶婉松开固定身体的另一只手,慢吞吞地往回走,重新爬回房间。 女人揉着冻僵的脸,最后看了眼窗外,低声喃喃道:「夏朝颜,再见……不,应该是永别了……」不是我推的你,是你自己翻过窗子失足摔下悬崖,和我无关,就算变成厉鬼,也别回来找我。 霍清珣的车停在小楼门口,戚文辉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两人目光对视,还没来得及互相寒暄,就听到二楼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来人啦!她掉下去了!来人啦!」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霍清珣几步冲上台阶,拨开一脸诧异的长辈,飞快上了二楼。 女人的尖叫声惊动了门外的守卫,霍清珣到达二楼的视乎,那个叼着烟的男人正一脸不耐烦地拿钥匙转着门锁,「鬼叫什么呢……」 推开男人,霍清珣一脚将门踹开。 房间里,女人看到他后陡然落下泪来,指着打开的窗户,哆嗦着说道:「霍前辈,夏同学掉下去了!」 一瞬间,仿佛被丢进了结冰的湖里,寒意从外到内,蔓延至胸膛,把整颗心脏冻成冰块。男人僵着身子,一步步走到窗户边。 「呜呜,夏学妹说不能在这里这里坐以待毙,所以我们挣开绳子想从窗户逃出去,谁知道……我想拉住她,可是没有拉住,对不起,霍前辈,对不起……」 他没有在意她说了些什么,男人在窗户边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果断转身出了房间——横檐上有脚印,走到一半消失了,朝颜应该是想从外面逃走。那个地方掉下去,不管下面是什么,不死也会重伤。现在抱着最奢侈的愿望,祈祷她只是受伤,在没有食物的前提下,这种天寒地冻的环境,一个伤者能坚持多久? 青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张皇失措的时候,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越快,她生还的机会越大。 对,找到她,不管是怎样的结果,一定要找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94章 ,她已经死了 夏朝颜再次醒过来时,正身处温暖的被窝。窗帘半开,外面飞舞的雪花有几片被风带着,砸在窗户上。壁炉里,火苗不停跳动着,燃烧出噼啪的声音。 这里是哪里?女生勉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打量四周:我不是从别墅的横檐上掉下山谷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脑海中浮现出看过的武侠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景——掉下山崖,被绝世武林高手所救,然后得到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回归后打遍天下无敌手,无数美女投怀送抱……额,没有美女,帅哥也行。 当然,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 她好像的确被人救了,可是救命恩人却不见踪影。 奇怪,从那么高的山上掉下来,就算没死,醒过来居然不是在医院?这不科学! 正在疑惑,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来了。悠长而略微刺耳的声音引得她回头看过去,就见一只白毛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 夏朝颜:「……」这狐狸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见她醒来,白毛狐狸走到床边,抬起前肢趴在床上,歪头看着她。 狐狸蓝色的眸子波光潋滟,让她想起初夏时分的大海。她觉得自己被他的眸色迷惑了,鬼使神差地伸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白……」 她叫他的名字,他便把脑袋抵在她掌心,轻轻蹭着,不时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呜呜声。 真是小白。 这山谷这么险,小白是怎么下来的?还是说,那位景叔叔也在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小白搭拉下尾巴,颠颠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跟在那人脚后回到房间。 「夏小姐,好巧啊。」青年摘下兜帽,解开最外面的披风挂好,随手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温声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除了腿有点麻。」夏朝颜实话实说。 「嗯,正常。」青年松了口气,走到壁炉边坐下,抓起两根干柴扔了进去。 他似乎很怕冷,裹着毛毯窝在沙发里,说话声音仍然带着颤意。 「你的腿上敷着草药,等药性过了就会恢復感觉。」 「苏先生,是你救了我?」这个人真的是……无处不在。 苏尧摇头,笑道:「不是我,是小白。」 「小白?」夏朝颜再次看向趴在地上的白狐,喃喃道,「我居然没把压成他肉饼?」 「我本来在这里处理一些私事,小白突然跑来找我,叼着我的裤子让我跟他走。我看他神色慌张,便跟着他过来看看,谁知就看到了你。」 「……」看来是她命不该绝,老天都在帮着她。「这里是苏先生的住处?」 「嗯。」说起这个,苏尧很是惋惜,「本来准备住在老朋友家里的,谁知我一来,他出门去了。」 「老朋友?」夏朝颜道,「你是说小白的主人?那天去山庄找景先生的人真的是你?」 「小白的主人?」苏尧俯身把白狐抱到腿上,给他顺毛,「小白的主人是我,景行只是代为照顾而已。」 「小白是你的狐狸?」 「对啊,从我出生起,他就在我身边,如今已经二十多年了。」 「可是木凉姐姐说他才一岁!」这只狐狸二十多岁了?居然还这么精神!果然是只狐狸精…… 「嗯?一岁?」苏尧屈指敲敲小白的脑袋,低声道,「老狐狸,你要不要脸?」 小白缩着脖子,懒懒地抬了下眼皮,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我找到你时,你伤的很重。」不,准确说是气息全无,除了三魂七魄尚未离体以外,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为了给你检查伤势,不得已动了你的衣服,冒犯了。」 反正到了医院还是会被医生看光光,被大夫脱衣服,总比死了强。 「你睡了这么久一直没醒,我还担心是不是醒不过来了,还好你的意志很坚定。」 「我昏迷了很久吗?」 「对,三天了。」 「三天?」夏朝颜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还好失去知觉的腿让她动弹不得。她昏迷三天,霍老师是不是急疯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夏朝颜急急道:「苏先生,能否借你手机我用一下?」 「手机?」青年无奈道,「这里没信号,给你也没用。而且,我不用手机。」 夏朝颜:「……」第一次见到不用手机的人,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来的?! 「你安心养病,养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我现在就想回去。」夏朝颜喃喃道,「我不能呆在这里,霍老师肯定很担心我……我必须尽快回到上面去。」 「放心,霍清珣那边,我已经让小白送了信过去。」 那男人只差没把九凤山翻转一百八十度,再不制止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夏朝颜紧绷的情绪慢慢平復,女生长长喘了一口气,低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 男人说完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草药药性未过,很快倦意再次席捲而来,夏朝颜忍不住打哈欠。 苏尧拿开毯子,起身到窗边合上半开的窗帘,回身道:「你先休息吧,我出去办点事。」 夏朝颜乖乖躺下,眼看他要离开,她忍不住小声问道:「苏先生,你……找到雪女了吗?」 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苏尧垂着眼帘,沉默一瞬,抬眼看向她,轻笑道:「快了。」 「恭喜你。」 说完,门在她眼前合上。被苏尧放在地上的小白听到关门的声音,果断跳上床钻进被子。 夏朝颜抬手圈住他,顺着白狐毛髮柔顺的背嵴给他顺毛。 白狐同样打了个哈欠,脑袋凑近夏朝颜,尖尖的小脸抵在她的肩胛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鼻子的湿润。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夏朝颜拍拍他宽厚的背,咬他尖尖的兽耳,「你肯定是公的,色狐狸。」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抱紧他收在怀里揉来揉去。 「好可爱,我小时候想养狗养猫,可是养母对狗毛过敏,到了最后,也只能无疾而终……没想到,有一天居然可以抱着狐狸睡觉!」 「说起来,既然你是苏先生的狐狸,为什么会被景先生养在庄园里?一狐不能侍二主,你这个不忠诚的狐狸。」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是不是记住了我的味道?你……」 质感厚实的肉垫垫准确地按在她喋喋不休的嘴上,大狐狸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夏朝颜:「……」这真的是只成了精的狐狸! …… 第二天,仍然没有任何和女孩有关的消息。接到他的通知后,木凉把霍家就近的势力全部集结,下到山谷,找了一天一夜,那人却像水入大海,茫茫然没了音讯。 山谷的雪积到膝盖,霍清珣站在雪地里,举目一片白茫茫,除了或凋零或茂密的草木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如果是从窗户掉下来的话,只能是这一片。 可是现在找了一天一夜,人没找到,尸体也没找到。 朝颜……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手臂上的青筋不停跳动着,男人重重吸了口气,按捺下胸口翻腾的戾气:如果找不到朝颜,就让那些害了她的人,给她陪葬好了! 木凉被男人身上的煞气惊到,急急停下了走近的步伐。站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女人行了一礼,大声道:「大少爷,那个人想见你。」 那个人?霍清珣勉强克制的杀意再次腾起:他还想见他?他居然还敢说要见他?!要不是因为他的无理取闹,朝颜怎么可能从上面掉下来? 「我知道了。」然而到了最后,他只是挥挥手让木凉退下,没有多说其它。 …… 依然是只有一张沙发的房间,双鬓花白的男人撑着拐杖,安静等故人的到来。 昨天清晨得知那个少女从窗户掉下悬崖以后,直到现在,他一直待在这个房间没有出门。 他再次想起了年轻时的恋人,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她会像现在一样,这么清楚的出现在他的脑海。 时间过得太久了,他觉得他似乎已经忘记她的样子,他以为他可以不去在乎。可是昨天提起她时,心脏的钝痛告诉他,那个住在他心尖尖上的人,从来没有搬离过。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刻在他的脑海里,不曾忘记,不会忘记。 如果怀璎知道,他为了见她,害死一条无辜的性命,她会怎么想?她会生气吗?会原谅他吗? 哦,他怎么忘了,在十年前,他把霍琛作为人质折磨得生不如死时,她就已经恨绝了他,这么多年,她甚至不肯见他一面。 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就像个讨不到糖的孩子在无理取闹一样,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啊,怀璎。我好像,总是做一些惹你生气的事。 …… 霍清珣走进房间的时候,男人正看着自己手里的拐杖发呆,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神色变幻,似喜似悲。 这个男人,是怀璎阿姨深爱的男人,也是这个男人,亲手把怀璎阿姨推上绝路,纠纠缠缠十多年,不肯放手。 早在一年前,霍家在外的几单生意被来路不明的势力吞掉以后,霍司珩就安排人查到了他头上。 没想到这个人还会回来,还敢对霍家出手,只不过因为怀璎的关系,霍司珩一直隐忍不发,没把事情闹大。 直到这次,这人不只干涉到霍家的生意,还和花期的人有了牵扯,连着伤了霍家的两位世交叔伯,霍司珩抽不开身,他才不得不赶来这边处理。 他早就见过他现在的照片,可是在看到本人后,他还是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睛,惊讶于当年意气风发的男人落到如今的悲凉。 「戚叔叔。」戚文辉和霍诤交好,他们两人之间也不算陌生,他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自己的十八岁的生日晚会上。 这个男人带着怀璎阿姨过来和他打招唿,拥抱他,祝福他生日快乐,还送了一只白玉貔貅给他作为生日礼物…… 他想:若是没有十年前那场叛变,现在他们之间,又会是什么样子? 「阿珣。」戚文辉恍然回神,脱口叫出青年的名字,不觉微怔,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 「你找到她了吗?」不知是出于长辈的关心,还是出于敌人的试探,他以这句话打开话题。 霍清珣摇头。 「一天一夜,阿珣,放弃吧。」戚文辉苦笑道,「她已经死了,就算没有摔死,也该冻死了。」 「你当初,是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抛弃了你所爱之人?」霍清珣冷笑道,「你没有去查,也没有去问,告诉自己别去管她,反正她有人救,于是心安理得的离开?」 「抛弃?哈哈,你说抛弃?」在这个熟悉的晚辈面前,戚文辉压抑多年的感情全部爆发,他红着眼睛,似哭似笑,「你看看我的腿,再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到底是谁抛弃谁?」 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踉跄逼近几步。 「当年为了阿琛,她不问前因后果对我开枪!我狼狈出逃后,她得你们霍家庇护,再不肯见我一面!我这条腿,这条命都给她了!你居然说我抛弃她?!」 男人吼完,撑着拐杖不停地喘气。 「戚叔叔……你在怨恨怀璎阿姨?」没想到一句话会得到这么激烈的回应,霍清珣淡声问道,「这么多年,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报復她吗?」 「……我想见她。」男人跌坐回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我想见她……可是有你们霍家护着,她永远不会见我……」 「戚叔叔,她不会见你的,至少现在不会。」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藏着掖着已经没什么意义,霍清珣语调平静地说出事情的真相,「她已经死了。」 你害得我心爱之人生死未卜,让我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可能失去爱人的痛苦和绝望,我也想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你,你说什么?」戚文辉愣住。 「怀璎,早在十年前,你们逃走后没多久,就死了。所以,不管你怎么闹,怎么疯,她都不可能出来见你。」 「你胡说!」失声打断霍清珣的话,戚文辉瞪着眼睛,咬牙道,「他们告诉我,怀璎被你们救走,好好保护起来了!她怎么会死?怎么会?!」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霍家的人救走她的时候,她已经全身是伤,被你的那群合作伙伴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 「他们强暴了她,很多人,一起。」在男人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中,霍清珣道,「我们救走她,把她送进医院,二十四小时安排人守着她……」 「她表现的很正常,所有医生检查过以后,都说没问题。可是在出院的第一天,她跑到囚禁我三叔的那个地下室,在那个她打伤你的地方,用打枪你的那把枪,自杀了。」 「现在,你还觉得,是她抛弃了你?你还觉得,是她对不起你?」扯着男人的衣领把他拎起来,霍清珣厉声道,「要不是因为你,怀璎阿姨怎么会死?朝颜怎么会失踪?你胡闹了这么多年,闹够了没?现在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狠狠把他扔回沙发,霍清珣神色冰冷,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怒火都是旁人的错觉。他理了理衣服,冷冷道:「我不是你,我不会想当然。」 「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她。」
第95章 ,谢谢你 哪怕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她……真真掘地三尺了,你到底在哪里? 霍清珣从别墅出来后,没有立刻上车离开。他靠着车门站着,在身上翻找了半天,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 说的斩钉截铁,只有他心里清楚,一天一夜,她还活着的可能几乎为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不可能保持清醒。冰天雪地里,失去意识,身边又没有其他人照顾……她怎么可能活下来?他甚至找不到她的尸体,很可能被山里的豺狼虎豹拖走了,痕迹被大雪掩盖……很多年以后,有旅行的人无意间找到她,会对着几节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的白骨感慨…… 该死的!男人把菸头扔到雪地里,拉开车门坐进去绝尘而去。 二楼房间里,女人趴在窗户边,眼睁睁看着男人上车离开,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罔若未闻。直到车子消失在远处的雪影里,女人才缩回身子。 她慢慢地倚着墙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低低呜咽起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把夏朝颜推下去的,她当时只是听她提到霍前辈,被妒忌沖昏了头,现在夏朝颜已经死了,她再怎么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昨天霍前辈离开后,劫持她的人再次把她关了起来,她想着霍清珣知道她在这里,以他温柔的性子,总不会见死不救。他只是被夏朝颜的死沖昏了头,暂时没有看到她而已,等他想起她,她就有救了。 她一直期待着,期待着男人来救她。谁知一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来看她,连外面看守她的人都全部撤离,他们似乎把她遗忘了。 这本来是逃离的好机会,可是门锁着,靠走廊的窗户封着,悬崖上的窗户……有了第一次,她再不敢尝试第二次。 绝望铺天盖地把她淹没,陶婉哽咽着,恐惧,也怨恨。 不过一个夏朝颜而已,人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再怎么牵挂,她也已经死了……这么想着,她又不确定。 夏朝颜真的死了吗?有没有可能,她被什么人救了?如果她真的被人所救,会不会回来报復她?女人用力甩头,想把这些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甩走。 越不想,夏朝颜的模样反而越清晰。最后,似乎四周都晃着那个熟悉的影子,她们围绕着她,想拖着她一起下地狱。 「滚开!」女人把脸埋在膝盖上,喃喃道,「滚开!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掉下去的,不关我的事!」 相隔没多远的另一个房间里,男人时刻不离手的拐杖被随手扔在地上,他弯腰坐着,深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髮,不时呢喃几句话。 「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 「她怎么会死?她不会死的,她不会死……」 「你们在做什么?!和那些人合作?你们疯了吗?!霍家和我们戚家世代交好,你们居然为了所谓的利益选择背叛?!」 「所谓的利益?」鬚髮花白的老人只是冷冷一笑,道,「你现在的一切,豪车豪宅怀家的未婚妻,都是这些利益带来的!为了子孙后辈,我们必须去追求更高的利益,必须往上走,这有什么不对?!」 「想要更好,就正大光明地去竞争,背后耍这些小手段,算什么英雄?」 「英雄?」老人哈哈大笑道,「文辉,你在戚家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成王败寇,哪分什么英雄狗熊?赢了,就是英雄!」 「无可救药!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我要去告诉阿诤。」 「你敢!」老人重重拍着桌子,「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你只管去做,你看我敢不敢!」 「你,你这个逆子!你……咳咳……」 「文辉!你要气死你父亲吗?」眼看两父子越闹越僵,旁观的母亲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阻止他离开,「你要扔下爸妈去哪里?你不管妈妈了吗?你怎么忍心,霍家那些人和你无亲无故,你要为了他们抛弃自己的家人吗?」 她哭得声泪俱下:「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现在这样,就是要逼死爸妈吗?」 「你现在走也来不及了。」老人拍着胸口顺了口气,冷冷地说道,「霍琛现在已经在我们手上,你就算走了,霍家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什么?」他愕然,「你们抓了阿琛?」 「呵呵,总得有个护身符才行。」老人勾起嘴角,嘲笑他的天真,「我告诉你,你生是我们戚家的人,死也只能为我们戚家死。想弃了戚家去寻求安稳,休想!」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老人眼里填满洋洋自得的神色。他在得意什么?得意算计到了自己的儿子? 眸子里映出满脸泪痕的母亲和难掩得意的父亲,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最后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 「你们……计划完成多少了?」问出这句话后,再睁开眼睛的青年,眸子里只剩下狠厉的杀伐之气。 在父亲的威胁和母亲的劝诱下,他成为了他们的共犯。知道自己的未婚妻绝不可能和他一起,所以他瞒着她。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她早就发现了他的异样。 她跟踪他,去了囚禁霍琛的地方,开枪打伤他的腿。 那颗子弹直到现在仍被他挂在颈间,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个女人还在清陵等着他。 他以为她还在等着他,偶尔也会想,她一定嫁人了,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幸福美满,他想过很多,却从来没有想过,她已经死了。 从来没有想过。 记忆里的少女永远都是明艷而鲜活的,她在他的心里活着,召唤着他,让他日以继夜,拼命往回走。等他终于破开万难到达目的地后,她却狠狠杀死了他心上的少女,杀死了他的心。 「阿璎,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男人抱着头,颓然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小五听说戚爷独自一人在房间见了霍清珣,立刻明白自己苦心积虑隐瞒十年的事,藏不住了。 「戚爷?」 他匆匆忙忙进到房间,被人一把抓住衣领。腿脚不方便的男人踉跄着,死死扯着他的领子,厉声道:「阿珣告诉我,怀璎已经死了,是真的吗?」 他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逼问道:「说!是真的吗?!」 小五避开男人的眼睛,咬着牙不说话。 那个时候老爷和夫人被霍家暗卫杀害,整个戚家群龙无首。手术结束的少爷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却是「阿璎怎么样了?」,他怎么敢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等他把少爷安顿好再赶回地下室,那个女人已经被那群人折腾的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她看到他时眼里都是恨意,却还是开口求他给她个痛快,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未婚夫的安排……这样的误会,他怎么说得出口? 下属的沉默,无疑证实了霍清珣那番话的真实性。 恍惚间,力气被全部抽离。男人缓缓放开手,身子晃了晃,颓然跪到地上——自从腿受伤后,他骨子里掩藏的自卑感被彻底唤醒,无论在哪里,他都不愿让自己低人一等。 这是第一次,毫无防备的,在下属面前失态。 只不过这一次,却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抱着头,伏在地上,先是小声的呜咽,很快转为大声的恸哭。 他以为她还活着,回国见她一面,无论如何,要回国见她一面——有了这个原因,在失去了父母家族后,他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是,等他回来才知道,她已经死了,因为他的无能为力,因为他的自以为是。 被父母威胁加入他们的计划,他以为这样可以保护养育了自己的双亲,到头来,他谁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父母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又把自己无辜的未婚妻牵扯进来,害她丧命。 戚文辉,你真的没用!你真没用! 男人的拳头狠狠砸在地面上,一下,两下,直到血肉模煳。 …… 傍晚,青年踩着齐膝的雪,往山谷深处走去。这块地方属于九凤山未开发的区域,其它季节也很少有人会来这里,更别说凛冽的隆冬。 每往前一步,都可能有未知的危险在等着他,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前面,是这个山谷最后一片未搜索的区域,如果那里还找不到她……霍清珣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里面走。 「大少爷,天色已晚,要不然我们明天再来吧?一旦夜幕降临,这里就危险了。」对讲机里传来木凉焦急的劝说声。 「你们先回去吧。」霍清珣淡淡回了一句,关上对讲机。 明天再来?多等一晚,就会多一分变故,希望也会更加渺茫,他没有时间等,也不想等。 他家的小姑娘,娇惯得很,跟在他身边后,他捨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如今她在这茫茫雪山里,肯定又冷又饿,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裤脚被什么东西绊住,霍清珣下意识低头看过去,就见一只白毛的狐狸正咬着他的裤脚,看样子是想阻止他继续前行。 「小白?」认出是景叔家的狐狸,霍清珣以为他是听了木凉的命令来阻拦他,他无奈,架着他的前肢抱起他,「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玩,乖。」 狐狸耳朵抖了抖,身后的大尾巴左右晃动着,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霍清珣脸色微变。他把狐狸放在地上,扯下它尾巴上的铃铛。 「这是……」这铃铛他不陌生,夏朝颜挂在脚踝上的。 寻寻觅觅的心突然有了着落,男人欣喜若狂:「你知道她在哪里?小白,你来带我去找她的吗?」 狐狸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他。 他连忙跟上他。 一天一夜漫长的寻找后,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小女孩。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只能凭藉她胸口的起伏得知,她还活着。 男人俯身贴近女孩的脸颊,她的唿吸撒在他的脸上,温热而湿润。 还好,还活着……专注的注视着自家小女孩,他没有回头,低声道:「谢谢你。」 倚靠在门边的青年笑了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且,最先发现她的,不是我,是小白。」 「小白是你养的?」小白在去年的冬天出现在景叔山庄里,他第一次见到白狐的时候,就觉得这只狐狸极为狡黠——虽说狡黠是狐狸的天性,但他眯眼看你的样子,像极了打着坏主意的熊孩子。 出于好奇,他问过景叔小白的来歷,景叔只说是故人送的,其他不愿多讲,他也没有追问。 如今看来,这狐狸和这位苏老闆的关系倒是颇为亲密。 「小白是野生的狐狸,偶尔会寻个主人过一段不用自己找吃食的舒服日子。」 「……」 「这掉下来的若是别人,估计早成了他的盘中餐。还好,他对美女一贯怜香惜玉。」 霍清珣:「……都说深山里的狐狸有灵性,看来不假。」 「霍先生可别夸他了,狐狸再怎么有灵性,也逃不过贪吃好色这两项。」 「……」 苏尧话音未落,小白一口咬在他腿上。男人神色未改,继续和霍清珣聊天:「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毕竟她可不是自己掉下来,而是被人推下来的。」 「我想先带她去医院。」 「霍先生,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当然不是。」霍清珣正色道,「苏先生救了她,就等于救了我,我自然是相信苏先生的。」 「那就把她留在这里,我保证不出三天,她就会醒过来。」 「……」 「而这三天,刚好让你把身边的麻烦清理一下。」 「……多谢。」 的确,九夷的麻烦早该解决了,不然以后夏朝颜跟着他,也会不停地被骚扰——今天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已经足够。 「那个推她下来的人……」 「我知道是谁。」霍清珣道,「等她醒了,让她自己处理。」 …… 吃过晚饭后,顾蓁蓁拉着叶一一去参加景区组织的篝火晚会,到达目的地后,叶一一提醒好友。 「篝火晚会,要不要跟朝颜说一声?」 顾蓁蓁用力摇头,骂她:「你傻呀,朝颜好不容易偶遇霍教授,还不大战三百回合,哪有时间理我们?」 好友说的有理,叶一一放弃了刚刚冒出的念头,又道:「你不觉得朝颜谈恋爱,挺疯狂的吗?」 「你才发现?」顾蓁蓁道,「我相信,如果哪个不怕死的女人敢去勾搭霍教授,朝颜一定能拿把刀杀了那人。你是没看到上回电梯里遇到霍教授的时候,朝颜那个眼神……啧啧,想想都觉得吓人。」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你不觉得,在这场恋爱里,朝颜一直很被动吗?」 「被动?」 「就是……霍教授给她发条微信,哪怕是告诉她自己很忙没时间搭理她,她都能看着微信傻笑半天……」 「额……」 「你说,朝颜和霍教授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吧,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可能,因为缘分?」 「缘分?就像你喜欢连逸学长那样?」 「我去,你能不能别提我的伤心事?我和连逸学长那是……咦?那不是那谁吗?」 「谁?」叶一一顺着好友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前几天见过一面的女人正坐在一棵老榕树下,呆呆看着篝火发呆。 人群欢唿舞蹈,热闹非常,可这一切似乎和她无关——女人的身影看起来孤单又落寞。 「这是那天那个……勾搭霍教授的女人?」 「可不就是她嘛!」顾蓁蓁道,「哎,没想到霍教授这么受欢迎,出门旅游都能碰到情敌——我要是朝颜,我就把他天天锁在家里。」 「变态。」 「变态就变态,你等等,我去和她打个招唿。」顾蓁蓁说完,迳自绕过人群,走到陶婉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来得及开口,女人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前躲开。 离得近的人被惊动,纷纷转头看向两人。 顾蓁蓁:「……」她就是和她打个招唿而已,这女人没什么毛病吧?
第96章 ,偿命 陶婉的尖叫声惊动了参加篝火晚会的好友,很快,顾蓁蓁就被人给围住了。 顾蓁蓁被对方的阵势吓了一跳,本来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其中一个女生扶起陶婉,对顾蓁蓁尴尬地笑了笑,满是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婉婉这两天精神不太好,吓到你了?」 对方态度友好,顾蓁蓁摇了摇头表示无妨,眼看着陶婉缩在那女生怀里瑟瑟发抖,她不禁好奇:「她这是怎么了?要不要送去医院?」 「我们也说了去医院,她自己不愿意去。」女生说完,和顾蓁蓁告别,扶着陶婉往不远处的咖啡厅走去。 围着顾蓁蓁的人也都跟着一起离开。 叶一一看着那群人的背影,疑惑地说道:「真是奇怪,几天没见,陶婉怎么成这样了?」 「管她呢!」顾蓁蓁本就不喜欢她,也懒得在她身上多费心思。拉起好友,顾蓁蓁道:「我们去跳舞吧!说不定还能勾搭到大帅哥!」 …… 咖啡厅里,女生帮陶婉点了杯热牛奶,陶婉颤抖着手接过杯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几个朋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前天晚上陶婉回到酒店后突然不见了踪迹,他们当时一群人喝多了,回去倒头就睡,谁也没注意到缺了一个人。 等他们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开始他们以为陶婉自己出门去了,直到天热转暗,女生仍然没有回来,才有人提出这个事,大家慌了神。 微信没人回,电话没人接,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他们直接报了警,警察却说失踪不到24小时不能立案,他们只能自己安排人出去找。 好不容易等到警察可以受理,陶婉自己回来了。 只不过,这次回来后的陶婉,性格变得有些不一样。 以前的陶婉温柔活泼,待人亲和,这次回来后,她变得敏感暴躁,甚至有些神经质。 他们不知一次问她失踪的两天发生了什么,她却只是摇头,不肯透露只言片语。 他们也想过陪她去医院检查,可是被她态度激烈的拒绝。她又是叫又是哭,缩在沙发上,全神戒备的样子像极了发怒的母老虎。 不能继续刺激她,他们暂时放弃了带她去医院的想法。 这次景区组织篝火晚会,本来想带她出来散散心,谁知道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陶婉捧着热牛奶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女生走到朋友们身边,低声道:「你说,婉婉会不会是被什么邪东西摸了头啊?」 「摸头?」 「对啊,都说人的头顶和两肩有三点火,夜晚有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不能回头,不然会不小心把肩膀上的过吹灭,那些妖魔鬼怪就会趁机摸你的头……」 「咦……吓死人了!」 「你们看婉婉这样子,神经兮兮的,又怕光,是不是我们出去玩的那天晚上,她被山上游荡的孤魂野鬼摸了头,所以中邪了?」 「这……」陶婉的变化无法忽视,好友们担心,「要不我们改明天的火车票回槿城?回去以后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实在不行,请个神婆来看看?」 「嗯,我们明天回去。」 陶婉这个样子,他们也没心情继续玩下去。 几人还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那边,陶婉不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尖叫一声,把手里的牛奶砸了出去。 莫名其妙被热牛奶砸中的女生同样发出一声惊唿,她身边的几个朋友都吓了一跳,忙问她有没有事。 陶婉砸了人,也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缩在椅子里不停的抖。 「啊,对不起对不起!」陶婉没反应,好友们只能先站出来道歉,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厚实,那女生见陶婉似乎精神不正常,也不好继续追究。 那行人离开后,女生终于发现陶婉异常的原因。 「婉婉好像很怕那种披着长头髮高高瘦瘦的女生?」 不只她一人发现问题,她一说,好友们立刻三三两两的附和。 「我也发现了,特别是黑长直,她几次失控都是因为见到黑长直的女生。」 「为什么呢?」几人再次面面相觑。 对啊,为什么呢?为什么独独害怕黑长直的女生? 好友们在关心她,她心里清楚,但有些话她没办法告诉他们。 比如她被人绑架,比如她把一个女生推下了悬崖,比如她一直觉得那个女生在她身边,冤魂不散,等着拉她一起下地狱。 「你现在可以走了。」她被抓的第二个晚上,上午来过一次的青年再次光临别墅。他做主放了她,但是在她离开前,听到他说了一句话,「不要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虽然没有证据,可是,我知道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她被那句话钉在原地,久久挪不动脚步。 他都知道?他怎么会知道?猜的?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快点否认,然而脱口而出的话却表达着完全相反的意思。 「既然知道是我做的,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让警察来抓我?」 「我不报警,朝颜的敌人,她总是喜欢自己动手。」 这话什么意思?夏朝颜都死了,想怎么动手? 霍清珣说完那句话后迳自离开房间,空荡荡的房间里,窗户突然被风吹来,进击的的寒风卷着雪花飘进房间。 陶婉站在光与影的交汇处,生生打了个寒战。 夏朝颜在她身边,她一直在她身边等待着,寻找报仇的机会,一定是这样。 陶婉环着肩膀抱紧自己,神经质的喃喃道:「我才不怕你,你已经死了,我才不怕你!」 …… 篝火晚会进行到一半时,顾蓁蓁收到了夏朝颜的消息。 「蓁蓁,帮我一个忙。」 看完内容后,女生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把遵照简讯的内容去找程雨唯。 …… 因为明天要离开这里,小伙伴们商量完以后,留下一个女生在咖啡厅陪着陶婉,其他人去把没来得及处理好的事结束掉。 手机铃声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不知为何,陶婉心脏开始砰砰作响,她直觉自己不该接这个电话,但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划下接听键。 「陶老师。」对面是个女生的声音,「你现在还好吗?」 陶婉全身僵硬,惨白着脸,嘴唇不停颤抖着,没有回话。 「陶老师,我救了你,你为什么把我推下去?」那个声音还在说话,隔着电话,声音的质感有所改变,但不妨碍她认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陶老师,雪地里很冷,我的腿不知道掉在哪里了,你能帮我找找吗?」她不回话,她继续说,「没有腿,行动很不方便,我过不了奈何桥啊……」 「你,你的腿……」陶婉牙齿咯咯打着颤,喃喃道,「我不知道你的腿在哪里,你,你别找我!」 「不找你还能找谁呢?」女生哀怨地说道,「是你把我推下去的,我现在很冷,很孤单,没有人陪,我……」 「你去找霍清珣!」语无伦次地打断女生的话,陶婉尖叫道,「你不是很爱他吗?他也那么爱你,你去找他,他肯定愿意帮你把腿找回来的!」 喊完这句话后,陶婉直接把手里扔了出去,砸在地上摔成几片。 刚帮她重新要了一杯热牛奶的好友一脸懵逼,不知道她又被什么刺激到了。 想起刚才伙伴们聚在一起讨论的话,女生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陶婉周围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 她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捡起摔坏的手机,试探性地问道:「婉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陶婉硬邦邦地回了两个字,站起身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 包间里,被人挂了电话的夏朝颜想起女生的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着滚到青年怀里。 「霍老师,她居然让我找你!」她笑得肩膀不停颤抖着,被空气呛到,低低咳嗽起来。 霍清珣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你悠着点,别扯到伤口。」 「已经没事了。」夏朝颜说着,透过门缝看到女人起身走向洗手间,立刻跟着爬起来,「霍老师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女孩拉开包间的门,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轻手轻脚跟着女人去了洗手间。 霍清珣低头看着自己刚才帮她拍背的手,握住,又慢慢松开。 她刚刚在他身边,真实的可以触碰到的言笑晏晏的她,失而復得。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的明白所谓的高兴是怎样的感情。 …… 站在洗手池边,陶婉紧抿着嘴角,低着头认真清洗着双手,冰凉的水淌过手心,总算让她冷静了少许。 然而,清洗干净后无意间瞟了眼镜子,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那人时,女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女生和掉下悬崖那天一样,披散着头髮,脸色很白,嘴唇没有丝毫血色,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 女人彻底僵住。 「陶老师,你为什么还不去帮我找找我的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需要我的腿,要不然,你把你的腿赔给我吧?」 镜子里,女生似乎在不停地逼近她。 「还有你的衣服,你的手臂……对了,我的心脏好像也摔坏了,你的心脏是好的吗?可不可以赔给我?」 女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紧紧盯着镜子里女生,她想跑,可是腿上没了力气,只能钉在原地瑟瑟发抖。 「陶老师,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孤独,我不想一个人待在雪地里……你知道吗,晚上会有狼来咬我的身子,很疼啊,可是我叫不出来……」 终于,在女生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她攒足了力气,踉跄着推开洗手间的门沖了出去。 「你还好吗?」一出门直接撞到了别人怀里,那个女生扶着她,惊讶道,「怎么了?」 听到活人的声音,陶婉总算喘过气。她拽着女生的衣服,指着洗手间哆哆嗦嗦说道,「里面,里面有鬼……」 「有鬼?」那女生放开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四周看了看,疑惑道,「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陶婉一愣,扶着墙壁到了女生身边,往里看了一眼,她再次尖叫起来。 「她在那里!在镜子前面站着!你没看到吗?!」 「没有啊。」女生盯着镜子看了又看,肯定地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你是不是眼花啦?」 女生说这话的时候,镜子前的夏朝颜笑着对陶婉挥了挥手。 「……」 程雨唯还没有完全发挥,就见陶婉双眼翻白,直挺挺倒了下去。 程雨唯:「……朝颜,她好像吓死了。」 夏朝颜快步走出来,摸了下女人的颈部脉搏,道:「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我说,你和她什么仇什么怨?居然这么吓唬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血海深仇。」夏朝颜道,「学委,麻烦你让人来送她去医院吧。要是她就这么死了,我会觉得很对不起我自己。」 好不容易活下来,先玩够了再说。夏朝颜自问没有对不起她,她想救她,她却设计把她推下山谷,如今她做的这些,不过是把她犯下的错还给她而已。 …… 陶婉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她的父母亲人不在,而被她推下悬崖的女生正坐在床边盯着她。 女人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趁着四下无人,夏朝颜戳戳她的脸——这也太不经吓了吧?这么胆小,居然还敢杀人,可见这女人当时心里嫉恨她到了何种地步。 陶婉和她不一样,家里的小公主,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别说杀人,她连条鱼都没杀过。 根据这些资料,夏朝颜断定陶婉现在的心里负担很严重——痛快,后悔,害怕,不知所措……她的内心越是挣扎,她可以利用的空隙就越多。 她并不想杀了她。人死之后,一了百了,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她要抓住她的恐惧,加深她的恐惧,让她时时刻刻害怕着,痛苦着,提心弔胆永无宁日。 所以她故意出现在她身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可以看见她,但是又看不清她的脸——未知一直都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陶婉自然也不例外。 如她所料,见到她的第一眼,女人一步步上钩了。 她开始戒备所有出现在她身边的女生,只要和她有着相同的身形,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应理解。 她只想玩玩,并想弄死她。不过,如果吓疯了的话,也算是报了仇。 「婉婉还没醒吗?」陶母买了水果回来,看着熟睡的女儿,轻轻嘆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晕倒了呢?」 「既然陶老师还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夏朝颜起身告辞,「我过段时间再来看望陶老师。」 「哎,小夏路上注意安全。」陶母客气地送她出门。 夏朝颜离开后没多久陶婉再次清醒,看到守在床边的母亲,她再也克制不住,不顾挂着的点滴,扑到母亲怀里失声痛哭。 「妈,妈,我要死了,她来找我偿命了!」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呢?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陶母只当女儿做了噩梦,忙安慰她,「我们婉婉又没做过坏事,谁来找你偿命?别怕别怕。」 「妈……」 「我们婉婉是好孩子,最讨人喜欢了。」陶母继续安慰她,「别怕,你只是最近身体不好,做了噩梦,别怕。刚刚你的学生来看望你,还和我说,陶老师在学校最关心学生了,大家都很喜欢她……」 「我的学生?」 「对呀,刚离开没多久呢,好像叫夏……夏朝颜来着,你回学校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婉婉?」 扶住全身僵硬的女儿,看着女儿苍白的脸,她不安:「婉婉,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她不会放过我的……」陶婉抬起头看向母亲,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喃喃道,「她不会放过我。」 「她来找我偿命了,哈哈,我才不怕她!我不怕她的。」
第97章 ,花期 陶婉被送到了九凤山就近的医院,陶家父母担心女儿千里迢迢赶来医院照顾,谁知陶婉却仿佛换了一个人,每天只是缩在病房里神经兮兮地盯着大门,随时摆出一副准备战斗的样子。 无论是她的父母还是医院的医生都无法靠近她,迫于无奈,陶家父母把女儿转回到槿城的医院进行治疗。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夏朝颜正和朋友们窝在酒店的沙发里看电影,程雨唯几次看向她欲言又止。夏朝颜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雨唯,陶婉现在变成这样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她道,「前两天我和她一起被人绑架了,在逃跑的时候她故意把我退下了山崖,还好有人救了我,不然你们只有到夏家参加我的葬礼了。」 「推下山崖?」在场的几人惊呆,顾蓁蓁:「她恨你恨到这个地步了?」 「谁知道呢。」 「我去,无冤无仇的,这也太过分了吧!」程雨唯恍然大悟,「难怪她看到你被吓成那样,原来是做贼心虚?」 「我本来只是想吓吓她出口气,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 「我现在一点也不同情她了。」程雨唯道,「如果谁把我推下悬崖,我变成鬼都不会放过她。不过被你吓唬了那么一次就精神失常,这样的小鸡胆还敢杀人,可见她的确很恨你——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她喜欢霍老师。」夏朝颜道,「求而不得,只能把满腔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啧啧,都说红颜祸水,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蓝颜祸水了。」 「霍老师才不是祸水!」女生为自家男人辩解,「他就是长得好看点,受欢迎点而已。」 「这还不叫祸水?」叶一一道,「这次的情敌是把你推下悬崖,下次要是直接在大马路上开车撞你,你怎么办?」 「姐姐我命大着呢!」夏朝颜皱着鼻子道,「我掉悬崖都没事,区区一辆车能撞死我?」 「……」 「说起来,你从悬崖上摔下去,为什么还可以活蹦乱跳?」程雨唯抓住重点。 「因为,我好事做得多,遇到神仙了。」夏朝颜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不骗你们哦,救我的是个长得比神仙还好看的小哥哥,他还养着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白狐狸,我摔断了腿,他不知道给我上了什么草药,短短几天就全部癒合了。」 「他是不是还对你一见倾心,求你抛弃霍教授投奔他的怀抱?」叶一一同样压低声音,接她的话,「但是你对霍教授至死不渝,他只能放你离开成全你的幸福……」 「一一!」好友在打趣自己,夏朝颜扑上去掐她,「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啊。」叶一一笑着躲开,「我们朝颜人家人爱,降服得住霍教授,区区一个神仙算什么?你们说是不是?」 顾蓁蓁贊同:「是是是!」 程雨唯嫌弃:「你们肉不肉麻?」 夏朝颜忧伤: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了。女生转念一想,苏先生为什么会救她呢?不知这次,那次在花店也是,教她如何躲避未来的危险。那种神仙似的人物,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帮助她呢? 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夏朝颜嘴角抽了抽,被自己的自恋打败。 「哎,说起来,我听说昨天后面山上又发现尸体了。」作为一个交际小能手,程雨唯的小道消息永远是最多的。 「啊?」夏朝颜道,「山上?」 「嗯,一具男尸。」程雨唯道,「听说,死得可惨啦。内脏什么的都没了,只剩下一具空壳子。」 「被野兽吃掉了吗?」 「可能吧。」到底只是道听途说,程雨唯也不肯定,「反正官方没消息,不过我听我那个朋友说,死的人好像是个杀人犯什么的。」 「杀人犯?」夏朝颜心里一惊,脸上却是笑眯眯地道,「那不是很好吗?为民除害。」 「我在想,说不定就是什么正义组织,在暗地里处置暗中逍遥法外的坏人……」 「你是不是中二病犯了?」 「你才中二病!」 又打闹了会儿,夏朝颜接到自家霍老师的电话,果断抛弃好友们奔赴二人世界去了。 程雨唯:「哎,看朝颜这样,我也想谈恋爱了。」 「放弃吧学委,你这样的中二病是找不到满足要求的男朋友的。」 「……」 程雨唯把班上同学的房间多数定在三楼,夏朝颜等了一会发现电梯停在一楼没动,干脆直接进安全出口走楼梯。 下到二楼的时候,女生欢快的脚步逐渐放轻了些。她的脚步声减轻,便可以很清楚的听到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恰好和她的脚步声重合在了一起。她的脚步放轻以后,那人的脚步声也跟着放轻了,除了最初的那一拍,再次完全淹没在她的脚步声中。 有人跟踪她,而且还是个高手——夏朝颜自认打起架来很厉害,可是要这样来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她完全办不到。这不仅需要控制力,还需要极强的判断力。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跟踪她? 夏朝颜加快脚步,很快下到一楼,从楼梯口出来,她一眼看到等在大厅的霍清珣。酒店有一群年轻的客人入住,正在往电梯里搬行李,难怪电梯一直停在一楼没动。 青年长身玉立,站在那群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中,也是最吸引人的一个。 注意到一起过来的几个小女生在偷偷打量他,夏朝颜飞快地跑到青年身边,挽住他的手臂:「霍老师,你等很久了吗?」 霍清珣接住扑过来的小姑娘,顺便把胳膊递给她让她挽着——她喜欢在外人面前宣誓主权,他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十分配合她的小心思。 「刚来,你怎么从楼梯下来了?」 「等了好久电梯也没上去,反正也不高,不如走楼梯,免得浪费时间。」 「晚上想吃什么?」无视了预备上来搭讪的女孩子,霍清珣带着自家小女孩往外面走,轻笑道,「这几天要好好补补才行。」 「补……」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夏朝颜嘻嘻笑道,「为什么要好好补补?补好了下锅吗?」 「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霍老师回答的模稜两可。夏同学顿时心头烧起一把火:霍老师就会撩拨她,撩拨完了就跑,一点也不负责任! 上了车,霍清珣帮她系好安全带,起身的瞬间,男人眉梢微挑,眼里有惊讶一闪即逝。 说要好好补补,霍清珣直接在凤山居定了座位。听说是他要来,老闆娘给他们留了凤山居最好的包间,推开窗户既可以看到外面山连山雪连雪的美景。 「孙姨,真是太麻烦你了。」把身后的小尾巴推到自己面前,霍清珣微笑道,「这是朝颜,我的女朋友。」 「孙姨好。」面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女人是霍清珣的长辈,夏朝颜顿时屏住唿吸,乖巧地问好。 她本就生的一副乖乖生的模样,看起来年纪小小,说话声音又软又甜,放在家里,就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类型。孙秀自然也不例外。 「哎哎,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女人拉着夏朝颜的手往包间走去,笑道,「小珣那孩子从小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孩子长大了可怎么办哦,这么老成,肯定没有女孩子喜欢的……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能拐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是造化。」 「霍老师很好啊,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夏朝颜为自家男朋友辩解。「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呢!」 「是吗,那你可得把他看牢了。」孙秀笑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看我帮你教训他。」 「孙姨放心,霍老师不会欺负我的。」 孙秀:「哈哈。」这小丫头还真是一本正经地为自己那个大侄子辩解啊,怎么看怎么可爱。 「孙姨别逗她了。」只要在他的事情上,夏朝颜都会格外较真,霍清珣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无奈道,「这丫头脑子一根筋,笨得很。」 霍老师为什么说她笨?夏朝颜不服气,抓住霍清珣的手,说道,「我每年都拿国家一级奖学金的,哪里笨啦?」 霍清珣:「……」 孙秀:「哟,小丫头真厉害。」 领着两人进了包间,孙秀没跟着一起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沖霍清珣道:「菜马上上来,我还要去招唿其他的客人,就不陪你们了。」 「孙姨你去忙吧,我们不着急的。」 「哎,怎么能不着急呢?」孙秀眨眨眼睛,「上完菜我就让那些员工都不上来了啊,你们看着办。」 听到这话,夏朝颜眼睛陡然亮了。女孩忽闪着一双大眼巴巴望着自己男友,显然,夏朝颜听懂了孙秀的暗示。 霍清珣:「……」孙姨你快走吧,你再多说两句,这丫头一定会把你的话付诸实践的! 孙秀出去后,霍清珣顺手关上包间的门,把小女孩牵到沙发边坐下。正想转身给她倒杯水,小女孩抓住他的手,左右晃了晃。 「霍老师,我大难不死,你都没有给我一个亲亲安慰一下我。」 她噘着嘴,漆黑的眸子上似有水花,波光潋滟。他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的嘴唇上,夏朝颜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霍老师……想亲她吧?夏朝颜紧张的拽紧他的手。 下一秒,青年转身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夏朝颜:「……」 青年放下杯子,坐到她身边,把垂头丧气的小女孩抱到膝盖上,捏她的脸:「想接吻吗?」 夏朝颜一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然后,他拉近她的身子,微抬头吻上她的嘴唇。他的唇齿间还带着茶香,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是以往从未有过的霸道和强势。 茶香扫过敏感的上颚,夏朝颜全身一颤,发出底底的呜咽声,手指下意识抓紧他的手臂。想推开他的同时,还想要更多。 察觉到女孩一瞬间的退缩,霍清珣托住她的后脑勺,阻止她无意识地后退。 唇齿间传递的茶香,极具侵略性的灼热唿吸,温柔却强势的吻……夏朝颜晕乎乎的想:原来霍老师真实的样子是这样的吗?他平日里一直忍得挺辛苦吧?可是为什么呢?因为觉得她年纪小,所以宁可自己难受? 等霍清珣亲够了把人放开后,女孩身子软软地滑进了他怀里。 「霍老师,我头晕。」她闭着眼睛趴在他怀里,嘟囔着,「霍老师,就算我们以后分手了,你也不许这么亲别人。」 「不会分手。」青年把小女孩抱着放回到沙发上,起身给服务员开门。 饭菜的香味瞬间把晕乎乎的夏朝颜唤回神,女孩敏捷地爬到座位上坐好,巴巴等着菜上齐。 「霍老师,你怎么知道服务员来了?」等到所有菜上完,最后一位服务生出门后礼貌地把门重新关好,夏朝颜这才问了自己好奇的问题,「他们还没有敲门呢。」 「我听到的。」霍清珣道,「有脚步声,傻瓜。」 「你……」夏朝颜瞠目结舌,「你和我接吻的时候,居然竖着耳朵在听门外的事?!」她炸毛,「你不专心!」 霍清珣握住女孩指着他的手指,顺手夹了块土豆餵她:「我不需要竖着耳朵,也能听到。」 夏朝颜张嘴接住土豆,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嗯,凤山居的菜味道真的好棒啊。 「你怎么听到的?」美食当前,夏朝颜也没忘记正事,含煳不清地问道。 「从小锻鍊出来的。」霍清珣道,「从周围的各种嘈杂声音里分辨出可知的信息,比如声音大小,来源等等。」 「分辨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好玩而已。」霍清珣笑道,「至少,对于我来说,就是好玩。」 「霍老师,我今天下楼找你的时候,有人跟踪我。」那个人的脚步声完美的隐藏在她的脚步声里,是不是也是从小训练过的? 「我知道。」他们上车后,那个傢伙直接大摇大摆地站在酒店门口看着他们,「那是花期的人。」 「花期?」夏朝颜道,「那是什么?」 「是一个杀手组织。里面所有的成员都是以花为代号,隐匿在普通人中间……总之,是个让外面的人完全无法摸透的神秘组织。」 「这么厉害?」夏朝颜惊讶,「花期的人跟着我干嘛?难道有人要杀我?」 「不是你,是我。」 「哦,是你啊……」夏朝颜陡然回神,暴走,「谁干的,我去宰了他!」 「没关系的。」给小女孩顺顺毛,霍清珣笑道,「只是一个花期而已——任何花,花期再长,也会有凋谢的时候。没什么好紧张的。」 再怎么妖艷夺目的花,也会有凋谢的那一天,就看那些自以为隐匿得稳稳妥妥的杀手们,能不能把他变成花肥来续这段花期了。
第98章 ,怒火 吃过晚饭,霍清珣没有直接送夏朝颜回酒店,而是带着她到了前几天去过的山庄。 他们到的时候,溪红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看到夏朝颜,小女孩立刻扑上来,大声道:「夏姐姐你没事就好啦!这几天担心死我了!木凉姐姐还不许我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你,小白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部抹在她的衣服上。 「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吗?别哭了,乖。」夏朝颜哭笑不得,只能拍拍溪红的背,轻声哄着小女孩。 等溪红哭够了,才想起领二人进屋。 「大老爷那边出了点事,木凉姐姐今天早上赶过去处理,三天后才会回来。现在这个庄子上就我一个人,小白又不知道熘到哪里去了……」 「你一个人害怕吗?」 「当然!」溪红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么大的庄子,走到哪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可恐怖啦!」 「今晚有我们陪着你,就不用怕啦。」夏朝颜笑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溪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就是这两天右眼一直跳,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右眼跳可能因为你没有睡好吧?」 「……是这样吗?它已经跳了两天了。」 两个女孩不停变换着话题聊天,霍清珣安静跟着,也不插话,只在夏朝颜问他问题的时候会简单的应两句。 谁知刚走到房间,霍清珣突然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好,朝颜你留在这里陪溪红玩,我回一趟酒店。」 「回酒店?」直觉其中有什么隐情,夏朝颜道,「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我回去是处理工作,处理好了就来找你,乖。」 「不乖!」夏朝颜拽住他的袖子,央求道,「你处理工作,我在边上等你,保证不会打扰你的!」 霍清珣似有犹豫,他看着夏朝颜,拿她无可奈何:这丫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 「既然大少爷有工作,那就早点回去处理吧。」毕竟生在一个圈子,溪红年纪虽小,却极为敏感。察觉到霍清珣的迟疑,她拉住夏朝颜,说道,「夏姐姐,你今晚留下来陪我嘛,我不想一个人!」 夏朝颜正想说话,溪红又道:「还是说,夏姐姐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我,不想和我一起?」 小女孩说到这个地步,夏朝颜拒绝的话顿时说不出口。知道溪红是为了配合霍清珣才会这么说,夏朝颜看向霍清珣,委屈地弯下嘴角。 她的委屈他看在眼里,青年温柔地拥抱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保证,今晚是最后一次。」 「你说的,不许骗人!」夏朝颜念念不舍地松开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你去处理公事吧,我在这里等你。」 …… 半夜,夏朝颜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深色的横樑发呆——她本就有点择床,现在霍清珣不在身边,她更加睡不着了。偏偏……腰上陡然一重,夏朝颜无奈,小心翼翼把溪红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放回到床上。 临睡前,溪红非要缠着和她睡一张床,偏偏她又是个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近距离接触的人,更别说睡在一张床上。 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夏朝颜觉得今晚时间过得真慢。女生嘆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片寂静中,数羊的夏朝颜慢慢睁开眼睛,黑亮的眸子里毫无睡意,反而染上了汹涌的杀气。 ——唿吸放轻以后,她听到了,房间里还隐藏着另一个人的唿吸声。 除了她和溪红,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不过很快,女生轻轻勾起嘴角,重新闭上眼睛,懒懒地翻了个身,裹着被子睡觉。 那傢伙是什么时候进到屋子里的?她和溪红居然都没有发现,真是有趣。 等到女生的唿吸彻底平缓,躲在暗处的男人慢慢走出黑暗。窗外有月光洒进房间,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这是九凤山大雪之后第一个见到月亮的夜晚。男人却十分嫌弃地绕过月光,走近床榻。 他的动作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脚落在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得像只闯进屋子的野猫。 他靠近床榻,屏住唿吸俯身打量睡熟的少女,眼角微挑,十足的不屑——这就是霍家大少爷的女人?姿色不错,在他看来算得上清秀,可是其他方面普通得很,毫无威胁力——这样的一个女人,也值得那两个臭丫头专门把他叫过来?真是扫兴。 正当他在脑子里对女生评头论足的时候,熟睡的少女忽然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是带着笑意。 男人悚然一惊,迅速后退。然而刚退一步,身子便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你……」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让他眼前出现重影,眼睁睁看着女孩从床上坐起身,却无法判断出她具体的位置。 「偷看女生睡觉,好玩吗?」像是抓住了耗子的猫,夏朝颜笑得开心,围着男人走了两圈,借着月光打量着他的脸,「原来花期的人长这样的,也不怎么好看嘛……切。」 最后一个语气词让男人怒火中烧——他长得不好看?这女人眼瞎了吗?要知道平日里追他的女人,可以绕着九凤山围三圈! 她居然说他长得不好看?! 「哎哟,看你气的,脸都红了。」夏朝颜伸手戳戳他的脸,嬉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头晕?」 「你早就知道我在房间?」自己中了迷药他心里清楚,没有顺着女生的话说下去,他反问道,「你想怎么样?」 咦?我想怎么样?」夏朝颜故作为难,「难道不是你想怎么样吗?毕竟闯进别人房间偷看别人睡觉的可不是我。」 「……」 「听霍老师说,你们花期是个很厉害的杀手组织?」夏朝颜撇撇嘴,嫌弃,「厉害?我看也不怎么样啊!」 这么容易就中了她的计,哪里厉害了? 「就凭你们这种三脚猫,还想去对付霍老师?真是自不量力。」 男人使不上劲,不然一定冲上去揍她一顿。 因为她是女人,且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他才会掉以轻心。若是别的目标,他早就一刀下去要了她的狗命,哪还会耽误那么久,给她反击的机会? 「你别挣扎了,这药是溪红配的,我没有解药。」夏朝颜看了床上熟睡的小女孩一眼,无奈道,「溪红睡得太熟,我不好意思吵醒她,你就先瘫着吧。」 女生说完,转身抱起床上的小女孩出了房间,把他一人扔在地上。 男人勉强稳住心神,从腰间摸出一把刀,对准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 不能坐以待毙。这女人有点小聪明,等她回来,他很可能会死的很惨。 男人咬牙,为自己的大意而感到懊恼。 她早就发现他在屋子里,故意装睡设计,这迷药应该是他凑近她面前打量她的时候,不小心吸进去的。 刀锋划过,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恢復了短暂的清明,然而第二刀还没划下,女生背着手,哼着小曲回到房间。 看到他的动作,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自己割自己?这么狠的吗? 男人在瞬间站起身,靠着疼痛换来的理智沖向了少女,妄想着一击毙命。 等冲上去了,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不理智的决定。 少女静静站在原地,在他冲上来的瞬间,她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挪到前面——她并非空手而归,而是握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 男人下意识想停下脚步,不过捲土重来的晕眩让他对身体的控制远不如刚才。和脑子的指令相反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到女孩面前。 女孩微微一笑,毫不犹豫地挥动了手里的木棍。 一声木头撞击肉体的闷响之后,男人双眼翻白,咸鱼般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朝颜走近踢了他两脚,确定真的晕了,便扔了棍子,拖着男人的脚把他拉到庭院,绑在了庭院的梅花树下。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有冻死,我就放了你。」把男人全身上下所有的武器全部搜刮一空,绳子在身体和树干间绕了十几圈,打个死结,夏朝颜拍拍手,喃喃道,「前提是我能活着回来。」 匕首,手枪,消音器……用得上的带走,用不上的扔掉。女生收拾好以后,锁好院子的门,快步离开山庄。 霍老师一定是发现不对劲,所以才故意独自一人回酒店。他说花期沖他而来,他想用自己作铒,吸引花期杀手的注意力。 可是显然,这次花期的目标,不只有他一个。 …… 离开山庄后,霍清珣并没有回到酒店,而是去了戚文辉的别墅。 男人的车速很快,到达别墅门口没有剎车,直接顺着台阶沖了上去,轰然一声撞开大门。 车子在大厅停下,霍清珣拉开车门快步下车。 这么大的动静,别墅里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情况。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霍清珣脸色冷凝,推开卧室的门。 房间里很多人,坐着的,躺着的,跪着的,戚文辉也在其中。 鬓髮花白的男人靠着沙发坐着,拐杖倒在地上,他垂着头,左侧的太阳穴处一片血肉模煳,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到鼻间,滴在脚边,和其他人的血汇成一团。 霍清珣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走到房间唯一的活人面前,停住。 年轻的男人蜷缩在地上,听到脚步声靠近,高大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他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是被打断骨头的双腿和双手却让他无从发力。 「小五,是我。」绕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男人还是被这一屋子的惨状刺痛了双眼,他的声音沉沉,内里掩藏的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哀。 「啊!啊啊啊!」听出他的声音,小五露出狂喜的表情,朝他爬了过来。 那两个女孩来找戚爷,态度很是嚣张。戚爷让他们在门外等着,知道对方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又是两个女子,所以他没有多加戒备。 直到房间里传出枪声。 他们冲进房间的时候戚爷已经死了,被人一枪打穿太阳穴。 那两个女人就站在戚爷的尸体边,说说笑笑。 他怒不可遏,下令还击。 最后,他所有的同伴全部被杀害,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那两人没有杀他。她们割断他的舌头,刺瞎他的眼睛,打断他的四肢,然后把他仍在这里等死。 只因为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因为不满女孩们的嚣张,随口教训了两句。 「我已经报警,你……」霍清珣话音未落,「噗」一声轻响,有毒刺扎在小五的脖颈处,男人身体抽搐几下,不动了。 霍清珣眯起眼睛,缓缓侧身看向窗户边突然出现的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放下手里的枪,沖霍清珣摆摆手,笑着打招唿:「嗨,帅哥~」 另一个冷着脸,指尖转着一把蝴蝶刀,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霍家大少爷?」笑嘻嘻的女生金髮碧眼,中文不是很标准,落在霍清珣身上的目光透露着露骨的挑逗,「没想到比照片上,还要帅……我喜欢。」 她身边棕发少女冷冷道:「你可以打断他的腿,拴在身边,一次性睡个够。」 「打断他的腿?」金髮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不不不,我不喜欢自己动。」 「我看你每次在酒吧挺主动的。」 「那是因为那些男人……太菜了!」 「你……」 「戚文辉跟你们是合作关系,就这样杀了他,你们回去要怎么和上面的人交代?」不想继续听两个女生聊不堪入耳的话题,霍清珣道,「还是说,你们不是花期的人?」 「谁说我们不是花期的人?」金髮女生撩起衣服,露出腰间的花纹,「花期,这就是证据。」 「花期的规矩,除了买卖交易,绝不滥杀,你们,有遵守吗?」霍清珣冷冷道,「而且,花期的人,不该出现在华夏。」 「哈哈,所以,从我们接下裴家第一笔单子开始,就被花期开除了。」棕发少女冷笑道,「这么说,霍少是不是可以理解了?」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根本不是花期的人。很好。」霍清珣勾起嘴角,眼神牢牢锁死两人,重复道,「很好。」 不知道为何,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齐齐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势。 「你们能杀了文辉叔叔,不过因为他对你们毫无防备。你们能杀了这满屋子的保镖,不过因为这些人失去主人乱了心神。」霍清珣一步步向两人逼近,「你们不会以为,就凭你们两个,可以奈何得了我?」 「你……还真是骄傲呢!」金髮女子先一步掏出枪指着霍清珣,咬牙道,「别再过来,不然我开枪了!」 「为什么杀了戚文辉?」霍清珣当真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逼近。 「让他帮个忙都不愿意,不识时务的人,留着有什么用?」仗着有枪在手,女人再次回到先前的嚣张模样,「他本来也不想活了,我们干脆成全他,不是很好吗?」 「帮忙?」 「我们想把莉莉从监狱里捞出来,戚文辉有这个能力,却不肯帮我们,该死的老东西。」 「莉莉?」霍清珣若有所思,冷笑道,「你说的是那个在槿城杀了人,被裴琸扔进大牢的女人?」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霍清珣顿了顿,勾起玩味的笑,「人是我抓住的,也是我交给裴琸的,本来以为裴琸会杀了她,哪想到……」 他说的云淡风轻,完全没把面前两个女人和那正对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放在眼里——与其说是陈述事实,听起来却更像在挑衅。 他话音刚落,气得咬牙切齿的女生扣动了扳机。
第99章 ,失踪 赶回酒店之后发现青年果然骗了她,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除去长辈的山庄和她住的酒店,他还能去哪里? 脑子里冒出一个答案,夏朝颜迟疑:如果霍老师没有去戚文辉的别墅,她现在这样冒失地跑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女生在原地转着圈,最后一咬牙,拦了辆车往别墅赶去。 她记得霍清珣说过,戚文辉和花期的人都是要找他麻烦,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扯呢?说不定,花期的杀手,就是戚文辉出钱请的? 女生猜测了各种关系,只不过到达别墅后,她没能成功进去。 别墅外面拉起了警戒线,不停有全副武装的警察来来去去。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路口,惊讶道:「哎哟,这么晚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夏朝颜没有回答司机的话,她付过钱以后,拉开车门往别墅走去。 远远的有警察看到她,立刻过来拦住她。 「抱歉小姐,前面发生兇杀案,你暂时不能靠近。」 「兇杀案?」夏朝颜摆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急急说道,「我家别墅发生了兇杀案?怎么可能呢?我父亲没事吗?」 「你父亲?你是戚先生的……」资料里没有说戚文辉有女儿啊。 「我是他的女儿,不过……」似乎难以启齿,女孩为难地开口,「他没有认我……」 那就是私生女了。警察点点头,那些有钱人总爱在外面瞎搞,有几个私生女私生子没什么稀奇的。 「我父亲怎么样了?警察先生,我能进去看看吗?」见警察叔叔似乎相信了她的话,夏朝颜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对不起」,完全投入了戚文辉女儿的角色中。 「额,你稍等片刻。」警察说完回身跑回到警车边,低声和一个穿着便服背对着她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那个男人回头看向她,微微挑眉,笑着向她走过来。 夏朝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额,怎么办?她好像暴露了。 「你说她是戚文辉的女儿?」过来的路上,男人一巴掌拍在小警察的头上,似笑非笑,「你觉得他们像吗?」 「她自己说的。」小警察委屈地替自己辩解。 「她说她是,你就信了?」又是一巴掌,男人骂,「你傻的吗?没长脑子?不会问一问『你父亲生日是多少?』『血型是多少?』这样的基本问题来判断一下真假?」 「额。」 「这种低级错误,下次再犯揍你信不信?」 「我错了钟队。」 教训完实习生,男人停在夏朝颜面前,挑眉笑道:「夏小姐成了戚文辉的私生女,你家里人知道吗?」 夏朝颜:「……」他们还真是有缘啊,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 「不知道夏小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女生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甚至她还编了个理由想要混进去。钟队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和戚文辉什么关系?若真的是什么亲戚,还是别让她直接进去得好。 「我来找我朋友。」谎言被拆穿,夏朝颜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我朋友在里面。」 「你朋友?」钟队笑了声,「你朋友是谁?戚文辉吗?」 夏朝颜点头:「算是吧。」 「他死了。」钟队直言道,「里面现在没一个活人,你进去只怕会吐着出来。」 「没一个……活人?」夏朝颜整张脸瞬间惨白——什么叫没一个活人?那霍老师呢?霍老师……在里面吗? 顾不上继续和青年说话,女生直奔别墅而去,途中粗暴地推开了拦她的警察,差点让人以为她要袭警。 「让她进去。」那些警察还想拦她,就听到队长的声音响起,不咸不淡地说道,「说不定是死者家属呢。」 夏朝颜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冲进房间。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她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口鼻。如青年所说,这一屋子都是死人,她认识的戚文辉和小五也在其中。 女生沿着尸体一个个看过去,没有她熟悉的那个人。轻轻松了口气,夏朝颜折身走出房间。 带着冰雪寒意的空气沖入鼻腔,让她灼灼燃烧的五脏六腑瞬间恢復平静。 钟队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他把叼着的烟随手扔到地上踩灭,走到她面前,道:「你听说过花期吗?」 夏朝颜点头。 夏家的女儿见多识广,钟队不觉得意外,他朝着房间里努了努嘴:「里面那些人,全是花期的杀手杀的。」想起那一屋子的惨状,男人忍不住咒骂一声,「妈的,花期那些滚蛋,别落在我手里!」 「钟队,你们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有人报警吗?」霍老师不在这里,也不在酒店,那会去哪里呢?看地板上的血迹,命案发生的事件应该不长,警察怎么会这么巧知道这里有命案? 「嗯,报警的是位姓霍的先生。」说起来,那个报警的男人也挺奇怪的。说了地址和事情,没等警察回话就挂了电话,神神秘秘,搞得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人在恶作剧。 「霍?」夏朝颜拧眉道,「他人呢?」 「你认识他?」钟续毕竟是个警察,能做到队长的位置,那也是千难万险磨练出来的。此刻看到女生这表情,他不由诧异,「你来这里是为了找那位霍先生?」 「嗯。」夏朝颜没有隐瞒,「他是我男朋友——他们家和戚家好像是世交,他来找戚文辉,之后就没了消息,我很担心,所以来看看。」 这话半真半假,夏朝颜说得十分顺熘,钟续也没有怀疑。 「来找戚文辉……」男人沉吟着,不好当着女生的面说出「你男朋友很可能已经遇害」这样的话,他只道,「你先回去吧,人我们正在找,找到了立刻通知你。」 霍老师不在这里,多留无益。夏朝颜顺从地听警察的话,几步一回头的离开别墅。 霍老师会去哪里?戚家那些人刚死没多久,霍老师比她早离开那么久,说不定正好撞上了花期的杀手。 如果撞上花期,霍老师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然而现场除了戚文辉和他的保镖,也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尸体,那些杀手逃跑了,所以霍老师追了出去?还是,霍老师遇到棘手的对手,被抓了? 不管是哪个原因,她现在都必须尽快到他身边。 …… 夏云泽半夜被电话惊醒,烦躁地抓起手机,男人阴沉沉说道:「沈澈,你要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一定让你后悔打这个电话。」 「云泽,帮我个忙。」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也很冷,夏云泽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声音说话,不由坐直身子,「怎么了?」 「替我去看看秋禾,我这边电话打不通。」沈澈沉声道,「我担心她出事。」 「秋禾?」想起上次他说的话,夏云泽冷笑道,「你还真准备把你未婚妻送给我?」 「云泽!」打断她的冷嘲热讽,沈澈道,「花期的人来槿城了,目标是秋禾。」 「花期?」 「我刚得到的消息,钱是秋思出的,目标是秋禾,我会尽快赶回来,我回来之前,还请你帮我看好秋禾。」男人话未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沈澈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笑了:还说不在乎,一听秋禾出事,这不是比谁都着急吗? 夏云泽挂了沈澈的电话后立刻给秋禾打过去,没人接。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重拨。然而无论拨打多少遍,都是机械的女音重复着无人接听的话。 「该死的!」他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心神不宁。 早就跟秋禾说过,有了实力,就该抓紧机会把那些该解决的全部解决掉,时间越久越麻烦。 他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迟迟没有动手。她会迟疑,她的敌人可不会。犹豫不决,导致她现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洗完澡出来的秋禾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微微拧眉——今晚怎么回事?先是沈澈,然后是夏云泽,这两兄弟给她打这么多电话干什么? 她在书房处理文件,手机放在房间充电,工作结束后直接去了浴室洗澡,此刻看着二十几条未接来电,第一反应就是出了什么事,而且和她有关。 略一迟疑,女人挑了夏云泽的电话回过去。 「秋禾?」电话很快被接起,男人的声音紧张而急促,「你在哪里?」 「我在家啊。」这种语气,难道真的出事了?「云泽,你在哪里?」 「我在来你家的路上,你把门窗关好,不要出门,我带你回夏家住几天。」 「什,什么?」她没有听错吧?他要带她回夏家?女人觉得好笑:她是他兄长的未婚妻,他以什么身份带她回夏家? 「花期的人来了槿城,目标是你。」夏云泽没和她拐弯抹角,「你现在很危险,不适合一个人待在家里。」 「花期?」她手下有最密集的情报网,花期这样黑白两道通吃的杀手组织,自然也在她的情报网内。「谁请的?」 「秋思。」 「果然是她。」秋禾懒懒地拨着头髮,说道,「你不用特地赶过来的,门窗我早就关好了,花期就算再厉害,也是正常人,难道还能从墙壁穿进来?」 「不要掉以轻心,我马上就到。」 「……夏云泽,你……」我是沈澈的未婚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 女人这话没问出口,那头男人挂了电话。他应该是在开车,通过电话偶尔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 秋禾仰面躺到床上,看着头顶的灯轻轻嘆了口气。 自从上次在他家过完夜以后,他再也没有和她联繫过。回想起自己那晚的醉态,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和他联繫。 久而久之,两人似乎都默认着从对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心有不甘,又没有勇气点破自己的心思,只能忍受相思的煎熬。 熬得久了,似乎这人也就没那么重要,她觉得自己可以放弃,谁知他偏偏又以这般强势的姿态重新介入她的生活。 「夏云泽……」女生呢喃着男人的名字,抬手按在心脏的地方,「你一点也不好,可是,我非要这么喜欢你,真是伤脑筋……」 躺了一会儿,想起还有沈澈的电话,猜测应该也是为了花期的事,她拿起手机想给沈澈回个电话,但是看了眼时间,又觉得不太合适。 沈澈去了f国找柳絮,这事她是知道的。现在这个点,男人说不定正温香软玉在怀,自己一个电话过去,岂不是打扰了他的好事? 正在考虑,眼前突然一黑,房间的灯灭了。 不只房间,客厅,厨房,玄关所有原本亮着灯的地方,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秋禾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女人剧烈的挣扎几下后,软软的滑到了床上。 …… 再次醒来时,她正被人绑了手脚,安放在浴室的浴缸里。房间依然一片黑暗,她的身边没有人,耳边是哗哗的水声。 冰冷的水透过丝绸睡衣刺痛皮肤,她止不住地颤抖着,牙关上下打着颤,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害怕袭击她的人没有离开,发现她清醒后会直接杀了她。 不过很快女人便发现,不需要那人动手,自己已经身处绝境。 被束缚的身体动弹不得,浴缸里的水慢慢上涨,即使她拼命仰起头,冷水还是渐渐漫过她的脖子,淹没口鼻。 女人秉着唿吸,借着水的浮力在浴缸里用力挣扎。然而越挣扎,体内的氧气消耗的越快。 大脑因为缺氧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失去自制力张嘴的瞬间,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进口鼻,阻断了唿吸。 女子宛如离了水的鱼,挣扎两下后,不动了。 夏云泽按了几遍门铃没人应,他本就戒备着花期,此刻也没有迟疑,直接输了密码进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夏云泽打开灯,没发现陌生人闯入的痕迹,可是也没看到秋禾。 男人快步走进房间,听到浴室哗哗的水声后变了脸色。 没有哪个人会关着灯洗澡。 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夏云泽从浴缸里把女人捞起,抱出浴室平放在房间的地毯上。 秋禾全身冰冷,唇色惨白,唿吸全无。 没有理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夏云泽按压着她的胸腹让她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清理了口鼻里的残水,男人捏开她的嘴,俯身把空气餵给她。 反覆几次,女人忽然剧烈的呛咳起来,吐出更多的水。 抓过桌子上的围巾帮她擦拭干净,夏云泽手臂垫在她肩膀下面,扶着她坐起身。 「夏云泽……」恢復意识后,秋禾开始不停地哆嗦,颤抖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还能说话……夏云泽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走到衣柜里翻找出几件衣服,走进浴室关了水,找了条干毛巾。 「把身上擦干净,换好衣服,我带你回夏家。」 秋禾还没从死亡的阴影里回神,闻言也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女人头髮湿漉漉地搭在肩膀上,睡衣湿透紧贴着皮肤,身子不停的打着颤,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只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永远都是自信中带着几分慵懒,遇到再大的麻烦,她也从未露过半分怯意。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夏云泽蹲下身,脱下她的睡衣,细细帮她把身上擦拭干净,再给她穿上保暖的衣服。不带任何欲望的处理完一切,等他半扶半抱地强制带她起身,她才彻底回过神。 她突然侧身紧紧抱住了他,整个人贴在他怀里,她还在发抖,但声音已经清晰了很多。 「夏云泽,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听到她沙哑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我好遗憾,没有亲口告诉你……」 「夏云泽,我
第100章 ,又一个情敌 九凤山,景家山庄,梅花树下的男人冻得脸色青白,睫毛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夏朝颜端着一盆热水,毫不客气地兜头浇下。 男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夏朝颜!」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看那样子,如果不是被束缚手脚,只怕会冲上来揍她一顿。 夏朝颜扔了盆子,走近他,毫不犹豫地抬手,狠狠两巴掌抽在他脸上。 「让你再凶!」女生打完,活动着手腕,冷冷看着他,「说话!」 「夏朝颜,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第一次被女人抽耳光,男人奋力挣扎,声嘶力竭地骂道,「杀了我!」 话音未落,两边脸颊再次一痛,女生又给了他两巴掌。男人怔怔,整张脸火辣辣的疼,牙齿隐隐松动,浓烈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说话!」女生重复着两个字。 说话?说什么?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男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谁知他不骂人了,却见少女再次抬手抽了过来。 「让你说话,听不到吗?!」接连六个巴掌,夏朝颜手心也有了痛意。她干脆从旁边捡了根木棍,指着他说道,「说的我不爱听,揍死你。」 这女人真是个疯子!她把他绑在这里冻了半个晚上,再用热水泼醒他,就为了听他说些阿谀奉承的话?男人咬紧牙,不吭声。 士可杀,不可辱!别说说好听的话,他现在看到她都觉得无语。 「不愿意说是吗?」女生挑着眉,一脸不耐烦。 木棍砸在他的小腹上,逼得他闷哼了一声,胃里翻涌出腥气,被他咬着牙逼了回去。 「还是不肯说?」她忽然笑了。 她本是清秀型的长相,外人一眼看来都觉得是那种乖乖女。他昨晚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清秀,温婉,软糯,毫无攻击力。可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勾着嘴角,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邪气,将原本的温婉沖刷得一干二净。 男人心里剧烈的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昨晚似乎看走了眼。 他还在悔不当初,女生已经挥着棍子噼头盖脸砸了下来。 「花期是吧?很厉害是吧?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厉害。」 她砸的用力,避开所有的要害,让他疼,却又不致命。 「夏姐姐……」听着男人的闷哼和棍棒砸在肉体上的声音,溪红缩在走廊里瑟瑟发抖——夏姐姐再这么打下去,这人只怕会没命的。虽说他是冲着大少爷来的,可是这么折磨他真的好吗?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唿……」就在她以为夏朝颜会打死那个杀手的时候,女生忽然停手,拄着木棍长长地喘着气。 她扔了棍子,蹲在意识不清的男人面前,揪着他的头髮强迫他仰起头,冷冷道:「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接洽地,告诉我,是在哪里?」 「……」所以,她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花期的临时基地地址?男人脸上全是血,看起来无比狰狞,他挑衅地哼了一声,哑声道:「想我告诉你?做梦!」 「还是不肯说?」夏朝颜也不生气,她随手把男人仍在地上,跑到屋子里翻找了片刻,很快回来。 女生手里握着两粒药,也不多言,直接拨开男人的嘴强迫他咽了下去。 「夏姐姐?」溪红呆住——夏姐姐怎么会知道他们山庄的医药室是哪间的?还有,她给那个杀手餵的什么药? 「你给我吃了什么?!」药效发作的很快,男人只觉得有股火从丹田直烧上大脑,他舔着嘴唇,喃喃道,「你这个疯女人!你……」 「花期的杀手见多识广,不会连催情的药都没听说过吧?」夏朝颜悠闲地绕着男人转圈,估算着药效差不多了,回头对溪红道,「给我拿个鸡毛掸子过来。」 「鸡毛掸子?」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溪红还是很听话地跑出去找了个鸡毛掸子给她送到手边。 夏朝颜往鸡毛掸子上喷了点香水,然后拿着它在男人脸上轻轻蹭了蹭。 「夏朝颜!」青年咬紧后槽牙,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然而扑鼻而入的淡淡馨香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忍不住重重的喘气。 难受,偏偏意识却是清醒的——清醒的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明明脑子里没有任何情色的想法,身下却支起了帐篷,心火也是越烧越旺。 「很难受吧?」用鸡毛毯子戳了戳他的小帐篷,听到男人紧咬的唇齿间溢出的闷哼,夏朝颜笑得更开心了,「这药呢,我本来想找个机会给霍老师试试的,可是谁知道你们把霍老师拐走了不说,还自己送了个人上来给我玩,那我当然就不客气了。」 男人在心里骂娘,嘴上却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夏朝颜,不然我……」 「不然你怎么样?」鸡毛掸子敲在他的下半身,看男人一脸痛并快乐着的表情,夏朝颜嗤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把我怎么样?来,告诉我你们的临时基地在哪里,我给你解药。」 「你休想。」 「那你就慢慢受着吧。」夏朝颜道,「反正我不着急——以霍老师的能力,揍翻你们肯定不成问题。」 「你不着急?」男人喘着气,闷声笑道,「你不着急,何必给我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龌龊?」夏朝颜完全没被激怒,她笑道,「对啊,对付龌龊的人当然要用龌龊的手段,难道你还指望我好声好气的求你?」 「……」男人噎住。 「再说了,我再怎么龌龊,也不会轻易害人性命。像你们这种为了钱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什么脸指责我?」 「……」 「说起来,你身上居然没有手机?」女生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摸出一把刀,三两下把男人外面的衣服割成破碎的布料。 「你,你做什么?」她动手的途中,温暖的身体靠近,若有若无的女子淡香扑进鼻子里,男人只觉得更难受了。 「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通信装置……」 「没有!没有!别摸了!」该死的,这女人真的是会折磨人。再这么墨迹下去,真身体会比意识先一步崩溃。 男人低着头,扭动着手腕,妄图挣开绑着他的绳子。 「你也挺厉害的嘛。」他让她不许摸,夏朝颜真的就收手后退了几步,打量他,「居然坚持了这么久。」 「你以为,花期的人真的和你想像的一样没用?」青年冷笑道,「别说是催情药,比这更厉害的毒药我们也尝过。」 「居然没死,那你命挺大的。」夏朝颜忽然换了个话题,「戚文辉和你们是合作关系吧?」 「哼,你不是知道吗?」 「既然是伙伴,那你们为什么要监视他?」 「我们什么时候监视过他?!」 「没有监视过?没有监视过你们怎么知道戚文辉抓了我?」 「那还需要监视?我们……」男人陡然止住话头,警惕地看向夏朝颜,「你在套我的话?」 「你们果然知道戚文辉抓过我。」夏朝颜笑得狡黠,「你们没有刻意监视过戚文辉,却知道他抓了我……看来,你们呆的地方和戚文辉的别墅离得挺近啊。」 「戚文辉那个别墅是私人建的,我一直很奇怪,除了关我的那个房间有张床以外,其它什么东西都没有。」 「就算是不常住,基本的生活用品总得置办一下吧。我一开始以为他不住在那里,现在想想,这路上都是监控,那些人杀了人却没留下任何痕迹,会不会是因为,杀人兇手根本就没有从别墅离开呢?」 男人惊讶地看着她,四目相对后,他迅速撇开视线。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 「看来我猜对了。」夏朝颜满意地站起身,把鸡毛掸子还给溪红,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笑道,「早知道是这么简单的答案,你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还省得受罪。」 女生说完,不给他回话的机会,直接一棍子砸在他头上,把他敲得晕死过去。 「任务完成,我报了警之后要去救霍老师。」夏朝颜捏捏溪红的小脸,笑道,「这个杀人犯就暂时交给溪红你来看管着,等警察叔叔来了,直接交给警察叔叔就好。」 直到女生轻快的脚步消失在门外,溪红才回过神,忙追出去,哪里还有女生的影子。 溪红欲哭无泪:大少爷给我的任务就是让我看着你不许你去找他啊!你这么跑了,我怎么跟大少爷交代?! …… 槿城,夏家老宅。 半夜接到夏云泽的电话,赵婶忙按照夏云泽的吩咐去厨房准备起来,一边切生姜一边喃喃道:「怎么会突然落水呢?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赵婶?」夏悦娆本是下楼沖杯咖啡,听到厨房的动静,循声过来,惊讶道,「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哦,悦娆啊。」赵婶麻利的打火,把切好的鸡块下锅,「云泽有位朋友落水了,今晚到我们家来过一夜,让我帮忙熬点鸡汤。」 「云……大哥要回来?」一想起夏云泽,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泄露出去的秘密,然而心里憎恨着尹飞的同时,又忍不住满怀期待。 以往整个寒假在家也难得见一次面,这次寒假回家没几天,他就要来夏宅见她了吗?难道老天也被她的诚心感动,所以给她制造了机会? 心上人要回来,夏悦娆把咖啡放在桌子上,走进厨房,道:「赵婶,你一个人不好弄,我给你帮忙吧?」 「不用了。」赵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奇怪:这个二小姐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今天怎么忽然要给她帮忙?她会做什么?只怕盐和糖都分不清吧…… 「二小姐早点去休息吧,熬汤很简单的,收拾好了文火炖着就好。」 「其实……」总得找个藉口留下来,夏悦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道,「我是有点饿了,所以想蹭碗赵婶炖的汤……」 「啊。」赵婶恍然,失笑道,「你这丫头早说啊,我给你炒碗花饭填填肚子?」 「不用不用,晚上吃太多对胃不好,我就想尝尝赵婶熬得鸡汤嘛。」夏悦娆抓着她的胳膊撒娇:「赵婶难道不捨得?」 「就你这张嘴最会说!」赵婶无奈道,「好,待会儿熬好了,我先给你盛一碗。」 「赵婶最好了。」得到想要的回答,夏悦娆开心地回到大厅的沙发上坐好,心不在焉玩着手机的同时,眼神时不时地往大门口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动静,夏悦娆立刻整理好头髮和睡衣,斜斜的倚在沙发上,装作认真玩手机的样子。 很快,有脚步声靠近,赵婶也听到动静,连忙跑出去开门。夏悦娆竖起耳朵,远远地可以听到赵婶说话的声音。 「快进来快进来,这么晚了,云泽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落水了怎么不先带去医院看看……」 「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便好。」 这个声音……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吗?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汤正在炖着呢,要不秋小姐先上楼休息,炖好了我给你送上来?」 夏悦娆一愣:谁?秋小姐?跟着夏云泽一起回来的是个女人? 「不用了赵婶,我在下面等着就好……」女人的声音沙沙哑哑,却很温和。 夏悦娆豁然站起身,看向大门口。正好说话的三人也绕过了山水屏风,走进客厅。 没想到这个时候客厅里还有人,秋禾微微一怔,看着夏悦娆礼貌地点点头。 「夏二小姐,晚上好。」 夏云泽没有看她,只是扶着秋禾到沙发边坐下。 夏悦娆死死盯着两人,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秋禾似乎没什么力气,走进来的时候一直靠夏云泽扶着手臂才不至于跌倒,从她的角度来看,就想夏云泽把她搂在怀里一样。等她坐到她对面以后,夏云泽这才收回手,顺势把她的贴在脸颊边的头髮拨到耳后,然后他拍拍她的手背,低声和她说话。 「你在这里稍微歇会儿,我去厨房看看汤熬得怎么样了。」 「好。」女人对他笑了笑,小鸟依人的样子。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夏悦娆狠狠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嘴巴里散开才让她勉强找回理智。 一个夏朝颜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多出来了一个情敌,夏云泽明明就该是她一个人的,秋禾……秋禾不是沈澈的未婚妻吗?为什么会和夏云泽在一起?!
第101章 ,跌进墙里 夏云泽去了厨房,怕他碰坏什么东西,赵婶把茶杯茶壶放下后,急急忙忙追了进去。客厅里留下两个女生互相打量,谁也没有先一步开口说话。 大概女人对情敌有着天生的敏感和戒备,夏悦娆审视秋禾的同时,秋禾也从她的眼神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夏悦娆是苏玫带过来的女儿,按理说和夏云泽没什么血缘关系,她喜欢夏云泽也不是什么违背伦常的事。可是据她所知,夏云泽对苏玫和夏悦娆厌烦得很,见面也从来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这夏悦娆倒是有趣,居然对冷面冷心的夏云泽动了心? 「秋禾小姐。」打量完以后,夏悦娆忍不住先一步开口,「作为沈澈表哥的未婚妻,这么晚了,你跟着大哥回我们夏家,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吧?」 「误会?误会什么?」秋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会看不出夏悦娆的小心思。只要对手不是夏云泽,在别人面前,她还是相当游刃有余的。 「你说呢?」这种问题还要问她?这女人是装笨,还是真的蠢?夏悦娆更倾向于前者——能成为沈澈未婚妻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聪明。 「这话难道不是夏二小姐你先说的吗?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说什么?」 「沈澈是云泽的表哥,你作为沈澈的未婚妻,应该和云泽保持距离,像刚才那样靠在他怀里,要是被记者拍到,你……」 「云泽?」秋禾笑了声,打断她的话,「我听云泽说,他和夏二小姐并不亲近,夏二小姐这么关心他,倒是很让我觉得意外。」 毕竟心里有鬼,夏悦娆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着脸道:「夏云泽是我哥哥,是夏家的继承人,他的声誉关乎着我们整个夏家,我关心他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问题。」秋禾气定神闲地说道,「只不过,关心他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叫她的事和她没关系?夏悦娆从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人。「正因为我关心他,所以不想秋禾小姐你毁了他!」 「毁了他?」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秋禾掩嘴轻笑,「夏二小姐这话是说给你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 「……你!」 「我是挺喜欢云泽的。」瞥了眼客厅通往厨房的走廊,确定夏云泽和赵婶还没回来,秋禾懒懒地说道,「我喜欢云泽,云泽知道,沈澈也知道——我喜欢的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半夜不睡觉,穿着睡衣不知道想诱惑谁?」 「什么诱惑谁?你别血口喷人!」 「我有说你吗?夏二小姐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些。」无视女孩的怒火,秋禾道,「不过,夏二小姐你就算今天不穿衣服,云泽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所以啊,你还是省省吧。」 「秋禾!」被女人轻佻的语气刺激到,本来就被妒忌沖昏头的夏悦娆想都没想,直接抓起面前的茶壶对准秋禾砸了过去。 茶壶飞到秋禾脸前,横里伸过来一只手,一把将茶壶打落。白瓷青花的茶壶落在地板上,碎成几片。 秋禾本就没把夏悦娆放在眼里,她自信可以躲开那个茶壶——一个愤怒的全身发抖的女人,扔个茶壶能有什么准头?只是没想到夏云泽会伸手替她挡了。 看到地上的碎片和溅开的热水,秋禾心里一紧,忙扶着沙发站起身,抓住他的手,急声道:「你怎么样?」 「没事。」把被热水烫伤的手背到身后,夏云泽淡声道,「倒是你,没被水溅到吧?」 察觉到他迴避的小动作,秋禾沉默地摇摇头。 「哎哟,这是怎么啦?」赵婶端着鸡汤跟着夏云泽一起到的客厅,谁知脚刚踏进来,就看到夏悦娆抓起茶壶砸向秋禾。 那壶里都是她刚烧的热水,这要砸在秋禾脸上,还不得毁容?她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走在前面的大少爷已经箭步沖了过去,挥手打开了茶壶。 注意到夏云泽被开水烫伤的手,赵婶放下鸡汤,说道:「云泽,你这手要马上上药,我去给你拿烫伤药。」 「不用。」夏云泽把装鸡汤的碗推到秋禾面前,低声道,「趁热喝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秋禾没有理会他,客气地冲着赵婶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赵婶,麻烦您去拿一下烫伤药吧。」 「哎哎,好。」大少爷脾气倔,赵婶不好违逆他,此刻秋禾开了口,赵婶连忙顺着秋禾的话去储物室的冰箱里找烫伤药。 客厅里剩下三个人,夏云泽站着没有说话,秋禾执意要看他手上的伤,夏悦娆狠狠盯着秋禾,恨不得扑上来挠花她的脸。 一时间,整个客厅,只能听到秋禾说话的声音。 「云泽,给我看看你的手。」 「你藏着也没用,反正待会儿肯定是我给你上药。」 「你不给我看看,我会良心不安,会担心的睡不着觉,我……」 女生话未说完,夏云泽把手递到她面前,似是无奈:「真的没事,你和赵婶都太小题大做了。」 手心微红,被开水溅到的地方烫出了小小的水泡。秋禾拧眉,没好气地说道:「这还叫没事?是不是只有手断了,才叫有事儿?!」 「……」 秋禾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一扫刚才面对夏悦娆时的从容不迫,瞪着眼睛,指着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你,你真是……」 「汤要凉了。」这女人再吼下去只怕会惊动爷爷,夏云泽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坐到沙发上,端起桌子上的碗递给她,「赵婶熬了这么久,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秋禾抿着嘴唇,没有动。 夏云泽也没生气,保持着这个动作静静看着她。 她从来不懂得拒绝他。秋禾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碗,一勺一勺解决长辈精心准备的鸡汤。 安抚了一个「麻烦」,夏云泽把目光转向另一个麻烦。夏悦娆睡衣里面没穿内衣,姣好的胸型若隐若现,夏云泽只扫了一眼,便拧着眉移开视线,冷冷道:「这么晚了,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么晚了,你把她带回夏家做什么?」秋禾看出了她的心思,夏云泽早晚也会知道,夏悦娆干脆破罐子破摔,指着安静喝汤的秋禾,厉声道,「夏云泽,她是你哥哥的未婚妻,你们两个在外面鬼混也就算了,你还敢把她带回来?!」 「……」夏云泽眉间的刻痕更深了些,他似是懒得解释,也不想和她说话,干脆不再接她的话。 秋禾被他从水里捞起来,是他草草帮她擦干净身体,换了保暖的衣服,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想着把她打扮得多漂亮,这么一看,倒的确有几分衣衫不整。 夏云泽在心里琢磨:他每次见到她时,女人都是画着精緻的妆容,穿着得体的衣服,如今这幅样子,真是少见。不过,她不化妆时,感觉少了很多攻击性。 「说起衣衫不整,至少我穿的还算正常。」不想夏云泽被这女人吼来吼去,秋禾放下碗,说道,「反而是夏二小姐你,在家里有外客的情况下,穿着睡衣坐在客厅,这才叫衣衫不整吧?」 她还敢说话?这女人是仗着夏云泽在这里,有恃无恐吗?夏悦娆气得全身发抖——如果说夏朝颜这个「情敌」在她预料的范围内,那今天的秋禾则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一直以为夏云泽这种性子的人,除了夏朝颜,不会再对其她女人温言细语,甚至不会再多看其她女人一眼。如果说眼里只有夏朝颜的夏云泽让她觉得燃起征服欲,那么此刻身边多了个秋禾的夏云泽只让她觉得无比挫败。 原来他也会照顾除了夏朝颜以外的其她女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秋禾,秋禾……这女人是他哥哥的未婚妻啊!他宁可和这样的女人亲近,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吗? 「夏云泽!」想到这里,夏悦娆只觉得心口的怒火越烧越旺,烧得她渐渐失去理智,她无视了秋禾,只看着夏云泽道,「你今天不把这女人赶出去,我就去告诉爷爷,你和沈澈的未婚妻搞到一起去了!」 「随便你。」冷冷一句话,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大火上浇了一桶油。 正在这时,赵婶拿了烫伤药回来,老人没注意到客厅剑拔弩张的氛围,只笑呵呵地把药放在桌子上,「这药的效果很好,云泽你记得多抹一点。」老人看到空了的碗,「秋小姐喝完啦?味道还合你口味吗?」 「我很喜欢,谢谢赵婶。」秋禾微微笑道,「麻烦您了。」 「哎哟,秋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呢。」赵婶笑道,「你要是喜欢,以后跟着阿澈那孩子常来,我煲给你喝。」 赵婶只知道秋禾是沈澈的未婚妻,此刻为了拉近关系,便把这话随口说了出来。 一句话,秋禾的脸色蓦然雪白,失去理智的夏悦娆反倒冷静下来,她眯起眼睛,露出得意而嘲讽的笑。 「对啊,沈澈表哥以前经常到我们家来吃饭,他也很喜欢赵婶做的菜。」敌人受挫,夏悦娆找回了些许理智,恢復到往日伶牙俐齿的状态,「秋小姐是表哥的未婚妻,我们早晚是一家人,你也不要和我们这么客气。」 赵婶在一边连连点头。 秋禾神色未变,唿吸微微一滞,没有接话——倒不是她没有话反击,而是在长辈面前,她到底顾忌颇多,更不想让夏云泽因为自己的心思而受到什么异样的眼光和责难。 「说起来,秋小姐将来嫁给了沈澈表哥,我们见了面,我还得叫你一声表嫂呢。」夏悦娆眼里得意的色彩越来越浓烈,看到秋禾吃瘪,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秋小姐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总觉得叫表嫂很奇怪呢。」 「嗯,是有点奇怪。」夏云泽站起身,跟着弯腰把秋禾打横抱了起来,在三个女人震惊的目光中,淡淡说道,「不过,叫嫂子应该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奇怪也没关系,多叫几次就顺口了。」 夏云泽这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三个女人脑子里都是百转千回。 夏云泽看向赵婶,道:「赵婶,秋禾手腕和脚腕受伤了,麻烦你帮忙找些跌打药送到房间,谢谢。」 「哦哦,好。」原来是脚上受伤了……赵婶悄悄松了口气:大少爷很少对那个女人表现得这么亲热,如果他有了心上人,她自然跟着开心,可是如果这个心上人是秋禾……赵婶纠结地看了眼一脸呆滞的秋禾,再看看夏云泽,转身找药去了。 「夏云泽,你……」夏悦娆知道,他这是在护着秋禾,「你还真想把这个被你哥哥睡过的女人娶回家做我嫂子不成?」 「关你什么事?」夏云泽终于正眼看她,淡淡道,「而且我也不是你哥哥。」 青年抱着女人上楼去了,夏悦娆怔怔看着面前的茶几,忽然有眼泪漫出眼眶。女生狼狈的擦掉眼泪,咬紧嘴唇——夏云泽,我会让你后悔的!到时候,就算你跪在我的脚边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 …… 第一轮取证结束后,现场的警察撤走很多,留下钟队带着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小跟班在房间做最后的检查。 没想到女生还会回来,男人让门口的警察放她进来。 夏朝颜和他道了谢,问道:「钟队,有什么线索吗?」 钟续摇头:「能有什么线索?实践报告吧,花期那些人神出鬼没的,我会让人再去查看一遍周边的监控。」 「我能在这边看看吗?」 「看?有什么好看的?」警察先生一脸莫名其妙,「所有房间都是空荡荡的,除了死人,就是空气。」 「我随便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夏朝颜央求道,「我很担心我男朋友,拜託了,钟队。」 「行吧。」房间里小跟班叫他,年轻的队长叼着烟含煳不清地说道,「案发现场不许进去,别的房间你去转转吧,东西不能乱碰,知道吗?」 「知道知道。」夏朝颜点头如捣蒜,「我保证就看看!」 房间里的人又叫了一声,钟队应一声后,和夏朝颜点点头,转身回了案发现场。 青年离开后,夏朝颜避开人多的地方,先从较为偏远的房间挨个检查过去。如果是密室或者密道,肯定不会修在显眼的地方。花期的人在那个房间杀人,如果再从那里的密道逃跑,不小心就会留下破绽,被警察抓到……应该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房间。 找了五个房间以后,女生终于在一间看起来像书房的房间墙角发现了线索——暗红色的血迹印在墙和地面垂直的缝隙里,已经干涸成紫黑色。这里离案发现场那么远,怎么会有血迹? 夏朝颜顺着墙面不停摸索敲击着,不知道触动了哪个开关,她趴着的墙面忽然绕着一个中轴旋转了一圈。女生触不及防下,顺着移动的墙壁跌了进去。 等墙面恢復原状后,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第102章 ,杀伐 现场取证彻底结束时,外面天还没亮。接到队里的电话,钟队叼着烟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房间。 「走吧,回局子里去。」说完,他四下扫了眼,拧眉问道,「夏朝颜呢?」 守在外面的警察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她没出来?」钟队头疼,对身边的小跟班道,「你去找找,就说我们要撤了,让她离开这里。」 「好的。」 等人的间隙,钟续越想越觉得奇怪:火车站遇袭有夏朝颜,这里出事又有夏朝颜,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繫?现在夏朝颜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男朋友失踪了?说起夏朝颜的这个报警后不知所踪的男朋友……清陵人士,他们打电话过去询问告知情况时,接电话的是他父亲,只淡淡说了一句「警察先生,别让他死了就行」……这天底下有这样当爸的吗?钟续更头疼了。 「钟队,钟队,不好啦!」 被小实习生这么一嗓子嚷嚷,钟续瞬间炸毛:「嚷嚷什么?!叫魂呢!」 「钟队,夏小姐,夏小姐她……」实习生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小姐她不见了!」 「不见了?」钟队咬牙骂道,「什么叫不见了?是被抓走了,还是凭空消失了?!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啦?!」 「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发现夏小姐的踪影……」实习生委屈巴巴地说道。 钟队扔了烟,自己进去找。 别墅后面靠近山崖,前面就大门一个出口,门口的同事没有看到夏朝颜出去,她肯定还在别墅里。 然而找了一圈,钟续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我就说夏小姐不见了嘛……」小实习生跟在他身后,小声嘟囔道,「队长你还不信我。」 没了揍他的心情,钟续沉思:人没有出去,屋子里也没找到,难道这屋子还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东西?夏朝颜去而復返,莫不是就为了这个?想到这里,年轻的队长摇摇头:不,现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夏朝颜去而復返是为了找自己的男友,而现在,她从这个屋子里消失了。 「你现在下去,找人来把这屋子从里到外好好检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知道吗?」 不明所以,小实习生还是点点头。 「特别是地毯和墙壁,肯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夏朝颜不会无故失踪,这屋子里说不定还隐藏着其它房间,只是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 四周光线很暗,夏朝颜在地上趴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了暗道里的光线后,她才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 这是一条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密道,只墙壁上偶尔漏进来的几缕光线让人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 夏朝颜靠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去。 昏暗的走道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往上还是在往下,反正越往前走,视线似乎越加开阔。不知道走了多久,暗道终于到了头。尽头是一扇小小的铁门,夏朝颜本以为这门是从另一边锁上的,谁知轻轻一拉,整个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小门缩在的墙壁正对着走廊,外面是广阔的大厅,上下两层,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夏朝颜正准备出去,有声音隐隐约约从贴着墙壁传到她的耳朵里。女生迅速缩回脚,轻轻带上门。 「贝拉抓回来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好像是清陵那边的什么很厉害的家族的当家人。」 两个穿着睡衣的女孩端着牛奶穿过走廊,边走边聊着八卦。 夏朝颜打量着两人的装束,在心里估算着自己和两人动手会有几成胜算。听到这两句话不由心里一喜:霍老师果然在他们手里。惊喜完后又不禁疑惑。 霍清珣什么身手她没见识过,但是和霍禅音微信聊天的时候可以了解个大概——霍家现在最优秀的那批暗卫,有一半出自他手。霍老师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这些人抓住?难道这些人比霍老师还要厉害? 「组长和他有仇吗?贝拉把他带回来后,组长居然破天荒的让贝拉归队了?」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聊天。 「唔,组长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多问了。」 「说起来,贝拉他们这次出去真够惨的,出去了三个人,最后回来的居然只有贝拉一个。」 「安不是一起回来了吗?」 「没救过来。」 「啧,枭呢?」 「汇报工作的时候听贝拉说去抓什么重要的人质,去了就没回来。」 「没用的东西,我们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没哪次像现在这么狼狈。」 「也别这么说,这次违背花期的规矩来华夏,总部那边和我们彻底断了联繫,没有总部信息的支持,执行任务的时候难免遇到硬骨头。还有……上次听组长打电话,他好像是准备自立门户……」 「想在华夏自立门户?」年纪稍小的女生声音提高了些,「他怕不是疯了!他以为白家人是死的吗?!」 「我也是这么觉得,白家那些人疯起来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不适合和他们硬碰硬。」 两个女生聊着天,路过铁门,上了二楼。声音再也听不见,夏朝颜这才从小铁门里走出来。 「白家人?」刚才这两个女生好像提到了这个姓氏,这个白家又是什么来歷?听这两个女生的意思,这个白家现在掌控着华夏错综复杂见不得光的势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找到霍老师再说。 夏朝颜四下看看,确定好走廊监控的盲点,寻找着最佳的路线。 还好,这里好像是他们起居的地方,所以监控不是特别密集。不然,少不得要硬闯了。 一楼的设施很简单,客厅,餐厅,厨房,洗衣房。面积巨大的大厅被分成了四块,夏朝颜一边检查,一边吐槽设计者的审美。 一楼一无所获,女生缩在厨房和客厅的拐角,研究着在不暴露行踪的情况下,怎么上到二楼——楼梯口都有监控,要想避开监控,除非长翅膀飞上去。 夏朝颜正在纠结,不远处有尖利的女声响起,隔着一段距离,女人声音里的愤怒和疯狂通过空气传到她的耳朵里。 「杏,你疯了吗?你不可以这样!」 「贝拉,我已经决定了,你现在咆哮已经无济于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安葬你的好友。」 「他杀了安,不给安报仇就算了,你居然,想睡他!」 「请你措辞文明一点。」和咆哮的女生形成鲜明的对比,另一个女生的中文很标准,声音也很冷静,「在我们国家,很多问题,可以通过联姻来解决。」 「你想……嫁给他?你认识他?」贝拉语气古怪,满是嘲讽,「那你知道,他有爱人了吗?」 「我知道。」女人柔声道,「所以,我让戚文辉先出面,谁知道那傢伙成事不足。」 「你是故意的?」贝拉惊愕,「你一开始,就想杀了戚?」 「没错。我早就知道怀璎已经死了——我告诉戚,只要他抓了夏朝颜,就可以从霍家人手上换回怀璎,谁知道,被那女人逃了。」 「那你,派出枭,也是为了……」 「我给枭的指令是,杀了夏朝颜。」 「你欺骗我们!」贝拉尖声道,「你说那个女孩儿是人质,用来换回莉莉的人质!你欺骗我们!」 「莉莉不可能回来了,你们趁早死心。」女人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允许你回到花期已经是破例,不要再妄想其它。」 「回到花期?」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贝拉重重呸了一声,「我们早就被花期驱逐了,你也一样,这里,算什么花期?你不过也是一条,花期不要的,丧家犬而已!」 「我知道你生气。」女人淡淡一笑,「我原谅你的胡言乱语。」 夏朝颜悄悄探出头打量着大厅里说话的两人,声音尖利的女孩金髮碧眼,身材高挑,即使被气得涨红了脸,也仍然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的对面,黑髮的女人相比之下就要逊色很多。 夏朝颜只草草扫了一眼便重新缩了回去——这两人不是同伴吗?怎么感觉关系不好,或者说,两人之间矛盾挺深。不过对比之下,那金髮姑娘骂人的功夫还是差了点,有这时间骂架,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省事。 「我要杀了他!」被女人不痛不痒的态度逼急了,贝拉折身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杏,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要杀了那个男人给安报仇!」 「贝拉,站住。」女人抬手捋了下头髮,冷声道。 「我要杀了他!」贝拉头也没回,大声道,「你欺骗我,我也要毁了你想要的东西,杏,你……」 女生的话戛然而止,她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口——子弹穿过胸膛,在心口炸开一个洞,鲜血溅开,滔滔地顺着身体流下。 「欧阳杏,你……」女生睁着眼睛,直挺挺的朝前扑去,嘴唇开合着,吐出血沫,「你,会下地狱的……」 一枪解决同伴,女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挥手对不远处的男人道:「拖下去,扔了。」 「是,大小姐。」 同伴尸体被拖下去,女人拿出手帕擦干净手指,转身把手帕扔进了垃圾桶。 「杏,你杀了贝拉?」听到动静,二楼走廊,刚才聊天的两个女生趴在栏杆上,看戏似的评价道,「虽然那女人吵吵嚷嚷烦死了,你就这么杀了她不太好吧,毕竟我们现在人手不够。」 「从来没有人敢对我唿来喝去。」欧阳杏收起手枪,冷冷道,「贝拉这种蠢货,留着只会坏事。」 走廊里的女生耸耸肩,拉着小伙伴重新回房间去了。 欧阳杏在大厅站了会儿,抬脚重新往出来的地方走去。 女人回到密室后,夏朝颜从拐角处走出来。没想到还没等她出手,这些人已经开始狗咬狗。 夏朝颜面无表情地站在客厅,在刚才的争吵和现在弥散开的血腥味的刺激下,她身体里另一个不安分的人格开始蠢蠢欲动。 那女人又回到那个屋子里去了?那是关押着霍老师的地方……那个金髮女孩好像说过,那个叫欧阳杏的女人想睡她的霍老师,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打她家霍老师的主意。 「从厨房的窗户出去,沿着窗台和边上的下水管道,可以上到二楼。」 「刚才那两个女生回了二楼的房间,听她们聊天的语气,应该没有发现她。」 「既然没有发现,那就从那两个人开始好了。」 刚才她已经把外面的环境打量的差不多,也大概明白这个密室的地理位置。这个密室在戚文辉别墅的正下方,窗户外面对着的就是她失足跌下去的那个悬崖。 女人打开窗户,翻身上了窗台,把匕首叼在嘴里,她手脚并用地沿着横樑移动着,远远看去,像只伏在崖壁上的蚂蚁。 借着两把匕首和固定下水管道的钢条,女生勉强抓住二楼的窗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窗台。夏朝颜贴着窗边的墙壁站好,还没来得及观察屋子里的情况,有脚步声靠近窗户,比眼更快的,手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欣赏完同伴的自相残杀后,两个女生回到房间,其中一个嘟囔着屋子里好冷,走过去关窗户。 「咦?你……」女生话刚出口,脖子一凉,温热的鲜血喷溅开来。作为一个杀手,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迅速抬手捏住被划开的血管,就见窗台上的少女一把推开她,敏捷地扑向自己那个毫无防备的同伴。 她想开口提醒同伴,然而张了嘴,却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她被撞翻在地,眼睁睁看着那女生扑到她同伴身后,抓住她同伴的头髮,用割断她喉咙的刀抹了她同伴的脖子。 一击毙命,夏朝颜迅速跳开,避开喷射的鲜血。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着两个女生断气——割断颈部血管,在没有任何救援措施的情况下,不出五秒,这两个女生就会断气。 「这是你们同伴给我准备的匕首,用来给你们送行,也不错。」 从柜子里扯下两件衣服给两个女生盖上,夏朝颜拉开门走了出去。 女生随手关门,走到隔壁,敲了敲房门,没人应,再敲了敲,还是没人应,那就换一个,继续敲。 这次花期驱逐出来的人不多,二楼的房间大多数都是空的。直到敲到第五个,终于有人回应。 「谁啊,天还没亮呢!」 男人正准备去开门,房间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森,是敌人,小心。」 「嗯?」男人顿了顿,露出玩味的表情,「敌人?什么人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女人,带着匕首,刚从爱丽的房间出来。爱丽只怕已经凶多吉少,我在密室,你解决了她到密室找我,我们离开这里。」 「知道了。」 男人拿起床头的手枪,快步走到门边,靠着墙壁,打开了门锁。 房门缓缓的打开,外面悄无声息。 「杏,人呢?」 「监控被她破坏了……」 「……妈的!」男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低低咒骂了一声。 密室里,女人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地瞪着黑屏的显示屏。 「霍清珣!」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她疾步走到男人身边,扯着他的衣领,骂道,「这就是你口中温柔善良的小姑娘?你告诉我,现在他妈的提着刀在外面瞎晃的是谁?!」 青年拨开她的手,扫了眼漆黑的屏幕,眼里染上笑意。 「很可爱,不是吗?」 「你!」欧阳杏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尖上去,「你早就知道夏朝颜是这么个女人,你还把她留在身边?!」 「这么个女人?」霍清珣换了个坐姿,带动手上的手铐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比你们好。」男人嘴角的笑意更加温柔,「不,应该说,在我眼里,她比任何人都好。」
第103章 ,无情 走廊里空荡荡的,尽头窗户被人打开,凛冽的风不停地灌入,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森站在走廊里仔细检查了楼上楼下,没有发现欧阳杏说的入侵者,男人慢慢把目光移向大开的窗户。 既然不在屋子里,那只可能在屋子外面。外面是悬崖峭壁,那女人不至于蠢到把自己逼上绝路吧。 男人迟疑片刻,还是走到窗户边,逆着风探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没有人。 「喂,你在找我吗?」和温柔的女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接连不断的三声枪响。 森慢慢的转过身,看向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少女。女生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白烟,她就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他,良久,勾唇笑了。 「从这里掉下去,是雪很厚的山谷。」夏朝颜走到男人面前,无视了他身上三个冒血的洞,抬手推了一把,「祝你旅途愉快。」 男人高大的身体从窗户摔出,瞪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似乎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敲门的时候她已经检查过,这个地下别墅里暂住的就那么几个,除去已经被她解决掉的三个花期的杀手,其他都是欧阳杏的保镖。 枪声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保镖,很快有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密室里,同样被枪声惊动,欧阳杏抱着双臂站在监控屏幕前面,沉默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声。 她回头看了霍清珣一眼,按下对讲机:「你们安排两个人下来,我现在要离开。」 命令下达以后,她放松了心情,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冰冷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嘲讽,她回头看向霍清珣,好奇地道:「霍大少爷,你说,刚才那三声枪响,死的人是谁?」 霍清珣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回话。 「霍清珣,你在担心吗?」外面除了森,还有她的八个保镖,都是欧阳家精心挑出来的精英,现在的夏朝颜就是俎上鱼肉,只能任她宰割。一想到可以把霍清珣喜欢的女人大卸八块,女人只觉得郁积在心头的闷气瞬间消失,只剩下淋漓的快意。 有了闲情逸緻,她悠哉地走到霍清珣面前,俯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妩媚地笑道:「霍清珣,你为什么要来?」 「我知道,以贝拉和安两个人,不会是你的对手,你为什么要来?」女人怀着某种期待,「是……因为我吗?」 霍清珣抬头看向她,淡淡说道:「我只想来看看,那个先和戚文辉合作,然后毫不犹豫地对他痛下杀手的人到底是谁。」 「所以你明明可以杀了贝拉,却故意被她所擒,就为了找到我?」女人开心的笑道,「看来,你就算有了女朋友,心里也还是放不下我这个未婚妻啊。」 「未婚妻……么?」 「你老实告诉我,」女人屈膝跪在沙发上,贴近男人的怀里,声音温柔而暧昧地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是不是一直都放不下我?」 「我调查的资料告诉我,你拒绝了伯母为你安排的未婚妻,也没有女朋友,从我离开后,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她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颊上,「你还在想着我,对不对?」 「欧阳杏。」霍清珣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身子后退避开女人贴近的脸,「如果不是十年前那场背叛,我连你的名字都不会记住。」言下之意,你哪来的自信我会放不下你? 「那你现在记住我的名字了?」欧阳杏闷声笑道,「这么说,我算是回来对了。」 「不,早在十年前,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霍清珣漆黑的眸子映出她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你们欧阳家的每一个人,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察觉到男人身上的杀意,欧阳杏缩回身子,挑衅,「记得又如何,你现在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而已。」 命令下出去有一会儿了,她的人很快会下来接她。得意的瞟了眼霍清珣,欧阳杏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保险箱,走到临近悬崖那边的墙壁前,摸索着,掀开了墙壁,露出了里面的保险柜。 「你身上的迷药药效未除,我给你两个选择。」输完密码后,指纹验证打开保险柜,欧阳杏小心翼翼地把里面一管管蓝色的试剂放到定制好的保险箱里,头也不回地和霍清珣说话,「第一,你们霍家恢復和欧阳家的订婚,你按照当年族中长辈的约定,娶我为妻。第二……」 试剂收拾好,女人合上保险箱,回头笑道:「我在这里杀了你。」 「你手上的东西……」霍清珣的目光落在保险箱上面,「就是你们从花期偷走的试剂?」 「你知道?」欧阳杏把保险箱放在桌子上,拍了拍沉甸甸的箱子,冷笑道,「什么叫偷?这个成果本来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 说起这个就生气,女人忿忿道:「结果,上面那几个蠢货,说什么花期只做杀人买卖,不涉及毒品……呵呵,这都什么年代了,能赚钱就行!」 「你对高层的决定不满意,偷走这些东西,是想做什么?」霍清珣随后扯开扣着他腕子的手铐,站起身走向欧阳杏,「你们欧阳家,想做新型毒品的生意?」 眼看着男人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欧阳杏脸色终于变了,女人保金箱子,紧张地后退两步,惊疑不定:「霍清珣,你、你怎么没事?」 「你的迷药对我没起到任何作用,很奇怪吗?——我小时候尝试过各种各样的草药,味道不是很好,不过作用还是挺大的。」想起前半夜发生的事,霍清珣道,「看来你的那位同伴没有告诉你,她的好朋友是怎么死的?」 「那个女人朝我开了一枪,我没有躲,因为我知道她的枪里不是子弹,而是麻药。很可惜,麻药对我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安死了,被他掐断了脖子。「你以为,我故意败给贝拉,被抓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东西来的?」欧阳杏惨白着脸,喃喃道,「你不是为了我……」 「东西给我,我可以承诺不伤你性命。」无视了女人自作多情的话,霍清珣道,「你没得选择。」 「霍清珣,你做梦!」欧阳杏陡然回神,冷笑道,「我要是你,就快点出去看看那个偷偷熘进来的小老鼠是不是还活着,而不是在这里和我磨磨唧唧!」 「那些人不会伤到朝颜一根头髮。」霍清珣道,「你觉得,我会独自一人来这里?」 恍然明白了什么,欧阳杏脸色更白了几分,连带着嘴唇都退得毫无血色。 「你、你……」 「欧阳杏,东西给我。」霍清珣逼近一步,沉声道,「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 没有退路了。她的人到现在还没下来,欧阳杏抱紧手中的保险箱,四下看了看,一咬牙,把保险箱砸向霍清珣。 在男人伸手接住箱子的间隙,女人飞快地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密室的门。 「啊!」短促地惊唿一声,欧阳杏僵在门口一动不动。 大厅里,少女屈指蹭掉了脸颊边的血,回头看到她,她先是一愣,然后举起左手对着她挥了挥。 「你好啊。」 她听到她红唇轻启,吐出三个字。话音未落,右手用力,把插在男人脖子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大厅里不只夏朝颜一人,霍清珣带过来的三个暗卫此刻正或靠或站,分散在客厅的三个角落。 所有人都看着大厅正中的少女,神色各异。 「最后一个解决了。」夏朝颜嘴角挂着奇异的笑,抬脚踢开挡路的尸体,踩着满地的鲜血,一步步走向呆立在门边的女人,「你出来啦。」 她的声音幽幽的,飘进她的耳朵里。 「就是你随随便便把我家霍老师带到这种鬼地方来的?真是的,我最讨厌你这种人。」女生语气平静,陈述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手上的动作却极为迅速。眨眼间,锋利的匕首抵在女人的脖颈处,刺破皮肤,在刺穿喉咙前,被人扣住。 「朝颜,不要杀她。」扣住女友的腕子制止住她下一步动作,霍清珣微一用力把她扯离欧阳杏身边,拉到自己怀里。 「霍清珣?」小姑娘看到他,立刻把欧阳杏丢在一边,扑到他怀里抱紧他的脖子,「霍清珣!」 小奶狗似的在他身上嗅了嗅,没有闻到血腥味,尾巴摇的更欢了。 「霍清珣,你没事太好了!」 「朝颜,你……」你杀了这些人?看着满地的鲜血,再看向怀里身材小小的少女,霍清珣嘆了口气,抱紧她,「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啦。」她眨眨眼睛,陡然想起什么,咬住嘴唇,「霍清珣,他们……」她指着客厅里的尸体,试探着说道,「我杀了那些人。」 「嗯,我知道。」 「是因为他们想杀我。」 「嗯,没关系。」霍清珣眸子里波光潋滟,毫无波动,「杀了就杀了吧。」 「……」小心翼翼地仰起头打量着霍清珣的神色,发现他真的无所谓,夏朝颜这才重新扑到他怀里,「霍清珣,我是不是很厉害?」你快表扬我,快表扬我。 「朝颜很厉害,我一直都知道。」 …… 「大少爷,已经为夏小姐安排了医生,您不用担心。」男人垂手立在霍清珣身边,垂着头,恭敬地汇报着工作,「密室里的尸体正在安排人清理干净,景爷山庄的那个杀手移交给了当地的警察,和白家的接洽工作马上可以得到回应,到时候……」 「到时候,把欧阳杏交给白家处置。」 「是。」 白家掌管着华夏暗处十之八九的势力,欧阳杏这次回来涉及到新型毒品的买卖,交给白家最为稳妥。 「你们到密室的时候,那些人,已经死了吗?」从朝颜拎着匕首从花期那两个女杀手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就猜到自己这位枕边人的身手不一般,可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小女孩,一次性解决了八个身强体壮经过训练的保镖…… 「夏小姐……很奇怪。」知道主人想了解什么,暗卫回想了一瞬,说道,「比起我们,夏小姐在杀人的时候,反而更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杀手——快、准、狠,也完全不在意身上的伤口,甚至……」 「我明白了。」打断下属的话,霍清珣捏着眉心,说道,「今天发生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阿珩,知道吗?」 「是。」 密室的尸体清理干净后,霍清珣直接下了命令把密室所有的入口全部封死——既然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地方,那就永远不要见光好了。 回到景家的山庄,医生早就等在会客厅,看到他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大少爷。」 「朝颜怎么样了?」 「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以后一个星期注意每天换药,之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我们出来的时候,她晕倒了。」 「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医生和气地笑道,「睡饱了就没事了,大少爷可以安心。」 「这样吗?」只是睡着了?有人会走着路突然睡着吗? 那个小丫头挽着他的手臂往外面走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当时她一身血腥味,无法判断是受了伤还是其它原因,如今听医生说只是睡着,他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想把女孩子从床上揪出来骂一顿。 ——不听话的丫头,谁许你跑到地下室去找我的?!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你知道我听到枪声的那一刻心里有多慌吗?你…… ——你真是让我拿你毫无办法啊。 …… 槿城,夏宅。 秋禾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给她脚腕上药的男人。他的动作很小心,可是每次药酒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女孩还是会下意识瑟缩一下。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夏云泽收起药酒,起身站在她面前,伸手,「我扶你到床上去。」 「你手上的伤……」秋禾没有动。 「我自己会上药。」 女生沉着脸表示自己的不悦,「夏云泽,你一向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青年默然,秋禾继续道:「还有,明知道是花期的杀手,你为什么还要来?你难道不知道,如果被撞见了,说不定会连累你一起丢掉性命,我……」 「不会。」夏云泽打断她的话,强行抱起她,走到床边把她放下,在女孩兇残的目光中,他低声回答道,「只是花期而已,我没你想的那个弱。」 「你!」秋禾气结——这人永远都是这样,只要不是和夏朝颜有关的事,哪怕关系到他自己的性命安全,他也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夏云泽道了晚安,转身离开女生的房间。 「夏云泽!」秋禾突然出声叫住他,等他回头,她轻轻咬着嘴唇,犹豫片刻,轻声问道「刚才在下面,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104章 ,你打错电话了 刚才在下面,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男人拧起眉头,似有不悦。他的沉默,让她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勇气瞬间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我就是随口问问。」秋禾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笑道,「你不用放在心上。」她说完,自己往床头挪了过去,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今天晚上,谢谢你。」 「晚安。」男人果然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替她关上灯后,轻轻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秋禾呆呆看着天花板,直到眼睛受不了分泌出生理盐水,她这才扯过被子盖在脸上。 夏云泽,夏云泽……自己真是太不知进退了。今天他说那样的话,不过是因为他不喜欢夏悦娆而已。和夏悦娆相比,他当然更愿意护着她。 但是他这么做,并不代表她可以妄想着更近一步。作为朋友给出帮助,作为伙伴做出保护,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吧? 自己还在奢求着什么呢? 走廊里,夏云泽站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房间里传出其它的动静,青年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沈澈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回国的机场。 「云泽?」 「秋禾现在在夏家,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多谢。」 「那个杀手已经动手了,不过他的目的似乎不是直接杀了她。」根据自己见到的情景做出合理的推测,夏云泽道,「他想把秋禾伪装成自杀。」 「毕竟,现在秋禾还是我的未婚妻。若是他杀,追究起来,秋家脱不了干系。」沈澈道,「秋思还不至于蠢成这样。」 「还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 「秋禾客厅的监控拍到了,这次袭击秋禾的,是个男人。」 杀手有男有女,是个男人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沈澈知道夏云泽的意思,他沉吟片刻,道,「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花期,如果不是花期,会是什么?」 他们没有接触过花期,但是都知道,花期的杀手只有女人。 「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既然出钱了,当然还是花期最为稳妥,可是花期的杀手都是女人,袭击秋禾的却是个男人…… 「或许,组织成员只有女人这种消息,一开始就是花期放出来迷惑外人的?」 「……也有这个可能。」沈澈道,「花期和白家有过约定,只要白家还在,花期组织的成员不许踏入华夏一步——上次今夕何夕发生的那件事,花期已经违背最初的约定了。」 「白家……」夏云泽道,「我打电话给萧然,问一下最近的情况。」 「还是我来吧,你也知道,那个傢伙……」沈澈没明说,夏云泽揉着眉心,道,「你打吧。」 和其他世家不一样,白家现在的当家人是个外姓,而且不是白家正统的继承人——萧然,白家上任家主的私生子,于三年前接替家主的位子。三年时间,整个白家上上下下被他制得服服帖帖。 然而,那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对槿城夏家的人抱着一种奇怪的敌意。 只要遇到,那傢伙总会故意找夏家人的麻烦,无论是夏云泽还是夏云轩,都被他呛过。但是真要说什么深仇大恨,却也不至于。至少白家和夏家这么些年来一直安然无恙,甚至偶尔利益一致时,还会有合作。 这也是明明夏云泽自己留有萧然的电话,沈澈却提出由他来打电话的原因。 挂了夏云泽的电话,沈澈直接打给萧然。 不知等了多久,电话被人接起。 「哟,沈大少爷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青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掺杂着未退去的浓浓情慾。「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花期的人来了槿城,你知道吗?」沈澈开门见山。 「花期?」男人哼笑道,「我知道啊,怎么,他们惹你了?」 「花期不是和你们白家有约定,不踏足华夏的吗?」 「这个嘛,他们老大联繫我,说花期出了几个叛徒,跑到这边来了。」萧然点了根烟,说道,「人家来抓叛徒,我总不能不同意。」 「花期那个组织里有男人?」 「你问我?我哪知道?又不是我的组织。」萧然笑道,「不过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好用就行。」 「他们的人,袭击了我的未婚妻。」 「嗯?」男人收敛了玩笑的语气,说道,「什么时候?」 「今晚。」看了眼手錶,沈澈道,「准确说是昨晚。」 「你的消息岔了吧。」萧然道,「花期不会接华夏的生意,那些叛逃出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根本不可能接什么生意。」 「可是我得到的消息,就是花期。」沈澈冷声道,「袭击我未婚妻的是个男人,花期,不是没有男人吗?」 「谁说花期没有男人?」萧然还未回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软软地带着笑意,「欧阳家那丫头身边跟着的,不都是男人吗?」 「男人说话,女人瞎嚷嚷什么呢!」青年把爬到怀里的女子拨开了点,没好气,「边去……」 「我说的是实话嘛。」丝毫没被这个白家的掌权人冰冷的语气吓到,女子赖在他怀里,继续和电话那头的沈澈说话,「陕中的欧阳氏,不知道沈大少爷听说过没?」 「欧阳?」这个姓氏在他们的圈子里不算多见,他倒是有几分耳闻,「欧阳家,不是撤出华夏了吗?」说好听点是撤出,说难听点就是落荒而逃。 据说是因为参与了什么不该涉足的争斗,所以落得家败人亡。 「欧阳家撤出华夏之后,最先接触的就是花期。」女人懒懒地说道,「如今,欧阳家的大小姐带着他们家的人叛出花期,回到华夏,落脚九凤山,可是惹了不少麻烦呢。」 「九凤山?」沈澈心里忽然有个荒唐的想法:朝颜妹妹好像在九凤山吧?这事儿问她,她会不会知道什么? 「不过沈大少爷不用担心,九凤山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若伤害你未婚妻的杀手真是花期叛逃出来的那一批,他现在应该也没心情来找你未婚妻的麻烦。」 「……」 好不容易打发了沈澈,女人随意把手机扔到一边,掩唇打着哈欠,「真是的,这个时间点,简直扰人清梦。」 「谁让你和沈澈说欧阳杏的事?」从她插话开始就阴沉着脸的青年终于逮着机会,他捏住女人的脸,冷着眉眼兇巴巴地说道,「你忘了霍家的人怎么说的?」 「我没忘呀。霍清珣这么小心翼翼,不过是因为现在勾搭着人沈澈的表妹呢。这种事沈澈要真有心去查,还能查不出来?我说了,总好过他自己去查出些旁的东西来。」女孩子完全没把他凶神恶煞的语气放在心上,她拂开他的手,顺势钻到他怀里,认真地提议道,「我们刚刚做到哪了?继续?」 「走开!」被打断后完全没了心情的青年继续兇巴巴,「别烦我。」 「我就想烦你。」女孩抱紧他,不怕死地调戏,「难怪禅音说你闷骚,你刚才明明很享受的……」 「……你以后离霍禅音那个祸害远一点。」 冬天的云扬仍然保持着如春的温度,连绵的阴雨,暗沉沉的天空,让人心情都跟着阴沉了下来。 秋覃从公司回来,握着档案袋气势汹汹地冲进家门,成功在客厅里找到秋思。 看到父亲回来,正摆弄着插花的秋思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笑道:「爸爸,您回来了,妈妈她……」 「啪」一声清响,女人的话被成功打断。她抬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满脸茫然。 然而不等她发问,秋覃已经毫不留情地接连几个耳光甩了下来。 「你这个贱丫头,居然敢背着我去算计你妹妹!」 眼看着大女儿被打得摔在地上,一脸狼狈,秋覃心口的火气依然越烧越旺,他像头髮怒的狮子,抖着手指指着秋思,骂道:「你还敢出钱请花期的人!你这个贱丫头,是不是要翻天?!」 「爸爸!」总算明白父亲的怒火从何而来,秋思忙爬起来给自己辩解,「爸爸,你误会了,我没有……」 「没有?!」秋覃把一份资料甩到她脸上,冷笑道,「你没有,那这是什么?!」 一档案袋的交易资料,秋思越看脸越黑。 「秋思,你真的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秋覃一脚把她踹翻在地,狠狠道,「我告诉你,你翅膀长得再硬,也别想从我手心里飞出去!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秋家不比从前,商场上的事你没学会,倒是会拿家里人开刀了?!」 「……」眼见事情败落,秋思反而淡定下来。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捂着被父亲踹到的小腹,慢慢站直身子,「是我做的,爸,你现在发火也没用了。」 「花期的钱已经收了,再没有反悔的可能。爸爸,秋禾死定了。」 「你!」 「爸爸这么生气,是怕秋禾死了,秋家和沈家的联姻会毁于一旦是吗?」秋思勾起嘴角,嘲讽的笑道,「爸,就算秋禾还活着,沈澈也不会娶她。」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秋思冷冷道,「沈澈和前女友的女儿都会喊爸爸了,他怎么可能娶秋禾?」 「你说什么?」沈澈有女儿了?怎么可能!以沈家的家风,沈澈要真有女儿,沈家人绝不会置之不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我骗你做什么?」秋思道,「柳絮,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当年我逼得她和沈澈分手,她那时,怀着沈澈的骨肉……沈澈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如今她带着孩子回来,沈澈怎么可能娶秋禾?」 「你早就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这个大女儿竟然瞒着他! 「对,我早就知道。不止我知道,秋禾也知道。也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决定这么做。」秋思道,「爸爸,秋禾来秋家这么多年,我们可曾亏待过她?可是她呢?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和沈澈联合着欺骗我们,她就想着把我们秋家吞入腹中!这么一个祸害,留着做什么?」 「可是……」秋禾的小动作他也清楚——那个孩子自从回到秋家后受过很多委屈,他看在眼里,没有明说,就是因为他想让她舍了软弱的性子,成长为秋家需要的样子。 可是如果她长到连他都无法控制了,那也的确需要好好压制一下。 「爸爸,我知道你对秋禾心怀愧疚,但是,她根本不明白你的心思,她只觉得我们秋家亏欠她!」见父亲有所动摇,秋思激动地说道,「你想想啊,自从有了沈澈,她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每次见面除了冷嘲热讽,可有关心过你一句?……爸,她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你不会真的指望她嫁进沈家后能给我们秋家带来什么利益吧?」 大女儿有些话直直戳在他的心脏上,秋覃沉痛地说道:「就算秋禾不懂事,你也不该对你的亲妹妹痛下杀手!」 「是,是我狠心。」秋思捂着红肿的脸,一字一句道,「若是沈家追究责任,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和父亲你无关。而且,我已经跟那边说好,就算把人杀了,也要伪装成自杀,沈家就算想追究,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她对自己这位父亲还算有所了解。看他此刻的神情,应该是接受了她的做法,只不过不想去承受失败的风险,所以需要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的人罢了。 听她这么说,秋覃果然放下一半的心。然而男人还是阴着脸,摆出一副因为亲生骨肉互相残杀而心痛不已的表情。 「若是事情败露,沈家追究,别怪我不保你。」秋覃说完,一甩手转身离开,扔下秋思一个人站在客厅里。 父亲离开后,秋思放下捂着脸的手,对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胆小如鼠的老东西,难怪当年会被二房的人逼至绝路。」 父亲还不是对秋禾积了一肚子怨气,只不过秋禾是沈澈的未婚妻,有沈家撑腰,就算再怎么恼火,他也不可能把秋禾怎么样。如今自己瞒着他雇了杀手对付秋禾,他表面上生气,心里说不定也松了一口气。 看他这么恼火,还不是怕事情败露以后,沈家追究起来,秋家担不起责任。听到她说独自一人承担后果后,她亲爱的爸爸可是长舒了一口气呢。 反正,不管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不吃亏的。 想到这里,秋思拿出手机给卖家拨过去——过了两天了,事情也该解决了,不是说花期的人动手一贯干净利落吗,怎么这边还没消息?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来。 「喂,你好?」 「我是秋思,我要求的那件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你的事?」电话那边停了一瞬,笑道,「你的什么事?」 对方语气满满的都是调侃,秋思大怒:「欧阳杏,你想毁约吗?!」 「没有啊,秋思小姐别生气嘛。」女声不紧不慢地说道,「花期一贯最守信用,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我再给你一天时间。」秋思冷着脸,厉声道,「你解决了秋禾,我把尾款打给你。」 「你要对付秋禾?」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很惊讶,「你不是秋禾的亲姐姐吗?」 隐隐觉得不对,秋思没有立刻接她的话,电话那边还在滔滔不绝:「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狠的吗?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心肠这么歹毒吗?哎哟……」 「你……」那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生低低呻吟了一声,电话似乎拿远了些,说话模模煳煳听不真切。秋思终于听出不对劲,她压低声音道,「你不是欧阳杏,你是谁?!」 「啊?你问我是谁?」女生的声音重新靠近电话,「我是夏朝颜啊。」声音憋着笑,「你说的欧阳杏是谁?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在听到夏朝颜三个字的时候,秋思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整个大脑瞬间空白一片。 她说她是谁?夏朝颜?是她认识的那个夏朝颜吗?夏云泽的妹妹,沈澈的表妹,夏家的那位大小姐,夏朝颜? 她忙看了眼通话记录。 是欧阳杏的电话号码,怎么会打到夏朝颜那里去?难道说……秋思惨白着脸,难以置信:难道说,欧阳杏出事了?
第105章 ,另一个她 不管电话那边的人现在是怎样复杂的心情,夏朝颜挂了电话,爬到青年身边,勾着他的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霍清珣,你猜,秋思现在是什么表情?」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青年却僵着身子,抬手拿下女生勾在他脖子上的手。 「你……离我远一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为什么?」夏朝颜不退反进,整个人贴到他背上,手臂环过他的肩膀抱紧他,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慵懒地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吗?还是说,我这么抱着你,你觉得不舒服?」 「夏朝颜……」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垂放在双腿上的手用力握紧,哑声道,「胡闹很好玩吗?」 「好玩啊。」夏朝颜低头在他脖子上舔了舔,感觉到手臂下的身子陡然僵住,不由闷声笑了起来,「霍清珣,你其实……很喜欢我现在对你做的这些事,对不对?」 不等他说话,女生拨过他的脸,在他嘴角吻了吻,「你心里,也一直想对我做这样的事,不是吗?」 「嗯。」男人没有避讳,直白地承认了。 他回答的这么坦荡,夏朝颜反而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趁着她愣神的间隙,霍清珣把她扯过来抱在腿上,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两遍。 「除了手上和腰上,还有哪里有伤?」 「还有这里。」女孩指了指右腿,皱着小脸,「可疼了。」 「既然受伤了,为什么还要到处乱跑?」他和医生了解完情况,回到房间发现人不见了,找了好几个房间,终于在书房的沙发上发现她。 他找到她的时候,女孩正抱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看到他,她顿时像只刺猬,警惕得竖起了浑身的刺。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夏朝颜,或者说,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夏朝颜。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夏朝颜,但也是夏朝颜。 「霍清珣,你要体谅一下我。」夏朝颜凑上去亲他,亲完后贴着他的脸颊蹭蹭,「我每次被放出来,不是打架就是准备打架,很累的啊。人总是需要休息的嘛,我也是人,也需要适当的放松。」 「我看你打架的时候很放松。」没有制止小姑娘亲近的动作,霍清珣不受干扰地继续检查她腿上的伤口。 「有吗?」小奶狗似的舔舔亲亲,腻歪够了,夏朝颜这才道,「我很喜欢血……温热的,有点腥,还带着一丝甜。就是溅在身上黏煳煳的,不怎么舒服。」 「除了这一次,你还杀过其他人?」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夏朝颜抓住他胸口的衣服,笑道,「我要是不凶一点,早在孤儿院的时候,就死了好几次了。」 「……」 「爸妈会收留我,是因为我救了柳絮姐姐——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那个时候,不过那傢伙的血就和今天那些人的血一样,脏死了。」夏朝颜嫌弃地撇着嘴,说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血,闻起来就很香啦。」说完,凑到他脖子上嗅了嗅。 霍清珣无奈,把她扯开些。 「你这么杀人,你自己知道吗?」 「知道啊。」说起这个,夏朝颜嘟起嘴,告状,「霍清珣,你是不知道,我呢,只有在需要我的时候才会把我放出来,用完了又把我关回去,我很委屈的!」 这话听起来很绕口,霍清珣理清了她话里的关系,不由失笑:「嗯,的确很委屈。」 「霍清珣,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人是真的不介意,还是真的不在乎? 「有一点。」霍清珣道,「毕竟,你乖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么放肆。」 听到这话,小姑娘不高兴地噘着嘴:「你明明很享受。」 「……」霍老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捏她的脸,「我是个正常男人。」 「正常男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女朋友,额……」努力想了会儿形容词,没想到,夏朝颜道,「像我这样,不正常?」 「你哪里不正常了?」霍清珣揉乱她的头髮,低声笑道,「你只不过,活的比其他人更加精彩罢了。」 「霍清珣……」小女孩眼里汪了眼泪,吸着鼻子,「你果然最好了,不枉我总是锲而不捨地想睡你。」 霍老师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挥手把她扔到床上:「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 「霍清珣……」厚着脸皮重新爬到他腿上,夏朝颜虎着脸,「你还没和我说,那个欧阳杏和你是什么关系呢!不止我想睡你,她也想睡你,我听到了的!」 「……」人格再怎么换,也还是个醋罐子,「欧阳杏……是我曾经的未婚妻。」 「……」女生果断起身,麻利地穿衣服,「我去杀了她。」 「回来。」霍清珣把小女孩抓回腿上坐好,教训她,「身上都是伤,非要我把你送到医院你才知道安分一点?」 「……我错了。」不想去医院,夏朝颜抱紧他的脖子,「你不许把我送到医院去。」 「……」这丫头的这个人格,怎么和树袋熊一样? 「你的未婚妻……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霍老师认真地澄清,「我们是老一辈指腹为婚,从她出生,到欧阳家背叛,我和她只见过一次。若不是十年前那件事,我甚至不会记住她的名字。」 「十年前?」夏朝颜道,「戚文辉和禅音都说过,霍家发生的叛变?」 「对。在我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霍清珣道,「我的祖母和欧阳家的祖辈关系不错,当年霍家从广秦迁到清陵,欧阳家给了很多支持,我和欧阳杏的婚事也是在那个时候确定的。」他没有说,确定这个婚事的时候,她母亲甚至还没有怀上他。 总之,老一辈为了表示两家之间深厚的情谊,决定来个亲上加亲的联姻。当时他的父亲已经娶了他的母亲,欧阳家的嫡系小姐们也全部婚配,两家老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婚事订到了孙子辈。 「父亲掌事以后,欧阳家和霍家多次因为家族利益发生过冲突,关系渐渐淡了。」因为在霍家嫡系一脉遇到困难时给予过一定的帮助,所以霍家就该让着他们,哪怕霍家一退再退,也仍然得不到满足。 他的父亲毕竟和祖母不同,退无可退以后,便开始正面回应欧阳家的无理要求。霍家当家人的态度过于强硬,欧阳家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两家的关系反而不如从前。 「欧阳杏从小跟着她家兄长在国外读书,唯一一次见面,是在她的生日宴会上。」那个时候,欧阳家的小公主众心捧月,看到他以后也只是冷着脸点点头算是打招唿。 「那次见面我和她相看两相厌,以后也就尽量避开和欧阳家有关的宴会。」在人前的温和模样毕竟是伪装,霍家大少爷骨子的骄傲和冷情让他从那以后对欧阳家都是避而远之。 「霍老师,如果她对你好,你会不会喜欢她?」 「不会。」霍清珣道,「见她第一眼,就知道是我不会喜欢的人。」 「那……」小姑娘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你见我第一眼,就觉得我是你会喜欢的人。对吗?」 「……」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我二叔安排来接近我的探子……霍老师避重就轻,「嗯,你很可爱。」 夏朝颜开心地捂住脸。 看小姑娘这傻乎乎的模样,后面的事好像不用说了。霍老师思量一瞬,本着把故事讲完的原则,继续道:「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霍家几个合作的世家发动了叛乱,想要把霍家嫡系一脉打压下去,扶持霍家的一个旁支。其中,起主导作用的,就是欧阳家。」 「那个时候,祖母突然病倒进了医院,父亲把主事的权力放到我手上。我的性子不算好,所以,那些参与过叛乱计划的家族,被我整的很惨。」霍清珣道,「其中只有家势强大的欧阳家全身而退,却也失去了华夏所有的势力。」 「你对他们那么狠,是因为霍三叔的原因吗?」禅音说,那场叛乱里,最无辜的霍家三爷被卷了进去,而且被那些背叛者折磨得很惨。 想起自家三叔,霍清珣沉了脸,眼里有稍纵即逝的杀意。 「有一部分原因。」他道,「但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给敌人翻身的机会。」 「……」 「你看,一旦有了漏网之鱼,昨天那样的事就会不停的发生,麻烦的还是我们霍家。」霍清珣道,「一不小心,还可能牵扯到身边的人。」 「霍清珣,你没有牵扯到我。」小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夏朝颜道,「我是自愿的——我会保护你,就像我保护我自己一样。」 与我而言,你和我的生命,同等重要。 保护你,就像我保护我自己一样。别人或许会觉得这句话幼稚又可笑,但是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青年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声音黯哑:「我知道。」 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在明知道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下来救我。正是因为知道你的义无反顾,我更不能放任自己,把你带进危险中。 告别得到回应,夏朝颜弯起眼睛,仰起头轻轻吻他。 霍清珣被她缠得无奈:「不想听故事了?」 人在身边,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故事错过了今天,很可能以后都听不到了。 「欧阳家离开华夏以后,和花期有了合作?」收敛了心思,夏朝颜顺着青年的话猜测道,「他们加入花期,寻求庇护,养精蓄锐,等到时机成熟,又回到华夏,捲土重来?」 「他们这次从花期叛逃,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花期新研制出来的毒品。」霍清珣道,「花期不做毒品生意——本来一开始只是为了研发方便行动的迷药,谁知偏出了那东西。」 「新型的毒品?」 「液态,无味,致幻,上瘾,且会腐蚀身体机能。」霍清珣道,「更主要的是,原材料常见,成本非常低。」 「好像很厉害。」 「花期不涉足毒品,这东西出来后,本应该作为组织内部机密处理——资料封存,样本销毁。谁知,这个时候花期里出现了另一种声音,提出把这毒品投放市场,以此来谋取利益。」 「欧阳家的人?」 「嗯。」 「哇,那些人,真是到了哪里都是老鼠屎啊。」她倒没有觉得杀人买卖高尚,只不过毒品买卖,是她最看不上的一种。在她看来,一个组织一旦涉及到毒品,无论是作为卖家还是买家,整个组织都会从内部开始腐烂崩坏——就和染上毒瘾的人一样,害人,也害己。 「还好花期的主事人还算正常,没有同意这个提案。欧阳家的人闹了几次,没得到回应,便带着毒品样本逃走了。」 「霍清珣。」夏朝颜疑惑,「人家组织内部的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听说过白家吗?」 「我听欧阳杏身边的人说起过——华夏暗处的势力都在这个白家的掌控之下?」 「对。」霍清珣道,「既可以引导,也可以限制,白家起的就是这样的作用。」 「花期的消息是白家的人告诉你的?」 「白家现任当家人叫萧然,是白家家主的私生子,少年时在国外晃荡,和花期有些牵扯,后来他回国,接手白家后,和花期那边有约定,只要白家还在,花期所有成员禁止来华夏接生意。」霍清珣道,「能让对方做出这样的承诺,由此可见白家的实力之强。」 「所以,这次的事,白家也有插手?」 「没有。」霍清珣摇摇头,「霍家在九夷的项目出了问题,几位交情深厚的世伯被袭击,阿珩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文辉叔叔指使的,而且,文辉叔叔好像还和花期牵扯不清。我接到消息,赶来九夷处理这些事,半个月前,接到萧然的电话,那傢伙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花期的情况,希望我能顺手帮他处理了欧阳杏和她手上的新型毒品,我答应了。」 「半个月前?」夏朝颜道,「就是你不和我联繫的那个时候开始吗?」 「嗯。毕竟涉及到一些特别的东西,我害怕牵扯到你,而且……」霍清珣顿住。 「而且什么?」 「你总是让我分神。」 「……」明明是指责的话,被他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夏朝颜整个人都泡进了蜜罐子里,又甜又腻。「霍清珣,明明是你自己意志不坚定!」她推卸责任。 霍清珣也没继续追究:「嗯,我意志不坚定。」 「……」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文辉叔叔死了,欧阳杏被擒,和毒品样本一起交给了白家,我的事总算都处理完了。」 「毒品交给白家,没关系吗?」 「不会有事。」霍清珣道,「萧然对毒品恨之入骨,白家做什么生意,都不会做毒品生意。」 「那就好。」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夏朝颜眨巴着眼睛,直白地提议道,「霍清珣,故事讲完了,我们做些成年人该做的事吧!」 「……」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霍老师淡定地无视了夏朝颜的提议。他把小女孩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温声道,「你安心休息,我去书房,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被按在床上的小姑娘不甘心——为什么这男人这么矜持啊!这样显得她很像只摇着尾巴虎视眈眈的大色狼啊!
第106章 ,开端 不管女孩怎么撒娇,青年也只是做出等她睡着再离开的让步。 「霍老师,我躲着的时候听那个女孩子说,你杀了她的同伴?」夏朝颜枕在男人的手臂上,闭着眼睛,没话找话,「你真是太不怜香惜玉了。」 「战场上,哪来的闲情逸緻去怜香惜玉。」霍清珣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管是怎么样的敌人,最忌讳的就是掉以轻心。」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了戚文辉?他们不是合作伙伴吗?就因为戚文辉没有抓到我?」 「对于欧阳杏来说,文辉叔叔本来只是个棋子,棋子的作用耗尽后,便成了弃子。她们本来还想依靠他的力量去牢里捞同伴,文辉叔叔不同意,最后……」 「她们有同伴在局子里?」 「你还记得上次今夕何夕裴琸遇袭的事吗?」 「嗯。据说也是花期的杀手?」夏朝颜恍然大悟,「那个杀手是欧阳杏她们派出去的?」 「她们口中那个叫莉莉的女人,袭击完裴琸后,跑到皇城想偷袭我,没成功被我抓了。」霍清珣道,「我交给了裴琸,裴琸直接丢给了警察——裴家丢进去的人,身上还背着那么多条人命,哪是那么容易捞出来的?」 「莉莉……」此刻悠闲下来,夏朝颜陡然觉得这名字无比耳熟,好像在此之前从哪里听到过,「她和你有仇吗?为什么专门跑去找你?」 「她说我害死了她哥哥,可是我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他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教训过的不识好歹的泼皮无赖两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哪会专门去查他们的身份背景。 「霍清珣,你这样是不对的。」夏朝颜点着他的鼻尖,一本正经地说道,「仇人和恩人,都要记在心上,不然就会出现莉莉这样的事。莉莉……啊,我想起来了!」 夏朝颜火速从床上爬起来,爬到床头的柜子里翻翻捡捡,霍清珣无奈跟着她起身,「怎么了?」 「我的手机呢?」 「在你羽绒服的兜里。」 「哦哦。」翻出手机,「我想起莉莉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了,不过国外的名字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说不定不是一个人。」 说着话,电话被接起。 「朝颜?」柳絮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一丝疲惫,「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啦?」 「姐,你们物华的那位天才设计师这段时间有来上班吗?」她记得上回柳絮说起过,夏悦娆手上的情侣戒指就是一个叫莉莉的设计师设计的。 「啊,那孩子……」柳絮语气也很疑惑,「那孩子已经离职好多天了,听部长说,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柳絮的回答让夏朝颜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花期的杀手,真的是物华那位天赋极高的设计师……呵呵,哪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恐怕是自己出了什么事,物华的负责人不想影响到员工的心情,这才撒谎说家里出事离职了吧? 挂了电话,夏朝颜滚回到青年怀里,感嘆:「你说,好好的设计师,为什么非要去做杀人放火的勾当呢?」 「花期里的那些人,都是这样的。」霍清珣道,「花期每隔一段时间会去孤儿院收养一些孤儿,挑选优秀的人才送到基地里培训——不管是设计师还是别的什么工作,哪怕是科学家,都由花期培养出来。所以,那些人就算成长的再优秀,实力再强劲,也无法摆脱花期的控制。」 「听起来真可怜。」 「可怜?」霍清珣笑了笑,「因人而异吧,孤儿院的小孩,如果花期不收留她们,她们的结局说不定会更加悽惨……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也对。」夏朝颜想,那些女孩儿除了任务,平日里活得比很多人精彩,真要让她们重新选择,说不定她们还是会选择花期。 「说起来,你偷偷藏了欧阳杏的手机,就是为了接秋思的电话吓唬她?」 「当然不是。」夏朝颜神秘地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华夏,还有谁和欧阳杏有牵扯,说不定里面就有我认识的人,以后也好避而远之嘛。」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信吗? …… 夏家,昨晚折腾了一整晚,第二天秋禾早早起了床——夏家七点半准时吃早饭,这是她第一次留宿夏家,总不能一个人睡到日上三竿。 离早饭还有近一个小时,本来想去厨房给赵婶帮忙,路过客厅看到夏云泽和夏老爷子,脚步下意识慢了几拍。 「哟,秋禾丫头这么早就起了?」夏老爷子也看到她。老人家沖她招招手,和蔼地笑道,「来来,早饭还要等一会儿,来陪老爷子我下下棋。」 老人家招唿了,本来还想避开夏云泽的秋禾老老实实过去打招唿:「夏爷爷早。」 「嗯嗯,还是女孩儿好,还知道跟爷爷问好。」夏老爷子说着,横了夏云泽一眼,嘟囔,「不像男孩儿,越长越不懂事。」 秋禾:「……」 「你怎么没多睡儿?」没有理会自己爷爷的抱怨,夏云泽黑子落定,抬眼看她,拧眉道,「眼睛怎么了?」 眼睛?秋禾抬手摸了摸眼睛,尴尬:「啊,可能被水泡久了,有点肿。」 「我看是没睡好吧。」夏云泽拆穿她,「既然起来了,就等吃了早饭再回去休息。」 「我……我待会儿还要去学校。」她现在研究生在读,昨天和导师约好了谈论文的事。 「去学校?」视线从她脸上重新挪回到棋盘上,夏云泽淡淡道,「你这几天最好待在夏家哪也别去。」 「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的?!」夏老爷子听不下去了。老人家狠狠瞪了夏云泽一眼,骂道,「有你这么和未来嫂子说话的吗?!」 未来嫂子……秋禾眼角一跳,落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用力掐紧了裙摆。她垂着头,一言不发。 夏云泽再落一子,丝毫没被老爷子吓到:「什么未来嫂子?表哥女儿都会喊爸爸了,哪还有她什么事?」 这话乍一听像极了嘲讽,然而秋禾心里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忍不住看夏云泽:他就这么把沈澈的事说出来,不怕吓到夏老爷子,引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吗?而且,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沈澈的事,是担心夏老爷子对她有什么误会吗?还是……女生没有勇气继续深思。 「你说什么?」如秋禾所料——惊得丢了棋子都不自知,夏老爷子手上保持着捏棋子的动作,嘴角不停抽搐着,「你说沈澈有女儿了?」 「爷爷,表哥有女儿,该高兴的也是舅舅他们,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沈澈有女儿了,孩子她妈是谁?」夏老爷子满脸八卦。 「你见过的,朝颜的那位长姐。」 「哦,你说那个设计师?」夏老爷子回忆着女子相貌的同时,紧紧皱起眉头,「那个设计师叫柳絮……」 「爷爷,柳絮和沈澈是在国外读书时认识的,分手已经五年多了。前段时间柳絮回来给朝颜过生日,两人这才重逢。」猜到爷爷在怀疑什么,夏云泽直接点破,「柳絮和沈澈的事,跟朝颜没有任何关系。」 朝颜养父母家的姐姐恰恰是沈澈的爱人,还是带着他女儿的初恋,这事儿也太过于巧合,怪不得旁人多想。 「哦,你们都知道沈澈和柳絮这事儿?」夏老爷子也不是一根筋的人,既然夏云泽这么说了,那说明柳絮还是可以信任的。 秋禾点点头。 「嘿,沈家小子也太过分了!」夏老爷子一拍大腿,吹着花白的鬍子,说道,「女儿都有了,还要霸占着别家的小姑娘!」 说完,老爷子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一圈,停在夏云泽身上。 「你说,你是不是也看上秋禾丫头了?」不然你这么殷勤地把人家接回家干什么?对你两个妹妹都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没想到老爷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夏云泽愣了愣,没有立刻回答。 秋禾也同样呆住:夏老爷子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他觉得夏云泽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吗? 「爷爷,你也说了,秋禾是表哥的未婚妻。」夏云泽沉默了片刻,收起棋子,「爷爷,有些玩笑,现在开不合适。」 夏老爷子把棋子丢到棋盘上,看他认真地分拣白子黑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现在开不合适?那就是说以后可以开咯?啧,臭小子,和他玩文字游戏呢。 秋禾没有夏老爷子想得那么多,听到夏云泽的回答后,她咬紧嘴唇,眼睛飞快地眨了几下,把即将漫出眼眶的眼泪憋了回去。 女生抚裙站起身,礼貌地向夏老爷子道:「夏爷爷,我想说学校还有这事,就不陪您吃早饭了。还有昨晚的事,真的太谢谢您了。」 「哎?什么事这么着急?」夏老爷子瞥了眼沉下脸的夏云泽,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道,「既然这么忙,我就不留你了,学业要紧。下次有空闲,记得来陪老爷子我下棋啊。」 「嗯。」秋禾说完就想走,谁知刚一转身,被人扣住了手腕。 「我不是说过,最近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许去。」夏云泽黑着一张脸,冷声道,「学校里什么人混不进去,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我会联繫我父亲,他能安排人保护我。」这人既然不想和她扯上关系,为什么还要这么关心她?「我已经麻烦你这么多,不能继续耽误你工作,不用担心,我……」 「秋覃会安排人保护你?」夏云泽冷笑着,极尽嘲讽,「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花期的杀手就是秋家的人请的。秋思要做什么,没有秋覃的同意可能吗?你……」 眼看着秋禾咬着唇强忍着不落泪,夏老爷子彻底服了自己这个长孙,平日里看起来挺聪明一小伙子,怎么遇到感情上的事就迟钝成这样? 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夏云泽额头上,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个笨蛋,就会嘴上教训人,秋家的人信不得,你倒是安排信得过的人保护她呀!」 说完,他不顾长孙无奈的表情,提议,「秋禾丫头,别人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在这里吃了早饭,我让云泽送你去学校吧?」 「啊?不……」 「云泽先前跟我说了,沈澈那混小子这几天不在槿城,别的地方到底比不上我们夏家安全,你这几天就住这里,有什么事让云泽陪你一起。」老爷子碎碎念完,当即作出决定,「嗯,就按老头子我说的这么来。哦,云泽,你们回来的时候记得带秋禾丫头去挑几件合适的衣服,别到时候让沈澈那臭小子看了笑话。」 夏云泽:「……」爷爷,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秋禾:「……」啊,夏老爷子这是在无意识地撮合他们吗……不不,还是不要自以为是了。 …… 陕中这几日的雪格外大,纷扬着,天与地之间没了明确的分界线,回归到了最初的混沌一片。 安心握着刚刚从探子那里收到的资料,快步穿过走廊,停在木质的房门前。 女人伸手在门上扣了三声,恭敬地说道:「裴少,西南那边有消息传来。」 「进来。」 房间里,裴琸窝在壁炉边的软榻上,捧着一本海的女儿,停在最后一页。他的身边,阿芜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安心关上门,走到裴琸边上,把手里的档案袋递了过去,低声道:「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拍到了这张照片。」 裴琸心不在焉地打开档案袋——他等了这么多年,黎疆那边传回来的都是些没用的消息,这次,那些拿了钱办不好事的探子们又想怎么忽悠他? 档案袋里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黑髮,身形高大,着一身造型奇特的白衣。照片显然是偷拍的,青年的眉眼看不十分清楚。 然而看到照片的瞬间,裴琸整张脸瞬间变得死气沉沉。捏着照片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因为用力,可以听到骨节摩擦的轻响。他咬着后槽牙,太阳穴的青筋不停跳动着——这一刻,一贯优雅邪肆的男人看起来像头被人拔了毛的狮子,暴怒地亮出了尖锐的獠牙。 「裴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安心不安地唤了声,「您没事吧?」 「……」把照片收到掌心揉成一团扔进火里,裴琸沉着脸,冷声道,「安排一架飞机,我要去黎疆。」 「现、现在吗?」 「对,现在。」男人咬紧后槽牙冷笑一声,「我要亲手,把那个混蛋送下地狱。」 …… 九凤山旅游结束,夏朝颜所在的专业开始放寒假。 女生和室友们告别以后,直接回了夏家。 霍清珣把小姑娘送到桃源居夏宅,等在路口直到小女生进了门,才调转车头离开。 刚出桃源居,霍司珩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珩,出什么事了?」 「喂喂,只有出了事才能给你打电话?」霍司珩表示严重不满。 「只有出了事,你才会给我打电话。」霍清珣反问,「难道不是吗?」 「额。」霍司珩无奈,「我这里的确出了点状况,那个,大哥……你说裴琸是不是疯了?」 「裴琸?」那位裴少可不比他们任何人都要疯?霍清珣笑道,「怎么,他又惹你了?」 「他把阿芜送到我这里来了。」霍司珩木然道,「那丫头在我房间里,裴琸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怎么叫都叫不醒,现在还是冬眠状态。」 「裴琸,把阿芜送给你了?」霍清珣敛了笑,诧异,「裴琸人呢?死了吗?」他把那丫头当宝贝一样捧着,不死怎么可能轻易送给别人。 「送人来的女人说,裴琸去了黎疆。」霍司珩已经接受了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她说,裴少此去黎疆若是能回来,必然会好好感谢我,若是回不来,就让我找个可靠的人家把阿芜送出去。」 「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遗言。 「那女人还说了,她家裴少说,在阿芜这件事上,他只能相信我——她给了我一张裴氏的金卡,作为阿芜的抚养费。」霍司珩转着手里的卡,头疼,「早知道让裴琸对我有这样的误解,当初在大街上,我就不该把阿芜捡回来。」 「现在后悔也晚了。」霍清珣道,「裴琸心腹不少,不可能找不到照顾阿芜的人——照顾一时和照顾一世毕竟还是有区别的。裴琸捨弃心腹,选择你,说明了什么?」 「他……」霍司珩道,「这次是真的准备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置之死地是真的,能不能生,恐怕连裴琸自己都不能肯定。不然,他也不会把阿芜送给你。」 霍司珩默然。 他们是敌人,是竞争对手,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正因为了解,所以裴琸才会选择他。不可否认,虽然发生了一些事让他对裴琸存在敌意,但他不会迁怒到阿芜身上,更不可能对那个懵懂不知事的少女置之不理…… 「裴琸果然是个人精!」心里再怎么恼火,此刻也只剩下无可奈何,霍司珩只能在栏杆上狠狠踹了两脚,「等他回来,我就用阿芜去换他手上全部的股份,不给我就撕票!」
第107章 ,外婆的遗物 裴家,天色微亮,佣人们早早的起床清扫院子里的雪,偶尔能听到三两句闲聊。 「咦,这段时间怎么没见淮少来这边?」 「淮少那样的大忙人也不是天天有时间来的,更何况,楚湘夫人不是被他……」 「说的也是,就算夫人不在理,就那么当着小少爷的面杀了,也着实过分了些。」 「对呀,小少爷年纪还小,亲生母亲带着,总比保姆带着好。」 「哎,你说……」 女佣话说一半,正对着她们的厅堂大门被人从内拉开,少年冷着脸,快步从里面走出。 以为闲聊被主子听到,两个女佣吓白了脸,齐齐躬身立到一边,垂下头不敢说话。 单薄的少年目不斜视,从两人面前走过,拉开大门沖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小少爷今天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人小声道,「我来了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这么……」 「火急火燎的。」另一个努了努嘴,说道,「只怕是出什么事了。」 「出事?」裴家多年来风平浪静,就算前段时间淮少和大少爷斗得那么凶,也只是在暗处,并没有拿到檯面上来。「大少爷不是出门了吗,难道说,裴爷出什么事了?」 …… 冲到裴琸居住的院子,没有理会门口两个面露惊讶的保镖,裴励正厅开始,挨个房间找过去,终于在客房发现了留守的安心。 「励少?」安心起身,讶然道,「您怎么来了?」 「大哥呢?」裴励站在门口,沉声道,「大哥去哪里了?」 「裴少……」不知道裴励这么问的目的,安心迟疑——裴励和裴琸一直不亲近,如今又在争夺裴家家主的位子……裴琸只身前往黎疆,若是让裴励知道,他会怎么做? 「大哥去黎疆了?」不等安心回答,裴励一字一顿道,「你们居然敢让大哥一个人去黎疆?」 「励少?」励少怎么会知道裴少去了黎疆,而且,他说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安心,你跟了大哥这么多年,他没有告诉你,当年在黎疆发生过什么吗?」 被裴励唬住,安心下意识摇头。 「我也不知道。」裴励道,「不过,我知道,如果可以,大哥这辈子也不会再想回到那个地方。」 他跨进房间,走到安心面前,冷声道:「告诉我,安心,大哥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去黎疆?」 「我……」明明小男孩身高不到她肩膀,可他站在她面前,她却觉得无形中有压力逼得她不得不退了半步。「我不知道……」 「不知道?」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裴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知道,却不肯说——如果大哥死了,就是被你现在的隐瞒害死的!」 「裴少才不会死!」听到这话,安心梗着脖子大声道,「励少,你在哪里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裴少他只是出门办点私事……」 「私事?」裴励打断她的话,耐心耗尽,「只是私事,为什么要专门把阿芜送走?」 不给女人反驳的机会,他转身离开:「既然你不愿意说,我自己去查。」 少年在大门口停顿一瞬,低声道:「我已经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要失去兄长……你们这些人眼里,除了权力和算计,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吗?」 小少爷大清早气势汹汹闯进了大少爷的院子,出来时脸色比进去时还难看。 消息传到林淮那里,青年正准备去陪裴爷下棋。 「半夏,怎么回事?」扣上衬衣最后一颗扣子,林淮转身看向半夏,道,「我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阿励吗?为什么让他去裴琸的院子?」 「林淮,励少是个人,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能保护他的安全,还能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吗?」这人也真是的,裴励去见裴琸估计他现在也是喜闻乐见,到了外人面前又偏偏要做出一副气恼的样子…… 「裴琸去了黎疆?」被下属怼了,林淮很淡定地换了个话题,「一个人去的?」 「嗯。」半夏道,「他把身边那丫头送出去了。」 自从上次霍司珩在街上捡到阿芜以后,裴琸也没继续把她藏着掖着。被放出来的阿芜没事儿就爱跑去找裴励玩耍,久而久之,他们对阿芜的情况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裴琸能在这个时候把阿芜送出去,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不再回来的准备,这也是裴励今天早上会那么失态的原因。 「他把阿芜送给谁了?」阿芜……那个永远无法长大的少女,离了裴琸,又有谁愿意心甘情愿照顾一辈子。 听到这个问题,半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林淮惊讶的同时,内心有了一个的猜测,「他不会……」 「他会。」半夏捂着嘴偷笑,「他把阿芜送给了主人。」 半夏的主人,霍司珩。 林淮扶额:「……裴琸,有时候比我预料的还要聪明。」不,更准确的说是不要脸。 裴琸安排人撞伤了他的养母,只要有机会,他自然也会对他最重要的人下手,让他尝尝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儿。 对裴琸来说算得上重要的人,整个裴家可能只有裴爷。可是裴爷是他的恩人,他不可能对裴爷下手,好不容易知道了阿芜……谁知那个混蛋干脆把阿芜送给了霍司珩。 作为合作伙伴,霍司珩对他帮助颇多,他总不能把霍司珩身边的人怎么样,更何况,以他对霍司珩的了解,只要接收了阿芜,他也不会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算盘打得可真好,裴琸那个不要脸的混蛋…… 随着时间的推移,雪越下越大。裴老爷子命人在屋里摆上碳火,在榻上加了一层厚羊绒毯,这才招唿林淮就坐。 「裴琸的事,你听说了吗?」一局开始,裴爷放下一颗棋子,似是随口一问。 林淮点头道:「听说了。」 「那臭小子从来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说起大儿子,裴爷无奈道,「十五年前,为了我的几句训斥离家出走,结果呢?落到仇家手里,被拐到什么犄角旮旯的鬼地方,险些回不来……」 知他恨着裴琸,裴爷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林淮安静盯着棋盘,不做回应。 「你恨他吧?」他不回答,裴爷反而挑明了话题,「他安排人撞伤了你养母,你心里一定恨透了他,对吗?」 林淮默然——裴琸再怎么不听话,那也是裴爷的亲儿子。和他这个外人比起来,裴爷当然会护着裴琸。 恨或者不恨,跟任何人说都可以,裴爷的话,还是算了吧。 老人家现在本来就病着,没必要拿小辈的事去坏他心情。 「阿淮,你……」裴老爷子捏着棋子久久没有放下,他盯着林淮,低声问道,「想要裴家家主的位子吗?」 「裴爷说笑了。」这次林淮否认得很快,「我想要什么,很早就已经和裴爷说明了。」 「你想要报仇。」裴爷嘆了口气,放下棋子,「现在,你可以开始你的计划了。」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你在扶持阿励,你想把阿励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想让阿励来接我的位子,我都知道。」老人家沉沉笑道,「所以,我不怪你自作主张杀了楚湘。」 最后一个字落下,老人身上迸发出难以掩饰的杀气,林淮绷紧身子,抿紧嘴唇没有接话。 「你把阿励当亲弟弟,担心裴琸会对他不利,你安排心腹在他身边保护他,教他在裴家的生存之道……在阿励的事情上,你比我,比裴琸都要用心。」裴爷敛了杀气,道,「裴琸离开前来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事——我无法告诉你他跟我说了什么,但是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从今以后,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阿励独自一人也没关系,因为裴家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 老人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道——要是以前,这些话他绝不会说出口。林淮愿意扶持裴励,他可以省下好多麻烦,何乐而不为? 可是经过昨晚的谈话,今天再见到林淮,他顿时绝了留他在裴家辅佐裴励的心思。 「阿淮,从你到我身边,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将你视如己出。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你留在裴家……裴励年纪太小,有你在,他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你已经为裴励做了那么多,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把你困在裴家——裴琸走了,很可能不会再回来。你……应该放手让裴励自己去闯一闯。」 没想到老人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林淮愕然看向他,就见原本硬朗的家主佝偻着腰背,似乎瞬间老了十几岁。 不期然想起幼年相遇时英气勃勃的男人,再看看眼前头髮花白的老人家,林淮眼眶微热——十几年过去,老了啊,真真是病来如山倒。 不等林淮开口说什么,裴爷挥挥手。 「去吧,阿淮,去做你想做的事。」 …… 青年离开后,裴爷看着眼前的残局,久久未动。 「老爹,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嘛,虽然我也不想拿这事儿来烦你,不过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怎么说,都该和你招唿一声,免得到时候你找不到我,闹得鸡飞狗跳。」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情况你也清楚,本来也没几天时间。一开始还想趁活着的时候把闻家好好整治一下,现在看来有点悬了。不过嘛,这次就算死,我也会拉着那些人给我陪葬的,不亏。」 「哎哟,你这是什么眼神?哎哎,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很恼火,气我不争气,不过我这不是给你做好心理准备嘛——你说要是我太争气,让你对我寄予厚望,等我翘辫子,你不是更难过?」 「哎,老爹,别动棍子,我是认真的!」 「还有啊,林淮那傢伙不是想着回林家吗?你可以放他去了——他留在裴家不就是怕我对小励用什么阴招嘛,我这一去不回头,他也可以放心了不是?」 「老爹,我真走了啊,你可别太想我。反正你想我我也不会知道,所以啊,你还是留着力气去想想女人啊票子啊什么的……哎哟!别动手,我走!马上走!」 长子临别时的话似乎还在耳边,知他此去将面临什么危机,老人干涸了几十年的眼眶慢慢湿润。他挥手将棋子扫到地上,听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仍觉得不解气,干脆一拳砸在棋盘上,咬牙骂道:「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你要是敢不回来,我找到你一定打断你的狗腿!你要是敢不回来……」 …… 再见秋禾,夏朝颜仍然有被惊艷的感觉。女生一边吃饭一边偷瞟对面的女生,在心里感慨:混血儿就是漂亮啊!可惜霍老师和她是同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不能造出可爱的混血宝宝……哼,别说造宝宝,霍老师和她告别的时候,连亲亲都没有给她,过分! 「看什么呢?」早就发现妹妹一直偷看秋禾,夏云泽敲敲她的头,道,「专心吃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美女你都要管。」夏朝颜哼哧两声,灵光乍现,「咦,大哥,你怎么在家?」 兄长平日里忙得要死,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家吃中饭? 女生的视线在兄长和秋禾身上来来回迴转了几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来我说的不错,大哥你也有一颗爱美之心啊。」 「再胡说八道我揍你。」夏云泽淡定地无视她的调侃,冷哼一声,道,「与其这么关心我,不如我们来聊聊你在九凤山的旅程?」 「滑雪啊,有什么好聊的。」夏朝颜心虚敷衍。 「滑雪?罗经理可不是这么说的……」 「咦,大哥,我错了,我们专心吃饭,专心吃饭。」 「怎么,大姐姐你的班级旅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不想让夏云泽的注意力回到秋禾身上,夏悦娆接话道,「讲给我们听听嘛!」 夏云泽拧眉,正想说话,夏朝颜已经先一步开口:「说起来,有趣的事还真不少,有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 「什么?」 「我们班上预订的民宿,那家老闆养了只狐狸。」夏朝颜给故事进行适当的加工,「那只狐狸又肥又白,特别可爱,老闆叫它小白。」 「我们在去九夷的火车上,遇到了一个青年,聊天的时候他说,他要去九凤山找雪女。」 「雪女?」夏悦娆疑惑。 「就是雪山里的女妖怪。」夏朝颜道,「你说现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这有什么奇怪的。」夏老爷子难得加入了小辈的聊天,「我小的时候,长辈们教导我们,不能用手指弯月,不然会被月亮割掉耳朵……这话放在现在,你们会相信吗?」 「哈哈,爷爷你小时候肯定信了对不对?」夏朝颜笑,「我在孤儿院的时候,院长也这么说过,我就信了。」 「找雪女,然后呢?」不想她多回忆孤儿院的事,夏云泽把话题拉回正规,「找到了?」 「我不知道啊。」夏朝颜道,「我觉得有趣的是,民宿那只老闆口里只有一岁多的狐狸,其实是那位找雪女的先生养的,而且那位先生告诉我,小白不是一岁多,而是从他出生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你们说奇不奇怪,那只大狐狸活了二十几年,还那么精神,跟个狐狸精一样……」 夏云泽:「……幼稚。」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纠结一只宠物的年龄。 「啊,朝颜小姐。」夏朝颜正想反驳,赵婶抱着一个纸盒子进了客厅,走到夏朝颜身边,低声道,「老周在清理仓库时发现这个,这箱子是闻馨夫人留下的,你看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让老周……」 「妈妈留下的?」不去看苏玫拧紧的眉头,夏朝颜接过箱子,草草翻看了几眼,「既然是妈妈的遗物,我先收着吧。谢谢赵婶。」 「哎哟,朝颜小姐太客气了!」 赵婶退下去后,夏老爷子道:「你母亲的遗物,书房里还有一些,你有空了也可以去看看。」 苏玫进门后,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再提及。闻馨生前的东西,除了老爷子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外,其它大多不知道被扔到仓库的哪个旮旯去了。 「嗯……」夏朝颜含煳地应了一声,草草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抱着箱子起身离席。「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以为她是睹物思人,夏老爷子没有多说,只在她上楼后,交代夏云泽给她送点水果上去。 回了房间,夏朝颜把箱子放在桌子上,直接从里面扯出一封信。 「这是……」 信来自黎疆北岱市东岩村,寄信人没有署名,收件人……夏朝颜纤细的手指婆娑过墨迹已干的名字,喃喃道:「兰……」 这封信不是她母亲的,而是她外婆留下来的遗物。 看了眼信笺的时间,正是十四年前。 当年外公一家去黎疆,会不会和这封信有关?
第108章 ,报復 外婆已经去世多年,夏朝颜碎碎念了两句请原谅,毫不犹豫打开信封。然而兴致昂扬的女生在展开信纸的瞬间傻了眼:这是什么鬼画符?为什么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颓然扔下信纸,想了想,夏朝颜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霍清珣。 「霍老师,这写的什么,你认识吗?」 霍清珣没有回消息。 等了一会儿,夏朝颜把信收回信封,收回箱子放到柜子上。刚放好,房门被人扣响,夏云泽端着切好的水果进了房间。 「爷爷担心你没吃饱,让我给你送点水果上来。」夏云泽放下水果,顺势坐在了沙发上。 兄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夏朝颜磨磨蹭蹭坐到他身边,试探着问道:「大哥,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没有。」夏云泽用牙籤戳了块苹果塞他嘴里,「你没有什么话和我说吗?」 夏朝颜果断摇头,含煳不清地说道:「我不想和你说……」 夏云泽冷着眼看她。 摇头立刻换成点头,夏朝颜险些被苹果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忙道:「我坦白从宽!」 「嗯,说吧。」 「我……有男朋友了……」见夏云泽沉了脸,夏朝颜立刻举爪,「你认识的!」我没有乱找,更没有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认识的?」朝颜回来不足半年时间,他们共同认识的人…… 「霍家那位?」 「嗯。」夏朝颜继续狂点头,「霍老师人很好的,对我也很好。」 「霍家……」霍家不比他们这些世家,隐匿了这么多年,要摸清霍家的底细,实在有些困难。 「你了解你的那位老师吗?」 「嗯嗯,了解啊。霍老师是清陵人,家里还有妹妹和弟弟,霍家的继承人是他的弟弟,霍老师自己在外面游荡着呢。」 「霍家那种家族,太复杂了。」夏云泽实话实说,「盘根错节,错综复杂,更何况他还是嫡子。」 「嫡子怎么了?」夏朝颜毫不在乎地说道,「你还是夏家的嫡子呢,屁股后面还不是跟着一群女人……」后面的话,在夏云泽的眼刀下变成了喃喃自语。 「我是夏家的嫡子。」夏云泽无奈笑道,「可是夏家的基本情况,圈子里谁人不知?霍家不一样,你现在拿霍家的名字出去问,你看谁知道?」 「那不是更好?被别人盯着,多讨厌啊。」 「是不用被别人盯着,可是这也意味着,查到霍家相关信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大哥你不是把他查的很清楚嘛!」夏朝颜拆穿他,「你连他是霍家嫡子都查得一清二楚。」 夏云泽:「……」青年果断起身,冷声道,「我下去了。」 「哎?大哥!」夏朝颜迅速抱住他的胳膊,树袋熊似的挂上去,「我错了嘛,你别生气。」 夏云泽:「……」 「我真的错了,真的错了,对不起。」她说,「我是真的喜欢霍老师,也是很认真的和他交往,大哥……」 自家妹妹心思细腻,很多事情还算看得明白,夏云泽其实并没有多生气,今天说这些话本就只是给她一个提醒。作为兄长,他当然希望妹妹可以嫁给一个知根知底的家庭,不过再知根知底,也要看自家妹妹喜不喜欢。 「大哥……」沉默就表示大哥在思考她的话,夏朝颜再接再厉,「我认识霍老师的妹妹,你也见过的,霍禅音,她很好——你看霍老师和禅音都那么好,他们家肯定也不会差的,对不对?」 夏云泽:「……你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等夏朝颜回话,他补充道,「你自己选的路,到时候要是撞得头破血流,我可不会同情你。」 「不会的。」夏朝颜嬉笑道,「我要真的撞了,那也是把别人撞得头破血流。」 「你呀……」他是她的兄长,不可能把她留在身边照顾一辈子。与其让她将来随便找个人将就,如今能遇到喜欢的人,也是值得欣慰的事。 「你不准备把这事儿告诉爷爷吗?」 「告诉爷爷做什么?」夏朝颜道,「告诉爷爷,不就表示爸爸婶婶他们都会知道?那可不行,我还要拿这事儿给苏玫挖坑呢。」 「苏玫?」 「每次我和霍老师一起,苏玫都安排人偷拍我。」夏朝颜道,「你说她是不是很闲?」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苏玫不会做无用功,安排人偷拍肯定是她以为可以从中获取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不知道啊。」夏朝颜道,「管她误会了什么,反正她现在一心想要算计我,我总不能任由她算计。」 「你心里有数就好。」这段时间苏玫和夏悦娆比以往安静了很多,他也懒得去管她们,今天听夏朝颜说得神秘兮兮,便觉得把这两个人给夏朝颜练练手也不错——省得以后嫁到霍家被人算计而不自知。 送走了兄长,夏朝颜拎起手机看了一眼,噘嘴:霍老师还是没有回她电话!生气! 从夏家离开后,霍清珣没有直接回皇城。青年开着车,转进了市医院。 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夏朝颜,陶婉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医生做了检查后,确定可以出院。 陶母着实松了一口气。 回槿城前,陶婉夜夜噩梦,被吓到晚上不敢睡觉,每天夜里都是缩在床脚发呆,给她找的心理医生也被她乱扔东西赶了出去……本以为她优秀的女儿就这样毁了,她每日只能以泪洗面。 后来丈夫提议转回槿城的市医院,九夷人生地不熟,陶婉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 她听了丈夫的话,夫妻两人把女儿转回到槿城市医院,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在医院住了几天,陶婉的病居然自己好了。 和医生交谈的陶母抽空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女儿,在心里寻思:婉婉之前一反常态,是不是因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 病房里,陶婉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着手机——最初的恐惧和内疚过去,陶婉成功把自己说服——夏朝颜是自己掉下去的,和我无关……就算和我有关,她不也没摔死嘛! 不仅没摔死,还有心情装神弄鬼吓唬她。 呵呵,真是幼稚。 「哎,婉婉,有人来看你了!」 外面和医生交谈完的陶母领着青年进门,笑得眼角鱼尾纹皱成一团:哎哟,没想到婉婉的同事里还有这么帅气的小伙子,专门来看婉婉,是不是对婉婉有意思? 看清跟在母亲身后的人,陶婉惊得坐起身,声音似悲似喜:「霍前辈?」 霍前辈来看她了?他是为了夏朝颜来指责她,还是纯粹出于关心来看望她? 「陶小姐。」霍清珣把果篮放在桌子上,微笑道,「听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 「霍前辈……」他还带了果篮,这个人做事总是这么滴水不漏吗? 他只说来看她,她却知道他一定有话要说,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她总要听一听。 「妈。」陶婉转向陶母,软声道,「中午我想喝点粥,你去帮我买一碗好不好?」 女儿要和这个年轻人单独相处。陶母心领神会,道,「小霍啊,你吃中饭了没?一起吃个中饭吧?」 「我已经吃过了。」霍清珣礼貌地回道,「谢谢阿姨。」 「吃过了啊。」陶母笑道,「那我先下去买点东西,你们慢慢聊。」 陶母离开时很贴心地帮忙把病房门带上,彻底隔绝了走廊里的喧嚣。 「学长,你……」是来看我的吗?这句话迟疑着没有问出口,霍清珣说道,「听朝颜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 朝颜……短短两个字,成功把女人想说的话堵了回去。陶婉迅速看他一眼,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陶小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第一次见面?陶婉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当然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她家教结束,独自一人踩着厚厚的雪走回宿舍,却在路上遇到了酒吧出来喝得醉醺醺的小流氓。那男人在她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跟着她走了很久,确定她是一个人后,在一个路口拦下她。 那种被人强迫孤立无援的感觉她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那个时候,是霍前辈出手救了她,他拧断了那个男人的胳膊,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对华夏留学生出手,然后拦了的士把她送回学校。 从那时候起,她一直把他珍藏在心底,不对任何人提起,也不许任何人触碰,记忆里那一晚的他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怀揣着不为他人道的秘密克服了求学之旅中的寂寞和孤独,拒绝一夜情,拒绝谈恋爱,就为了再和他相遇,把完完整整的自己交给他。 可是,他没有等她,他有了女朋友,那个女孩当着她的面不停地秀恩爱,一次一次把她心头珍藏的梦打碎,糅合着鲜血告诉她,她等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女孩摧毁了她这么多年的坚持,让她怎么能不恨她! 「前段时间,今夕何夕发生的那起兇杀案,你知道吗?」 兇杀案?陶婉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因为事关今夕何夕,那个案子报导得很仔细——合作谈崩后雇兇杀人,一屋子八人全部遇害。她看到消息时,也跟着同事很是义愤填膺了一阵子。 「那个杀人兇手是一个国外杀手组织的成员,在今夕何夕那种地方,杀了八个人后全身而退,是不是很厉害?」 「……」这一次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她发现话题在往一个很奇怪的方向发展。 「你说,这样的杀手,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是不是易如反掌?」霍清珣再问。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个女杀手在今夕何夕犯了事以后没有立刻离开槿城,反而跑到我住的地方想袭击我。」霍清珣道,「原因嘛,我在国外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华夏留学生,拧断了她哥哥的手,她哥哥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陶婉怔怔看着他,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我抓了她,把她扔进监狱,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今天来这里之前我去了趟牢里,让他们把人放了出来,顺便把当年发生的事,你的名字住址所有相关信息都告诉了她……」 「你吓唬我!进了监狱的人怎么可能放出来?!」这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吓唬她吗??幼稚!她才不会相信她的话!她才不会相信! 「我霍家要的人,谁敢不放?」 「霍家?」霍家,霍家?她怎么不知道,这槿城还有一个霍家? 「我只是把事实复述了一遍,至于她出来后会怎么做……」霍清珣适可而止。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义了。 他垂眸看着她,温和而疏离的笑着,低声嘆息道,「你不该把朝颜推下去,你让我差点永远失去了她。」 「所以,你现在为了她,在报復我?」真是可笑,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她那么喜欢他,他却能如此残忍的对待她,真是可笑!「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你别想吓唬我!」 「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个消息,信不信是你的事。」 直到青年离开后很久,陶婉仍然没有从他的话里回过神。 调戏她的小流氓是那个女杀手的哥哥……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霍清珣肯定是在骗她!自己女朋友受了气,他找不到办法给她出气,居然想出这么幼稚的招数,没用的男人,还好不是她男朋友。 这种吓唬人的方法夏朝颜已经用过一遍,她不会再相信了。 对,他就是编了个故事吓唬她而已,别当真,也没什么好怕的,嘴上说说,谁不会啊! 吃过午饭,办出院手续收拾行李一顿折腾,回到家里已经天色将暗。忙了一下午,陶婉早早和父母道了晚安回到房间休息。 房间里窗户大开,冷风嗖嗖地灌进来,吹的窗帘唿唿作响。 以为是母亲开了窗户透气,陶婉走过去关窗户。谁知刚到窗边,窗帘后突然跳出一个人,一刀砍向她脑袋。 陶婉条件反射往旁边躲开,因为过于恐慌而发软的双腿使不上劲,被地毯绊了一下扑到地上。 一刀没中,那人追上来。 陶婉一边尖叫一边往后挪,眼看着白花花的砍刀擦过她的身体,直到退到墙角避无可避。 「哼哼。」戴着面具的女人挥着手里的砍刀,冷笑道,「就是你说我哥哥调戏你,害得他被人打断手臂,自杀身亡?我今天就要杀了你给我哥哥报仇!」 陶婉缩在墙壁上,不停地摇头,鼻涕眼泪煳了满脸,两腿间更是湿了一大片。 女人喊完话,举刀就要砍下来时,房门被人敲响。 「婉婉,婉婉你怎么了?!」 陶家父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女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啐了一口,骂道:「这次算你走运,此仇不报非君子,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说完,走到窗边翻身跃下。 陶家父母听到女儿的尖叫声,急匆匆地赶来,喊了几声没人回答,只能强行撞开门。 进到房间就见窗户大开,陶婉双眼翻白,昏迷在墙角,身下的地毯湿了一大片。 陶母失声惊唿:「婉婉!这,这是怎么了啊我的天哪!」 今天刚出院,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 女人根据图纸避开监控,出了小区找了个距离不远的僻静地方脱了外衣和手套,连着砍刀一起丢进垃圾桶。 四下无人,女人绕着巷子拐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到了会合地点,找到别克拉开后门上去。 「大少爷,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办好了。」女人不敢看驾驶座上的男人,低着头恭敬地汇报导,「如您所说,目标被我吓得不轻。」 「嗯,做的不错。」青年笑了笑,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大少爷,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没事,也不远。」霍清珣发动车子,道,「对了,你手上那副手套记得留下来。」 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除了扔掉的那对白手套,她还贴肤戴了一双。 女人听话地把手套取下来放在座位上。 在霍家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接到这么奇怪的任务。大少爷若是和那人有仇,断手断脚或者直接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让她假扮成杀手去吓唬人家?
第109章 ,醉酒 把下属送回住所,霍清珣开车去了桃源居。接到他的电话,夏朝颜早早等在大门外。 车刚一停下,女生立刻拉开门钻了上去,抱怨:「霍老师,你迟到啦!」她委屈巴巴地把手臂伸到他面前,「你看,我被蚊子咬了!」 「抱歉,处理了点小事。」霍清珣认错态度良好,「下次不会了。」 「霍老师你是不是去见陶婉了?」 中午微信发过去,等了好久他才回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去医院见一个朋友。 霍老师在槿城好像没什么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冒出陶婉的名字。夏朝颜扯着毛绒玩偶的耳朵,碎碎念:陶婉被她吓进医院,也不知道现在出院没? 她怨念了一下午,此刻终于有了问出口的机会。 「嗯。」霍清珣直接承认,「听说她住院了,我去医院看看她。」 「她想害我。」夏朝颜不满,「你不要去医院看她。」越说越委屈,「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你还故意给她机会……」 「我去医院看她,顺便告诉她一些事。」眼看着小姑娘双眼泪汪汪,霍清珣空出一只手摸摸她的发顶,无奈,「你还真是个醋罐子,不,醋缸。」虽是调侃的话,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哼。」夏朝颜道,「什么话,我也想听。」 「嗯?」 「我想听嘛!」女生戳戳他的胳膊,撒娇,「霍老师,你不告诉我,我会多想。」 「只是很简单的和她聊了会儿国外读书时发生的事。」霍清珣瞅着小姑娘的反应,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柔声道,「花期那个叫莉莉的女杀手,和我有仇,和陶婉也有仇。」 「哎?」聪明如夏朝颜,迅速反应过来,「她那个自杀的哥哥……」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去医院就为了告诉陶婉这件事?」莉莉已经被抓,这件事现在拿出来说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霍清珣低声笑道:「我告诉她,我把莉莉从牢里放出来了。」 夏朝颜一愣,随即明白他的用意——在她看来,惩罚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时时刻刻生活在恐惧中,整日整夜提心弔胆,余生不得安宁。 因此她回来以后没有直接动手杀了陶婉,而是装神弄鬼吓唬她,直到把她吓进医院。 霍老师现在所做的事也是同一个道理,给她威胁,让她心惊,不得安生。 「可是,这方法我已经用过一次,你再去吓唬她,她会信吗?」 「一开始可能还在怀疑,所以我让霍家的暗卫潜进她家里,演了场戏。」霍清珣道,「我想,现在她应该重新回医院去了吧。」 「霍老师。」青年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夏朝颜自动对号入座,喜滋滋地说道,「你真狠心,那可是你的学妹。」 「嗯,我这人一向比较护短。」 聊着天,到达目的地。这个时间点正是吃晚饭的高峰期,这条商业街的大多数餐厅都是人山人海,不过他们所到的这家餐厅却极为安静。 霍清珣带着她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叮铃作响,惊动了台后打游戏的少年,少年条件反射站起身,看到霍清珣后微微一怔,如临大敌。 「你,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又在玩游戏?」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霍老师手指敲着台面,反问道,「冯婶知道你总爱躲着玩游戏吗?」 「你,不许告诉我妈妈!」被人一把掐住七寸,少年涨红了脸,嚷嚷道,「我这是陶冶情操!你懂什么!」 「霍清珣,这小孩是谁啊?」这人对着霍老师大吼小叫的,太没礼貌了。夏朝颜抱着霍清珣的胳膊,打量少年,冷冷道,「说话不用这么大声,我们又不聋。」 霍清珣往日里过来都是孤身一人,今天居然还带着一个女生?母亲喜欢他,经常想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一直以为他对女人没兴趣,怎么几个月没见,突然冒出来一个看起来这么亲密的女孩?少年觉得明天的太阳可能要从西边升起来。 只不过这女生长得挺可爱,脾气真差——女孩子说话这么凶多不讨喜啊! 「哎哟,霍先生来了啊?」听到下面的动静从后院厨房赶来的冯婶一看到青年顿时露出慈善的笑容,她几步走到柜檯前,先是拍了自己儿子一巴掌,这才对霍清珣笑道,「我家这臭小子又嘴欠了吧?霍先生别和他一般见识。」 「妈!」少年捂着脑袋不服气。 霍清珣轻笑道:「没有,我们聊的很开心。」 「那就好,那就好。」冯婶笑眯眯地说完,把目光停在夏朝颜身上,疑惑道,「这位小姐……」 「这是夏朝颜,我的女朋友。」霍清珣握住女孩的手,柔声道,「朝颜,这是冯婶。」 「冯婶好。」长辈面前夏朝颜一贯懂事。 听到女朋友的瞬间,冯婶微微愣住,不过很快又换上笑容,热情地笑道:「朝颜?这名字真好听。」 「哪里好听了?」少年继续和母亲唱反调。 冯婶狠狠瞪他一眼,招唿两人去后院。 「霍先生说他要过来,我专门准备了上好的梅花酿。这种季节,喝点酒可以暖身子……」 梅花酿?是自家酿的酒?霍老师看起来和这位冯婶很熟,他经常来这里吗? 小姑娘的疑惑都写在脸上,待两人在小包间里坐下,冯婶出去搬酒的间隙,霍清珣解释道:「冯婶是我大学认识的一位前辈的妻子,那位前辈出车祸去世了,后来为了争取赔偿金被婆家赶了出来,我知道后给过他们母子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力所能及的帮助?」夏朝颜道,「你找律师帮他们争取到赔偿金了吗?」 这个小餐厅地处槿城商业街,装修精緻,普通家庭只怕承担不起这样大的运营成本。 「嗯。」霍清珣道,「这地方也是我帮他们选的。」 帮忙选的?这中间的曲折夏朝颜没有深究,她往窗外看了看,笑道:「外面看起来很清净,没想到里面客人这么多。」 顺着庭院走廊一路走来,十几间小包间全都关着门,隐隐可以听见里面穿出的谈笑声。 「那当然了!」母亲去招待客人,少年帮忙送酒过来,听到夏朝颜的话,少年道,「那些人,都是为了这酒来的。喏,这壶免费送你尝尝吧。」 酒壶就在手边,酒香飘进鼻子,浓而不腻,似是携夹着冬日白雪暖阳的清冽。夏朝颜无视酒壶,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其实,比起喝酒,我还是更喜欢喝茶。」女生端着茶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露出愉快的神色,对霍清珣道,「霍老师,这茶很香,我帮你倒一杯吧?」 霍清珣点点头。 听到「霍老师」这个称唿,少年慢慢瞪大眼睛:这个女孩,是霍清珣的学生?! 夏朝颜喝着茶,见少年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奇怪。 「你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你先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母亲酿的酒,比不上你手里的茶?!」被唤回神,少年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少女刚才的话上。他冷哼一声,道,「你别不识好歹,我母亲的梅花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尝的!那些人为了这酒,要提前好多天预约,也就你们可以走后门。」 听少年的语气,似乎他们能喝到这酒是件需要感恩戴德的事一样。 「我朋友说,酒这种东西,因人而异,有人喜欢,总会有人不喜欢。」 少年听出她话里的讽刺,他一拍桌子,指着夏朝颜道,「你居然敢看不起我家的梅花酿?!」 「我有这么说吗?」夏朝颜放下茶杯,冷眼看他,「还有,你的小学老师应该教过你,用手指着别人说话,非常的不礼貌。」 「你!」少年一甩手,兇狠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副好像要冲上来打一架的模样。 这种瘦得和竹竿一样的高中生夏朝颜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她自顾自喝着茶,顺便和霍清珣说几句话。 清楚少年的性格,霍清珣拍拍他的肩膀,道:「晚上客人多,你不用去给冯婶帮忙吗?」 「要你管!」少年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我妈说要把我表姐介绍给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姐夫了?!」 「哎!你这臭小子,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冯婶抽空过来看一下,就听到自家儿子骂骂咧咧的话,妇人气的拧住儿子的耳朵,骂道,「读了这么多年书,哪个老师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他算什么长辈?!」少年咬着牙不服软,「就比我大一点点,凭什么做我的长辈!」他一指看戏的夏朝颜,道,「他都和自己的学生搞到一起了,还有脸教训我?我才没有这样的长辈!」 眼看着夏朝颜变了脸色,霍清珣不动声色地按住她握成拳的手,低声道:「小孩子,和他生气不值得。」 「你,你还有理了!」儿子越说越不像话,冯婶对着两人歉意的笑了笑,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拎出去教训。 随着门被关上,夏朝颜面对着冯婶勉强维持的微笑彻底消失,她不看霍清珣,低着头闷声道:「霍老师,下回你再来这里吃饭,不用叫我了——这种地方,我才不要来第二次。」 「抱歉。」霍清珣把发脾气的小姑娘捞到自己腿上坐着,点点她的鼻间,低声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孩子往常见了我也就是瞪瞪眼睛,今天反应这么激烈……」 「莫名其妙。」夏朝颜嘟囔道,「自以为是!没礼貌!我最讨厌这样的人!」 知道她这么生气是因为少年刚才对他的恶语中伤,霍清珣嘆了口气,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不用为了我而生气,那种小孩子的话,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嗯。」被一个吻安抚,夏朝颜勾住他的脖子,小脸埋在他脖颈间,小声道,「他下次再这么说,我就揍他!」 「好。」霍老师低声笑着,回答她,「我会拦着冯婶,让你揍个痛快。」 「……」确定青年心情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夏朝颜重新展露笑颜,「霍老师,你真好。」 「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我在强调。」 「……笨蛋。」他抚着她的头髮,腾出一只手往杯子里到了一杯酒,问她,「以前喝过酒吗?」 「喝过。」夏朝颜道,「我酒量很好的!」 闻言,霍清珣把酒杯递到她唇边,道,「喝一点。」 「不喝。」对人印象不好,连带着对这酒也不喜欢,夏朝颜把脸撇到一边,噘着嘴道,「我不喜欢喝酒。」 「你在雪地里昏迷太久。」霍清珣耐心哄她,「有寒气侵入身体,淤积得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这酒温和,可以驱寒。」 「咦,霍老师,你带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嗯。回去的时候我去找冯婶买几坛带回去,你以后睡觉前喝一杯,养生。」 霍老师来这里是为了她……夏朝颜最后一点小脾气也没了。 她乖乖低下头抿了一口,嗯,是花香,也不呛。 女生放心的继续就着青年的手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霍清珣刚把空杯子放回桌上,冯婶领着少年再次回到屋子,推开门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冯婶先是一愣,下意识顿在门口。 他的身后,少年探头看了一眼,白皙的脸颊再次涨成红色。他用力扯了把母亲的手臂,大声道:「妈!你看他在公众场合做些什么?!你还让我跟他道歉?!我才不要跟这种人道歉!」 少年吼完,转身就跑。 冯婶急得一跺脚,尴尬地和霍清珣道了声「不好意思」,追着儿子离开了包间。 霍清珣:「……」 青年把少女抱起放到旁边的椅子上,起身道:「我去看看。」 单亲妈妈独自带着叛逆期的儿子,又要照顾儿子又要照顾生意,夏朝颜理解冯婶的难处,此刻也担心那臭小子惹出什么事,便点了点头。 「霍老师,逮着他一定要揍一顿!」 霍清珣追着冯婶到了二楼阳台,还没踏入,就听到拐角处传来少年的哭声和冯婶小声的安慰。 「我把他当做哥哥一样崇拜,我想成为和他一样厉害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他!」 「可是,他居然和自己的学生搞在一起!那个女生看起来年纪还那么小,他怎么能这样?这和新闻里的那些仗着身份地位侵犯学生的老师有什么区别?!」 「他就是个混蛋!他根本不配和爸爸做同事!我再也不要崇拜他了!」 在母亲细细的安慰声里,少年越哭越伤心。 霍清珣犹豫一瞬,转身下楼。 他一直以为那孩子不喜欢他,没想到……青年苦笑:现在这些小孩都这么极端的吗?他就是正常谈个恋爱而已,而且,他的女朋友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实际已经到了可以领证的年纪了好嘛! 回到包间,夏朝颜正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戳着手机,听到动静后懒懒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想起少年的话,霍老师有些无语,坐到自家小姑娘身边,盯着她认真地观察——这丫头长得很像未成年吗?明明五官偏清丽,看起来很高冷啊,哪里像未成年奶娃娃了? 「霍老师,你看他那么生气,你说会不会……」他不说话,被他盯着的小姑娘忽然开口,「他其实暗恋你?」 「暗恋我?」霍清珣收回视线,想给自己倒杯酒,随意接话,「我听冯婶说,小阳有喜欢的女生。」 「他肯定暗恋你。」夏朝颜无视他的话,钻到他怀里,仰头在他下巴上轻咬一口,「你总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太不乖了!」 「我没有。」这种关乎名节的事不能含煳,霍清珣为自己辩解,「除了你,我没有拈过任何花,更别说草。」 「你是个大骗子!」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夏朝颜舔了舔嘴巴,嚷嚷道,「霍清珣,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就是个专门诱拐像我这种没有感情经歷的女生的大骗子!」 霍清珣:「……」 霍老师拿起空荡荡的酒壶晃了晃,再低头看向怀里咬牙切齿的小女孩。 「朝颜,你是不是喝醉了?」
第110章 ,偷拍 朝颜,你是不是喝醉了? 她喝醉了吗?好像是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手上没什么力气,霍老师在她眼里晃悠悠的一分为二。 可是,自己知道自己醉了,那说明她还是清醒的不是吗? 夏朝颜含煳回答他:「我没有醉!都说了,我酒量好。」说着,伸手去捞桌子上的酒壶。 舌头都捋不直了,还没醉?梅花酿初尝时不浓,但是后劲很足,这丫头把一壶酒全部喝完,还是在空腹的情况下……霍清珣推开酒壶,顺势把她不安分的手带回来按在腿上,半是商量半是诱哄,「朝颜,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小姑娘生气地鼓起腮帮子,勾着他的脖子抱紧他,「我不想回家,我想和你一起。」 「好,和我一起。」霍清珣道,「我们现在回去?」 「嗯。」夏朝颜依然抱着他没松手,点点头道,「回去。」 听说他们要回去,冯婶还以为是刚才自家儿子闹脾气让两人不开心了,结果看到副驾座上醉醺醺的夏朝颜,不由失笑。 「忘记告诉她不能贪嘴了!」把两坛梅花酿放到后备箱里,冯婶笑道,「既然她喜欢,这两坛就送给她,作为见面礼。」 妇人按住霍清珣拿钱包的手,无奈道,「霍先生,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多亏了你我和小阳才能过上现在的生活……那孩子今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回头会好好教训他……」 「冯婶,小阳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候,今晚的事过去就过去吧,我没有生气,您也不要太苛责他。」知道冯婶地性子,霍清珣没有继续坚持,他收起钱包,微微笑道,「冯婶,朝颜和我同校,但不是我的学生,而且……」他看了夏朝颜一眼,嘆息,「这丫头也不像未成年吧。」 猜他听到了自家儿子嚎的那些话,冯婶诧异:霍清珣的性格她还算知道一点,居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和她这个外人解释……诧异过后,冯婶忍不住笑出声。 如此斤斤计较啊。 「没有。你们很般配。」原来再怎么厉害的男人,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会变得这么幼稚。 「……」妇人的反应已经能说明自己刚才的那些话有多可笑了。霍清珣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冯婶,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您看看这个。」翻出照片,把手机递给冯婶,「我看这好像是黎语?您知道写的什么吗?」 冯婶的丈夫是考古系的教授,对各民族的语言文化都有所了解,冯婶经常跟着他东奔西跑,耳濡目染,在这方面也算半个专家。 「这是黎语,不过……」冯婶看了一眼,疑惑地说道,「不过是古黎语。」 「古黎语?」 「嗯。」冯婶道,「现在的黎语融合了我们汉语的一些用词,比较好懂。你信上的内容,是没有经过任何演变,原原本本的黎疆语言……」 「现在黎疆那边也很少有人用这种语言了吧?」 「很少。」冯婶道,「不过也不是没有。一些地处偏僻的村子,不和外面交流,至今仍然保留着黎语最原始的语言。」 「黎疆……」十四年前,黎疆那边有人给朝颜的外婆寄了这封信。信笺被保存的很好,可见不是仇人。朝颜的外婆当年背弃婚约和闻家大少爷私奔,族中那些人只怕对她恨之入骨,谁会给她写这封信呢? 「这封信是谁写给你的吗?」冯婶问完又觉得不对,「这封信是写给一个叫万俟兰的女子,虽然我只能看懂个大概,不过可以肯定,这是封情信。」 「情信?」霍清珣右眼皮跳了跳,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如果真和他所想的一样,朝颜只怕会炸毛。 「这信上说,写信之人思念万俟兰多年,想找个见面的机会,还提到家里来了客人,不过,这后面写的我看得似懂非懂,好像是说什么祭祀之类的仪式……」 「祭祀?」朝颜的外婆不是已经和村子的人决裂了?是什么祭祀,还让这人专门写信通知她。 联想到闻家从黎疆回来途中出了事,霍清珣拧眉:或许,这件事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谢谢冯婶。」青年接过手机,礼貌地道谢。 他虽对黎疆的文化有所了解,但是对黎语只是略懂皮毛。今天接到夏朝颜的微信照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冯婶,这也是他带夏朝颜来这里地另一个原因。 可惜,本来的主角现在正瘫在车里醉得一塌煳涂,别说谘询,只怕连人话都快听不懂了。 和冯婶告别,霍清珣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车子离开。 拐角处,女生放下手机,翻看着拍到的照片,很是满意。 「悦娆,被男人抱上车的女生好像是你家大姐姐?」和夏悦娆一起的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小姐们,此刻全部好奇地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道,「那男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夏悦娆摇摇头,露出无奈又担忧的表情,犹豫地说道,「那男人我不认识,好像也不是我们圈子里的?大姐姐毕竟回来没多久,真担心被什么人骗了……」 少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悦娆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夏家这样的家世,想要攀亲的人家她们这里所有人的手指头加起来都数不过来。这里面,肯定会有那种心思不纯的人,为了夏家小姐的身份和地位,故意去引诱夏朝颜。 「应该不会吧。」夏悦娆看起来忧心忡忡,有人安慰她,「我看那人对你大姐姐挺好的,长得也挺好看,肯定不是那种心怀叵测的人,你别太担心啦。」 「大姐姐她……」夏悦娆欲语还休,「都是林祁哥的错,他要是……哎,只是苦了大姐姐,所以我才担心她被人骗……」 「嗯?」夏悦娆这似是而非的话让在场的少女们的八卦之心全都活跃起来。 林祁是夏悦溪的未婚夫,两人正是订婚就是在夏朝颜的生日宴会上。如今听夏悦娆话里的意思,夏朝颜也是喜欢林祁的? 不会吧…… 夏朝颜回到夏家时间不长,平日里多在学校,和圈子里这些小姐们接触次数不多,这里几人对她都不算了解,此刻听到和她有关的八卦,顿时齐齐留了心思。 「要不,你回去把这事告诉夏爷爷,夏爷爷肯定可以查到这男人的身份,这样就不用担心你大姐姐被坏人骗了。」有人给夏悦娆提议。 夏悦娆做出为难的神色,道:「这不太好吧?让爷爷去查她男朋友,大姐姐知道了肯定会生我的气。」 「不会的。」提议的那个女生笑道,「上次生日宴会我和你大姐姐说过话,我觉得她人挺好的,知书达理,也很伶俐,不会因为这种事误会你的啦,况且,你本就是为她好。」 女生说的顺口,夏悦娆的嘴脸的笑容却渐渐消失。 原来,大姐姐这么讨人喜欢,这洛家小姐才和她接触了那么一会儿,就对她赞不绝口了? 夏朝颜……夏悦娆手指搅着衣角,眼里的恨意越来越浓烈。 秋禾住进他们家,和夏云泽举止亲密,她本就烦躁。听到夏朝颜要回来地消息,她高兴了好久——她以为夏朝颜会和她一样,敌视秋禾。毕竟秋禾没出现之前,夏云泽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夏朝颜身上。 秋禾来了以后,夏云泽的注意力被分散,虽然对夏朝颜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但明显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关注着。 夏朝颜难道没有任何心理落差吗?怎么可能! 她在心里期盼着夏朝颜回家,这样她才能找到机会挑拨她和秋禾之间的关系。谁知,夏朝颜回来后,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兄长被一个陌生女人抢走,哪怕夏云泽偶尔会忽视她,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开心的和秋禾说笑。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秋禾和夏朝颜就是臭味相投,她一个都不喜欢! 没想到这次出来会有意外之喜,夏朝颜出门前说是约了同学,却被她碰到和一个男人一起离开,如果她今晚不回家,就证明这男的和她关系匪浅。 这男人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一身行头普普通通,肯定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夏朝颜和他谈恋爱,却瞒着家里人,估摸着也是觉得家里人不会同意。 这事儿若是爷爷知道了,爷爷会怎么做?夏朝颜又会有什么反应?光靠脑补都是一出大戏。 嘛,不管爷爷怎么做,也不管夏朝颜心里怎么想,她总能利用这事儿给这位大姐姐添点不痛快。 她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 医院病房,女人正尖叫着把给她打点滴的护士赶出房间。 「你滚,你就是想害我!你想杀我!我知道!你别过来,你滚!滚出去!」 女人披散着头髮,挥舞着手里的枕头,状若疯狂,吓得护士小姐连忙退出去关上门。 病房里女人还在骂骂咧咧,声音辩不出是哭是笑,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护士小姐回身看向等在外面的主治医生和病人家属,尴尬地说道:「金医生,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您可看到了,陶小姐她……」 「我知道,麻烦你了小张,你去忙你的事吧。」金医生让护士小姐先离开,转而对门口的两位家长道,「陶先生,陶小姐现在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尽力,你看,我们根本连接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金医生,真是抱歉,我,我进去劝劝婉婉。」陶母擦干眼泪,一是为丈夫和医生留下了交谈空间,也是为了避开这次谈话——她不想听到医生后面的任何一句话,她知道他要说什么,说她女儿精神失常,比起医院更应该到精神病院……她都能猜到。她现在就像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来躲避现实的残酷。 走廊里,金医生道:「陶先生,那位吓到陶小姐的兇手还没抓到吗?」 「没有。」陶父摇头嘆气,「警察在离小区不远的垃圾箱找到嫌犯作案工具和衣服,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上面没有指纹头髮什么的?」 「没有。」 「监控也没有拍到嫌犯?」 「哎……」 「这……」毕竟旁观者清,金医生道,「恕我直言,陶先生,令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人?」陶父一愣,下意识脱口否认,「婉婉脾气好,对人诚心,在学校很受大家喜欢的。」 「可是,这次的事怎么看那人都是故意冲着陶小姐而来。那人能避开所有的监控,可见手上有你们小区和周边的监控分布图,还要清楚那些地方人少容易躲避,要弄清楚这些,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吧?」 「这……」 「而且,现场没有血迹,还能把衣服面具这些作案工具处理好,说明她从二楼跃下毫髮无伤,这本身已经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事。」 「……」 「依我看,陶小姐只怕是得罪了什么不好惹的大人物,被人整了。」 金医生说完,陶父彻底陷入沉思。 婉婉得罪了什么人?那人身手好,敢杀人,还能轻易拿到小区的监控分布…… 越想越恐惧,陶父抖了抖,只能寄希望于警察,盼望警察能早日抓到那个躲在暗处的魔鬼。 …… 高中是学业最为繁忙的时候,寒假时间本就不长,学校偏偏推后了放假时间,好不容易等到假期,夏悦溪下午放学后直接约了林祁逛街。 上次那件事发生以后,她本来想冷落林祁一阵子,也让自己冷静一下。然而林祁当天晚上费了不少心思终于在酒店找到她,他很生气,气她不接他电话,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那个女人是他大学同学,有才华有理想,他很欣赏她。两人关系不错,他一直把她当好朋友,直到今天被她亲了才知道她对他有不一样的心思。 他抱着她安慰,还跟她发誓,以后绝不会在和那女人见面。 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她选择了相信。 可能觉得对她心怀愧疚,也可能是为了安抚她,这段时间林祁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 女生紧抿着嘴唇,良久后嘆了口气。她想起夏朝颜的话,她终究和大姐姐是不一样的,她做不到那么决绝,也做不到那么狠心。 夏朝颜说的对,她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胆小,没主见,纸老虎一个…… 想的出神,没注意到前面有人靠近,被迎面路过的青年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那人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青年似是赶时间,走得极快,一不小心撞上发呆的小女孩,眼看着把她抱着的书撞散了一地,忙蹲下身帮她捡。 「抱歉抱歉,走太急没看到,你没事吧?」青年把书递还给她,歉意地道,「看看有没有坏的,我赔给你。」 青年态度客气,夏悦溪忙摇头:「没事,不是什么贵重的东……哎?」女生惊讶的睁大眼睛,喃喃道,「你……林祁哥哥?」这个青年是谁?和林祁哥哥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事就好。」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青年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再见。」 「……再见……」夏悦溪呆呆地挥挥手。 直到林祁把车听到她面前,女生才回过神。 「林祁哥哥,我跟你说!」坐上车,夏悦溪迫不及待地把刚才的事讲给林祁听,「我刚刚遇到一个男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听声音,我还以为是你呢!」 女生兴奋地说着自己的奇遇,完全没注意到林祁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收紧,脸上温柔可亲的笑容也在瞬间僵硬。
第111章 ,打赌 夏悦溪没注意到林祁的不自在,仍然兴奋地说着那个男生的长相有多么让她惊讶。 絮絮叨叨完了以后,女生补充一句:「林祁哥哥,你们两个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一定会觉得你们是双胞胎!」 双胞胎三个字成功戳中林祁的痛脚,青年一脚踩下剎车,把车靠边停下,冷着脸没说话。 夏悦溪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下意识收敛了笑意,小声提醒道:「林祁哥哥,这里不许停车。」 「下车。」冷冷地两个字。 「哎?」女生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让你下车!」林祁不看女生,低吼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林祁哥哥,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他不高兴,夏悦溪委屈地解释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下车!」青年彻底冷了脸,伸手推了她一把,厉声道,「下去!滚!」 他突然动手,毫无防备的夏悦溪一头磕到车壁上。从没见过林祁这个样子,女孩捂着头,战战兢兢地拉开车门逃下车。 她脚刚落地,车门在她身后砰一声关上,扬长而去。 女生怔怔看着转过街角没了踪影的跑车,良久未动。 林祁哥哥在生气什么?因为他提到了有人和他长得很像?女生不解: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世界上十几亿人口,总会有长得相像的人啊……就算他不喜欢有人和他长得一样,可是,为什么要把脾气发在她身上呢? 她的手机钱包都在林祁车上,现在所处的这地方离学校和桃源居都有点距离,林祁哥哥生完气,会回来接她的吧?女生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不能瞎跑,等他回来找不到她肯定又要生气。 林祁一路驾车飞驰,脑子里都是夏悦溪的话。 「和你长得像……」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像的人……」 「会以为你们是双胞胎……」 什么双胞胎!什么长得像!这个世界上和他长得像的人,死了都快二十年了! 夏悦溪难道看不出他不想听她说这么多吗?她什么时候才能懂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永远跟个小孩子一样,她倒是开心了,他觉得很累!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躲着,不想听夏悦溪说话,更不想听到任何和那个人有关的消息。 漫无目的地开了很久,等车子停下来时,看到周围的环境,他自己都是一愣。 迟静怡的小区……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来都来了,要下去找她吗?男人烦躁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狠狠抽了一口。 还是算了,说好了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见面的。自己过来没有告诉她,她在不在家都不一定呢。 红鸢刚和蔚蓝确定完最近的计划,听到门铃声,她挂断视频,从房间出来,心下疑惑:她在槿城没什么熟悉的人,这个时间点,会是谁呢? 打开门,还没看清客人是谁,便被人一把拥入怀中。 闻到熟悉的古龙水香味,红鸢诧异:「林祁?你怎么……」 女人话音未落,青年低头吻住她。和以往柔情蜜意的缠绵不一样,这次他吻得很兇,亲吻的同时直接撕开女人的睡衣,把她按在墙上,分开双腿託了起来。 猎物自己送上门,正合她的心意。红鸢双腿勾住他的腰,勾着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吻他。 两人一路纠缠,从客厅到房间,肉体撞击的靡靡水声混合着喷薄而出的快意,彻底把男人从刚才的烦恼中解救出来。 …… 回到皇城一号,霍清珣把副驾座上睡得流口水的小姑娘抱回房间轻轻放到床上。用湿毛巾帮她把脸上擦干净,扒了衣服扔到一边,顺手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安排好小女孩,他起身出了房间,到走廊里给霍司珩打电话。 「大哥?」 「阿珩,帮我查一下裴琸最近几日的行踪。」 「裴琸?」霍司珩惊讶道,「裴琸去了黎疆……大哥你要知道他的行踪做什么?」 「年后我可能要抽空去一趟黎疆,调查一些事情。」 「大哥你要去黎疆?」霍司珩更惊讶了,「你一个人?还是……和夏朝颜一起?」 自从自家大哥和夏家大小姐在一起以后,霍司珩便命人详细地调查了夏朝颜的资料,包括当年闻家发生的事。 此刻听大哥说要去黎疆,他立刻联想到闻家那场飞机事故。 「如果可以,我会一个人过去。」联繫那封寄给朝颜外婆的信,那场事故十有八九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算计。朝颜如果知道,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往下调查。 可是,从信的内容来看,写信那人和朝颜外婆关系匪浅,甚至……很可能是那个被朝颜外婆悔婚抛弃的未婚夫。如果真是这样,这中间会牵扯出什么,他不能肯定。 长辈已经去世,他不希望朝颜被搅到上一辈的恩怨里去。 「大哥,夏小姐不是小孩子。」明白兄长的意思,霍司珩无奈道,「很多事情,你没必要瞒着她。」 「……」是的,朝颜不是小孩,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和她的长辈有关,他应该告诉她真相。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会想要多护着她一些,让她可以无忧无虑,不见风雨。 「大哥,你想把玫瑰放在玻璃罩子里养一辈子吗?」挂断电话前,霍司珩最后问了兄长一个问题。 霍清珣回到房间。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安安静静,连睡姿都是十分乖巧的样子。 他忽然发现,只有他在的时候,她才会像只八爪章鱼一样,恨不得缠到他身上……只有在他身边,朝颜才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旦离开了他,她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坚强。 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婆娑着少女柔软的脸颊,青年柔声呢喃道:「朝颜,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回清陵……」 我带你回清陵——我没有骗你,清陵那个城市适合养老,我们可以在那里临湖的小宅子,种上你喜欢的花……一起待到地老天荒。 …… 夏朝颜睡得迷迷煳煳中想翻身,没翻动——腰上很重,腿上也很重……少女艰难的睁开眼睛,就见青年趴在床上,隔着被子抱着她,睡得正熟。 「霍清珣……」女生无声地呢喃他的名字,忍不住伸手隔着几分距离,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他真好看,熟睡的时候卸了满身的疏离和冷漠,露出内里柔软的核,让她想护在手心,给他所有的温柔和眷念。 她想起苏尧的话,每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不管怎么兜兜转转都会和他走到一起,成为他最爱的人……上苍果然还是眷顾她的,给了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醒了。」抓住她的手指,霍清珣没有睁开眼睛,只把她抱紧了些,含煳不清地说道,「时间还早,再睡会儿。」 「好。」被他抱着,女生心满意足地重新闭上眼睛。 不过静谧的早晨很快被手机铃声打乱。 霍清珣闭着眼睛摸索到手机递给夏朝颜,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难道是什么骚扰电话? 夏朝颜接起电话。 「大姐姐……」小女神的声音微微哆嗦着,小声道,「我现在在当归路的肯德基门口,你能来接一下我吗?」 「悦溪?」夏朝颜拧眉,没有多问,「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清晨四点多钟,夏悦溪一个人在当归路,绝对又是和林祁吵架了。 女生挂了电话,霍清珣道:「你妹妹?」 「嗯。」夏朝颜火速爬起身收拾,「霍老师,借你的车我用一下,这个点计程车估计不好叫。」 「你有驾照?」 「我刚成年就拿了驾照。」夏朝颜道,「寒暑假和姐姐在国外,都是我开的车。」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林祁那傢伙几次三番惹他们夏家的小女孩,还真当夏家人都是吃素的吗?她今天去了,就是要让林祁知道,什么样的人是不能惹的! 不过如此破坏形象的暴力行为,还是不要被霍老师看到吧。 女生洗漱完,草草画了个淡妆,到衣帽间钥匙柜里翻找钥匙。 「霍老师,如果我不小心把车撞坏了,你会生气吗?」 「不会。」霍清珣慵懒地回答她,「只要人别受伤就好。」 「对了,霍老师,上回我让你帮忙查的那个人,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霍清珣道,「资料在那边第二个抽屉里。」 女生翻出资料简单地扫了一眼,重新塞回去。 「昂,我先出门啦,霍老师,你继续睡。」 …… 当归路路边,夏悦溪抱着手臂来回踱着步子。 她在这里等了林祁一夜,又冷又饿,终于熬不住了才找肯德基里的营业员小姐姐接了手机。 可是手机到手上,她又不知道改打给谁。 二哥前段时间出国学习,还没有回来。她和大哥不算特别亲近,不敢拿这事儿去烦他。二姐毕竟是林祁的表妹……想来想去,只能打给大姐。 上次的事也是大姐帮忙处理的,这次……她咬紧嘴唇,暗恨自己的软弱。 清晨四点多钟,天幕上还挂着几颗星子,橘黄色的弯月悬在西天,萧瑟的寒风阵阵,卷过街道。 冷风吹过脖子,夏悦溪再次哆嗦了一下。 银白色的兰博基尼嗤一声停在她面前,车窗放下,露出熟悉的脸。 夏朝颜道:「上车吧。」 等夏悦溪上了车,夏朝颜打量着夏悦溪,只见小女生嘴唇微微发白,身体轻轻颤抖着,眼睛又红又肿。 她做出最坏的猜想。 「你别跟我说,你在这里站了一晚上?」夏朝颜声音和此刻的夜一样,又冰又冷,似乎还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夏悦溪沉默着,点点头。 夏朝颜笑了声:「夏悦溪,你是脑子有坑吗?你在这里站一晚上干什么?演苦情戏?」 「我也不想!」姐姐非但不安慰自己,反而在她伤口上撒盐,「我的手机和钱包都在林祁哥哥的车上,我……」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林祁哥哥会回来找我的,谁知道……」 「就算你等他也可以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你后面就是肯德基,你不进去反而站在门口等一晚,我要是里面的工作人员,我都要笑死了!」 「我进去了林祁哥哥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小姑娘梗着脖子大声反驳道。 「他回来了吗?」夏朝颜冷笑,「男人绝情起来可比女人狠多了。」 「我下回不会这样了。」夏悦溪小声道——她本不笨,被夏朝颜提醒了两句,顿时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 「说吧,你和林祁怎么回事?」虽然自己这妹妹傻的可爱,但是林祁带走了她的包和手机,把她扔在大马路边上不闻不问……夏朝颜敲着方向盘,考虑是打断他的左腿还是右腿。 「我不知道。」说起这个,夏悦溪更觉得委屈,「我就讲了一下我等他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发火,把我赶下车……」 「和林祁很像的人?」夏悦溪不知道原因,夏朝颜却是清楚的——从仅有的一次谈话中,她发现林祁对自己那个「死去」的双生哥哥林淮抱着很大的敌意。只怕是夏悦溪的话勾起了他关于林淮的回忆,所以才引得他突然发怒。 这男人也真是有趣,自己家里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居然还好意思把火发在毫不知情的未婚妻身上? 谁给他的胆子,这么糟蹋夏家的姑娘?还真以为除了他,夏家的女儿没人要了? 对自家妹妹的幼稚行为感到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又在外面冻了一夜,夏朝颜嘴上骂了她两句,还是找了个早餐店带她下去吃早饭。 「姐,今天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爷爷?」 夏悦溪话没说完,对面夏朝颜整张脸沉了下来,吓得她立刻闭嘴。 「夏悦溪。」夏朝颜静静看着她,冷冷道,「能不能有点骨气?我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我……」女孩搅着手指,垂着头不敢吭声。 「冻了一夜还没有让你清醒对吗?」夏朝颜道,「非要林祁亲口告诉你,他根本不爱你,不在乎你,你才肯甘心?」 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夏悦溪陡然睁大眼睛:「林祁哥哥他不会的,他……」 「他不会?」夏朝颜真想撬开妹妹的脑壳看看她脑袋里是不是浆煳,「他不会什么?不会和别的女人上床?不会无缘无故对你发火?还是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路边不闻不问?」 「他……」 「他就是不在乎你!」夏朝颜言辞锋利,戳破妹妹的幻想,「哪怕他有一点在乎你,他也不会捨得让你一个女生孤零零地在风里冻一整晚,他甚至没有回头来看你一眼。你还在期待着什么,夏悦溪?」 「……」昨晚的事现在提及就是最好的证据,面对姐姐的怒火,女生不敢吭声。 老闆送上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 「算了算了。」夏悦溪这模样实在可怜,夏朝颜暂时放过她,「先吃东西,什么事吃完早饭再说。」 夏悦溪木木地拿起勺子喝粥。 很快吃完早饭,夏朝颜付好钱,两人重新回到车上。 「夏悦溪,你相信林祁,那……我们现在打个赌。」夏朝颜发动车子,说道,「我们一起去林家,你不许说话,我来问林祁,如果他乖乖道歉,这事儿我们翻篇,如何?」 「打赌?」 「对。」夏朝颜道,「如果他死不悔改,推卸责任,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并且,我要你主动取消和林祁的婚约。」 「夏悦溪,你敢赌吗?」
第112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取消……婚约?」听了夏朝颜的话,夏悦溪惨白着小脸,沉默。 她从记事起就和林祁认识,那个骄傲的男孩一直是她追逐的目标。 他帅气,自信,待人温和有礼……满足了她对于未来伴侣的所有幻想。 他对她也非常照顾,和对待别的女人不同,他对她更耐心,也更温柔,引诱她一点点沉沦。 他参与了她生命全部的时光,岂是说割捨就能割捨的? 可是,自从上次爷爷宣布婚事以后,林祁哥哥的态度突然变了,会不会,其实林祁哥哥只把她当做妹妹?他对她的照顾,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而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敢赌吗?」夏悦溪沉默,夏朝颜淡淡地追问道,「还是说,你根本没有信心,所以不敢和我赌?」 「我不和你赌。」夏悦溪下定决心,「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我会主动和林祁哥哥取消婚约。」 如果她的想法是对的,那她不能再拖累林祁哥哥。他给了她那么多照顾,自己总要回报他一点。 得到想要的回答,夏朝颜满意地打开导航去林家。 如果知道自己这位天真的妹妹是怀着报恩的想法,她只怕会气到吐血。 夏朝颜到达林家之时,佣人们刚刚起床打扫院子,夏悦溪也算是林家的熟客,靠刷脸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客厅。 「悦溪小姐,早上好。」老管家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客气地和夏悦溪问好,随即看向夏朝颜,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我家大姐姐。」 「哦,原来是朝颜小姐。」老管家和夏朝颜问完好,转而对夏悦溪道,「您是来找林祁少爷的吗?」 夏悦溪来这里十次有九次来找林祁,老管家见怪不怪。 夏悦溪点点头。 「少爷昨晚没有回来,应该是工作加班。」老管家道,「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起吃早饭?」 「不用了。」夏朝颜拦住老管家,笑道,「不知道林叔叔在家吗?」 「林先生在家的。」老管家道,「我这就去告诉他两位小姐来了。」 「麻烦您嘞。」 老管家离开后,夏悦溪扯扯夏朝颜的袖子,道:「大姐,许叔说了林祁哥哥在加班,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直接去他公司找他吧。」 「不用。」这个傻妹妹,管家说他在加班,你就真的信了?那傢伙没回家,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我有些话要和林叔叔说。」 夏悦溪一心想着林祁,没有继续追问大姐要和林叔叔说什么。 林望很快下楼。 林家这位大老爷到底比管家想得多:夏家这两姐妹这个时候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找林祁吃早饭那么简单,只怕是林祁那小子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人家上门告状来了。 「朝颜,悦溪,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林望到底是老狐狸。两人不开口,他也装作没发现问题,招唿两人坐下,「许叔已经让厨房准备早饭,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林叔叔。」对待长辈,夏朝颜态度温顺,礼貌地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和林叔叔商量。」 「什么事?」果然有事才会这个时间点登门拜访。 「林叔叔,我建议,林祁和悦溪的婚约,还是取消吧。」 夏悦溪愕然睁大眼睛:现在还没见到林祁哥哥,大姐姐怎么能擅自做主取消婚约呢?! 「你,你说什么?」想到她可能会告状,谁知她一开口居然是取消婚约。林望只当她在胡闹,他先是一愣,很快又笑了,「朝颜,你说要取消婚约?」 「对,取消婚约。」夏朝颜同样微微笑着,眼神毫不避让直视林望,「希望林叔叔能同意。」 「这……」 「夏朝颜!」楼梯口的苏娴听到这话,整个人瞬间炸毛。她几步冲下台阶,冲到夏朝颜面前,大声道,「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个女人自己不肯嫁进林家,现在又不许她妹妹嫁进林家?她以为林家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小家族,能任她夏家千金挑来挑去的吗?! 「阿娴!」自己这个妻子是个单纯的,林望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坐下。」 对丈夫怀着几分敬畏,苏娴不情不愿地到沙发上坐下。 「你今天来林家,你爷爷和父亲知道吗?」林望看向夏朝颜,淡淡问道。 「不知道。」夏朝颜依然微笑着,温声道,「不过,如果他们知道,肯定也会同意的。」 「朝颜。」林望好奇道,「能跟我说说,林祁昨天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一大早跑来和我说取消婚约?」 「昨天吗?也不是什么大事。」夏朝颜道,「不过是小情侣吵了一架,林少爷一气之下把悦溪赶下车,带着她的包和手机扬长而去,让悦溪在路边冻了一整晚而已。」 「吵架?」林望拧眉,「为什么吵架?」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悦溪,你来说。」 大姐明明知道林祁为什么发火,干嘛要说不知道?夏悦溪心里疑惑,开口道,「没有吵架,是林祁哥哥突然很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祁突然生气?也就是说不是争吵而是林祁单方面发火,还是在女方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林望终于意识到,夏朝颜所说的取消婚约不是闹着玩,这中间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阿祁性子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发火?」苏娴冷笑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 林望:「阿娴!」 夏朝颜:「林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夏朝颜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苏娴指着夏朝颜,骂道,「没教养的丫头!」 苏娴怎么和一个小辈结怨了?说话这么难听。林望正想呵斥她,就听到一直以来说话软绵绵的夏悦溪大声道:「我没有!」 自家大姐姐来替她讨公道,怎么也不能让她被误会。夏悦溪红着眼眶,大声道:「我只不过说我遇到了一个和林祁哥哥长得很像的男生,林祁哥哥就突然发火,把我赶下了车!」 和林祁很像的男生?苏娴一愣,随即瞪着夏悦娆厉声道:「你不知道林祁有个双胞胎哥哥在二十年前遇到意外去世了吗?你还在他面前说这些,不是故意惹他难过?!你……」 夏悦溪呆住:林祁哥哥有过双胞胎哥哥?自己居然毫不知情!那她在他面前说那些话,他想起自己的哥哥,一定很伤心吧?难怪他会发那么大的火…… 自认有愧,夏悦溪气势顿时去了一大半。小女生搅着衣角,怯怯说道:「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哈哈,没事儿。」眼见是个误会,林望笑眯眯道,「不知者无罪嘛,这事儿过去多年,我们也没有提起过,你不知道也正常。」 「夏朝颜,这就是你要解除婚约的原因?」夏悦溪认错态度良好,苏娴决定暂时放过她。她的视线回到夏朝颜身上,嘲讽道,「夏大小姐可真是任性呢,为了这么一点小小的误会,就要解除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 「小小的?误会?」自家这个妹妹还真是没用,被人三两句就忽悠了。夏朝颜深感无奈,只能把泪眼汪汪的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她挡在夏悦溪面前,冷眼看着苏娴,笑道,「林夫人怎么知道,林少爷是因为难过才发火的?难道不能因为害怕?恼羞成怒?或者逃避自己犯下的什么错,因而把火气撒在我无辜的妹妹身上?」 「就算是因为难过,林叔叔也说了,不知者无罪——悦溪对林淮的事毫不知情,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林祁就能狠下心把她扔在马路上冻一夜,不闻不问……这样的男人,我可不认为值得一个女人託付终生。」 「你!」 「这事儿的确是林祁过分了。」欣赏夏朝颜的镇定,林望笑道,「我会好好教训他。」 「林叔叔是该好好教训他。」夏朝颜顺着他的话接道,「毕竟,不是哪家的姑娘都和我们家悦溪一样,能忍受这样自私又不可靠的男人。」 这话过分了。林望拧眉:到底是外面养大的女儿,说话实在没什么分寸。 「你还有完没完?」自己优秀的儿子被这么诋毁,苏娴恨不得冲上去和夏朝颜打一架。 「没完。」夏朝颜道,「难道林夫人不好奇,林少爷丢下我妹妹,去了哪里吗?」 「阿祁在加班!」苏娴道,「你以为他和你们一样闲?!」 「加班?」夏朝颜呵呵笑道,「只怕不是在公司,而是在哪个女人家里加班吧?」 「你胡说什么!」 「大姐姐!」 和跳起来的苏娴同时出声的,还有躲在她身后的夏悦溪。 女生抓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大姐姐,别说了,求求你。」 「你觉得我诬陷了他?」夏朝颜回身看向夏悦溪,「好,我带你去看看!」 女生突然不再纠结解除婚约的事,她扯过夏悦溪,拉着出门去了。 女生离开得突然,一腔怒火梗在喉咙里的苏娴气的直跺脚。 「哎哟,没教养的臭丫头,气死我了!解除婚约!夏家的臭丫头,我林家还看不上呢!」 到底比她冷静,觉得事情不对劲,林望招唿许管家:「许叔,你安排人跟上去看看。」 …… 缠绵一夜,精疲力尽睡去的林祁没有醒,红鸢拿开他搂在她腰上的胳膊,起身去浴室梳洗。 林祁昨天情绪不对,看来主人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她的目的就是离间林祁和夏悦溪,让林祁失去夏家的这个盟友。如今看来,事情比她预估得还要简单。 裹着浴巾出来,正好听到门口有人按门铃。 「谁呀?」女人擦着头髮,出去开门。 「小区物业,你房间漏水了!」一个粗哑的女声回答道。 「漏水?」红鸢没有多想,打开门。 门口不是什么物业,而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并且两个人她都认识。 夏朝颜和夏悦溪。 红鸢条件反射要关门。 比她更快,女生一脚卡在门口,重重把门推开。 「我们来做客,迟小姐不欢迎吗?」夏朝颜拨开红鸢,快步走进屋子,似笑非笑地说道,「还是说,迟小姐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夏朝颜,你给我出去!」红鸢拦住女生的步伐,指着门口厉声道,「我家不欢迎你!」 「迟小姐知道我的名字?」夏朝颜诧异道,「我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 红鸢噎住:糟糕,刚刚一时情急,说漏嘴了! 「咦,这一地的衣服,看来昨晚你和林祁做得挺激烈啊?」夏朝颜抬脚踢开房间门口的男士西裤,顺手抄起电视机下面的长柄雨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直到房间里传出男人的惨叫声,呆立在门口的夏悦溪才回过神。 眼泪毫无预兆地漫出眼眶,夏悦溪狼狈地抬手擦着眼泪——林祁哥哥,把她一个人丢在马路上,跑到这个女人家里,和她做爱…… 从玄关开始,领带,衬衣,睡衣,西裤,内裤扔了一路,可见两人见面的时候有多忘情。 他这么喜欢这个女人,上次被她看到,为什么要说两人没关系?明明那个时候挑明了说,他们就可以解除婚约了不是吗? 林祁哥哥,她的未婚夫——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盼他回头的时候,他温香软玉在怀,一夜无梦到天明。 「昨晚很激烈啊?林大少爷!看你这一副纵慾过度的怂样,没用的男人!还想娶我们夏家的好姑娘?我呸!」雨伞狠狠抽在男人身上,夏朝颜骂道,「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今天不打废你!」 林祁在睡梦中被抽醒,来不及穿衣服,光着身子在房间里闪躲。 「夏朝颜!住手!」男人狼狈地伸手挡着雨伞,东躲西藏,「你疯了吗?谁给你的胆子!」 「打你还需要找别人借胆子?」夏朝颜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姑娘打就打了,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听着里面雨伞抽在身上的啪啪声和男人的痛唿,原本还想进去劝两句的红鸢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她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进去了,夏朝颜绝对会连她一起打。 只是个任务而已,没必要为了个男人挨打不是吗? 不过她对林祁没什么感情,不心疼。门口这姑娘是林祁的未婚妻,感情深厚,怎么也不见她进去劝两句? 房间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电梯叮一声开了,年轻的男人带着几个保镖走了出来。 「大……大哥?」见到来人,夏悦溪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唤道。 夏云泽拍拍她的肩膀,对保镖道:「去把大小姐带出来。」 保镖领命进去,很快,夏朝颜被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抬了出来。 「林祁!你有本事噼腿,你有本事出来我们单挑!」女生骂完,正好路过红鸢,她顺手把雨伞砸到红鸢脸上,「还有你,林祁那种怂货都下得去口,没见识的蠢女人!」
第113章 ,放手 没想到夏朝颜会来这么一下,猝不及防被雨伞砸在脸上,红鸢涨红了脸,咬紧后槽牙。 夏朝颜,等我任务结束,一定打折你的那只手! 扔完雨伞,夏朝颜总算安静下来。两个保镖把她放到门外,夏云泽没有理会她。青年走进客厅,四下看了看,到沙发边坐下,这才对门口的两姐妹道:「傻站着干嘛?进来。」 两姐妹乖乖进到屋里站好。 「林少爷。」看着满屋子的衣服,夏云泽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嫌弃,冷声道,「穿好衣服就出来吧。有些事,该谈谈了。」 红鸢这才装模作样地收拾好地上的衣服进屋去了。 刚才夏朝颜进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落下把柄,现在她的脑子已经彻底转过弯来。 主人的目的就是分化林家和夏家的姻亲关系,如今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红鸢正在暗暗高兴,无意中撞到夏朝颜的视线——女生站在兄长身后,漆黑的眸子眨巴着,静静看着她。撞上她的目光,她没有闪躲,反而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女生似嘲非嘲的神情,让她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被看穿了所有的心思。 红鸢几乎是逃似的进到房间,顺手关上房门,隔绝了夏朝颜的目光。 客厅里,几个保镖守在门口,夏云泽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娱乐杂志翻看起来,没有说话。 夏悦溪躲在夏朝颜身后,因为兄长的沉默,她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紧紧拽着长姐的衣袖。 「大哥,你说,林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到?」出了这样的事,林家的两位家长总不至于坐视不理。 她今天先去林家,就是为了引起林家两位家长的注意力。 「许叔跟在你们后面。」夏云泽翻了一页杂志,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不见踪影,我想,林叔叔很快就会收到消息赶来的。」 话音未落,电梯门再次开了,林望带着苏娴快步走出。 看到门口的保镖,确定了许叔的消息没错,苏娴一把推开保镖冲进客厅。怕妻子惹出什么事,林望紧随其后。 「好啊,你们夏家这是联合起来欺负人了?没教养的丫头,还敢动手打人!」许叔在电话里大致讲了一下夏朝颜打林祁的事,苏娴只恨不得扑上来掐死夏朝颜。 他们这个圈子里,哪个男人不在外面偷点腥,不就是找了个小情人嘛,就算是她家林祁不对,好好说不行?夏朝颜这个没教养的居然敢直接动手! 只要阿祁少一根头髮,她,她就把夏朝颜……女人咬牙切齿地想着,落在夏朝颜身上的目光兇残无比。 不过女人最终没敢动手,因为夏云泽忽然站起身,挡在了夏朝颜前面。而夏朝颜很配合地顺势躲到自家兄长身后,避开她眼里射过来的刀子。 要她用这样的眼神瞪夏云泽……苏娴不得不承认,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青年无视她的狠话,嘴角带着笑,淡声提醒道:「林夫人,有时间在这里发火,不如去房间看看您儿子和未来的儿媳?」 「什么未来的儿媳?」一听到这词,苏娴像只炸毛狮子,「夏云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陪睡的女人,也想进他们林家的门?夏云泽这是在侮辱林祁,侮辱整个林家! 「阿娴。」看这情形,大致猜到自家儿子做了什么好事,林望额角青筋跳了跳,制止苏娴继续无理取闹,沉声道,「你进去看看林祁。」 想到自己儿子被夏朝颜揍了,苏娴也顾不上教训夏朝颜,火急火燎地进屋去了。 「林叔叔,请坐。」林望为人正派,夏云泽对他颇为尊敬。苏娴离开,他说话顿时客气了很多。 「哎……」林望嘆了口气,在夏云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夏朝颜十分积极地给他倒了杯水,「林叔叔,喝水。」 同样是在别人家里,林望却生出自己是客人,这两兄妹是主人的错觉。 「云泽,阿祁他……」 「林叔叔。」夏云泽打断林望的话,道,「今天这事儿您也看到了——既然林祁不喜欢悦溪,不如,我们两家的婚约,取消吧。」 夏云泽说这话时内心没什么波澜——因为苏娴和苏玫是亲姐妹,就算同在一个圈子里,他和林祁接触也不多,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其实有苏玫在,夏家无论是夏朝颜还是夏悦溪,他不希望这两姐妹中的任何一个嫁进林家。只不过当时爷爷看好林望,也看重林祁,林祁对悦溪还算上心,他便没有多加反对。 今天接到夏朝颜的电话后,过来的路上他就在盘算着要怎么在不伤害两家情谊的情况下,和平解除两家的婚约。 林望是个明白人,这事闹开两家脸上都不好看,当然,更丢人的是林家,所以要林望松口还是很简单的。 只不过林家还有个脑子一根筋,却偏偏无条件护短的苏娴……更别提,苏玫知道这事后,不知道会在背后教唆些什么。 夏云泽的态度很坚决,林望看向缩在后面的夏悦溪,对着她招招手,和蔼地笑道:「悦溪,你过来叔叔身边。」 长辈招唿不好推辞,夏悦溪垂着头走到林望身边。 林望看着她,眼见小女孩眼睛红扑扑的,显然刚哭过。他重重嘆了口气,低声问道:「悦溪,你……也想解除和林祁的婚约吗?」 夏家家世在那里,夏悦溪又是他看着长大,知根知底。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不想失去夏家的联姻。 夏悦溪对林祁的感情他们看在眼里,此刻夏云泽和夏朝颜肯定不会向着林祁,他只能从夏悦溪入手。 如果夏悦溪自己不愿意解除婚约,就算是兄长,也没理由逼迫她吧? 「我……」此刻她的脑子还是懵的,从那个女人出来打开大门开始,她整个人都像身在泥泞沼泽,在黑暗里越陷越深,找不到出口。 现在问她想如何,她想如何?她能如何? 「悦溪,我知道这次是林祁不对,可是林祁为人你应该清楚,他……」林望还在语重心长地说着,夏朝颜在一边小声嘟囔道,「林祁为人我们清楚,只怕不清楚的是林叔叔你吧。」 从上次通电话,到这次林祁对夏悦溪发火,夏朝颜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年林家出事,林淮「意外死亡」,一定和林祁脱不了干系。 就算林祁不是兇手,那他也是帮凶。 对自己的哥哥都能如此无情,还指望他把夏悦溪看得有多重要? 听到夏朝颜的嘟囔,林望不怒反笑:「我知道,今天出了这事儿,你们都在质疑林祁。但是我可以保证,林祁是我儿子,跟在我身边长大,那孩子或许骄傲了点,却绝不是什么朝三暮四之人……」 「林叔叔,现在这个情况,您的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夏云泽这话说得直接,林望不禁噎了一下。 「悦溪。」夏云泽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他看向一脸茫然的小妹妹,道,「虽说我是你的兄长,不过婚姻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法替你做决定。」 这话意思很明显,如果她选择解除婚约,他这个大哥会回去和长辈商量这事儿。如果她选择原谅林祁,今天发生的事他们不会再插手。 「我……」夏悦溪看看林望,又看看夏云泽,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她解除婚约,她说不出口。可是让她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和林祁恩恩爱爱……她也做不到。 「我……」 「悦溪!」房门打开,衣着工整的林祁疾步走到夏悦溪面前。他无视了其他人,用力抓住夏悦溪的手,直直看着她,「悦溪,你听我说,今天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不要解除婚约好不好?」 他昨天被夏悦溪的话刺激得失了分寸,没想到今早被抓个正着。现在不能狡辩,先稳住夏悦溪,只要她不同意解除婚约,之后他总有千万种方法让她原谅他。 ——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前,他不想失去夏悦溪和夏悦溪背后的夏家。更何况,他对夏悦溪,也不是毫无感情。 「林祁哥哥,你……有没有爱过我?」当事人出来了,这个问题从昨晚开始困扰着她,直到现在终于有了问出口的机会——她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有什么意义,可是她就是执着这个问题。 仿佛得到答案的同时,就能得到解脱。 「我当然爱你!」林祁单手覆在她发顶,柔声道,「不是爱过,我一直爱着你。悦溪,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果然,傻姑娘都会纠结这个问题。只要她还在意这个问题,就说明她还在乎着他。林祁心下松了口气,笑得更加温柔了几分。 「……」手上的温度很真实,男人眼里的急切和温柔也很真实,夏悦溪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说他可以解释,那她是不是应该听他解释?说不定,这中间真的有什么误会……林祁哥哥,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林祁哥哥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她应该听他解释…… 脚步声响起,夏悦溪下意识看向停在不远处的女人——她换了一条长裙,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可以看到欢爱留下的痕迹。她站在不远处,痴痴注视着林祁,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深深的眷恋…… 可是林祁哥哥眼里根本没有那个女人,他的眼里只有她,他在祈求她的原谅,握着她的手,低声温柔的央求她——他不想解除和她的婚约,他爱着她。 他爱着她。 女生陡然用力,把自己的手从青年手中抽了出来。她避开林祁惊讶的目光,退到夏朝颜身后,低声但坚定地说道:「林祁哥哥,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摸她头的这只手,昨晚一定也摸过他身后那个女人的头髮。他给她承诺的这张嘴,昨晚一定也对那女人说过更加动听的情话。他此刻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的这双眼睛,昨晚映出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他爱她,现在他爱她,尚且可以把她一个人扔在外面不闻不问,若是哪天他不爱她了…… 没错,现在他抛下那个女人站在她面前请求原谅,那是因为她是夏家的女儿,因为她的身后有夏家撑腰……如果今天没有兄长和姐姐在,他的态度又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才发现,她所有的底气,一直都来自她的家族。 如果没了夏家,她连和他身后那个女人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林祁:「……」她说什么,解除婚约?他是不是听错了?她怎么能这么说?她怎么敢这么说?!一直以来都是她巴巴跟在他身后,是她「林祁哥哥林祁哥哥」嚷嚷着追求他,现在他不同意,她居然敢说她要解除婚约?! 「夏悦溪!」自己儿子低声下气求了这么久,这个贱丫头居然毫不领情,还坚持要解除婚约?真以为她家林祁一定要娶她夏悦溪吗?没了她夏悦溪,不知道还有多少女人赶着投怀送抱呢! 理智这么告诉自己,然而怒火还是难以抑制。苏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夏朝颜面前,指着躲在夏朝颜身后的夏悦溪,厉声道,「夏悦溪,你出来,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解除婚约?就算要解除婚约,那也得她儿子先开口! 「林夫人。」对苏娴,夏朝颜是恨屋及乌,她冷着脸道,「悦溪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她说,她要解除和林祁的婚约。」 「我又没和你说话,你给我滚开!就是你这个贱丫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你没回夏家之前,阿祁和悦溪都是好好的!」越说越怒,只是骂已经无法发泄她压抑已久的怒火。苏娴说完,想都没想,一巴掌抽了过去,「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眼见巴掌过来,夏悦溪吓得尖叫一声。夏云泽拧紧眉头,却没有立刻上前阻拦。 林望失声道:「阿娴住手!」林祁不在理,就算夏悦溪要解除婚约,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苏娴现在动手打人,林家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苏娴挥出的手被人扣住,夏朝颜掐着她的腕子,冷冷笑道:「林夫人,你现在这样子,和那些骂街的泼妇没什么两样,出门可别说你是林家夫人,省得让人笑掉大牙。」 「夏朝颜!」女生的手指和铁钳一样,似乎要陷进肉里。从小娇生惯养的女人哪里受过这种罪,她疼得倒抽冷气,却不服输的咬紧牙强忍,「你就是这么对长辈的,还不放开我!」 「放开你?」夏朝颜悠然笑道,「放了你你再打我怎么办?」女生说着,手上加了把劲儿,用力拧了一把,甩开苏娴的手,「林夫人,有教训我的闲情逸緻,不如回家好好教育一下该教育的某人。」 苏娴被她甩得一个踉跄,幸亏林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才让她不至于跌倒。 「好了,朝颜,林夫人只是吓唬你而已,别太过分了。」一旁看戏的夏云泽适时教训妹妹两句,随即看向林望,道,「林叔叔,朝颜说话比较直,您别放在心上。」 林望:「……」本来就是苏娴先动手,人家只是正当防卫,他就算想追究,都不知该从哪里下口。 「既然悦溪做了决定,我先带两位妹妹回家,和爷爷说明一下情况。」和林望说话时,夏云泽保持着贵公子的优雅,转向林祁时,笑容瞬间收敛,他冷冷瞥了眼林祁,淡淡道,「我家悦溪还小,林少爷既然有了心爱之人,也不用勉强自己——看你现在这么辛苦,我们也觉得挺过意不去。」 这话嘲讽意味明显,林祁瞪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停颤抖——他很想一拳揍上去,把夏家那三兄妹的脸全部打得稀巴烂! 然而手臂微动,刚才被夏朝颜抽过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不住龇牙——妈的,小贱人下手可真狠!夏朝颜,你最好求老天保佑,以后别落在我手上!
第114章 ,自以为是 夏云泽带着两个妹妹离开后,林祁慢腾腾走到自家父亲面前,低头认错。 「爸,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林望心情极差,他冷漠地看着自家儿子,沉声道,「你对不起的是你的未婚妻……」说完,指着躲在门边的红鸢,「还有你身后这个姑娘。」 林祁回头看了眼红鸢——说好了这段时间不再见面,昨晚他任性的跑过来,导致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其实她才是无辜的,她和他在一起什么也没求,最后可能还得背上小三情妇的骂名。 ——无论是噼腿还是出轨,女生所承受的闲言碎语总比男人要多得多。 苏娴密切关注着儿子,此刻见他看向红鸢,她也跟着看过去。只不过一看到红鸢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便觉得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烧了起来。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林祁今天尴尬难堪的处境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她现在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给谁看呢! 越想越恼火,苏娴对着红鸢狠狠啐了一口,转头拉住林祁,道,「阿祁,我们回家。」 「等等。」林祁挣开母亲的手,低声道,「妈,我和静怡说两句话。」 「说什么话?」苏娴没好气地说道,「今天被夏家人踩在脸上作践,都是这个狐狸精不要脸的勾引你,你还和她说话?觉得今天闹得笑话不够大吗?!」 「妈!」静怡本来就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那一个,母亲这么说太过分了!林祁冷了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夏家。」 还知道去夏家,看来还不算太荒唐。林望露出赞许的表情。 「去夏家干什么?」苏娴尖声道,「人家都要和你解除婚约了,你还厚着脸皮凑上去?」 「阿娴!」自己这个妻子真的被宠过了,林家这么多年,智商不增反减,脾气倒是日益见长。 「……」独独对丈夫有些敬畏,苏娴默默住口。 林望道:「你先回去,我和阿祁去趟夏家。」 「老公,夏家那些人……」苏娴还想狡辩,被林望冷声打断,「回去!」 赶走苏娴,林望看了眼林祁,长长嘆了口气,意有所指:「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好,我在下面等你。」 父亲离开后,林祁沉默着,没有立刻开口。 「林祁,我们……」他不开口,红鸢先发制人,「我们分开吧。」 「分开?」林祁终于回身看向她,神色复杂,「为什么?现在我已经是自由身,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在一起,你却说要分开?」 「不,林祁,我们并不会在一起。」女人苦笑道,「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你不会放弃夏小姐,就算没有夏小姐,你也不会娶我。」 「……」 「长痛不如短痛,林祁。」女人眼里有泪,低声央求道,「我们分开,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林祁沉默着,半晌后走到女人面前,抬手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道:「静怡,是我对不起你。」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他呢喃道,「对不起。」 女人只是轻轻抽泣着,没有回话。 保持这个姿势拥抱了许久,林祁还是狠下心松开怀里的人。 「对不起,静怡。」他说,「我要走了。」 她说得对,他不会放弃夏悦溪——他很了解夏悦溪的性格,那个小女孩看起来骄傲自信,其实一直都在追逐着他。在他面前,她会不自觉地收敛情绪,迎合他所有的喜好。 他自信自己可以把她掌握在手里,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没错,就算今天被抓姦在床,他也完全没有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事……他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亲口说出解除婚约这样的话。 在他看来,就算真的要解除婚约,那也是他抛弃她,是他先腻了,是他厌烦了她……而不是被她踢出局。 虽然自己的确有错在先,但她完全没给出任何迴旋的余地,直接将他判了死刑……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满脸不舍又决然的目送男人走进电梯,红鸢纤细的手指擦过脸颊,拭掉最后一滴挂在脸上的眼泪。 呵,如果她没有估算错,这个男人还会回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们两人肯定不可能继续下去,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不可能再见面。 与其纠缠不放让男人厌恶,不如先退一步,让他觉得愧疚——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怀愧疚的时候,便不会轻易将她忘记。 林祁此去,若是夏悦溪回头,他可能会暂时忘记她。若是夏悦溪不回头,他吃了闭门羹,总得找个地方疗情伤…… 说实话,就她和林祁接触的这段时间,她已然发现,林祁和夏悦溪根本不合适。 林祁需要一个知书达理贤良淑德的贤内助,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安慰,在他不需要的时候自动消失不见……别说夏悦溪现在还是孩子心性,就算她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也不可能成长为林祁喜欢的样子。 两个註定悲剧的人,还不如趁早分开,断了念想。 …… 回夏家的路上,夏朝颜显然心情不错,她翻出手机给霍清珣发消息,告诉他自己的战果。 「霍老师,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夏悦溪和林祁的婚约取消啦!」 「……你很关心你那位妹妹?」 关心?算不上关心吧。她想:不过因为她们之间有着血缘的羁绊,哪怕这血缘亲情比白开水还要寡淡,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被林祁耽误一生。 「我没有关心她。只不过我看林祁不顺眼,看他吃瘪,我就很开心。」 「林祁?林家那位少爷惹你了?」 「一开始和他订婚的人其实是我,我后来不见了,换成悦溪。」 和林祁订婚?霍清珣不动声色地拧紧眉头,强迫自己忽视掉心里郁结起来的燥意。 「你小时候很喜欢他?」 夏朝颜愣住:霍老师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她喜欢林祁?开什么玩笑!那种自私自恋自以为是的男人她才看不上呢! 「没有啊。是长辈定下来的。」 「哦。」 等了半天,霍清珣回了一个字。夏朝颜后知后觉,飞快地打下一行字。 「霍老师,你是不是吃醋了?」 「嗯。」坦白地承认。 这人倒是坦率得很。夏朝颜偷笑。 「霍老师,在我心里,他连你一根头髮丝儿都比不上,我才不会看上他。」 「……」 这是什么意思?人不在眼前,夏朝颜一时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干脆直接提议。 「霍老师,你要是不放心,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什么时候?」消息回得很快。 这次换夏朝颜沉默。她怎么觉得,这人就为了等她这句话? 难得见他对什么事上心,夏朝颜果断决定逗逗他。 「啊,我开玩笑的。」 「霍老师,你不会很想跟我回家见父母吗?」 这两句话发出去后,微信半天没动静。夏朝颜慌了神,忙继续给他发消息。 「霍老师,我开玩笑的。我也很想带你回家见我的亲人,真的。」 「霍老师,你别生气嘛,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霍老师你别不理我啊!」 「汪的一声哭出来。」 「我错了……」 「对不起……」 嘤嘤嘤,霍老师真的生气不回消息了,怎么办? 从后视镜里看到女生丰富的表情变化,夏云泽咳嗽一声,道:「朝颜,你怎么知道林祁在那个地方?」 「上次那事儿之后我让人帮忙查了一下林祁和那女人的关系。」夏朝颜心不在焉,随口回道,「今天和悦溪一起去林家,得知他一晚上没回家,我猜测他去了那女人那里,果然没错。」 「上次?」夏云泽道,「上次什么事?」 夏朝颜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看了眼夏悦溪,在嘴上比了个封口的动作,转着脑袋看窗外去了。 夏悦溪:「……」哇,这个大姐姐刚才打人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怂成这样? 夏朝颜装傻,夏云泽点名另一个:「悦溪,你说。还发生过什么事,是家里人不知道的?」 夏悦溪:「……」她也好想和大姐姐一样转头看风景,可是她不敢。 「上次,我在商场碰到过林祁哥哥和那位迟小姐一起……样子很亲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给大姐姐打电话。」 小女孩的表情活像耗子见了猫,夏云泽没有继续追问——这两个妹妹间关系如何他心里清楚,发现林祁噼腿,夏悦溪怎么可能第一时间给夏朝颜打电话求助……嘛,先不管这个过程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两人早就发现林祁噼腿,却瞒着家里人,一个字都没有提。 「林祁这件事,回到夏家以后,我会告诉爷爷和二叔。」夏云泽道,「悦溪,现在你还来得及后悔。我相信,如果你收回刚才的话,林叔叔和林祁都会待你如初。」 「大哥!」夏悦溪好不容易狠下心做出决定,要是听了这话反悔怎么办? 「我不会后悔。」兄长这话让她有种被小瞧的感觉,夏悦溪大声道,「林祁哥哥根本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我……我觉得不管和谁在一起,如果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那,也太可悲了……」 「要是他也喜欢你呢?」夏云泽再问。 「那不是更可悲吗?」夏悦溪苦笑道,「喜欢我的林祁哥哥可以把我丢在外面,可以和别的女人上床……等到他不喜欢我了,他会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没想到这个看似不懂事的妹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思考了这么多,夏朝颜诧异。 「今天带你过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和上次一样,原谅林祁呢。」 没有反驳姐姐的话,夏悦溪扣紧双手,哽咽道:「我想原谅他的,我一直在说服我自己,想他的好……可是越是想他的好,看到的那一切就会变得更加清晰……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这就对了。」夏朝颜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冷笑道,「我上次和你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要是我的未婚夫敢噼腿,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说到这里,夏朝颜再次想起被她惹毛的霍老师,女生重新抱起手机,陷入深深的忧伤。 「朝颜,你查过那个迟静怡?」不做万全准备,夏朝颜不会轻举妄动。夏云泽道,「那女人是什么来歷?」 「没什么来歷。很普通的女人,和林祁认识后不知道怎么搞到一起,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迟静怡,不,准确地说是红鸢……霍清珣手上有她所有的资料,那个女人是林淮的人。霍清珣能拿到她的资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林淮没有刻意迴避他们。 既然是林淮的人,呆在林祁身边肯定没什么好事。 夏朝颜不想去招惹林淮,所以今天她没有对红鸢动手。 不过做都做了,不如一次性把所有问题解决干净。 在去公寓的途中,她给夏云泽发了消息,告诉他地址,让他带几个人过来看戏。 夏林两家的婚约是长辈所订,肯定不能让两个还在读书的小丫头随随便便取消掉。她需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见证人,准确说,在这种事情上,夏悦溪需要家里人给她撑腰,所以她通知了夏云泽。 如今看来,一切和她预料的一样——闻馨的女儿们,总算可以彻底断了和苏家的联繫。以后再对付苏玫,也会少一些顾忌。 …… 夏家,苏玫刚给温棚里的郁金香浇完水,佣人把手机递给她,提醒她有人打电话过来。 看到是苏娴的电话,女人不急不忙的放下水壶,洗手擦干,和管花园的管家再次交代郁金香的生活习性后,这才走出温棚回到客厅给苏娴回电话。 「你在干什么?不接我电话!」电话刚接通,苏娴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现在还真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难怪教养出来的丫头只会给我添堵!」 「怎么突然这么说?」等苏娴停下换气,苏玫不紧不慢地问道,「悦溪惹你了?」 「你还有脸问!」苏娴说得咬牙切齿,「那个贱丫头,不过和林祁吵了几句,居然要和我们林家取消婚约!」 「取消婚约?」苏玫右眼皮跳了跳,忙追问道,「他们吵架?为什么吵架?」 「夏悦溪误会阿祁在外面有小三。」要她承认林祁噼腿那是绝不可能的,苏娴道,「夏朝颜把人打了,不道歉就算了还怂恿悦溪和阿祁解除婚约!」 刚才林望给她打电话,说带着林祁去夏家道歉,并希望尽可能的取得夏悦溪和老爷子的谅解。 一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要低声下气地向她讨厌的人道歉,她好不容易平復了一点的怒火再次烧了起来。 不过还好,她还不至于被怒火烧得失去理智。 她用仅存的理智思考着:夏悦溪毕竟是苏玫一手带大,说得太难听,苏玫也会不开心。她干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夏朝颜身上,反正夏朝颜本身和苏玫有矛盾,她说夏朝颜的不对,苏玫听着也开心,说不定还能让苏玫帮她好好教训一下夏朝颜。 至于夏悦溪,等将来嫁进他们林家,她有的是法子折腾她。 听姐姐抱怨完以后,苏玫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出神。 悦溪和林祁闹了矛盾,夏朝颜跑去把林祁打了一顿,还怂恿悦溪和林祁取消婚约……就算这次林祁有问题,但夏朝颜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如果,她在夏朝颜他们回来前,先跟老爷子说一下这个事情……
第115章 ,莫须有的罪名 司机把车停到门口,夏云泽带着两姐妹下车。还没站稳,就见周管家急匆匆走近。 「大少爷,朝颜小姐,悦溪小姐。」哎哟,这三位祖宗总算回来了。周管家摸把额头的汗水,小心提点三人,「老爷子在里面发火呢,你们快进去吧。」 「发火?」夏朝颜一脸莫名,「爷爷为什么要发火?」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们三个行事太荒唐!周管家嘆了口气,道,「你们无缘无故把人家林祁少爷打了?还要和他取消婚约?老爷子能不生气吗?」 「什么叫无缘无故?」夏朝颜反问,「林祁跟爷爷告状了?」哇,林祁那傢伙还真是不要脸唉,居然敢先跟爷爷告状?谁给他的脸哦。 「……不是。」周管家道,「是苏娴夫人打电话给二夫人,二夫人聊天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 「哦,原来是苏玫啊。」夏朝颜诧异:今天这事儿林祁根本不占理,苏玫到底说了什么颠倒黑白的话能把爷爷气到?额,按照苏玫的性格,应该不会趟这种浑水才对…… 苏玫会去搅和一件事,除非明确知道这件事能给她带来好处,或者说,可以帮她打击到敌人——有利可图,她才会出手。 林祁和夏悦溪取消婚约,是林祁背叛在先,不管是谁来评判,都不会怪到夏悦溪身上,苏玫不会不清楚这点。 既然清楚,她为什么还要搅和进来?或者……苏娴没有和她说实话? 想想苏娴那张嘴和护短的性子,夏朝颜猜测她应该是把林祁噼腿被他们兄妹抓姦在床这事儿省略了,所以苏玫才会先一步妄图挑拨离间。 「朝颜小姐。」这位小姐回来没几天,夏家开始出现各种问题,偏偏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今天老爷子这么生气,也是听二夫人说朝颜小姐把林祁少爷给打了,周管家露出些微不满的表情,低声道,「二夫人毕竟是您继母,朝颜小姐直唿姓名是不是有失礼节?」 「哎?」周管家好像对她很有敌意?想着他是爷爷身边的老人,夏朝颜不欲和他争论,听他这么说,她便虚心地道歉,「是我失礼,周伯伯教训得是。」 「朝颜小姐言重了。」周管家道,「说到底,无论是大小姐您还是二夫人,走出大门代表的都是夏家,要是一不小心落人口实,就不好了。」 「是是。」老人家比较啰嗦,一件事说起来便没完没了。夏朝颜继续点头称是。 教训完夏朝颜,周管家看向夏悦溪,语重心长地说道:「悦溪小姐,你和林祁少爷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误会,造成以后一辈子的遗憾。」 「周伯,爷爷在哪里?」不想继续听老人家絮絮叨叨,夏云泽打断管家的话,道,「我们去见他。」 「老爷子在后花园的二楼露台——老爷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三位小祖宗说话还是悠着点,知道吗?」周管家是老爷子安排出去请林家人的,此刻也不敢耽搁,急急交代两句后给他们放行。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管家,夏云泽勾起一抹奇异的笑:「苏玫这次倒是挺积极的。」 「大哥,帮我个忙。」这种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夏朝颜忙拦住夏云泽,小声道,「你现在回公司去,我和悦溪过去见爷爷。」 「嗯?」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夏云泽屈指敲敲她的头,不放心,「苏玫她……」 「放心,我会好好招待她。」夏朝颜抓住他的手指,笑得云淡风轻,「保证让她以后再不敢随便瞎说话。」 她说得这么肯定,夏云泽依她:「那我先回公司,有什么事处理不了,给我打电话。」 「大哥,交给我你放心好了。」 嗯,这点夏云泽对自家妹妹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夏云泽的妹妹,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对付一下苏玫和林祁那样的蠢货,总不至于会输吧? 目送大哥上车,夏悦溪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她抓住长姐的手,怯怯地问道:「姐,爷爷很听大哥的话,你为什么让他离开?」 有大哥在,爷爷哪怕恼火,也不会直接冲着他们来。现在大哥走了,要她去面对暴怒的爷爷……夏悦溪打了个寒颤。 爷爷一定会罚她跪书房的! 「别怕,到时候你站我身后,不管发生什么,我让你说话才能说话,知道吗?」 待会儿要面对的是苏玫和爷爷,夏悦溪这种小鸡胆,吓坏了妈妈会心疼的吧。 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既然她说了由她来面对爷爷的怒火,她……她就安静躲在后面好了。 露台上,夏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神色冷硬如铁。 苏玫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低声劝道:「爸,您别生气,我也只是听姐姐随口说了两句,兴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夏老爷子冷哼一声,道:「天大的误会,也不是她动手打人的理由——林望脾气好,没把这事儿告到我面前,那是给了我这个老头子面子。朝颜那丫头,再不管教些,只怕会带坏妹妹。」 如果不是苏玫聊天时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他到现在还被瞒在鼓里。 「爸,我们既然已经和林家解除婚约了,是不是该准备记者招待会说一下情况?」 他听到这句话时完全是状况之外。 看他一脸诧异,苏玫才发现说错了话。但挨不过他的逼问,最终说了实话。 林祁和悦溪闹了点小矛盾,悦溪告诉朝颜,朝颜直接跑去把人给打了,打人就算了,居然还敢放话要解除夏林两家的婚事……长辈定的婚约,哪能让她这个小辈说取消就取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爸,您别气了。」算算时间夏朝颜她们也该回来了,苏玫决定最后在火上浇一壶油,「爸,我说句话您可能不爱听,朝颜那孩子毕竟在外面时间长,还需要您多教教,免得她在外面跟不好的人学坏了。」 苏玫这是话里有话。夏老爷子看向她,拧眉沉声道:「跟不好的人?」想起那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孙女,夏老爷子头疼地说道,「有话直说,别让我猜来猜去。」 苏玫看了夏悦娆一眼,夏悦娆原本低着头玩手机,闻言抬头看看苏玫,再看看老爷子,一脸为难。 「这都是什么表情?」夏老爷子冷冷道,「别吞吞吐吐的,说!」 夏悦娆吓得缩了下脖子,苏玫拍拍她的手背,细声细气地说道:「昨天晚上悦娆和朋友出去吃饭,看到朝颜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离开,举止间甚是亲密……」 「陌生男人?举止亲密?」夏老爷子懵了懵,一瞬间脑子没转过弯,「朝颜不是说昨天晚上去同学家的吗?怎么……」老人忽然回神。 朝颜对他说了谎。 她昨晚出去是陪男友,而不是到同学家过夜。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个爷爷说谎?不信任?还是她心里清楚那个男人不值得託付终生,所以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爸,其实,家里有佣人见到过朝颜的男朋友。」苏玫道,「上次朝颜回家,小芳刚好去小区超市买点东西,撞见一个男人送朝颜回家。」 「你早就知道?」夏老爷子瞥她一眼,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爸,小孩子谈恋爱,我们做大人的哪好干涉?更何况朝颜不喜欢我。」苏玫无奈道,「再说了,小芳说了,那个男人开着玛莎拉蒂gt,一看就是家庭条件还不错的,我就想着,既然是家世不错的,让他们自由恋爱也挺好。」 「现在为什么要说出来?」 「……」苏玫再次看了夏悦娆一眼,道,「悦娆的朋友昨天拍了照片,她拿给我看了一下,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夏老爷子道:「你的意思是,朝颜在外面和各种男人胡闹?」 「爸你误会了。」苏玫夺过夏悦娆的手机,把照片翻出来递到老爷子面前,道,「朝颜现在是什么身份?若是家世相当,我们也好放心。可也要防着有心人故意接近她,打什么坏主意。」 照片上的男人抱着女孩从一家餐厅走出,隔得有点远,男人面容完全看不清楚,他怀里的姑娘看身形是夏朝颜没错。 夏老爷子面无表情地翻着照片,从男人抱夏朝颜出来,到把她放在车上,再到回头和老闆娘交流……照片断断续续,但不影响看的人脑补整个过程。 「我同学拿着这照片来问我,问我照片里的人是不是大姐姐。」夏悦娆似是难以启齿,「她跟我说,照片上那个男人是槿城大学的教授,在学校很受女孩子欢迎,好像……」 「好像什么?」夏老爷子脸色再次覆上寒冰。 「好像和很多女孩子都……」 老爷子把杯子重重磕在八仙桌上,沉声道,「好了,别说了!」 夏老爷子重新闭上眼睛,苏玫和夏悦娆悄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得意之色。 在接到苏娴电话后,苏玫找了夏悦娆,把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遍。在林祁和夏悦溪的事情上,两人的共识都是不要重点说这事儿。 夏悦溪是跟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老爷子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夏悦溪会和林祁吵架,必然是林祁出了什么问题。夏悦溪是受委屈的那一个,老爷子肯定不会苛责她。 但是,不管林祁犯了什么错,是大是小,都不至于由夏朝颜那个小辈来决定取消婚约。 这件事林祁有错,夏朝颜更有错。 不过,她们不应该纠结这个——想要破坏夏朝颜在夏老爷子心目中的形象,离间两人的感情,除了今天这件事,她们还有另一个杀手锏。 夏朝颜在外面谈了男友,而且还不只一个。 那个姓霍的大学教授,她让陈默调查得到的资料里,那人只是普通家庭出身,身份经歷平平无奇。他住在皇城,虽是租的别人的房子,可见他本身对更高质量的生活还是有着嚮往——这样一个爱慕虚荣的男人,接近夏朝颜能为了什么? 至于那天开豪车送夏朝颜回来的男人,除了知道是个外籍华裔之外,别的消息不得而知——陈默查不到他的消息,来歷只怕不简单。 夏朝颜同时和两个男人玩的风生水起,或许还有一堆她们不知道的——这样的夏朝颜,只怕会颠覆老爷子对她全部的好印象。 听陈默说,夏朝颜现在已经搬出去和那个教授同居,不管女孩有没有对男人动心,老爷子若是强迫两人分手,夏朝颜不会无动于衷……呵呵,一边是至亲,一边是男友,夏朝颜会怎么选择呢? 「妈,这个大学教授的资料确定没问题?」夏悦娆把资料放在桌子上,再三确认,「我总觉得,能在二十多岁评上副教授的人,这样的履歷过于平淡了。」 「绝对没问题。」苏玫拍着胸脯保证。除去陈默,她还换了好几个私家侦探,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没问题就好。」夏悦娆点头的同时勾起一抹奇异的笑,「不过我觉得这履歷简单了些,我们可以多加点内容进去。」 「多加点内容?」 「爷爷对夏朝颜心怀愧疚,只要是夏朝颜看上的男人,哪怕有九分不好,爷爷也只会看到三分——那个男人没什么人品问题,家世身份工作……爷爷都不会在意。」 「……」 「所以,除非那个男人身上有什么致命的缺点,让爷爷必须拆散他们。比如手脚不干净?比如和学校的女生牵扯不清……有了这样的问题,作为长辈,肯定不会放任自家的女儿和他牵扯不清。」 「你是说,给他随便编排个罪名?」苏玫不贊同,「那男人是大学教授,要调查简单得很,老爷子要是也安排人去调查,我们不就露馅了?」 「漏什么馅?」夏悦娆冷笑道,「我们也只是听说,然后随口说给爷爷听而已。况且夏朝颜欺骗爷爷,动手打人在先,到时候先入为主,爷爷哪还有心思安排人去调查?」 「那……到时候你就说,关于那个老师的事,你是从你朋友那里听说的?」 「嗯。对了,还有一件事。」夏悦娆想起一事,拉住苏玫,认真道,「妈,我们也就和爷爷那么一说,等到夏朝颜回来后,我们不要说话,让爷爷和她去折腾。」 「我懂你的意思。」 她们只是点火人,说的太多,很可能一不小心会引火上身。 …… 楼梯上很快传来脚步声,夏老爷子睁开眼睛,看向出现在露台上的两姐妹。 「爷爷!」夏朝颜欢快地和老爷子打招唿,笑容一如既往。 「爷爷好。」夏悦溪明显没长姐那么镇定,声音更是轻飘飘的没什么着落。 「爷爷,听说你找我和悦溪有事儿?」拉着夏悦溪走近老人身边,夏朝颜眨眨眼,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你们两个,真是……」一看到长孙女明艷的笑容,顿时想起她在外漂泊的那些年所受的苦楚,老爷子胸口的怒火散去一些,「怎么就你们两个,云泽呢?」 「大哥工作忙,去公司啦。」 去公司了?云泽也真的是纵容朝颜,看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他指着夏朝颜,尽量露出兇狠的样子,道,「你们做了什么好事,自己不清楚吗?」 「好事?」夏朝颜无辜,「我不知道啊。」 「你这臭丫头!」孙女就是仗着自己拿她没办法,才越来越放肆,老爷子骂道,「听说你对林祁动手了?还当着你林叔叔的面说要解除你妹妹和林家的婚约?」 越说越气,夏老爷子喝道:「夏朝颜,你说,如此这般任性妄为,谁给你的胆子!」
第116章 ,离间 夏老爷子吼完以后,夏悦溪吓得缩在夏朝颜身后,紧紧揪着夏朝颜的衣角不敢松手。 夏朝颜脸上依然挂着笑,丝毫没被老爷子的怒火吓到。她给老爷子的杯子里添满茶,微微笑道:「爷爷别生气,喝口茶压压火。」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哪能真的把她怎么样。更何况夏朝颜回到夏家近半年时间,从未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夏老爷子认命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心下也在奇怪:朝颜做事还算机灵,这次怎么会落人口实而不自知? 「爷爷。」看老爷子喝了口茶,眼里的火气散了些,夏朝颜道,「林祁跟你告状啦?」 夏老爷子瞪着她,「你还好意思问?」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夏朝颜理直气壮道,「我又没做错。再说了,发生这种事,他居然还有脸跟爷爷告状?爷爷,这男人太不可靠了!哪值得悦溪託付终身?」 夏老爷子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的火气再次冒出来——听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还在沾沾自喜?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林祁跟我告状?」夏老爷子没有再次发火,他耐心地问道,「在你心里,林祁是个会因为这种小事跟长辈打小报告的人?」 朝颜对林祁有偏见? 「林祁没告状?」夏朝颜一脸疑惑,喃喃道,「那爷爷你是怎么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她说着,瞟了眼苏玫,在心里冷笑:苏玫一直没说话,恐怕是想煽风点火后置身事外。她想得可真美,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她想作壁上观,她偏偏不让她如意。 「你打了林祁,放话取消夏林两家的婚约,这么大的事,总会传出去!」朝颜对苏玫本就怀着敌意,老爷子本着不加深两人矛盾的想法,没有说出告状的人。 「我是打了人。」夏朝颜坦率承认,「可是取消婚约又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说的。」 「那也是你怂恿的!」云泽谨慎,怎么可能因为小情侣闹矛盾而直接取消婚约。 「好吧,是我怂恿的。」夏朝颜嘻嘻笑道,「那爷爷你现在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我们发火,又是谁怂恿的呢?」 从她带着夏悦溪捉姦到离开公寓也不过小半天时间,夏老爷子连公司的事都不怎么管了,怎么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孙女的恋爱进展情况?他会这么快知道消息,肯定有人在中间说了什么。 夏朝颜话里的意思很明确,苏玫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她有些委屈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没有立刻接话。 夏朝颜就是要引她上钩,她当然要更加小心。 「你这丫头!」注意到老二媳妇的委屈,夏老爷子敲敲桌子,冷声道,「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们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说不出胡闹的理由,就给我滚去书房跪一天!」 「爷爷,我只是很好奇,苏玫阿姨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觉得我们是在胡闹?」夏朝颜紧咬着这个问题不肯松口——好不容易苏玫自己送上门让她踩,她不顺势踩几脚多可惜。 「大姐姐,你别误会妈妈。」这种时候苏玫不管开口说什么都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夏悦娆连忙接话道,「今天上午娴姨打电话来找妈妈,二话没说直接把妈妈骂了一顿。妈妈追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妈妈以为这么大的事你们已经和爷爷商量过,所以刚才在客厅聊天的时候,顺口说了一句话……」 听着夏悦娆的话,夏朝颜悄悄给她鼓掌。 夏悦娆先说苏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苏娴骂了一顿来表达苏玫的委屈,又说发生这么大的事苏玫以为爷爷已经知情,即表明苏玫所作所为并非有意,还隐晦地暗示爷爷她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做如此重大的决定都没有和家里人商量。 「哦,原来是林夫人打电话来过?」夏朝颜托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苏玫,好奇地问道,「苏玫阿姨,悦溪毕竟是你一手带大,她受了这么多委屈,你都没有找林夫人问清楚吗?」 不给夏悦娆和苏玫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因为林夫人骂了你几句,你自己感到委屈,就觉得今天这事儿是悦溪和我的错?你真的有把悦溪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吗?如果今天这事儿发生在你亲生女儿身上,你只怕会追根究底,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吧?」 「大姐姐,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为自己辩白,如此咄咄逼人责怪母亲不护着夏悦溪,夏朝颜谈个恋爱把脑子谈傻了吗?「妈妈对悦溪如何,你让悦溪自己说!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事,就因为今天妈妈没有护着悦溪,你就要否定她所有的付出吗?」 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里,听夏悦娆的话,夏悦溪全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 「付出?」夏朝颜对这个词不置可否,她云淡风轻地笑道,「阿姨付出了这么多年,真的挺辛苦呀。阿姨知道悦溪有多喜欢林祁,对吗?」 苏玫嘆了口气:「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觉得取消婚约不像是悦溪的作风。」 「所以阿姨告诉爷爷是我怂恿悦溪和林祁取消婚约?」 「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意义?」这个罪名可不能认,好似她的问题很无理取闹,苏玫含笑反问道。 「哦,那我想知道,林夫人是怎么和阿姨说的呢?」她不认,夏朝颜换个问题,继续追问。 「姐姐就说悦溪和林祁闹了点小矛盾,朝颜你跑去把林祁打了,还说要……」苏玫状似无奈道,「我知道朝颜你心疼自己的妹妹,我也理解姐姐心疼自家的儿子,不过人已经打了,我看婚约就不必取消……」 「就说有血缘关系还是不一样的。」夏朝颜神色讥诮,感嘆似的说道,「这话果然没错。」 夏朝颜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苏玫下意识止住后面的话,脸色微白,努力思考自己哪里说错了。 「朝颜!」夏老爷子听来听去也没听出重点,「跟阿姨说话客气点!」 「爷爷,我说的是实话呀。」夏朝颜笑眯眯地道,「你看,我才和悦溪在一起生活半年不到的时间,都知道悦溪性格温顺,不会无理取闹。阿姨和悦溪朝夕相处十几年,还不如我了解悦溪。」 「悦溪和林祁解除婚约,阿姨不问清来龙去脉,不关心悦溪是否受了委屈,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悦溪,而是直接和爷爷聊天『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不否认阿姨关心悦溪,但毕竟亲疏有别,一旦牵扯到自己的亲人,阿姨会偏心也是人之常情。」 夏老爷子扫了眼低头不语的夏悦溪,沉吟不语。 夏朝颜这话绵里藏针,看似体谅她,实际还是在破坏老爷子对她的印象,顺便离间她和夏悦溪之间的感情。苏玫心里一慌,忙道:「这事儿我没问清楚,朝颜责怪我也是应该的。」 「好了,你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悦溪的神情确是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夏老爷子拧紧眉头,道,「说吧——要是林祁真的欺负了悦溪,爷爷给你们撑腰。」 「其实阿姨也没说错。」夏朝颜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我看林祁不顺眼很久了,就想找个机会抽他一顿,今天刚好有机会而已。」 「朝颜!」这丫头,真的要好好教养,就算林祁有错,这语气也太无礼了! 「爷爷别生气嘛。」夏朝颜完全不惧老人的警告,指着夏悦溪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问当事人不就清楚了。悦溪,你告诉爷爷,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到夏朝颜的话,夏悦溪终于抬了下脑袋。少女神色复杂,看看苏玫,再看看夏老爷子。 所以,妈妈连发生什么事都没有问清楚,就直接跟爷爷说,她做了错事,惹得爷爷这么恼火。 其实想来也是,自己是她一手带大,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而娴姨是她的亲姐姐,亲疏有别……她当然会选择相信娴姨的话。 可是,还是好难过——她就是贪得无厌,妈妈以前明明很护着她,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肯继续护着她呢? 「昨天晚上约了林祁哥哥逛街,我说错了话,林祁哥哥把我从车上赶了下来。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落在车上,等了一夜林祁哥哥没有回来,我只能给大姐打电话。」不想重复回忆不愉快的经歷,夏悦溪简短地说道,「大姐来接我,去找了林祁哥哥理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大姐姐一时气不过,动手打了他。」 少女语气平静,神色冷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夏老爷子愕然睁大眼睛,花白的鬍子在风里抖啊抖,似是没明白夏悦溪话里的意思。 「这……」苏娴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恍然明白自己被苏娴骗了,苏玫偷偷拿眼神瞟老爷子。她此刻已经完全想明白髮生了什么事。苏娴的本意或许并不是骗她,她只是挑了些对林祁有利的话说给她听,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觉得林祁在这件事上做错了,不然又怎么能抱怨得那么理直气壮? 暗骂苏娴蠢货的同时,苏玫也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就是随口提了一句,不算刻意,不然十张嘴只怕也说不清。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夏悦溪说完,夏朝颜补充道,「上次悦溪在商场撞见那女人和林祁一起,我留了心,专门让人查了那女人的信息,也好做个防备。谁知,这么快就用上了。」 「你们是说,林祁,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夏老爷子只觉得难以置信,「那孩子……怎么会……」 那孩子他还算熟悉,正是因为熟悉,他才放心把不懂事的夏悦溪交给他照顾,才会在听到苏玫一句闲话后反应那么强烈。 如今他的孙女们告诉他,是他看走了眼,那孩子根本不值得託付终身……老爷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看中的小子,把和他订过婚的夏家女儿丢在路边,带走她的手机钱包,跑去和另一个女人欢爱…… 夏老爷子忽然想起一事,他朝夏朝颜招招手,夏朝颜立刻凑到他身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你和你妹妹去捉姦……你打人的时候有把你妹妹带进去吗?」 朝颜成年,关于男人的某些事,没有实际经验也有理论经验,夏悦溪不一样,未成年,一直呆在学校的乖乖女……那种事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 夏朝颜忍住笑,摇摇头,同样小声道:「没有,我让她站在门口。」 「那就好那就好。」夏老爷子松了一口气,板起脸道,「还有你,林祁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你一个姑娘家跑进去,成何体统!」 「爷爷教训的是。」夏朝颜虚心听教,「下次我等他把衣服穿好了再进去揍他!」 夏老爷子:「……」她还想有下次?这丫头果然欠教训。 事情原委弄清楚了,夏老爷子扶着桌子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散了就散了吧。」 夏悦溪跟着老爷子站起身,她对着自家爷爷鞠了一躬,说道:「让爷爷为我操心,是我的错,对不起……」 她哽咽着说完,飞快的转身跑下楼,隐隐传来她关房门的声音。 苏玫立刻给夏悦娆使了个眼色,道:「悦娆,你妹妹心情不好,你快下去看看,别出什么事了。」 夏朝颜回家的时候没有直接明说事情原委,她顶着老爷子的怒火和他们兜兜转转那么久,最终的目的除了让老爷子对她有意见之外,更重要的是离间她和夏悦溪的感情。 夏悦溪被她亲手带大,和她亲如母女。她对闻馨没什么感情,对夏朝颜这个亲姐姐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在夏朝颜为难她时,她还会站出来为她说话……这么好的棋子,丢在这里实在可惜。 夏悦娆明白母亲的意思,准备顺势下去安抚夏悦溪让她不至于和她们疏离。 「悦溪现在正在难过,我觉得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别去打扰她。」 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夏朝颜出声叫住夏悦娆,微笑道,「再说,刚才阿姨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选择相信自己的姐姐而对悦溪弃之不顾,悦溪现在见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开心吧?」 什么叫弃之不顾?这个贱丫头! 苏玫咬碎了一口新牙,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摆出一副慈母模样,自责道:「朝颜说的有理,这次是我的问题。我没想到我那位姐姐……哎。」 她这么说,夏老爷子不想在小辈面前落她面子,干脆给她找个台阶:「你那个姐姐是个煳涂的,以后这种事不能偏听偏信。」 「是。」 还好老爷子没有过多怀疑。苏玫在心里给夏朝颜扎草人:这个夏朝颜真是狡猾,现在想来,她让夏云泽先一步离开,也是为了在老爷子面前好施展。如果夏云泽在场,老爷子肯定会直接询问夏云泽……夏朝颜,可恨! 处理完夏悦溪的事,夏老爷子正准备把注意力转移到夏朝颜身上,就见周管家引着林家父子上来。 想起可怜兮兮的小孙女,夏老爷子的目光箭一般钉在林祁身上——这个臭小子,平日交往时看起来那么可靠,没想到居然是个花心的。 想到这里,夏老爷子悚然一惊。 林祁这小子在长辈圈子里口碑不错,可见他平时把自己这些不适合让外人知道的毛病隐藏得有多好。 还好发现得早,若是等悦溪嫁过去才发现这些问题,后悔都晚了。 「老爷子。」看在场几人的表情,猜到夏家这边已经做出决定,林望唤了声老爷子,直接道,「林祁这小子做了错事,我带他来给悦溪丫头道个歉。」 「悦溪刚回房间。」夏老爷子对林望的为人处世一直很欣赏,现在他能带着林祁过来道歉,说明至少是个担得起责任的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让孩子们按着心意来罢。」 「老爷子是说……」 「听悦溪的意思,林夏两家的婚事,先取消吧。」夏老爷子开门见山,「如果……到时候悦溪愿意回头,阿祁也没有其他牵挂……」 毕竟是世交,老爷子没把话说得太死。 「夏爷爷。」听老爷子的意思还有迴旋的余地,林祁恭声道,「这次我犯了大错,但请您相信,我是真心喜欢悦溪,也愿意等她,只希望到时候悦溪能给我一次机会。」 「只会嘴上说是没用的。」夏老爷子单手捶着腰,冷冷道,「阿祁,你若真有心,悦溪总会看到——现在在我面前说得动听没用,你要娶的人不是我。」 「……」林祁会这么说,是因为他一点也不担心哄不回夏悦溪——夏悦溪长这么大,就是为了他而活,他张开手心,她也飞不出多远。他担心的是等他哄好了夏悦溪,夏家人不同意两人在一起,那他岂不是白忙活?此刻听老爷子这么说,他放下心,「夏爷爷我会让你,让悦溪看到我的诚心。」 这话说的可真漂亮。夏朝颜冷嗤一声:他若真的有诚心,哪还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出了事后道歉倒是积极得很。还是那句老话,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第117章 ,对峙 这趟到夏家,没能见到夏悦溪让林祁有些挫败,不过此行不算毫无收穫,至少夏老爷子明言不会阻止他和夏悦溪复合。 得到了这句话,有些事就好办多了。 只不过最后离开前,林祁看了眼坐在夏老爷子身边的夏朝颜,黑眸深处划过一丝憎恶——这个女人,自从这个女人回来夏家以后,各种麻烦接踵而至,现在直接坏了他的名声,着实可恶。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在心里尽情幻想着有朝一日把夏朝颜踩在脚下蹂躏,一回神发现女生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她的眼珠很黑,琉璃一般干净清澈,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不知为何,被她这么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居然从内心深处腾起一股寒意。 男人避开少女的视线,夹着尾巴跟着自家父亲灰熘熘离开夏家。 送走客人,苏玫招唿佣人上来收拾茶具,其中一人走到夏朝颜面前,恭敬地说道:「大小姐,林望先生刚刚出门时让我转告您,您的车还停在小区,需要的话他可以安排人帮您拖回来。」 「嗯?」接到提醒,夏朝颜这才想起自己跟着夏云泽回来,把霍清珣的车丢在了那个小区。 女生「蹭」一下站起来,对夏老爷子道:「爷爷,我的车丢外面啦,我去把它开回来。」 「你的车?」夏老爷子没有放人的意思,「你什么时候瞒着家里人买车了?」 「额。」夏朝颜对手指,小小声道,「我没买车,我买了个男朋友而已。」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夏老爷子阴沉着脸,对夏朝颜抬抬下巴,示意她:「坐下说话。」 「可是我的车……」 「锁的好好的,能被谁偷走?」夏老爷子冷声道,「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 夏朝颜乖乖坐好。 「你谈男朋友了?」 「嗯。」 「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哎?」夏朝颜讶然道,「只是男朋友,还没准备结婚呢,没必要跟家里人说吧……爷爷,恋爱自由,恋爱自由。」 「不许煳弄我。」夏老爷子脸色沉下来后,年轻时沉淀下来的气势顿时显现出来,夏朝颜缩着脖子,无比想念自家霍老师。 霍老师要是在的话,一定会挡在她前面护着她。 对了,霍老师到现在还没回她微信。夏朝颜颇为忧伤:好像真的把霍老师调戏得生气了,怎么办?回去好好哄哄? 孙女明显神游天外,夏老爷子拍拍桌子,把她唤回神。 夏朝颜无奈一笑,正想跟自己爷爷解释,眼角余光瞟到夏悦娆怨毒的眼神,她顿时警惕:听爷爷的语气,对她谈恋爱好像有很大的意见?原本以为爷爷嫌她年纪小,还不适合谈恋爱,现在看来,会不会是中间有人挑拨了什么? 联想到苏玫几次安排人跟踪自己,夏朝颜嘴巴动了动,解释变成了迴避:「爷爷,谈男朋友那是我的私事,您别问了嘛!」 孙女这个态度,让夏老爷子对苏玫的话信了几分:朝颜莫非真的在外面和几个男人胡闹?老爷子倒是没想到什么「水性杨花」「脚踩几条船」,他只是担心闹得太过火会惹来麻烦,引火自焚。 「你的车……」夏朝颜不肯说,夏老爷子也有对策,「你把钥匙给老周,我让他安排人替你把车开回来。」 夏朝颜眼珠子转了两圈,依言把钥匙交给周管家。 「麻烦啦。」 「小姐客气了。」 孙女噘着嘴坐在凳子上,知她不满,夏老爷子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继续道:「车开回来,你让那男生到我们家吃个晚饭吧。」 「吃晚饭?」爷爷坚持要见霍清珣,夏朝颜露出更加不解的表情,问道,「爷爷,你是不是对我男朋友有什么意见?」 「我能对他有什么意见?」夏老爷子不承认,「只是吃个晚饭而已。」 「他很忙,估计腾不出时间。」夏朝颜继续吊着在场几人的胃口,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得问问他。」 「没时间?」夏老爷子冷笑道,「什么工作这么忙?」 「大学老师。」 「大姐姐,现在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怎么还会忙?」夏朝颜在找藉口推脱,哪能让她如愿。夏悦娆道,「只是吃个晚饭,还是爷爷邀请,未来的姐夫如果真的重视你,一定可以抽出时间的。」 「可是他还有学术研讨会,真的忙嘛。」大鱼上钩,夏朝颜扯了扯鱼钩逗弄她,「再说了,我和他能不能结婚还是两码事,关系也没好到带回家见父母的地步。」 「朝颜,阿姨是过来人,你听阿姨说一句。」苏玫温声道,「感情这种事,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更容易沦陷,你现在觉得你和他的关系没有好到见父母,等将来你觉得可以见父母了,就说明你已经彻底陷进去了——到那个时候,要抽身可是件非常麻烦的事。」 「为什么要抽身?」夏朝颜茫然的问道,「我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他,结婚不就好了。」 「如果那个时候发现他不是个值得託付终身的人呢?」苏玫反问道,「你要怎么办?」 「哦,就像林祁那样?」夏朝颜眨巴着眼睛,用天真的语气戳苏玫的痛脚,「阿姨放心,我男朋友人很好,不会和林祁一样抵不住诱惑。」 她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苏玫一噎,顿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大姐姐,我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叫过来让爷爷替你参考参考?」苏玫被堵住嘴,夏悦娆再接再厉,「爷爷看过,也好放心——不然爷爷总是会担心你,你忍心让爷爷这么为你操心吗?」 夏朝颜:「……」这个夏悦娆的嘴巴倒是比苏玫伶俐很多。 然而不管她们怎么说,夏朝颜还是把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 「怎么阿姨和悦娆话里话外都在提醒我霍老师不可靠?」夏朝颜恍然道,「难道你们知道些什么?」 苏玫:「……」 夏悦娆:「……」 夏朝颜这是发现了什么,铁了心要拉她们下水?可是就算是她们说了什么,夏朝颜脚踩几条船是事实,狡辩也没用。 「我刚看了你的车钥匙,兰博基尼……」夏老爷子道,「那位霍老师,是我们圈子里的?我认识吗?」 「不是。」夏朝颜忽然想起什么,脸色白了白,忙道,「霍老师就是很普通的大学老师,不是我们圈子里的。」 孙女这表情不太对,夏老爷子追问道:「我看那车也不便宜,真的只是普通家庭?」 「那个……其实这车也不算是我男朋友的……」夏朝颜避开老爷子的目光,不安地四下看来看去,「是我男朋友的朋友的……嗯。」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实话,更何况她表情闪躲,语气犹疑,更加让人怀疑。 呵呵,现在知道编谎话了?苏玫冷笑:这车肯定不是那位大学教授的,那位大学教授开着君越,她手里的照片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至于夏朝颜现在开的这辆兰博基尼,只怕是那个外籍华裔的吧? 如果老爷子真的把那个大学老师叫来家里吃饭,夏朝颜不就彻底暴露了吗? 想到这里,苏玫道:「朝颜,我这里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姨是长辈,怎么会有不当讲的话呢。」 「我听下面佣人说,上次你回家的时候,是个开玛莎拉蒂的男人送你回来的,还说你们举止很是亲密……」说到这里,苏玫欲言又止,「朝颜,那个男人,是那位大学老师?」 听到这话,夏朝颜惊恐地看向苏玫,很快垂下眼帘,含煳不清的嗯了一声。 「朝颜!」苏玫似是很痛心,无奈道,「你这样的表情,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话?」让你装,继续装,事情到这个地步,你以为还能装得下去? 「可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夏朝颜不看家人的眼睛,小声辩解道,「上次是霍老师送我回家的。」似是怕他们不信,她补充道,「真的。」 「朝颜,你刚才说了,那位老师家境一般,你不觉得你这话自相矛盾了吗?」 「我……」夏朝颜拧紧眉头,结结巴巴道,「那是他朋友的车……嗯,都是他朋友的。」 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看孙女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夏老爷子嘆了口气,没有立刻说话。 这场仗她们胜券在握,夏悦娆果断加把火:「大姐姐,我朋友昨天晚上看到你和那位老师一起,他跟我说……」 「说什么?」 「说那个老师在学校风评不是很好,我觉得你还是带回家让爷爷看看吧。」 「风评不好?」夏朝颜忍了笑:这些人为了算计她,还真是什么藉口都找得出来啊。「霍老师风评不好,为什么?」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自然不是很清楚。」夏悦溪道,「是我朋友说的,说他和很多小女生暧昧不清……」 「胡说八道。」夏朝颜没好气地打断夏悦娆的话,她似是在反驳夏悦娆,更多像在说服自己,「霍老师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朝颜,如果他真的这么好,你为什么不愿意把他带回来给爷爷看看?」不想自己的孙女在这种事情上吃亏,夏老爷子道,「爷爷我想请他吃个饭,这么困难?」 「这……」夏朝颜咬紧嘴唇,挣扎道,「爷爷,他真的很忙,家里也有很多事要他处理,下次好不好?下次等他闲了,我带他回来。」 「下次……」不能把孙女逼得太狠,夏老爷子有所动摇——反正人在那里,想跑也跑不掉。 「朝颜,是他很忙,还是你不愿意带他回来?」眼见老爷子似乎准备放弃,苏玫干脆把话题挑明,「还是说,你不敢带他回来?」 「阿姨,你别瞎说。」夏朝颜眼珠子转来转去,很没底气地回道,「我为什么不敢带他回来?我又没做错事!」 「朝颜,那天被小芳看到的,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真的是那位老师?」苏玫重新把问题抛出来。 「我刚才不是已经已经回答了吗?」夏朝颜强硬地回道,「还是说,阿姨觉得我是那种会和好多个男生胡来的女生?」 「不是我觉得,而是,现在事实摆在这里,让我不得不多想。」苏玫满脸无奈,语气沉重,「朝颜,你刚回夏家没多久,我不想指责你什么,但是你要知道,你是长姐,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对下面的妹妹们造成很大的影响——姐妹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犯了什么错,外人看到的不仅仅是你,还有悦溪和悦娆。」 「我说我没有和几个男人胡来,阿姨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夏朝颜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只喜欢霍老师,也只想和霍老师在一起。」 「朝颜,那天小芳跟我说了你的事情,我安排人调查过那辆玛莎拉蒂的车主,是个外籍华裔。」苏玫丢出杀手锏,「外籍华裔,家境优越,可是你口中的那位大学教授是什么样的?家境普通,连在皇城的房子都是租的别人的。」 「等等,阿姨,你调查我?」夏朝颜冷了眉眼,厉声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要暗地里调查我?」 「因为我知道,直接问你,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苏玫嘆息道,「朝颜你对我有很多不满,我心里清楚。」 「阿姨那么早就调查了我,为什么不告诉爷爷,而是现在才说出来?」 这就是承认脚踩几条船了?苏玫满意地勾起嘴角:「我本想找个机会和你谈谈,谁知昨天悦娆回来告诉我,她的朋友看到了你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你昨天明明告诉我们,你去同学家过夜。」 「……」夏朝颜似乎无言以对,女生紧抿嘴唇,倔强地微仰着头,不看面前的亲人。 「好了。」夏老爷子打断苏玫的指责,淡淡道,「朝颜丫头,你苏玫阿姨说的有道理——悦溪悦娆现在都看着你,你若是胡来,不是让她们跟着学坏吗?」 「我没有胡来。」夏朝颜一字一句道,「阿姨既然调查了我,就该知道,我没有胡来,自始至终只喜欢霍老师一个人,也只有霍老师一个人——我不知道阿姨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话来诬陷我。」 「诬陷?」安安静静地夏悦娆忽然开口,道,「妈妈调查过,私家侦探肯定是不会说谎的——既然两边僵持不下,让那位老师来家里吃个饭,看看姐姐的车是不是他朋友的,一切不久真相大白了吗?」 「不要!」夏朝颜毫不犹豫地拒绝,「第一次请霍老师来我们家吃饭,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我不要!」 「大姐姐,你……」夏悦娆做着理中客,「你这样,让别人不得不怀疑你的话啊。」 「朝颜!」这么争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过这事要是就这么煳弄过去,苏玫和朝颜之间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夏老爷子琢磨着,悦娆的朋友说那位老师人品不好,今天叫过来,他也好好好看看,到底是不是值得託付终生的男人。 「朝颜,你给那位老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吃晚饭。」 「爷爷!」夏朝颜眼里的泪水终于砸了下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爷爷,「你相信阿姨的话,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夏老爷子揉揉她的头髮,安抚她,「你叫他过来,爷爷替你考察考察。」 夏朝颜避开老爷子的手,冷硬着语气道:「霍老师不需要考察,他是我爱的人,我相信他。」 孙女软硬不吃,夏老爷子收回手,凶她,「爷爷的话你都不听了?!让他来家里,爷爷要见他。」 只要那个男人来了,很多事情都会水落石出——朝颜有错,他会把她关在家里好好教养;那个男人有问题,他会想办法让他离了朝颜,离开槿城。
第118章 ,坚信的事 夏老爷子态度强硬,说完后丢下孙女下楼,苏玫连忙跟上去扶住他。 露台只剩下两个人,夏悦娆端起茶杯,吹开了上面的茶叶,悠哉地喝了一口。 「你很得意?」夏朝颜狠狠瞪着夏悦娆,低声咒骂道,「我知道,你和你妈就是故意算计我,对不对?」 「算计你?呵呵。」夏悦娆道,「是你自己犯贱在先,落下把柄,你若是清清白白,谁能算计得了你?」 「我告诉你夏悦娆,别以为这样能打击到我。」夏朝颜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看着她,得意道,「我是爷爷的亲孙女,再怎么错,爷爷最多就是教训我两句,你还指望爷爷能把我耳朵打聋不成?」 「你!」耳朵一直是夏悦娆心里的痛,此刻被她最讨厌的人提起这事儿,夏悦娆瞬间失了冷静。她霍然站起身,指着夏朝颜道,「你别得意!」 「我有得意的资本,为什么不能得意?」夏朝颜气定神闲地笑道,「而且,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一个大学老师对我来说会有多重要吧?没钱没权的男人,我也不过玩玩而已。夏家的长孙女,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再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不是?」 看着女人得意的神色,夏悦娆只想狠狠挠花她的脸。 「我说你们哦,做了这么多,还不是白费心力,有意思吗?」夏朝颜继续挑衅。 「你……」夏悦娆盯着她的眼睛,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什、什么?」夏朝颜得意的神色出现龟裂,她眼色闪过一丝慌乱,甩手道,「我说什么了?」 「你在紧张。」有了这个发现,夏悦娆顿时占了上风,她探究道,「你很在意那个老师,也很在意爷爷,你现在很慌,害怕爷爷发现你的真面目,也害怕那个老师离开你……」夏悦娆没说一句,夏朝颜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你故意挑衅我,故意说你不在意,就是为了让我和妈妈放弃这个把柄,你也好脱身。」夏悦娆越说声音越低,「夏朝颜,你以为,我真的傻,会中你的计?」 「随、随你怎么想!」夏朝颜坐回凳子,大声道,「我说了我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你们大可以继续挑拨离间,呵。」 「好,我会把你的话告诉妈妈。」女生这样子怎么看都是虚张声势,夏悦娆心情大好,她勾唇笑道,「我们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夏悦娆离开后,夏朝颜脸上的慌乱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女生悠闲地站起身,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髮,抬手挡住柔和的阳光,仰头看向万里晴空。 连着几天大雪,槿城终于迎来了雪后的第一个晴天。阳光温暖,暖风阵阵。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女生喃喃着,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 哈哈,苏玫和夏悦娆居然真的信了她的话。就算一开始还有所犹豫,那么在她刚才挑衅过夏悦娆以后,两人一定对自己的计划成竹在胸。 没想到苏玫专门派人调查过霍清珣,不过陈默能出现在皇城,也算预料之中。她不清楚霍清珣对自己的身份做过什么处理——霍家孤身在外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毫无防备,轻易地让人查到身份? 她猜测苏玫会拿她的恋情和婚事来做文章,她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谁知苏玫这么迫不及待。 只不过她没想到苏玫会把霍清珣认成两个人……她说她在外面胡闹,她便陪着她演这齣戏,让她更加深信自己是对的。 只不过她有点想不明白,就像她刚才说的:自己是夏家的血脉,就算她在外面胡闹,只要不算太过火,爷爷和爸爸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苏玫今天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图什么?仅仅只是破坏她乖乖女的形象,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夏悦娆下了楼,路过夏悦溪的房间。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屑地哼了一声:失去了林祁,就算是她先开口说出解除婚约,就算她在她们面前表现得那么镇定,但她知道,她这个妹妹有多天真懦弱。今天被夏朝颜怂恿几句,表现得这么决绝,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推开房门后,夏悦娆最后看了眼妹妹紧闭的房门,遗憾:外面听不到动静,夏悦溪现在估计正缩在床上抱着毛绒玩具偷偷抹眼泪呢。 …… 和夏悦娆预料的不一样,夏悦溪没有哭。她坐在窗前,翻看着自己的日记本。 这本日记是她和林祁确定恋人关系后开始写的,里面记录了她所有的小女儿心事——她的敏感,她的快乐,她的自卑,她的忧愁。点点滴滴,全部是关于林祁的。 翻到最后一页,她把日记本合上锁好,拉开桌子最底层的抽屉,随手丢了进去。 人总要做出改变,不管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为了别人,她尝试过,可惜没做到——她知道林祁喜欢温柔贤惠的姑娘,她也努力想活成那样的人,可惜,她无法改变自己的性格,也学不会刻意逢迎他的喜好…… 如今,她已经和他彻底结束,就算是为了她自己,她也该坚定决心,做出改变。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夏朝颜冲进房间痛揍林祁,她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痛唿声和咒骂声,恍然惊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夏朝颜,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林祁的背叛?结婚以后,生子以后,或者,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她想要这样吗?扪心自问,想?或者不想?她得不出明确的答案。 她只知道,现在她还有说不的机会,到了结婚生子以后,就算发现了,她大概也没有戳破虚幻现实的勇气。 这样不行。她握紧拳头:必须做出改变,不能总是依靠别人,不能总是给家人添麻烦。更何况,家人未必会事事和你站在同一条阵线。 事关林祁,妈妈和二姐的偏心不是表现得很明显吗?想到这里,夏悦溪心头涌起酸酸的涩意。 妈妈……在知道自己出事的情况下,没有打电话询问情况。自己回来以后,她也没有任何慰问的话,反而一开口就是责备她们行事冲动,不该打伤林祁…… 心里一旦有了疑惑,很多以前不在意的事情都会重新涌上心头:大姐姐说妈妈是插足父亲和母亲婚姻的第三者,母亲会早逝也是因为被两人伤透了心……妈妈和她的生母是情敌,却对她那么好,事事护着她,无论她犯什么错,她都可以帮她摆平……她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呢? 无条件?真的是无条件的吗?如果有条件,她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是如果无条件,今天妈妈为什么没有和往常一样护着她? 女生脑子里乱成一团,想了半天也理不出所以然,她干脆把滚到床上,抱着娃娃一顿狠捶。 …… 确定林祁不会再回来,红鸢锁了大门,进到房间打开电脑和蔚蓝联繫。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任务快完成了。」 「这么快?」蔚蓝诧异,「你上次不还说,林祁暂时不会和你见面吗?」 「我不知道林祁昨晚发了什么疯,忽然跑到我这里来……」红鸢撇嘴道,「结果,今天早上被夏朝颜和夏悦溪堵在房间。」 「堵在房间?」蔚蓝嘴角抽了抽,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来确认,「你是说林祁被夏悦溪捉姦在床?」 「嗯。」红鸢翻着白眼,说道,「不只捉姦在床,还被夏朝颜揍了一顿……」 「噗。」蔚蓝忍不住笑出声,「看来淮少的计划挺成功的。」 「淮少?」红鸢微怔,陡然反应过来,「淮少到了槿城吗?」 「前几天刚过去。」蔚蓝道,「按照淮少的计划,他应该已经见过夏悦溪了。」 「淮少他……」见夏悦溪?「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夏悦溪起疑,告诉林祁或者夏老爷子,淮少不就暴露了吗?」 「淮少这次去就是为了对付林祁,讨回一个公道。他本已经不准备继续隐藏身份,暴露了也没什么关系。」 「我就是怕林祁狗急跳墙。」 「林祁现在只怕心里慌得狠,哪还有力气跳墙。」当年为了活命亲手把自己亲哥哥推上绝路,现如今见到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若是还能无动于衷,那才真是值得佩服。 …… 刚结束一场会议,夏政宴出了会议室,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看到最新的一条消息,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 「二叔,怎么了吗?」和他并肩出门的夏云泽见她这样,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云泽,这……朝颜有男朋友的事,你知道吗?」苏玫发简讯给他让他下班早点回家,朝颜要带男朋友回家吃饭。 夏云泽闻言拧眉。朝颜和那位霍先生的事,不是准备暂时瞒着家里吗?怎么二叔这么快就知道了? 「云泽,今晚一起回老宅吃饭吧?」一想到自家女儿刚回家没多久就被别的小子拐跑,夏政宴心里不爽,「一起看看朝颜这位男朋友怎么样。」 「我今晚有约。」夏朝颜说过,苏玫会利用这件事算计她,想来,苏玫这是开始行动了。依照夏云泽的性子,夏朝颜有危险,他肯定是沖在最前面。可是既然是带男朋友回家,他倒是可以藉机考察一下那位霍先生。若是连今晚的危机都处理不好,他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朝颜身边了。 「有约?」夏政宴道,「和秋禾吗?」 有人看见夏云泽和秋禾一起在外面逛街吃饭,这几天公司里传开了,说他们老总趁着自己哥哥出差不在国内,丧心病狂地对自己的嫂子下手了。 「不是。」夏云泽道,「表哥已经回来,我已经把秋禾送过去给他了。」 「云泽,你和秋禾……」 这几天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他都知道,只不过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而已。夏云泽道:「秋禾被花期的人盯上,表哥不在国内,托我暂时照顾她。」 「花期?有人想杀秋禾?」对秋禾的来歷有所了解,想着那也是个出了不少苦的孩子,夏政宴拍拍夏云泽的肩膀,嘆息道,「那孩子也不容易,你没事可以多照拂一下她。」 夏云泽默默点点头。 萧然给了他们消息,除了还在槿城逃窜的那个杀手以外,花期叛逃出来的那些人全部被警察逮捕。沈澈安排了人去追查那条漏网之鱼,相信很快就能有好消息。 …… 霍清珣接完电话,看到微信上小姑娘一连串讨好的话,不由失笑。正想回她消息,女孩子电话打了过来。 「朝颜?」 「霍老师!」小姑娘声音很委屈,「你在做什么?不回我消息!」 「抱歉,刚刚接了个电话。」霍清珣道,「怎么了?声音这么委屈,被欺负了?」 小姑娘沉默。 霍清珣心头一沉,温声追问道:「真的被欺负了?」 「霍老师,我爷爷邀请你今晚到我们家吃晚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夏朝颜闷声说道,「你来吗?」 「今晚?」霍清珣微讶,「怎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他没有问过,但他知道夏朝颜一直瞒着家里和他交往的事,夏老爷子怎么会得知,而且还邀请他去吃饭? 「霍老师,你是不是害怕了?」电话那头夏朝颜笑着问道,「还是说,你不想来?」 听她语气,心情似乎有所好转,霍清珣低声笑道:「怎么会,我求之不得。」 明明隔着手机,夏朝颜却觉得有热气随着他的声音洒在她的耳朵上,连带着她的耳朵一起烧了起来。 「你现在过来吗?到了跟我说,我出来接你。」 「现在时间还早,我晚点过去。」霍清珣无奈道:「既然是见家长,礼物总要准备的。」 「礼物?」 「家长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啊小笨蛋。」 「哦。」夏朝颜在床上滚了两圈,安慰他,「霍老师,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你不要紧张……」 「我不紧张。」霍清珣哭笑不得,「可是听语气,我觉得你比我要紧张得多。」 「你来了我就不紧张了。」 ——你来了,有你在,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我都不会紧张,也不会害怕。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我一直这么坚信着。
第119章 ,追问 周管家把车开回来后,到夏朝颜房间还钥匙,路过客厅,夏老爷子叫住他。 「老周,钥匙给我,我去还给她。」 苏玫正在安排晚餐,听到动静,她试探着道:「爸,要不让我上去吧?朝颜她现在肯定还在闹脾气。」 「知道她在闹脾气,你还往枪口撞?」夏老爷子道,「朝颜年纪也不小了,该有点大人的样子。我是她爷爷,还能害她不成?跟我闹脾气……」 老爷子碎碎念着,上楼去了。 苏玫看着老爷子的背影,轻轻勾起嘴角:到底是亲孙女,只怕还对夏朝颜抱着期待,等那个男人来了,老爷子最后一点幻想只怕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戳破。 房间里,挂了电话的夏朝颜正准备下楼去看看周管家回来没,谁知一开门和老爷子撞个正着。 「急吼吼地去哪儿?」老爷子嫌弃地瞪她一眼,「毛手毛脚,闻馨的稳重没学到半分。」 「爷爷。」夏朝颜面无表情地说道,「您找我有事吗?」 「还在生气?」夏老爷子把车钥匙递给她,道,「朝颜,你是不是觉得爷爷委屈你了?」 「没有。」夏朝颜接过钥匙,平静地说道,「爷爷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毕竟,和相处了十几年的苏玫相比,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外人。」 「哎!你这丫头!」孙女这句话像把尖刀一般扎在他心口,夏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哆嗦着说道,「你是这么想爷爷的?」 「爷爷今天的决定,让我不得不这么想。」夏朝颜道,「爷爷你相信苏玫的话,觉得我是那种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男人胡来的坏女人,你觉得我需要管教,你想藉此机会敲打我。」 露台上她一直在演戏,可是等到只有爷孙两人时,夏朝颜不再压抑自己的委屈。 「为什么我说我没有,爷爷你不相信?你不仅不相信,你还帮着苏玫,想方设法证明她对我的指证是正确的。」 「朝颜,如果苏玫说的那些话是假的,你为什么不肯带那个男人来见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有那么多为什么?爷爷你不相信我有那么多为什么吗?我不带他回来见你们,就是不想而已。」就是不想,不想把他乱进她和苏玫的争斗中,不想让他为她操心,不想让那些是是非非破坏他的心情……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而已。 「不想?」夏老爷子苦笑道,「朝颜,你不想,是因为你还没有把我们当做亲人看待。」 「不,我把爷爷当做最亲的人。」夏朝颜冷冷道,「只不过,这个宅子里,亲人很少,魔鬼很多,我不得不妨——霍老师为人正派,苏玫都能诋毁他和学生不清不楚——她若是把我当做亲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也说了,苏玫为什么要这么做?诋毁那个老师对她有什么好处?」夏老爷子反问道,「换个监督我想想,她说的那些话,很可能不是诋毁,而是实话呢?」 「不可能,霍老师绝不是那种人——苏玫就是想诋毁霍老师,让爷爷你不喜欢他,以此来离间我和爷爷你的感情!」 「朝颜,苏玫现在已经是夏二夫人,她做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爷爷!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就是觉得我在说谎!我很生气!不想再和你说话!」女生果断转身背对着夏老爷子,因为情绪波动,肩膀不停颤抖着。 「朝颜……」朝颜和苏玫之间误会太深,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夏老爷子颓然摆摆手,「罢了罢了,你爱怎么闹怎么闹吧。」 只要孙女能平安喜乐,胡闹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火,夏家总能替她扛着的。 老爷子最后那句话,分明还是信了苏玫的话,觉得她在几个男人中间周旋……不,他不只觉得她在胡闹,他还相信霍老师人品不好,在学校和很多人不清不楚。 他相信了苏玫的话,她也没有解释。 等老人下楼后,夏朝颜对着老人离开的方向深深弯腰鞠躬,低声道:「对不起,爷爷,我不解释,是因为我需要你相信苏玫的话。」 对,爷爷必须相信苏玫的话,这样,在知道苏玫说了谎以后,他才会更加愤怒,更加失望。 傍晚时分,霍清珣给她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在过来的路上。从皇城到桃源居开车三十多分钟,夏朝颜算好时间,抱着手机下楼。 客厅里,夏政宴下班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和夏老爷子说着公司里的事。苏玫坐在他身边,眉眼带笑…… 夏朝颜一步步下楼,目光幽幽地落在苏玫的背影上。 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她妈妈的。现在陪着亲人谈笑风生的,本来应该是她妈妈。 「政宴跟我说你病了,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过来看看你。」 「你问政宴?政宴在我那里啊,现在估计正在睡午觉吧。」 「他为什么会在我那里?闻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种问题还要问我吗?」 「政宴跟我说,他娶了你之后才发现,他根本不爱你,他只想从你身边逃开,离你越远越好!你看你病得这么重,他都没有回家看一眼,你还觉得我在骗你?」 那天,她躲在房门外,听到这个女人和妈妈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她对情爱似懂非懂,只知道这个女人想把爸爸从她们身边抢走,只知道妈妈听了那些话以后很伤心……那个时候,她就不喜欢她。 都说相看两相厌,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正如她不喜欢苏玫,苏玫也不喜欢她——这是好事。若是苏玫嫁进来以后,掏心掏肺对她好,把她当亲女儿一般疼爱,她只怕会进退维谷,不知所措。 还好,这个女人也想让她死。 还好。 「大姐姐!」夏悦娆时时关注着楼上的动静,此刻一看到夏朝颜,立刻沖她挥手,「大姐姐,爸爸都回来了,霍老师什么时候到?」 夏朝颜走到沙发边坐下,没有回话。 从苏玫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紧绷的身体,明显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朝颜,你这不声不响地把男朋友带回家,可有点吓到我了。」在场几人只有夏政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听说女儿男友要登门拜访,他还在考虑要怎么考核那个要陪她女儿后半生的男人。 「爸爸你别怪大姐姐。」夏悦娆悄无声息给夏朝颜捅刀子,「她本来不想带回来,是爷爷要求的。」 「就你话多!」苏玫呵斥她。 夏悦娆嘟着嘴,缩回沙发。 「不愿意带回来?为什么?」夏政宴讶然笑道,「怕爸爸为难他?」 「苏玫阿姨说他在学校和很多女生不清不楚人品不好。」夏朝颜语出惊人,「我怕带回来他看到悦娆长得漂亮,对悦娆动手动脚。」 「啊?」以为她在开玩笑,夏政宴笑道,「这又是什么个说法?」 「朝颜这是开玩笑呢。」夏朝颜不按常理出牌,苏玫当然不能跟着她胡说八道。她尴尬地笑道,「是悦娆的朋友说那位先生是大学的老师,在学校风评不好,我就提醒了朝颜两句,谁知她和我闹脾气了。」 「风评不好?」夏政宴皱起眉头,看向夏悦娆,「可信吗?」 「当然可信。」夏悦娆没回话,夏朝颜抢着道,「毕竟苏玫阿姨已经僱佣私家侦探把霍老师里里外外摸得一清二楚。」 「嗯?」夏政宴转向苏玫,道,「你调查过了?风评不好……」到底顾忌着女儿的颜面,夏政宴咳嗽一声,低声道,「是真的吗?」 作风不好这个本来就是她们随口编出来诓老爷子的藉口,鬼知道实际情况如何?苏玫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 「这个不重要啦!」夏悦娆再次给母亲解围,「反正大姐姐也不只那一个男朋友,不好可以换一个……」 「咳!」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打断夏悦娆的话。 夏悦娆这话说的天真无邪,夏政宴不由微微睁大眼睛,脑子没转过弯:「等等,什么叫不只一个男朋友?」 「苏玫阿姨说我在外面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夏朝颜随口给自己扣骂名,「爷爷也相信了,想把风评不好的霍老师叫来骂一顿以后,再把我关在家里好好改造。」 「额。」本以为是件喜事,谁知道中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夏政宴觉得头疼,只能向老爷子寻求答案,「爸,朝颜说的是真的吗?」 「嗯。」孙女话说的直白,但大致上都是事实。 「这,这也太……」夏政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最后只道,「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还带回来做什么?!趁早分了省事。」 「不是的爸爸。」夏朝颜道,「我没有在外面勾三搭四,霍老师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人,是阿姨在诬陷我!」 「诬陷?」夏悦娆没好气,「妈妈是在关心你。」 「如果是关心我,为什么不说实话?」夏朝颜道,「霍老师在学校很受尊敬,学生同事都很喜欢他,只要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待人接物不卑不亢不偏不倚,怎么阿姨请的私家侦探就能调查出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现在的私家侦探都这么不负责任,随意编造故事吗?」 「大姐姐,那个男人为了讨好你,当然不会在你面前露出本来面目。」夏悦娆有理有据地分析道,「那种人,肯定很擅长讨小女生的欢心,大姐姐又是没什么经验的,辩不出来很正常嘛!」 她的话把所有的过错推给男方,而夏朝颜则被放在受骗者的位子,顿时得到夏政宴的认同。 「朝颜,既然你阿姨调查过,那肯定是不会错了。你和那男人趁早断了,别被他拖累。」 「讨好我?拖累?」夏朝颜看着苏玫,低声下气道,「苏玫阿姨,你知道的,霍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你解释一下好不好?」 「朝颜,我……」苏玫左右为难,「可是我得到的资料就是这样的。」 「你得到的资料?」夏朝颜唿出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得到的资料,那个人的信息,他的出身,学歷,工作经歷……这是可以伪造的。可是他的为人处世,只要去学校问一问,就可以得到结果——没有那个私家侦探会这么大胆,拿这个来编造谎言。」夏朝颜一字一句道,「所以,霍老师风评不好,和很多女学生不清不楚,这些消息根本不是私家侦探告诉你的,是你自己编造的!」 「我……」 女生的眸子黑且亮,定定看着她,居然让她莫名想起了闻馨,苏玫全身一僵,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我很好奇,大姐姐你坚持妈妈诬陷了那位先生,你对那位霍老师,又了解多少?」夏悦娆轻嗤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和他同居的房子都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租的。」 「什么?朝颜,你和那个老师同居了?」夏政宴炸毛——朝颜才二十岁,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那个该死的臭小子怎么下得去手! 「你说皇城一号?」夏朝颜肯定地回道,「那就是霍老师的房子!」 「妈妈调查的资料里,不是。」夏悦娆道,「你看,你并不了解他,不是吗?你不了解,又凭什么断定妈妈诬陷他?」 「我当然可以断定——我自己的男朋友,还需要你们来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夏朝颜冷冷说完,话锋一转,道,「当然了,阿姨也不全是为了诬陷霍老师,阿姨的重点应该是我在外面勾三搭四胡作非为对不对?」 「朝颜,你不要开玩笑。」苏玫的确有这个意思,可是这话放到明面上来说,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担心你……」 「阿姨,我不明白。」打断苏玫的狡辩,夏朝颜淡淡道,「既然你上次听说有人送我回家,还听说我和那人姿态亲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爷爷,为什么要私底下安排人调查,为什么调查后不把消息告诉爷爷?」 听着这一连串的为什么,苏玫心生警惕:这些问题在露台的时候她就问过,为什么现在要再问一遍?她要问给夏政宴听?她在诱导她什么?……直到现在这种时候,夏朝颜还在垂死挣扎?还是说,今天这事儿,不像她预计的那么简单? 「玫玫,你早就调查过?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政宴在夏朝颜一连串的问题中找到重点,「你……偷偷调查朝颜的朋友做什么?」 没想到父亲这么快抓住她想说的话,夏朝颜不给苏玫说话的机会,道,「因为阿姨觉得我是个坏孩子,觉得我在外面和不同的男人勾三搭四……她觉得等她收集完证据,就可以在爸爸和爷爷面前揭穿我的真面目。」 「朝颜!」听下来觉得朝颜对苏玫误会很大,夏政宴道,「你苏玫阿姨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爸爸也相信她的话?」夏朝颜心头升起无名火,「爸爸觉得,我是个坏人。」 「不是!」眼看着女儿眼里蒙上水汽,夏政宴忙解释道,「爸爸当然相信你,只不过,你苏玫阿姨调查那些东西肯定是为你好,不会像你想得那样。」 「朝颜,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夏政宴帮她说话,苏玫心情大好,原本有些惶恐的心也迅速稳定下来,「我调查那些事没有告诉别人,是因为我不肯定,不想让家里人为你操心。如今告诉大家,是因为我觉得你做的不对,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害了你自己。」 「阿姨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夏朝颜道,「和霍老师谈恋爱不对?还是在外面勾三搭四不对?」 「……」苏玫不傻,这话当然不能正面回应,苏玫似是嘆息般的摇了摇头,闭嘴不言。
第120章 ,清陵霍家 苏玫这个模样,让原本心存疑惑的夏政宴彻底相信了她。回头看看女儿一脸愤怒的表情,夏政宴更加肯定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朝颜,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苏玫阿姨也没有坏心思。既然这中间有误会,爸爸会再请人调查清楚。」夏政宴考虑一瞬,找了个折中的法子,「既然是请他过来吃饭,那些不确定的事我们就先放一边。」 「既然爸爸不相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目的已经达到,夏朝颜也不纠缠。女生低下头,声音透着委屈和无奈,「不过,还请爸爸不要派人继续调查他了,被他知道,会不开心。」 「嗯?」夏政宴微怔,「哈哈,爸爸又不傻,调查他自然不会让他知道。」 夏朝颜道:「他知道的。」她笑了声,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他知道,所以你们才能查到,不然……再厉害的私家侦探,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张白纸。」 女生说完,苏玫和夏悦娆没反应过来,夏老爷子和夏政宴却在这话中抓住关键信息。 女生一直挂在嘴边的霍老师霍老师……姓霍……这个姓氏,夏老爷子不陌生——上次来参加朝颜生日宴会的那个女孩,也姓霍。他记得当时他还跟朝颜讲过霍家的事。 难道说…… 不像老爷子想得那么多,只是从夏朝颜的言语中察觉出不对劲,夏政宴正想问什么,夏朝颜手机响了起来。 女生看了眼来电显示,擦干净眼眶漫出来的眼泪,和夏老爷子打过招唿后,快步出门去了。 「看朝颜这模样,应该是人来了吧?」夏政宴不确定地问道。 夏老爷子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已经让周管家在外面候着,人来了立刻带进来。如今朝颜接了电话出去,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很快,周管家满脸无奈地走了进来,身后空无一人——无论是那位霍老师还是夏朝颜都没有跟进来。 「怎么回事?」夏老爷子坐直身子,抬头看着周管家,冷声道,「还要我亲自出去接?」 「那个老爷子,朝颜小姐她……」周管家苦笑道,「朝颜小姐和那位先生在花园里,朝颜小姐好像很不开心,霍先生正在哄她……」 哄?在坐几人都露出很微妙的表情。 和勾三搭四作风不好这种人联繫在一起,「哄」这个行为顿时显得别有心机。 苏玫和夏悦娆对视一眼,夏悦娆站起身,神色关切地说道:「爷爷,爸爸,我出去看看。」 鬼知道夏朝颜和那个男人留在花园是不是为了商量什么对策,事情到了这一步,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夏老爷子摆摆手:「让你姐姐闹够了就快进来。」 听老爷子语气十分不耐烦,苏玫不由暗自心喜:老爷子现在已经这么生气,就算他们两个商量好对策,她总有戳穿她的办法,让老爷子对她彻底失望。 夏悦娆出去后,等了一会儿,人还没回来,夏政宴坐不住了。 「爸,要不我去看看。」想着刚才自己那些不信任的话也许伤害到大女儿,夏政宴又是愧疚又是不安,「朝颜毕竟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嘛,犯些小错误也正常……」 「你既然觉得朝颜做错了,还要继续纵容她错下去?」夏老爷子掀了下眼皮子扫他一眼,道,「悦溪的性格就是被你这么惯坏的,你不自知,反而还要继续惯坏朝颜?」 「爸,悦溪又怎么了?」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想转到夏悦溪身上,夏政宴疑惑道,「我上次去学校看她,她班主任还和我夸她呢。」 「你有多久没和悦溪通过电话了?」上次?挺担心这个词夏老爷子都来气,他沉声道,「林祁昨天把悦溪丢在外面冻了一夜,今天早上被朝颜和悦溪在别的女人床上抓个现形这些事,你这个做父亲的知道吗?」 「林祁他……」夏政宴声音扭曲了一瞬,想着自家十六岁的女儿跑去抓姦,霎时连带着脸也跟着扭曲了。 「悦溪要和林家解除婚约,我同意了。」 「解除婚约?林家……」夏政宴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嘴唇动了动,前言不搭后语,「悦溪这孩子受委屈了啊……」 「受了委屈只会哭。」自己孙女受了委屈,老人家到底心疼,其中夹杂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怒火,「要么潇洒转身,要么去把人抢回来——偏偏她两点都做不到。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 「这……」悦溪还是个孩子呀!夏政宴在心里反驳父亲,可一想到这话他才说过,便生生咽了回去。 「爸,悦溪年纪还小……」提到夏悦溪,苏玫不得不为她说两句话。 「年纪小?我十六岁的时候已经独自一个人出国闯荡去了!」夏老爷子冷冷道,「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做父母的娇纵她,才把她养成这样既刁蛮又胆小的性子。」 夏政宴还想为自己女儿辩解两句,苏玫忙扯了把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老爷子现在正在气头上,别去和他争吵,给他添堵。 花园里,夏朝颜一路飞奔,隔着长长的走廊一眼看到迎面走来的青年。她无视了前面带路的周管家,飞快地跑过去,扑到青年怀里,用力抱紧了他。 霍清珣原本手上提的有东西,眼看着小女孩扑过来,他连忙张开手臂,防止礼品包装的稜稜角角碰伤她。 下意识的动作,恰好把女孩接进怀抱。 周管家很识趣地走开几步,对夏朝颜道:「朝颜小姐,老爷子吩咐了,外面寒冷,先把客人带进去……」 「周管家,你先进去吧,我带霍老师进去。」夏朝颜把脸埋在霍清珣怀里,闷声说话。 周管家应了声好,先一步离开。 「怎么了?」听到她说话时的鼻音,霍清珣随手放下手里的东西,把她圈进怀里。 打电话时发现小姑娘心情不好,担心她受什么委屈,他下午挑选礼物时难免心不在焉,最后干脆全部交给凌叔负责。 如今见到她,果然是一双兔子眼,霍清珣的心脏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拽紧,他抱紧她,低声道,「你继母又欺负你了?」 ——在这个夏家,和她争锋相对的只有那位不择手段改嫁进来的夏二夫人。 莲香环绕,小脸往他怀里钻了钻,夏朝颜点点头又摇摇头,「霍老师,你知道她调查过你?」 「我知道。」霍清珣道,「自从来槿城,第一次有私家侦探调查我的身份,所以我着重关注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给了她什么资料?」 「我的身份资料都是让阿珩随便编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霍清珣揉揉女孩子的脑袋,「不过,不是我真实的身份就对了。」 「你弟弟是不是很讨厌你?」 「为什么这么问?」霍清珣微微讶然,「难道阿珩在资料里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私家侦探说你在学校和很多小女孩不清不楚,作风不好。」 「呵。」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霍清珣低低笑了声,「只怕不是私家侦探调查到什么,而是夏二夫人自己想知道些什么。」 他算是听懂了夏朝颜话里的意思。青年把她拉开一点,低头看着她,温声道:「夏二夫人拿这件事为难你了?」 只有和他有关,小姑娘才会格外在意。 「她说你坏话,败坏你在我亲人眼里的形象,我当然很生气。」虽然,我也做了一定的诱导,可是想想还是会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霍清珣屈指颳了下她的鼻间,笑道,「子虚乌有的事,让她说好了。」 「霍老师,你今天开什么车来的?」想起苏玫提到的另一件事,夏朝颜道,「我开回来的那辆车,你待会儿怎么弄回去?」 「那车你先开着——我以为你不会开车,既然会开,过两天空了,我带你去挑辆喜欢的。」 「不要。」夏朝颜拍拍胸脯,「我要自己买!」 「乖。」抓住女孩子的双手,霍清珣道,「开车出门会安全很多,我也好放心。」 自己每次出门霍老师都会担心吗?夏朝颜迟疑。 「小姑娘有目标是好事,不过……」他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哄她,「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被人跟踪已经发生过一次,每次出门地铁公交计程车总会给人可趁之机,给她配辆车,他会安心很多。 「……好吧。」青年说到这个地步,夏朝颜不好继续拒绝,「等我自己买了车,我就把它还给你——不然苏玫请的私家侦探又要说车不是你的。」 「朝颜……」原来还是为了她那个继母,他无奈,「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一辆车,你反而和我斤斤计较吗?」 这人最近情话张嘴就来!女孩捂住陡然升温的脸,小声碎碎念,「我哪有斤斤计较?而且,我不是还没吃到肉嘛……」 想着屋子里还有长辈在等,霍清珣拎起礼品盒,揽过小女友的肩膀,无视她的抱怨,道:「晚上温度低,下次别穿这么单薄在外面乱跑。」 「我来接你呀。」小姑娘眸子里温柔满满,软声道,「我想快点见到你。」 「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有理由……」霍清珣拿她没办法,又忍不住心软,「以后……」 「大姐姐!」青年的话被清脆的女声打断,他下意识拧眉,看向朝他们走来的女生。 夏悦娆。很快把资料上的女孩和眼前的实物对上号,霍清珣把和她有关的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苏玫带过来的女儿,夏家的二小姐,夏朝颜的继妹。 不过,在他查到的资料里,有一点非常有趣。 资料里提到,夏悦娆是个早产儿。当年苏玫和那个高中老师相亲认识,结婚后不到九个月,生下这个女孩——奉子成婚的事不是没有,所以对于夏悦娆的提前出生,也没什么人去怀疑。 对,没什么人怀疑,包括那位高中老师。他也算不上怀疑,毕竟连当事人自己都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他也没必要去多此一举——说不定真相戳破以后,受伤的还是他家小姑娘。 「大姐姐,霍老师。」夏悦娆停到两人面前,说道,「爷爷等不及了,让我出来接一下大姐姐和大姐夫。我们快进去吧!」 女生说着话,不时拿余光偷瞟青年,看了几眼,不禁在心里赞嘆。 真真是个长得好看的男人,难怪夏朝颜会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清冷干净的气息,让她想到了幽谷里的兰花,引人注目却又不容亲近……这样的男人放在她身边也是少有的。 可惜,可惜他是夏朝颜的男人,还是个没钱没势的普通男人,给她暖暖床差不多,也就夏朝颜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会把他当个宝。 「大姐夫,听说你是槿大的副教授?」 「嗯。」 「你长得这么好看,专业里肯定很多女生追吧?」 「还好。」 「你和大姐姐怎么认识的?」 「酒吧偶遇。」 「酒吧啊……」这个回答爷爷听了只怕会更不满意。「大姐夫,听大姐姐说,她今天开的那车,是你朋友的?」 朋友?青年低头看了眼怀里偷笑的小女孩,迎着他的目光,小姑娘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酸酸麻麻的感觉。 青年果断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塞进大衣口袋里,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警告。 「大姐夫。」得不到回答,夏悦娆似笑非笑地追问道,「那车真的是你朋友的?」 「不是。」霍清珣顿了顿,道,「是你大姐姐的。」 「哎?」 「嗯。」夏朝颜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霍老师刚把它送给我,现在是我的所有物。」 这两人在耍她吗?夏悦娆瞥了两人一眼,琢磨着他们话里的意思。 这个老师在配合着大姐姐说谎?她真的不在意大姐姐在外面乱搞?夏悦娆的内心深处发出鄙视的嘲笑声。 ——什么空谷幽兰,不过是个为了钱连绿帽子都可以忍受的窝囊废罢了! 密切关注着外面的情况,三个人一出现在门口,客厅里坐着的夏政宴和苏玫下意识站起身。 「爷爷,爸,妈,霍先生来了。」夏悦娆很清楚什么时候用什么称唿,女生跑到苏玫身边,抱着苏玫的胳膊,用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道,「霍先生长得好看,难怪大姐姐那么喜欢。」 明褒暗讽的话被她一派天真无邪的说出来,夏政宴原本微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小聪明。霍清珣悄无声息地勾起嘴角——自家小姑娘对付一个暗怀鬼胎的继母就够了,或许,这个碍事的女人,他可以先帮她解决。 青年似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原本笑意盈盈的夏悦娆无端端打了个寒颤——这个男人……刚才某个瞬间是不是想了些什么恐怖的事? 然而不等他细究,青年已经收回视线,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和在场的长辈问好。 「夏爷爷,夏叔叔,如今才来拜访,是我的过失。」青年走近,把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到桌子上,对坐着的老人家礼貌地说道,「晚辈的一点心意,希望夏爷爷能喜欢。」 直到礼盒放下,夏老爷子这才慢慢站起身。老人无视礼物,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面前的青年,目光锐利,暗含杀气。 青年依然微微笑着,任凭老人打量。 不知道为何,明明两人都没说话,其他几人却觉得客厅里温度陡然降至冰点。 姜还是老的辣,怕自家霍老师被爷爷欺负,夏朝颜连忙把手里拎着的盒子往父亲怀里一塞,大声道:「爸爸,这是霍老师给你准备的礼物!」 夏政宴胡乱接过礼盒放下。 他此刻哪有心情去研究礼物——他现在既盼望着父亲能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又怕太过火伤了女儿的心。看到两人对峙,顿时也跟着紧张兮兮。 「霍家?」谁知等了半天,夏老爷子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霍清珣的回答则更简单:「是。」 「霍家哪一支?」 「清陵霍氏。」 「清陵?」夏老爷子脸皮子抖了抖,眼里的光越来越亮,「是广秦的……」 「是。」霍清珣恭敬地说道,「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而已。」 「名不见经传?名不见经传……哈哈,好一个名不见经传。」夏老爷子忽然笑了,重重拍了下霍清珣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霍家的人,老头子我算是看走了眼……」夏老爷子话锋一转,道,「不过,就算是你,敢欺负我夏家的女儿,老头子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夏爷爷放心,我对朝颜是真心喜欢。听朝颜说了事情经过,我想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想起苏玫信誓旦旦的话和夏朝颜委屈的神色,夏老爷子嘆了口气,「不是误会,是我老咯,眼睛不好使,不好使。」 苏玫含笑的神色彻底僵在脸上。 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慌乱地看向霍清珣,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个姓霍的是什么来歷。霍姓的世家她知道的也有一些,姐姐苏娴的小姑子林歌就是嫁给了广秦一家霍姓的世家——只不过那个家族只能算是大户人家,远远算不上豪门,更别提和夏家林家相比。 那这个霍清珣,又是来自哪个霍家?
第121章 ,为她撑腰 夏老爷子说完,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老人家看向夏朝颜,心里五味杂陈——霍家的人……霍清珣既然对他没有隐瞒的意思,那朝颜这丫头只怕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她知道,却不愿意解释给他听……她在防备他吗? 或者说,她早就知道苏玫会有今天这一出,才故意不说,故意等着看苏玫和其他所有人的笑话? 事已至此,追究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夏老爷子嘆了口气,懒得多想。 老人家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没有摸清霍清珣身份的苏玫和夏悦娆更是面面相觑,一时心里都越发不安。 「站这里干嘛?」夏老爷子回神后摆手道,「老周,晚饭安排好了?」 垂手立在旁边的周管家忙道:「老爷子,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既然晚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到了餐厅餐桌旁坐下,首位上的夏老爷子看着给夏朝颜拉椅子的霍清珣,道,「能喝酒吗?」 「这个,咳……不太擅长。」他的酒量自己清楚,擅品酒,不擅饮酒。更何况,据阿珩说,他喝醉了酒品不好……第一次到夏家,还是不要暴露这些缺点了…… 「不喝酒也不错。」夏老爷子点头道,「酒精误事。」 老爷子只是随口的感慨,霍清珣笑了笑,没有接话。 老爷子现在顺着他说话,不过是因为想着委屈了夏朝颜,看在夏朝颜的面子上,不想为难他。 「霍先生,你不会喝酒,还能和大姐姐在酒吧遇到,也是缘分呢。」坐在夏朝颜对面的夏悦娆感嘆着,「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原来是真的。」 女生单手托着下巴,眼神天真无邪,看着霍清珣笑。 怎么看女生都是出于好奇才说出这句话,可是这句话再次让在场不知情的几人想起关于霍清珣的评价。 言语,往往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对呀,就是悦娆你和你朋友约我去酒吧,给我下药想要害我那一次。」装天真谁不会?夏朝颜用同样无辜的表情回答道,「还好遇到霍老师救了我,不然,也不知道悦娆你的朋友会为了给你出气,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来。」 没想到是尹飞那次……被旧事重提的夏悦娆无意识抬手捂住自己听不见的左耳,白着脸,四下看了看。 还好老爷子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两人初遇居然是那个时候?那一次,朝颜也受了很多委屈。夏政宴对女儿的愧疚被她几句话再次勾起来,再看救了女儿的青年顿时觉得顺眼很多。 堵住挑拨离间的夏悦娆,夏朝颜道:「霍老师,阿姨说我在外面勾三搭四,说你欺骗我的感情,说你在学校和不同的女生不清不楚。现在爷爷和爸爸在这里,有些话我要和你说清楚。」 小姑娘要开始讨债了。霍清珣很懂得配合她,无奈地扬起嘴角,道:「胡说些什么呢,乖。」 「我没有胡闹——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诬陷。」夏朝颜视线在苏玫和夏悦娆脸上扫过,一字一句道,「现在人在这里,阿姨有什么话,有什么问题,全部说出来吧。」 「我……」摸不清楚霍清珣的身份,有些话苏玫不敢再说,她尴尬地扯扯嘴角,道,「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女人能屈能伸,歉疚地说道,「是我关心则乱,误会了朝颜你,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关心则乱?赔不是?她是在暗指朝颜狗咬吕洞宾吗?苏玫这句话出口,夏朝颜彻底炸毛。 女生瞪大眼睛,咬牙道:「没有证据在爷爷和爸爸面前诋毁我,无论我怎么解释都坚持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出于关心?阿姨的关心,真的特别。」 女生炸毛,苏玫反而云淡风轻:「朝颜,已经说过是个误会。私家侦探调查的信息有误,导致我误会了你——可是,我做这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是希望你能越来越好,不要学坏,不要被人欺骗。」 苏玫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语重心长,若不是知道苏玫为人,只怕连他都会信了这个女人的话。霍清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清甜的茶香在唇齿间散开。 眼见夏朝颜还想说什么,霍清珣放下茶杯,不急不缓地扣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放好,温声问她:「朝颜知道这是什么茶吗?」——小姑娘现在炸着毛,不适合和人争论,特别对方还是个毒蝎子。 「嗯?」隔着西裤可以感觉到男人皮肤的温度,夏朝颜手指下意识收紧,晕乎乎地端起茶杯闻了闻,「是白茶。」 「你喜欢吗?」男人把她的手拢在掌心,低声笑道,「喜欢的话,我让阿珩送点过来,清陵的白茶味道也很好。」 「我不喜欢。」夏朝颜撇撇嘴,耍小脾气般语气恶劣地说道,「我又不喜欢喝茶!」 「朝颜。」夏老爷子及时出声制止孙女的无理取闹,「好好说话。」 「哦。」小姑娘委屈地低着脑袋,耸拉着尾巴,往霍清珣身边靠近些。 她平日里在家都是这个模样?在他面前张牙舞爪的任性,此刻被夏老爷子喊了一声就老实下来……不过她这委屈的模样,怎么看都很可爱啊。 霍清珣抓着小姑娘的手,心不在焉地把她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拨开再合拢,分分合合几次后,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一样,讶然道:「等等,你!」 夏朝颜的手被青年松开,她循声看过去,就见刚刚上完菜的女佣随着青年的话停下了脚步。 「是你啊。」霍清珣推开椅子站起身,视线在女佣身上转了转,道,「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女佣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恭敬地回道,「不好意思,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当然记得他,现在夫人手上所有关于他和大小姐的照片都是她拍的,当时她还因为这男人开的君越,因此对大小姐的品味很是鄙视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一段时间没见,这人居然登堂入室,成了夏家的座上宾? 「认错人了?」霍清珣低声笑,「我这个人记忆很好,从来不会认错人。」 听他这语气,自己偷拍应该是被他发现了。就算发现了又怎么样?一个要抱夏家大腿的男人,还不是任凭夫人摆布? 女佣眼里鄙夷更盛,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好。就算没有认错人,这位先生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语气?席间的夏老爷子和夏政宴同时冷了脸色,齐齐看向低着头的女佣。 洋洋得意,冷嘲热讽……他们家这个女佣和客人说话都是这种态度? 「哎!」和长辈的不动声色不一样,夏朝颜直接把不满说了出来,「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给霍老师道歉!」 毕竟是自己家的大小姐,心里再怎么看不起她,女佣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 狠狠瞪了眼夏朝颜,女佣不情不愿地说道:「霍先生,对不起。」 女人话音刚落,小腹一痛,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摔了出去,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迟到的痛唿声和惊唿声同时响起。 女佣抱着肚子蜷在地上冷汗涔涔,不停地低声呻吟着。 苏玫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刚才青年那一脚是踢在她的小腹上。 抬脚踹翻女佣,青年悠闲地理平衣服上的褶皱,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霍先生!你这是做什么?!」餐厅一时安静,夏悦娆最先回过神,她指着霍清珣,厉声道,「霍先生,就算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直接动手打人!」 「不能?」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青年眉眼间收敛了方才的温柔和礼貌,神色清冷地扫了眼地上的女佣,淡淡道,「能不能,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你!」他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从没有人敢在夏家这么放肆,这个人不仅打了人,还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夏悦娆气得咬牙切齿,却惧于霍清珣的眼神,忿忿不敢多言。 夏朝颜几步跑过去抱住霍清珣的手臂,她先看了眼地上的女人,确定没死,这才看向霍清珣。 「霍老师,你别生气。」自相遇以来,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狠戾乖张的一面,她不仅没觉得害怕,反而……莫名心软。 这个女佣她记得,是苏玫安排偷拍她的人。霍清珣本就看她不顺眼,更何况她说话时眼神里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轻蔑不屑。霍清珣长这么大,估计很少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想到这里,夏朝颜嫌弃地说道,「周爷爷,安排人把她带下去——看着碍眼。」 周管家原本站在老爷子身后,听到夏朝颜的吩咐,他快步走到女佣身边,蹲下身检查情况。 谁都没想到霍清珣会突然出手,虽然这个女佣说话态度不好,不过这么一言不发直接动手打人,而且还是在夏家的地盘上打夏家的佣人,怎么想都觉得欺人太甚。 夏老爷子道:「老周,先好好检查一下,待会儿让安排人送她去医院,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是这个佣人不敬在前,不敬的人还是夏家的大小姐,霍清珣被她的态度惹怒,才动手教训人……夏老爷子到底顾忌着霍清珣的身份和夏朝颜的面子,没有直言指责两人。 这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夏政宴沉着脸,冷声道:「霍先生这说动手就动手,还真是我行我素得很。」 就算是朝颜的男友,他这个做长辈的教训两句也不为过。再者,这男人戾气这么重,不好好调教,朝颜跟着他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 「多谢夏叔叔夸奖。」因为有夏朝颜,他才会对夏家的其他人上心。不过很遗憾,他从不是个爱屋及乌的人,他可以包容夏朝颜的所有小脾气小性子,不代表他必须强迫接受夏家某些人的偏心和愚昧。 「你!」从没和张狂得这么明目张胆的小辈打过交道,夏政宴是个温吞性子,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 「朝颜,你还记得上次,你和我在外面见面,跟着你偷拍的人吗?」霍清珣拍拍女友的手,走到女佣身边,声音温和带着笑,「我最讨厌的事,就是被人窃取隐私。」 他笑着,抬脚踩在女人的肩膀上,制止住她的挣扎:「你是第一个,勇气可嘉。」 看他似乎不准备轻易放过女佣,周管家为难地说道:「霍先生,人已经打了,她若是有什么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老周!」青年话里有话,夏老爷子坐回椅子,喝止周管家,道,「让他说完。」 夏朝颜左右看看,直到看到苏玫惨白的脸,她才恍然明白霍清珣这个时候发火的原因——她是夏家的女儿,和苏玫素有恩怨,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如今,霍清珣把她想说不能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女生咬着下唇,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防止眼泪滑落——一个人走了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个人愿意站出来给她撑腰,终于有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她。 好开心啊,真的好开心。 「朝颜生日那天,你跟着她一路偷拍到停车场,那些照片呢?」没有问是谁指使的,霍清珣道,「我一直以为是狗仔,原来,居然是夏家的佣人?」 「真有意思——大小姐生日,来来往往都是贵宾,你不专心工作,反而像个狗仔一样到处偷拍……怎么,做兼职吗?」 「哦,不对,你只拍了朝颜,特别是朝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上次我送她回家,你也拍了照片——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被他踩着肩膀,女佣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苦地叫嚣,只不过和身体的疼痛比起来,她更害怕承担出卖苏玫带来的后果,「我没有偷拍,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肯说实话?」霍清珣收回脚,「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男人冷笑道,「要查清楚你的信息,于我来说易如反掌。你现在不肯交代,等我查到什么的时候,你的亲人朋友,全部要跟着你遭殃。」 「不要觉得我在开玩笑。你们夏家二夫人请了一堆私家侦探来调查我,最后得到的不过是些伪造的信息——苏玫夫人尚且被我的人煳弄得团团转,你是不是觉得你比夏二夫人更厉害?」 听到这话,除去知晓他身份的夏朝颜和夏老爷子,其他几人全部变了脸色。 苏玫更是惨白了脸,嘴唇哆嗦着,心脏砰砰快要跳出胸腔——这个人,知道她在调查他?他不仅知道,还故意给了她假消息,诱她上当?霍……霍?该死的,到底是哪个霍家? 突然出现的未知数让女人慌了神,她僵着手指紧扣桌布,希望从布料的冰凉中找回镇定。 「你、你少吓唬我!」夫人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被他耍得团团转?这人说话真是不过脑子。她才不会信他的话,才不会信……女佣一遍一遍在心里反覆安慰自己,然而身子却难以克制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吓唬你?」霍清珣道,「你可以问问你们苏玫夫人,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女佣闻言,立刻看向苏玫,苏玫下意识挺直腰杆,威胁般地瞪了回去。 「算了。」不给她确认和思考的机会,青年仿佛瞬间失去兴致,意兴阑珊地道,「问你真是浪费时间,我直接让人去查好了。」 青年转身,对老爷子礼貌地点点头,道:「夏爷爷,耽误这么久,真是抱歉。我们开饭吧,别被这人坏了兴致。」 到底是谁在败坏大家的兴致啊?!夏悦娆内心疯狂尖叫着,悻悻坐回原位。 「等等!」本以为这人会锲而不捨地逼问,也好给她考虑对策的时间,谁知他居然这么快没了耐心——他能对付苏玫夫人,要折腾她和她的亲人,还不是小菜一碟?父亲的病情不好容易得到缓解,绝不能再经受什么打击。 想到这里,女佣慌忙爬起身,大声道,「霍先生,我不是故意偷拍你和大小姐的!请你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哦?」霍清珣停下脚步,挑眉,「不是故意的?」 「是……是苏玫夫人!」刚才苏玫的反应已经证实了青年的话没有骗她,反正最后也逃不出被这些有钱人唿来喝去的命运,不如此刻找个更有实力的人投靠,「我父亲生病了,需要一笔钱,大小姐举办生日宴会的那天下午,苏玫夫人找到我,给了我很多钱,让我把大小姐的行踪——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全部拍下来汇报给她!」 「你,你……」没想到这女佣这么不禁吓,苏玫哑着嗓子骂道,「你这个……瞎说些什么?!」 「还有上次,听说大小姐要回来,苏玫夫人让我去大门口盯好,看看是什么人送大小姐回来……是苏玫夫人安排我去做这些事,我是夏家的佣人,不可能拒绝她的要求。」把自己逼到绝路退无可退,女佣无视苏玫的警告,指着苏玫歇斯底里道,「都是二夫人,是她!我这里还有二夫人给我的转帐记录!是她让我做的!」 随着所有人的视线转到她身上,苏玫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第122章 ,我会心疼 女佣话音落下,空寂的大厅能听到隐约的回音。除了脸色惨白的苏玫,其他几人都是一脸惊讶,当然,有人是真的震惊,比如夏政宴,有人则是浮于表面,比如夏朝颜。 原本等在一边伺候的其他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确定是不是该退出去。 「我让赵婶吩咐厨房加了六个菜,你们过去看看。」周管家最先反应过来。管家眼神冷厉地扫过在场的下人,沉声道,「除了刘芳,其他人全部下去,各司其职,别被我抓到偷懒!」 「是。」 佣人们鱼贯而出,最后一人体贴地关上餐厅大门,彻底把餐厅和外面隔绝出来。 餐厅里只剩下自己人,夏老爷子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地站起身。 整个客厅的气氛,随着老爷子的行动,再次被拉至零下。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只有周管家紧跟在老爷子身后,走到跪坐着的女佣面前。 夏家佣人很多,刘芳其貌不扬,为人处世也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夏老爷子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他犀利的眼神停在女佣身上:「你说,朝颜生日那天,苏玫吩咐你跟踪她?」 夏老爷子积威已深,他一开口,刘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不敢抬头看夏老爷子,只深深俯下身,说道:「是!是苏玫夫人吩咐我的!」 「爸!你别听她胡说!我……」老爷子这是摆明要追究这件事,苏玫岂能让他继续问下去,她几步走到老爷子身边,急声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这个必要……」 她反驳的时候,夏老爷子静静看着她,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所有人肯定都在怀疑她,那她更不能退缩。一旦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怯懦,就会被直接判处死刑。 的确,她让这个女佣拍了照片,那又如何?夏朝颜回家时间尚短,对她这个继母无比抗拒,她想了解她,想接近她,这才让人跟着她。为了这位大小姐,她可是用心良苦,老爷子有什么理由指责她? 苏玫想好理由,正想继续为自己辩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响起:「玫玫,你让爸把话问完。」 说完这句话后,夏政宴不看苏玫,转而对一脸担心的夏悦娆道,「悦娆,你先回房间?」 「爸爸?」让她上楼?她若是离开,妈妈岂不是孤立无援?她在这里,具体了解事情的经过,既可以找准机会帮妈妈说说话,还可以让自己长个心眼,以后防着诡计多端的夏朝颜。「爸爸,我不想上楼!这个佣人想要诬陷妈妈,你让我怎么心安理得地把妈妈一个人丢在这里?」 「悦娆!」夏政宴原本还有几分温度的眼神彻底冷了,他盯着一贯宠爱有加的二女儿,冷冷道,「你现在,连爸爸的话都不想听了?」 夏政宴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哪怕上次尹飞听了她的诱导跑去算计夏朝颜,最后他也只是教训了她两句,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继父是没有脾气的。 然而今天被他这么冷冷的扫一眼,夏悦娆无端端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没敢说。 「悦娆,你先上去。」夏政宴如今的态度,说明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夏悦娆若是留下来,很可能会被牵扯到。面对女儿,苏玫态度温和,柔声道,「乖,听妈妈的话。」 夏悦娆迟疑着,在夏政宴冰冷的视线里,慢腾腾地走出餐厅。 「爸,你想问什么,继续问吧。」恰好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是他没有询问的勇气——很多时候,在处理和至亲之人有关的事,他会选择做一只鸵鸟,看起来不偏不倚,实际上是不闻不问。 他呵斥住苏玫,夏老爷子如他所愿继续询问。 「苏玫吩咐你跟踪朝颜,是为了什么?」 「拍照。」 「为什么要拍照?」 「这个……」这个原因苏玫没和她说起过,她虽然能猜到个大概,但现在说出口的话都是证据,绝不能有任何不确定。女佣头埋得更低,「我不知道。苏玫夫人只让我拍照,把照片交给她,其它的的事,她没有说。」 「除了生日那次,还有什么时候?」 「还有上次朝颜小姐回家吃饭,夫人也让我去大门口,看一下朝颜小姐是怎么回来的……」 「好了。」问完想问的话,夏老爷子对周管家道,「老周,让人带她去医院看看。」 很快,女佣被同伴扶出餐厅。 「老周,等检查完了,让她直接回家。」似乎累了,夏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嘆息道,「这样的人,留在夏家也是闹得鸡犬不宁。」 「夏爷爷这么处分她,不会觉得很过分吗?」霍清珣原本安安静静站在夏朝颜身边把玩着她垂落的头髮,听到夏老爷子的话,他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说道,「她只是个普通的佣人,上面夫人有吩咐,她总不能拒绝,不是吗?」 霍清珣的意思很清楚——他对为难一两个打手不感兴趣,他要的是主使人,是那个想要算计夏朝颜的罪魁祸首。 夏老爷子默然。女佣那些话他不怀疑,苏玫的动机他也可以猜出一些。那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他见过不少,只是没想到最后会发生在他的儿媳和孙女身上。 如今想来,云泽和朝颜敌视苏玫,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至少,在他不知道的的时候,苏玫瞒着家里其他人,悄悄谋划着名一些对朝颜不利的事。 老爷子的沉默给了苏玫一丝希望。 女人自认在夏家这十几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肯定看在眼里的。如今霍清珣摆出咄咄逼人的态度,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引得老爷子反感。 「霍先生,你有所不知。」苏玫做好判断,有条不紊地说道,「朝颜回家没多久,和我之间有些误会,我知道她心里想着闻馨姐姐,不肯接受我的存在。但是,她毕竟是政宴的女儿,就算分隔多年,我们也希望像普通父母一样和她相处。所以我想知道她的喜好,知道她的朋友,知道和她有关的一切……」 「夫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感觉到身边夏朝颜陡然绷紧地身体,青年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断苏玫的话,感慨道,「夫人想要了解朝颜,不直接问她,不带她出去聚会,不带她出去逛街,反而安排人偷窥似的跟着她偷拍照片……」 「我真的很好奇,拍到照片又能怎么样?照片会告诉你朝颜喜欢什么?朝颜在乎什么?还是说,夫人拍完照片后,会安排人去一个一个调查,就像调查我一样?」 「其实有一点很奇怪,我的身份资料的确是伪造的,但是那些伪造的资料里,绝对没有在学校勾三搭四这样的内容——这种一问就知的内容,私家侦探应该也不会编出来诓骗买家。夫人现在只调查了我一个人,就能编出风评不好这样的话来诋毁我,进而诋毁朝颜,若是让夫人多调查几个朝颜的朋友,岂不是会让夫人编出更多莫须有的罪名来编排朝颜?」 霍清珣的话一针见血,苏玫愣了愣,道:「关于霍先生的事,私家侦探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你也说了,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我胡乱编排,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我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我今天被夏老爷子请来吃饭,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见多了各种牛鬼蛇神,青年对苏玫的狡辩无动于衷,「夫人关心朝颜,明知道作为家长的夏爷爷肯定不喜女孩在外面胡闹,却故意在夏爷爷面前说出这事——你关心她,为什么不先和她确认情况?」 「再者,哪个女生没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送朝颜回家的不能是她的好朋友吗?为什么夫人你却一口咬定她在外面勾三搭四?」 「夫人这种放在任何人眼里看来都是别有用心的举动,居然还能自圆其说,佩服,佩服。」 最后几句话似嘲似讽,不只是苏玫,连着夏老爷子和夏政宴一起讽刺进去——这么明显的算计,要是苏玫还能全身而退,只能说明夏老爷子和夏政宴都是眼瞎心盲之人。 「霍先生,你非要一口咬定是我编造谎言挑拨离间,我无话可说。」女人语气平静,仿佛置身事外,「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苏玫夫人不用和我争辩。」霍清珣握住夏朝颜微凉的手,放在手心暖着,注意力从苏玫身上移开,「苏玫夫人想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很简单——你请的哪家私家侦探,我的人去问问就知道结果。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苏玫夫人,你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我……」 「够了。」毕竟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夏政宴哪会听不出霍清珣现在在做什么——他在逼迫苏玫承认自己对朝颜的敌意,承认她在算计朝颜。 一个是他妻子,一个是他女儿。他作为两人最亲近的人,不想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无论做错的是苏玫还是朝颜,他不想再听她们喋喋不休的争论。 「苏玫,你跟我上来。」男人冷着脸,语气生硬地说道,「爸,朝颜,你们继续招待客人,我和苏玫好好谈谈。」 夏政宴发话,苏玫顿时面露喜色——夏政宴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处理这件事,是怕家丑外扬。只要两人能独处,她总能找到理由说服夏政宴,消除他对自己的怀疑。 夏朝颜则呆呆看着夏政宴,很快又别开视线。爸爸要和苏玫谈,避开他们所有人。爸爸不想让苏玫难堪,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可是爸爸想要保护的却是苏玫……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对父亲抱有什么期待,可是在事实面前,她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再亲厚的血缘关系,也比不过朝夕相处的十四年陪伴。 察觉到女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霍清珣知她内心想法,他不动声色地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拢进怀里。 「朝颜,我会好好和你阿姨聊聊,弄清楚来龙去脉,不会让你白白受了委屈。」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夏政宴安抚自己的大女儿,「客人在这里,你和爷爷好生招待……」 「夏先生,受害人在这里,你可以和你夫人在这里谈。」夏政宴的理所当然和夏朝颜的强装淡然彻底激怒了霍清珣。青年冷冷笑着,迎着夏政宴锐利的目光,毫无闪躲之意,「还是说,夏夫人今天的这些举动,都是夏先生你默许的?」 「你这是什么话?」霍清珣在他看来就是个外人,现在家丑由一个外人来捅破,还是牵涉到他两个亲近之人的家丑,夏政宴心里或多或少会觉得别扭。他带走苏玫,也是不希望继续让霍清珣看热闹,省得这男人会因为夏家的糟心事而对朝颜有什么偏见。 他自认一片好心,偏偏这人不知道就坡下驴,赶着给他难堪。 「我只是替朝颜感到不公。」霍清珣把夏朝颜护到身后,直视着夏政宴,「夏先生,你把朝颜接回家,就是为了让你这位好妻子想方设法陷害她,侮辱她?」 「我……」 「哦,我忘了,朝颜也不是你找到接回来的。」霍清珣笑了声,揽过夏朝颜,淡淡道,「你忍心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委屈,我不行。」 男人说完,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温热的手掌揉揉夏朝颜的后脑勺,温声道:「朝颜,去楼上收拾东西,我在这里等你。」 「霍老师……」女生仰头看向青年,望进他黝黑眸子的瞬间,她原本燥郁不平的心奇蹟般的安定下来。 回到夏家以后,不,在看到平行世界自己的结局以后,她时时刻刻都在小心防范,害怕被苏玫找到,走向同样悽惨的结局。 回到夏家以后,她更是一个人戒备着苏玫和夏悦娆的阴谋诡计,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今天这件事,她本来已经为苏玫挖好了坑,就算霍清珣不出手,她也会找到机会把那个女佣抓出来指证苏玫。 可是他出手了,先她一步,把苏玫所有的算计和她所有的委屈扯到明面上,摊开摆在众人面前,给她讨一个公道。 虽然,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如人意,但是她总算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又有些什么样的依靠。 就如霍老师所说,在明知自己受委屈的情况下,父亲先考虑保全苏玫,这样的夏家,继续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眼见着女生听话地准备上楼去收拾行李,夏老爷子终于说话了。 从刚才霍清珣和苏玫对峙时一直沉默不言的夏老爷子,一开口却是冲着夏政宴去的。 「夏政宴,看你做的好事!事到如今,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哎?夏政宴微怔,没明白自家老爹的话。 「作为丈夫,你没有管束好自己妻子,让她在家里挑拨生事!作为父亲,你没有关心照顾女儿,让她受尽委屈!作为儿子,你没有担起责任,让我这么一把年纪还要为你们的糟心事操心!你说,这天底下,有你这样不合格的丈夫、父亲和儿子吗?!」 「……爸。」 「别叫我爸,我嫌丢人!」夏老爷子狠狠一拍桌子,骂道,「你明知道朝颜委屈,你为什么不还她一个公道?!你明知道苏玫有错,你为什么不说清道明,让她心存侥倖?!你以为你这是化干戈为玉帛,你今天要是带走苏玫,只会让矛盾越来越深!让你这么逃避下去,这个夏家,迟早有一天会散咯!」 「怎么?非要把夏家整散了,你才开心?!」
第123章 ,打击 「非要把夏家整散了,你才开心?!」 夏老爷子吼完,夏政宴愣在原地,怔怔的没有立刻接话。 是他做错了吗?他只是想尽量平衡的处理这件事,不想让自家人因为这种事产生什么隔阂。他会追究苏玫的责任,也会跟朝颜解释清楚,不让她受委屈……他做错了吗? 「爸……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家人而已。 「你只是什么?!」最近这一连串的事,夏老爷子对他越来越失望,「你只是想找个两边不得罪的法子,继续做你的老好人?!夏政宴,你多大年纪了?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女儿,想想死去的闻馨!」 闻馨两个字彻底戳中男人的死穴,夏政宴身子颤了颤,慢慢松开扣着苏玫腕子的手。 他知道他的性格存在什么样的缺陷,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当年闻馨去世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有着什么样致命的缺点。 外表再怎么风度翩翩,内里也是一个懦弱的人。是的,他既不像大哥那样冷静自持,也不像云泽那样杀伐果断,所以今天出了这样的事,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怎么处理才能不伤害到苏玫和朝颜。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两全的事。 一旦妄想两全其美,最后可能失去所有。 「你觉得你带走苏玫,躲到房间里单独询问,是在保护朝颜?你觉得你这样做,可以让朝颜少受委屈?」儿子这一脸怔忡的模样越看越烦,夏老爷子干脆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夏政宴,你的女儿,该受的和不该受的委屈都已经受了,你想把这事儿当没发生过吗?你离开,让她擦干净眼泪留在这里继续招待客人?夏政宴,你于心何忍?」老爷子苦笑,「或许,闻馨是对的——政宴,你不适合做一个丈夫,更不适合做一个父亲……」 有些人,谈恋爱时风花雪月浪漫体贴,真正结婚后,却发现不过是个败絮其中的绣花枕头,担不起任何责任。 「闻馨……闻馨是这么说我的?」老爷子最后一句话直接把男人打击的面色惨白,他踉跄了一步,慌忙伸手扶住边上的椅子。 「……」夏老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直视夏政宴,冷冷道,「是。闻馨临去之前,我问过她,有没有什么遗憾……她说,没有遗憾,可是很后悔——如果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选择嫁给你。」 那个女人在临去之前,瘦得双颊凹陷,衬得那双眼睛又大又亮。或许是迴光返照,听到这个问题时,她眼睛里有光华流转,沉淀在瞳孔的最深处。 「爸,我没有遗憾……我只是有点后悔,如果当初,我没有嫁给政宴哥哥,如今……不,其实我也没有很后悔,我……」她呢喃着重复同样的话,最后轻扬起嘴角,嘆息道,「我还是后悔的吧……」 她在风华正好的年纪嫁进夏家,为她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最后换来的却只有丈夫的冷暴力和背叛……在即将离去的那一刻,她终于放下所有的期待和顾忌,把自己的爱恨说出口。 「我还是后悔的,若是早知道,嫁给政宴哥哥,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我宁可,陪父母一起死在飞机上……」 「我不该不听哥哥的话……不过还好,我很快就能去见他们了……我想,哥哥一定会原谅我……」 「爸,对不起。」她愧疚地喃喃道,「朝颜和悦溪……还要麻烦您了……」 若是以前这个家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今天这事儿一过,苏玫和朝颜之间的明争暗斗将彻底拉开帷幕,自己已经老了,还能支撑这个家到什么时候?偏偏这个儿子活得浑浑噩噩,对夏家如今的危机视而不见,还妄图粉饰太平。 「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起过……」作为父亲,他对二儿子还算有所了解,夏老爷子对症下药,「闻馨临死前,都和我说过些什么。」 「爸……闻馨她,她说了什么?」那个女孩一定对他心存怨恨,不然也不会说出他不适合为人夫为人父这样的言论。 不管她对他怀着什么样的恨意,那都是他该承受的,是他耽误了她,背叛了她,最后一手把她推向死亡。 「闻馨说,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听阿凛的话,拒绝你的求婚。」 「她说,自己当年任性妄为,只求下了地狱,兄长和父母能原谅她。」 「她还说,她不放心把朝颜和悦溪交给你,所以托我照顾,因为她知道,你照顾不了任何人。」 「政宴,那是你深爱的女人,是你的结髮妻子,我原本想着,这些话会伤害你,因此一直瞒着你。可事到如今,看看你,我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朝颜接回来!」 闻馨去世,苏玫进门,这么多年来,夏家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说起闻馨,说起当年的事。 夏政宴似乎被老爷子的话打击到失了神智,他没有再提要和苏玫单独谈谈,也没有再说要安抚夏朝颜的话,他只是呆呆看着地面,不言不语。 他和闻馨青梅竹马,从两小无猜到步入婚姻的殿堂,很多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他也一直这么觉得。 直到求婚成功后的某一天,他跟着闻馨一起去闻家拜访,无意中听到了大舅子和岳父在书房的谈话。 「爸,你真的觉得妹妹嫁到夏家会幸福?」 「哎哟,阿凛,这个问题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你看看你妹妹,现在不是很幸福吗?」 「爸,我还是觉得,谈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政宴那样的性子,是个很好的男朋友,但做不了一个好丈夫。妹妹性格柔软,要说结婚对象,政宴并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看政宴那孩子挺好的。温文尔雅,进退有度,主要是心地好,你妹妹就喜欢政宴那样的。」 「心底好?呵,说难听点就是个优柔寡断不知取捨的奶娃娃——谁都不想得罪,最后委屈的都是自己人。」 「哎哟,都说岳父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岳父还没说话,你这个大舅子瞎起什么哄?」 「算了,婚期都定了,这些事现在说也没什么意义。反正到时候结了婚,那小子要是敢让妹妹受委屈,我一定……」 后面的话说的咬牙切齿,想着这位大哥从小做事狠厉,他无端端打了个寒颤,又想:大哥真是多虑,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对不起闻馨。 他会比闻家兄长还要宠她,把她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他这么信誓旦旦地想着,在心里跟大舅子打包票。 他和闻馨的确很幸福,慈爱的长辈,乖巧的女儿,连一开始对他颇有微词的闻凛都慢慢放下了敌意。 这种幸福持续到苏玫的出现。 苏玫和他是大学同学,那个女人喜欢他,他心里清楚,她告白时他也直言拒绝了她,并表明自己已有女友。 她说她不会打扰他,她只想默默陪伴在他身边——年轻的女孩子低声下气地祈求,他最终不忍心拒绝,和她保持着朋友关系。 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大学的一次聚会中。闻馨跟着父母出国旅游,他独自一人去参加同学聚会,被灌了两杯酒,再睁开眼时,正抱着苏玫躺在酒店的床上。 看到赤身裸体满身欢爱痕迹的苏玫,他脑子一片空白,瞬间失了思考的能力——那个时候他和闻馨已经领证,闻馨被检查怀有身孕,婚礼过于繁琐,所以两人暂时没有举办婚礼。 在这种时候出了这种事,那位本来看他不顺眼的大舅子只怕会扒他一层皮。 还好,苏玫足够乖巧懂事,没有提任何要求,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一开始面对闻馨时,他还会觉得内疚,然而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和当事人的人间蒸发,他和苏玫之间的一夜情被他彻底忘在脑后。 他和闻馨依然恩恩爱爱,羡煞旁人。 直到两人婚后第四年,他在一次饭局上再次遇到苏玫。 那个女人看到他后惊掉了手里的盘子,被经理狠狠训斥了几句。 他于心不忍,开口解救她。 也是那天,回到家后,闻馨和他大吵一架——为了他领口留下的一个唇印。 他不知道那个唇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在闻馨询问时,他只能含煳其辞,惹得闻馨更加怀疑,最终两人发生争执——那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吵架。 两人闹出的动静惊到了老爷子,老爷子喝止住两人后,他仍觉得被闻馨的不可理喻勾起来的那股怒火无法平息,干脆摔门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苏玫工作的酒店,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一个和朝颜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拎着饭盒来接苏玫。 那个女人摸摸女孩的头,笑得无比温柔。 他想:曾经的闻馨也是这个样子,温柔可爱,惹人怜惜。可是自从结婚以后,她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今天更是揪着一件莫须有的事不放,甚至和他大吵大闹,哪里还有半点淑女的影子? 他这么想着,双脚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向苏玫。那个女人发现他以后很是惊讶,又有些尴尬,反倒是她身边的小女孩先和他打招唿。 「叔叔,你迷路了吗?」那个小女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怯生生地看着他。 这孩子和朝颜长得真像,眼睛似是沉落了万千星星,明亮而清澈。 那时的苏玫处境不好,亲人排挤她,丈夫有家暴倾向,为了女儿,她默默忍受着这一切。三个月前丈夫喝醉酒失足跌下楼梯,当场死亡。她没有回娘家,独自带着孩子在外面挣扎。 即便如此,她也仍然是温柔娴良的。他同情她的处境,心疼她的遭遇,也佩服她的勇气。 那段时间,只要有机会,他会经常去看望她,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向她倾诉自己的苦闷和烦恼。 他开始很晚回家,甚至偶尔不回家。他知道闻馨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希望她能就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变回以前那个温柔体贴的小女孩。 可是她没有。 他们之间从最初的争吵,变成了后来的冷战。 他和苏玫第二次发生关系,是在他和闻馨争吵以后。他在酒吧喝多了酒,被苏玫带去酒店。 一切回到了最初的开始,他在清晨醒来,看到躺在身边的女人,陡然回神,惊觉自己的荒唐。 他喜欢苏玫吗?他觉得是不喜欢的——他只是自认为在苏玫身上找到了当年闻馨的影子。但是当发现枕边人变成苏玫以后,他反而越发想念闻馨,想念搂着妻子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睁开眼睛的满足感。 也是那一次,让他坚定了和苏玫彻底断了联繫的想法。 他会安排人送她和她的女儿离开槿城,等她们安顿好以后,他会给她一笔钱,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苏玫沉默着听他说完那些话,在他起身穿好衣服转身的瞬间,女人爆发出一声悲怆的泣音。 那声哭泣让他成功停下了离开的步伐。 和四年前一样,她央求他不要那么决绝对她,她保证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只求能待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她诉说着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就是为了能再见他一面…… 在女人声泪俱下的央求声里,那些兇狠决绝的话,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没有坚持送她离开,默许了她的存在,只不过从那以后不再和她见面。 他买了玫瑰花,定了妻子最喜欢的西餐厅,带着闻馨出去吃饭,他想把自己对她的愧疚全部弥补在以后的日子里。 他主动求和以后,闻馨回到了以前明媚爱笑的模样,冷战时挂在嘴边似有若无的笑意也重新蔓延到眼睛里。 他很喜欢闻馨的眼睛,干净清澈,说话带笑。 看到闻馨笑容的瞬间,他也终于发现,不是闻馨变了,闻馨还和以前一样,只要他给予一点惊喜,她都会感动好久——不是闻馨变了,是他变了。 他变得无法接受妻子的任何脾气,变得看不到妻子的好,变得只会抱怨……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问题。如果那天在闻馨问起唇印,他能解释清楚,闻馨也不会那么生气——明明是他的过失,他却把责任全部推到闻馨身上。 他是个混蛋。 那一段时间陪伴在妻子身边,他终于再次找回了遗失很久的温情,一扫往日的愁闷。 现在想来,如果那天他没有接到电话,没有去找苏玫,也许…… 他接到小女孩的电话,小女孩在电话哆哆嗦嗦地告诉她,有人堵在自己家门口,那些人还动手打她妈妈,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打电话向他求救。 虽然说了不再见面,可是苏玫遇到麻烦,总不能置之不理。 他赶去苏玫的住所,在拐角处听到苏玫和另一些人的谈话,大概可以得知那些人是来讨那个高中老师欠下的外债。 他原本是个旁观者,直到讨债人说了一句话,彻底把他钉死在原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孩子根本不是老高的种,听说那孩子的生父家境不错,你可以去找那男人要钱啊!」 「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老高揍你难道不是因为发现养了那么久的女儿不是他的种?啧啧,你这女人也挺厉害。」 「……」 苏妍不是苏玫和那个高中老师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算算苏妍的年纪,答案不言而喻。 最后的亲子鑑定也证明他想得没错,苏妍是他的孩子,是他的亲生女儿…… 只不过苏玫瞒着所有人,包括苏妍——那个小女孩一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每每见到他都会甜甜的喊他叔叔——很可爱的小女孩,和朝颜一样可爱。 那一次之后,他不得不把一部分视线放在苏玫和苏妍身上,特别是苏妍,他想把空缺了五年的父爱补偿给她。 有了这样的想法后,他开始频频和苏玫见面,归家的时间越来越少。闻馨有所察觉,只不过当时怀有身孕,注意力多在孩子身上,无暇顾及他。 他满心都是自己流落在外受了无数委屈的女儿,甚至没有注意到闻馨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理所当然的消费着闻馨的爱,把妻子整颗心脏揉碎了扔在泥里,踩成渣而不自知。 闻馨死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坐在苏玫家客厅的沙发上,教苏妍学英语。 老爷子打来电话,冷冷的告诉他这个消息。从接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病房,直到朝颜扑上来对他又踢又咬,他才从疼痛中回过神。 曾经天真明艷的少女正躺在病床上,她的身体又瘦又小,头髮枯黄,双颊深陷,脸色苍白……这不是闻馨,这怎么会是闻馨呢? 他的闻馨,小巧而灵动,是花间起舞的精灵,是他捧在掌心的明珠……他的闻馨,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124章 ,巧合吗?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闻馨死了,是事实。哪怕他不去参加她的葬礼,把自己关在房间,拉上窗帘,没日没夜地用酒精麻痹自己,闻馨也不会再睁开眼睛,再唤一声他的名字。 不知在房间里堕落了多久,被酒精模煳的视线里,他看到房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小小的影子走了进来。 她停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躺在地板上,仰头看向她,模煳不清的视线里,只能看到那个影子站了一会儿,转身跑了出去。 「闻馨……」闻馨是你吗?你回来看我了?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你……来带我一起离开的,对吗? 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我不想一个人…… 那个影子跑走没几分钟重新回到房间,他正想伸手触碰她,一盆凉水迎头浇下,打湿头髮,渗透衣服,凉意从发梢直侵入心底。 他打了个机灵,瞬间清醒,视线里模煳的影子逐渐凝成实体。 不是闻馨,是朝颜。 他的大女儿端着小脸盆站在几步开外,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妈妈已经死了。」他听到她说话,声音平静不似同龄人,「爸爸,你现在这么折腾,妈妈也不会回来。」 「朝颜……」是他离家太久了吗?他怎么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天真烂漫的女儿,那双和闻馨极像的眸子里,再也看不到昔日的活泼?一个五岁的孩子,神色间瀰漫着不符合年纪的冷漠和沧桑。 「既然这么难过,妈妈活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见她一面?」小女孩还在说话,她似乎受了很多委屈,撕裂了平静的伪装,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地毯上,「你为什么没有来?妈妈一直在等着你,你为什么没有来!你是个坏蛋!是你害死妈妈的!你是个坏蛋!」 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几句话,然而简单的责备,却仿佛尖刀,把他的心脏戳出千百个洞来。 闻馨去世了,他躲在屋子里足不出户,把朝颜一个人丢在外面,独自面对失去母亲的痛苦。 朝颜说的对,他是个坏蛋,伤害的都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挣扎着爬起身,膝行到女儿面前,不顾她的拳打脚踢,用力抱紧她,哽咽着道歉。 「朝颜,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是坏蛋,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 在失去闻馨后的第二十八天,他抱着女儿跪在房间里失声痛哭,为自己往日的荒唐,也为自己永远逝去的挚爱。 闻馨逝去以后,他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朝颜和悦溪身上,有一段时间甚至忘了苏玫和苏妍。 再次想起苏玫,是收到苏妍的电话。 女孩在电话里哭着问他为什么最近不来看望她,是不是因为自己不乖让他生气了……她在电话那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疼的同时有了一个想法。 他知道他这么做会被亲朋好友责备,但是这是目前为止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 他把苏玫接回家,给她夏家二夫人的身份,让她后半生平平安安,这样既可以弥补他对她的亏欠,也可以让苏妍名正言顺的回到夏家,成为夏家的千金,享受她应该拥有的生活。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父亲,被夏老爷子扔在书房里跪了一整晚。最后在他强硬的态度逼迫下,父亲点头同意。 在娶苏玫进门之前,他担心朝颜会排斥,于是带着苏玫回家做客。 那个时候朝颜看到苏玫,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在苏玫微笑着和她问好的时候,女孩抓起桌子上滚烫的茶壶砸到苏玫的脸上。 还好他离得近,伸手挡了一把,不然苏玫那张脸只怕会毁得惨不忍睹。 想到过女儿会排斥,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激烈,更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狠辣歹毒——这么年幼的孩子,居然用开水去泼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刁蛮任性,可以把她宠成小公主,可是绝不能接受她长成一个心思恶毒的人。 她的母亲温柔善良,她怎么能学得这般泼辣? 盛怒之下,他一巴掌把小女孩掀翻在地。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小女孩摔倒的同时,额头磕在地板上,晕了过去。 看着小小的孩子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彻底慌了神,在老爷子愤怒的咆哮声中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打急救电话——他似乎回到了闻馨去世的那一刻,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朝颜被送去医院,还好只是轻微的脑震盪,没其它大碍。只不过回到家以后,她不再和他说话,不再搭理他,也不再唤他一声爸爸。 他曾无数次想找机会和她解释,向她道歉,可是一触碰到她戒备的眼神,他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便会瞬间崩溃。 两人的微妙氛围,维持到苏玫进门的前一天。 因为朝颜对苏玫的排斥,他让家里所有人瞒着她这个消息,让她安心修养身体。 不知道是哪个佣人说露了嘴,朝颜知道消息后,冲进他的房间大闹一场。 「你不许娶那个女人回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讨厌你!我恨你!」 那是朝颜第一次对他说出「恨」这个字,被女儿的无理取闹刺痛了心,他克制了很久,才没有再给她一巴掌。 朝颜被他宠坏了,和长辈说话没大没小,完全不懂得体谅他这个父亲的用心良苦。 就算没有苏玫,为了女儿们的健康成长,他也会再去娶一个别的女人。既然如此,知根知底的苏玫不是更好吗? 他无视朝颜的抗议,在定好的良辰吉日把苏玫娶进夏家,更重要的是,苏妍被一起带回夏家,改名夏悦娆。 虽然他娶了苏玫,但那一段时间两人同床异梦,没有发生过一次关系。他的心里始终想着闻馨,她也很识趣的不去打扰他。 他沉浸在对闻馨的怀念中,无法自拔。然后,朝颜失踪了。 在失去闻馨以后,他又失去了他和闻馨的长女。 翻遍整个槿城也没有把人找回来,他再次陷入消沉和自责。就算是夏云泽闹到大宅差点带走苏玫,都没能让他有所关注。 无所谓了,失去了闻馨,失去了朝颜,一切于他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一直这么想着,还好苏玫足够温柔,包容着他的任性和软弱,一点点引导着他,直到他完全走出悲伤。 在他的眼里,苏玫是温柔的,善良的,大气的……所以今天听到这些事,他的第一反应是把苏玫带回房间,询问清楚——如果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他会尽力解决,不让她和朝颜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 可是,显然这样的决定,在场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是不满意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委屈朝颜,真的没有。 「夏先生,看来你对朝颜的感情没有我想的那么深厚。」夏老爷子话说的这么明白,这个男人还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原地,实在看着碍眼,霍清珣道,「的确,朝颜和你分开十四年——都说时间是最现实的东西,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男人揉了揉夏朝颜道的头髮,柔声道,「去收拾东西,别磨磨蹭蹭的,乖。」 夏朝颜迟疑一瞬,看着夏老爷子没有动。 夏老爷子吼完以后,等不来夏政宴的回应,也是寒了心。眼看夏朝颜看向他,他无奈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记得有空回来看望爷爷就好。」 夏朝颜点点头,咬唇看向夏政宴——作为她在这个世界上至亲的人,听说她要搬出去,他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她现在忽然开始怀疑,爸爸这样的人,真的爱过妈妈吗?如果真的爱妈妈,为什么,还会对苏玫这么用心?在明知道苏玫有问题的前提下,还一心想要保护她…… 夏朝颜上楼后,夏老爷子对周管家:「老周,愣着做什么?菜不是早就好了吗?安排人上菜吧。」 「老爷子,这……」 「怎么?老头子我现在连吃个饭都不行了?」 「老爷子想着什么呢!我这就去安排。」 周管家推开门出去后,夏老爷子看向缩在夏政宴身边的苏玫,淡淡道:「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饭也不容易,你呀,以后这些小心思和小算计,别再拿到檯面上来丢人现眼。还有下次,云泽再来为难你,可别怪我不帮你。」 老爷子刚才吼的那些话相当于直接定了她的罪,夏政宴都相信她,为什么老爷子还要怀疑她?苏玫低着头,眼珠子转了一圈,不甘心地说道,「爸,你要相信我,关于霍先生和朝颜的事,真的都是私家侦探告诉我的,我……」 「夏夫人,在调查你的资料时,有件事我很佩服你,你知道是什么吗?」说实话,今天这事无论是夏老爷子还是夏政宴的处理方式他都不是很满意——如果满意,他也不会坚持让夏朝颜搬去和他一起住。 只不过夏老爷子话已出口,他毕竟是个晚辈,又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打夏家人的脸。 夏老爷子准备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偏偏苏玫还不知道就坡下驴,仍然不知悔改地妄图颠倒黑白,霍清珣最后一点耐心耗尽——这个女人,只是言语的警告她根本不会悔改,夏家人对她仁慈,他却没这个义务。 「你调查我?」一听到调查两个字,苏玫全身的寒毛竖了起来,她警惕地绷紧身子,失声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夏夫人可以随随便便的调查我,我只是回敬了万分之一而已,夏夫人何必动怒?」 「你!」 「夏夫人,据我调查得知,你的前任丈夫后期有家暴倾向,可是前期你们非常恩爱,夏夫人,是什么原因,让他对你的态度忽然转变?」 「……」 「你们苏家算不上大家族,但也不是普通人家可比。你被丈夫家暴,属于受害者,为什么不提出离婚?」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爱他?同情他?不舍他?」 霍清珣突然问这些做什么?苏玫握紧拳头,心里七上八下:他不会调查出什么吧?当年那些事早就随着老高的身死被永远的掩埋在地下,不见天日,除非死人能开口…… 「夏夫人,你不离婚,是因为你很爱你的丈夫,对吗?」霍清珣说完,尤自笑了声,「想想也对,如果不是爱到骨子里,哪个女人能忍受丈夫的家暴?能有夏夫人你这样的女人爱着,你丈夫可真是幸福啊。」 他说这么多,到底是要做什么?苏玫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这么爱你的丈夫,却又在你丈夫孝期未满之际嫁给夏二爷,当时一定很为难吧?」霍清珣道,「若是不知道夏夫人是自愿的,我还会以为是夏二爷逼迫你的——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妥协,夏二夫人能忍着失去挚爱的痛苦嫁给另一个男人,我很佩服。」 对上霍清珣似笑非的眸子,苏玫悚然一惊,明白他的意图——他在挑拨离间!这个男人,居然把这种拿不上檯面的小把戏用在她的身上! 话已至此,她若是回答不为难,不是间接表明自己不爱前任丈夫,不爱还能忍受被一个家境不如自己的男人家暴,怎么想都很奇怪,老爷子若是留了心调查她,她以后在夏家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可若是回答为难,夏政宴会怎么想?夏老爷子又会怎么想? 这就是个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讨好的问题。 她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霍清珣的话却没有这么轻易的结束。 「不过更让我好奇的一点,一个男人结婚几年和你相敬如宾,对你百依百顺,为什么会突然间变了脸,不只吵架,甚至直接动手打人——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夫人难道没有问过原因?还是说,夫人自己心里清楚原因,所以心虚不敢去问?」 这个男人说话一针见血,不能让他继续说下去,苏玫果断道:「霍先生调查我也就罢了,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心虚?我是受害者,我有什么可心虚的?倒是霍先生,你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就为了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霍清珣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我这边调查的资料里有你曾经的邻居说的一些话——你丈夫醉酒失足摔死的那个晚上,你和他在门口发生过争执,争执结束后没多久,已经进门的高先生穿着拖鞋再次出门,好巧不巧的从台阶上摔下去,当场死亡……啧啧,你看这事儿可真是太巧了。」
第125章 ,谁算计谁? 霍清珣今天所说的这些话从没有跟他说过,他也从没有问过苏玫。现在想来,当年苏玫虽然说的是一直在等他,一直想着他,但是她和那位高中老师结婚那么些年,真的是毫无感情的吗? 对啊,若是毫无感情,哪个女人愿意忍受丈夫的拳打脚踢?更何况,苏玫的家世本身不弱。可若是有感情,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她一直在等他? 夏政宴紧抿着嘴唇,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问出口。 男人内心挣扎片刻,还是放弃追究这个问题——事情过去十四年,都是伤心事,何必重新揭开伤口。 短暂的接触,霍清珣大致了解了夏家人的性格。他不指望夏政宴能立刻对他说的那些话做出什么反应——朝颜这个父亲在感情方面是个心软没主见的,这样的人最擅长自欺欺人,他想要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就让他在梦境里沉溺好了。 可是苦了夏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要为自己的儿子操心。还好夏家还有个夏政文是个有手段的,孙辈夏云泽也不简单,若是夏家交到夏政宴手上,或许真会如老爷子所说,散就散了。 他说这些,不过是想给苏玫一个警告。他要告诉苏玫,自己要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她以后对夏朝颜有所忌惮。 虽然他有很多种办法能让苏玫消失地悄无声息,不过毕竟是夏家的二夫人,又是朝颜的仇人,留下来给朝颜磨磨牙——那丫头若是自己对付不了,肯定会来告诉他,她现在没说,说明苏玫还不算太麻烦。 餐厅里几人各怀心思,一时都没有说话。安静中,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女生的尖叫声,听那声音,苏玫脸色巨变,失声道:「是悦娆!」 此刻的女人终于失了镇定,露出身为人母的惊慌失措的一面。她顾不上夏老爷子和夏政宴,推开餐厅的门沖了出去。 听那声音,害怕自家女儿出什么事,刚才的纠结和苦恼顿时被他抛在脑后,夏政宴紧随其后,随苏玫一起离开餐厅。 「不知道又出什么事了,霍先生,一起去看看?」 夏悦娆是夏朝颜的亲生女儿,从他进门开始,那个女人一直锲而不捨地挑起话题,看似单纯无害,实则暗箭伤人。比起苏玫,夏悦娆这个女儿倒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想着朝颜也在楼上,担心小姑娘被那个妹妹算计,霍清珣没有拒绝老爷子的邀请。 苏玫说刚才的声音是夏悦娆的,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夏朝颜的安危,就怕夏悦娆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唤醒夏朝颜的另一个人格。 一大群人刚踏进客厅,就看到二楼台阶上拉扯的两个少女,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夏悦娆忽然用力推了夏朝颜一把,女生单薄的身子跌出楼梯口,顺着台阶翻滚下去。 「啊!」赶来的佣人被这一幕吓得失声惊唿,很快被身边的同伴捂住嘴。 短促而尖利的女生成功把呆滞的夏政宴唤回神,男人一把拨开挡在前面的苏玫,冲上台阶。男人高大的身子被地毯绊住,踉跄了一步,险些磕在台阶上,然而他却不管不顾,手脚并用地爬上台阶。 夏朝颜躺在楼梯拐角处,不省人事。 她的额头上有磕破后留下的伤口,还在往外面渗着血,身上不知道哪里有伤,不敢贸然移动。他想伸手碰她,又怕挪动身体会造成二次伤害,无从下手的无措逼红了他的眼睛。 「还不快叫救护车!」看到这一幕,苏玫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可事情已经发生,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弥补,以此来减小夏悦娆将要受到的惩罚。 吩咐完佣人,女人快步上了台阶,先是在夏政宴身边蹲下身,低声道:「政宴,你别急,我已经让他们联繫医院了。」说完,她看向楼梯口一脸难以置信的夏悦娆,厉声道:「夏悦娆,你还不给我滚下来!」 本想着让她快点下来道歉,谁知女生被她吼回神,小幅度地往后挪了两步,摇头道:「妈,不是我推的她,是她自己跌下去的,她想陷害我!」 「闭嘴!」这个时候还想着狡辩,还嫌自己惹得麻烦不够大吗?苏玫冷下脸,一字一句警告道,「你,马上下来!说清楚!」 「我不要!」谁知一贯听话的女儿一反常态,她狠狠瞪着自己的母亲,大声道,「不是我推的,你不相信我!」说完转身跑开。 听到二楼巨大的关门声,苏玫不安的站起身,低声道:「政宴,悦娆情况不对,我去看看她……」 「去吧。」夏政宴声音褪去往日的关怀和温柔,淡淡说道,「看看我们的好女儿,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政宴你别生气。」丈夫很少生气,可真正生起气来有多可怕,她也是知道的。苏玫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别生气,等朝颜没事了,你想怎么罚她都行!」 对妻子的保证,夏政宴不置可否。 楼下,苏玫一声吼,围观的佣人顿时乱了,有打急救电话的,有通知家庭医生的……一时间整个大厅变得又嘈又杂。 「慌什么?!」夏老爷子被霍清珣扶着走进客厅,看到的就是乱糟糟的一团。夏家从没有出现过这种局面,夏老爷子额角青筋暴起,怒声道,「都给我安静点!吵什么!」 「老爷子……」乱成一团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有人小声道,「二小姐把大小姐从台阶上推下来了,苏玫夫人让我们打急救电话……」 夏老爷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怔怔反问道:「你说什么?谁把谁推下去了?」 老爷子这反应显然处于暴怒的边缘,一众佣人面面相觑,齐齐噤声。 原本气定神闲的霍清珣听到佣人的话,微微沉了脸。他绕过挡在老爷子面前的佣人们,走上台阶。 以朝颜的本事,怎么可能被夏悦娆推下台阶?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然而看到女孩额头的血迹后,霍清珣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怎么回事?」霍清珣此刻心里也没了底,只不过和夏政宴的愤怒相比,青年要冷静很多,他一边检查夏朝颜的伤势,一边询问事情的原委。 「朝颜和悦娆发生了一点小争执,悦娆一时失手……」 「一时失手?」霍清珣冷笑道,「到底是失手还是故意为之,我想,夏先生还是不要过早作出判断。」 「我知道……」变故接二连三的发生,从没想过勾心斗角的算计会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夏政宴颓然说道,「我会查清楚,给朝颜一个公道。」 急救车很快赶来,在医生的引导下,夏朝颜被送上救护车,带去医院。 …… 房间里,夏悦娆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小脸上泪痕斑斑。苏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思考着对策。 「你怎么会把她推下去呢!」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女人忍不住抱怨,「现在正是关键期,你这么一闹,让老爷子怎么想?」 「我没有。」这三个字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夏悦娆语气也渐渐暴躁,「都说了,我没有!我又不是傻,我要真想把她推下去,为什么还要叫那么大声把你们全部引来?」 「你……」苏玫恍然,「你一开始是准备自己跌下去的?」叫那么大声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引人注目,这丫头一开始是准备以身犯险,自己从楼上摔下去的? 「你这丫头,真是胡闹!」苏玫知道她的想法,女人恨铁不成钢的戳她脑袋,「有什么比命还重要,你竟然拿自己的命去设陷阱?你就不怕跌下台阶出个什么意外!」还好有惊无险,苏玫红着眼眶,说道,「你这个臭丫头,你要是出事了,你让妈妈怎么办?!」 母亲这个模样让夏悦娆原本冷硬的心柔软了几分,她同样红了眼眶,小声道:「妈,对不起,是她先挑衅我,我才想着算计一下她,谁知道……」 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困进陷阱。 「她挑衅你?」想来,夏朝颜上去收拾衣服,看到悦娆,心里怨恨,所以开口挑衅。 「她说我是冒牌货,是假货,再怎么镀金,也不会变成真正的千金名媛,还说外面的人对我客客气气不过是看在爸爸和爷爷的面子上,其实大家都在背后嘲笑我,鄙视我……」 「好了,好了,我们不想这些了。」这些话同样也是苏玫心中的痛,苏玫连忙抱住女儿,温柔地安抚她,「我的悦娆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千金,那个夏朝颜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她就是妒忌你,要是被她的话激怒,那你就太傻了。」 「可是妈妈,你知道的。」夏悦娆苦笑道,「她说的很多都是实话。」外人就是这么看待她的,他们不了解当年的真相,看不起她的母亲,也看不起她。他们不会当着她的面说,是因为她现在的父亲是夏家二爷——夏朝颜只是把很多人不会说的实话说出来而已。 也正因为她说了实话,而且是用那种非常嘲讽的态度,她才会理智失控想要算计她。 她和她说着话,故意走到楼梯口,发出尖叫的同时想要从楼梯口翻下去——无论夏朝颜有没有动手,她是唯一一个在现场的人,只要她开口指正,夏朝颜便会百口莫辩。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被夏朝颜从拽住,两人在楼梯口拉扯起来。平日里看起来文弱的女生力气出奇的大,拉扯的间隙,下面的人越来越多,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不怎么抵抗,想要造成夏朝颜欺负她的假象。 妈妈和夏朝颜之间有误会,夏朝颜不能对长辈出气,于是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她这个妹妹身上。 这个理由说出去,相信爸爸和爷爷都不会怀疑。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放松力道的瞬间,夏朝颜忽然拉过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按了一下,紧跟着,女孩的身体已经轻飘飘地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目瞪口呆。 这个大姐姐,难道一开始就看透了她的想法,所以在她把所有人引过来以后,她就顺势做出行动,把她推进陷阱? 她知道,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她怎么解释,父亲和爷爷都不会相信她是被陷害的那一个,更可况,一开始的尖叫声是她发出的。 「对不起妈妈。」夏悦娆把脸埋在膝盖上,哽咽着喃喃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悦娆……」苏玫抱紧她,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想帮我出气,这怎能说是拖累呢?你这么为妈妈着想,妈妈很开心。」无论怎么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女人下定决心,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找到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夏朝颜比她预料得要狡猾,也更狠心。女人眼里腾起狠厉的杀意,整张脸上的惶恐褪去,余下一片波澜不惊的平和。 她不是想陷害悦娆吗?那她就让她进了医院,再也出不来。 「妈妈。」似是察觉到母亲的杀意,夏悦娆忙抓住她的胳膊,急声道,「妈妈,你不要犯煳涂!夏朝颜做这些肯定就是为了激怒你,她越是这样,肯定对你我有所防备,我们现在冲动行事,不就正好给了她这样的机会吗?」 被女儿焦急的声音唤醒,苏玫拧紧眉头,说道:「悦娆,那野丫头现在留着就是一个祸害,一定要早点除去……你放心,我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妈,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不可以。」夏悦娆无奈道,「她现在身边多了个人,你忘了吗?——那个姓霍的老师,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们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贸然行动,只会把自己暴露给敌人。」 「霍……」那个男人既然开始调查她,肯定在防范着她。悦娆这些话也有些道理,苏玫纠结一瞬,暂时放弃了脑子里已经成型的计划,她若有所思,「霍家,林歌嫁的那户人家也姓霍,据说是别的什么家族的分支——难道,这两个霍,都是同一个家族?」 「林歌?林祁哥的姑妈?」夏悦娆诧异道,「我记得她出嫁以后几乎没怎么回过娘家……」 「嗯,据说是男方的习俗如此。」她和苏娴本就是表面情谊,和林歌自然也就是泛泛之交。如今这事牵扯到自己身边的人,苏玫决定抽空找林歌打探一下消息。 「妈,我已经想好了。」夏悦娆道,「等夏朝颜醒了,我去医院给她道歉。」 「嗯?悦娆,你……」 「今天这事再怎么说也和我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我推她下楼不是故意的,是她先动手欺负我,我出于正当防卫,才会失手推她——尖叫声是我发出去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打她,她尖叫求救,她不肯收手,她处于正当防卫,不小心把她推下楼……是夏朝颜先欺负她,她才会失了分寸,她有什么错?
第126章 ,继续跪着 夜色转深,一直热闹的医院慢慢恢復宁静,病房的灯依然亮着,透过虚掩的门可以听到走廊里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因为时间晚,大多数都是轻手轻脚,避免打扰别人休息。 看了眼时间,夏政宴对老爷子道:「爸,医生说了朝颜没什么大碍,你先回去休息吧——朝颜醒了,我会马上告诉你。」 「回去休息?」夏老爷子冷冷瞥他一眼,说道,「你觉得我会放心把朝颜交给你照顾?」这个儿子从小被保姆带着,长大了被妻子养着,哪里会照顾人?「我已经通知老周,让赵婶过来照顾一晚。」 「夏爷爷。」床上的少女没什么动静,霍清珣从床边站起身,恭敬地说道,「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您和夏叔叔一起回夏家去吧,也不用麻烦赵婶特意赶来,我会照顾好朝颜。」 「你?」如果说自己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那这傢伙和他也没有太大区别。他没有信心去照顾别人,这傢伙哪来的信心?夏政宴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就像怀疑他自己一样。 「嗯……」和夏政宴不同,夏老爷子沉吟片刻,慢腾腾扶着腰站直身子,道,「既然小霍这么说了,政宴,我们回去。」 「哎?」夏政宴迟疑,「爸,这朝颜一个女儿家,霍先生他……」 「朝颜都和他同居那么久了,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夏老爷子现在是看霍清珣和夏政宴都不顺眼,不过比起这个连自家白菜都护不住的儿子,还是拱了自家白菜的小子让他放心些——毕竟朝颜机灵谨慎,不是什么男人都能随便哄到手。 朝颜信任这男人,他不介意也给他一点信任。 可是……想想自家刚刚满二十的孙女,夏老爷子忍不住指着霍清珣狠狠道:「不知分寸的臭小子!」 说完一甩手气唿唿地走了。 夏政宴看看老爷子,又看看夏朝颜,终于还是不放心自己老爹,和霍清珣交代了一句「麻烦你了霍先生」飞快的奔出门追自家闹脾气的老爷子隐隐还可以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爸,你慢点儿,我已经让小王在停车场等着了,爸……」 房间里所有人都离开后,霍清珣关上门,坐到床边端详了一会儿小姑娘的睡颜,俯身捏她的脸,温声道:「你爷爷和爸爸已经离开了,还不起来吗?」 被医生诊治为头部受到撞击而昏迷的少女睫毛动了动,睁开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近在咫尺的脸。 「霍老师,我饿了!」 她用脆生生的声音说道,中气十足,哪里有半分受伤的样子? 霍清珣扶着她坐起身,道:「我已经让凌叔送些吃的过来,应该很快就到了。」 「霍老师,我想吃炸鸡!」夏朝颜摇着尾巴,讨好地说道,「你让凌叔路过kfc的时候帮我带一桶全家桶呗。」 「油炸食品对身体不好。」霍清珣无视她的谄媚,拒绝,「你头上有伤,不许吃。」 「这个伤算不上什么啦!这还是我滚下去的时候故意磕的。」夏朝颜得意地说道,「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那也不行。」她把受伤说得轻描淡写,霍清珣沉了脸,再次拒绝她的提议。 他跟着急救车一起到医院的时候,被她吓得差点心脏停跳,谁知途中忽然感觉衣服被外力拽住,他看过去,就见少女两根手指正紧紧扯着他的衣服…… 他迅速侧身把她不安分的手指挡在众人视线之外,才让她避免暴露。 这个臭丫头,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做筹码,来设计夏悦娆。想到这里,霍清珣又开始担心,她现在能滚台阶,若是以后发现有机会彻底打击苏玫,就算有生命危险,她是不是也会义无反顾? 「霍老师,我想吃炸鸡。」他不同意,女生开始使小性子,「我是病人,你要照顾我的情绪!」她双手搭在他腰上,仰头注视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爷爷,你虐待病人。」 「威胁也没用。」霍清珣拿过她的双手拢在手心,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霍老师……」硬的不行,夏朝颜立刻换上一副泪眼汪汪的表情,央求道,「我就吃这一次,以后都不吃了,霍老师……好不好嘛?」 「……」霍清珣把她按回到床上,「你的话不可信。」 「怎么不可信了?」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 「啊,你说这个?」女生手指按在自己的额角,没有控制好力道,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他迅速扣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自虐,正想教训几句,就听到小姑娘幽幽地说道,「霍老师,当时她想算计我,如果我不做出取捨,现在处于不利地位的就会是我。」她认真地说道,「而我,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当时她出了客厅,发现夏悦娆在二楼栏杆上趴着,等她上楼后,那个女人突然抓住她的手,面色狰狞地说道:「夏朝颜,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抽回自己的手,冷笑道,「有闲情逸緻关心霍老师,不如多去关心关心你那个蛇蝎心肠的母亲,毕竟,过了今晚,她就要失宠了。」 那些话不过是她故意说出来刺激夏悦娆的,盛怒之下的夏悦娆也相信了。 「那又如何?妈妈是爸爸的枕边人,爸爸现在生气,总有一天会心软,到那时,就是你的末日……」 「苏妍,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很不要脸。爸爸娶了苏玫,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夏家的小姐了?别忘了,你本来姓苏,不姓夏——你现在这么理直气壮和谁说话呢?我夏朝颜,别说十三年,就算离开夏家二十年,也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我和你这样的后来者不一样——你在意爸爸的宠爱,我不在意。因为就算爸爸不爱我,整个夏家,该是我的东西它跑不了。你懂吗?」 「……」 「当然了,你就不一样了,没有了爸爸的宠爱,爷爷的信任,你在夏家,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就什么也不是——你现在是夏家二小姐,外面那些人讨好你奉承你,其实,人家心里不知道有多厌恶你。我要是你,就呆在家里不出门,省得让人看笑话。」 「夏朝颜!这些话,你敢当着爸爸的面说吗?你……」 「我为什么要当着爸爸的面说?你以为我和苏玫一样蠢?白痴。」 她受了委屈,父亲护着苏玫,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苏玫还在,为了除掉苏玫,她不能和父亲把关系闹太僵,所以在餐厅的时候她一直在忍耐。 好不容易出了餐厅,夏悦娆不知趣地撞到枪口上,她顿时有了宣洩口,开始滋滋地喷毒液。 她说得越多,夏悦娆的脸色越难看。她观察她的眼神变化,猜测她会给出的反应。 在夏悦娆尖叫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那声尖叫不管引来谁,看到摔在楼梯拐角处的夏悦娆,第一反应肯定都会觉得是她推的。 苏玫现在正是水深火热,她选择搬离夏家后,苏玫的处境会越发艰难——到时候别说爷爷和爸爸怎么看她,光是佣人的闲言碎语和外界的舆论压力都够她受的。 可是如果她把夏悦娆推下台阶,就会立刻从受害者转为施害者,等到了那个时候,苏玫再和夏悦娆唱个双簧,她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还可能引来父亲的怀疑和责备。 她看出夏悦娆的计划,在她尖叫的下一秒伸手扣住她,制止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夏悦娆挣脱不了,和她在楼梯口扭打起来。余光瞟见客厅有人过来,她干脆将计就计,做了个被夏悦娆推倒的假动作,顺势摔下台阶。 夏悦娆不是很能算计吗?那就让她看看,如今的这个危机,她要怎么化解?顺便,躺在地上的时候她还在想,若是夏悦娆这次还可以无风无浪地平安度过,那她真的要重新评估一下夏悦娆的实力了。 「朝颜,我知道你的想法。」霍清珣摸摸小姑娘的发顶,道,「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告诉我,我能帮你解决那些麻烦。」 「不,霍老师。」手臂环过他的腰抱紧他,她把脸靠在他怀里,满足地说道,「有你站在我身后就够了,苏玫和夏悦娆我会收拾干净,不让她们再去打扰你。」 这个小姑娘自己都在惊涛巨浪中,却还在想着怎么保护他。这样赤诚的心意,让他怎么忍心拒绝。 「霍老师……」小姑娘软软的唤他,在他低头看向她的时候,再次露出谄媚的笑。 「霍老师,我想吃炸鸡……」 男人瞬间敛了温柔神色,冷声道,「想都别想。」 「……」 夏朝颜很委屈。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霍老师可真是刚直不阿冷酷决绝,自己这么可怜巴巴的央求他,他居然还能狠下心拒绝。 小姑娘抱着被子背对着他生闷气。 霍清珣无奈笑了声,终于还是拿出手机给凌叔发了消息。 …… 第二天接到霍清珣的电话,夏老爷子和夏政宴一大早赶到医院。 看到自家的长辈,夏朝颜乖乖问好:「爷爷,爸爸,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孙女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夏老爷子彻底放心——昨天医生检查说撞到脑袋,他还担心会不会出现失忆或者智力退化的问题。 把赵婶煲好的粥放在桌子上,夏政宴眼里也有欣慰的光,不过一想起昨晚家里的事,笑容不自觉变得有些僵硬。 昨天他和老爷子刚回家,就看到夏悦娆跪在别墅大门外的小花园里,问了周叔,说是二夫人让跪的。 他到底于心不忍,让她回房间反省,她却不听,执意跪到天亮,最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今早陪着老爷子出门的时候,苏玫还在夏悦娆房间里哭得死去活来。 「爸爸,你怎么了?」夏政宴几次欲言又止,夏朝颜干脆给他铺路,好方便他说出心里的疑惑。 「朝颜。」果然,她一问,他便顺势说了,「昨天你和悦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小争执而已。」夏朝颜状似不在乎地说道,「悦娆妹妹觉得我冤枉了阿姨,在楼梯口拦着我指责,我受不了骂了她几句,谁知她突然尖叫,叫完了还想推开我从楼梯上跳下去,我被吓了一跳,就伸手拉她……」 「后面爸爸你也看到了,我和她拉拉扯扯的,她一不小心用了点劲儿,我没站稳,从楼梯口摔下去了。」 她说得无所谓,夏政宴一张脸却是阵红阵白。 悦娆一开始是想自己跳下去的?她用尖叫来吸引长辈佣人的注意力,再从楼梯上跳下去,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为什么要做? 夏政宴是耳根子软狠不下心,但他不傻——那个孩子为了陷害朝颜,居然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计谋不成功,干脆把自己姐姐推下台阶,妄图一了百了? 夏朝颜倒是没想到她父亲会从她的话里延伸出夏悦娆在杀人灭口的想法,她主要就是想告诉夏政宴——你的宝贝二女儿不像你平时看到的那样,她一点也不单纯,一点也不善良,她想陷害我! 不过,夏政宴若是能想更多,她会很开心的。 …… 夏悦娆被自己母亲的哭声唤醒,女孩睁开眼睛,见周围没有旁人,忙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问道:「妈,爸是什么反应?」 苏玫擦干净眼角的泪水,欣慰地笑道:「你爸可心疼死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来看了你,让我好好照顾你呢。」 「那就好。」夏悦娆松了一口气,笑道,「爸爸去医院了?」 「嗯,夏朝颜醒了。」 「呵呵,我已经跪了一整晚,就算夏朝颜醒过来,和爸爸告状我把她推下去,爸爸也不会像昨晚那么生气。」 「你爸是不会那么生气,可是却苦了你……」 「妈,这点苦不算什么……」 夏悦娆安慰的话没说完,周管家在门上扣了三声,推门而入。 「啊,二小姐醒了?」 「嗯……」苏玫适时抹了把眼泪,哽咽道,「还好没受什么伤……」 「没受伤就好。」周管家客气地说道,「二爷刚回了电话,悦娆小姐若是醒了,就继续去书房跪着,跪到朝颜小姐出院为止。」 「……」等等,她是不是听错了?夏悦娆惊愕地瞪大眼睛——爸爸不来看望她,反而让她去书房继续跪着?!
第127章 ,只是开始 周管家说完退出房间,苏玫和夏悦娆面面相觑。 「妈,爸爸让我去继续跪着?」静默很久,夏悦娆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没听错吧?」女生勐的站起身,大声道,「他居然让我继续去跪着!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悦娆,悦娆,你先别慌。」苏玫也没想到夏政宴会是这个反应,早上离开的时候夏政宴明明已经心软了,突然改变主意,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夏朝颜说了些什么。「悦娆,我们做到这一步,不能前功尽弃。你听我说,既然你爸爸让周叔进来传话,肯定会让周叔盯着你——你先去书房跪着,等你爸爸回来,我会跟他说,你爸爸……」 「他才不是我爸爸!」夏悦娆推开母亲的手,情绪过于激动引得面部表情有些扭曲,「我爸爸才不会忍心让我去跪书房!我爸爸脾气再不好也不会捨得动我一根手指头!夏政宴是你丈夫,可他不是我爸爸!」 她的生父陪伴她的时间不长,可是在她的印象里,父亲是和蔼而温柔的。虽然和母亲说话语气不好,但是每次他下班回家都会给她带喜欢的玩具,带她去外面玩……他从来没有骂过她,更不捨得打她。 如今她来了夏家,不只聋了一只耳朵,在她被人算计的情况下,夏政宴居然还让她去继续跪着! 「他才不是我爸爸!他是夏朝颜和夏悦溪的爸爸,我的爸爸已经死了!」 夏悦娆还没吼完,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脸色大变的苏玫一巴掌抽在她脸上。 她的手颤抖着,身体也在颤抖,嘴唇不停哆嗦,胸口剧烈起伏,被夏悦娆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笨丫头,自从来了夏家以后,一路走得太顺了!如今遇到这么一点麻烦,就崩溃至此,还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夏悦娆怔住——妈妈动手打她?这是妈妈第二次动手打她……就因为她说了几句夏政宴的坏话?不,甚至算不上坏话。她只是把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而已,现在她在夏家,在妈妈面前,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能说了吗? 况且,她说得也是实话。 「悦娆,你扪心自问,你来夏家,政宴对你如何?你的吃穿用度哪一项差了夏悦溪?」女儿安静下来,苏玫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今天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把他过去对你的好全部抹杀掉,你于心何忍?」 「……」被母亲的巴掌打清醒,夏悦娆垂下眼帘,沉默。 夏政宴对她很好,一直都很好,今天也是她的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推了夏朝颜,他作为夏朝颜的生父,生气是应该的。 是她一开始期望太高,觉得苦肉计可以让他心软,所以期待破灭后才会这么生气。 可是仔细想来,夏政宴如今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夏朝颜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她只是他的继女,女儿和继女发生矛盾,任何人都会偏袒自己的女儿,这是人之常情。 「妈,你是对的。」夏悦娆揉着泛红的脸颊,低声道,「爸对我很好。」作为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他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 「悦娆,肯定是夏朝颜在这中间挑拨了什么,政宴才会罚你这么重。」以为女儿想通了,苏玫心平气和地和她讲道理,「夏朝颜这么做,是为了激怒我们——如果现在闹出什么事,我们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昨晚你不也白白受苦了吗?」 「我知道了妈。」夏悦娆整理好衣服,「我去书房跪着。」 「悦娆……」女儿平静得有些反常,苏玫忙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妈妈不是故意打你的,你别生妈妈的气……」 「没有。」夏悦娆拨开母亲的手,淡淡道,「我知道母亲用心良苦,是我太冲动了。」 母亲对夏政宴的感情她很清楚,母亲没有爱过她的生父她也知道——夏政宴是母亲从大学时深爱的人,是她失去又得到的初恋,她放在心里珍而重之。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她和夏政宴成为敌人,她的母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夏政宴。 夏悦娆这个模样显然还是生气了,苏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懊恼自己刚才太冲动,下手失了分寸,转念一想这一切都是夏朝颜挑拨的,顿时把一腔怒火全部转移到夏朝颜身上。 「小贱人,总有一天,我会给你好看!」 管那姓霍的是什么身份,真把她惹急了,通知陈默找机会把她绑了,切成几块扔河里。那男人本事再大,还能一块一块的找回来不成? 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自己为夏朝颜安排的结局,苏玫心满意足地勾起嘴角。 医院里,夏朝颜接连打了两个喷嚏。霍清珣看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吧,我觉得挺好的。」夏朝颜说完,转向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的夏老爷子,无奈道,「爷爷,我真的已经没事了,你这么守在这里我压力很大哎。」 什么压力大,我看是嫌弃老头子我打扰你俩亲亲我我了吧?吃了一上午狗粮,夏老爷子也吃腻了。 「等你爸回来,我就回去了。」 「哦。」夏政宴去主治医生办公室询问她的情况,估摸着快要结束,夏朝颜道,「爷爷,我们一起吃完中饭再回去?」 「不吃。」被孙女嫌弃成这样,没心情吃饭。夏老爷子有了小脾气,「回家赵婶做好了——外面的菜哪比得上赵婶做的。」 「哦。」夏朝颜顿时无话可说。 女生摸着鼻尖,另一只手偷偷扯扯霍清珣的衣角,见他看过来,立刻凑上去和他说悄悄话。 「霍老师,等爷爷和爸爸走了,我就出院好不好?」本来早就可以出院,偏偏老爷子不放心,一定要让她住院观察几天。 厚重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勾起她在孤儿院不愉快的经歷,她很不喜欢。 「你想出院?」 「嗯。」用力点头,眼巴巴等着回答。 「那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以后,就算遇到昨天这种情况,也不许拿自己以身犯险。」他有信心他可以为她挡下外面的伤害,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可若她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护得再怎么周全也没有用。 这不是什么难题。夏朝颜再次用力点点头。 「霍老师,我昨天会那样选择是因为我很想看看,在那样的情况下,爸爸是不是还会继续包庇苏玫和夏悦娆……」 如果夏悦娆把她推下台阶,还不足以让父亲对那对母女做出惩罚,那她不介意从此和他断绝一切关系,心情不好的时候说不定还可以送他下去陪她枉死的母亲。 这两人说了一上午悄悄话……夏老爷子嫌弃地哼了声,气势汹汹地拉开病房门,把两个小年轻丢在了病房。 「咦?爷爷怎么走了?」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自家爷爷很多嫌弃,夏朝颜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不解,「爷爷是不是要去公共卫生间?」 「你呀,给我好好呆在病房。」在她的鼻间上颳了刮,霍清珣追着夏老爷子到了走廊。 「夏爷爷。」 「嗯?你不在病房陪着朝颜,跑出来做什么?」 「夏爷爷有话交代我,我当然要出来。」 看他身后没有跟小尾巴,夏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婿的反应很满意。 「霍先生,冒昧问一句,清陵霍家现在的继承人,是谁?」 「是我二弟。」 对霍家的消息知之甚少,夏老爷子嘆了口气,道:「霍先生,你现在和朝颜在一起,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结婚,霍家会重新回到我们这个圈子,你的父亲祖父为霍家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不会。」霍清珣道,「我娶朝颜,和霍家以后的路怎么走,没有任何关系。」 「你这么肯定?」 「苏玫夫人不就什么也没调查到吗?」 「……」旧事重提,夏老爷子的注意力顿时被分散了一些,没有纠结正在讨论的话题,「你和朝颜在一起,你的父母亲人知道吗?」 「禅音知道,我想,我爸妈应该就会知道。」听阿珩聊天的时候说起过,禅音送给朝颜的生日礼物,是他们母亲帮忙挑选的。 「禅音?」上次来夏家参加朝颜生日晚会的女孩? 「禅音是我妹妹。上次朝颜的生日宴会,您应该见过她。」 那一晚夏家宾客盈门,夏朝颜的同学和姐姐都在,夏老爷子不可能一个一个去认识。记得霍禅音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后来看到绣有霍家族徽的香包,现在让他去想那小姑娘长什么样,他却是完全没印象了。 夏老爷子干咳一声,道:「嗯,见过,挺懂事的。」 霍清珣笑了笑,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拆穿老爷子善意地谎言。 「哎……」前面那些话都是铺垫,他叫霍清珣出来当然不是为了询问霍家和霍禅音的事,「我们夏家现在的情况,经过昨天的事,我想,聪明如你,应该摸得很清楚了。」 「夏爷爷。」提起这个,霍清珣拧眉道,「既然您心里清楚,为什么还要任凭苏玫在夏家兴风作浪?」 「仅此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夏老爷子道,「朝颜从小看苏玫不顺眼,这点我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苏玫这么大一个人,也会和小孩子一起胡闹。」 「胡闹?」霍清珣道,「夏爷爷只怕想简单了。」苏玫想置朝颜于死地,轻飘飘一句话就让陈默夺走了朝颜的性命,他可不认为只是胡闹那么简单。 「我想不明白,苏玫现在已经是夏家二夫人,她针对朝颜有什么好处?」这是夏老爷子一直想不通的地方——朝颜将来嫁人,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如今算计朝颜,不是没事儿找事吗? 「大概是因为朝颜的生母吧。」 「闻馨?」夏老爷子摇摇头,道,「若是因为闻馨,她对悦溪却又能亲如己出,这不是很矛盾吗?」 「……」到底是自己身边的人,夏老爷子还是没有往最坏的地方想。老人家上了年纪,本不该再为小辈的事操心。霍清珣道,「老爷子,朝颜的性格我想您比我清楚,她和苏玫之间的事,我们都是外人,怎么猜都不可能猜到真相——不如您就让她自己去找吧,我会保护她,不给其他人伤害她的机会。」 夏老爷子看着走廊里人来人往,没有立刻回话。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一定会觉得自大狂妄,但这话从霍清珣嘴里说出来,他是相信的。 只不过相信是一回事,放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和自己在意的人扯上关系,理智往往都要靠边站。 …… 霍清珣出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房门,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夏朝颜一人。 女生摸出手机点外卖,思考中午要吃什么。 昨晚她说想吃炸鸡,霍老师嘴上拒绝,最后却吩咐凌叔买了全家桶过来,整整一桶,直接把她腻着了。 「今天吃点清淡的。」女生在各种粥铺里翻来翻去。 「嗯,也不知道夏悦娆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乖乖去书房跪着?」她轻松地哼着小调,对自己机智的反应很是满意。 其实她对霍清珣说了一个小小的谎,昨天看到夏悦娆等在楼梯口,脑子里便有了成型的计划——就算夏悦娆不找茬,她也会主动出击。 父亲潜意识里一直在保护苏玫,不给他点刺激他根本不会认真为她这个女儿考虑。 正好夏悦娆等在那里,又正好夏悦娆也在打她的主意…… 不出所料,这场较量,她赢了。 「这只是个开始……」女生轻轻婆娑着额头上的伤,冷笑,「夏悦娆,苏玫,我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玩。」 …… 清陵的冬天很冷,临近年关,霍家的祭祀典礼将近,大宅里挂上彩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咦?这是什么?」 「阿芜小姐,这是糖人。」 「糖人?可以吃吗?」 「可以的。」 「给我给我,我要尝尝!……唔,谢谢你。」 女孩握着糖人蹦跳着上了台阶,推开二楼房间的门,跑到软榻上以书盖脸的男人身边用力摇晃他。 「阿珩,你看,婆婆给我的糖人!你看嘛!」 「啊……」最近这段时间安排祭典,霍司珩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躺一会儿,又被女孩摇醒。 「阿芜。」他无力的扶额,「我很困,你自己去玩。」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嘟着嘴,慢腾腾转身走了。 连翘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阿芜坐在台阶上看着糖人发呆,女人诧异道:「阿芜,怎么坐在这里?放心感冒。」 这孩子是主人从裴琸那里拐来的,平日里一派天真烂漫,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连翘姐姐。」 「怎么了?主人欺负你了?」连翘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就像摸自家养的那只猫。 「连翘姐姐,裴琸什么时候来接我?」 「嗯?」对裴琸这个名字生理厌恶,连翘皱眉,「阿芜觉得这里不好吗?」 「没有——这里有好多人陪我玩,我很喜欢这里。可是……」可是,我更想待在裴琸身边。 「放心吧。」小女孩这模样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仔,可怜得很,连翘安慰小女孩,「裴琸回来以后就会来接你了。」 至于他能不能回来,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第128章 ,聚会邀请 眼见着年关将近,夏家这段时间也陷入了年前的忙碌中,书房大开的窗户传来花园里佣人们的嬉笑声,夏悦娆内心深处好不容易克制的燥郁再次腾起。 已经中午了,父亲还没有回来。 父亲要是今天不回来,她是不是要在这里跪一天?母亲不是说要去和父亲沟通吗?沟通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她真的有把她这个女儿的事放在心上吗? 「喂,你这是要干什么?」 「去把书房打扰一下,老爷子马上回来了。」 「别去,二小姐在里面跪着呢!」 紧闭的房门,隐隐可以听到门外两个佣人的交谈声。 「二小姐还在里面?这跪了有一上午了吧?」 「没办法,谁让她把大小姐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你也知道,大小姐她,怎么说也是二爷的亲生女儿……」 「说的也是。平日里再怎么受宠,到底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哎……」 两个女佣议论着走远了。 夏悦娆阴沉着脸,扶着桌子艰难地站直身体。 很好,现在连下人都开始感嘆她的遭遇了。妈妈一直说着会帮她想办法,让她忍耐……她忍耐了,可是结果呢? 继父是夏家二爷,妈妈是夏二夫人,夏朝颜和夏悦溪是正牌夏家小姐……算来算去,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外人! 在夏悦娆拉开书房的门走上走廊的那一刻,正好夏老爷子和夏政宴从外面进来,等在客厅里的苏玫立刻迎了上去。 她看到她的母亲先和夏老爷子打过招唿,然后她走到夏政宴面前,笑得温柔娴良,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她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她知道,肯定不是在说她的事——如果和她有关,爸爸的情绪不会这么平静无波。 他们交流了两句,直接跟着夏老爷子往餐厅走去。 自始至终,无论是苏玫还是夏政宴,都没有往二楼看一眼。 看吶,果然就她一个多余的,呵呵。女生揉着红肿的膝盖,慢腾腾地往自己房间走去——既然在父亲不会在乎,她装模作样又给谁看呢? 餐厅里,夏悦溪早早等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长辈进来,忙起身问了声好。几人坐下后,夏老爷子视线在餐厅绕了一圈,拧眉道:「悦娆呢?」 他这么一说,夏政宴才想起自己还让二女儿在书房跪着。 「周叔。」想着跪了那么久,夏政宴微微心软,「你去书房让悦娆不用跪了,下来吃饭。」 余光瞟见苏玫安静坐着,不言不语,他忍不住道:「你也真是,为什么不提醒一下我——毕竟是个女孩儿,跪太久伤了身体什么办?」 「悦娆这次犯了大错,本就该自己承担责任。」若是她来提醒,那得到的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让她吃点苦,也好长长记性。」 「这样最好。」夏政宴道,「吃完饭以后我和她好好谈谈——那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 「是我娇纵了她。」怕他深究,苏玫急忙认错,「那孩子被我宠坏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夏政宴道,想起在医院的夏朝颜,他嘆了口气,「苏玫,你不喜欢朝颜吗?」 夏政宴这么问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的夏悦溪跟着看向苏玫。 「怎么会?」在两人的目光注视下,苏玫连忙否认。 「昨天,你为何要故意说那些话?」过了一晚,又经歷了女儿进医院的事,夏政宴情绪恢復些许,被苏玫和夏悦娆折腾出来的火气也跟着消散了大半。 「政宴,我……」苏玫苦笑,「我说我没有,你为什么不信呢?」女人看起来楚楚可怜,肩膀轻轻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可以落下眼泪。 「政宴,我在夏家十几年,别人对我评价如何你不知道?你说,我算计朝颜,有什么好处?」 「朝颜回来不久,不信任我,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好了好了,我就是问问。」这件事已经过去,他也不想继续追究,「以后那种不负责任的侦探事务所还是不要再去了。」 「嗯,这次是我的疏忽……」 得到答案,夏悦溪再次低下头按手机——昨天的事她从赵婶那里听说了——女人对女人最是敏感,哪怕那个女人是把她带大的继母。 正因为敏感,她才不至于和父亲一样,看不出苏玫对夏朝颜的敌意。 「咳!」猜到来回折腾两下这事儿会不了了之,夏老爷子现在觉得看到这两个人心烦,他重重咳嗽一声,沉声道,「上菜吧。」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用饭菜堵住这两个人的嘴。 周管家很快从楼上下来,他走进餐厅,静静站到老爷子身后。 「悦娆人呢?」夏政宴往门口看了眼,疑惑,「还没有下来?」 「那个……」周管家欲言又止。 「怎么了?」看到周管家的表情,苏玫心里「咯噔」一声:事情好不容易结束,悦娆不会又惹出什么新的麻烦了吧? 「二小姐,不在书房……」周管家低声回答道,「听佣人们说,二小姐回自己房间了,我去敲门,没人应。」 夏悦溪拖长了尾音「哦」了一声:这个二姐姐从来不会违背父亲和爷爷的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玫:「……」悦娆那丫头疯了吗?跪了一上午,却在最后关头生出新事端!女人立刻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不用。」和她相比,夏政宴看起来十分淡然,「既然她不吃,就饿着吧。」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很是体贴地给苏玫盛了碗排骨汤,「你忙了一上午,辛苦了。」 苏玫:「……」她知道夏政宴肯定在恼火,但是他到底气到什么程度,看他现在这反应,她反而不能确定了。 女人心里七上八下,只恨不得冲上楼再让夏悦娆跪一下午。 夏老爷子喝着汤,嘴角爬上一抹笑意——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心狠了一回,若刚才他还屁颠颠跑上去找夏悦娆,他绝对会把他从夏家赶出去。 …… 老爷子一走,女生立刻缠着霍清珣办了出院手续,颠颠地准备回家。 她被送来的时候装昏迷,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此刻只想快点回家洗澡换身衣服。 霍清珣办完出院手续,牵着小女孩去停车场:「凌叔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了,我们先吃中饭再回家。」 「不要。」夏朝颜道,「霍老师,你闻闻,我身上快臭了——我要回家换洗。」 「……」青年很配合地低头在她脖颈间轻轻嗅了嗅,「很香……」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夏朝颜只觉得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女生缩着脖子,小声抱怨道,「霍老师,大庭广众之下,别耍流氓啦!」 「哦。」青年从善如流,站直身子,总结道,「所以,我们先去吃饭。」他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影子,隐隐带着期待,「好不好?」 「……」霍老师总是喜欢用美色诱惑她做出妥协。 女生点点头。 「潇潇?」邱谨言陪着徐芊芊来医院做检查,看到夏朝颜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喊出声后,感觉到挽着他手臂的女生脚步微微一滞,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人。 男人的脸色蓦地白了下去——对呀,自己做出这种荒唐事,还有什么资格喊潇潇的名字。 能叫出这个名字的男人,只有邱谨言。夏朝颜很想无视掉,然而毕竟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女生侧身看向走过来的一男一女,微笑着打招唿:「邱谨言,徐芊芊,好巧。」 「好巧啊。」邱谨言喊了人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你身体不舒服吗?」 和他同时开口,徐芊芊声音很大,直接盖过了邱谨言的话:「咦,朝颜,不介绍一下你身边这位先生吗?」 女生这么问,却在心里疑惑:这不是上次见过一面的那位老师,潇潇和他在一起了? 「哦,这位是霍清珣,我的男友。」知道徐芊芊对邱谨言的心思,也清楚邱谨言对她的心思,此刻徐芊芊这么问,正合了她的心意。夏朝颜道,「这两位是我在孤儿院认识的朋友,徐芊芊,邱谨言。」 「你的……男友?」邱谨言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连带着嘴唇都没了颜色:潇潇有男友了?自己这次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 「啊,你是上次遇到的那位老师?」徐芊芊一副恍然的模样,语气满满都是惊喜,「没想到你们在一起了,郎才女貌,很般配呢。」 徐芊芊这话,无疑再次在邱谨言心头划了一刀。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线,心情复杂。 「你们好。」 男人温和的嗓音把他唤回神,就听到徐芊芊继续道,「朝颜,你们来医院做什么?不会是……」女生看了眼夏朝颜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昨天不小心撞到头,今天出院,正好遇到你们。」 「撞到头?」邱谨言闻言,急急走近两步,关切地问道,「怎么会撞到头呢?严不严重?不需要住院观察吗?这么着急出院……」 男人恨不得贴到女生身上,霍清珣不动声色地斜踏出一步,挡在夏朝颜面前,客气地说道:「只是轻微的磕伤,邱先生不必担心。」 迎上霍清珣冰冷的视线,邱谨言怔住:这个男人在宣誓潇潇的所有权?自己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而已,有必要吗?!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潇潇一出现,邱谨言两颗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到她身上……身后徐芊芊冷着脸,一把拽住他的衣袖。 「谨言,朝颜的男友在,哪用得着你这么费心?弄不好让人家误会了怎么办?」 夏朝颜静静看向徐芊芊——徐芊芊说这话可不是为了她好,她这么说,既可以打击邱谨言,让邱谨言对她彻底死心,又可以挑拨她和霍清珣之间的关系,让霍清珣对她心存猜疑。 这种言语中的小伎俩霍清珣哪会放在眼里,他轻轻笑了声,道:「你们和朝颜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关心她是自然的,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误会什么,徐小姐多虑了。」 「嗯,我只是出于朋友情谊关心一下朝颜。」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所不妥,邱谨言解释完,回头对徐芊芊道,「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 他这么说,只是想着徐芊芊那句话可能给夏朝颜带来不好的影响,并无其他意思。可是在徐芊芊听来,就是偏心的最好证据。 想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徐芊芊忍下一口气,不和邱谨言斤斤计较,转而把怨气撒到夏朝颜身上。 女生扣住邱谨言的胳膊,不顾邱谨言条件反射的避让,撒娇似的说道:「不好意思,无心之言,你别生气。」她看着夏朝颜,露出幸福的笑容,甜甜地说道,「朝颜,你也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女生从小和自己不对盘,夏朝颜根本不会把她的话往心上放:「嗯,你们没什么事,我和霍老师就先走一步了。」 「对了,朝颜。」好不容易有了炫耀的机会,徐芊芊哪会这么轻易的放她走,「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估计没有。」夏朝颜的回答不留情面。 「那可真是遗憾。」徐芊芊噎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本来还想约你来参加聚会的。」 「聚会?」夏朝颜再次直言拒绝,「不好意思,我明天有事儿。」 「是以前孤儿院的朋友聚会,院长也会一起来,你真的不来吗?」徐芊芊不甘心,道,「你不是住在皇城?我们也在皇城,挺近的。」 院长也会来?夏朝颜迟疑:她在孤儿院受过的欺负不少,可是院长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她离开孤儿院近十年,除了寄东西回去,从没有亲自回去看望过院长…… 「想去就去吧。」霍清珣看出她的犹豫,他揉揉她的发顶,温声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男友鼓励的话让她不再迟疑,做出决定,夏朝颜握紧他的手,对着徐芊芊点了点头:「我明天要先回一趟夏家,可能会晚点到。」 能把人请来就行。徐芊芊连忙道:「没问题,你能来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大家都会很开心?夏朝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和两人告别。 大家看到她会开心吗?只怕除了院长,其他人都会很尴尬才对。
第129章 ,制造麻烦 「爸爸没有责怪妈妈。」 「妈妈说她不讨厌你,爸爸相信了。」 「爸爸让二姐下来吃饭,可是二姐提前跑了,爸爸很生气。」 夏朝颜盯着手机上的几条信息,神色复杂——她知道经过医院来来回回折腾这么几次,父亲原本满腔的怒火也该散得七七八八,只是没想到,会散得这么干净。 不过不奇怪,本来父亲一开始也没怀疑过苏玫,他一直觉得她和苏玫之间有误会,始终相信苏玫为人温和善良。 「不用觉得气馁。」知道她在沉思什么,霍清珣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慰道,「遇到这样的人,才会加速你的成长。」无论是苏玫还是夏政宴,你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东西,也可以看着他们的为人处世,告诫自己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我不气馁。」夏朝颜道,「以后也不会对他抱有任何期待。」她的父亲,或许爱着她的母亲闻馨,也或许会因为闻馨而给与了她一定的关心和爱护。 只不过,那些关心和爱护终究比不过苏玫十几年的陪伴。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再怎么怀念,也不会比活着的人更加重要。 「你明天要回夏家?」刚才她和那对男女是这么说的,「还是说,只是想找个藉口拒绝那人?」 「霍老师,还是你了解我。」夏朝颜笑道,「徐芊芊从小在孤儿院的时候就不喜欢我,她邀请我能有什么好事?既然知道是陷阱,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如她所愿乖乖往里面跳?」 「你和那些人,相处得不好?」 「算是吧。」夏朝颜道,「嗯,我觉得他们嫉妒我长得可爱,羡慕我深得院长的喜爱,所以听了徐芊芊的话故意排挤我。」 这话说得极为自恋,本以为霍清珣会顺势调侃她两句,谁知他只是静静看着她,不言不语。 「霍老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被他看的心里痒痒的,夏朝颜伸手捂他眼睛,「你这么看我,我会觉得你在暗示我亲你。」 霍清珣拉住她的手,倾身拉下后座和驾驶座中间的隔板,把夏朝颜抱到腿上放好。 「霍老师?」 「我很庆幸。」小姑娘窝在他怀里,耳边他有力的心跳,她感觉到他的手覆在她发顶,微一停顿,顺着她柔顺的黑髮滑了下来,停在腰间。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还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是我很感谢,那些人造就了现在的你,朝颜。」 看她平日里提起柳絮的神情,柳家人待她该是视如己出。和睦的家庭不可能孕育出她的双重人格,她体内的另一个人格是在什么时候形成的? 父母冷战,父亲不顾她的反对迎娶苏玫,被陈默掳走,在孤儿院被小伙伴欺负……这其中必然有第二重人格出现的决定性因素。 过去她受了很多苦难,他在心疼的同时,还是想感谢那些人造就了现在的她。让她在面对心思歹毒的继母和继妹的算计,面对躲在暗处的打手的威胁时,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 夏朝颜正想说什么,原本平稳的车子陡然一个急剎车,猝不及防下,女生直直撞到前排座椅的靠背上,还好霍清珣眼疾手快替她挡了一下。 「大少爷,没事吧?」驾驶座上凌叔重新调整了车速,道,「刚才有小孩突然闯红灯,差点撞上。」 「小孩?」想着或许是家长没看好,夏朝颜道,「还好没撞上,不然麻烦了。」 「嗯。」霍清珣比她想得多,「凌叔,回去了托人查一下这边的监控。」 「好,大少爷放心。」霍家二爷不甘屈于人下,这些年不怎么安分,算计过大少爷和二少爷好几次。 「嗯?霍老师你觉得不是意外?」 「谨慎点总没错。」上次撞到他车上的小孩身上戴着一颗微型炸弹。 以前他不太把生死放在眼里,如今有了夏朝颜,他只希望能护她一生顺遂,无痛无伤。 …… 从和夏朝颜分开到下车,邱谨言都是沉着脸一言不发。进门以后,他更是直接把徐芊芊扔在楼下,独自上楼进了书房。 他不搭理她,徐芊芊有些心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她吩咐阿姨煮了一壶茶,亲自给邱谨言送上去。 「谨言~」女生软软地喊一声爱人的名字,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谨言,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邱谨言目不斜视,继续处理桌上的文件。 「谨言,你到底在气什么?气我邀请朝颜来参加明天的聚会?」 「你也觉得我该生气?」邱谨言放下资料,抬头看着她,沉声道,「潇潇在孤儿院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觉得她来了大家会开心?」 「为什么不会?」徐芊芊无辜地反问道,「潇潇长这么漂亮,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芊芊,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邱谨言忍无可忍,挥手把茶杯扫到地上,厉声道,「你就是故意跟我装煳涂是不是?」 「我装什么煳涂?」徐芊芊被吓红了眼眶,强忍着眼泪道,「你这么生气,又不说清楚原因,我真的不懂啊。」女生倔强地挺直腰背,迎着他审视的视线,说道,「我知道,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以后,你一直在怪我,怪我当时没有拒绝你,怪我怀了身孕,让你不得不娶我,怪我成了你追求潇潇的绊脚石。可是谨言,我从来要求过你对我负责,我也说过,要不是因为你家里人不允许,我会直接打掉这个孩子……今天碰到潇潇,知道她有男朋友,你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说到最后,女生哽咽着无法组织完整的话,只能不停抹眼泪。 她说得情真意切,邱谨言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许芊芊真的只是出于好意? 被徐芊芊的眼泪搅得心烦意乱,但她是个有身孕的,怀的还是他的孩子,他再怎么烦躁也不能把气撒到她身上。 「芊芊,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邱谨言放软了语气,安抚自己的女友,「我对潇潇只是朋友情谊,没有多余的想法——今天这事是我想复杂了,你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他认错态度良好,徐芊芊收了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没有生气,我哪敢生你的气,我现在整个人还靠你养着呢!」女生赌气地甩手走人,邱谨言连忙追上去跟在后面继续安慰。 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徐芊芊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却又在邱谨言追上来的瞬间迅速消失——呵,她徐芊芊想要的男人,绝不可能让给别的女人。夏朝颜小时候争不过她,现在也别想。她成了夏家千金又如何,将来还不是嫁给一个大学老师?她出身不如她又如何,马上她就是邱少夫人,将来整个邱家都是她的! …… 第二天傍晚,循着邱谨言发过来的地址,夏朝颜牵着自家霍老师的手,以平日里散步的速度慢悠悠地往目的地走去。 「霍老师,其实我在孤儿院的回忆不是很好,大多数时候都是被同伴排挤,稍有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堵着揍一顿……」夏朝颜回忆着自己在孤儿院的经歷,笑道,「孤儿院里只有院长对我特别好,她会悄悄给我一个人买糖葫芦和棒棒糖,还会偷偷带各种水果给我。」 「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后来邱谨言来了,就成了我们两个。结果有一次院长给邱谨言的苹果他没有吃,藏着带出去想分给其他人……」 「从那次以后,院长再也没有给我带过零食。」 「霍老师,你是不知道,从那以后我看邱谨言有多不顺眼。」 或许她天生就是自私的人,在自己的生活得不到满足和保障的情况下,别人给予的恩惠,她只想一个人独吞,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 邱谨言和她不一样,他是天生的行善者,哪怕自己饿得飢肠辘辘,碰到同样飢肠辘辘的人,他也会毫不犹疑地把手里的馒头一分为二。 他们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不知道邱谨言搭错了哪根筋,偏偏追着她不放。 「你这样很好。」霍清珣道,「当你连自己都顾全不了的时候,我希望你优先考虑的是你自己。」 「霍老师你也是这样的吗?」夏朝颜道,「如果处在我的位子,你会和别人分享你的苹果吗?」 「我不知道。」霍清珣半开玩笑地道,「没有经歷过的事,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但是如果等待苹果的是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姑娘,我说不定会和她分享。」 「霍老师!」夏朝颜跺脚,「你敢!」 「逗你玩呢,小笨蛋。」霍清珣笑过后,认真道,「朝颜,如果那半个苹果可以让他活下去,我会毫不犹豫地分给他。可是如果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慾,嗯……我会自己偷偷躲起来吃掉——特别是,那个苹果并不完全属于你,而是院长偷偷给你的,是偏爱,也是心意。」 「嗯……」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到了邱谨言的别墅,大门开着,徐芊芊正站在门口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聊天——女生伸手覆在孕妇的肚子上,满脸慈爱之情。 他们两个一出现,徐芊芊立马收回手迎了上来,热情的夏朝颜打招唿:「朝颜,你来啦?」她十分熟络地拉住夏朝颜的手,回头对孕妇道,「小安,这是潇潇,你还记得她吗?」 「潇潇?」小安瞥了夏朝颜一眼,目光里赤裸裸透着不屑和鄙视,以及不易觉察的嫉恨:「记得,自从被领养走再没回过孤儿院的人就她一个,怎么会不记得呢?」 小安说完,直接转身进屋,留下一脸尴尬的徐芊芊独自面对无所谓的情侣二人组。 「朝颜,你别误会,小安她没别的意思……」 「院长来了吗?」不想和她虚与委蛇,夏朝颜避开她的道歉,直接问道,「没来的话,我在门口等她就好。」 「这怎么行?」徐芊芊急忙拉着夏朝颜往里面走,「大家都在等你,你不进去可不行。」 「院长来了吗?」 「哦,是这样的,院长下午给我打电话,说她家里临时有点事,晚上不会过来,让我们玩的开心……」 「哦。」女生停下脚步,把胳膊从徐芊芊手里抽出来,道,「那我不进去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院长,院长不在,她进去没什么意义,那些人见到她估摸着也不会开心。 「哎,朝颜……」 「哟,到底是被有钱人家收养的女人,不是我们这些穷人高攀得起的。」有两个男人从小花园进来,不知听到了多少,此刻阴阳怪气地插话道,「连一起吃个饭都嫌弃我们呢。」 「有钱人家?再怎么有钱能越了邱家去?」同伴一开口,另一个立马帮腔,「人家邱谨言和我们说话都客客气气,也不见得多高冷——我说,这个不是有钱没钱,是看家教。」 「她愿不愿意和你们吃饭是她的自由,和家教无关。」一直沉默跟着夏朝颜的青年忽然开口,淡声说道,「不过被拒绝后恼羞成怒诋毁女方……你们两位的家教倒是真的堪忧。」 「你他妈的谁啊?」其中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一点就爆,直接撸起袖子沖霍清珣走来,「小白脸,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哎哎,大伟,你冷静点!」夏朝颜被找麻烦她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徐芊芊象徵意义上的拦了一把,劝了两句,便任由男人越过她直奔霍清珣而去。 青年往前一步把夏朝颜护在身后,在男人挥拳过来的瞬间扣住他的腕子顺势扔了出去,同时抬脚轻轻在他膝盖处勾了一下。 肥大的身体踉跄着,收势不住,一头磕在墙壁上,「砰」一声闷响后,顺着墙壁软软滑到地上。 「你他妈的,敢动手打人?!」没想到被个小白脸算计了,男人一边咸鱼似的在地上挣扎着,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娘养的,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哎哟!啊哟!」 没等他爬起身,青年一脚踩在他脖颈处,把他重新按回地面。 「刚才那些话,你再说一遍。」对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对付这种泼皮无赖,直接打到他服气就是最有效的手段。 「哎哟,你这个……啊!啊啊啊!」男人还想逞强骂两句,却被青年脚下陡然加重的力道逼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艰难的呻吟声。 保持着这种痛苦又不至于窒息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听到青年的说话声。 「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男人全身的肥肉因为痛苦剧烈的颤抖着,闻言只能拼命摇头表示再也不说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教训够了,吓唬吓唬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清陵霍家听说过吗?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我只想告诉你,我今天就算在这里踩死你,警察也奈何不了我,知道吗?」 说完,嫌弃地收回脚,牵过一边看戏的夏朝颜,对吓呆的徐芊芊道:「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的确很失礼,还请徐小姐带路。」 「啊。」徐芊芊被他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条件反射迈开僵硬的步伐,在前面领路。 三人走后,躲在一边的男人终于小跑着过去把自己的同伴扶起来:「大伟,你没事吧?」 「嘶……痛死我了。」男人揉着后颈,自认倒霉,「以为是个小白脸,谁知道是个练家子的!」 「哎,我说这萧潇可真狠得下心,大家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她的朋友动手打人,她居然一点也没有阻止……」显然这人已经忘了是谁先动手。 「妈的,那女人从小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长大了能好到哪里去?」 「哎?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教训教训她?你看怎么样?」 「还教训?」大伟抖了抖,「你没看到我被教训得多惨?」 「不是,你难道甘心白白挨一顿揍?」男人凑近好友,压低声音道,「她男朋友能打,那我们就不和她硬碰硬,我们可以剑走偏锋,比如……」男人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 大伟听着好友的计划,眼里的光越来越亮——这计划不错,既可以报仇,又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到那时候,看那女人还能怎么高冷!
第130章 ,给她一个「惊喜」 客厅里一群人坐在沙发里看电视聊天,看到徐芊芊后全都热情地和徐芊芊打招唿。 「芊芊,你家这装修真好看。」 「都说皇城的房子贵,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坐在这里面喝茶。哈哈,还是託了芊芊的福啊。」 「你们不要随便开玩笑。」徐芊芊红着脸,没好气地说道,「这可不是我家,这是邱谨言的家。」 「哎哟,都到了这个地步,他的不就是你的?」先前说话的那个女生笑道,「哎哎,站着干嘛?你现在可是怀着孩子的人,可不能累着呢。」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翼翼地扶徐芊芊到沙发边坐下。 「咦,芊芊,这两位是……」 「萧潇。」先徐芊芊一步,刚才在门口见过一面的女人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萧……萧潇?」女生诧异地打量着夏朝颜,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天哪,这么多年没见,萧潇果然越长越漂亮了!」 她很是自来熟地做自我介绍:「萧潇,好久不见,我是魏珂,你以前都叫我小珂的。」 「你好。」夏朝颜和她打过招唿,随即看向其他人,「大家好,我是夏朝颜。」 「夏朝颜?」有人不屑地切了一声,「这是连以前的名字都改掉了?难怪这么多年没有回一次孤儿院。」 「哎,齐柳话别这么说嘛。」魏珂尴尬地打着圆场,「院长不是说过嘛,萧……夏朝颜她给孤儿院寄过很多东西啊。」 「对呀,潇潇给孤儿院寄过很多东西的。」徐芊芊作为主人,总要表现得不偏不倚,「今天好不容易聚一次,别说这些不开心的的事了。」 「嗯,不说了不说了,大家给芊芊一个面子。」齐柳积极响应徐芊芊的话。 有了两人打圆场,很快在场人的话题转到别处,把夏朝颜和霍清珣晾在一边。 夏朝颜也没生气,只拉着自家男友的手,指了指阳台。 「我就说徐芊芊明明看我不顺眼,为什么这次一定要邀请我过来。」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寒意让人更加清醒,「原来是为了炫耀……」她只觉得哭笑不得,「我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我比?」 「不动声色地和你比较,希望打败你,希望把你踩在脚下,说明……」霍清珣压抑着笑音,实话实说,「说明在你面前,她很自卑。」 「她有什么好自卑的?」夏朝颜道,「小时候在孤儿院,所有的小朋友都围着她转,把她捧成小公主,而我是那个被排挤的,大家都不喜欢我——难道不该是我自卑吗?」 「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可她看上的那个偏偏喜欢你。好不容易你被领养走了,再见面又成夏家小姐——常言有说,不怕输,就怕输给本该不如自己的人——她大概就是这种思想吧。」 「不如自己?」夏朝颜撇嘴道,「就算小时候离了夏家,我也比她有本事,更别说现在——夏朝颜不如徐芊芊,从来只是她的错觉——和我攀比,她只怕註定要哭瞎双眼了。」 女孩这话说得骄矜,她骄傲抬头的小动作落在霍清珣眼里,更觉得平添了几分可爱。 「嗯。」他点点小姑娘的鼻尖,低声道,「这世上,没人比得过朝颜。」 「霍老师,你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夏朝颜一本正经地纠正他的话,「是在你心里,这世界上没人比得过我——你这么说,我会更开心。」 「好,在我心里。」霍清珣顺从地改口。 邱谨言拉开玻璃门时正好听到后面两句话,他急切的脚步不由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女孩仰头看着青年,似将月色融在眸子里,温柔又缠绵——她真的很喜欢他,喜欢一个人,眼里的感情是藏不住的……就像徐芊芊喜欢他,或者说,喜欢他的钱…… 听到动静,夏朝颜看向走近的男人:「邱谨言?」 「潇潇,怎么躲在外面?」这是相遇以来,她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邱谨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晚餐准备好了,我来喊你们下去。」 「哦,好。」 她一开始想着邱谨言是主人,离开总得和他打声招唿。 如今弄明白徐芊芊的心思,她离开的愿望顿时没那么迫切——她从不主动惹麻烦,可她更不喜欢被别人踩着鼻子上脸——小时候的恩怨可以一笔勾销,这么多年没见,徐芊芊还是对她一再挑衅,总得给她点教训,才好让她知道,什么人是她永远比不上的。 …… 客厅里,一众人还在七嘴八舌地聊着小时候的事,徐芊芊不时往阳台上瞟,大家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把话题转移回来。 「芊芊,这邱谨言小时候就喜欢追在萧潇屁股后面,现在也还是这样。」小安对着阳台努努嘴,翻了个白眼,握住徐芊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芊芊,虽然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过这男人可得看牢咯,不然指不定在外面偷腥。」 听她这么说,旁边顿时有人附和:「对对,更何况邱谨言家庭条件好,面对的诱惑也多。」 「不会的。」徐芊芊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再说了,我又不是靠男人活着,没有邱谨言,我一个人说不定更潇洒呢。」 「哈哈,也对,毕竟拆二代嘛!」 「芊芊低调,不说我们还真忘了。」 赞美之声层出不穷,徐芊芊嘴角僵硬的笑容慢慢自然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带过这个话题,就听到对面有人说话了。 「我觉得萧潇不像你们说的那种人。」魏珂观察着徐芊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且,她不是有男朋友吗?」 「这可不一定。」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看了那男的外套,那款长风衣袖口的纹络是国外一家高档私人订制店的代表花纹,我老闆以前有一件版型差不多的,起码得这个价。」男人伸出手指头比了比,在众人惊愕的神情下,继续道,「你看萧潇一个孤儿院出身的,人家会看上她?」 「也对,那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大多数都是玩玩而已。」 「对呀,人家玩玩她,她能没有察觉?如今有了邱谨言这么个又帅又有钱又对她有意思的,她还不抓紧了?」 「怎么说话呢?」小安踹他一脚,骂道,「邱谨言已经是我们芊芊的未婚夫了,你哪里看出他对潇潇有意思?」 「额……」实话实说被打,男人立刻闭嘴,只不过闭嘴前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邱谨言的小心思在孤儿院不就表现得很明显了吗……」 「你!」小安作势对他挥拳头,「我看你是欠揍!」 「好了好了。」眼看着邱谨言从阳台回来,徐芊芊及时制止打闹的两人,「谨言回来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她话音刚落,邱谨言到了众人面前,笑道:「晚餐已经准备就绪,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只求尽兴,不用跟我客气。」 虽然有几人一直嘴上拍着徐芊芊的马屁,但大家心里清楚,这个屋子里还是邱谨言说了算。如今主人开口,原本还有些拘谨的众人只觉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站起身,热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活动,跟着邱谨言往餐厅去了。 自始至终,邱谨言都没有看过徐芊芊一眼。 「女主人怎么还不下楼?」夏朝颜路过她时,低声笑问,「难道在等着男主人来请?」 女生说完,追上霍清珣的步伐,蹦蹦跳跳地离开。 徐芊芊握紧拳头,狠狠咬住嘴唇——夏朝颜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炫耀还是挑衅?刚才在阳台的时候,她是不是和邱谨言说了什么?所以这个时候才这么自信,等着看她的笑话。 邱谨言不喜欢她,她心里清楚。那天晚上朋友聚会,他喝多了酒,认错人,直接把她睡了。 她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但是她没有。 一夜之后,她故作大方,不要求他负责,欲拒还迎地套路他。他也如她所料,慢慢上钩。 上个月发现有了孩子完全是意外之喜,让她手里的筹码更有价值。前不久在邱家夫人的要求下,她成了邱谨言的未婚妻。 可是即便成了他的未婚妻,邱谨言也仍然不喜欢她。 如果夏朝颜不出现,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可是如今夏朝颜出现了,邱谨言的表现让她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女人颓然嘆了口气,慢慢松开手指。 「芊芊,你在这里啊?」大伟和好友在卫生间倒腾片刻,出来发现客厅里只剩下徐芊芊,疑惑道。「其他人呢?」 「去餐厅吃饭去了。」徐芊芊微笑道,「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你们,我们快下去吧。」 「哎,等等,芊芊。」大伟眼看着四周没人,立刻拉住徐芊芊,小声说道,「萧潇还在吗?」 「在啊。」徐芊芊疑惑,「你找她有事?」 「是这样的……」大伟迟疑一瞬,在好友鼓励地眼神中,快速说道,「我们给萧潇准备了一点惊喜,你待会带她来一下那边第二间客房。」 「惊喜?」徐芊芊拧眉,「你不是刚和她……」 「就是因为她刚刚那么嚣张,我才想着给她准备惊喜。」大伟冲着她挤眉弄眼,「芊芊,你难道不想看她……」 「我知道了。」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是她的小跟班,那个时候对付夏朝颜他没少出力,徐芊芊只看他一个眼神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仅此一次,别太过火。」 「你放心吧,我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大伟拍着胸脯保证,「哎,不过到时候你……」 「芊芊,你怎么还在这里?」大伟话没说完,被楼梯口突然出现的邱谨言打断。 大家入座以后邱谨言才发现徐芊芊没有跟下来。徐芊芊如今怀着身孕,担心她出什么问题,邱谨言安排好客人,立刻上楼找她。 「谨言。」想着夏朝颜要倒霉,徐芊芊一扫刚才的愁容满面,笑着上去挽住邱谨言的胳膊,柔声道,「看到大伟他们,聊了两句——没耽误大家吃饭吧?」 「没有。」邱谨言没有多想,在外人面前,他也没有推开徐芊芊的手,只是和两个男人招唿道,「大伟,森淼,好久不见。」 「哈哈,好久不见。」毕竟做了亏心事,怕被发现,大伟僵硬地哈哈一笑,拍拍肚子道,「我说我们别在这里站着,我快饿死了。」他放大声音,豪迈地挥手道,「吃饭吃饭!」 徐芊芊瞪他一眼,「饿鬼。」 「我从小能吃,你又不是不知道……」 …… 邱谨言没来,餐厅里也没人动筷子。听了同伴对霍清珣身份的猜测,此刻在场不少单身姑娘对他动了心思,然而看看他身边坐着的夏朝颜,大多数还是把那些小心思收了回去。 「萧潇,你还没有介绍一下你身边的这位……」 「哦,这是我男友,霍清珣。」突然被点名的夏朝颜愣了一下:这群人不是看她不顺眼吗?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到她身上来了? 「霍先生?」问话的男人正是刚才猜测霍清珣身份的人,他把霍这个姓氏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什么头绪,「我叫谢谅,你叫我小谢就好。」 「你好。」看到男人掩藏在客气之下的探究眼神,霍清珣大概猜到他和自己搭讪是为了什么,然而他也没有说破,只是不露声色地接他的话。 「不知霍先生现在在哪里上班?」 「槿城大学任教。」 「老师?」 「嗯。」 男人诧异,这人只是个老师?那他这身衣服怎么回事?一听说是个大学老师,很多妹子眼里的热切顿时熄灭——敢情就是个老师,小谢还把他吹的那么厉害,害他们白激动一场。 「霍先生是槿城本地人吗?」谢谅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不是。」 「哎,谢先生,你怎么突然对霍老师这么感兴趣?」这群人什么嘴脸夏朝颜一清二楚,女生冷声截断男人的十万个为什么,「十年没见,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反而抓着我男朋友不放,真是伤心吶。」 「哈哈,萧潇这么说真是……」没想到女生会这么直白的指责他的多话,男人打了个哈哈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哟,你这男朋友是有多金贵,问都不能问了?」小安坐在谢谅身边,闻言白了夏朝颜一眼,讽刺道,「人家邱谨言徐芊芊这么好的家世也没见傲成你这样,啧啧。」 小时候在孤儿院她就看萧潇不顺眼,以前的院长明明一视同仁,自从她来了以后,院长开始瞒着他们偷偷给她开小灶,更是时不时在其他人面前夸她聪明懂事。 不就是长得可爱一些,嘴甜点,有什么稀奇的? 院长越是夸她,她就越是联合徐芊芊欺负她。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她被人领养,离开孤儿院。 那个小丫头真是命好,折腾到最后,她被人领养,她却还要待在孤儿院?那天隔着厚重的玻璃看到小女孩坐上轿车离开,她妒忌得牙痒痒。 这次聚会萧潇会来,徐芊芊昨天已经告诉她,她怀有七个月身孕,本来家里婆婆是不想放她出来应酬的。不过一听说萧潇要来,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过来看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些什么,只不过如今看到了,心里那口气不但没有散去,反而郁结得更狠了。
第131章 ,害人害己 小安说完,夏朝颜不疾不徐地看向她,细细打量了她几眼,就在她以为她会生气或者直接发火时,就听到女生疑惑问道:「你是谁啊?」 她……她居然问她是谁?!小安涨红了脸,鼻子里喷着粗气,差点直接掀桌子。她们一起在孤儿院那么些年,她居然不记得她是谁?! 「我认识你吗?」夏朝颜单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 她问这话是出于真心:从见面到现在,这女人说话处处针对她,她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可是她从未做过自我介绍,她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萧潇,你别太过分!」孕妇情绪本容易激动,小安被她气得说话都开始结巴,「你以为你……」 「看来,你不只不懂礼貌,连记性也不好。」夏朝颜打断女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微笑道,「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我叫夏朝颜。」 「我呸,我管你叫什么!」小安胸口起伏着,拍着桌子骂道,「说我不懂礼貌,你懂礼貌,还去勾搭邱谨言?你不知道邱谨言已经和徐芊芊订婚了吗?!小时候就觉得你是个狐媚子,现在……」 「哗啦」一阵脆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安更是下意识闭上嘴,怔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霍清珣拿起纸巾擦干指尖的水珠,毫无诚意地道歉:「抱歉,不小心把餐具打碎了。」 正巧邱谨言扶着徐芊芊到了餐厅,看到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一脸懵逼的众人,诧异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餐具,真是不好意思。」霍清珣道,「我会赔你一套一模一样的餐具,只希望别打扰了大家聚会的雅兴。」 「赔一套?」邱谨言没说话,他身后的大伟冷笑道,「你知道这一套多少钱吗?你赔得起?」 「大伟!」徐芊芊连忙呵斥住大伟——也不看看他的女朋友是谁?就算他赔不起,夏朝颜难道还会赔不起吗? 「多少钱?」霍清珣扫了眼地上的碎片,轻轻笑道,「巧思专柜的这一套不过一万三,就算在他们自己的专柜里,也算不得什么贵重东西。」 一个碗一个盘子两个杯子就要一万三?有人不出声地抽了一口冷气——果然是有钱人的生活。 「我妹妹平日里一局牌输出去的钱是这个价格的百倍。」霍清珣把餐巾放回桌子,无视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眼神,淡淡道,「随便抽出一点来赔套餐具还是够的。」 霍清珣说完后,久久没有人说话。 那个圈子毕竟是他没有接触过的,大伟一时也判断不了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在吹牛,便迟疑着没有立刻接话。 其他人则是联想到先前谢谅对他衣服的评价,此刻大多信了霍清珣的话。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邱谨言没去纠结霍清珣话里的真假,他只是吩咐保姆把地上收拾干净,带着徐芊芊到座位上,帮她拉开椅子。 「那位女士……」霍清珣没打算就此收手,他看向缩着脖子的小安,低声笑道,「你刚才话没说完,憋着多难受,继续说。」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她甚至可以在里面听出笑音,可是配上他的眼神和刚才的话,对她来说就是一把抵在脖子上的利刃。 小安咽了下口水,道:「我刚才已经说完了。」 「哦,说完了。」霍清珣笑了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忘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小安勐的摇头,「没有没有。」 「在你所受的教育里,诋毁完别人,不用道歉?」霍清珣说完,夏朝颜也跟着用力点点头,那模样怎么看都是在仗势欺人。 「我没有诋毁她。」让她道歉是绝对不可能的,小安辩驳道,「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她若是对邱谨言没有一点意思,为什么以前的聚会不参加,一听说聚会地点在皇城就来了……」 女人的义正言辞在男人冰冷的目光中逐渐变得颤抖,最后消失无痕。 「看今天聚会你们的表现,以前的聚会我不参加,很难理解吗?」不能一直让霍老师为她出气,夏朝颜撸起袖子自己上,「至于今天的聚会为什么来了,因为……」少女握住青年搭在桌子上的手,得意地说道,「因为这次聚会地点离霍老师家很近啊——既然都在皇城,散步的时候顺道来看看,挺方便的不是吗?」 女生一副「我被有钱男友养着我骄傲」的表情,让在场几个女生顿时流露出羡慕得表情,在看到霍清珣反手握住她的手后,羡慕里又多了几分嫉妒。 夏朝颜这个理由成功把小安噎住。 「还有,我这个人吧,只会喜欢霍老师,至于邱谨言……还是留给喜欢他的女人吧,我是高攀不起啦。」 这话看似自谦,知道她身份的徐芊芊却知道她在嘲讽——嘲讽这些人的以蠡测海,也在嘲讽他们两人的自以为是。 「潇潇,大家朋友一场,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女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否认了他的妄想,好似有黄连塞进嘴里,邱谨言只觉得苦涩难当,「这么……」这么张牙舞爪,冷嘲热讽。 「这么什么?」夏朝颜冷冷看着他,「邱先生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这种误会难道不该早点说清楚吗——你不说清楚,你未婚妻的闺蜜团就会追在我屁股后面,不停地指责我勾引你这个有妇之夫——邱先生,为人要厚道,你自己好过了,就可以不管别人的死活?」 「嗯?潇潇你在说什么?什么我的闺蜜团……」徐芊芊面上疑惑,眼刀狠狠地钉到小安身上,「潇潇,你是不是……」 「我不是。」没等她闻言,夏朝颜冷冷道,「我不是误会了,也不是故意针对你,更不是故意要你难堪——你的好朋友怎么诋毁我,在场这么多人,谁没有听到?」 「一点破事儿有必要抓着一直说吗?」这丫头小时候闷头闷脑的,怎么样长大了这么伶牙俐齿?眼看徐芊芊要被欺负,大伟不耐烦地说道,「女人就是麻烦!」 「蠢货,没事瞎说话,当心出门被车撞。」 谁都没想到夏朝颜会突然对着大伟爆粗口,女生文文静静,嗓音甜甜,脏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大伟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夏朝颜在骂他。 男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夏朝颜道:「你这个……」 「一点儿破事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夏朝颜悠闲地说道,「哎,男人,就是麻烦。」 女生把大伟的腔调学得九分像,即使气氛紧绷,还是有人憋不住「噗嗤」笑出声。 「萧潇!」 「好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堵住大伟没骂出口的话,邱谨言厉声道,「好不容易聚个会,非要闹到大家不欢而散才开心?」 不给其他人回话的机会,他直接回头对管家道:「上菜。」 东道主发话,哪怕心里有再多不满,大伟也没胆子继续说——他自己做了点小成本买卖,如今有邱家少爷的大腿给他伸到他面前,他当然要抱紧。 有过不愉快的经歷,整个用餐过程中只能听到筷子触碰碗碟的声音,没有一个人说话。还好很快邱谨言主动挑起一个话题,紧绷的氛围才有所缓解。 「霍老师。」夏朝颜没什么胃口,干脆拉着霍清珣的衣袖说悄悄话,「你有没有觉得,邱谨言和我爸特别像?」 「是挺像的。」知她说的是两人性格相似,霍清珣道,「不过,他至少比你父亲清醒一些。」 夏朝颜:「……」霍老师,我知道我爸很煳涂,不过你别说的这么直白嘛! 饭吃到一半,气氛越聊越融洽,眼见邱谨言眼里有了笑意,徐芊芊趁机对夏朝颜道:「潇潇,我想去一趟卫生间,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不可以。」夏朝颜毫不客气地拒绝她,「我不会照顾孕妇——你可以找你的朋友陪你去。」 找别人去就没有意义了。徐芊芊锲而不捨:「我有些话想和你聊,陪我一起去嘛——还是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徐芊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看着她,夏朝颜确是也想知道她有什么话要和她说,「既然你放心让我照顾你,我当然没其他意见。」 「哈哈,我们是朋友嘛,我当然放心。」 两人离开没多久,就听到二楼传来一声尖叫,隔得远了,模模煳煳听不真切。 餐厅里其他人不由一愣,邱谨言已经站起身。 「是潇潇的声音!」 然而比邱谨言这个爱慕者和霍清珣这个正牌男友跑得更快的,却是小安和大伟。 两人抱着看热闹的心理,嘴上却嚷嚷着:「糟糕,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快去看看。」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一行人到了房间门口,小安看都没看直接往洗手间冲去,谁知右脚刚踏上房间地板,脚下一滑,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去。 偏偏紧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走得也急,两人撞在一起,滚到地上,大伟正正压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只听到女人一声悽厉的惨叫,彻底晕死过去。 大伟爬起身,看到小安双腿间不停涌出的鲜血,吓傻了眼。 「愣着干什么?!还不打急救电话!」呆滞的人堆里,邱谨言到底镇定很多,忙指挥人打电话叫救护车。 一片手忙脚乱中,有微弱的呻吟声从门里传来,联想到刚才的尖叫声,担心受伤的人是夏朝颜,邱谨言连忙快步走到门口,就见徐芊芊趴在地上,满脸是汗,身下也是一摊血迹。看到他,女人捂着小腹的手伸过来,嘶声道:「谨言,谨言,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会是这样血淋淋的一幕,邱谨言只觉得全身的血冲到头顶里,瞬间红了双眼。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个时候进去。」眼看男人想避开小安进房间,霍清珣按住他的肩膀,淡淡道,「房间门口这块地板上都是油,你进去也只会摔得四脚朝天。」 邱谨言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这个客房地板颜色较深,借着颜色的掩护,有人在门口的地板上摸了一层油,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 「你放开我!」此刻哪还顾得了这些,邱谨言甩开霍清珣的手,扶着墙壁小心翼翼挪动着,总算到了徐芊芊身边。 「什么人这么缺德,在地板上抹油!」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芊芊你坚持住!」 大家堵在走廊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忽然有人说道,「咦?萧潇呢?」 众人正在疑惑,就听到卫生间里传出马桶抽水的哗啦声,很快,夏朝颜拉开门走了出来,边洗手边抱怨道,「芊芊,你们家佣人做事儿太不上心,门口都是油也没人清洗,差点害我摔倒……洗手间里还有蟑螂,我的天,拳头大的蟑螂,吓死我了!」 全场鸦雀无声,等她洗完手走出卫生间,似乎也被面前的一幕吓了一跳:「天哪,你们这是……」 「你,你怎么没事?!」本来针对她的陷阱,如今怎么就她没事?大伟紧张得握紧拳头,努力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指着她厉声道,「我看这些油就是你抹的,对不对?!」 ——现在这两个女人的孩子都保不住了,不能让他们知道油是他抹的,若是被知道了,他下半辈子就毁了!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看夏朝颜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对呀,徐芊芊摔了,小安摔了,眼看着两人孩子不保,恰恰两人又都和夏朝颜有矛盾…… 这也太巧合了。 「我抹的?」夏朝颜淡定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抹的?我和霍老师从进到这个别墅到去餐厅,可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别说是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抹的,这么点时间,可不够我避开徐芊芊,去不知道在哪里的厨房偷油,再背着徐芊芊抹在地上。」 女生条理清晰,众人想想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倒是你。」夏朝颜指着大伟,冷笑道,「我和霍老师刚来时,我们见过一次。再次看到你和你朋友,是在餐厅——这中间那么长时间,你们去哪里了?!」 「我……」到底闹出人命,大伟紧张得满头是汗,「我们就是随便逛了逛……」 「徐芊芊中途头晕,我把她扶到客厅沙发上休息,自己来了客房卫生间,进门时发现地上有油,这中间能腾出时间的只有你。」夏朝颜不理会他的狡辩,道,「你和芊芊从小感情深厚,如今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手段害她,你良心不会痛吗?!你……」 「我没想过害她!」这女人居然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大伟怒道,「我想教训的是……」男人陡然惊觉,吓出一身冷汗。 「你想教训的是谁?」夏朝颜笑呵呵地道,「是我?还是霍老师?所以你让徐芊芊故意藉口上厕所带我来这里,又故意藉口头晕让我一个人进来,就想看我笑话?当然,如果摔断一条胳膊一条腿什么的,你们会更加开心对不对?」 「可是没想到,我安然无恙,徐芊芊和钱安安却摔得这么惨——我告诉你,现在你身上,背了两条人命,蠢货。」
第132章 ,伪善的面具 女生一大段话说完时,大伟脸上已全是冷汗。 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让他的双腿不停地颤抖,甚至忘了抬手擦一把脸上的汗水。 他这个反应分明是心虚,聪明的人大概推导出了事情的经过:徐芊芊喜欢邱谨言,邱谨言喜欢萧潇,大伟和徐芊芊关系好,于是同仇敌忾看萧潇不顺眼。这次借着聚会的机会想教训她,便偷偷在地板上抹了一层油,中途徐芊芊藉口把萧潇骗过去,谁知萧潇平安无事地进了厕所,又被一只大蟑螂吓得尖叫。他们以为事成,都兴匆匆地想赶着看热闹…… 徐芊芊能感觉到,随着夏朝颜话落,邱谨言原本搂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松开了。 心里一急,小腹的剧痛感更加明显,她忍着呻吟,艰难地说道:「谨言,不是夏朝颜说的那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受害者……」 这个女人如今正在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邱谨言看着她,沉默一瞬,点头道,「你别怕,我会查清楚……」 救护车很快赶到,带走两个受伤的孕妇。警察也随后就到,动作利索地把大伟和森淼押回警局审讯。 好好的一个聚会,闹成如今这个样子。别墅门口留下的几人在冷风里站了片刻,沉默地各自离开。 邱谨言作为徐芊芊的未婚夫跟着一起去了医院,男人靠在急救室走廊的墙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回想着夏朝颜的话。 他是父亲的私生子,母亲去世以后,父亲没有如约定来接他,在邻居的帮助下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他被送去就近的孤儿院。 在孤儿院里,他认识了很多朋友,但他最喜欢的还是夏朝颜——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和孤儿院的孩子很不一样,总之,他在一群孩子当中,一眼看到她——她扎着麻花辫,站在人群的最后,眼睛如黑曜石般,让他一见着迷。 在众多的孩子中,院长极为偏心他和夏朝颜,好几次把他们叫到办公室给他们塞零食水果。 每次夏朝颜都会乖乖待在办公室吃完再出去,他做不到她那样——透过玻璃看着楼下追逐嬉戏的小伙伴们,他有种背叛朋友的羞耻感。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躲着吃完以后还很淡定地在小伙伴面前说院长找她只是聊天——他不会撒谎,更不想欺骗朋友。 所以有一次他把院长给他的苹果带出了办公室,和大家一起分着吃了。 大家好奇他的苹果怎么来的,他只说是院长奖励的,半句没提夏朝颜。可是孩子年纪小并不代表不聪明,那天晚上,那些小女孩用凉水淋湿了她的被子…… 知道这件事以后,院长再也没有单独把他们叫到办公室,那种单独被投餵零食的日子彻底结束。 从那以后,每次那个小女孩看他时,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厌恶——就像其他孩子看到她时的表情一样。 他几次想和她解释,但不等他靠近,她便躲得远远的,仿佛他是什么洪水勐兽。 那时的他也有着小孩子特有的骄傲和自尊,她躲了几次,他也懒得继续去打扰她,只不过每次集体活动时,还是会忍不住用余光瞟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慢慢的,他发现她身上经常带着伤,有时候走路还会一瘸一拐……她被人欺负了。 直到她被送进医院,他才知道那些孩子听了徐芊芊的唆使,经常在无人的地方堵着她,对她拳打脚踢。 那天他躲在走廊里,听到被院长赶出病房后,徐芊芊的父母在走廊里毫无顾忌地争吵的声音。 「你刚才怎么说话的?芊芊动手打人本来就不对,你怎么能跟院长说那么过分的话?」 「我说错了吗?反正是个没人要的贱种,打死了也没人在乎,照我说,今天我们芊芊下手还算轻的,真要打死了,我们家又不是赔不起。」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那是条人命!你现在这么纵容芊芊,等她长大了,还不知道养成什么性子!」 「关芊芊什么事?你看病房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臭丫头,她自己的父母都不把她的命当命,我们芊芊顺便教训两下怎么了?」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最后,徐芊芊的母亲带着徐芊芊,拎着一篮水果到医院给夏朝颜道歉,并当着她的面狠狠教训了几句徐芊芊。 这件事就此揭过。 那个时候,他对徐芊芊的印象不是很好,总是有意无意避开她。没过多久,夏朝颜被人领养走,徐芊芊的脾气也逐渐收敛。再后来,他被家里人接走,送出国…… 在国外那段时间,他经常梦到夏朝颜,梦到第一次见面时,女孩迎着日光沖他微微一笑,还会梦到他偷熘进医院看望她时,女孩冰冷的眼神。 他回到邱家以后大致弄清楚邱家的关系——继承家业的儿子出意外身故,老人家伤心过度,他的父亲没办法提出把他这个私生子接过邱家,交给邱夫人抚养——他没有任何竞争对手,整个邱家,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他在心里下定决心,等他在邱家有了自己的势力,绝对要安排人去追查夏朝颜的下落……找到她,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以此来补偿孤儿院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是他心头的一束光,支撑他度过在国外艰难的求学生活。 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孤儿院看望院长,恰好碰到了同样在孤儿院帮院长收拾房间的徐芊芊。 一段时间没见,女孩身材拔高了很多,显出女儿家特有的玲珑曲线,她梳着两条麻花辫,逆着日光,他差点把她误认成夏朝颜。 看到他后,她很惊讶,似乎没想到他还会回来——两人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再次开启。 女孩长大了,脾气也收敛许多,变成了文静的淑女模样。再提起过去的事,她也会愧疚地感嘆自己年幼时的顽劣,说一些想要补偿的话。 孤儿院那一批孩子当中,只有他们两个经常回孤儿院,为院长和扔在那里生活的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密。 他不傻,相处时间长了,徐芊芊对他的感情他有所察觉,只不过自认为自己把她当妹妹看待,也担心挑破这层关系徐芊芊会尴尬,他只当做不知道。 他甚至还想着,如果有一天在他们圈子里遇到了信得过的男生,可以介绍给徐芊芊认识,不动声色地转移她的爱慕之情。 只可惜,没等他寻觅到合适的人选,他自己稀里煳涂地把徐芊芊睡了。 女孩在事后对他吐露了心声,告诉他她爱慕他很多年。但她不会藉此意外胁迫他,她愿意等他忘记潇潇…… 相处多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懂他的心思——她知道她若是用上床的事威胁他,必然会遭到他的反弹。如今她想温水煮青蛙,也给他腾出时间来寻找除了死亡之外的其它解决办法,他欣然同意,继续和她保持着朋友间的联繫,以免引起她的怀疑。 结果,她怀孕了。 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心情很复杂——他期待有自己的孩子,自从母亲去世后,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繫太单薄了,他需要某种东西来维持他和这个世界之间的联繫。可是如果那个孩子不是夏朝颜孕育,他的期待之情顿时淡去大半。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他如邱夫人所愿,和徐芊芊订下婚约,彻底如了那女人的心愿。 如果她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他不介意给她一笔钱,宝她后半辈子逍遥快活,甚至他不介意娶她为妻。可是如果她生不下来…… 急症室门上红灯灭了,男人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刚才的冷漠和阴冷已经一扫而空。他站直身子,看到医生出来,忙快步迎上去。 「医生,我未婚妻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孩子没保住。而且,病人她……」 月至中天,寒风凛凛,隔着窗帘可以听到风吹玻璃的唿啸声。霍清珣端着煮好的热牛奶走进房间,听到动静,靠在床头看书的夏朝颜立刻放下书往旁边挪了挪,顺便掀开被子等着他。 霍清珣把牛奶递给她,眼看着她慢慢喝完,收回杯子放好,这才上床把她抱进怀里。 「昨天念到哪里了?」 「伊莉莎白和达西吵架,吵得很兇的那一次。」 她的形容跟笼统,但霍清珣拿过书,很精准的找到了昨晚「未完待续」的那一段。 男人声音醇厚,英式英语发音很纯正,听起来很是悦耳。 夏朝颜靠在他怀里,很快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 「伊莉莎白从来不问,也不肯听达西先生解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误会。」 「她是个骄傲敏感的女孩,和你一样。」 「我会问清楚的,憋在心里自己也难受。」 小姑娘说的含煳,似是梦呓。 每个人对故事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霍清珣不和她争辩:「嗯。你比她勇敢。」 「也没有。在那个年代看来,伊莉莎白是个很勇敢的女孩,我很喜欢她。」 「……朝颜。」 「嗯?」 「今天晚上,卫生间里真的有蟑螂?」 「没有。」小姑娘没有隐瞒,「我们路过客厅,徐芊芊突然说她头晕,让我扶她到沙发上休息,又说我可以先去卫生间,还说别墅的客用卫生间马桶坏了,让我到客房去。我当然觉得不对劲,心里防着她呢。」 「你故意尖叫引她过去?」 「我想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便没有执意留下来等她,先一步去了她指定的客房。推开门差点滑倒之后,发现地上有油,我便想着给她一点教训,谁知道钱安安为了看我笑话,跑那么快……」 「霍老师,我虽然讨厌钱安安,但我没想过害她的孩子,我……」女生闭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什么用——况且,我也没怎么后悔。」 「若不是大伟想算计你,在地板上抹了油,钱安安不会那么容易滑倒。若不是钱安安为了看你笑话,沖在最前面,她也不会成为第一个滑倒的人……不管怎么看,今天的事都和你没关系。」 「霍老师,你在安慰我吗?」女生仰头看着他,感动得泪眼汪汪。她眼神专注,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都是他的影子,让他生出了她随时都会吻上来的错觉。结果,女生埋头,一口咬在他胸口,磨牙,「你太没有原则了,你应该好好教训我,而不是顺着我的话说……」 她咬在胸口敏感的地方,男人睡衣下的肌肉下意识绷紧。深吸一口气,他伸手把她脑袋拨开:「瞎咬什么呢!」这丫头最近越来越胡来,是要好好教训一下。 「霍清珣,你……」夏朝颜观察着他眉眼间细微的变化,不怀好意的抬腿从他腰腹往下蹭,「你是不是有反应了?」 「……」把她不安分的腿丢到床上,霍清珣哭笑不得,「朝颜,我是个正常男人。」 「让我看看。」女生突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从他怀里爬起身,抓着被子往边上掀。 「看什么?!」霍清珣大惊之下下意识伸手按住被子,迎着女孩含笑的眸子,恨不得把她按在腿上打屁股。 「霍清珣,你耳朵红了。」夏朝颜扯了两下没扯开,果断放弃,重新钻进他怀里,「你这样子,像个被纨绔子弟调戏的大家闺秀。」 「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本来就是。」夏朝颜拿他胸口的肌肉磨牙,「既不看我,也不给我看,保守得不像新时代的先进青年。」 「……你都是在哪里学的这些形容词?」 「蓁蓁和我聊天的时候说的,她还说霍老师你太禁慾,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让我好好检查一下。」 「……隐情?」霍清珣慢条斯理地重复关键词,手指细细的婆娑着女孩的脖颈。 男人的手指柔软冰凉,落在脖子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夏朝颜得意得快翘到天上的尾巴顿时耸拉下来,她缩着脖子,小小声道:「我当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讨好地说,「我跟她说,我家霍老师可厉害了,别看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床上可禽兽……」迎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夏朝颜乖乖道歉,「霍清珣,我错了。」 「你是不是还和你朋友说了些别的形容词来夸奖我?」霍清珣掐着她腰上细嫩的肉,威胁她,「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 「没有啦……」女生怕痒,被他固定在怀里,躲不开他的手,只能不停地扭开扭去以示抗议,「霍清珣,你这是强行逼供,我说的话不算数的!」 「嗯?算不算数得我来判断。」 「……」霍清珣,你就是个大尾巴狼! 闹够了,女生总算安稳睡去,霍清珣把床头灯调暗,顺手把她的手机调成静音。 他得到消息,钱安安孩子没了,婆家把大伟和森淼告上法庭。徐芊芊的孩子也没了,而且,那个女人这一生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那个男人觊觎朝颜这么久,今天又甩掉了身上的负担,肯定会找机会联繫朝颜。 朝颜说他和夏政宴是同样类型的人,他却在他身上嗅到了类似某种兽类的味道——那个男人不是小绵羊,而是个把野心和欲望掩藏在伪善面具下的野兽。
第133章 ,必会相逢 这是个机会,和她联繫的机会——他请客的时候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尘埃落定,他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他果断拿出手机翻出那个从未拨过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才十点多钟,她或许在洗澡,或许在看电视。她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陌生号码她会接吗?有点担心呢。 提示音嘟嘟响了一阵后,机械的女音告诉他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男人不死心再次拨过去。 这么早,她不会已经睡了吧?她不是住在那个老师家里吗?有男朋友的人,这么早休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者,她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不会的,萧潇的性格直爽,不喜欢会当面说清楚,绝不会故意不接电话。难道真的睡着了? 第二次还是没人接。 男人颓然放下手机,撑在墙上的手握成拳,狠狠捶了两下墙壁。 这个男人很是英俊,刚进医院时就有很多小护士注意到他,打听后听说是陪着未婚妻过来的,还听说他的未婚妻摔了一跤,很可能肚子里孩子不保,如今见他这副伤心模样,顿时一堆人被他的痴情所感动。 还没感动完,就见一个中年妇女飞快的走近,二话没说给了男人一个耳光。 「邱谨言,你真不是个东西!」妇女指着青年破口大骂,「我女儿刚刚失去孩子,你就要要和她解除婚约,你……你怎么对得起她?!」 脸被打得侧向一边,邱谨言抬手,屈指擦掉嘴角的血迹。 徐母本来已经举起右手准备接一巴掌,谁知男人看了眼指节擦拭下来的血迹,突然勾唇笑了。 极轻的,无比嘲讽的笑声。 「你、你笑什么?」徐母咽了口唾沫,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下来。 邱谨言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客气礼貌的,订婚第一次去他们家,被徐父指着鼻子教训,全程也没有发火,更别说抱怨一句。 徐父跟她说,邱谨言虽然是邱家的少爷,可他毕竟不是邱家夫人所生,在邱家的地位不高,行事多要看人脸色,因而养成逆来顺受的性子——你只要气势上震慑住他,就不怕他会翻了天去。 徐父私底下还感慨过,徐芊芊性子要强,做事雷厉风行,要制服邱谨言,绰绰有余。 老公这么说,她一开始是不信的——在邱家没什么地位,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少爷,在他们家横着走还是很容易的。 借着邱谨言来他们家做客的时候,她仔细观察过邱谨言,发现他真是个没什么脾气的,无论徐父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只是笑着应承,她也就信了自家老公的话。 今天赶来医院,若是邱谨言一开始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那一巴掌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打下去。 「我很想知道,夫人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芊芊的孩子没有了,还是因为……以后不能名正言顺找我要钱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一提到钱,徐母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睛,眼珠子四下转动,气虚地说道,「别说的好像我们用过你很多钱!」 「不多。」邱谨言掏出手帕仔细地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完了随手把帕子扔进垃圾桶,「先不说朝阳小区的那栋复式楼和九歌路的两个店面,就我给您买的车子首饰……也花了不少钱吧?」 「那是你送给我们家的!」徐母理直气壮地说道,「你难道还想要回去不成?!」 「怎么会?」邱谨言笑道,「邱家还不至于穷成这样,送出去的礼物当然不会再讨回来。」 他似乎又回到了在他们家做客时的温顺模样,徐母稍稍松了口气,正想顺势教训他两句,就听到他继续道:「这些东西就当做我给芊芊退婚的补偿——事情到此为止,如果你们家再有人像今天这样大吵大闹,我总有办法,把送出去的东西拿回来。」 男人微微倾身,右手按在徐母的肩膀上,轻笑道:「吃进去的东西再吐出来,徐阿姨,那种滋味很不好受的,相信我。」 笑眯眯地说完想说的话,男人没有再往病房看一眼,直接转身离开医院。 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低声道:「哦,对了,别再想着去打扰邱夫人——徐芊芊以后不能再怀孕,母亲绝不会同意我娶一个不能生养的女人。你们去找我母亲,只会被她扫地出门。」 徐芊芊以为她做的万无一失,其实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她故意提出要跟他回家吃饭,故意在桌子上做出孕吐的样子,让邱夫人发现问题,逼得他不得不和她订婚。 以前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他不和她计较。如今孩子没了,邱夫人必然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们若是再不知好歹地跑去邱家闹…… 「邱谨言!你、你和我们芊芊取消婚约,到时候后悔的一定是你!」等他的身影进了电梯,再也不见,徐母才马后炮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破口大骂,「没良心的臭小子!我们家芊芊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骂完觉得不解气,徐母又狠狠地啐了口唾沫,这才平復下心情,推开病房的门进去,就看到徐芊芊正大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两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到鬓髮,消失无踪。 「芊芊……」猜到女儿听到刚才的对话,徐母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忙走到床边坐下,安慰道,「别难过,邱谨言那个臭小子有眼无珠,错过你是他的损失,别难过。」 「妈……」 「你也听到他说的话,房子和商铺都给你,我们芊芊以后就是有房有店的老闆,还怕找不到比邱谨言好的男人?依我看吶,这次也是因祸得福,让我们认清楚邱谨言的真面目,总好过结婚以后才发现,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因祸得福?」徐芊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母亲,喃喃道,「妈,你说我是因祸得福?」 不给母亲回答的机会,她嘶喊道:「妈,我以后都不能怀孕了!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碰到比邱谨言好的男人又能怎样?人家会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回家吗?妈,那些房子铺子,是我用孩子的命和我下半辈子的幸福换来的!你居然说我因祸得福?!」 「芊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只不过,什么事我们都要往好的一面看……」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来女儿这么激烈的反弹,徐母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害怕女儿会因为自己的话想不开而做出什么傻事。 话没说完,怒火中烧的徐芊芊抓起脑袋下的枕头狠狠砸向她。枕头砸在脸上,硬生生打断徐母后面的话。 「你出去!」徐芊芊指着病房大门说道,「你滚!滚出去!」 徐芊芊刚动完手术力气还没恢復,枕头很软,砸在脸上并不是很疼。但徐母却觉得自己的脸被刀子一刀一刀划开,从脸一直疼到心头。 她默默把枕头放回病床,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出病房。 「我完了……什么都完了……」徐芊芊抱着母亲递迴来的枕头,对自己往后的人生做出总结。 很快,女人的自言自语变成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从紧闭的房门传到走廊里,徐母坐在走廊椅子上,几次站起,又重新坐下。 …… 清晨,玻璃外附上一层白色的霜,夏朝颜隔着窗户往外面看,临近新年昨晚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雪,到现在还没有停。 「这算是瑞雪兆丰年吗?」女生喃喃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进了衣帽间,拖出自己新搬过来的行李箱,从行李箱夹层里翻出一封信和一个笔记本。 东西都是在母亲留下的那个箱子里找到的,属于她外婆的遗物。 信笺的大致内容,霍清珣已经跟她说过,至于笔记本,应该是她外婆未离开黎疆的时候写的。 信里多记录些日常小事,有时候是黎族文字,有时候是汉字。 她对黎语没有研究,对于黎语记载的那部分大多数都是一跳而过。汉语记载的则多是关于天气和风景,今天清晨醒来看到白雪皑皑的后花园,她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关于雪的描写。 外婆似乎不喜欢雪,她关于雪的描写不会有「未若柳絮」「银装素裹」……只要和雪有关的,都是一些极为压抑和不详的句子——脏,丑陋,故作干净,像坟头的白花……看来外婆很不喜欢下雪的天气,也不喜欢雪。 女生翻看日记本,发现中间有一页被撕掉了。前后都是黎语,中间被撕掉的这一页应该是汉字。 会是什么呢?外婆写了什么压抑在心底的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话,写完后出于各种原因,又把它撕毁了?或者,这根本不是外婆撕掉的,而是其他什么人在掩藏什么东西? 夏朝颜正想发散性思维,就听到有人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声。 「朝颜,下楼吃早饭。」 女生立刻把笔记本扔到沙发上,扑过去抱住霍清珣。 「霍老师,你喜欢雪吗?」 「没思考过这个问题。」霍清珣回答得很诚实,「不过,在清陵几乎看不到雪。我记得很小的时候跟着爸妈出去滑雪,被漫山的白色惊艷过。」 「我很喜欢下雪的天气。」女生回忆着小时候的事,说,「以前在孤儿院,只有下雪的时候,院长才会组织大家煮火锅——下雪的时候可以吃到肉……所以我很喜欢下雪天。」 「所以你也很喜欢吃火锅。」霍清珣帮她补充完整。 「嗯嗯。」小姑娘顺杆爬,「我们今天中午吃火锅吧霍老师?」 「清汤?」 「加一点点辣?」 「好,决定了,清汤。」 「霍清珣!」 千里之外的黎疆,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睁开眼睛,白色铺天盖地,乍一看过去,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混沌的白,竟一时间辩不出明确的分割线。 一身奇异白色长衫的男人站在一个简陋的小屋门口,伸出右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 「下雪了……」他看着满天飞舞的白色,呢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没有人回答他。 「哦,忘了把你放出来。」男人回头看向屋子一角,那里靠着一个年轻人,低垂着头,胸口微微起伏,在一片天寒地冻中睡得极为安详。 只不过当男人看过来后,他似是被什么东西惊醒,豁然睁开眼睛。 他先是茫然的四下看了看,这才把目光移到门口那人身上。 「呵,你居然把我带回来了?」身体无法动弹,裴琸干脆靠到墙壁上,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了你?」男人反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可恶的笑话!裴琸狠狠瞪着那人,「十四年前的事,你,不,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做的那些混帐事,你不会忘了吧?你好意思跟我说无冤无仇?」 「哦,我记得又如何?」男人淡定地道,「你现在被我所擒,你为鱼肉,我为刀俎,你又能奈我何?」 「你……」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裴琸脸皮抽动了两下,颓然松开握成拳的手。 「你想找我们村子报仇?」男人走进房间,关上门,把炉火拨旺,淡淡道,「你也看到了,现在这个村子,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当年害你的那些人,除了我,全部死了——你的仇人,如今只剩下我。」 「……」 得不到回答,他看着炉火思考一瞬,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溢出一声轻笑。 「如果祸及三代的话,你的仇人倒是还有活着的——那孩子很快会到达黎疆葛月,和我相遇,你仇人和恩人的后人,你也该见见。」 「你说夏朝颜?」仇人和恩人……他知他说的是万俟兰——闻家于他有救命之恩,但万俟兰也是当年迫害他的村民的后人,所以他对闻家的感情很复杂,对夏朝颜和夏悦溪也是一样。 「你见过那孩子?」青年露出微讶的神色,很快释然,「你们居然已经见过了……」 「夏朝颜……会来黎疆?」这个人让他恨得牙痒痒,不过不得不承认,装神弄鬼这方面,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听到他的问题,青年展开自己的右手,刚才被他接住的雪花正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他看了一会儿,把它扔进炉火——晶莹的六瓣花还没接近火焰,便化为水汽消失在空气里。 「命运註定的,总会相逢。」
第134章 ,殊途同归 「啊啾!」夏朝颜打了个喷嚏,继续翻看手里的笔记本,喃喃道,「谁在骂我?突然打喷嚏,肯定有人骂我了……背后小人,过分。」 霍清珣扯过沙发上的毯子裹住她,轻轻在她腿上拍了拍。 女生乖乖把脚缩进毯子,嘟囔道:「霍老师,你睡着了都还管着我……讨厌。」 男人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把她抱紧了些。 「霍老师,我看了这个日记,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该去一趟黎疆——外婆当年为什么要回黎疆,在黎疆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裴琸为什么会去祭拜我的母亲,他和外婆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理清楚这些关系,是不是也就能找出当年发生意外的真正原因?」 闻家的悲剧,闻馨的悲剧,归根结底都和十四年前那场意外造成的。只要顺着外婆留下的这些线索,理顺当年发生的事,是不是可以找出当年那场意外的真相? 就算那场意外真的只是意外,也和黎疆之行脱不开关系,和那个写信邀请她外婆去黎疆的人更脱不开关系。 「嗯……朝颜,还记得我和你说起过,那封信的内容。」 「你说那是一封情信,写信的人和外婆很亲密。」 「如果这一次去黎疆,发现了一些……长辈的恩怨,你……」 「霍老师,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多想?」夏朝颜笑道,「霍老师,我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折磨我自己,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亲人。」 她永远比他所能想像的还要乐观。 霍清珣揉乱她的头髮,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大雪再次纷纷扬扬,暖房里,拥抱的男女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乎混沌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也能安静的相拥到老。 清陵这几日天气很好,阳光和暖,明明没过年关,却好像已经迎来了春天。 长长的走廊里,年轻的女子快步而过,盘着的头髮有一缕散落,她却不管不顾。 从未见过一贯优雅的女人这么仓促的出行,阿芜本来想跟她打招唿,不知为何,还没开口,人已经下意识躲到了拐角处。 「连翘姐姐这么匆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在霍家被照顾得很好,因为霍司珩的重视,下人们对她客客气气,几位漂亮的大姐姐还会抽时间陪她玩耍解闷。 可是,再多人的陪伴,也无法阻止她思念裴琸——已经过了这么久,裴琸难道真的不打算来接她了吗?还是说,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没办法立刻来回来接她回家过年? 她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梦到一个又大又宽广的台子,裴琸走到平台的边缘,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她不知道下面是什么,可是她知道,下面很危险,他若是跳下去了,肯定不能再回来见她。 她想开口阻止他,可是她发不出一点声音,也无法往前移动半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 眼睁睁,失去他。 「这人是谁?!」楼上突然想起霍司珩的声音——诧异,震惊,疑惑,还有一丝埋藏很深的恐惧。 她和霍司珩接触时间不长,但对霍司珩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就算天塌下来,那个男人也不会感到害怕,所以,连翘姐姐刚才那么匆忙上楼,是为了什么? 能让霍司珩感到震惊和恐惧的,会是什么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女孩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上楼,躲在门边,把耳朵贴在门缝上,听里面的人说话。 「传视频回来的人呢?」她听到霍司珩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把手里的东西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死了。」人死了,所以视频后半段没有录到。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霍司珩声音里的恐惧已经完全消失,余下的只有不加掩饰的疑惑,「他带走裴琸,又会去哪里?」 说着,他再次把视频拉回让他震惊的那一幕。 他安排人去跟着裴琸,摸清他这次去黎疆的目的。视频是他的暗卫传回来的,镜头晃动,显然是偷拍。 他们应该是在一个很荒芜的地方,枯草有半个人高,裴琸站在不远处的一堆石块旁边,似乎在等人。 风很大,吹得草丛簌簌作响。冬天,风当然大,更何况他们所处的地方没有任何挡风的建筑。 视频是偷拍的,镜头晃得很厉害。所以他没有看清那个白衣男人是怎么出现在镜头里的。 裴琸和那个男人交流了几句话,然后裴琸拔出腰间的枪,抵在男人的额头。 偷录的人似乎换了个姿势,镜头再次晃了晃,等镜头重新对准那两个人的时候,裴琸已经晕了过去,而那个男人,正看着镜头的方向,微微勾着嘴角。 被发现了! 不知道为何,被那双黑眸注视着,霍司珩居然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那人锐利的目光仿佛直接透过屏幕钉到他身上,让他不由退了半步。 显然监视的人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迅速站起身,拔出手枪对准那人:「我不知道你是谁,裴琸你不能带走。」 「你不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男人微微一笑,面对着手依然淡定自若,「广秦霍家,我知道你们。」 广秦霍家……自从霍家隐退后,这个名字好久没听人提起过了。当这个男人用怀念的语气说出广秦霍家这几个字的时候,让霍司珩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这个人在和暗卫说话,更是隔着暗卫在和他对话。 他在告诉他,他知道他是谁,他对他一清二楚,他却对他一无所知。 「看在霍家的份上,我饶恕你。」他听到他这么说,接着惨叫声响起,镜头摩擦过地面后迎来一片黑暗。 暗卫被杀,他说饶恕?饶恕谁?饶恕暗卫背后的主使人? 从来没有哪个人敢用这么嚣张的态度对霍家当家人说「饶恕」两个字……连翘暗中打量霍司珩的脸色,见他眉头紧锁,沉吟不语,以为他在生气。女人思量片刻,轻声道:「这男人话放说的这么狂妄,我们是不是安排人再去查查?」 霍司珩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盯着电脑屏幕,问道,「你看到了吗?」 连翘一愣:「看到什么?」 「那个男人……」霍司珩左手撑在桌子上,拖动滑鼠,反覆研究最后几秒,「那个男人,是怎么杀死暗卫的?」 「嗯?」这个连翘也没注意,「也许是用枪……」女人顿住:用枪的可能性不大,男人手中空空如也,拔枪上膛开枪都需要时间,而视频里的男人根本没有做这个动作。 他只是站在风里,悲悯的笑着,眼里流露出温柔的忧伤——那种表情,就像在为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遗憾一般——悲天悯人的慈悲。 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 那暗卫是怎么死的呢?她突然很后悔没有问清楚暗卫的死因。想到这里,连翘摸出手机给木莲拨过去。 「连翘,有什么事?」 「我记得你说过,黎疆那边有些杀人于无形的邪术?」 「你是说蛊毒?」 「蛊毒?」她对蛊毒有所了解,但研究不多,「我记得紫苑……」这么说起来,阿芜那孩子不就是黎疆过来的吗?那孩子对蛊毒应该也有一定的了解吧? 只不过现在还不确定那位暗卫的死因,她需要去好好查证一下。 「阿芜现在在哪里?」听到蛊毒二字,霍司珩想起被他忽视了一上午的少女。 连翘微怔,看了眼时间,道:「这个点,应该在楼下玩吧。」 「你把她带上来,我有事问她。」阿芜是裴琸从黎疆带回来的人,裴琸这次孤身一人去黎疆,会不会和阿芜有关? …… 陕中裴家,少年盯着面前的视频半天没说话。半夏迟疑道:「这个人……很奇怪。」 「我知道。」裴励拧眉思索片刻,果断站起身,对半夏道,「我要去趟黎疆,给我准备飞机。」 「现在?」半夏讶然道,「再过两天就是新年,这个时间点,裴老爷子不会同意让你出门。」 「那就别让父亲知道。」裴励道,「我意已决,你是霍家的人,不用陪我过去,就在裴家等我回来好了。」 「裴励,你不带我去,我就把这事儿告诉林淮。」半夏没有阻止他,但也不准备放他一个人出去——自从失去母亲后,裴励对裴家其他亲人更为看重。这次知道裴琸有危险,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阻止没有任何意义。她是林淮安排过来保护裴励的人,当然也不可能让裴励一个人出去。 最后只能取一个折中的法子——她可以让他出门,但他必须带着她。 裴励没和她多做纠结,点头道:「可以,你跟我去黎疆,遇到危险我不会管你——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 「呵。」有种被小看的感觉,半夏冷声道,「裴二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裴励是个行动派,做出决定,立刻展开行动,只不过在今出门前,被一个电话暂时绊住脚步。 「裴励!」陌生号码的那头是许久没有见过面的女孩,「裴励,你能不能来霍家接一下我,我想回家……」 女孩的声音可怜兮兮,央求他:「我不想待在霍家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若是平时,裴励还有心情陪她聊聊天逗她开心,如今心里有事处理,裴励只能敷衍她:「我这几天很忙,等空了,安排人去接你回来。」 「裴励!」女孩央求的语气陡然急切起来,「裴励,我必须回裴家,不,我要回黎疆!我不需要你来接,你安排人送我去黎疆就好!」 「黎疆?」裴励脚步微顿,故作疑惑,「你去黎疆做什么?」 「我要去找裴琸!裴琸现在很危险,我要去找他!」 「黎疆那么大,你知道我哥在哪里?」 「我当然知道!」怕他不信,阿芜忙不迭地说道,「裴琸去黎疆肯定是为了找那些人,他要找他们报仇,我对那个地方还有印象,我……」 「你在霍家等着,我马上来接你。」 从陕中飞到清陵不过两个小时,听说裴家小少爷来接人,霍司珩着实惊讶了一瞬。 「珩少。」裴励年纪不大,说话却是一副老成模样,「阿芜这些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多谢你照顾她。」 「你要接走她?」他倒是不担心裴励对阿芜不利,只不过突然跑来说完把人接走……霍司珩心里多少有些顾忌,「你要带她去哪里?」 带了这么多人,怎么看都不像单纯接人的阵势。 「黎疆。」半夏是霍家的人,黎疆之行不可能瞒得了霍司珩。 「黎疆?」裴励现在去黎疆,多半是因为裴琸。霍司珩道,「林淮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除了珩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裴老爷子或者林淮知道了,那肯定就是霍司珩泄的密。 霍司珩眼皮跳了跳:「人小鬼大……」 他以前见过裴励几次,小男孩都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林淮身后,有些怯生生的模样。怎么一段时间没见,这小子越来越像只狐狸了? 知道裴励来接她,阿芜高兴地飞奔出房子,直接扑上去抱住裴励又蹦又跳。 「裴励,你果然说话算话!比裴琸讲信用多了!」 「咳咳。」被女生勒得喘不上气,裴励用力把紧紧抱着他的女孩推开,「离我远点!」不习惯被人这么亲近,少年红着耳朵尖尖,再次很霍司珩道谢。 「多谢珩少,时间紧急,我们就先行告辞了。」说完,扯了把阿芜,「跟珩少告别。」 「啊,阿珩,我要走啦!」真到了告别的时刻,女孩眼里流露出难言的悲伤,「这段时间我在这里玩的很开心,谢谢你,还有连翘姐姐!」 「阿芜。」不知为何,霍司珩总有一种感觉——这一别,他们再也没有重新相见的机会。青年走到少女面前,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在霍家不好吗?去黎疆的话,会很危险……」 「不会的!」阿芜拍拍胸脯,说道,「那是我的故乡,是我最了解的地方!还有,裴琸也在那里,他会保护我的!」 「……」你离开故乡的时候才多大啊?霍司珩哭笑不得,没有继续给女孩泼冷水,「嗯,那等你平安回来,我给你买糖葫芦?」 「好!」提到吃的,阿芜两眼放光,「不许骗人哦。」 「嗯,不骗人。」少女为人天真烂漫,未曾受过世俗污染的心始终保持着初生时的赤诚,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如今面临分别,他竟无端生出几分不舍。 送走裴家的人,连翘从外面匆匆进来,看到霍司珩后露出一个啼笑皆非的表情,「主人,你猜,大少爷现在在哪里?」 大哥?大哥不是在槿城吗,还能去哪里?还能去……霍司珩陡然一惊,瞪大眼睛看向连翘,「大哥他……」 「嗯,珣少刚刚给我传来消息,他和夏家小姐现在已经在黎疆了。」 霍司珩:「……」他怎么忘了,闻家当年的事故也和黎疆脱不开关系。 「这下有意思了,裴琸,裴励,阿芜,大哥,夏朝颜——裴家,闻家,黎疆……说不定,当年飞机失事,真的不是意外。」
第135章 ,先生 从他记事起,葛月一族便是避世而居,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繁华,无论外面的世界怎么风起云涌,他们的族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偶尔会有外出的机会,多是为了採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或者一些重大节庆日所需要的祭品,从不会在外面留宿,天黑之前必须归来。 六岁时,他第一次跟着父亲离开村子,去往外面的世界。 小镇仍然保留着非常古朴的建筑风格,灰瓦白墙,几乎家家挑檐下都挂有造型迥异的风铃。他一路跟着父亲前走,心里却想着:都说小镇的世界很繁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然而,当父亲带他进了花鸟市场,他所有的想法在瞬间变了。 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花卉和小动物,来来往往谈笑的客人,各种奇奇怪怪但不招人反感的馥郁香味……热闹,是他对小镇最初的印象,而这种热闹,是他们村子绝不会有的。哪怕是最重大的祭典,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也不会谈笑——他们神色肃穆,举止恭敬,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而触怒神明。 其实是没有神明的,所谓神明,不过都是老一辈人基于各种巧合事件幻想出来的莫须有的东西罢了。 他很清楚,但作为观星使的长子,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在他记事时开始,每到晚上,父亲都会抱着他坐在阳台上,指着天上的星星给他讲各种故事,告诉他那些星星背后所代表的的力量,告诉他怎么从那些星星身上看到所想之人的未来。 那只是宇宙中和地球一样的星球而已。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腹诽——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种迷信? 不过这话,他也不可能当着父亲的面说出口。 偶尔他会和他未来的妻子,虽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很明白妻子的含义,他会和她说出自己内心的不满,告诉她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离开这个村子……这个村子已经老了,村子里那些人的思想就和村一样,逐渐走向腐化。 留在这里,总有一天,他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从身体到灵魂,全部被消磨腐败殆尽。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那个女孩都会笑吟吟地看着他,和他许下一些长大后离开村子的约定。 因为这些约定,每次父亲出村採买的时候,他都会央求父亲带上她一起。他们一起逛街,一起买喜欢的玩具,一起吃她喜欢的零食…… 「阿昶,你看这个!」小小的少女把新编的花环戴在头上,回身笑眯眯地看向他,「你觉得好看吗?」 「……」十六岁正是最懵懂的年纪,少年微红着脸,不敢直视女孩的眼睛,过了很久,才低低的回了一个字:「嗯。」 「我也觉得好看。」她毫不脸红的夸赞自己,「这样的我,配你刚刚好。」 「嗯?」他一直知道,她看起来开朗乐观,其实内心敏感脆弱,今天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言论,「他们说什么了?」 「那些人总说我配不上你。」她走到他面前,捏他的脸颊,「我却觉得,村子里除了我之外,谁都配不上你——她们妒忌我。」 被她捏着脸颊,他只觉得热浪从她的手指一直蔓延到他的耳尖。他低下头,把她的手指捏在掌心,晕乎乎的脑子里一时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我们回去吧,回去晚了村长又会叨叨念好久。」女孩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我听小凤说过,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就会继承你父亲现在的位子,若是你真的成了观星使,这辈子不可能离开村子了。」 「不会。」嗅着她秀髮的幽幽暗香,他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成为观星使——我答应过会和你一起离开村子,肯定能说到做到。」 「你……」女孩回头凝视着他,沉默的样子颇有几分伤感,「你可要说话算话。」 他当然说话算话,在她面前,他从未说过一句谎话——我不会成为观星使,我会陪你一起离开村子,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风景万千。 「我们一起离开……你说过的。」男人陡然回神,服务员已经把他点好的咖啡放在面前,正站在桌边,脸上挂着甜腻的笑,嗲声道,「先生,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无视服务员极具暗示性的眼神,他淡淡道,「我喜欢安静,能麻烦你先离开吗?」 被人这么直白的打脸,服务员狠狠剜了他一眼,气唿唿地转身走开。 「哈哈,你可真是够啦!」柜檯后,几个年轻的服务员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讨论说笑。 「第一次被人拒绝吧?是不是很尴尬?」 黎疆星城本就是个充满艷遇的城市,来这里的单身男女,大多数都是冲着同样孤单的异性而来。 他们这个咖啡厅来过的单身男人不少,很多男人对一夜情和几日的欢好都不会拒绝,就算拒绝也是极其委婉的说辞,没想到今天会被人这么直白的嫌弃。 「哼,那种不懂情调的男人,活该单身。」被拒绝的服务员低声骂道,只觉得脸上烧得火辣辣的疼——哼,自己这么漂亮,送上门给他睡简直是便宜他,他居然还挑三拣四的? 女人这么想着,余光里瞟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走到男人面前说了两句话,男人抬头看着她。露出诧异的神色。 似乎也被青年的脸惊艷了一下,那少女呆了呆,于是她眼睁睁看着拒绝了她的男人对着那个少女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点头,那女孩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噗,果然是看脸的世界啊。」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一向和她关系不好的同事在一旁冷嘲热讽,「拒绝了你,来了个更漂亮的,直接让人家坐下了,啧啧。」 「说到底,不是男人多矜持,而是勾搭他的女人还不够漂亮,哈哈。」 同事的嘲笑声钻进她的耳朵,在她的脑子里不停地迴荡放大,女人一把夺过同事准备好的托盘,端着往刚才去过一趟的桌子走去。 「她想干嘛?」同事们来了兴致,顿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戏似的盯着女人下一步动作。 「……我叫夏朝颜。」走近几步,正好听到女生在做自我介绍,服务员咬着牙,算好角度,装作脚下一滑,把手里端着的热水对准女孩泼了过去。 「小心!」女生没察觉,她对面的男人却看到了,立刻站起身伸手挡砸向她的杯子和热水。 怎么可能挡得到?就算挡住杯子,也不可能挡住热水。她得意洋洋地想着,脸上摆出惊慌的表情,等着给客人道歉。 然而没等她表情摆好,玻璃杯已经直直砸在她脸上,连带着杯子里没泼玩的热水,烫的她惊叫一声,脚下一滑,砰一声摔到地上,惊得四周的客人齐齐看向这边。 原本躲在一边看戏的服务员们见事情闹大了,顿时急忙跑过来收拾残局。 夏朝颜这时才回过神,她站起身,看着袖子湿了大半青年,再看看地上的服务员和赶过来的其他服务员,脸色微沉。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被绊倒,杯子也不会摔到她身上——这女人刚才想用那个杯子砸她?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来黎疆,来这家咖啡厅吧? 「你没事吧?」她刚才没看清他的动作。服务员想攻击的目标是她,结果她身上一滴水也没有溅到,反而是他的袖子湿了大半。夏朝颜歉疚地说道,「现在外面在下雪,你这身衣服湿了,我给你买件新的,免得出去感冒。」 「没事。」男人很果断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温和地笑道,「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不会感冒的。」 「这可不行。」夏朝颜坚持,「你是为了帮我,这身衣服价格不便宜,要不你给我一张名片,我送去干洗完再还给你?」 「不用。」男人再次拒绝。他把目光落在被同伴扶起来的服务员身上,淡淡道,「就算要送去干洗,也该肇事者来负责不是吗?」 「真是不好意思啊。」发现这边的动静,领班忙过来,一眼看出客人身上衣服的品牌,领班语气更加客气,「是我这边的工作人员毛手毛脚做不好事,先生您的手没受伤吧?」 「没有。」 「您这件衣服我们这边会负责清洗干净,还请您留张名片给我,洗干净了我再联繫您。」 听到领班的话,被玻璃杯砸的泪眼汪汪的女生眼睛陡然一亮——留下名片?那她不就可以拿到他的联繫方式?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不需要。」青年的声音更加淡了几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这……」气氛越发尴尬,领班沉默一瞬,又道,「今天两位的消费全部免单,本店额外再免费送先生一张会员卡,以后所有的消费全部七五折,您看……」 「老闆,你挺会做生意啊。」这老闆倒是个人精,夏朝颜呵呵笑道,「以后所有的消费全部七五折?你的服务员故意用水泼我,我为什么还要来你的店里消费?我不打电话投诉你就不错了。」 「故意?」领班愣住,疑惑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服务员,「怎么回事?」 「领班,我没有。」女人吓了一跳,心虚地辩解道,「我只是脚滑了一下,不小心让杯子脱了手。」 「不小心?」夏朝颜指了指她站的地方,收回手指点点桌子,冷笑道,「你让人来试试,看看谁可以一不小心让杯子飞这么远——更何况,你根本没有摔倒。没有摔倒的情况下,杯子只可能滑落,怎么可能飞出去?还恰恰这么准,飞到我头上?」 「这……」服务员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有点懵,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问题。 「当然,如果你坚持这是手滑造成的意外,我也无话可说。」夏朝颜道,「毕竟你们店里好像没有监控,也没有证人可以作证。」 她这么说,服务员再次看到希望,她连忙道:「小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想要什么赔偿我也会尽量赔偿你,请你不要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这女人还真是一朵大大的白莲花哎,明明她是故意的,现在倒成了她含血喷人?夏朝颜不怒反笑,「你小学毕业了吗?你的语文老师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哭晕在厕所吧。行,既然你觉得我在含血喷人,我会打电话报警,是不是含血喷人,警察来了自然会有分晓。」 「哎,你!」 「还有,警察过来的同时,我会联繫我的律师团,还请这位服务员小姐做好吃官司的准备。」 「这位女士真是抱歉,是我们的服务员不懂事。」这女生一身行头从头到脚起码六位数起步,领班毫不怀疑她说的报警和打官司的话。见她真的拿出手机,忙道歉,「我也觉得这个距离太奇怪了,我会好好调查,给您一个交代。」 真闹得警察律师上门,他们也跟着讨不了好。 「你报警啊!」眼看领班不会为自己撑腰,服务员干脆破罐子破摔,「警察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管这种事?你报警看看有没有用?呵,一个外地人,还想在我面前横着走?你以为姑奶奶是吓大的?!」不就是一份工作吗?丢了就丢了,反正她来这里上班也是为了艷遇。这里不行,换一家不就好了。只不过她换工作可以,这个女人也别想逞威风。 「嗯?」夏朝颜来了兴致,「这家店叫什么来着?」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忘归?嗯……这名字挺好听的。」 她拿出手机打电话,只不过电话没打通,一个女声直接说道:「这种人留着不开,等她翻天吗?」 夏朝颜动作一顿,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出声的女人——很年轻,身材纤细高挑,眼神很冷,这是她第一眼给人的感觉。 「老、老闆。」这家店老闆一般都放任自流,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霍老师!」夏朝颜的视线却停在了和女人一起进来的青年身上,她一扫刚才的气势汹汹,飞快的跑过去抱住青年的胳膊,「霍老师,你又迟到了!」 他们昨天下午到达黎疆星城,今天早上霍清珣说要出去见一位故友,天光微亮的时候便出了门,她一觉睡到十一点,约了在这边见面,谁知天空不做美,大雪飘飘,她只好进了路边的咖啡厅避难,还没坐稳就被人泼了热水…… 诸事不顺。 「朝颜,这位是司筱,这家咖啡厅的老闆。」霍清珣把扑过来的小姑娘介绍给自己好友的女人。 「你好,我听萧然说起过你。」司筱伸手,友好地道,「我是司筱。」 夏朝颜握住她的指尖,「你好。」萧然?白家的那个当家人萧然? 「好了,我们的事稍后再谈,先把店里的事解决了。」松开夏朝颜,司筱直接走到领班面前,「那女人,现在开了,待会儿我出来时,要是还看到她,你就跟着她一起捲铺盖走人。」 「是是。」她家里还有孩子要养,这里工作轻松,老闆人好,工资还高,她当然不愿意捲铺盖走人,领班连忙点头,「您放心,我会马山处理好。」 「嗯,那就好。」司筱说着,又看向桌子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青年面前,语气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先生,您过来应该告诉我一声,不然我又要和先生错过了。」 「筱筱,我只是……」青年的目光落在夏朝颜身上,很快移开,看向司筱,「你有朋友来,我不打扰你。」见女生还想挽留,他继续道,「我就住在旁边的紫藤萝客栈,你处理完私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这个男人做出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司筱不再多说,「是。」 女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青年身上,所以她清楚的看到青年经过夏朝颜身边时,微微停顿的脚步。 先生他突然来了星城,难道是……为了这位夏家千金?
第136章 ,几多娇 闹剧散场,司筱把两人引到楼上办公室,临上楼前,女人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还没回神的服务员,低声笑道:「你以后,可别在让我看到,不然……」 那服务员在她温柔的声音里抖了抖,跟着领班灰熘熘进了休息室。 楼下咖啡厅占地面积不大,楼上没有对外开放。大房间用屏风草草格挡了一下,外面是茶吧,里面是休息区。 司筱引着两人在茶吧坐下,直直看向霍清珣:「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用的,我也不会煮茶,你想喝茶的话,可以自己煮。」 这人说话倒是爽快。 炉子是冷的,茶杯也没有煮……虽然比起其它饮品霍清珣更钟爱茶,不过现在出门在外,他懒得动手。 「茶以后再喝,我们说正事吧。」青年默默避开煮茶的话题,道,「萧然呢?」 「可能在哪个情人家里快活吧。」司筱毫不在意地说道,「约的十二点,这不是还差十几分钟嘛——他身上坏毛病一大堆,唯一的优点就是守时。」 「白家家主的为人,我自然放心。」 「霍清珣,你们两个也算生死之交,他是个什么东西你恐怕比我更清楚,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不用给他留面子。」司筱冷冷笑道,「你这么夸他,我听着都觉得噁心。」 「……」霍清珣,「你和他吵架了?」 「我们这几天一见面就吵架,习惯就好。」 这两人谈话,夏朝颜坐在一边,静静看着窗外出神。 那个人不是说他住在不远的客栈吗?他为什么还不回去,在下面等人? 她的视线里,青年没有撑伞,正迎着大雪站在咖啡厅斜对面的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很认真的模样。 他在树下观察别人,夏朝颜在楼上琢磨他。 忽然,树下的青年动了。夏朝颜下意识往玻璃窗口凑近些,就见他避开来往的行人,穿过街道,走到一个角落里,扒拉了一会儿,收回手时,手中多了一只未睁眼的小奶猫。 橘黄色的大猫跳到他脚边,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他弯下腰,轻轻把小猫放到地上。橘色大猫仰头喵喵两声,叼着小猫崽离开。 直到两只猫消失在拐角,男人才拍落肩上的雪,往街道另一边走去。 原来是在看猫?夏朝颜慢腾腾收回视线,身边两人正在聊着她听不懂的话题,女生忍不住道:「司筱姐姐,刚才在下面遇到的那位先生,你认识?」 「嗯?」司筱和霍清珣同时看向她。司筱眼神玩味,先是瞥了霍清珣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朝颜对先生有兴趣?」 「嗯嗯。我看到他,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夏朝颜这话一出口,霍清珣顿时黑了整张脸。 司筱笑得更开心:「朝颜,先生的确长得很……好看。」霍清珣适时咳嗽一声,司筱只得憋住笑,一本正经道,「不过先生已经有过爱人,你可别打他主意。」 「哎?」夏朝颜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解释,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见到那个男人时的感受。 她进来的时候咖啡厅满座,隔着几张桌子,她一眼看到坐在落地窗边上的青年。他那么安静,和喧嚣的咖啡厅、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怕打扰了他的宁静,她觉得那个剎那,连时间都流逝得很慢,慢到她可以听到墙上挂钟间隔长久的滴答声。 ——那个男人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吸引着她,走到他对面坐下。 但是她知道那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故人重逢。正因为都不是,她才会对自己陡然冒出那种奇异的命运感而感到不安。 「好啦,不开你玩笑啦。」见她急了,司筱笑道,「先生不是星城人,来自哪里我也不清楚——我和先生认识,是因为萧然。他对萧然有救命之恩,萧然很是尊敬他,每年都会邀请他来星城小住。」 对萧然有救命之恩,怎么从未听萧然提起过?霍清珣道:「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先生复姓万俟,至于名字,我也不是很清楚。」司筱道,「先生不怎么爱说话,每次来了也是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我和他交流不多,听萧然说,他有过爱人,只不过去世多年。」 「多年?」 「万俟?」 夏朝颜和霍清珣同时开口,关注点完全不一样。 被霍清珣提醒,夏朝颜这才注意到他的姓氏。 「万俟……那不是……」那不是和她外婆一个姓氏?不过黎疆复姓万俟的人家挺多,也可能只是巧合。 「我看万俟先生年纪不大,怎么听你说,爱人已经去世多年?」小姑娘再次陷入沉思,霍清珣替她把另一个疑问说出来。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司筱道,「他的事,我多是从萧然那里听说,或许你们可以问问萧然。」 司筱说完,垂下眼帘不看两人——关于万俟先生,她知道的还要更多一点。但那些话,先生不说,她这个外人也是不好开口的。 万俟,万俟……想起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夏朝颜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那个样子,就像故意在这里等着她,等了好久一样…… 她终于知道那种奇异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是因为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 悲悯,怀念以及和故人重逢的喜悦。 正是他的眼神,让她产生了他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错觉。 他把她,误认成了谁?夏朝颜心里有了猜测——她和外婆万俟兰应该有六分相像,不然李奶奶和李老闆也不会把她认错。这位万俟先生,和她外婆一个姓氏,是不是把她误认成了她的外婆万俟兰? 可是不对啊。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外婆离开黎疆的时候,他应该还没出生吧?他不可能认识外婆,更别说怀揣着那么深厚的情谊。 「哟,都在呢。」十二点,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男人上楼时,茶吧正陷在诡异的安静中。他把菸头按灭,坐到司筱身边搂住她的肩膀,用下巴指了指霍清珣和夏朝颜,道,「这两人怎么了?苦大仇深的。」 「别碰我,身上都是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噁心死了。」司筱拍落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哪知道。」 白皙的手背被拍出红痕,萧然没放在心上,一把扣住女人的手,收回自己腿上放好:「哪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胡说八道。」 有客人在,司筱不好继续挣扎,只能暂时放过他。 「霍清珣,你是来黎疆讨债的吗?」萧然空余的那只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道,「老朋友见面,招唿都不打?」 「嗨,」霍清珣如他所愿,「好久不见,萧然。」 几年没见,这人脸皮越发厚了。萧然被他如此听话的回答噎住。 「你就是萧然?」霍清珣身边坐着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和我想得很不一样。」 「嗯?」知道她的身份,萧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想的,是什么样子?」 「至少应该是我大哥那个样子。」这个白家家主,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可靠。 「你大哥?」萧然想了想,嫌弃地说道,「夏云泽?那样子有什么好?」因了那人的缘故,他对夏家其他人都看不顺眼。 「你不喜欢我大哥?」从他的语气里得出结论,夏朝颜双手托腮,说道,「很正常,不喜欢我大哥的人很多,我知道。」 当然,那种冷冰冰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不讨喜。萧然点点头,表示肯定。 「人都是这样的。」夏朝颜道,「对比自己优秀的人,总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萧然:「……你说什么?」 「我说……」夏朝颜眯眼笑,「萧然先生不喜欢我大哥很正常——因果循环,有果必有因,可以理解。」 「霍清珣你别拦着我。」青年撸起袖子就要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臭丫头!」 「我不拦你。」霍清珣双手环抱在胸前表示看戏,「你随意。」 「……」 对上夏朝颜的眸子,萧然到底没有真的动手。 男人一腔怒火转移到霍清珣身上:「好歹是你的女人,要被打了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怂货!」 「那也比明明有女朋友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随便乱搞的男人强。」打她可以,骂她家霍老师不行,「渣男,哼。」 「你!」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萧然再次炸毛,还好司筱及时顺了两下,把他安抚好。 夏朝颜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反正看到萧然她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只想怼得他跳脚,她胸口那口气才会顺畅一些。 …… 紫藤萝客栈,老闆娘正在前台用手机看电影,听到脚步声进来,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 「哟,帅哥回来了?」看清来人是谁,她忙暂停电视,热情地和他打招唿,「外面下雪了,没有去苍龙山看雪景吗?」 「没有,太冷了。」青年礼貌地回答。 「是挺冷的——你吃饭了没?」 「已经吃过了。」 「哦,我还说今天中午蒸了包子,想请你尝尝我的手艺呢。」 「不用,老闆娘太客气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热情的老闆娘,青年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很不习惯和外面这些人打交道——欲望太多,目的性太强,和这样的人接触,需要时时刻刻防备着,提心弔胆。 今天在咖啡厅也是。 那个服务员因为被他拒绝,恼羞成怒,进而牵扯到夏朝颜,差点害她受伤,也打断了他设计好的重逢。 难道真的是天意?他和阿兰没有缘分,和有着阿兰血脉的后辈,也没有缘分? 青年在窗边站了片刻——黎疆已经很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今年这场雪,是不是也在预示着他的结局? 他打开窗户,接了一片飞扬而下的雪花。 他知道那个女孩在看他,他知道。她坐在二楼,透过玻璃打量他,一如很多年前,他心爱的姑娘在最后分别时,也是那样静静注视着他。 「再过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 村子的夜景很美,和小镇的喧嚣不一样,收工以后的村落逐渐安静,月色在地上铺成开,一眼看过去,好像落了一层雪。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正坐在小阁楼的阳台栏杆上,双腿搭拉在栏杆外面,轻轻晃动着。 他站在楼下,仰头看着她,听她说话。 「我听义父说,等你十八岁生日,就要正式成为村子里的观星使啦。」 「什么观星使……」他无奈道,「这种落后的仪式和等级制度,早该摒弃。」 「你不喜欢吗?」她问。 「不喜欢。」他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们不是做过约定吗?等我们长大了,就去外面的世界,看山河万里,如画风光。」 「我也不喜欢。」她说,「如果你成为观星使,那意味着……我们终有一天,面临分别。」 「……」听到这句话,他意外的沉默下去。 他不回答,她只是笑了笑,突然指着一处说:「你看,萤火虫!」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在他回头的瞬间,那个少女纵身一跃,从二楼阳台跳了下来。 耳边风动,眼角余光瞟见她的动作,他骇出一身冷汗,忙伸手去接她。 两人抱成一团,滚落到阁楼外面的草地上。 「你疯了?!」他气急,一边检查她是否摔伤,一边骂她,「那么高,要是我没接住,你是不是准备在床上躺一辈子?!」 「你会接住我。」她拥抱他,埋首在他怀里,小声道,「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那你也不能……唔……」后面的话,被少女突然凑上来的红唇打断。 她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头轻吻他,紧闭的眼睛,睫毛不停抖动着,可以看出她有多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吻他。 女孩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他想触碰她,手指在她腰间迟疑着,最终也没能落下去。 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微微分开,喘息着,手指抚摸他的脸,一寸寸描摹。她的眼里慢慢有了泪水,哽咽着说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不害怕……」 她拉着他的手覆上她。 他全身一颤,条件反射缩回手,却被她紧紧扣住。 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不懂女孩的暗示。 「阿兰……」 「没关系的。」她说,再次凑上亲吻他,伸手解他的衣衫,「百年以后的事情,我不在乎。」 青涩的第一次,即使情动,他的身体仍然冰冷如铁,她的身体却是温暖的、火热的,吸引着他,像雪原里迷路的旅人,终于拥抱住生命里唯一的暖阳,幸福而满足。 第二天天光未破晓的时候,他必须离开。 「我们一起离开,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他坐在榻边,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你等我五天,好不好?」 「好。」她勾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吻,「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对了。」想起一事,他双手撑在她身侧,阴沉沉地道,「我才知道,你把我送你的殇送给了别人?」 「殇?」她一愣,笑,「我留着没什么用,不如给奚熙姐姐作为嫁妆。」 「怎么会没用,那是……」 「我有你了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带着些小满足,「我有你,就够了。」 一句话,让他彻底软了心肠——对,她有他就够了,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是的他真的以为,相爱的两个人,只需要彼此,便可抵风挡雨,不畏任何艰难险阻。 ——如此天真。
第137章 ,谁代替了谁 吃过午饭,萧然说自己要去见那位神秘的万俟先生,夏朝颜嚷着要一起去,本来准备带她到处转转的霍老师只得放人。 「霍老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女孩临出门前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你不是,要去查那个事吗?」 霍清珣迟疑:「你一个人过去,我不放心……」 「没啥不放心的。」夏朝颜道,「萧然不是和我一起嘛!」 霍清珣闻言看向萧然,正好对上青年不耐烦的神色:「还走不走啦?腻腻歪歪的噁心死了!」 「嫌噁心你别看呀。」夏朝颜气势汹汹地还嘴,「谁让你看了?」 萧然:「……」要不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我绝对把你剁碎了扔到河里餵鱼。 这人在白家从来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难得见他被人呛得说不出话,司筱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听到笑声,青年没好气地瞪了爱人一眼,气得甩手离开。 夏朝颜恋恋不捨地和自家霍老师告别,快步追了上去。 雪依然下的很大,萧然走得很快,夏朝颜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好几次差点被雪下的冰块滑倒。 本以为女孩会开口抱怨,谁知一路过来,她一声不响,跌跌撞撞跟着他跑完了全程。 「哼,还算有点骨气。」倒是和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一样。 「切,果然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萧然:「……」我收回刚才称赞你的话。 两个互看不顺眼的人一路吵吵嚷嚷地上了楼,就见青年从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上来,手里抱着只小猫。 看到他们,青年微微一怔,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停在夏朝颜脸上。 「先生。」萧然恭敬地唤了一声。 青年看着夏朝颜,没有立刻回话。 「万俟先生,中午好。」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而热烈,不似陌生人。但她能察觉到,他复杂的眼神里,不掺杂任何欲望。 不是咖啡厅匆匆一瞥,如今正式见面,他的神情让夏朝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人,对她的外婆,怀揣着某种深刻的情谊。那种情谊让他对她这个晚辈,也带上善意。 和夏朝颜同时出声,青年怀里的小奶猫喵喵叫着挣扎两下,手脚并用地从他怀里挣脱,一熘烟不见了踪迹。 手上被猫爪子划了两道血痕,刺痛终于把青年唤回神。他收回定格在夏朝颜身上的目光,温和地笑道:「你们来找我?」 「先生每次来星城都不告诉我,这让我很无奈哎。」 夏朝颜看向说话的萧然,呲牙:他是在撒娇吗?像只家养的大狼狗一样,真肉麻。 「这次过来是突然做出的决定,不好每次都去打扰你。」青年领着两人进屋,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暖手,「现在不是遇见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这次是……」 「万俟先生,你……很喜欢猫吗?」不想听萧然撒娇,夏朝颜打断他的话,重新开了个话题。 随着她开口,青年的目光再次移到她身上。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勾起嘴角:「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见到你的两次,都和猫有关。」夏朝颜道,「上午你在路边救了一只小奶猫,刚才又抱了一只回来……」 青年道:「谈不上喜欢。」 「这样啊,因为你看它们的眼神真的很温柔,所以我才会这么问,冒昧了。」 「我曾经的爱人很喜欢。」他说,眼神怀念,「她很喜欢猫,不管是家里养的,还是外面来的野猫……她对猫,比对人要温柔。」 「我外婆也很喜欢猫。」夏朝颜喝了口茶,只觉得全身都暖和起来,「我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花园里有个大房间,里面养了八只品种各异的猫,而且外公说,外婆还会去餵外面的流浪猫——每次她一出门,就会有一群猫跟在她后面,特别壮观。」 她绘声绘色地说着,细细观察青年的神色,只见他听得专注,眉目间流露出无尽的怀念。 「先生,认识我外婆吗?」夏朝颜冷不丁地问道。 似是早知道她会这么问,青年没有惊讶,只是含笑看着她。 萧然拧眉,同样没有说话。 「不觉得很奇怪吗?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外婆离开黎疆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夏朝颜不解,「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外婆?为什么……」会对我外婆怀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在你小时候,你外婆没有跟你讲过她的故事吗?」 夏朝颜摇摇头。 「我很小的时候,外婆遇到意外去世,母亲受不了打击,不久之后跟着外婆去了。后来……」明明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夏朝颜却总觉得这人的眼神给她一种安全感——毫无缘由的诡异安全感。 「后来,我被人拐走,离开夏家,前段时间才被大哥接回来。」 「这样啊。」他摸摸她的脑袋,低声嘆息道,「你受了很多苦……」 听他这般感嘆,萧然的神色更加复杂。想起这人的身份,他按捺不住出声提醒道:「先生。」 青年沉默着收回手,顺手给夏朝颜的茶杯添了水。 「你真的认识我外婆?」夏朝颜道,「十四年前,我外婆回了一次黎疆,你们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吗?」 「不是。」 「不是?」那会是什么时候?夏朝颜锲而不捨地追问道,「你去过槿城?你们那个时候认识的?」 「也不是。」小姑娘眼睛瞪得圆熘熘的,望着他时满满的都是好奇,他生出逗她的心思,「我这一生,没有离开过黎疆。」 「啊。」这么年轻,已经开始说「一生」了。连猜两个都是错的,夏朝颜丧气,「那是什么时候……」 「你见过奚熙?」青年忽然问道。 「奚熙?」完全陌生的名字。夏朝颜摇头,「没有。」 「没有?」青年道,「你身上带着一只殇。」 「殇?」夏朝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奶奶给她的那条蛊虫——这次想着来黎疆,是它的故土,她便把它塞在行李箱里一起带了过来。可是这么隐秘的事,这人怎么会知道? 少女从包里翻出雕刻着彼岸花的磷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青年面前:「这是李奶奶给我的,说是我外婆送给她的嫁妆。」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盒子,青年落在盒子上的目光温柔而无奈,就像看着自家顽皮的小孩一般,喃喃道:「这么多年过去,还睡着呢。」 「李奶奶的名字,奚熙?」青年的神色,结合刚才的谈话,夏朝颜心里有了个荒唐的猜测,荒唐到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你,你到底是……」 「这个盒子,是我送给你外婆的。」青年轻飘飘一句话,肯定了她的猜想,「万俟兰,也就是你外婆,一开始,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缠绵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苦楚——是思念,也是憎恨。 「你、你、你……」虽然已有猜测,可是听他这么说,夏朝颜还是震惊得舌头打结,「你是李奶奶说的,那个、那个观星使家的长子?」 怎么可能?! 那个未婚夫和她外婆同辈,到如今也该和她爷爷一样,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该是现在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 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露出这般瞠目结舌的样子,萧然总算觉得胸口憋着的那口气顺了下去,他很是鄙夷地睨了夏朝颜一眼,嘟囔道,「少见多怪。」 夏朝颜现在已没心情和他斗嘴,女孩只是看着对面的青年,恨不得把他脸上看掉一层皮。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心里忌讳,她可能直接爬上桌子掐他脸。 「你外婆……」表明身份,青年问出盘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可曾跟你提起过我?」其实不用她回答,他也能猜到答案。 夏朝颜回答得不留情面:「没有。」这人怎么在纠结这种问题……听李奶奶讲的故事,外婆当年违背村里人的意愿,跟着外公私奔,把全村上下得罪干净。这个男人被外婆戴了绿帽子……少女咳嗽一声,再看青年的眼神多了几分尴尬。 他被外婆戴了绿帽子,而且是全村人都知道的绿帽子,居然还心心念念外婆这么多年? 不过外婆终究是外公的妻子,这个陌生人对外婆的情谊再深厚,也不会让她生出半点同情——这个帅得掉渣的男人是她外公的情敌啊! 话说回来,外公能打败这么好看的男人把外婆娶回家,可见外公还是很厉害的。 「果然没有啊……」青年垂下眼帘,喃喃道,「她真的……一点也没顾念过我们曾经的情谊……」 「那个……」知道这么说很缺德,但夏朝颜还是实话实说,「自我有记忆以来,我外婆和外公挺幸福的——外公喜欢花,养各种花,外婆就会为他寻觅各种奇花异草。我外公他喜欢……」 「你外公喜欢养花?」青年听得出神,低声道,「我也很喜欢——我们村落的后山深处有很多从未见过的珍贵花草,我和阿兰曾经为了寻觅想要的兰花差点在山谷里迷路……」 在外人看来,那个女人背叛他,抛弃他,把他一人就在渐渐没落的村庄,忍受无边的孤寂,他回忆她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夏朝颜怔怔看着青年,半晌未说话。 ——外公喜欢花。 ——我也喜欢。 「你……喜欢钓鱼吗?」夏朝颜涩声问道,「初春,天气回暖的时候,在安静的水边……」 「你知道?」听到她这么说,青年平静无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喜,「阿兰她……你外婆她会跟你讲这些吗?」想想觉得不可能,她甚至没有跟这个孙女提起过他,说不定她早就忘了他的喜好,忘了他这个人。 夏朝颜的脸色更加难看几分——只有在养花和钓鱼的时候,她的外婆才会格外积极……兜兜转转这么久,最后告诉她,在她外婆眼里,她的外公只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替代品? 开什么玩笑! 「你想去看看吗?你外婆曾经住过的地方?」 外面雪渐渐小了,青年如松般笔挺的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低声道:「我可以带你去,现在。」 「我很想去。」夏朝颜打了个哈欠,拒绝,「我要先回去和霍老师打招唿,然后……」 「我让萧然去和他打招唿就好了,你现在跟我走。」 「不要!我不回去的话,霍老师……霍老师会生气的……」 女生呢喃着,慢慢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手指戳了戳少女的脸,萧然颇为担忧:「先生,你把她迷晕了,怎么带回去?」 「我自有办法。」想起陪她一起来的人,青年无奈道,「只是要麻烦你,帮我周旋。」那个男人是个厉害角色,不到必要关头,他不想和他动手。 萧然没有说客气话,只是沉着嗓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欠先生一条命。」我欠你一条命,余生都会听你差遣,无怨无悔——虽然你用得到我的地方,少之又少。 …… 到了傍晚,雪彻底停了。少年带着下属脚步匆匆地走进咖啡厅,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青年。 「珣少。」裴励取了披在肩上的斗篷,先和霍清珣问好。 「裴小少爷来得很快啊。」霍清珣打完招唿,视线挪到裴励身后那人身上,「没想到半夏也一起来了?」 「大少爷。」对上霍清珣漾着笑意的双眸,半夏泪流满面——早知道大少爷在这里,她绝对不会来的,绝对! 「我一直听闻励少和琸少关系不好,如今看来,外面传言多不可信。」 霍清珣这话似讽非讽,裴励直言道:「我和大哥从小不亲近,不过知道他有危险,兄弟至亲,总不能置之不理。」 「这倒也是。」 霍清珣倒了两杯牛奶,一杯递给裴励,一杯递给缩着脖子瑟瑟发抖的阿芜。 阿芜接过牛奶,道了声谢,一口气喝下肚,总算活了过来。 女孩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催促道:「不是已经到黎疆了嘛,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裴琸?!」 一路上被她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手中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重重一声响,裴励冷冷看着阿芜:「你知道裴琸在哪里吗?」 路上被他凶怕了,阿芜吓得直缩到半夏身后,不敢说话。 这姑娘居然把裴琸看得这般重?倒也是个重情义的。 「阿芜稍安勿躁。」霍清珣出声安抚她,「我的人已经在追查中,很快就可以得到裴琸的消息。」 阿芜忙点头。 没想到这人已经安排人在调查,裴励感激道:「多谢。」 「应该的。」霍清珣道,「霍家与裴家世代交好,励少不必如此客气。」 根据霍司珩给出的消息,裴励将来必定会成为裴家新的继承人,这个时候卖他一个人情,有利无害。 裴励还想说什么,咖啡厅的门被人推开。高大的男人走进咖啡厅,原地跺了两下脚,抖落靴子上的积雪。 「萧然。」男人的身后空无一人,霍清珣冷了眉眼,「朝颜呢?」
第138章 ,两难 天色彻底黑了,有风过街道,把地上未冻住的雪子吹得满天乱飞,打在咖啡厅的玻璃门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霍清珣问完话后,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青年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离他稍近些的裴励几人却觉得脖颈间凉嗖嗖的。 「我问你,朝颜呢?」霍清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萧然没有回答他。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香菸,叼了一根在嘴里,双手在口袋里摸了半晌没找到火机,只能对霍清珣道:「喂,打火机借我用一下。」 霍清珣冷冷道:「我不抽菸。」不抽菸,没有打火机。 萧然搭拉着眼皮子扫了一眼在场其他人,除了女人就是小孩,十有八九也是不抽菸的。 男人颇为丧气。二楼倒是有打火机,可是司筱最近逼着他戒菸,他肯定不会傻不拉几地往女人枪口上撞。 眼看着男人垂头丧气地窝进沙发里,裴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银白色的打火机推到他面前。 「嗯?」青年眼前一亮,再看裴励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兄弟情,「这小子谁啊?」这话是问霍清珣的,「挺有前途,嘿。」 他点燃烟把火机还给裴励,笑道:「谢谢啊,小兄弟。」 等他用力吸了一口香菸,霍清珣道:「他是裴琸的弟弟,陕中裴家的二少爷裴励,来黎疆找他兄长裴琸,不知你有没有见过裴琸?」 如他所料,听到这话,萧然愣了愣,一口烟呛在嗓子里,逼得他险些咳出眼泪。 「萧先生见过我大哥?」裴励不傻,萧然这个反应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再联想到霍清珣刚才的问话,裴励道,「难道,拐走我大哥和拐走夏家姐姐的,是同一个人?」 「什么拐走夏家姐姐?」萧然把喉咙里堆积的烟味咳出来后,没好气地说道,「人家故人重逢,叙叙旧而已,别说的好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朝颜在黎疆没有故人。」霍清珣陈述事实,「朝颜也不会任何招唿都不打就一个人离开。」 青年一把拽住萧然的领子把他从沙发上拎起来,沉声道:「萧然,朝颜去了哪里?」 「霍清珣,你清楚我的为人。」任他扯着衣领,萧然把脸侧到一边不看他,「那个人,于我有救命之恩。」 这人重义气,轻名利,和他有过接触就会发现,他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可是越是这样简单的人,外人越是觉得他在伪装。 霍清珣松开手,把他重新扔回沙发。 「我听说黎疆有种蛊毒,一旦种到人身上,皮肤会一寸一寸烂掉,不过人不会立刻死去,知道心脏和大脑腐坏……」裴励把阿芜推到萧然面前,冷声道,「阿芜恰好有这种蛊毒——珣少,你这位朋友不肯说实话,我可以让阿芜……」 「哎哟我去,你这小子是在威胁我吗?」萧然一听乐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威胁,而且这臭小子还说的有模有样,要不是常年待在黎疆,他只怕会信了他的话。 「不用。」霍清珣瞥了萧然一眼,冷笑道,「堂堂白家家主,若是连点蛊毒都应付不了,怎么在西北称王称霸?」 「白家家主?」似乎被颠覆了世界观,裴励愕然瞪着萧然,难以置信,「你说他是白家家主?」 「嘿,小子,不认识我正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萧然得意地睨他一眼,冷哼道,「我在白家唿风唤雨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喝奶呢,蛊毒?吓唬我?小朋友该多出去见见世面。」 「你够了啊。」霍清珣警告他——裴家这位小少爷怎么说也是裴老爷子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你这么肆无忌惮地嘲讽,让裴老爷子知道了,揭你一层皮。 「白家家主怎么是……」丝毫没有被外人嘲讽后的难堪和尴尬,裴励指着萧然,满脸嫌弃,「怎么是……这么个东西?」绞尽脑汁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裴励顿了顿,吐出极具杀伤力的一句话。 霍清珣对这句话很是满意,象徵性地斥责了一句:「……阿励,怎么说话的,萧然他又不是个东西。」 萧然:「……」 被小辈这么嫌弃,又被好友趁机踩了一脚,男人不气反笑,「我说今天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和我过不去是吧?故意惹我生气?怎么,以为我一气之下口不择言,就能从我这里得到裴琸的下落?」 「不,我就是心情不好,想讽刺你几句而已。」霍清珣看了眼手錶,道,「时间差不多了。」 「什么时间?」萧然警惕——想想觉得不对啊,自己的宝贝女友失踪,霍清珣的反应太奇怪了。 他一开始的确表现得很愤怒,也很担心,可是那也只是一开始而已。他如果真的担心,哪会有闲工夫和他在这里东扯西扯? 他到底在谋算些什么? 霍清珣随手拎了把椅子到他对面坐下,抬了抬下巴,淡淡道:「说说吧,你和那位万俟先生,怎么认识的?」 「你有兴趣听故事?」摸不透他的想法,萧然静观其变,「不抓紧时间去找夏朝颜和裴琸吗?」 「急,不过不急在这一时。」霍清珣从他口袋里摸出烟塞到他嘴里,亲手帮他点了火,「说说呗,你和那位万俟先生的缘分。」 「别说的这么肉麻……」叼着烟,萧然含煳不清地说道,「搞得好像那是我男人一样。」 「不是你男人,是朝颜那位外婆的男人,对不对?」霍清珣似是感慨,「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居然还记着一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也是痴情。」 「你……」好友聪慧过人,在国外的时候他就见识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那人还保留着青年时的模样,任何人都不会相信那是祖辈的老人家,这人不仅相信,还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随便猜猜。」霍清珣道,「我了解朝颜,也了解你。」 「如果那个人对朝颜有敌意,以你的性格,以我和你的交情,哪怕那人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会让他把朝颜带走,还给他打掩护?」萧然重义气,所以为了还救命之恩,他不会把那人的消息告诉他。可也正是因为重义气,他不会明知有危险,还把夏朝颜一个人扔下。 「你还真是……」他和他的交情?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情?这人还真是信任他,而他,偏偏是个无法背叛这种朋友的人,萧然认命地说道,「她的确没什么危险,我已经说过一遍。」 「朝颜没什么危险,带走她的那人身份也就不难推测。朝颜唯一和黎疆扯上关系的是她外婆万俟兰……万俟兰当年跟着闻家那位私奔,和整个村子里决裂,十四年前回村子更是不欢而散。这种时候,黎疆还有什么人既念着万俟兰,又对她没有敌意——除了那位可怜的未婚夫,我想不到第二个人。」霍清珣道,「虽然,那位万俟先生的外貌让我感到惊讶,可是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这么想,也还可以接受。」 和夏朝颜的「死而復生」、看见「平行时空的自己」这样的经歷相比,这位万俟先生的容颜常驻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先生是万俟兰的未婚夫。」萧然道,「六年前,我被人算计,逃命的时候误入了葛月一族的村落——你们能够想像吗,整个村子荒草丛生,房屋破破烂烂,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所有的村民都搬离了,只有那个男人还在那里待着。」 「他救了我——他说从我进村子的时候他就一直看着我,看我被敌人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做困兽之斗……他就站在这边冷眼看着,只等我死后,那些人快点离开,还他一个清净——如果心情好,他不介意帮我收尸,免得魂魄无家可归。」 「他这么说,可是还是出手救了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那些追我的人突然间全部疯了,互相撕打着从我眼前离开。」 「是蛊术吗?」半夏低声道。 「我不知道。」萧然道,「我也没有问——他愿意救我,是恩惠,我记住这个就好。至于他用什么手段,我并不关心。」 「你们六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繫?」 「算是吧。」在菸灰缸里按灭菸头,萧然双手枕到脑后,看着天花板道,「他那种人,不管我再怎么劝说,也是不肯离开村子一步的——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已经破掉的村子,留在里面有什么用?村子里其他人全部迁走,就剩下他一个人……」 「你有问过他原因吗?」 「有。」萧然低声笑道,「他说,总有一天,会有人去村子寻找他,不管是仇人还是亲人,他总是要等着的。」 「裴琸,或者朝颜?」霍清珣嘆了口气淡淡道,「仇人倒是真的,可是亲人……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他难道不明白吗?」 夏朝颜是万俟兰和闻家家主的后人,是他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的外孙女,不是他的亲人。 「你这么说,可真是残忍。」 「事实很可能比我说的更加残忍。」霍清珣道,「十四年前,万俟兰带着丈夫儿子回来黎疆,和村子里的人不欢而散,在回槿城的途中飞机失事,机毁人亡——这件事,那位万俟先生知不知道?」 「你知道六年前他为什么出手救我吗?」 「为什么?」 「他告诉我,那天,是他爱人的忌日。他不想让任何人的鲜血,污染了他们曾经一起居住过的村子。」萧然苦笑道,「你还觉得,十四年前闻家的意外,和他有关系?」 萧然话音落下,咖啡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霍清珣垂着眼睑,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听懂了当年的一些因缘,裴励道:「那我大哥……」 「你大哥的事我不清楚。」萧然道,「你大哥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先生的事,我从不会过问。」顿了片刻,他补充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这人非敌非友,如今也是处于一个两难的境地。裴励没和他多做计较,转而把阿芜拉到身边,低声道:「你不是说你知道村子在哪里吗?」 「啊?」阿芜怯怯道,「我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带我一起来?」 「你骗我?!」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撒谎骗人了?裴励气得抬手,阿芜一熘烟跑到半夏身后,探出头看他,「裴励!君子动口不动手!」 裴励:「……」 「好了。」两个孩子一旦吵起来必然没完没了,霍清珣制止住两人,「你们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出门?」阿芜疑惑,「天都黑了,去哪里?」 「你不是急着找裴琸吗?」霍清珣道,「我带你去找裴琸。」 「真的呀?」阿芜欢唿道,「你没有骗我?我们去哪里找裴琸?」 霍清珣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只见其他人也是或诧异或好奇的看着他,他解释道:「来黎疆之前,我安排人去查过,带走裴琸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歷。」 「你……」萧然恍然:难怪知道夏朝颜被劫走,他还能这么淡定。 「这次很轻易的,让我的人查到了那个村子,和村子里的一些秘密。」霍清珣道,「如今想来,必然是因为那位守着村子不肯放手的人跑到星城来了,方便我的人行事。」 他看向萧然,平静地说道:「萧然,你该知道,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绝不会让朝颜单独跟你去见任何可疑人士。」 萧然:「……」 「那位万俟先生外出的间隙,我让我的人,在村子里安置了些东西。我想,作为见面礼,他一定会很惊喜。」到底还是存了怒气,霍清珣说这话时,语气里隐隐染了杀意。 事已至此,萧然没有多说。他只是倾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阿珣,葛月是个非常保守的村子,村子里流传下来一种用来惩戒叛徒的刑罚,叫透骨钉……」 说到这里,青年重重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大声道:「既然你已查到那人下落,我不拦你。」 青年瘫回到沙发上,挥手道:「这种两边不讨好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你们自己去吧。」 眼看好友拉开大门,他又补充道:「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记得及时联繫我。」 「放心。」霍清珣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 夏朝颜是被外面的风吹木门的声音惊醒的。 少女哆嗦着坐起身,四下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一个火炉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床——她此刻正坐在硬邦邦的地板上。 土砌的墙上破出各种形状的小洞,破旧的木门斜斜挂在墙上,被风吹的「吱呀」作响。 夏朝颜抱紧胳膊,活动着酸麻的腿,慢腾腾挪到火炉边,用边上的钳子把炉火拨旺了些。 然而再大的火,也抵不住四面八方入侵的冷风。青年回来时,就看到女生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看到他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贴在炉子前不肯松手。 「你这样,当心把衣服烤坏了。」青年把手里拎着的饭菜放到她面前,「吃吧。」 「不吃!」夏朝颜颇有骨气地推开热腾腾的饭菜,道,「我宁可饿死,也不接受敌人的恩惠。」 「敌人?」青年神色黯然,「我们……是敌人吗?」 「你不经过我的同意把我带过来,就是敌人!要我吃你的东西,我宁可饿死!」夏朝颜气势汹汹地说完,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两声。 青年:「……」 夏朝颜:「……」 「哦,那你饿着吧。」青年面无表情地准备收回饭菜。 「哎?」夏朝颜一把护住,「开什么玩笑?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去的道理?!」 青年:「……」你外婆温柔刚毅的性子,怎么传到你这一代,变成这般……死皮赖脸了?
第139章 ,终离别 吃完晚饭,夏朝颜把剩下的饭菜打包好,想出门找个垃圾桶扔了。 「你去哪里?」青年原本看着炉火发呆,她一动,他也跟着回过神,「外面风雪很大,天色又黑,会迷路的。」 「我去扔垃圾。」夏朝颜这么说,拉开门走出破旧的小屋。 外面的确很黑,没有路灯,暗色的天幕下,只能看见就近的雪花,落在脸上是彻底的寒意。 这地方有垃圾桶吗?要去哪里找啊?还是说,找个地方随手丢了算了?夏朝颜纠结:随手乱扔垃圾不是好孩子的行为,还是等明天早上天亮了再找地方丢吧。 这么想着,女生果断转身回屋。 小木门开了又关,隔绝了屋子里透出来的光线,整个村子再次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风雪吹动枯草的簌簌声中,有几个黑影迅速移动着,往小屋包围过去。 「找不到地方扔垃圾。」夏朝颜坐回到炉火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问道,「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这个村子生活,不会觉得无聊吗?」没有网络,没有伙伴,没有亲人,一个人在荒草丛生的村子,独自面对日升日落……换作她的话,只怕早就被逼疯了。 青年摇头:「习惯就好。」 习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习惯?夏朝颜现在脑子还有些煳,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说实话,未经过她的允许,这个男人把她带回到外婆曾经居住过的村子,她心里虽然觉得不开心,但想着自己或许离真相更进一步,居然也没有觉得多生气。 「也不知道霍老师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很担心我……」 听到女孩的碎碎念,青年道:「那个男人,是你的爱人?」 「嗯。」夏朝颜认真点点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 「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所以你最爱最爱他吗?」 「你那么爱我外婆,是因为我外婆救过你的性命?」夏朝颜没好气地反问道。问完又有些心虚:好像他一开始会对霍老师那么执念,的确因为他救了她……如果霍老师没有救过她,她还会爱上他吗?这个疑问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没有得到答案。 夏朝颜丧气——哪来那么多如果,就算霍老师没救她……啊,苏尧不是说过吗,无论哪个平行空间里,自己和霍老师都会相爱。就算没有救命之恩,她肯定也会再次爱上霍老师。 等等,为什么突然开始纠结这个问题?夏朝颜继续垂头丧气:这里好冷啊,还是霍老师的怀抱最温暖,好想他。 「你觉得,我很爱你的外婆?」思考了片刻她的问题,青年道,「我对她的感情,算是爱吗?」他自己似乎也很迷茫,「我以为,我是恨她的。」 「恨她?你为什么要恨她?」夏朝颜道,「我外婆抛弃你,选择我外公,你觉得她背叛了你,所以恨她?」 「……背叛?」青年呆呆看着火炉,喃喃道,「对啊,她背叛了我……」 「拜託,那不叫背叛吧。」夏朝颜道,「你们那个时候还没有结婚呢,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懂不懂?」嘴上义正言辞地说着,眼睛却闪躲着不敢看他。 的确,无论有没有结婚,在那场感情里,她的外婆都是先负于人的那一个,眼前这个男人是被辜负的人,他有权力指责外婆的背叛和伤害。但是,外婆毕竟是她的亲人,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任他责难而无动于衷。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原来……原来她根本没有爱过我吗?」被她一句话带偏,青年更加迷茫,「她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父辈的婚约?」 「你们的婚约是父辈定下来的?」 「嗯……阿兰父母早逝后,我父亲把她养在身边,后来她便随了我们家的姓氏。」 「那可真是……」夏朝颜道,「其实我很想问一句,你和我外婆的婚事,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当然有!」青年眉头拧得更狠了,「如果她不愿意,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跟我许下约定,为什么要和我做那样的事……是了,他一直看不透她的真正想法,一直都是。 祖辈的事,夏朝颜不是当事人,没办法给出明确的答案。听着青年自言自语,她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接话——不能否认,曾经年少时,外婆肯定爱过这个男人,他们之间肯定也有过一段快乐时光。可是更不能否认的是,外婆嫁给外公后,生活得很幸福。 这个男人爱得再深,于她外婆而言,也只是过去式。 有风从破开的洞里不停的灌入,唿啸着,似乎能把整个屋顶掀了开去。今晚的风很大,和那晚一样,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在那里,真的在那里!」 「别让他跑了!吃着村里的,穿着村里的,如今居然想抛弃村子另寻出处!」 「就说他被女人迷了心智,失了魂魄,堂堂观星使,真是丢死人了!」 那个晚上,天幕很暗,阴云密布,狂风肆起,眼看一场大雨将至。他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带他的小女孩一起离开村子,去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他等了一个时辰,从满心期待到惴惴不安,再到惶恐无措……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还是收拾,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是不是……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了?他很想即刻去往他家里,找到她,问个清楚,可是又怕自己离开,会和赶过来的她失之交臂。 他疑惑着,迟疑着,惶恐着,最后,没等来约定好的小姑娘,等来了父亲和其他的村民。 无数的火把远远近近,火把下的阴影把那些人的脸衬的模煳不清,除了他。 他站在一片火光里,迷茫地看着满脸怒火的父亲和神色各异的族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在等她?」父亲的声音沙哑,强装的冷静里难掩沉痛,「她不回来了。」 「为什么?」被抓个正着,他反而无比冷静——她不会来了,她出什么事了?父亲威胁她了吗?还是说,她已经被他们软禁了?亦或者,她已经死了…… 他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甚至想着,如果她死了,他就立刻自杀。她那么害怕孤独,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必然很难过,而他,不希望她有一点的不开心。 「她选择留在村子,不会离开。」看出他的想法,父亲嘲讽地冷笑道,「阿昶,你要带她走,你要离开村子,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去了外面的世界,你要怎么生活?你要在何处安家?你难道准备靠着一腔热血去游歷四方不吃不喝?」 「我……」 「显然,兰儿比你聪明,也比你现实——她知道,跟着你一起出去,最后只有饿死的份,所以她用你的行踪,和我换取了在村子里的衣食无忧。」在他心里无所不知的父亲,自然也知道他的软肋,「我还答应她,只要她告诉我你的行踪,她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平安离开村子。」 「她……她答应了?」 「她若是不答应,我怎么能找到你?」父亲冷笑道,「到了这一步,你还要出村子?还要放弃观星使的位子,和那个女人私奔?」 他不知道父亲后面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村子的。他只知道,他被人押着,路过她家门口时,看到她抱着奚熙家年幼的小子,不知说到什么,笑得开心。 看到他后,她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但很快,她对着他点点头,抱着孩子往里屋去了。她看他的眼神那么客气,带着几分愧疚,无比疏离,仿佛他们从不曾相爱……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夏朝颜一个问题问了三遍,没有得到回应,少女伸手戳了戳青年,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嗯?」沉浸在回忆里的青年被她戳回神。他定定看着她,道,「你说什么?」 「我说……」夏朝颜不厌其烦地重复道,「你的名字。」 「万俟昶。」 「这名字真拗口。」评价完名字,夏朝颜开始问正事,「十四年前,有人给我外祖母写过一封信,是你吗?」 「你知道?」万俟昶坦率地承认,「是我。」 「不是说外婆离开时和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闹翻了吗?你怎么会知道闻家的住址?」夏朝颜道,「还有啊,你们都那么多年没联繫了,你为什么要突然给我外婆写信,让她回黎疆?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过分?」青年淡淡道,「和她以前做的事相比,这算什么过分?」逃跑被抓后,等待他的是什么,她一无所知。他所承受的痛苦她也不闻不问,直接跟着那个男人离开葛月,离开黎疆,一别二十多年……和她的所作所为相比,他的一封信算得了什么? 「小心眼的男人……」夏朝颜嘟囔完,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闻家的地址……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总会有知道的办法。」万俟昶道,「至于为什么写信给你外婆……」男人嘴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低声道,「我们村子,从祖辈传下来的,一种祭典。」 「祭典?」夏朝颜警惕:那封信上好像也提到过什么祭典?外婆回黎疆和这个祭典有关系? 「每隔四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会为守护村子的神明大人献上最珍贵的祭品,以此来祈求明年的丰收和平安。」 「第一场雪?」夏朝颜脑子里浮现出外婆关于雪的那些描述……外婆不喜欢祭典,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雪?可是祭典,怎么听都是举村上下欢庆祈福的日子,外婆为什么不喜欢呢?想到十四年前发生的事,想到失踪的裴琸,夏朝颜拢着眉头,一字一句问道,「你们所谓的最珍贵的祭品,是什么东西?」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鲜活的生命,更加珍贵?」青年笑了声,感嘆似的说道,「神明大人喜欢的,自然是留着热血,会说话,会活动的,活生生的人。」 「你们……」猜到这个可能,夏朝颜摇头道,「你们就是一群疯子!」在古代,也不是没有用活人祭神祭天的例子,只不过十四年前……文明已经高度发展的年代,居然还有村子会用活人来进行祭祀,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难怪外婆要离开村子!」夏朝颜兇狠地说道,「这样的村子,也只有你们这种神经病才呆的下去!」 「神经病?」对于她的咒骂,青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外婆也曾是村子里的一员,每年的祭祀她都会参加,若说祭典伤害了无辜之人,那村子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外婆,都是帮凶。」 「至少我外婆在反省,在面对大环境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在反省,在努力反抗!可是你们其他人呢,你们什么都没做,还在为自己的愚昧无知感到沾沾自喜!」夏朝颜冷冷道,「就凭这一点,你就配不上我外婆。」 「反省?哈哈,努力反抗?」听到她的话,青年失声笑道,「小女孩,阿兰反省了,努力反抗了,可是结果呢?有用吗?祭典有取消吗?没有结果,口头上的反省有什么用?无能为力和力不从心,难道不是纵容伤害的最大藉口?」 「你、你这就是强词夺理!」夏朝颜指着他说道,「正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才会愧疚,才会反省,这是良知!」 「良知有用的话,后山祭坛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的白骨。」 「那是因为你们其他人已经没有良知了!」夏朝颜道,「在一群人的无知面前,一个人的良知有什么用?!」 「呵,你也说了,在无知面前,良知,是没有用的……」青年嘴角的笑容慢慢化为苦笑,他低声喃喃道,「没错,良知,是最没用的东西。」 最后的几个字散在空气里,被唿啸的寒风吹散,夏朝颜勐然一个激灵,恍然:「你十四年前给我外婆写信,是为了救裴琸?!」 她终于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她一直觉得这个人在村子里位高权重,祭典肯定和他脱不开关系。可是就像他说的,一个人的良知,如何敌得过一群人的无知?他阻止不了,只能求助外人,而这个世界上,既可以帮助到他,又不会伤害到村子其他人的「外人」,只有外婆——裴琸得救了,虽然最后还是没能躲过飞机失事而重伤,但至少他从村子里被带走。 「可是不对啊,外婆离开村子那么多年,为什么你到了十四年前,才给她写信?」想想还是不对劲,夏朝颜道,「从外婆离开村子,二十多年时间,难道村子里没有举行过祭典?你……」 「怎么会没有?」青年自嘲地道,「四年一次,绝不荒废——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那你……」 「我病了,病了很多年。」青年毫不避讳地说道,「没有参加祭典,没有主持祭典,也没有见过祭品……我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病着。」 没有问他是什么病,夏朝颜点点头道:「果然,你也是不
第140章 ,不言悲 女生的话题总是转得快,而且绕来绕去半天,总是能转回到她想知道的事情上。 万俟昶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道:「我不喜欢祭典又如何——改变不了,只能顺应潮流。」 「我听李奶奶说,外婆回来这里的时候,和村子里的人闹得很兇,最后不欢而散?」 「阿兰接到我的信,回了葛月。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丈夫儿子。」青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村里人本就对她心怀不满,她又要带走祭品,自然闹得不欢而散,还好,最后没有打起来。」 「打起来?我记得我舅舅可凶啦,真要是打起来,你们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在她的印象里,闻凛每次见到夏政宴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得把妹夫揭几层皮……她小时候,爸爸每次见了舅舅都是绕道走。不过闻凛对她还是很慈爱的,经常举高高,还给她买各种礼物…… 「你说那个少年?」 「少年?」十四年前闻凛得有二十六岁了吧,怎么到他嘴里就成了少年?「唔,和你比起来,的确是少年。」 「我见过他,那孩子笑起来和你外婆很像。」万俟昶道,「说话客客气气,很讨喜。」 「说话客气?」夏朝颜惊讶得张大嘴巴,「喔,舅舅来了这里突然转性了吗?居然还会笑?」 「看来,你从奚熙那里,得知了很多当年的事。」 「对了,李奶奶还说过一件事。」夏朝颜道,「外婆他们到村子后,村子里死了人?」 「……」提到这件事,万俟昶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夏朝颜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我一直在调查闻家当年飞机失事的原因,说不定,这两件事中间,有什么联繫。」 「你调查那个做什么?」 「我外公是闻家的嫡系继承人,外公和舅舅在飞机上出事,整个闻家只剩下我母亲。可是我母亲已经出嫁,不可能继续干涉闻家的生意……」 「你想把闻家的权力拿回来?」 「不是。」夏朝颜道,「闻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我表舅闻远,他和我的继母勾搭在一起,想害我——我总得做些准备,来防范这些小人的算计。」 「为什么要害你?」他独自在村子里生活,没有接触过那些豪门世家,自然无法想像那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家族,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已经腐败成什么噁心的样子。 「母亲手中握着闻家百分之四十五的原始股份。」夏朝颜道,「母亲去世后,这些股份交到爷爷手上,等我大学毕业,再转交给我——到那时候,我就是闻氏一族的大股东,大股东哎,闻家下面的企业赚的钱,有一半是我的哎。」 「他们眼红?」 「嗯。」 「这么说来,十四年前跟着阿兰一起到村子做客的,也是闻家的这些人?」 「有人跟着外婆一起来了这里?」 「嗯。阿兰他们到的第二天,村子里有人被袭击,刀划穿脖子,重伤不治。我安排人加强了巡逻的密度,可是还是不停有人被袭击,包括巡逻队里的人……村子的人墨守成规,极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哪里经歷过这种事情,很快有人提出是阿兰触怒了神明,所以招来惩罚,集合村里人把他们赶出村子。」 「然后呢?」 「阿兰要求带走祭品,不然她就继续留在村子,继续给村里人带来不幸。大家没有办法,只能让她带走了祭品。」 「外婆离开了村子?」 「他们在村子里住了三个晚上,第四天清晨离开。他们离开后,村子果然再没有发生任何袭击事件,这事儿也就慢慢被大家遗忘了。」 「外婆在回槿城的飞机上遇到了事故,去世了。这个消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自己这么问很残忍,可是她就是很想知道。 不可否认,她心里或多或少会有些怨恨。就是因为这些人的愚昧无知,死了人,不报警,不调查兇手,才放任兇手更加胆大包天,更加为所欲为。 那些袭击者潜进村子肯定是为了解决掉外公他们一家人——这个村子愚昧落后,死了人只会找个坑埋了,哪会想到报警之类的方法。在这里杀人,是没有任何成本的。杀手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跟着外婆来了村子,只不过出于一些意外,杀手没有杀到想杀的人,反而被村子里的村民撞见,只能杀人灭口。 她相信,外公他们离开村子以后,杀手肯定不动声色的跟在他们身后。外公舅舅那么精明的人,会没有发现他们被人算计了吗?肯定发现了,所以他们才急着离开黎疆,赶回槿城。只不过,在回槿城的飞机上,遇到了意外。 外公一家遇难,最后的获益者是谁?夏朝颜握紧拳头:想这么多,也只是个推测而已,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当年飞机失事是人为,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杀手是闻远安排的,甚至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村子里死人是外面的杀手所为,说不定就是村子里的人起了争执,动手报復呢…… 「现在问这样的问题,还有意义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万俟昶苦笑道,「寻找没有意义的问题的答案,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也对。」 她看见他满目的悲伤,像平静的冰河河底忽然爆发的火山,翻滚着,难以抑制。顿时,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便没有那么重要。 两人再次相顾无言。 夏朝颜抱着膝盖昏昏欲睡,只不过一安静下来,立刻觉得四面来风,冻得她想睡也睡不着。 女生努力睁大眼睛,盯着火苗,道:「你平日里就在这种地方生活?」没有床,没有桌子,甚至连墙壁都漏风,说不定下雨天屋顶还会漏雨。 「不是。」青年道,「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今晚没办法带你过去。等明天天亮了,我可以带你去你外婆以前住的房子逛一逛。」 「我不明白。」夏朝颜道,「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既不是为了报復,也不是为了告诉她当年的真相,总不至于是来找她叙旧的吧?她和他有什么旧可叙? 「我想为自己找一个结局。」青年温和地笑道,「这个结局交到你手上,我很开心。」 「你……」你想让我杀了你?还是说……这个结局是其它的意思? 夏朝颜还想再问,就见青年脸色微变,下一秒,她被人扑倒在地上,一颗子弹贴着她的鬓角扫过,在地上钉出一串洞来。 「有人来了。」青年慢腾腾站起身,伸手把她也拉起来。 这个间隙,屋外的人没有停止射击,随着砰砰砰的响声,子弹在她所站之地的周围打出一个个洞。 「哇。」夏朝颜看着一次次和自己擦身而过的子弹,感慨,「这人的枪法让我想起了一句话。」 「什么话?」他也很是悠闲地接话。 「人体描边,相当精准。」夏朝颜说完,一扯青年衣袖,「我们站在这里给他当靶子吗?走走走!」 直到屋子里的人不见了踪迹,外面握着狙击枪的男人还在机械地上膛,开枪。 「你他妈的怎么回事?」对方完全没有防备,和他一起的同伴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谁知放松了一瞬,再拿起夜视镜发现屋子里没有了,身边的同伴却还在坚持不懈地开着枪。 男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男人头上:「人都不见了,你以为老子的子弹不值钱吗?」他盛怒之下没控制好力道,狙击手的脑袋被他拍的侧向一边,良久没有转回来,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老大。」他们一同来的一共四人,出去狙击手和负责人,还有一个擅长近战,一个擅长用枪的。刚才他们分开行动,此刻那个擅长近战的男人跑过来,隔着很远大声喊他,「夏朝颜和那个男人从前门跑了,凌拾还在跟着他们,找机会出手。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嗯,这次买主钱出得不少,一定要把事情办妥了,知道吗凌陆?!」男人看着远处灯光未灭的小屋,到底憋了一口气,干脆一脚踹在狙击手肩膀上,「都是你小子,这么好的机会……」 那人被他一脚踹中,身子软软地往地上摔去,男人终于发现不对。 「凌肆?」凌陆靠得近,立刻蹲下身检查情况。男人先捏了脉搏,又伸手到鼻下探了唿吸,脸色渐渐变了。 「怎么回事?」男人心里腾起不祥的预感,拧眉问道,「小子装死呢?」 「老大,凌肆没气了。」凌陆把人翻过来,仰面朝上,只见男人眼睛大睁着,暗红色的血正从男人眼睛鼻子嘴巴不停地往外冒,乍一看十分骇人。 饶是手上早就沾满了鲜血,此刻看到这一幕,两个大男人还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这不可能!」被唤作老大的凌壹最先反应过来。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同伴的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他刚才还在和我说话,还开枪袭击了夏朝颜……」说到这里,男人悚然一惊。 刚才开枪袭击夏朝颜的,还是凌肆吗?或者说,还是活着的凌肆吗?作为队伍里的狙击手,凌肆的枪法他是见识过的,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打不中! 「老大,这……」凌陆额角青筋不停跳动着,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说道,「这也太邪门了……」活的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还是七窍流血的死法。 「一定是那个男人动了什么手脚。」这种时候最不能动摇的就是士气,哪怕自己心里惊涛骇浪,凌壹表面还是维持着冷静,咬牙道,「早就听说黎疆有人擅蛊术,那男人说不定就是这中间的行家,我们快去和凌拾汇合,免得他也中了对方的邪术。」 「蛊术?」完全没有这方面研究的凌陆现在对老大是唯命是从,听他这么说,立刻道,「我们先去找到凌拾,再做打算?」 「嗯,走!」 两人火速收拾好东西,掩藏好同伴的尸体,正准备动身,就听到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怎么回事?凌拾没带消音器吗?」凌壹炸毛,飞快地循着枪声赶过去,「还好村子里没有旁人,不然把警察引来怎么办?!」 「这么低级的错误……」跟在老大身后,听他愤怒地指责,凌陆小声道,「凌拾应该不会犯吧。」怎么说也是出过那么多次任务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带上消音? 和两个杀手同时加快脚步赶路的,还有刚刚到达村子的霍清珣几人。 听到远处的枪声,阿芜吓得发出短促的尖叫,被半夏一把捂住嘴。 「阿励,你们三个在这里等,我的人马上就到。」担心夏朝颜出什么意外,霍清珣当机立断,「我先过去看看。」 「好。」裴励道,「我和阿芜留下即可,珣少,你让半夏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帮衬。」 「不用。」霍清珣断然拒绝,「半夏留下来保护你们的安危。」他的人还在村子里执行他安排的另一项任务,算算时间应该快要结束。树林那边传来枪声,说明这村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别人。裴励和阿芜没有自保能力,半夏留下保护他们,自己独行也没什么负担。 「半夏,我先过去,你等江夜来集合,再来找我。」 「是。」 她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他们,那人手里拿着枪,已经连着开了两枪,安装了消音器的枪口不知隐藏在何处,冷不丁地就会冒出一颗子弹要了他们性命。 夏朝颜拉着万俟昶在树林里东躲西藏,转悠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跑了这么久,万俟昶脸不红气不喘,见她停了脚步,他奇怪的问道,「怎么不跑了?」 「前面……」夏朝颜让开身子,给他挪出位子,方便他看清楚,「没有路了。」 「哦。」万俟昶看都没看,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忘了告诉你,树林尽头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冰河……」 「你是故意的?」夏朝颜恨不得把这人按在地上揍一顿,「我现在要收回刚才的话。」 「什么话?」 「你对我没有敌意。」夏朝颜大声骂道,「你就是自己想死,还要拉我给你陪葬!你这个坏人!」她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脚干嚎,「我还这么年轻,不想给你这个老不死的陪葬!我不想死,霍老师,快来救我!你这个坏人……」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轻易地崩溃了,万俟昶嘴角抽搐着,一时不知是该安慰她,还是把她仍在这里不管。 他还在迟疑,视线里银色的寒芒一闪而过,噗一声钉在了黑暗中,暗处有人发出一声闷哼,他听到了鲜血溅落在雪地上的声音。 一击得中,夏朝颜整个人宛如出了笼的野狼,对准声音传来的地方扑了上去。 即使到了晚上,他的视力也丝毫不受影响。他站在崖边,看着女生敏捷地出手,招招直取要害。他想:原来,她刚才是故意的,故意装出崩溃的模样,让敌人放松警惕。她应该早就知道敌人躲藏的位子,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攻击机会——现在,她找到了。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打断他的沉思。他的视野里,手枪慢慢从杀手手中滑落,少女把男人按在地上,一连刺了好几刀,直到确定猎物断气,她才抬头看向他,不知看到了什么,陡然变了脸色。 「……」 她说了一句什么,逆着风,他没有听清。 他看到她爬起身向自己跑来,模煳的视线里,似乎看到当年的小女孩,踩着厚厚的积雪,欢笑着奔向他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她不是她,她的阿兰已经死了,死在十四年前的那场飞机事故中。在从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写信给她,没有让她回葛月,至少她会在他知道的地方,生活得很幸福。 他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万俟昶!」他终于听清楚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她在喊他的名字。 他虚晃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下移,停在自己的胸口。 哦,刚才那一枪,打在他的身上了?都说子弹厉害,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 眼睁睁看着青年的身体从悬崖上跌落,夏朝颜飞快的跑到崖边,视线尽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万俟昶!」她大声喊他的名字,「万俟昶!你不会这么简单挂掉吧!」开什么玩笑,那傢伙不是几十年如一日不老不死的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挂掉! 他说过下面是冰河,快点联繫霍老师,说不定在下游撒个网就能把他捞上来,放火上烤一烤就活过来了! 女生这么想着,忙爬起身。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啪嗒」声,有什么东西落在雪地上。 夏朝颜没来得及回神,有影子一扑而至,把她按倒在地。与此同时,爆炸声近在咫尺。被人牢牢护在身下,她也能感觉到热浪刮在脸上的刺痛感。 崖边的土地承受不住爆炸的威力,「咔嗤」断开。半夏和江夜来带人赶来时,只看见不停下坠的积雪,崖边已经空无一人。
第141章 ,转生死 悬崖下是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河,冬日里天寒,河面没有结冰,河水冰冷刺骨,偶尔可以看到顺水而下的浮冰。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涌进口鼻,呛进心肺,挤走肺部的空气。她下意识张开嘴,更多的水不受控制地灌进喉咙。 好冷啊。 意识模煳的脑子里,有个声音不停地抱怨着。 好冷啊,这么下去会冻死的。 出于求生的本能,女生开始手脚并用的刨动。然而,越动,身体往下沉得越快。 就在她自暴自弃的时候,有只手扯住她的衣领,粗暴地把她往上拖。随着哗啦的水响,冰冷的脸颊接触到水面上的空气,夏朝颜用力吸了两口,紧绷的身体一放松,疲倦感铺天盖地席捲而来,意识越来越模煳。 那只手没有就此放过她。 他粗暴地扯着她,逆着水流,一直把她扯到岸边,拖上岸。 手臂陷进雪里,摩擦过泥土,刺痛感让她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清醒。 抬眼看向把她拖了一路的青年,她轻声呢喃道:「霍老师……」你太粗暴啦。 听到她的声音,他松开她的衣领,把她放在地上。 「没事了。」冰冷的手掌覆在她眼睛上,她听到他低声说话,「别怕,很快就没事了。」 他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儿了。可是霍老师,在这种地方睡着的话,会冻死的吧…… 失去意识的最后,她在心里吐槽心上人的决定——他是不是有了新欢,所以想把她冻死在这里,这样连分手的过程都省了……一定是的,不然霍老师那么聪明的人,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 除夕夜,万家灯火,热闹非凡。霍家老宅隐在青山秀水中,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和嘈杂。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走廊里随处可见挂上的花灯,在凛风中摇摆不定。老人院子的戏台上已经唱完一轮,霍家二爷霍谦正端着酒杯和过来搭讪的长辈寒暄,眼角余光瞟见连翘匆匆而入,直奔霍司珩而去。 作为霍家现任家主,霍司珩正陪着老太太坐在二楼看戏。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隐隐可以看见霍司珩刀削般的侧脸,线条凌厉。 霍家男人的外貌都是偏坚毅的轮廓,待人接物上却都是温软的性子,他大哥霍诤如此,他儿子霍璟之和二侄儿霍司珩都是这般,除了大哥长子霍清珣。 十年前霍家那场动乱,他第一次见识到那位侄儿的手段,杀伐果断,毫不留情。自那时起,他便成了他的心头刺。 ——比起成为霍家掌权人的霍司珩,他更忌讳那个避开霍家跑去槿城教书的霍清珣。 他安排过各种身份的女人去试探他,不过……从来没有哪一个成功近过他的身。 不近女色。 这是自心狠手辣之后,他对他的另一个印象。在他十八岁生日以前,他一直觉得这个侄儿是个温文尔雅没脾气的。 不过……霍二爷和对面的世交好友碰了一下酒杯,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酒香在唇齿间散开,他的心情也跟着舒坦起来。 听说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姑娘,是槿城夏家的女儿。 槿城夏家啊……他记得夏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夏云泽,青年才俊,没有婚配,也不知,配他家的婧妤,算不算抬举他。 正想着,就见一身旗袍的霍婧妤挽着霍璟之的胳膊款款走来。 女人生得娇媚,眉眼间带着七分笑意,小小的酒窝点在颊边,让人未饮先自醉三分。 「哦,二爷,璟之和婧妤都在呢。」那位世叔看着走近的一对男女,赞嘆道,「几年未见,这两个孩子越来越出色了。」 哪个家长不爱听别人赞美自家的小孩?霍谦淡淡一笑,道:「两个不归家的,就怕在外面玩野了,除夕夜都不知道回来。」 「哈哈,年轻人嘛,少年心性。」 「世叔。」霍婧妤走到父亲身边,先和长辈问好,末了挽住父亲的手,软声撒娇道,「爸,你是不是又在说我坏话?我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对这个女儿向来宠爱,霍谦点点她的鼻间,道,「现在才过来,还不上去给祖母问好。」 「我这就去。」霍婧妤说着,就见霍司珩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连翘。 两人避开人群,进内堂去了。 「嗯?」霍婧妤眼波流转,盯着霍司珩的背影,直到内堂的门被连翘带上,这才收回视线。 「看什么呢,婧妤,奶奶在楼上。」霍璟之抬手撞了下妹妹,眼神暗含警告,「我们上楼。」 「哦。」无视兄长的威胁眼神,霍婧妤微微笑了下,视线依然落在内堂紧闭的门上。 想来,连翘跟在霍司珩身边也有好些年了,早到了出嫁的年纪。霍司珩为什么还不把她嫁出去?不仅没有嫁出去,反而带在身边,同进同出。 真是过分啊。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呢。 霍谦同样也注意到了霍司珩的行踪——马上转钟,这个关键点,霍司珩不呆在老太太身边,跑到内堂去做什么? 「爷。」正在疑惑,有心腹疾步过来,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黎疆有消息传回来。」 「黎疆?」霍谦微微挑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阿珩那么紧张,莫不是……阿珣出了什么事?」 内堂里的气氛很凝重,霍司珩看着半夏传回来的报告,脸色越来越黑。 一边的连翘和木莲同样秉着唿吸,没有出声。 「什么叫失踪了?!」终于,霍司珩把手机狠狠砸在桌子上,厉声道,「那么大两个活人,难道还会凭空消失不成?!」 「主人。」知道这个消息对霍司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顶着怒火,连翘平静地说道,「半夏视频里说了,悬崖下面是条冰河,珣少和夏小姐说不定被暗流捲走,他们已经把所有的人手安排出去,总能找到的。」只不过,找到的是活生生的的人,还是两具尸体,就不敢肯定了。 「让他们给我仔细找,我大哥什么身手,几个虾兵蟹将还想要他的命?」霍司珩握紧拳头,说得颇为咬牙切齿,「别让我查出来是谁派的人过去,查出来以后,我一定……」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主人,那两个杀手已被江夜来抓住,问出背后主使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先找到大哥再说。」霍司珩无力地摆摆手,道,「连翘,你去把倾城手中的人手安排过去……」 「主人?」连翘没有动,「倾城的人是大少爷留下来保护霍家的王牌,大少爷说过,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动。」 「你的大少爷都快死了!」霍司珩吼完,整个人一僵,喃喃道,「不,大哥他,可能已经死了……先是被爆炸波及,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早就跟他说过,夏家那个女人就是个麻烦精,红颜祸水……」 「主人……」这次大少爷除夕没有归家参加祭典,就是为了陪夏家小姐去黎疆调查当年闻家事故的真相。大少爷出了事,主人迁怒于她,实属正常,「马上就要转钟了,你……该出去了,大家都在等着你。」 霍家的除夕祭典,霍家家主自然不能缺席。霍司珩深吸了两口气,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挂上了淡淡的笑。 他看了眼连翘,道:「按我的吩咐,把倾城安排出去——大哥训练出来的人,若是连他都救不回来,还怎么奢望他们保护霍家?」 霍司珩离开后,木莲看向连翘,迟疑着说道:「连翘姐,倾城……」 「大少爷不是说过吗,除了他以外,倾城不听任何人的调动。」连翘冷声道,「就算我去找霍倾城,她也不会听我的。」 「这……」木莲道,「可是主人说了……」 「主人现在是关心则乱,意气用事。」连翘神色黯然,「江夜来也是大少爷一手带出来的,若是江夜来和半夏都找不到,倾城的人过去了,又能怎么样?」 虽知连翘说得有理,可是一想到霍司珩生气时的样子,木莲不由瑟瑟:「我们联繫一下霍倾城,去不去,是她的事,可是有没有通知……」 「……你去吧。」连翘嘆了一口气,道,「跟她实话实说。」 「嗯。」大少爷对霍倾城有救命之恩,如今大少爷有危险,她总不至于袖手旁观。 …… 「哇,大哥,这么冷你在外面站着干嘛?」 找了一圈终于在后花园的露台找到夏云泽,夏云轩哆嗦着抱怨道:「妈找不到你,差点大发雷霆。」 母亲发起火来……夏云轩抽搐着嘴角,他可不想再次领略母亲的怒火——昨天赶回来听说了老宅发生的事,又听说朝颜妹妹搬出老宅,并且过年不会回来,母亲当着爷爷的面大发雷霆,指着二叔的鼻子就是一顿骂,只把二叔骂得连连道歉,保证会好好把朝颜劝回家,方才罢休。 那个时候母亲的样子,和十三年前在医院时一模一样。 太可怕了。 「大哥,进去啦!」自己碎碎念了半天,兄长也没给个回应。夏云轩自觉无趣,便扯了下兄长的衣袖,道,「马上转钟,不进去爷爷又会生气了。」 好不容易熬过母亲的怒火,他可不想一进门再迎接爷爷的怒火。 「朝颜……」夏云泽终于开口,低声道,「我心跳得很快……总觉得,朝颜出了什么事……」 「大哥!」夏云轩打断他的话,正视着他,语气凝重地说道,「大哥,你是朝颜的大哥,不是她爸,也不是她男朋友,就算有心灵感应,相信我,那也轮不到你。」说完,他拍了拍夏云泽的肩膀,一脸沉痛地说道,「大哥,若有来世,你要投好胎,争取不和朝颜做兄妹,做……」他顿了顿,强忍着笑意,「做父女。」 「我看你这几天皮很痒?」夏云泽打开弟弟的手,道,「来世我若成了朝颜的父亲,你这种傢伙就是我第一个屏蔽的。」 「哎哟,我怎么啦?」夏云轩不服气,「你不就是看我比你受欢迎,妒忌呗。」 「受欢迎?」夏云泽忽然放弃思考夏朝颜的事,他转而看着自家弟弟,道,「你身边的烂桃花处理干净了吗?」 一提起这个,夏云轩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他苦着脸,头疼地说道:「闻茜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哪是说甩就能甩掉的?」 「闻茜?」夏云泽道,「我说的可不是闻茜。」 「啊?」夏云轩愣了愣,迎着兄长凌厉的视线,陡然惊出一身冷汗,怕兄长看出什么异样,他忙干笑着转移话题,「我听说秋禾今年在表哥家过年?」 「……」夏云轩转移话题,夏云泽也没有拆穿他的心虚,顺势说道,「嗯,毕竟秋家于她来说,已经不安全。」 「明天老妈回娘家,应该会碰到秋禾吧。」 「嗯。」 「你……不会觉得尴尬吗?」他在公司可是听说了的,自家兄长和秋禾间暧昧不清的二三事。 「尴尬什么?」夏云泽反问道。 夏云轩:「……」哇,这个男人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哎! 「转钟了。」遥远的城楼传来悠扬的钟声,向华灯里的人们宣布着新的一年的到来。夏云泽最后看了眼西北的天空,道,「我们进去吧。」 …… 这里是……哪里啊? 夏朝颜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光线昏暗的房间,稍微一动,全身的骨头都开始痛苦的叫嚣。 这种感觉,就像回到了被苏玫囚禁的时候。 女生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坐起身,双手按在自己的腿上:嗯,腿还在,那就不是被囚禁的时候。 看来是掉下悬崖被人救了?唔,她运气不错,每次掉下悬崖都有人救……女生这么想着,四下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木板床和磨损严重的桌椅外,什么都没有。 霍老师呢?霍老师……炸弹爆炸的时候,是霍老师扑过来把她护到了身下。跟着岩石雪块一起滑落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被他紧紧护在怀里,后来落了水,也是他把她从水里拎上岸…… 他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便放下警惕,安心地依靠他,可是,现在他在哪里?霍老师……霍老师呢?他去了哪里? 惶恐宛如蜘蛛网,迅速爬满整颗心脏。夏朝颜挣扎着下地,无视双腿不堪重负的抗议,冲到门边,扶着墙壁喘了口气,一把拉开大门。 冷风唿啸着灌入,夹杂着雪花拍打在脸上。门口站着的男人听到动静回过身,看到她后先是一愣,随即展露温和的笑容。 「你醒了。」 「你……」夏朝颜呆呆看着那人,脑子煳成一团,「你居然,没有死?」她明明看到,那一枪正中他的胸口,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居然还活着。 「我死了,谁救你?」青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他淡然一笑,无奈地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你能这么快醒过来,真是奇蹟。」 「你救了我?」她问,「霍老师呢?」 「你说和你一起的那个男人?」青年指着旁边一幢木屋,说,「在那里面。」 隔着十来米,夏朝颜却没有立刻过去。她双臂环在面前,咬着嘴唇,轻声道:「他怎么样?」 他怎么样?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问他? 青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死了。」
第142章 ,雪霁 他说霍老师死了…… 夏朝颜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灰厚的云层后面,太阳挣扎着露出半个脸。新年的第一天,是个大晴天啊。 「你在看什么?」青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灰濛濛的天空,什么也没有。 「我第一次见到霍老师,也是在这样的清晨。」夏朝颜收回视线,道,「那天清晨的天空特别美,是我活着的时候,见过的最美的天空。」 「……活着的时候?」 「今天的清晨和那天一样美。」夏朝颜微微笑道,「那天是我的第一次重生——因为霍老师。」 女生这么说着的时候,眼里有微光流转不定,宛如雨后天空里的虹,让人移不开视线。 青年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看来,那人对你来说很重要?」万俟昶道,「我把他救回来,你会因此感激我吗?」 「你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在等一个结局。」他轻声道,「我等了太多年,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这话他已经说过一次,他在等一个结局,可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结局,他没有明说。夏朝颜道,「好——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结局,我可以保证,给你结局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在她的记忆里,她第一次见他,他救了她,从燃烧的屋子里。第二次见他,在学校的宿舍楼下,他不记得她,笑容客气而疏离。第三次见他,他再次救了她…… 一次次被他所救,从没见过他失措的样子,她一直觉得他是无所不能的——未雨绸缪,运筹帷幄,任何事情到他手里,都可以有条不紊,不出任何差池。 夏朝颜在床榻边坐下,轻轻握住青年冰冷的手。 「霍清珣……」她倾身靠近他,听他微弱的心跳,感觉到他的唿吸落在她脸颊上,她说,「霍清珣,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卷到这种事情中来。 「那时的爆炸,他把你护在身下,替你挡住了大部分炸开的碎片。」 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妄为,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后来从悬崖上坠落,他把你抱在怀里。落入水里后,又把你拖上岸。」 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承受了这些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失去了意识,但他保持着把你抱在怀里护在心口的姿势——我想,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们,大概,你会成为那个活下来的人。」 额头抵在冰凉的手背上,少女微微俯身,哽咽着,良久不语。 说好了的,我会保护你。说好了的,遇到危险你不需要护着我。 于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他的手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强忍着呜咽良久,她终于倾身抱住他。 霍清珣,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你会醒过来,用温柔的声音,唤我的名字。 霍清珣,我现在很害怕,我想听你说不要哭,不要害怕…… 「别哭了。」他不把他们两个摆在一起,就是因为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在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几乎就可以预想到女生会用眼泪把他淹没。 听到他说话,夏朝颜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她狼狈地擦着眼泪,却克制不住地涌出很多,接二连三,泪水煳得满脸都是。 「你再怎么哭,他也不会醒过来。」万俟昶递给她一方帕子,道,「有力气哭,不如想想怎么上去,把他送医院。」 「我们的手机被水沖跑了,你这里有其他的方法联繫外面的人嘛?」她刚才观察过,他们所处的位置应该在悬崖下,只不过不能肯定被水冲出多远,离掉下来的位置又有多远。 「这个地方是以前村子里的人网鱼的时候临时搭建的,离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倒不是很远,只不过这个地方距离河岸有点距离,我们上不去,上面的人估摸着也未必能发现我们。」 「点把火……」 「你疯了?!」这女人是哭傻了吗?「这周围全是积雪和冰凌,你点把火,嫌我们被埋得不够快?」 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出了个馊主意,被骂了夏朝颜也没生气。女生利落地解开自己的外套,脱了里面樱粉色的针织衫,「我和霍老师失踪一整晚,霍家的人和萧然的人肯定会来找我们。这衣服颜色鲜艷,找个显眼的地方挂着,肯定会被发现的。」 「你不会冷吗?」她本来穿得不多,如今又褪了一件…… 「这衣服又不保暖。」夏朝颜裹上外套,嘟囔道,「就是好看——早知道会落到这个地步,我应该穿一件大红色的外套!」 万俟昶出去后,夏朝颜把碳火盆子往床边挪近几寸,想了想怕熏到他,又挪回原位。 女生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青年身上,轻轻揉搓着他的手:「怎么这么冰,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青年身上的温度实在低得吓人,可是现在除了等人来救,也没其他办法。 这地方寸草不生,一眼望去全是雪,后面悬崖峭壁,除非会飞,只怕来只猴子也爬不上去,更何况霍清珣现在不省人事。 「我放出去了。」万俟昶回来得很快,看到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无奈道,「你放心,蛊虫会护着他的心脉,短时间内,不会死。」 「短时间?」 「护心蛊最长的存活时间是十二个小时,如果到了天黑还没有人发现我们……」 「你只有这一只吗?」夏朝颜打量着他,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发现兔子的狐狸,不怀好意。 「你别看了,就这一只。」万俟昶坦然地张开手,「那只蛊虫我养了十四年,真真是便宜他了。」说到这里,青年看了夏朝颜一眼,神色颇为复杂。 「这大概就是因果循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夏朝颜小声道,「要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也不会给那些人机会,霍老师也不会为了保护我受伤……」女生更加小声念叨,「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天意?」万俟昶冷笑道,「若是真的有天意,你最好祈祷你的人能快点找来,等过了时间,你家老师只能去陪阎王爷喝茶了。」 「呸呸呸,胡说八道!」夏朝颜狠狠瞪他一眼,炸毛道,「我家霍老师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万俟昶道,「长命百岁有什么好?心爱的人,在乎的人,全部离自己而去,留下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这里,夏朝颜道:「长命百岁当然好,可以子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天伦之乐?」他愣了愣,神色黯然,「你的外婆若是还活着,必然很宠爱你。」 「……」原来想起了她的外婆吗?到了如今,夏朝颜不得不佩服自家外婆,能吸引到外公那么优秀的男人,还能让这个遭她背叛的男人心心念念这么久。 「你和我外婆,是青梅竹马?」有了夏政宴和闻馨的例子,她对青梅竹马这个词的印象相当不好。 「嗯。」提起过去的时光,万俟昶露出深深的眷恋,嘴角微微扬起,「我记得,我第一次见阿兰的时候,她躲在她父亲身后,特别小一只,眼睛瞪得很大,一直看着我……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女孩长得可爱,眼睛很美……」 女孩的眼睛里有星辰万千,是村子里其他人眼睛里绝对看不到的美好风景。 「外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外婆一家人离开地很突然,母亲为此一病不起,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外婆外公都有着怨念。她六岁离家,离家之后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恢復记忆后,除了母亲,对母亲娘家的其他亲人没有多余的深刻感情。 对于她来说,那些亲人就像她生命里的过客,昙花一现,没有伤害,也没有任何帮助。 「很坚强,喜欢撒娇,喜欢一个人偷偷躲起来生闷气,偶尔会有点颓废,但是很快就会重新振作。」 从这个曾经的未婚夫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夸赞的词彙。 「村子里的那些人,从出生就很少走出村子——大家对外面的世界怀有一种奇怪的敌意。只有阿兰,经常指着天上的星星问我,那颗星星下面的人们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看星星?也在聊天?」那个女孩从小就对村子外面的世界怀抱着热烈的期待,这也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放弃他,选择那位闻先生。 「你没想过,和外婆一起离开村子吗?」如果他愿意和外婆离开,外婆还会选择外公吗? 「我们约好了一起离开。」对夏朝颜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万俟昶难得多说了几句,「她没有来。」 她没有来,她背叛了他们的约定。 「然后呢?」果然,外婆也没有多喜欢这个人?不然为什么会放他鸽子?毕竟现在她所听到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的片面之词而已。 「我被抓了,然后病了很多年。」万俟昶道,「在我病着的时候,阿兰跟着闻先生离开了黎疆。」 「病了?」夏朝颜疑惑。是真的病了,还是长辈为了阻止两人往来把他囚禁了? 万俟昶似乎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听到声音,夏朝颜一跃而起,往外面冲去,临出门前被门槛绊了一下,还好万俟昶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咦?你的胳膊……」袖子捲起,女生的视线落在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惊讶地喃喃道,「受伤了吗?」 万俟昶迅速收回手,推开门道:「你的人来了。」 大门打开,不远处萧然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正快步往这边走来,看到她,萧然眼睛一亮,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总算来了,总算来了! 夏朝颜回头看向床榻上的青年,喃喃道:「霍清珣,很快就没事了,别怕。」 …… 接受完检查后,夏朝颜没有遵循医生的话去病房里休息。他披着外套蜷在急救室外面的椅子上,盯着急救室上面的红灯发呆。 半夏买了饮料回来,把一杯热牛奶递给她,低声劝道:「夏小姐,手术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去休息吧。」你累垮了,大少爷醒来只怕会揭我一层皮。 「我不担心的。」知道这个女人是霍清珣的亲信,夏朝颜没有防备她,「在小木屋里,我想着,如果他死了,我就立刻去陪他……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怕的。可是,现在进了急救室,我反而……」 我反而很担心。 就像沙漠里的人突然发现了一片绿洲,却又怕只是海市蜃楼……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经歷过希望之后,迎来的绝望。 「对了。」没等半夏回话,夏朝颜突然想起什么,道,「那位万俟先生在哪里?」 被送到医院后,她和霍清珣分别做了检查,检查完她直接到了这里守着,现在突然想起那个和他们一起被捞进医院的人——那个人不是也中了一枪,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可是子弹……取出来了吗? 「萧先生和司小姐正陪着他在检查——听说中了一枪,有点严重。」 「严重?」他在悬崖下面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嗯。」半夏道,「至于袭击你们的那两个人,江夜来正在审问,估摸着今天下午就能得到结果。」 「袭击我们的人……」夏朝颜在心里揣测:知道她来黎疆的人除了夏家的亲人,只有苏玫,苏玫知道了,闻家那些人说不定也知道了。那几个杀手对村落的旧址很熟悉,说明不是第一次来,那么……会不会和十四年前袭击她外公外婆的是同一批人? 可是不对啊,那些人活着,十四年过去,也该老了吧?好吧,可能还没老……算了,等审问的结果吧。 …… 从急救室出来后的第三天,霍清珣终于转醒。在此之前,夏朝颜不止一次问过隔壁病房的长辈,生怕那只留在他身体里的蛊虫会影响医生的救治,最后还是萧然实在受不了把她赶出病房,万俟昶才得了片刻的安宁。 房间的光线很柔和,青年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煳到清晰,最先看到的是天花板,只是一瞬,他的目光便转到夏朝颜身上。 小姑娘似乎累极,趴在床边睡得很熟,只不过一只手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 青年轻轻勾起嘴角——还好,她没事,她还在他身边,傻乎乎的陪着他,守着他不离不弃。 那天晚上,他循着声音赶到崖边,正好看到两个偷偷摸摸的男人躲在暗处,没等他出手,其中一人从包里摸出一枚暗银色物件扔了出去——那个时候,他家的小姑娘正趴在悬崖边,不知道在张望什么,完全没有防备。 他离得远,看到那个杀手扔出炸弹的那一刻,整颗心脏差点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在那样的距离下,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收拾那两只老鼠,只能选择保护他家傻乎乎的小女孩。 炸弹的威力比他预估的要小一些,可能那些人也害怕惊动其他人,出手有所保留。 炸弹威力不大,但他们离得太近,难免被波及。 之后所有的行动都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不能让她死,要活着,要陪着她一起活着…… 在那样的信念驱使下,他把她从水里扯出来,拖上岸,隐隐还能听到她不满的抱怨:「霍老师,你太粗暴啦……我手疼……」 ——笨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你抱上岸。可是,除了右手,我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感觉不到河水的冰冷,也感觉不到你的体温。
第143章 ,透骨殇 迷迷煳煳中感觉有只手轻轻拂过脸颊,撩起头髮。髮丝划过皮肤痒痒的,她下意识抬手去抓,指尖触碰到柔软微凉的肌肤,夏朝颜身子一颤,彻底清醒。 青年正躺在床上,侧头打量她,本来被她抓在手里的那只手,此刻正捏着她的一小缕头髮,在她脸上轻轻扫动。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松开头髮,把手重新递给她。 「吵醒你了?给你继续牵着。」他的声音是刚刚清醒后的沙哑,嘴唇依然还是送到医院时的惨白,脸上气色倒是恢復了一些。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怔怔看着他的小姑娘忽然红了眼眶。在他微讶的目光中,她把脸埋在被子上,无声地呜咽。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颤抖的肩膀。 「朝颜。」身体不能动,他温柔地唤她的名字,手掌覆在她发顶拍了拍,「朝颜,不要哭。」 她更是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 「朝颜……」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哭得这么伤心。霍家对孩子的教养从来都是放养,哪怕在他八岁那年被仇家算计中了两枪,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之时,他的父母也没有为他掉过一滴眼泪——霍家人似乎生来如此,最重情谊,也最是凉薄——当别人都在为失去的亲人痛哭流涕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报仇。 他轻轻顺着她的头髮,嘆气: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是他的过失。 他的本意是保护她,护她无忧无虑。可自从和他在一起后,她的眼泪好像越来越多了。 「朝颜,我说过,我不擅长安慰人。」这句话是实话,他的手指顺着她脸颊的轮廓移动,停在她的嘴角。 指尖是温热的眼泪,还有小女孩哽咽时的气息。 他低声提议道:「死里逃生,朝颜,我们应该庆祝一下——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怎么庆祝?」她抬起头,打了个泪嗝,泪眼婆娑的问道。 她抬头的瞬间,霍清珣指尖从她眼底扫过,低声笑道:「你先把眼泪擦干,我再告诉你。」指尖一片湿热,女儿家真真都是水做的。 夏朝颜知道他是想止住她的眼泪。他醒过来是开心的事,怎么能一直哭? 女生扯过桌子上的纸巾细细地把眼泪擦干净:「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她双手撑在床上托着腮,一脸期待。 「想不想接吻?」 青年问得一本正经,夏朝颜不禁愣住。 「不想吗?」她发呆的样子像只刚睁眼的兔子,让他忍不住逗一逗,再逗一逗。 青年眼睛已经恢復了往日的明亮,瞳孔幽深,宛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漾开的都是如水的温柔。夏朝颜的目光从他眼睛慢慢移到嘴唇上,他昏迷了三天,虽然她经常用温水帮他擦拭,但是嘴唇看起来仍是有些干……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青年这副大病初癒的模样,她心里居然腾起了诡异的征服欲。 「霍清珣,可以接吻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晕了怎么办? 「可不可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他和和气气的笑着。 平日里她要亲近的时候,霍老师都是点到即止。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不会是受伤之后性格也跟着变了吧…… 夏朝颜一愣,陡然想起了什么。 「完了完了!」女生勐的跳起来,「你醒了,我该让医生来检查一下的!」要是现在的霍老师是迴光返照怎么办?!得快点让医生来看看。 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她已经拉开门沖了出去。 霍清珣拧眉:这丫头平日里对亲亲热热的事不是挺来劲的吗,今天怎么还有心情想别的?莫不是,她在嫌弃他?一想到自己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青年也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算了,嫌弃就嫌弃吧,总算转移了注意力,只要不继续哭就好了。 眼泪,特别是喜欢的女人的眼泪,真真是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每次她一哭,他的心脏也会跟着扯紧,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拿她没办法的原因吧。 医生在病房里做着术后的基本检查,霍清珣怕自己身上的伤口吓到小姑娘,坚持把她赶了出来。 夏朝颜坐在走廊的椅子里发呆——她刚刚是不是做了个特别傻的决定?霍老师说要亲她,可是她站起来跑了?跑了……女生懊恼地挠墙:夏朝颜,这么好的机会啊! 「你怎么坐在这里?」萧然叼着未点燃地烟,晃悠着走到她身边坐下,含煳问道,「听说霍清珣醒了?」 「嗯,医生在检查呢。」夏朝颜道,「医院禁止吸菸。」 「我这不是没点吗?」她这么说了,萧然干脆把烟扔进垃圾桶,道,「万俟先生今天下午出院,出院以后我让他暂时住在我那里,你现在要去看看他吗?」 「他要出院啦?」夏朝颜诧异道,「他胸口的子弹取出来了?」 「子弹?什么子弹?」萧然道,「先生只是摔伤了胳膊,好好养着就行——呆在医院处处受制,不如回家养着。」 没有子弹?怎么可能呢……她是亲眼看到那颗子弹射中他胸口的。夏朝颜往房间里看了看,检查还没结束。 「等医生检查完了,我要和霍老师亲亲……」夏朝颜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萧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女人……霍清珣刚醒,她不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满脑子都是那种奇奇怪怪的事吗? 夏朝颜白了他一眼,站起身拍拍屁股,道:「我去看看万俟先生。」一想到那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其实和她外婆是一辈人,夏朝颜心里别扭。 这世上真的有不老不死的法术吗?那个男人怎么能保持着年轻时的样子这么多年? 不管他是怎么保持的容貌,是神仙还是怪物,这次是他救了他们,感谢的话还是要说的。 「你不去吗?」走了两步发现萧然没有跟上来,夏朝颜回头看向他,问道,「还是说,你要在这里等霍老师?」 「我有事和霍清珣说,你自己去吧。」萧然从怀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点燃它的冲动,「或者你等我说完了一起过去?」 「才不要。」夏朝颜道,「你说完了,我和霍老师有私事处理。」 夏朝颜说完,转身往隔了几米远的病房走去。女生在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询问地看向萧然,萧然道:「他不在意这些虚礼,你直接进去吧。」 少女依言推门走进病房。 房间里没人,夏朝颜正在疑惑,就听到洗手间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转身看过去,青年正在扣衬衣最下面一颗扣子,胸膛大半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看到她,他果断合上衣服,警惕地瞪着她。 「有事吗?」他声音清清冷冷,不似在村子时的温和,隐隐还可以听出语气里的不耐烦。 「我……就是来说声谢谢。」夏朝颜的视线定定落在他遮得严严实实的胸口,嘴巴自动开合着,「你,你的伤没事吧?」 「……」他敛了冷漠,嘆了一口气,低声道。「吓到你了?」 男人的胸口交错纵横的数到已经结痂的伤口,肌肉翻卷着,乍一看像一条条蜈蚣爬在胸腹上。 夏朝颜收回视线,摇摇头,道:「我曾经见过,比你这样的更……噁心的伤口。」 她被陈默折磨时,身上这样的伤口数不胜数,再配上被砍断的鲜血淋漓的双腿,可比他身上这些伤口看起来可怕多了。 「这是,当年你生病的原因?」她记得他说过,他和外婆私奔被抓后,一直病着,病到十四年前才彻底康復。 「这些吗?」他扣好扣子,扯过外套穿上,随口道,「不是——这些伤口看起来可怕,实际上并没有很严重,不出一个月就会全部恢復。」 「那你……」 「在我们族里,有一种专门用来惩罚叛徒的刑罚,叫透骨钉。」青年平淡地讲述自己曾经的遭遇,「我被父亲抓回去后,为了警醒我,得到族中长老的允许后,父亲在我身上打下八根透骨钉——肩胛骨,胳膊,双腿,脚踝……」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肩膀的伤处,青年苦笑道,「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能站起来。」 「外婆……知道吗?」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只要根据透骨钉这个名字联想一下,她也能想像出那种刑罚的残忍,「她毁约,你会遭受这样的惩罚,她知道吗?」 「你觉得,我有机会问她这个问题?」 透骨钉钉下后,他被囚在屋子里,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那个女人却在那个时候,跟着外面的男人,离开了村子。 更可笑的是,她离开后,她那位好友还专门跑来找他,说要把殇还给他。 还给他?想来可笑,或许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过他。她把他的殇随手送给自己的好友作为嫁妆,她嘴上说着爱他,其实更爱的人是她自己罢了。 所以在他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可以毫无留念,走得决绝。 「我外婆喜欢写日记,在她的遗物里,和黎疆有关的所有东西,只有那一本日记。」夏朝颜道,「我看了日记的日期,她嫁给外公后,没有继续写日记,那本日记应该是她在村子里生活的时候写下的。」 「日记?」 「嗯。那本日记,中间缺了一页。」夏朝颜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观察他的神色变化,见他一脸茫然不像装的,确定他真的不知道和日记有关的事,「我总觉得失去的那一页很奇怪。」 「为什么觉得奇怪?」 「那本日记最开始记载的都是些少女心事,中间夹杂了一些关于祭典的感受,总的来说是比较压抑的。被撕掉的那一页后面内容不多,只不过,总感觉外婆突然间心情转换了很多。」就像干渴了很久的人,突然间看到了沙漠后,绽放出的喜悦和幸福——这种转变来的突然,太奇怪了。 「你想说,你外婆遇见你外公后。才算是真正活了过来?」 没想到万俟昶会得出这么个结论,夏朝颜把日记的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额,也有这个可能。」对呀,还有这个可能——一直被压抑天性的少女终于遇到了心爱的罗密欧,于是阴雨绵绵的天空终于放晴……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女生皱紧眉头沉思:或许是因为,看日记的时候,她觉得那种救赎感源于外婆自己,和外人无关。 只不过这种女人的直觉解释不清楚,夏朝颜默默选择闭嘴。 女生离开后,青年一个人站在病床前,良久未动。 她日记里的转变,是因为遇到了闻家那个人?希望,喜悦,幸福……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压抑着本性吗? 「我要走了。」她离开村子前最后一次来看他时,是一个晴朗的深夜。她站在被木板钉上的窗户前,低声和他说话,「我要离开葛月,离开黎疆,去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靠在墙上,借着墙壁冰凉的温度来缓解透骨钉带来的灼热和痛苦,咬着牙听她说话。 「我遇到了一个人,对我很好——他家在槿城,我决定跟他一起去槿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万俟叔叔消了气,放你出来,你可以去槿城找我……」 夜晚很安静,此起彼伏的虫鸣声,把她的声音烘托得更加温柔。 「你……你恨我吧。」她说,「是我害了你。」 她再次停顿,得不到回应,她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阿昶,若是有来生的话……」她终于哽咽了,咬着牙,低声道,「若有来世的话,你不要再遇到我。」 他屏住唿吸,听到她离开的脚步踩过草地,一步步走远。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那时的他一开口,必然是痛苦的呻吟。若是惊动了父亲母亲,她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她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他已经没办法帮她完成心愿,如今有了可以帮她完成心愿的人,他也可以安心。 只是,在之后孤独的岁月里,在生与死的缝隙里挣扎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她,想起她和他告别时压抑的哽咽,想起她扑到他怀里时明艷的笑靥…… 只有不停的回忆她,回忆他们一起的日子,他才能说服自己,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是不需要后悔的。
第144章 ,寻因果 ——听说天上的星星是神仙的眼睛,它们俯瞰着这个大地,守护着我们,也监督着我们。 ——监督我们什么? ——不能做坏事啊……你看,神仙的眼睛那么明亮如果你做了坏事,他们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等时间到了,就会惩罚你。 ——真的吗?可是妈妈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也没有妖怪。 ——那朝颜是相信外婆的话。还是相信妈妈的话? ——唔……我不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坏人?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挨饿受冻?神仙既然不肯帮助那些好人,又怎么会有时间去惩罚坏人? ——哎哟,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没想到想得这么通透。 ——妈妈说了,我最聪明啦!外婆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马上就要五岁啦! ——好好,朝颜五岁啦,不是小孩子啦,是大人……朝颜是大人,不是小孩子了,以后妈妈老了,朝颜要保护好妈妈,保护好妹妹…… ——嗯,我会保护好妈妈和妹妹,不让别人欺负她们!我还会保护外婆外公! ——哈哈,朝颜真是个好孩子…… 夏朝颜把日记合起来,放在床头。日记的内容就那么些,看来看去也看不出花来。 她对外婆的印象不算深刻,现在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几乎只剩下知性、温柔、喜欢给她讲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在她的童年记忆里,父母的争吵和冷战占了百分之五十的比例,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是对苏玫的厌恶和恨意。 如果不是因为闻远和苏玫有所勾搭,意图算计她,她也不会去关心当年闻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更不会去深思自己的外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一辈的恩怨,她没有参与,别人的叙述中或多或少夹带着私人感情,当然更不能听之信之。 不过她来此处,最大的目的是查找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今看来,都是些感情恩怨,和她所期待的真相没有任何关系。 这么想来,夏朝颜顿时觉得丧气——差点把命丢在这里,结果得到的都是些不想干的消息。 「想什么,这么出神?」霍清珣从浴室出来,正好看到小女孩呆呆出神的模样——傻乎乎的。 夏朝颜循声看向他,微微张了嘴,诧异:「霍清珣,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对于她的惊讶,青年无动于衷地继续擦着头髮,反问道,「哪里没穿衣服?」 「你……」夏朝颜无语:你在家里都不会裹着浴巾到处跑,果然摔了一次,把脑袋摔坏了吗? 「我说你……」他把擦头髮的毛巾搭在衣架上,轻笑道:「这么惊讶……」他不怀好意地倾身靠近她,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嚷着要和我洗白白,都是开玩笑的吗?」 他的唿吸拂过她的脸颊,白皙的肌肤泛起淡淡的桃粉色,他的声音似是深秋里最浓郁的葡萄酒,她只是听在耳朵里,都觉得熏熏然。 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回答他什么。 「嗯?怎么不说话?」 她这几天心情不好,陪在他身边时要么发呆,要么嘆气,明明才过完二十岁生日不久,看状态却像个小老太太,垂头丧气得很是可怜。 他有心逗弄她,便没有直言自己裹着浴巾到处跑的原因。 本以为小姑娘会继续脸红语塞,谁知他的一句话,不知道触动她什么心思。 她忽然仰起头直愣愣看着他,拢着眉毛,深思熟虑。 「霍清珣,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她说。 通常女生问出这种问题,一定是对感情起了怀疑,霍清珣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她生气的事而不自知。 霍老师这么聪明的人,面对这个问题居然也纠结这么久吗? 她会这么问,是因为这段时间和万俟昶的相处中,发现他言语间对外婆的眷恋和思念——万俟兰背叛了他,不是吗?对一个背叛他害得他生不如死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心心念念? 她爱一个人,总会想方设法把那个人捆在身边,方才安心。他爱一个人,却把她推到别人的怀里,看她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她想:如果霍老师娶了别的女人,哪怕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她也绝不会原谅他。 她会怎么做?设身处地的联想自己的决定——她一定杀了那个女人,把霍老师囚在身边,让他眼里只能看到她的影子,耳朵里只能听到她的声音,让他完完全全属于她,挣不开,逃不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小女孩的眼神越来越诡异,霍清珣唿出一口气,诚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在你的认知里,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是朝颜,我可以回答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比我自己更重要。」这话她也说过,说他比她更重要。他记在心里,也想过她这话的意义——小姑娘从小经歷的事,让她在面对爱情时极为偏激。 在她看来,像「我爱你」「你是我最爱的人」这样的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所能想像到的,最重要,最在意,大概就是和她自己相比。 和我自己相比,我更在乎你。 这样的话,说起来很简单,但要真正做起来,却是非常难。 所以在她说出「你比我自己更重要」的时候,他已经明白她所要表达的,到底是怎样深刻的感情。 如今,他把这句话说给她听,他要告诉她:在他心里,她也是最重要的,远比任何人,比他自己,更为重要。 「霍清珣,我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感动的话,青年已经想好下句要怎么接,就听到夏朝颜道,「如果我跟着别的男人跑了,你……会不会很生气?」 霍清珣:「……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就是举个例子。」 「我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霍清珣丢开她,跑到病床的另一边翻找衣服——这个臭丫头,自己重伤初愈,她不仅不哄哄他,反而说要跟别的男人跑路?! 本来出院的好心情,被她一句话彻底搅没了。 青年沉默地找出衬衣长裤,扯了浴巾换上。衬衣扣子还没系好,女孩柔软的身子从后面贴了上来。 纤细的手臂环过他的腰,用力抱紧他。她八爪鱼一样贴在他背上,小声道:「霍清珣,你别生气……」她语气里满满地都是不解,「你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我保证!」 「你在我这里的信用额度已经透支完了,保证也没用。」霍清珣胳膊动了动,扒拉开女生的双手,闷闷不乐,「别耽误我换衣服。」 「霍清珣……」她变换了语调叫他的名字,蹭到他面前,歪头观察他的表情,「对不起嘛……」他洗澡前她嚷嚷着要亲手给他递衣服,结果他洗完了,她在外面想事情出了神,完全把这事儿给忘了。 嗯,自己这个女朋友太不称职了!要好好反省! 「走开,我不想和你说话。」霍清珣再次把她扒拉到一边,拿过外套披上。 青年外套还没抹平褶皱,被他扒拉到一边的少女突然整个人扑了上来,压着他跌到床上。 病床发出不满的「吱呀」声,还好造得结实,没有被两人压塌。 把人扑倒后,夏朝颜迅速改了姿势,跨坐在他腰腹上,按着他的肩膀,俯身看着他。 被扑倒了,青年反而放松了身子,好整以暇地回视她,懒懒问道,「做什么?」 「霍清珣。」这个姿势让她身体里腾起一股无名火,从丹田烧起来,越烧越旺。她抓着他聊半个的手指无意识收紧,喃喃道,「我们接吻吧……」 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她俯身吻住他。 整个病房里的光线似乎都暗了下来,原本隐隐灌入耳朵的风声全被彼此急促的唿吸代替。她能听到他动情时克制不住的喘息,心里的火顿时被浇了一桶油,瞬息间开始张牙舞爪。 她勾住他的舌,沿着既定的路线一路深入,直到逼得他颤了颤,溢出低哑的呻吟,她才稍微退出些许,放缓了攻势。 尝过鲜味后,女孩开始不急不缓,用舌尖慢慢描摹着,手指从他的肩膀摸索着滑到胸口,解开一颗扣子…… 「霍清珣……」喘息的间隙,她轻轻舔着他的耳朵轮廓,吐出热气,「只是接吻……好像不够。」 「你还想做什么?嗯?」手指拨弄着她的髮丝,他的声音沙沙哑哑,仿佛羽毛从她心头扫过。青年嘴上说着疑问的话,另一只手托在她腰上,隔着薄薄的毛衣,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他们每一次的亲密,看似她站着主导地位,实际上都在他的掌控下。他总是能根据她的反应,很好的做出诱导,牵引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今天也不例外。 夏朝颜被激起小性子,看他游刃有余的模样,干脆隔着衣服一口咬在他胸口。 女生下嘴又快有准,咬住了还用舌头勾画了一遍形状,青年悠闲的面具终于龟裂。他低低喘了一声,落在她腰上的手指颤了颤,咬牙道:「夏朝颜……」 这里是医院,这个丫头,也真敢瞎点火。 「唔,你这个样子,我看着,就顺眼多了。」要不是他这么一副明明很想要却又不得不强忍的表情,她真的会怀疑自己的魅力。「霍清珣,我们快点去办出院手续……」 出院回酒店,把现在不方便做的事做完……酒店的床那么大,可以换着不同的姿势……女生在心里打着小算盘:霍老师要是害羞,她可以主动一点,不过看霍老师平日里的表现,肯定不会害羞的…… 「夏朝颜,你又在……」 「咳咳。」霍清珣话说到一半,被门口传来的咳嗽声打断。萧然站在门口,一脸嫌弃地打量两人,「我说,这里是医院呢,你们两个准备干嘛?」 有人来了,夏朝颜慢腾腾地从霍清珣身上滑到床上,方便霍清珣起身。 每次好事都有人打断!女生恶狠狠地瞪着萧然,小声嘀咕:「下次专挑你和司筱姐姐亲热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听到她的嘀咕,霍清珣拍了拍她的头以示安慰。 衬衣上留着女生的口水,肯定没办法穿出去见人。霍清珣只得重新找一件,到洗手间更换。 「我去,这里就我们三个,他换个衣服还要跑去卫生间?」萧然对青年的做派表示十二万分的鄙夷,「瞎讲究。」 「你怎么来了?」霍老师在医院的这半个月,萧然就来过一次。她不知道那天两个男人在病房里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万俟昶出院后,萧然再没有来过医院。 「接他出院啊。」萧然道,「伤势初愈,本来还担心他行动不便,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就这么简单?」白家家主这么闲的吗? 「顺便告诉你们,从那两个没死的杀手嘴里知道了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哎?」这是个好消息,夏朝颜兴致勃勃地问道,「都问出些什么?」 那两个差点弄死她,又害得霍老师重伤的杀手,她一开始想亲自去教训教训。得知她的想法后,霍清珣直接制止了她。 「江夜来和萧然都是这方面的高手,你去了只会添乱,安心等消息便好。」 霍老师对他的评价这么高,这样的高手居然还花了十几天时间?看来那两个人嘴挺硬的。 「等霍清珣出来,我再告诉你,省得待会儿还要再说一遍。」 夏朝颜:「……」这人真的是……讨厌! …… 「这次来的四人和十四年前的不是一批人。」回酒店的车上,萧然简单地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两人,「这四人是个叫『零』的杀手组织的成员,他们的任务都是上头直接安排下来的,这次的任务就是杀了……」萧然点点夏朝颜,继续道,「僱主先付了百分之六十的佣金,杀了你以后,可以拿到剩下的百分之四十。」 「他们是第一次来葛月?」夏朝颜不信,「我看他们对那里的地形听熟悉的。」 「人不是同一批人,组织却是同一个组织。」萧然道,「他们手中,有村落大致的地形图。」 「你是说,十四年前跟着外公他们来村子里的杀手,也是这个组织里的?」 「嗯。」萧然道,「知道这个,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以白家家主的名义约见了『零』的当家人,威逼利诱,总算让他吐出了十四年前发生的事。」 「背后的那人,是谁?」和外公家感情算不上深厚,可到了揭开真相的关键时刻,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如果真的是闻远,只能说他真的心狠——为了杀三个人,让一飞机无辜的人跟着陪葬…… 冰冷的手被人握住,夏朝颜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夏朝颜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 萧然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继续讲着自己的收货:「是你闻家那位表舅——零的首领告诉我,闻远总共和他们做了两笔生意,两笔都是同一个地方,所以他们才会有村落的地形图。」 「真的是他。」有过这种猜想,如今知道答案,夏朝颜内心没起太大的波澜,「有些人在欲望面前会变成魔鬼——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145章 ,撮合 想过夏朝颜这次去黎疆会遇到麻烦,没想到她会差点把命陪进去。夏云泽站在二楼阳台上,静静听着电话那头女孩细声细气的说话,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直到手上青筋暴起。 「我现在在医院,已经没事儿了。」少女絮絮叨叨把事情说完,听到电话那头兄长沉重的唿吸声,补充道,「霍老师的人很快找到我们,我已经检查过了。」女生的声音低了下去,「霍老师还在手术,我很担心……」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隔着手机,他除了安慰她,别无他法,「朝颜,我……」 「我没事的,大哥。」他们是兄妹,只从他的语气,她便能猜出他的想法,「你若是现在赶来黎疆,爷爷知晓了一定会担心——大过年的,我不想他担心。」 「……」 「大哥,你现在在沈哥哥家吗?」不想继续这么沉闷的话题,她道,「有没有见到秋禾姐?」 「嗯。」提起秋禾,夏云泽想起一事,道,「花期逃出来的那个杀手,被沈澈的人抓到了。」 「啊,那就好。」她在电话那头髮出感慨,「秋禾姐姐也挺不容易的,哥哥你要是可以,尽量多帮帮她吧。」 「沈澈会护着她。」她现在还是沈澈的未婚妻,他本不应和她有过多的交集。 「沈哥哥……」夏朝颜迟疑道,「会娶柳絮姐姐的吧?」 「看目前的情形,是这样的。」 「那秋禾姐姐怎么办?」 「……」 「要不,大哥你把她娶回来做我嫂子吧?」女生毕竟心细,,秋禾住在夏家那几天时间,她已经把她的心思摸清了大概。 兄长是个聪明人,她都能看出来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以兄长的性格,若是真的不喜欢,在知道秋禾对他的情意之后早就避而远之,怎么可能把她带回家? 夏朝颜这么想着,便试探地问了出来——若是兄长真的娶了秋禾,至少可以让夏悦娆失去很多发挥空间——她可不想那块狗皮膏药黏在她哥哥身上。 「她现在还是沈澈的未婚妻。」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被袭击的那晚她说的话——夏云泽我喜欢你。她说她喜欢他…… 在她说这话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把他当做合作伙伴——两人各取所需,互相扶持,其中偶尔的温情也不过是互相取暖的两个人的惺惺相惜。 当她把那句话说出口后,他才陡然明白,在这场感情角逐里,没有开窍的一直是他。 他无视了女生的心意,还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付出……简直混蛋。 「如果你愿意把秋禾姐娶回家,沈哥哥肯定会感谢你。」这是实话。沈澈和柳絮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一旦沈家和秋家解除婚约,秋禾在秋家必然处境堪忧。 或许,这也是沈澈一直没有和秋禾解除婚约的原因。若是因为这个,除非秋禾能解决秋家其他人,坐稳秋家当家人的位子……否则,他和秋禾的婚约只怕会拖一辈子。 大哥和秋禾在一起……沈哥哥可以放心抽身而退,秋禾姐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大哥可以摆脱夏悦娆的痴心妄想,多好。 「大哥,你喜欢秋禾姐姐吗?」秋禾喜欢夏云泽她可以确定,可大哥若是不喜欢秋禾,想得再美好也是没有用的。 「秋禾掌管着魅夜的情报网,只凭这一点,娶了她也是利大于弊。」夏云泽道,「至于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夏朝颜拖长了语调「咦」了一声:大哥这是傲娇了吗?说什么情报网,他要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就算坐拥金山银山,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晚饭准备好了,找了一圈没发现夏云泽的影子,沈琦疑惑道:「云泽那小子躲哪里去了?」 夏政文正和沈澈聊天,听到她的嘀咕,提醒道:「找不到人?你给他打个电话不就得了。」 沈琦依言拿出手机拨过去:「嗯?正在通话中?」女人挂了电话,更加疑惑,「这个点,他和谁打电话呢?还要躲起来。」 「能让云泽躲起来打电话的,只有朝颜妹妹了吧?」沈澈笑道,「听说朝颜去了黎疆?」 「嗯。」说起这个就来气,沈琦道,「还不是因为她那个爹太不争气——朝颜这次委屈得很,出去清静清静也好。」 「这种日子,朝颜一个人在外面,阿泽担心也是正常。」沈澈道,「我听说朝颜带男朋友回家了?」 「对,听老爷子说,是瑾大的副教授。」知道朝颜谈男朋友,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调查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世背景,以免朝颜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矇骗。谁知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老爷子后,老爷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现在想来仍然觉得纳闷。 「大学教授?」沈澈道,「没想到朝颜喜欢文雅型的……」 「我也没想到。」沈琦说完,看了眼墙角的西洋钟,站起身道,「马上要开饭了,我去找找云泽。」 正巧秋禾端了果盘放到桌子上,微微笑道:「沈姨,夏叔叔,刚切好的水果。」 沈琦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秋禾,云泽那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帮我去找找他吧。」 「哎?」没有多想,秋禾点头道,「好。」 直到女生离开,沈琦对沈澈道:「阿澈,你和秋禾相处了这么久,觉得她人品如何?」 「秋禾是个好姑娘。」沈澈道,「姑姑为何问这个?」 「我是想,你说云泽到现在还单着,我看秋禾这姑娘挺不错的……」 老婆话没说完,夏政文被苹果呛到:「咳咳,咳咳……老婆……」男人好不容易顺好气,无语地看着自家夫人:「秋禾是阿澈的未婚妻,你想什么呢?」 他们家云泽那么优秀,还怕讨不到老婆?这挖墙脚挖到自己侄儿身上,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未婚妻怎么了?」沈琦瞥了沈澈一眼,道,「只要没结婚,就可以公平竞争。」她可是知道的,阿澈的娃儿都打酱油了,秋禾这个未婚妻肯定是不会结婚的。 她和秋禾有过几次接触——处事进退有度,待人不卑不亢,说话淡然自信——言行举止,深得她心。 这么合眼缘的姑娘,可不能给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糟蹋了,捡回自己家里刚好和云泽那个单身狗凑一对,完美。 没想到妻子会这么说,夏政文噎住,又不好兇她,只能拍拍沈澈的肩膀,缓解尴尬:「阿澈别放在心上,你姑姑开你玩笑呢……」 「没关系的姑父。」沈澈笑得纯良,「如果云泽喜欢的话,可要努力了——秋禾可不是能简简单单追到手的女孩子。」 夏政文:「……」等等,阿澈这是把自己的未婚妻往别人怀里送吗? 夏云泽接完电话,从阳台回到客厅,正好碰到秋禾从楼下上来。看到他,她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找我?」夏云泽走到她面前停下,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拧眉道,「你生病了?」 在夏家那段日子不是养的白白嫩嫩么,怎么一到沈家反而黯淡了许多。 「唔……」没想到他会注意到,秋禾含煳道,「昨晚吹了风,可能有点感冒吧……」 「感冒?」他挑眉,伸手覆在她额头上,沉声道,「这么烫?」 她下意识往后躲,避开他的手。 「你怎么回事?」夏云泽扣住她的腕子,声音冷了几分,「你在发烧,为什么不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秋禾无奈道,「我不想麻烦伯父伯母,不想让他们担心。」 花期那个杀手抓到后,沈澈本想去秋家为她讨回公道,是她拒绝了他的好意——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秋覃,不到逼不得已,她不能和秋家撕破脸。 年前她本来是准备回秋家的,经不住沈家家长一再挽留,留在他们家过年。她知道沈家父母看她在秋家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不想让她回家受气——他们那么好,总不能一直麻烦他们。 更何况,女生性子高傲,如今算是寄人篱下,自然更是小心翼翼。 知晓她的性格,夏云泽没有强迫她。他再次抬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低声道:「吃药了吗?」男人压低了嗓音,敛去往日的疏离,低垂的眉眼间,竟自染上水似的温柔, 「中午吃过了。」秋禾愣愣道,「晚上再吃两粒,睡一觉就好。」 「最好如此。」身在沈家,夏云泽到底有所顾忌,不好直接带她去医院。「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若是还不舒服,找个藉口出来,我带你去医院。」 这个男人真的太讨厌了,每次都在她快要说服自己放弃的时候,跑来撩拨她两下。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绕过她下楼,还不忘回头招唿她:「到时间了,下去吧。」 只是瞬间,他再次恢復到冷漠的模样,仿佛刚才剎那的柔情只是她的错觉。 秋禾跟在他身后下楼,看着他的背影,低头时露出的一截白皙的脖颈,白玉般的肌肤,她觉得自己有些烧煳涂了,忙抬手捂住脸。 胡思乱想之际,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夏云泽本就时时注意她的动作,此刻没等她跌倒,已伸手扶住她。 一脸我就知道你会摔的表情,青年俯身把她抱了起来,快步下楼。 「哟?」沈琦最先注意到两人,「这是怎么了?」 「秋禾下楼时摔了一跤,好像扭伤了。」把怔怔不说话的秋禾放在沙发上,夏云泽推开两步,给沈澈让出位子,道,「表哥,让医生来检查一下吧。」 「哦。」沈澈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道,「舒医生好像回老家过年去了……」让你平日里不开窍,这下好了,急死你。 夏云泽:「……」 秋禾回过神,忙道:「我没事,没有扭伤,不用这么麻烦。」 「你看,她都说她没事了。」沈澈毫不在意地说道,「滑了一下,秋禾没那么娇贵的。」 夏云泽:「……」 青年狠狠瞪了兄长一眼,再次俯身把秋禾抱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你们去哪儿?」 「去医院。」 直到两人出了大门,沈琦这才看向沈澈,拱手:「阿澈厉害,佩服佩服。」 沈澈回礼:「姑姑谬赞,都是小时候跟着姑姑学的。」 夏政文:「……」等等,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 霍清珣出院的时候正好是元宵节,黎疆古镇青石街道上的积雪被人草草的清扫过,露出地下薄薄一层冰,家家户户檐上挂着的灯笼亮起,透过大红的纱,在地上晕出暧昧不清的光影。 夏朝颜预定的客栈位于丽水江畔,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口两棵古木碧油油的叶子把客栈遮去大半,推开庭院的小木门,是一条干净的鹅卵石小道,庭院两边多苍翠盆栽,明明处在景区闹市,却独有一番清幽味道。 「哟,这地方不错。」萧然车停在门口,从窗户里张望了一眼,道,「难怪不肯住我订的酒店,原来找了这种好地方。」 「我不相信你的品味。」霍清珣去后备箱拎行李的间隙,夏朝颜凑到车窗边,小声道,「萧然,那位万俟先生出院后,去了哪里?」 「回村子了。」萧然挑眉道,「怎么?关心他?」 「毕竟算是长辈嘛。」夏朝颜嘟囔了一句,瞟见霍清珣拖着行李箱等在一边,连忙和萧然说再见,跑到霍清珣身边接过行李箱。 「你们今天好好休息,有事联繫。」好友伤得不轻,如今出院了,也该好生养着才对。可惜这里不是霍家,没人供着他,还多了个小姑娘要他照顾。 说实话,在他得知霍清珣找了夏家孩子的时候,他是惊讶的——霍家好不容易退出这个圈子,少被外面的纷争打扰,他若是娶了槿城夏家的女儿,岂不是让霍家长辈们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况且,因了万俟昶的原因,他很早开始关注夏家,自然也清楚夏家华丽外皮下的一些龌龊事。 夏老爷子为人处世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为夏家奠定了如今的基业。夏政文倒是颇有老爷子的风骨,在圈子里素有佳名。后辈中,夏云泽是个有手段的,又长得好看,他时时都能在各种宴会上,听到那些名媛小姐们小声议论他…… 说来也是奇怪,夏家长房出来的都是才俊,人人夸赞,怎么夏政宴既不像老爷子,也不像兄长,不去奋斗事业,为夏家的蓬勃发展贡献力量,反而一头扑到儿女情长里,害死了老婆不说,还弄丢了女儿,啧啧。 夏朝颜若是生在长房一脉,霍家和夏家的联姻倒不是坏事。可是她偏偏生在夏政宴名下,还有个不安分的继母……霍家长辈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再想想霍清珣的为人……算了,反正他也不是靠着霍家生活,以他的性子,不过是一拍两散。 萧然脑子里飞快地转了好几个弯,最后干脆从兜里掏出香菸,摸了口袋才想起自己没带火——他知道,司筱想要孩子,所以最近逼着他戒菸。 孩子…… 青年侧头看向走远的一对男女。 女孩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挽着青年往客栈走去,她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微微低下头,听得认真…… 俊男美女,真是虐狗。 看到这一幕,萧然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冲动——他想立刻回家,他想见司筱,想握着她的手,听她说笑…… 男人丢了烟,发动车子离开酒店。
第146章 ,收集回忆 沿着荒草丛生的小路往前走,路过第一棵老榕树,老榕树的左边,是一个两层的小木楼,因为多年无人居住,廊上檐角遍布蜘蛛网。 修长的手指按在落满灰尘的木门上,稍一用力,木门便「吱呀」一声,晃晃悠悠地开了。 阳光斜斜的洒落,被惊动的老鼠发出一阵骚动,顺着墙角飞蹿,随便找个洞转了进去。 待到灰尘散开后,青年缓缓走进屋子——这个地方,是他心上人的家。他被抓,她跟着别人离开,这里再没有旁人来打扫过。 十四年前,她回信告诉他她要回来,他花了一整个晚上,独自一人把这里重新收拾出来。 然后她回来了,带着她的丈夫和孩子。 相隔多年,再次见面,她笑得云淡风轻,把她的亲近之人介绍给他认识。 「阿昶,这位是我先生,闻煜。」她这么说着,挽住边上青年的手臂,道,「这是我的长子,闻凛。」 那个叫闻凛的孩子看着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愕。 「这位,是我的……故友。」她松开闻凛,看着他慢慢说道,「是我在村子里生活时,照顾过我的人。」 闻煜显然对他很有敌意,出于礼貌点了点头。闻凛则态度恭敬地跟他行礼,唤他先生。 一路走下来,她挽着她先生的胳膊,指着路过的风景,说悄悄话。 「这是我小时候爬过的树,你看现在叶子繁盛了好多——人已经老了,树却越活越茂盛。」 「那里,以前是一片花田,到了春天招蜂引蝶,嗯。」 「你看……」 他走在前面,她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他的耳朵里,是旧日里的亲切。 他能从她的声音里分辨出喜悦和幸福,不是伪装。 看来,那个男人对她真的不错。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比在村子里生活时,开朗了很多。 她说话时,那个男人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听着,时不时会点点头,待她说到兴奋处,他也会跟着一起笑。 少年时,她曾说过,结婚后的女人若是四十岁还能活得如同十四岁一般,那才是嫁对了人。 想来,上天待她不薄,闻煜是真的宠她。 万俟昶指尖抹过桌子,稍一用力,整个桌子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手指抬起时,已经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的灰。 这个桌子还是他亲手装订好的,这个家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出自他的手。他一直觉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给她幸福,可是等她回来后,他才陡然惊觉,幸福不是那种虚妄的东西,它需要太多东西来支撑——爱情,婚姻,信任,金钱……缺一不可。 很多东西,年少时的他给不了她,闻家那个男人却可以。 他带着他们到了她以前居住的屋子,他亲手打扫出来的屋子,他本来想着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可是看到她的丈夫儿子,迟疑了很久,他终于转身离开。 他知道跟着他们一起来到村子的,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人。那些傢伙宛如阴沟里的老鼠,悄无声息地尾随到村子,盘踞在外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他一开始以为是闻煜不放心,安排人跟着保护他们,所以没有过多干涉。当村子出现第一个死人时,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他增加巡逻的人手,给出的理由是为了抓住那个兇手,其实他是为了逼出兇手——斩草除根。 那些人显然是跟随闻家人一起来的,目标不言而喻。他好不容易见到她,却被这些人生生败坏了兴致。 疯狗留着会咬人,不如逼出来杀了算了。 那些杀手第二次出来找闻家人的落脚地的时候,撞上了巡逻的村民,再次痛下杀手。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杀了人却没有全身而退。 一共来了六个人,他杀了四个,跑了两个。 那四个人的尸体都没有留下,被他的蛊虫吃得一干二净。 他在巡逻的村民身上种了连心蛊——连心蛊,一只连在宿体心脏,一只养在他的手里。一旦宿体死亡,他立刻便能得知。 他放出村民作为诱饵,钓到了意料之中的大鱼。 只不过一切都发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无人知晓。 村子里的人都说,曾经背叛的人再次归来,是对月神的侮辱,所以月神才会降下惩罚,惩罚村民。 都是些愚昧无知的人。他冷眼看着他们吵吵嚷嚷,无论他们怎么咒骂,闻家三人只当做没听到,执意要求带走那个在蛊池里泡了一个星期的少年。 既害怕被惩罚,又不想放走好不容易得到的祭品,村民陷入两难,齐齐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想着威胁到他们安全的麻烦已经被他解决,他安心放他们离开,便扬言让他们带走祭品,立刻离开村子。 临分别前,眼角已有笑纹的女子忽然回头看向他。她久久的凝视他,怔怔掉下泪来。 那两滴眼泪比任何武器都要伤人,心脏勐然揪紧的痛苦让他微微弯了腰——他几乎没有犹豫往前踏出两步,想拥她入怀,替她擦掉眼泪——一如少年时。 可是没等他靠近,她已经自己抬手擦了泪,沖他挥挥手,大声道:「阿昶,我走啦!」她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走了,你……多保重。」 在她开口的瞬间,他迈出去的脚步生生止住。眼看着她含泪笑着告别,嘴唇翕动,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他们第二次的告别,和第一次一样,她说,他听。 既已说出保重二字,他们此生怕是不会再相见了。 他知道他们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诀别来的如此之快。 她离开后村庄的第二天晚上,他精心养在身边的连心蛊,死掉了。 那是他饲养的第一对连心蛊,在和心上人互诉衷肠后,他悄悄种在了她的身上。 繁星当空的夜,安静祥和。他捧着养着连心蛊的磷木盒,良久未语。 他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那只盒子埋掉的,甚至直到轰动一时的新闻出来,他都只是麻木看着。 夏朝颜问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外婆去世的消息的?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飞机失事的那一刻,在她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比所有人都要更快一步知晓。 也是在那一刻,他的心,跟着坠毁的飞机一起,灰飞烟灭。 青年在积满灰尘的屋子里站了很久,久到眼睛有些酸涩。他走到后院,找出被荒草遮掩的水井,用残破不堪的木桶拎起冰凉的水…… …… 因为是元宵节,客栈里客人不多,想着大家漂泊在外面不容易,老闆娘自己煮了汤圆分送给租客。 霍清珣在浴室洗澡,夏朝颜百无聊奈,正好赶上老闆娘来送汤圆,干脆拉着老闆娘闲谈起来。她人长得好,嘴又甜,很快把老闆娘哄得眉开眼笑。 「小姑娘不是我跟你说大话,我这个客栈开了快二十年,只要在我这里住了,没有那个客人不说好,以后去别的客栈肯定都不习惯。」聊起自己的客栈,老闆娘骄傲地说道,「前段时间来了个小伙子,长得可好看了。一来就说要临江的三楼尽头那间房,看他对客栈这么熟悉,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猜怎么着?」 「他是慕名而来?」 「不是不是。」老闆娘笑道,「他说他十四年前来过,一直记挂到现在呢!」 「十四年前?」又是十四年前?她最近和这个数字真是有缘。 「对呀,十四年前。」老闆娘没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他也不是本地人,陕中那边过来的……说实话,我还真是没见过长得那么漂亮的的男孩子,简直比电视上的明星还好看。」 「老闆娘,他现在还住在这里吗?」十四年前,陕中,长得漂亮的男孩子……除了裴琸,还会有谁? 「没有啦。」以为她是听说了漂亮男孩子想搭讪,老闆娘道,「他没住几天,说有私事,就退房了。」 「那可真是可惜。」夏朝颜状似惋惜地说道,「我外婆十四年前也在这个客栈住过,没想到还能遇到同一年入住的客人,缘分吶!」 「真的吗?」老闆娘惊讶道,「你外婆也住过这里?」 其实夏朝颜只是根据猜测碰碰运气,说不定这世界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我外婆是槿城人,不知道老闆娘还记不记得呢。」夏朝颜再接再厉,「我会来这里也是外婆跟我推荐的,她还说这里环境可好啦,适合享受生活。」 「槿城人?」老闆娘愣了愣,开朗的神色转为复杂,「说起槿城那边的,倒是有几个客人让我印象挺深刻的。不过,肯定不是你外婆啦。」 「印象深刻?」 「对呀,他们应该是一家人出来旅游的,要了两间房,说话客客气气的……是很可爱的人。」老闆娘道,「那个小女孩,好像刚学会说话没多久,我餵苹果给她,她就笑眯眯地冲着我眨眼睛,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小女孩?」果然不是外婆。 「还有个小男孩,年纪大点,看起来阴沉沉的,不过也很有礼貌,不怎么爱说话……」 「老闆娘为什么这么肯定不是我外婆呀?」 「因为……」老闆娘神色黯然,道,「那几位客人回槿城的飞机,出事了。」 夏朝颜脸上笑容未减,扶在门框上的手无意识收紧——飞机,失事,小女孩,阴沉的小男孩…… 「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要连夜赶回去,偏偏那小女孩发烧上不了飞机,那家人联繫了这边的朋友帮忙照顾。等到第二天看到消息,我才知道……」老闆娘感慨道,「真是世事无常……那么幸福的一家,也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我知道那场事故,新闻有过报导。」夏朝颜道,「老闆娘还记得那家人姓什么吗?」 「姓闻。」老闆娘道,「这个姓氏在我们这边不多见,我还专门留意了一下。」说完,老闆娘后知后觉,「你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吗?」 「嗯,」夏朝颜回答地坦坦荡荡,「毕竟和我外婆同一年来这里,还住同一个酒店,说起来也是有缘人。」 「哈哈,缘分本次就是很神奇的东西。」 夏朝颜跟着笑道,「就是可惜,出来旅游,为什么要赶着回去呢?如果不是因为赶得匆忙,也不会……」 「他们退房的时候和我聊了几句,好像是家里的老人生了重病,进了急救室,所以……」 急救室?在她的记忆里,闻老爷子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反而是外公他们出事后,老人受到打击,一蹶不振。 什么急诊室,只怕是某些人编出来引外公他们落入陷阱的诱饵。 老闆娘还要给别的客人送汤圆,又匆匆说了几句后,下楼去了。 夏朝颜关上门,脸色阴沉地坐到床上。 看来十四年前的那些事的真相,离她越来越近了。如此看来,此行也不算毫无收穫。 听到浴室里水停了,女生抬手拍拍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等青年一出来,她便把桌上的汤圆推了上去。 「霍老师,老闆娘送的汤圆,可香了。」 她给他盛了一碗,道:「你快尝尝。」说着,用勺子舀了一个递到他嘴边,「啊……」 霍清珣张嘴吃了汤圆,点头道:「嗯,味道挺好。」 看他吃得香,夏朝颜舀了一个塞到自己嘴里——糯米的软滑和芝麻的浓香,和其它的汤圆没什么区别。 「霍清珣,你觉得很好吃吗?」 霍清珣笑着屈指挂挂她的鼻间,笑道:「你餵的,当然好吃。」 夏朝颜闻言笑得眉眼弯弯,附和他:「嗯嗯,我也觉得自己餵的东西好吃。」她补充道,「不过霍清珣,你只能吃我餵的东西,别人的不许。」 「醋罈子。」他把她抱到腿上,亲亲她的耳垂,道,「你和老闆娘聊了些什么?」 「聊了些十四年前的旧事。」说起这个,夏朝颜也觉得难以置信,「霍清珣,我外婆他们十四年前居然也是住在这个客栈,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看来,你收穫颇丰?」 「也没有。我从老闆娘那里得知当初外公一家会坐那趟飞机是因为有人联繫他们说闻老爷子进了医院。」 「关心则乱。」闻家嫡系一脉他虽没怎么接触,但也算有所耳闻——在那个时候,闻凛的左右逢源和心狠手辣都是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哪个和闻家有过竞争的主事人提起闻家闻凛,不是谈之色变,又忍不住大加赞嘆? 可惜,那场意外,让闻家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柱,如今的闻家,特别是闻老爷子去世后,只怕已经从内里腐败殆尽了。
第147章 ,无果 元宵节的晚上,十里长街花灯浮动,灯影缥缈,映着古镇的白墙青瓦,时光仿佛回到了千年前。街道上人潮汹涌,车水马龙,一片佳节热闹的景象。 夏朝颜从窗户往下面看,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可以看到路边卖糖人的老爷爷。老人的摊子前聚集了不少人,老老少少都有,指着不同的糖画议论赞嘆,还有小朋友吵着要买糖人,被母亲强行抱走…… 那里是星城最繁华的街区,特别是如今这样的佳节——一片和乐之景。 「你在看什么?」整理好床铺后,发现女友站在窗户前发呆,霍清珣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随她一起往下看,看到老爷爷的摊子,他轻笑道:「想吃糖?」 夏朝颜点头道:「看起来很受欢迎——难得元宵节,我们下去逛逛吧。」提议完,又担心他刚出院身子吃不消,立刻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们早点休息?」 「好不容易来一次,也该下去看看。」霍清珣走到柜子前取出她的外套,给她穿好,再拿出围巾给她繫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我们下去逛逛?」 「霍清珣,你把我包成了粽子。」夏朝颜举起戴着毛绒手套的手,抗议,「这个样子,我怎么拿糖画?」 霍清珣装作没听到她的抗议,迳自牵起她的手,笑道,「街上人太多,我怕有人看中你的美貌,把你掳跑了。还是包严实点安心。」 夏朝颜道:「明明想掳走你的人更多——你怎么穿这么单薄?」 「我是男人。」他点点她的鼻尖,笑道,「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掳走我。」 两人下了楼,老闆娘正在前台给客人办理入住,看到他们,笑着招唿道:「出门啦?」 「嗯。外面那么热闹,出去走走。」 落星街位于客栈的西南边,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毗邻落星湖,是星城最知名的景区,以夜市夜景闻名全国。出了客栈的院子,转过街角便可以听见长街里热闹的喧譁声。 霍清珣牵着自家小姑娘的手,最先找的就是她在楼上看中的糖画摊子。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糖画摊子前还是围着很多人,小朋友占多数。见这情形,夏朝颜也不急着要糖画,两人站在路边等着。 俊男美女的组合不管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不一会儿,摊子前的人又多了一群,还多是女孩。 「哇,近看真的好帅啊!比那些明星帅多了!」 「对呀对呀,女朋友也很漂亮,果然,帅哥不是和帅哥在一起,就是和美女在一起了……这个看脸的世界,对我这种丑人太不友好。」 「我怎么看着眼熟,是不是那个明星……」 「你干嘛偷拍人家?」 「嘘,你小声点!帅哥美女当然要拍一拍,回去跟我朋友炫耀一下——我来黎疆玩,不只长了肉,还遇到了帅哥!」 听着周围女孩们肆无忌惮地议论,夏朝颜把围巾拉高了些,遮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道:「霍清珣,我们先去别处逛逛。待会儿回来,人应该就没这么多了。」看这情形,短时间里是买不到糖画了。 「好。」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可看是一回事,拍是另一回事。因为被侵犯了隐私而略感不悦的青年微微拧了眉,不咸不淡地扫了眼偷偷把手机对着两人的女孩,揽着夏朝颜的肩膀,避开镜头离开糖画摊。 女孩按下快门,凑上去一看却发现画面煳成了一团,当下泄气。 「哎呀,没拍到。」 「还没拍到呢!人家大帅哥临走前瞪了你一眼,你没看到?」 「瞪我干什么?」 「谁让你不经过同意就随便拍人家……」 走了没多远,夏朝颜就后悔了。这个时间点正是落星街的游客高峰期,来来往往都是人,每个摊位铺子也都是人,偶尔在一个地方一堵就是几十分钟——这个样子,别说随便看看,连走路都只能随波逐流,被人群推着往前走。 「霍清珣……」夏朝颜欲哭无泪,紧紧抓着青年的胳膊,怕被人群冲散,「蓁蓁说节假期不适合出来旅游,室友诚不欺我。」这哪是看风景,简直就是看人嘛! 「想吃混沌吗?」小姑娘壁虎似的攀在他身边,霍清珣伸手揽着她,替她格挡着拥挤的人群,道,「我听萧然说,这里面有家混沌铺子,鸡汤混沌特别好吃。」 「是吗?」一听吃的,夏朝颜来了兴致,「好啊好啊,我们去吃混沌。」老闆娘的汤圆分量不多,她现在也确实饿了。 找到好友推荐的小吃店,里面人不少。两人找了位子坐下,霍清珣去前台点餐,夏朝颜拿出纸巾草草地擦拭着桌子。 「除了混沌,还想吃什么?」手机震了一下,是霍清珣发来的微信。 夏朝颜往周围的桌子上扫了一圈,回道:「鸡翅包饭!豆花!要加葡萄干和椰果的!没啦!」 「好。」 等霍清珣回来的间隙,夏朝颜给顾蓁蓁发了条微信:「蓁蓁,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哪里?」顾蓁蓁秒回。 夏朝颜拍了张照片给她。 「大过年的,你在哪里的食堂吃晚饭吗?这么多人?」 「我在黎疆落星街!」夏朝颜狠狠敲下几个字——什么食堂,这哪里想像食堂了?!夏朝颜左右看了看,好吧,生活气息的确挺重的,可是,这古色古香的,明明就比食堂装修得好看啊! 「哦。那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哪里?」 「ktv。」 「还说我呢,大过年的,你跑到ktv做什么?」 「同学聚会。」顾蓁蓁也是欲哭无泪,「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夏朝颜惊了,「不会是……」 「就是!」顾蓁蓁恨不得把手机挠出洞来。「他是我同班同学的表哥,好像班上人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好尴尬啊。」 「尴尬什么。你可以问问他,和周梦鸽分手了没?」夏朝颜幸灾乐祸,「要是分手了,你就灌醉他,强上。」 「……你就是这么把霍老师那个禁慾好男人拐骗到手的对不对?大色狼。」 「……我倒是想啊,可是霍清珣不给我机会。」她是有这个胆子,但是没这个机会,一切都是白搭。 「和谁聊天,这么认真?」霍清珣把端过来的混沌和豆花摆到她面前,无奈道,「我回来了都没发现。」 自家男朋友回来了,夏朝颜把手机丢到一边,把混沌挪到面前嗅了嗅,道:「好香啊。」她舀了一个混沌吹凉后递到霍清珣嘴边,道:「霍老师排队点餐辛苦啦,先吃个混沌解解乏。」 霍清珣就着她的手吃了混沌:「我发现……」话未说完,夏朝颜手机亮了一下,是顾蓁蓁回过来的微信。 霍清珣本是随意瞟了一眼,不过一眼之后,青年的视线停在手机屏幕上,神色变得诡异起来。 夏朝颜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她沉浸在混沌的美味里,没抬头问道,「发现什么?」 没有回答。 夏朝颜抬头看过去,就见霍清珣不知什么时候拿起她的手机,正挑着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什么。 「……」女生内心警铃大作,开始回忆自己手机里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大概、好像、应该没什么吧?霍老师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霍清珣看完了,倒转了手机推到她面前,一字一句轻声道,「我不行?」 这个声音,这个表情……夏朝颜浑身一哆嗦,想起自己正在和顾蓁蓁微信,连忙拿起手机看顾蓁蓁那个笨蛋发了什么。 「你们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吗?我去,朝颜,你家霍老师会不会不行啊?」 「要不然,你像电视上一样,买点药下给他,要是他还是不和你啪啪啪,那说明真的不行。」 「朝颜朝颜,再要不然,我给你买个情趣睡衣,你穿着在你家霍老师面前走几圈——实在不行,你还是和他分了吧……我这么说霍老师会不会想打我?」 他不想打你,他现在想打我。夏朝颜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糯糯道:「霍清珣,我……就随便和她……聊聊……」 「嗯。」霍清珣点点头,「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聊?都这样了还怎么聊得下去?夏朝颜欲哭无泪:「霍清珣……」 「继续吃。」霍老师点了下她的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吃饱了,我们早点回去。」 「……」夏朝颜再次抖了抖,你用这种大灰狼盯着兔子的眼神盯着我,我怎么吃得下啊?! …… 夜色如水,凛风唿啸,吹得窗户咔咔作响,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只不过破损的地方来不及修理了……也没有修理的必要了。 青年站在廊下,望着东边的天空静默许久,转身走进屋子。 真是奇怪,那些人不是来找那个叫裴琸的青年的吗?为什么到了如今,反而没了动作? 出了破旧的屋子一路往北,很快到了一间亮着灯的阁楼。在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楼梯上厚厚一层灰。万俟昶没有在意灰尘,踩着楼梯到了二楼。 推开木门,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层黑色的影子宛如退潮一般,钻进了屋顶和墙壁的缝隙里。 听到动静,坐在书桌前看书的青年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见到夏朝颜了?」 「见到了。」 「她和万俟兰长得挺像的,对吧?」裴琸放下书,伸了个懒腰,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十分眼熟,后来想想,比起闻馨,她更像万俟兰。」 「闻馨?」 「闻馨是闻煜和万俟兰的第二个孩子。」裴琸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在凛凛的风声中听起来尤为诡异,「不,也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嗯?」万俟昶挑眉,道,「我知道那个女孩儿。十四年前,那个少年跟我说起过,他的妹妹。」那个叫闻凛的少年,在提起他的妹妹时,会扬起温柔的笑意,而提起妹夫,也会恨得咬牙切齿。 「她似乎过的不是很幸福。」万俟昶道,「是吗?」 「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幸福?」裴琸冷嘲道,「万俟兰若是泉下有知,知道在她死后,她的女儿和外孙女会过得那么悽惨,我想,她一定会气的踢棺材板。」 「悽惨?」万俟昶道,「我看夏朝颜现在很幸福。」那个男人为了保护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找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更幸运? 「那是现在。」裴琸道,「闻馨去世后,夏朝颜被人从夏家掳走,流落在外十三年,年前才被夏家的人找回来——十三年,你能想像她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吗?」 「怎么过还不是过来了?」万俟昶低笑,「只有真正经歷过烈火焠烧的刃,才会锋利。」 「她不是刃。万俟兰只想把她养成小公主。」 「小公主……」那个女孩,现在活得不就像个小公主吗?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 「那天晚上,是你杀了那个袭击她的杀手?」那天晚上的枪声他也听到了,甚至还见到了想见的人,从他们口中得知了那晚发生的事。 「是我杀的。那些人带着枪,如果我不先动手,死的就是我们。」 「死的是夏朝颜,不是你。」裴琸眼里讽刺更浓,「你忘了吗?你不会死,你就是个怪物。」 万俟昶没有动怒,他在裴琸对面坐下,平淡地回应裴琸的话:「你也知道,我不会死。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也杀不了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报仇,你的愿望永远不可能达成,你活着,远比我要悲哀。」 显然,万俟昶这话的杀伤力要大得多。裴琸咬着后槽牙,狠狠瞪着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是平日,这么和他说话的人,早被他一枪送去见阎王了。可是如今身为阶下囚,就算气得想杀人,他也只能忍着。更何况,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杀了这个怪物。 气恼只是那一瞬间的事,很快,裴琸平静下来,他手指点着桌子,道:「你用什么方法杀了那个人?」 「蛊。」万俟昶道,「我放了一只蛊到草丛里,那只蛊虫循着味道爬到那个男人身边,轻轻的,在他腿上扎了一下……」 「那个男人的神经会慢慢麻痹,大脑先一步死去,但是人还是活着的,就像一个行尸走肉。待到毒素流遍全身,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你说,我的蛊,是不是很厉害?」
第148章 ,红绡帐暖 万俟昶话音落下,屋子里久久没人说话。风过,积了落雪的窗户终于不堪重负,在寒风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断裂开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人进了村子?」 「我带那个小女孩回来的时候——他们跟了我一路,我不瞎,不至于这么明显的尾巴都发现不了。」 「你救了夏朝颜。」裴琸道,「这个我可以理解,毕竟夏朝颜是万俟兰的外孙女,你爱屋及乌,对她施以援手。可是你为什么要救霍清珣?」 就他的了解,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只会关心自己在乎的人。对于其他无关紧要之人,就算饿死在他面前,他也未必会把手里不想吃的馒头递上去。 「救霍清珣的人不是我。」万俟昶嘆息道,「他被救,是天意。」 「天意?哈!」裴琸发出刺耳的笑声,「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跟我说天意?」 「我从来不养护心蛊。」万俟昶一句话成功让裴琸沉默,「好不容易可以死,我养那东西做什么?」 裴琸没有怀疑他的话——的确,自从失去万俟兰后,这个男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从现在这样孤寂无边的日子里解脱。他不会养护心蛊,那救霍清珣的护心蛊从哪里来的? 「十四年前,阿兰带着她的丈夫和长子回到这里,他们住在这里的几天,那个孩子经常来找我。」回忆着闻凛的眉眼,万俟昶哼了一声,冷冷道,「那孩子倒是知书达理,比他父亲讨喜很多。」 裴琸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他来找我,会聊各种东西,说他的生活,说他的见闻。可能因为村子里没有别的人可以和他说话,所以只能找我。」万俟昶道,「那只护心蛊,是他在离开的前一个晚上,拜託我帮忙养的。」 「我听母亲说,先生擅长养蛊?」那天晚上,那个孩子提着长辈做好的蛋糕来见他,好奇地打量他房间里的各种磷木盒子,问他,「先生的蛊虫,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蛊虫不挑食,什么都吃,包括同伴。」他对他很有亲切感,语气温和解释道,「在蛊虫很小的时候,把它们养在一个罐子里,不给它们吃喝,饿得不行的时候,它们会互相残杀吃掉同伴,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就是蛊王。」 「这些盒子里的,都是蛊王?」 「嗯。」 「那先生这里,有没有一种蛊,可以起死回生,护人性命?」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起死回生一说。」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他说道,「护人性命的蛊我倒是会养,只不过现在没有养。」 「先生为什么没有养?」 「生死有命,到死的时候,去死就好了,何必做些垂死挣扎的事,让人看尽丑态。」 「啊。」他愣了愣,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到了该死的时候,安心去死就好了。」 「……」 「可是我还是想求先生帮我养一只那样的蛊虫。」青年恭敬地行了礼,道,「等蛊虫养好,我会来取走。届时先生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满足。」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死,可惜,你满足不了。他摇了摇头,看到青年失望的神色,忍不住问道:「看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要这种蛊虫做什么?」 「我有个妹妹,身体不是很好,我不在她身边,总不放心……」青年说的迟疑,「如果有了这种蛊虫,至少……」 「既然这么在意她,把她时时留在看得到的地方,可比蛊虫有用得多。」 「她结婚了。」青年苦涩道,「那个男人根本没有平日里表现得那么爱她——他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幽会,甚至,还有了私生子,我……」他说的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双手捏得咔咔作响。 「你妹妹不知道?」 「我不敢告诉她。」他无奈道,「她现在刚生了第二个孩子,身体越来越差,这种事,我哪敢告诉她。」 「你很在意她?」 「那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说起妹妹,他眼里漾出柔情,「还有朝颜,每次见到我都会甜甜的叫我舅舅,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和棉花糖一样……她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只是听他这么说,他似乎可以想像出那是个怎样的家庭。他沉默片刻,回答他:「我们很投缘——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养一只,蛊虫最快一年,要养好起码得花五年,你若等得起,五年后回来取吧。」 听到他的话,他微微睁大眼睛,再次躬身向他行礼,难掩喜悦:「多谢先生。」 「护心蛊,是闻凛托你养的?」裴琸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化为沉沉的嘆息,「那可真的是天意了。」 「他和我约好了五年之后来取……既然他来不了了,那只护心蛊用在该用的地方,也算了了他的心愿。」万俟昶道,「那只蛊,本是他为他妹妹养的。」 蛊是为闻馨养的,如今闻凛死了,闻馨也死了,用在夏朝颜在意的男人身上,也算物尽其用。 「你觉得闻凛如何?」裴琸忽然换了个话题,问道,「十四年前你和他有过接触,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是个成大事的。」万俟昶似是不愿多说,「可惜死的早。」 说完这话,青年站起身,道:「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我死——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安心在这里等几天。」 他走到门口,那些原本缩回到缝隙里的生物慢慢的从缝隙里爬了出来,布满了门缝窗台。 「别想逃跑,如果不想死的话。」 …… 深夜十一点多钟,落星街的人慢慢少了,夏朝颜和霍清珣并肩从混沌铺子里走出来,寒风吹在脸上,让她红彤彤的脸颊降温不少。 女生小幅度打了个嗝,抬手在脸颊边飞快地扇动:「屋子里空调好热啊。」 「吃饱了?」霍清珣拉住她的手,避免她被台阶下未化净的积雪滑倒,「回去?还是继续逛?」 「回去吧……」夏朝颜看了眼时间,迟疑着说道,「明天不是还要去和裴励他们商量事情吗?你又刚出院,不宜熬夜。」 「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霍清珣把她的围巾系好,道,「回去还要买糖画吗?」 「嗯嗯,要的。」她还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出门,买过一次糖画。后来流落孤儿院,好几次远远看到卖糖画的车子,看到别的家长带着小朋友买糖画,她只能躲在一边艷羡地看着。 等他们逛回去,卖糖画的老爷爷还没有收摊。摊子前一个人也没有,老爷爷正在收拾工具,看到他们,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小姑娘,回来买糖画啦?」 「您还记得我?」夏朝颜惊讶道。晚上路过这里的人那么多,看他做糖画糖人的人也不少,老爷爷居然还记得她? 「你们在旁边站了那么久,我当然记得。」老人麻利的拿出工具,问夏朝颜,「想要糖画还是糖人儿?」 「额,糖画吧。」夏朝颜来回看了几遍模板,指着一个小狗图案道,「就印这个。」 「好嘞。」 糖汁在炉火上烧开,夏朝颜闻着香味,扯住霍清珣的手臂道:「霍清珣,你以前见过做糖画吗?」 「见过。」霍清珣道,「禅音小时候很喜欢,为了哄她,三叔还专门学过这个——可惜,霍家三爷在做糖画上一点天赋也没有——就因为三叔做了两次,禅音再也不喜欢这个了。」 听到他的吐槽,夏朝颜忍不住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霍家的男人,都是无所不能的呢。」 「无所不能?」霍清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轻笑,「你不是刚才还和你朋友吐槽,说我不行吗?」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夏朝颜转着眼珠子,避开他的视线,嘟囔道,「哪有——那话明明不是我说的。」 这个男人在这方面意外的小气。夏朝颜把脸埋在他胳膊上,轻轻蹭来蹭去,蹭着蹭着,又忍不住笑。 小气鬼。 和老人家告别,捏着印好的糖画回到宾馆。霍清珣看她把糖画插在窗台上,拧眉道:「你不吃吗?」 「不吃,太甜了。」夏朝颜道,「再说了,这么可爱怎么下得去口?」 「不吃的话,我建议你放在冰箱。」暴露在空调暖风里,很快会化成糖水。 「哦。」夏朝颜用锡纸裹了,放到冰箱里,「霍老师,我先去洗澡啦。」 她打了个哈欠,不给霍清珣说话的机会,抱着睡衣一熘烟进了浴室。 跑这么快?青年勾着嘴角,帮她把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收拾好——看样子,自己今晚吓到她了?那丫头也会被唬到?几番考虑,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到了深夜,风比白日里猖狂了些,唿啸了一段时间后,竟又窸窸窣窣下起了雪。 夏朝颜从被子里探出头看了一眼窗外,重新钻回青年怀里,小声道:「霍清珣,又下雪了。」 「嗯。我听到了。」他把她往怀里抱紧了些,「冷吗?」 「空调开着呢。」怎么会冷? 「哦。」青年含煳地应了一声,低头在她耳垂上印上一个吻。 耳垂从来敏感,又是在这个时间点,夏朝颜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却被青年一把扣住后颈,避让不得。 他细细描摹着她耳廓的形状,灼热的唿吸洒在她的肌肤上,连带着她身上的温度也跟着升了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晚安吻,青年的嘴唇顺着她的脸颊轮廓慢慢滑到脖颈,细细碎碎得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暧昧的红痕。 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双手抓着他的胳膊,捏皱了他的睡衣,女孩微仰了头配合他的动作,断续地问道:「霍老师……你是不是想要我了?」 她问得直白,青年也回答得直白:「嗯。」 一个单音,在她的心湖上点出一圈圈涟漪。 「你的朋友说的对……作为你的男友,你未来的丈夫,我不能……让你在这方面觉得不安。」 这个理由真的是,让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心软地一塌煳涂。 …… 床头灯被调到最暗,只余下一圈昏黄的光圈。他的眼睛却很亮,古井般的眸子里被桃花似的绯色装点,蔓延到白皙的皮肤上,平添了无尽的魅惑。 女生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红透了脸颊,下意识想抬手护住自己暴露在他视线下的身体。 青年扣住她的手,拉起按在枕头上,倾身缠绵的吻她。 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到他手上顿时成了矜持羞怯的小白兔,任他随着自己的心意,把她彻底占为己有。 …… 情至最浓时,他俯身咬住她的耳垂,微喘着气,低低哑哑地问她:「朝颜,现在告诉我……行不行?」 听到他的问话,她只是摇着头,发出小小的呜咽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霍清珣,我错了,我再也不敢……」 「不敢什么?嗯?」青年低沉的嗓音刮过她的耳朵。 女孩只能凭着本能喃喃说着求饶的话:「不、不敢了……」 这就晕乎乎了?啧,没用的丫头。 …… 到底是第一次,霍清珣也不好折腾得太狠,怕不小心失了分寸弄伤她。然而哪怕他克制再三,最后收场时,小姑娘也差不多半晕半醒,汗淋淋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霍清珣……」抱她清洗的时候,她趴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脖子,恢復了一点神气,「你是第一次吗?」 这个问题对于快三十的男人来说听着着实奇怪,可是不回答又怕她多想,霍清珣短促地嗯了一声。 「看不出来呢,不都说,男人如果是第一次,女方会……很疼?」除了最开始有点疼,她全程都很……享受?嗯,享受。想起自己情浓时的失态,女生默默地红了脸。 「理论知识到位就好。」洗完了,霍清珣把她擦干净,「融会贯通,这个词我做的很好,无论是在学术上,还是在和你相处的时候。」说着,把她抱出浴室放在沙发上,从行李箱里找出新的床单换上。 夏朝颜看着他熟练的铺好床单,嬉笑道:「霍清珣,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着,嗯……」不然什么人出来旅游会带换洗的床单被套? 「我只是不喜欢睡在别人睡过的东西上面。」安置好她,青年关了灯,环着她温声道,「酒店的床单,不知道多少人睡过。」 「人家有消毒的。」 「那也很脏。」 「你这是洁癖。」 两人小声说着话,外面风雪又大了些,偶尔还能听到雪子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希望明天,」临睡着前,女生喃喃道,「是个好天气……」 「会的。」他低声回答她,「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好天气。」
第149章 ,失踪的继承人 雪噗簌簌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终于停了。天空阴云密布,低低缀在古镇上方,颇有几分末世将近的压迫感。 「这么暗,还以为天要塌了。」夏朝颜关上窗子,坐回到沙发上,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小口,浓郁的奶香在唇齿间蔓延,顿时把早起的疲倦沖淡不少。 女生呷呷嘴,满足地蜷在椅子上,见周围几人没有注意到自己,干脆悄悄踢了拖鞋把脚一起缩到沙发上。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霍清珣听萧然说话地间隙,拿过一边的毯子盖在她腿上,低声道:「别着凉了。」 「哦。」 萧然瞥了两人一眼,道:「我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萧先生,闻远买的两个杀手,你们准备怎么处置?」该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结果,更机密一点的他们也不知道。裴励道,「杀了?还是留下来作为利益交换?」 「那种杀手,能换到什么利益?」萧然道,「我让江夜来还给零了——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条件呢?」顺水人情说的是白家所给予的恩典,零的老大要把人带走,总是有条件的。 「条件就是……」萧然点了下夏朝颜,道,「以后,零以后不许再接闻家人的生意,如果被我发现……」 裴励点点头,道:「与其得罪风头正盛的白家,不如放弃已经衰落的闻家。」 「等等。」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夏朝颜忽然插话,道,「萧然,我想请你帮个忙。」 「哟,你居然会用请字?」萧然摆出洗耳恭听地模样,抬手做了个「请说」的动作。 「我希望零继续闻远的任务。」 「什、什么?」萧然愣了愣,随即恍然笑道,「你别告诉我,你想和闻远……」 「闻家不只有闻远。」夏朝颜道,「我手中,握着闻家百分之四十五的家族股份——等我大学毕业,我会成为闻家的大股东之一。到那时,我不希望闻家的主事人还是闻远。」 「现在的闻家,除了闻远,没有其他人能担大任。」闻凛坐镇公司的时候,闻家在槿城名门世家中位列首位。闻凛死后,闻老爷子无法,只能从旁支里提了闻远起来。虽然同是闻家的人,但闻远到底不比闻凛,闻家自嫡系一脉没落后,也跟着没落了。 闻老爷子千挑万选的闻远尚且不行,闻家哪里还有能担大任的人? 「我生日那天,不小心发现了一件事。」夏朝颜悠闲地喝了口牛奶,像设计着恶作剧的小孩子似的,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嘴上……」没回应她的话,霍清珣自顾自扯了张纸巾帮她把嘴角的牛奶沫擦掉,「小花猫一样。」 「喂喂,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呢。」萧然看不下去了,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公众场合别这么肉麻兮兮的,注意影响。」 「你想,可是司筱姐姐不愿意和你肉麻兮兮。」夏朝颜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余光瞟到裴励不自在地转着脖子,怕带坏小朋友,只得收敛了找霍清珣讨亲亲的心思,「我们说正事。」 「那天晚上,夏家为你举办生日宴会,我记得闻远和他夫人余沁都有参加。」和她有关的事他通常比较在意,作为她表舅的闻远,自然也是他的重点调查对象。 「不只闻远和余沁来了,闻茜也来了。」 「闻远和余沁的女儿?」 「对。闻家这一辈有两个孩子,闻茜是现任妻子余沁所生——余沁嫁入闻家这么些年,只生了那么一个女儿,闻远可是宝贝得不行。」 「你在打闻茜的主意?」萧然草草回忆了闻茜的资料,皱眉道,「我见过那个大小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上次在陈家的聚会上,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别人起了争执,直接把对方推进了室外泳池,大冬天的……也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霍清珣笑了声,道,「不过是个没经歷过人世险恶的笨丫头而已。」 闻茜养得刁蛮,被闻远和余沁捧在手心里宠着,惹出什么麻烦都帮她摆平,那些被她欺负的人不说话,不是因为她闻茜有多厉害,而是忌惮她身后的闻家。 闻家现在的处境大不如前,闻茜若是聪明点,就该收敛脾气别再惹是生非。 「闻茜喜欢我二哥。」夏朝颜道,「那天晚上,我听到她向我二哥告白,被我二哥拒绝。」 「嗯?」萧然道,「你不会是想把你二哥推出去……那也不行,闻远什么人?就算你二哥和闻茜结了婚,闻家的家业也不会有他的份。」 「……你想什么呢?!」夏朝颜没好气道,「那是我二哥,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我疯了才想把他推给闻茜。」 「那你……」 「闻茜喜欢二哥,是一个契机。」夏朝颜道,「一个,我可以接近闻茜,接近闻家的契机。」 「你要接近闻茜做什么?」萧然更加不解。 霍清珣却已经大致猜到她的计划,道,:「你想利用闻北?」 萧然愣住:「闻北?」好友提起这个名字,萧然才想起闻家还有一个闻北。 闻北是闻远和前妻所生,闻家的长子。不过据说闻远和余沁搅到一起被他前妻发现,那女人在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不治身亡——为此,闻北和父亲以及继母的关系都不算太好。 这段不光彩的往事自余沁成了闻夫人以后,少有人提起。闻北更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从圈子里消失了——闻家给出的消息是出国深造……十几年深造?骗鬼去吧。 「闻北……」霍清珣道,「我这里,没有任何关于闻北的资料。」闻北出国后,彻底断了和闻家的联繫,他的人没有查到任何和闻北有关的消息。 「别看着我。」眼见夏朝颜看向他,萧然吊儿郎当地点了根烟,道,「别说闻北,我连闻远都没怎么关注过。」作为地下霸主白家的当家人,现在的闻家,不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夏朝颜也没指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他的消息,我们可以查。」 说到这个,女生胸有成竹:「闻北的消息总能查到的,这个不是问题。」 「不是,我不是很懂你的脑迴路。」萧然道,「你想让儿子去对付老子?你怎么肯定闻北一定会买你的帐?若是闻北不想继承闻家,或者不想帮你对付闻远呢?」 「他不会拒绝的。」夏朝颜道,「余沁作为第三者介入他父母的婚姻,害得他母亲意外身故,我想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报復回去。」 「这只是你的想法,说不定闻北他……」 「我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夏朝颜冷着眉眼,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知道那种感受。」 在他面前,女生一直都是嘻嘻哈哈冷嘲热讽的模样,此刻突然冷肃了语气,萧然不由一愣。 是了,说起来,闻北的经歷倒是和夏朝颜有几分相似。被第三者介入父母的婚姻,破坏了原本幸福的家庭,害得母亲身故,第三者还正大光明登堂入室……怎么可能不恨? 「让零告诉闻远,他们还在继续找机会除掉我,这样闻远会放松警惕,不至于打草惊蛇。」夏朝颜道,「当然,零只需要这么回復闻远,不需要付诸行动。」 「你倒是挺会物尽其用。」 「我会请人查出闻北的下落……闻家只要不落在闻茜的手上,其他我都无所谓。」现在的闻家已经没有她的亲人,就她个人而言,她不关心闻家的未来。可是那是她母亲的家族,是她的外公舅舅付出心血换来的一切,她不想让闻家落到杀害她亲人的兇手手上。 「这是以后得事了,现在……」夏朝颜道,「我们要研究一下,怎么把裴琸弄出来。」 「你直接去找先生要人,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萧然把菸头按灭,道,「还有,先生不是让你去村子里住几天吗?你什么时候过去?」 「今天下午?」夏朝颜询问地看向霍清珣,见霍清珣点了点头,便继续道,「我们下午过去,开车过去要三个多小时吧?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萧然一口回绝:「不去。」先生要和过去做个了断,闲杂人等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了。 「不去算了。」夏朝颜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他真的跟过去。 「我可以一起去吗?」裴励道,「那天晚上见到大哥,我总觉得……」事情不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说起来,那晚裴琸有没有说什么有用的话?」 裴励想了想,摇头:「那晚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别的——大哥只说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第一次到葛月村落的那晚,江夜来带他们见过裴琸。只不过那个屋子着实诡异,裴琸不许他们靠近,后来又听到爆炸声,怕多生事端,他们没敢在那里多留。 「喂,萧然,你确定我去说,万俟昶会放了裴琸?」夏朝颜道,「话说回来,万俟昶抓裴琸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抓了他,不杀他,好吃好喝养着,到底图什么? 「别说我不知道。」萧然懒懒回道,「我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 夏朝颜:「……」 「萧然,如果万俟昶不愿意放出裴琸……」霍清珣道,「我可能会使用些非常规的手段,到时候,还请你不要插手。」 「那是你的救命恩人。」萧然道,「如果你下的去手,随便你。」怕好友不信,他补充道,「我绝对不会多事,当然,如果最后吃亏的是你们,我也不会管。」 「嗯。」霍清珣微微笑道,「这样最好。」 萧然重情义,这种时候,还是作壁上观,两不相帮最合适。 …… 没等到元宵节,作为冲刺阶段的高三班级全部开课。夏悦溪收拾了背包,准备回学校。 女孩背着整理好的书包下楼,正巧碰到林望一家过来採访。看到她,林祁满脸欣喜,道:「悦溪,你……你要去学校?」 事情过去半个多月,再见到林祁,虽然心里仍然难受,但夏悦溪已经可以控制面部表情。她对着林祁点点头,和林望苏娴问好。 「悦溪学校开学了?」知道自己儿子还抱着把女孩追回来的想法,林望笑眯眯地和夏悦溪说话,「高中毕业是想先出国还是在国内大学继续深造?」 「不知道。」面对长辈关切的询问,女孩面部表情有些僵硬,「想先看了高考成绩再说。」 「也好,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林望说完,瞥了林祁一眼,「站着干嘛?还不送悦溪去学校。」 父亲这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林祁的「好」字还没说出口,夏悦溪先一步出声道:「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了一起吃中饭,她在桃源居外面等我。」 女孩拒绝得毫不客气,林祁的笑容僵在嘴边。苏娴原本静静坐着,闻言气得就要冲到夏悦溪面前教训她,然而她身子稍微一动,便被人用力扣住腕子按了回去。 苏玫对这个姐姐的智商彻底无语——她以为现在是谁在求谁回头?她以为这里是谁家的客厅?夏老爷子还在主位坐着,她难道还想冲上去骂夏悦溪一顿吗? 两人分手本来就是林祁的问题,于情于理她这个当妈的都没有在这里撒泼的道理。 她制止住苏娴,给夏悦娆去了个眼神。夏悦娆心领神会,温温软软地开口,给林祁找台阶下。 「林祁哥,我也要出门,你怎么不说送我?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啊?」和这个妹妹感情不错,林祁无奈道,「你要去哪里?」 「新世纪广场。」新世纪广场和夏悦溪就读的高中在一个方向,夏悦娆故意挑了这么个地点,又对夏悦溪道,「悦溪,你和你朋友要去哪里逛?顺路的话刚好让林祁哥捎你们一程。」 「……」知道二姐是什么打算,夏悦溪抿着嘴角不回话——夏悦娆明明知道自己和林祁是怎么回事,如今却还故意给林祁制造机会,把她往林祁身边推……果然,一旦出现对立就会发现,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还是不一样的。 「不用这么麻烦。」知道林家人打着什么主意,也看出了孙女的为难,夏老爷子道,「老周,让小王把三小姐送去学校——悦娆,林祁来了是客,怎么能让他送?你和悦溪顺路,正好一起过去。」 「啊?」夏悦娆先是一愣,对上老爷子锐利的目光,忙点头道,「好。」 不想见到林祁,也不想和夏悦娆一起。夏悦溪果断道:「爷爷,让小王哥送二姐吧,我自己过去。」说完,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埋头快步出了客厅。 夏悦娆和林祁对视一眼,到底慑于老爷子的威严,没敢跟着追出去。
第150章 ,荒村 夏悦溪匆匆出了桃源居的大门,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学校明天正式开课,她没有约什么同学,只是没想到林祁回来夏家拜访,不想和他同处一室,一时间找不到藉口才随口扯了个谎。 女生抬头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拦了辆车往酒店去。 学校明天正式开学,今天先在酒店过一夜,明天再去学校——反正,不要回家就是了。 她真的想不明白:他噼腿,她和他分手,林祁每次见到她的难道不会觉得尴尬吗?为什么他能面不改色地来夏家拜访,一举一动和以前一样亲密自然,仿佛……仿佛他们分手,只是她的无理取闹一般。 过了这么久,那天早上发生的事真的就和梦一样,有时候午夜梦醒,她还会下意识摸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 今天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扑到他怀里,向他撒撒娇……可是她不能。 他们已经分手了。分手的话还是她说出口的,她很清楚的知道,他现在如此锲而不捨地追求她,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她,而是因为她的身后,有个夏家。 女生坐在计程车后面,不停的抬手擦着眼泪:我不喜欢他了,从他噼腿的那一刻,便再也不喜欢他了……心里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然而越是想,越是难受。 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那是她追逐了十年的男人,十年……她所有的青春岁月都是和他一起,他早就在她的心脏上扎了根,盘根错节,除非把整颗心脏全部拔除,否则,她永远不可能说服自己忘记他。 「哎哟,小姑娘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身体不舒服?」计程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举动,忙道,「没事吧?要不要联繫你的父母?」 「不用。」夏悦溪哽咽着,面色尴尬道,「我没事,谢谢大叔。」 「是不是考试没考好被爸妈骂了?」司机大叔没话找话,「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经常数学不及格,我一骂她,她就偷偷躲起来哭。」 「不是的。」夏悦溪擦干眼泪,僵硬地扯着嘴角,「只是,和我一个朋友吵了架。」 「朋友?」司机大叔再次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丫头,你不会早恋了吧?」 早恋?夏悦溪怔了怔。 「哎哟,你听大叔一句劝,好孩子不要早恋,认真学习,将来肯定会遇到更多优秀的男孩子。」司机大叔道,「早恋不是什么好事,早点断了才好。」 「……」她现在的年纪,和林祁的感情的确算是早恋。只不过她和林祁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觉得两人恋爱订婚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他们圈子里,从小订婚的都有,早恋……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司机大叔还在碎碎念,夏悦溪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大叔说得没错,为什么要那么难过?她还年轻,一定会遇到比林祁更好的人,一定会遇到的…… 下了车,女生和司机道谢,背着包到前台开房间。 酒店离学校不远,又处在市区,学校很多情侣都会光临这里,但这是夏悦溪第一次一个人来。女生侷促地站在前台,看周围情侣成双成对进进出出,顿时更加尴尬了。 前台小姐麻利的开好房间,指着电梯道:「房间号508,从这边电梯上去。」 「谢谢。」夏悦溪没来得及拿回身份证和房卡,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先一步从前台小姐手中抢过身份证和银行卡。 前台小姐一愣。 夏悦溪吓了一跳,忙侧头看过去,松了口气,拧眉道:「靳航,你干什么?」 拿走她身份证的少年染着一头黄髮,嚼着口香糖,一只手撑在前台上,举着她的身份证晃来晃去:「真是奇了怪了,堂堂夏家小姐,过年不在家等着收压岁钱,跑到这里来开房?」 「关你什么事?」这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家境不错,长得还行,学校里追他的女生很多,上次她还听到他在班上炫耀自己睡了学校多少女生……她有男朋友,平日里和班上的男生关系都不算亲近,至于这种男生,更是避而远之。 她自认和他不熟,他这样抢走她的身份证,摆出一副两人关系很好的样子,多少让她觉得不悦。 「哎,夏悦溪,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一个人跑来这里做什么?」靳航把身份证举高,避开夏悦溪的手,挑眉道,「你告诉我,我就把身份证还给你。」 直觉男生不怀好意,夏悦溪大声道:「谁说我一个人来的,我朋友待会儿就到,你快把身份证还给我!」 「朋友?马上来?」无视女孩的愤怒,嬉笑道,「你什么朋友啊?林家那位少爷?」他可是知道的,夏悦溪和那位林少爷分手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耐心耗尽,夏悦溪冷冷道,「你再不还给我,我……」 「你怎么样?给林祁打电话告状?」靳航依然嬉皮笑脸道,「你们夏家和林家的婚约不是解除了吗?夏悦溪,要不要考虑一下和我试试?」 「试?试什么?」夏悦溪警惕道,「别开玩笑了,把身份证还给我!」 「我说真的。」靳航凑近少女,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压低声音商量道,「反正你和林祁分手了,和我一起,我不嫌弃你被别的男人睡过……」 「你走开!」用力推开少年,夏悦溪挺直身子,一字一句道,「想睡我,就凭你?我就算和林祁分手了,也不会看上你!」 被男生的态度噁心到,她说话也开始失了分寸。随着她话音落地,男生脸色黑成煤炭。 他直接把身份证塞进口袋,逼近几步,伸手扣住女生的下巴,冷笑道:「夏悦溪,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夏家的小姐,我就不敢动你?」男生手上用力,在女孩白嫩的脸颊上留下红痕,「我告诉你,我今天在这里办了你,我就看看你们夏家能把我怎么样?!」 他盯着夏悦溪有段日子了,学校女生他玩过的不少,主动勾引他的,欲拒还迎的,故作高冷的……反正到了最后,那些女生还不是在他身下哭着喊着求他上? 那么多女生中,他想吃又没吃到的,只有夏悦溪。 夏家小姐的身份的确让他在下手的时候多了几分顾忌,可是更多的原因是林家那个被她挂在嘴边的未婚夫。 他们家是做工程建筑的,最大的合作商就是林家,无论是写字楼还是小区住房,工程多是承包给了他们公司。 再怎么玩世不恭目中无人,也知道这种大金主绝不能得罪。所以哪怕每次一看到夏悦溪就心里发痒,他也只能憋着。 如今林祁和夏悦溪解除婚约,她不再是林祁的未婚妻,他也就没什么顾忌,随性而为了。 「你!你放开我!」夏悦溪只差没对他拳打脚踢,奈何男生体质天生优于女生,她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滋着牙,却也没松手。 「不放~」不只不松手,他甚至还贴上去想亲她,「你有本事就报警喊警察叔叔来抓我,不然,呵呵……唔!」调戏的笑声未落,人已经不受控制地踉跄退了几步摔倒在地。 青年踹翻了动手动脚的男生,走过去从他兜里拿出夏悦溪的身份证和房卡,回头看了女孩一眼,连带着自己的手机一起递给她:「东西给你,手机——借你报警。」 「林祁哥哥?」怔怔接过手机,夏悦溪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他在跟踪她?他看到了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也听到了靳航说的那些话? 想到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被男生骚扰时没哭没喊的女生顿时红了眼眶。 「林、林祁少爷……」靳航挣扎着爬起来,缩着脖子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谁?」 「我……」他不认识他?不认识也好,免得给家里惹来什么麻烦。 青年似乎赶时间,他抬起腕子看了眼手錶,没等他回答,他转头看向夏悦溪,问道:「你报警吗?」 同班同学,而且林祁刚才那一脚力道应该挺重的。夏悦溪摇摇头,把手机还给他。 青年微一挑眉,没多说什么,果断收回手机。 也就是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夏悦溪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还不走,等着我报警?」 没想到林祁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男生捂着肚子,连连鞠躬,飞快地跑出酒店。 「你们前台真有意思啊。」青年把房卡递给前台小姐,道,「两个小孩子在这里闹这么大动静,你们也不管管?」 青年生得好看,被他教训两句,本来躲在一边看热闹的前台小姐涨红了脸,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下次不会这样了。」 这酒店他不会来第二次,青年也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办完退房,正要离开,却发现被人扯住了衣角。 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拉住他,或许是为了感谢他出手相助,或许是为了他那张和林祁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或许是因为他眼角的泪痣过于魅惑……总之,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指已经拽住了他的衣服。 青年停下脚步询问地看着她,态度客气道:「夏三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认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夏悦溪火速松开他的衣角,垂着头怯生生地说道,「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小事而已。」青年道,「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不!」女生再次改口,结结巴巴说道,「我……对了,为了谢谢你出手帮我,我请你吃饭吧。」 「请我吃饭?」青年道,「我中午约了人……」听这话是要拒绝她,夏悦溪还想坚持,就听到青年道,「不过我今天晚上有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晚上可以来接你。」 「好啊好啊。」夏悦溪直愣愣地点头。 和青年告别后,女生还没从男人的那张脸带来的冲击中回过神——不似上次匆匆一瞥,这次离得近了,她终于看清他的脸,除了右眼下方区别于林祁的泪痣,他的眼睛更为狭长,眼角微挑,细看之下会觉得有几分邪魅的帅气。 可是即便有着细微的差别,她还是觉得惊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她记得苏玫说过,林祁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后来发生意外身故了。那会不会这个男人其实是林家的……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若他真的是林祁的兄长,已经到了槿城,为什么不回林家? 女生带着满腹的疑惑进了电梯,所以没有发现酒店门口,刚才客客气气的青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扬着嘴角。直到她走进电梯,他才收回视线,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 开车到东岩村的葛月遗址花了三个多小时,夏朝颜心疼自家霍老师,下了车后跟在他身边给他揉胳膊捶腿,直到看到等在村落入口的万俟昶,方才消停了下来。 「万俟先生。」他救过自家霍老师的性命,夏朝颜态度恭敬地和他问好,「我和霍老师又来打扰了。」 万俟昶点点头,颇为疑惑:「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夏朝颜:「……我想,先生对我可能有点误会,我是个很知书达理的人。」 女生说这话时一派天真理直气壮,万俟昶眼角抽了抽,干脆换了个话题。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你们过去。」 「多谢先生。」这话是霍清珣说的——同样先生的称唿,不知道为何,从青年口中说出来,总觉得要恭敬许多。 夏朝颜当然不知道万俟昶在心里怎么评价她,她也不关心这个。 上次来这里是晚上,根本没机会欣赏村落的风光……女生牵着青年的手,沿着石子铺就的大路往村子里走,一路只能看到破财的房租和半人高的荒草,偶尔还会有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悠长的啼鸣。 「这地方……若是外婆还活着,见到这番光景,不知会作何感想。」虽不是她居住过的地方,但一路看下来还是颇多感触。女生唏嘘不已,「真正是……岁月变迁,物是人非……」 她的目光落在带路的青年身上,想:如果连他也走了,这个地方,曾经的葛月,便完完全全不復存在了。是不是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一直没有离开?
第151章 ,掩藏的秘密 外面一片荒芜,屋子里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对比了破旧的门窗和桌椅,夏朝颜知道肯定是这个人专门清扫过。 「这是你外婆曾经的住处。」万俟昶简单地给两人做着介绍,「你外婆离开后,这里便空置了。」 「外婆住过的地方……」她对万俟兰的感情还没有深刻到睹物思人的地步,这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个住所而已。夏朝颜绕着桌椅走了两圈,被桌角的刻痕吸引。她弯下腰盯着看了会儿,手指婆娑过看起来年岁久远的痕迹,喃喃道,「这是古黎语吗?」 霍清珣扫了眼刻痕,转而看向神色略显不自在的万俟昶,道:「这文字,想必是先生刻下的吧?」 万俟昶「嗯」了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能说什么呢?说自己少年不经事,在送给恋人的东西上都刻下了自己和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看他的神情,夏朝颜很明智地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她抬头看着头顶晃悠的白炽灯,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屋顶不时有细碎的响动,是风声吗?还是…… 「没关系的。」霍清珣摸摸她的头髮,低声道,「那些东西一直跟着我们,想必,是万俟先生养的。」 「那些,东西?」夏朝颜愕然道,「还有很多吗?」 「是我放在村子边缘的循声蛊。」万俟昶简单地解释道,「为了防止外面的人随便闯进来。」 夏朝颜好奇:「那些蛊虫,一直跟着我们?」 「它们对陌生人的气息和声音比较戒备,我已经让它们退回去了。」 从他们进村落以来,那些蛊虫一直跟着他们,可是她居然毫无察觉……而且听霍清珣刚才说的话,他显然是知道的。 女生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她垂着脑袋,脚尖在地上点来点去,闷闷不乐。 霍清珣知她所想,他忍了笑意,安慰她:「那些蛊虫警惕得很,你没发现很正常,不用懊恼。」 「哦。」继续闷闷不乐。 楼顶窸窸窣窣的声响彻底消失,一阵风过,空气中传来奇异的馨香。 霍清珣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闻到香味不禁一愣,拧眉望向窗子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万俟昶抬手按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原本脸色偏白,在嗅到馨香的瞬间彻底没了血色。 风过,馨香消散在空气里,了无痕迹。 万俟昶按在胸口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拧眉道:「冬天黑的早,你们一路上辛苦,收拾一下我带你们去吃晚饭。」 「哎?还包晚饭?」夏朝颜视线在两个大男人身上转了一圈,嬉笑道,「你们两个谁会做饭?」又想到万俟昶独自一人生活了这么多年,不怎么和外面的世界接触,又要养活自己,估摸着应该是会做饭的人。 谁知,万俟昶坦言道:「不会。」 「那你带我们去哪里……吃饭?」这人不会要餵他们各种虫子什么的……只是想想,女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村子出去不远有一户农家乐,你过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吗?」万俟昶波澜不惊地说道,「那里的菜味道不错,而且老闆和我很熟。」 「……」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瞬间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直到万俟昶离开,霍清珣才低低笑出声。想到自己刚才傻乎乎的问题,夏朝颜脸上一热,在男友胳膊上锤了一下,小声道:「笑什么!」 「没事儿,只是觉得,你很可爱。」霍清珣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地往楼上去,「上楼看看。」 阁楼里没有多余的装饰,从狭窄的楼梯爬上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双人床和磨得十分光滑的桌椅。 除了晃晃悠悠的白炽灯,几乎看不到什么现代生活用品。 夏朝颜四周打探的同时,霍清珣从行李箱里摸出床单被套换上,把多出来的床上用品塞到了柜子里。 青年微微弯着腰,抖开被子,仔细的把褶皱铺平。白炽灯昏黄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沿着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画下一道光与暗的分界线,使得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而柔软。 夏朝颜站在一旁看他整理床铺,等他收拾好了,她便蹭上去抱住他的腰,软声道:「霍清珣,你真的有洁癖!」 「嗯。」这一次霍清珣很坦率地承认,不和她纠结,「以后,别人的床我不许你随便睡。」 「这是我外婆的床!」她在他背上蹭蹭脸,小声嘀咕,「真是霸道……」 「这张床十几年没人睡过,你想想,这上面被多少虫子爬过?」 小姑娘成功被他吓唬住。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环在他腰上的胳膊僵硬了,贴在他背后的唿吸也急促起来。 「虫子就算了,说不定还有老鼠……」青年笑眯眯地补充完,小姑娘成功挂到了他身上。大狐狸目的达成,抱着女友放到床上,点着她的鼻间,轻笑道:「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换了床上用品挺不错的?」 「嗯嗯!」夏朝颜用力点头。 「所以,有没有奖励?」 小姑娘从善如流地仰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青年满足地放开她,去检查房间的其它东西。 「朝颜,楼上没有热水器,我想,待会儿洗澡可能要自己烧水。」 「我发现了。」 「也没有空调。」 「我知道。」夏朝颜道,「霍清珣,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故意把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拿出来说,肯定是想要引出什么话题。 「我看了一下,只有楼下有炉火,楼上倒是有个浴桶,我搬下去,你待会儿到楼下洗澡。」 「为什么?」 「怕你感冒。」 「楼下洗澡……被人偷窥了怎么办?」 「现在这个村落里,除了我和你,只有万俟昶和裴琸——裴琸被囚禁着动弹不得,你觉得万俟先生会来偷看你洗澡?」 「额……」 好吧,这里的确没什么人来偷看。可是楼下那么空荡荡的一个大堂,就算是坐在浴桶里,也没啥安全感啊。 拉开木门,外面是阳台。青年迅速地检查完,回过身就发现夏朝颜扑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 「做什么呢?」坐到榻边挡住她翻滚的轨迹,霍清珣在她腿上拍了拍,「好不容易铺工整的。」 「反正是给人睡的嘛。」夏朝颜趴到他腿上,感嘆道,「我就是想感受一下我外婆曾经睡过的床,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几块木板,能有什么不一样?」霍清珣无奈道,「这屋子多年没有人气,我怕你滚两下把床滚塌了。」 「不会的,我这么轻,肯定……」女生话音未落,就听到身下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似是木板断裂的声响。 夏朝颜:「……」 「下来。」怕床塌了会伤到她,霍清珣把她从床上抱起,放到凳子上,自己掀了褥子查看情况。 夏朝颜穿好鞋,正准备和他一起检查,就看到青年手上动作一顿。 「朝颜,你来看。」霍清珣压低了声音,道,「这里,有东西。」 夏朝颜连忙凑上去。 床榻正中间的木板被夏朝颜滚出一道裂痕,露出了下面小小的空间。 霍清珣掀开最上面一层木板,把填补在正中间的盒子抱了出来。 盒子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青年摇了摇,里面悄无声息。 「这里面,不会是蛊虫吧?」那只殇不也养在这样的盒子里吗?这盒子里,会不会也是那位万俟先生送给外婆的蛊虫? 「应该不是。」修长的手指沿着盒子边缘摸索了一遍,霍清珣道,「这盒子不是磷木,不是养蛊用的。」 「那会是什么?」女生眼珠子转了一圈,狡黠笑道,「霍清珣,你说我外婆会不会是什么隐形的大富翁,这盒子里都是金银珠宝?」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霍清珣顺着她的话道,「这盒子里要真是什么金银珠宝,后半辈子你可要养着我。」 「放心,就算不是金银珠宝,我也会养你一辈子的!」夏朝颜拍着胸脯保证。 笑闹了一阵,霍清珣把盒子放到桌子上,重新将床铺整理好。 「这床……」夏朝颜眉毛拧成一团,「还能睡人嘛?」 「待会儿带些柴火回来,我们去楼下睡。」 楼下有壁炉,比阁楼暖和很多。见小姑娘眉头越拧越紧,笑意爬上眼睛,他逗她:「朝颜,这是体验乡村生活的好机会,别哭丧着脸。」 「我知道呀。」夏朝颜皱着小脸,道,「我只是突然发现,如果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我肯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深受打击。」 这丫头总爱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霍清珣摸了摸她的头髮,柔声道:「你不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青年的声音有着莫名的安全感,夏朝颜很快就把心头突然涌现的无力感抛到一边——能和霍老师一起到这种已经荒废的村落做客,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啦,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破坏心情。 「霍老师,你说这盒子里会是什么?」盒子上雕刻着代表着葛月一族身份的曼珠沙华图腾,开口处挂着一把小铜锁。整个盒子完好无损,显然除了它的主人,没有其他人打开过。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霍清珣说着,已经握住铜锁,也不见他怎么用力,铜锁便被他从盒子上扯了下来。 「霍清珣,你太暴力了!」夏朝颜一边碎碎念地指责他,一边毫不犹豫地掀开盒子。 没有蛊虫,也没有金银珠宝,盒子里只有两张纸,因为时间太久,纸张有些发黄,但是并不影响他们看清上面的字。 「这个……」夏朝颜拿起其中一张举到霍清珣眼前,指着纸张的撕裂口说道,「这是从外婆的日记上撕下来的!」她的语气难掩兴奋,为了这个意外的发现。 「我看看写了什么……」纸张正反两面都有字,而且都是汉字。她一开始猜测被撕掉的日记记载了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东西,如今拿到日记,上面却只写了两行字。 「我没想到会被她背叛,我一直把她当做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 「我怀孕了,必须离开这里。」 正面一句,反面一句。 前一句一笔一划,用力的笔尖几乎把纸戳破,可见写下这句话时,她的外婆是处于怎样愤怒的状态。 后一句字迹潦草,短短一句话几乎占满了整张纸,和墨水一起晕染开的,还有早就干枯的泪痕。 夏朝颜呆呆看着手里的纸,半天没说出话来。她现在很冷静,冷静到脑子里可以很准确把这两句话背后发生的故事串联起来。但她知道,有一团火正从她的脚底烧起来,很快就会把她的理智烧得灰飞烟灭。 这才是当年所有事件的真相……万俟兰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和爱人离开,为什么要独自离开村子,为什么要背叛少年时的承诺…… 她没有机会解释,只能把一切写在纸上,害怕被人发现,所以锁进盒子藏在床下。 不对,如果是害怕被人发现,她直接撕毁了就好,何必费尽心思藏起来?女生转念一想,恍然。 她不是想把盒子藏起来,而是想把这些东西留给可以看到它的人。 她和万俟昶少年恩爱,两小无猜。这藏东西的地方万俟昶应该知道,她希望他能看到信,能原谅她? 不过现在看来,那个男人并没有找到这个盒子,也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 夏朝颜还在发愣,手里的纸张被人轻轻拽走,她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青年。霍清珣把纸张重新放回木盒,合上盖子,温声道:「朝颜,我们先去吃晚饭,吃晚饭回来再看。」 他是个聪明人,自然也能明白万俟兰那两句话背后的含义。 他们马上要去和万俟昶碰面,在还没有理清前因后果的情况下,他不希望朝颜对万俟昶带上多余的情绪。 「霍清珣……」无视了他的话,夏朝颜抓住他的手臂,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外婆的意思是,舅舅不是外公的亲生儿子,对不对?」 她离开葛月跟着外公回家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这么看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 十四年前重返葛月专门带上闻凛,是为了让舅舅见见自己的生父,虽然那个男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就站在他面前。 闻凛知道吗?她觉得应该是知道的——万俟昶说过,闻凛在他面前恭敬有礼客客气气,她还在想着舅舅怎么换了性子,原来…… 「霍清珣,我突然觉得,万俟昶很可怜。」嫁作他人妇的爱人,相见不相识的儿子,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成了生离死别。 「他很可怜。」女生重复一遍后,认真道,「但是,我的外公,比他好——比起他,我更为外公感到难过。」 外公一定也是知道这些的,他没有在意,依然宠着她,愿意陪着她来到这个地方,见年少时的情人,归途中被人算计,丢了性命…… 「我的外婆,是个很无私的人。」她为了救毫无关系的裴琸愿意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让她不喜的地方,面对一群对她怀有恶意的村民,她很钦佩她的无私。 「可是,她也是最自私的人。」背叛约定,怀孕出走,和闻煜结婚,带着闻煜回到这里,向自己的丈夫介绍她曾经的爱人、她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个女人真的,自私到让她厌恶。
第152章 ,手握利刃 夜幕降临后,各种颜色的灯光亮了起来,把槿城热闹的夜点缀出几分暧昧。 一下午都记挂着和青年的约定,夏悦溪早早坐到镜子前开始收拾自己。然而等她化好妆才想起,自己没有那人的电话号码…… 其实那傢伙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约她吧?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想让她太难堪,才随便扯了个理由。 也对,他们才见过两次,自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要请他吃饭,他肯定戒备,说不定以为她是蹭饭的骗子或者冲着美色去的大色狼。 想到这里,女生忍不住苦笑:那个男人出现在酒店真的只是巧合吗?今天靳航喊他林祁少爷,他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而是直接把这个问题略过。任何人被别人错认,都会下意识纠正,他承认得理所当然,是不是因为……他认识林祁哥哥? 他不只认识林祁哥哥,他也认识她。他称唿她「夏三小姐」,他知道她的身份……冷静下来,女生慢慢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 那个男人和林祁哥哥长得那么像,他知道林祁哥哥,也知道她,他可以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她能想到的关于他的身份,只有一个——林淮。 林家人都说林淮已经死了。那个青年若真是林淮,他出现在槿城,调查他们的背景,却不肯露面,他想做什么? 她从小娇生惯养,除了为情所伤,再没有经歷过其它需要她费神考量的事,面对如今的这些问题,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地理不出头绪。 夏悦溪抬手在头上狠狠敲了两下,想把毛线般搅成一团的思维理清楚。 女孩纠结得很认真,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她整个人被吓了一跳,担心是家里人的电话,连忙抓起手机——陌生人的来电。 「你好?」这个时候谁会给她打电话?不会是……想到这里,女生紧张得握紧手机,就听电话那头清润的男声客气地说道:「夏小姐,我们中午约了一起吃晚饭,你还记得吗?」 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 不知为何,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询问,她整颗心脏突然砰砰跳动,几乎冲出胸膛。她有种预感,只要她点头答应,她将会得到所有的谜团的谜底——她正站在真相的门口,一抬手就可以推开那扇大门。 可是她也有预感,如果她答应了,她会和林祁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女生的直觉,总是最敏锐的。 「夏小姐?」得不到回应,青年也不着急,只是客气地又询问了一遍,「你现在有约了吗?有约的话……」 男生似乎想说算了,夏悦溪连忙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要去哪里吃晚饭,有些出神,不好意思。」 不管了,问题放在心里不解决,她会憋得慌——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死就死吧,总比把问题憋在心里好。 「如果夏小姐不介意的话,我知道一家餐厅,味道不错。」青年徵询着她的意见,道,「西餐可以吗?」 「我都可以,不挑食的。」 「那好,我在酒店门口的临时停车场等你。」 他已经在停车场了?要是她刚才拒绝了,他是不是准备一个人回去?应该不会吧…… 等电梯的空闲,女生克制不住胡思乱想:那种男人,一看就是万花丛中过的,被她拒绝,还会有一大堆女人排着队等着接他的电话……额,他是什么样的人,关她什么事? 别想了,别想了! 青年靠在车门上等人,黑色的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眼神很淡,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慵懒的气息,像只懒洋洋的大猫。 无聊的间隙偶尔会看一眼腕錶,通过这个举动告诉那些被美色所惑想要过来搭讪的人,他正在等人。 夏悦溪到达停车场时,正好看到一个美女走近青年,微仰着头和他说话。 他和林祁长得如此相似,她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可以一眼找到他。 被美女搭讪,青年的眉头却皱成一团,整张脸上都流露着「我不开心别和我说话」的排斥。奈何美女锲而不捨,完全无视了他的肢体语言。 夏悦溪原本匆匆忙忙的脚步顿时一滞。 女生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缩到一个既可以听到两人谈话又不会被发现的车子后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总觉得这个时候跑出去,三人都会很尴尬。 「帅哥,你在等什么人啊?看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不会被放鸽子了吧?」女生又往前靠近了些,鲜红的嘴唇一开一合,灯光下可以看见她说话时唿出的热气,拂过青年白皙的脸。 「我在等我妹妹,她马上下来。」青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态度清冷疏离。 「妹妹?你妹妹在酒店?」 「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 「这样啊。你妹妹大概还要多久,我看我们挺有缘的,请你吃饭,怎么样?」 「不用了,我妹妹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她会咬人。」 美女:「……咬、咬人?」 夏悦溪:「……」他是在暗讽她是狗吗? 「嗯?」躲在车子后面偷听的女生气得跳脚,被青年逮个正着。「下来了?躲在那边做什么?」他找到机会立刻从女人身边离开,走过去把一脸呆滞的小女孩拎了出来,「不是说饿了吗?躲在这里天上会掉馅饼?」 夏悦溪:「……」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等等,我感觉我被拎得透不过气了。 「麻烦让一让,我要开车门。」礼貌地拂开美女,把小女孩塞进后座,青年拉开驾驶座的门,最后看了眼美女,客气地说道,「我妹妹心情不好,我要好好和她聊聊——有缘再遇的话我请你。」 嘴上说着客气话,男人毫不犹豫地关上车门,从车位倒出后绝尘而去,带起的风吹乱了美人儿的头髮,惹得她站在原地很是咬牙切齿了一会儿。 …… 路灯一盏一盏飞快地后退,夏悦溪看着窗外,只觉得气氛无比尴尬——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陌生男人出去吃饭,哪怕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和林祁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他毕竟不是林祁。 从记事时起,她生命里的男人除了亲人之外只有林祁,因为有了林祁,她和班上的男生都保持着疏离的距离,更别提和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男人一起吃饭。 「夏悦溪……」沉默中忽然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夏悦溪下意识回应道,「嗯?」 「夏悦溪,是你的名字。」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青年低低笑了声,「我叫林淮。」 「啊……」他叫什么?林淮?真的是林淮……脑子彻底死机,夏悦溪呆愣道,「你是林淮?可是,林淮不是死了吗?」 「谁告诉你的?林祁?」 「娴姨。」听他的语气,他对林祁有敌意?为什么,他们不是孪生兄弟吗? 「呵。」他再次笑了声,只不过这一次,她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淡淡的嘲讽,以及难以掩饰的……悲哀。 她更加不自在了,干脆主动找话题:「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要重新回到槿城立足,必要的功课当然不能少。」林淮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只你,我有你们夏家所有人的基本资料,包括你刚回家没多久的那位长姐。」 「你,你调查我们?」夏悦溪抱着包,警惕地说道,「你调查我们做什么?」 「不是说了吗?」无视她防备的神情,林淮道,「为了在槿城立足。」 「你……你以前在哪里?」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刚回槿城没多久? 「在国外,学习。」 「你想在槿城发展?」 「不然呢?回来旅游?」 「你在槿城,为什么,不回林家?」夏悦溪道,「林叔叔和娴姨都很记挂你,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林家?你……」 「不想回去。」林淮打断女生越来越急促的话,淡淡道,「现在林家有林祁,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啊?」她若有所思,「你是说,因为林叔叔把公司已经交给林祁哥哥,你怕回去后会引起矛盾,所以想要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 「……」这女人的脑迴路是怎么回事?林淮终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就见小女孩抱着包,一脸认真地等着他回答。林淮:「……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真是遗憾,他的暗示,她完全没有听出来。 「可是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辛苦的。」夏悦溪没有继续劝他回家,她自觉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我可以告诉爷爷,他一定……」爷爷人那么好,关键时候可以提点一二。 「不用。」青年哭笑不得,「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哦。」一番好意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夏悦溪抱紧包靠回椅子,闷闷道,「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怎么帮我?」林淮这么问,不动声色地嘆了口气:这就是林祁的未婚妻,夏家的三小姐夏悦溪……如此天真,让他连编织谎言引导她的欲望都没有。 这种小女孩,不需要谎言的引诱,已经一头扎进他的陷阱,慢慢深陷而不自知。 「我可以……」他这么问,她绞尽脑汁,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帮不上任何忙,顿时丧气,喃喃道,「我可以给你加油……」难怪林祁哥哥不喜欢她,她早就发现,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拖油瓶,除了拖别人的后腿没其它用处——今天晚上这种想法更加清晰,打击得她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加油?呵呵,好啊。」她说的气馁,男人却一口答应下来,「等我真的受挫了,就告诉你,听你给我加油。」 他说得一本正经,夏悦溪总觉得他这话像是某种调戏。女生抿着嘴唇,不再接话。 这个人真的是林淮,林祁的哥哥。他回到槿城,想不依靠林家,在这个更新换代如此快速的城市一展身手……倒是个很有骨气的男人。 「你的身份,我可以告诉林叔叔他们吗?」目前看来他不准备回到林家,那「林淮还活着」这样的消息,是不是也不能告诉林家人? 「最好不要。」林淮道,「实话说,现在的我,还不想和林家扯上关系。」 「哦。」她想了想,问出另一个问题,「那天在学校门口,你是故意撞我的吗?」不然也太巧合了。 「学校门口?」林淮似乎愣了愣,反问道,「哪个学校门口?」 他居然完全不记得了?夏悦溪涨红了脸,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听他反问,连忙含煳不清地回答道:「没、没什么。」 ——他故意撞她有什么意义?那天他们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后座的女生突然安静下来,林淮专心看着前方,嘴角微扬,显然心情不错。 这丫头实在好骗,平时逗着玩玩还可以解闷,挺不错的。不过,小女孩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对着这样的嫩草,林祁怎么下得去口? …… 黎疆夜间的风永远比白日里更加喧嚣,从农庄里出来,被唿啸的冷风一吹,夏朝颜咬着牙抖了抖,紧紧抱住男友的手臂,恨不得黏到他身上取暖。 「这里的冬天比槿城漫长,也比槿城冷。」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万俟昶道,「你该多穿点,免得感冒。」 「抗寒,可以锻鍊身体素质。」夏朝颜哆哆嗦嗦地回答他的话。 死鸭子嘴硬。霍清珣无奈摇了摇头,脱下外套给她披上:「小心着凉。」 「霍清珣,你自己穿着,我不冷——你冻坏了我会心疼的。」 「手冰成这样,还不冷?」他用衣服裹住她,把她的手合拢在掌心,轻轻揉搓着,「不是带了件羽绒服过来吗?明天记得穿上。」 「你记得提醒我。」 「……」 这种事还要青年提醒,真是娇气的小公主……万俟昶稍稍加快了脚步,和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不想听他们两人甜言蜜语。 「万俟兰只想把她养成小公主……」 裴琸的话毫无预兆的冲进脑海,听着身后鞋子踩过石子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有女孩子刻意压低的轻笑,他想:看她那晚手起刀落杀伐果断,再看她如今言笑晏晏温柔缱绻,也许对她来说,做一个握着利刃的小公主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153章 ,从不勉强 把两人送到阁楼前,凛风扯着树叶不停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青年看了会儿黑压压的树顶,对等在面前的年轻男女道:「晚上光线不好,不想迷路的话,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迷路了会怎么样?」夏朝颜好奇。 「循声蛊每晚都会在村子里徘徊巡查,如果遇到陌生的气息,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它们都会当做食物,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村里人慢慢搬迁出去以后,总会有一些身份来歷不明的人偷偷摸进村子,东翻西找,闹腾得他头疼。 为了防止有心人闯入,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的循声蛊一到夜间便会格外活跃,吞噬所有陌生的生物。 「它们……」一想到那些虫子,夏朝颜鸡皮疙瘩随风落了一地,「它们已经杀过人吗?」 「当然。」万俟昶回答得毫不犹豫,「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东西,有些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裴琸也是被那些蛊虫囚禁的?」 「蛊虫?」知她想说什么,万俟昶笑道,「裴琸是被我囚禁的——蛊虫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听主人的命令。」 「你囚禁裴琸干什么?」小心思被拆穿,夏朝颜干脆开门见山地问道,「看你的样子没准备杀他,也没想拿他去和裴家换取什么利益,那你关着他,还要供他吃喝,为了什么?」 「你不知道?」万俟昶低声笑道,「被袭击的那晚,你们的同伴不是已经见过裴琸了吗?他什么都没说?」 「哎?」裴励他们见过裴琸,这个人居然知道?他知道,却什么都没有管,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个消息,也是守着裴琸的那些蛊虫告诉你的?」 「算是吧。」万俟昶侧身看向树林掩映下若隐若现的小阁楼——笼罩在一片漆黑夜色里的村落,只有那一处是亮着灯的。「不过在那之前,我已经知晓有熟人进了村落。」 「熟人?」夏朝颜惊讶道,「那一行人,还有你认识的人?」 「那个叫阿芜的女孩儿。」万俟昶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他提起阿芜,夏朝颜才想起来,阿芜也是黎疆人,是裴琸从黎疆带回裴家养着的。「阿芜是葛月一族的人?」 「对,当初你外公外婆从村落里带走了两个人,一个是裴琸,还有一个……」万俟昶顿了顿,嘆息道,「就是阿芜。」 「啊。」她想起客栈老闆娘说的,当年外公他们的确带着一个小女孩,那孩子发了高烧,没跟着外婆他们一起回黎疆,因而保住一条命。「外婆他们,为什么要带走阿芜?」 「大概是……为了补偿?」 「补偿?」 「阿芜说起过,她很小的时候,亲人就去世了,剩下她一个人。」和阿芜有过几次接触,霍清珣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冒昧,万俟先生,阿芜父母去世,是不是因为你的刻意安排?」 「是。」万俟昶点头道,「你猜得没错。」见夏朝颜仍然一脸懵懂,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年有人跟着阿兰偷偷摸摸熘进村子,为了抓出那些人,我加强了夜间的巡查——那次巡查中,有几个巡逻队的村民遇袭,丢了性命。」 「阿芜的父亲,也在其中?」 「对。」 「那阿芜的母亲呢?」阿芜的家里不会只有那一个亲人,父亲去世后,她的母亲呢?爷爷奶奶呢? 「阿芜的父亲是家里的独子,他死后,他母亲彻底疯了,把一整瓶老鼠药倒在晚饭的鱼汤里……」 夏朝颜抿着嘴,只觉得心里有点堵。 「一家人,除了阿芜,全部都……阿芜在外面玩的有点疯,没有按点回家,躲过一劫。只不过,小女孩回家后看到满地的尸体和疯狂的祖母,被彻底吓傻了。」 「你……」他说的这么平淡,难道没有下想过,阿芜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故意安排村民去逼出那些杀手,方便斩草除根。说到底,阿芜的父亲,就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他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结局,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而已。「你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真正是不择手段。」她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他的身上,心里却很清楚,这一切的起因,是她的外婆——那些杀手跟着万俟兰到达这个村子,他为了保护曾经的爱人,选择了最快捷有效的处理方式。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万俟昶没有理会她的指责,很是坦然地回道,「夏朝颜,你该知道,人心很小,只有拳头那么大,它能装下的东西实在太少——我不是神仙,不可能把所有人放在心上,照顾迁就。」 或许他说的没错,人心很小——有所在意,就会有所求,有所求,就註定要有所捨弃。和外婆相比,那些村民,都是他可以捨弃的东西。 听了他的话,女生似乎陷入了沉思。万俟昶把带在身边的磷木盒子递给她:「这个东西,还给你。」 「哎?」这是上次见面时,她还给他的殇。「这个……」他不是收回去了吗?这蛊虫,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这个殇,我留着没什么用。」万俟昶道,「你留在身边,可以防身。」 夏朝颜接过蛊虫,小心翼翼收回包里。这个盒子是她外婆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一直留在身边。 只不过由这个人的手交还给她,她语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别别扭扭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本来就是你外婆的东西。」男人似乎累了,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夏朝颜,在你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需要你自己做出选择的情况——到了那时,记得遵循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要勉强。」 「没有勉强。」女生回答得很快,语气淡然,「我从不会勉强我自己。」除了身边这个人,她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很幸运,她身边的青年从来没有让她受过任何委屈。 「这样就好。」万俟昶看了眼霍清珣,又把目光移到夏朝颜身上,道,「休息去吧,我也回去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把裴琸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萧然不是说只要她开口,万俟昶会直接放了裴琸吗?看他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准备放了裴琸?那个傢伙的话果然不能信。 「抓他的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万俟昶道,「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 「……」他不肯说,夏朝颜不好继续追问——现在人在他手里,逼急了他撕票怎么办?反正裴琸如今被好吃好喝地供着,没什么生命危险。 青年离开的脚步很轻,背影融进夜色里,很快寻觅不到踪迹。 夏朝颜盯着远处亮着灯的阁楼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霍清珣道:「那个阁楼,是他住的地方,还是囚禁裴琸的地方?」 霍清珣回忆了一遍江夜来给他的村落地形图,道:「是囚禁裴琸的地方。」 「那,万俟先生住在哪里?」 霍清珣道:「那座阁楼后面不远,有一个庭院,万俟先生住在那边。」 「庭院?」夏朝颜点点头,又好奇道,「霍清珣,我觉得你对他很客气呢。」万俟昶现在身份不明,所做的一切动机也不明确,这样的人霍清珣非但没有敌意,反而态度很是客气。 这不符合霍老师为人处世的原则。 「朝颜,他救过我们的命。」霍清珣揉乱她的头髮,低声解释道,「我这个人,对别人给予的恩情一向铭记在心。」 「如果以后发现他是个坏人,要害我们呢?」 「处理他的时候,我会给他应有的体面。」 夏朝颜:「……」 她伸手抱住他,脸颊贴在他怀里,听胸膛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呢喃道:「霍清珣,我这么喜欢你,果然是有原因的。」 「……笨蛋。」 一片暗色的夜里,亮着灯的小阁楼仿佛漂泊在海面上的孤帆,孤独神秘,似是可以吸引一切,又把一切拒绝在光华之外。 裴琸喝光了茶壶里的茶,推开桌上的书站起身。他一动,房间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片黑压压的爬行动物宛如海浪一般,蔓延到大门和窗台,迅速占领了房间的所有出口。 对这些虫子的反应早就习以为常,裴琸自顾自走到窗户边,极目远望,隐隐可以看见树影晃动里,若隐若现的灯光。 那间屋子,应该有很多年没有亮起灯光了吧?就是在那间屋子里,他第一次见到万俟兰。 他是裴老爷子唯一的孩子,小时候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宠着,裴爷更是对他百依百顺,因此小小年纪便养得骄矜自傲,颇有几分目中无人。 他想养狼,父亲不同意,从来没有被拒绝的小孩子一怒之下离家出走,结果落到了对家手里,几经辗转,被卖到了这个偏僻封闭的村落——自作自受。 那些村民从人贩子手中买下他,扔在蛊池里泡了七天。 每天清晨,他们把他从漆黑的阁楼里拎出来扔进蛊池,到了晚上再把他捞起来关回阁楼。 被关押的那几天,给他送饭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花白的头髮稀稀落落,眼睛浑浊的落在他身上,无比的虔诚把饭菜摆在门外。 他趴在地上,艰难的爬到操盘前,把脸埋在眼里大口的吞咽着饭菜。 「咦?大哥哥你不会用筷子吗?」 小孩奶声奶气,声音里还能听出同情——那个时候的阿芜,瞳孔黑黝黝的,反映着地上狼狈的他。 阿芜,村落里,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人,也是那七天里,唯一一个和他说话的人。 七天的折磨,最开始的时候会痛,撕心裂肺的痛,可是他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下沉。慢慢的,身体开始麻木,看到那些虫子在他身体里爬动,吸食着血肉,逐渐接近心脏——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他几乎放弃了最后的反抗,只是遗憾自己没有机会实现养狼的梦想。 他在麻木中等死,甚至祈祷着能快点解脱。只不过最后他没有等来死神,等来了身穿白衣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的长袍,纤尘不染的白色,和又黑又脏的蛊池一点也不相配。他命人把他从蛊池里捞起来,洗干净了让人送到一个敞亮的阁楼——和先前关押他的阁楼不一样,那间屋子明亮宽敞,还带着馥郁的馨香。 万俟兰等在那里,接到他以后直接带离村子,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那个瞳孔黑亮的小女孩——只不过几天没见,那孩子已经完全不记得他。她只是傻乎乎地啃着自己的手指,时不时傻笑两声。 他从万俟兰和闻煜的对话里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了阿芜的遭遇。有了先前的教训,万俟兰问他身份的时候他没有说实话,以「不记得」作为藉口遮掩过去。 出了葛月后,他们落脚在一家客栈,趁着其他人休息,他跑出去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大概说了自己目前的情况,裴老爷子自然是立刻安排人过来接他。 他没有和裴家的人遇上,因为闻煜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家里有人病了,虽然万俟兰一再强调可能是陷阱,但关心则乱,闻家人还是买了晚上回去的机票,带着他一起——阿芜因为身体不适,被他们就在了黎疆的朋友家照顾。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飞机上,等闻煜和闻凛睡着后,万俟兰和他说悄悄话,「今天下午你偷跑出去,是给家里人打电话吧?」 「关你什么事?」有种被看穿的尴尬,他炸毛,语气生硬地反问。 「裴家的人?」万俟兰笑道,「嘛,你别紧张,我既然把你带出来,肯定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好奇,裴家的少爷,为什么会落到那么偏僻的村庄?」 「……我离家出走了。」夜晚的飞机上很安静,他的思绪也跟着静了下来,「被坏人抓到,卖去那里。」 「哈哈,你这小孩,真是倒霉。」她笑得开心,一点也没有表达同情的意思。 「不许笑!」到底是小孩子,被她这个态度激怒,他压低声音吼道,「你再笑,我就把我听到的消息告诉你老公!」 「嗯?什么消息?」她依然笑眯眯的,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离开村子的前一天晚上,我听到你和你儿子聊天,村子里那个男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对不对?」
第154章 ,平静之后 飞机里很安静,他刚说完那句话,女人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她怔怔看着他,半晌后笑着摇了摇头:「傻小子。」 「不许说我傻!」她完全不为所动,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气急败坏,少年炸着毛低吼。 「我有个外孙女,和阿芜年纪差不多,你肯定会喜欢——我看你挺喜欢阿芜的。」 「我才没有喜欢阿芜!」 「你们家里肯定只有你一个孩子,对吗?」 「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么任性,我猜的。」这话还是批评,少年尚未脱口「我哪里任性了?!」,就听到女人继续道,「一个孩子,挺好的。」 「嗯?」后面这句话又像是羡慕,他问道,「怎么好了?」 「唔,我老公,家里的关系比较复杂,最近麻烦越来越多。」女人无奈道,「你知道阿芜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为什么?」那个小丫头不再像从前那样灵动活泼,这几日除了吃饭就是傻笑,连发烧都不知道说出来——越来越傻。 「有人跟着我们进了村子,杀害了阿芜的父亲——那孩子被吓到了。」 「他们为什么……」要杀阿芜的父亲?到底在裴家长大,这话没有问出口,他很快明白其中的因果,「那些人,想杀你们?」 「嗯。」女人靠在座位上,疲惫地说道,「金钱、地位、权利……为了这些个东西,兄弟相残,何必呢?」 「你害怕吗?」以他当时的想法,被杀手追杀,肯定是觉得害怕的。 「不怕。我只是担心……」她闭上眼睛,苦涩地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母亲……无论是凛儿,还是小馨,现在都过得不幸福,我知道的,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会不幸福?」他的儿子是闻家的接班人,整个闻家都是他的,还有什么不幸福的。 「凛儿不喜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而小馨……」 她的话,消失在陡然响起的爆炸声中。他最后的记忆,是女人陡变的脸色和她温暖的怀抱。 在爆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伸手把他抱进怀里,紧紧护住了他——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她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支撑他走到了现在。 「活下去。」 面对死亡时,她没有惊慌,也没有躲避,最先选择的是保护离她最近的他,在知道希望渺茫的情况下,要求他活下去。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场飞机事故中,被救的只有他一人——在鬼门关几经徘徊,顽强地活了下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裴家。一段时间没见,他意气风发的父亲苍老了很多,见他醒来,他躲在他床前,慢慢红了眼眶。 他父亲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流泪,是在他面前。 后来他才知道,他伤得很重,医生都说醒过来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所有人都劝裴爷放弃这个残废的儿子——以他当时的地位家势,赶着给他生孩子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只不过这些提议都被男人否决了,他坚持救他,无论以什么代价。 最后,他被救了回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修养,恢復成往日活蹦乱跳的健康样子。 他从黎疆接回阿芜,又安排人去打听闻家的消息,得知闻家嫡系一脉在飞机中遇难后,闻家很是动盪了一段时间。还好闻老爷子提拔了闻远,才勉强安定了闻家上下。 闻馨死了,在父母兄长遇难后没几个月,病逝在医院。他的丈夫夏二爷娶了一个叫苏玫的女人,在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再后来,属下告诉他,夏朝颜失踪,夏家遍寻不到,十有八九是被什么人拐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是自己在黎疆的经歷。 过去这么久,他以为他已经可以淡忘,但是再回忆起,他依然对那个村落恨得咬牙切齿。 这里成了他的噩梦,除非把当年没算完的帐全部结清,否则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从梦中挣脱。 裴琸关上窗户,把清冷的风挡在屋外,重新回到桌边坐下。 他不知道万俟昶到底想做什么,当年他做主放了他,可见那个所谓的祭祀并不是必须举办的。如今他抓了他,却又不杀他,为了什么?他能想到的只有祭祀。 如果是为了祭祀…… 听着屋外风声唿唿,夏朝颜往浴桶里缩了下,对坐在炉火边的霍清珣道:「霍清珣,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女孩儿一贯喜欢天马行空胡思乱想,霍清珣不知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题,只能虚心询问。 「阿芜是葛月一族的人,十四年前离开村子,如今看起来也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她居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她记得吗?」霍清珣反问道,「那丫头一派天真,说话做事都是率性而为,看过听过就好,没必要放在心上。」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那孩子提起黎疆和葛月,完全是一副熟稔的语气,说明她对这个地方还是有印象的。要说有印象,真问她关于葛月一族的消息,她又稀里煳涂答不上来——真是奇了怪了。 等她泡了会儿,霍清珣伸手帮她试了下水温,道:「泡舒服了?」 夏朝颜点点头。 得到回答,青年把她从水里抱出,擦干后放在了铺好的榻上。 「这么快就把床铺好了,霍清珣,你真的是贤妻良母。」夏朝颜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看着他,眼里的崇拜满满的快要溢出来,「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崇拜你。」 「拍马屁。」听多了她的「甜言蜜语」,霍老师不为所动。 「霍清珣,我说的是真的。」她谄媚地笑道,「你对我最好了,我知道的!」 对她的套路熟稔于心,霍清珣无奈问道:「你想做什么?」 「傍晚没看完的东西……」夏朝颜道,「盒子还在楼上呢。」 「这里灯光这么暗,对视力不好,明天再看。」霍老师义正言辞地拒绝她的要求,成功换来夏朝颜的撒娇,「霍清珣,我想看。这种事憋在心里很难受的,我会一整晚睡不着……求求你嘛!」 「你……」女孩声音又软又糯,让他不期然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青年顿时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不详感,见她还想再说什么,他只得做出让步,「我去拿,看一遍睡觉,不许研究,更不许东想西想。」 听到青年上楼地脚步声,夏朝颜在心里小小的比了个「v」——哼,她已经找到对付霍老师的办法啦,没有什么是撒娇得不到的,如果有,就再加一个亲亲。 除了被撕下来的日记,盒子里还有一封信。 霍清珣去洗漱,夏朝颜一个人趴在炉火边看信。等霍清珣回来时,正好看到小女孩把信连带着信封一起扔进火里。 火苗舔过,泛黄的信纸转眼化为灰烬。 「你把它烧了?」霍清珣没觉得意外,也没有问信里写了什么。时间不会重来,过去的事情无论怎么纠结,都不会改变。他对万俟兰的感情史不感兴趣,唯一担心的是自家小姑娘因此不开心。 「霍老师。」没等他掀开被子,小女孩扑上来紧紧抱住他,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外婆是爱着我外公的——我以为,她心里装着年少时的爱人,把我外公当做替代品,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霍清珣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听她继续说。 「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她很过分。」 「她忘不了曾经的恋人,爱上了后来相濡以沫的丈夫,选择回到黎疆,也是为了和过去的自己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既然是告别,为什么还要写信,给那个被抛弃的人留下念想?换位思考,若我是万俟昶,看到这封信,并不会觉得开心。」 心里的内容很简单,无非简单地说明了自己和现任丈夫的生活,解释了自己当年失约的原因,顺便,最后写下了闻凛的身世。 当年被好友出卖被迫背叛了爱人的少女,在一次外出採买中结实了来黎疆旅游的青年,青年对她一见钟情,为了她推掉了后面的计划,留在黎疆陪伴她。 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保护腹中的孩子,她跟着青年离开黎疆,来到槿城。她腹中的孩子很健康,怀胎十月平安出生,取名闻凛。 闻煜对她始终如一,宠爱有加,在男人不求回报的付出中,她慢慢沦陷。再次回到黎疆,不过是为了和曾经那段恋情、那个彷徨无助的自己做一个告别。 也为了,让闻凛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见一面。 「自以为是,优柔寡断。」对自己外婆的行为,夏朝颜给出了八个字的评价。 都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心里清楚自己和万俟昶回不到从前,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带外公来见情敌,带舅舅来见生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以为外公和舅舅可以心平气和,和那人把酒言欢? 她在离开之前写了这封信,告诉万俟昶舅舅的身世,为了什么?让他原谅她当初的背叛,从此再再多一个牵挂? 那个女人,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图一个心安罢了。 听了夏朝颜的话,霍清珣没有立刻接话。得不到回应,小姑娘在他怀里不安分地蠕动,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力。 「霍清珣,霍清珣,你怎么不说话……」 「朝颜,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关于你外婆。」 「啊?嗯。」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外婆已经去世了,这些话说来也没什么意义。 「你外婆,是个很长情的人。」霍清珣道,「她带着丈夫儿子回这里,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救裴琸,你忘了吗?」 「我没忘。」 「在槿城生活那么多年,难道她会不清楚,如果被外面的人发现村民用活人祭祀,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正因为清楚,她只能选择自己可以信任的丈夫和孩子。」 「当然,她这个举动很愚蠢——那些村民对她恨之入骨,使用活人的祭祀也早该废止——这不是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恰恰相反,她应该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些,这样才能阻止下一次的伤害发生,哪怕代价是毁了葛月。」 「落后又封闭的村子,总有一天会销声匿迹。」 「你外婆知道这一点,可是她狠不下心做决定。心软,大概是她最大的缺点了——不管怎样,她如愿以偿地把裴琸救了出去。」 「至于留下这封信……我想,她是想救另一个人。当然,同时也是为了救赎她自己。」 「救另一个人?」夏朝颜喃喃道,「你是说万俟昶?」 她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等一个结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双眸里看不到一丝一毫对生命、对生活的热情。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只有一团黑色的死水。 「告诉他闻凛的身份,给他一个牵挂,让他不至于……一心求死。」 是这样吗?夏朝颜怔忡片刻,道:「若是这样,那外婆真的是个很贪心的人。」 贪心的人,通常都不容易如愿。 「霍清珣,我已经把那封信烧掉了。」外婆会不会气得託梦给她? 「闻凛死了十四年,这封信对万俟昶来说,不再是救赎,而是致命的利刃。」他本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心只想着逝去的爱人。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过一个孩子……更何况,闻凛会来黎疆,会坐上那趟飞机,归根结底是他寄出了那封信——若是他不去打扰万俟兰,可能后面的那些悲剧,都不会发生。 夏朝颜松开霍清珣,抱着盒子想了很久,一抬手把整个盒子连带着里面的日记全部扔进了炉火里。 少女的眸子映出跳动的火焰,张牙舞爪将一切靠近的东西吞噬。 「那些过去,让它过去就好了。」女生忽然冷了声音,低低道,「外婆已经去世那么多年,如今那人想求个结局,作为救命之恩的回报,我遂他心愿便是。」 她在某个瞬间冷静了下来,似乎把先前看到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忘记了自己看到信笺时的一瞬间腾起的悲哀和愤怒。那些长辈间的恩怨情仇,只在她的心湖上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随着印刻往事痕迹的木盒在大火中灰飞烟灭,她所有被往日真相牵扯出的情绪也彻底归于平静。 木盒子在火里一点一点被吞噬,女生看着炉火没动。霍清珣扯了条毯子把她裹进怀里,垂眸注视着她,在她耳边道:「朝颜,这件事了了,随我一起回清陵,如何?」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只不过这一次格外郑重,让夏朝颜的思绪跟着回笼:「霍老师,你终于肯带我回家见父母啦?」 这语气……她在怪他没有早点带她回家吗? 「嗯。我们……」他停顿一瞬,认真道,「我觉得结婚可以等你大学毕业以后,但是订婚还得尽快准备。」 「订婚?」夏朝颜不满,「为什么要订婚?我们可以直接结婚的!」 「你还小……」 「霍清珣!你都把我吃干抹净了才说我小?」女孩子仰头看着他,控诉道,「你良心不会痛吗?」 「……抱歉。」青年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搁在她肩头,喃喃道,「昨晚……是我的过失。」在他的计划里,本应给小女孩更多自由的空间和选择的权力。 这么一本正经的道歉……夏朝颜有些慌了。 「霍老师,你不会想后悔吧?」女生兇巴巴地道,「你后悔也没用了,你已经是我的人,这辈子都别想甩掉我!」
第155章 ,蛊池 女生说得义愤填膺,看样子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两口。霍清珣按住她的肩膀,哭笑不得:「朝颜,在你心里,我是这么不可靠的男人?」 「当然不是!」气鼓鼓的小脸转瞬浮上笑意,她抱住他的手臂,眼里藏着小小的得意,「我的眼光可好了,怎么可能看上渣渣的男人。」 「渣渣的男人?」他任她抱着,「你这么精明的丫头,哪个渣渣的男人能瞒过你的法眼?」 「那是当然!」一层毯子有点冷,夏朝颜掀起被子裹住两人,「哼,谁要是敢欺骗我的感情,我一定让他死得很惨。」 「朝颜这么好的姑娘,就算没有遇到我,也会遇到另一个对你忠贞不渝的人。」他想起那个神秘的花店老闆和花店里发生的一切,还有那天从女孩儿口中听到的,关于他们的初遇——平行时空,救命之恩,听起来比青春永驻还要玄乎,可是他没有丝毫的怀疑。 「朝颜,跟我讲讲,我们相遇的事。」她对他的执着源于那一次的救命之恩——他却对这么重要的相遇毫无记忆。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从她的只言片语里,他听得出来,那一次他并没有救下她,她依然在那场算计里丢了性命…… 「嗯……」难得他想知道她和他「上辈子」发生的事,她觉得奇怪,用脚背蹭他的腿,笑道,「霍清珣,你今天好奇怪哦。」 以她对他的了解,但凡让她不痛快的事,他绝不会在她面前提及,更别说让她丢了性命的事。 霍清珣把她不安分的双脚压住,皱眉道:「刚泡了热水澡,怎么脚还是这么冷?」 「我从小就是这样。」对这种事不怎么在乎,夏朝颜含煳道,「睡着了就暖和了。」 「……」 霍清珣「嗯」了一声:「回去让三叔帮你看看。」 「霍三爷?」夏朝颜惊讶地睁大眼睛,「霍三爷还会看病?」在女生好奇的询问下,两人的聊天偏向了另一个话题。 「三叔学医,涉猎广泛——三叔那人从小聪明,又能静得下心,学什么都快。」 「哇,霍清珣,你们家的人都好神奇啊,偌大的家业不去争,都跑出去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禅音小时候身体差,西医养不好,吃药越吃越差,三叔为了这个才学的中医。」 「我想,我或许能明白禅音对霍三爷的感情了。」有那么一个人,在她尚不知事的时候就把她捧在手心,为了她去选择自己以后的道路,给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霍禅音对霍琛的执着,应该是自小就种在骨子里的。 「禅音性子倔强,不撞个头破血流不会回头。」 「你怎么断定她会撞得头破血流——你三叔那么疼爱她,怎么捨得让她受伤……」 「正因为三叔疼爱她,所以更不会如她所愿。」霍清珣道,「和禅音在一起,要面对的是什么——禅音从小被家里人护着,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率性,现在又有我妈纵容,一心扑在三叔身上——她不会考量的事,三叔都会考量到。想得多了,顾忌也就多了。」 「嗯,这么说也没错。」哪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叔侄,是亲人。「我要是禅音,我就把霍三叔迷晕了偷到国外去,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多好。」 「三叔可经不起这么折腾。」霍清珣无奈道,「三叔若真的拒绝禅音,原因绝不会是害怕世俗的眼光——他本就长她那么多岁,身体又不好——能陪她几天?几月?几年?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确定。」 「那又如何?」夏朝颜坚定地道,「快活一时,好过后悔一世。」 她总是这般随意洒脱,他也相信她能活得这般肆意。「……你这丫头,以为人人都能像你这么潇洒?」霍清珣点了下她的脑袋,道,「三叔曾经有过女朋友,禅音跟你讲过吗?」 「没有。」夏朝颜道,「你都说了,有过,已经『过』了,那就是没有。」 「在那个女人背叛三叔之前,他们已经准备结婚了。」霍清珣道,「三叔现在的情况禅音应该跟你说过——禅音一直觉得三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她把她杀了吗?」夏朝颜问得理所当然——若是被伤害的是她在意的人,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没有。」霍清珣道,「杀了一了百了倒是好事,如今那女人活着,彻底成了禅音的心结。」 「禅音在意霍三叔有过女朋友?」想想不太可能。 「不是。」见小女孩巴巴望着自己,满脸写着好奇,霍清珣突然没了继续聊这个话题的欲望,「这些事儿等你跟我回了家就知道了——现在我们来聊聊先前的那个话题。」 「啊?」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夏朝颜一脸懵懂地问道,「什么话题?」 「笨丫头。」他嘆了声,道,「我和你的初遇——比起别人,我更在意我跟你的事。」 「哦。」听他这么说,夏朝颜露出甜甜的笑,「霍清珣,你为什么突然开始在意这件事?」 「不是『突然』,是『一直』。」霍清珣道,「我一开始觉得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没必要再去撕扯得鲜血淋漓。我不想你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不想让你伤心。」 「我不伤心。」夏朝颜道,「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你,我不伤心。」 女孩子仰头直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昏黄的火光下波光流转——滟滟的涟漪正中,是他的影子。 「朝颜。」霍清珣低头在她眼睑上落下轻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 在他的吻落下的瞬间,夏朝颜闭上双眼,感受他灼热的气息随着低沉的声音吐出,她下意识伸手抱紧他,在他起身准备后退时,她微抬了身子,吻上他的嘴唇。 尚未滑出的尾音被女孩的吻截断在唇齿间,因为她陡然的大幅度动作,被子从他们身上滑落。火苗跳动的热度灼烤着裸露在外的皮肤,顺着皮肤越烧越旺。 门外的风声更加悽厉,瑟瑟然毫无生气。抱着青年滚到被子里,挑开他衣领的时候,女孩在他耳边低喃道:「霍清珣,你救赎了我,从火里……和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救赎了我……」你是我活着,努力寻找的光。我一生被仇恨纠缠,对苏玫和夏悦娆的恨意就像剪不断的丝线,在我身周越缠越紧,勒得我透不过气——而你,是唯一可以解开那些丝线的人,是我最后的救赎。 在学校宿舍楼下遇见你的剎那,时光好似回溯到你从燃烧的屋子里把我抱出来的那个早晨——我知道,我再一次找到了我的光。 …… 黎疆的冬天又干又冷,自他们到这里,夜夜都是在唿啸的风声里入眠。一开始夏朝颜还会因为寒风带出的各种声响警惕戒备,时间久了,女生渐渐习惯黎疆的冬夜。 白日里奔波一天,心情起起伏伏,晚上诱惑着他折腾了许久,女孩显然累了,缩在他怀里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被汗水濡湿的鬓髮尚未干,她却毫不在意,睡得香甜。准备再去烧热水泡泡她的青年陷入沉思:就这样丢在浴桶里,会不会溺死? 犹豫时,恰好手机有消息进来,青年摸过手机——这个点发消息来,霍司珩最近真的比较闲。 「你让我查的消息,已经查到了。邮件发给你?」 「不用。等我回来。」 来黎疆之前,他让霍司珩帮他调查了一件事,没想到隔了这么久才有消息。 「ok。」 「还有别的事吗?」 「怎么,打扰你的夜生活了?」 「你也知道。」 「……」被兄长的直白呛得只能用省略号来表达自己的无语,霍司珩紧接着打下一个问句,「黎疆那边情况怎么样?」 距离兄长从悬崖上掉下去已经过去快半个月,霍司珩现在想来还觉得心惊肉跳。 「不是什么大事,养了几天就出院了。」 「……」这语气,顿时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此一举。 …… 和霍司珩简单地说明了黎疆这边的情况,霍清珣放下手机,抬了下胳膊,枕在他手臂上的小脑袋顺势滑到他怀里,他伸手勾住她的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来黎疆之前,他想过这次的行程说不定可以挖出十多年前的秘密——关于闻家,关于裴琸,关于那场事故……只不过如今事情的发展,逐渐超出了他的预料。 失落的村庄,蛊虫,驻颜…… 在见到万俟昶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刀刃和子弹。在黎疆这片神秘的土地,有太多未知的秘密。 未知越多,意味着危险越多。 他不喜欢惹麻烦,但也不是一个遇到麻烦便停滞不前的人。 更何况,如今他不再是独自一人——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经歷风风雨雨无怨无悔。她不说,他更希望能替她挡去所有的灾祸伤病。 女孩温热的唿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他轻轻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柔声道:「朝颜,晚安。」 晚安,我的小公主。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护你夜夜好梦。 霍清珣浅眠,来黎疆后更是时时保持着警惕。所以当那缕熟悉的香味随着空气流动飘进屋子的瞬间,看似熟睡的青年慢慢睁开了双眼。 又是这个味道…… 时间推移,香味由淡转浓,盘绕在屋子里,久久未散。 女孩蜷着身子,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熟睡中被馥郁的香气熏得头晕眼花,不停地咳嗽。 桌上的磷木盒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和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看了眼颤抖的盒子,霍清珣拍着怀里女孩的背,唤她,「朝颜,朝颜……醒醒。」 「咳咳!」眼睛睁开一条缝,女生捂着嘴咳出眼泪。 霍清珣果断起身披上衣服,把女孩塞进被子后打开屋子里所有的门窗。 寒风一卷而入,转瞬将屋子里的香味沖得一干二净。 桌上的磷木盒子也在瞬间安静下来。 夏朝颜从被子里探出头,擦着眼泪,疑惑道:「霍老师,刚才是什么味道?」即使她屏住唿吸,那些香味依然疯狂的往她脑子里钻,侵袭过每一根神经……太可怕了。 霍清珣从包里翻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擦拭女孩脸上的泪痕:「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她仰着头配合他的动作,手上摸索着穿好衣服。 「我听族里长辈说起过,黎疆有很多蛊虫在吃过食物以后,身体会分泌出一种带气味的体液来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刚才的香味?」 「香味飘进来的时候,你的殇很暴躁。我想,它在沉睡中,被同类进餐的信号唤醒了。」 「这么浓郁的香味,我们屋子附近,有蛊虫?」 「这个香味之前我也闻到过,当时味道很淡,我没有太在意。朝颜,那些东西,很危险。」 「嗯,想来也是。」这么馥郁的香味,说明那些蛊虫正在进行一场狂欢盛宴。 「你想去看看吗?那个地方。」 「霍清珣,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夏朝颜双眼放着光,跃跃欲试。 「我们刚到黎疆,我安排江夜来带人来这里搜查过——那次搜查很顺利,没有碰到任何阻碍,现在想来,应该是万俟昶去了星城的原因。」 「你查到了什么?」 「有用的信息没找到,不过发现了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地方。」霍清珣道,「我想,万俟昶十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那个。」 「是什么东西?」 「蛊池。」霍清珣道,「后山的祭坛下面,是一片蛊池。」 「蛊池?」夏朝颜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整个池塘都养着蛊虫?」 「对。江夜找到蛊池的时候正是中午,蛊虫并不活跃,现在这个时间点……」 「到了蛊虫活跃的时间啦?」这么一说,夏朝颜迟疑了,「我们这样跑过去,会不会被它们当做食物吃掉?」 小姑娘缩着肩膀紧张兮兮,霍清珣煞有介事地回道:「有可能。」 「哎,霍清珣,你说万俟昶抓裴琸,会不会和后山的蛊池有关?」不然她实在想不出这两人还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地方。 「八九不离十吧……蛊池在祭坛下面——当年若不是你外婆相救,裴琸只怕早成了那些虫子的腹中餐。」
第156章 ,白骨之上 暗夜下,树影摇曳,暗色的影子成片投在地上,隔绝了天幕浅薄的光。青年沿着荒草丛生的路往前走,一层层拨开挡在视野里的枯黄。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杂草渐渐少了。 那是一片广阔的方形高台,四角的雕刻着盛放花纹的柱子经歷了十多年的风霜洗礼,已经残破不堪。 白玉般的手覆在布满了厚实灰尘的柱子上,细细擦拭着,露出上面雕刻精緻的彼岸花印记。 祭坛后面是一片墓地,背阳,阴暗潮湿,长满了大片大片火红的石蒜。在他看来只是很普通的花儿,但村子里的长辈都说,那是亡者对这个世间的留恋,是亡者的灵魂,不能亵渎。 什么亡者的灵魂?人死了,直接埋在地底下,会被虫子啃食干净,白骨和土地融合,成为这片土地下最好的肥料。若是烧了,就成了一抔灰,洒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死了就是死了,失去知觉,失去爱恨,就算活着的人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磨难,死人也不会心疼,不会爬起来替生者受难。 对,她不会看到,也不会在意,更不会难过。因为她已经死了。 收回的手心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青年摸出手帕擦拭干净,随手把帕子扔在祭坛的一角。 这里曾经是整个村落最神圣的地方,别说扔帕子,就算掉一片落叶,也是要立刻清理的。 十四年过去,死的死,走的走,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求死不成的他和这个记载了往日风风雨雨的祭坛。 当然,还有祭坛下的,那些杀不死也养不活的虫子。 随着进食结束,空气里的香味慢慢淡了。青年厌恶地皱紧眉头,绕过祭坛的柱子,顺着台阶往祭坛下方走去。 每四年举办一次的祭祀典礼,那些村民会跪在祭坛的正前方,虔诚而肃穆。他们将祭品奉献给守护村子的神明,以此来避免灾祸。 在很久以前,祭品都是从村子里新生的孩子中挑选出来——稚嫩的鲜活的小小生命。祭司大人会在那些孩子的全身涂满药酒,将他们放进养着蛊虫的池子里。 养蛊在他们村落里是身份尊贵的人才能做的事,那些孩子进入蛊池之前,都以为自己即将接触的是世界上最尊贵的宝物。 宝物……不过是一些依靠着鲜血才能活下去的可怕的怪物罢了。 那些孩子被月神大人带走,成为了神明最亲近的人。村民们都是这样安慰失去孩子的父母,哪怕再不舍,那些父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走下祭坛,走向神明的怀抱。 后来,因为村里某人的提议,那一届的祭祀,村他们从外面买回了祭品。那个人联繫到他乡过来的人贩子,挑选人贩子手中最精神的孩子,带回村子作为备用的祭品。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男孩子作为祭品的好处,只希望能把自己的女儿从祭祀中解救出来。 反正不需要别人出钱购买祭品,村民们无可无不可,接受了他的建议。 但是为了验证那个孩子是否得神明喜欢,他们把他放在家养的蛊池里泡了很多天——他毕竟是外来人,神明若是不喜欢,一定不会让他有走进祭坛的机会——宁可浪费祭品,也不能惹得神明恼怒。 若是他能活着,最好。若是死了,少不得还是得让村子里的孩子来。 那个孩子没有死,在蛊池里泡了那么几天,从里面捞出来的时候,连眼珠子都不能转动,但他依然顽强的活着。 一般人在蛊池里泡上一天便会被蛊虫逼到疯魔。他没有,他不仅活了下来,看向其他村民的眼睛里,还能看到深刻的恨意和杀气。 或许是被他顽强的求生欲震撼,他决定放他离开。 村里很多人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子,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不知道他们的行径一旦被外面的世界发现,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他病了多年,和外面的联繫越发稀薄,那个时候他所能想到的,可以让他放心把祭品交出去,又不影响到村里正常生活的,只有一个人。 当然,不能否认,他给她写那封信,更大的原因是想见她一面,看她过得怎么样。 他们已经分别了那么多年,按照正常人的年纪推算,她应当到了双鬓微白儿孙满堂的年纪。 总要见上一面,在她去世之前——时间在他身上没有留下痕迹,可是还能给她多少空闲? 如今想来,他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个时候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给她写了那封信。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困顿在往事中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她早就重获新生,离了他,迎接她的是更广阔的天空。 是他毁掉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是他害她丢了性命,甚至牵连到她的家人。 是他的错。 「你来了。」祭坛下,有人比他早到一步。她蹲在祭坛和蛊池的连接处,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一头扎进蛊池里去。然而对于下面黑压压的蛊虫无动于衷,她抓了快石子扔了下去,惹得蛊池一阵躁动。 「想起来了?」他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和看那些虫子差不多——厌恶又无可奈何。 「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她笑道,「不过应该也快了。」她的瞳孔黑而亮,干净清澈似乎可以一眼看到底。 那是一双极具欺骗性的眸子。 「阿芜,你若是想逃,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万俟昶轻嘆道,「现在回来,再想脱身,只怕是难上加难。」 「怎么会?」少女笑意盈盈,「我不想拯救谁,更不会干涉谁,就是回来看个热闹而已。」她的眼神变得深远而悠长,微微压低了声音,沉声道,「我想看看,这个村子,和曾经唿风唤雨的大人,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 「裴琸待你不好吗?」万俟昶无视女孩声音里克制的愤怒,轻笑道,「他待你那般好,为什么你还是什么都没学会?」 青年的笑似嘲似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女的手指蜷缩着,指尖用力掐进肉里——这个人,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被背叛,被抛弃,被伤害……和她相比,他过的日子可以用「悲惨」来形容。她以为她终于有了俯视他的机会,可是再见面,她发现他依然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在他眼里,仍然连只蚂蚁都不如。 「裴琸若是看到现在的你,只怕会彻底失望。」 万俟昶轻飘飘地补充一句,成功让少女气沖沖地站起身。她指着面前的青年,厉声道:「裴琸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万俟昶淡笑道,「你是这么觉得的?」 少女理直气壮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她收回手,咬着嘴唇没有立刻回话。 「当年,若不是因为你的父亲,你以为,裴琸为什么会经歷那样的痛苦?你以为,裴琸现在所中的蛊毒都是因为谁?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把别人的孩子推上死路,你的父亲家人,不也是杀人兇手?」 「所以你杀了他?」女孩尖声叫道,「你杀了他!你知道那些人在村子里,还故意安排他去巡查!」 「那只是巧合。」青年云淡风轻地笑了声,道,「那天晚上,我只需要一个诱饵,任何人都可以,你父亲……只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女生从牙齿缝里挤出四个字。 哈哈,运气不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因为他的安排,她的父亲被那些杀手杀害,祖母经不住打击精神失常毒杀了所有亲人……他只用一句「运气不好」,就想把她所经歷的不幸全部抹除? 「你说……运气不好?」她全身颤抖着,一步步走向她,「你怎么敢,说得这么轻松……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一步步往前挪的少女陡然发力,宛如一只捕食的豹子,兇狠地扑向青年。 银色的光华从她手中一闪而出,直直对着青年心脏扎去。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怪物!」 怪物,去死吧……刀刃离他的胸口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想像到鲜血喷溅而出的快意。 怪物,去死吧!去死吧!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叫嚣着,逼红了她的眼睛。 虽然,她知道,她不可能杀得了他。 刀刃触碰到他衣服的剎那,她被一股力量反向掀开,身子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后退,一直退到蛊池边缘。 蛊池里,闻到了新鲜的血肉香味,安静的蛊虫陡然间激动起来,沿着蛊池的池壁爬动着,妄图越狱跳出。 要摔下去了。女生认命的闭上眼睛:她的命,本就是从月神手中偷来的,如今回归到月神的怀抱,也算有始有终。 「哎哟,你可别掉下去了。」本应该自由下落的身体被人一把扯住拉回,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要是掉下去,裴琸不得气死?」 她睁开眼睛。 她半边身子悬在蛊池上方,手臂正被女孩紧紧抓在手心。她似乎快要抓不住了,没好气地说道:「发什么呆?自己爬上来!」 夏朝颜……裴琸的朋友,万俟兰的外孙女……电光火石间,脑子里划过一个荒唐的念头,阿芜看了眼万俟昶,果然就见青年虽然面色如常,但是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在紧张啊,紧张万俟兰的外孙女?恶意从心底冲出,身子站稳的瞬间,她反手用力,一把将正准备收手的少女从祭台上推了下去。 「哎?」身子飞出的瞬间,夏朝颜似乎还没明白自己正在经歷什么,她怔怔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人已经摔进了黑乎乎的蛊池里。 夏朝颜尚且懵懂不知所畏,但她知道她将要经歷什么——那些蛊虫会一拥而上,噬咬她的血肉,不出一分钟,她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和蛊池里其他的那些白骨一样。 她杀不了万俟昶,她可以杀了他在意的人!他不是在意万俟兰吗?他不是对夏朝颜那么亲近吗?他越是在意,就越是痛苦! 哈哈!她要让他再次经歷失去的绝望和无能为力的悲哀!就像当年她所经歷的一切! 「夏朝颜!」如她所愿,一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他拨开似哭似笑的少女,几步走到蛊池边,「夏朝颜……」 没用的,落入蛊池,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会被啃得只剩下骨头。 少女擦掉眼角的泪水,咬牙道:「万俟昶,我当年的痛苦,你是没办法体会了,就让万俟兰的外孙女替你去体会体会吧!」 「哎哟!我的腿好像摔断了!」万俟昶尚来不及回答,蛊池里传来女生的痛唿,「我的天哪,这些虫子真噁心!哇!这里怎么这么多骨头!」 「夏朝颜,如果没受伤,快点爬上来。」青年敛去脸上多余的表情,冷声道,「我可不会下去救你。」 「哇,先生你真的没有同情心。」蛊池里,女生还在说话,「怜香惜玉懂不懂?」 阿芜呆呆站在原地,女生说话的声音夹在风里卷进她的耳朵,她茫然地走近祭台,愣愣地往蛊池里看去。 被她推下蛊池的女孩站在一堆白骨之上,抬头看着祭台,一脸纠结——那些原本肆无忌惮的蛊虫仿佛约好了一般,退潮似的退出一个圈。它们汹涌而躁动,却没有一只敢靠近女孩身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她为什么没有死?那些蛊虫为什么没有咬她?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月神在保佑她吗…… 「这么热闹,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温雅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呆滞的少女下意识回头,闯入眼帘的是霍家那位少爷,以及自己多日未见的青年。 霍清珣视线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淡声道:「朝颜呢?别告诉我……」 「霍清珣!」池子下面,传来女孩激动的声音,打断他的话,「霍清珣!我在池子里面,你快来拉我上去!」 霍清珣:「……」 青年走到蛊池边,蹲下身看着池子里面的女孩,悠悠笑道:「朝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才分开这么几分钟,你就跑到池子里面去了吗?我以为你该在祭台上面等我的。」 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夏朝颜委屈:「我也不是自己想下来的!」一抬手指着呆滞的阿芜,告状,「是她把我推下来的!」 裴琸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阿芜,正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听到夏朝颜的指控,他不禁愣住。 「阿芜?」 女孩的一双眼睛仍是黑亮黑亮的,只不过一段时间没见,这双眼睛里多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少女避开他的视线,垂着眼帘不吭声。 裴琸:「……」得不到回应,青年原本扣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松开,放回到身侧。一瞬间的沉默后,他走到霍清珣身边,道,「珣少,我们先把夏小姐拉上来,再说其它事吧。」 看池子里的形式,知她暂时没什么危险,但到底人在池子里,霍清珣正在考虑要怎么把她拉上来,就听到裴琸的话。他想了想,道,「我记得裴少那间屋子里有绳子?」 囚禁裴琸的阁楼是离这里最近的地方。 「我去拿。」 青年离开后,阿芜终于涩声道:「为什么?」她冲到万俟昶面前,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大声道,「为什么她会没事?为什么?!」 那些蛊虫为什么独独避开了她?为什么会这样?!
第157章 ,剪不断 蛊虫为什么会避开夏朝颜?万俟昶眼里嘲讽越来越浓,他甩开阿芜抓在他胸口衣服上的手,冷笑着,偏偏不回她的话。 青年的无视让少女情绪更加激愤,她再次扑了上去,撕扯着他,大声道:「是你对不对?你这个怪物!你用了什么方法救了她!你为什么救她?为什么!」你为什么救她。却不肯救那些无辜惨死在蛊池的人?却不肯救当年的我? 听阿芜这么说,似是一定要杀了夏朝颜才算开心。霍清珣眉毛拧成一团,哼了一声,随意说道:「我家朝颜招人喜欢。」 招人喜欢,所以万俟昶心甘情愿地救她。 青年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阿芜一把推开沉默不语的万俟昶,回头狠狠瞪着霍清珣:「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信口开河?!」 「呵呵。」青年懒得多看她一眼,悠然道,「你若是能和朝颜一样可爱,必然也会有很多人护着你。可惜……」 万俟昶会保护夏朝颜,这中间纠缠了多少剪不断的情谊,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夏朝颜得到的便宜——若她的外婆不是万俟兰,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人的保护?怎么可能掉下蛊池还能活蹦乱跳? 偏偏这人对夏朝颜的幸运闭口不提,来来去去就是「招人喜欢」「可爱」……以前那些在池子里丧命的人难道不可爱吗?不招人喜欢吗?对于阿芜来说,霍清珣的这句话,远比任何指责和咒骂要有杀伤力得多。 女孩握紧手中的匕首,冷厉的目光死死钉在霍清珣身上,似是想把他钉出两个洞来。 「你想做什么?」对她的杀气视而不见,霍清珣淡淡道,「我不是裴琸,一而再再而三,我会把你扔到池子里去。」他冷笑道,「你不是朝颜,那些蛊虫可不会避开你。」 在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她的确没有任何胜算。阿芜咬紧嘴唇,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见她还想对霍清珣动手,夏朝颜气得跳脚:「阿芜你这个臭丫头,你敢动霍老师一根头髮,等我上来,我一定把你的头髮一根根扯下来!」 小姑娘自己身处险境尚未脱身,居然还有闲情逸緻关心高台上的人。万俟昶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夏朝颜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在下面又没事儿做——她把我推下来,还不许我吼她两句?」 「没有不许。」无所谓区别,也无所谓在意。其他人和蚂蚁一样,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万俟昶道,「等你平安上来了,杀了她我也不会管你。」 这么狠?夏朝颜吐了吐舌头。不过对方是想把她置于死地的人,狠一点也没什么不对。台上台下两人一拍即合,夏朝颜指着阿芜道:「霍老师,把她抓住了,等我上来剐了她!」 这句话听起来就鲜血淋漓,毫不怀疑夏朝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阿芜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心底有恐惧攀爬开来,到底是从小在裴琸身边,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孩,就算一开始因为恢復记忆而刺激出的足以杀人的勇气和冲动,几番折腾后也慢慢消失了。 在夏朝颜咬牙切齿地说出要剐了她的话后,她陡然发现自己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阿芜惊慌地左右看看,正好看到裴琸拎着绳子回来,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依靠,女生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裴琸!」她委屈巴巴地叫他的名字,「裴琸,他们欺负我!」 欺负?这女人挺会说啊!颠倒黑白真有一套!夏朝颜撸起袖子,要不是在池子里,她真的会冲上去扯她的头髮,教她做人。 「……乖啊,我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这丫头刚才见他时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样子,他还在想着她能折腾到几时——果然,没出一刻钟就破功了。 绳子扔给霍清珣,青年领着小女孩到一边安慰去了。 好不容易有了依靠,阿芜坐在祭台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到打嗝儿。裴琸蹲在她身侧,看准时机给她递上纸巾。 「阿芜,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见面的那天晚上,她跟在裴励身边,言行举止没有任何异常。短短十几天,再见时她却仿佛变了个人,除了抱着他撒娇时还和以前一样,他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属于「阿芜」的影子。 「裴琸……」她再次打了个泪嗝,抽抽搭搭地说道,「对不起,我,我其实……」 泪水模煳了视线,阿芜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裴琸安静地听她说。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从池子里被拉上来的夏朝颜,解开腰上的绳子,直奔两人而来。 「裴琸。」在女生冲上去的瞬间,霍清珣默契十足地喊青年的名字。裴琸下意识回头看过来,就见一团影子越过他直接把阿芜扑到地上。 「说我们欺负你?」夏朝**在女生腰上,扯着她的头髮,连着几个耳光甩下,直到把她嘴角打出血迹方才住手,「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欺负人!」 小女孩的脸很快红肿,她似乎还没从被打中回过神,只呆呆看着夏朝颜,不停哆嗦。 在夏朝颜按倒阿芜的剎那,霍清珣适时把裴琸拉开几步,想着若是裴琸不识趣的上去阻拦,他不介意把他敲晕。然而裴琸只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夏朝颜单方面殴打阿芜。 「嗯,早知道朝颜打人优雅,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霍老师单手插兜,很是感慨,「裴少,别看她现在这么凶,这可是第一次——毕竟你养的那丫头想要她的命。」 「……」阿芜那丫头,想要夏朝颜的命?她和夏朝颜之间没有任何交集,除了……青年把目光移到一旁摆出看戏模样的万俟昶身上……这个人当初为了保护万俟兰,安排阿芜的父亲去做了鱼饵…… 裴琸没有回应,霍清珣继续道:「她比较喜欢自己动手,我不好过多干涉。这种心怀不轨的人若是落在我手里……」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阿芜把夏朝颜推进蛊池的时候是出于杀死她的目的——只此一点,已经足够他把她送下地狱——若不是夏朝颜安然无恙,裴琸又恰好在此,他不介意把这个兇手扔进蛊池让她尝尝百蛊噬身的滋味儿。 三个大男人心思各异,一时间都没有出手阻止打成一团的两个女生。 短暂的愣神后,阿芜回过神,立刻挣扎反击。夏朝颜本就占有优势,当然不可能让她得手。两个女生在地上滚成一团,掀起的灰尘逼得观战的三人不得不后退几步,撤出战圈。 虽然看起来打得不可开交,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夏朝颜把阿芜压在身下单方面殴打。 自己出于一片好心救了她,她却反手把她从祭台上推了下去。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蛊虫避开了她,不过就她这恩将仇报的行为,让她生出了把她揍个半死的冲动。 眼看夏朝颜生生把阿芜的头髮扯下一撮,裴琸觉得他要是再不阻止,这女人能揭掉阿芜一层皮。 比他更快一步,霍清珣几步跨过去,搂住女友的腰,把她从呜呜抽泣的小女孩身上拖开。 仍觉得不解气,被拖走的空挡,夏朝颜不甘地踢着腿,放狠话:「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别落在我手里!揍你丫的!」 「乖啦,你已经拔了她一撮头髮,消消气。」霍清珣柔声安抚着女友,「小孩子不懂事,让裴琸回家多揍几回,就会学乖的。」 「她想杀我!」夏朝颜气鼓鼓地说道,「霍老师,她想杀了我,她以前的那些天真明媚不谙世事都是装的!她是个大骗子!」 「我没有!」被裴琸按在原地检查伤口,阿芜一边忍着痛,一边大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骗子!」 「你明明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智商也是正常的,却故意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待在裴琸身边骗吃骗喝,不是骗子是什么?!」夏朝颜兇巴巴地说道,「理所当然地挥霍裴琸的情谊,你就是骗子!」 「我……」察觉到裴琸的动作有剎那的僵硬,阿芜急声解释道,「裴琸,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真的不记得以前的那些事了,我……」 「阿芜没有骗你。」淡淡的男声响起,几人条件反射循声看去,就见万俟昶正冷冷看着阿芜,道,「在回到这里以前,她的确什么都不记得,像个孩童一样懵懂无知。」 「你……知道?」没想到关键时刻帮她说话的是这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阿芜喃喃道:「你居然……」居然会帮我说话? 「因为她会变成这样,是我做的。」青年紧接着吐出的话,让阿芜愕然瞪大眼睛。 「我需要一个人代替我,守护在阿兰身边……」无视他们的惊讶,万俟昶道,「那个时候,阿兰要带裴琸走,时间紧急,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反正,你已经没有了亲人,留在村子里也是被人欺负的可怜虫,不如用在该用的地方。」 「够了!」想像到他接下来会说些什么,裴琸厉声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 「……」阿芜看看脸色铁青的裴琸,又看向平静淡漠的万俟昶,道,「那个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在你身上,种了一种蛊。」万俟昶勾起嘴角,声音散在风里,缥缈虚无似有回音,「那种蛊虫会让你忘记往事,永远活得像个小孩子,再不长大。」 「我希望你能陪在阿兰身边,哪怕你的力量所能给予的守护微乎其微。可惜,世事无常——这次你能回来,我真的很惊讶。对于我来说,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我取出了你身体里的蛊虫。」 「不然,你以为,自己为什么会恢復记忆?」 阿芜微张着嘴,似是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然而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被风撩落在夜色中。 她的肩膀不停颤抖,挥开裴琸几次想要站起来,却最终无力的摔在地上。夜风里,能听到少女悽厉的声音,似哭非哭。 ——真是个笑话!她这一生,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从出生时起,她就从来没有做过一天的自己,没有哪怕一刻,是在为自己而活……哈哈,笑话! 看到趴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少女,夏朝颜往霍清珣身后缩了下,小声道:「霍清珣,我刚才下手重了点。」 「嗯?」 「我不该把她揍得站不起来,你看她现在想杀人都没力气了。」 直到少女哭累了,俯在地上一动不动,裴琸才脱下外套把她包裹着,抱进怀里。 「你在同情她?」万俟昶的话却没有说完。他走到蛊池边上,指着池子里慢慢安静下来的蛊虫,轻声问道,「裴琸,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蛊虫。」这个人心思一向深不可测,裴琸警惕地回答他的话,思忖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十四年前,我若是没有给阿兰写信,你现在已经是夏朝颜踩着地那些白骨中的一个。你知道吗?」 「你还想我感激你?」裴琸冷笑着反问道。 「不,我没想过你会感激我。」万俟昶微微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杀了我报当年的仇,你觉得是我把你当做祭品,丢进蛊池里炼化,害得你生不如死……」 青年说到这里顿住,意味深长地扫了阿芜一眼,如他所料看到少女又惨白了几分的脸。 「难道不是你?你们村子里……」 「我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听我的话,你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万俟昶道,「我今天就可以告诉你,在你来我们村子以前,我们村子里的祭祀,所用的祭品都是通过占卜从新生的孩子中找出来的。」 「直到十四年前,轮到某家的孩子时,那位父亲捨不得自己的孩子,所以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一个少年,代替他的孩子作为祭品祭献给月神大人。」 「……」隐隐猜到后续,裴琸拧紧眉头,扶在阿芜肩膀上的手用力握成了拳。 「那个少年在蛊池里泡了好几天,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单纯害怕替代品逃脱,男人每天都会让他的母亲去给少年送饭,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他原本该作为祭品的女儿也偷偷跟了过去……」 「等等。」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夏朝颜从男友身后探出脑袋,举手道,「我来理理,也就是说,那一届祭祀本来的祭品应该是阿芜,阿芜的爸爸从外面买回来裴琸代替阿芜,所以裴琸被人扔在蛊池里泡了好多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笑眯眯地看向裴琸,不顾裴琸僵冷地脸色,幸灾乐祸地说道:「裴少,你说这缘分啊,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呢~」 女孩子声音又软又甜,带着笑音,似一汪泉水哗啦啦淋在几人头上,将场子里似有似无的杀气沖得一干二净。
第158章 ,蛊王 这不是第一次,他回忆起最初见到小女孩的时候,那双黑亮的眸子透过窗户打量他——和村落里那些对他避而远之的村民不一样,她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崇敬,只有浓浓的好奇。 那是只属于小孩的,未谙世事的干净眸子。 每天给他送饭的老人离开后,她都会在窗户口冒头,递给他各种各样的水果和零食。但她不会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交流。 在离开村落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哑巴。 但是不能否认,那段日子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光,因为那双眼睛,才让他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在以后的日子里,被陷害,被算计,被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因为有了阿芜,因为那双十几年如一日未曾改变的眸子,他都咬牙忍受了下来。 所有人都觉得离了他阿芜便失去了一切,只有他心里清楚,这十四年来,是他在依靠阿芜,他在阿芜身上寻找着当年拯救过他的光。 当所有一切回到起点时,突然有人告诉他,他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为有人要保护这束光,因而选择牺牲了他……他的坚持和付出,宛如一个自以为是的玩笑。 「你们之间的缘分,在阿芜的父亲把你买回来时,就已经註定。」发现裴琸的愣神,万俟昶淡淡笑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把阿芜送出村子的原因。」以裴琸对阿芜的感情,女孩会更为联繫裴家和闻家的一根线——在女孩因为他们变得懵懂无知之后,这根线的作用会更加明显。 万俟昶说话的时候,阿芜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是等到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手指紧拽衣角,等着裴琸下达最后的判决。 她第一次见到裴琸时,在想些什么呢?大概想的是,这个小哥哥真好看,可惜,他就要死了。 她知道蛊池是什么,也知道新来的男孩将代替自己成为*****到村子里的第一天,她躲在房间外面,听到爸爸妈妈讨论关于祭祀和少年的事。 「我们这么欺瞒月神大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作为传统的信奉月神的信徒,母亲说这话时战战兢兢,完全不似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能说会道。 「不会的。」父亲低声安慰母亲,「那个孩子,我不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他,他不知道会被卖到哪个山野旮旯地里去。如今可以作为祭品前往侍奉月神大人,是他几世修来的服气——我们拯救了他,神明有灵,也该为我们感到欣慰。」 后来想想,或许真的有神明在天上看着,她的家人们结局才会那么悲惨。 听了父母的谈话,她偷偷跑出去见过那个少年。他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坐在阁楼的阳台上打量四周的风景。她躲在楼梯拐角偷偷打量他,惊艷于小小少年的倾世容颜,几次想上前和他搭讪。然而和村子里的那些孩子相比,少年和此处如此格格不入,这种外来的侵略美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彻底被打破。 后来,少年被涂了药扔进蛊池里,等待祭典的到来。她在他的眼里再看不到感激和期待,只有深刻的恨意。她更加不敢上前和他说话了。 或许她该感激万俟昶,如若没有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所牵连。 可是梦就是梦,天亮了,梦也该醒了——她这一生,註定无法摆脱村落带给她的烙印。 「你说完了吗?」温暖的手掌覆在少女发顶,裴琸冷声笑道,「你说这些,莫不是想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一个孩子身上?」 「万俟昶,为了你心爱的人,你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幸福家庭,剥夺了她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的能力……万俟兰还活着,定然也会后悔曾经那么深爱过你。」 「呵呵,她在临死的时候,估计已经恨透了我。」要不是他,她可以幸福安乐一辈子。 对裴琸的指责无动于衷,万俟昶看向夏朝颜,目光里夹杂着无数分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在看着她,也透过她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少时岁月。 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夏朝颜默默往青年身后缩了回去。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万俟昶低低笑了:「很好,你现在这样,阿兰知晓,会开心的。」 「我现在这样?」夏朝颜很是认可地点点头,「我会成为外婆的骄傲,百年后见了她,她必然是欣喜的。你就不一样了。」她直视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你现在这样,阿兰知晓,会很难过的。」 他困陷在过去的爱恨里无法自拔,一厢情愿的为自己的爱情的奉献着。说他自私,他所做的一切利益所得从不是他自己,可说他无私,他那些所谓的保护和付出,却是建立在伤害更多的无辜之人的基础上。 他踩着无数的白骨,执着的追寻着少时的爱恋不肯放手。 可是无论他怎么坚持,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万俟兰在那场事故里被烧的尸体都没剩下,她化成了一堆灰,和山川河流融为一体——她不会再回来,不会再笑言他的名字。 她死去多年。 最伤人心是生离,无可奈何是死别。 「她不会难过。」他笑了,「她从不会为我难过。」以前或许会,可是等她有了真爱的人后,便不会了。 「你真矫情。」夏朝颜一脸天真地说着伤人心的话,「你这一辈子,除了爱情,再也找不到其它意义了吗?」 「如果有一天……」他没有生气,而是好奇地问道,「你身边那人离你而去,你又会如何?」 「嘿,这你就问对人了。」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得意地说道,「我已经答应了霍老师,等我们老了,让他先走一步——我会旅游,看电影,喝咖啡,种花……等他死了,我会把自己活得最好,不让他担心。」 女生抬着下巴,骄傲而自信,一字一句重重敲击在他的心头——她笑得时候,眼睛会弯成月牙儿,像极了他的阿兰。 万俟昶一时无言。 活成最好的样子……他最好的样子,就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若是他这么回答,眼前的丫头又会说他矫情了。 祭台上在一次陷入安静。 风声唿啸,池子里蛊虫爬动的声音更加明显。一想到自己刚才和这些虫子共处一处,夏朝颜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虫子,是蝎子吗?」那么危险的动物,还养了这么多,她居然能从密密麻麻的蝎子堆里活着爬上来,真是奇蹟。 万俟昶道:「是,但也不是。」是蝎子,但不是一般的蝎子。 熟悉的甜香荡荡悠悠飘出一缕,霍清珣道:「我很好奇,这个蛊池池壁打磨如此光滑,是为了防止这些蛊虫爬出来?」 「是。」 「既然这些蛊虫无法爬出来……那它们每日的食物,从何而来?」 「它们最近才慢慢甦醒,以前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和她……」他点了下夏朝颜,道,「和她带的殇一样。」 「……她带着殇?」从过去那些事被万俟昶说出来后,阿芜一直处在呆滞的状态,此刻忽然回过神,她直直看向夏朝颜,颤声道,「你带着殇?」 夏朝颜把揣在怀里的盒子翻出来:「嗯,想着要来蛊池,带着这个比较有安全感。」 「你带着殇……难怪……」 「殇很厉害吗?」 夏朝颜晃着手里的盒子,看得阿芜瞪大眼睛,「你能不能……对它温柔点?」 「啊?」夏朝颜停止晃动的手,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盒子,安抚里面听起来很厉害的蛊虫,「它到我手里以后,我还没打开过盒子……李奶奶说它一直在睡觉,不用打扰它。」 「你该好好待它。」万俟昶道,「你的命是它救的。」 「是吗?」夏朝颜再次摸了摸盒子,迅速塞回兜里,「那我可得好好保管它。」 这话听起来敷衍。 「你的那只殇,是百蛊之王。」阿芜心疼被她颠来倒去的盒子和盒子里的蛊虫,急切的说道,「你今天掉进蛊池毫髮无伤,就是因为带着它。」 「哦?」夏朝颜来了点兴趣,「那些蝎子,怕我兜里的这只?」 「每种蛊虫都会有蛊王,你知道蛊王是怎么练成的吗?」 夏朝颜诚实地摇摇头。女友这模样实在呆萌,霍清珣摸摸她的头,道:「书里有说,百虫囚于一处,断其饮食,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是蛊王。」 「哦,这样啊。」夏朝颜顺着他的话,道,「那百蛊之王,就是不同的蛊虫聚在一起……」 「不是蛊虫,是蛊王。」阿芜道,「百蛊之王,是把各种蛊虫的蛊王聚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那只,就在你怀里。」 阿芜说得郑重,夏朝颜顿时觉得兜里的盒子有些烫手。她犹豫着看向万俟昶,「那个……」 「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来。」看穿她的心思,万俟昶道,「你不要,就扔了吧。」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夏朝颜纠结:你是不是十几年前跟另一个想还你殇的人说过同样的话。 「你不要,那我就收着了。」夏朝颜道,「那这只很厉害的王,平日里都不吃东西吗?」 「它若是饿了,会撞盒子,到那时你餵它点你的血就好了。」万俟昶说得轻松,夏朝颜却瞬间觉得肩上压力陡增,「用我的血,餵它?」 「它救了你一命,餵它点血,你就捨不得了?」 这么一说,好像她的确小气了点。夏朝颜懵懵地「哦」了一声,又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冤枉。 这虫子救她,是因为阿芜把她推下了蛊池。阿芜为什么会对她下杀手,还不是因为恨绝了万俟昶,又偏偏拿他无可奈何,才把所有的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想到这里,女孩狠狠瞪向阿芜,直到把小女孩瞪得缩进裴琸的怀里,这才转而幽怨的瞅着万俟昶。 说到底,都是他害的。 「万俟先生刚才说,蛊池里的蛊虫之前处于沉睡的状态,为什么会在最近甦醒?」霍清珣的心思到底放在正事上,「还有,先生一直囚禁着裴琸,是为了什么?」 「它们不是最近才甦醒。」万俟昶道,「它们在两年前就开始活跃了,只不过你们最近才到这里罢了,至于囚禁裴琸……」 「……」被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裴琸下意识绷紧身体。 万俟昶淡笑道:「当然是因为,我需要他的力量。」 「我的力量?」裴琸冷冷道,「我可不认为,无所不能的观星使大人,会需要我帮助什么?」 「你看到下面那些蛊虫了吗?」万俟昶走到蛊池边,指着池子里蝎子道,「它们,每隔四年,需要进食一次——这就是村落里每隔四年需要祭祀的原因。」 「不是供奉神明,也不是祈求丰年,就是为了用新鲜的血液,来安抚这些甦醒后飢饿的蛊虫。」 「这些蛊虫……」夏朝颜道,「都是什么来歷?」这里蛊虫这么多,总不会是池子自己长出来的吧? 「从村落存在之日起,千百年来,当权者不停的收集炼化驯养……最后成了这样的一个蛊池。」万俟昶道,「在最开始,村落里的祭祀和观星使会作为神明的供奉者,被黎疆的一些大家族请出去主持家族的祭祀——占卜、祈福、问财……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不过有一项是真实的,可以看见结果的。」 夏朝颜拧眉:「哪一项?」 「杀人。」万俟昶道,「哪一家要杀什么人,只要条件开的足够诱人,都可以梦想成真。」 「……」霍清珣道,「过去的时代里,你们的村落就靠这个支撑下来?」 「很可笑,对不对?」万俟昶道,「明明是一群杀人犯聚集的村落,却比外面那些大家族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久。」 「时代已经变了,我对你们先人的生存方式不予评价。」 过去的千百年,经歷过沧海桑田,不同人会选择不同的的生活方式,那种时代,他没有经歷过,也不想给与评价——更何况,延续到十四年前,村落里更多的人是无辜的——他们要为自己的先人犯下的错误承担责任,有的人甚至要献出自己的亲身骨肉。 这大概也是一种因果循环的报应吧。
第159章 ,真正的目的 直到过往被一点点揭露,夏朝颜越发觉得外婆生长的这个村子是个很神奇的存在。他们与世隔绝,依靠祖辈留下的巴掌大的土地,勉强度日。运气不好的人还要献出自己的孩子,给后山的蛊虫们作为粮食。尽管如此,直到十四年前,没有人想过要离开村落,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自己不离开,也不允许别人离开——霸道又专制的规定。 「你们不被允许离开村子,不会是因为,村落里的长辈们不希望外面的人知道这个蛊池的存在?」想到这个可能,夏朝颜道,「如果哪个人出去了,一不小心说些不该说的话,被外面的人知晓你们村子的秘密……」必然会给村子引来一场大动盪。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万俟昶道,「更多的是为了避免村落里人口的流失。」 「留着大家在村子里,有什么用?」夏朝颜不解。除了种地养家,难道还指望那些没有受过教育的村民为村子做出什么大贡献不成? 「阿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阿芜?夏朝颜微讶:「你的意思,是留着那些村民,给蛊虫做点心?」就算不是村民,那也是他们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这么说来,还不是为了守住蛊池的秘密。」她觉得不可思议:「那些被选中的家庭,都不会反抗的吗?」心甘情愿的把自家孩子奉献上去? 「一旦反抗,就会给家人带来灾祸。」万俟昶道,「月神大人的子民,必须诚心诚意。」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夏朝颜撇撇嘴表示不屑——什么神明,不过都是编出来诓骗那些无知村民的谎言罢了。若这世间真的有神明,为什么还会有苏玫闻远那样的恶人? 善良的人得不到庇护,满身罪恶的人却可以逍遥法外,这样善恶不分的神明,要来有什么用? 「若是有哪个家庭被挑中了,又不愿意把孩子贡献出来,不出一日,那户人家全家都会离奇死亡——祭司大人会说,那是月神降临的惩罚。」阿芜讽刺地勾起嘴角,波澜不惊地冷嘲道,「村子里的那些大人,就是靠这样卑劣的手段,唬住了愚昧胆小的村民。」 「卑劣?」对她的评价不置可否,万俟昶抬脚踢了块小石子下去,蛊池里的蛊虫被惊动,纷纷攘攘着,转瞬便把掉下去的小石子淹没。 「看见了吗?」万俟昶问一旁目瞪口呆的夏朝颜。 看到石子的下场,夏朝颜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刚才的情况比她所能想像到的还要兇险百倍。察觉到她身体陡然间的僵硬,霍清珣不动声色抬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安抚着女友,霍清珣落在阿芜身上的目光,厌恶更浓——无论她对万俟昶有着怎样浓烈的恨意,在朝颜对她施以援手的情况下,选择恩将仇报来宣洩自己内心的怨恨,是小人所为。 上一个这么对待朝颜的人,他已经设计把她送进了槿城最大的精神病院。 「……抱歉。」裴琸挡住霍清珣刀锋般锐利的视线,沉声道,「珣少,我知道你很生气——阿芜这个丫头我带回去会好好管教。」 「最好如此。」霍清珣这话说的不客气,难得的裴琸也没有生气——他从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况且夏朝颜救了阿芜,霍清珣又从蛊虫环绕的屋子里把他放了出来。 裴家的人,向来恩怨分明。 夏朝颜指着池子里时隐时现的白骨,问道:「这些……是祭品?」 「是。」 这池子以前应该比现在更深,只不过如今池底堆满了森森白骨,居然把整个池底抬高了数十寸。 「我的这只殇,也吃过人吗?」想起兜里的殇,夏朝颜纠结地问道。 「没有。蛊王比较挑食,不食生人血肉。」 「哦。」所以李叔才会说这只蛊虫不会伤人,可以直接放生。夏朝颜点头道,「可是我刚刚在下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有些白骨,不像是小孩子。」 万俟昶无声地笑了笑:原来她早就注意到了,再被蛊虫包围的情况下,没有慌乱哭叫,居然还有心思注意脚下的白骨……阿兰,你的后辈,真的很优秀。 「你说这些蛊虫每隔四年会进食一次……从十四年前到现在,它们应该大范围进食过三次。可是看这村子应该荒废了很久,这中间三次,它们吃的什么?」这个问题夏朝颜困惑了很久,如今看万俟昶似乎想把一切终结在今晚,她也就把心里的疑惑摊开来问清楚。 在场所有人,哪怕对蛊池有着一定了解的阿芜,在刚才的来来往往间,都没有注意这件事。听她这么问,裴琸最先想到一个可能,他眉间刻痕又深了几分,厌恶地说道:「村子里没人了,自然要从外面找人进来。」 「那也很奇怪啊。」夏朝颜道,「当年他们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你,而不是随随便便挑一个成年人,说明就算从人贩子手中买人,也是要挑选年幼的孩子——下面那么多白骨,有很多是成年人,绝不是一次或者两次进食后留下的。」 那么多成年人的尸骨只能说明一件事……曾经有人利用蛊池销毁过很多成年人的尸体。 「你杀了那些人?」霍清珣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单单听他们谈话。此刻他忽然发问,说出的话却把阿芜惊出一身冷汗,「十四年前万俟兰飞机失事以后,你杀了那些村民,尸体扔进蛊池。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子,逐渐荒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什么,包括回来过几次的李叔。」 霍清珣的声音轻幽幽,嘆息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李叔口中那些搬走的村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村子,对吗?」 霍清珣话音落下,在场几人都没有接话。裴琸只是一愣便恍然明白他这么说的依据,阿芜却觉得有寒意从她脚底迅速攀爬上脑袋,引得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夏朝颜看看池子里地白骨,再看看一言不发的万俟昶,喃喃道:「你……杀了那些人?」 那些村民,或许愚昧,或许自私,但罪不至死。这个人,把和他朝夕相处的亲朋好友全部杀死,扔进了蛊池里? 「最开始他们没有察觉,只以为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疾病。」面临四人的质疑,万俟昶神色自若,淡淡微笑道,「我给他们下的蛊毒,是效果最快的——中毒者感觉不到丝毫疼痛,顷刻间毙命。那些人在熟睡时去了,说不定临死前还在做着什么美梦。」男人语气里毫无愧疚,反而平添了几分得意和邪气,「他们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他们只会继续被村落和蛊池束缚,得不到自由。」 「这么多年过去,你难道不知道,活着有多艰难吗?」这个人看似渊博淡然,实则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偏激的愤世嫉俗,夏朝颜也不知自己该可怜他还是厌恶他,「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那种遗憾和痛苦——自以为是的决定别人的生死,还在这里自鸣得意?」 「我不杀那些人,就得从外面寻找新鲜的血肉投餵这些蛊虫。」听他的话似乎在给自己做出辩解,可是不等夏朝颜回应,他又道,「不过,就算没有蛊池,我也准备杀了那些人——愚昧无知,自私自利,活着,也只是一群见不得光的老鼠,是祸害。」 「你……」 「够了,朝颜。」霍清珣把女孩揽回到怀里,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耳语:「他在激怒你,别中计。」 激怒她?他为什么要激怒她? 有所求?求什么? 夏朝颜眼珠子滴熘熘转了一圈,一拉霍清珣的手臂,道,「霍老师,这里没意思,我们回去休息!」 「……」 女孩话题转得突然,除了霍清珣,其他三人不由一愣。 霍清珣微微笑着,搂着她肩膀,和万俟昶打招唿:「朝颜累了,先生,我先带朝颜回去休息。」他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你们继续聊,不要因为我们扫了兴致。」 「你们现在要回去?」所有的谜底都可以揭开,这两个人却要回去睡觉? 「话不投机半句多。」夏朝颜懒懒地打着哈欠,道,「与其和你在这里争个长短,不如回去好好睡一觉——反正,就算我吵赢了,池子里的白骨也不会活过来。」 万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万俟昶一时无语。 两人披着夜色回到住处,夏朝颜四下看了看,果断锁上门。霍清珣已经把炉火拨旺了,噼里啪啦燃烧的火焰很快驱走两人身上的寒意。 夏朝颜脱了衣服,揉搓冻得发麻的手臂,口齿不清地说道:「霍清珣,我们就这么跑了,他会不会为难裴琸和阿芜?」 「裴琸已经安然出来,我们都在这边,他继续为难他,有什么用?」霍清珣道,「朝颜,你没有发现,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裴琸吗?」 「他说了,他要藉助裴琸的力量。」他的目标不是裴琸这个人,而是和裴琸有关的力量。 「我们,都在他的计算范围里。」他们几人,都是他「计算」中的裴琸的力量,他抓了裴琸,目的是为了引出他们所有人。 「我还是想不明白,他这么做,为了什么?」他有萧然的推崇,等于有整个白家在身后撑着,要什么东西得不到?为什么还要千辛万苦把他们这些人引过来? 「大概,真如他所说,只是为了求个结局吧。」不想借别人之手,于是想到了故人的后人,希望能在女孩手中求一个解脱。 「放心,我们轻易跑不掉,他总会找过来的。」 东边的天空逐渐破白,女孩带着男友离开得突然,祭台上三人顿时相顾无言。 丝毫没有话说一半被聆听对象抛弃的尴尬,万俟昶看了眼破晓的天光,对裴琸道:「折腾了大半夜,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一般,裴琸生理性反感,冷声道:「不需要再把我关回去吗?」 「我要等的人已经等到,要说的话也已经说完,再把你关回去做什么?」万俟昶右手按在胸口,沉声道,「我倒是很好奇,霍家那孩子,是怎么把你从遍布蛊虫的阁楼里弄出来的。」 「他让人用了些药,腐蚀性很强。」等他回去见到那些蛊虫也能发现,裴琸没有隐瞒,道,「你的那些蛊虫和那间阁楼,都毁得差不多了。」 「这样啊。」听了他的话,万俟昶看着蛊池陷入沉思。 「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想想他的经歷,再想想阿芜的经歷,裴琸对这人的恨意只增不减。只不过在没有能力解决敌人的情况下,裴少很能忍辱负重,「你千辛万苦见到夏朝颜,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来败坏你在她心目中的的形象?」费尽心思见到的人,难道不该是他很在意的人吗? 「有吗?」万俟昶不答反问,「你觉得那丫头是个如此没脑子的人?」 裴琸:「……既然你不愿意说,当我没问。」他这么做一定有什么不可改的原因,可惜,要直接从他嘴里问出来有点困难。 「……你真的杀了那些人?」跟着裴琸离开前,阿芜回头看着他,小声问道,「我知道,蛊池很久以前就有成年人的尸骨,村子里那些人……」 「阿芜,不要天真的为你的仇人找各种开罪的藉口。」万俟昶背对着她站在蛊池边缘,冷笑道,「你忘了刚刚恢復记忆时,你有多想一刀杀了我解恨吗?」如今得知这样的消息,你可以更恨我一点,而不是找各种理由为我开脱。 惊觉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幼稚,少女咬紧嘴唇,牵着裴琸的衣角,头也不回的离开祭台。 两对青年男女离开后,万俟昶终于长长地吐出胸口的浊气——在阿芜反手把夏朝颜推下蛊池的时候,这口气一直卡在他的胸腔里,吐不出咽不下。 女孩跌出祭台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阿兰那么宝贝的外孙女……她要是死在这里,阿兰定会恨绝了他。待他求得结局,怕是连见她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还好,那丫头机灵,带着殇。 浊气吐出的同时,青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按在胸口的右手用力压紧,弯了腰,咳出一口浓血。 鲜血喷溅在祭台边缘,有几滴落进蛊池里,池子里原本安静的蛊虫仿佛疯了一般,唰唰聚集到他的脚下,贪婪地躁动着,妄图爬上光滑的池壁,将他脚边的鲜血一饮而尽——如果能把他这个人啃噬殆尽,它们会更加开心。 苍白的手指擦拭过嘴角,青年冷冷看着池子里疯狂的蛊虫,溢出一声冷笑:「这就等不及了吗?」
第160章 ,爱恨不明 回到阁楼没多久,夏朝颜抱着被子枕在男友腿上睡着了。等她睡熟,青年小心翼翼地拿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的杯子展开盖在她身上。他轻轻抚着她的头髮,低声道:「朝颜,你还记得那些话……」 ——我是个自私的人,还请你纵容我,百年之后,让我先走一步,好不好? 他当时会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慰听那花店老闆的话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她,她咽下眼泪,认真点头做了回答——「好」。他那么说,不过是想止住小女孩的眼泪,小姑娘这么娇气,就算是百年之后,他也不忍心留她一人在这纷扰时间,忍受孤独寂寞,独自死去。 「傻丫头,我一定活的比你长久,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就算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可是你要是一个人,没人给你盖被子,没人给你读书,你肯定会哭鼻子……」 东方逐渐泛出白色,村落的清晨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安安静静,可以听见野狗窜过草丛的声音。 睡得太迟,生物钟也没什么作用。到了平日里起床的点,少女只是挣扎着翻了个身,喃喃念叨一句梦话,继续睡。 霍清珣把她放到床榻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这张纸压在那个盒子的最下方,和日记黏在一起,应该是同时被放进盒子。昨晚夏朝颜让他上去把盒子抱下来时,他趁着间隙检查过盒子里的所有东西,最后从里面把这张纸挑走。 青年展开纸张,静静看着上面细腻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阿昶,我怀孕了,必须离开这里。我在村子外面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告诉我可以跟着他一起离开黎疆,去往一个叫做槿城的地方,我答应了他。我知,我离开后,村里人肯定会诋毁我的名声,我不在意这些。 阿昶,我只想告诉你,我这一生,除了你,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我永远不会背叛你,并且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我们的孩子。阿昶,如果你无法离开村子,我会守着我们的爱情,在千万里外,祝福你的平安,如果你还能重获自由,请你一定去槿城寻我。」 关于万俟兰这个人,最初听到关于她和万俟昶的故事时,他对她是怀有三分敬意的——在那个女子社会地位卑微的旧社会,在这个与世隔绝思想落后的村落,万俟兰为了自由、为了自己和心爱之人的骨肉,鼓足勇气踏出村落,跟着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把她的后半生都堵在了自己的这个决定上,这是一场豪赌,没有足够的勇气是没办法作出决定的。 身怀有孕嫁入闻家,还能走到闻家当家主母的位置,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和报导,和整个上流社会圈子里的名媛小姐们打成一片……这中间所要忍受的委屈和承担的压力,作为身处同样圈子的旁观者,他可以想像。 离开村落二十几年,为了救裴琸毅然回到村子,和愚昧无知的村民周旋,最后成功带走裴琸——她心中有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大爱。这种感情,他是没有的,但是这不妨碍他推崇怀有这种感情并把它付诸实践的人。 可是,当他看到这封信时,他发现,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还是太单纯了些。那个女人,是个有手段的,她不止把她的手段用在槿城闻家的勾心斗角里,还用在了曾经的爱人身上。 她留下这封信,在信中表明自己的心迹和不得不离开的理由,甚至,还说出了此生不会爱上别人这样坚定不移的话。她很清楚万俟昶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男人看到这张纸,这些话,必然会放下对她所有的怨恨和责怪,远赴槿城寻找她。 他相信,她在离开村落,离开黎疆的时候,是怀着为他守身一辈子的想法。只不过后来,终于还是沦陷在闻煜不求回报的柔情攻势下。她背弃了自己写下的关于爱情的誓言,这点在他看来无可厚非。 无依无靠的女人,怀着身孕,失去爱人,离开家乡,漂泊在外。有个人对她无微不至,照顾她、体贴她、哄她开心。漂泊久了的心,再倔强,也不可能逃得过这样铺天盖地的温柔的网。 除非远离这样的男人。可她是闻煜名正言顺的妻子,在闻煜身边寻求庇护,怎么可能远离他。 她爱上了闻煜。 她在爱上闻煜的同时,忘了万俟昶吗?没有。她不仅没有忘记万俟昶,她还在坚持着,不肯放下和村落有关的一切。那是她出生的地方,处处都印刻着她成长的足迹,那里有她最初的爱恋,埋葬着对她而言最深入骨髓的感情。她不肯忘记,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在十四年前,重新回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却没有带走这些东西?在她已经放弃坚守承诺,爱上闻煜之后,为什么不把自己当年留下的东西一併带走?如果让万俟昶看到这些,知晓闻凛的身份,那么偏执的男人,怎么可能轻易收手?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藏在床铺下面,他不觉得她会忘记。那只有一个可能,她是故意留下来的。她怀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把这些承载着她深厚情谊的书信留了下来。她希望万俟昶能够看到这些东西,在她再次离开村落以后的某个日子。 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细细想来,那个女人心里,除了对往事的怀念、对初恋的牵挂和对当年无法履行承诺的愧疚以外,难道没有任何怨恨吗?怀上闻凛的时候,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要独自一人承受生育的痛苦,她对万俟昶,难道没有一丝怨恨吗? 先前他是不确定的,可是看到这封信以后,他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恨他守着这个贫穷落后的村子,没有去槿城寻找她;恨他任她一人流落在外,不闻不问。 她留下这封信,大概在幻想着男人看到信时,痛苦绝望的模样——我深爱过你,一直坚持在等你,可是你没有在意,你没有来。我爱上了别人,我们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父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放我在外漂泊,没有来寻找我。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爱上我的丈夫,我们再也回不到以前。我们会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这个女人,把她的爱很都都写在了这张纸上,只等男人来打开箱子,被一箭穿心。 他是佩服她的,可是看到这封信以后,他同情她,也厌恶她。如果说少女时代还有着女孩儿的娇宠和任性,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写下日记和信件,希望为爱情做最后的努力——这样的举动他会嘆一句无奈后,贊一句执着。可是在已经为人母的中年,再次回顾少时的感情,是不是应该学会成熟和理智? 看着手里的这封告白信,霍清珣笑容转冷。他几乎可以想像到,夏朝颜看到这封信时,会是怎样的愤怒和失望。一边和深爱的丈夫花前月下,享受着丈夫带给她的优越生活,另一边,却又留下写给前男友的信,希望前男友能明白她对「爱情」的坚持和无奈…… 她无法做到像信上所说的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在有机会撕毁诺言减少伤害和误会的时候,偏偏又把这封承情信留了下来。 朝颜嘴上说着自己的外婆在对待外公的感情时太过分太理所当然,指责着外婆不该三心二意当断不断。但是她知道,对于万俟兰,她更多的是尊重和敬佩。她明白万俟兰当年的无奈,也知晓很多事不会因为她的决定更改,在朝颜心里,依然爱着她的这位外婆。 可她若是知道,在万俟兰到了有能力改变感情迷局的中年,仍然选择了和两个男人纠结着当断不断…… 他的小女孩已经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的伤害,他很庆幸她活成了现在这般骄傲明媚的模样,自然也不希望让那些不必要的人和事伤害到她。 信纸飘到火里,转瞬被火舌一舔而尽。霍清珣看着跳动的火焰,有片信纸的灰烬飞了出来,飘荡着落在他脚边,他看了一会儿,抬脚把灰烬碾碎在木质的地板上。 大堂的门被人扣响的时候,夏朝颜懵懵懂懂地爬起身,揉着眼睛四下看着,看到坐在榻边的青年后,她蹭上去搂着他的腰,趴到他怀里重新闭上眼睛。 原本准备起身去开门的霍清珣不得不坐回到原地。青年扶着女孩的头髮,轻声道:「朝颜,有人来了。」 「嗯,我知道……」夏朝颜含煳不清地嘟囔着,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霍老师的腰手感真好,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但也不是那种瘦地皮包骨头的生硬,紧绷的肌理瘦劲有力,却不夸张……总之,她最喜欢了。 察觉到女生的手指隔着衣服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揉捏,青年身子微微僵住,下意识扣住她的手臂,无奈道:「朝颜,有人来了。」 「我知道……」她重复一遍,手指安分下来,埋在他怀里喃喃着,「霍老师,下回我要在上面!」 「……」这丫头怎么一睡醒就满脑子色色的东西?不过,她若是想体验一下,换种姿势也不是不可以。心里这么想着,霍清珣温热的手掌扣在她后颈,不答反问,「你想在什么上面?」 他摸猫一样揉着她的后颈,女生舒服地闭着眼睛,满足地嘆息一声,认真道:「当然是在你上面。」比起在他的掌控下接受欢爱带来的欢愉,她更希望能右自己主导,给他带去快乐。 「唔,也不是不可以。」他撩开她的头髮,低头在她侧颈靠近肩膀的地方落下一个吻,没等女孩儿回话,他拖着她的腿,抱着她站起身,走去开门。 在两人亲热的间隙,等在门外的裴琸黑着脸,再次狠狠敲了敲那扇似乎一碰就会碎的大门,依然得不到回应。 「他们是不是还没起床?」阿芜打着哈欠,小声道,「昨晚睡那么晚……」 「就算夏朝颜成了睡美人,霍清珣也不会这么大意,对我们的敲门声不闻不问。」说到这里,裴琸忽然生出一丝迟疑:那两个傢伙,不会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吧?青年思来想去,越想越可能,忙回身对阿芜道:「阿芜,我看你没睡好,我在这里等,你回去再休息会儿。」 他倒是无所谓,阿芜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刚刚恢復成正常人的小孩子,可不能让这种事迷乱了她的思想。 「我不困,可以和你一起等。」阿芜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她牵着他的衣角,不想一个人回去休息。那个小阁楼是她以前的家,现在那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她不想一个人呆在那里,无所事事的等待。 女孩拒绝得干净利落,裴琸噎了一下,开始思考要用什么样的藉口把她支开。正在他如临大敌的时候,残破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 裴琸条件反射把阿芜拉到身后,这才抬头看向开门的霍清珣。 四目相对。 裴琸:「霍清珣,你身上是长了个树袋熊吗?」我说你,开个门还要把女朋友抱着,炫耀啊?虐狗啊?欺负我没有女朋友吗?! 「哦,朝颜还没醒,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屋子里。」霍清珣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情话,「毕竟,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一刻都不要分开,就最好了。」 裴琸:「……」 「当然了,这种情侣间的事,裴少你是不会懂的。」看青年吃瘪,霍清珣笑眯眯地补上一刀。 裴琸:「……」这下他可以肯定,霍清珣就是在故意怼他。不就是在大清早敲了他的门,打扰了他的好事吗?他们两个小情侣什么时候没有亲热的机会,就急在这一时?真是斤斤计较。 「进来吧。」霍清珣领着两人进屋,扯了被子把夏朝颜裹好,放到椅子上,转身给裴琸和阿芜倒了两杯茶,「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什么时候能彻底睡醒?」裴琸抬起下巴指了指蹲在椅子上打盹的夏朝颜,没好气地说道,「今天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想和你们说说。」 「很重要?」 「很重要。」 「哦。」霍清珣放下茶杯,抱起夏朝颜上了二楼。「我带她去换件衣服。你们稍等。」 裴琸:「……」她没长手吗?还要你抱着去换衣服?今天真不该这么早过来,强行被餵了一嘴的狗粮。
第161章 ,憎恨的原因 等换好衣服,夏朝颜恢復了往日的精神气,蹦蹦跳跳地从二楼下来,眯着眼睛在裴琸和阿芜身上扫了一圈后停在阿芜身上,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更开心了。 想起昨晚被她扯下来的那一戳头髮,阿芜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着痕迹地挪到裴琸身后,挡住夏朝颜意味不明的目光。 「你们昨晚睡在这里?」裴琸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着茶,嫌弃地看一眼炉火边的地铺,道,「是床不够结实,经不起你们折腾吗?」 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夏朝颜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茶的空当细细打量裴琸,疑惑道:「裴琸,你是不是精神了不少?」 这人在槿城见面时,虽然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阴险狡诈的模样,总让人觉得他就是那种遗千年的祸害,可是她却觉得他漂亮的脸蛋下,藏着几分死气,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孤魂。 「很明显吗?」这也是裴琸今天过来想要说的事。昨晚以前一直被关在阁楼上,和蛊虫一起同起同睡,不需要活动,所以没什么感觉。昨晚在祭台上闹腾了那么久,回到阿芜的小阁楼休息了一会,他总算察觉出身体发生的变化。 「裴琸,你身上的蛊毒……」被夏朝颜这么一说,阿芜也察觉出青年的不一样。当年裴琸作为祭品,在蛊池里泡了好几天,蛊虫虽没把他吃干抹净,但被阴气至盛的蛊虫咬了那么多口,蛊毒在那时就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根治。特别是到了去年,蛊毒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眼看着他身体慢慢衰败下去而无法可施。 也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裴琸才会孤身一人跑来黎疆,急切地想给当年的事情划上一个句号。可是,一段时间没见,她怎么感觉裴琸体内的蛊毒……淡了很多? 裴琸沉吟道:「我体内的蛊毒,不知道是被压制了,还是被拔出了,反正……这几天没有再復发。」 「你中过蛊毒?」夏朝颜诧异道,「是因为十四年前那件事?」女生说着,又把视线重新移到阿芜身上——说起来,若不是因为这女孩儿,裴琸这辈子肯定是没机会经歷那么痛苦的事了。 「嗯。」裴琸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懒洋洋地说道,「不知道你有男朋友的,还以为你喜欢阿芜——你能别盯着她看了吗?我昨天回去后已经好好教训过她了。」 「好好教训?」夏朝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你会捨得教训这丫头?就算给她挠痒痒挠疼了,你都会心疼好久吧?」停了一瞬,她嘆息道,「都说打在儿身疼在父母身上——养女儿嘛,我能理解。」 除了骂几句,他还能怎么办?一个大男人,把阿芜按在地上抽一顿鞭子?他还真下不去手,毕竟是他养大的……裴琸点头道:「为人父母的心思,你能理解就好了。」 夏朝颜:「……」以前没发现,这人脸皮这么厚! 「朝颜,过来,把牛奶喝了。」先收拾好夏朝颜,在把自己整理好,顺便还要从全是女士化妆品和护肤品的包里翻出早餐奶,霍老师下楼时,夏朝颜和裴琸的对话正好陷入僵局。 看到青年拿下来两盒牛奶,知道有一盒是给阿芜的,刚刚被裴琸噎住的夏朝颜立刻找到报仇的机会。女生从青年手中接过牛奶,十分幼稚的在裴琸和阿芜面前晃了晃,嬉笑道:「牛奶哦,霍清珣带的,我一个人喝,不给你们喝!」 对这种小儿科的炫耀行为,裴琸视而不见,十分淡然。偏偏躲在他身后的阿芜一听说吃的,肚子顿时发出一阵不争气的「咕咕」声。知道夏朝颜故意诱惑她,小女孩捂着肚子,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自家养的丫头不争气,又捨不得她受苦,裴琸只能无奈开口:「夏大小姐,朝颜小姐,你最可爱了,阿芜这种笨丫头出门都不怎么带脑子的,你可千万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哪里不带脑子了?她昨天把我从祭台上推下去的时候,小算盘打得可好咯。」夏朝颜话音未落,霍清珣从她手里抽走一盒牛奶,扔给裴琸,惹得夏朝颜气唿唿地瞪他,「霍清珣!」 「回头,我去找裴爷给你要点桑海游园的分层,如何?」霍清珣摸着小姑娘的脑袋,「理由嘛,裴少的救命之恩和阿芜的算计之仇,我想裴爷不会拒绝的。」 裴琸:「……」就说这个人怎么这么大方,原来在盘算着给自己的小女友争取实际性的补偿呢! 「桑海游园是什么?」夏朝颜疑惑道,「裴家的项目?」 「嗯。而且还是裴琸少爷负责的项目,就在槿城隔壁的市区,来去也方便。」霍清珣把自己的算计说得明明白白,「你看,裴少辛辛苦苦工作,你在家里喝茶种花,最后和他赚一样的钱,多好。」 夏朝颜对桑海游园不怎么了解,只听得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地点头——不管是什么,霍老师觉得好,那肯定就好。 裴琸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明目张胆占他便宜的两人,说道:「我们能说正事了吗?」让这两个傢伙继续说下去,他绝对会忍不住拍案离开。 「哦,那就找个地方说正事?」霍清珣眯眼笑道,「我看外面天已经彻底亮了,不如出去吃个早饭?」 「好啊!」夏朝颜第一个举双手贊同,「还可以散散步。说实话,到这里两天,我还连村子有多大都没摸索清楚。」 「……」裴琸已经彻底放弃和这两人说正事的心了,他站起身,把喝牛奶的阿芜拉到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阿芜对村子还算熟悉,吃完早饭,我们跟着阿芜逛一逛吧。」想来,他们人已经在这里,不管是什么事,都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出了阁楼,夏朝颜深深吸了口气,清晨冰冷的空气闯进肺里,激得她连连咳嗽起来。霍清珣适时把围巾裹到她脖子上,十分熟练在挽出一个造型。裴琸在一边看得瞠目结舌,啧啧赞嘆:「都说美人乡英雄冢,我以前是不信的,今天见了,倒是信了几分。」 听到他的感慨,霍清珣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挽着霍清珣的胳膊,夏朝颜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觉得一一长得漂亮吗?」 「一一?」这名字足够特别,那个女孩的身份也足够特别,裴琸对她倒是印象深刻,「叶一一吗?算是个小美人。」那女孩比起夏朝颜差了点,和他身边的很多美女更是没法比。不过那丫头长得还算清秀,反正在他这个众览各色美女的人看来,不丑就是了。 「我看你对一一挺感兴趣的。」她的生日宴上,裴琸不是强迫带着叶一一跳了一晚上的舞吗?后来周梦鸽还为了这事儿去为难叶一一……夏朝颜笑得像只小狐狸,声音里透着一丝揶揄,「我们一一,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更别说和陌生的男孩子跳舞,啧啧,琸少,那天晚上你可是赚了。」 「哈哈,有吗?」其实细想一下,女孩长什么样子裴琸已经记不太清出,不过这种调侃他听了也就顺口接话,「跳舞不算什么,说不定,我会成为她的初恋呢。」夏朝颜正想说他自恋,裴琸紧接着吐出一句更自恋的话,「毕竟,现在像我这样又好看又有钱的男人不多了,叶一一对我一见钟情,我也能接受。」 「……你还能更自恋一点吗?」夏朝颜眼皮子跳了跳,强行压制住揍他的冲动。「我们家一一可不是你身边那些见钱眼开的女孩子,你要是只想找一个臣服在你的美貌和金钱下的女人,还请不要去祸害她了。」那段时间,裴琸的很多举动明显是冲着叶一一去的。这老狐狸打什么算盘她猜不透,干脆直接把话摊开来说,也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裴琸道,「你们见过万俟昶,想必对当年闻家发生的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想教训闻远,所以才去找了叶一一。」 「你想让一一去勾引闻远?」夏朝颜炸毛道,「你怎么能这么坏!你这是逼良为娼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等等,我什么是受说了让叶一一去勾引闻远?」裴琸被她叫嚷得头疼,扶着额无奈道,「还犯法?你有没有点法律常识?再说了,我也没有让叶一一去勾引闻远。」 「那你找一一做什么?谈天说地?」 「她是余沁的女儿,你不知道吗?」 「余沁?」闻远的夫人,闻茜的母亲……一一居然是余沁的女儿?等等,余沁生过女儿?一个生过孩子的人,闻远怎么可能看得上,还因为她和自己原配夫人闹翻?这要是传出去,闻远简直就成了他们圈子里的笑话,比她的父亲夏政宴还要可笑的笑话。 「叶一一父亲在工作中出了意外,公司赔了很多钱,结果那笔钱被她母亲余琴全部捲走,分文未留,叶一一只能跟着自己年迈的奶奶,由老人家一手养大。」佩卓道,「余琴,也就是后来闻家的夫人,余沁。」 「原来如此。」夏朝颜默默思量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道,「一一能去今夕何夕兼职,也是余沁找的关系?」 「这个我没调查,不过八九不离十了。不然你觉得叶一一那样的普通的身份,今夕何夕的客服经理会多看她一眼?更别提对她还算颇为照顾。」 叶一一是余沁的女儿,这个消息于她来说,就和夏云轩和夏悦娆在谈恋爱一样,冲击不小,作用却不大。她就算要对付闻家,也不会去伤害自己身边的朋友。看裴琸的反应,一一应该是拒绝了裴琸的提议——她不想搅和到闻家的纷争里去,她自然也不会做出违背朋友意愿的事。 「哎,裴琸,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我问你件事儿。」 「什么?」 「你知道,先生住在哪里吗?」 「先生?你说万俟昶?」提起这个人,裴琸眉头顿时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你问他做什么?别看他长得好看,年纪都可以做你爷爷了,你可别对着他发花痴。」 「胡说什么!」夏朝颜龇牙道,「我就是问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嘛!」 「喏。」裴琸回身指向一个方向,高大的古木,茂密的枝叶间,隐隐可见阁楼的一角。夏朝颜看了下,道,「好啦,我知道啦,吃饭去吃饭。」 他们四人,只有裴琸在到这里之前详细的调查过周边的环境,知道哪里可以吃到早饭。毕竟地处偏僻,早餐的味道肯定比不上槿城大大小小的早餐店。不过飢肠辘辘的时候能吃到热腾腾的包子,夏朝颜已经很满足。女生不只自己吃,临走之前还打包了一笼。 「有这么好吃吗?」裴琸嫌弃地说道。 夏朝颜瞥他一眼,哼了声:「你管我。你吃包子的钱都是我家霍老师付的呢。」 裴琸:「……」他在这里被囚禁了这么多天,身上未带分文,别说包子,他现在连碗稀饭都喝不起。 霍清珣接过老闆打包好的包子,付了钱后,插到两人中间,打断了他们的斗嘴。 「回去吧。」 途中霍清珣终于正眼看了裴琸,点头道:「看来,裴少体内的蛊毒清除了不少。」 「……」手指按在侧颈,裴琸默然。霍清珣这么说了,说明他的感觉没错,他体内的蛊毒,确实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拔除了。现在他们身边,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个人。 「他把你囚禁在这里,除了想要藉助你的力量外,更重要的,应该是想帮你把体内的蛊毒清除掉。」 「他会这么好心?」 「裴少,细算起来,你当年遭受的那些伤害,他有责任,但是拐卖你的人贩子,阿芜的父亲,村子里愚昧的村民,大家都有责任。和这些人相比,他应该要排在最后一位。更何况,他写信给朝颜的外婆,也算是间接救了你的命。这些道理你不会想不通。你为何,还这么恨他?」
第162章 ,凭我是夏家的小姐 为什么这么恨他? 霍清珣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问完问题后,听到夏朝颜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便侧身帮女孩整理衣服去了,没有继续纠结这问题。 他为什么会这么恨他?他在这里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蛊毒缠身十几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被蛊毒消磨干净……他不生不死地苟延残喘几十年,都是拜他们所赐,等他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却发现整个村子除了他,再无旁人。 他该恨谁?恨那些不知道多少年前就被蛊虫啃噬干净的白骨吗?还是恨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万俟兰?他凭藉着对他们的恨意支撑到现在,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早就没有了可以憎恨的对象。 放弃报仇,放弃憎恨吗……不甘心。这个念头一出现脑子里,比它更快涌现的,是更加强烈的不甘。 依靠着对葛月一族的恨意活到现在,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放弃了对这些人的恨,他在痛楚中挣扎起伏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走了几步,阿芜察觉到不对劲,回头发现裴琸落在后面,知他还在想刚才霍清珣的话,阿芜慢慢的退到他身侧,抓着他的袖子扯了扯,低声道:「裴琸,你在想什么?」 小女孩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担忧,裴琸扯了扯嘴角:「没事。」最开始把他从人贩子手中买下来的人是阿芜的父亲。昨晚在祭台听到万俟昶那么说完以后,小女孩再见他,小脾气收敛了很多,甚至连说话语气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知道她在愧疚,为了当年自己父亲犯下的过错。 可是,如果当年没有他,被推下蛊池的就是她了……说来,都有无奈,都是不得已。她的父亲已经死了,当年那些喊着要把他推下蛊池的村民也已经死了,而留下来的,和村子扯上关系的人,无论是阿芜还是夏朝颜,都是无辜的。 他没有任何权力去责怪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们,更别说憎恨。 「哎,裴琸!」发现两人落在后面,夏朝颜回身看着他们,一边后退一边道,「你想不想和我合作?」 「和你合作?」裴琸懒洋洋地反问道,「你都没毕业,和我合作什么?嫁到我们裴家做裴家大少奶奶?」这话说的吊儿郎当,可是配上那张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脸,夏朝颜居然奇蹟般地没有觉得生气。 「看在你长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原谅你的口不择言。」夏朝颜道,「不过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暗恋我这么久?想娶我回家帮你镇场子啊?我倒是敢嫁,就看你裴少有没有胆子娶我咯。」 听到这里的霍清珣终于回头睨了裴琸一眼,顺便抬手揉乱了夏朝颜的头髮。女生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 「不了不了。」裴琸跟识时务地选择拒绝,「夏大小姐这么可爱的淑女,还是比较适合霍家,裴家太乱了,会把你带坏的。」 「乱?能乱得过夏家?」夏朝颜对此表示不屑。 裴琸也没和她争辩,只是笑道:「所以夏小姐要和我合作什么?」黎疆一行,他算是默认把裴家家主的位子让给裴励,而她作为女儿家,在夏家更是没有任何实际权力,就算夏云泽宠她,集团的事情肯定不会任由她胡来——两个没什么实权的人,能合作什么? 「裴少,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夏朝颜道。「你恨葛月族人把你作为祭品,害你生不如死,这笔帐你记了这么多年。那曾经有人炸了飞机,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怎么反而给忘了?」 「炸了飞机?」知她说的闻远,裴琸挑眉道,「飞机是被炸毁的?」 「我不知道啊。我就随口一说。」她后退着走得慢,裴琸很快追得和她并肩,夏朝颜瞅着他道,「不管是不是炸毁的,你那时候差点死了不是吗?」 「听你这话,你想去和闻远算帐?」裴琸笑她,「人家老狐狸在商场上厮杀这么多年,虽不如闻凛厉害,到底还是让闻家安定了下来。你一个大学没毕业的小丫头,拿什么去和他斗?」 「凭我手里百分之四十五的闻家原始股份。」女生表情有些小得意,牵着霍清珣的手举到他面前晃了晃,「凭我是夏家的大小姐,凭我是霍清珣的女朋友。」 「你这还没嫁进霍家呢。」他毫不客气地嘲笑她,「没用的丫头,你若是就靠着自己现有的身份,再多给你百分之四十五的闻家股份,你也斗不赢闻远。」 「不要小看她啊,裴少。」眼见着小姑娘听了他的话后整张脸鼓成了包子,霍清珣摸着她的头髮,对裴琸道,「小看女孩子,可是会倒霉的。」 「好吧好吧。」裴琸举手做投降状,「你想怎么玩?」他没问你想怎么对付裴琸,而是问你想怎么玩,说明他心里还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想利用叶一一,你觉得叶一一能做什么?」夏朝颜也不跟他计较,说道,「就算闻远知道余沁在嫁给他之前已经养有一女,已经不是处子,那有如何?对,圈子里的人会把他当成笑话,会背后议论他的风流韵事,但是这又如何?这能撼动他在闻家的位子?还是能把他从高处一把拍下?到时候谁见了他,还不是客客气气喊一声闻先生?」 「呵呵,关于叶一一,你能想到的,就是这么简单的操作?」裴琸似笑非笑地说道,「叶一一可是余沁的女儿,也算闻家半个大小姐,她可以用到的地方,可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 「洗耳恭听。」夏朝颜这次倒是没有继续和他抬槓,做了个「请讲」的动作,摆出认真学习的样子,「你还想用叶一一做什么?」 「叶一一是余沁的女儿,余沁当年捲款逃跑,丢下老母幼女,不闻不问,然后换了个身份嫁进闻家成了阔太太……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余沁会面临什么样的舆论风波?」裴琸道,「若是暗中有人推一把,不只余沁,整个闻家,都会被卷进这场风波里。」 「那又如何?」夏朝颜道,「难道偌大的闻家,连这点小风小浪都抗不过去?」 裴琸冷笑道:「这点小风小浪当然打不垮闻家。」 「……所以,你还准备了什么后手?」这人长着这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眼角微挑,一笑的时候眼里仿佛开了桃花千层。只不过此刻合上他的声音,总让她觉得阴险得很。 小姑娘一脸求知若渴得看着旁边的男人,完全无视了他,霍老师心里陡然有了落差感。不过按兵不动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听到夏朝颜发问,他便不动声色地接了她的话,状似无意地说道:「若是叶一一出事了呢?」 「啊?」夏朝颜愣了愣,反问,「出事?」脑子里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叶一一爆出余沁的身份,高调地把余沁当年所作所为揭露出来,余沁必然对她恨之入骨。而媒体一定会时刻关注闻家和叶一一的动向,如果叶一一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无论是谁,第一个想到的必然都是闻家或者说是余沁下的手…… 「叶一一若是出了事,余沁必然难脱干系,一个不小心,就会牵扯到整个闻家。」霍清珣道,「遗弃母亲和幼女,被揭露后妄图杀人灭口……」 「余沁不会这么做。」夏朝颜指出这其中的关键点,「只要没做过,就算一一愿意配合你们,也不可能有实质性的证据给她定罪。闻家也不是吃素的,没做过的事总能找到证据推脱掉——谎言一旦被拆穿,我们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霍清珣要在自家女朋友面前炫耀,裴琸很是识趣地退至一旁,看他怎么一点点把自己女朋友教坏——老头儿总在他面前说霍家大少爷如何稳重干练,如今到了夏朝颜面前,还不是像只花孔雀,努力展开尾巴来吸引小女友的注意力。 「谁说是谎言?」霍清珣道,「余沁不会,闻家又不是只有余沁,总有人会忍不住的。」 「你说……闻茜?」现在的闻家她认识的就那么几个,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闻茜,不会再有第二人。夏朝颜恍然,指着裴琸道,「你这个阴险的老狐狸,居然净想着利用女孩子!」 「……」女生手指快戳到他鼻间,裴琸没好气地打开她的手,「战场上,敌人会因为你是女孩子就对你手下留情?自己卖蠢,被人利用,那也是她活该。」 「闻茜那样的性格,只要稍加引导,的确会做出出格的事。」夏朝颜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等闻茜拖了闻家下水,你又想如何?」 「我想要闻家的股份。」裴琸冷笑道,「闻远那种人,报復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打回原形,让他在拥有后重新一无所有——他在意的是什么?无非钱财和地位。」 「股份……」夏朝颜道,「除非是极其信任的人,不然闻远轻易不会让出闻家的股份。」 「闻远手中,闻家的原始股份不算多。」今天的谈话中裴琸再次得到一个消息,「和你的百分之四十五相比,百分之三十只是个小数字。」 「哦,我手里的百分之四十五是要和我妹妹分的。」夏朝颜说了重点。 裴琸:「……」亏得你刚才能摆出那么理所当然的态度,用那么硬气的语气说出来。 「可惜了,你所有的计划都是在一一愿意配合的情况下才有实施的可能,而不久前,你被一一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夏朝颜只差没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我就说你怎么对闻家只字不提,原来是计划失败了,不好意思说?」 「夏朝颜,你有没有听人说过,裴家大少爷脾气不是很好?」裴琸面无表情地撸着袖子,「我不介意揍你一顿,然后把整个桑海游园的分层全部让给你。」 夏朝颜蹭一下窜到霍清珣另一侧,探出头对他吐舌头。 「好了,闹够了?」霍老师本着帮亲不帮理的原则,阻止了裴琸下一步动作,「现在你们两个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和睦一点。」 裴琸:「……霍清珣,你这样下去会被霍司珩嫌弃的,你相信我。」 夏朝颜:「裴琸你为什么这么关注阿珩?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他怎么关注霍司珩了?还有「我说你,都没嫁进霍家,阿珩阿珩的叫,霍司珩比你大了五六岁呢!」 「哎?阿珩怎么了?」一路下来,总算听懂了两个字的阿芜立刻插嘴问道。 夏朝颜:「哈哈哈哈哈哈!」 裴琸:「……」迎上小女孩天真的目光,裴琸到嘴边上教训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罢了罢了,自己养大的娃儿,含泪也得宠着。 「咳咳。」裴琸这模样不多见,夏朝颜觉得有趣,却也没胆子继续嘲笑他,「咳咳,那裴少要不要听听我的计划?」 「你有什么计划?」 「你想利用一一,无非是一一的身世。」夏朝颜手指指着自己鼻子,道,「你看我怎么样?」 「你?」裴琸上下打量她,只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 「比起一一的身份,我的身份的确差了点。」夏朝颜道,「不过嘛,我要接近闻家,接近闻远,也不是不可能——我要和闻家交好,闻远总不至于不给我面子。」 「嗯,这倒是也是个好办法。」裴琸道,「你的身份,也算是个好诱饵。」在这里,只不过把动机换了一下——为了教训叶一一让她不在外面乱说话,变成为了夺回夏朝颜手里的股份,彻底把她从闻家赶出去——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说得通的。 「而且,不需要裴少亲自出马,闻家自然有人让闻远和余沁不好过。」 「你说闻北?」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裴琸露出疑惑的表情,问夏朝颜,「在你看来,我是那种连敌情都不打探清楚,就随便追着敌人咬的人吗?」 「……」这人真记仇。 一路你来我往互相挖坑,很快到了夏朝颜居住的阁楼前,女生拿过霍清珣手里打包好的包子,跟三人告别。 「我要去给先生送包子,你们上去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直到女生走远,裴琸问霍清珣:「你知道她的包子是买给万俟昶的?」 「嗯,我知道。」 「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为什么要阻止她?」 「你就不怕她……」 「不怕。」霍清珣瞥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你有多余的心思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家的大白菜。」 他家的大白菜?裴琸警惕地瞪着他:「哎我说霍清珣,霍司珩不会真在打阿芜的主意吧?」阿芜才十七岁,若说女人是花,那阿芜也是还没完全绽开的花骨朵儿,霍司珩那傢伙不会这么变态吧……
第163章 ,没有回来 裴琸尚在深思熟虑,霍清珣先一步打开大门,回头看向他:「你们,要进来坐会儿吗?」嘴上这么说着,身体所表现出来的感觉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琸直接摇头道:「不坐了,我带阿芜回去休息。」昨晚折腾到大半夜,今天早上又挂着黑眼圈跟着他到处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此刻拉着他的衣摆不停的小鸡啄米。 听到要回家,阿芜清醒了瞬间,重新闭着眼睛跟他走。 「对了霍清珣。」临走前,裴琸心里到底不平衡,喊住霍清珣,认真道,「你记得让你二弟离阿芜远一点。阿芜还是个小孩子。」 「主动把阿芜送到霍家的人可不是我。」霍清珣笑眯眯地说完,眼见裴琸额角青筋跳了跳,笑道,「放心,阿珩还不至于如此……」他的视线停在少女身上一瞬,启唇吐出两个字,「禽兽。」 远在霍家的青年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忙扯了纸巾捂住口鼻,心里嘀咕:「谁在背后骂我?」 主子一向要求风雅,很少这般失态。连翘给他的杯子加了点热水,迟疑着问道:「主人,需要我去把窗户关起来吗?」三爷身子不好,却喜欢把窗户打开,即使燃着火炉,也挡不住窗户口不停涌入的寒气。 「不用。」霍司珩制止连翘,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黑子该落在哪里,随口道,「连翘,换两盘荷叶桂花糕上来。」霍琛擅围棋,却不经常和他们这些晚辈对弈,生病以后更是连同辈的棋友都很少再见。难得三叔今天有兴趣下棋,还点名要和他对弈,他当然乐意作陪。 连翘知他不想被人打扰,忙起身退了下去。书房里只剩下叔侄两人,霍司珩专心要留着棋路,霍琛也不打扰他,只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面前的青瓷茶盏。 很快,有女佣端了桂花糕送上来,顺便把桌上的碧螺春换成了明前龙井。在桂花淡淡的清甜混合着的绿茶香味中,霍司珩手中棋子终于落在棋盘上。随着清脆的声响,他嘆了口气:「三叔,你该找我大哥下棋。」眼看棋盘上的黑子做着垂死挣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三叔,你这棋艺和我下棋,简直就是欺负我。」 他说的委屈,霍琛只是笑了笑,把棋盘推到一边,道:「那就不下了。」他给他重新斟茶,「这明前龙井是昨日禅音送来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禅音?」霍司珩不置可否,「禅音只对三叔你这么大方。」禅音对三叔的心思,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当事人难道会看不出?霍琛那么敏感的心思,只不过不想回应她罢了。 「是吗?」霍琛喝了口茶,笑,「阿珩,禅音年纪也不小了。」那丫头从小性子野,不怎么爱读书。霍家长辈对待晚辈从来都是放养政策,她不喜欢,家里人也没有强迫她——这次回来修养时陡然发现,散养着的小姑娘,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对啊。从奶奶把她抱回来,二十几年眨眼间就过去了。」霍琛不会无缘无故邀请他喝茶对弈,霍司珩心里明镜似的,面上不显丝毫情绪,顺势说道,「不过到底才二十出头,正是小女孩最好的年纪。」 「女孩最好的年纪……」眼里有怅然转瞬即逝,霍琛敛了感慨的神色,道,「阿珣现在不在霍家,你是她的兄长,是霍家的家主,该为妹妹的将来上点心。」 「禅音?」霍司珩险些被桂花糕噎住,「那丫头一贯小心思多,哪需要我去管她……三叔,真要说起来,你说的话都比我的有用。」 「阿珩。」这个侄儿接管霍家没多久,场子里那些打太极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三叔黑了脸,霍司珩不敢继续玩笑,忙正色道:「三叔,我知你的意思。可是你也要知晓我的难处——那丫头从小到大,除了大哥,你见她怕过谁?再说了,感情上的事,强求要是有用,你也不会急着让我把禅音嫁出去了。」言下之意,你今天说的事,我无能为力。 霍禅音什么脾气他清楚,霍司珩拿她没办法他也知道,他今天叫他来,原意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阿珩,我已经让诺诺订好机票,明天离开清陵。」在霍司珩惊讶的目光中,他淡淡笑着,补充道,「如果可以的的话,我想我不会再回清陵,你……」 「三叔,你在和我开玩笑吗?」知他这么做为了什么,霍司珩苦笑道,「我以为,三叔是个扛得住压力的人,如今这样落荒而逃,真是不符合你的作风。」 「我若不走,禅音这辈子,都会毁在我手上。」 「三叔,她的人生,是成是毁,只和她自己有关。」三叔向来明智,怎么到了这事儿反而煳涂了?「她若真的想毁了自己,你走了,她依然可以。」 「时间过了,总能忘记。」霍琛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翠竹,苦笑道,「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她……」她会怎么样呢?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苦,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知他去意已决,霍司珩没有再劝,只道:「既然三叔决定了,我会让连翘安排人送你离开。」 「不必。」霍琛道,「这个消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也装作不知就好——等到了目的地,我会跟大哥和母亲报平安。」 「三叔,这……」你怎么能这么幼稚?霍家三爷离开霍家,就算你谁都不告诉,你这么大一个人,还连着轮椅,难道别人会发现不了吗?你不会真以为可以走得神不知鬼不觉吧? 出了书房没看到连翘的身影,霍司珩拉住守在门边的诺诺,道:「连翘呢?」 「刚才婧妤小姐来过,好像有什么事,带着连翘姐姐出去了。」小女孩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哦,这样啊。」霍司珩点点头表示了解,心下奇怪:霍婧妤年前回到霍家,和连翘应该没什么交集才对,怎么突然找连翘有事,还找到三叔这里来了? 「对了,珩少爷。」见霍司珩没有立刻去找连翘的意思,诺诺迟疑了一下,说道,「婧妤小姐和连翘姐姐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是很好,我担心……」 「嗯?」霍婧妤从小待在国外,不像霍璟之经常回来,所以这个妹妹和他的关系也不算亲近。再加上现在霍谦的一些举动,让他连带着看霍婧妤都觉得不顺眼。霍司珩接过女佣递过来的衣服,道,「我去看看。」 他在这里,连翘不会走远,就算要和霍婧妤谈话,也必然在院子附近。 他预料的不错,刚踏出院子,便碰到了迎面走来的霍婧妤。女生看到他眼睛一亮,一路小跑到他面前,笑道:「司珩哥哥,你和三叔聊完啦?」 「嗯。」霍司珩往她来的小道看了一眼,只有霍婧妤,没看到连翘的身影,「你来找三叔?」 「对呀。回来这么久,还没正式来和三叔问好,今天刚好收到一套茶具,想着三叔喜欢,便给他送过来了。」女孩笑得腼腆,「过来的时候看到连翘在门口,刚好有问题想请叫她——司珩哥哥不会介意吧?」 女孩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一汪飘着桃花的深井,柔美而看不见底,总觉得森森然。 多年商场游走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绷紧了心神,面上维持着气定神闲的笑:「连翘是霍家的人,婧妤有事当然可以差使她,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就好。」女孩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道,「毕竟是司珩哥哥心尖上的人,我还担心司珩哥哥生气呢。」 「你又在哪里听的些乱七八糟的话?连心尖上的人都出来了。」霍司珩哭笑不得,「这话可别被我母亲听了去,她若是听到了,我接下来也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为什么?」 「她想我早点结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霍司珩无奈笑道,「特别是,最近大哥又走了女朋友,没了大哥在前面挡着,她就只盯着我。」 「那……司珩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霍婧妤似是好奇,道,「总觉得,像司珩哥哥这么优秀的人,哪家的姑娘都是配不上的。」当然配不上,那些世家里,有哪一家能和霍家相比?霍家最杰出的当家人,当然要配霍家的女孩儿,才不算浪费。 饶是霍司珩再怎么懂得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也不会猜到自己这个妹妹在想这种有违伦常的事。为了尽早结束这个话题,他随口回道:「女孩子嘛。我大哥家的那位就挺不错的。」 「清珣哥哥的女朋友?」霍婧妤脸色微沉,喃喃道,「那我倒是要好好调查一下了。」本以为解决了连翘就没什么问题,谁知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没有听到她的呢喃,霍司珩道,「婧妤,连翘呢?」 「哦,连翘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还让我跟你说一声。」女孩子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字字句句里掺杂了某种隐秘的兴奋和期待。霍司珩微拧了眉头,道,「你不是来看望的三叔的吗?他在书房。我还有事处理,先回去了。」 「司珩哥哥再见。」女孩乖巧地和他告别,目送他离开,转过头时,整张脸瞬间阴沉下来,紧咬后槽牙,沉声道,「毕鹤,霍清珣的女朋友,给我好好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回到小楼,茯苓正蹲在门口数蚂蚁,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自家主人,连忙站起身,欢快地道:「二少爷,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门口?」捏着小女孩的丸子头,霍司珩笑道,「等我啊?」 「对啊,曲莲姐姐太忙了,没时间陪我玩,看样子要变天,蚂蚁都在搬家,我担心你们回来没人送伞。」 「茯苓真乖。」霍司珩看向小楼庭院,道,「我先进去,你让连翘到书房找我,我有点事安排给她。」 「二少爷,连翘姐姐还没回来呢!」茯苓晃着丸子头,茫然道,「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个人回来啦?」 「连翘还没回来?」 「嗯嗯,我在门口等了一上午,没看到连翘姐姐啊。」 「……」霍婧妤说她已经回来了,除了小楼,连翘不会不打招唿随便外出。霍司珩道,「连翘没回来的话,你让积雪到书房来一趟。」 「好的!我这就去告诉积雪姐姐!」 连翘不见了,只有一个可能——霍婧妤根本没有放她回来。她抓连翘做什么?连翘作为霍家的暗卫,绝不会背叛主人,她难道还指望从连翘嘴里逼问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情报? 不,霍婧妤刚回霍家,就算是为了霍谦,也不至于兵行险招,她现在动连翘,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她肯定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思来想去,他居然一时猜不透她抓走连翘的真实意图。啧,这个刚归家的二妹,不能小看了去。 …… 鸟鸣悠悠的阁楼前,夏朝颜先绕着屋子转了两圈,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虫子后,这才上了楼梯,拎起门上的铜环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 没人应。 再敲三声,还是没人应。 「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吗?」夏朝颜喃喃着,「祭台有什么好看的,一堆破柱子和一堆虫子。」 女生正准备转身离开,木质的大门慢悠悠地开了。青年站在门后,扶着门静静看着她:「你有事吗?」 「啊,我来给你送早饭。」无视他的冰冷语气,夏朝颜热情地把包子捧到他面前,笑眯眯地说道,「看你脸色这么白,一定是刚睡醒,还没吃早饭吧?」 手指在打包盒上碰了碰,迅速缩回来拢在袖子里,他淡声道:「凉了,不吃。」 凉了?夏朝颜摸着打包盒,懊恼地说道:「哎呀,路上耽误太久了。」她试探着问道,「你家里有锅吗?什么锅都行,我可以帮你热一下。」 「……」看样子他若是不吃,她是不会轻易离开的。万俟昶往边上让开,给她让出一条进屋的缝,女生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张罗道,「厨房在哪边?我去给你热一热,可别小看我,我做菜可好吃了!」 「热一下包子而已。」他给她指明厨房,道,「别说的好像你要做满汉全席一样。」 「哼,你想吃我也可以做啊。」女生理直气壮地回道,「你提供食材,我来主厨,保证让你满意!」 女生边说,边麻利的架起锅装了水,准备给他热包子。 青年在厨房门口停了一瞬,面无表情地上楼去了——夏朝颜这丫头鬼得很,无事献殷勤,必然有事相求。
第164章 ,彻底埋葬 阁楼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必要的桌椅,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夏朝颜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木质的走廊踩上去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沿着走廊一路下来,房间很多,大多空空荡荡四面墙。一间一间看下来,终于找到了万俟昶的房间。 女生敲了敲门,也不等他同意,端了一盘包子和煮好的白粥进到房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左看右看。 「看什么呢?」万俟昶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坐好,这才到她对面坐下。夏朝颜把早餐推到他面前,认真道:「见识我厨艺的时候到了——这碗白粥是我临时煮的,不是早餐店里打包回来的!」她指着粥强调,「包子可以不吃完,粥必须喝完!」见他舀了一勺白粥餵到嘴里,她立刻星星眼:「味道是不是很棒?」 一碗粥而已,不就是米和水的味道?他不回话,安静地喝着粥,听她叽叽喳喳。 得不到回应,她只能自娱自乐。趁着他吃早餐的间隙,女生在房间里摸摸捡捡,遇到没见过的东西还会拎起来仔细研究。 「这些……」她指着长桌上一排打磨得黑亮黑亮的盒子,道,「我听他们说,先生很擅长养蛊……」 这个问题十分耳熟,少女指着盒子笑盈盈的模样恍然和那少年的模样重合——「我听母亲说,先生擅长养蛊?」——那天晚上,那孩子拎着蛋糕来探望他,用同样的语气,说了同样的问题——闻凛……那孩子,他记得那孩子叫这个名字。 距离那场灾难过去已经十四年了,那少年若是还活着,如今的孩子也该和夏朝颜一般大小了吧。 「这些盒子里的蛊虫都还活着吗?」没注意到他感慨的神色,夏朝颜俯身贴近一个盒子,伸手在上面敲了敲,侧头看着万俟昶道,「你把这么多虫子养在身边,就不怕它们哪一天商量好了造反吗?」 「怎么商量?」不等她回话,他冷笑道,「隔着盒子窃窃私语?」 「额。」对他的不屑和冷嘲视而不见,夏朝颜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你又不是蛊虫,你怎么不知道它们不会趁着你睡着的时候说悄悄话,商量怎么对付你?」 「它们……」万俟昶放下勺子,道,「它们对主人忠诚,不像人类,朝三暮四。」 夏朝颜不置可否,顺着盒子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停在了一个暗红色的盒子前,道:「先生,这个盒子里是什么?」这个盒子不是磷木打造而成,而是上好的大红酸枝,上面雕刻的花纹仍是绽放的曼珠沙华,开口处扣着一把小银锁,乍一看还以为和她外婆那个盒子是凑对的情侣。 「那个?」看到那个盒子,万俟昶眯起眼睛,冷声说道,「你喜欢,送给你好了。」他的心情陡然变差,低下头专心吃早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再施捨给红木盒子。 他故作毫不在意的态度激起了夏朝颜的兴趣,女生拿起盒子晃了晃,道:「既然你送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大方地抱着盒子放到他面前,道,「你说送给我了,钥匙给我呀,不然我怎么打开它?」 这人还真是毫不客气。万俟昶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个小小的银色钥匙扔到她面前,道:「拿走拿走!别再来烦我。」 「哎哟,我得打开看看。」夏朝颜道,「若是里面的东西不值钱,我带回去也没有意义。」 「眼里只有钱的臭丫头。」 「人不为财,天诛地灭。」 「胡说八道。」 万俟昶吃完早饭,自己收拾盘子下了楼。洗完碗碟,一回头就看到夏朝颜抱着盒子等在厨房门口,泪眼汪汪地等着他。 「怎么了?被蛊虫咬了?」他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总觉得这丫头和万俟兰年轻时格外像,明明是两个人,他却总有一种时光重合,少时的恋人重新站在他面前的错觉。可是他心里也清楚,他对她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感情——他这一生,除了万俟兰,不会再爱上其他人。 他想,他对她的亲近感,大概源于她是自己恋人的血脉。他遇见她,看到她在他面前活蹦乱跳,总是有种奇异的宿命感。 「这东西……」夏朝颜把盒子还给他,「我才不要!」她猜到盒子里会是精緻的小礼物,甚至很可能是当年他准备送给她外婆的信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珍贵的东西。 红木的盒子里,一枚血玉手镯安静地躺在暗金色的缎子上,深沉的红色落在夏朝颜眼里,宛如高原深处最艷丽的花,染着诡异的艷丽。 她对玉饰没什么了解,但看这血玉的成色,也知道是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这么珍贵的东西,这人居然一张口随意给了她。 万俟昶也没强求她收下。他从她手里接过盒子,随手盖好放在桌子上,道:「不要就不要罢,哭什么?」 「我没哭。」夏朝颜揉着眼睛,道,「有灰落到眼睛里了。」这句是实话,刚才下楼的时候头顶的灰飘到眼睛里,她揉了半天,没什么效果。 万俟昶走到桌边坐下,曲起食指敲敲桌子,道:「你一大早跑来给我送早饭,总不是因为看我可怜吧?有什么要问我的事,说吧。」 夏朝颜从善如流在桌边坐下,她学着他,屈指在桌面上轻敲三下,清了清嗓子,道:「我来,是为了跟你说些事。」她停顿一瞬,等他看向她,她认真地开口说道:「万俟先生,我的外婆嫁给我外公以后,生活得很幸福。种花,钓鱼,写日记……我知道她的很多习惯都是源于你,但是我也想告诉你,正是因为这些习惯于她来说,是无可无不可的东西,所以她才会一直保留,和你无关。」 「……」勐然转变的话题让万俟昶一时间不知从何处接话。他沉默着,听她说。 「她嫁入闻家,一年以后有了我舅舅闻凛,再过两年有了我母亲闻馨。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当时那个圈子里,没有人不羡慕她,她一路走来,我外公没有捨得让她受任何委屈——先生,无论多么深厚的感情,在时间和金钱面前,都会变得一文不值——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女生说的是实话,可这些实话也如刀子一般,句句插在他心口,刀刀见血。万俟昶搭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收紧,轻声道:「夏朝颜,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朝颜默默瞅着他握成拳的手,他皮肤本就白皙,握紧后的青筋一根根似要撑破皮肤。女生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就想说,我外婆已经死了,死了十四年——她就算变成鬼,那也是闻家的鬼,也只会喜欢我外公。从她十四年前回到这里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你了。她的确欠了你很多,可是你也害她丢了性命,顺带着还害死了我外公,我舅舅——在你看来该死的人都因为你的一封信去见了阎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我……」万俟昶嘴唇动了动,喃喃道,「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盛怒之后是茫然,他抬眼看着夏朝颜,反问道,「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他的瞳孔里倒影出她的影子,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的自己,怎么看都像极了电视剧里那种算计人的坏蛋。夏朝颜微怔,一时失语:等等,这和她想得不一样啊,这个人不应该很愤怒吗?不应该气得想杀了她吗?他现在这么淡定,又透着几分茫然的样子,让她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啊喂! 「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万俟昶专注地看着她,追问道,「背叛我的女人死了,抢我爱人的男人也死了,连带着他们的儿子都被他们牵连……你若是我,还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吗?」 当然会有!夏朝颜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她舌头绕了一圈,吐出的话却是:「我当然满意了!老天都替我报了仇,我怎么可能不满意!」 「满意……以后呢?」 「仇人死光光,我满意了,就、就重新开始!」喊出那句话后,夏朝颜忽然镇定了下来,她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他道:「万俟先生,你可以重新开始,忘记我的外婆,忘记闻家,忘记年少时的那些日子——每个人这一生都不会只喜欢一个人,外婆说着爱你等你,可她离开你以后找到外公,爱上外公,和他相知相守,把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抛在脑后……你觉得你这一生只会爱一个人,那只是你的错觉。」 「……」 「祖国大好河山万千世界,难道不值得你出去看看?等你出去看了,你就会发现,爱情不过是人生中最小最没有意义的一部分。」 「你……」女生还在滔滔不绝,万俟昶紧握成拳的手不知不觉松开,她这么喋喋不休,就为了最后一句话?他忽然忍不住笑了声,惊得她陡然止住后面的话,张着嘴看他。 他在笑话她吗?他一定是在笑话她!她……她这是在变相的安慰他……他居然笑话她! 「你说那些难听的话刺激我,就不怕我……一气之下杀了你?」 「我不是刺激你。」夏朝颜道,「我说的是实话——万俟兰爱上闻煜,你不该抱着爱情留下的幻想等死,这对你不公平。」 「爱情里,本没有公平可言。」他嘆息般的感慨完,问她,「裴琸安排探子在黎疆找了我十几年,一直一无所获。如今突然得到我的消息,他被仇恨沖昏了头脑,你难道也不觉得奇怪吗?」 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听他这么说,她道:「你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嗯。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因为,我快死了。」 嗯,嗯?他说什么?夏朝颜尝试着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可是怎么想都觉得不能相信。他要死了?他原来是会经歷生老病死的人吗?也就是说,他和普通人其实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为什么可以保持年轻时的容貌,因为这张脸,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会老也不会死的! 「为什么这么惊讶?只要是人,总是难逃一死。再说了,我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小女孩震惊的神色让他有了点安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你说,希望能在你手上求一个结局?」 「可是……」可是你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以为你在暗示我们会成为敌人,到了刀剑相向的那一刻,不用对你手下留情。 「我快要死了,有些事情必须要在我死之前处理好,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他这是准备交代后事吗?夏朝颜晃了晃脑袋,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尽量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正在聊的话题上。「你是说,蛊池?」 「是。」万俟昶道,「昨晚你们也闻到了,蛊池里传出来的香味——那些东西在两年前甦醒,一直靠我的血勉强镇压。偶尔有觅食的小鹿或者山兔被香味迷惑送上门给它们充当食物……蛊池里的蛊虫吃惯了人,不可能只依靠动物活下去。而且一旦我死了,整个蛊池无人打理……」 「那就让它们饿死在池子里。」夏朝颜想到最直接的办法,「不是说,蛊虫只要不给它们食物,它们就会互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我看那池壁很深,打磨光滑,那些蝎子肯定爬不上来。」 「你太小看它们了。」万俟昶苦笑道,「若我死了,它们只怕更是无法无天——一个小小的蛊池,哪里困得住它们?」 「那……一把火烧了!」夏朝颜道,「淋几桶油上去,一根火柴,全部烧掉。」比起「饿死它们」的延时作战,一把火烧了那些麻烦东西,要更加简单粗暴,也更有效。 「……我不只要烧了蛊虫。」算是认同了她的话,万俟昶道,「我需要将祭台和蛊池,彻底埋葬!」 彻底埋葬?多大仇多大怨……夏朝颜碎碎念:「到底是伤心地,埋葬了也好。」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除了爱情,就没别的东西了?」 夏朝颜惊讶地瞪大眼睛:他说她眼里只有爱情?他骂她没脑子她忍了,可是他这种为爱神伤几十年的人,有什么立场指责别人「脑子里只有爱情」?不要脸的臭老头! 「那些豢养过蛊虫的地方,最容易吸引蛇虫鼠蚁,也最容易养出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这个村子人烟稀少,外面少有人关注。不把那个地方毁掉,几年后,几十年后,时间久了,养出其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
第165章 ,不是保护 豢养过蛊虫的地方更容易养出奇奇怪怪的东西?夏朝颜眨巴眨巴眼睛,认真道:「如果埋个死人下去,过几年会不会养成殭尸?就像小时候看的电影上的那种,一跳一跳会咬人的那种?」 「我没养过,不知道。」话题再次被她带偏,万俟昶没好气地问道,「你要养殭尸做什么?」 「养一只,看谁不爽了就放出去吓唬他。」夏朝颜道,「特别是像我继母,妹妹那样的傢伙,要是能吓死就更好了。」 「我听裴琸说,你和你继母关系不好?」 「岂止是关系不好,简直到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地步。」夏朝颜道,「外婆他们在回去的飞机上出了事,我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那个女人趁我母亲病重的时候,跑到我家里向我妈妈炫耀我爸出轨她的事,害得我妈心灰意冷,没过多久去世了。」 「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十四年前,她应该才五六岁,这种大人间的恩怨情仇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我听见的。」夏朝颜道,「她找我妈妈的时候,我在门外躲着,偷听到的。」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很佩服苏玫的心机。一边在她父亲面前装得纯良淑徳,另一边则露出尖利的獠牙去噬咬自己的情敌——那个女人是个聪明的,也是个能忍的。 「你现在,在夏家过得好吗?」从裴琸口中了解到的毕竟只是片面的消息,没有人比当事人更清楚自己过得好不好,万俟昶笑道,「你外婆疼爱你,等我死了,碰到你外婆,也好告诉她关于你的消息。」 不知为何,听到他后面那句话,她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坨棉花,噎得难受。好不容易顺下一口气,夏朝颜道:「你没听说过吗?过奈何桥的时候会喝一碗孟婆汤,等你过了奈何桥,就会忘记我外婆,也会忘记我今天讲给你听的事。」 「这样啊……」他微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会偷偷用小纸条记下来,关于你的事——只要你想告诉你外婆,都可以告诉我。」 「……其实,我没有什么想告诉她的。」夏朝颜道,「她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对外婆外公没什么太深的印象。如果真的见了面,能说出口的大概也就是『我很好,不用挂念我』这种类型的话。」 女孩说这话时低着头,像只受了委屈的猫,看起来可怜巴巴。他想摸摸她的头,右手离了桌面些许距离,又不动声色地放回到原位。「你外婆,有跟我提起过你,十四年前。」 「哎?」夏朝颜诧异道,「她说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 「她说,还好朝颜的性格要强,不像闻馨那么软弱,吃了苦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那一次两人唯一一次单独相处,在她屋前的那棵大榕树下面。他偶然路过,她在门口等她出门未归的丈夫和孩子。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神色很是淡然,不紧不慢地和他打招唿。 「阿昶,要出门吗?」村子里只有这一条主路,通往村外。小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偷熘出村子,好几次碰到她坐在榕树上笑嘻嘻地大声和他打招唿,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最后答应带她一起出去方才罢休。 那时听到她温柔的问他这个问题,他似乎看到幼时的她等在门口翘首盼他归来时的样子。 他一时恍惚,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也没在意,又道:「二十几年过去,这个地方,没有任何变化。我本以为,这里会逐渐和外面的世界融合……看来,是我想多了。」 「只要后山那东西还在,这个地方永远不可能和外面的世界融合。」她的丈夫和孩子没有回来,他有了短暂的时间和她独处。努力让自己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他低声道,「你也本不该回来,是我自私了。」 「不是,我选择回到这里,和你无关。」她轻声笑道,「就算没有你的那封信,等闻家安稳了,我也会回到这里解决一些事情。」 「闻家?」他恍然,「是你现在生活的家庭?」 「是啊——槿城大大小小有势力的家族不少。这样的家族,内里总是藏着许许多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很噁心。」她补充道,「比后山上的蛊虫还要噁心。」 「你……在那里生活得还习惯吗?」迟疑很久,他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直想问的话。 「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她苦笑道,「走投无路的时候,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忍下去。而且,闻煜待我很好,我大概就是很多人眼里的那种走狗屎运的女人。」 「你自己开心就最好了,别人怎么看,无所谓的。」他生涩地安慰了一句,道,「那你现在,有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吗?」 「没有。」她坚定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麻烦是我解决不了的。家业大了,总是会有各种心怀鬼胎的傢伙,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聪明人不过都是看破不挑破而已。」 「那些人……我可以帮你解决。」他知她说的艰难时期是两人初初分开,她四下无依的时候,她拒绝干脆,他心里愧疚更甚,只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帮她解决麻烦。 「不必。」她再次拒绝,「那些人,把我惹急了,我总有办法收拾他们,叫他们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语气,倒是和少年时没什么区别……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看来他真的待你很好,隔了这么多年,你这果决的性子,和以前相比,倒是没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吗?」听到他的话,她明显愣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微微收敛,「我这个性子,只怕是改不了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你现在这样,很好。」他说,「没必要改变什么。」 「你说,我的性子这么火爆,闻煜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偏偏闻馨……是个优柔寡断拿不起放不下的丫头呢……」她似是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也没指望能得到他的回答。 他静静听她说:闻煜是她的丈夫,闻馨应该是她那个没有跟着一起来的女儿。她长子闻凛给他的印象不错,所以即使没有见过小女儿闻馨,他也自然而然往好的地方去想那个小女孩。 「朝颜那丫头倒是个果决的性子,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几分闻煜的风采,有那丫头在,我总能放心不少……」她继续道,「不过,到底是个小孩子,等她长到能保护闻馨的年纪,也不知夏家会变成什么样子,闻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朝颜?」完全陌生的两个字稍微勾起他的好奇,「能让你这么赞嘆,必然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对呀,不错的孩子,又懂事又可爱。」她听了他的称赞,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小小的,软软的小糰子,扑过来要抱抱的时候,会糯糯的叫我外婆……就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的小公主,让人无论怎么样都无法拒绝啊。」 外婆?朝颜是她的外孙女吗?闻馨的女儿……他对女儿的性格不满意,但是对外孙女大加称赞,看来真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呢。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得,那个时候,他对夏朝颜已经大概有了印象。他在脑海里勾勒出小女孩的模样,隔了十四年,他见到了她。 女孩和他想像的模样差不多,只不过童话里的小公主是不会握着刀杀人的,离开父母亲人在外面漂泊的她,长大后更像一位握着剑的女王——生杀夺予,决绝冷厉。 「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听了他的话,夏朝颜嘆了声,道,「你看,外婆他们都知道我父亲不是值得託付终身的人,我觉得他们很可能也知道爸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可是无论是外公外婆,还是舅舅,他们谁也没有告诉妈妈这个消息。」 「他们……」万俟昶停顿片刻,低声道,「他们是为了保护你母亲。」 「保护?」夏朝颜冷笑,「自以为是的保护从来不是保护,带来的只有伤害——若是他们早一点告诉妈妈这个消息,妈妈也不至于被苏玫刺激,丢了性命。」 她说这话时多少含着几分抱怨,万俟昶静看她片刻,道:「或许你是对的——他们不是闻馨,没有资格左右闻馨的人生,哪怕是为了她好。」他忽然换了个话题,「我们掉下悬崖的那次,我救霍清珣用的什么蛊,你还记得吗?」 「护心蛊?」 「我这一生,只养过一只护心蛊。」 所以用在霍老师身上的那只护心蛊,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可以用来救命的蛊虫?这么珍贵的东西,他给了霍老师,是因为她吗?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 「对,护心蛊。」他说,「那只护心蛊,是你舅舅托我养的。」 「舅舅?」舅舅养的护心蛊?「那只蛊虫……」 「他说他妹妹自幼身体不好,嫁人后过得也不如意,拜託我替他养一只救命的蛊虫,他愿意用任何东西来交换。」 「寄希望于蛊虫?」夏朝颜摇头冷笑道,「我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的妈妈,可是,为什么要去寄希望于别人?」 「……」 「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被那里的小朋友孤立。有一年冬天,雪很大,风很冷,她们用冷水淋湿了我的被褥。我拼命阻拦她们,她们就把冷水泼在我身上——我没了睡觉的地方,想去找院长再要一床被子——院长很喜欢我,生活中处处都会照顾我,可是那天她不在孤儿院,因为她的孩子生病了,她在医院照顾她家的小孩。」 「……」 「我没有找到院长,回寝室的时候发现她们从里面反锁了房门,无论我怎么敲门,她们都装作没听到——没有人愿意给我开门。」 「然后呢?你在外面动了一夜?」 「我穿着睡衣,站在外面又冷又怕——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当你遇到麻烦,平日里最照顾你的人,也会有不能及时赶到你身边的时候——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是可以全心依靠的。我不想冻死在外面,我用尽办法爬上窗户,撬断防盗窗,敲碎玻璃从窗户爬了进去。」 「她们……」被欺负的对象回来了,那些假装睡觉实际等着看笑话的孩子会怎么做? 「她们围着我,指责我打碎玻璃,趁机动手打我。然后……」女生扯起嘴角,眼神多了一丝冷嘲,「我捡起地上的玻璃划伤了一个人的胳膊,看到满地的血,她们忽然就安静了,有几个胆小的还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个时候,如果她们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我肯定没有还手的力气,可是她们不敢。」 「后来呢?」 「后来,院长回来,惩罚了所有人,无论是我还是那些恶意排挤我的人——我当时是很不服气的。要不是她们先欺负我,我也不会划伤那人……」她闭眼笑了声,感慨道,「都是些小孩子幼稚的想法,先生见笑了。」 「没有。你是对的,人嘛,比起把希望放在一些莫须有的寄託上,不如靠自己。」 「不说这些了。」这种话题引出来的都是不开心的回忆,夏朝颜道,「先生想要彻底毁了后山祭台下的蛊池,烧毁后,直接炸塌祭台埋了蛊池,可以吗?」 炸塌祭台?办法倒是可以,只不过……「村子周围还是有些住户的,动静太大,会惊动外面的人。」 「我看支撑祭台的柱子无人修缮,大多数已经腐朽,到时候把靠内测的柱子炸毁,重点偏移,祭台往里面滑倒,正好……」正好可以覆盖蛊池。「在不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如果只是炸毁柱子,霍老师肯定有办法。」 「嗯。」她说得信誓旦旦,他便点点头,信了她。 「我这就回去和霍老师商量!」临出门前,女孩回头看向他,慢吞吞地说道,「对了,你是用什么方法拔除了裴琸体内的蛊虫?」 「不需要我动手,我安排在阁楼守着他的那些蛊虫,比较特别。」他道,「它们以蛊毒为食,裴琸……」青年一愣,迎上少女狐狸一样笑眯起来的眼睛,他陡然回过神,挥手赶她,「走开!别想套我的话!」 夏朝颜吐吐舌头,飞快地下楼,一熘烟不了踪影。 青年目送她离开阁楼,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抬手按在心口,长长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相信你可以妥善处理。」直觉告诉我可以相信你,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这么不安?
第166章 ,谁是私生女? 女孩的身影很快转过大路的拐角,消失在一片翠色中。万俟昶站了一会儿,只觉得一阵困意席捲而来。他需要的睡眠时间很少,昨晚已经休息了四个多小时,按理说,刚刚醒来不应该这么快就困了。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青年转身进屋,随手关上了大门。 随着大门合上的细小声响,两个脑袋从屋后探出。 「看样子那药应该起效果了?」萧然叼着没点燃的烟,含煳不清的悄声说道,「早知道霍清珣叫我过来是为了监视先生,我是绝对不会过来的!」 「你都在这里了,再说这话有用吗?」裴励贴墙站着,闻言给了他一个白眼,冷声道,「还有,珣少不是交代过了,这里不许抽菸。」 「我这不是没点燃吗?」萧然没好气地敲了下裴励的脑袋,道,「我说你这小屁孩,裴琸不是让你回裴家孝敬你们那位老父亲去了吗?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我父亲说了,在黎疆经歷的所有事,都是一种歷练,我以后的人生里,肯定会遇到很多比现在还要麻烦的事。」裴琸一板一眼的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又回来了。」 「你回来……」萧然几乎可以想见裴老爷子暴跳如雷的模样,「你爹知道吗?」 裴励沉默一瞬,默默摇头。 萧然:「……」相信我,你爹说什么经歷的危险都是歷练这样的鬼话,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不揍你的理由,而不是鼓励你再次瞒着他离家出走。 从万俟昶的阁楼回到她现在的住所,途中没有其他事情耽搁的话,需要花十五分钟左右。夏朝颜一路走走停停,在心里算着时间。从她踏出阁楼到现在,应该过去二十分钟了,那些跟着她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呢? 难道说她的感觉错了?跟着她的人不是冲着她来的?那他们跟着她干嘛?女生正在迟疑,就听到身后脚步声飞快的靠近,不等她回头,带着刺鼻味道的帕子捂在她的口鼻上。 手帕上摸着药水,见效很快,只要吸进去很快就会人事不省。躲在树后的两人眼看着女孩挣扎两下不动了,立刻跑出去配合着大哥抬起女孩往一个不起眼的破旧小木楼熘去。 等一行三人带着昏迷的少女离开后,青年慢腾腾从阁楼角落走出来,看着四人离开的方向,眼神转冷——这三人,应该不是专业的杀手,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破绽,彰显着他们的业余性。闻远如果要找人来解决夏朝颜,肯定不会找这种人——这就有趣了,如果不是闻远,那又会是谁呢? 「珣少,他们带着夏小姐到我这边了。」对讲机里有人低声向他汇报夏朝颜的情况,「帕子上应该是乙醚,夏小姐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半夏,盯着就好,别多管闲事。」霍清珣道,「朝颜自会有安排。」 三十分钟前,收到他消息的江夜来和半夏到达村庄,二十分钟前,正在安排计划的他接到夏朝颜的简讯,十分钟前,半夏找到那三个男人的藏身地点……夏朝颜在简讯里说了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等她的好消息。他不放心,让半夏先一步去了那边守着。 职业的杀手都是狡兔三窟,就算在外面执行任务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滞留两天。那三人带着朝颜回到昨晚藏身的地方,说明他们害怕暴露,对熟悉的地方有依赖感。也进一步证明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三人,只是不知道什么人随便找来的打手罢了。 交代完半夏,霍清珣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青年拨开凝着朝露的树叶,一路往前——白天的光线比夜间好,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曲折的小道,在半人高的枯草掩映下,崎岖不平,通往山林深处。 他再次回到祭台的时候,破败的台子不似昨日的萧条,隔着很远就可以听到男人的咆哮声。 「谁推倒的?你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我不是让你们别随便动台子上的东西吗?也不看看你们这身材,五大三粗的,几千年前的老东西,哪经得起你们随便碰?!」 「看看看,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到了的柱子藏起来!待会儿珣少来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我跟你们说,别看珣少现在有女朋友了,一心扑在小姑娘身上,没时间管你们……」 「江夜来。」这人再说下去,不知道会扯到哪里去。霍清珣及时出声制止住他的喋喋不休。 听到熟悉的声音,男人全身打了个寒颤,僵着脖子干笑着回头道:「珣少,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然能去干嘛?」 霍清珣一到,祭台上挤在一起听训的男人们顿时做鸦雀散,独留下留着大鬍子的江夜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不是说有人意图对夏小姐不轨吗?」你不去保护你女朋友,跑来这里监督我们工作?敬业敬业,佩服佩服! 「半夏跟着,不用你操心。」霍清珣走到祭台边,看着下面黑压压的蛊虫,冷笑道,「你看那些傢伙。」那些蛊虫显然是饿久了,祭台上人多,他门闻到新鲜血肉的味道,此刻在池子里爬来爬去,甚至互相撕咬。「动物终究是动物,这么一点诱惑,就全部失了理智。」 江夜来看着满池子爬动的蛊虫,用力啐了一口:「早在曲莲那里听说过关于养蛊和蛊虫的一些基本常识,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真有人养这玩意儿。」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这一池子的蛊虫,只不过上次是晚上,黑黢黢的只能看到个大概。如今光线明亮的情况下近距离看蛊池里的东西,他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在风里落了一地。 「正是因为这个世界无奇不有,所以才格外有趣,不是吗?」霍清珣冷笑道,「若是事事都一成不变,那不是会少很多乐趣?」 江夜来点燃嘴里的烟,嘟囔道:「如果『无奇不有』里的『奇』都是这种东西……」他指着蛊虫,嫌弃地说道,「那我还是喜欢一成不变——鬼知道掉下去会被它们在身上咬出多少个洞来。」 「掉下去?」霍清珣哼笑道,「你去问问裴琸,他可以告诉你是什么感受。」那人可是在蛊池里带了好多天,顽强地活了下来呢。 「当时查到关于裴琸的消息时不觉得如何,如今见了这蛊池……」江夜来本就是个豪爽的性格,听了霍清珣的话,他感慨道,「我不得不佩服裴家那位大少爷——小小年纪,要换成我,只怕早就受不住自杀了。」 踢了个石子进蛊池,引得蛊虫更加躁动。在风吹树叶的清响声中,霍清珣慢腾腾地回应下属的话:「我同意你的后半句。」 江夜来:「……」 「珣少,老大,东西已经设置好了。」两人谈话的间隙,有年轻的暗卫过来报告情况,「根据江老大的要求,我们在池子四角的上方放了四桶药水,祭台靠内侧的四根柱子上,微型炸弹也设置好了。」 「哦?这么快?」江夜来随手把烟扔进蛊池,落在一只蛊虫的身上,烫的它不停「吱吱」着横冲直撞。最后看了眼蛊池,江夜来道,「珣少,接下来的都是小事,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嗯。」江夜来看起来咋咋唿唿,办事倒是个牢靠的,不然也爬不到今天的位置。霍清珣点点头,道,「我下去看看半夏那边的情况。」 去看看半夏的情况?啧啧,说到底,还不是不放心自家那位小姑娘,怕她在歹人手里吃了什么亏。江夜来也不挑破,只道:「珣少放心吧,这里保管处理得干干净净,那些蛊虫一只也别想跑。」 「嗯,辛苦了。」 池子上的药水是萧然提供的,白家那位家主夫人热衷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学药剂,这次还得多谢她的贊助——腐蚀性强,挥发慢,四桶足以把整个池子里的蛊虫融成一滩尸水——早在江夜来第一次发现蛊池,万俟昶尚不确定是敌是友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把蛊池里的东西销毁掉。 蛊虫本就是阴毒之物,再加上这满池的尸体,这里面养出来的蛊虫,适应性强,毒性剧烈,若是一不小心被它们爬出去…… 一开始他倒是有考虑过一把火烧了那些东西,只不过这地方位于山林,浓烟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思来想去,还是借用了白家的药剂。 他知道夏朝颜去找万俟昶肯定会说起蛊池的事——那个男人这次找他们来,肯定也是为了这东西。他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刚才接到消息,霍家那边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事——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更多的时间,便先一步安排了江夜来和半夏,让他们连夜把东西弄了过来。 不管万俟昶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先把这一池子麻烦解决再说。 「对了,江夜来。」临离去之前,霍清珣扔了包未开封的香菸给下属,道,「你收到霍家传来的消息了吗?」 「啊?什么?」江夜来接过烟,凑到鼻子下嗅了嗅,随口道,「我听说霍婧妤回来了?」鼻尖的香味让他心满意足地把烟塞进口袋,碎碎念道,「珣少,我跟你说,我总觉得霍婧妤那丫头心思不正——你看她平日里那狐媚样子,哪里像我们霍家的小姐了?哎哟,特别是到了二少爷面前……」 「连翘失踪了。」 霍清珣一句话,成功让江夜来止住声音。他微微睁大眼睛,反问道:「谁失踪了?」 「连翘。」江夜来对连翘的心思,整个霍家除了连翘,其他人都知道。看他一脸错愕的表情,霍清珣无比同情他,「阿珩给我传来消息,他带着连翘去了一趟三叔的院子,等他出来时,发现连翘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因为担忧和激动,江夜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破音,「连翘那么稳重的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玩消失?」 「不是无缘无故。」霍清珣道,「连翘失踪之前,最后一个见她的人,是霍婧妤。」 「霍婧妤?」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江夜来用力搅着手指,深深吸了两口气,回头看向缩在一边听八卦的下属,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墨迹什么?!没听到连翘出事了吗?!还不快点收工,回清陵!」 下属忙麻利地滚走,招唿同伴快点收工。 江夜来把刚刚塞进口袋的香菸掏出来,拆了抽出一支。霍清珣提醒道:「少抽菸,可别没找到连翘,你先把自己玩完了。」 「我知道,珣少。」江夜来点燃烟狠狠吸了一口,闷声道,「你让我抽根烟冷静冷静——珣少,你去夏小姐那边吧,这里我来。」 等到主人离开,江夜来再次用力吸了口烟,一不小心岔了气,呛得连连咳嗽起来。「江夜来,你能不能少抽点菸?你这个大烟枪。」恍然间,耳边响起上一次见面时,女人扯着他耳朵念叨的话。 手指一松,未抽完的烟落在地上,青年狠狠碾灭菸头——霍婧妤……一定是因为家主的原因,时间过去这么久,家主对她还是无动于衷,那位二小姐只怕按奈不住内心的欲望了吧!她觊觎着家主,为什么要把连翘牵扯进来?难道她以为除了连翘,家主就会喜欢她? …… 坑蒙拐骗——他们三兄弟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但却是第一次离开熟悉的槿城,跑到千里之外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绑架人。要不是对方是熟客,出的价又高,他们才不愿意过来呢! 「大哥,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姓陈的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抬夏朝颜回去的路上,老三好奇道,「五百万,上次他请咱们办事,可就只出了一个零头——这次居然这么大方。」 「你也不看看这次他要对付的是谁?」到了阁楼里,三人随手把夏朝颜扔到地上,老大抓起两瓶矿泉水扔给弟弟们,自己拿起一瓶拧开喝了一口,「和以前那些阿猫阿狗比,这丫头可是个金贵值钱的。」 「哦?这丫头……」 「夏家!还有印象吗?我们市里的那个夏家!」 「当然有印象,这不三天两头财经报纸上都能看到夏家的消息嘛。」 「这丫头是夏家孙辈里的大小姐,名副其实的名门千金。」说到这里,老大意味深长地笑道,「和某个私生货可不一样,人家是夏二爷明媒正娶的闻夫人生下来的千金小姐。」 「原来是这样……」老三嘿嘿笑道,「说起来,苏玫应该感谢我们,要不是我们帮忙,她和那个私生女,怎么可能进夏家的门?」 三人兴高采烈的聊着,躺在地上的夏朝颜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有暗色的火焰跳动着,愈烧愈烈。 聊到三人曾经的「丰功伟绩」,老大很是感慨,然而还没等他发表长篇大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幽幽的问话。 「你刚才,说谁是夏家的私生女?」
第167章 ,反间计 「你刚才,说谁是夏家的私生女?」 清凌凌的女声滑过耳朵,老大打了个哆嗦,就见对面坐着的两兄弟大张着嘴巴,没有咽下去的矿泉水从嘴里流了出来。这幅滑稽的模样,若是平日里,他一定会放声嘲笑。可是此刻,他只觉有股寒意顺着嵴梁骨蔓延开,让他整个人都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问你们话呢,没听见吗?」从地上爬起来,女生没有在意满身的灰尘,走到男人身边,一字一句问道,「你们认识苏玫?你们来找我,是苏玫安排的?」 「大、大哥,老陈不是说那药很厉害吗?这女人……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老三抹了把喷出来的水,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这、这和我们计划得不一样啊!」 他们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这女的,现在人醒了,还这么淡定地站在他们面前问他们问题,这还怎么下手? 「闭嘴!」老大见过的世面多,遇到突发情况也比两个弟弟稳重。此刻看到安然无恙的夏朝颜,他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思考对策,右手悄悄摸到腰上的水果刀——实在不行,只能一刀把她砍了。砍死了装在袋子里沉到村外的河里,这地方又没有监控,谁知道是他们做的! 「不愿意告诉我吗?」随着问话,夏朝颜再次逼近两步,勾着嘴角,静静看着他们,「你们要是不肯说,我只能採取其它的手段了。」 她话音未落,老大勐然抽出水果刀向她扑了过去,手上挥着刀,嘴上骂道:「小贱人,这种问题,你留着去问阎王爷吧!」 老大挥刀的瞬间,老二和老三齐齐捂住嘴巴,克制住自己的惊唿——坑蒙拐骗的事他们做过不少,杀人的勾当也不是没做过,可是他们杀人,都是迷晕了麻袋一套,往河里一沉,简单安全。真要说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事,他们还真没做过。 不过老大和他们不一样,他们从小没了爹妈,老大为了把他们两个拉扯大,十几岁就跟着槿城的帮派混饭吃。那个年代的黑道小弟,跟着老大打群架砍人再正常不过。 两兄弟在心里给自家大哥打气,就见大哥冲到女生面前,明明对准女生胸口扎下去的刀,像是忽然滑了一下,被女生侧身躲了过去。他们大哥气势太勐,收不住势,一直冲出几步才一头扎到地上。 「大哥!」哎哟,大哥居然自己跑摔了,这也太丢人了,还说他们是专业的杀手呢!老二老三忙站起身,惊唿着,想过去扶兄长起身。然而很快,两人倏然挺住身形,抖着嘴唇不敢再往前一步。 摔在地上的男人没有爬起来。他蜷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不停抽搐着。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喷溅而出,在地上开出大朵大朵艷红的花。 匕首上,粘稠的血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混合着两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将死之人痛苦的挣扎声,诡异而恐怖。夏朝颜抬起手,染血的匕首指着身体僵硬的两兄弟,冷笑道:「我今天教你们一件事——杀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捅对方的胸,因为刀会被胸骨卡住,对方也不会立刻死亡,说不定还会生出变故。知道捅哪里最有效吗?」 脑子里一片空白,女生甜腻的声音顺着耳脉挤进大脑,不停地迴响,两个吓呆了的男人下意识摇头。 「捅脖子。」空着的左手在白皙的脖颈上比了个割开的手势,夏朝颜娇俏地笑道,「脖子外面只有一层皮,利用巧劲切深一点就能隔开大动脉,那个时候,血就会像烟花一样,砰,喷射开——你看你们大哥。」 在女生的笑音里,两个男人剧烈的颤抖的,上下两排牙齿碰撞出清晰的声响。 地上挣扎的男人用力地瞪着腿,嘴里「咯咯」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于,他紧蹬在地上的双腿力道卸开,身体抽搐两下,不动了。 随着老大断气,老三惨嚎一声,跪倒地上,身下一片淅淅沥沥,直接吓得尿裤子。「大哥!大哥……」男人抱着头,痛苦地嘶嚎。 「我刚才问的问题,你们还没有回答呢。」对男人的惨状视而不见,夏朝颜甩掉匕首上的血,轻笑道,「不肯说的话,我就像割开那个男人的脖子一样,割开你们的脖子咯。」 「不要!」被刚才发生的事震慑,老二抖着嗓子道,「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你们刚才说,苏玫的女儿,是夏家的私生女?这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 「是陈默告诉我们的!」担心夏家的大小姐不知道陈默是谁,老二强调道,「陈默是苏玫的老情人,他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呵,那个男人是苏玫的老情人?她猜的没错嘛。能帮着苏玫做这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他大概爱苏玫爱得很深吧?不过在她没有回夏家之前,他们两人应该断了联繫——她的父亲夏政宴虽然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到底是个在商场上拼杀了几十年的人,商人该有的敏锐,他可是一分不少。 只不过,就算不怎么联繫,也不能否认苏玫拿着夏家的钱在外面养小情人的事实,而且,她的这个小情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小白脸,而是一只隐藏在阴影里的狼。 「既然陈默是苏玫的情人,为什么说苏妍是我爸爸的私生女?苏玫嫁给我爸爸是改嫁,就算苏妍不是那位高中老师的女儿,也该是陈默的。」女生一脸愤然,似乎不相信他们说的话,「死到临头,你们居然还敢胡说八道破坏爸爸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今天就用这把匕首,把你们两个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女人的眼神让他想起了捕食的眼镜蛇,老二丝毫不怀疑她的话——若是他们不说实话,她真的会将他们两个凌迟。「夏二爷在大学的时候就和苏玫上过床了!孩子也是在那个时候有的,你要是不信,可以拿了苏妍的头髮去做亲子鑑定!」 「你说……什么?」女生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怒气逼红了眼眶,咬牙道,「你说,我爸在大学的时候,就和苏玫发生过关系?」在外人面前听到自己父亲的情史,夏朝颜没觉得尴尬或者害羞,她涨红了脸,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能喷出火来——父亲在大学的时候就和苏玫发生过关系……这么算来,夏悦娆的年纪就能对上了。父亲,在和母亲最恩爱的时候,瞒着母亲,和苏玫滚了床单……不,他不只瞒过了母亲,他瞒过了所有人。如果外公舅舅他们知道这件事,就算那个时候母亲已经怀了她,他们也一定不会让母亲嫁进夏家。 没有人怀疑,连她都从来没有怀疑过夏悦娆的身世。那个女孩虽然在她的后一年出生,但是只比她小几个月,没有人会想到,她的那位好父亲,会在她母亲刚刚怀孕的时候,跑去和苏玫上床。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么机密的事情,苏玫会让陈默会到处宣扬?你们想诓我!」很快冷静下来,夏朝颜一脚踹翻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三,匕首贴在老二脸上拍了拍,冷笑道,「以为我很好欺负是不是?再不说实话,我就……」 匕首锋利的刃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他脖子上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老二忙颤声道:「你别伤害我和我弟弟!我都告诉你,都告诉你!」 「快说!我忙得很,没时间陪你们聊天。」 「我们和陈默是在酒吧认识的,那天陈默喝了很多酒,没钱付帐,被酒吧镇场子的兄弟揍得很惨。大哥……」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里难掩悲戚,然而没等他哭出声,便被夏朝颜逼近几分的匕首吓得憋了回去,「大哥看他可怜,就帮他把酒钱结了,陈默也是个重义气的,请我们兄弟吃了几次饭,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 「说重点。」 「重、重点……对,有一次喝酒聊天的时候,说起他在酒吧里发生的事,他说是因为他心爱的姑娘要嫁人了。大哥看他说的那么伤感,就说我们是兄弟,他想要我们就陪他去抢亲。」老二回忆当时的情景,道:「谁知陈默说那女人要嫁的男人也不是她的真爱,不过是因为她怀孕了,必须找个男人嫁了。而他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就算我们去抢亲,她也不会跟我们走。」 「然后呢?」这故事可真是……曲折离奇,「苏玫和陈默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苏玫喜欢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她跑去酒吧买醉,喝醉后和陈默上了床。」见夏朝颜挑了下眉头,老二急声道,「这是陈默说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苏妍不是陈默的女儿,而是我爸爸的亲生骨肉?」苏玫和陈默滚过床单,苏妍是谁的孩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陈默……瞒着苏玫做过亲子鑑定……」老二咽了下口水,道,「苏玫要嫁给老高,陈默当然不愿意。他一开始也以为苏妍是他的孩子,谁知后来去做了亲子鑑定,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哦?苏玫能和陈默滚床单,自然也能和其他人滚床单,苏妍是我亲妹妹,除了陈默说的,还有谁能证明吗?」 「你……你父亲,夏二爷,知道这个消息后,也做过亲子鑑定。」以为女生不愿意相信自己父亲婚内出轨,老二道,「夏二爷和苏玫重逢后,有一段时间忽然断了联繫。陈默找到我们,请我大哥帮忙他演一齣戏,骗过了夏二爷。」 「戏?什么戏?」 「他让我们去苏玫家门口假装讨债的人,就说死掉的老高借了我们一笔钱,夫债妻偿……苏玫自然没钱给我们,然后,我们就说苏妍是夏二爷的女儿,让苏玫去找夏家要钱,这话,刚好被夏二爷听到了……」 「刚好?」夏朝颜哼了一声,道,「难道不是你们算计好的吗?!」 「这可不是我们算计好的!我们哪叫得动夏家二爷?」 「那就是苏玫算计好的!」越想越气,夏朝颜狠狠道,「好啊,苏玫厉害了,把我们整个夏家当猴子一样耍来耍去……」但是说到底,不是夏政宴朝三暮四,怎么可能给苏玫这个机会! 父亲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就和苏玫发生过关系,后来不过是旧情復燃而已……夏悦娆是她的亲妹妹,亲妹妹!那一瞬间,十几年的恨终于彻底找到了宣洩口,女生扣着刀,低低笑了起来。 哈哈,真是讽刺,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刻骨铭心!什么此生挚爱!不过都是那个男人诓骗自己减轻罪恶感的藉口罢了!他爱谁?爱她妈妈闻馨吗?还是爱苏玫?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他爱他自己,和他那颗自认为风流多情的心! 他把闻家,把她妈妈当做傻子一样玩的团团转,最后还为他丢了性命。他居然还有脸把苏玫和那个私生女带回夏家,害得她在外流浪十三年,几经生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不负责任的丈夫,不负责任的父亲! 哈哈,真是讽刺啊! 女生自顾自地笑开了,老二咽了口唾沫,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正想和老三商量脱身的推测,谁知一回头,发现刚才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弟弟已经没了踪影。 「他跑了。」夏朝颜敛了笑,瞬间恢復淡定,她指着阁楼敞开的后门,道,「在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他丢下你独自一个人跑了。」 「老三……」他怔怔看着在风中一开一合的后门,喃喃道,「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家还保住了最后的血脉,也算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也好?」夏朝颜却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呵呵笑道,「你知道后面那条路通往哪里吗?」女生俯身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低声浅笑,「是后山。」 「后、后山怎么了?」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声音,老二生生吓出一身冷汗,结巴道,「后山……后山不能去吗?」 「不是不能去。」夏朝颜直起身子,笑道,「只不过,后山有一个大蛊池,里面养着一池的蝎子,池子底下全是白骨,都是那些被蝎子咬死吃掉的人……你弟弟要是跑去后山,肯定会被蝎子啃得精光。」 「啊……夏小姐,夏小姐,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没有去分辨她话里的真伪,男人扯住她的衣摆,一叠声地央求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救救我弟弟!」 「我为什么要救他?」夏朝颜冷声道,「你们听了苏玫的话来杀我,我却反而要救你弟弟?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儿?」 「夏小姐!我可以,我可以帮你指证苏玫!我可以揭穿她的真面目!」男人急声道,「只要你救我弟弟,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半夏,这个人交给你看着。」夏朝颜对着窗外喊了一声,守在窗边看了一齣好戏的半夏连忙应了一声,「是,夏小姐。」 「我可以帮你救你弟弟,回报就不用了,反正我已经杀了你大哥。」夏朝颜懒懒地说道,「我只是很同情你们——你以为苏玫真的是让你们来杀我的?」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隐隐觉得不对,老二愕然反问道,「陈默他……」 「你知道现在跟在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霍家,听说过没?那是比夏家还要厉害百倍的家族——我的男朋友,是霍家的大少爷,他安排了八个保镖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就凭你们这种三脚猫?呵!退一步讲,就算你们真的杀了我,以霍老师的势力,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黎疆——这些事,苏玫都知道。」夏朝颜同情地看着他,嘲讽道,「就算没有保镖,我的身手你也见识过了,你觉得,凭你们能杀得了我?当然,我身手如何,苏玫也知道个大概。」 「……」 「她派你们过来,不过是想探探底,用你们的死来换取一些更准确的情报而已。当然,如果你们真能杀了我,也算给她除去了心腹大患……呵呵,说到底,你们就是她放出来的诱饵,她就没指望你们能活着回去,蠢货。」 直到夏朝颜离开后很久,老二都没从她的话里回过神。夏朝颜离开后,一个身穿浅蓝色风衣的少女进到屋子里看守他。女生身材纤细,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跑,但是面对着这样的女人,他却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手中握着一把刀,一把手术刀。银色的手术刀在她指尖挽着花儿,速度快了,还能听到带动的风声。 「你、你是霍家的保镖?」老二想起夏朝颜的话,不确定地问道,「是专门来保护夏小姐的?」 夏朝颜说的话她在门外都听到了,明知她在夸大其词,半夏却很是配合她:「对啊。我是霍家安排的保镖,不过不是最厉害就是了,夏小姐身边比我厉害的保镖多了去了,不过……」女生话音微顿,老二只听到耳边凌厉的风声滑过,那把手术刀擦过他的耳朵,夺一声钉在他身后的木板上,微微颤抖。 老二:「……」 半夏:「不过,你别看我身手不好,就想着逃跑哦。」 老二:「……不会的不会的!」这女人的身手,不比夏朝颜差。他们连夏朝颜都对付不了,哪还敢去惹更厉害的?
第168章 ,你不要难过 守着他的这女人,身手比夏朝颜厉害,这只能证明夏朝颜说的话是真的。苏玫和夏朝颜斗了这么久,会不知道夏朝颜现在的情况?她当然知道,在知道的情况下,她还是让陈默出钱请他们兄弟来对付夏朝颜……夏朝颜说对了,那女人只是把他们三兄弟当做棋子而已,根本没指望他们能活着回去。 那陈默呢?陈默和苏玫那么亲近,肯定也是知道的。他们把他当兄弟,结果呢?呵呵,还真是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在苏玫面前,他们相识相交十几年的情谊,都是屁话! 可恨!狗男女,若是他能活着回去,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半夏把玩着手术刀,余光不动声色地瞟着老二的反应,他的每一次神色变化都被她看在眼里。半夏在心里冷笑一声:这男人此刻怕是恨惨了苏玫,夏朝颜这齣反间计最后的收益会有多大呢?她倒是好奇得很。 阁楼的门被人推开,一眼扫过屋子,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青年微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被开门声惊动,半夏豁然站起身,看清来人后,她尴尬地收起手术刀,摸着鼻子干笑道:「大少爷。」 她刚才没有听见脚步声,差点把手里的手术刀对准他扔了出去。还好,自己反应慢了半拍,不然…… 没有在意自己是不是差点被下属当成敌人扎了手术刀,霍清珣淡声道,「朝颜呢?」 「有个……」一时想不出什么贴合他们形象的词来称唿这三人,半夏顿了顿,道,「有个『杀手』逃去了后山,夏小姐跟着追出去了。」 「逃了?」 半夏道:「一起来了三个人,死了一个,跑了一个,这里还剩下一个。」 「后山?」霍清珣看了眼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道,「你把他先带出去交给裴琸,裴琸现在应该在东南面的那个小阁楼里,和阿芜在一起——你去那里和他们汇合,我让江夜来完事儿以后来找你们。」 「是。」 朝颜去了后山,那里现在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工作,不会……霍清珣刚踏出屋子,脚下传来一阵颤慄,隐隐可以听到后山山倾石塌之声。男人脸色微变,加快步伐顺着原路折了回去。 ……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江夜来带着下属们退到高地,确认人员安全撤离,男人点了根烟,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动手吧。」 盛着药水的桶底装有收缩阀,随着他一声令下,有人按下开关,药水瞬间倾泻而下,涨潮一般蔓延着,所到之处吞噬一切。 药水渐渐把整个池底覆盖,那些蛊虫极为警惕,闻着味道不对,立刻折身往高地上爬。然而动物终究是动物,在人类的科技面前,再怎么挣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逼近,无可奈何。 蛊虫被腐蚀后有股奇异的甜香,江夜来伸着脖子嗅了嗅,立刻挥手道:「把防毒面具带上。」这味道甜腻,冲进脑袋后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十有八九有毒。 防毒面具刚戴好,耳边传来下属的惊唿声:「老大,你看池子里!」 江夜来看过去,就见那些蛊虫被逼至绝境后,居然在池底搭了一座升天桥。它们踩着同伴没有腐蚀殆尽的尸体,一只叠着一只,妄图跃出池子逃命。 「呵,在死亡面前,选择了以多换少吗?」像它们这么折腾,最后逃出去的必然是最上面的蛊虫——面对灭绝的危险时,下面那些蛊虫自觉献出自己,成为生者的垫脚石。「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老大,再看下去顶上的就要跳出池子跑啦。」 「炸了吧。」江夜来扔了菸头,嫌弃地说道,「这玩意儿跑一只出去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直接埋了,让它们永远不得重见天日。」 老大说炸了,下面的人动作麻利,按了开关,只听到祭台下面数声闷响之后,支撑着祭台的柱子从中间崩塌,整个祭台迅速往蛊池的方向倾倒下去。还没来得及跃出池子的蛊虫被掉落的石头重新砸回池底,扑腾两下后,和药水融为一体。 「老大!下面有人!」 正想说收工回家的江夜来被下属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清摇摇欲坠的台子上努力平衡身体的女生,险些惊掉了下巴。 「老大,那不是夏小姐吗?」快要坍塌的祭台上站着的女孩子,不是珣少的女朋友吗? 「我又不瞎!」江夜来一巴掌拍在下属头上,骂道,「站着干嘛?下去救人啊!」 …… 那个男人被她吓得腿软,逃跑速度不快。夏朝颜追着他到了祭台外,眼看着男人站在祭台上上下打量,无路可逃,夏朝颜慢腾腾走过去。然而没等她靠近,脚下传来几声闷响,台子剧烈的晃动起来。 立刻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夏朝颜迅速后退,想要撤出祭台的范围——她知道霍清珣把她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多加斟酌。她只是没想到,她随口提起的一句话,他居然这么快安排人行动了。 站在摇摇晃晃的祭台上努力稳住身形,女生哭笑不得——霍老师,你要动手,也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不过比起即将坍塌的祭台,她发现了另一个逼近的危险——香味,蛊池里散发出来的香味。女生捂住口鼻,却无法阻止香味的入侵,被熏得头晕脑胀。 发现祭台摇摇欲坠,同样被香味夺了神智的老三不知哪来的力气,在脚下石块崩塌的瞬间,一跃而起抓住夏朝颜的腿,脚下的石块撑不起两人的重量,夏朝颜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跟着老三往下坠落。 「夏小姐!抓住我!」注意到老三的动作,江夜来加快脚步,顺着倾斜的石块滑下,想抓住夏朝颜的手。只不过在他伸手的瞬间,女生的身影消失在了漫天的灰尘里,「夏小姐!」 该死的!江夜来下意识想要跟着一跃而下,把女生捞上来——看珣少的样子,夏朝颜早晚嫁进霍家,成为他们霍家的大少奶奶……主子有危险,要么用生命保护她,要么,陪着她一起死——这是霍家暗卫的责任。 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白影一闪而过,追着夏朝颜的身影跃下蛊池。 那人动作太快,快到江夜来完全没看清他的脸,他不禁愣了一下,也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身后追着他的下属全部追了上来。 「老大!冷静!」察觉他的想法,赶到的下属忙抱住他,大声道,「夏小姐没事儿呢!你别想不开啊!」似乎怕他真的跳下去,下属死死抱着他,连声道,「你看吶,有人把她接住了!夏小姐没事!」 下属这么说着,脸色变得古怪——那个白衣服的男人真的奇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比老大动作还要快,在夏朝颜掉下去的瞬间拉住了她和一同落下的老三。两个成年人的重量,他居然像拎小鸡一样,轻轻松松接住了。 眼前灰尘散开,江夜来趴在石块上往下看,果然看到男人扶着夏朝颜放在一块突出来的石块上,捏开她的嘴,给她餵了什么东西,原本晕晕乎乎的女生很快清醒过来。 那个男人……江夜来眯起眼睛,眼里有杀气一闪而过。按照计划,万俟昶应该在萧然和裴励的监视下唿唿大睡才对,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蛊池是他们村里人所养,他不会是来阻止他们的吧? 男人诡异的力量他见识过,此刻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不会伤害夏朝颜,但不保证不会为难他们,若他要阻止他们现在的行动,少不了一场恶战。 女生吸了太多的香味,情况不是很好。万俟昶摸出清神的药丸餵给她,再次捏了脉搏确定没事儿,这才看向一旁的老三。 「这男人和你有仇?」万俟昶自说自话,「那我救他一命,你自己看着处置吧。」阿兰说过,她的外孙女小小年纪果敢独立,这样的小女孩一定不希望别人替她擅自做决定。 夏朝颜清醒过来时,头顶有人扔了绳子下来,她听到江夜来的声音,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夏小姐,把绳子系在腰上,我拉你上来!」 女生脑子还有些懵,直到万俟昶扶着她站起身,才恍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怎么好。 看她还没完全恢復往日的灵敏,万俟昶拉过绳子帮她系,还没来得及打结,被女生按住了手:「先生,我自己来。」 他松开手,让她自己来。 女生没有立刻系好绳子回到安全地方,她走到逐渐清醒的老三身边,扯着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粗暴地晃了两下,厉声道:「醒醒!再不清醒就要掉下去了!」 老三迷迷煳煳睁开眼睛,喃喃道:「夏朝颜……」自己还没有死?这个女人救了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为什么要救他? 想起女生的刀和挣扎着慢慢死去的大哥,老三抖着腿,艰难地问道:「夏小姐,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所以即使心里愧疚得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他还是扔下二哥逃跑了。他爬出阁楼,一路狂奔,只求跑得越远越好。他以为她专注和二哥说话,没有发现他的逃跑,可没等他停下来喘口气,她就已经追了上来…… 她不是一心想抓住他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救他? 「你二哥求我,说只要我救了你,他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我。」这块时候也快塌了,夏朝颜长话短说,「我答应了他,如果可以,我会救你回去。」 「二、二哥?」老三红了眼眶——自己丢下二哥独自逃跑,他居然心心念念都是救他性命……和大哥二哥相比,他,他真的是个懦夫! 「我喊醒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夏朝颜道,「我这个人,最缺少的就是同情心。」她冷冷勾起嘴角,「你们来取我性命,你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看到女孩冷漠的笑,不安迅速在他胸口张开,缚网般紧紧勒住心脏——她、她真的是来救他的吗?她眼里,杀气那么重……怎么看,也不像是救人的样子…… 不给男人反应的机会,夏朝颜手上陡然使力,一把将他从石块上推了下去。 身体从石块上飞出,再次回到了先前的失重状态,老三手指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空气带出风,从他指尖熘走——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她把他推出了可以救命的石块……她是来杀他的,却骗他哥哥说会救他……他的直觉没错,这女人就是个魔鬼,魔鬼! 看着男人一脸惊恐地摔进蛊池,夏朝颜拍拍手,冷笑道:「我叫醒你,只是想告诉你,杀你的人是我,好让你死得清清白白。」 她把他推下去了?万俟昶神色未动,扯过石块边缘站着的女生,麻利地用绳子绑住她,道:「祭台的另一半也快要崩塌,这个石块撑不了多久——那人什么时候杀不成,非要浪费救命的时间?」 「我这个人,做事儿不喜欢拖泥带水。」绳子系好后,上面的人立刻动手拉她上去,空闲下来的夏朝颜有了聊天的时间,「我本来不会掉下来的。那人在最后一刻都想着拉我陪葬,我才不要救他。」她点点头,自顾自道,「虽然,我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杀了他——多一个人,总会多出许多变故。」 老二那种混混,只有真正被逼到走投无路,才会生出反击报復的勇气和决心。 「夏朝颜。」在她离了石块的瞬间,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笑道,「你这个样子,挺好的。我……」似乎被灰尘呛到,他咳嗽两声,再次开口,「我早上告诉过你,我快要死了。」 「嗯?」身体被拉高,一点点远离他,夏朝颜低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其实早在你外婆离开的那一年,万俟昶就该死了。」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为了再见她一面,我把蛊虫种在身体里,苟延残喘地活着。后来,为了守住这一池的麻烦,我更加无法甩手离开。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见到的我仍是年轻时的模样,我今天可以告诉你答案——因为我早就已经死了啊。」 我早就死了,死在十八岁时,你外婆离开的那个晚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脏。
第169章 ,陌上花开 有风过,把青年后面的话吹的支离破碎。他站在逐渐坍塌的石块上,仰头凝视着她,又似透过她,回望了过去数十年的岁月。 他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可语气那么温柔,温柔得让她不禁红了眼眶:「万俟昶……」 「摧毁蛊池是你外婆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隔了这么多年,我和她的故事总算有了一个结局,夏朝颜,我很感激你。」他微笑道,「所以,不要难过。」 「你……」你住口!不要再说了!这种感激的话我才不要听!心里有个声音疯狂的咆哮着,出口却成了,「嗯,我不难过。」她轻声回应他,「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难过。」 「那只殇,你留在身边,不要随便离了身侧。」他微笑着,交代她,「我看你的命格奇异,似有变数,有它护着,我也安心。」 「我知道。」就像要出远门的小孩认真听着家长的嘱託,她再次点头道,「这话有人跟我说过。」那人说得更加仔细,仔细到那个变数会出现在何时何地,我并不担心。 「霍家那小子对你不错,可别错过了。」 「才不会。我又不傻。」 「夏朝颜。」他唤一声她的名字,嘴唇翕动,没有发出声音来。 「是我。」她离他渐远,说话声音放大了些。 他温和地注视着她,直到灰尘模煳了视线,才轻声道:「多保重。」 我们此生,怕是不会再见了。你很好,和阿兰描述得一样,长成了一个让人骄傲的大姑娘。 我很庆幸,在生命的最后,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迅速把夏朝颜拉到还未坍塌的台上,江夜来解了她腰间的绳子扔了下去,大声道:「这里快塌了,你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男人没有动。 「喂,你这傢伙……」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江夜来话未出口,夏朝颜抬手阻止他,「不用管他了,我们走。」 「什、什么?」 祭台下,青年轻轻弯起嘴角,看着女孩最先转过身,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夏朝颜,我终于等来了一个结局,终于……可以结束掉漫无终点的孤寂,你该为我感到开心。 夏朝颜走得决绝,江夜来看了看台下的青年,又看看夏朝颜离开的背影。脚下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他不动,身边的下属也没有动。眼看整个祭台即将崩塌,江夜来最后看了眼祭台下方的青年,咬咬牙一挥手道:「我们撤!」 一群人前脚离开,刚才他们站立的地方整块塌陷了下去。伴随着石块砸落的声响,灰尘和碎石四处飞溅。江夜来不动声色地吐出胸口的浊气,喃喃道:「结束了……」三个字,是他的感慨,也是说给夏朝颜听——那个人,已经死了。 黎疆,村落,蛊池,长辈的恩怨……一切的一切,在祭台坍塌的那一刻,画上了不算圆满的句号。 夏朝颜站着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江夜来还没感慨完,远处有人影过来,其中一个小女孩直直冲到夏朝颜面前,抓住她的衣领,厉声道:「他呢?他人呢?!」 她本在阁楼休息,后山传来的动盪直接把她惊醒。猜到后山发生了什么,她不顾裴琸的阻止,跟着他一起赶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过来是为了什么,为了看到那人的结局?还是为了和过去彻底做一个了结?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是死在她手里,不管那个人死在哪里,她都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 「在下面。」夏朝颜指着被掩埋的蛊池,轻声道,「他没有上来。」 「没有……上来?」小女孩僵硬地转动脖子,呆呆看着灰尘瀰漫的蛊池,看着四分五裂的石块,「他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被石块绊住,一头扎到地上,额头磕破了一块,鲜血顺着侧脸滑过眼角,落在地上,她抹了把脸,把血连带着眼泪一起抹掉。 「他死了……他居然死了……」她裂了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喃喃道,「他那样的人,也是会死的吗?」 「阿芜……」伸手把女孩扶起来,裴琸同样神色复杂。 那个人死了……他不难过,却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那人倒是狡猾得很,帮他拔出蛊毒,给他恩情,自己干干脆脆一走了之……不过是想帮夏朝颜讨个人情而已。 裴琸看向夏朝颜——女生垂手而立,神色淡漠,脸上看不出悲喜。裴琸一时也猜不透她的想法——万俟昶和她相处时间不长,要说感情有多么深厚,当然不可能。可这几天发生的事不少,要说完全没情谊,也不太可能…… 阿芜跟着他一起看向夏朝颜,看她一脸淡漠地整理衣服,她忍不住咬紧嘴唇。 「你不难过吗?他为你外婆付出了那么多,又对你照顾有加,你不难过吗?」她心里有恨意,也有怨气,说出的话略带嘲讽,入了耳又觉得悲凉彻骨,「你没有救他也就罢了,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我难不难过,关你什么事?!」夏朝颜抬眼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无悲无喜,只有她的身影——哪怕是两人打架的那天晚上,她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阿芜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看她退缩,夏朝颜反而走近她。她静静盯着她,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很恨他吗?杀不死他,甚至想过杀了我泄愤。你这么恨的人死了,你不觉得痛快?你不该开两瓶酒庆祝一下?」 「我……」 「你不觉得痛快,是你的事。你跑来找我的麻烦那就是我的事。」夏朝颜扯过女孩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冷笑道,「上次还没被揍怕?还想讨打?刚好,我心情不好,可以成全你。」 「……」这个女人,不只不伤心,还有心情揍她!这个坏女人! 「阿芜,你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手指松开,把女孩扔在地上,夏朝颜道,「你杀不了他,也不许别人杀他?你跑来质问我,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质问感到愧疚?还是觉得我应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哭诉他死了我有多么难过?不好意思,是我让他们不要救他,我一点也不愧疚。」 「我自私?」额头的伤口再次崩开,阿芜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推了把夏朝颜,大声道,「对!我自私!我就是这样的人!」她尖声叫道,「夏朝颜!谁都可以,你不可以!万俟兰的后人不可以!」 那个男人一直是村子所有人的精神领袖,哪怕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反感厌恶,但不能否认,村子里的长辈对他报了很大的期待。他本该风风光光的一生,都毁在那个叫万俟兰的女人身上,那个女人死了还不放过他,不放过他们的村子。 她死了,他杀了那些人给她陪葬,她无所谓,反正那些人里,没有她的亲人——她的亲人,早就死在他的算计里。 万俟兰是村子里的罪人,万俟兰的后人自然也是。他们的观星使大人,就算死,也该由村子里的人来动手——一个罪人的后人,有什么资格决定那人的生死! 被她推得踉跄退开几步,夏朝颜难得没有还手。她理平衣服上被她扯出来的褶皱,淡淡道:「他已经死了,不管你心里有多不平,多妒忌,多怨恨,也没有用。」 「我没有!」我没有不平,也没有怨恨,我只是……对,我只是妒忌。在他眼里,村子里所有人都抵不过一个万俟兰,如今,这里所有人也抵不过一个夏朝颜……明明,她曾经那么崇拜他,尊敬他,可是他回馈给她的,只有无视和厌恶…… 「阿芜,我不难过。」夏朝颜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这个结局,是我答应他的,我做到了。我还答应他不会难过,我也会做到的——我这个人,从来说一不二,不像你。」 不像你?不像我?我怎么了?我……意识到她后面说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阿芜捂着额头,往后缩去:「你闭嘴!不许说!」 「我偏要说!」夏朝颜无视她快要崩溃的情绪,大声道,「他一直到死,都以为你恨着他。他不在乎,无所谓。可是你在乎,你在乎也不敢告诉他,其实你对他不只有恨,还有尊敬和信任。你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万俟兰,他不会花心思去揣测任何人的心思。」 「……」 「你现在这么生气,除去我杀了他以外,更多的,难道不是因为你藏在心里的话一直没能说出口?!你就是个胆小鬼!」 「才不是!我恨他!才没有尊敬他!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挥开裴琸想要阻止的手,她扯着她拖到被掩埋的蛊池边,按着她的脑袋,指着一地碎石,道,「你看!你看到了吗?他就埋在这下面,和那些蛊虫一起,你若是觉得不解恨,你可以把他的尸体挖出来,千刀万剐餵猫餵狗,我不会阻拦你。」她抓住她的头髮把她按在地上,厉声道,「你去挖,现在就可以去!」 「夏朝颜!适可而止!」阿芜额头上有伤,她这样把她按在地上,伤口感染了怎么办?和裴琸同时出声的,还有刚刚赶到的青年,「朝颜,过来我身边。」 霍清珣声音里夹杂着喘息,显然是一路赶过来的。不需要江夜来汇报,看现场的情况,他大致能推断出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万俟昶死了……他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但他知道夏朝颜是什么心情——无论长辈间的纠葛有多复杂,那个人没有伤害过她,给过她帮助和维护,而今,她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眼前,怎么可能不难受。 这种时候,他不该迟到。以后都不会了。 听到他的声音,夏朝颜松开阿芜,跑到他身前,一头扎进他怀里。 「霍老师……」她闷声说道,「他死了。」 「嗯,我看到了。抱歉,朝颜,我迟到了。」他拍着她的背,温声安抚她,「我会安排好,给他一个好的归宿。」 黎疆这边的习俗他有所了解,人死了,若是任其暴尸荒野,魂魄没有归处,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下不去黄泉,渡不过奈何,找不到投胎转世的路。 「霍老师,谢谢你。」 「朝颜,不用谢我。我欠他一条命。」他这个人一贯有恩必报,如今他为自己寻得一个好的结局,他能报答他的,就是给他安排好最后的归宿。 …… 这是从发现阁楼里没人后,萧然点燃的第三根烟。男人没有抽,只是夹在指尖看着它一点点燃尽。 当第三根烟燃到一半的时候,霍清珣带着人回来了。萧然抬头看向他,视线在那群人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白衣,他轻笑一声,道:「先生呢?」 「在后山。」清楚萧然的性格,霍清珣道,「我已安排人将他葬于后山,你现在过去,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萧然扔了烟,看着夏朝颜,点头道:「夏朝颜,你很好,做得很好——万俟兰的后人,很有她的风范。」一样的狠心,一样的绝情。 他知道先生想见万俟兰的后人,他漫无终点的一生中,唯有和那人血脉相连的后人可以给他一点光明和希望——他以为是拯救,却不知,夏朝颜的到来,反而带走了他最后生的希望。 早知如此,他不会给他见到夏朝颜的机会。 似是没听到他话里的嘲讽,夏朝颜道:「谢谢。」 眼里的杀气在几乎快冲出眼眶,男人右手按在腰上——他现在可以给她一枪,他的枪很快,如果他出手,这么近的距离,不管对面是谁,都不可能躲过他的子弹。 「萧然。」霍清珣不动声色地跨出一步,挡在夏朝颜前面,冷冷道,「你现在不去,便是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他和他多年好友,他的一个眼神变化,他便能知晓他心里的想法。 「呵。」他在维护夏朝颜,他当然看得出来。萧然冷笑一声,放下手走到好友面前,低声道,「霍清珣,你相信血脉的神奇之处吗?」万俟兰是个为了自身欲望可以抛弃爱情的女人,她的外孙女能好到哪里去?「你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哭。」 「言语攻击如果能让你好过一点,你尽管说。」听到他的话,夏朝颜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你看不起我外婆,觉得我外婆抛弃了你的先生,萧然,万俟兰那个时候怀了身孕,怀了万俟昶的孩子,她留下来,会怎么样?!」他们都觉得在这个故事里,万俟昶承担了所有的不幸,却从来没有人想过,万俟兰所做的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怀了……身孕?」万俟兰离开的时候怀了身孕?「闻凛……」 「对呀,闻凛是万俟昶的儿子。」夏朝颜冷笑道,「萧然,你说,闻凛在闻家地位如何?闻家可有亏待过他一分一毫?我外公明知他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仍然放心把闻家交到他手里——闻家,从来不欠万俟昶什么。」 「那是闻家,和万俟兰无关——闻凛的得势,只能说明闻煜大度,接受了万俟兰所有的不堪……」 「不堪?对,我外婆那晚没有赴约,害得你家先生生不如死。我外婆背信弃义,害得你家先生痛苦不堪……我外婆既然贪恋荣华,就应该再狠心一点,打掉万俟昶的孩子,一心一意去讨好我外公!」夏朝颜嘶声道,「我外婆不堪,可是萧然,她那么不堪的过往,是因为谁?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逼得她怀着身孕去投靠另一个男人来保全孩子,最后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女人身上?!你这么小人,你家先生知道吗?!」 「……」 「萧然,你敬重你家先生,你为什么没有看好他?为什么让他去了后山?你现在这副痛苦欲绝的样子,给谁看?给我看吗?抱歉,我一点也不觉得你有多重情谊,你现在,就像只随便乱咬人的疯狗!」
第170章 ,缓缓归 夏朝颜说得毫不客气,萧然脸上阵红阵白,额角青筋不停地跳动,指着她,嘴唇颤抖着,半晌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夏朝颜毫不胆怯地打开他直直指着她的手,冷笑道:「你没有看住万俟昶,现在他死了,你就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你减轻内疚和罪恶感,可以,你尽管骂我好了。可是,我还是想说,萧然,你这样的人,真是可悲又可怜!」 「夏朝颜!」低声吼出她的名字,萧然咬牙切齿道,「你说完了吗?」 「没有!」和往日的适可而止不一样,夏朝颜踏出两步,脱离了霍清珣的保护范围,张开双手看着萧然,「你刚才想杀了我?我站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动手。」她嘲讽地勾起嘴角,「你动手啊萧然,拔出你腰间的枪,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她回手抵在自己心口,大声道,「萧然,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朝这里开一枪。动手啊!」 夏朝颜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霍清珣站在旁边,没有出声阻止。裴励的视线在对峙的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终究不好插话。几个老大没开口,江夜来那些人自然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阁楼里氛围着实诡异,江夜来干脆带着人退出房间——大少爷大小姐们的纠纷,不跑快点,被殃及池鱼就划不来了。 最后退出的那人甚至很贴心地帮忙关上大门,一声轻响后,萧然迅捷地拔出腰间的枪,对准了夏朝颜:「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霍清珣脸色微变,右脚小幅度地移动了一下,看夏朝颜的表情,抿着嘴唇,克制住出手制止两人的冲动。 「你敢吗?」夏朝颜毫不犹豫地走近他,直到枪口抵在她的心脏处,她轻蔑地笑道,「萧然,若是你今天在这里杀了我,不需要霍老师出手,夏云泽是我哥哥,爷爷对我最疼爱,还有婶婶,婶婶背后是整个沈家……你以为你可以全身而退?不,不只是你,还有你们白氏一族。云泽哥哥待我如何,你可以去圈子里打听打听。若我死了,拼上夏家的一切,他会找到你,找到你爱的人——白家,司筱,你会失去一切。」 「你在威胁我?」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夏朝颜道,「你为什么要迟疑?难道万俟昶对你的救命之恩,还抵不上你现在所拥有的荣华富贵?」 「夏朝颜,谁给你的胆子……」只要扣动扳机,他现在就可以杀了她!杀了她,为先生报仇,让万俟兰的血脉就此断绝,这个臭丫头,就和万俟兰一样惹人讨厌,杀了她!然而表现得再怎么强势,他知道,他不能。夏朝颜不只是夏朝颜,她的身后牵扯了太多的东西,他也不只是萧然,他身后还有白家,还有司筱…… 「为什么不动手?」夏朝颜再次逼近一步,手枪金属质感的枪口抵在她心口,隐隐刺痛,「萧然,你不敢。如果不是万俟昶出手相救,你哪来的命成为白家家主,你哪来的时间去和司筱亲亲我我?可是在家族和爱人面前,你捨弃了对你有救命之恩的万俟昶。和万俟兰比,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妄加评论,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加以指责?」 「……」 「万俟兰捨弃了万俟昶,但她保护了他们的骨肉,给了闻凛幸福的生活。她是个坏女人,背叛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又无法彻底忘情,最后辜负了两个深爱她的男人——可是,你们给我听着,这个世界上,除了万俟昶和闻煜,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指责她!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 「朝颜……」他的小姑娘护短得很,就算自己心里觉得万俟兰有千千万万的不好,也不会允许外人说一句侮辱她的话。 「萧然,你看不起我外婆,看不起我,呵,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我知晓先生心中所愿,我替他实现愿望。是我开口让江夜来不要救他,是我说的,是我!」她眼里忽然有泪落下,一字一句道,「你恨我厌我,我可以接受,可是,你凭什么轻看我?」 两滴眼泪,有一滴落在他的枪口。温热的水珠在暗色的金属上绽开一朵小花,萧然怔怔看着她,一时失语。没等他做出反应,霍清珣脱了外套把女孩裹近怀里,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萧然,你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说完,抱着女生上楼去了。 萧然手臂卸了力道,握着枪的手颓然垂下——他是个胆小鬼,他知道先生的愿望,可是他做不到。怎么可能像夏朝颜那样?那是个人,还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怎么可能像夏朝颜一样狠得下心,那么冷漠! 「白家家主?」裴励看够了戏,此刻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萧然,你是怎么走到裴家家主的位置上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萧然给自己点了烟,狠狠吸了一口。自从知道司筱在备孕后,他便计划着戒菸。此刻难得抽一次,却在吸了一口后岔了气,剧烈地呛咳起来。 「义气,冲动,胆小,没有责任心……」裴励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你看你全身上下都是缺点,你是怎么打败白家那几个嫡系哥哥,从一个私生子走到家主位置的?」 「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居然有人敢这么形容他……萧然觉得有趣,不怒反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用?」 「至少,从今天的事看来,你还不如夏朝颜一个女儿家。」裴励道,「我们发现万俟先生不见了,你为什么没有立刻追到后山阻止他?那个时候你追过去,肯定可以救回他。你没有追,是因为你心里清楚,万俟先生在求一个结局,你也有心成全他。」 「我只是……」 「你只是自己下不了手,所以想借夏朝颜的手。先生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你却又自寻烦恼,去找夏朝颜的麻烦,为什么?」裴励道,「因为你知道,万俟先生死了,你也有责任。你想把责任全部推卸给外人,以此来减轻你的罪恶感,是吗?」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和成全自己的救命恩人相比,前者对你来说更加重要。你明知自己是在成全他,却还是会愧疚、会难过、甚至会自我惩罚。」 「个人义气,多愁善感,优柔寡断,你这样的人,居然成了白家的家主?真是神奇。」 「臭小子,你数落完了没?」虽然裴励说的是实话,不过被一个小孩子指着鼻子骂,萧然多少觉得脸上无光。他抹了把咳出来的眼泪,扔了菸头,道,「我要去后山,裴琸他们应该还在后山,你要一起去吗?」 「当然要。」裴励道,「我要去见见那个让我哥哥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这些年来,他大哥裴琸为人阴晴不定,做事随性而为,就算是老爷子都拿他没办法。唯有那个男人,让他坚持不懈恨了十几年,他是真的很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霍清珣倒了杯热水回来,看到夏朝颜握着一只手镯发呆——他对玉器有些研究,知她手中的手镯是上好的血玉打磨而成,价值不菲。看她这模样,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万俟昶给她的。 女孩一副睹物思人的神情,霍清珣心里倏然腾起一丝异样:虽然万俟昶的年纪足以做他们的长辈,可他毕竟长了张二十岁的脸,对女孩子来说还是很具有欺骗性的。他倒是不担心夏朝颜移情别恋,只不过…… 听到他的脚步声,夏朝颜抬头看向他,小声唤道:「霍清珣。」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 「我在这里。」他把水杯递给她,坐到她身边,顺势接过她手里的手镯,道,「人已经死了,你……不要太难过。」小姑娘表现得冷漠淡然,刚才那两滴眼泪已经把她出卖了。看到她掉眼泪,他便觉得万俟昶的决定糟糕透了。 今天他们做的这些事,万俟昶找萧然,同样可以做到,他却执着地等夏朝颜的到来,坚持由夏朝颜来给他的生命划上句号……他难道不明白吗?万俟兰和夏朝颜是不同的两个人,她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谁也不可能代替谁,夏朝颜永远只会是夏朝颜,容貌相似、性情相似,夏朝颜也不会变成万俟兰。 既然如此,万俟兰留下的过失和姻缘,都不该由朝颜来承担——没有人在意这一点,无论是万俟昶还是萧然,甚至连朝颜自己,都没有拒绝。她理所当然地承担了她外婆留下的麻烦,结束掉一切后,还要面对身边人接二连三的指责,再自己偷偷躲起来舔伤口…… 「这个东西,我回来才发现在我口袋里。」这个镯子他早上送给她,她没有收下,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在她的口袋里。「肯定他和我告别的时候,偷偷塞我口袋里的,我要把它带回去。」 「好。」 「带回去送给外婆。」夏朝颜道,「霍老师,我真的不喜欢我的外婆——先生那么爱她,她辜负了他;外公对她那么好,她也做不到全心全意。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可是霍老师……」她轻声道,「我知道,她已经尽力了——她在努力保护自己的孩子,也在努力维持自己的家庭,甚至……她还在努力保护陌生人的生命。别人说她有多么不好,我却能想到她那么多的好,霍老师,我就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人……」 「朝颜,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万俟兰像外人说的那么不好,为什么你外公还要娶她?为什么,万俟昶对她恋恋不忘几十年?」 「喜欢一个人,她纵有千万的不好,情人眼里,也都是好的。」 「可是朝颜,她总得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好,才会有人喜欢,才会有人愿意把她那千万的不好都看成好。」 「……是这样吗?」 「无论是万俟先生还是你外公,他们眼里看到更多的都是她的好。至于别人眼里的不好,现在三人都已经过世,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 「……」对呀,人都死了,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夏朝颜捧着杯子,呆呆看着杯中的水纹,喃喃道,「我知道她的不好,也知道她的好,这就够了。」 「朝颜。」 「嗯?」 「手镯上有字。」镯子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陌生花开,可缓缓归矣……」 ——花田里的花已经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花田里的花已经开了,你是否还会回来? ——花田里的花已经开了,我能否……等到你的归来? 她一直以为这个镯子是他准备送给她外婆的定情信物,如今看来,这镯子,应该是他们分别后的十数年里,他精心准备却一直无法送出的礼物。 …… 后山传来的震盪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阁楼里除了半夏和他,再没有一人来过。夏朝颜没有回来,老三也没有回来。等得时间越久,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发强烈。有好几次想过放倒半夏逃出去看看情况,可是那女人似乎能读懂他的心思,只要这个想法一冒头,她就会赏他一个眼刀,瞬间把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切得支离破碎。 他心急如焚,度日如年,似乎能听到时间流逝的滴答声——后山那么大的动静,这个保镖就不担心她的主人们出事吗?居然还能这么专心致志地守着他,真是敬业! 不知过了多久,阁楼的门被人推开,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夏小姐!」他几乎是狂喜地扑了上去,被半夏中途截住。他勉强稳住身形,看着夏朝颜,又看看她空无一人的身后,狂喜转为不安:「夏小姐,我弟弟他……」 「抱歉。」夏朝颜开门见山,面上略带愧疚,「我没能把你弟弟平安带回来——他掉进了蛊池,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 「……」老二微张着嘴,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掉下来,「他、他死了?」 「抱歉。」重复了一遍道歉的话,夏朝颜道,「我放你离开,你好自为之——若是以后还跟着苏玫陈默算计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沉声道,「后山山石崩塌,你弟弟的尸体被掩埋在下面,我这边也损失了几个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是不想死,就快点从村子里消失。」 女生带着保镖离开,他终于得了自由,可是男人却完全没有感到开心——老大和老三都死了,一场任务,他葬送了两个亲人在这里。现在她放他离开,他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这个世界上,他没有了亲人,也没有家……都是因为陈默和苏玫,夏朝颜作为敌人尚且知道放他们一条生路,陈默和他们称兄道弟,却故意把他们送出来做诱饵。 「不能死在这里,我还要为大哥三弟报仇……不能死在这里……」男人擦掉眼泪,喃喃自语,走出阁楼,消失在村子的大路尽头。 等男人离开后,夏朝颜和半夏从粗壮的大榕树后走出来。女生盯着男人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半夏,麻烦你帮我安排人盯着他。」 很快,好戏就要开场了,苏玫,陈默,你们好好等着,等着看我为你们安排的大戏。
第171章 ,风停了 临近傍晚,唿啸了一整天的风渐渐止了。少女跪在墓前,手指拂过空无一物的石碑——碑上没有刻字,是夏朝颜吩咐的。她想:那人一辈子无依无靠,留了名字也不会有什么人念着,不如留个无字碑,也算了却了这红尘里的纷纷扰扰。 裴琸静静等在不远处的路口,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女孩身上——直到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他的阿芜长大了,或者说,她恢復成了这个年纪的少女本来的模样。那个人施加在她身上的的枷锁彻底断裂,她得了自我,也得了自由。 她现在自由了,他也自由了,不再被蛊毒所困,一直以来仇恨的村落只剩下一片废墟……那人的尸体被挖出来的时候,他没有走近看一眼,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他已经死了,临死前替他拔除蛊毒,他应该继续恨他吗?再回忆村子里发生的一切,他发现他似乎没有那么恨他了。可是,他现在感激他吗?他可以肯定,他并不感激他。 不恨他,已经是他能做到的宽容的极限。 那阿芜呢?阿芜和他不一样。她恨着他,也敬慕着他。如今人死了,她的爱恨没了依託,她……可愿意离开这里?可愿意,跟他一起回陕中? 裴励跟着萧然过来。江夜来的人动作很快,他跟着萧然上来时,后山祭台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人的尸体也安葬好——萧然没有见到那人最后一面,却也没有像在阁楼里那么激动。 他只是安静地在墓前拜了三拜后转身离开。 「先生,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来看望你。」站得离他最近,他听到他拜完后轻轻说了一句。 他没有跟着萧然一起走,他的兄长还在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接他回家,好不容易结束所有的过去,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回去——他这次偷熘出来,若是一个人回去,肯定会被裴老爷子揍一顿。 少年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抬眼看了眼逐渐暗沉的天空,扯扯兄长的衣角:「大哥,我们该回家了。」 裴琸侧头看向只到他腰间的少年,神色颇为复杂。裴励比他小了十五岁,他出生时,他已经在裴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楚湘把他看护得紧,他自然是没有太多的机会和他接触。当然,他也不屑于和这个没断奶的娃娃建立太多联繫。 他性格乖张,从没考虑过裴家家主的位子,一心想着报仇雪恨,脾气没有收敛,在裴家时得罪了不少同族的叔伯,算起来,他在裴家这么多年,真正算得上至交的,寥寥无几……这次来这里,他抱着必死的信念,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会带着阿芜找过来。 他不是和林淮感情深厚吗?他安排人撞伤林淮的养母,林淮只怕对他恨之入骨。而且,林淮一心想要扶持他坐上裴家家主,自己死了,不正好如他们所愿?他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赶来找他? 青年神色几番变化,最后都化为沉沉的嘆息。他拍了拍裴励的肩膀,沉声道:「阿励,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阿芜说。」 裴励没有追问他要说什么,他点点头,道:「那我在夏小姐的阁楼里等你?」 「好。」他道,「我很快下来。」话音顿了顿,他勾起嘴角,道,「这里处理完了,我们回陕中。」 他无心裴家的家业,只希望有生之年能随心所愿,逍遥自在。他心里清楚,他的为所欲为是建立在裴家家势的基础上,他的父亲两鬓花白,病疾缠身仍在苦苦支撑……所以,在随心所欲之前,总得为现在的裴家做些什么。 「阿励。」没等少年走出几步,他出声叫住他。见他询问地看过来,他认真道,「阿励,我不是一个好的兄长,也不会是一个好的家主,以后的裴家……」他再次停下,一双漂亮的凤眸映着晚霞,似有光华婉转,沉入眸底。 「以后的裴家,会比现在更加强大。」裴励接下他的话,沉声道,「大哥,这次来黎疆我只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实力更可靠。」无论裴家在我手中,还是在你手中,它必须不断地强大,比现在更加强大。 万俟昶那般厉害的人,也会因为本身的弱小而和心爱之人分隔两地,他们只是普通人,以家族作为庇护所,想要守护在意的人,就必须不断变强。 …… 女孩纤细的手指抚过光洁的石碑,目光随着指尖的滑动描摹着石碑的轮廓,原来他是真的会死的,他也是和普通人一样,死后一抔黄土,一座孤坟…… 万俟兰虽然中年丧命,可她死时有亲人陪在身边,死后有后人会去缅怀祭拜,她在黄泉路上有孩子和丈夫陪伴。 他呢?孤零零的坟冢,无亲无故,被那个女人和这个小小的村庄拖累了几十年。他说他想结束掉孤独的生命,可他难道没有想过,黄泉路上,他仍然是一个人啊。 和她相比,他仍然是孤寂的,也是落魄的。 「恢復记忆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恨你。你算计我的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本就该恨你的。可是你最让我憎恶的是没有询问我的意愿,为了保护你的女人,强行抹去我的记忆,抹去我作为『人』而存在的最重要的思想,让我像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别人而活……」 「你知道吗?奶奶曾经说过,我出生的那一天,正好是你接任观星使的日子,村子里所有人都说我的降生是一件大喜之事。奶奶说,那个时候,你给了我现在的名字,芜——你说生命就应该像杂草一样,风雨无阻,生生不息,他们觉得寓意好……后来我想,『芜』在你看来,应该是荒芜,是沉寂,是了无生机……」 「你病了那么多年,终于痊癒,终于接替了上一任观星使,成为村落新的依靠,他们敬你惧你也依赖你。我却不这么认为,因为呀,我和你在同一天『获得生命』,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不是吗?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怕你?」 「后来,等我慢慢长大,我发现,你不喜欢笑,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阴着一张脸。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说因为你被你深爱的人伤害过——从那个时候死,我就不喜欢万俟兰。」 「我不喜欢她,你却强迫我去保护她,我也不喜欢你了。虽然……你根本不会在意我喜不喜欢你。」 她说完了想说的话,重新陷入沉默。裴琸走到她身边,安静听她说完,又过了半晌,等到天色彻底转暗,他才开口道:「阿芜,我要回陕中去了。」 女孩闻言看向他。 「你想要留下来吗?留在黎疆,你的故乡。我可以为你安排好所有,保证你以后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他说,「留在黎疆,你可以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不必再跟着我担惊受怕,也不必再被牵扯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留在黎疆?」黎疆是她的故乡吗?她出生后一直待在村子里,根本没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后来亲人去世,她又失了神智,被直接带到陕中。她对黎疆甚至还不如对陕中熟悉,这个城市可以算作她的故乡吗? 「我回裴家后,会把闻远的事处理好,这中间肯定会有各种麻烦,你跟在我身边……」你跟在我身边,肯定也会被卷到各种麻烦里去。现在的阿芜不像以前,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阿芜,他可以把她藏在家里,让安心陪她,无论多久她都不会腻,不吵不闹乖乖等他回来。现在的阿芜是个正常的女孩,他不可能像收藏娃娃一样把她藏在家里,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裴琸,你……不希望我跟你回陕中,对不对?」阿芜聪慧,很快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裴琸沉默一瞬,点头道,「对。」他不希望带她回陕中——她好容易恢復记忆,应该得到最完整的自由。裴家就是一个看不见的牢笼,跟着他回了裴家,意味着要重新开始小心谨慎的生活。 「那我留下来吧。」得到他的答案,她爽快地回答道,「留在黎疆。」她站起身,看着他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只不过,我似乎总在麻烦你,裴琸。」她留在黎疆,他肯定要花心思帮她打点好一切,免得她受什么不必要的委屈。 青年眉眼如画,在暮色的衬托下,更加柔软了轮廓,连带着平日里看起来嚣张乖戾的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她想起自己还是个孩童时,每每被噩梦惊醒,便抱着枕头找去他的房间。第一次被他锁在门外,她又不敢大声哭喊,便缩在他的房门口睡了一夜,从那以后,他的房间门再也没有上过锁…… 他会很温柔地哄她入睡,给她讲各种童话故事,带她出去放风筝……那些人都说他性格乖张,为人狠戾,她却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 她借用着无知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温柔,如今又怎么忍心成为他的软肋? 「裴琸……」她哽咽着唤他的名字,央求道,「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没有迟疑,青年抬手把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手指抚着她的黑髮,低声道:「笨丫头,我们又不是不会见面,哭什么?」 「我知道。」我只是……十三年的人生,从来没有和你分开,如今即将分别,哪怕知道还会再见,我也仍然很难过。 「裴琸,我不在你身边,你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打电话给我……」她紧紧抱着他,捨不得松手,「你身子刚刚恢復,记得好好养着,不要太逞强,要爱惜身体。」 「好。」 「裴琸……」我想跟你一起回家。 「嗯?」 「没什么……你让我再抱一会儿。」 …… 裴琸带着阿芜回到阁楼,除了夏朝颜和霍清珣,其他人都在。看到他,萧然果断站起身,把裴励推到他面前,道:「你回来就好,你弟弟我交给你了,我还有事,要连夜赶回星城。」 裴励被他推得踉跄一步,还好被裴琸扶住。青年客气地道:「阿励年纪小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嘿,这小子不错。」萧然拍拍裴励的肩膀,叼着没点燃的烟,挑眉笑道,「裴老爷子教得好。」 「萧先生。」看他客套完要跑路,半夏忙出声叫住他,「请你稍等片刻,珣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霍清珣?」萧然眉毛拧成一团,没好气地挥手道,「那傢伙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还需要和我商量?」转念一想,他冷哼一声,道,「可别告诉我是为了夏朝颜,我话可说明白了——就算先生对夏朝颜多有照顾,我对夏家人可没有任何好感。」 「不是夏小姐。」半夏道,「是霍家的事。」 听她这么说,萧然和裴琸都来了兴趣。萧然坐回到凳子上,八卦道:「不会是霍夫人逼他相亲吧?」 不知道他怎么联想到这点,裴琸道:「今天上午祭台那事儿,霍清珣迟迟未到,难道是霍家出了什么事?」他在现场,记得霍清珣赶到的时候解释说自己迟到了,也就是说他本来预计是可以及时赶到的,但中间出了什么事耽误了。 「只是小事。」面前一个白家家主,两个裴家少爷,半夏自然不会把霍家的事拿到檯面上说,「等珣少回来,几位就会知道了。」 「说起来,霍清珣和夏朝颜人呢?跑哪里去了?」萧然急着回家陪老婆,「我老婆急着要孩子呢,能别耽误我宝贵的时间吗?我说那傢伙,不会带着夏朝颜去哪个旮旯里……」 裴琸不动声色地抬手捂住裴励的耳朵。 半夏看了他一眼,很想把手里的手术刀扔到他脸上。 …… 后山,孤坟前,夏朝颜蹲下身把捧着的花放在墓碑前。 「我会经常来看望你的。」她小声道,「如果人真的有来生,你一定不要再遇到万俟兰。」她站起身,「我要走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我会好好保重……再见。」 女生最后看了眼无字碑,挥挥手,小跑着到了霍清珣身边。看她过来,青年简单和电话那头的人交代两句,挂断电话。 「咦!霍老师,你看啦!」还没站稳的小姑娘突然惊唿一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夹住他头顶的一根树枝,指给他看,「你看,新芽儿!」 深色的枝干上,有嫩绿探出脑袋。 「嗯。」青年牵过她的手,踩着月光铺就的小路下山,轻声回应她,「风停了,春天到了。」
第172章 ,万无一失 萧然在阁楼里来回走了十圈,霍清珣终于带着夏朝颜露面了。打开门看到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们,青年很是淡定地关了门,道:「等我们呢?」 「不然呢?等天上掉馅饼?」萧然没好气地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手指敲着桌子,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急着回家!」 「才分开了一天就受不了了?」霍清珣倒了杯温水递给夏朝颜,拍拍小女孩的脑袋询问她是否要上楼休息,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拉开椅子在萧然对面坐下,「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着司筱。」 「这叫小别胜新婚,你这个没结婚的人懂个屁。」萧然爆了句粗口,「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啦!开车回去还要三个多小时呢。」他指着靠在霍清珣背上的小女生,咬牙道,「你这傢伙,女朋友在边上,当然不着急。」 霍清珣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髮,无视好友的指责:「我知道你手里握着些人口走私的关口,我想请你帮我留意一下霍婧妤的动向。」 「霍婧妤?人口走私?」白家的确暗中监视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关口,听到他这么说,萧然来了兴趣,他倾身看着霍清珣,挑眉道,「怎么?霍婧妤拐卖了你们家的人?不对,应该说,霍婧妤拐了自己家的什么人去卖?」 「连翘失踪了。」 连翘一直跟在霍司珩身边,和司筱有些交情,萧然自然也是认识的。他诧异道,「连翘那样的身手,霍婧妤降得住她?更别说拐出去卖了。」 「现在没有证据,只不过连翘失踪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霍婧妤。我们二叔的心思你也知道,霍婧妤在国外多年,如今刚一回国,连翘便失踪了……」 「等等。」萧然打断霍清珣的话,诧异道,「你的意思是霍婧妤帮着你二叔对付霍司珩?这不对啊。」他拧眉道,「若他们的目标真的是霍司珩,现在对连翘出手,不是打草惊蛇?打蛇打七寸,霍司珩的七寸可不是连翘。」不管怎么想,霍婧妤的出发点都很奇怪吧?霍谦蛰伏这么多年都没有贸然去动霍司珩的人,霍婧妤这刚回国没多久,就不怕死地去和霍司珩硬碰硬? 「她说不是她做的。」霍清珣道,「连翘最后一个见的人是霍婧妤,而且见面的地点就是三叔外面的竹林里,来来往往很多佣人都能证明霍婧妤没有对连翘动手——连翘是在回白楼的途中失踪的。」 「哟,这倒是有意思了。」有佣人作证,霍婧妤自然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们查过她吗?」 「查过。」霍清珣道,「没有发现连翘的踪迹。」霍司珩暗中命人把霍家上下翻了个遍,也安排人监视霍婧妤,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现,我才让你帮忙盯着。」 「哎哟,你这想得可太理想化了。」萧然给好友泼冷水,「我若是霍婧妤,抓到连翘,逼出有用的消息后,直接杀了了事,干嘛还大费周章的把她卖出去?」 萧然话音未落,就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守在门边的江夜来直接把门把手拧成了两截。 萧然看向他,点头道:「哦,你喜欢连翘?」他说得肯定,江夜来也没有否认,只是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萧然嘆息:霍清珣让他帮忙盯着那些关口,只怕也是为了给某些人一点希望。至少在他看来,连翘真要落在霍婧妤手里,只怕是没什么生还的可能。 「霍婧妤不会这么快杀了连翘。」猜到好友在琢磨什么,霍清珣开门见山道,「她抓连翘恐怕也不是为了帮二叔对付阿珩——我们这个二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太多。在没有完成她现在的目标前,她不会轻易让连翘死。」 「她的目标?」霍婧妤从小在国外生活,萧然对她没什么印象,随口问道,「她有什么目标?霍家家主?」 「对,她想要霍家家主。」 「嗯?」这话有点歧义……萧然愣了一瞬后,露出恍然的表情,结巴道,「不、不是吧?」男人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转为哭笑不得,「你们霍家人,真会玩啊。一个霍禅音还不够,现在又来个霍婧妤?」霍禅音对霍家三叔的心思,只怕除了霍三叔,其他人都知道。 「不过,这禅音和霍三叔好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萧然呷呷嘴,感慨,「那霍婧妤……她和你们可是血脉至亲的堂兄妹,她在国外这么多年,和霍司珩见过几次?哪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还是说……」萧然不怀好意地眯起眼睛,笑道,「你们霍家人,都比较喜欢追求刺激?」 「这个问题下次见了霍婧妤,我可以帮你问一下。」对于好友的调侃,霍清珣淡定无视,「刚才说了,霍婧妤对连翘的敌意来自于阿珩,只要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不会简简单单地杀了连翘。我现在需要找出她囚禁连翘的地点,当然,在这期间,必须提防她把连翘卖出去。」 「我懂。」萧然道,「这是小事情,我会安排人帮你盯着的。」他想了想,含煳地说道,「不过我要是霍婧妤,我肯定不会把连翘卖出去——变故太多了。」 「嗯。只是防范于未然。」 「连翘的事情说完了,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 听到霍清珣这么说,萧然果断起身,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连翘的事我马上安排人去盯着,有情况我再通知你。」想到自己家里的小娇妻,萧然也不等霍清珣回应,直接一挥手出了阁楼,很快便听到外面汽车离开的响动。 萧然走得潇洒——开什么玩笑,这里几个人,霍清珣有夏朝颜,裴琸带着裴励和阿芜,就他一个老人家形单影只,多可怜——多留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霍清珣,你就这么让他走了?」夏朝颜把空了的杯子递到他面前,等他重新倒满水,她喝了一小口,道,「你今天早上迟到,就是为了连翘的事?」 「我早上接到阿珩的电话,耽误了片刻。」 「哦哦。这样啊。」 眼看这里似乎没什么事,八卦也听得差不多了,裴琸领着裴励和阿芜准备撤退——他一点都不怀疑,再待下去,霍家大少爷也会给他找个麻烦事。 「等等裴少!」霍清珣没开口,夏朝颜却不准备简单地放裴琸回去休息,她侧头对半夏道,「半夏姐姐,麻烦你先带励少和阿芜回去休息,我有些事要和裴琸大少爷商量。」 夏朝颜要和他商量事情?裴琸最先想到的是闻家的事,他对询问地看向他的裴励点点头,道:「阿励,你和阿芜先去休息,我和夏小姐商量完了便回来。」 半夏带着两个小孩离开,江夜来很识趣地跟着她一起撤出阁楼。今晚的月色极好,铺在地上好似一层银霜。男人抬头看了眼深蓝色的夜幕,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江夜来,你在这里没什么事,跟我一起去阿芜的阁楼坐会儿吧?」听到嘆息声,半夏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道,「这边的事好不容易结束了,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男人回头看向灯光明亮的阁楼,迟疑:珣少他们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霍家知道他们来黎疆的人不少,他若是这么走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你放心吧,若是真有事,大少爷解决不了的,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半夏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她轻笑道,「再说了,这村子外面不是有你的人守着吗?」 三双眼睛盯着他,再加上他心情本就抑郁,略微犹豫后点了点头,跟着半夏送两个小孩回家。 「江夜来。」半夏平日里话不多,今晚着实被听到的两个消息吓到,忍不住八卦道,「你……真的喜欢连翘姐啊?」 江夜来喜欢连翘姐……若不是今晚恰巧在这里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人的感情了。 江夜来是凌叔的外甥,从小父母双亡,由凌叔一手抚养大。凌叔在霍家时间长,资歷深,更是和霍倾城一起建立了霍家最大的暗卫组织「倾城」,很得她们的尊重。江夜来小时候倒是经常和她们一起玩闹,渐渐长大了,各自有了独立的工作,便很少见面……江夜来喜欢连翘?一个眼里只有主人,一个一心只有工作,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见面——怎么想都觉得这人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 更关键的是,他喜欢连翘姐,连翘姐知道吗? 「喜欢还有真的假的?」离开阁楼,江夜来果断点了根烟,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髮,道,「反正我就是担心她,看到她会觉得很开心,见不到面会想她,知道她出事后恨不得立刻飞回霍家——你说,这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 他也觉得自己对连翘的感情很奇怪。在没发现自己对她的情愫时,他和她几乎不怎么见面,只偶尔从下属那里听说一点和她有关的消息。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她有了别样的情绪,是在大少爷十八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那个时候的连翘还没有跟着二少爷,甚至还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接触过真实的杀戮。那天晚上大少爷回来的车辆遇到埋伏的同时,霍家老宅也遭到了背叛者的袭击——那是他第一次和连翘并肩战斗。 女生握着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明明眼里满是恐惧,却咬牙坚持守在大门口,守在战斗发生的最前线。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关注她,并生出了保护她的心思。这一看,就是十年。她对他的感情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开口的勇气。 后来,她从大少爷身边调到二少爷身边,再后来,二少爷成了霍家的家主,她也长成了家主身边最受重用的一把手。每每看到她和主人一起出双入对,他心里的那些话,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连翘姐对主人?」听到他的顾虑,半夏失笑,「怎么可能?我们是看着主人长大的,对待主人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连翘姐怎么可能对主人有那种想法!」 半夏说完,又有些不确定:霍婧妤喜欢主人,针对连翘……会不会自己离开霍家那段时间里,主人和连翘真的……哎呀呀,想什么呢!连翘现在生死未卜,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其它的事情,等找到她以后,自然可以真相大白。 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夏朝颜直接步入正题。 「裴琸,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帮你?」既然用上了帮忙二字,那就不是闻家的事,裴琸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问道「什么事?」 「下个月,也就是四月三号是我二妹妹夏悦娆二十岁的生日,家里人肯定会为他举办生日宴会,我想到时候邀请你来参加。」夏朝颜道,「还请裴少务必出席。」 「嗯?夏悦娆?」裴琸道,「就是你继母苏玫的……」 「对,我继母的女儿,裴少应该见过的。」 「见过。」裴琸双手枕到脑后,懒洋洋地笑道,「挺漂亮的。怎么,你要对你这位漂亮的继妹出手了?」她请他出席,肯定不会是为了看热闹,「我要做些什么,说吧。」 「我希望你能推迟半个小时左右,帮我带一个人进去。」夏朝颜道,「那天晚上为了防止狗仔混进去,桃源居的安保措施肯定非常严谨,一般人没有邀请函只怕进不去。」 「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夏朝颜轻笑道,「是个能演一出大戏的人,裴少只需要『顺手』把他带进去,然后就可以安静看戏了。」 「为什么找我?你要带人进去,夏云泽夏云轩……」他指了下霍清珣道,「你的霍老师也可以啊,为什么要我来?」毕竟和夏云泽霍清珣相比,他和她只能算是泛泛之交——她就不怕知道她的消息后,他转头把她给卖了? 「那个人不能是和我有关系的人带进去的——至少不能是表面上和我有关系的人。」夏朝颜道,「一旦是我的人把他带进去,难保不会有什么有心人藉机生出其它事端。我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第173章 ,我比你幸运 「我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女生说这话时,神色郑重,眼里隐隐透出一丝杀伐之色。裴琸静看了她片刻,移开了视线。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将你的敌人一击必杀?」不知道小女孩哪来的自信,不过她既然说出这话,必然已经有了一套算计人的完美计划。 「当然。如果裴少你愿意配合我的话,我可以让苏玫永无翻身之地。」女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出有节奏的声响,半晌后轻笑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裴少,苏玫和闻远属于合作关系,干掉苏玫,对以后对付闻远,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你说对不对?」 裴琸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润嗓子,暂时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你知道苏玫和闻远有合作关系?」苏玫和闻远有合作?为什么他的人在调查中没有发现? 「呵呵,我当然知道。」平行时空中的她不就是被那两人联手算计,最后的下场才会那么凄凉?「就算他们现在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密,总有一天,这两人会走到一起——相信我,两个臭味相投的人,合作只是早晚的事。」 「嗯哼,好吧。」裴琸没有多问,道,「我欠你人情,帮你带人进宴会会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夏朝颜,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对付完苏玫,你是不是准备对付闻远?」他和闻远之间的帐总有一天要清算干净,夏朝颜和闻远之间是敌非友,多一个合作伙伴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更何况,夏朝颜身后不只有夏家,以后说不定还会多个霍家。 「说起这个。」霍清珣全程只是添添茶倒倒水,安静地听两人商量怎么算计人。听到裴琸的问题,不等夏朝颜回答,霍清珣先一步道,「裴少,有件事也困扰了我很久,不知道你能不能先帮我解答一下?」 「这世上居然还会有困扰你霍清珣的事?」裴琸懒懒笑着,毫不在意地抬手道,「请问。」 「当年秋家秋老爷子出事,秋家内部争斗肆起,裴家忽然跳出来支持秋家二房,后来又在秋禾和沈澈订婚后突然从云扬撤走了所有的势力……为什么?」霍清珣道,「据我所知,秋家和裴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裴家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掺和到秋家的浑水中去?而且,就算是想支持秋家,为什么不支持名正言顺的嫡系一脉,反而选择了秋家二房一支?」 「秋覃和闻远……生意场上是好伙伴,生意场下也是好兄弟。」裴琸嗤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要不是闻家,我可不愿意多放心思在秋家那些龌龊事上。」 「你想砍断闻远的臂膀……」夏朝颜道,「可惜,秋覃及时抱住了沈家的大腿,你没能速战速决,后面可是麻烦了。」 「既然裴少想除掉秋覃,为什么前段时间在今夕何夕,又要通过秋覃联繫林望,让林家帮你在今夕何夕预定位子……」 「你连这个都查清楚了?」裴琸诧异完后,露出佩服的表情,「事情过去这么久,你居然还记得这种小事儿,佩服佩服。」 无视他言不由衷的夸赞,霍清珣道:「那可不是小事——那天花期袭击今夕何夕,死了八个人,独独裴少你安然无恙躲过一劫——作为合作伙伴,我关心裴少也是自然的。」 「哎,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见两人都看着自己,裴琸摸摸鼻尖,无奈道,「我本来是想对付秋覃,不过后来下面的人得到了一些消息,让我改变了想法——与其和秋覃硬碰硬,不如买点好处给他,说不定后期的收益会更大。」 「你想先和秋覃套近乎,再利用他去对付闻远?」兄弟反目倒是最不好防备的,不过他怎么就肯定秋覃能听他的话?商场上的好兄弟,背后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一般的利益可分化不了。夏朝颜想,如果她是裴琸,她会怎么来利用秋覃和闻远的关系。 「不是。」谁知裴琸一口否定了她的猜测,「秋覃和闻远之间的利益关系,一般人插不进去。」 「那你……」 「我看上了秋覃的女儿。」裴琸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想卖点人情给秋覃,然后把他女儿娶回家做裴少夫人。」 「啊?」这是什么脑迴路?夏朝颜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想了想,只能说道,「你不是想勾搭一一的吗?你这个渣男。」她对秋思的印象不好,补充道,「你是什么审美,居然看上了秋思?那种刁蛮的大小姐,哪里比得上我家一一?」 秋思?他以为他给秋覃好处,是为了一无是处的秋思?裴琸但笑不语。 「朝颜,你太小看裴少了。」比起夏朝颜,霍清珣更了解裴琸——狐狸做出让步,当然是为了更大更好的猎物,在他眼里,秋思显然算不上什么好的猎物。「裴少这么费尽心思,只怕不是为了秋思,而是为了秋禾吧?或者说是为了秋禾背后的『魅夜』?」 「秋禾?」夏朝颜沉下脸,敲着桌子,没好气地说道,「裴琸,你可别打秋禾的主意,秋禾是我沈哥哥的未婚妻。」 「沈哥哥?」裴琸轻笑道,「你家沈哥哥和秋禾不是合作关系吗?」这个消息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周章才得到的——本来他还想着折腾点事拆散秋禾和沈澈,谁知深入调查后发现这两人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既然如此,等两人婚约解除,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把秋禾带回家咯。 当然,他的重点不是秋禾,而是秋禾背后的「魅夜」情报网——秋覃那个蠢货,自己女儿手中握着「魅夜」,他居然不好好巴结,反而一手把她往外面推,呵。 「那你也别想。」夏朝颜道,「秋禾就算和沈哥哥解除婚约,那也是进我们夏家的门。」秋禾喜欢她大哥夏云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哎哟,你这丫头,好东西尽往自己家里捡?」裴琸撇嘴道,「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是有朋友的。」 「我说你这人,感情的事是可以随便拿来做交易的吗?」夏朝颜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你打人家秋禾姐的主意,想娶她进门,有问过秋禾姐的意愿吗?再说了,你想娶她,还不是为了那个……」回忆着霍清珣说的那个词,夏朝颜道,「还不是为了魅夜。」 不等裴琸回话,夏朝颜抓住霍清珣的衣袖,小声问道:「霍清珣,『魅夜』是什么?」 敢情这丫头根本不知道魅夜是什么?霍清珣和裴琸同时露出无语的表情。 「你一心想把秋禾娶回去,居然不知道『魅夜』?」裴琸鄙视她。 「我想把秋禾娶回夏家做我嫂子,是因为秋禾喜欢我大哥。」夏朝颜理直气壮地回道,「才不像你,眼里只有算计和利益。」 「秋禾喜欢夏云泽?」裴琸现在对秋禾也没什么兴趣,只当做八卦一笑置之,「那你们夏家可是捡了大便宜。不过秋禾毕竟是沈澈的未婚妻,就算解除婚约,再嫁进你们夏家,也避免不了闲言碎语。」 「那就让他们说呗,反正被人家议论几句又不会死。」夏朝颜说完,扯扯霍清珣的袖子,道,「霍清珣,『魅夜』到底是什么?」 「是世界上最大的情报组织。」霍清珣简短地解释给她听,「魅夜的势力渗透到世界上的所有角落,知道魅夜的人也都知道,只要肯出钱,这个世界上,没有魅夜查不到的消息。」 「这么厉害?」 「这是夸张了的说法。」裴琸道,「魅夜要真这么无所不能,早就不知道被打压成什么样了——它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说明它没有传说中那么无孔不入。不过,魅夜确实是现在最厉害的情报组织,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啊,这样啊。」夏朝颜点点头:原本,她想让夏云泽帮忙查一下闻北的消息,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找秋禾帮帮忙,无论是人情交换还是利益交换,只要消息准确就行。 「你那个时候想娶秋禾姐,所以和秋覃有了些交情?」知道秋禾是魅夜负责人的人不多,不然秋家大门早就被踏破了。「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 「后来?」裴琸理所当然地道,「后来不是遇到叶一一了吗?我对她一见钟情,自然不会继续打秋禾的主意咯。」 夏朝颜:「……」明知道这人在胡说八道,她却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那天在今夕何夕,裴少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提前撤场?还是……」 「没有。」说起那天的事,裴琸苦笑道,「不过是碰巧身体不适,去了趟洗手间——我是幸运地躲过一劫,留在那里的几人倒霉了,全成了我的替死鬼。」 你这傢伙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夏朝颜悄悄给他递白眼。 「只能说留在哪里的人运气不好。」霍清珣淡淡道,「若是裴少在房间,花期的那个杀手想必也不能全身而退。」 「哟,你太高看我了。」裴琸无奈笑道,「以那个时候我的身体状态,留在那里,也不过是一死而已——还好珣少你身手利索,直接把那丫头绑了啊,呵呵。」那时他蛊毒缠身,身体已经濒临崩溃,怎么可能敌得过花期的杀手? 「哎哎,过去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还是着重于眼前的事情吧。」夏朝颜打断两人的商业互吹,道,「回到刚才的问题——闻远呢,我肯定是要好好教训的,不过那是在解决掉苏玫以后的事情了——不弄死苏玫,我没心情去理会别的人。」 「……」看来,这丫头对她那位继母真是恨之入骨啊。 「裴少,你看,现在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大家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对不对?」夏朝颜话锋一转,把话题重新拉回到他身上。 「你还想我帮你做什么?」 夏朝颜摇摇头,道:「没什么了啊,裴少你不用这么警惕。」 裴琸:「……」他能不警惕吗?夏家这丫头就是个狐狸精,一不小心就会被她套进去,偏偏她每次下套的时候都坦然得很,让人就算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还是狠不下来拒绝她——啧,狐狸精。 想到这里,裴琸很是同情的看了霍清珣一眼:哎,被这小狐狸精盯上,这次霍家这位大少爷,可是逃都别想逃了。不过,看他那副甘之如饴的模样,哪里像是准备逃跑的人? 「对了。」夏朝颜忽然想起一事,道,「若是真的要对付闻远,我觉得这消息有必要让一个人知道。」 「谁?」 「叶一一。」夏朝颜道,「我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叶一一,如果她想找余沁算帐,我们的计划便会顺利很多。」叶一一和余沁之间的恩怨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和她算得上闺蜜,现在她要对付她妈妈的老公,总得知会她一声。 「你想拉叶一一入伙?」的确,有了叶一一,他们很多计划都会顺利很多,不过,「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邀请过叶一一,被她拒绝了——余沁毕竟是她母亲,普通人家长大的女孩子,只怕狠不下这个心。」 「告诉叶一一是作为朋友,我应该做的事。至于她知道后要怎么选择,那是她的事。」 「你就不怕她知道后跑去通知余沁?」 「哼,我交朋友的眼光还不至于差成那样——这个裴少大可以放心。」 …… 夜逐渐转深,原本热闹的老宅慢慢安静下来,暖黄的路灯在青石道上打下一圈圈的光晕,女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小声哼着歌,随着灯光的影子踩着舞步,边走边跳,显然心情很好。 「婧妤姐。」霍禅音从暗处走出,和女人打了个照面,「什么事这么开心?」 霍婧妤看到她,停下舞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同学聚会,喝了两杯酒——我酒量不太好,禅音别笑话我才是。」 「哦,喝了点酒?」霍禅音点点头,慢悠悠地走到她对面,凑近她嗅了嗅,「可是闻不到一点酒味呢。」 「可能被风吹散了吧。」霍婧妤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女生凑近的身子,拧眉道,「禅音,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哎,好。」女生侧身让开,等女人和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低声笑道,「霍婧妤,我知道是你抓了连翘。」 「嗯?」霍婧妤脚步微顿,轻笑一声,「抱歉,我不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知道是你抓了连翘。」霍禅音道,「霍婧妤,你怎么处置连翘我不想管,但是我警告你,别打我二哥的主意——我二哥绝对不会喜欢你。」 「禅音啊。」霍婧妤停下脚步,灯光在她身上切割出清晰的明暗分界线。女人没回头,冷笑道,「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多去关注一下三叔——我昨天去看望三叔的时候,可是听说他要离开清陵呢——昨天连翘出了事,他没动身,我想,要走的总是留不住的,你说对不对?」 「哼,那又何如?」面对着霍琛以外的人,霍禅音十分淡定,「他要逃,说明他在乎——我总是比你幸运很多。」
第174章 ,倾城 夜风更加猖狂了些,吹得檐下大红的灯笼左右摇摆着。元宵节之后,霍家上下洋洋的喜气还没有散去,一个暗卫的失踪并没有影响到大多数人的心情——对于那些人来说,暗卫不过是随时可以拿出去挡枪子的物件,失去一两个并不会影响到其他人追逐利益的脚步。 听到霍禅音略带嘲讽的话,霍婧妤不屑地哼笑道:「对呀,他在乎你……三叔在乎你,所以他要逃。霍禅音,你不觉得,这样听起来,更加可悲吗?」那个男人明明在乎你,却还是不肯放下心结接受你,你难道不觉得可悲吗?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来说。 把被风吹乱的短髮别到耳后,霍禅音淡淡道:「我和三叔现在如何,未来如何,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霍婧妤,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能为我考虑,我是不是该感动一下?——你以为,你抓了连翘,我二哥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都说了,连翘不是我抓的。」霍婧妤嘆了口气,道,「我见连翘的时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看着,连翘失踪,我第一个被怀疑——我又不傻,为什么要给自己惹这种麻烦?」 「霍婧妤,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的这齣戏还是别在我面前演了。」霍禅音走到她身边,附身在她耳边道,「我和你是一类人,为了想要得到的人可以不择手段。在我看来,你的眼神早就把你出卖了。」 这个女人喜欢她二哥——她在国外十几年,以前也只是逢年过节会偶尔回来,甚至一个好几年不回来,所以她很少关注到这个二姐。如今她学业结束,正式回到霍家,初初碰面,她就发现她眼神里潜藏的欲望——霍婧妤喜欢她二哥。 对于她来说,自己喜欢着自己的长辈,当然没有什么立场去评价霍婧妤的感情是对是错。只不过,如果她因为喜欢而做出任何伤害她二哥的行为,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一类人?」霍婧妤侧头看向她,四目相对,女人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嘴唇抿成一条线,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妹妹,眼神凛冽,暗含杀意。 霍禅音毫不退让地回视她。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青石小道上安静地只能听到唿啸的风声。 半晌后,霍婧妤先一步撤开视线。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长长唿出一口气,看着暗色的天空,笑道:「禅音,我说我没有抓走连翘,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不等霍禅音回话,她继续道,「你也说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想保护那个人,又怎么会对她最得力的助手下手?我这么做,不是让他更加厌恶我吗?我又不傻。」 女人说的情真意切,霍禅音拧眉盯着她看着片刻,移开视线,同样长出一口气,道:「最好如此。」不得不承认,霍婧妤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她若真喜欢二哥,这中间本就千难万难——因为一个小小的暗卫,让二哥对她心生间隙,的确是很不明智的举动。 「要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霍婧妤道,「既然你们都在怀疑我,那就直接查好了。我没做过的事,也不怕你们查。」 目送女人踩着月光离开,霍禅音撇嘴,喃喃道:「啧,一直没发现,我这二姐,演技真的好。」少女自言自语着,拨开遮着耳朵的短髮,按住别在耳朵里的耳机,道,「听清楚了吗?」 「嗯,听清楚了。」霍司珩的声音透着几分疲惫,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说完,也不等妹妹回话,霍司珩关了对讲机,坐回到椅子上,重重嘆了一口气。他的对面,男人把泡好的茶推到他面前,温声道:「急是没用的——禅音没能问出连翘的下落,但至少可以肯定一点,霍婧妤抓连翘是出于个人原因,和他父亲、和整个二房一脉都没有任何关系。」 「这算是最近几天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吗?」霍司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白茶清甜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驱走了这两天堆积的疲劳,「三叔,你说,霍婧妤为什么会……」为什么会喜欢我?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说出「喜欢」两个字都觉得别扭,霍司珩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霍琛明白他要问的问题,他无奈笑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问题你问我,我还真的没办法回答你。」他现在正被自家小侄女缠着,感情上也是一团乱麻,哪来的立场指导自己这位侄儿。 两位男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相顾无言,唯有苦笑。 夜已经深了,自家这位三叔身体不好,霍司珩不敢耽误他休息。他再次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道:「三叔,快十二点了,我让倾城送你回去休息吧。」本来,霍琛昨天便让诺诺买了机票准备离开清陵,谁知连翘突然失踪,他担心整件事是什么不可预知的阴谋,于是强行将他留了下来。 他这么说完,门边静坐在蒲团上的女子站起身,没有立刻上前,垂手等待着霍司珩进一步的指令。 霍琛回头看了眼门口的女子,微微笑道:「不必,我和诺诺一起回去就好。这里是霍家,那些人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会在霍家动手。特别是,昨天连翘刚刚失踪。」眼下正是敏感期,连翘的失踪不仅仅给霍司珩造成了困扰,想必给那些原本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傢伙们也平添了不少麻烦——这种敏感时期,枪打出头鸟,只怕没谁会不怕死地往霍家家主的枪桿子上撞, 「三爷这是在跟我客气?」那女子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身姿婀娜,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别有一种风情。被霍琛拒绝后,她手指搅着头髮,拖长了音调说道,「什么时候,三爷和我这么客气了?还真是不习惯呢。」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女人走过来扶住他的轮椅,自顾自推着往门外走去,「三爷若是现在出什么事,麻烦的可是我们。」 从来拿这个女人没办法,霍琛苦笑着,任她推着往门外走去。霍司珩挥手道:「倾城,三叔就拜託你了。」 「主人放心。」女人回头跑了个媚眼,软声笑道,「我会把三爷完完整整的送回去……」她声音甜而糯,正常男人听了只怕早就酥软了双腿,霍司珩只是点头,道,「速去速回。」 「倾城」是霍家不显于人前的一把刃,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倾城」的掌权人带出来。这一次连翘出事,江夜来远行未归,霍清珣担心他身边无人可用,擅自联繫了霍倾城,这女人接到消息的一个小时候便出现在了他的白楼前……标准的行动派。 霍倾城和连翘曲莲她们属于同一批被挑选出来的暗卫。十年前发生那场叛乱后,霍清珣将霍倾城单独带走,和江夜来一分为二,组建了霍家嫡系一脉手中最厉害的两把刃——江夜来走在人前,成为了所有人都看得见的长剑,而霍倾城则隐于人后,是守护霍家嫡系一脉最锋利的暗箭。 只不过,霍司珩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女人以前见面从来都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模样,怎么一年不见,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这狐狸精一样的女人是谁啊?真的是他从小认识的霍倾城吗? 霍司珩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传来诺诺惊讶的声音:「三小姐?」 三小姐?霍琛下意识皱紧眉头,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抽动了一下,克制了多余的举动。霍倾城睨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房间门被人一把推开。 霍禅音站在门口,视线在屋子里几人脸上扫过,扫过霍琛时微微顿了顿,最后停在霍司珩身上。 被小妹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霍司珩嘴角抽搐几下,尴尬道:「禅音,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吗?这么晚了,怎么还跑过来?我都准备睡了……」 霍琛要离开的消息他没有告诉霍禅音,本以为霍琛走了,她总会安分几日,实在不行,再查了他的去处追上去便是。哪知道霍琛没走,偏偏晚上霍婧妤又把这事儿拿出来说。自己这妹妹是什么性格,霍司珩心里清楚得很,担心霍禅音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霍司珩咳嗽一声,对霍倾城道:「倾城,还不把三叔送回去休息。」 「哦……」霍倾城烟波流转,软声笑道,「主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让我去做?」她松开推着轮椅的手,道,「我才不去。」开什么玩笑,三小姐对三爷什么心思,大家都看在眼里,她可不想挡在两人中间做炮灰。 「倾城!」没想到下属会在关键时刻撂担子,霍司珩瞪她一眼,沉声道,「把三叔送回去休息,不许胡闹。」 霍倾城撇撇嘴,一脸委屈,没有动。 霍司珩:「……」哎哟,自家这些个小祖宗,他现在是一个也叫不动了? 「倾城姐姐,你送三叔回去休息吧。」霍司珩气得炸毛得前一刻,霍禅音出声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二哥说。」女孩子走进屋子,给两人让出一条路,迳自和霍琛擦身而过,还不忘和霍琛告别,「三叔,回去好好休息。晚安。」 霍倾城:「……」咦,三小姐这是突然开窍了?若是放在以前,霍禅音一定会亲自把霍琛送回去,说不定还会找各种藉口赖在他的院子里过夜——反正她心里清楚,只要死缠乱打,霍琛最后总会妥协。 「麻烦倾城送我回去了。」背对着霍禅音,霍琛轻轻松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或者,直接让诺诺进来就好。」 「那可不行。」霍倾城勾着嘴角,懒懒说道,「既然三爷这么说了,那我可不好意思推辞呢。」女人推着男人的轮椅出门,临出门前,还不忘俯身帮他把腿上盖着的毯子整理好。 房门开了又合。 「咦?三爷,我们要回去了吗?」隔着紧闭的房门,隐隐约约听到外堂等候的小女孩惊讶的声音,「我刚看到三小姐进去了,你……」 「诺诺!」男人的声音含着不悦,呵斥小女孩,把她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哎哎,三爷这么凶做什么?」霍倾城甜魅的笑音被风吹散,「你看你,吓到诺诺了……」 人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霍禅音站得笔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她走到霍司珩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温度如何,直接一口喝下去,立刻被滚烫的茶水烫出了眼泪。 「你这是做什么呢?!」霍司珩吓了一跳,忙起身去屋子里找烫伤药,「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越说越气,霍司珩恨铁不成钢,「霍禅音,你已经成年了,说话做事不要再像个小孩子那么任性好不好?你这一杯水下去,嗓子烫伤了怎么办?直接烫哑了怎么办?」从医药箱里翻出治烫伤的膏药,霍司珩扔到桌子上,沉声道,「自己抹,我让曲莲来给你看看。」 霍禅音低着头,没有动。 「霍禅音,我看你是……」自己这妹妹别的都好,就是在感情上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最后把自己逼到绝境。霍司珩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指着她,嘴唇抖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兇狠的话来——毕竟是跟在他后面长大的妹妹,又看着她在感情的漩涡里辗转沉浮,说不心疼肯定是骗人的。 可是他又实在气她不爱惜自己——三叔明显已经直白地拒绝他了,三叔那样的人,既然已经拒绝,那边是没了任何迴旋的余地,偏偏她看不透,几次三番的纠缠,惹得三叔厌烦不说,还作践了自己…… 没等他想出什么话来教训她,就看到大颗的眼泪落在暗红的桌面上,一滴接着一滴,彻底让她慌了神。 「禅音,禅音,出什么事了?」霍禅音在感情上是煳涂了点,但无论三叔怎么拒绝,都没见她这般委屈得掉过眼泪,霍司珩几步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子放柔了声音,「禅音,二哥也不是说你不好,二哥只是看不得你受苦,三叔他……」 「二哥……」霍禅音扑到他怀里,哽咽着说道,「她死了……」 「嗯?」和「死」沾了边,霍司珩第一个想到连翘,青年绷紧身子,拍着妹妹的肩膀,低声道,「谁死了?」 「那个女人……自杀了……」霍禅音止住眼泪,声音依然哽咽着,断断续续道,「我下午接到的消息,她自杀了……」 「那个女人?」霍司珩听的一头雾水,他扶住妹妹的肩膀,帮她擦着眼泪,温声道,「禅音,你说清楚,哪个女人自杀了?」 「三叔、三叔的未婚妻……」 「啊?」三叔的未婚妻?三叔……哦,是那个背叛了三叔、把三叔出卖给背叛者的女人? 「我让人把照片寄给她,我就是想刺激一下她,让她不那么好过,谁知道……」谁知道,那女人经不住刺激,直接自杀了。 「禅音,你……你一直在关注那个女人?」霍司珩愕然道,「这么多年来,你……」你居然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生活吗? 「三叔喜欢她!」霍禅音大声道,「我讨厌她——明明是她把三叔害成现在这样,可是三叔还是喜欢她,对她念念不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十年过去,三叔还是念着她,劝她不要再去折磨她……她不过是把她丈夫出轨的照片寄给她而已,和他当年经歷的一切相比,算得上什么折磨?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女人在几张照片的刺激下,居然自杀了。 她死了,三叔会怎么做?又会怎么看待她?她的死都是她促成的,她杀了他心爱的姑娘,他一定再也不会原谅她。
第175章 ,魔鬼 听了妹妹的话,霍司珩一时无语。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对三叔那位前未婚妻已经没什么印象,没想到自己妹妹在不遗余力地攻略三叔的同时,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那女人生活得点点滴滴。关注也就罢了,现在直接把人逼死了……难怪今天看到三叔都不像往日里热情,敢情是做贼心虚? 「二哥,我要怎么办?」霍禅音扯着兄长的袖子,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不敢告诉三叔这个消息,可是他总会知道的——我没想到那女人经不起刺激,你说她现在因为老公出轨就受不了自杀了,当初是哪里来的勇气出卖三叔?」 「禅音,你确定,那女人是自杀?」霍司珩拧眉道,「消息是谁告诉你的?」就像禅音说的,那女人能为了前出卖自己曾经的恋人,可见是个把钱看得比感情重要的人,后来知道三叔的身份,也没见她悔不当初死缠乱打,可见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这样的女人,居然会因为丈夫的出轨而选择自杀,这也太奇怪了。 「是我安排在那边监视她的暗卫传回来的消息——是江夜来的人。」 江夜来的人?也就是说,传消息回来的人是绝对可靠的。霍司珩沉吟:想来也是,那女人和三叔断了联繫这么多年,就算有什么人要算计三叔。算计霍家,也不会选择那女人作为目标。「看来是我想多了?」 「二哥?」霍禅音是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霍家出什么事,先有老太太和霍诤,后有霍清珣和霍司珩,她听话的时候多,要动脑子的时候真的少。见霍司珩脸色颇为凝重,她拽紧他的衣袖,低声道,「二哥,你怀疑这件事背后……」 「你也知道二叔的心思,我担心这事儿背后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你是说那女人不是自杀,是……」霍禅音顿了顿,略一思考后道,「可是这么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若是那女人还是三叔的未婚妻,杀了也就罢了,再说了,三叔现在又没有插手霍家的事。」 若这件事真的有人在背后耍什么小手段,必然是冲着霍家来的。以那个女人作为开端,最先牵扯出的是谁?只能是霍琛,可是霍琛现在完全没有插手霍家的事,和那个女人又是早早地断了联繫……至少在她看来,那女人是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 「给你送消息回来的人呢?」 「我让他先在小区盯着,再有什么变动及时通知我。」霍禅音道,「二哥,这事儿,我要怎么和三叔说?」 「暂时先不要告诉三叔。」霍司珩道,「让你的人盯紧了,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特别是她老公的一举一动。」虽然十年没有联繫,以三叔的性格,知道这件事情后肯定会生气。 所以,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告诉三叔了。最后调查完真的是因为霍禅音的原因导致的自杀,他会亲自去和三叔交代清楚。 …… 二房的院子位于老宅的西北,坐北朝南,朱红色的大门虚掩着,门口有两个年纪不大的佣人正在给灯笼换灯芯,看到她后,两人连忙恭敬地和她打招唿。霍婧妤无视了了佣人的问好,迳自进了院子,穿过走廊,往自己居住的阁楼走去。 「你回来了?」青年似在廊下等待多时,看到她,他站起身,挡住她回家的路,「婧妤,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霍婧妤打了个哈欠,央求道,「哥,我今天聚会一天,真的很累了。我们明天聊好不好?」 霍璟之无视她的央求,扣住她的胳膊,往阁楼的书房走去:「只是聊几句,不会耽误你太久。」男人语气不好,脸色更是冰冷,霍婧妤猜到他要说什么,她用力把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停下脚步看着他,淡淡道:「哥,你要说什么,在这里说就好了。」 霍璟之回神盯着她,没有立刻开口——女生双手抱在胸前,满脸的不耐烦,即使这么冷的天气,她也仍然只穿了单薄的旗袍,纤细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跑。他下意识扣住自己的外套领口,却在看到她的眼神后慢慢松开了手。 她不需要他的外套。 她在国外这么多年,兄妹两人聚少离多,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会以这么充满敌意的眼神互相打量对方。 妹妹这么爽快,霍璟之也没有继续拐弯抹角。他压低了声音,道,「婧妤,你把连翘藏到哪里去了?」连翘失踪,整个霍家却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他知道,现在的平静只不过是因为霍司珩还没还找到那个罪魁祸首而已。等他有了证据…… 霍家人都护短,霍司珩自然也不例外——就算连翘只是他的下属,相处这么多年,不会毫无感情。霍家家主的怒火,他想,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自己的亲人去承受。 「你说什么呢哥?」霍婧妤拢了下头髮,不耐烦地说道,「连翘失踪的当天霍司珩的人就来查过,若是连翘在我这里,早就被他们查出来了,还会等到今天?」 「他们没查出来。」霍璟之逼近她,扣住她的肩膀,道,「但是我知道,连翘一定是你抓的——我们是亲兄妹,从小到大,你的所有想法,我都一清二楚,你忘了吗?」 兄长的眸子如天空般干净清澈,不染一丝杂质,这样的眼睛,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在她注视着她的时候,她会觉得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霍司珩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想来,似乎霍家的男人,眼睛都是生得这般深邃而明亮,让人只是看着,就会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霍婧妤避开霍璟之的视线,道:「哥,这件事你别管——不关你的事。」不管是对连翘的敌意,还是对霍司珩的爱意,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和霍璟之以及整个霍家二房一脉没有任何关系。 「她真的在你这里?」听她承认,霍璟之把她拽了个踉跄,拉着往阁楼走去,「你给我把她放了,现在,立刻,放了!听到没有!」趁着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放了?」霍婧妤被动的跟着他进了阁楼,眼神古怪地看他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道,「哥,你让我把她放了?」 这语气……霍璟之冷冷回视她,一字一句道,「对,我让你把连翘放了,现在就去办。」 「哥,你知道的,我对霍司珩的心意。」霍婧妤揉着被兄长捏红的腕子,道,「我看连翘不顺眼很久了。她早就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却一直赖在霍司珩身边。因为有她在,霍司珩对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只有解决了连翘,司珩哥哥才会注意到我。我好不容易抓了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把她放回去?」 就算没有连翘,霍司珩也不会看你一眼。霍璟之扶着额头,只觉得对这个妹妹头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婧妤怎么会喜欢司珩呢?他们平日里除了大型的活动宴会意外,几乎没什么接触,况且,他们两人是堂兄妹啊。 这种感情本来就是错的,婧妤却纵容它发展成现在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该说她愚蠢还是痴情? 「婧妤,前段时间裴家送来了一个女孩子,长得非常可爱,他们唤她『阿芜』……」 不知道兄长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但是一听到「女孩子」三个字,霍婧妤条件反射绷紧身子,一脸戒备。 「那孩子很可爱,很爱笑,司珩应该很喜欢她,经常带着她到处窜门。我和她的几次见面,都是因为司珩的原因。我听曲莲她们私底下议论,说那孩子幼年家里出了事,被吓傻了,长到十六七岁也还是保持着五六岁的孩子心性。」 「你到底要说什么?」裴家送过来的女孩?霍司珩很喜欢?兄长是想说,裴家要和霍家联姻,让她趁早断了对霍司珩的念头吗? 「我想说,有一个阿芜,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霍司珩喜欢谁,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从来和连翘没有关系,你就算想找个情敌,也不该找连翘。」知道阿芜已经离开霍家,裴家养的女孩儿,他倒是不担心霍婧妤会对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说到底,哥,你就是想救连翘对不对?」霍婧妤道,「你说你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你难道忘了,你在我面前,也没有任何秘密。」 「这不是秘密。」霍璟之道,「我今天离,就是为了让你放了连翘。」 「放了连翘……吗?」霍婧妤哼笑两声,道,「哥,你来晚了,就算我现在想放了连翘,霍司珩也不会放过我的。」 「你……你做了什么?」妹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似是痛苦,又夹杂着兴奋激动,霍璟之冷声道,「你杀了连翘?」这是他能想到的,霍婧妤可以做出的最无可挽回的事。 「没有。」霍婧妤轻轻笑着,主动挽住霍璟之的胳膊,软软道,「哥,一两句说不清楚,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 女孩子挽着他的胳膊上了楼梯,穿过走廊,推开了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霍璟之眉头拧得更紧了:这间屋子不是婧妤的房间吗?她难道把连翘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她的房间一眼就可以看清楚,哪里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不过,若是真藏在房间,司珩的人没找到也是正常的——毕竟,这个房间里的陈设是在太简单了,越是简单,越是容易混淆视听。 回到房间,霍婧妤拉着霍璟之到桌子边坐下,体贴地给他倒了杯红茶,道:「哥,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连翘带出来给你看看,你再决定要不要还给霍司珩。」 房间被八扇山水屏风一分为二,里面是霍婧妤休息的地方,霍璟之不好直接进去,只能等在外面,听着里面不停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霍婧妤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没一会儿,她站到屏风边上,扶着屏风,看着霍璟之,眯着眼睛笑:「哥,我给你看看我的……收藏。」女生说完,用力推开了屏风。 霍璟之愣了愣,随着屏风推开,青年的眼睛陡然睁大,失声道:「你!」 屏风推开后,赫然露出一个温柔微笑的女子。女人穿着大红色的长裙,波浪卷的头髮披在肩膀上,她保持着单手拖腰的姿势,双眼直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是连翘。至少那张脸,属于连翘。 眼看着兄长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霍婧妤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拍着手笑道:「哥,怎么样,我的艺术品是不是让你大吃一惊?」女孩说着,走到蜡像前,手指温柔地抚过蜡像的脸,像是抚摸着情人一般,陶醉地说道:「迄今为止,这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哥,你快看嘛!」 「你……」不知过了多久,霍璟之总算找到自己的声音,他没有靠近一步,沉声道,「你这是在耍我吗?我要的是连翘的人,不是一尊蜡像。」 「这就是连翘啊。」霍婧妤疑惑道,「连翘就在这里呢,哥,你不认识连翘了吗?」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霍璟之喃喃着,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蜡像身上——蜡像、没错,是蜡像,可是那双眼睛,一双一动不动直视着前方的眼睛,瞳孔已经扩散——那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我虽然讨厌连翘,可她长得这么好看,扔了有点不捨得,所以我把她做成艺术品,可以收藏在我的秘密花园里,和其它的收藏品一起。」 「霍婧妤,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早就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霍璟之还是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气得失了理智。他几步冲到妹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拖离了地面。 「哥?」霍婧妤讶然反问:不是他想见连翘吗?她早就说了,现在把连翘还给霍司珩,霍司珩也不会放过她,是他坚持要她放了连翘。她听他的话,把连翘带出来给他见了,他却突然发火,为什么? 兄长的右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口鼻能吸入的空气越来越少,肺部因为缺氧不停的紧缩,她双脚在空气里虚蹬着,找不到着力点。 「哥……」 「你杀了连翘!」不,听她的语气,不知是连翘,还有其他一些他不认识的人。她杀了人,做成蜡像,自己收藏…… 这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吗?偏偏她还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给他做着介绍……他的妹妹,什么时候长成了一个带着笑的魔鬼,他居然毫无察觉。
第176章 ,他不敢要你 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霍婧妤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然而看着妹妹逐渐惨白的脸,理智慢慢回笼。霍璟之豁然松开手,踉跄后退了几步——他刚才在做什么?他、他想杀了婧妤,想杀了他的亲妹妹…… 「咳咳!」霍婧妤摔在地上,右手抚着嗓子剧烈的咳嗽着。女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里有笑意转瞬即逝。 她就知道,哥哥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捨得伤害她一根头髮。现在好了,他想见连翘,她让他见了,他总不至于继续守在外面干扰她吧? 「你、你现在这个样子,爸爸知道吗?」手指尖还残留着她脖颈上的温度,霍璟之右手无意识在外套上擦拭了两下,涩声道,「除了我以外,那些收藏品,还有谁见过?」 「没有了啊。」霍婧妤扶着桌子站起身,哑着嗓子笑道,「我最信任哥哥你了,我的这些收藏品,连爸爸都不知道哦。」她表情得意,指着连翘道,「连翘第一次见到我的收藏品的时候,也和哥哥一样惊讶呢——那样的表情,真是没有辜负我为了抓到她付出的心力。」 「你……你早就准备抓了连翘来做收藏品?」 「当然不是。」霍婧妤把屏风拉起来,挡住霍璟之的视线,道,「我那天见她,只是想告诉她以后离霍司珩远一点,她却说些『暗卫不离主人身边』的漂亮话,你说气不气人?越想越气,我就让人跟着她,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她抓来……」 「……」 「暗卫就是厉害,还好我的迷药更加厉害。她中了迷药身子动不了,只能任我摆布,我先把她衣服扒了,用烧好的蜡在她身上……」 「够了!」女生越说越来劲,霍璟之只觉得胃里一阵噁心。他呵断霍婧妤的话,苦笑道,「够了,你要再说了。」我对你怎么制造收藏品不感兴趣。 「哦。」他让她不说,她便顺势闭嘴,眼珠子转了两圈,嬉笑道,「哥,你还要把连翘还给霍司珩吗?虽然吧。现在的连翘也很漂亮,可是霍司珩肯定会很生气的……」 「我先回去了。」霍璟之没有继续坚持让她放了连翘,他几乎逃命一般出了妹妹的阁楼,转过走廊消失了踪影。 看着兄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霍婧妤收回视线,关上窗户,哼着小调:哎呀呀,这次真的是破例了,以前见过她收藏品的人,都已经加入其中了。她如果把哥哥也做成收藏品……嗯,霍家少爷失踪,可不会和暗卫失踪一样简简单单解决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暴露自己。算了,或者可以等哥哥哪天出门在外,再做计划? 阁楼下,女人目送目送霍璟之离开霍婧妤的住所,拧眉喃喃道:「璟之少爷脸色这么差,婧妤小姐的房间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突然开始期待了呢……」 …… 一路灯光明亮,偏偏到了门口,发现最近的一盏路灯坏了。诺诺习以为常,先一步跑进去提了灯笼出来,道:「倾城姐姐,外面的路灯坏了,你小心脚下台阶。」 霍琛自己推着轮椅走了专用道进屋,霍倾城跟在他后面上了台阶,随口道:「看你这样子,这里的路灯坏了很久了吗?」 「坏了有两天了。」诺诺道,「本来是准备叫人来修理的,不过三爷说反正都要走了,没必要专门麻烦下面的人,等到每月一次的大检总会有人发现的,到那时候再修也不迟。」 「要走了?」霍倾城推了把霍琛,似笑非笑道,「你这是被禅音小姐逼到绝路了啊?」 连霍倾城这种万年不来老宅的人都知道,霍禅音和他的荒唐事真的是……霍琛道:「你既知道,刚才又为什么要推辞送我回来?」刚才在霍司珩的白楼,霍禅音进来后,霍倾城明显不想送他回来,想把他推给霍禅音,「我这个麻烦现在连你都开始嫌弃了?」 「哎霍琛,你说这话噁心谁呢?」霍倾城骂完,在院子里四处转了两圈,看着诺诺站在走廊下指挥着佣人烧水泡茶招唿客人,不由失笑,「几年没见,诺诺这丫头越来越能干了。」 「这孩子跟着我,吃了很多苦。」他在国外疗养的时候,衣食起居都是诺诺负责安排。 「你当初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只有这么大吧?」霍倾城抬手比了个长度,道,「你和老太太挺像的,都喜欢从外面捡小孩回来。」 「积德行善总不是什么坏事。」 「现在被禅音小姐追着不放手,你也觉得不是什么坏事?」霍倾城道,「说起来,你和禅音小姐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她?说不定,你们两个很合拍呢?」 「合拍?」抚着自己毫无知觉的腿,霍琛扯着嘴角,苦笑道,「她才二十出头,你让我怎么忍心在她最好的年纪去拖累她,成为她的负担?」 「你这人真是……」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以后,眼前这位霍家三爷似乎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现在这样的语气,在她听来,与其说是波澜不惊,不如说是死气沉沉。「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愿意接受禅音小姐,是因为你觉得自卑?」 这话问的直白,霍琛愣了愣,低下头没有回话。 「你就说吧,你到底喜不喜欢她,若是喜欢,心里有她,还放任她唱独角戏,霍琛,你这样才是真的残忍。」 「我是她的长辈,自然是喜欢她的。」男人回答完,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推着轮椅上了走廊。轮椅摩擦过地面,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响,霍倾城对着他扮个鬼脸,哼了一声,「男人啦,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这霍三爷真的该向大少爷学学怎么撩妹儿——大少爷撩到那夏家小姐,一个月时间都没用到。 人送到了,霍倾城也不急着走。女人拨弄着头髮,在种着各种不知名绿植的院子里来回打量,不时和走廊里的诺诺搭几句话。 「我听主人说,昨天连翘失踪的时候,主人正在这里和三爷下棋?」 「嗯嗯。」提起连翘,诺诺露出担忧的神情,道,「昨天二少爷带着连翘姐姐来找三爷,我和连翘姐姐等在外面,婧妤小姐来了,我以为她是来找三爷的,正想进去通报一声,婧妤小姐拦着我,听说他们在下棋,就让我先不要去打扰。我们坐了一会儿,聊了下女孩子家的事,婧妤小姐忽然说有点私事想请连翘姐姐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霍婧妤不似霍禅音,她常年在国外,和霍家嫡系一脉没什么太多的交集。她要找霍家家主的贴身暗卫谈,能谈什么?连翘当时难道内心没有一点怀疑? 「连翘姐姐一开始是不准备出去的,可是婧妤小姐在她耳边上说了几句悄悄话,连翘姐姐便跟着她出去了。」诺诺道,「后来,二少爷出来,在外面遇到回来的婧妤小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再后来,就听说连翘姐姐失踪了。」 「两人出去谈,却只有婧妤大小姐一人回来……」霍倾城喃喃自语,末了看向诺诺道,「霍婧妤回来后可曾有过什么异常?」 「没有啊。」诺诺摇摇头,道,「婧妤小姐是特地来看三爷的,带了些糕点,说是自己专门做的——糕点三爷收下了,现在还放在偏厅的架子上呢。」 「三爷没吃?」 「没有——三爷不是很喜欢甜食。」 「这样啊。」霍倾城道,「那,诺诺能不能把那些糕点送给我?」 「倾城姐姐你喜欢甜品吗?」听她这么说,诺诺立刻让人去把糕点拿来,怕下面人笨手笨脚弄碎了,女孩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这才交给霍倾城,笑道,「我闻着挺香的,三爷不吃,扔了太浪费啦。」 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糕点,霍倾城道谢:「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谢谢诺诺。下回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下回……啊、啊啾!」女孩儿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喃喃道,「这个糕点太香了……」她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啊,那天婧妤小姐身上的香味……」 「香味?」 「婧妤小姐身上就是这个香味。」诺诺道,「刚来的时候是没有的,后来再回来的时候突然就多了这种香味,只不过她身上的味道没有这么浓,还是很好闻的——这个糕点的味道太浓了。」 霍倾城打开盒子嗅了嗅——很普通的甜香,没什么特别。女人合上盖子,说道:「嗯,是挺香的。」 「是吧是吧!真的很香哎!」 「对了,说起来,霍琛不是嚷嚷着要出国疗养吗?机票都买好了,你们怎么没有走?」 「连翘姐姐失踪了啊。毕竟是在三爷这里失踪的,三爷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没再说要走的事。」 「诺诺,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家爷特别的悲天悯人?」 「三爷本来就是很温柔的人!」 合上手里的书,霍琛闭上眼睛,揉着眉心,听外面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聊着没什么营养价值的话题。 为什么没有走吗?当时让诺诺去买了出国的机票,的确是因为想给霍禅音更大的空间,让她可以离了他,去看看更加宽广的天地。只要他还呆在霍家,霍禅音便永远不会分一点多余的注意力给旁的什么东西……都说霍家人执拗,那孩子明明没有霍家的血脉,遇事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连翘的失踪,很多人觉得是暗处的人向霍司珩发出的挑战书,如今看来,似乎有些偏差。今天霍禅音和霍婧妤见面时说的话,他也听到了。或许,那人对连翘出手,和家族争斗、权力地位都没有关系,而仅仅只是出于一个女人的妒忌心。 如果只是这样…… …… 听完了女生的计划,裴琸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说道:「总之,你想先做掉苏玫,再抽身去对付闻远,对不对?」 夏朝颜点头道:「不然呢?有个苏玫在背后盯着,我做什么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裴琸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自己的后颈,「计划先这么定了,我回去了。」阁楼里还等着两个小的,在外面逗留时间长了多少会不放心。 「拜拜。」他答应帮忙,夏朝颜很是爽快的送客,一点也不含煳,「裴少路上小心。」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硬生生被她说的好像要出远门一样。裴琸拉开门,陡然想起一事,道:「夏朝颜,既然现在算是半个合作伙伴,我再给你一条不算情报的消息。」 「嗯?」不算情报,也就是说和苏玫、闻远无关。 「林淮去了槿城。」 「哦?」林淮去了槿城?这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啊。裴琸突然提起这个,室友什么深意吗?「林淮要对付的是林祁和林家吧?」夏朝颜道,「苏娴和苏玫是亲姐妹,感情不算深厚,不过好歹有血缘关系。我不喜欢林祁,林淮若是能把林祁弄死,我是很喜闻乐见的。」不等裴琸回话,夏朝颜好奇道,「裴琸,林淮是你爸爸养大的,你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才导致林淮流落在外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裴琸道,「他刚到我家,我还以为他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呢。」 「你爸的私生子我居然都不去调查一下?这不像你的作风。」 「你也说了,私生子而已,连个裴姓都没有给他,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你还真是……心大哎。」 「与其关心我,你最近……」裴琸意有所指,「有和你妹妹联繫吗?」 「我妹妹?悦溪吗?」他提起林淮,又提起悦溪,联想到夏悦溪和林祁解除婚约的原因,夏朝颜拧紧眉头,道,「他不会,再打悦溪的主意吧?」 还真有可能。 他事先安排红鸢接近林祁,自己故意设计和悦溪偶遇,搅了夏家和林家的婚事,说明他一开始就有关注过夏悦溪。可是夏悦溪现在还是个学生,完全靠夏家养着,他接近夏悦溪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直到霍清珣把床铺整理好,夏朝颜还在思考裴琸的话。青年走到她面前,敲了敲她的脑袋,轻声道:「想你妹妹的事?」 「霍清珣,你说,林淮会不会想利用夏悦溪来报復林祁?」夏朝颜道,「你看,比如说我原本很喜欢你,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外人眼里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是某一天我忽然和你弟弟在一起了……」 「没有这样的比如。」霍清珣打断她的话,阴恻恻地说道,「阿珩不敢要你的。」 夏朝颜:「……」
第177章 ,火起 阿珩不敢要你……他要我也不会给啊!夏朝颜撇撇嘴,委屈巴巴地拽住霍清珣的胳膊,「霍清珣,你最近越来越凶了。」 凶?霍清珣顺势把女孩抱起,走到床边放在床上。若是平时,夏朝颜必然习惯性在床上翻滚两圈后钻进被子等他。可是刚刚被他阴沉沉地吓唬了一句,此刻小姑娘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霍清珣,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没有得到回应,她继续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你最近总是凶我。」 他就是刚才唬了她一句,怎么就成总是凶她了?霍老师无辜地眨巴下眼睛,认真道:「明明是你总想着弃我而去。」 「我哪有!」夏朝颜道,「我就是举个例子而已。」 「我不喜欢这样的例子。」霍清珣沉着脸,低下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低声道,「除了我,这个世界上,你不可以再爱上其他人。」 他用了命令的语气,神色冰冷,态度强硬,可是他落在她额头上的吻炙热而温柔,让她忍不住仰起头,想要更多。 这种霸道的话,别的女人听在耳朵里,或多或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你都没有说过只爱我一人,却要求我只能爱你,你这样的男人真的自私。夏朝颜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心里喜滋滋软绵绵冒着幸福的气泡。 她勾着霍清珣的脖子,凑近他,低声道:「我这一辈子,除了你,绝不会再爱上其他人。」她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我爱你,霍清珣。」 温热的唇离开后,青年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下翻出汹涌的潮汐,潮汐中倒影着女孩的模样。 她不只一次说过这样的例子——如果是我,我就会跟着那个男人走,如果我不喜欢你,喜欢了别人……每每这种话落在他的耳朵里,心脏的位置都会发出痛楚的叫嚣——没有这样的如果,我不会给你跟别的男人一起离开的机会,也不会让你喜欢上别的男人,哪怕是假设,也不可以。 你这一生,只能爱我,只能属于我。 「以后不许再说刚才那种例子。」他抽开皮带,分开她的双腿搭在侧腰上,轻柔的吻印在她的锁骨处,声音沉沉,「不管什么时候,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身体被他按在床上,男人居高临下的姿势过于强势,夏朝颜被迫仰起头配合着他的动作,闷闷地抱怨他:「霍清珣,你……你还没洗澡……」女孩这么提醒着,手臂却牢牢缠着他的脖颈,没有松手的意思。 霍清珣郁结在胸口的火气消散了些。他直接无视她的话,扯开她的睡衣,含煳回应她:「做完了再去洗。」 阁楼里没有空调,此刻也没有燃起炉火,睡衣被扯开,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夏朝颜抖了抖,小声道:「可是我很冷。」 他闻言顿了顿,站起身。 哎?没想到他会直接停下动作,夏朝颜缩着身子茫然看着他。就见青年脱下外套,抖开披到她肩上,哑着嗓音道:「穿上吧,别冻着了。」 她听话地穿上他的外套。男人的大衣裹在她身上大了一圈,她摆弄了很久,才把手从袖子里钻出来。衣服是羊毛面料,夹带着他的体温,裹在身上软软的很是暖和。夏朝颜穿好衣服后,抬头看向他,疑惑:他把她的小熊睡衣扔一边,难道晚上准备让她穿着这衣服睡? 青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贯波澜不惊饿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惊艷和玩味——浅灰色的呢子包裹下的白皙皮肤,下摆探出来的纤细的小腿,脚踝小巧而细腻,白皙的双足似乎被他看得不自在,足尖下意识蜷缩起来……本来没有压制的火越烧越旺,他重新分开她的双腿,俯身压住她:「朝颜……」咬住她的耳垂研磨着,他轻轻呢喃她的名字,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夏朝颜不由绷紧了身子。 「朝颜……」他的吻从耳垂转移到侧颈,「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穿我的衣服……」 皮肤上被他点燃了一团火,她整个人都烧得晕乎乎,听到他用温柔的语调说出诱哄的话,她只觉得更晕了。 他说以后穿他的衣服,为什么要穿他的衣服,她又不是没有衣服……才不要穿他的衣服,这么大,一点都不合身,唔。 等等……「霍、霍清珣……」她被男人陡然的进攻逼出了眼泪,强忍着脱口而出的尖叫,推他,「你没脱衣服……」 这傢伙,为什么要衣冠楚楚地做这种事!他这样,让她很……很想扑倒他。 「这样……挺好的。」他把她的抱怨当调笑收下,心满意足地再次吻住她。 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 后半夜,停了一天的风捲土重来,窗户被吹得咯咯作响,仿佛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餍足后的男人整理好衣服,先把壁炉燃起,这才走到床边抱起趴在他的大衣上一动不动的女孩:「洗澡?」 「嗯……」她蜷在他怀里,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很累?」 这语气怎么听都是在取笑她。夏朝颜身子不动,偏头一口啃在他肩上,以示抗议。 「下次……我会克制一点。」小姑娘皮肤白嫩,此刻看来身上的痕迹格外明显。他低低咳嗽两声,真心诚意地道歉,「你今天……很可爱。所以……」所以我有些失控。 「二十八年守身如玉,可以理解。」夏朝颜哼唧着,不怕死地回道。回答完,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脚步微顿,虽然他很快就恢復正常,不过夏朝颜还是像只落了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糟糕,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把她放进浴桶里,他直接抬脚跨了进来:「朝颜,我帮你洗。」 「咦?」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拼命摇头,努力往后缩,直到贴到桶壁上,「不用了不用了!霍老师你也辛苦!我不用你服侍我的!真的!」 「嗯,我很辛苦。」霍清珣顺杆爬,「所以朝颜,你要照顾我……」他扣着她的腰把她抱到怀里,贴在她耳边温声细语,「朝颜,帮我把衣服脱了,乖。」 隔着湿透的衬衣,可以感觉到男人紧緻但不突兀的肌理,她脑子里忽然冒出刚才他动情时的样子……湿透的衬衣,服帖的额发,顺着鬓角滑到下颔的汗水,呢喃唤她名字的沙哑嗓音,以及倒影着她身影的漆黑眸子……夏朝颜的视线从他的脸颊滑到锁骨,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这个混蛋,总是清楚怎么样可以诱惑到她! …… 逗完诺诺,霍倾城正准备回去跟霍司珩商量接下来的事,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譁。 「失火啦!海棠园起火啦!」 海棠园?霍倾城一愣,海棠园不是…… 「哎呀,婧妤小姐的园子起火了?」诺诺立刻从走廊跑出来,站在庭院里往海棠园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被火光映成火红色的天空,风里隐隐可以闻到木材燃烧的味道。 「这么大的火?」诺诺一跺脚,道,「海棠园的下人怎么伺候的?」海棠园离三爷的园子距离不远,不小心烧到这里就麻烦了。 「诺诺。」听到动静,霍琛从书房出来,道,「不许大唿小叫。」 「哎呀,三爷。」诺诺跑到他身后帮他推轮椅,「海棠园着火了。」 「我听到了。」霍琛道,「我们过去看看。」上半夜霍禅音才和霍婧妤谈过,下半夜就失火了?过于巧合的事往往都不是巧合。 「三爷,那边现在估计乱着,我们过去会不会不方便?再说了,宅子里救火设施很完善,肯定很快就可以灭火的,你身子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我们过去。」霍琛推着轮椅出门,「霍倾城呢?」 「咦?」诺诺左右看看,诧异道,「刚才还在这里呢!」 …… 火是突然烧起来的,当察觉到不对时,打开大门,整个房间已经烟火瀰漫,看不清人影。 海棠园的佣人顿时乱了。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守在海棠园监视霍婧妤的女人拧着眉,避开人群,上楼查看情况——现在的婧妤小姐是主人重点怀疑的对象,也只是怀疑而已。若她死在这场大火里,于主人而言也是个麻烦。 霍璟之赶到海棠园,火势已经被控制住,除了燃烧的房间外,没有蔓延到其它建筑。 「婧妤呢?!」青年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霍婧妤,不禁心慌,「你们大小姐呢?!」 「婧妤小姐……好像还在房间……」有佣人小声回答道。 还在房间?霍璟之看了眼燃烧的房间——火势不算大,可是门被大火堵起来了,霍婧妤就算能活动,现在也逃不出来。来不及等防护服过来,青年拎起一边的水桶浇在自己身上,扯过防毒面具套上。 「争取尽快灭火,我进去把婧妤带出来。」 …… 女人捂着口鼻,火势不大,烟有点浓。她俯着身子,推开燃烧的屏风——一眼看过去,霍婧妤正趴在床边,不知生死。 女人快步走到霍婧妤身边,扶起她,草草检查一遍没有发现伤口,屋子里的火越来越大,先把人带出去再说。 在她俯身抱起女生的同时,腹部一痛,冰冷的匕首扎进她的小腹,狠狠搅了一圈。 怎么……暗卫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生,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软软的笑。 「你在监视我,你以为我没发现?我知道,你看到很多不该看到的东西。」她笑得得意,「火是我放的,为的就是解决你,顺便烧毁那些证据。」 从暗卫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女人在她面前跪倒在地,霍婧妤抬脚踹在她肩膀,将她踢翻。 「我能想像到,霍家人出了事,你们这些暗卫不会见死不救。」一点也不担心燃烧的大火,女生竖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还有一个人,肯定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送走霍璟之的时候,她发现了院子里监视着房间的女人——虽然她打扮的和一般的佣人没什么区别,可是整个海棠园的佣人都是经过她的手挑选出来的,陌生的面孔她一眼就能分辨出。霍璟之离开时神色有异,再联繫连翘的失踪,很容易怀疑到她身上。 绝不能让那个暗卫查出什么。在房间里思考了半天,她决定一把火烧了所有的珍藏品。霍司珩现在盯她盯得紧,那些收藏品肯定没办法运走,只能烧了,说不定还可以顺便解决一些其他的麻烦。 看,这不就解决了一个麻烦嘛。很快,第二个麻烦也会自己送上门的。 青年赶到房间,没等他开口,一个熟悉的人影撞到他怀里。 「哥!」她身上有血,咳嗽着,指着里间道:「有人要杀我!咳咳!」 看她被浓烟呛得双眼通红,脸色惨白,霍璟之连忙把防毒面具取下来给她戴上。 「这里快塌了,我们先出去!」他扣住妹妹的手,只想着快点带她离开危险,完全没有注意到从身后袭来的匕首,等他发现时,匕首已经从他后腰刺了进去。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挥手甩开身后的人,踉跄退到一边。 被他的力道推开撞到墙壁上,霍婧妤龇了龇牙,忍着痛,握紧匕首走向他,「哥,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 捂着腰上的伤口,霍璟之红了眼睛,眼泪从眼眶里不停涌出,不知是浓烟刺激的,还是因为悲哀和绝望。 「对不起……」霍婧妤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歉,「哥,你别怪我。」戴着防毒面具,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她平静无波的声音,一字一句,把他的心脏切割成千片万片。 面对着燃烧的大火,他想救她,她却在算计着,怎么杀了他……他的亲妹妹,呵呵,亲妹妹。 「主人,里面好像有人!」燃烧的屋子外,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应该是璟之少爷!」 有人来了!霍璟之眼睛微亮,正想出声,霍婧妤已经迅速逼近他,不顾他抬手阻挡,换着方位,一连刺下五刀。 直到男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霍婧妤将防毒面具戴回到他头上,回手在自己腹部刺了一刀,把匕首连带着手套一起扔到火里。 她捂着腹部的伤口,安心的伏在地上,闭上眼睛。 失去意识的最后,她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影踢开大门冲进了房间。 真好,麻烦解决了,她的盖世英雄也赶来救她了。 真幸福。
第178章 ,再谋 霍婧妤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看到白色天花板的瞬间,她便知道自己获救了。 「婧妤?婧妤,你醒啦!」她的身边,哭红了眼睛的霍二夫人李芮看到女儿睁开眼睛,忙擦掉脸上的眼泪,俯身看着她,温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按下床头的迅铃,等医生过来。 「妈,我没事。」身体轻轻一动便扯动了腹部的伤口,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我受伤了吗?好疼啊。」 「你这孩子!」李芮摸摸她的额头,拧眉道,「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霍婧妤懵懂地摇摇头,道:「我只记得我洗完了澡,准备去睡觉,然后……然后被打晕了?」她摆出努力思考的表情,道,「啊,有人把我打晕了,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在医院里了。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不记得了……」女儿刚醒,李芮也不忍心逼她去回忆经歷的痛楚,虽然她现在就想把那个捅伤她儿女的兇手抓出来千刀万剐。她嘆了口气,柔声道,「想不起来就算了。」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不知情的人肯定会继续追问,她做戏做全套,急声追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哎……你的海棠园被烧了。」女儿醒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兇手还没有抓到,告诉她事情经过也好让她多加戒备。李芮道,「你和你哥都被人袭击晕了过去,是阿珩把你们两个救出来送到医院,还好送的及时,不然我和你爸赶回来只能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哥……在医院?」霍璟之居然没有死?怎么可能!她扎了他六刀!他居然没有死!霍婧妤只觉得背后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没有死……再被她袭击后,他肯定不会继续替她隐瞒。可恶!怎么会活着呢! 「璟之比你伤得严重,还好没有刺中要害,送到医院也还算及时,刚刚手术结束,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李芮没有发现女儿的僵硬,自言自语道,「司珩说璟之是火烧起来以后才进到火场,那个兇手刺他那么多刀,明显是想治他于死地,这说明他看见了那个兇手的脸,并且,那个兇手是他认识的人……」 说到这里,李芮安抚性的拍拍霍婧妤的手背,道:「你不记得没关系,等你哥哥醒了,我们就能知道兇手是谁。」想起自己重伤昏迷的大儿子,李芮咬牙切齿道,「等我知道了是谁,我一定把他切成一块一块扔到清陵江里去餵鱼!」 母亲的声音满含煞气,霍婧妤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起来:霍璟之还没有醒,只要他不醒,她就不会暴露。对,他现在伤得那么重,突然间断了气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有他死了,她才能够安全。 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理由支开照顾她的人,去一趟霍璟之的病房。 医生很快过来,李芮退出病房,正好遇到从霍璟之病房里出来的霍谦。两个孩子遇袭,一夜之间,骄傲不可一世的丈夫似乎老了十岁。李芮走到她身边,握住他的手,温声安慰道:「婧妤已经醒了,璟之肯定很快也会醒过来的,老公,别担心。」 「这次的事情……」海棠园起火的时候他和妻子在一个世伯家里参加宴会,等他赶回来时,海棠园的小阁楼已经只剩下几根黑乎乎的柱子。现场的一切都被大火焚为灰烬,自然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可以作为证据来指正兇手。「等医生检查完了,我去跟婧妤谈谈——兇手不会无缘无故选择婧妤作为目标,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被我们忽略了的东西。」 「老公,你说,会不会和连翘……」李芮意有所指,「虽然司珩把他们兄妹两个都救了出来,可是这也不能说明……」 「不会。」对霍司珩的作风了解七八,霍谦道,「霍司珩不会做这种事,若说是霍清珣,倒是有可能。」霍司珩是个心软的人,找不到人便对手足同胞下杀手这种事,更像是霍清珣的作风。 「霍清珣?」李芮道,「可是霍清珣不是已经不管霍家的事了吗?」 「说不管就真的可以不管?」霍谦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不过都是场面上的漂亮话而已。」 「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真是霍清珣做的,霍司珩没必要冲到火里去把璟之和婧妤救出来——这不是断自己哥哥后路嘛。」 「对呀,所以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被我们忽视了。」霍谦揉着眉心,喃喃道,「你说,连翘失踪的那天,婧妤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呢?」霍婧妤有什么私密的事,在老三的园子里不能说,非要和连翘单独出去? 连翘的失踪,真的和霍婧妤完全没有关系吗?如果有关系,霍婧妤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个父亲? …… 桌子上的茶悠悠地冒着热气,推开门,扑鼻而来的茶香让霍司珩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青年捂住鼻子,口齿不清地说道:「倾城,你这桂花茶泡得太浓了。」 「你怎知是我泡的?」倚靠在窗台上的女人无辜地摊开手,道,「这茶可不是泡的,是三爷泡的。」 「三叔?」霍司珩诧异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三叔今天有什么心事吗?把好好的桂花茶泡成这样……完全毁了茶本身该有的味道,像三叔这么爱茶的人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刚刚三爷和禅音小姐吵了一架……」霍倾城努了努嘴,道,「三爷说了些很伤人的话,估摸着说完以后就后悔了,才把茶泡成这样。」 霍司珩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走到霍琛对面坐下。 「三叔,禅音孩子心性,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孩子心性……」听到了霍司珩和霍倾城的交流,也猜到霍司珩会说些什么,霍琛苦笑道,「这次是我说得过分了。」 「嗯?三叔跟禅音说了什么?」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了过分的话?能把好脾气的三叔逼到这个地步,恐怕只能和那个前未婚妻有关了。 「三爷的未婚妻不是自杀了嘛,三爷觉得是禅音小姐的错,骂了禅音小姐两句。」霍倾城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积极地解释,「禅音小姐估计被骂狠了,回了句嘴,三爷就说了很过分的话,啧啧,真的是很过分啊,直接把禅音小姐气哭了。」 他指责她不该去干涉她的家庭,最后逼得她以自杀收尾,说得多了,她忍不住回了一句。 「我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她。现在她死了,你心疼,我把命赔给你就是。」 那时,他被她不知悔改的态度气得失了理智。 「你以为在我眼里,你的性命,可以和她相提并论?哪怕你死十次百次,又有什么用?你能用你的命,把她换回来吗?」 「……」听到那句话,她大大的眼睛里瞬间漫上眼泪,嘴唇轻轻颤抖着,想回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想来,那丫头向来嘴硬心软,会说出那种话,肯定也是因为他骂得太狠了。 「三叔,你这话说的……」作为霍禅音的兄长,霍司珩微沉了脸色,冷冷道,「别怪我说的难听,禅音不过把事实摆在她的眼前而已,自杀是她自己选的,又不是禅音逼的,你要真的那么爱她,就该去怪她那个控制不住下半身出轨寻欢的老公。」 「……」 「三叔,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一样,在我眼里,那女人死了就是死了,别说让禅音给她偿命,就算禅音为她掉一滴眼泪,我都觉得是浪费。」霍司珩道,「可是无论我怎么告诉禅音她有多重要,只要你一句话,她就会觉得自己该把命偿还给那个女人——你的救命恩人和把你出卖给敌人害你至此的帮凶,你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淡淡一笑,「三叔,都说你温柔良善,我如今却觉得,你才是我们霍家真正绝情冷心的那一个。」 「主人。」霍司珩这次是被真的气到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刻薄。霍倾城出声打断他的话,她摇摇头,低声道,「我想,三爷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 被下属这么一打断,霍司珩怒气散了一点,他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三叔,禅音喜欢你,我也很无奈。说实话,我也觉得你并非她的良配,想来,这次你说的那些话,足以让那丫头死心,还请你不要心软,让她彻底断了对你的念头,便是再好不过。」 「我知道。」霍司珩所言都是实话——他今天说话失了分寸,他并非霍禅音的良配,他应该彻底让霍禅音死心。「我明天出国,你告诉禅音,她害死小姚,我这辈子再不想见到她。」 「哎?霍琛,你这是……」这是狠了心要和霍禅音撇清关系? ——爱得越深,伤得越狠。这话要是说出口,那女孩再怎么喜欢他,也会选择放手了吧? 「还是三叔理智。」霍司珩点点头,站起身道,「江夜来今天下午回来,明天我会安排他护送三叔出去。」 若是往日,听说他要走,他必然会挽留他,可是今天听了他对霍禅音说的话,他忽然觉得,他出国修养未必不是好事——不用再为霍家的事担忧,不必再受霍禅音的打扰,最重要的是,可以和霍禅音彻底分开,断了那丫头的念头。 …… 「主人,你真的同意让三爷出国去?」那人身体不好,霍倾城有些担忧,「我看诺诺年纪还好,只怕不会照顾人……」 「加拿大的庄子里有安排好的人,会照顾好三叔的。」出了房间,霍司珩实话实说,「禅音喜欢三叔,我并不反对。一开始甚至觉得,她若是能拿下三叔,也挺不错的——三叔性格温和,懂得照顾人,正好可以好好管教一下禅音。可是今天这件事让我意识到,那些想法或许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们所有人都只看到了禅音在拼命追,却没看到她带给三叔的困扰——禅音对三叔的感情,已经有些魔怔了——那个女人会自杀,禅音的确脱不了关系。」 「禅音小姐她……」只是太喜欢,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所以只能用他最熟悉的人去引起他的注意力。 「禅音还年轻,分开时间长了,她会忘了三叔,等她碰到其他喜欢的人,就不会抓着三叔不放了。」小女孩的感情最善变,她总能忘了他的。 你确定?主人说得成竹在胸,霍倾城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咽了回去。她记得,在霍禅音喜欢上霍琛之前,这两人本来也没相处几天吧。 「对了,医院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霍婧妤醒了,霍璟之还在昏迷状态。」霍倾城道,「主人,海棠园失火,我看十有八九是霍婧妤自导自演。」 他们冲进火场的时候,现场除了霍璟之和霍婧妤,还有他们安排在海棠园里监视霍婧妤的暗卫。 「那个暗卫的伤口出现在小腹,一刀致命,说明敌人是从正面把到插进去的,可是她身上却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现场也没有其它挣扎打斗的迹象……」 「袭击她的人,是趁着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的。」 「对,而且,看现场血迹的喷射情况,那个人应该和她站得很近。」 「近距离,没有防备……」 「璟之少爷身上的伤也是一样的。」霍倾城道,「六处伤口,一处在后腰,其它在肩膀和胸口,并且手臂上还有划伤——那个兇手先是刺伤了他的后腰,没有致命,又补了其它五刀,这个过程中,璟之少爷用手阻挡过,所以手臂上也有划痕。而且,兇手在补刀的时候很急,刀扎得都不深。」正是如此,霍璟之才能勉强捡回一条命。 「霍婧妤的伤口也在腹部?」 「嗯,同样的兇器,但不致命。」 「就算我们觉得霍婧妤是兇手,现在却没有任何证据——在外人看来,她受了伤,也是受害者。」 「既然是补刀,璟之少爷肯定看到了兇手的样子……」 「糟糕!」霍司珩陡然变了脸色,「通知我们在医院的人,盯好霍婧妤,别让她有机会进璟之的房间。」
第179章 ,你想杀了他 接到这个上面传来的消息时,两个保镖正靠在走廊外打瞌睡,手机滴滴想了两声,其中一个拿起来看了一眼,回了句「收到」,把手机塞回口袋。 「谁的消息?」他的同伴被惊醒,抬手揉了揉眼睛,喃喃道,「不会是倾城小姐的吧?」 「嗯,让我们盯好璟之少爷的病房,别让婧妤小姐进去。」年轻的保镖闭着眼睛,嘟囔道,「人家两兄妹劫后余生,只怕有一堆心里话要说呢。再说了,霍二爷的人不也守在那边,能出什么事?」 人家亲生父母守着呢,哪轮得到他们多管闲事。他们只要在这里待到两位祖宗出院,确保中间别出什么意外就足够了。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倾城小姐吩咐了,自然有她的原因,我们照办就是。」年纪稍大点的男人在这行做了十几年,跟着霍家也有些时日了,考虑得比较多。盯着病房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醒同伴,道,「也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你想吃什么,我下去买点。」 「随便。」 「那我下去看看有什么你们年轻人喜欢吃的,你在这里好好盯着。」怕他三心二意,他重重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三哥你快下去,我要饿死了!」 …… 藉口想吃清风轩的糯米糰子把母亲支走,霍婧妤从病房出来时,被门口两个保镖拦下。 「大小姐,二爷吩咐了,您现在身子正是恢復的关键期,最好不要乱跑。」保镖一板一眼地重复着主人的话,横在她面前的手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我不是乱跑。」霍婧妤红着眼眶央求道,「我就到那边病房看一眼我大哥。」她说着,小声抽泣起来,「爸爸妈妈都说他没事儿,我没有亲眼看到,总是放心不下——大哥是因为救我才受伤,我怎么能对他不闻不问?」 保镖坚定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犹疑,霍婧妤悄悄抬眼观察他的神色,哽咽着说道:「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这里是医院,又有你们守着,那个兇手肯定不敢过来的。你们就让我去看一眼我大哥吧,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毕竟是大小姐,话说到这个地步,两个保镖无奈对视一眼,松了口。 「大小姐,您记得快点回来——要是二夫人回来看你不在,肯定会追究我们的责任。您又是有伤在身,本不应该随意走动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两个可担待不起。 「谢谢。」女孩感激地对着他们笑了笑,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往兄长病房走去。 两个保镖在心里感嘆着大小姐礼节周到,没有看到离开了他们两人的视线后,女孩唇角嘲讽的笑容。 呵,两个蠢货,真是好骗。眼泪和撒娇,果然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她在国外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能拒绝她撒娇请求的男人。 这么想来,又觉得那些男人通通无聊透顶,只要是个女人,有几分姿色,对着他们哼唧两声,他们只怕都会鞍前马后——真是无趣。 也不知道霍司珩遇到对着他撒娇的女人,会怎么做?会好声好气地哄着那人吗?不,只要脑补一下这个场景,她就从脚底腾起一股无名火:不会的,不会有哪个女人有机会对着他撒娇,这样的女人只要一出现,她就会立刻把她做成蜡像,收藏起来,让霍司珩再也见不到她。哼哼,她倒要看看,回到霍家后,能增加多少收藏品。 说起来,霍璟之好像提起过一个名字,一个叫「阿芜」的女孩子,裴家的人,跟在霍司珩身边有一段时间,而且很得霍司珩的喜欢。 阿芜?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裴家的女孩,按理说她不该没有听说过才对。难道是霍璟之编出来骗她的?这种在霍家随便抓个人就能问出来的事,霍璟之没必要骗她吧。 阿芜……看样子,得让她的人好好查一查裴家的这个女人了。 一路畅通无阻,推开病房的门,霍璟之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戴着的氧气罩上可以看到唿出的白气,一旁的心电监测仪发出有规律的律动声,提醒她病床上这个人确实还活着。 霍婧妤反手轻轻关上房门,她走到病床边,微凉的目光落在兄长的身上,难掩哀伤。 「哥,你恨我吧。」她蹲下身,趴在床边,下巴搁在双臂上,静静看着他,小声道,「我知道你最爱我了,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的幸福……哥,你一定会成全我的,对不对?」 她和兄长从小聚少离多,在他们相聚的日子里,兄长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如今她需要追求自己的爱情,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她只能选择牺牲他。他那么宠爱她,一定不会怪罪她。 她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站起身,白皙的手指捏住他的氧气罩。冰冷的触感让她的动作出现了片刻的迟疑:把这个拿掉,再覆上一个枕头,他很快就会断气,她也就没了任何后顾之忧。 霍司珩就算怀疑她,没有证据,他又能拿她怎么办?时间久了,她总能找到办法打动他的心。哪怕最后得不到他的心,她也可以把他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藏起来,让他一辈子只属于她一个人。 女生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酝酿好情绪,只想着兄长断气时自己能第一时间哭出来不惹人怀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被推开的房门。 「喂,你在做什么?」软糯的女声带着几分好奇,「他是重伤病人吧?氧气罩不能揭下来,会死的。」 病房的门在她身后开了又合,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霍婧妤全身一僵,慢腾腾地转过身,看向闯进房间的人——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意,双颊被冻得泛红,她揉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眼里的打量不加掩饰。 「你是谁?」不是熟人,霍婧妤松了一口气,拧眉道,「你进我哥的病房做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迷路了。」女孩眨巴大眼睛,无辜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来清陵——听说男朋友的亲人住院的,我是陪着他来看望他家人的。」 第一次来清陵,陪男朋友……霍婧妤彻底放下心,正想开口请她出去,就听到女孩继续道:「不过,他居然是你哥哥吗?」 女孩指着病床上的青年,笑嘻嘻地说道:「我看你刚才想摘掉他的氧气罩,还以为他是你的什么仇人,你想杀他而后快呢!」 女孩说得一派天真无邪,霍婧妤却在瞬间变了脸色。她冷冷注视着她,淡声道:「我只是看哥哥氧气罩上有脏东西,不是要摘掉氧气罩。」 「啊?你在跟我讲解释吗?」无视她戒备的神色,女孩走到病床边,把被她扯歪了的氧气罩扶正,笑道,「如果是我,被陌生人这么说,恐怕只会骂一句神经病。你居然特地跟我解释,你脾气真好。」 「……」这女人怎么回事?看她这样子,真的只是跑错病房?霍婧妤没有回话,眼里的戒备加重几分。 女孩很是自来熟地在病房里转悠着,边打量边感慨道:「不愧是vip病房,配套设施都不一样,看起来和单身公寓差不多——有钱人真会享受,羡慕嫉妒恨。」 「这里是我哥哥的病房。」母亲快要回来了,不能继续浪费时间,霍婧妤现在只想把这个自来熟的女人赶出去。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重音落在「我哥哥」三个字上面,道,「能请你出去吗?我不希望有人打扰到他修养。」 「哎?我知道啊。」女孩拿起一个苹果在手上掂了掂,似乎不满意,摇摇头放回果篮里,「正因为这里是你哥哥的房间,所以我才不好意思说『请你出去』这样的话,毕竟你是他妹妹嘛,被赶出去了多掉面子啊。」 「你到底是谁?!」这女人不是迷路后误闯进房间,她就是沖她来的!霍婧妤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接着身体的掩护,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她是父亲的人还是霍司珩的人?刚才自己的小动作被她看到了,她要是出去乱说一句话,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我不是自我介绍过嘛,我就是个迷路的过路人。」 「过路人?」霍婧妤冷笑,「过路人为什么要赖在我哥哥病房不肯离开?你这样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我给你三秒钟,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叫人了!」 「啊,我不是故意赖着不走的。」女孩语气无辜又难掩嘲讽,「我不过是觉得你刚才的举动太可疑,觉得不能放你单独和你哥哥呆在一个房间而已——你放心,等你们家其他亲人回来,我会乖乖离开的。」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把她当傻子耍吗?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霍婧妤紧紧盯着女孩胸口,恨不得扑上去给她一刀。 她几乎可以想像到水果刀锋利的刃插进她胸口时发出的声音,她的脸色会变得很难看,眼睛里面满是惊恐,随着温热的鲜血不停的流出,她整个人会慢慢失去温度……这女人长得不错,也可以带回去做成蜡像…… 「喂,你在脑补些什么东西呢?」 脑门忽然一痛,一个苹果砸中她额头后落到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回到女孩脚边。 霍婧妤惊愕地瞪大眼睛,指着弯腰捡起苹果的女孩,心里疯狂地问候她全家,嘴上咬牙切齿着,只吐出一句话:「你给我滚出去!立刻!」 「这么生气做什么?」女孩掂着苹果,嬉笑道,「我看你想事情想得出神,怕你握着水果刀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刀剑无眼,还是小心一点。」 她说的云淡风轻,她却惊出一身冷汗。 她知道她握着水果刀?怎么可能,从她刚才站立的位置看过来,根本不可能看到她手上的动作! 两人正在僵持间,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霍谦走进房间,看到屋子里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拧紧眉头。 见到自己父亲,霍婧妤心下一喜,正想出言指证屋子里这个外来者,就听到霍谦冷声道:「婧妤,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起自己来次的目的,霍婧妤顿了顿,敛了眉眼内疚地说道,「哥哥为了救我受伤,我担心哥哥,过来看看。」 「你也受着伤,好好养着就是对你哥哥最大的回报。」教训完女儿,霍谦转而看向一旁满眼戏嚯的女孩,客气地笑道,「夏小姐,原来你在这里,阿珣还在找你呢。」 「不好意思啊霍叔叔,我从卫生间出来后迷路了。」夏朝颜说谎不打草稿,「本想找个人问路,没想到误打误撞进了令郎的病房。」 找个人问路?外面走廊里这么多人,怎么偏偏问进病房里了?好巧不巧的,还恰好是璟之的病房。不过霍谦只是笑笑,没有拆穿她漏洞百出的藉口:「看来真的是缘分了。」 「二叔,我好像听到了朝颜的声音?」门外,霍清珣快步走来,看到女友后,他微微沉了脸色,「朝颜,不是跟你说不要乱跑的嘛。」 女孩缩着脖子走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小小声撒娇:「我没有乱跑,我迷路了嘛,霍清珣,你凶我干嘛……」 「抱歉二叔,朝颜给你添麻烦了。」霍清珣握住女友的手,对自家二叔道歉,说完发现屋子里另一个人,他微一点头,道,「婧妤也在。好久不见。」 「清珣哥哥。」从小对这个兄长怀着莫名的畏惧,霍婧妤连忙回礼问好,「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移到夏朝颜身上,疑惑道:「这位是……」 「这是我女朋友,夏朝颜。」 「啊,原来是大嫂……」 「朝颜比你年纪小,你叫她名字就好。」 「……」 介绍完身边的人,霍清珣的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无形中的压迫感减轻,趁着霍清珣和霍谦说话的间隙,霍婧妤轻轻放下了手中水果刀,一抬头发现夏朝颜正微微笑着看她,她不禁挺直了腰背回视。 什么迷路!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霍清珣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她全程跟她装疯卖傻,其实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或者,也是为了抓住某些证据。
第180章 ,旗鼓相当 「阿珣这次回来准备在家里待几天?」 「学校马上开学,朝颜要回去上课,我们要赶回槿城,这次只是路过这里,就不回老宅那边了——听说璟之和婧妤住院,我便想着带朝颜过来看看。」 「这样啊,那老太太那边……你过年没有回家,可把老太太气坏了。」 「奶奶我已经打过电话解释,老人家最疼孙辈,想必不会多加责怪。」 两个男人谈笑自若,丝毫没有被霍家背后的龌龊事儿影响到。明明一个一心想着霍家家主的位子,一个只等找机会把这帮心怀鬼胎的叔叔伯伯一网打尽……可是此刻,两人就像没有任何间隙的亲人,毫无顾虑地说说笑笑。 夏朝颜百无聊赖,抓着霍清珣的袖子把玩着,一回头发现霍婧妤正紧紧盯着她,眼里的火气似乎要把她焚烧殆尽方才罢休。 四目相对。 夏朝颜轻轻勾起嘴角,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吐出一句话:「我知道是你。」 我知道是你……是你什么?这句话没头没尾,霍婧妤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她咬紧后槽牙,深吸了两口气,平復下砰砰跳动的心脏——在某个瞬间,她感觉到的居然不是即将被揭露的恐惧,而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的快意。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她闯进房间,不管是迷路后的巧合,还是故意为之,现在,她已经发现了她的真面目,却没有揭穿她,倒也有趣。 不过,她就算现在指证她想对霍璟之图谋不轨,也没什么说服力。在她没有动手的情况下,这里都是她的亲人,理所当然地会选择相信她。既然如此,不说,才是最好的做法。 现在她自认为握着她的把柄,她会怎么做呢?勒索她?还是藉此机会威胁她?更或者,她对此事不闻不问,当做没有看到? 最后一个可能性比较小——她若真的准备不闻不问,刚才也不会装疯卖傻留在病房。至于前面两个选择,无论她选择哪一个,都是在给她机会。 给她把她做成蜡像,收藏在秘密花园的机会。 女生眼里波光盈盈,似落入了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出涟漪——神秘,魅惑。若是一般男人见了,必然会多多投过去几缕或惊艷或倾慕的目光,可是夏朝颜只是给了她一个白眼后移开视线,一扯霍清珣的袖子,道:「霍老师,我饿了。」 霍婧妤:「……」她无视了她的挑衅?呵,这女人还真是有恃无恐呢,以为霍清珣可以护着她一路无忧吗? 「啊,坐了一上午的飞机很辛苦吧。」听她这么说,霍谦忙道,「这医院附近有一家清风轩,味道很不错,要是夏小姐不嫌弃……」 「二叔太客气了。」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就好,他不想浪费多余的精力在这些人身上。霍清珣拍拍女友的肩膀,对霍谦道,「这傢伙这几天一直嚷嚷着想吃炸鸡,我待会儿带她去下面的kfc随便吃点就成。」 「这怎么成?夏小姐来者是客……」知晓夏朝颜的身份,霍谦想到自己的打算,出言挽留。 「总会是一家人的,霍二叔太客气了。」夏朝颜依然保持着自来熟,看起来亲和有礼,为难地说道,「我们下午还要赶飞机,时间比较赶,所以……」这人是霍老师的长辈,这种得罪长辈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就好,反正她对霍家这位长辈不感兴趣,以后也不指望能和他发展什么亲人爱。 女孩直白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霍谦倒也没觉得难堪,他点点头,道:「这样啊,那我不耽误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笑得温文尔雅,谆谆嘱咐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于是随着他的话不停点头的夏朝颜也露出一个看起来傻乎乎的笑容——哎呀,难为这些大人们都把笑里藏刀掩饰得这么好,是不是有野心的人都习惯如此?苏玫是这样,这位霍二叔是这样…… 这样的人,最是有趣,也最是无趣。 随着霍清珣带上房门,隔绝了房间里炙热的目光,夏朝颜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那个女人一直盯着她看,虽然不至于让她觉得害怕,可是被人用那种好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的身体本能的做出了防御的反应。 只要那个女人稍有异动,她可能就会拔出腰上的匕首插过去。 「怎么样?」夏朝颜的一举一动他都熟悉不过,出了房间,他右手抚在她后背,安抚性地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没被那丫头吓到吧?」 「哼,那种女人怎么可能吓到我?」夏朝颜颇为骄傲地回道,「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朝颜厉害,值得表扬。」他顺势扣住她的腰拉进怀里,额头碰碰她的额头,低声道,「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朝颜没有及时发现,璟之可能真的会不明不白地被他的亲妹妹要了命。 他在早上接到霍倾城的电话,简单了解了昨晚霍宅发生的事。先是连翘失踪,紧接着海棠园失火,霍婧妤和霍璟之遇袭入院——霍家这段时间频频出事,是有人背后推波助澜还是只是兇手的一时兴起……他更倾向于后者。 那个兇手是无组织的,冲动型的犯人,不管是抓连翘,还是刺杀霍家兄妹,都只是因为时势所逼,不然,她本可以更加严谨更加缜密的计划所有,如今却落下了足以致命的证据。 倒不是说他没有怀疑霍璟之,这个堂弟平日里对霍家的一切都表现得不感兴趣,一心扑在绘画和摄影上,但不能排除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他展示给外人看的伪装。 只不过昨晚的刺杀,让霍清珣把他排除在外。他身中六刀,除了背后被偷袭的那一刀,其他五刀都是居高临下,在他的手臂肩膀和胸口留下伤口,根据刀势深浅走势来看,不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可以做到的…… 「他可以和霍婧妤合作呀!」当时听了他的分析,夏朝颜是这么回答的,「或者说,他可以利用霍婧妤——女人在感情面前最冲动,他说不定就是用什么话刺激了霍婧妤,导致霍婧妤一连扎了他好几刀,他表面看起来没有还手之力,实际上那几刀都被他躲过了要害,这才撑到阿珩赶来救他。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 朝颜的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暂时把霍婧妤和霍璟之一起列为怀疑对象。 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早上思考了片刻后,他决定在回槿城之前,先回一趟清陵——眼见的总比耳听的更加真实。 这时霍家正乱着,他原计划让夏朝颜和裴琸一起到陕中等他,他带着江夜来回清陵,谁知小姑娘死活不肯,一哭二闹三上吊,强行跟他上了飞机。 还好……经歷了刚才的事,他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执着地跟他一起回了清陵。 找霍司珩问清楚堂弟堂妹的病房,他和夏朝颜乘着电梯上楼,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霍谦。叔侄许久不见,霍谦很是热情的拉着他扯东扯西,言语间几番试探,看来是把他当做了这次袭击他儿女的幕后黑手。 他也不急着辩解,只装作听不懂他的试探和警告,就着话题表面的意思接他的话——他专心应对着长辈,背对着走廊通道,一时没有注意到进了霍璟之房间的霍婧妤。 夏朝颜本来闲得无聊,转着脑袋四下打量,无意中全程围观了霍婧妤如何撒娇说服保镖,又是如何瞬间变脸的全过程。女生在赞嘆霍婧妤演技的同时,也察觉了她眼里不加掩饰的算计和得意。 她藉口自己要去洗手间,跟在霍婧妤身后进了霍璟之的房间。 「霍老师,你说男人有什么好的?」夏朝颜道,「那霍婧妤为了自己的爱情,居然可以亲手杀死自己的亲哥哥?」她不是觉得霍司珩不够好,只是就她来说,再好的男人,哪怕是霍清珣放在她面前,让她去杀了夏云泽,她肯定不会同意——为什么要牵扯到自己的家人呢?如果真的那么想要,直接下药不就好了? 「或许不只为了爱情。」只不过爱情是他们现在所能想到的最明显的动机。霍清珣道,「璟之和婧妤是亲兄妹,心有灵犀,说不定还知道婧妤其它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豁,霍婧妤为了杀人灭口?」夏朝颜撇嘴道,「你是没看到,她伸手去摘霍璟之氧气罩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犹豫呢。而且,你们霍家的人都那么暴力吗?我就是提醒她一下,她就想杀了我。」女孩小心眼得很,趁着只有两个人,立刻抓紧机会告状。 「她悄悄拿了桌子上的水果刀,以为我没有发现,其实我早就看到了。」夏朝颜道,「自从进了房间,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有留心。虽然那个角度我看不见她拿了什么,可是她移动后,桌子上少了水果刀,这个我还是能看见的。」 「……」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几分。 「嘛,也不稀奇。她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杀,还有什么人是不敢杀的?你们进来后,她还一直盯着我看,估摸着正在脑补怎么把我千刀万剐。」夏朝颜煞有介事地说道,「我以后可得防着她一点,特别是嫁给你以后,和她接触的机会肯定很多。」 「你呀。」他点点她的鼻间,轻笑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转过拐角,江夜来正在教训两个当职的保镖。 「你们两个真是厉害——一个下去买饭,一个跑去上厕所。主人吩咐一定盯好霍婧妤不许她进霍璟之的房间,结果呢?不止霍婧妤进去了,连大少爷回来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霍家要你们有什么用?!」 霍婧妤说服了霍二爷留下的保镖,本也不能顺利进入霍璟之的房间,因为走廊里还守着霍司珩的人。谁知这两个保镖,一个下去买饭,一个跑去卫生间抽菸,直接给了霍婧妤机会,差点让霍婧妤谋算得手。 那霍二爷是没有想到自己女儿是杀人兇手,所以没有对她多留心眼。他们在得到上面通知的前提下还这么松懈,简直是作为保镖的失职。 「我已经联繫了霍倾城,我会安排人来接替你们的工作。」这两个保镖是霍倾城挑选出来的,他不好意思骂得太狠,最后只草草说了一句收尾,「你们两个,到霍倾城那里去领罚。」 两个保镖如获特赦,连忙鞠躬离开。 「这两人算不上霍家的人,你没必要骂那么狠。」霍清珣道,「以后重要的任务别交给这些保镖,他们到底比不上暗卫专业。」 「是。」 「你不回老宅吗?」这傢伙不是很担心连翘吗? 「等我的人过来接岗,我立刻回去。」提起老宅,江夜来不可抑制地想起连翘,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再次烦躁起来。 主人说,这几天他们日夜监视,没有发现霍婧妤送人出去,现在海棠园又被烧成废墟……霍婧妤会把连翘藏到哪里呢? 江夜来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霍清珣没有再劝,只道:「霍婧妤还在霍璟之房间,你帮忙盯着点。」 「我知道,珣少。」 …… 年轻男女离开后,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霍谦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在原地站了很久,转身走到病床边,替霍璟之整理了一下被子。 站得久了,伤口越来越痛,霍婧妤惨白着脸,低声道:「爸,我先回房间了。」父亲本就对她有所怀疑,如今他在这里守着,她不敢贸然出手,只能先回房间再寻机会。 「去吧。」霍谦没有看女儿一眼,淡淡道,「你哥伤得重,短时间里不会清醒,你就算每天跑来看他,他也不会知道,还糟蹋了自己的身体,可别最后你哥身子养好了,你还在病床上躺着。」 「爸,我身上只是小伤而已,你不用看得这么严重……」 「我的儿子女儿,我能看得不重吗?」霍谦说完,摆手道,「罢了罢了,懒得教训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快点回去休息吧——等你妈回来看你不在,只怕能把医院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房门轻轻关上,霍谦长长嘆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儿子的额头,苦笑道:「璟之,你说,婧妤到你房间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81章 ,血缘 这次霍璟之和霍婧妤遇袭,他最先想到的背后主使人就是霍清珣。现在的霍家虽然是霍司珩掌权,但霍司珩骨子里还是和他兄长霍诤一样的良善,不会做出残害手足之事。 霍司珩还没有继任家主之前,霍清珣已经帮他把明里暗里的一切障碍清扫干净。那个时候,霍清珣做的雷厉风行,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霍家家主会由他继承,谁知解决完那些麻烦,霍清珣直接撂担子一个人去了槿城…… 霍司珩成了霍家家主,他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说实话,就霍清珣的手段来说,他心里是服气的,但是霍司珩那种软糯的性子,怎么看都是被人欺负的类型——那样的人都可以成为霍家家主,霍家还不被他领着越走越落魄? 后来,霍家没有落魄,却也没有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它像一只冬眠的狮子,蜷缩着,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它不和外界接触,靠着祖辈堆积下来的威望和财富支撑着——这样的霍家能走多远?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他其实一直想不通长辈的决定。几十年前的霍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广秦霍家的名字说出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霍家没有选择避世而居,现在的霍家,该是怎样的风光? 握着原始的股份,做企业背后的大股东……这样的生活悠闲自在,可是哪里适合在风里雨里走了这么多年的霍家人?就因为长辈的决定,璟之这一辈的小辈才没有一点上进心,一天到晚在外面东南西北的乱窜,拿着画笔相机记录什么美好风景……记录记录,画画拍照可以当饭吃吗?一旦霍家被霍司珩玩垮了,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他到底有没有考虑过? 在谋算之前,他曾经隐晦地和霍璟之提起过自己的想法,谁知霍璟之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笑着回答他「爸,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挺好的?那是因为你没有经歷过更好的时候,所以才能满足于现在,并且毫无危机感。 霍璟之无法明白他的良苦用心,霍婧妤却是一点就通。听到他不动声色的感慨,便会很懂事的帮他往下谋划。关于算计,他心里是更偏向霍婧妤的。 可是如果霍婧妤要把这些算计和小聪明用在至亲之人身上,那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她抓了连翘,他看在眼里,没有点破,就想看看这个女儿能不能熬过这个危机,紧接着霍婧妤和霍璟之遇袭,他第一反应是霍婧妤抓走连翘的事情败露,被霍清珣用强制手段教训了。 如今看来,只怕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说起霍婧妤和霍璟之,前者长年在国外修习,后者长年世界各地奔波,两人回家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数过来。所以,他的儿女们到底长成了什么样子,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甚了解。 知道霍清珣的女朋友是槿城夏家的长孙女后,他想着把霍婧妤配给夏云泽,以此来拉拢夏家。夏云泽毕竟是夏家的当家人,又是夏朝颜的兄长,有了这层关系,总能对夏朝颜和霍清珣造成一定的牵扯和顾虑。 如果这层关系利用得好,还能让夏朝颜为他所用,成为他的一枚棋子。 他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今天见过夏朝颜以后,他默默把这个计划搁置在一边。夏朝颜和他想的很不一样——名门世家的大小姐,要么蛮横娇纵,要么知书达理,当然,也不乏很多强势果决的女强人,无论是哪一种类型,总会有弱点和缺点……夏朝颜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 她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不怎么会说话,也不怎么会看人脸色,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天真和傻气。但他知道,在他没有进来之前,霍婧妤正被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完全失了霍家小姐的风度……联想到她从小的经歷,他知道,这个夏大小姐,不像那些养在豪门的千金们,她是单纯的,也是复杂的,这样的女人,除非能找到她的欲望所在,轻易是拿捏不住的。 偏偏,夏朝颜的眼里只有霍清珣。无论是从言行上,还是从他得到的资料上来看——她离开夏家十三年,刚回夏家没多久,正是巩固亲情巩固地位的时候,却选择搬出来和霍清珣一起住——要么是她傻,太信任霍清珣,要么就是夏家那些亲人在她眼里比不上霍清珣来得重要——要把这样的女人拿捏在手里,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朝颜的眼里只有霍清珣,正因为如此,她不会去在意别的东西,哪怕知道他是霍清珣的二叔,她和他说话也没见得多客气。这个女人,连长辈都不在乎,怎么可能故意去寻霍婧妤的麻烦?除非,霍婧妤做了什么让她看不过的事情。 在霍璟之的病房,霍婧妤能做什么,让夏朝颜这样的外人出手干涉…… 看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啊,这可真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伤心呢。 …… 下了飞机后,凌叔开车等在外面,看到两人忙迎了上来,接过霍清珣拉着的行李箱放到后备箱。 知道凌叔一直跟在霍清珣身边,夏朝颜对他颇为敬重,专门从黎疆带了特产送给他。 鬓髮微白的男人接过礼物的时候微红了眼眶,弄得夏朝颜很是无措。 「别担心。」坐在后座,拉起驾驶座后面的隔板,霍清珣和女友咬耳朵,「凌叔应该是想起了怀璎阿姨,触景生情。」 「怀璎阿姨?」夏朝颜小声道,「就是戚文辉喜欢的人吗?」 「怀璎阿姨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玩耍,那个时候大人们都很忙,小孩子都是跟着凌叔长大的,感情很深厚。」 「这样啊……」夏朝颜表示理解,「就像带着一群弟弟妹妹一样,热热闹闹的大家庭,有一天突然散了场,死的死走的走,当然会难过。」 「生离死别,人之常情。」 「霍老师。」她抱着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认真问道,「生离和死别,你觉得哪一个更可怕?」 「生离……总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就是说他觉得死别更可怕。 「可是很多人,一旦分开,便再也不会相见了。这样,和死别也没什么区别。」 「只要想见,无论那个人在哪里,总能找到见面的机会。如果两人健康地活着,却始终没有相见,那只能说明他们并没有迫切见面的欲望——这样的两个人,生离和死别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霍清珣……」脸颊贴在他胳膊上,夏朝颜软软笑道,「我发现,你真的很适合做老师。」 「怎么?」 「因为不管是什么事情,从你嘴里说出来,总是很有道理。」 「那是你心理暗示的作用。」 「心理暗示?」 「你信任我,依赖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觉得有道理。如果你讨厌我,无论我说什么,哪怕说得再完美,你都能从中挑出刺来。」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夏朝颜回答完,就听到霍清珣轻笑了一声,这才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哎呀,霍清珣,你不许笑话我……」 「抱歉。」青年手握成拳抵着嘴唇,低声道,「我没有笑话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本来挺聪明的丫头,一到他面前总是会犯小迷煳——傻乎乎的,很可爱,让他连笑话她,都觉得不忍心。 春节没有回家,从黎疆回来后,夏朝颜没有跟着霍清珣回皇城,而是先回了夏家——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夏家的某些人,面子工程还是要过得去的,等到落人口实,有理的事也会变成没理。 闻馨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在他手里,夏老爷子对闻家的事同样上心,夏朝颜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夏老爷子在书房里谈了一个多小时。 「你是说,当年的事,是闻远设计的?」当年飞机失事不是小事,他虽然觉得不是意外,可要说闻远拿那么多条人命来换取荣华富贵,他也是不敢相信的。 「嗯。我们到外婆居住的村子里,闻远安排的杀手悄悄跟在我们后面。被袭击后我和霍老师掉进了河里,还好有霍老师护着,我没什么事,霍老师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 这个时候还不忘给自己男朋友刷好感。夏老爷子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们掉进河里,怎么知道那些杀手是闻远买的?」 「萧然说的。」 「萧然?」是他知道的那个萧然吗?「你说白家的家主?」 「嗯嗯,爷爷也知道他吗?」夏朝颜故作天真地说道,「他可厉害啦,救了我和霍老师,还抓到那些袭击我们的人,没几天就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买家是谁。」 「白家家主……」自从认识霍清珣后,朝颜的人际关系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少像白家家主这样的人物,夏悦娆和夏悦溪是没什么机会接触到的——倒不是说夏家的地位不够和白家打交道,而是以萧然的性格,根本不会和这个圈子里的千金们产生过多交集。 只是不知道,对于在外面长大的朝颜来说,这样的改变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些杀手是一个叫零的组织里的成员,那个组织收了闻远的钱,想要我的命。」不知道自家爷爷在想些什么,夏朝颜继续道,「萧然找了零的首领,得知十四年前的那场事故,也是闻远出钱请人做的……」 女生全程跳过惊险的部分,只挑了重点说,对万俟昶和自己外婆的风流史更是只字未提。 夏老爷子听完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爷爷?」 「朝颜,你想为你的外公外婆舅舅报仇吗?」 「……」夏老爷子问的很慎重,夏朝颜紧抿着嘴唇,半晌后轻轻摇头:「爷爷,说实话,我对外公他们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感情,我不想为了他们把自己卷到麻烦事里去……」 我不会为了他们去找闻远报仇……我会对付闻远,完全是因为他和苏玫联手害死了「我」,我是为了我自己,和其他人无关。 「哎,朝颜,我并不是让你放弃报仇。」孙女有时候懂事得让他心疼,夏老爷子嘆息道,「只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四年,证据早就被销毁干净。你现在又是刚回夏家,根基不稳,不该给自己多找麻烦。」 「我知道,爷爷。」 「还有……」 「嗯?」 「霍家那小子……你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他的家族和生活圈子,你都可以试着多接触一下。」霍清珣现在所接触的那些人,无论是裴家还是白家,都是根基深厚的老牌世家,是传承了百年的大家族。现在的朝颜在圈子里根基不稳,多和这些人接触,有利无弊。 「嗯嗯,我知道的,爷爷。」 听说夏朝颜回来了,沈琦推了下午的会议,专门回老宅守着,等夏朝颜和老爷子谈完后,直接把她堵在了家里。 「哎哟,朝颜,你可算回来了。」拉着夏朝颜的手,沈琦带她到沙发上坐下,「你这大过年的都不回来,害得婶婶担心死了。这次回来一定要多住几天,谁让你不舒服了,你告诉婶婶,婶婶替你教训她。」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扫了苏玫一眼。 苏玫原本和夏政晏说着话,嘴角勾出温婉的弧度,眼睛落在夏政晏身上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沈琦拉着夏朝颜到他们对面坐下后,苏玫嘴角的弧度明显僵硬了一瞬,听到沈琦的话。她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 「朝颜。」对这个女儿心中有愧,夏政晏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柔声道,「这次回来就别出去了,搬回来住吧。」 父亲开口让她搬回来……夏朝颜的视线停在夏政晏身上,慢慢眯成一条缝——他当年,是不是也是抱着这种愧疚的心态,让夏悦娆和苏玫搬回夏家的?为人父,却让女儿受委屈,所以自责,所以可以自作主张地委屈其他人。 「爸爸,我记得悦娆妹妹快要过生日了吧?」夏朝颜笑道,「到时候生日宴会准备在哪里举办?」 「啊,这个……」没想到女儿这么关心妹妹,看起来一点间隙也没有,夏政晏愣了愣,道,「我和你苏玫阿姨正在商量。」 「就放在家里呗,宴会厅那么大,放着不用多浪费。」夏朝颜笑得天真明媚。 夏朝颜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悦娆?苏玫警惕,试探着说道:「朝颜这次在外面辛苦了,悦娆的事我和你爸爸来就行,朝颜到时候回来好好玩……」 「哎,我还没出嫁呢,在阿姨眼里就是外人了?」夏朝颜嘆了口气,一脸受伤的表情,道,「作为长姐,我关心妹妹不是应该的吗?就像阿姨你作为继母关心我一样。」 这话说得夏政晏频频点头,对女儿的懂事很是满意。 沈琦悠闲给自己倒了杯茶,摆出看戏的姿势——夏政晏这傻不拉几的样子,当初她居然还觉得他可以成为闻馨的依靠,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 「说起悦娆妹妹……」在苏玫戒备的眼神中,夏朝颜话锋一转,道,「上次碰见裴少,还跟我说,悦娆妹妹和阿姨长得一点也不像,和爸爸长得比较像……」 一句话出,苏玫和夏政晏同时变了脸色。
第182章 ,夏朝颜的交际圈 夏悦娆和苏玫长得不像,和夏政晏长得像?沈琦慢慢坐直身子,握着茶杯的手无意识地扣紧——朝颜突然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爸爸,你看裴少真爱开玩笑。」眼看对面恩爱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夏朝颜心里痛快的同时,又为自己母亲感到心酸,「我跟他说了,悦娆和爸爸没有血缘关系,是阿姨和前夫的孩子,阿姨嫁进来以后才改的名字,怎么可能和爸爸长得像呢。」夏朝颜说完,看着夏政晏,轻声问道,「我说的对吗,爸爸?」 「哈哈,裴少和你开玩笑呢。」听到这里,夏政晏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背后的衣服被汗水淋透。大女儿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连忙干笑两声,道:「都说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时间久了会越来越像,我觉得悦娆不像我,倒是和你们两姐妹越来越像了。」 他说这话本来是为了缓和气氛,夏朝颜却陡然黑了脸:「怎么会呢,我和悦娆妹妹才一起生活了几天?」 她本来准备适可而止,可是夏政晏那句话显然戳中了她的爆点,女生懒懒地扫了眼苏玫,道:「我这么跟裴少解释,裴少非要说他不会看错,还让我带着悦娆去做亲子鑑定……」 一听亲子鑑定,夏政晏恼羞成怒,一拍桌子骂道,「胡闹!」 「就是,我也说他胡说八道。」夏朝颜没被吓到,接话道,「悦娆就比我小了几个月,妈妈怀着我的时候,苏玫阿姨就怀了悦娆——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有多恩爱,整个圈子里都是知道的,悦娆怎么可能是爸爸的孩子呢!裴少说那话的时候我可生气了!这不是在质疑爸爸你的人品嘛!」 女生义愤填膺的说完,丝毫没有在意她说的越激动,夏政晏的脸色便越僵硬。 说完后,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夏政晏,疑惑地问道:「爸爸,只是裴少开玩笑的几句话而已,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说的这些话,有哪一句戳中了你的痛脚,让你这么愤怒? 夏政晏脸皮抽动着,身体紧绷,似乎随时都能从沙发上跳起来。然而停顿了片刻,他陡然卸了全身的力道,颓然坐进沙发。 「朝颜……」男人嗓音有些沙哑,正想说什么,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女孩子的说笑声。 「妈,我回来了。」自从上次被夏朝颜算计后,夏悦娆和夏政晏的关系陷入了互相不搭理对方的奇异冰点。她本来心里对夏政晏有些怨气,时间久了,慢慢淡化,可是让她拉下脸道歉,她也做不到。 今天听说夏朝颜回来,她故意约了林祁和一众好友来夏家聚会,就想着找机会给夏朝颜难堪,以报被她算计的大仇。 「悦娆回来了。」夏悦娆回来,夏政晏和夏朝颜诡异的谈话被终止,苏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和夏悦娆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一群好友,在一起玩的久了,和夏家的家长认识,此刻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和苏玫问好。 没想到夏朝颜在家,林祁冷着脸站在一众女孩子后面——按照他的性子,被一个女生当面毫不留情地解除婚约,他是绝对不会再看那女人一眼的。只不过现在被林望逼得狠,心里也的确不甘心,他对夏悦溪的态度反而比以往还要殷勤。 「这位是朝颜姐姐吧?」和长辈们问完好,有女孩子看到夏朝颜,忙笑着打招唿,「上次见面还是在姐姐的生日晚会上呢。」 被女孩子这么一提醒,一群人才恍然认出眼前的女生正是夏家的大小姐夏朝颜。 夏朝颜回到夏家后,除了生日宴会,再没有露过面,也没见她和圈子里的任何千金走到一起……慢慢的,很多人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你好。」夏朝颜礼貌地几人问好,目光滑过女孩们,停在林祁身上,冷冷勾起嘴角——看来过了这么久,林祁还是没有死心。她可不认为林祁现在对夏悦溪死缠烂打是因为真爱,不过是有点自尊心的男人被甩了后心里不平衡罢了。 「妈,我们去花房去了。」打完招唿,夏悦娆照顾小姐妹们去花房,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妈,悦溪在家吗?」 「在楼上房间吧。」苏玫道,「她周末休息,昨天下午回来的,吃了晚饭回学校。」 「悦溪这段时间怎么一天到晚呆在房间?」夏悦娆给母亲使了个眼色,道,「这里都是熟人,你让她一起下来玩嘛,在家里憋久了也不好。」 她们母女两人说话的时候,夏朝颜打量的视线长久的停留在夏悦娆的身上:怎么没发现呢?以前她从来没有下注意到,夏悦娆的眉眼和夏政晏长得真像啊。 她的长相随母亲闻馨,夏悦溪更多的也是随父亲夏政晏,她们三姐妹要是走出去,只怕很多人会以为夏悦溪和夏悦娆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来了客人,夏朝颜本不想在家里多留,此刻听到夏悦娆的话再看看跟着她一起的林祁,夏朝颜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知道夏悦娆在打什么主意,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悦娆,一个多月没见,你变了很多。」夏朝颜抢在苏玫前面开口,赞嘆道,「越来越漂亮了。」 「大姐姐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夏朝颜就是条毒蛇,恨不得把她们母女剥皮拆骨吞入腹中,怎么可能好心赞美她?夏悦娆暗中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大姐姐才是越来越漂亮,都说谈恋爱会让女孩子变美,我本来不信,今天见了大姐姐,就信了。」 「那倒不一定。」夏朝颜顺着她的话说道,「谈恋爱嘛,也要看是和什么人谈恋爱。遇到对的人,那自然是好的。要是遇到某些喜欢噼腿外遇的……」夏朝颜意有所指,「渣男,那可就可怜了。说不定就变得和悦溪一样,整天躲在屋子里,免得和某些人碰面,大家都尴尬是不是?」 她在「某些人」和「尴尬」上加重语气,林祁知她在嘲讽他,气得脸上阵红阵白,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才没有冲上去给女生一个耳光——他真以为她是夏家的女儿就可以为所欲为,肆意侮辱人?等她到时候嫁了人,离了夏家,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同一个圈子里没什么秘密,夏家宣布和林家解除婚约的当天,其中八卦便被娱乐记者扒了个底朝天。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夏悦溪和林祁分手,是因为林祁噼腿,自然也能听出夏朝颜是在藉机嘲讽林祁。只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们也不好插手,便干脆躲在一边看热闹。 夏朝颜说完,也没管苏玫和夏悦娆会给出什么反应,她坐回到沙发,挽住沈琦的手臂,轻声道:「婶婶,大哥今晚会回来吃晚饭吗?」 「你都回来了,云泽能不回来嘛?」看到苏玫和夏悦娆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沈琦心情很好,难得露出笑容,「难得家里这么热闹,我让赵婶多准备几个菜。朝颜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吃~」夏朝颜抱怨道,「婶婶,黎疆那边的人不怎么爱吃辣,吃什么都是淡淡的味道,我在那边一个多月,最怀念的就是赵婶的酸辣鱼。」 「那就酸辣鱼。」沈琦道,「顺便,让你那个男朋友过来吃个饭,婶婶给你参考一下?」 上次霍清珣过来,她在国外出差。后来得知朝颜有男朋友,她想着调查一下那男人的身世,被老爷子阻止。找夏政晏询问,夏政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心里别提多担心。 朝颜是闻馨的女儿,她没有照顾好温馨,让她嫁给夏政晏害了她一生。要是再不替朝颜把好关,等死了以后,哪有脸去见闻馨? 知道婶婶推了工作就是为了见一面霍清珣,夏朝颜没有推辞,道:「我打电话问问他。」 「行。」 夏云泽要回来吃晚饭?从沈琦和夏朝颜的对话中提取出关键信息,夏悦娆难掩兴奋——自从夏朝颜去黎疆后,夏云泽很少回家,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 这种时候她居然有些感激夏朝颜,若不是她回来,她也不会轻易见到夏云泽。 「悦娆。」人家一家人聊天,她们呆在这里多尴尬,有女孩扯扯夏悦娆的袖子,低声道,「我们去花房?」 被朋友的声音唤回神,看着身边花枝招展的女孩儿们,夏悦娆忽然觉得后悔——早知道夏云泽要回来,她就不带这么多人回家了!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夏朝颜和秋禾这两个情敌就够了,她可不想继续添加其她的情敌。 夏悦娆带着朋友去花房,林祁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意思和女孩子聚在一起聊八卦。他这次过来是为了夏悦溪,可被夏朝颜那么一搅和,他哪还好意思说上去打扰夏悦溪? 看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夏政晏给他解了围:「阿祁,既然来了,留下来吃晚饭吧。」 「啊,这个……」 「别推辞了。」夏政晏道,「走,陪我去下盘棋。」 看夏政晏这个态度,似乎对这个背叛了他女儿的男人没有太多苛责和敌意。夏朝颜冷眼看着他们礼尚往来,心下感慨:老祖宗说物以类聚,还是很有道理的。 女孩们进了花房,立刻有佣人上来添茶倒水,端上水果和点心,出去时还贴心的帮忙关上花房的玻璃门。 「哎,悦娆。你大姐姐真的有男朋友啦?」 她们这个圈子里的女孩们,除非关系特别好,否则聚在一起,不是为了攀比,就是为了八卦。 有人挑起这个话题,其她人纷纷来了兴趣,围着夏悦娆坐下,只等着听八卦。 「对呀,大姐姐有男朋友了,还是槿城大学的副教授,可厉害了。」 「槿城大学的副教授?年纪多大?」 「看样子不到三十吧,挺年轻的。」夏悦娆道,「刚才婶婶不是说让他晚上来吃饭嘛,到时候你们就能见到啦。」 「是我们圈子里的吗?我没听说哪家的少爷在槿城大学当老师呀。」 「额,姓霍。」说起霍清珣,那天被他唬住,苏玫再不敢去查他的身份,好不容易和林歌取得联繫,也没得到什么有用得罪消息。她暗中找侦探社调查,得到的都是和苏玫一样的信息——那个男人口中伪造的虚假的身份资料。 她查不到他的底细,这里这么多人,说不定有谁听说过?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听到「霍」这个姓氏,在场的女孩们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 「男朋友不是我们圈子里的,看来你大姐姐不是很适应我们圈子呢。」 「哎?为什么这么说?」夏悦娆语气惊讶地问道。 「你看,她自从回来后,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聚会,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找的男朋友也是普通的人家。我想,她原本就是普通人家养大的,突然把她接回夏家,她适应不了也是正常的。」 「这么说忽然觉得你家姐姐好可怜。」 「本来还想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哥哥去追求你大姐姐。不过她有男朋友,那就算了。」 「我想,我们聚在一起聊得很多话题,她可能都听不懂。」 「毕竟普通人家养大的女孩子,比起悦娆和悦溪,肯定差远了。」 「我觉得你大姐姐不肯参加我们的聚会,不和圈子里的人接触,也是怕闹出什么笑话,给你们丢脸吧。」 那个女生开口,一群人顿时议论开。夏悦娆听着她们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这些女生在这里都能议论得这么开心,谁知道等离开夏家,她们会在外面怎么评价夏朝颜? 她不需要知道霍清珣的身份,她只需要破坏夏朝颜在外人眼里的印象,让她融不进她们的生活就好——等关于夏朝颜的各种负面评价传了出去就算霍清珣是神仙下凡,又能怎么样? 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女孩们的谈资,夏朝颜和霍清珣通完电话,进去厨房给赵婶帮忙,陡然听到外面传来沈琦的声音。 「悦溪,你要出去?」 「嗯,我要去学校啦!」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己隐藏不住的欢快。 「不吃晚饭?」 「我约了朋友,去学校附近吃。」 「……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婶婶。」 嗯?本以为这一个月夏悦溪会消沉颓丧,如今听她声音,她怎么觉得她开朗了很多?
第183章 ,「鸿门宴」 「悦溪。」在夏悦溪出门之前叫住妹妹。女孩子听到她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收敛了脸上欢快的表情,乖乖唤道:「大姐姐,你回来啦。」 自从上次夏朝颜帮她教训过林祁以后,她对这个大姐姐的感情变得更加复杂——牴触她,依赖她,敬畏她,又怕她嫌弃她多事……总之,她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她,当然也没有特别喜欢她,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会第一个想到她——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不会指指点点教育她,还能帮她干脆利落地解决麻烦的人…… 「晚饭马上就好了,要不要吃过以后再去学校?」夏朝颜走到夏悦溪面前,左右打量了她一瞬——本身的外貌优势在,夏悦溪平日里很少化妆,现在这么晚出去,却专门画了个淡妆……总觉得有猫腻。 大姐姐上次帮她撑过场子,这次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要她留下来一起吃饭,她本不该拒绝的。可是今晚的约会是她提出来的,总不能人家已经到了桃源居门口,她却突然爽约。 妹妹皱着眉头,眼神飘忽,显然在脑子里做思想斗争。夏朝颜淡淡补充道:「林祁过来了,在楼上和爸爸下棋,你见过他了吗?」 「啊?」听到林祁的名字,夏悦溪脸色白了白,咬着嘴唇道,「林祁哥哥过来了啊……」两人解除婚约后,林祁对她反而比以前上心了很多。 她不是很理解:她已经还他自由了,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个迟小姐?掩藏这么久,他们之间终于没有任何阻拦,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他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这是不是就是同学常说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你没见到林祁?」看夏悦溪的反应,她这次出门和林祁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夏朝颜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妹妹抵不住林祁的死缠烂打,最后对林祁回心转意。 听到林祁在这里,夏悦溪只想快点逃走——现在让她和林祁见上一面,她一定会忍不住扑倒他怀里哇哇大哭。越是压抑,越是思念。 而她,现在绝不会给自己回头的机会。所以,她不想见林祁,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想到这里,夏悦溪下定决心。她一双大眼睛直直看向夏朝颜,糯声道:「大姐姐,我晚上真的约了人。」 「哦哦,没关系啊。」确定和林祁无关,夏朝颜很是爽快地放人,「玩的开心。」 夏悦溪:「……」本来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放她出门,那她把她拦下来是为了什么?告诉她林祁在这里,试探她对林祁还有没有感情? 觉得自己被低看了,夏悦溪气鼓鼓地跺脚,转身出门。 「哎?等等,我送你出去。」看时间估摸着霍清珣快到了,夏朝颜无视了妹妹气唿唿的神色,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起出门。 「我不用你送!」本以为她只是把她送出大门,谁知道她一路跟着她,眼看快到停车场,夏悦溪不想多生事端,忙道,「我自己出去!你别跟着我!」此刻她还在气头上,说话多少带了些情绪。 「我没跟着你啊。」夏朝颜回答地理所当然,「我下去接我男朋友。」 「你……你男朋友?」夏悦溪诧异,「你有男朋友了?」听到八卦,女孩子瞬间把情绪抛到脑后,「爷爷知道吗?」 敢情这个小妹妹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她和苏玫闹得那么凶,又被夏悦娆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安然无恙在夏家过了这么多年的? 「我去接霍老师来家里吃饭,你说爷爷知不知道?」 「老师?你和你的老师在一起了吗?」夏悦溪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随即诧异道,「爷爷居然没有反对?」爷爷这种思想传统保守的老人,可以接受师生恋? 「他不是我的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和霍老师在一起以后,这话已经不知道跟多少人解释过了。 「啊,这样啊。」夏悦溪道,「虽然是大学的教授,大姐姐也要注意人生安全,别被骗了。」小女孩说得一本正经,「我看新闻上说,很多老师师德不好,专门找学校的小女生下手。」 她这么认真地为她着想,夏朝颜克制住揍她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笑道:「嗯,我会小心,不让自己被骗。」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停车场。 「你的朋友来停车场接你吗?」不然她不出桃源居,跑到停车场干嘛? 「额……」想到林淮那张和林祁一模一样的脸,怕夏朝颜把这件事闹出去,夏悦溪下意识顿住脚步,不想让林淮和夏朝颜碰面。 她左顾右盼,正想找机会给林淮发消息,让他暂时别从车里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朝颜。」男人的声音低醇如陈年的葡萄酒,飘过耳朵便染上三分醉意,夏悦溪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忙回身看向说话的人——哇,这个男人长得真好看,他刚才叫了大姐姐的名字,难道是大姐姐认识的人?大姐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好看的男人了?回夏家以前认识的吗?咦,等等,和他一起走过来的青年是……林淮? 林淮和林祁长得太像,隔得远了,她一时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兄弟俩中的哪一个。 「霍清珣!」她还在发愣,夏朝颜已经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两个青年面前。她松开她,挽住男人的胳膊向他介绍,「这是我妹妹夏悦溪——这位是我的男友,霍清珣。」 「男、男友?」大姐姐的男友……她要怎么打招唿?「姐、姐夫好。」 「嗯,你好。」霍清珣很淡定地点点头,接受了小女孩「姐夫」的称唿,顺便在心里评价:这小孩看起来傻了点,倒是挺会说话。 得到他的回应,夏悦溪更加拘谨,紧拽着衣角,低垂着头盯着脚尖不再吭声。 「朝颜,这位是裴家的林淮。」知道林淮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霍清珣直言道,「你们应该见过。」 「早就见过啦,在医院的时候。」夏朝颜冲着林淮摆摆手,打招唿,「淮少,晚上好。」 「夏小姐别来无恙。」林淮和夏朝颜点头致意,转而看向低着头的小女孩,温声道,「悦溪,不是要去学校嘛,我送你过去。」 林淮毕竟和林祁不一样,虽然是双生,但林淮整个人的气质要更加清冷,不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夏悦溪和他认识了近一个月,见过三次面,一次比一次紧张,生怕做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会被他拎着耳朵批评。 听到林淮喊她,她连忙跑到他身边,小声道:「麻烦你来接我。」 「淮少原来是来接悦溪的吗?」林淮打得什么主意她能猜到一二,夏朝颜淡淡笑道,「悦溪小孩子脾气,还要请淮少多多担待了。」 「夏小姐客气。」林淮接过夏悦溪的背包,再次和霍清珣点点头,领着夏悦溪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啧啧。」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夏朝颜撇嘴道,「林淮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 「你不介意?」看起来,她对夏悦溪不是毫无感情,林淮明显是刻意接近夏悦溪,她难道毫不在意吗? 「夏悦溪自己都不介意,我介意什么?」夏朝颜道,「如果有了林淮,可以让夏悦溪转移注意力,也挺不错的——反正被当做替代品的是林淮,夏悦溪又吃不了亏。」 「林淮可是个老狐狸,只怕你妹妹……」 「霍老师。」夏朝颜挽着男友慢悠悠地往回走,「不要小看了天真的杀伤力。」夏悦溪被夏家保护得好,傻乎乎的没什么心机,一言一行都透着小女孩的天真和单纯……这样的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杀伤力不容小觑。 …… 车出桃源居,路灯一盏接着一盏飞快地后退,夏悦溪盯着街景发呆,片刻后转头看着开车的林淮,问出心底的疑惑。 「你认识大姐姐的男朋友?」 「认识。」 「他说,你是裴家的……」她对裴家没什么印象,「哪个裴家?」 「不是什么大家族,我被那家人收养的。」 「那大姐姐的男朋友家里也和裴家一样?」 「怎么?」小女孩言语里都是试探,林淮忍着笑,道,「你担心他配不上你家大姐姐?」 「不是。」夏悦溪摇摇头,「我只是担心他为了利益故意接近大姐姐——你看他长得那么好看,哄骗女孩子肯定很容易……」 「……」林淮努力忍笑:笨丫头,你大姐姐可精明了,你以为她也和你一样傻乎乎的这么好骗? 「你笑什么?!」发现他嘴角强忍的笑意,知道他肯定在嘲笑她,夏悦溪恼羞成怒,「不和你说话了!」 林淮:「……」夏家到底是什么奇葩家庭,居然能养出这么傻乎乎的女儿。 …… 桃源居依山而建,夜间温度较低,回到夏家的时候,女生白皙的脸颊冻得微微泛红,霍清珣点了点她的鼻间,抬手捂住她的脸,直到冰冷的皮肤在他手心慢慢变得滚烫。 夏朝颜红着脸:「霍老师,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秀恩爱。」 你用一副乐在其中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没有说服力。霍清珣淡然收回手,牵着小女孩绕过山水屏风进了客厅。 早就等在客厅的沈琦,看到夏朝颜领着青年进来,锐利的目光如箭一般,死死钉在青年身上——就是这个男人?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可她就怕夏朝颜是看中了他那张脸…… 「婶婶,这是霍老师。」小女孩喜滋滋地把自己男朋友介绍给自己敬重的长辈。 「你好,霍先生。」沈琦伸出右手,递到青年面前。 青年没有迟疑,礼貌性地握住她的指尖:「您好。」很快松开。 「霍先生上次来家里拜访,我在国外出差,没能回来招待你,真是失礼。」 「您太客气了,朝颜经常跟我提到您,在夏家多亏了您对她的照顾。」 这语气,还没结婚呢,怎么听他说话,感觉夏朝颜已经嫁进他家一样?!沈琦还想说什么,楼上听到周叔通知的老爷子及时出现打断两人的谈话。 「老大家的,人都来了,准备吃饭吧。」 沈琦:「……」她怎么觉得老爷子是挑着时间出现,故意打断她的? 沈琦去餐厅安排用餐的事宜,毕竟有客人在,不能马马虎虎,免得出什么意外。 沈琦离开后,夏老爷子从楼上下来。 「夏爷爷晚上好。」 「沈琦说了什么你别往心上放,她和闻馨是好友,把朝颜当女儿看待,无论说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朝颜好……」 「爷爷,婶婶什么都没说呢!」夏朝颜哭笑不得地截断老爷子的话:婶婶还没说什么,爷爷反而先一步碎碎念开了——这下霍老师肯定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啦,而且还是她把他拉过来的。 「啊?没说什么啊?」夏老爷子清清嗓子,迅速转移话题,「今天家里客人多,别让她们等太久了,我们去餐厅。」 夏朝颜:「……」 霍清珣:「好。」 ——拆了媳妇的台,老人家不好意思继续聊下去,两个后辈当然不会不识时务地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听到佣人的招唿,夏悦娆领着好友们到了餐厅,一眼看到坐在老爷子右手边的夏朝颜和霍清珣。视线落在霍清珣身上,夏悦娆脚步无意识停顿了一瞬——不知为何,看到这个男人,她总是莫名觉得害怕,仿佛,只要被他看一眼,她所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就会全部暴露。 「霍教授?」一群女生中,有人脱口而出,声音里难掩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嗯?除了霍清珣和夏老爷子,所有人的目光同时盯到女孩身上,女孩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抱歉,见到学校的老师,有些激动……」 「明琼,你认识霍先生?」想起好友也是槿大的学生,再看看好友的表情,夏悦娆心里了解了大概,她挑眉笑道,「看来霍先生在大学果然很受欢迎啊。」 「啊,是很受欢迎……」明琼红着脸,小声应和她的话——霍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是夏家的什么亲戚吗?那她以后是不是有很多机会见到他? 女孩子热切的目光直直停在她家霍老师身上,夏朝颜眯起眼睛,搭在餐桌上的手微动,用力扣紧右手边的餐刀……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觊觎她家霍老师,她要是再不把目光收回去,她就…… 「朝颜。」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不动声色把她扣着餐刀的手指拨开。他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对女生热切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柔声哄着身边处于暴走边缘的小女孩,「朝颜,这次要留在夏家,还是跟我回皇城?」 「不跟你回去。」小女孩吃着莫须有的飞醋,把脸撇到另一边,小声哼唧,「我要和你分手!」 「胡闹什么?嗯?」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笑意,尾调微微上扬,他倾身靠近她,幽幽的莲香似有似无地萦绕在鼻间,夏朝颜下意识动了动鼻子——嗯,香香的…… 两人打情骂俏的间隙,对面的女生整张脸由红转白,她咬着嘴唇,垂下眼帘,苦涩的味道从嘴里一直蔓延到心脏。 「人都来了,大家随便坐吧。」对霍清珣的反应还算满意,沈琦含笑招唿一众小女孩,「不用这么拘谨,随便坐。」 「琼琼。」夏悦娆扯了扯好友的衣袖,拉着她到夏朝颜对面坐下。 女生正好坐在霍清珣对面,不时用通红的眼睛瞅一眼霍清珣,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夏朝颜:「……」想把她的眼珠子扣下来,怎么办?
第184章 ,裴爷的礼物 女生的反应在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人一笑而过,有人暗中思量,有人则完全无视。 明琼是常磬明家的独生女,在槿城读大学。本人长得漂亮,性格温软没什么脾气,只要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对她给与了很高的评价——知书达理,聪慧懂事,单纯可爱……这样优秀的姑娘,自然不缺少追求者。 可是她和她认识这几年,从来没有见过她和哪个男生暧昧,更别提谈恋爱。很多人甚至背后开她玩笑,说她是不是喜欢女生……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学校的老师?偏偏,这个老师是夏朝颜的男朋友。 夏悦娆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柠檬茶,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因为霍清珣的出现而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 呵呵,夏朝颜和明琼成了情敌,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政宴在楼上磨蹭什么?这么多人就等他。」夏老爷子的视线在用餐的男男女女中扫了一圈,定在苏玫身上,「听说林祁也来了?」 「他们两个应该在楼上下棋。」苏玫站起身,无奈笑道,「我去看看。」 「让老周去。」 「不用麻烦周叔,爸,你也知道政宴就这个爱好,两人要真是入了迷,周叔说的话只怕他也不会听。」夏政晏不听管家的话,只有她的话他才会听,苏玫这么说不过是在变相的秀恩爱。 那些女孩子大多数都不是第一次来夏家,对苏玫和夏政晏的秀恩爱早就习以为常,她的这些话自然不是说给这些女孩子听的。 夏朝颜瞥她一眼,笑声清脆:「咦,阿姨不是要去叫爸爸下来吃饭吗?怎么还不去?」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呵,若是以往,她还有心情怼她两句,知道夏悦娆的身世以后,她连笑里藏刀都懒得用在她身上,简直是浪费情绪——她现在只想一刀致命,让她永无翻身的机会,连带着夏政晏一起,尝尝当年她母亲尝过的种种苦痛和绝望。 夏朝颜今晚怎么这么淡定?苏玫忽然有些后悔——她话已经说了,这里这么多人,待会儿要是没和夏政晏一起下来,岂不是打自己脸?可是夏朝颜这么积极地想送走她,莫非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没有注意到苏玫脸上变化的情绪,夏老爷子看向沈琦,道:「云泽和云轩晚上回来吗?」 「云泽回来,云轩晚上要参加朋友聚会,不回来了。」 「嗯,你打电话问一下,他快到了没?」长孙回来吃饭,老爷子心里开心,语气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含笑道,「家里有客人,他若是迟了,我们就不等他了。」 「我刚才打过电话,他马上就到,让我们不用等他。」 「老周,让小赵安排上菜吧。」 夏老爷子和沈琦说话的时候,一桌子小辈都没有出声,直到夏老爷子吩咐上菜,才有人小声开始聊天。 「夏家大哥哥要回来吗?好期待哦!」有小女孩和邻桌的朋友咬耳朵,「我上次见到夏云泽还是在苏珊举办的慈善晚会上,夏云轩倒是很常见……说起来,沈澈以前在晚会上经常遇到,现在好像也很少出席各种晚会了。」 「沈澈不是有未婚妻了吗?当然要减少出现在各种绯闻高发场合——你说,要是被娱记拍到,回家说不定会被秋禾罚着跪键盘,哈哈。」 「哎?我怎么听说,沈澈有私生女……」 「啊?你听谁说的?」女孩惊讶地捂住嘴,克制住惊唿,「怎么可能,在秋禾之前,沈澈不是没有闹过任何绯闻?」 「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的。」毕竟在夏家,说出八卦的女孩小心翼翼地左右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她们,才松了一口气。见好友还想继续问,她连忙伸手扯了扯好友的袖子,摇摇头。 女孩们聊着八卦,明琼却没心思听她们说了什么。她怔怔盯着坐在她对面的青年,手指纠结地搅着桌布,几次欲言又止。 她的身边,和她最为要好的女生看看她,又看看霍清珣,拧紧眉头,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朝颜姐姐,这位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女孩替好友问出疑惑。 一起来的女孩们都能看出明琼对霍清珣的感情,艾阮是明琼的好友,此刻一开口,大家顿时都停下了聊天,悄悄地把目光转移到火药味十足的艾阮身上。 「对呀。」夏朝颜看她一眼,微微笑道,「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男友,霍清珣。」 在明知道对方对她男友有意思的情况下,还能这么淡定地把自己的男友介绍给情敌……女孩们的目光齐齐转移到明琼身上,想看她怎么回应夏朝颜的「大方」。 「刚才明小姐也说了,霍清珣是槿城大学的副教授……」没等到明琼的回答,夏朝颜勾着嘴角,斜斜地倚靠在男友的身上,懒洋洋地说道,「我这个人,小心眼得很,不会因为霍清珣是教授,就说些什么『你们有不懂的问题都可以请教他』这样的话,所以……」所以,你和你的小姐妹趁早死心。 「夏姐姐你千万别误会!」夏朝颜这话嘲讽意味明显,明琼忙红着眼眶解释,「我对霍老师,只是普通的崇拜之情,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到最后,女孩明亮的眼睛里有两滴眼泪滑落,「啪嗒」砸在手背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儿。 她落了泪,艾阮顿时慌了,她递给她纸巾,指着夏朝颜气恼地说道:「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你男朋友的事,你有什么火气沖我发就是,欺负琼琼脾气好吗?」 夏朝颜微微瞪大眼睛,只觉得难以置信:她发火了吗?她沖明琼发火了吗?这人给别人定罪都不需要证据的吗? 「没,阮阮,不关夏姐姐的事,是我……」说着看了霍清珣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不动,顿时更加委屈,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琼琼,你就是脾气太好!」艾阮恨铁不成钢地点点她的额头,瞅了眼霍清珣,冷笑道,「琼琼,找男朋友嘛,得把眼睛擦亮了,有些男人长得好看,其实……说不定也就靠一张脸……」明琼哭成这样,但凡这男人有点绅士风度,也不该不闻不问。 「嘭」一声,餐刀被重重放在桌子上,隔着厚重的桌布发出沉闷的声响。 被吓了一跳,艾阮张着嘴,忘了自己后面想说的话。 夏朝颜坐直身子,倾身看着女生,眯眼轻笑道:「你刚才,是在说谁?」 现在身处夏家,害怕得罪夏老爷子和沈琦,艾阮不敢继续出言嘲讽。可是让她把这口气咽回去,她又着实不甘心。女生眼珠子一转,迎上夏朝颜的目光,微笑道:「夏小姐,你回了夏家这么久,圈子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你从来没有出席过,是因为你男友的缘故吗?」 她说这话是为了提醒沈琦和夏老爷子夏朝颜和现在的生活圈子脱节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霍清珣的原因——明琼喜欢这个男人,他不回应也就算了,还纵容他的女朋友肆意伤害善良的明琼,简直过分——他不就想哄着夏朝颜,抱紧夏家的大腿吗?她偏不让他如愿。 艾阮这话一出,老爷子只是挑了挑眉,不置一词。沈琦则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被她的话触动。 不知道她这个结论从哪里得出来的,夏朝颜诧异地反问道:「那艾小姐你经常出门交际应酬,是因为没有男朋友的缘故吗?」 没想到夏朝颜会这么反问,艾阮张着嘴,一时卡壳。 「艾小姐这么义愤填膺的,还以为喜欢我男朋友又被无情拒绝的人是你呢。」这人只差没指着霍清珣的鼻子骂,打蛇打七寸,夏朝颜也不和她客气,直接转向明琼,淡淡笑道,「明小姐能不能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清楚,你对我男朋友只是崇拜之情,没有其他意思——你看,你只顾着哭,你的这位好朋友跟条疯狗一样追着我乱咬,让我很困扰啊。」 「朝颜!怎么说话的!」孙女说得过分,夏老爷子拧眉呵斥她。 爷爷这是要生气了?夏悦娆抬起杯子喝茶,藉此掩饰自己克制不住扬起的嘴角——哈哈,今天真是意外之喜,艾阮和夏朝颜吵起来了……如果艾阮赢了,丢脸的是夏朝颜和霍清珣。如果夏朝颜赢了,以艾阮那么记仇的性子,以后肯定还会找夏朝颜的麻烦…… 不管怎么看,她都是稳坐钓鱼台——看两只疯狗互咬也挺有意思的。 「爷爷,女孩子之间的事,你就别插手啦!」甜甜糯糯地和夏老爷子说完,夏朝颜转向艾阮和明琼的时候迅速收敛笑容,冷冷道,「明小姐,哭好了吗?哭好了解释一下呗。」 「夏朝颜,你不要欺人太甚!」 「霍教授!」和艾阮同时开口,明琼勐的站起身,涨红着小脸,大声道,「你,你记得我吗?我去听过你的课!」 问完,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明琼的气势瞬间散了一大半,她双手揪紧桌布,以此来给自己勇气,强撑着没有转身逃跑。 夏朝颜简直被这个天真的小女孩气笑了——她刚才说什么?说她对霍清珣只是崇拜之情?她现在在做什么?把她崇拜的男人一步步推上惹人非议的风口浪尖? 「你来听过我的课?」 争执的男主角终于开口了,一群女生顿时摒住唿吸: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怜香惜玉…… 「听我课的人很多,除了本专业的学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去记住你是谁? 毫无感情起伏的一句话,成功再次把女孩的眼泪逼出来。 明琼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艾阮搂着好友的肩膀安慰,狠狠瞪着霍清珣,恨不得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看来霍先生真的很喜欢夏姐姐呢。」怎么说明琼也是她们的朋友,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以后可以和夏姐姐一起来宴会玩啊,夏姐姐毕竟是夏家的千金,总要慢慢融进我们圈子的嘛。」 「你们的圈子?」眉梢微挑,霍清珣笑而不语。 「霍先生不喜欢我们的生活圈子?」艾阮抓住他的小表情,逼问道,「你自己不喜欢,也不许夏小姐回到本来属于她的生活?」 「我为什么一定要融入你们的圈子?」不等霍清珣回话,夏朝颜没好气地说道,「我不觉得你们现在的朋友圈比我要高贵多少,加入你们的圈子有什么用?——参加聚会?讨论八卦?还是聚在一起互相炫耀攀比?或者像今天这样哭哭啼啼扰人雅兴?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对你们的生活不感兴趣。」 这话一出,简直得罪了在场所有人。 沈琦不太贊同地看了夏朝颜一眼——就算你不喜欢这些个娇娇小姐,也没必要得罪她们,这些女孩背后,牵扯的都是家族利益。 「夏朝颜,你太过分了!我……」 「吵什么呢?」守在门外的佣人推开餐厅的门,青年信步走入,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夏云泽回来啦!在场的女孩们除了夏朝颜,全部收敛了八卦的表情,悄悄整理好衣服和髮型,回到初进夏家的乖乖女模样。 这些女孩子真的是……夏朝颜眼皮跳了跳,陡然生出佩服的心理——这些女孩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们变脸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 恨屋及乌,夏云泽对夏悦娆的这些朋友都没什么好感,也懒得和她们客套,只对主位上的夏老爷子道:「抱歉,爷爷,路上堵车,回来晚了。」 「不晚。」长孙回来总算打断了这些小女孩的吵吵嚷嚷,夏老爷子也不想听她们继续哭哭啼啼,随口问道,「这孩子是谁?」 问的是跟着夏云泽一起回来的少年——这孩子是个生面孔,夏云泽不会无缘无故带个陌生人回来,莫非是哪家的后起之秀? 「哦,裴少,这位是我爷爷。」夏云泽先把夏老爷子介绍给少年,这才对自家爷爷道,「这位是裴家的二少爷裴励。」 「夏爷爷好。」少年恭敬地鞠了个躬,同样没有给在场女孩子们多余的眼神。 「裴家?是陕中的……」他不看她们,她们却因为「裴家」两个字炸开了锅。 裴家不像霍家退得那么彻底,在场这些人都对裴家有所耳闻,却也因为裴家不怎么和外界往来,而找不到任何结交的机会。 来的人居然是裴家的小少爷?裴家这种延续百年的老牌世家,家底殷实,规矩繁多,最不屑于和后起的商场新贵们接触,什么时候和夏家关系如此亲密了?若夏家真的和裴家达成合作…… 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孩就轻慢了他,夏老爷子站起身,语气温和地问道:「裴小少爷亲自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夏家和裴家素无交集,裴励这个时候造访,总不会是为了跟他问声好。 「父亲有礼物送给朝颜姐姐,奈何身体不好,只能让我来了。」无视其他人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裴励从跟进来的管家手里接过礼盒,走到夏朝颜面前,微笑道,「朝颜姐姐,又见面啦。」 「不是才分开一天时间嘛!」没想到这孩子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简直是给她撑场子。不过既然是他过来,夏朝颜忍不住吐槽道,「既然是你过来,裴琸一定很惨吧?」裴琸跑到黎疆害得裴老爷子差点以为会白髮人送黑髮人,这次回去了不被裴老爷子打断腿就算格外开恩了。 「嗯,父亲罚了他八十杖,现在还在跪祠堂。」 「八十杖?跪祠堂?」脑补了一下裴琸现在的可怜样,夏朝颜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啧啧,堂堂裴大少爷也会有这一天……你记得让半夏拍下来。」以后裴琸再嘴贱惹她,她就用照片威胁他。 「我已经让半夏拍下来了。」 「咦……你这只小狐狸。」这一家两只狐狸向她证明了,基因的遗传性是不可改的,「你手上拿的什么?」 「我跟父亲讲了黎疆发生的事,父亲很感谢朝颜姐姐对大哥的救命之恩,让我送了礼物过来。」 「礼物?」夏朝颜瞅着他手中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好奇道,「是什么?」 她问得直白,裴励也没恼,直接把小盒子递给她:「这个是安娜女王佩戴过的星空之谜,女王去世后失落在外,五年前在慈善宴会上被我父亲高价拍下——父亲问我朝颜姐姐喜欢什么礼物,我觉得只有这样的礼物,才配得上朝颜姐姐的笑容。」 这小孩原来这么会撩的吗?夏朝颜一脸懵懵地接过盒子。打开礼盒,钻石的线条分明但不突兀,在灯光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宛如人鱼落下的眼泪,晶莹剔透。 「这……」没有被半个手心大小的钻石晃花眼睛,夏朝颜合上盒子,「裴爷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而且,我对裴琸也算不上救命之恩。」把裴琸从阁楼放出来的人是霍清珣,帮裴琸拔除蛊毒的人是万俟昶,和她无关。 「父亲说这种钻石项鍊适合女孩子,我们家两兄弟,留着它也是浪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裴励把另一份礼物塞到她手里,「还有这个——这个是桑海游园的合同。」 「啊?」钻石项鍊已经如此贵重,这个合同又是什么?桑海游园?这名字好像听谁提起过? 「父亲说了,大哥的命是夏小姐救的,夏小姐生日的时候大哥人却来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这个桑海游园就送给夏小姐作为生日礼物。」
第185章 ,桑海游园 桑海游园……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夏朝颜下意识回头看向霍清珣——在葛月村落的时候,他开玩笑说要找裴爷要来桑海游园的分层,作为阿芜把她推下祭台的补偿……裴爷突然送她桑海游园……等等,听裴励话里的意思…… 「裴爷……」霍清珣翻看着合同,带着些诧异,「要把整个桑海游园送给朝颜?」 不是股份或者红利,而是整个桑海游园。 听到这话,不只那些女孩儿们,连夏老爷子和沈琦都忍不住露出惊愕的表情。夏老爷子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短暂的惊愕后便恢復镇定,淡淡道:「裴小少爷,我不知道朝颜做了什么事能让裴爷如此另眼相看,老头子我很感谢裴爷对朝颜的厚爱,但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朝颜她……」 「夏爷爷,只是一个桑海游园而已。」裴励礼貌地微笑道,「如果不是因为朝颜姐姐名花有主,爸爸很希望大哥能把她娶回家做裴家的少奶奶,不过……」眼刀落在他身上,裴励微一停顿后,道,「不过,裴家和霍家世代交好,珣少能把朝颜姐姐娶回去,爸爸也替他感到开心。」 霍清珣:「……我该感谢裴爷的厚爱吗?」 「珣少真爱开玩笑。」裴励一本正经道,「珣少的谢礼,父亲已经安排大管家送去霍家了。」 「咦,霍老师也有礼物吗?」夏朝颜眨巴着眼睛问道,「不会是美女什么的……」 裴励:「……」你这么希望别人给你的男朋友送美女? 霍清珣:「……呵呵,朝颜又在胡思乱想了。」 「朝颜,裴少是客,你就让客人这么站着?」这三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夏云泽看着碍眼,侧头吩咐佣人重新安排座位,对裴励道,「裴少一路过来,应该还没吃过晚饭——我们家赵婶厨艺不错,我想裴少会喜欢的。」 「不用,我晚上还要赶回陕中。」裴励拒绝了夏云泽的邀请,道,「这次是专门过来给朝颜姐姐送礼物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客人在。」裴励的视线在女孩们身上转了一圈,嘴角笑容不变,道,「朝颜姐姐刚回夏家没多久,已经结交了这么多朋友吗?难怪连萧然都对你赞赏有加。」 少年的视线从女孩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极为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和她们打招唿——明明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少年,那些姑娘的心却在瞬间被揪紧——眼前这位是裴家的小少爷,若是得他青睐,便意味着可以和裴家结交……她们都是女孩儿,能得家族培养,无非就是为了长成后可以为家族换来更多的利益。 她们的一切优越生活,都是以家族作为基础,所以她们现在所有的付出,是为了让自己的家族可以走得更加长远——在自身寻求发展的同时,寻找更加强大的盟友。如今裴家的小少爷就在面前站着,一出手直接送了夏朝颜星空之谜和桑海游园,可见裴家殷实的家底和强大的家势。 如果她们可以和裴家的小少爷产生交集……以后在圈子里,在家族里,还有什么人敢低看了她们? 女孩们在天马行空的时候,夏朝颜还处于一脸懵懂的状态。 萧然什么时候对她赞赏有加了?他难道不是恨不得给她一枪毙了她吗?裴励这小子前几天还是乖乖的不怎么说话,怎么回了一趟裴家开始学会胡说八道了? 夏朝颜还在沉思,对面的小女生们再次小声议论开。 「萧然?是白家的那位?」 「应该是吧,裴小少爷认识的萧然,总不可能是个同名同姓的。」 「白家那位……不是最不喜欢和圈子里的女人打交道的吗?居然会对夏朝颜赞赏有加?」 「裴爷连桑海游园都送给她了,白家那位称赞她两句,有什么稀奇的?」 「哎?你不觉得那位霍先生和裴家的少爷挺熟悉的?他不是槿城大学的老师吗?怎么会认识裴励?」 「我听裴励刚才喊他珣少,还说什么礼物送去霍家……霍家?你们有听说过吗?」 「……没有。」 「……」 女孩们低声议论着,不时拿眼睛瞟向夏朝颜。 隐隐能听到女孩们讨论的内容,沈琦走到夏老爷子身边,轻声道:「爸,你看现在……」 「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我们这些长辈出手干涉,说不定弄巧成拙,反而不讨喜了。」 「爸,你早就知道?」看裴励的表现,这个霍清珣显然和他们裴家关系匪浅。能和裴家深交的人,背后的势力当然不能小觑。她担心夏朝颜被骗,刚知道夏朝颜谈恋爱的消息就说找人调查霍清珣的背景,被夏老爷子制止,如今想来,夏老爷子肯定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不让她去做傻事。 「我知道。」沈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夏朝颜,夏老爷子嘆息道,「我知晓他的来歷,可是,阿琦,你可记得我们圈子里,有姓霍的家族?」 沈琦摇摇头。 「霍清珣的家世比较复杂,我反对你调查他,也是不想去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清陵霍家,好不容易扛过时间的沖刷,退居幕后,不再掺和外界的纷纷扰扰,这个时候去调查霍清珣,牵扯出霍清珣背后的霍家,也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朝颜很喜欢那小子。」他不想因为他们的缘故,惹得霍家长辈对朝颜不喜。那孩子已经苦了很多年,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能让她无忧无虑,自在安然。 女子温和地注视着懵懵懂懂的夏朝颜,她略显茫然的神情让她不期然想起了闻馨——闻馨的一生毁在夏政晏手里,她自己吃够了情爱的苦楚,若她天上有灵,一定要保佑朝颜一生顺遂,无痛无灾。 沈琦犹自伤感着,视线一晃停在夏朝颜身边的夏云泽身上,顿时又多了几分无力:阿澈孩子打酱油了,朝颜也把男朋友带回了家,云泽那小子和阿澈没差几岁,还连女朋友都没有呢!怎么办,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更忧伤了。 裴励说完等着夏朝颜接话,谁知平日里精明仿似小狐狸的女孩却只是懵懵地看着他,似是被他的话吓到。 夏朝颜傻乎乎地没听出裴励的画外音,霍清珣却明白裴励这么说的目的,他淡淡道:「阿励误会了,朝颜被我拖累,暂时在槿城的这个圈子里还没有结交到什么贴心的朋友。」 「哦?」一听这话,裴励的视线便从那些女孩们身上移开,重新回到夏朝颜身上,微笑道,「那也没关系,朝颜姐姐若是觉得无聊,可以随时到裴家找我。」 显然,少年这句话对那些女孩子来说杀伤力巨大。他话一出口,女孩们纷纷流露出后悔的神色,悔完后,有几个便蠢蠢欲动,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刚才的尴尬。 霍清珣的话总算点醒了夏朝颜,女孩挑眉看着裴励:看来这小孩在进门之前听到了很多女孩子间的勾心斗角啊。 「好了,父亲交给我的事情我已经完成,现在要回去跟父亲交差,就不打扰各位了。」 少年临走之前仍然礼貌地和餐厅里的其他人告别,只不过再没有给那些女孩一个多余的眼神,甚至眉宇间还隐着几分嫌恶。 夏老爷子吩咐夏云泽出去送客,餐厅的大门被重新合上后,有佣人端着碗碟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开始上菜。 可经过裴琸那么一闹,谁都没了吃饭的心情。 夏悦娆咬着后槽牙,胸口微微起伏,捏着杯子的手指指尖发白,几乎要将杯子捏成碎片。 星空之谜,桑海游园……她竟然不知道夏朝颜认识了裴家人,还得到裴爷的另眼相待。这里外人这么多,今晚的事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夏家大小姐刚归家没多久便得到了裴爷的青睐,裴爷甚至送给她整个桑海游园作为生日礼物——不是什么宝石珍珠车子房子,而是一个盈利以亿为单位的项目,随随便便给了她,还是让裴家的小少爷亲自送过来的。 她几乎可以想像那些人会怎么说,「不愧是夏家的大小姐呢!果然很讨人喜欢」,「不像某些人,就算占着夏家千金的身份十几年,假公主就是假公主,永远比不上真的」……那些贵妇名媛们,交际中知书达理谈吐优雅,讽刺人的时候也是一针见血毫不含煳。 其中有些和闻馨交好的女人,本来就看她和她母亲不顺眼,今晚以后,她们又会多出一份八卦的谈资,用极为讽刺的语气议论她和她的母亲…… 为什么是夏朝颜?凭什么是夏朝颜?!如果裴家少爷遇到的人是她,是不是现在夏朝颜的这一切都会属于她? 可恨!为什么偏偏是夏朝颜?! 和夏悦娆一样心情复杂的还有艾阮——裴励的突然造访就像狠狠甩在她脸上的巴掌,不肯出席宴会?不肯融入现在生活的圈子?人家不是不肯,只是不屑而已。 在她对夏朝颜的交际圈冷嘲热讽的时候,人家早就走得比他们更快更远。裴家,白家……哪一个放出来不是她们这些新贵家族争相结交的对象?夏朝颜有了更好的选择,当然不屑于和她们一起讨论八卦。 还有这个霍先生……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大学老师,言语之间多有怠慢。刚才裴励却唤他「珣少」,想来就算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少爷,也是和裴家兄弟交情深厚的朋友,说不定夏朝颜认识裴家人还是他在中间牵的线。 她倒好,一开口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霍老师……」其她人还沉浸在懊恼和羡慕中,明琼先一步把话问了出来,「你……你和裴家小少爷很熟?」她虽倾慕他,却对他一无所知——他来自哪里,家世如何,喜欢什么……她觉得这些是不重要的,不管他的家庭如何,她都不会介意。可是今天夏家一聚,她陡然醒悟,或许她不是挑剔的主动方,而是被挑剔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女孩心里又燃起一分希望——会不会,他注意到夏朝颜,选择和夏朝颜在一起,是因为夏家的家世,和夏朝颜这个人无关? 「认识。」女生的言语间多有试探,霍清珣淡淡道,「不算熟悉。」这句是实话——他和裴琸因为家族关系有过交集,和裴励真的不熟。他在霍家的时候,那孩子被他母亲楚湘关在小阁楼里,保护得密不透风,生怕被人害了……就算他想,也根本没和裴励熟悉的机会。 不是很熟?裴励说话的语气,明明就像好友一样,怎么会「不是很熟」?明琼苦涩地垂下眼帘:不过是厌烦她,又害怕被她纠缠,所以敷衍地给她一个答案罢了。 有了明琼起头,女孩们也鼓起勇气,开始问出自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夏姐姐,你是怎么认识裴家两位少爷的?听裴励少爷的意思,你还救过裴琸少爷的命?」 「啊……救命?」女孩们来者是客,夏朝颜和她们没有深仇大恨,经过裴励一搅和,她们更不敢找她麻烦,她也没必要专门去找她们的不痛快,「我没有救过裴琸呀。」 「没有救过?」这女人在装傻吗?艾阮语气酸酸的,「没有救过裴大少爷,裴爷会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 星空之谜也就罢了,桑海游园……以古镇为背景所建立的华夏最大的游园,去年七月正是对外开放,开放第一个月的客户量创造了所有游园的最高记录,往后几个月只增不减。之后没多久,桑海游园便推出「每日vip服务」,限定每日游客数量。错过了最初的三个月,她到现在都没有拿到桑海游园的门票,无缘一睹桑海游园的风采。 如今,裴爷把桑海游园送给了夏朝颜——哪怕以后没了家族的支撑,夏朝颜也可以一辈子肆意挥霍,吃穿不愁。 「因为我讨人喜欢。」夏朝颜睨着她,闲闲地笑道,「我不会不问青红皂白跑去裴爷面前冷嘲热讽,也不会在裴爷面前说些什么挑拨离间的话,裴爷当然喜欢我。」 艾阮:「……」女生涨红了脸,一脸忿忿。要不是这里是夏家,她一定掀了桌子走人。 「爸,苏玫和政宴怎么还没下来?」饭桌上火药味太重,影响食慾。沈琦一开口,桌子上顿时再次安静下来,女孩们似乎陡然间想起「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默默地专心吃饭。
第186章 ,打脸 苏玫和夏政晏下楼的时候,饭局已经接近尾声。被沈琦一句话点醒,那些女孩儿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再纠结于裴家和裴琸,以名媛们应有的教养吃完了晚餐。 「爸爸,怎么这么久才下来?」想起苏玫上去前自信满满的放话,夏朝颜扬起天真的笑,软软糯糯地说道,「爸爸你今天做了错事,有好好反省吗?」 「哦?」和林祁棋逢对手,厮杀得尽兴,下楼又碰到女儿撒娇,夏政晏乐呵呵地问道,「我犯了什么错呀?还请朝颜丫头告诉我。」 夏朝颜一板一眼地说道:「爷爷本来让周爷爷上去喊你和林祁下来吃饭,阿姨关心你,一定要自己上去,还说周爷爷说的话你不会听,她的话你才会听……」女生鼓着腮帮子,手指点了点对面竖着耳朵听热闹的听众们,道,「这话那些妹妹们可是都听见了的。」 「嗯?」没有明白女儿想说什么,夏政晏笑道,「我不明白——朝颜是想指责我不听周叔的话吗?」 「不是。」夏朝颜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想指责爸爸,明知道阿姨喊你下来吃饭,还不听她的话,让她等那么久——饿坏你自己就算了,饿坏了阿姨怎么办?」 女孩儿神态娇憨,皱着鼻子指责他这个父亲不关心妻子,夏政晏没觉得生气,他揉着夏朝颜的头髮,哈哈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错,我没有关心你苏玫阿姨,让她等了这么久。」 夏政晏没听出夏朝颜话里话外地嘲讽,苏玫却听出来了,在场其她女孩们也听出来了。 不过最开始是苏玫主动在她们面前秀恩爱,如今被打脸,她们在替她觉得尴尬的同时,也不禁从内心深处腾起一股幸灾乐祸的快意。 「爸爸,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不关心我妈妈?也让我妈妈饿着肚子陪你下棋?」仅仅只是暗讽怎么能让她痛快,夏朝颜睨了眼苏玫,抓住夏政晏的手左右摇晃着,眼睛亮晶晶地说道。「爸爸你太不会照顾人了!哼!」 「我愿冤枉啊!」事关闻馨,不能让女儿有这种误会,夏政晏忙道,「我对馨儿如何,你可以问你婶婶——我哪里捨得让她受一点委屈?」 哪里捨得让她受一点委屈?哈哈,这话他怎么能这么义正言辞地说出口?她母亲闻馨,守着这个家,守着他这位在外面风流潇洒的丈夫,熬尽了所有的心血,临死之前他都没有来医院看一眼……他居然有脸说,从未让她受过一点委屈?! 不过看到苏玫的脸在夏政晏这句话后变得惨白,夏朝颜又觉得心满意足,象徵性地问沈琦:「婶婶,爸爸说的是真的吗?」女孩儿认真道,「不是真的我就再也不理他了!」 没想到夏朝颜会真的向她询问,又见夏政晏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这里除了他们自家人,还有那么多外人,沈琦不好落他面子,便敷衍地点点头:「嗯,真的。」真的……如果还有轮迴的可能,我真的不会让闻馨嫁给这个男人。 听了这个回答,夏朝颜暂时放过夏政晏:「既然婶婶都这么说了,我就暂时相信爸爸你的话。不过……」 「还有『不过』?朝颜你这丫头,在哪里学得这么古灵精怪?」夏政晏懒得和小孩子胡闹,点着她的鼻子说道,「老师没有教过你,做人不能太得寸进尺?」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就是。」夏朝颜坐正身子,嘟囔道,「爸爸护着阿姨,不护着我,我知道。」 「哎哟,你这丫头……」女儿听话懂事,难得撒一次娇,夏政晏拿她毫无办法。 「大姐姐。」夏朝颜几句话就让她母亲刚才的行为成了一个笑话,不能继续让夏朝颜说下去,夏悦娆道,「爸妈和林祁哥还没吃晚饭,这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大姐姐你要撒娇,也要让爸爸先把肚子填饱,等我把客人送走呀,不然爸爸被你闹得不好意思,可就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了。」 早在刚刚接触的时候,夏朝颜就知道夏悦娆要远比苏玫伶牙俐齿。此刻她已经打了苏玫的脸,也懂得见好就收:「咦,还是悦娆妹妹懂事,难怪爸爸最疼爱你。」这语气听起来就像小女孩为了父亲的一点关照而斤斤计较,偏偏夏朝颜语气自然不带任何负面的情绪,让人听了也不忍心说出责备的话。 夏政晏最疼爱她?夏悦娆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自从上次被夏朝颜设计,夏政晏对她的态度转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有求必应,甚至连这次她的生日宴会,都是母亲提醒后才开始安排人操持。 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夏朝颜没回来以前他愿意把多余的心思分放在她身上,给她一点点父爱。夏朝颜回来后,他便彻底把她抛在一边,连敷衍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话题很快转到别处,黏在她身上的目光慢慢少了,苏玫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 她就知道夏朝颜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现在看来,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抓住破绽冷嘲热讽一番。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在这样的场合,有这么多外人在,夏朝颜和夏政晏今晚的对话被她们听了去,明天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但是不管传成什么样子,她知道,被嘲讽的那一个,一定是她。 想到这里,女人只觉得嘴里苦涩不堪,苦味一直蔓延到眼睛,她连忙快速眨眨眼睛,才勉强阻止了即将决堤的眼泪。 在和夏朝颜的这场较量里,她一直处于弱势——夏朝颜是政晏的女儿,有些话,夏朝颜说出来,别人只会说她天真明媚,性情直爽不做作。但那些话,她这个夏二夫人,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她心里清楚,正因为夏朝颜是他和闻馨的女儿,所以她可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顺便说些含沙射影的话,她可以毫无顾忌在他面前提起闻馨以此来让她难堪……因为夏朝颜是他和闻馨的女儿,所以不管夏朝颜做了什么,他都能去包容,去接受。 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不公平。 她为他付出那么多,为他生儿育女,照顾孩子孝敬老人,十几年如一日任劳任怨,他心里却一直记挂着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早就化成白骨的女人。 闻馨不过比她早遇到他而已,可不得不承认,也就是这早早的几年,让她在他的心里,永远比不上闻馨,不止她比不过闻馨,她的女儿也比不上闻馨的女儿。 真是不公平啊…… 嘲讽完苏玫,夏朝颜神清气爽,原本因为艾阮和明琼这两个不识趣的小女孩激起的一点怒火也散得一干二净。她往霍清珣身边挪了挪,在桌子下抓住霍清珣的手。 青年的手肤色白皙,指节修长,摸起来温暖细腻……这么好看的手,平日里一定保养得很好吧?夏朝颜捏捏指尖,摸摸手背,玩得不亦乐乎。 霍清珣无奈,反手扣住她不安分的爪子,倾身和她说悄悄话:「朝颜,大庭广众之下,随便调戏人是犯法的。」 「霍老师要把我绳之以法吗?」她噘着嘴笑道,「我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我明明是偷偷摸摸的……」 「嗯?」 「偷偷摸摸地调戏你。」她笑眯眯地说着,眼睛弯成月牙儿。 …… 从见到霍清珣的那一刻,明琼的眼睛再没有从他身上挪开,此刻见他和夏朝颜凑到一起咬耳朵,就像她在校园里看到的那些普通的情侣说悄悄话一样……她忽然对自己的结论产生了动摇。 或许不只是因为家世背景,夏朝颜在霍教授心里,除去家势的加成以外,还是有几分重量的吧?可是她坚信,他会选择夏朝颜,和夏朝颜背后的夏家脱不开关系。她家实力不如夏家,她却未必比不上夏朝颜。 她知道,夏朝颜从六岁起流落在外,肯定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也不了解他们圈子里那些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和她们这些从小接受家族教育的千金们相比,夏朝颜是自由的,完整的,充满朝气。而她们这个圈子,最忌讳的就是把个人自由看得太重要……夏朝颜可能会是一个好的女朋友,但绝不会是一个好的妻子。 她不介意他选择夏朝颜,她可以默默守在他的身后,帮助他,支持他,做他事业上的帮手……他可以接受夏朝颜这种流浪在外十几年的千金,肯定也能接受她——有哪个正常男人会拒绝漂亮女孩的投怀送抱? 女孩在心里规划着名自己和倾慕对象的未来,直到和小姐妹们一起离开夏家,依然沉浸在幻想的幸福里难以自拔。 「琼琼,你家司机在那边等你。」车子停在边上,好友却自顾自迳自往前走去,艾阮忙拉住她,关切地问道,「琼琼,你是不是不舒服?」 「啊?没有呀。」明琼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双手抱在胸前,柔声道,「阮阮,我很幸福,真的。」她拥抱了好友,蹦跳着往接她的车子走去,临上车前还不忘和艾阮告别,「阮阮,今晚谢谢你。」 艾阮:「……」琼琼性格温软,现在这样子,不会是被夏朝颜刺激得失了理智吧? 送走客人,霍清珣正想和夏家的长辈告别,沈琦已先一步打断他的话。 「天色这么晚了,霍先生不嫌弃的话,就留在夏家将就一晚吧。」沈琦道,「我让赵婶安排人去把客房收拾出来。」 「不用啦婶婶。」夏朝颜牵着男友的手,理所当然地道,「霍清珣和我睡。」 沈琦:「……」 「胡闹!」在女友脑袋上敲了一下,霍清珣客客气气地对沈琦道,「还要麻烦您安排了。」 朝颜胡来,这男人倒还算懂事。沈琦铁青的脸色好转了一些,狠狠瞪了眼夏朝颜,转身离开。 「婶婶瞪我做什么?」夏朝颜莫名其妙。 「……笨丫头。」在还没正式订婚的情况下,哪有第一次留宿就和女孩子睡一个房间的?更何况还是在女方的家长面前,也就她能说得理直气壮,被教训了还可怜巴巴地觉得委屈。 「霍清珣。」她撇嘴,「你为什么不和我睡?」他们是男女朋友,家里人都知道,睡在一起不是应该的嘛! 「只是一晚而已。」 「一个小时也不行!」她委屈,「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咳咳!」走近的夏云泽刚好听到最后一句话,青年重重咳嗽两声,看着发现他以后瞬间偃旗息鼓的小女孩,淡淡道,「朝颜,客人面前说话注意分寸。」 「哦。」夏朝颜搭拉下脑袋,像只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了无生气。 「你去楼上,我有些话要和霍先生单独谈谈。」 「哦。」不敢违背长兄,小女孩耸拉着尾巴一步一回头地给两人挪地方。 居然这么听话?霍清珣微微挑眉:如果现在说这话的是沈琦或者夏老爷子,她肯定会抗议两句——看来,夏云泽这个兄长对她来说还是很不一样的。 「霍先生,又见面了。」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 半年,不算短,但也不算长。 他记得那次见面时,朝颜和他还不是很熟悉,言行举止很是注意分寸。半年以后,他再次站在他面前,以他未来妹夫的身份。 不得不承认,朝颜那丫头动作够快…… 「霍先生,在第一次和你见面以后,我调查过你的背景。」客气之后,夏云泽道,「我知道霍家现在大概的情况,今晚我也把我的想法直说了,还请你不要介意。」 「洗耳恭听。」 「霍家现在的当家人是你弟弟霍司珩,但是据我得到的资料,在霍司珩继承家主位子之前,是你出手帮他扫清了障碍。」 霍清珣默然:能拿到这么详尽的资料,这个夏家大少爷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或者说,我不觉得你这么做有任何意义。」夏云泽直白道,「霍先生,你该知道,没有哪个家族内部是平静无波的。如果霍司珩没有能力震慑住下面的人,你们霍家,早晚会迎来一次大的动盪。」 「……」 「所以,在没有确定安全以前,我不会让朝颜踏进你们霍家的大门。」 「……」 「你心里清楚,霍家现在面临的是权力之争,一旦开始,在鲜血没有流尽之前绝不会停止——我不希望我的妹妹卷进这种事情中,为此白白丢了性命。」
第187章 ,留宿 从市中心赶回到位于曼陀山的霍家老宅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曲莲等在大门口,看到车子靠近,立刻快步迎了出来。青年推开车门下来,和好友点了下头,快步往里面走。 「我去海棠园看看。」在医院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霍家和连翘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回来霍家,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海棠园查看情况。 「海棠园我们已经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线索。」霍婧妤和霍璟之遇袭送到医院后,霍司珩立刻安排人彻底搜查了一边被焚为废墟的海棠园——霍婧妤既然敢放火烧园子,里面自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给她定罪或者可以追查出连翘身份的线索。 同一批留在霍司珩身边的暗卫中,紫苑被裴琸所杀,半夏被调到裴励身边执行任务,留在霍家的只有她和连翘。相处时间久了,她对连翘的心思也清楚一二,此刻见了江夜来,见男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经觉得心酸。 「海棠园……」霍家就近就出的院子,近百个园子,上百个房间,江夜来太长时间没有回来,在一个岔道口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道,「海棠园怎么走来着?」妈的,没事儿把院子修这么大干嘛?这要是不熟悉的人在里面迷路,等找到的时候只怕早就饿死了吧! 「……」曲莲嘆了一口气,给他带路,「这边。」 曾经装修精緻的海棠园阁楼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阁楼之外的园子倒是一如往常,来来往往的佣人有条不紊地处理者后续事情——很快,这个地方就会重新耸立起一座崭新的阁楼。人们会渐渐忘记曾经的海棠园和把它付之一炬的大火,这里会住进新的主人,或者就此空置下来……不管这里后续如何,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此次过来,只是想找到和连翘失踪有关的线索。 「当时火势控制的很好,没有殃及到旁边,不过阁楼木头居多,烧的很快,没能救下来。」 「烧的很快?」霍家这么大的宅子,消防设施齐全,按理说不应该等阁楼烧完了才控制火势,「是不是被人做了什么手脚?」霍婧妤要遮掩什么,肯定不会让他们轻易地把火灭掉。 「还在调查,不过十有八九是婧妤小姐做了手脚。」曲莲道,「你去看看吧。」说起来,这个男人暗恋连翘姐姐这么多年,对连翘姐姐的一切生活习惯都很熟悉,让他去看看,说不定真的可以找到什么相关的线索。 男人踩着烧焦的木头走进废墟。距离火被灭掉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可是这里的空气中仍然蔓延着难闻的焦灼气味。江夜来先是大致上走了两圈,便依照记忆里海棠园的布局开始搜索想,只希望能在这片废墟里找到什么线索。 就算连翘真是死了,霍婧妤为了焚毁证据放了这把火,那也不应该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头髮肌肤血肉被焚为灰烬,骨头呢?为什么却连骨头渣都找到,怎么会这样…… 「又发现什么吗?」问出这个问题时,曲莲早就在心里替他说出了答案:没有,什么也没有。这个地方被他们翻来覆去搜查了多次,什么都没有发现。「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连翘姐姐还活着。」 「希望如此。」曲莲说得对,什么都没有,总比发现连翘的尸体好。江夜来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后才想起边上还有女生。他挑眉问曲莲:「要来一根吗?」 曲莲摇摇头:「不用。」女人抬头看着星空,沉默了一会儿,道,「既然回来了,去和主人汇报一下黎疆的具体情况吧。」 江夜来心里对霍司珩有着些怨怼,害怕自己到他面前会失态,便没有立刻回答曲莲的话。霍司珩作为家主,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成年的男人,还是身处高位的成年男人,本就该避讳一些事情。 连翘作为他的一把手,在他身边耗尽了女孩儿最好的几年。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到了连翘的年纪,早就已经嫁为人妇相夫教子……很多人都觉得霍司珩留着连翘在身边,是对连翘的器重,只有他知道:霍司珩把连翘留得越久,连翘所处的位置就会越尴尬,围绕在她身边的危险也会不停增加。 他曾经和连翘说起过这件事,连翘只是笑笑,没有多做回应。那一次他被连翘无所谓的态度气到,直到她出事之前,两人再没有联繫。 「江夜来,你在责怪主人?」男人的反应让曲莲得出结论,她拧眉道,「你觉得连翘姐姐出事,是主人的原因?」 「……我在责怪我自己。」江夜来苦笑,「我们都是霍家的利刃,家主要怎么使用,我们没有权利反对。主人留着连翘,是对她的信任……比起责怪主人,我更加看不起的是我自己。」如果他能稍作坚持,连翘是不是会被他打动。只要离了霍司珩身边,霍婧妤那个死变态就不会对她出手……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男人扔了菸头,双手插进风衣口袋,踢了一脚面前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残块,道,「我们去白楼。」这次黎疆之行,除了弄清闻家那些恩怨外,还有一事需要跟主人简单地汇报一下。 「这是什么?」被烧得黑乎乎地东西轰然倒塌,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手鍊,曲莲蹲下身捡起链子,细细端详了片刻,道,「姑娘家的东西,应该是霍婧妤……江夜来,你怎么了?」说到一半发现男人落在手鍊上的目光变得很奇怪,曲莲恍然,「这东西,是连翘姐姐的?」 「不是。」江夜来紧皱着眉头,道,「我只是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在这里发现的,看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肯定属于霍婧妤。可是,为什么这链子他却觉得这么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 走廊里的保镖做了新的更换,有人接手,江夜来离开医院回了霍家老宅。唯一让她有些忌讳的人走了,霍婧妤再次推开病房的门。门口的保镖站得笔直,看到她都是一愣,在她开口以前,一板一眼地说道:「大小姐,夜已经深了,您早点休息吧,现在出去不安全。」 「我去看看哥哥。」父亲和母亲没有留在医院照顾,给了她又一次的机会,霍婧妤道,「爸妈都回家了,我担心看护照顾得不周到——医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大小姐,家主下午给少爷办理了转院手续,少爷现在已经不再医院了。」 「家主?转院?」霍婧妤愕然道,「你说霍司珩给哥哥办理转院后把人带走了?爸爸知道这件事吗?」霍司珩为什么会把人带走,肯定是因为下午的事。那个夏家的女人在病房里一句话没有多说,离开医院以后却来了这么一出……等等,她记得在他问霍司珩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时,他回答的是「大哥的女朋友就很好」——大哥的女朋友,莫非就是今天下午有过一面之缘的夏朝颜?本来她还在等毕鹤的消息,谁知道消息没等到,她倒是先一步见到了本尊。 女生胡思乱想的同时,保镖恭敬地回话:「霍二爷说少爷送到医院这么久还没有甦醒,换个环境说不定会好一些,所以没有反对给少爷换医院。」 这么久还没有甦醒,很久吗?他们昨天半夜被送到医院,到现在还连二十四小时都没到呢。霍婧妤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关上门回到房间。父亲同意了霍司珩的提议,给大哥换了房间,是不是说明父亲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哎,这就是她不喜欢回家的原因。在国外多自由,只要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她可以为所欲为。没人干涉她,她也不需要去考虑别人的看法和感受。回了国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从家族出发,从利益出发,时时刻刻还有眼睛跟在后面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小辫子置于死地。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呆在国外不回来,当然,前提是带上她的霍司珩一起。他们一起去国外,就住在她的小洋房里面,闲来无事可以在后花园喝喝茶,早晚出门散步,看邻居修剪草地,陪邻居家的吉娃娃玩耍……他不介意的话,她还可以向他展示她的收藏品。 啊,这样的生活真是让人嚮往,想想都觉得很幸福呢。 所以。女生站在窗边,看着楼下明明灭灭的灯火,撑在窗户上的手慢慢收成拳,喃喃道,「所以,在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幸福前,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任何人,兄长也好,父母也好,做成蜡像的话,就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还有那个叫阿芜的女人和夏家那位多管闲事的大小姐。 …… 夏云泽的话说完后,霍清珣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立刻回话。桃源居地处桃源山腰,夜间风大,温度也比市区要低,两个男人站在大门口,谁也没有先一步离开的意思。 「霍先生,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等了很久没有回应,知道青年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夏云泽道,「夜里风大,到屋里去吧。」你若是被冻感冒了,朝颜会跑到我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 「夏先生。」一直沉默听他说话的青年终于开口,淡淡道,「我知道,朝颜把你看得很重要。」 「嗯?」话题突然拐了个弯,夏云泽微微一愣,道,「你说什么?」 「在整个夏家,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在意的人只有那么几个,你是其中之一。」霍清珣道,「对于朝颜来说,你很重要。」 夏云泽彻底愣住。霍清珣这么说了,他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朝颜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不可替代的,绝对不能失去的存在,是他十几年如一日寻寻觅觅失而復得的宝物,是他坚持走到现在的所有动力……他清楚夏朝颜之于他的意义,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对于夏朝颜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他知道这是不重要的事情,夏朝颜如何看待他——喜欢、讨厌、依赖或是避之不及,她的态度如何,丝毫不会影响她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他以为他是不在意的。 可是今天忽然听到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跟他说,「对于朝颜来,你很重要」,他居然觉得眼眶发热,在某个瞬间有了流泪的冲动。青年掩饰性地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压抑下声音里的异样,道:「霍先生突然说这个,不知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霍清珣笑了笑,「只是告诉你这个事实。」 这人不会说些没头没尾的话,夏云泽拧眉,还想说些什么,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了出来,看着两人,期期艾艾试探道:「大哥,你们还没谈完呢?婶婶已经让人把客房收拾出来了……」小姑娘不敢直言抗议,只能把长辈搬了出来。 「谈完了。」霍清珣沖夏云泽点点头,走进客厅,温声道,「快十二点了,你不用专门等我,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我还不困。」夏朝颜无视自己和兔子一样红彤彤的眼睛,瞅向夏云泽,讨好地说道,「大哥,你工作辛苦,快去休息吧。」 本来还准备找小女孩交代些事情的夏云泽迎上女孩的视线,看到她蔓延着红血丝的眼睛,只觉得心里一软——这丫头估摸着害怕他为难霍清珣,一直在客厅里守着吧。她喜欢的人,他就算再怎么看着不顺眼,也不会刻意去找他麻烦。 他轻轻嘆了口气,走过去揉揉她的头髮,低声道:「我马上去休息,你也该回房了——女孩子,少熬夜,很伤身体。」 「嗯嗯。」夏朝颜点头如捣蒜,只盼着快点送走兄长,自己能和霍老师说几句悄悄话。 夏云泽:「……」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真是伤心,哎。 夏朝颜领着霍清珣去了收拾好的客房,路上指着二楼的一扇门道:「霍清珣,那是我的房间,晚上不锁门的。」小女孩怂恿他,「等大家都睡了,你……」 「你想都别想。」霍老师义正言辞地拒绝她,「乖乖回房间去,自己睡。」 「霍老师。」夏朝颜也不为难他,「你是不是很怕被我家里人发现……」女孩意有所指,话没说完,先抱着他的胳膊咯咯笑出声,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霍清珣无奈道:「对呀,我不想第一次在你家里留宿,就被你家长辈扫地出门。」他捏捏她的脸颊,「这个回答满意了吗?」 夏朝颜躲开他的手,在房门口停下脚步:「那我不送你进去了,免得惹人误会。」 霍清珣:「……」 这丫头最近越来越皮,看来真的是要抽时间好好教训一下了。
第188章 ,算计成空 夜色很凉,夏朝颜洗完澡以后钻进被子里,蜷着脚抵在青年腿上,小声道:「好冷啊。」 「要开空调吗?」把女孩抱进怀里,他低头在她耳边呢喃着悄悄话,「我把空调开了?你的脚很冷。」 「不要,不开空调,开空调不舒服。」夏朝颜抱紧她,脸颊贴在他胸口蹭了蹭,心满意足地道,「霍清珣,你身上很暖和——比我家的暖手袋暖和多了。」说着,她冰凉的脚心贴在他腿上来回蹭蹭。 「我不介意你抱紧点。」霍清珣低声笑,手掌托在她后颈,轻轻婆娑着,抬腿压住她不安分的脚,「没有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过冬的?」 「我一个人在被子里躺久了也能睡暖和的。」听着他的心跳,夏朝颜嘟囔道,「遇到你以后,我才变得这么娇气。」在没有遇到你的时候,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也过得很好。只不过遇到你以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娇气,不想继续一个人,想在你身边撒娇,让你为我担心,想听你耐心的哄我…… 「朝颜。」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抱里,下巴搁在她发顶,「听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你遇见我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上次在黎疆出事以后,阿珩跟我说,你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弱点,而且是致命的弱点——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我的弱点,你是我所有的支柱。真正成为弱点的是我,我成了你的弱点。再没有遇到我以前,你是自由的、肆意的、无所畏惧,了无牵挂。遇到我以后,你收敛了自己的小脾气,变得小心翼翼。就像我一心想要保护你一样,我知道,你也想保护我。 「朝颜。」他低头吻住她,轻喃道,「我爱你。」 …… 夏朝颜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迷迷煳煳被人连带着被子抱了起来,整个身体轻飘飘地仿佛在云层里起起伏伏。 把女孩放回到二楼房间的床上,霍清珣退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尽量不放出声音惊扰睡着的女孩。 关上房门后,青年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女生——女生穿着睡衣,玲珑有致的身材在丝绸睡衣的包裹下可以一览无余,她端着热牛奶,依靠在门框上,安静地看着他。 只看了一眼,青年面无表情地转身下楼。 「霍先生。」本也不指望他能先开口说话,夏悦娆喊住他,「我有些话想单独和霍先生聊聊,不知道霍先生有没有时间?」 穿成这样和他聊聊?聊什么?聊怎么制造些让朝颜难堪的误会吗?霍清珣语调毫无起伏,淡淡道,「没有。」聊天对象是你的话,没有时间。 「霍先生!」想到因为夏朝颜的缘故,霍清珣可能不喜欢她,但没想到面对这么具有暗示性的身体,他能如此果断地拒绝——这个男人,难道对女人都没感觉的吗?见他再次停下脚步,夏悦娆快步走到楼梯口,软声道,「霍先生,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误会,但是我是真心诚意想和你聊聊,关于大姐姐,还有……」知道这男人不可能轻易被打动,夏悦娆停顿一瞬,丢出杀手锏,「还有我母亲的事。」 「夏二小姐。」这女人抱着什么心思他不感兴趣,霍清珣回头看向她,淡淡道,「既然知道我对你有误会,你为什么还要来自取其辱?」我对你有误会,在误会没有消除前,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一点时间,无论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在自取其辱,不是吗? 自、自取其辱?夏悦娆愣了愣,才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她气得拽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把男人从楼梯上推下去。女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霍先生这是一点空闲的时间也不愿意分给我了?」 「时间不早,为了避免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夏二小姐如果真的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可以等到明天。」霍清珣道,「而且,朝颜已经睡了,我总不好现在去把她叫醒听你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找他说的话,他会告诉夏朝颜?夏悦娆嘴角勾出一丝冷嘲的弧度,拖长了尾调道:「没想到啊,霍先生居然是个妻管严?」 「呵呵。」夏悦娆这种小儿科的嘲讽霍清珣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很是开心地接受了这个评价,「那么,晚安了,夏二小姐。」 「霍清珣,如果我说,现在的夏朝颜根本不是夏家大小姐,她就是个骗子,你也完全不在乎吗?」夏悦娆站在楼梯口,咬着嘴唇,直到男人下了楼,她才趴在栏杆上,声音不大不小,「别看她现在风光无限,一旦爷爷和爸爸知道她的身份,她就会被夏家扫地出门——如果是这样,你还能接受她吗?」 「朝颜是假的夏家大小姐?」霍清珣终于抬头,微角微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瞬不瞬地盯着趴在栏杆上的女人——朝颜不是夏家真正的大小姐?夏老爷子和夏云泽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冒牌货在夏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说了,朝颜是不是夏家的大小姐,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在意的是,这个女人突然跑出来和他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她和她那位母亲又在策划着名什么? 「我有证据。」成功引起青年的注意,夏悦娆仿佛获得胜利一般,得意地说道,「我有证据证明她不是夏家的大小姐,等到时机成熟,我就会把证据交给爷爷,到时候,夏朝颜会重新回到普通人的身份,再也不是夏家的大小姐——没有家族作为后盾的夏朝颜,霍先生你还会娶她吗?」 「夏二小姐。」这女人想从他这里试探出什么消息。霍清珣收回视线,轻轻笑道,「我喜欢夏朝颜,从来和她的身份无关——还是你觉得,朝颜不再是夏家的大小姐后,我会养不起她?」 「……」和她预计的一样。然而真的听到这个回答,夏悦娆还是觉得不甘心。 「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朝颜不是夏家的大小姐,这样就不用时时刻刻提防小人的算计。」作为在霍家长大的孩子,霍清珣远比夏悦娆知道说什么样的话能最精准的戳人痛脚,「说起夏家千金的身份,朝颜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现在我面前就有一个假的,我想,只要是圈子里的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你!」身份一直是夏悦娆最不想提起的痛,她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议论她的身份,但那些人从来不敢到她面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顺便在心里还会有种隐秘的快感——你看,那些傢伙再怎么不服气,也只敢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窃窃私语,见了她还不是要客客气气地唤一声「夏小姐」?今天被霍清珣这么直白尖锐的挑出她的痛脚敲打,夏悦娆涨红了脸,指着霍清珣,一时想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哦,还有一点我想夏二小姐忘记了。」最后分别时,男人微微笑着,提醒她,「就算朝颜真的不是夏家的千金,她还有整个桑海游园——她现在的生活,就算离了夏家,一样可以多姿多彩。而你……」你就不一样了,离开夏家,你便一无所有,沦为那些名媛们踩在脚下嘲笑的对象。最后一句话没有挑明说,男人礼貌地和她道别:「晚安,夏二小姐。」 青年回到客房关上门,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夏悦娆盯着他的房门,眼里几乎喷出火来。女生站了一会儿,寒意让她渐渐冷静下来,隐隐听到下面传来佣人说话的声音,夏悦娆扯了扯衣襟,转身回房。 经过青年出来的房间时,她脚步微顿,狠狠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她看到他把熟睡的夏朝颜抱回房间,夏朝颜现在应该睡的正香,她现在进她房间,有一千种办法让她再也醒不过来……呵,弄死夏朝颜,只要她想,总会有人愿意替她去办,何必为了那个贱人脏了自己的手。 想起傍晚偷听到母亲和那人打电话说的话,夏悦娆对着房门「呸」了一声,脚步轻快地回房间去了。 她今晚找霍清珣说那些话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她需要知道霍清珣把夏朝颜看得有多重要。原本她以为霍清珣只是个大学老师,接近夏朝颜、讨好夏朝颜都是为了夏家的家势,那个时候她是看不起他的。 他第一次来夏家,爷爷对他态度的转变,以及今晚裴励和他说话时的措辞,让她推翻了以前的结论——这个她们查不出底细的男人说不定比她们所能想像的还要厉害,霍清珣、或者说霍清珣背后的家族,就算不比裴家强,肯定也是和裴家旗鼓相当的老牌世家。 如果霍清珣的背景真的这么厉害,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考虑了。 拥有强大家族支撑的霍清珣不再是夏朝颜的累赘,而会变成她的倚靠。很多夏朝颜做不到的事,他可以帮她做到,并且可以做的非常完美——裴爷专门送过来的星空之谜和桑海游园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可不认为只凭夏朝颜有机会结交裴家的人,更别提做出什么让裴爷刮目相看的事。 现在想利用霍清珣来算计夏朝颜的计划行不通了,就在她以为霍清珣会成为一个棘手的废棋的时候,今晚的事又让她发现了转机——明琼。 明琼的好名声整个圈子里的人,无论是平辈还是长辈,都绝对认同。曾经她偶尔还会妒忌明琼,觉得那位大小姐就是占了出身的光,无论做什么,总会被人们拿来夸赞,夸得多了,大家便都认为她是那样的人——她曾经妒忌过明琼,可是现在她真的很感激她。 明琼喜欢霍清珣,喜欢到可以放下脸面,当着霍清珣的面去求证他对自己的情谊。想来,当时夏朝颜一定很生气吧,有人公开觊觎自己的男朋友,还是这么优秀的女孩——明琼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世家名媛,和夏朝颜这种半路回归的流浪千金不一样,这是明琼一个非常大的优势。 那种楚楚可怜温柔善良的女孩儿,只对你痴迷不悔,哪个男人能不动心? 她相信霍清珣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也会和正常男人一样,喜欢新鲜的美好的事物和……恋人。明琼有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有多大,就看霍清珣对夏朝颜的感情有多深刻。 为了明确这一点,她今晚故意穿着暴露,又拿「假千金」的事来试探他,他给出的回答让她很失望,他的回答把她所能设想的所有可能都堵死。他对她的好身材视若无睹,也完全不在意夏朝颜的身份是什么,他的回答让她觉得他在乎的只是夏朝颜这个人——这样纯粹的感情,最不容易割裂,也最容易割裂。 没有其它东西作为感情的维繫,一旦决裂,便没有任何顾忌和约束。也就是说,一旦霍清珣厌烦了夏朝颜,或者找到让他更加感兴趣的女人,他会立刻抛弃夏朝颜移情别恋,而夏朝颜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嘛,现在就看明琼有没有能力成为霍清珣移情别恋的对象了——或许,她可以给两人制造点机会?就算两人不成功,气气夏朝颜也是好的。 ……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夏悦溪正准备推门下去,林淮先一步扣住了她的手腕。青年陡然凑近,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哎?林、林淮?」为什么突然靠这么近?我……女生咽了咽口水,眨巴下眼睛——我很紧张哎! 「你脸上是什么?」温热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青年坐回原位,看着指尖,轻笑道,「吃饭吃到脸上了?」指尖上粘着一粒米饭。 夏悦溪:「……」啊啊啊啊啊啊!女生在心里咆哮,脸颊迅速涨红,忍了忍,没忍住,一把拍落林淮的手,大声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看她笑话!那么大一粒米黏在脸上,怎么可能现在才看到?! 「没有。」林淮一本正经道,「我刚刚才注意到。」怕女生不信,他强调,「真的。」 「再也不和你一起吃饭了!」夏悦溪继续炸着毛,一把推开车门冲进学校。 坏蛋!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现在才说,故意凑那么近,近到让她以为他要吻她!让她以为……女生陡然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她以为他要吻她,她居然会觉得紧张?为什么要紧张,他想轻薄她,给她一巴掌就好了!对,下次他再这样,她就给他一巴掌。
第189章 ,斤斤计较 脚上好冷,胳膊也好冷,房间里好冷……女生蜷着身子,像往常一样往旁边挪去。嗯?人呢?霍老师去哪里了?这么早就起床了吗?这张床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继续挪…… 霍清珣推开房间门的瞬间,就见女生裹着被子,直直地从床上滚到地上。 霍清珣:「……」还好地毯厚实,没受什么伤。 「朝颜。」这丫头平日里睡得迷迷煳煳时就是这样往他怀里钻,今天他不在身边,她竟也不睁眼看看。霍清珣走到她身边,扶起趴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女生,哭笑不得,「摔疼了没?」 夏朝颜揉着眼睛,委屈地抱怨他:「你干嘛这么早起床,害我从床上掉下来了!」她爬进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再睡会儿嘛,床上好冷……」 「朝颜,你确定还要继续睡?」知道她还迷煳着,霍清珣抱起她放在床上,低声提醒她,「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要继续睡,我下去跟夏爷爷说一声?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跟谁说一声?夏爷爷?爷爷……夏朝颜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啊啊啊啊!已经这么晚了!」这是她回到夏家以来第一次早餐迟到。女生火急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卫生间洗漱,还不忘和自家男友交代:「霍清珣,你先下去,爷爷最讨厌吃早饭迟到的人!」 好不容易把霍老师带回家一次,不能破坏了他在爷爷心目中的好印象,更不能给苏玫和夏悦娆挑拨离间的机会。 还好,等她收拾好和霍清珣一起下楼,夏老爷子只是简单教训了她两句,没有多加追究。 被爷爷教训了,夏朝颜安静地吃着早餐,不时在桌子下踹一脚男友——都怪你,昨天把我扔回房间,今天又不早点来喊我,都怪你…… 「朝颜。」早餐接近尾声,见大女儿心情不错,夏政晏放下筷子,温声道,「有件事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夏政晏能有什么事需要和她商量?而且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试探……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啊。 「悦娆马上要过生日了,你知道的。」夏政晏道,「本来我和你苏玫阿姨一开始商量,准备在晨歌大酒店为她举办生日宴会——成年礼嘛,比较重要。」 「嗯嗯,二十岁生日,很重要的,我知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夏朝颜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爸爸只管说就是。」让我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使我更加失望的话。 「我听玫玫说,昨天裴爷送了你桑海游园?」夏政晏话说到这里,沈琦和夏云泽都拧起眉头,夏朝颜夹菜的手动作一顿,正要说些什么,夏老爷子先一步出声。 老人把筷子磕在桌布上,突兀的一声响,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夏老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淡声道:「政宴,你想在桑海游园为悦娆举办生日宴会?」 「我和玫玫都是这个意思。」准确来说,这个主意是苏玫昨晚提出来的。女人说自己想去见识一下桑海游园的风貌,如果可以,希望在那里举办女儿的生日宴会。 「政宴,这辈子我谁都不亏欠,只亏欠了两个人——一个是闻馨,一个是悦娆。当年若是知道我的出现会害死闻馨,我真的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去奢求你的爱。悦娆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我能给她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我知道你还在生悦娆的气,这些天也不怎么搭理她……政宴,我没有求过你什么,我现在只希望能给悦娆举办一个难忘的生日宴会,让她在想起我这个母亲时,能有一些快乐的回忆。」 女人说得情真意切,句句戳到他的心坎里。因为上次罚跪的事,他和夏悦娆的关系一直僵持着,他知道女儿心里对他这个父亲有怨气,也想借生日和她缓解关系——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总不能以后见面都和仇人一样。 「为什么要选择桑海游园?」夏老爷子道,「槿城这么多好的酒店,宅子里的宴会厅难得用一次,你却选择隔壁市的桑海游园,能告诉我原因吗?」 「裴家把桑海游园送给朝颜,不就是送给我们夏家了嘛,我们不用,反而让裴老爷子觉得没什么诚意。」夏政晏道,「正好也可以借这次悦娆的生日,让大家知道桑海游园已经易主……」 「赠给夏家?易主?」霍清珣忽然开始怀疑夏家这位二爷是怎么平安无事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被他碰上这样的傻子,一定把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男人语气很冷,「抱歉夏二爷,我想你误会了。」 「嗯?」这个臭小子真是不懂礼貌,自己正在说夏家的家事,哪里轮到他这个外人插嘴了? 「桑海游园从来不是送给夏家,而只是送给朝颜的礼物。」握住女友冰凉的手,霍清珣冷冷道,「而且,朝颜拿到的只是桑海游园的盈利,真正的运营还在裴琸手上,所以也谈不上易主。」 「什、什么?」也就是说裴家给夏朝颜的只有钱,那算什么送礼?裴家倒是会做好人。 夏朝颜眨巴着眼睛,顺着霍清珣的话点点头:「爸爸,就是霍老师说的那样——你也知道,我不会管理这种东西,桑海游园到我手上说不定会被我玩垮……」 「笨丫头,你不会管理,我们夏家自然有人会管理!」女儿到底年纪小,这么好的东西居然没有彻底要过来…… 「夏政晏!」自己这个儿子真是年纪越大越煳涂!夏老爷子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嫌我们夏家丢人丢得不够?还想让你女儿去找裴家把桑海游园要过来给你管?没了桑海游园,我们夏家养不活自家的女儿吗?这么巴巴地凑上去给人看笑话!夏政晏我告诉你,裴老爷子看中的从来只是朝颜,不是你,也不是我们夏家!」 「爸……我这不是怕朝颜年纪小,吃亏嘛……」被夏老爷子吼了,夏政晏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有多丢脸。有外人在,他抹不下脸,只能为自己辩解,「裴家放出来的话是把桑海游园送给朝颜——现在这个情况,不成了我们既欠了人情,又没拿到好处?吃亏的是我们夏家呀。」 「爸爸多虑了。」夏朝颜道,「裴爷送我桑海游园,是因为我救了裴琸的性命——裴家用桑海游园的盈利买他们大少爷的命,这是生意,不存在欠人情的说法。」 「你这丫头懂什么……」你知道不是欠人情,外人不知道啊。外人只看到裴爷送了你桑海游园,只看到我们夏家占了天大的便宜! 「不过爸爸想在桑海游园为悦娆妹妹举办生日宴会,也不是不可以。」夏朝颜话锋一转,成功把夏政晏后面的抱怨堵了回去,「我可以跟裴少联繫,让他做好安排。」这话说的就像裴琸是她的下属一样。 事实上,在桑海游园这件事上,霍清珣说了谎——裴爷的确把整个桑海游园都送给了她,只不过怕她不会打理,也担心她刚回夏家没权利管理,便安排了裴琸继续负责桑海游园的运转。 很显然,裴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今天听夏政晏的语气,他把桑海游园直接划为了夏家的所有物……她不知道这是他真实的想法,还是听了某人的教唆后才产生的想法,但他今天这些话,真的把她对他最后的一点期待也消磨得一干二净。 好啊,你们想在桑海游园给夏悦娆过生日,我成全你们,顺便,我还会在桑海游园为你们准备一出大戏,保证给夏悦娆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夏朝颜都这么说了,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夏老爷子嘆了口气,推开椅子起身上楼。 夏云泽看了老爷子一眼,沉声说了句「你们慢用」后,跟在老爷子身后去了书房。 没想到夏朝颜会这么轻易的答应,苏玫和夏悦溪交换了眼神,心满意足地吃饭。 对于她们来说,能否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们唆使夏政晏跟夏朝颜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为了刺激夏朝颜,让她心里难受而已。 当然,为什么一定要用桑海游园,她们也有着自己的私心。裴小少爷送礼物过来的时候目击者那么多,很快圈子里的人都会知道桑海游园成了夏朝颜的东西,自然也会对夏朝颜高看几分。 她们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夏朝颜的东西就是夏家的东西,是大家所共有的财产,就算是裴爷送给夏朝颜的礼物又如何,桑海游园到了夏朝颜手上的第一个用处,还不是给她夏悦娆过生日? …… 早饭之后,阳光正好,后花园的桃花发了新芽,昭示着槿城的春天终于降临。 夏朝颜蜷在藤椅上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模样像只吃饱喝足的猫。霍清珣坐在她身边,翻看着手里的书,不时抬手顺着她的嵴背轻轻抚下。 想想觉得生气,夏朝颜翻身抓住霍清珣的手,一口咬住。 这是把他的手当磨牙棒使了?霍清珣任她咬着手,只是摸摸她的发顶,最后干脆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柔声道:「朝颜,我在你身边……」就算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靠不住,你还有我。「朝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宠着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以啊小姑娘,不要为那种不在乎你的亲人难过,不值得。 「霍清珣……」他在安慰她?夏朝颜很懂得顺杆爬。她松开他的手,搂住他的脖子,「我们接吻好不好?」 这里是夏家,不是皇城一号,来来往往有佣人和长辈,在这里接吻,总有种被人窥探着隐私的不适感。不过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终究忍不下心来拒绝。 他甫一点头,夏朝颜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他的唇。次数多了,女孩早就摸清楚他的敏感点,吻得轻车熟路。唿吸胶着间,她的舌尖滑进他嘴里,变换着力道试探着,逼得他闷闷地唔了一声,不得不反客为主——女孩儿吻得忘我,让她这么玩下去,迟早「出事」。 嘛,算了,小丫头心情不好,他不介意为了她放纵那么一点点。 青年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从她的背嵴一路往下,滑到尾椎……掌心灼热,覆在她的尾椎上,女孩无意识颤了颤。 「大姐姐,听说你们在花园,我和……哎呀!」女孩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化为一声惊唿。 被人打扰到好事,夏朝颜松开男友,喘了口气,抬眼瞪向不远处的人——嗯?夏悦娆和……明琼?女生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夏悦娆动作倒是挺快,昨天才知道明琼喜欢霍清珣,今天就又把人约来了。 见到情敌,夏朝颜没有从男友身上下去的意思,只挑眉问两人:「有什么事吗?」 「啊……没……」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带着明琼来给你找不自在罢了。 「没事还不快出去?没看见我们在做少儿不宜的事?」夏朝颜用慵懒的调调说着粗暴的话,「难道你们想留下来围观?」 女生把话说成这样,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明琼连忙含着泪退出了小花园。 「哎,记得提醒一下外面的佣人,接下来一个小时不许进来打扰我们!」眼见夏悦娆要关上玻璃门,夏朝颜嬉笑着补充,「帮我把门帘拉上谢谢。」 夏悦娆:「……」呵,这女人还真是没什么羞耻心哎。就算平日里装得再乖巧又能怎么样?看她现在的一举一动,哪里配得上夏家大小姐的身份? 送走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女生,夏朝颜趴在男友怀里,闷闷的笑。手指覆在女生不停抖动的肩膀上,霍清珣无奈道:「这么开心?」 「当然了!霍老师你不懂,刚才我可是很有力地打击了我的敌人。哎哟,你该看看明琼的表情,那委屈巴巴的样子,真是惹人心疼。」 「惹人心疼?」 「你看到了肯定也会心疼的。」夏朝颜似笑非笑,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霍老师,你看,欧阳杏,陶婉,明琼……你的追求者真的是从来没有间断过呢。」 霍清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在她嘴角落下一个轻吻,认真道,「我只喜欢你。」 「我也只喜欢你。」她学着他的动作亲了亲他,随即又露出忧伤的表情,「虽然……除了你以外,好像也没其他人给我选择……」 「没其他人?」霍清珣挑眉,难得斤斤计较,「我记得邱家的那位大少爷对你……」那个有着野狼一样眼神的男人在你面前披上羊皮,装出乖乖巧巧的模样,妄图吸引你的注意力。 「啊?霍清珣你说谁?我不记得了。」夏朝颜一脸懵懂地问道,「霍清珣你不要妄图转移注意力……哇呜,你干嘛!」没等她说完,男人修长的手指扣在她腰上掐了掐,女生缩着身子往后躲,「你这是作弊!」居然挠她痒痒,幼稚! 「教训你。」霍清珣神色不变地说着让人误会的话。 夏朝颜:「……」 门帘隔绝了视线,她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但是可以隐隐听见女孩的声音,时高时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明琼右手扶在玻璃门的扶手上,很想现在推门而入,呵斥里面卿卿我我的两人——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能不能自爱一点?!能不能注意一下你们的言行举止! 她想冲进去好好教训他们,可是她不能,也不敢。 她去听过他所有的课,每次见他时,他都是眉眼清冷,客气而疏离,言谈举止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却也不会显得亲近……高岭之花,和你刚刚配。室友偶尔会这么和她开玩笑。 那样的男人肯定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和女生卿卿我我……一定是夏朝颜,一定是她引诱他!她们进去时,她不就趴在他身上和他接吻吗? 对,一定是她强迫他。
第190章 ,打醒你 女生握着门把手,迟疑着,修剪精緻的指甲几乎在门把手上扣出一个洞来。她想得出神,没发现来来往往的佣人落在她身上的异样眼神,也没发现走廊拐角处一脸嘲讽的夏悦娆。 站了不知道多久,明琼颓然松开手,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强忍着没有落下。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夏悦娆快步走向她,还没走近便大声说道:「琼琼,你怎么在这里?」音量控制得刚刚好,正好可以让小花园里的两人听到。 「啊?我……我去了趟洗手间,迷路了。」被好友抓个正着,明琼羞红了脸。夏朝颜毕竟是夏悦娆的姐姐,自己躲在门口偷听,怎么看都像是居心叵测的小人。要是夏悦娆误会她,把今天的事传出去,她也不过被人笑话两句,她根本不在乎。可是如果她看穿她的小心思,为了自己的姐姐,不再邀请她来夏家做客,她岂不是再也没有和霍教授这么亲近的机会了? 「琼琼,我们快走吧。」夏悦娆没有多问,拉着明琼的手,小声道,「刚才大姐姐不是说了吗?她和霍先生在里面……咳咳。」女生红着脸,羞涩地说道,「人家男女朋友之间的事,我们现在进去不好啦。」 被夏悦娆牵着被动地走了两步,明琼试探着问道:「悦娆,朝颜姐姐和霍教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是霍教授追的她,还是她追的霍教授?」 「在一起也没多久吧。」鱼儿上钩,夏悦娆早就准备好了台词,此刻说得无比顺熘,「大姐姐生日的时候,霍先生都没有来。缺席那么重要的日子,那个时候应该没有在一起……反正,家里人知道大姐姐有男朋友就是年前的事。」 「年前?」明琼喃喃道,「那他们在一起时间也不是很久。」 「嗯,而且听大姐姐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她追的霍先生。哎呀,你也知道,女追男隔层纱,很简单的。」夏悦娆道,「要是你去追,肯定也能追到。」 她似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却在明琼心里激起惊涛骇浪。女生用力抓住好友的手,颤抖着嗓子哑声问道:「你觉得我能追到霍教授?」 「啊?」这女人真的跟个傻子一样。心里肆无忌惮地发出嘲笑,夏悦娆努力保持脸上的表情,柔声道,「那当然了!我们琼琼又温柔又可爱,要追什么男孩子追不上?霍先生也是正常男人,当然不可能拒绝得了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夏悦娆说得理所当然,眼看明琼喜笑颜开,她话锋一转,惋惜地说道,「不过,霍先生现在是我姐姐的男朋友,估摸着不会多看别的女生一眼啦。」 夏悦娆说完,不再回头看她。明琼刚刚雀跃的心被一道惊雷重新噼回原型。刚刚扬起弧度的嘴角往反方向落下,明琼再次红了眼眶,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委屈得哭一场。 她比夏朝颜优秀,比夏朝颜讨喜,就因为她来迟了,註定不能和心爱的男人相知相守。不,她比夏朝颜早,只不过她没有夏朝颜那么厚脸皮,放不下脸去追求他…… 真是不甘心。如果她能放下女孩子的骄傲,主动一点,现在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是不是就是她了? 「琼琼,你怎么了?」计划进行顺利,夏悦娆给呆呆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到了杯热水,低声道,「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刚一说完,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手上。 「琼琼……」夏悦娆试探着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她,「你别难过……我知道你很喜欢霍先生,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琼琼,你这么好,肯定能遇到更好的人,别难过。」 「可是我喜欢了他好久。」自己的小心思昨晚已经泄露得一干二净,明琼也不隐瞒,哽咽着说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不甘心,悦娆,我真的不甘心啊。」如果他喜欢的人比她好,比她优秀,她或许还能接受。可是夏朝颜……一个除了长相,无论哪一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女人,凭什么可以抢走本应属于她的男人?! 「琼琼,我把你当朋友,跟你说些心里话,你不许告诉别人。」时机成熟,夏悦娆凑近明琼,摆出贴心姐妹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听大姐姐说,她和霍先生认识,是因为霍先生救了她……」 「救了她?」明琼酸酸地说道,「真是幸运。」 「听说,」夏悦娆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大姐姐去酒吧里玩,被人下了药,刚好霍先生在那里,顺手把她救回家——不知道两人有没有发生什么,后来就成了男女朋友……」 「被人下药?」自认为接触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明琼捂住嘴,按捺出脱口而出的惊唿,道,「会不会,其实她已经被那些人……」对,她被那些人欺负失了清白,抓住霍教授这样的优质男人便死缠烂打不肯放手,肯定是这样! 「这个应该不会啦。」这种话她不敢乱说,要是明琼传扬出去,有心人查到酒吧发生的事,牵扯出尹飞——尹飞手上握着她的不雅视频,惹毛了他,自己也会跟着陪葬。「我就想说,大姐姐会喜欢霍先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至于霍先生喜不喜欢大姐姐,我就不知道……」 「他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人?!」在酒吧和别的男人胡闹,死缠烂打的追求他……他肯定不会喜欢那种女人!他和她在一起,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明琼义愤填膺地说道,「我绝不能让夏朝颜糟蹋了霍教授!那种女人,哪里配得上他!」 「哦?我配不上,你配得上?」 幽幽的女声近在咫尺,飘进两人的耳朵,吓得夏悦娆和明琼同时惊叫出声。 「抱歉抱歉,吓到你们了。」夏朝颜笑眯眯地挥挥手,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抬了抬下巴,「继续说,让我听听——」温柔的微笑化为冰冷的嘲讽,「我的好妹妹,和暗恋我男朋友的名媛,都在聊些什么有趣的事。」 花房外面,夏悦娆故意大声和明琼打招唿,不过是想让她知道明琼在外面偷窥,心里不爽,从而对明琼抱有敌意——她和明琼争锋相对,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的就是她。 夏悦娆这么兢兢业业地算计,真真辛苦。不过,她现在做的这些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想来,她昨天表现得不够明显。那她现在就可以让她们两个知道,就算没有夏悦娆在中间挑拨,她也不会简单地放过明琼。 陶婉喜欢霍清珣,尚且只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这个叫明琼的蠢女人,借着喜欢的名义,做些把霍老师置于不利地位的事,昨天要不是有霍老师拦着,她早就拧断了她的脖子。 夏悦娆把明琼叫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膈应她,她肯定还有什么后招。所以等到脚步声远去,她从花房跟了出来,果然,听到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说些和她有关的话题。 「大姐姐……」夏悦娆一脸委屈地为自己辩解,「我们就是聊些小八卦而已,你别误会。」这女人走路没有声音的吗?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些颠倒是非的话她听到多少。 「嗯?我误会了什么?我没有误会啊。」夏朝颜道,「还是说,悦娆妹妹做了些什么会让我误会的事?」呵呵,装傻谁不会?其实没有谁的演技有多好,你装傻能不能矇混过关,不过看你装傻的对象是不是真傻罢了。 「大姐姐,我没有。」现在不管夏朝颜说什么,她只要死不承认就行了。反正这里除了她和明琼,也没人证明她说了些什么。 听她否认,夏朝颜也没生气。刚好有佣人端了红茶上来,夏朝颜给对面的两人各倒了一杯,自己端起杯子安静地喝茶。 她不说话,夏悦娆和明琼一时都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明小姐。」这次她重点要教训的人不是夏悦娆,润好了嗓子,夏朝颜放下杯子,在茶几上磕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惊得两个女生下意识看向她。「明小姐似乎对我很不满?方便问一句为什么吗?」 「……」她不喜欢她,她难道不知道原因?明琼涨红了脸,僵着脖子,脆声回道,「对,不喜欢你——原因你昨晚不就知道了吗?!」 呵,还是个有几分骨气的,没有畏首畏尾。不过是个没什么心机的,这么看来,被夏悦娆利用也不算稀奇事。夏朝颜淡淡笑道:「昨晚?啊……」她状似恍然,「你是说,你喜欢我男朋友的事?」 「……」 「我不是很懂,明小姐,你喜欢我男朋友,我没生你的气,你反而生我的气?羡慕?妒忌?」 「谁妒忌你?!」明琼条件反射地回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妒忌的?」 「我有霍老师呀。」夏朝颜回答得理所当然,成功把明琼噎住,「这还不够你妒忌么?」 「夏朝颜,你到底想说什么?」明琼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这些,不会只是为了向我炫耀吧?」 「没有,我来打醒你。」夏朝颜懒洋洋地笑道,「明琼,霍清珣和我在一起,你很不甘心对不对?你为什么不甘心,因为你觉得我不如你,霍清珣却选择了我。你一定在想,如果你早一步向他表明你的心意,他就会和你在一起了对吗?」 这个女人会读心术吗?明琼一张小脸惊得煞白:她居然把她心里的想法猜得一点不差! 「明琼,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女生的脸色告诉她,她猜得没错,夏朝颜保持着微笑,轻声道,「明琼,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你、没有一点、可以和我比。」 「……」 在女生又白了几分的脸色中,夏朝颜坐直身子,居高临下打量她,语调平静地述说事实,「论家世,我是夏家的长女,名正言顺的夏家千金,我的母亲是闻家嫡系一脉唯一的女儿,就算她已经去世多年,曾经属于她的东西,以后都会属于我。你呢?明琼小姐,你觉得以明家现在的实力,可以和闻家比?还是可以和夏家比?」 「大姐姐,你这么说……」这么说太过分了。如果被爷爷知道你用身份欺负人,他一定会很生气。 夏悦娆话没说完,夏朝颜笑着打断她的话:「我这么说好像很欺负你,那我们撇去家庭,说我和你。」 「你……和我?」抛开家庭,她有什么资格和她比?明琼挺直腰板,只等着她开口,她便义正言辞地反驳她。 「抛去家庭,我和你一样,都是槿城大学在读的学生,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夏朝颜似是纠结了一瞬,道,「说起来,抛去家庭带来的光环,我想问一句,明小姐,你剩什么可以拿出来和我比?」你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让我看看。 「我……」明琼一愣:抛去家族,她还剩什么?钢琴?跳舞?奖盃?证书?眼界?见闻?说到底,这些不也是家族的教育带给她的成就吗?除去这些,总不能让她把奖学金拿出来比较吧?「家族带给我们的,礼仪,谈吐,见闻……这些都和家族父母的教育分不开关系。我倒想问问,离开夏家,夏小姐你又还有什么呢?」 「我的见闻和眼界可不是在夏家开阔的。」夏朝颜浅笑道,「而且,我还有桑海游园啊,昨晚你们不是都听到了吗?就算离开夏家,我也有一辈子都挥霍不尽的钱,哦,还有你们想要也得不到的人脉……这个,明小姐你确定要和我比较?」 明琼原本挺得笔直的腰背不自觉查地弯了一点:「桑海游园是裴家送的,你能接触到裴家人,还不是因为你的家世!」 「呵呵,明小姐昨晚明明听到了,如今却要装傻?」夏朝颜冷笑道,「裴老爷子送我桑海游园是为了什么,和夏家有任何关系?明小姐,你若觉得心里不服,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引荐给裴爷,你去试试看,他会不会仅仅只是因为家世,就送你一个桑海游园。」 「……」 「明小姐,上面说那么多,其实都是废话。」调戏够了,夏朝颜开始研究怎么用言语杀人于无形,「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我现在和霍清珣分手,他也不会接受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知道她接下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是事关霍清珣,明琼整颗心都被勾起来。她怔怔看着夏朝颜,等她说出那个可以让她死心的原因。 「因为……」夏朝颜平静而冷漠地说道,「你没有我漂亮。」 什、什么?明琼僵住。 「无论男人女人都是视觉动物,霍清珣谈过我这般长相的女朋友,和我接过吻上过床,就算我们分手,他也只会找更加漂亮的,绝不会回头看你一眼。」女生懒洋洋地说着残忍的话,「如果他先和你谈,或许后来还会选择我。可是在和我谈过的前提下,他绝不会再选择你。明白了吗?」
第191章 ,喜欢他的女人 因为你长得没我好看,所以你註定得不到你爱的人——对于暗恋中的女孩来说,大概没有比这个更残忍的话了。 明琼紧咬着嘴唇,双眸水光盈盈,泫然欲泣。若是别人看到必然心疼得无以復加,可是夏朝颜只是扯了张纸巾递给她,道:「哦,当然,如果那个男人没什么本事,可能会放低要求,回头找你。可是霍清珣不一样,他有选择的权力,在可以选择更好更漂亮更优秀的女人的前提下,他为什么还要降低自己的品味,回头看你?」 「够了大姐姐!」明琼是她邀请来的,被夏朝颜这么欺负,要是传出去,还以为她们夏家两姐妹联合起来戏弄明琼呢。夏悦娆拧眉道,「大姐姐,你已经把琼琼骂哭了,适可而止吧。」 「哎?适可而止?」夏朝颜眼波流转,滟滟然仿佛一湖春水轻轻漾出的涟漪。涟漪之下,是看不见的暗涌。「悦娆妹妹,不是你把明小姐约过来让我教训的吗?怎么现在忽然又让我适可而止?」 一句话,明琼和夏悦娆同时变了脸色——夏悦娆一脸愤怒夹杂着一丝惊慌,明琼也满脸诧异和恍然大悟。 「大姐姐!你不要血口喷人!」夏悦娆厉声道,「我约明琼是出于朋友间的情谊,不是为了让你教训她!你今天对明琼说了这么失礼的话,我待会儿就去告诉爷爷!」 听夏悦娆说得声色俱厉,明琼脸色转好,暂时相信了她的话。 「你去告诉爷爷啊,我没关系的。」夏朝颜眨巴着眼睛,看看明琼,又看看夏悦娆,恍然一笑,「悦娆,昨天晚上明琼已经表明她对我男友有意思,但凡你在心里把她当你朋友,把我当你姐姐,你就不该在今天把她约过来。你却偏偏这么做了,为了什么?想看我和她争锋相对?还是因为你昨天半夜穿着睡衣去勾搭霍清珣被他拒绝所以怀恨在心?」 「悦娆你……」耳朵里只听进去最后一句话,明琼震惊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你昨晚……勾引霍教授?」 她什么时候勾引姓霍的了?她那么做是为了试探他!可是现在「试探他」这样的话肯定不能说出口,夏悦娆沉着脸,道:「大姐姐,因为你是长姐,我敬爱你,但你若继续编造谎话诬陷我,我就……」 「编造谎话?」不想听她色厉内荏地卖狠,夏朝颜淡定地打断她的威胁,道,「昨天半夜十二点钟,你是不是在走廊里拦住了霍清珣?」 「……是。」夏朝颜既然问出口,肯定掌握了什么证据。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表现得问心无愧。夏悦娆大方的点头,道,「我拦住他是因为……」 「不管因为什么,夏悦娆,我问你,你那个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夏悦娆脸色一白,终于有些慌了——该死,一开始在夏朝颜说出勾引的时候,她就不该和她争论,而是一笑置之。明琼心里或许会有怀疑,可只要她好好解释,总能消除她的疑虑。现在这么一争论,不管她怎么解释,只要说出昨晚穿的什么衣服,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明琼一定会信了夏朝颜的挑拨。 「你穿的睡衣,还是丝绸的睡衣。」夏朝颜替她回答道,「而且,既然不是勾引,你为什么不穿内衣?——一个女生里面真空,外面套件丝绸睡衣,深夜十二点跑到男人面前晃悠,不是勾引,难道是散心?!」 「我……」 「够了,夏悦娆!」仿佛自己的男朋友被勾引,明琼大声呵斥她,「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明知道……」你明知道我喜欢霍教授,你还去勾引他,勾引不成,今天又故意把我叫过来,看我受辱。「你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人!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明琼,你听我解释!」明琼尖利的声音引得周围做卫生的佣人不时探头打量她们,夏悦娆忙握住明琼的手,急声道,「你不要信了大姐姐的话,我对霍教授一点兴趣也没有,怎么会去勾引他呢?我……」 「你不要再说了!」被朋友背叛后腾起的怒火把理智烧得一干二净,她现在甚至觉得被她触碰都是件噁心的事。明琼从夏悦娆手里挣脱,左右看了看,捞起桌子上温热的红茶对准女生泼了过去,「你这个骗子!滚开!」 「啊!」温热的茶水泼在脸上,夏悦娆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往后退开。 在女生泼出红茶的那一刻,夏朝颜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挡在面前,直到女生扔了杯子,她顺势把抱枕抱在怀里,也没有丢开的意思——这女人说动手就动手,要是她用自己的红茶泼完了夏悦娆,抓起茶壶泼她怎么办?不得不防。 被夏悦娆的尖叫声惊动,很快,楼上苏玫和夏政晏,沈琦和夏老爷子陆续出现在走廊里。 「你!你这个!」没想到看似温和有礼的明琼会直接动手,夏悦娆捂着被茶水溅到的眼睛,另一只手指着明琼,骂道,「你这样,太过分了!」 「过分?!」这人还有脸指责她过分,明琼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围观的人群正在不停增加,她握紧拳头,尖声道,「比起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哪里过分了??夏悦娆,我把你当朋友,从没有怀疑过你,可是你呢?你怎么对我的?」你利用我,欺骗我,把我当傻子一样骗得团团转。 「明小姐!」老爷子、沈琦和这么多佣人都在,今天这事不管谁对谁错,传出去都会被人笑话。苏玫冷着脸,快步下楼,对围观的佣人们道,「站着干嘛?工作都做完了?」 长辈都在边上看着,夏悦娆不想继续和明琼争执,放软了声音道:「琼琼,刚才大姐姐说的那些话,都是误会,你冷静一点,听我解释。」 「好,我听你解释。」明琼几步冲到她面前,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你解释啊,我听着,你现在解释。」 现在解释?边上围着长辈和未散开的佣人,要她怎么解释? 看出夏悦娆的为难,明琼一把推开她,不屑地呸了一口:「你不过是想拖延时间而已!夏悦娆,我是不怎么懂你们这些人的小算计,可是我也不傻!你真要有心解释,就在这里说清楚!当着夏爷爷和苏玫阿姨的面,说清楚!」 哟,她只是开了个头,这个丫头居然这么锲而不捨地追着夏悦娆咬?啧啧,这些所谓的姐妹情深,还不是为了个男人就原形毕露。本着看戏顺便防止被反咬的心态,夏朝颜搂着抱枕缩在沙发里看曾经的两个好姐妹反目成仇。 「明小姐。」自己女儿不肯说话,中间必有隐情,苏玫侧身拦在夏悦娆和明琼中间,冷眼看着明琼,淡淡道,「姐妹间有什么误会私下里说清楚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对呀,我这样吵吵嚷嚷不像样子。」每次来夏家,苏玫言语里都在炫耀她和夏政晏的夫妻情深,看她此刻护着夏悦娆,明琼胸口腾起一股恶气,她冷笑道,「我再怎么不成体统,也比深更半夜穿着睡衣跑去勾引自己准姐夫的女人强!夏二夫人有时间教训我,不如多管管你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儿吧!」 深更半夜穿着睡衣勾引准姐夫?周围响起佣人们抽冷气的声音,夏悦娆一张脸红了又白,想反驳,又怕明琼说出更过分的话——这个女人现在已经被夏朝颜刺激得失了理智,她要是反驳,她只会炸毛得更加厉害。 ——怎么办?必须想到一个好的解释。明琼相不相信无所谓,重要的是解释给爷爷和爸爸听。 「明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明琼的意思是悦娆勾引霍清珣?怎么可能!别说霍清珣家世不明,就凭他是夏朝颜的男朋友,悦娆也不会去勾引他。苏玫瞟了眼沙发上看热闹的夏朝颜,冷冷道,「悦娆是我女儿,人品如何我心里清楚,明小姐若是胡言乱语坏了她的名声,我这个做母亲的,可是第一个不依你。」 「胡言乱语?」明琼现学现用,她大声道,「夏悦娆,昨晚半夜你是不是见过霍教授?!」 「……」 「你见霍教授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你敢回答吗?!」她刚才不敢回答,现在又有什么胆子否认?明琼胸有成竹谁知却听到夏悦娆哽咽着说道,「我、我昨晚睡不着,下楼想给自己温杯牛奶,在走廊里偶遇了送大姐姐回房间的霍先生,这……这也算勾引的话,我无话可说。」 夏悦娆这么回答,明琼再怎么有理也会变成没理。夏朝颜嘆了口气:果然是个笨女人,这种时候怎么能用问句?要指责夏悦娆,就要一句话把她压死,问出问题就是给她选择的机会,一旦夏悦娆开口,她要找回主动权就困难了。 原来是偶遇?佣人们恍然似的议论开来:在自己家,下楼温杯牛奶而已,谁会半夜三更穿得工工整整?遇到外人不过是个意外,若是这也能算是勾引,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女生说得委屈,周围议论纷纷的人似乎也在瞬间接受了她的说法,明琼气得脸色通红。这里所有人都护着夏悦娆,明琼陡然发现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慌张地四周环顾一圈,视线停在夏朝颜身上,眼睛一亮。 女生冲过去拽起夏朝颜,仿佛瞬间找到依靠,她挺直了腰杆子,大声道:「你明明就是故意勾引霍教授,夏姐姐可以作证,你狡辩也没用!」 「啊?」猜到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夏朝颜从她指尖挣脱,扔了抱枕,道,「明小姐需要我作什么证?」 「昨天晚上,夏悦娆是不是穿着睡衣在霍教授面前晃悠,妄图勾引霍教授?霍教授是你男朋友,你妹妹这么勾引他,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刚才夏朝颜表现得那么气愤,现在有机会对付夏悦娆,她怎么可能放弃。明琼没在意被女声甩开的手,只希望她能站在她身边,给夏悦娆一点教训。 「生气,当然生气。」不似明琼那么激动,夏朝颜平静地回答道,「半夜三更穿着睡衣在我男朋友面前晃,就算是我的妹妹,我也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看,夏朝颜都说她很生气了!明琼高兴地看向其他人,只不过没有看到自己期待的反应,她不由有些懵——夏朝颜可以给她作证,为什么感觉大家还是不相信她的话? 「没错,穿着睡衣下楼是悦娆考虑不周,这点我待会儿会好好教训她。」夏朝颜是个聪明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牵扯到这种影响声誉的争吵中来?苏玫道,「可是明小姐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悦娆故意勾引霍先生,是不是太随便了?因为悦娆的失误发生这种尴尬事,朝颜生气我可以理解,明小姐你这么义愤填膺,我倒是看不懂了。」 听了这话,明琼才恍然明白自己的想法太天真——夏朝颜的确回答了她的话,可是她的回答避开了最主要的问题。她说她生气,夏悦娆勾引霍清珣她可以生气,夏悦娆穿着睡衣到处跑无意间撞上霍清珣,她也可以生气——她以为她生气是因为前者,其他人却都以为是因为后者。反正无论怎么理解,她的话都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明明是夏朝颜最先提出夏悦娆勾引霍教授的,为什么现在忽然改口?难道说……明琼哆嗦着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难道,这两姐妹是约好的,知道她喜欢霍清珣,所以故意把她叫过来羞辱? 「好了,小孩子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总算安静下来,夏老爷子挥挥手道,「一群小孩子,争争吵吵真是无聊。」老人转身回了书房,临走前还补充一句,「都是闲的。」 老爷子走了,佣人们也不敢多加逗留。害怕明琼激愤之下再对夏悦娆动手,苏玫揽着夏悦娆上楼梳洗换衣服。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呆滞的明琼和无所事事的夏朝颜。 「很生气?」夏朝颜低声笑着,语气里满满地都是嘲讽,「你以为,夏悦娆会好心叫你过来,帮你追求你喜欢的男人?」 「你们算计我?!」 「不不不,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算计你?再说了,叫你来的人可不是我。」 「你们是姐妹,当然一个鼻孔出气!」 「若是你父亲再婚,继母给你带来个妹妹回家,你会和她感情深厚?」 「……」 「其实你挺可怜的。」夏朝颜佯装同情地说道,「夏悦娆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许别人得到。她暂时算计不了我,只能拿你来出气——在夏悦娆那里,你也是我的替代品,你说你可不可怜?」 夏朝颜这话是什么意思?夏悦娆喜欢霍教授,所以看她不爽,但现在又拿她无可奈何,便只能找自己这个暗恋霍教授的人出气?明琼理顺夏朝颜话里的意思:她就知道夏悦娆
第192章 ,看不懂 请人做客的是夏悦娆,最后把人送走的是夏朝颜。跟在女生后面一路出了大门,夏朝颜停在大门口,没有继续往前走。 「明小姐,再见。」女生扶着铁门和她摆手,「下次有时间再来玩哦。」 夏朝颜!明琼狠狠瞪着她,恨不得用眼刀把她大卸八块。夏朝颜跟了她一路,一句话也不说,只安静地走在她身后,像个背后灵一样。她几次让她别跟着她,她却说怕她怒火攻心气晕在半路上,说这话时都用的幸灾乐祸的语气。 可恶,可恶!女生重重跺脚,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哦对了。」夏朝颜本来转身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她,道:「希望下次遇到明小姐的时候,明小姐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啦。还有啊,以后交朋友记得把眼睛擦亮一点,别再被人当猴子耍啦。」 临走前还不忘捅她两刀……要不是自己现在在夏家门口,势单力薄,她真想扑上去咬她。 …… 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夏悦娆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总觉得还能闻到红茶的味道。苏玫皱眉打量女儿,心里几多犹疑,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悦娆,你和霍清珣是怎么回事?」 今天经过明琼这么一闹,就算夏悦娆找了个理由矇混过关,老爷子心里多少会有些怀疑,更何况沈琦在家里,她们现在的言行举止,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沈琦在老爷子面前挑拨离间的把柄。 「就是我说的那样。」夏悦娆擦拭头髮,含煳不清地回答道,「我没想到霍清珣会到夏朝颜面前胡说八道,放松了警惕,被夏朝颜摆了一道。」说到底还是明琼那个蠢女人太笨了,听风就是雨,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白白做了夏朝颜手里的刀而不自知。 「明琼喜欢霍清珣?」 「嗯。不止喜欢,可以说是迷恋。」迷恋一个昨晚以前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的男人,是不是傻女人都喜欢对男人抱一些奇奇怪怪的期待和幻想? 苏玫坐在床边,双手搁在膝盖上,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你想利用明琼对付夏朝颜?」昨天晚餐她来得比较晚,错过了艾阮和夏朝颜的争锋相对,对明琼的事没做了解。今天夏悦娆把明琼叫过来她还觉得奇怪,不知道女儿打什么主意。如今看来,夏悦娆的计划还没开始实施,就被夏朝颜全盘破坏。 「明琼那种蠢货能做夏朝颜的对手?」夏悦娆不屑地哼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想让她给夏朝颜添点麻烦,分散一下夏朝颜的注意力而已。」 「结果被夏朝颜反向利用,差点害得你自己下不了台。」苏玫淡淡地替她补充。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指责她?夏悦娆冷了脸,沉声道:「你在怪我丢了你的脸吗?」 「我不是怪你丢了我的脸,我是怪你太冲动。」女儿仿佛受惊吓的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苏玫嘆了口气,放软声音,「悦娆,既然昨晚明琼才表明对霍清珣有意思,你今天把人叫来,夏朝颜会毫无防备?」 「我知道她会防备,我又不傻!」夏悦娆把擦头髮的毛巾扔到床上,烦躁地说道,「我想过她会反击,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明琼傻成那样,被人牵着鼻子走。 「你没想到?」苏玫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你一个没想到,差点把自己害得万劫不復你知道吗?」 「你在指责我?」夏悦娆难以置信地盯着苏玫,半晌后冷冷笑道,「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自从夏朝颜回来,你算计她那么多次,有哪一次成功了?你若是成功了,哪里还需要我来想方设法算计她!」 「对,我算计她很多次都失败了,我失败了,所以更加不想因为一个夏朝颜,把我女儿赔进去!」即使怒火中烧,苏玫也仍然压低声音,害怕隔墙有耳,「我可以算计夏朝颜,我就算因为夏朝颜被夏家遗弃了也没关系。可是你不能!失去一只耳朵的听力还不能让你警醒吗?非要把自己整个人赔进去,你才知道后悔?!」 说到最后,女人眼里涌出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个样子,夏悦娆慌了神。 「妈,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悦娆。」女儿手足无措的样子让苏玫原本准备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走近她,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就像小时候练习走路摔跤后,她给她安慰的抱抱一样,「悦娆,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是我的命,你不能有任何闪失你知道吗?夏朝颜我会找机会除掉她,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安心心准备过生日……悦娆,哪怕有一天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我也不希望你为了我跳出来和夏朝颜作对,你明白吗?」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夏朝颜对你敌意那么深,你觉得她会轻轻松松放过我?一旦你失败了,她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 这么简单的道理,苏玫不可能不懂。只不过最近几日她总是做噩梦,梦到闻馨,梦到陈默,梦到夏朝颜……她知道这是一种预兆,预兆她的人生即将迎来一场不详的变故,因为夏朝颜。所以在变故没有发生以前,她必须尽快解决夏朝颜,在不把夏悦娆牵扯进来的情况下。 安慰了夏悦娆几句,苏玫从夏悦娆房间出来,没有立刻回房间,而是独自一人下了楼——再过半个月就是悦娆的生日,她不希望在悦娆的生日宴会上看到夏朝颜。 书房里,沈琦给桌上的香炉添好薰香,温好茶,给老爷子倒了一杯。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夏老爷子摘了老花镜,放下手里的书,嘆息道,「你没有去公司,只怕不是特意为了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吧?」 「爸,你这是怨我们平日里没有陪你吗?」沈琦笑笑,无奈道,「苏玫不是每天都在家?」 闻馨去世后,沈琦和夏政晏关系彻底闹僵,后来苏玫进门,她对苏玫一直直唿其名,从未喊过一声「弟妹」。知她和闻馨关系亲如姐妹,老爷子也没有指责她。老爷子不说话,夏政晏和苏玫有怨言也不敢开口。 「苏玫……」夏老爷子喝了口热茶,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道,「年轻人啊,看不懂,看不懂。」 夏老爷子连说两句「看不懂」,显然心里对苏玫已有怀疑,沈琦没有多说,只道:「爸你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哪会有看不懂的人?」 「呵,你这是在嘲笑我吗?」夏老爷子自嘲道,「我现在老了,不只看不懂苏玫,也看不懂朝颜和悦娆,以前我觉得悦溪是个天真不懂事的,现在忽然发现,连悦溪,我都有些看不清楚她的心思了。」 「看不懂,是因为爸你心地好,不想把她们想得太糟糕。」 「嗯?」夏老爷子陡然来了兴趣,「你骂苏玫我可以理解,你刚才那话可把朝颜和悦溪都骂进去了,怎么,她们也惹到你了?」 「爸,你想什么呢。」沈琦道,「我不过随口一句感慨罢了。」 「你看,我也看不懂你了。」夏老爷子呵呵笑道,「罢了罢了,反正我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天,小辈的事,我懒得管,她们几个,再怎么胡闹,总不能翻了天去。」 「爸。」夏老爷子是觉得朝颜和苏玫的交锋只是小打小闹?或许在老爷子心里,只要不威胁到夏家的存亡,他都不会多加干涉。「爸,要不,我们把朝颜送出国吧?」 「嗯?」夏老爷子愣了愣,讶然道,「你说什么?」 「……」话说出口,压在沈琦心底的石头彻底消失,她沉声道,「苏玫和夏悦娆在算计朝颜,我不放心,想把朝颜送出国——她姐姐柳絮不是国外吗?去了那里,也有人照顾她……」 「你这个想法,有跟朝颜提过吗?」 「暂时还没有。我怕她不答应。」沈琦道,「朝颜现在和那位霍先生正是情浓时,要她放下爱情出国,她只怕十万个不乐意。」 「你错了沈琦。」自己这个儿媳虽然聪明,却不经常待在老宅,对很多事情不了解。夏老爷子道,「就算没有霍清珣,朝颜也不会同意出国。」 「……为什么?」她留在夏家每天都要提心弔胆地防备着苏玫和夏悦娆的算计,离开了不是更好? 「朝颜回来,是为了报復,我知道的。」夏老爷子长长吐出一口气,苦笑道,「那孩子,是为了苏玫才回来的。」现在想来,那孩子从见面的第一晚就提防着苏玫,故意落她面子给她难堪,故意激怒她让她失去理智…… 「朝颜她……」沈琦知道夏朝颜不喜欢苏玫和夏悦娆,但她以为那是女儿对取代自己母亲的女人所怀有的敌意,从来没想过她在故意算计苏玫,因为……「朝颜她不是失忆了吗?」失忆了,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又怎么会为了报復甦玫而回来。 「失忆?」夏老爷子哼了一声,淡淡道,「那只怕也是迷惑敌人的战略而已。」 「啊……」听老爷子这么一说,沈琦非但没有因为侄女的欺骗而生气,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这样就好……我还担心朝颜被欺负……」 说完,发现夏老爷子黑了脸,沈琦忙道:「爸,朝颜这丫头太过分了!怎么能装失忆呢?我待会儿就去教训她,您别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现在,你还想送她出国?」 「不不,不用了。」沈琦温和一笑,温声道,「我想看看,她最后会为自己设计出什么样的结局。」 …… 下了楼,遣退花房里的佣人,苏玫锁了门,走到藤椅上坐下。花房里的郁金香是前几天刚从荷兰空运过来的,如今开得正艷。苏玫盯着郁金香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忙音响了很久,电话终于被人接起。 「餵?」甜腻腻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找谁?」 「……」是个女人?苏玫看了眼号码,没错。她冷了声音,捏着嗓子道,「我找陈默。他在吗?」 「哦,他在浴室,你等会儿再打来吧。」女人说完,迳自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苏玫呆呆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茫然:这是第一次,她打给陈默时,被主动挂了电话。 没等她回神,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刚才那个号码。 冷眼看着手机,等它响了想一会儿,苏玫接起电话。 「玫玫。」陈默声音温柔,「找我有什么事?」 「刚才那个女人是谁?」苏玫带着怒气的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她对他只有利用,何必去管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女人迅速补充道,「算了,我也不关心她是谁,我找你有要紧事,你现在方便吗?」 「嗯,方便,你说。」面对她时,男人永远是没有脾气的。 「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苏玫冷冷道,「马上就是悦娆的生日,我不想到了那个时候还看到夏朝颜在我面前晃悠。」 「玫玫,夏朝颜去黎疆的消息我已经透露给了闻家的人,而且……」男人顿了顿,道,「我请出去的三兄弟都没有回来。」 「那三个没用的能做什么?」苏玫没好气地说道,「就不能找点有用的人?!」 「……」 「默哥,我不是在怪你。」男人的沉默让她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激动,她深吸一口气,放软态度,「默哥,我真的不能再等了。夏朝颜现在有了靠山,等她真的嫁了人,我们只怕只能任她宰割……我不怕死,真的,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为我的错误承担责任。」 「错误?」陈默打断女人的央求,道,「你觉得和夏政晏在一起是个错误?」 「……是。喜欢上政宴,和他在一起,生下悦娆,嫁进夏家……都是错误。」女人的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苦涩和自嘲,只不过一瞬沉默后,苏玫坚定地道,「可是我不后悔。」 没错,就算她和夏政晏之间的一切都是错误,她也不后悔。至少在夏朝颜没有回来之前,夏政晏对她是真心诚意——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夏朝颜,只要除掉夏朝颜,她的生活就能回到原有的轨迹。
第193章 ,设局 可是我不后悔。 电话那头,听到女人坚定不移的回答,男人把指尖夹着的烟在菸灰缸里按灭,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陷入沉默。 对呀,她为了嫁进夏家,算计了那么多,也失去了那么多,她当然不会后悔,也不能后悔。 而他,为了她同样放弃了很多东西,现在也没有任何退路。在当年他答应她把夏朝颜从游乐园掳走的时候,他们就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知道了。」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发了会儿呆,陈默温声安慰她,「别担心,在悦娆生日宴会之前,我一定会替你解决夏朝颜。」 「默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事成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男人不会无缘无故为一个女人付出,苏玫很清楚这一点,在挂断电话前,她丢下了诱饵——只要他能达成,她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要求。不过嘛,事成以后,他还有没有机会提出要求,就是个未知数了。 挂断电话,陈默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再次给自己点了根烟。女人从浴室出来,光着脚走到他身后,纤细的手指从他手里抽走香菸,坐到沙发上自顾自抽了起来,享受似的眯起眼睛。 回头看向猫一样蜷在沙发上的女人,陈默没有发火,也没有重新点菸。他走到女人对面坐下,冷冷道,「以后不许随便接我的电话。」 「怎么?你的老情人?」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保养得很好,皮肤细腻而光滑,光裸的身体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陈默的目光从她的胸部挪到她的腰上,看了一会儿,扯了件外套扔到她身上,「不穿衣服到处跑,刚才还没被干爽?」 女人裹着衣服,修长的腿搁到他腿上,懒洋洋地说道,「哟,这都学会转移话题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只用脚尖或轻或重地撵着男人的腿,从大腿外侧慢慢往里移动,「我爽不爽,还不是看你的表现?」 陈默拨开她的脚,不耐烦地说道,「钱转你帐上了,走吧。」 他和她在酒吧遇到,女人年纪不小,一言一行都是熟女的风情和诱惑。他看她身姿婀娜,像极了苏玫,只不过从她的衣着打扮就能猜出是什么职业——身姿再怎么像,她也比不上苏玫的纯情和干净。 她们那一行,每天都有更加漂亮的新人冒头,老人再怎么风情万种,价格也赶不上新人。 发现他的注意,调酒师和他开玩笑——别看她年纪大了,价格可不便宜——他被勾起好奇,问起来才知道是这一行的老人,早就不自己接客,只收些小姑娘,做些中介人的活儿。 他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注意到他的,等他回过神,女人已经跟着他回了家。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一个月前,那次她没找他要钱,后来他送她名牌包包,她没有拒绝,笑着收下。 他为苏玫守身很多年,也可能是心里有了比较,总觉得和苏玫那样的女人做过,外面那些女人他都看不上眼——在他眼里,那些女人再怎么温柔可人宜室宜家,也比不上苏玫的一根头髮。 他痴想着苏玫有朝一日能回头看他,发现他的良苦用心,而不是一味的利用,哪怕拿出百分之一的真心待他,他也死而无憾——他一直怀揣着自认为伟大的献身精神,坚持等着苏玫。 苏玫和老高在一起时,偶尔还会和他见面,动情时也会允许他进一步放肆,但除了第一次,两人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更别说她嫁进夏家,彻底断了和他的联繫。 后来他也会想,她没有嫁进夏家以前,其实也没有多喜欢他,她甚至是看不起他的,可她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宁可强忍着厌恶和他联繫。而他呢,也是犯贱,明知道女人不喜欢他,却巴巴着凑上去给自己找难堪。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找别的女人,彻底忘记苏玫。可是走到如今这一步,让他现在放手,他多少有点不放心,也不甘心。 他认为靠着这种不甘心支撑,他可以一直为苏玫守身如玉,直到她回头看他。可上个月和女人纵情地发泄后,他陡然发现,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在渴望着女人的抚慰。 他和她保持联繫,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会给她打电话,约她出来——吃饭,上床,给钱。他和她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这种默契让他们已经欢爱过多次后,也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 一旦知道名字就是制造了羁绊,他有了苏玫已经足够,没必要再给自己添个麻烦。 「你可真是绝情。」女人把衣服扔还给他,颇为怨念地嘟囔道,「知道是你的老情人,也不用这么急着赶我走吧?怎么,她要过来找你?」 「你今天话很多。」陈默皱眉道,「你别告诉我是在吃醋。」 他本是随口一说,谁知女人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道:「嗯,我很吃醋。」在男人陡然阴沉的脸色中,她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舒情的客人很多,从没有哪个男人刚和我做完,转头就赶我走的,你是第一个。」 还是知道了她的名字。不知道女人是有意还是无意,陈默只觉得更加焦躁:「废话说完了?说完了快走。」 还真是不留情面。女人也不生气,懒洋洋地穿好衣服,化好妆,临出门前还不忘和男人告别:「亲爱的,我走了啊。」 随着大门砰一声关上,男人仰头躺在沙发上,手臂覆上眼睛,遮住了所有的光。 苏玫,舒情……明明外表姿态如此相似,性格却完全相反。 他第一次和苏玫发生关系时,那个女孩年纪不大,一个人在酒吧买醉。他被她的侧颜吸引,过去和她搭讪,她没有拒绝。 聊天中知道她心爱的男人要结婚了,娶她的情敌——一个名门世家的大小姐。因为家世不敌,她不得不忍痛割爱,默默退让。 她喝得醉醺醺,把他当成了那个男人,抱着他不肯撒手。女生这么主动,他自认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当然顺水推舟和她翻云覆雨一番。 那一夜之后,她成了他忘不掉的心头硃砂。 后来知道她怀孕,算着日期,他怀疑苏妍是他的女儿,等苏妍出生后,他悄悄扯了苏妍的头髮去做亲子鑑定,发现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死心。 苏妍不是他的孩子丝毫不影响苏玫在他心目中的重要位置。发现怀孕后,她决定嫁给那个老实的高中老师,他没有反对——他是个不稳定的人,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如果有人可以给她,他很乐意做出让步。 她嫁给了那个老师,一开始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老师忽然发现了苏妍的身世,一贯顺风顺水的男人被妻子的背叛打击到,把所有的怨气和戾气都发泄在她身上。 有好几次,看到她身上的伤,他很想冲进学校宰了那个男人。每次听到他这么说,苏玫都会一边流着泪一边阻止他,她说她不能拖累他,让他不要为了她毁了自己的一生。 在女人的央求中,他暂时放过了那个老师,可他却在某个晚上从楼梯上摔下,不治身亡。 她再次恢復单身,结过一次婚的女人,还带着孩子,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着照顾她。他刚有这个想法,她和曾经的爱人重逢了。 她开始谋划怎么夺回自己的爱人,听她计划缜密,一步步把情敌逼上绝境,他才勐然发现,这个女人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单纯脆弱。 她如愿嫁进夏家,却担心丈夫和前妻的长女影响到她在夏家的地位,她再次找到他,央求他把那个女孩掳走杀掉。 他一开始有些犹豫,虽然杀人放火的事不是没有做过,可对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哭着求他,他的良心败给了她的眼泪,答应了她的请求。 掳走夏朝颜的时候,他陡然想起,曾经他说要杀掉那个老师时,她以「不能拖累他,毁了他的人生」为理由拒绝了他的提议。如今同样是杀人放火的事,她却主动来找他——她不是担心他为了她杀人后毁了自己的一生,而仅仅只是想把最好的棋子用在最有用的地方,仅此而已。 他处理了夏朝颜,她给了他一笔钱,两人再次断了联繫。直到夏朝颜再次回到夏家…… 或许,他该感谢夏朝颜。若不是那个女孩突然归来,让苏玫措手不及又急着除掉她,她也不会重新联繫他。 可是,这次她找他,他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能像往日一样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夏朝颜很棘手,夏朝颜身边那个男人更棘手。为了查出那个男人的底细,他花大价钱请信得过的三兄弟跟去黎疆,最后夏朝颜回来了,那三人却如人间蒸发一般,没了音讯。 那个男人……不是简单的角色,苏玫这次可能真的啃到了硬骨头。 他想得出神,手机在身边响了三次才听到。男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陌生的号码,直觉不是什么好的电话,下意识想要挂断。 还没来得及挂断,手机忽然安静下来。他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看了一会儿,正想丢开,手机却再次震动起来。 这人还真是锲而不捨。不想被继续骚扰,陈默接起电话。 「餵?哪位?」 「默哥,是我。」电话那头是熟悉的声音,颤颤巍巍很是可怜,「你搬家了吗?我在你家门口,按了门铃没人应。」 「老二?」陈默坐直身子,沉声道,「你回来了?老大和老三也和你在一起吗?」 「默哥,只有我一个人回来了。」老二颤抖着说道,「大哥和三弟……都被夏朝颜弄死了。」 「……」和他预料的一样,唯一的不一样是老二平安回来了。「你在我家门口?我前两天刚换了新的住所,现在不在那边住了。」 「啊,默哥,你换到哪里了?我来找你。」老二道,「我现在被夏朝颜的人追着,实在没地方去了,你让我躲躲吧。」 「老二。」夏朝颜的人追着他,他怎么可能让他躲到他家,一不小心就会连累他一起暴露。陈默道,「我不是给了你们一笔钱吗?你拿着那笔钱到外地去,别再回槿城,那钱应该可以让你衣食无忧过完后半生……」 「默哥!我不要钱!我只想给我大哥和三弟报仇!你就让我躲两天,风头过了我马上就走——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也是因为听你的话去对付夏朝颜……」 「你可不是听我的话,你是听钱的话。」不想多做纠缠,陈默冷声道,「你们任务没有完成,我把钱给你,也算仁至义尽。别再来找我,不然我就直接报警了。」 挂断电话,老二握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两圈,没能压抑下怒火,狠狠把手机砸在地上。 陈默,苏玫,真有你们的!利用完以后,连面都不肯见了。好,陈默,你以为搬了家我找不到你就拿你没办法了?你跑了,苏玫跑不了!找不到你,找你的老情人叙叙旧也不错。 他记得苏玫那个女儿好像准备过生日了吧?夏家给槿城很多世家豪门发了帖子…… 陈默和苏玫两个混帐,害他失去了兄弟,他现在承受的痛苦,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喂,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站了一会儿,有男人从拐角处探头,招唿老二,「走了,去吃饭。」 「好。」 「怎么?你那位兄弟不肯见你?」等他走近,男人递了根烟给他,「看你,哭丧着脸。」 「那混蛋才不是我兄弟!」老二呸了一声,道,「阿勇,你说夏家准备举办生日宴,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阿勇抽着烟,自得地说道,「我有个表哥在夏家给夏家大爷做司机,好多帖子还是他跟着一起送的呢。」 「哟,那你表哥挺牛的啊,夏家可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随随便便能进去工作的。」老二拍完马屁,试探着问道,「有你表哥在,你进出夏家应该挺容易的吧?」 「那是!」阿勇呵呵笑道,「不过我进去干嘛?又没什么事。别看夏家表面上光鲜亮丽的,其实……」男人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我表哥说,夏家的大小姐和现在的二夫人,斗得可凶啦。啧啧,什么豪门,还不是为了点钱斗得你死我活。」 「……」和他知道的信息差不多。老二对阿勇的话又信了几分。「我倒是对那种上流社会的宴会很感兴趣的,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下,开开眼界。」 「哎,这还不简单?」阿勇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豪爽地说道,「你想去,我让我表哥带你进去就行。」 他说得满不在乎,似乎混进夏家千金的生日宴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接触几天,他早就发现阿勇是个喜欢听人奉承的,他答应得爽快,老二立刻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惊喜地说道:「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感谢勇哥了,今天中饭我请!」 一顿中饭换来混进夏悦娆生日宴会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第194章 ,谁威胁谁 元宵节后,槿城大学正式开课。为了避开高峰期,叶一一特意提前几天回学校。十几年前余琴捲走赔偿金抛弃她离开叶家,叶老太太不顾其他人反对,把她一手拉扯大。她从小听话,长得讨喜,原本因为余琴而对她有所不满的亲人们渐渐转变态度——除了姑姑叶桑。 作为她父亲的亲妹妹,当年父亲意外身故,赔偿金下来时,叶桑便唆使叶老太太把余琴扫地出门,赔偿金交给她保管。当时叶老太太为了孙女着想,毅然决然把赔偿金交给余琴,谁知余琴不争气,抵不住外面的诱惑和家庭的压力,没几天卷钱跑路。 叶桑因此恨绝了余琴,连带着自己母亲和侄女儿一起恨上。年前小区停水,老太太一个人从楼下提应急水上楼,中途摔了一跤被送进医院,住院的半个月时间里,叶桑下次医院也没有去,住院的费用全部靠裴琸的人帮忙垫着,老太太才没被医院赶出来。 她气不过,偏偏过年窜门的时候,叶桑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事,她没忍住,指责了两句。那个女人顿时跟被拔了毛的狮子一样大发雷霆,掀了吃饭的桌子,扬言要把她从叶家赶出去,在场一堆亲朋好友都没能劝住。最后无法,叶老太太只能带她提前离席。 接下来几天,无论在哪个亲戚家里遇到,叶桑都会又哭又骂,大闹一场,把大家折腾得够呛。好好的过年,她不想败坏了大家的性质,于是找了藉口提前来学校。 她本是为了躲家里的麻烦,没想到刚到校门口,又遇到槿城的麻烦——有保镖拦住她的去路,语气冷肃的告诉她夫人在学校边上的奶茶店等她。 从高档咖啡厅换成了奶茶店?叶一一无声地冷笑:为了见自己一面,那位夫人真是纡尊降贵啊。 学校还没有正式开学,奶茶店里客人不多。余沁带着墨镜口罩,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看到她,女人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唿。 她没有坐下,也没有理会奶茶店里那些员工八卦的视线——现在这样的情景,像极了有钱人家的太太来抓小三。 「闻夫人,不知你找我有什么事?」不想被人低看,叶一一暗自挺直腰背,冷声道,「上次见面不是说好以后再也不打扰彼此的生活了吗?」 「一一,你不用这么戒备。」她跟着她父亲的时候过的是苦日子,和这个女儿分离太早没什么感情,回忆起身为「余琴」的过往,全是不好的记忆。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叶一一。可是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余琴放软声音,柔声道,「妈妈这次来,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妈妈?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员工们不由一愣——看着两人的穿着简直天差地别,居然是母女?我的天哪? 「妈妈?」没想到女人会说出这两个字,心脏被无形的利刃瞬间刺穿,叶一一强忍着眼泪,低声道,「闻夫人今天来,是想认回我这个女儿?多了我这么个年纪的女儿,你先生知道吗?」 叶一一嘲讽完,不由为自己感到心酸。她从小没有母亲,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上学的时候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家长接送,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幻想自己父母来接自己回家的情形。 她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哪怕知道这个女人此次前来不会毫无目的,她却仍然在她的那声「妈妈」里,红了眼眶。 「一一,我知道,你恨我。」无视周围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余琴嘆了口气,颇为无奈地道,「可是当年的我,也是没有任何退路呀——你爸爸已经死了,老太太把那些钱交给我,岂不是断了我改嫁的退路。我不可能因为那点钱把一生都陪在叶家,所以……」 「别说的这么身不由己!」这人难道想把她卷钱逃跑的过错推到奶奶身上?叶一一厉声道,「你想改嫁,你想离开叶家,没人拦着你!可是你带走了爸爸的赔偿金!你知道那些钱对奶奶和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为叶家生下你,在叶家任劳任怨那么多年,这些钱是我该拿的!」她的青春全部耗在叶家,拿走这点钱算什么大事,值得她在这里对她这个母亲大吼大叫?没有爸妈在身边,就是这么没教养,真是连茜茜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该拿的?既然是你该拿的,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的拿走,而是偷偷摸摸卷了钱逃跑,还把曾经的名字改掉?」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知道,你做的是亏心事!你不敢面对曾经的自己!你以为你改了名字,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闻家的当家主母?余琴,你每天睡在闻先生身边,不会心虚吗?你……」 「够了!」打断叶一一的质问,余琴深吸一口气,平復燥郁的心情,淡淡道,「一一,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聊聊?」 「……」被她吼了一句后慢慢恢復冷静,她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叶一一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如果只是闲聊那就不必了。我约了人,赶时间。」 「你约了谁?」余琴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两个高大的保镖无声地踏出两步,挡住在了叶一一身后,堵住了大门。余沁满意地点点头,对叶一一道,「我听说夏家那位大小姐夏朝颜和你一个宿舍?你是约了她吗?」 朝颜?她突然找自己是为了朝颜?对豪门间的恩怨是非完全不了解,叶一一冷冷看着她,道:「听说?只怕闻夫人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才会纡尊降贵跑来找我吧?」 「一一,你不用对我冷嘲热讽。」余沁摸出一张填好的支票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这里有一百二十万,用来抵还当年我带走的三十万。你对我的怨气是不是可以消减一点点?」 一百二十万换当年的三十万……呵呵,那她和奶奶这十几年来受的苦要怎么换?叶一一眉眼不动,没有多分一点眼神给那张支票:「不用了——闻夫人帮我介绍今夕何夕的工作,已经帮了我大忙,当年的事,早就两清。」 「一一,钱你拿着。」把支票塞到叶一一手里,余沁苦笑道,「我今天来,的确有事请你帮忙。」 「呵。」短促地冷笑一声,叶一一没有接话。 「我想知道关于夏朝颜的信息。」不等叶一一回答,余沁低声道,「我用一百二十万,买夏朝颜的信息,这样可以吗?」 「买?」叶一一一愣。 「对,买。」余沁道,「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认识以后了解到的,夏朝颜的喜好、为人处事,平日里都会和什么人来往,还有她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夏家的事,有没有男朋友……」 「闻夫人要知道这些做什么?」这人在打朝颜的主意?叶一一不耐烦地说道,「我和夏朝颜只是室友关系,她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也不怎么和我们聊心事,你要知道的这些内容,与其问我,不如……」她把支票扔到桌子上,「用这些钱去请一个厉害的私家侦探。」 「叶一一!」这人的性格和她父亲一样又臭又硬,余琴强忍着骂她的冲动,道,「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我吗?」 「既然知道,闻夫人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叶一一转身走了几步,对两个保镖道,「好狗不挡道,走开!」 「一一,我知道你现在不在乎钱,更不会要我的钱。」保镖没有让开,余琴站起身,优雅地走到她身边,嘴角带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道,「可是,你总得为你的奶奶考虑一下,不是吗?」 她威胁她?事关她唯一在乎的亲人,叶一一拽紧拳头,再开口时便有些底气不足:「余琴,你少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试试看就知道了。」手指拍拍她的肩膀,余沁颇为得意地轻笑道,「老人家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可别最后养了个白眼狼,把老人家的安危置之不理,那可真是让人伤心啊。」 这话有几分熟悉,叶一一微怔:在医院的时候,裴琸好像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裴琸只是为了吓唬她,最后还帮她安置好受伤的奶奶……这个女人却是认真的,她知道,她真的打算拿她的亲人威胁她。 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期待,可是胸口那个砰砰跳动的器官还是发出痛楚的叫嚣。想问她为什么可以这么绝情,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为什么要一次一次,把她逼得无路可退——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她,然而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却只吐出一句话。 「你要是敢动我奶奶,我就把你当年做的龌龊事全都爆料出去!」 不过是威胁人而已,谁不会?现在她们两人手上都握着对方的把柄,就看谁的筹码更重一些。 「你去爆料呀。」余沁很是气定神闲,「我就看看,哪家敢接你的这个爆料。」 「闻夫人,我知道你很厉害,不,准确地说,是你的丈夫很厉害。但是你也别忘了,我的室友也很厉害。」叶一一抬头挺胸,想尽量在气势上压倒余沁,「我的爆料没有用,夏朝颜的呢?这么大的秘密,我要是告诉夏朝颜,你觉得你还能全身而退?」 「你……你这个贱丫头!我是你妈!」听到夏朝颜的名字,余沁脸色微沉。如箭一般的目光扎在叶一一身上,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丫头,不体谅我就罢了,你还……你还有胆算计我!」 「你不威胁我,大家相安无事不是很好?是你赶着到我面前激怒我。」朝颜说的对——有些人,你和她争辩都是浪费力气。叶一一推开挡路的保镖,客气地说道,「如果闻夫人没其它事,我就先告辞了。」 她是她的母亲,她生了她,抛弃她,把她丢给年迈的母亲,不管她的她的死活。上次见面时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极力想和她撇清关系。现今发现她的作用,她回头诱惑她,威胁她——她真的不知道,余沁哪来的脸站在这里理直气壮地指责她。 叶一一气沖沖地从奶茶店出来,没走几步,撞上迎面走来的少女。少女捧着一杯奶茶,左顾右盼间被她撞了一下,手上的奶茶泼出来,烫得她惊声痛唿。 「对不起对不起。」叶一一吓了一跳,忙帮她拍落袖子上的残渍,不停道歉,「你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你怎么走路的?!」女生暴躁地把她推开,一边跳脚一边骂道,「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没看到我站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件外套是我刚刚定制的,现在毁成这样,你赔得起吗?!」 这声音有些耳熟。叶一一站稳身子,打量着面前骂骂咧咧的女声,总觉得有几分面善。 「茜茜!」听到女儿的尖叫声赶出来的余沁匆匆跑到女儿身边,托着她烫红的手,心疼地道,「哎哟,烫成这样了,快快,我们去医院,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原来是余沁的女儿……上次在商场有过一面之缘,难怪看着眼熟。既然是余沁的女儿,叶一一无话可说,抬脚就走——她们两个撞在一起,她固然有错,闻茜不也在东张西望?那杯奶茶虽是热的,却已经不烫,她这么关心闻茜,不如快点去医院检查一下,就怕去迟一步,红痕都没了。 「你给我站住!」眼看她要走,闻茜尖声呵斥道,「不许走!」 叶一一脚不停步,走得飞快。 「我让你站住听不到吗?!」她在闻家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么无视过?闻茜指着跑远的叶一一,对保镖吼道,「你们,去给我把她抓回来!」 ——撞了她就想跑?等她抓到她,一定替她父母好好教育她怎么做人! 「算了!」不想事情闹大,余沁按住躁动的闻茜,柔声道,「那种没礼貌的人你理她干嘛?」 「可是我的衣服被她毁了!这是爸爸前几天刚帮我定制的……」 「我再去物华帮你定制一件就是。别生气了,乖。」 「我不要!我要那女人赔!我看她赔不赔得起!」那女人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就是觉得看着不爽——她看不顺眼的人当然要好好教训。 「咦,这不是闻夫人和闻小姐吗?」甜甜的女声由远及近,轻飘飘落在两人耳朵里,「好巧哦。」 这个声音……余沁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嘴角挂起得体而不失亲切的笑容,温声道:「朝颜啊,来上课?」 「对呀。」夏朝颜点点头,「明天开课。」她视线在神色各异的母女身上转一圈,道,「闻小姐没去学校吗?」闻茜还在高中,这个时候应该开学了吧。 「我马上送她去。」闻茜读书一直是心情好就去,心情不好就不去,家里人也纵容着她。不过在外人面前,这种话是绝不能说出口的。 「这样啊。」夏朝颜的视线停在余沁身上,只看得余沁头皮发麻,就听到女生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一句让她心里一紧的话,「仔细一看,闻夫人和我们宿舍的一个女生长得好像哦。」
第195章 ,宴会之前 仔细一看,闻夫人和我们宿舍的一个女生长得好像哦。女生只是随口一句感慨,说得一派天真,说完也没移开视线,继续上上下下打量着余沁——举止看起来颇为失礼。 她们宿舍的女生?没注意到女生的失礼行为,,余沁只觉得被她清澈的目光这么看着,生生惊出一身冷汗,陡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见夏朝颜和闻茜都看着她,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哈哈,华夏这么多人,总会有长得相似的人嘛,没什么奇怪。」 「也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夏朝颜顺势道,「不过长得像也是缘分,说明闻夫人和那个女孩子之间很有缘分呢。」说完,夏朝颜转向闻茜,软声笑道,「闻小姐好像很少参加什么宴会?自从上次生日宴会见过一面,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吧?」 上次生日宴会,她在假山后纠缠夏云轩被无情拒绝,哭着跑出来时和夏朝颜撞个正着……想到这里,再怎么嚣张跋扈,闻茜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嗯,好久不见啊朝颜姐姐。」她一心想追求夏云轩,知道夏朝颜的身份,对她更是客客气气:「我前段时间出国去了,不在国内,所以没怎么出席过别的宴会和晚会。」 「这样啊……你看,马上就是悦娆妹妹的生日,到时候闻小姐一定要来哦。」夏悦娆现在正和夏云轩谈恋爱,就算她不喜欢夏云轩,以她的占有欲,肯定也不会容许别的女人接近夏云轩。闻茜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到时候这两人遇到,只怕又是一齣好戏。 「夏家和闻家怎么说也是亲戚,悦娆姐姐的生日我和爸妈肯定不会缺席的,朝颜姐姐放心。」知道她的心思后,夏云轩时时刻刻避着她。她现在要见他一面不容易,夏家千金生日宴会这种他绝对会出席的场合,她自然不会缺席。 得到肯定的回答,夏朝颜心满意足地和闻家母女告辞。 「大小姐,那个逃跑的女生还要追吗?」见自家小姐心情不错,保镖小心翼翼地请示道。 有了夏云轩早就把叶一一的事抛到脑后的闻茜听到保镖的提醒,没好气地踹了保镖一脚:「人影都看不到了,你去哪里追?」 小姐脾气阴晴不定,保镖不敢抱怨,只能连连点头:「是是,大小姐说的是。」 闻茜性子没有定性,心情好的时候就是听话的乖乖女,心情不好的时候连闻远都管不住她。听她的语气知道她现在心情不错,余沁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着说道:「茜茜也别生气,我们现在去世纪广场妈妈给你买那条黛安娜的宝石项鍊好不好?」 那条项鍊她看中好久,父亲闻远总是不肯松口。一般父亲不允许的事情,母亲绝不会做。闻茜侧眸打量着余沁,小声道:「妈,你今天很不一样哎。」居然主动提出给她买项鍊,她平日里不总是提醒她不要铺张浪费的吗? 「哪里不一样了?」余沁被她问的不自在,手指戳戳她的脑袋,「我要那一天真的不一样了,一定是为你这丫头操心,把自己给愁得不一样。」 「嘻嘻。」不管妈妈有什么不一样,能买项鍊就行。抱住母亲的手臂,闻茜嬉笑道,「我明明这么听话,哪里让你发愁了?」 「你呀。」 「对了,妈,你不是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故人的女儿吗?」她昨天的飞机到了槿城,不想呆在家里听父亲教育,见母亲要出门,便跟着一起来了——本来母亲是不愿意带她一起过来的,可是挨不过她撒娇卖萌,最后只能同意。在奶茶店里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她出去转悠了一圈,和那位故人侄女失之交臂——本来嘛,她还想看看母亲故人的女儿长得如何,可惜没这个机会。「那个故人的女儿漂亮吗?是不是比我还漂亮?」 「没见到,打电话才知道那孩子回家过年还没回来。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提前和她约好,害你跟着妈妈白跑一趟。」谎话张嘴就来,说完觉得心虚,余沁涩声笑道,「这个世界上啊,没有哪家孩子能比我的茜茜漂亮。那种穷人家养大的孩子,更是不能和你比——你可是妈妈的小公主。」 「妈妈这话说得就不对了哦。」被夸奖得开心,闻茜不介意夸赞一下别人,更何况那人是母亲故人的孩子,「我是妈妈的小公主,那个女生肯定也是她妈妈的小公主……」 话音未落,察觉到母亲脚步微顿,闻茜疑惑道:「怎么了,妈妈?」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什么。」余沁尴尬地抬手摸摸脸,掩饰脸上不自在的情绪,咳嗽一声道,「只是突然小腿抽了一下,不是大事。我们走吧。」 ——那个女孩也是妈妈的小公主吗?不,她不是妈妈的小公主,在妈妈眼里,她连根杂草都比不上。妈妈的小公主,永远只有你。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夏朝颜从林荫路的拐角处探头,嘟囔道:「余沁居然还有脸来见叶一一,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难怪当年能做出抛夫弃子卷钱逃跑的缺德事儿。」 听她嘟嘟囔囔,裴琸用捲起的文件敲了敲她的头:「你叫我来,就是看戏?」 「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知道叶一一的坚强!」夏朝颜一本正经地回道,「怎么样,裴少?一一这种抵制金钱诱惑、无视强权威胁、坚韧不屈的精神有没有感动到你?」 「没有。」裴琸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是个不懂变通的傻子而已。」他要是叶一一,就收下余沁的钱,适时给她一点没有任何价值的消息。安庭去过她的老家,那个女人自己都快穷得读不起书了,送到眼前的钱,居然为了所谓的骨气和自尊不留退路地拒绝……蠢女人。 「这大概就是追求不一样?」夏朝颜认同裴琸,又道,「我肯定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不是一一那样的人,但这不妨碍我佩服她那样的人。」 「你家霍老师呢?」叶一一是什么样的人关他什么事?裴琸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他居然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出来,不怕被人拐跑了?」 「谁敢拐我?」夏朝颜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笑眯眯地轻声道,「我就宰了他。」 裴琸:「……「还好这么血腥暴力的丫头不是他的女朋友。 该看的戏看完了,两人慢悠悠地顺着林荫路往学校里走,夏朝颜道,「裴励过来送礼的时候说你被裴爷罚着跪祠堂,我还以为你起码得在床上瘫一个星期,居然这么快就恢復得活蹦乱跳,真是生命力顽强。」 「你好像很盼着我被罚?」裴琸冷冷道,「幸灾乐祸是吧?」 「没有没有。」她现在有事求着裴琸帮忙,说话自然客客气气,「我是关心你,关心你呢。你不要恶意曲解我的意思嘛!」 「夏悦娆生日快到了吧?」裴琸道,「听裴励说,裴家今天收到请帖,地点在桑海游园?」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裴琸只觉得可笑又可嘆:夏家二房是把他们裴家当什么了?明言送给夏朝颜的礼物,夏朝颜一次没有去过,立刻被他们拿来给夏家的冒牌千金举办生日宴会——夏二爷是在嘲讽夏朝颜,还是在嘲讽他们裴家? 「悦娆妹妹想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得成全她。毕竟二十岁,很重要的成人礼,不能含煳。」 「你会这么好?」裴琸道,「难道不是想着,鱼儿自己上钩,跑到你的地盘上撒野,更方便你把她们一网打尽?」 「我是这么居心叵测的人吗?」夏朝颜厚着脸皮否认,「提出要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的是苏玫,又不是我。不过嘛……」她笑得狡黠,「她们在桑海游园办宴会,的确方便我行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安庭已经和那傢伙混到一起,那人现在很信任他——交给我办的事你放心,保证最后不会出任何岔子。」 「裴少办事,我当然放心。」夏朝颜道,「说起来,你把阿芜留在了黎疆?」她和霍清珣离开黎疆时,裴琸正在安排阿芜的事。那个小女孩委屈巴巴跟在他身后,似乎害怕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到他——她看着,都觉得小姑娘很可怜。不过一想到她把她推下蛊池,她顿时一点也不同情她。 「……嗯。」说起这事,裴琸沉默两秒,道,「黎疆比陕中更适合她,我已经全部替她安排妥当,那边还有萧然罩着,我很放心。」他走的时候她哭的稀里哗啦,最后还是司筱把她哄回去,才避免了他一时心软再把她带回家。 「你这人可真是狠心。」夏朝颜道,「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说丢就丢,也不怕丢了以后被别人捡便宜?」 「谁这么有眼无珠看上那种没发育的小丫头?」裴琸随口道,「你以为人人都像霍家那两兄弟,只想着啃嫩草?」 夏朝颜:「……」你现在在帮我,我暂时不揍你。 …… 黎疆的咖啡厅里人来人往,女孩子守在收银台前面,安静地盯着手机——今天裴琸也没有打电话过来……难道裴励真的没有骗她,裴琸被裴老爷子揍得瘫在床上爬不起来,所以才没心情给她打电话? 「想什么呢?」送走两个熟客,司筱伸手在阿芜眼前晃了晃,道,「要是真的不放心,给裴琸打电话呗。心疼电话费的话,喏,座机借你用。」 「司筱姐姐……」阿芜揉着眼睛,弱弱地应了一声。她和司筱还不算很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无助,于是换了个话题,「司筱姐姐,今天来送邀请帖的是夏家人?」 「对呀。」司筱撇嘴道,「夏悦娆要过生日,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夏家递了邀请函过来——夏家也是神奇,白家和夏家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旧日里也没交集,这次倒是奇怪,给萧然发了请帖。」 「可能因为夏朝颜回家说了什么?」阿芜猜测道,「夏家觉得这也算是交集,所以发了请帖过来?」 「估计不是。」司筱在白家多年,对这些豪门世家里的是是非非比较了解。萧然作为白家家主很少出席外面的宴会,如果这次在夏悦娆的宴会上露面,长得是夏悦娆的脸。「夏家那位二夫人倒是挺会算计。」这次生日是夏悦娆的成年礼,来的有地位有声望的人越多,夏悦娆以后的路就会越好走。 「萧然会去吗?」 「会的吧。」司筱道,「他现在正在楼上和霍清珣讨价还价。」 「讨价?讨什么价?」 「听说夏朝颜和她那位继母关系不好,萧然若是去参加,可以帮夏朝颜好好打一下那对母女的脸。不过嘛,要想萧然帮忙,霍清珣总的拿出点诚意来嘛。」 阿芜:「……」生意人都是这样的?太可怕了。 …… 皇城一号的书房里,霍清珣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男人絮絮叨叨,看了眼手錶,出声打断他:「萧然,既然没有连翘的消息,我先挂了。」他托萧然帮他盯着白家下面的交易口,看看霍婧妤是不是准备把连翘卖到外面去。今天萧然打电话过来,大致说明了一下盯梢的结果,接着便开始聊夏家的生日宴。 「……」萧然,「你居然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女朋友?」 「我不认为你的影响力有这么大。」霍清珣道,「就算你出现在宴会现场,认识你的人估摸着也不多。」白家和裴家差不多,家主平日里低调,不怎么露面。萧然就算去了,没人介绍,能认出他的只怕没几人。 「你觉得夏家那对母女既然邀请我了,会藏着我不让别人知道?」 霍清珣淡定地道:「哦,如果她们愿意自取其辱,我不介意你狠狠打她们的脸。」 萧然:「……」这人不就是不想让自己占便宜嘛。居然连女朋友都可以弃之不顾。渣男! 挂断电话,霍清珣揉着眉心,盯着手里的报告书看了一会儿,扔到桌子上。如果不是听说在黎疆时朝颜和萧然有些牵扯,夏家二房绝不可能给白家发邀请函——想用朝颜的人脉来给夏悦娆做嫁衣,想法不错,就看她们有没有这个能力。
第196章 ,得不到就毁掉 和裴琸告别后,夏朝颜快步往宿舍走去,只不过还没走几步,再次被人叫住。 「潇潇。」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朝颜下意识加快脚步,完全不想理会。 「潇潇!」邱谨言大跨步追上她,从后面抓住她的胳膊,喘着气,急声道,「潇潇,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被男人扯得踉跄一步,夏朝颜不得不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邱谨言,我刚才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 「什、什么?」邱谨言神色不动地反问道。不知是真的不懂,还是明知故问。 「我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和你再有交集。」不管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夏朝颜把话挑明了说,「能不能麻烦你,为了减少我和你以后的困扰,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我让你很困扰?」邱谨言白了脸色,抓着她胳膊的手慢慢松开,「是因为你的男朋友吗?」那天从医院出来后他给她打了电话,没接通。猜测是不是她担心男友不喜,所以不接他电话。他安排人去调查了她那位男友,得到的消息除了槿城大学的教授,再没有其它。 「邱先生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上次在皇城的事她没找他女朋友算帐,他居然还好意思再来找她?「况且,邱先生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麻烦以后注意和其她女生保持距离,免得你未婚妻误会。」 「你很在意我有未婚妻这件事?」听了她的话,邱谨言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如果我没有未婚妻……」 「邱谨言,我想你误会了。」不知道这人的脑迴路怎么回事,夏朝颜颇为心累地说道,「和我有没有男朋友无关,和你有没有未婚妻也无关。我不喜欢你,不希望被你打扰,只是出于我的个人意愿。你明白吗?」 「夏朝颜,我和徐芊芊的婚事已经取消了,她不再是我的未婚妻,我现在是自由身。」完全没有听夏朝颜说了些什么,邱谨言自顾自说道,「我想追求你。」 「你说什么?」她没有听错吧?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夏朝颜,我不介意你有男朋友,也不介意你现在不喜欢我,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邱谨言直直看着夏朝颜的眼睛,认真道,「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一定可以打动你,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哦,这样啊。」话不投机半句多,夏朝颜不再和他纠缠,转身就走——这人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世界里,说什么他都不会听,那她也没必要浪费口水。 既然他无视她的拒绝,那就别怪她把他所谓的真心扔在地上再踩几脚。 就这么走了?不管接不接受,她难道不该说明白吗?邱谨言再次追上女生,想抓住她的胳膊问清楚。谁知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衣服,被夏朝颜先一步扣住,女生看起来纤细单薄,手上力道却大的出奇。 ——他可以肯定,他听到了自己胳膊被她拧动的轻响。 「嘶……」男人不出声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强忍着胳膊的痛楚没有吭一声。夏朝颜冷冷瞅了他一眼,松开手,顺势把他推开两步,淡淡道,「邱先生,我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还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随随便便去拉陌生女生的胳膊,是非常不要脸的行为。」 「潇潇,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邱谨言揉着胳膊,委屈地问道,「明明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的。」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误会?对这人的厚脸皮无言以对,夏朝颜再次抬脚走人。 「潇潇!」邱谨言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身边经过的同学老师听到,「我是真心喜欢你。小时候在孤儿院,那些人欺负你,我没有站出来保护你,你怪我是应该的——我也时时刻刻在怪我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发现你被人欺负,没有及时站出来保护你。现在,我有了保护你的能力,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两人俊男美女,一路走下来本就引人注目,如今邱谨言又不停的说着些情深义重的话,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不少学生偷偷拿出手机拍视频。 「邱谨言。」耐心被彻底耗尽,夏朝颜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女生眼神冰冷,钉在他身上,慢慢地从他的脸颊滑到脖颈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她柔声道,「你真的这么喜欢我?」 眼见有戏,原本远远跟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围了上来,只等着当个现世月老,促成这对年轻人。 「对,我喜欢你。」发现女孩的异常,他直觉不对劲,却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周围这么多人,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对这么重要的问题避而不答。 「你的未婚妻怎么办?」夏朝颜继续问。 什么?这男的有未婚妻?!无数目光利剑一般戳在邱谨言身上。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邱谨言脑子转得飞快,沉声道,「只是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而已。」 原来是不得已的政治联姻?兇狠的目光顿时柔和了很多。 「哦?家族安排?」夏朝颜冷笑。「既然是家族安排,你为什么搞大了别人小姑娘的肚子?搞大别人肚子就算了,人家摔倒没了孩子,正是最脆弱的时候,你不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反而出来对我表白?!」 女孩越往后说,停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渐渐开始变得不友好。 「朝颜,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夏朝颜眨巴下眼睛,忽眼睛立刻蒙上一层雾气,「我只知道,我说过那么多遍我不喜欢你,你却一直纠缠我,家门口堵我,学校里堵我,打扰我上课,干涉我的生活……」女孩子看起来单薄又可怜,一双漂亮宛如黑玛瑙的眸子被水汽浸湿,湿漉漉更添几分无助,「你明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和我男朋友很恩爱,而且已经见过家长,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不肯放过我,还装出一副情圣的样子,你有想过你那位为你怀孕又为你流产的无辜未婚妻吗?你这样的男人,真的有良心吗?!」 「我凑,这是个人渣!不能忍啊!」围观群众有男有女,女生还只是小声议论,有男生听不下去,直接破口大骂,「这样的人渣还想勾搭我们学校的好妹子,真是不要脸!」 「就是!什么家族安排的未婚妻,既然是家族安排的,你别把人家肚子搞大啊!」女生通常对女生抱有同情,「一边控制不住下半身哄人家上床,一边又想诱骗没出过社会的大学生——你这种男人,真是噁心!」 「还情圣呢!我呸!真以为现在的大学女生这么好骗?!」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想哄人家上床罢了!呸!」 「我说兄弟,人家妹子都说了有男朋友,还见过家长了,你这种就是男小三知道吗?还是极不要脸自以为是的男小三——真是给我们男同胞丢人。」 周围人议论得越来越大声,邱谨言几次开口,都被人群无情的打断。 夏朝颜一脸嘲讽地瞅着他,见大家越来越激动,便道:「我今天话已经说明白了,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不然我真的会报警的!」 邱谨言被那些人吵得心烦意乱,眼见夏朝颜要走,立刻几步冲上去扯她胳膊。 「夏朝颜!」男人一身怯懦和温文尔雅尽数褪去,他寒着脸,满脸戾气,咬牙道,「不许走!」 女孩身姿柔弱看上去一阵风都能吹走,见她被男人扯了个踉跄,有男生看不下去,上前阻拦:「哎,你干什么呢?!」 「滚开!」戾气被彻底激起,邱谨言毫不客气一脚踹在阻拦的男同学膝盖上,那男生痛唿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啊!」四周女生的尖叫此起彼伏。 「闭嘴!」叽叽喳喳烦死人!男人冷厉的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那些女生居然齐齐诡异地收了声。 「你没事吧?」大庭广众之下,邱谨言居然敢动手打人!没想有人会因为自己受伤,夏朝颜忙俯身去扶那个男生。 「你给我过来!」邱谨言扯着夏朝颜的胳膊把她拉回来,无视被他踢伤的男同学,只看着夏朝颜,冷笑道,「我有未婚妻,你既然知道我有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勾引我?跟我上床的时候你没想过我有未婚妻?不要脸的事做都做了,现在想撇得一干二净?」 徐芊芊和他是怎么回事,夏朝颜难道不清楚,她把他曾经的伤心事拿出来,作为利刃毫不留情地攻击他,那也别怪他对她不客气——这些不明事理的大学生空有一腔热情,却没什么脑子,听风就是雨,况且在男女之事上,女生本来更容易成为被指责的一方。 不管事情最后怎么收场,他都会让母亲去夏家提亲——在他们这种世家豪门中,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夏家难道会同意让她嫁给一个大学教授? 夏朝颜,你别天真了! 听到邱谨言的话,周围一群人全都抽了一口凉气——敢情,是这个女的在明知道对方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先去勾引他的? 没心情理会周围人怎么想,夏朝颜胸口微微起伏着,没有立刻回话。 「怎么?说话!」女生的沉默比刚才的伶牙俐齿更让人恼火,邱谨言抓着她胳膊晃了晃,沉声道,「要我告诉这些人你是怎么勾引我的吗?还是要我告诉这些人,你是怎么设计让我未婚妻滑倒害她流产?你说话啊!」 勾引?害他未婚妻流产?这已经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法律问题了吧? 「这种女人真可怕……」 「刚才还装的楚楚可怜……太噁心了……」 「难道不该报警吗?她害死的可是一条人命啊……」 扶着那个受伤男同学的人更是俯身在那男生耳边道:「兄弟,太冲动了,为这样的女生打抱不平,不值得。」 「……」 这人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那些莫须有的话来指责她?这就是他所谓的喜欢?死缠烂打也得不到后就干脆直接毁了?哈哈,这种男人,居然还有胆子摸她的胳膊…… 切了吧,整只手。 一脚踩在邱谨言的皮鞋上,分散男人注意力的瞬间,沉默不语的女生反手抽出腰间的蝴蝶刀,「咔嚓」悦耳的轻响声后,流影白光对准男人的胳膊扎了下去,又快又狠。 胳膊用来欺负女人,脚用来欺负无辜的学生,嘴巴用来说谎,脑子用来想些算计人的恶毒勾当……都切了吧。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夏朝颜的手腕被人用力扣住。下一秒,来不及反应的邱谨言肚子一痛,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捂着肚子弯下腰去。 胳膊环过女生的肩膀,轻轻把她揽进怀里,青年顺走她手里的蝴蝶刀,屈指重重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虽然教过你遇到流氓用刀扎他,但你这么暴力会吓到别的同学的!」 「霍清珣……」被他敲出眼泪,夏朝颜泪眼汪汪地吸着鼻子,「你怎么来了?」这人不是说要去改资料,傍晚才能来学校的吗? 「我不来,等着你被人欺负。」敲得重了,霍清珣又有些心疼,帮她揉着脑袋,教育她,「遇到这种不要脸的登徒子,报警就是了,看他进了局子,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哇,霍教授!」 「真的是霍老师哎,他认识那个女生吗?」 「这男的是谁?长得好帅哦,嘤嘤嘤。」 「我去,霍清珣教授你居然不认识?!你上学期白混了?!」 「邱先生,我已经报警,针对你刚才说的那些诬陷我未婚妻的话,还有动手打伤我校学生这两件事,我们好好算算清楚。」他看错了,本以为这个男人是头孤狼,没想到不过是个智商发育不全的哈士奇,关键他还没有哈士奇可爱。 ——蠢货,还是个心思恶毒的蠢货。这种人居然也敢来打他家朝颜的主意,真是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这女生是霍教授的未婚妻?!」 「霍教授有未婚妻了?!」 「哇啊啊!霍教授居然有未婚妻了呜呜……」 「霍、清、珣!」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踹了一脚,邱谨言肚子不停抽痛着,他按着小腹,咬牙切齿地吼出青年的名字。 「邱先生,我来的晚了,前面的话没听到,最后一段话倒是听到一些。」霍清珣道,「你和朝颜同在孤儿院长大,那个时候因为你的纠缠,朝颜被你未婚妻为首的小朋友们欺负,最严重的一次直接休克进了医院。后来朝颜被领养,和你断了联繫,前段时间重逢的时候,朝颜已经和我订婚,你也陪在你怀孕的未婚妻身边,但因为你的纠缠,你未婚妻唆使人算计朝颜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孩子算计没了,真是奇怪,这些事实从你嘴里出来,就成了朝颜勾引你,害你未婚妻流产?」 不等邱谨言回答,霍清珣继续道:「害你未婚妻的犯人现在就在槿城的大牢里关着,口供写的明明白白,需要我去拿出来再给邱先生看一遍?至于勾引你——邱谨言,有了我这个未婚夫,我不认为朝颜还会去勾引你。再说,朝颜身边那么多男人,夏云泽,沈澈,萧然,裴琸,哪一个不比你邱谨言优秀,她瞎了眼吗去勾引你?倒是你,你自己从小纠缠朝颜的事,孤儿院的院长和那些一起长大的孩子都可以帮朝颜作证——邱先生,要去听听他们怎么说吗?」
第197章 ,杀人诛心之道 霍清珣说完,周围陷入短暂的沉默。有人还没从他的话里回神,有人已经摸出手机开始查他说的那些名字。 萧然裴琸这名字他们没听说过,夏云泽沈澈还是或多或少听过一些的,特别是沈澈这个活生生的霸道总裁典范,本身自带的流量比很多当红的明星都多。 查了夏云泽,连带着和夏家有关的新闻立刻跳了出来,其中疯狂刷屏的莫过于去年九月十六号夏家寻回失散多年的夏家大小姐的新闻。 因为不是娱乐新闻,所以很多人没关注过。如今看到新闻上登出来的名字,周围人不由神色各异地看着夏朝颜。 闻家千金和夏家二爷联姻生下的长女,六岁时走丢,失踪十三年,被着名的服装设计师夫妇收养,跟着养父母游歷各国,前段时间被兄长夏云泽找到,重回夏家,恢復夏家千金的身份……尼玛,这是多么跌宕起伏的精彩人生啊!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有些原本还对霍清珣的话持怀疑态度的女生们,换位思考一瞬,顿时彻底相信了霍清珣的话——要是她们从小在世界各地游玩,见识过各种美景,接触过各国文化,长大后身边围绕的又是夏云泽沈澈那样优秀的男人,脑子有病才会去勾引一个有未婚妻、长得还不如自己哥哥们帅的男人吧?对,会这么做的人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夏朝颜。」这个男人一出现,邱谨言顿时觉得自己的气焰弱了一半,他勉强直起身子,不敢和霍清珣对视,只紧紧盯着夏朝颜,道,「你刚才……想杀了我?」 女生毫不留情的那一刀,比男人踹他的那一脚还让他难过。他自觉伤心欲绝,本着内心的疑惑问出这句话,完全没注意到周围人落在夏朝颜身上的目光再次变了几变, 对呀,就算这位邱先生真的撒了谎,夏朝颜一言不合就拔刀捅人,捅人的时候还面色如常,就像只是轻轻打了别人一拳一样,这也太可怕了吧……这种人,是不是就是心理犯罪电影里的那种反社会型人格? 他居然还敢把刚才的事拿出来说,觉得他带给朝颜的麻烦还不够多吗?霍清珣忽然很想把他的天灵盖撬开,看看脑子里是不是全装的是水。 对,我要杀了你,谁让你一直缠着我,诬陷我,陷我于不利的境地!夏朝颜刚想开口,霍清珣抬手按住她的脑袋把她按在了怀里,硬生生将她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如果我是朝颜,被你这么诬陷,可不会只是杀了你这么简单——说起来,邱先生倒是深谙杀人诛心之道啊。你刚才难道不是准备杀了朝颜?利用你的言语,抹杀掉她的清白,利用人言可畏,抹杀掉她的灵魂?」霍清珣说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他举起夏朝颜的蝴蝶刀,淡淡道,「不过你说这把蝴蝶刀?」青年单手挽出漂亮的刀花,在周围女生们崇拜的目光中淡定地收起蝴蝶刀,「蝴蝶刀是我教她玩的,告诉她如果遇到登徒子和咸猪手,就用这把刀戳那人不安分的爪子。」似乎对女友刚才的举动很满意,青年颇为赞赏地点点头,「你刚才不经过她的同意拽住她胳膊随意拉扯摇晃,只是扎你一刀太温柔了。作为她未婚夫,我现在只想打断你的胳膊。」 夏朝颜原本杀人的举动,被他几句话弱化成了「扎你爪子一刀」,至于为什么扎你,还不是因为你咸猪手,占人家女生便宜? 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霍清珣道:「邱先生,刚才口口声声说朝颜勾引你,勾引你的人怎么会捨得杀你呢?邱先生还真是,得不到就毁灭——做的很棒。」 追求夏朝颜得不到,于是诬陷她勾引他,妄图利用围观人群的舆论压力让她不敢反抗他,要是他们真的信了他的话,把今天的事传扬出去,以后夏朝颜在槿城大学还怎么混?他本是这样打算的,谁知计划被霍清珣打乱,只能改了说法,诬陷夏朝颜要杀他……这要是假的说成真的,夏朝颜岂不是要去警察局里蹲着了? 这个男人真是噁心,还喜欢呢,尽想着怎么算计人家姑娘。 女生怀着崇拜的心情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辨别霍清珣话里的真假,至于男生,把自己放在霍清珣的角度想了想,嗯,的确,要是他们女朋友被这么欺负,打断那人的胳膊还是轻的,就该揍得他爬不起来。 「我没有问你!」邱谨言可以肯定,当时夏朝颜的眼神,动作……她要杀了他。他不过是喜欢她,想得到她,她竟然就要狠下心来杀了他?「潇潇……」男人放软声音央求道,「你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想要……」 不等他说完,霍清珣扯开领带,走近几步,在男人疑惑的神色中,毫不留情一拳头砸在他脸上,再次把他揍翻在地。 「啊!」四周响起短促的惊唿声,围观人群齐齐退开几步,避免被邱谨言撞到。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牙齿有轻微的松动。邱谨言捂着脸,呸了一口血水出来——这人下手可真够狠的。 「邱谨言我警告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青年活动着擦破皮的右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男生,冷声道,「以后,带着你的无知和自以为是,离朝颜远一点。不然,我会让你们整个邱家,从槿城彻底消失。」 男人语气平平淡淡,不见丝毫怒气。可是不知为何,周围的学生们齐齐打了个寒战,就像上课说闲话被老师抓住的学生,瞬间停止议论。 「霍清珣,你的手怎么样?」夏朝颜最先注意到的是他受伤的右手,她捧着他的右手,泪眼汪汪地问道,「是不是很疼?」 「没事。」他低头看着他,原本冷冷的目光似是春风过境,霎时有了暖意,「待会儿涂点碘酒就好。」 「对不起……」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他会动手打人,是为了打断邱谨言没说完的话——你是不是要杀我?这话说一遍能被他圆过去,说多了,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别哭。」他手掌覆在她的发顶,低声安慰她,「真的只是小伤而已,你看。」青年伸展着右手,表示自己没什么大碍。 围观学生:「……」我们可以走了吗?真是生生被餵了满嘴的狗粮。 警察来的很快,带走邱谨言的同时,夏朝颜和霍清珣也跟着去了警局,受伤的男生则被送进医院。 临分开前,夏朝颜小声和男生道谢:「今天谢谢你,医药费我会替你支付的,还有之后修养期间产生的费用我也会赔偿给你……」 「没关系没关系的!」好不容易见义勇为一次,没帮上什么忙就算了,还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说出去都丢人,男生连忙摆手,涨红着脸道,「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好了,自己来。」 「可是……」 「别可是了。」把女生拉回到自己身后,青年态度温和地对男生说道,「肯见义勇为的人并不多,你帮了朝颜就是帮了我。我会安排人跟你一起去医院,费用方面的事不用担心。」 男生:「……」为什么我受了伤还要被餵狗粮?教授,你体谅一下我这个伤患吧! …… 夏云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收拾东西去开会。秘书把手机递过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拧眉:座机号码?推销? 「是北区警察分局的电话。」知他所想,秘书小声汇报,「说是找夏朝颜小姐的家长。」 朝颜的家长?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夏云泽接起电话,对面问了身份后,噼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训。 「你们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在学校里跟人打架,闹到警局来了!还是和男朋友一起,小小年纪,谈恋爱就算了,打架斗殴像什么话?!」 夏云泽:「……」和男朋友一起跟别人打架?朝颜和霍清珣一起吗?这两个人想干什么?重回十三岁体验警察局一日游? 夏云泽黑着脸推了下午的会议,开车去警局认领自己打架斗殴的妹妹和准妹夫——说起来,霍清珣比他大一岁吧?以后喊他大哥不会觉得别扭? 「哎哟,没想到是泽少的妹妹,失敬失敬。」等夏云泽赶到北区分局的时候,警察局的人已经弄清楚参与打架的几个当事人是什么身份,副所长握着夏云泽的手,一叠声道,「就是小孩子不懂事推搡了两下,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惊动了泽少。」 「您客气了。」夏云泽寒暄两句,签了字等着警察先生把自己的妹妹领出来。 见到兄长,夏朝颜缩着身子躲到霍清珣身后,碎碎念道:「完了完了,我会被大哥骂死的……怎么办怎么办……」 「打架?斗殴?这个时候知道躲了?!」拎着妹妹的领子把她从青年身后提熘出来,夏云泽无视霍清珣,戳着她的头狠狠道,「夏朝颜,你本事越来越大了啊!书没读进去一点,倒是学得和社会上那些地痞流氓一样,不怕回家跪书房?!」 「大哥,我错了!可是这次真的不怪我!」夏朝颜缩着脖子,被兄长戳得摇来晃去,也不敢躲,「是邱谨言骚扰我,有同学帮我解围,邱谨言打了那个男同学,赶来的霍老师生气了,才揍了他一拳,真的只有一拳!」还是他自找的!夏朝颜在心里默默补充。 「邱谨言?邱家那个大少爷?」事出有因,夏云泽暂时放过妹妹,拧眉道,「他纠缠你什么?」 「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他就纠缠我,还当着同学的面诽谤我!说我勾引他,和他上床……」 「好了。」打断夏朝颜的话,夏云泽转而看向一旁陪笑的副所长,「王所长,不知那位邱少爷……」 「哈哈,泽少可别为难我。」中年男人尴尬地笑了笑,「那边是邱家的大爷亲自过来,也和你一样,签完字把人领走了。」 都是槿城有名的权贵人家,他们没必要得罪。而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下面人有眼不识泰山把几位少爷小姐抓回来,除了请他们喝喝茶,还能干嘛? 「啊,本来也是小孩子不懂事,真是太麻烦您了。」 和副所长再三道谢,夏云泽领着两人出了派出所。 「大哥,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夏朝颜扔了男友,扯着兄长的袖子,抓紧时间告状,「那傢伙太可恶了!在那么多同学面前诋毁我,扯我胳膊!你看我胳膊都被他抓红了!他还动手打人,还吼我!」 「你男朋友在边上,去找他。」对霍清珣存了怨气,夏云泽冷嘲道,「霍家大少爷这么厉害的人物,肯定可以帮你报仇。」 「那可不行。」夏朝颜理所当然地回道,「我又没嫁给他,才不要借他的手,不然他还以为我非他不可呢!」 「……」在霍清珣阴沉沉的脸色中,夏云泽被妹妹的话取悦到,心情瞬间转好,摸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温声道,「嗯,大哥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 「大哥最好了!」夏朝颜欢唿完,又抱住兄长的胳膊,小声商量道,「大哥,我和霍老师坐警车来的,你看……」要不要把我们送回学校? 夏云泽:「……」回头看了霍清珣一眼,青年冷声道,「看来昨天晚上的谈话内容,霍先生并没有放在心上。」夏朝颜平日里再怎么胡闹,也不会把自己闹到警察局里去。 本以为霍清珣和她在一起后可以护她无忧,结果呢?居然要他这个兄长去警局里把两人提出来……关键是霍清珣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真是火大! 「大哥。」不等霍清珣回话,夏朝颜插话道,「你昨晚和霍老师谈了什么?」她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了两圈,「不会是背着我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协议吧?」 夏云泽:「……没有。」能谈什么?还不是怕你跟着他受委屈,所以叮嘱他两句。 「真的没有?」夏朝颜不信,「你看你现在说话的表情,凶神恶煞的……」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他不过指责她男人两句,她便跑出来叽叽喳喳扰乱他的话。夏云泽忽然觉得心酸:这妹妹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越想越气,把挂在他胳膊上的小姑娘扔回到霍清珣怀里,夏云泽黑着脸冷声道:「公司还要开会,你们自己回去。」 夏朝颜:「……」 接住女友,霍清珣微微笑着,客气地道:「慢走,今天的事谢谢了。」 迈巴赫绝尘而去,夏朝颜瞅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不解:「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呀,大哥为什么这么生气?」 「一心呵护的玫瑰花被别人拔走了,生气是应该的。」牵着女友的手,霍清珣淡淡笑道,「我们先回学校,凌叔在那边停车场等着。」 凌叔在这里等着啊?那你为什么不让他进来把我们领出去,还专门打电话给大哥,害得我被大哥骂……女生噘着嘴,气鼓鼓地拧他胳膊:「霍清珣,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什么?」 「故意惊动大哥,让我被大哥骂得这么惨!」 「怎么会?朝颜你被骂,我也很心疼呢。」 「……你还能回答得再敷衍一点吗?」
第198章 ,长风起 三月天气逐渐回暖,槿城的夜褪去冬日的清寒,夜幕从暗灰转为深蓝,高天一轮孤月静静俯瞰着大地上。出了露台,正好可以看到月白如水,倾斜在木质的地板上。 女人穿着绸缎的睡衣,躺在沙发上静静凝视着清澈的夜空,直到眼角有泪水滑落。苏玫闭上眼睛,扯了毯子盖在脸上。 今晚的夜色很美,可惜,没有一起欣赏的人。 算起来,自从夏朝颜回归夏家以后,夏政晏放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看电影,逛街,下午茶,烛光晚餐……那个男人似乎忘记了家里还有她这么一位妻子。虽然,在她伤心的时候他会安慰她,可是那些安慰的话在她听来都是敷衍无比。 她以为他把曾经放在她身上的心思转移到夏朝颜身上去了,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她也发现,夏朝颜从他那里得到的关注,还不如她。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突然对她失了耐心?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男人的喜新厌旧?他厌烦了她,在外面有了新欢? 不不,不可能。没等这个想法在脑海里成形,苏玫立刻否决掉。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魅力有信心,而是以夏政晏的性格,绝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 当年他和她发生关系,还是因为她的算计。 那个男人有很多缺点——善变,软弱,没主见,自以为是……但是,在她看来,他对爱情有着绝对的忠诚。 她和他在大学的辩论赛上认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他和闻馨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她当然也知道。 知道又如何?她喜欢他,和他无关,和闻馨更没有任何关系。感情本来就是一场角逐,胜利者留下,失败者退场。别说那个时候闻馨只是他的女朋友,就算他们已经结婚,只要她有能力让他爱上她,让他心甘情愿离开闻馨,那就是她的胜利。 她自认为和不谙世事的闻馨相比,她更适合夏政晏,也更适合夏家二夫人的身份。 可是无论她怎么暗示,无论她在那个男人面前露出多么魅惑的一面,他从来都是无动于衷,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希望。他越是无动于衷,她越是疯狂——他心里只有闻馨,一心一意爱着闻馨,她偏偏要把闻馨从他心里挤出去,要他眼里心里只有她。 后来,她听说他和闻馨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觉得难以置信:大学还没有毕业就准备结婚吗?他们不都是豪门子弟,甚至不准备出国深造直接结婚?同样的家世下的男人,哪有这么早结婚的?! 难以置信的同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结婚了,现在没有任何关系,等他结婚以后,她只怕连他的面都难以再见一次。所以,在他结婚以前,她一定要和他发生深刻的剪不断的关系——让他刻骨铭心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他能记住她就行。 她打听闻馨的消息,趁着闻馨出国旅游的时候,以辩论队团建为理由,组织了聚会。在聚会上,借着即将毕业的情绪,互相敬酒,直到把他彻底灌醉。 那天大家喝得醉醺醺的,没有谁注意到她是否如承诺一般把他送回寝室。和其他人分别后,她带着他到酒店过了一夜。 他喝醉了很安静,不吵不闹,唿吸悠长,她俯在他身边听了很久,想像着自己是他的爱人,枕着他的唿吸入眠。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天本来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她守着他,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告诉他,昨晚两人发生了什么。 本来什么都不会发生……如果,他没有无意间翻身抱住她,迷迷煳煳呢喃出一声「闻馨」两个字的话,她不准备给他餵下那杯水。 她在水里下了助兴的药,温柔地餵给他喝下。在他被药效折腾得意识不清浑身难受的时候,洗得干干净净钻进他怀里。 其实她的第一次真的没有想像中的那么浪漫。 在药效的催动下,他动作粗暴,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最让她觉得难过的是,那场欢爱里,他一直唤她「闻馨」。 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男人,作为另一个女人的替身。 自此,她对闻馨的恨意似乎盖过了对夏政晏的爱意——闻馨在乎的东西,闻馨珍爱的人,她要全部抢走,她要眼睁睁看着闻馨一无所有,然后出现在她面前,向她宣告自己的胜利。 即使恨意充斥着整个大脑,她却没有因此迷了心智。她知道,就算发生过关系,夏政晏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多余的情谊。自己如果逼急了,很可能适得其反。 她懂得什么叫欲拒还迎,什么叫谋定而后动。她很聪明地选择退一步,暂时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苏妍的诞生完全是个意外。 她想过几年后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重新认识她,成为他无法忽视的存在,让他后悔自己曾经放开她,错过她……这一切的计划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她怀孕了,夏政晏的孩子。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欣喜若狂,她清楚自己手里的筹码又多了一个,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可是在这个筹码发挥她真正价值之前,她必须保护好她。 如果被家里人知道她未婚先孕,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肯定会闹到夏家去——到那时,她会真的变得一无所有。当然,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离开家庭的帮助,她一个人无法养大那个孩子。权衡再三后,她决定结婚。 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选择了老高——那个男人工作不错,性格温和老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有了高嫁林家的姐姐,父母对她的结婚对象十分不满,认为有了姐姐做依靠,想结识什么样好家世的男人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找个老师把自己嫁了? 在父母的反对和长姐的嘲笑中,她坚持自己的决定,和那位高中老师结婚了。 他婚礼举办没过多久,她也举办了婚礼。和他声势浩大的婚礼相比,她的婚礼非常简单——最亲近的亲人和最要好的朋友,怀着并不算祝福的心态。 婚后她的生活还算幸福,老高没有怀疑苏妍早产的原因,对她百依百顺,对苏妍疼爱有加。有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就这样过完一生也不错,如果她可以忘记夏政晏的话。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老高不知怎么发现了苏妍的身世。他不知道苏妍是哪个男人的孩子,只能把被欺骗的一腔怒气发泄她身上。 还好那个男人保持着男人最起码得风度,在最暴怒的时候,也没有对苏妍动手。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感激他的。 但是感激他不等于原谅他。她无法原谅他在她身上施加的暴力,她选择杀了他。她做得很隐秘,趁着他喝醉酒的时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抹了点润滑的东西——那个时候监控没有现在普及,她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他死了,她哭得撕心裂肺,来访的亲朋好友安慰她,鼓励她,没有人怀疑她。 有低低的笑声从毯子下溢出,笑了片刻,苏玫掀开毯子,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映入眼帘的是清辉流转的孤月,迎着月光,她抬手,看月光从指缝间熘走。 「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那个男人,自然也可以轻松地弄死夏朝颜。」笑容转冷,女人捏紧拳头,喃喃道,「夏朝颜……刀已经准备好了,就看你什么时候自己撞上来。」 她的刀……认识陈默真的是机缘巧合,她不喜欢那个男人,偶尔还会在心里鄙视他。但她知道他是有用的,可以帮她做一些她不方便出面的事,她把他吊在身边。 她知道,就像她对夏政晏的执念一样,陈默对她也有执念。正因为清楚他的执念,她丝毫不担心他会弃她而去。 陈默这把刀或许算不上锋利,但绝对是勇敢的,听话的。这样的刀,用来对付夏朝颜,最是合适。 悦娆是她的宝贝,是她最重要的女儿,她的生日宴会,怎么能让夏朝颜玷污。 「扣、扣、扣」,玻璃门外传来三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知道是谁,苏玫收敛笑容,抱着毯子坐起身。 夏政晏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牛奶:「回来发现你不在房间,想着应该是在这里。」他把牛奶递给她,柔声道,「现在夜晚还很凉,你又没开暖气,当心感冒。」 她接过牛奶,杯壁的暖意混着牛奶的香味,把她整颗心都捧了起来。喝了一口,她低声感嘆道:「政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么单独聊聊天了?」 「最近公司比较忙。」夏政晏避重就轻,「每次回来你都睡了,也不好叫醒你。」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知道他说谎,她没有拆穿他,笑着问道,「忙完了?」 「现在也不早了。」夏政晏看了眼手錶,低声道,「喝了牛奶,我们回去休息。」 「好。」在他面前,她永远是温柔贤惠的妻子,不会让他有任何的为难。 两人回到房间,夏政晏换了衣服去洗澡,苏玫躺在床上发呆:直觉夏政晏今天的状态有些奇怪,虽然这就是他以前和她相处时的样子,可是自从夏朝颜回来后,他们很少这么和谐的同床共枕。 从浴室里出来,男人一眼看到妻子呆呆出神的模样。他想开口提醒她,脑子里不期然再次响起霍清珣说过的那些话。 自从朝颜回来以后,他发现自己越发的思念闻馨。从前没有提起,他自认为可以忘记她,可当闻馨的名字从朝颜嘴里说出来以后,他才明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了闻馨。 闻馨是他的结髮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最纯真的初恋……他忘不掉她。那苏玫呢?苏玫一直说着爱他,说着心里只有他,她说的这些话,让他忽略了她内心深处的感受。 就像霍清珣说的,如果不是深爱一个男人,为什么要忍受那个男人无休止的家暴?她本可以一走了之,却选择留在他身边……他不怀疑她爱着自己,但他也不怀疑她曾经深爱过那个高中老师。 曾经深爱过,现在呢?她还爱他吗?自己当初娶她进门,完全是为了把夏悦娆接回夏家,顺便给她一个家,保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他自作主张下了决定,完全没有询问她的意见。那个时候,她是否真的想嫁给他,还是紧紧为了女儿的忍气吞声?如果她真的想让悦娆认回他这个父亲,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挑明? 他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害了闻馨,说不定还害了苏玫……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不管一开始愿不愿意,他们已经并肩走了十多年,他不想让闻馨的悲剧再次发生在苏玫的身上——虽然,害死闻馨的兇手就是他们两个。 「还不睡,发什么呆呢?」坐到床上,夏政晏关了房间的灯。把床头灯调到最暗,躺下后抬手将妻子搂进怀里,「睡太晚对皮肤不好。」 「政宴?」这个人有多久没有这么温柔的抱过她了?苏玫身子僵了僵,「你……」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 「……没什么。」 …… 夏朝颜在房间里来来回迴转着圈儿,直到浴室里水声停止,青年裹着浴巾出来,她连忙捧着干毛巾迎了上去,摇着尾巴卖萌:「霍老师,我帮你擦头髮吧?」 「嗯?无事献殷勤。」无视她手里的毛巾,青年走到沙发边坐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要给我擦头髮吗?」 「哦。」得到允许,夏朝颜乐颠乐颠地跑到他身后帮他把头髮擦干,擦头髮的间隙还不忘拍马屁,「霍老师,你头髮发质真好,这种不硬不软的发质最容易定型,而且还这么黑……」 「夏朝颜。」他打断她喋喋不休却完全不走心的赞美。 「嗯?」 「知道错了?」这么不遗余力地拍马屁,不就是怕他生气? 「知道了。」 「哪里错了?」 「我不该去招惹邱谨言。」说到这里,夏朝颜眨巴下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可是我也不想招惹他的,谁知道他爱好这么奇特,喜欢给自己找虐……」 「朝颜。」看来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霍清珣嘆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毛巾放在一边,拉着她的手,引导她绕过沙发,「过来。」 他手上用力,扯她到腿上坐好,扣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要给你上一课,做好听课的准备了吗?」 坐在他腿上,唿吸吞吐间都是莲花幽幽的清香,夏朝颜茫然点头。 「你今天被邱谨言纠缠时,想要杀了他?」
第199章 ,波澜惊 邱谨言纠缠她的时候,她是不是想杀了他?夏朝颜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问题,她歪头想了想,点头。 他那样纠缠她,诬陷她,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与其等他算计她,不如先下手为强。让人保持沉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女孩一双黑玛瑙般的大眼安静地看着他,眼神清澈带着些疑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何不妥。 「朝颜,我们来假设一下。」双手掐在女孩盈盈一握的腰上,他把她往怀里抱进几分,鼻间碰碰她的鼻间,低声道,「你杀了邱谨言之后,准备怎么办?」 「哎?」杀了就是杀了,还要怎么办?难道要她挖个坑把他埋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就死了…… 「那么多人看着,你杀了邱谨言,肯定会惊动警察。」霍清珣道,「那么多人在场,除非你能杀了所有人,不,就算你杀了目击者,还有电子眼,你会被警察抓到,然后在监狱里度过一生。」 在监狱里……度过一生?女孩皱眉:她好不容易出来逛一次,才不要进监狱,又脏又乱,进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霍清珣了,才不要! 「夏朝颜。」 「嗯?」 他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住她左右晃动的脑袋,温声道:「你想进监狱吗?」 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明明他的语气温柔得仿佛拂过心间的清风,她却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摇摇头。 霍清珣没有立刻松开她,只柔声道:「既然不想进监狱,那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要怎么做?」 「我……我不杀他就是了。」她对着手指,小小声道,「我就戳他一下,保证不杀他。」她会挑好位置戳,保证让他疼得死去活来,却不会死。 「夏朝颜……」在雪山的时候他就发现,和那个知书达理的小女孩相比,这个偶尔出来晃悠一下的另一个人格几乎没有是非观——她所有的判断都是出于身体本身对于危险所做出的本能反应。她不会像第一人格,思考事情的对错,想着如何可以杀人不见血不给自己惹任何麻烦。对于她来说,解决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刀见血,干净利落。 这样的认知,在现在这个高科技更替的法制社会,是不适合的。 可是小女孩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向他承诺不会杀人,仅仅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他不喜欢的事,她不能做,不然他会生气。她做出承诺的出发点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自己。 青年放软声音,诱哄她:「朝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又觉得很生气的时候,先给我打电话。给我打完电话以后你仍然生气,再用刀戳那个惹你生气的人,好不好?」她的第二人格充满未知性,做事过于随性,法律意识淡薄,他需要给她一个约束,也给自己一个面对未知的缓冲时间。 「霍清珣,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她虽然在法律方面意识不强,但在理解他的情绪时还是很敏感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担忧,可是她知道他在为她担忧,而她,不忍心让他为她担心。 「没有。」霍清珣圈她在怀里抱紧,低声哄她,「你没有给我添麻烦,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什么时间?」 「保护你的时间。」他说,「朝颜,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强大,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我的家族,脱离了我的家族,我和很多普通人一样,所以当未知的变故来临时,我需要时间来思考最好的出路——保护你一世无忧无虑,无痛无伤。」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我不能做到时时刻刻护在你的周围,但至少在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后,我能将带给你的伤害降至最小。 「霍清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没有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夏朝颜可以生活得更好。」她不知想到什么,黯然道,「我的出现,可能会拖累她……」 「不会的。」打断她的自我反省,霍清珣揉乱她的头髮,低低笑道,「存在即合理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道理。」虽然对她的不谙世事很无奈,但他对她更多的是感激,感激她的存在——有了她的存在,现在的夏朝颜才是完整的,才有了更多任性的资本。 贴在他的怀里,感受他胸膛里的跳动,夏朝颜心满意足地蹭蹭。 「霍清珣,你继续和我说话呀。我好不容易可以见你一面,你多说些话,或者给我讲故事——你不是每天睡觉之前都会给我讲故事的嘛。」 「你想听什么?」 「小美人鱼。」 「嗯?就是为了爱情化成泡沫的那个人鱼公主?」 「嗯嗯。我记得小时候柳絮姐姐送给我一本童话书,我刚好剩下这个故事没有看。」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朝颜小公主的睡前故事……在大海的深处,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有海底世界最华丽的宫殿,小美人鱼和她的六个姐姐生活在这里……」 浓郁的夜色下,青年的声音低哑而醇厚,是大提琴拨动的弦,沉静而悠长,催人如梦。 「霍清珣,要是我一不小心睡着了,你记得不要叫醒我。」不用叫醒我,等我一觉醒来,就不会再给你惹麻烦,让你担心。 …… 即使天气回暖,后半夜的槿城仍是保持着凉入骨髓的温度。早就过了邱家休息的时间,可是大厅里仍然灯火明亮,不是有佣人打着哈欠从走廊下经过,小声抱怨着无法照常休息。 邱谨言跪在大门外的青石地板上,背嵴挺得笔直,抬头看着明亮的客厅,眼神倔强。 邱老爷子坐在沙发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坚持将冷冷的目光定格在青年身上——他知道他在看着这边,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迴避,不能示弱,不然他以后只会无法无天。 「爸,时间不早了,您先去休息吧?」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邱夫人试探着说道,「谨言已经跪了这么久,爸,您看要不也让他……」 「哼,你看那小子跪得那么直,哪有半点认错的样子?」等了这么久,孙子依然知错不改,邱老爷子渐渐失了耐心。拐杖在地上敲出重重的声响,老人冷着声音道,「到底是外面带回来的小子,一天到晚只想着女人女人,也不指望能成什么大器。」 「爸,谨言还是个孩子……」邱谨言从孤儿院被接回来后一直是她亲手带着,她把对长子的一腔思念全部转移到邱谨言身上,某些时候甚至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女儿还要重要。听老爷子这么评价他,她心里难受,不由苦笑道,「也是我没教好,谨言性子倔,我应该多引导引导。」 「这种性子,旁人说再多也没有用的。」长孙意外身故后,他对这个孙子抱着极大的希望和期待,因而更加无法接受他犯下低级的错误——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夏家,而且那个女人还是夏家的千金。不,他不是为了夏朝颜,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顾家族利益去招惹夏朝颜。「他要是能把人娶回来也就罢了——既然自己没那个本事,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夏家的姑娘?」 邱老爷子越说越气。 「我让他在外面跪着,本是让他反省自己的错误。你看他,一副打死不回头的样子,给谁看?给我看吗?今天夏云泽派人上门,要不是看到他跪在那里,只怕那些人早就打断他一条腿——我一心护着他,他却跟我犟上了。」 说到激动处,老人按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您别气。」邱夫人连连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温声道,「我会好好教训他——为了这种混小子气坏了身子,不值得的。」 「咳咳!」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老人嘆了口气,挥手道,「跪也跪了,骂也骂了,让他回房间好好反省,不想明白不许出门。」 「是是。我这就让他回去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再犯我第一个不饶他!」 送走邱老爷子,邱夫人快步走到邱谨言面前,指挥两边的佣人:「站着干嘛?还不把少爷扶起来!」 被佣人掺着胳膊扶起身,邱谨言双腿不停颤抖着,努力几次没能站稳,只能放弃。 「妈,你别管我了,休息去吧。」 「谨言……」邱夫人看着他被汗水湿透的额发,沉声道,「你真的喜欢夏朝颜?」上次去夏朝颜的生日宴会,邱谨言去给夏大小姐敬酒的时候,她隐隐觉得不对劲,转念一想夏朝颜是寿星,便没把这件事往心上放。 后来又冒出来一个徐芊芊,她便把夏朝颜的事彻底抛在脑后。谁知今天突然闹了这么一出,还被人拍到视频。还好邱家反应快,没让相关的视频扩散出去,不然邱老爷子就不会只是让他跪地板了。 「妈,你别问了……」他知道夏云泽遣人来过,他知道母亲和祖父是为了他好,他也知道经过今天这么一闹,他不该继续纠缠夏朝颜。可是他不甘心,就这么让他放弃,他真的不甘心——和那个大学教授相比,他是早来的那一个,凭什么最后却要求他做出让步?而且,让他做出让步的理由还是夏家,并不是那个男人。 如果输给一个比他强的男人,他或许输得心服口服。可是输给不如他的男人,怎么能甘心?! 邱夫人热衷八卦,自然知道夏朝颜已经有男朋友。邱谨言现在这样一头热,只会惹人家女孩子厌烦,哪里会多看他一眼? 「谨言,你若是真的喜欢夏朝颜,就该先学会隐忍。」邱夫人道,「所有人都知道,好男人才会讨女人喜欢。可是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不是你给她多少钱,抽出多少时间陪她,而是看你能不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她现在……」没有任何时间是需要我的。 「当然了,夏朝颜那种什么都不缺的女孩子,需要别人帮衬的时候可能很少。」邱夫人意有所指,「她不需要,我们可以给她制造需要——发现男友出轨?失恋?夏家人我们能操作的空间不大,她那个男朋友嘛……」 「……」母亲的意思是从霍清珣入手,给那两个人只要误会?邱谨言陷入沉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那个姓霍的男人来歷不明,还得好好查查才行。 把邱夫人送回房间,原本挂在男人脸上谦卑温柔还带着些懦弱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神色。 他回到房间,很快有女佣送跌打膏药进来,看到他的神色不禁顿了顿脚步,颤抖着嗓子轻声道:「少爷,药给您送上来了。」 「放桌子上,麻烦你了。」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往日的客气,女佣迅速放下药,逃也似的退出房间。 呵,这些人真是有趣。以前他对他们温柔的时候,他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偶尔还会故意顶撞他,让他难堪。如今他对他们狠了点,他们反而一个个屏声敛气,对他毕恭毕敬——人吶,都是贱骨头,碰到不听话的,多收拾几顿,自然就乖了——女人,也是一样。 夏朝颜现在不把他的情意放在心上,不过是因为他把她看得太重要,他求着她,她便越来越高傲,把他的一颗真心踩在脚下。 她今天真的想要杀了他。 霍清珣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深究,打断他的追问,以免夏朝颜落入不好的舆论风波里——他不在乎,这些东西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抓住夏朝颜,问她,为什么可以那么狠心,为什么可以完全不在意? 其实不用问,答案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在乎,所以她才那么不在乎。想来,可悲的不过自己一人罢了。 …… 距离夏悦娆的生日还有一个星期时间,知道夏家想在桑海游园为二小姐夏悦娆举办生日宴会,裴家提前安排人来请。 接到消息时,苏玫诧异地看了夏政晏一眼,低声道:「如果只是为了朝颜,裴家完全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政宴,我在想,会不会裴家一开始就是想和我们夏家结交,只不过找了朝颜这么一个切入口而已?」 经歷过时间的筛选后,现在活下来的老牌世家数量不多,而且大多数偏佛系,鲜少参合外面的纷争。裴家如果要寻求发展,便不能蜗居陕中——老牌世家找不到合适的合作人员,只能把目标放在后面崛起的新贵世家上……这么想来,桑海游园就是裴爷送给整个夏家的礼物,只不过借了夏朝颜的名字而已。
第200章 ,夏悦娆的依靠 下楼的时候,夏政晏一直在琢磨苏玫的话——难道真的和苏玫说的一样,裴家只是想找一个合作者,在众多的新贵世家中挑中夏家。 可是真要算起来,夏家在槿城这么多年,从夏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彻底坐稳槿城四大世家的位子,如今也称不上新贵家族。而且,夏家一直和沈家交好,不可能弃了沈家选择裴家——裴老爷子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选择夏家? 带着这种疑惑和苏玫下楼,隐隐可以听到会客厅里传出来的阵阵笑声。 「是老爷子的声音?」苏玫浅浅笑着,低声道,「不知道什么事让老爷子这么开心。」 到了会客厅,门口的佣人无声地推开门,苏玫一眼看到沙发上明眸带笑的女孩和女孩对面的青年。作为一个母亲,苏玫很久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笑得这么开怀——她眼睛里流转的微光告诉她,现在的夏悦娆是真的很开心。 苏玫的目光顺着夏悦娆的视线移到她对面的青年身上。悦娆这么开心,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到访吗?她猜得果然没错,裴家想要结交的是整个夏家,和夏朝颜无关——没有夏朝颜,他和悦娆一样能聊得这么畅快。只是可惜,悦娆没有早点结识裴家的人,不然那个桑海游园恐怕不是送给夏朝颜,而是送给悦娆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夏老爷子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拧眉道:「有客人在,怎么耽误这么久?」 作为悦娆的生母,不能让裴家的人对她产生什么误解,苏玫连忙回道:「听说裴家的客人来访,我跟赵婶交代了一下,准备几个槿城的特色菜。」简单地解释一下为什么来迟,说完又看向站起身的青年,客气地笑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夏二夫人太客气了。」青年淡淡笑道,「未下拜贴突然造访,本就是我的过失。」 青年说得客气,苏玫不禁点点头——这孩子倒是客气得很,也不知是裴家的什么人。若是身份配得上,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悦娆的婚事…… 察觉到母亲的疑惑,夏悦娆偷看青年一眼,跑过去抱住母亲的手臂,软软糯糯地介绍道:「爸,妈,这位是裴琸少爷。」 「原来是裴大少爷。」夏政晏微微点头,道,「幸会幸会。」上次夏朝颜的生日,听闻裴家少爷在槿城,夏家专门给裴琸递过请贴。那次裴琸人倒是来了,只不过没给他们结交的机会,只听说和朝颜的一个同学跳了两支舞后便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宴会。 朝颜说现在桑海游园还是裴家在运营,想来,那位负责人就是面前这位裴大少爷了。 「裴少现在过来,不知是为了什么?」想起苏玫的话,夏政晏神色淡漠,不动声色地试探。 仅仅只是一个生日宴会而已,裴家完全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他自认为夏悦娆还没有这个分量,值得裴琸亲自来接。 不是他们要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怎么反而问他过来做什么?夏政晏这是在试探他吗?裴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心底逸出一声嘆息。夏朝颜那个女人挺聪明的,都说虎父无犬女,他本以为夏二爷也是个聪慧果决的人,今天这么一看……这位父亲和女儿的差距,着实有点大。 「前两天收到朝颜的消息,说夏家想在桑海游园为悦娆小姐举办生日宴会和成人礼。」想起裴老爷子交代的话,裴琸克制了笑,「父亲知道后很重视,又想到桑海游园虽然送给朝颜,但她直到现在都没有过去看看,也不知道喜不喜欢,便安排我过来接朝颜过去看看。」 夏悦娆甜甜的笑瞬间僵在嘴角。 苏玫眼皮跳了跳,神色微沉:「裴少是专门来接朝颜的?」过生日的人是夏悦娆,他挑着生日前几天来夏家拜访,却是为了接夏朝颜?裴爷这是想打她这个夏二夫人的脸吗? 「朝颜不在吗?」仿佛没看到苏玫陡变的神色,裴琸恍然道,「也对,槿城大学应该开学了吧?我去学校接她便是。」他笑了笑,意有所指,「我父亲的意思是,桑海游园毕竟是送给朝颜的礼物,朝颜尚且没有参观过,总不能让别的人先进去坏了整个游园的美感。」 「裴琸,你这话什么意思?!」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到,夏悦娆指着裴琸大声道,「不过一个桑海游园而已,你以为我很稀罕?!」 「悦娆!」出声呵斥跳脚的女儿,夏政晏看向笑而不语的裴琸,拧眉道,「朝颜昨天去了学校,裴少若是想找她,可以去槿城大学。」 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何不妥,裴琸回身对着夏老爷子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夏爷爷了。」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表明裴家的态度——桑海游园是裴老爷子送给夏朝颜的礼物,裴老爷子看中的是夏朝颜这个人,和夏家无关。夏家有些人放下脸面巴巴凑上来给他打,他不介意重重抽她两巴掌,把她打醒。 直到裴琸离开,夏悦娆仍然没有平静下来。那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心平气和地坐在她对面,故意和她谈笑风生。他一定在等爸爸妈妈下楼,等着这一刻,给她难堪。 知道女儿生气,苏玫搂住她的肩膀温柔地拍了拍,柔声安慰道:「悦娆,裴少和你大姐姐是旧相识,过来接她也是正常。裴家那种家庭养出来的小孩,必然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你和他一般见识做什么?」 「妈,我就是……」 「就是什么?不甘心?」夏老爷子慢腾腾站起身,冷眼瞅着夏政晏一家三口,冷笑道,「我早就说过,裴家看中的是朝颜,不是我们夏家,更不是你们。我劝了,你们不听,非要把自己的脸送上去给裴琸打,怨得了谁?」 「爸,我们……」 「你们什么?」这个儿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两声,夏老爷子厉声道,「你以为就你们聪明?裴家的人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们在打什么小心思?!」他指着苏玫,恨铁不成钢,「你!你不就是听说裴家送了朝颜桑海游园,想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给悦娆挣回面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爸,您误会我了!」苏玫急忙喊冤,「朝颜是夏家的小姐,裴爷送她桑海游园我高兴都来不及,哪会去和一个孩子争……」 「我不瞎!」被裴琸轻慢的言辞和行为气到,夏老爷子一腔怒火全都转移到罪魁祸首身上,「你不争,为什么要给白家的家主发帖子?苏玫,你是嫌我们夏家丢人丢得不够多吗?!非要把夏家折腾散了,成了外面人眼里的笑话才开心对不对!」 「你给白家的人发了帖子?」客人的名单是苏玫一手把持,偶尔有重要的客人她会和他商量,但邀请白家家主这件事他却毫不知情。夏政晏诧异地看向苏玫,「你请白家的人做什么?」 白家和他们夏家不是一路人,偶尔在其它晚会上遇到,萧然还会想着法子找他们夏家人麻烦——这种人邀请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是听说白家家主和朝颜关系不错,想着或许可以借这次机会化解我们和白家的隔阂……」 「够了!」这个女人,直到这种时候还在忽悠他那个傻儿子……夏老爷子呵斥住苏玫,失望地摇摇头,「苏玫,你最好祈祷白家人那天不要出席,不然……」不然,难堪的一定是你。而在那一晚,你的一言一行全部代表着我们夏家…… 「爸,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心思被看穿,苏玫没有多加争执。想起裴琸的表现,总觉得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是个错误的决定,苏玫试探着问道,「既然您觉得桑海游园不合适,那我们不如换个地方……」 「换地方?!」老二家这个儿媳妇以前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做事变得这么冲动无脑?「请柬已经全部送出去了,你要现在更换地点,你让那些客人怎么想?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我们夏家?」 桑海游园本来就是一个爆点,地点定在那里,不知道多少人在私下里议论。距离生日还有一个星期突然通知改变地点,那些媒体报导会怎么写,又会做出什么样的猜测和评价?稍不小心,夏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就会毁于一旦,他怎么可能让她现在更换宴会地点! 眼见夏老爷子的眼里再次燃起怒火,夏政晏忙扶住老爷子的胳膊,垂下脑袋认错:「爸,苏玫就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悦娆生日马上到了,我们再煳涂,也不会这个时候更换地点的。」 看着这三个人都觉得心烦,夏老爷子甩开夏政晏的手,对一旁的周管家道:「老周,我们上去。」老人锐利的目光钉在夏政晏身上,压低声音冷冷道,「政宴,我已经老了,管不住你们,你们自己随便折腾,只别最后受了委屈跑来找我哭就行了!」 夏老爷子上楼后,夏悦娆终于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爸,妈,爷爷这么生气,我……我不想过生日了……」说着,眼泪哒哒地掉下来。 她哭得伤心欲绝,苏玫忙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听着女儿的哭声,慢慢的,也红了眼眶。 「别哭了!」被两人闹得心烦意乱,夏政晏压抑下即将爆发的怒火,沉声道,「二十岁是成年礼,这么重要的生日,怎么能不过?你爷爷被裴家那混小子气到才会说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那个裴琸着实可恨,明知朝颜在槿城读书,还偏要跑到夏家来给他们难堪,把老爷子气成那样,连带着他们跟着遭殃…… 「爸,我真的只是想去桑海游园看看,没有想过和大姐姐争什么……大姐姐脾气那么好,我们都姓夏,我和她争抢根本没有意义啊……」夏悦娆哽咽着说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全,裴家的人生气也是应该的。等有机会,我会亲自去跟裴老爷子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悦娆还是这么懂事,明明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却想着怎么跟别人道歉。夏政晏心疼女儿,没好气地说道,「裴琸就是欺人太甚!」不,这次来给他们难堪,肯定不是裴琸的意思。裴琸不是裴家的当家人,再胡作非为也不敢瞒着裴老爷子擅自行动——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是裴爷的意思。 呵,真以为裴家厉害夏家就怕了他们了? 夏政晏铁青着脸,显然被气得不轻。苏玫拍拍夏悦娆的肩膀,轻声道:「悦娆,你先上楼,我有些话要和你爸爸单独说。」 …… 她想说什么呢?老爷子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她现在又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呢? 就算做了这么多年的夏二夫人,她的命运仍然不属于自己,而是牢牢握在别人手上啊。她一生过得委曲求全,只希望她的女儿可以扬眉吐气,就算嫁了人,也可以不受任何委屈,不被任何人欺负。 「政宴,白家家主的确是我擅自做主邀请的,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过来。」再开口时,苏玫很冷静,冷静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仿佛无声地吶喊,想要挣脱现有的束缚,「政宴,外面人都知道,朝颜和悦溪是你和闻馨的女儿,是正正噹噹的夏家千金,而悦娆不是。」 「悦娆怎么会不是?」不喜欢这种言论,夏政晏冷笑道,「我看谁敢到我面前胡说八道。」 「他们不会到你面前说,可是他们就是这么想的。」苏玫觉得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飘了出去,浮在上空静静注视着自己。而她的身体,也正在为了女儿和自己以后的幸福做艰难的挣扎,「现在有我们在,那些人不敢乱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在了呢?那个时候,悦娆没人护着,就要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人的说长道短,面对各种流言蜚语——政宴,这样的日子我已经经歷过,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再去重新经歷一遍。」她苦笑道,「我想给她最好的,给她找到各种依靠,越强大越好,所以我邀请了白家人。」 「玫玫你太天真!你担心我们去了以后悦娆无依无靠,想给她找个依靠,你觉得白家人会愿意成为她的依靠吗?」因为她是夏家人,哪怕她再可怜,萧然也只会嘲笑她羞辱她——依靠?简直是他听过的最可笑的幻想! 「他可以!」这是第一次,苏玫大声反驳了爱人的话,她流着泪,一字一句道,「他可以——只要他出现在悦娆的生日晚会上,他就已经是悦娆的依靠!只要他出现在生日晚会上,以后那些人想欺负悦娆,都会再三思考。这就是我想要的!」她泣不成声,「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希望那些人不要那么明目张胆地欺负我的女儿……只是希望他们在欺负我女儿的时候,能够有所顾忌。我需要像萧然这样的依靠,越多越好——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一定要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 「你……」她从来不说,原来心里有那么多的不安?夏政晏又是自责又是无奈,「你啊,真是傻……」就算他们死了,只要夏家还在,那些人哪敢欺负悦娆?有什么依靠,比自己的家族更加可靠?
第201章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听了苏玫的哭诉,夏政宴整颗心都被紧紧揪成一团——外面人都看夏家二爷功成名就、妻贤子孝,却不知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曾经的闻馨含恨而死,如今的苏玫,堂堂夏家二夫人,居然要从外人身上为子女寻找安全感。 夏政宴安抚好妻子,一个人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抽着烟。最近他对香菸越来越依赖,他不知道自己的压力从何而来,却总是觉得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男人抽完一根烟,正准备摸出第二根,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 「二少爷。」周管家跟着老爷子的时间比较长,看着夏政文和夏政宴长大,现在夏家有了夏云泽两兄弟,他也习惯性称唿夏政宴二少爷。 「周叔。」夏政宴收起烟,客气地点点头,道,「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小时候夏老爷子工作比较忙,他和兄长夏政文学习生活都由周叔负责,因此夏政宴对他极为尊敬。 「二少爷,今天老爷子说的那些话,你不用太在意。」周管家整个身体站得笔直,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说话地语气和周身的气场相反,略显老态的声音平静而温和,「老爷子被裴家那个小子的举动气到了,才会对你们发这么大的火。等这阵脾气过去,就没事儿了。」 「我知道。」夏政宴苦笑道,「周叔,我难过不是因为父亲对我们发脾气,而是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很无能的男人……」对,他就是个无能的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仍然靠着父辈的支持,一旦离开家族离开父亲,就和断奶的婴儿一样不知所措。「周叔,父亲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了,总是犯错,总是惹父亲生气。」 「二少爷,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有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本来不准备告诉你,可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还是应该提点一下你。」周管家神色不变,冷着脸,淡淡道,「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的一些疯言疯语。你若觉得不对,就当做笑话听听便罢。」 「周叔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和我客气什么。」 「二少爷,我在夏家这么多年,见过大大小小那么多人物,有钱的、有权的、爱财的、爱色的,虽算不上形形色色,也能说得上十之八九。」周管家沉声道,「二少爷想必和我一样,在商场上见过的人也不少——我想问二少爷一个问题。」 「请问。」 「在二少爷眼里,朝颜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朝颜?」夏政宴不假思索地说道,「很懂事的孩子,那孩子从小吃过很多苦,和家里人比较疏离——说到底也是我的错。闻馨去世后,我对她的关注不够,才让人贩子有了机会把她拐走。若是朝颜从小在夏家、在我身边长大,肯定不会和我这么生疏。」 「二少爷果然是当局者迷。」周管家淡淡道,「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朝颜小姐只是和你、和苏玫夫人比较生疏而已。」 「……周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叔是说朝颜在排斥他这个父亲? 「朝颜小姐回来的第二天早上特意早早的起床陪老爷子跑步,和云泽少爷见面后也是有说有笑,看样子完全不像是离家十三年的样子。只有在面的二少爷你和苏玫夫人的时候客客气气,二少爷关心则乱,只怕是从来没有注意到吧。」 「周叔,你……为什么要突然提起朝颜?」周叔很少管小辈的事,今天为什么一反常态提起朝颜,而且还是这么郑重的语气。 「因为,有些话今天不跟二少爷你说清楚,只怕以后说就来不及了。」周管家冷眼看着夏政宴,「二少爷,你有没有回想过,我们夏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陆续续发生各种不如意的事?」 「啊?」夏政宴顺着他的话回忆:自己最开始觉得心累是什么时候?好像是朝颜刚回来没多久,他带着朝颜和悦溪逛商场那天……那天悦溪把朝颜推到台阶上,还好朝颜只是昏迷了片刻便醒了过来。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慢慢的发现,自己的女儿、妻子和他原本以为的不一样。 「在朝颜小姐没有回来之前,整个夏家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和冲突。」周管家替他说出答案,「朝颜小姐回来以后,先是和宋家的人发生矛盾,那场矛盾以悦娆小姐赔上左耳的听力作为结局。接着又撺掇悦溪小姐和林祁少爷解除婚约,差点闹得夏林两家不合。然后她带男朋友回家,借着刘芳的口,把苏玫夫人拉到人前,那次之后,二少爷你和悦娆小姐的关系彻底降到冰点。」 「周叔!」不想继续提起这些烦心事,夏政宴不耐地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觉得夏家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朝颜吗?你看,你说的这些事,有哪一件是朝颜主动惹出来的——要不是尹飞误会悦娆的话想算计朝颜,苏玫也不会动手打聋悦娆的耳朵。悦溪和林祁解除婚约,还不是因为林祁在外面偷腥被抓个正着?还有上次,本来也是苏玫不对,好好地安排人偷拍朝颜做什么?悦娆更是过分,直接把自己姐姐从楼上推下去,我能不生气吗?!」 「对呀,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苏玫夫人和悦娆小姐的错。」周管家没有否认夏政宴的话,冷冷道,「那二少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恰恰是朝颜小姐一回家,苏玫夫人和悦娆小姐就频频犯错呢?」 「那是因为……」夏政宴陡然语塞:对呀,为什么朝颜一回来,苏玫和悦娆就总是出各种问题? 「苏玫夫人和你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二少爷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见他拧紧眉陷入沉思,周管家道,「从朝颜小姐回来以后,苏玫夫人犯下的错误比以前十三年加起来还要多吧?二少爷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细思极恐,夏政宴被周管家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他咽了下口水,迟疑着说道:「周叔的意识是,朝颜在故意针对算计苏玫和悦娆?这……」这说不通呀!她和苏玫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算计苏玫?可是仔细想来,的确如周管家说的一样——朝颜回来以后,夏家才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二少爷,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朝颜小姐没有失忆。」见他一脸难以置信,周管家提醒道,「你难道忘了,朝颜小姐没有离开夏家以前,听到你要娶苏玫夫人时,是什么反应?」 「你不许娶那个女人回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我恨你!」和老管家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的,是小女孩愤怒的尖叫。她不喜欢苏玫,从小就不喜欢,她第一次见苏玫的时候,甚至想用热水烫毁苏玫的脸……如果朝颜没有失忆,那她故意伪装成失忆的样子回到夏家,是为了什么?夏政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腾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不对呀周叔,如果朝颜没有失忆,为什么不直接回到夏家?而且,云泽的调查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朝颜被找到的时候不记得和夏家有关的任何事。」 「二少爷,我们换个角度想,或许这些事情就不是那么难以解释了。」从小看着他长大,对夏政宴的性子了如指掌,知道他现在思绪很乱,周管家不动声色地引导他,「因为某种意外,朝颜小姐或许曾经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忘记了和夏家有关的一切。但是等她慢慢长大,记忆也跟着慢慢恢復。她知道老爷子和云泽少爷不会放弃寻找她,所以她没有选择立刻回到夏家,而是等着云泽主动找到她,确认她的身份,把她接回夏家,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失忆作为藉口,回到夏家做她想做的事。」 「她想做的事?周叔是说,朝颜回来就是为了报復甦玫?」实在无法相信这个猜测,夏政宴道,「朝颜是夏家的小姐,不管她有没有失忆,都可以堂堂正正回到夏家,何必装作失忆的样子?」 「朝颜小姐对苏玫有敌意,我想,当年参加过你和苏玫夫人婚礼的人都看得出来。如果朝颜小姐没有失忆回到夏家,你还会放心让她和苏玫见面而一点也不防备吗?」周管家道,「正是因为她失忆了,所以她可以把自己从很多算计中摘除,让人完全不会怀疑她的动机。」 「这……」大女儿在外面流落十三年,他对她满怀愧疚,把她接回来后,他只想尽力补偿她,把过去十三年的父爱补还给她,现在忽然有人来跟她说,他的大女儿是个心机深沉的骗子,再利用他对她的愧疚对付他的妻女…… 「二少爷,我本来也不确定,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事,让我肯定了我的猜测。」看着神色夏政宴应该是相信了他的话,周管家继续道,「二少爷,裴家那位大少爷认识朝颜小姐,既然他是专门来接朝颜小姐的,难道不会先和朝颜小姐联繫?我想,裴家人做事不会这么莽撞吧。」 裴琸和朝颜联繫过,却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专门跑来夏家,一开始不说清自己拜访的目的,偏要等到他和苏玫都到场,才说他是为了接朝颜——他这么做,是为了打苏玫的脸。裴琸和苏玫无冤无仇,为什么会专门针对苏玫,必然是受了某人的挑唆…… 不等周管家继续说,夏政宴已经摆摆手,铁青着脸离开露台——因为她失忆了,所以他无条件的相信她,维护她,而她呢,作为女儿,不仅不知道回报父母的恩情,反而时时想着怎么算计他这个父亲,这样的女儿,要来有什么用? …… 在露台上可以看到辉腾驶出大门,消失在树影充裕的柏油路尽头。周管家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掩饰住眼里的纠结和苦痛,长长嘆了一口气。 「还是周叔厉害。」女人捧着一束刚刚修建好的郁金香出现在露台上,她低头在郁金香上嗅了嗅,眯起眼睛很是沉迷地呢喃道,「这花真好……虽然花期短暂,但是胜在娇嫩,颜色更是鲜艷,送给周叔,作为这次帮忙的谢礼。」 老人睁开眼睛,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话,只冷冷盯着她,脸皮抽搐了一下:「苏玫夫人,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话告诉二少爷了,我和你的交易到此为止。」 「哎,周叔这么说就太客气了。」老人不接她的话,苏玫也不觉得尴尬,「我们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怎么能说是交易呢?」 「苏玫夫人,就算是各取所需,也到此为止。」老人一字一句地重复完,看着女人难掩得意的眼神,陡然松了一身的戾气,苦笑道,「十四年前,我对不起闻馨夫人,十四年后,我对不起朝颜小姐……苏玫夫人,我能为你做的都为你做过了,还请你及时收手吧。」 「对不起闻馨?对不起夏朝颜?你让我收手?哈哈。」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苏玫低低笑了起来,面露疑惑,「周叔,我没记错的话,十四年前,我能进到夏家,走到闻馨面前和闻馨说上话,还得感谢你的帮忙呢。要是那次我没有见到闻馨,闻馨可能也不会那么快被气死。哦,对了,还有十三年前,要不是你帮忙把夏朝颜带到游乐园,我的人哪会有机会把夏朝颜掳走?我能有今天的地位,都得感谢周叔你的暗中提拔,如今我终于能说上话了,周叔你怎么反而让我收手呢?我要是收手了,你儿子的赌债……」 「住口!」厉声截断苏玫的话,周管家双手握成拳,全身剧烈颤抖着,咬紧后槽牙,低声道,「苏玫夫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周叔,你别紧张呀。」苏玫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在强迫你为我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呢,和我早就在一条船上站着,若是有哪一天船沉了,我和你都得完蛋。而现在阻止沉船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决夏朝颜。」 「朝颜小姐,真的没有失忆?」那个女孩平日里的表现太正常,正常到完全不像记得当年那些事的样子,若不是苏玫说起,他根本不会去怀疑什么。想来,若她的失忆真的是装的……那孩子就太可怕了。 「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说起这个,苏玫顿时来了气。手指撵着花径,女人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小贱人亲口告诉我的。她就是为了回来报復我,报復当年害死她母亲的人……周叔,她话说得这么明白,你觉得解决完我和悦娆,她会放过你?」
第202章 ,黑歷史 说完狠话,女人从整束郁金香里抽出一支,动作优雅地别在老人黑色的西装上,浅笑道:「周叔,反正我和夏朝颜已经是死敌,就算没有你的帮忙,我也会把她从夏家赶出去,所以啊,你不要觉得愧疚,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的计划,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当年把苏玫带进夏家的人是他,把夏朝颜带到游乐园的人也是他,怎么可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女人脚步声远去后,老人把别在胸口的郁金香摘下,看也没看仍在地上用力碾碎。 现在后悔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一步错步步错,他和苏玫一样,早就没了回头路——呵呵,作恶事的人总会有报应的,现在不过是报应还没来罢了。 …… 听裴琸讲完夏家发生的事,看男人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夏朝颜把嘴里的奶茶咽了下去,认真问道:「裴琸,你是故意整我对不对?」这人跑到夏家去这么一闹,惹得爷爷生气不说,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他这么聪明的人,会考虑不到? 「我这不是帮你出气吗?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裴琸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漂亮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而且,居然用这种东西招待我这样的贵客,真是过分。」 「裴琸!」还好霍清珣及时按住她的肩膀,才避免了夏朝颜把奶茶砸到男人脸上的悲剧。被男友按在沙发上,夏朝颜用力挥着爪子,咆哮,「裴琸,你过来,我要撕了你扔到河里餵鱼!你这个混蛋!」 裴琸这次到夏家这么一闹,的确让苏玫和夏政宴暂时不会再打桑海游园的主意,可是也容易让人联想到是她在背后唆使。或许一开始不会有人想到,但这么好的机会,苏玫怎么可能放过——等苏玫抓着这次机会到夏政宴和爷爷面前挑拨离间一番,她以前所有的努力可能都会打水漂——都怪裴琸这个白痴! 「裴少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按住暴躁的女友,霍清珣似笑非笑地说道,「因为裴爷把桑海游园送给朝颜,裴少觉得心里不舒服?」自己一手打造用心经营的项目转眼成了别人的,而且他还得负责赚钱……嗯,的确心里很不平衡。 「霍清珣你说什么呢!」裴琸懒洋洋笑道,「不过一个桑海游园而已,我裴琸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青年把奶茶放到茶几上,双手抱到脑后,仰着头说道,「我就是好奇,能让夏朝颜这么憎恨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才专门跑去夏家熘了一圈。」 「结果?」 「结果,大失所望。」裴琸摇摇头,道,「本以为是个厉害人物,谁知道,贪婪和欲望都写在脸上,笑起来都让人觉得噁心。」那个女人,一言一行都表达出强烈的个人慾望,见到他以后,她说的话不多,可是脸上的每个表情,都在表达着自己的诉求——可笑夏政宴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居然看不出来?还是说那个男人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你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现在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收拾。」夏朝颜没好气地道,「我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这次可能要全部推翻了重来。裴琸,你这个害人精,活该你追不到叶一一,单身一辈子,哼!」 把她的气话当耳边风,裴琸勾起嘴角,悠闲地笑道:「怎么会是烂摊子呢?夏朝颜,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她哪里害怕了?他这是计划缜密滴水不漏,才不像他,幼稚! 「一个人选择蛰伏,是因为力量不够。」裴琸道,「夏朝颜,你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和苏玫抗衡,为什么还要用这些暗戳戳的手段?直接一巴掌把她拍死不就好了。」 「一巴掌拍死?那不是太便宜她了?」这是夏朝颜的第一反应,很快,女生摇摇头,道,「裴琸,女人的战争你不懂——我要做的不是让她死,而是让她生不如死。」杀她当然简单,但就这么杀了她不是太便宜她了?她要她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而无能为力,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离她而去,就像当年她对她母亲所做的那些事——她要把那些痛苦和绝望,全部奉还给她。 「……」女孩的眼睛黑沉沉暗藏漩涡,裴琸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不错不错,没想到你这么有骨气,值得表扬。」 夏朝颜皮笑肉不笑:「那裴少破坏了我完美的计划,难道不准备做些什么补偿一下?」 「……」裴琸,「好了,我们讨论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你别忘了我们的计划,我帮你解决了苏玫和苏玫那个女儿,你要配合我解决闻远。」 「我当然不会忘记。」夏朝颜话说一半,有电话进来。女生接起电话,「喂,一一,怎么啦?」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夏朝颜跟两人比了个手势,起身到外面接电话。 「我说,夏朝颜这么恨她的继母,不只是因为长辈间的那些恩怨吧?」被留下的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会儿,裴琸先开口打破沉寂,「夏朝颜当年失踪的时间那么蹊跷,莫不是和苏玫有关?」闻馨死的早,夏朝颜对她能有多深的感情。而且她离开夏家这么多年,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没有主动回夏家认亲,为什么?说明她在提防苏玫。「苏玫那个时候刚嫁进夏家,夏朝颜失踪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她那么着急处理夏朝颜……夏朝颜手里握着某些对她不利的把柄?」 「裴少果然聪明。」这人猜的八九不离十,霍清珣没有隐瞒,「当年从游乐园拐走朝颜的人叫陈默,是苏玫的人。」不只是拐走,如果朝颜没有恢復记忆,没有回到夏家,没有遇到他,等待她的可能就是被折磨致死的悽惨结局。 夏朝颜恨苏玫,不只是为了闻馨,也不只是为了当年的拐卖之仇,更多的,是为了无数个平行空间里冤死的那个自己——那些无辜的,莫名其妙走向死亡的,年轻的自己。 「夏朝颜是在游乐园被拐走的?」裴琸道,「她一个小孩,总不会自己一个人跑去游乐园。」 「有人带她一起过去的。」夏云泽能查到的消息,他自然同样查得到。霍清珣道,「可惜那人包裹得好,没被看到长什么样。」 「能把夏朝颜哄到游乐园,肯定是她的熟人。」裴琸道「那个时候,夏政宴刚娶苏玫,夏朝颜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就算是夏家,能让她信任的人也不多——哎?夏朝颜不是没失忆吗?她不记得是谁把她带到游乐园的?」 「她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 「看你这表情,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不是怀疑对象,我可以肯定是那个人,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霍清珣淡淡道,「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狐狸尾巴——现在急的是某些人,我不着急。」马上就是夏悦娆的生日,到了那天,该结算的帐会一起结算,那个人欠下的帐,自然也要一起清算。 霍清珣的温文儒雅和狠戾乖张在他们这些有过交集的世家子弟圈子里几乎是人尽皆知,他对夏朝颜有多纵容,对欺负夏朝颜的人就能做到多兇残。裴琸忽然替夏政宴感到担忧——那位看起来傻乎乎的夏家二爷怎么看都不是霍清珣这只老狐狸的对手啊。 上午没课,闲得无聊在寝室逛学校论坛,顾蓁蓁随手点进最热的帖子,嘟囔道:「我去,一段时间没上论坛,这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三千多楼了呢。」 「啊?论坛吗?」叶一一走到她身后,瞟了一眼,随即僵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不是朝颜和霍教授吗?!」 论坛最火的帖子正是昨天发生的事,开贴的人详细记录了从邱谨言开口告白到最后几人被警察带走的全过程,其中还配有照片和视频。 翻着帖子,看着评论,顾蓁蓁震惊地喃喃道:「我的天哪,楼主肯定是文学院的,你看着文笔,跟写小说似的,还有这么多转折,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我倒觉得楼主肯定是霍教授的迷妹。」扫了眼评论,除了赞嘆霍教授英雄救美、夏朝颜身世传奇之外,更多的事骂邱谨言渣男的正义群众和哀嘆霍清珣已有女友的失恋党。「好像没什么人说不好的话……怎么盖了这么多楼?」 「哦,你看这个。」滑鼠下滑停在一处,顾蓁蓁道,「你看这人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她滑鼠停着的那一楼,是个叫「亭亭玉立」的层主写的一段话。 「这件事居然闹到学校来了吗?那我就在这里爆个料好了。我和夏朝颜见过几次面,每次见面时她都是目中无人的样子,导致我对她印象不是很好。不过当时我也没在乎,因为大家算不上朋友,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但是看大家讨论她和霍教授的故事,作为知情人士我不得不说明一下,霍教授和夏朝颜在一起,不是因为喜欢夏朝颜,而是因为被夏朝颜利用欺骗了,她就是个骗子。当然,能被这种人骗到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是替被横刀夺爱的某人不值罢了。」 层主说到这里戛然而止,顿时引来了一群好奇人士的追问。这层主的意思是夏朝颜人品不好,欺骗霍教授和她在一起,而霍教授和她在一起之前,似乎本来是有女朋友的?夏朝颜属于小三上位横刀夺爱?这段话一出,各种猜测跟着全部冒泡,但楼主就像忽然失踪了一样,任由大家怎么追问也不在冒泡——帖子再次被推到首页,无数不知名人士在下面做出各种猜测,包括「夏朝颜仗着身份要挟霍清珣抛弃女友和她谈恋爱」的结论都出来了。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持观望态度,没有立刻加入猜测和议论,也有一些认识夏朝颜的人出来为她辩论,只不过反驳的声音很快淹没在汹涌的议论和指责中。 「这个爆料的人,是不是和朝颜有仇啊?」顾蓁蓁翻看着帖子,被那些发言的人的想像力震惊,「这些人也真是够无聊的,朝颜和霍教授的事和他们有关系吗?一个个这么激动做什么……」 「霍教授迷妹多,没办法。」叶一一道,「不知道这事儿朝颜知不知道,我看这帖子风向不对。」 「哦,要不要给朝颜打个电话?」顾蓁蓁指着电脑,气愤地道,「你看,这有人直接问候朝颜父母了——我觉得爆料的那人就是想整朝颜,这些煽风点火的帐号里好多小号,说不定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陷害!」 「……」 佩服室友的脑洞,叶一一无奈摇摇头,摸出手机给夏朝颜打电话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夏朝颜的声音一如往常沉静如水,叶一一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情神奇的平復下来。 「朝颜,你昨天被校外的追求者纠缠了?」 「哎?你怎么知道?传言传得这么快吗?」 「不是传言。」叶一一道,「有人在学校的论坛里面开了爆料贴,你还没看到吧?」 「这些人真是够无聊的。这种事还专门开帖子讨论……」 「朝颜,我和蓁蓁也是现在才看到,不过这帖子现在风向不对,你有时间上去看看,趁着事情没闹大,尽快处理了吧。」 「风向不对?」难道有人在帖子里为邱谨言说话? 「本来一开始只是爆料昨天发生的事,可是后来突然跳出一个小号爆料你和霍教授,说你欺骗霍教授,还说……霍教授和你谈恋爱之前已经有女朋友……」 「……」夏朝颜嘴角抽了抽,「这些人还真是越来越无聊了。我知道了一一,谢谢你。」 会客厅里,等了半天夏朝颜也没回来,裴琸不耐烦地揉着头髮,嘟囔道:「叶一一那女人有什么要紧事和夏朝颜谈,一个电话打这么久。」 话音刚落,就见夏朝颜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蹭蹭蹭跑了进来:「来来来,看戏了。」 「嗯?」霍清珣挑眉,「出什么事了?」 「霍教授,有你的爱慕者在学校论坛爆料,黑我呢。」夏朝颜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嘟囔道,「太受欢迎了也不好,你看现在,谈个恋爱都这么多灾多难。」
第203章 ,你没有资格 到夏朝颜的话,没等霍清珣开口,裴琸先一步挪到夏朝颜身边,幸灾乐祸地说道:「居然有人敢和你抢男人?来来,让我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 霍清珣睨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裴琸默默在嘴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躺到沙发上等着看好戏。 「哟,还真有人爆料。」登上论坛,关于她的帖子飘在首页,夏朝颜简单地看了两眼,啧啧两声,道,「这个爆料我的是个小号,有点麻烦。」 「还以为有什么大爆料,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同样看到那段关于横刀夺爱小三上位的言论,裴琸给她出谋划策,「要我帮忙吗?我可以让人黑进你们学校论坛……」那些学生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但是恰恰是头脑发热的人最好利用,因为他们是最不理智的。「你们学校论坛要实名认证的吧?让人查出这个亭亭玉立背后的人是谁……」 「不用。」夏朝颜听得兴致勃勃,霍清珣直接拒绝,「我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更好的解决办法?两人齐齐看向他。就见青年把电脑挪到面前,登了自己的帐号,直接重新开了一个帖子。 「你做什么?」夏朝颜一把夺回电脑,「霍清珣,你难道要亲自下场和那种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人吵架吗?」开什么玩笑,霍老师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哪能脏了他的手。 「只要我说话,便不会给那些人再次反驳的机会。」霍清珣揉着小女孩的头髮,无奈道,「这是解决这件事最快的办法。」现在朝颜忙着对付苏玫,没必要让这种小事分她心神。 「爆这种料的肯定是你的暗恋者,还是对我和你有所了解的人。」夏朝颜握住他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冰凉的笑,「我的情敌,哪能麻烦霍老师你来出手。」顿了顿,她眼里有了煞气,「霍清珣你等着看,我们女人都是怎么对付情敌的。」 霍清珣微怔:这丫头,是吃醋了吗? 裴琸把电脑推到她面前,没好气地打断两人无意识的秀恩爱,中指在电脑上敲了敲,提醒他们:「别说废话了,快把这个没眼色的傢伙解决掉,我们继续商量正事。」 松开男友的手,夏朝颜就着霍清珣的帐号直接在论坛里开了帖子。 「我是夏朝颜,针对某个帖子里某个人发表的言论,我竟不知道我的男朋友还有别的女朋友,还请你『高抬贵手』,留下你那位被我横刀夺爱的朋友的名字,让我看看这位在大脑里和我家霍清珣谈恋爱的小可爱到底是谁。如果说不出名字,我会以谣言诽谤的名义起诉你,到时候我们警察局见啦。」 正主下场,论坛再次炸开了锅。更有人注意到发帖人的id,于是一番新的议论再次开启。 「这个id直接实名认证后没有改吧?是霍教授的帐号?」 「夏朝颜这是在宣誓主权吗?看她这话说的,难道那个爆料的人是霍教授的暗恋者?」 「我觉得可以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反转呢?」 「人家直接上了大号,那个爆料的只敢开小号,我看那傢伙是不会继续冒头了。」 论坛再次掀起一波热潮,夏朝颜已经合上电脑,看向裴琸:「好了,我们重新开始讨论刚才的事,说到哪里了?」 「那个不管了?」裴琸抬抬下巴,看向她合起的电脑,「亲自下场,不怕被人藉机折腾出什么大动静?」 「我觉得那人不敢。」夏朝颜道,「她要是真敢,就不会用小号爆料。再说了,无中生有的事真要证实其实很困难,反正不管她说什么,我只要坚持让她说出那个被我横刀夺爱的受害者的名字……就是立于不败之地。」说到这里,女生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眼神颇具威胁性,「除非,霍老师真的在外面……」 「我只爱你。」迎上她的目光,霍清珣淡定地说道,「不用多想,不会有别人,你的『除非』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突然的情话让夏朝颜瞬间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这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秀恩爱,裴琸果断站起身:「你们继续,我出去抽根烟。」 若是别人或许会立刻收敛顺便挽留几句,夏朝颜直接点头道:「外面有点冷,记得把外套穿上哦。」 裴琸:「……」愤然离席。 …… 夏云泽批示完新递上来的文件,抬手看了眼腕錶上的时间:「我下午有点事,李董的那个邀约找藉口推了。」这些叔叔辈的聚会邀请他,不过是想借着旧时的情谊从他手中讨一些便宜——见了面要应付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想想都觉得烦。 「是。」知道他不会去,秘书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几个藉口,只等到时候挑一个最合适的给那位李董回话。 夏云泽点点头,抬手按了按眉心,起身拿起外套,道:「夏悦娆的生日将近,最近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发来的邀请或者约见全部不用接。还有和沈家的那个新项目,让下面的人跟进一下。」 「明白。」秘书推了推眼睛,试探着问道,「那如果是秋禾小姐的邀约……」 夏云泽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回话,直接抓了车钥匙出门去了。 秘书:「……」哎哟,让你多嘴,秋禾小姐来了,直接放过来就是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秘书还没后悔完,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夏云泽重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夏政晏。 秘书愣了愣,直觉自己应该退出去给两人留出私人空间,忙道:「泽少,需要红茶吗?」 「嗯,把刚到的纽西兰……」 「不用。」夏政晏直接打断夏云泽的话,满脸不耐烦地摆手道,「你先出去,我要和云泽谈些私事,这期间不管谁过来都不见。」 「是,夏总。」 夏政晏这段时间在忙着夏悦娆的成人礼,不怎么到公司来,今天都这个点了,他跑到公司来和他谈私事?夏云泽等他坐下后,开门见山道:「二叔找我莫不是为了朝颜的事?」整个夏家,他只对夏朝颜的事上心。夏政晏专门找他谈,十有八九是为了夏朝颜。 「云泽,有件事我想问你。」夏政晏没有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直言道,「你交给我的,关于朝颜的资料,是完整的吗?」 「二叔为什么这么问?」夏云泽不动声色地反问道,「难道有人跟二叔说了些什么关于朝颜的话?」 「周叔今天告诉我,朝颜可能没有失忆。」夏政晏烦躁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朝颜是你最先找到的,我便想着来问问你……」 「二叔。」果然和朝颜有关。夏云泽冷眼看着他,淡淡道,「朝颜有没有失忆,有什么关系?她没有失忆,就不是二叔你的亲生女儿,就不是我的妹妹,就不是夏家一直在寻找的千金了?」 「这怎么能一样?!」想起周管家的话,夏政晏一阵恶寒,狠声道,「她如果没有失忆,就是故意装的,就是欺骗!她为什么要欺骗我们,还不是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主意!朝颜她……」 「朝颜她不管在打什么主意,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厉声打断夏政晏的话,夏云泽冷笑道,「二叔,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向自己证明,朝颜是个心机深沉的坏姑娘?」 「不是……」明明气得失了理智,可是一听夏云泽的话,夏政晏下意识为自己女儿反驳,「朝颜怎么会是坏姑娘?她只是……只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二叔,如果朝颜没有失忆,你又想做什么?跑到她面前指责她为什么要伪装成失忆的样子回到夏家?」夏云泽失望地看着自己的长辈,低声道,「二叔,其实你来问我的这一刻,已经给朝颜判了死刑不是吗?你相信周叔的话,认为她没有失忆,故意欺骗你——可是二叔,你有没有想过,朝颜为什么要装作失忆?」 「周叔说……她是为了报復甦玫……」被夏云泽吼了两声后慢慢冷静下来的夏政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朝颜要对付苏玫,失忆或者没失忆,似乎并没有任何影响……周叔说朝颜伪装失忆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不去戒备她,可是细细想来,就算朝颜没有失忆,他也不会去揣测一个六岁的小孩能记得什么,更何况朝颜是他的亲生女儿…… 「报復甦玫?」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夏云泽轻轻笑了声,「报復甦玫,和她失忆与否,有关系吗?她想报復甦玫,任何时候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装作失忆?二叔,你扪心自问,朝颜回来这么短的时间里,苏玫给她制造的麻烦还少吗?她若是真的想报復甦玫,也不至于被苏玫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 「玫玫没有算计她,玫玫只是……」 「没有算计?酒吧下药,宴会安排人偷拍,诬陷她勾三搭四,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摔进医院……二叔不会真的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就算这些都是苏玫好心办坏事,可二叔不觉得她坏事办的太多了吗?而且每次都是针对朝颜。」 「……」周叔说这些都是因为朝颜在故意算计苏玫,才让苏玫看起来总是出错。他当时是相信了的,可是现在从夏云泽口中说出来,他却又听出了其它的意思。 「别告诉我,二叔觉得这些都是朝颜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被晚辈看穿心思,夏政晏不自在地抬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看他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夏云泽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直烧到发顶——二叔最近真的越来越煳涂了?还是说朝颜回来以后,二叔的很多问题才彻底暴露出来? 「二叔,就算朝颜真的给苏玫下套,苏玫若没有任何想害她的心思,为什么会上套?二叔一心想着指责朝颜,可愿意分一点心思去思考一下,朝颜为什么伪装失忆?你只想着她在算计人,有没有想过她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 「二叔,作为晚辈,你的很多举动我不好妄加议论,我只想说,在你指责朝颜的时候,想想她的母亲闻馨阿姨,想想她流落在外十三年所受的苦楚。」青年从办公桌下面抽出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低声道,「我得到的资料里,朝颜的确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二叔如果不信,可以自己看。」他把资料推到他面前,「不过有关于朝颜的事,我确实有所隐瞒——今天二叔问了,我就全部告诉你。」 「这是……」这些资料里的内容大多数和他曾经看到过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在最后多了一份病例报告和简单的说明。夏政晏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慢慢瞪大眼睛,脸色越来越白,结结巴巴说道:「这……这是……」 「朝颜杀过人,在她十岁的时候。」仿佛没有看到他震惊的神色,夏云泽平静地说道,「那个男人是个混子,纠缠柳絮,差点强暴了她,朝颜跑出去阻止,被打伤——就是那一次,她用玻璃划断了那个男人的脖子。」 「男人是个惯犯,朝颜又是孩子,警察最后以正当自卫结案,并因为见义勇为表彰了她,也是那次以后,朝颜在精神上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照片是她被警察找到时的样子,全身是伤,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她看着镜头,一脸茫然的模样——女孩茫然的神情仿佛控诉,又仿佛绝望,他怔怔看着,陡然红了眼眶。 「这些资料我不敢送到爷爷面前,怕爷爷看了受不住。二叔,你知道吗,朝颜会经歷这些痛苦,都是因为你。」夏云泽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在朝颜反对你娶苏玫进门的时候,你一直嚷嚷着朝颜不理解你这个父亲的苦衷,你甚至动手打她。我就想知道,二叔,你有什么苦衷?难道那个时候有人强迫你必须娶苏玫?在二叔你不停抱怨朝颜不听话的时候,可曾问过朝颜为什么执意反对你娶苏玫?你没问,你把她的反对当做小孩子的无理取闹!你忘了,在半年前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把在你眼里只会无理取闹又不懂得尊重你的女儿扔在外人面前不管不顾,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丧母之痛和外人的流言蜚语!」 「……」那些包裹着和平外壳的往事被夏云泽毫不留情的撕开,露出内里血淋淋的内核。夏政晏没有反驳,只是呆呆看着手里的照片。 「馨姨去世之前,我去过医院。」夏云泽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那个时候馨姨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一度没力气说话——朝颜就守在病床边,一直守在病床边,握着馨姨的手跟她说话,不停地说话——你知道眼睁睁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自己,是什么样的感受吗?你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你不知道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你的妻子在病房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你在外面谈天说地——二叔,你说,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朝颜不理解你?」
第204章 ,好戏开场 夏政晏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公司大楼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坐在自己的车子上。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那张染血的照片却似乎在眼前不停的晃悠。 小女孩破破烂烂的衣服,满是创口的皮肤和茫然无神的眼睛——只要回想起来,他便可以闻到照片里瀰漫开的悲怆的血腥味。 「朝颜所经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你——她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欺负差点丧命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为了活命杀人自保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作为她的父亲,你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保护和关爱,居然还要求她给与你尊重和体谅?二叔,你不觉得你的要求,太过分了些吗?」 朝颜所经歷的一切苦痛,都是他的错。她在外面辗转挣扎的时候,他在家里和苏玫恩恩爱爱,即使偶尔会想起自己有个女儿流落在外生死不明,但那一瞬间的愧疚和难受很快又会被妻女们的欢声笑语取代。 所能给与到儿女们的全部关爱里,他分出最小的一部分给她,然后等她归家以后,要求她用全部的爱来回馈他……他理所当然地要求她活成他期待的模样,却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给过她什么——他给过她什么呢?呵,他什么都没有给过她。 「二叔,如果我没有坚持寻找朝颜,你觉得,现在的朝颜会在哪里?你会去找她吗?你是不是早就在心里认为她已经死了?二叔,看看朝颜曾经经歷过的事,再想想你的所作所为,百年以后,你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馨姨?」 他要以什么样的面目去见闻馨?他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死了一定会下地狱,哪里见得到闻馨……男人慢慢的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初朝颜反对他娶苏玫进门,他的确只以为是小女孩的无理取闹,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朝颜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满含着不合年纪的愤怒和憎恨。 「你不许娶她!你要是敢娶她,我就把我看见的事告诉婶婶!」 「我讨厌你!我恨你!」 他被她的话伤透了心,眼里只能看到她当时的无理取闹和刁蛮任性,他没有问她有什么话要和他说,也没有问她看到了什么……现在想来,那天她如此激烈的反对他和苏玫的婚事,绝不只是小孩子的占有欲作祟。 她看到了什么……冷汗再次从男人的额头上滑落——朝颜一定看到了,那个孩子早慧,不会无缘无故发那么大的脾气,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他和苏玫见面?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所以她才会那么激烈地反对他娶苏玫。 在她的眼里,他和苏玫一样,都是伤害她母亲的罪人,她恨苏玫,也恨他这个父亲。朝颜她,从他决定迎娶苏玫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心里恨着他吧? 她该恨他的。 …… 初春的下午暖阳融融,风褪去冬日的凛冽,悠悠然拂过皮肤,带着青草干净的气息。世纪广场旁边是家小小的咖啡厅,这个时间点没什么客人,一眼看过去,两个服务员正聚在一起聊着天,刻意压低了声音有说有笑。 女生靠窗坐着,点了一杯焦糖拿铁,一口未喝,只安静看着窗外出神。她生得好看,棕发碧眼,肤色白皙,脸部线条却很柔和,沖淡了欧式五官的凌厉感,使得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没有任何攻击性——宛如晒太阳的猫。 「你看她每隔一段时间看一下手机,肯定在等什么人。」两个服务员躲在吧檯后小声议论店里唯一的客人,从外貌衣着到表情思想,「她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不耐烦,她等的那个人肯定对她来说很重要。」 「也可能是完全无关紧要的人。还有啊,你怎么不说她教养好?」 「唔,你看她的长裙,鞋子……加起来够我们几个月的工资。这种背景的女人,教养能不好吗?」 「哎,你说她是不是在等哪位帅哥?会不会是什么大明星之类的……真要是大明星,我们还可以上去要个签名。」 「做梦吧你!人家等大明星也不关你什么事呀。」 女孩话音刚落,门口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里面的人有客人来访。 两人下意识站直身子,摆出职业化的微笑,甜甜道:「欢迎光临。」 青年撩开门帘走进咖啡厅,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店里唯一的客人身上。先和向他打招唿的服务员微微点头,青年快步走到桌边。听到动静,女生抬头看向他,露出温软的笑容。 离得远了,听不清两人在聊些什么。只能看到青年低头说了一句话后,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这才在女生对面坐下。 「我去,美女果然在等帅哥!」小姑娘星星眼地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转头推了推同伴,「你快去问问那个帅哥要喝点什么!」 「你为什么不去?!」同伴探头看了一眼,摇头道,「我不去。」总感觉那两个人不希望被外人打扰——你看那女孩点的咖啡一滴都没有喝呢。 因为两人的推诿,一时间没人上来打扰,夏云泽也没在意,只伸手试了一下咖啡杯的温度,拧眉道:「凉了。」 「对呀,凉了。」秋禾无所谓地道,「我只是……」她有些无奈的笑了,「只是不好意思坐在店里什么都不点,所以点了这个——我不喜欢喝咖啡。」 「这样吗?」夏云泽没有追问,只道,「抱歉,来晚了。」 「难得泽少居然会迟到。」她调侃他,「是不是路上遇到哪家美人儿,挪不动脚了?」 「二叔到公司找我,耽误了点时间。」夏云泽板着脸解释,「槿城入得了眼的美人少,更别说让我挪不动脚的。」 这人真是开不起玩笑……不过她就是觉得他这种沉闷得像老头子一样的性格很可爱。 「夏二爷去公司找你?」秋禾挑眉道,「马上是夏悦娆的生日,他不是忙着给女儿举办生日宴会吗?怎么有时间去公司找你?」发现他神色不对,秋禾压低声音道,「发生什么事了?夏二爷找你,难道和夏朝颜有关?」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夏朝颜一人。 「二叔受了周爷爷的挑拨,认为朝颜的失忆是装的,跑来医院质问我。」 「周爷爷?你们家那位老管家?」秋禾是个聪明人,听他这么说,立刻反应过来,诧异道,「那位老管家不是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了吗?怎么会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来?」关键是他掺和进来能有什么好处——没有谁喜欢无意义的付出,那位管家既然做了,说明苏玫给了他足够大的诱惑……他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和小辈争抢什么,只要安心陪在老爷子身边,小辈们总不会亏待他,那他这个时候跳出来,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夏云泽颓然松开握成拳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这么做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是真的想不通,「馨姨以前经常来我们家玩,算是周爷爷看着长大的,他待她就像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朝颜……朝颜小时候也跟着老人家长大的,那个时候……」陡然想到一个可能,夏云泽只觉得难以置信,「难道说……那个人是周爷爷?」 那个把幼年的朝颜带到游乐园的人……他怀疑过很多人,包括当时刚来没多久的赵婶,但是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跟着老爷子一步步打拼出来的老管家——在他的心里,他已经是夏家值得尊敬的长辈,是亲人……可是如果那个人是他,那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朝颜乖乖跟着他去了游乐园,为什么朝颜看起来很信任那个带她去游乐园的人,为什么那个人要全副武装生怕别人看到他的脸…… 原来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什么?」总觉得男人眼里有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仿佛一团燎原的火,转瞬便可将所有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很危险的眼神。秋禾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云泽,你……你怎么了?」 女孩子的手心柔软微凉,覆在他的手背上,凉意从皮肤一直沁进心脏,瞬间浇灭了他心头燃起的怒火。夏云泽平復了一下心情,不着痕迹地把手从她手心挪了出来,淡淡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秋禾没有在意,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合拢在胸前,笑道:「不愉快的经歷就不要多想了。对了,今天叫你出来,是为了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 「你上次让我查的那个叫迟静怡的女人,我拿到她的资料了。」秋禾从包里翻出一叠资料,「这女人开头可不小,你查她做什么?」 「这个女人是林祁的出轨对象。」上次问起关于林祁和迟静怡的事,夏朝颜含含煳煳一带而过,他留了心,总觉得夏朝颜有事瞒着他,便让秋禾帮忙调查了一下,「悦溪那丫头太单纯,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好看着她吃亏不问不问。」 「除了夏朝颜,你居然还会关心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秋禾碎碎念道,「你真的是我认识的夏云泽吗?」 夏云泽:「……」他是夏家的长孙,关心弟弟妹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个迟静怡身份可不简单。」言归正传,秋禾把资料递给他,道,「这女人代号叫红鸢,是陕中裴家培养出来执行某些秘密任务的暗卫。」 「裴家?」裴家的人怎么会和林祁混到一起去? 「裴家和林家素无恩怨,我觉得奇怪,顺着红鸢查了一下,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女孩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满是期待地盯着他。 只有在聊到她感兴趣的消息时,她才会表现得这么兴奋。夏云泽顺势问道:「什么?」 「红鸢的主人是裴家的谁,你知道吗?」 这个还真不好猜,夏云泽摇了摇头。 见他猜不出,女生不由扬起嘴角,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林淮。」 「……林淮?」听到这个名字,淡定如夏云泽也不禁露出震惊的神色,「是……林家的那个林淮?」 「对,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已经被林家宣布意外身故的长子,林祁的双胞胎哥哥,林淮。」秋禾道,「刚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觉得难以相信——林淮没有死,从林家跑去裴家,被裴老爷子栽培,长大后回到槿城……」 「林淮回了槿城?」联繫到迟静怡所做的事,夏云泽冷着脸道,「他和林家有仇吗?这次回来最先挑拨的就是林家和夏家的关系,他想对付林家?」 「不,他想对付的可能不是整个林家,而是他的亲弟弟林祁。」秋禾试探着问道,「林淮在槿城,你妹妹没告诉你吗?」 「……」妹妹?哪个妹妹?夏朝颜还是夏悦溪?想到一个可能,夏云泽彻底黑了脸。 「我得到的情报,林淮这段时间……」秋禾尴尬地说道,「一直和夏悦溪在一起——两人关系走得挺近,我还以为……」还以为夏悦溪那个乖乖女跟夏家的家长报备过了。 舔了下后槽牙,青年扯出一个看似温和的笑容:「嗯,妹妹们长大了,翅膀硬了,都知道帮着心事不跟我这个兄长说,还真是让我伤心。」林淮还活着这么重要的事,夏悦溪那个笨丫头居然不告诉家里人。而且林淮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派人勾引林祁,引得林祁和夏悦溪决裂,又故意接近夏悦溪,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夏悦溪傻乎乎,还不被他耍得团团转?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从上次的谈话中可以看出来,夏朝颜明明知道迟静怡的来歷,却也没有和他交代清楚。 在对待林淮这件事时,她们两姐妹倒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瞒着家里人。 越想越气,夏云泽翻出手机直接给两人发了消息。 「今天晚上给我滚回家跪书房。」 不一会儿,手机收到两条回復。 「……哦。」连原因都没敢问的是夏悦溪。 「大哥,你发错简讯了吧?【再见】【再见】【再见】」配了表情看起来毫无悔意的是夏朝颜。 夏云泽:「……」夏朝颜,你今天晚上不在书房跪到哭,我是不会心软让你起来的。
第205章 ,紧锣密鼓 抬眼瞥到夏云泽的手机,看到他翻看简讯,脸色越来越差……秋禾抬手掩住嘴,掩饰性的咳嗽两声,微微勾起嘴角:「看不出来,你和你妹妹关系这么好。」一直知道他对夏朝颜关爱有加,原来,他对所有的妹妹都是一样的? 所有的妹妹?秋禾止了笑,拧眉道:「说起你那些妹妹们,夏悦娆她……」年前在夏家借住几天,她对那个女人的心思算是了解了大概——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是什么违背伦常的事。夏悦娆喜欢夏云泽……秋禾抬眼打量夏云泽——这个男人聪明得很,夏悦娆心思那么明显,他难道没有察觉到? 「夏悦娆?」提起这个名字,夏云泽眉间的刻痕顿时可以夹死苍蝇,「忽然提她做什么?」 他真的没有看出来?秋禾试探道:「你觉得夏悦娆为人怎么样?」 「……」秋禾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她。上次他带她回家,她和夏悦娆相处不是很愉快——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关注夏悦娆莫非是因为上次的争锋相对? 「夏悦娆……在你面前的时候,应该挺乖的吧?」 「为什么这么问?」她到底想说什么?拐弯抹角不累吗?还是朝颜可爱,想到什么说什么。提起夏悦娆,夏云泽失了耐心,「秋禾,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自从那次以后,她和他说话没了以前的爽快,总是说半句留半句,而他,恰恰是个没有耐心琢磨女人心思的人。 「夏悦娆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夏悦娆喜欢他?夏云泽愣了愣,失笑:「秋禾,这是你女人的直觉吗?」夏悦娆喜欢他?他和夏悦娆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第一次见面时他踹她那一脚,他尚且记得,夏悦娆难道会忘记?——他们两个的关系,用势同水火来形容还差不多,夏悦娆怎么可能喜欢他?更何况……「秋禾,这次你的直觉恐怕出了偏差——夏悦娆在和云轩谈恋爱。」 他在什么时候发现云轩和夏悦娆的关系?大概是自己那个傻弟弟经常对着手机傻笑,偷偷把手机桌面换成女孩的背影时?或者,是他闹着大雨半夜三更跑出去,一直待到凌晨才回家时?他虽知道这段感情不被看好,更不可能得到家人的支持。但夏云轩是个成年人,他不会对他的决定多加干涉。 「夏云轩跟……夏悦娆?」没想到这两人会搅和到一起……如果夏云泽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确不会怀疑夏悦娆对他的感情,毕竟夏悦娆的恋爱对象是他的亲弟弟。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秋禾直视着夏云泽的眼睛,没有退让和闪躲,一字一句道:「夏云泽,你该劝劝云轩——夏悦娆喜欢你,我可以肯定。」 不管夏悦娆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夏云轩在一起,利用也罢,真心爱慕也罢,她不知道。但那个女人对夏云泽的感情绝不是简单的兄妹情谊,这点她是可以肯定的。 正是因为对夏云泽怀揣着不为外人道的情意,所以见夏云泽带她回家时反应才会那么激烈——她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占有欲,作为情敌,她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秋禾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夏云泽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每次和女生见面时的情景,完全没办法得出夏悦娆喜欢他的结论,「秋禾,这件事我会注意。」如果夏悦娆真的喜欢他,那他得趁早断了云轩和她的关系——本来想着她若是可以安安分分和云轩交往,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干涉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到了朝颜把苏玫彻底踩死的时候,他甚至愿意为了弟弟出面保一下夏悦娆…… 想来,自己还是太天真。 …… 兄长的简讯没头没尾,夏朝颜抱着手机冥思苦想,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惹他生气,气到罚她跪书房。小女孩心里七上八下颇为忐忑,可询问原因再也没有得到回应,她顿时气鼓鼓把手机碰到一边——哼,我才不回去跪书房!我又不傻!我不回去,大哥总不能追到皇城揍我一顿吧…… 正在她天马行空的幻想着自己不回家可能迎来的后果时,夏悦溪有微信发过来。 「大姐姐,大哥让我今晚回家跪书房!【大哭】【大哭】」 夏朝颜:「……」又一个被大哥喊回家跪书房的。「为什么呀?」 「我不知道。」 「你问问大哥嘛。就算要惩罚人,也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不敢……」 看到夏悦溪回復的三个字和那一串省略号,夏朝颜顿时收起了继续唆使她找大哥探秘的想法——夏悦溪就是个小鸡胆,只怕看到大哥简讯的时候就吓傻了,哪还有胆子去找大哥问原因。 「怎么愁眉苦脸的?」送走裴琸,霍清珣回到客厅,就见夏朝颜缩在沙发上,紧锁着眉头,一脸愁容。他坐到她身边,扣住她的手收拢在掌心,温声问道,「遇到难题了?」 「大哥让我晚上回去跪书房……」百思不得其解,夏朝颜头疼不已,干脆滚到男友怀里,委屈地说道,「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大哥真是莫名其妙。」 「让你跪书房?」霍清珣道,「你一个人?」现在能让夏云泽生气的事似乎都和他有关,霍清珣不确定夏云泽是不是想借夏朝颜的口警告他什么…… 「还有夏悦溪。」夏朝颜在他腿上翻滚了半圈,一头扎到他怀里,闷闷地说道,「你说,会不会和林祁有关?」 还有夏悦溪?能让夏云泽气到罚两姐妹跪书房的事,除了牵扯林祁以外,还有一个人……霍清珣恍然,随即摸摸女友的发顶,同情地说道:「朝颜,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他要送她回去跪书房?夏朝颜气鼓鼓的张口,报復性地一口咬在他腰侧,听男人低低抽了一口冷气,这才得意洋洋地松口:「让你笑话我。」 小姑娘气唿唿的样子像只小松鼠,霍清珣捏捏她的脸,低声道:「这么凶?咬我?不想知道你大哥生气的原因了吗?」 他知道?夏朝颜警惕地盯着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夏朝颜服软。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揉揉他被自己咬到的地方,谄媚道:「霍老师你最聪明了,肯定知道大哥生气的原因对不对?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真是只会添乱。」扣住她在他腰上揉揉捏捏的手,霍清珣点点她的鼻间,无奈道,「想想最近你妹妹和谁走得近?」 「夏悦溪吗?我怎么知道?」她和夏悦溪平日里不见面不聊天,十六岁的小女孩正是青春正好的年纪,在外面疯疯闹闹很正常,她哪有闲情逸緻去关注她的交际圈。 「越来越笨!」他屈指在她额头谈了一下,「我们和那人不是刚见过面?」 「啊。」被他这么一提醒,她立刻回过神,诧异道,「你说大哥生气是因为林淮?」那和她有什么关系?因为林淮,大哥让夏悦溪跪书房她还可以理解,为什么她也要跟着跪书房呀? 「你觉得,你大哥为什么忽然查到林淮?」 「……」有个聪明人在身边,她的脑子顿时不愿意工作了,夏朝颜只巴巴望着男友,等他道出其中的关联。 「上次林祁和迟静怡的事,你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明显是事先有过调查。你告诉你大哥你的调查结果了吗?」 「……没有。我没有说迟静怡是林淮安排过来对付林祁的,只把她展示给外人看的身份资料告诉了大哥。」林淮要对付林祁,和她是友非敌,她乐意在背后推他一把,便没有把他的消息告诉兄长。 「你觉得你大哥会这么轻易让你矇混过关?」 「……林淮的人这么轻易被查出来?」太没用了! 「你大哥……不是和魅夜的负责人关系不错吗?」秋禾喜欢夏云泽,可是她信誓旦旦说出来的。 「啊。」夏朝颜脑子彻底转过弯,她思考片刻,忧伤地道,「霍清珣,要是大哥真的爸秋禾姐姐娶回家,那我以后做坏事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小心?」那个魅夜情报网听起来就很恐怖的样子,现在能这么轻易地调查出林淮的所有消息,以后大哥想调查她,是不是也就是张张嘴的事儿? 越想越忧伤,夏朝颜抱紧霍清珣,埋首在他怀中,嘟囔道:「霍清珣,我觉得我应该努力拆散大哥和秋禾姐姐,不给大哥调查我的机会。」 不给夏云泽机会?只怕早在把她接回夏家以前,夏云泽便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霍清珣象徵性地安慰她两句后,换了另一个话题:「今天论坛上的事……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夏朝颜道,「学校里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妒忌我的人肯定不少。我要是每个人都去在意,岂不是累死?」 见她没放在心上,霍清珣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有一次在凌叔接我们回家,在路上差点撞到一个小孩……你还记得吗?」这件事从黎疆回来后他就准备告诉她,谁知被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一直拖到现在。 「记得。」夏朝颜点点头,「你说让凌叔去调查——有结果了?」 「嗯。凌叔拿到了那天路口的电子监控——那个孩子是被后面的人不小心挤出去的,正好在我们的车子经过的时候。」 「巧合吗?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看监控视频,那个男人是不小心撞上去的,可是,不能排除是故意为之。」 「为什么?」 「他遮掩得太好了——帽子口罩墨镜……只看监控完全看不出样貌年龄。」哪个普通人出门会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 「遮掩得太好?」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夏云泽曾经说过的话,夏朝颜喃喃道,「我记得大哥说过,小时候把我带到游乐园的那个人,也把自己遮掩得很好——可惜我记不起那个人是谁。」那个时候把她骗去游乐园,那个人肯定也是苏玫的帮手,若是她能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便可以趁早斩断苏玫的左膀右臂。 「总会慢慢想起来的。」她所经歷的一切磨难的起点就是幼时的游乐园,那个把她带到游乐园的人把她推到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逼她只能踩着荆棘往前走——她恨那个人,和恨苏玫一样。「朝颜,在夏家老宅里,除了老爷子,还有其他人让你很在乎吗?」 「没有。」夏家的老宅里,除了爷爷。再也没有其他人值得她在乎——无论是夏政晏还是夏悦溪,在她看来,都是无关紧要可以随时捨弃的棋子。 「那就好。」只要不在乎,真相揭露的那一刻才不会觉得难过。 「霍清珣,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还不能确定——等有了具体消息,我外告诉你。」 …… 最后一节课结束,班上的同学三三两两离开教室,很快,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女生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盯着手机呆呆出神。 大哥为什么会突然给她发这样的简讯?她最近挺乖的呀——没有惹事,开学考年纪第六,参加比赛的文章得了一等奖……为什么还要回去跪书房呀?! 等了半个小时没见人出来,青年找到教室,看到小女孩正一脸呆滞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夏悦溪,你准备等在教室长蘑菇吗?」 陡然惊醒,夏悦溪抬头看向青年,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委屈巴巴的,被欺负了?不应该呀,这学校哪个不怕死的敢欺负夏家的小姐?林淮走到女孩身边,手掌覆在她发顶,低声道,「有人欺负你?」 「呜……」越想越委屈,夏悦溪抽抽搭搭地说道,「大哥……让我晚上回家跪书房,哇呜!」 「夏云泽?」林淮道,「你在学校惹祸了?」 「没有!」听到他这么说,她只觉得更委屈了。抽出湿纸巾擦擦脸,夏悦溪哽咽着控诉道,「以前大姐姐没有回家的时候,大哥从来不会管我们,也不会关心我们!大姐姐回来以后,大哥才开始管我们,可是……」说人坏话,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喃喃道,「可是每次都骂我,凶我……他只喜欢大姐姐,管大姐姐就好了,我才不要去他管!」 说到最后,她下意识挺直腰杆子,看起来气势汹汹。林淮微微挑眉:看起来凶得很,还不是被兄长一条「跪书房」的简讯吓得瑟瑟发抖。 总觉得她这个样子可怜兮兮的,林淮道:「我送你回去?」 「嗯。」既然大哥发了话,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违抗。夏悦溪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磨磨蹭蹭跟着他往外面走,「林淮,你说……大哥会不会打人?」 「夏云泽不会这么幼稚,放心。」 「可是……」 年轻的男女出了校门,上车离开。有人盯着两人的背影,难掩惊讶。 「喂,靳航,怎么突然停下来?」 「那个人……是林祁?」和夏悦溪一起离开的那个男人是林祁? 「哦,你才知道?」好友笑了声,「虽说对外面宣布解除婚约,但我看两人关系挺亲密的,我经常看到祁少和夏悦溪一起。」 「那是林祁?」不期然想起上次在酒店踹翻他的青年,男生喃喃道,「那是林祁的话……」今晚和我父亲谈合作的那个青年又是谁?
第206章 ,反悔 夏家二千金的生日宴会举办地点定在桑海游园,眼看生日将近,桑海游园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苏玫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提前几日过去看看。 知道周管家那席话在夏政晏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她只装作不知,也没有询问夏政晏上午出去是为了什么。等夏政晏回来后,她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夏政晏没有反对,让她放手去安排就好。 男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抽菸,她知道,若是往常,她一定温了牛奶端进去,柔声劝慰他。而这一次,她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房间收拾东西——闻馨的女儿,他思念了十三年的女儿,失而復得的珍宝,居然是个满嘴谎言心思歹毒的大骗子……政宴心思单纯,这个消息对于他而言,肯定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需要缓冲的时间,她当然不会不识好歹去打扰他。 这次先坏了夏朝颜在夏政晏心里的形象,后面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她都不需要顾忌太多。 这次裴琸倒是给足了面子,听说苏玫夫人要过来,立刻派了专车过来接夏家两位家长过去。夏悦娆作为生日宴会的主角,反而就在了家里,只等晚会前一天和老爷子一起过去。 苏玫和夏政晏离开夏家老宅没多久,夏朝颜和夏悦溪前后脚回到老宅。看到客厅里和老爷子聊天说笑的夏朝颜,夏悦溪悄悄松了一口气——大姐姐在,大哥应该不会在大姐姐面前凶她吧? 「悦溪回来了?」赵婶最先发现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女孩,笑着招唿她,「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在门口看什么呢?」 「赵婶。」夏悦溪磨磨蹭蹭地走进客厅,和厅里其他人问好,「爷爷,大姐姐,晚上好。」 「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夏朝颜嘟囔道,「难道被大哥吓傻了?」大哥也真是的,这丫头本来胆子小,他那么一吓唬,她肯定整个下午都心神不灵,还上什么课。 「今天真是稀奇,你们两姐妹一起回来,莫不是听说政宴和苏玫去了桑海游园,专门回来陪老头子我聊天解闷的?」夏朝颜是自由身,回来不奇怪。夏悦溪的学校是封闭式管理,不是假期她一般不会离校,今天怎么突然回来,还没有提前打电话告知家里人。 「对呀,怕爷爷无聊,所以我们回来陪爷爷聊天。」夏朝颜接完话后,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爷爷,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听到「大哥」两个字,夏悦溪无意识抖了抖。 夏老爷子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盯着夏朝颜道:「为什么突然问起你大哥,你们是不是又闯祸了?」 夏老爷子语气严肃,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夏悦溪条件反射地用力摇头。 这个妹妹真是没用哎。夏朝颜撇撇嘴,小声道:「我才没有闯祸,悦溪在学校,更不可能闯祸。」 「那忽然问你们大哥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夏朝颜道,「是大哥给我们发简讯,让我和悦溪回来跪书房。」她知道原因,只不过这个原因大哥不提,她也不会跟老爷子说。 「跪书房?」没有问为什么,夏老爷子直接回头对周管家道,「老周,你让佣人去把书房地板拖干净点,给她们两个腾地方。」 夏朝颜:「爷爷!我才不要跪书房!大哥今天就是无理取闹!爷爷……」揪着老爷鞋的衣袖摇晃着,「你不能纵容大哥这么胡闹呀……」 「胡闹?」夏老爷子任她扯着袖子,没好气地道,「云泽做事总是有道理的,既然他让你们跪书房,那肯定是你们做错了事。」 「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夏朝颜举手发誓,说完用手肘撞了下发呆夏悦溪,给她使眼色,「悦溪你说对不对?我们肯定没有犯错的!」 原来,大哥不只让自己一个人回来跪书房,大姐姐也被叫回来了……她和大姐姐交集不多,能牵扯到两个人的,只有林祁。难道和林祁哥哥有关吗…… 「悦溪,你快说句话。」得不到应和,夏朝颜也不觉得尴尬,再次撞了撞夏悦溪,理直气壮地说道,「告诉爷爷这次是大哥在无理取闹,我们两个没有做错事!」 「大姐姐……」她是怎么做到任何时候都这么理所当然的?现在感觉就算她们做错了事,她也一点都不害怕。 小女孩脸色僵硬,夏朝颜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皱眉道:「悦溪你没事儿吧?怎么感觉今天有点傻乎乎哎哟!」话没说完,被夏老爷子狠狠敲了头。 夏朝颜捂着脑袋,委屈地回头看向自家爷爷,满眼控诉——为什么打她头啊,会变笨的! 「你是姐姐,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妹妹的?」教训完夏朝颜,夏老爷子看了眼夏悦溪,没有多问,对赵婶道,「小赵,今晚就我们这几个人,晚餐简单弄一下就好。」 赵婶笑道:「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看这样子,大少爷估计不会回来——要不我们先去吃饭。」 有赵婶解围,夏老爷子暂时放过两姐妹。去餐厅的间隙,夏朝颜落后几步,和夏悦溪并肩而行。 「你最近和林祁还有联繫吗?」 她这么问,夏悦溪便更加肯定兄长生气是因为林祁。可是她最近和林祁根本没有任何联繫,偶遇之后她也是尽量躲着林祁,大哥会因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百思不得其解,夏悦溪颓然摇摇头,涩声道:「自从解除婚约以后,我和林祁哥哥再没有联繫过。」 「这样啊。」夏朝颜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失恋嘛,会有一段时间特别难熬,不过熬过去就好了。」她认真道,「熬过去,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事,比林祁更能吸引你的目光。」 知道她在安慰她,夏悦溪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回头的。」赌上了我所有的骄傲和勇气,一旦回头,等待我的将是林祁的轻视和所有人的嘲笑。我鼓足勇气走到如今,一定,一定不会回头。 「你回头也没关系呀。」谁知夏朝颜仿佛感觉不到她的勇气,自顾自说道,「你现在逼着自己,等到十年以后,发现自己喜欢的仍是林祁,也是件挺可悲的事——如果你觉得自己能拿捏住林祁,保证他以后不噼腿不出轨,你完全可以遵从内心的选择,回头找他。」 「不会。」夏悦溪决然道,「大姐姐说的这些我不能做出保证,所以我不会回头找他。」 不仅仅因为说出口的这些原因。 自从上次在那个女孩家捉姦在床以后,她每次见到林祁,都会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痕迹……她觉得噁心。迟静怡,林祁,还有曾经那么喜欢林祁的她自己,只要想想,她都觉得噁心。 几人到达餐厅时,夏悦娆已经等在餐厅。看到夏朝颜和夏悦溪她明显愣了一下,视线挪到夏朝颜身后,发现空无一人后,女生眼里的亮光顿时暗淡了很多。 女生化了精緻的淡妆,即使在家里,仍然穿了一身束腰的长裙,走近她可以闻到空气里飘来的幽幽清香……知道她这么小心谨慎的装扮是为了谁,夏朝颜冷眼打量她:啧啧,可惜大哥晚上没有回来,她这一腔热情只能付之东流了。 饭桌上,夏老爷子不说话,其他人也跟着沉默。餐厅的沉默持续到晚饭快结束时,夏朝颜看了眼墙角的鎏金西洋钟,道:「大哥在加班吗?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没回来?」 「云泽工作忙,说不定有什么事耽误了。」夏老爷子道,「你以为你大哥和你一样,闲得没事儿到处跑?」 「哦。」安静不到一分钟,夏朝颜又道,「悦娆妹妹的生日马上到了,爷爷准备什么时候去桑海游园?」 说起这个,老爷子好不容易平復的怒气再次被勾了起来:「等那边安排好再说吧——不着急。」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岁是成人礼,他甚至干脆不想去了。 「本来裴琸让我今天过去,可是学校里还有事,便拒绝了。」夏朝颜道,「那边有爸爸和苏玫阿姨坐镇,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和霍老师商量了一下,我们就生日前一天过去就好了。免得去的早了,给爸爸他们添乱。」 「你也知道自己只会给人添乱……」夏老爷子道,「不过桑海游园到底是裴爷送给你的,若是学校事情处理好,还是早点过去比较好。」 夏朝颜和老爷子旁若无人的讨论着桑海游园和接下来的行程,夏悦娆默默放下筷子,手指撵着桌布,低着头没有插话——今天裴琸专程来夏家给她一个下马威,绝对是夏朝颜的指使。夏老爷子非但没有怪罪裴琸,反而把怒火撒在她和她母亲的身上……就算现在可以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她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闷闷不乐时,无意间听赵婶说夏云泽会回来吃晚饭,她特意打扮了一番,谁知夏云泽没等来,等来了夏朝颜——真是晦气。早知夏朝颜会回来,她便跟着母亲去桑海游园了。 夏云泽今晚还会回来吗?不回来的话。她也不想继续坐在这里听看夏朝颜和老爷子上演祖孙情深。 正在夏悦娆犹豫要不要起身离席的时候,夏朝颜手机振动了一下。 「哦,大哥给我发消息啦。」 原本准备微微抬起的身体又慢慢放回到椅子上,夏悦娆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不着痕迹地挪回到夏朝颜身上。 夏朝颜看完消息,脸色变得有些奇怪——略有担心,不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夏老爷子问道,「云泽说了什么?」 「大哥说他现在和沈家哥哥在一起,晚饭不回来吃了。」 「沈澈?」夏老爷子放下心,拧眉道,「看你刚才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大哥出什么事了。」 「可不是出事了嘛!」夏朝颜嬉笑道,「大哥带着沈家哥哥的未婚妻,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夏朝颜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爷爷,你说大哥会不会被沈家哥哥揍一顿?兄弟两人为了美人儿反目成仇?」 「……」 「我觉得吧,大哥这事儿做得太不厚道了——他要是真看上秋禾姐姐,直接正大光明去和沈家哥哥抢不就行啦,偷偷摸摸,非大丈夫所为。」 「……你大哥遇到麻烦,你好像很开心?」 「当然!」夏朝颜得意地说道,「这样大哥就没时间回来监督我跪书房啦!」 「……」 夏云泽和秋禾在一起?他不是在公司加班,而是和秋禾在一起,他们出去约会了吗?他带着他兄长的未婚妻出去约会……听不见夏老爷子后面说了什么,夏悦娆木木地放下筷子,满脑子都是夏朝颜的话。 上次夏云泽带秋禾回家时,她发现两人情况不对,可是那次以后,两人没有进一步发展,秋禾也再没有来过夏家——她以为两人只是心血来潮随便玩玩,却不知可以纠缠这么久。 秋禾……那个女人长得好看,只靠一张脸就已经把她彻底打败,更别提她背后还有一个实力不弱的家族撑腰——秋家既然可以和沈家联姻,和他们夏家自然也可以。 外面喜欢夏云泽的女人很多,只有秋禾给了她强烈的危机感——必须做点什么,不然夏云泽真的会被那个女人抢走。 她现在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想要的东西也很少。所以,只要是她想要的,一定要紧紧拽在手里,只要是她拥有的,谁也别想抢走。 她在想什么?会不会在思考着怎么把大哥从秋禾手里抢回来?夏朝颜托着下巴瞅着对面的夏悦娆,轻声道:「悦娆妹妹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身体不舒服?」 夏朝颜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夏悦娆身上。 夏老爷子道:「穿这么少,是不是着凉了?」 本想无视夏朝颜,不过老爷子问了,夏悦娆忍下火气,扯出一抹笑:「大姐姐看错了,我没事。」 「哦,是我看错了。」夏朝颜轻笑道,「说起来,苏玫阿姨和爸爸下午去了桑海游园,悦娆妹妹怎么没有一起过去?毕竟是你的生日宴会,还是按照你的喜好来比较好。」 「没关系的,我不在意这个。」夏悦娆道,「只是个生日宴会而已。」 「可不仅仅是生日宴会。」夏朝颜道,「成人礼啊,不在意的话也不会特意挑选桑海游园不是吗?看来悦娆妹妹没有明白苏玫阿姨的良苦用心呢。」 她这话说的讽刺,夏悦娆苍白的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怔怔咬住嘴唇没有接话——原本是为了给夏朝颜一个下马威,苏玫才决定把宴会地点安排在桑海游园。经过裴琸这么一闹,夏悦娆现在一点也不想去桑海游园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是要求是她们提出来的,夏朝颜爽快的答应了,以至于她们现在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第207章 ,潮汐 回到房间后没有开灯,女生脱下长裙,摔到床上,任凭身体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安静的房间,未关的窗户,可以听到花园里风吹树叶的声响。夏悦娆抬起手挡在眼前,遮住了窗户外透进来的最后一抹光亮。 突然觉得好累啊。 再过几天就是她二十岁生日,夏家的成年礼,迎接她的将是所有宾客的掌声和祝福,她却一点也没有觉得高兴。 自从来到夏家以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记得小时候爸爸是很宠她的,那个时候的她就是一个小公主,想要什么父亲都会送给她。后来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吵了一架,再看她时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他不再给她买礼物,也不会对她笑,经常动手打妈妈……她很害怕,吓得嚎啕大哭,爸爸听到哭声后停下手,抱起她温声安慰——她发现爸爸讨厌妈妈,但是并不讨厌她。所以每次爸爸和妈妈吵架打架,她就在一边放声大哭,总能很有效的制止两人。 后来,爸爸出了意外,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妈妈在酒店上班,靠着微薄的供她上幼儿园,还要给她买各种营养品补身子。那时追妈妈的男人很多,都被她一一拒绝。 她知道妈妈在等一个人。她曾经试探性地问过母亲,母亲会给她讲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断断续续的,她从母亲口中把所有的故事了解清楚,知道母亲曾经深爱过某个人,而那个人因为家族的压力不得不离她而去。 每次讲这些往事的时候,母亲都会不自觉的红了眼眶。她知道,她的妈妈觉得委屈。 从那个时候起,她在心里祈祷那个男人可以再次出现,祈祷妈妈可以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在上天听到她的祈祷,爸爸去世没多久,那个男人出现了——他和妈妈在酒店里偶遇,后来又主动找妈妈聊天。她能感觉到妈妈和那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每次在看到爸爸买给她的礼物时,她心里会升起愧疚。 后来有一天,那个男人突然不再出现。妈妈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可她知道,每到晚上她就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妈妈真的很爱那个男人。而她,想帮助妈妈留住那个男人,留住她的真爱。 如果是她打电话的话,那个叔叔会来看她吗?会的。她可以肯定,他一定会来。 她给他打了电话,委屈地问他为什么不来看望她。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似乎哽咽了,她听到他温柔地向她承诺,承诺马上来找她,陪她一起吃晚饭。 他对她这么温柔,是因为他深爱着她的母亲。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却没有在一起?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直到后来长大,发现自己喜欢上夏云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成年人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而她要和夏云泽在一起,其中的艰难更是可想而知。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熟悉的号码没有备註——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看到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不知为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夏云泽和秋禾的事,完全没心情接他的电话。 把手机按灭了扔在一边,不想接他的电话,却又希望电话不要轻易地挂断……她想和夏云泽在一起,但也不想和夏云轩分开——如果说夏云泽是她心头得不到的白月光,越是得不到越是渴望。那夏云轩就是照亮她生活的小太阳,温暖而耀眼——她很清楚,因为她已经得到了夏云轩,所以心里更加嚮往夏云泽。等她得到了夏云泽,说不定还会出现其他吸引她目光的人……或许。 房间安静了一会儿,手机再次响了一声,提醒她微信有人发消息进来。 「我回来了,赶在你生日之前,是不是很信守承诺?话说,我这么辛辛苦苦赶回来,你连电话都不接。我很生气哎。」 不想理他……夏悦娆干脆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客厅里,夏朝颜陪着夏老爷子跑完步回来,和刚进门夏云轩撞个正着。 「二哥?」夏朝颜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朝颜?」没想到夏朝颜在家,本着偷香的目的熘过来的夏云轩尴尬地摸摸鼻尖,「我出差啊,刚回来,来看看爷爷。」 「咦……」夏朝颜拖长了尾音,上下打量他,「你以前出差那么多次,也没见你哪次专门来看爷爷呀。」 「那是你没看到。」夏朝颜在这里,夏云轩也不指望今晚能见到夏悦娆,他扯着夏朝颜的头髮,道,「倒是你,自从有了男朋友以后,过年都不回来,今天怎么跑回来啦?」 「我也是回来陪爷爷啊。」夏朝颜直接套用他的说辞,「爸爸和苏玫阿姨都去桑海游园了,婶婶和大哥他们又很忙,爷爷孤寡老人一个,多可怜,对吧?」 夏云轩:「……」 楼上洗完澡准备睡觉的夏老爷子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喃喃道:「老骨头咯老骨头,晚上出去吹吹风都受不了,哎……」 楼下,看夏云轩风尘僕僕的样子,夏朝颜给他温了一杯牛奶,拉他在客厅坐下,道,「赵婶已经回去休息了,不知道厨房有什么,我给你整个蛋炒饭?」 「记得多放点葱……说实话,飞机餐真的难吃。」对妹妹的厨艺很放心,夏云轩道,「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不用,二哥你坐着就好,别给我添乱。」 女孩离开客厅,夏云轩四下看了看,这个时间点大厅里没什么人,看来都去玩休息了。给她打电话不接,微信也没回,难道已经睡了?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她打个电话,又怕吵到她休息,青年迟疑再三,嘆了口气,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夏悦娆…… 「哎,你是谁?谁让你来这里的?这是我朝颜妹妹的房间。」他第一次见夏悦娆,那个小女孩正站在夏朝颜的房间里,看着桌子上的一个小熊布偶发呆。他经过走廊,看到了她,也看到了她眼里难以掩饰的羡慕和渴望。 听到他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飞快地从房间里跑出来,红着脸和他道歉:「对不起,我、我想去卫生间,可是迷路了……」 「卫生间?」他指着一处道,「你从走廊走到头,拐角的地方就是。」 「哦哦,谢谢。」小女孩道了谢,低着头往他指的方向走去。他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猜测可能是夏家的什么远方亲戚,便没有多想,帮夏朝颜把房门关上。 「二哥哥,你在这里呀。」没等他下楼,夏朝颜从楼下上来,看到他后撇着嘴和他打招唿。 注意到妹妹红彤彤的眼眶,他忙迎上去,关切地问她:「怎么啦?有人欺负你?」大哥出国前特意叮嘱他照顾妹妹,得大哥嘱託,小小的少年顿时觉得背负了无比重要的使命。看到妹妹委屈的样子,他心里腾起一股火气,只想把惹哭她的人狠揍一顿。 听到他关切的声音,夏朝颜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道:「二哥哥,爸爸他……」 那一次,他没有听到妹妹后面要说的话,以至于待到夏朝颜失踪以后,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刀锋上来来回回不停翻滚。 夏朝颜话没说出口,去卫生间的夏悦娆原路折回,微微笑着和他道谢。小姑娘看起来客客气气,他也笑着跟她说不必客气。 他想,那个时候他的笑容一定激怒了朝颜,所以朝颜才会一把推开他沖回房间,接下来好几天没有和他说话。 被妹妹推得踉跄两步,他一脸莫名其妙。带着小女孩下楼的间隙,才知道她是二叔即将娶进门的那位阿姨带过来的女儿,也是他的妹妹。 小姑娘皮肤白皙,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看人时自带了几分笑意,声音甜甜的非常讨喜——他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妹妹。不过他也清楚,朝颜不喜欢她。 「你以后不要再跑到朝颜妹妹的房间里去了。」他跟她交代道,「朝颜妹妹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当心被她打。」 「朝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她怯怯懦懦地说道,「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我。」 「不会的,馨姨……也就是朝颜的妈妈刚刚去世没多久,她最近心情不好。」他安慰她,「朝颜平时很有礼貌的,等她心情好了,你再去找她玩。」 「啊,这样啊。」小女孩松了一口气,「我叫苏妍,你叫什么名字?」 「夏云轩。」 「哦,你就是夏爷爷说的那个哥哥?」 「可能是吧。」 「可能?」 「我大哥在国外留学,不知道爷爷跟你说的是谁。」 「留学……」小女孩露出崇拜的神色,「等我长大了,也想出国……」 「这个简单啦。」小女孩的憧憬对于夏家的小少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你真想去,可以跟二叔说——反正二叔最近挺闲的……」 第一次见面,他和她聊得很愉快。那之后没多久,二叔和苏玫正式领证结婚,他和她见面的机会更多了。 小女孩每次见到他时都笑得很开心,软软糯糯地唤他云轩哥哥,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情也会跟着明朗起来。 那之后呢……朝颜失踪了。 家里人找了很久很久,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关系,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朝颜失踪了,没有人敢告诉大哥这个消息,他也不敢。 他甚至在心里盼望着大哥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因为是他没有照顾好朝颜,是他弄丢了妹妹。 朝颜失踪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任凭父母怎么劝都不肯出来。他在自责,也在期待,盼望着那天有人隔着房门告诉他,朝颜找到了。 可是没有。 一个月以后,他偷偷给大哥打了电话,告诉他朝颜失踪的消息。出乎他的意料,大哥没有指责他,只是很冷静地询问事情的经过后挂断了电话,甚至在挂断电话以前还安慰他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兄长的安慰比指责更让他难过。 从小到大,只要大哥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有失信过。 他盼望着兄长的归来,似乎只要兄长回来了,失踪的妹妹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他没想到,兄长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闯进夏家老宅妄图强行带走苏玫。 听到动静的他从楼上下来,就见自家哥哥逆着光站在大厅门口,他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判断出一年没见,他又挺拔了很多,整个人脱去了少年的稚嫩,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他的哥哥站在大门口,冷眼看着大厅里两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拽着苏玫往外拖。苏玫吓得惊声尖叫,双手死死扒拉着沙发不肯松手。佣人们躲在边上吓得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劝阻。 他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小女孩沖开保镖的阻拦,扑过去扯着夏云泽的衣摆求情。 他离得远了,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兄长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抬脚把她踢开。 瘦弱的身体在摔到地上,她捂着胸口半天没有爬起来。 他终于忍不住,冲下楼扶起她——女孩身子轻飘飘的,单薄得宛如一张纸,他怎么能下得去脚?! 「你疯了吗?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听到他的怒吼,夏云泽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是那一眼,让他全身一颤,吓出一身冷汗,成功止住了后面未出口的咆哮。 那场闹剧,以爷爷的一巴掌作为结局,自此以后,兄长再也没有回过一次老宅。 知道夏云泽在怀疑什么,也能理解夏云泽的愤怒,可是再怎么生气,没有证据,一切就都只是他个人的猜测而已。 而且,苏玫做的事应该苏玫自己承担,没必要牵扯到无辜的苏妍身上……他这么想着,带了蛋糕去给她赔礼道歉。 女孩看到蛋糕的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没等他说话,她扑过来紧紧抱着他,哽咽良久——她说那天是她的生日,妈妈受到惊吓忘了这件事——她还说,他的蛋糕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也是在那天,看着小女孩软软的笑容,他承诺以后每一年都会陪她一起过生日。
第208章 ,游乐园里的真相 十四年前,他答应她,以后的每一年生日都会陪她一起度过。他遵守自己的承诺,陪她一起度过了十三个生日,马上就是她最重要的生日,她的成人礼,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送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或者,他和她的关系可以告诉家里人了。他知道夏云泽早就发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让他觉得惊讶的是兄长对这件事没有表态,仿佛不知道一般。他们夏家都是实行的放养政策,无论是学习还是恋爱——路由你自己走,至于是撞南墙还是一帆风顺,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曾经他觉得家里的家长对晚辈关心不够,如今又觉得这样的放养也挺不错。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兄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真要在一起了,肯定会面临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父母亲人,媒体舆论……或许就是因为害怕这些压力,她才迟迟不愿意和他一起到爷爷面前说明情况? 「二哥,这才刚到家,怎么就愁眉苦脸的?」饭菜的香味伴随着女孩子软糯的声音出现在大厅,夏云轩收敛神色,回头看向她,动了动鼻子,贊道,「唔,好香啊。」他从她手里接过碗,看着满满一大碗蛋炒饭,嘴角抽搐两下:「朝颜妹妹,这么一大碗……」 「必须吃完。」夏朝颜不等他说完,「这可都是我的心意——我都没与给大哥做过呢!」 「好好好,一定吃完。」 青年风尘僕僕地赶回来,不会真是为了陪爷爷,他是为了夏悦娆的生日专门回来的吗?夏朝颜道,「二哥,听说大哥和秋禾姐姐在传绯闻是吗?」 「有吗?」夏云轩含煳不清地回道,「你都说了,绯闻而已——你沈澈哥哥传得绯闻更多,也没见真闹出个沈少夫人出来。」 沈澈还真的已经有夫人,而且连孩子都已经打酱油了!夏朝颜撇撇嘴,嘟囔道:「二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不谈女朋友?」她盯着他瞅了一会儿,眼神诡异,「二哥,你不会喜欢男孩子吧?」 夏云轩一口蛋炒饭噎住,用力咽下去后,爬起来找水喝。 「二哥……」夏朝颜忙倒了杯水给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真的……喜欢男……」 「胡说八道!」打断夏朝颜的猜测,夏云泽狠狠瞪着她,「你这丫头,每天都乱七八糟想些什么呢?追你二哥的女孩子排着队可以把我们宅子绕几圈,我这是在慢慢挑,你不懂。」 「慢慢挑?」夏朝颜道,「那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喜欢那种温柔的活泼的,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说话软软糯糯的女孩子——夏悦娆是这种女孩子吗?好像是的。与其说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不如说,他现在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都是以夏悦娆为依据来寻找的。 「我看闻家的闻茜好像挺喜欢你的,你觉得她怎么样?」 闻茜?夏云轩下意识皱眉,脱口道:「那种野丫头,我可不喜欢。」那个丫头就是典型的公主脾气,家里人宠着,好的不学,学的都是些霸道的做派——那丫头娶回家,还不得闹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也不知道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夏朝颜托腮看着她,笑道,「我觉得像秋禾姐姐那样的女孩子就挺好的,嗯,柳絮姐姐也不错,可是秋禾姐姐有大哥,柳絮姐姐有沈澈哥哥,就只有你还单着,真是可怜。」说完,还颇为同情的摸摸他的头顶以示安慰,「二哥,你也别太难过,只要坚持真爱,好的姑娘总是会出现的。」 「你这些话,听着真奇怪。」夏云轩拍开她的手,龇牙,「说得好像你二哥我娶不到媳妇一样,你可太小看你二哥了。」 「我可不担心,我二哥这么帅这么好,肯定能遇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夏朝颜说得理所当然,「等二哥你结婚的时候,记得让新娘把捧花抛给我啦。」 说起这个话题,夏云轩犹豫一瞬,问道:「朝颜,你回家这么久,觉得悦娆怎么样?」他问得小心翼翼,仔细观察着夏朝颜的神色,生怕女孩抓起面前的碗砸在他头上——典型的妹管严。 因为闻馨,夏朝颜对苏玫母女敌意很大,如果知道他和夏悦娆在一起,会不会是反弹得最激烈的那一个?虽然妹妹的反对并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可是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自己的爱情能得到家人的支持。 「悦娆?」夏朝颜想都没想,直接道,「这个二哥你可别问我了,我不喜欢那对母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会妄图改变夏云轩的决定,但她必须让夏云轩知道,她不喜欢夏悦娆——他选择了夏悦娆,必然会和她站在对立面。 听了她的回答,夏云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安静地吃完炒饭,收拾了碗筷往厨房去。 「二哥,我来吧。」 「不用,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他没有回头,温声道,「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哦。」 夏朝颜没有勉强,仿佛没有发现他陡然低落的情绪,提高了声音和他道晚安:「那我去睡了!二哥,你也早点休息。」 …… 水流冲过皮肤,驱赶走一天的疲惫,夏云轩双手撑在墙壁上,粼粼的温水从头顶浇落,淌过身体……青年闭上眼睛,撑在墙壁上的双手慢慢收紧握成拳。 朝颜不喜欢悦娆,他的母亲不喜欢悦娆,大哥也不喜欢悦娆……如果他和夏悦娆的事情公开了,爷爷肯定也会大发雷霆。到那时,夏悦娆只有他,他必须保护好她。 从浴室出来,手机不停震动着渐渐从床上挪到了地上。直到手机砸在地毯上,他才走过去捡起手机。 「云轩,你回来了?」女孩子的声音沙沙哑哑,难掩疲惫,「我睡着了,对不起呀。」 「没事儿。」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困了就早点休息,我也收拾好准备休息了。」 「嗯,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他轻轻嘆了一口气:本来,准备在她生日那天晚上告诉家里人他们在一起的消息,也算是给她一个承诺。现在看来,自己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再等等吧,等到他们两个都足够成熟,足够强大。 挂断电话,夏悦娆继续发呆:她知道夏云轩现在就在离她不远的房间,现在外面没人,她只要推开门走几步就可以见到他,见到她的恋人。可是她现在不想去见他,也不能去见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夏云泽和秋禾的事,见了他肯定露出马脚。 从很小的时候,她便要求自己,只要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整个夏家,只有他在一开始对她施捨了善意。那时他的心里更看重的是夏朝颜,她便想着把他抢到身边,让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只会重视她——闻馨抢了她母亲的爱人,夏朝颜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她的,她既然到了夏家,自然就要全部拿回来。 她成功了,夏云轩被她慢慢吸引,成了她的恋人。在他眼里,她终于变得比夏朝颜重要。好不容易,夏家有人把自己看得比夏朝颜更重要,她当然更不能失去他。 对,她不能失去他,也不会放弃夏云泽——现在的她只想让这两兄弟都围绕着自己,一切以自己为重,就像曾经围绕着夏朝颜一样。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夏朝颜完全没有在意两人在思考,她缩在被子里和自家男友打电话聊天。 「霍清珣,二哥刚才回来了。看他风尘僕僕的样子,应该是专门赶回来给夏悦娆过生日的。」 「你遇到你二哥了?」电话那头,霍清珣声音温柔如春风,似乎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碰。 「对呀,我还试探他了。我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要不要找女朋友,都被他避开了——现在想来,二哥喜欢夏悦娆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以为不是亲兄妹,日久生情很正常。」 「朝颜,现在知道他们是亲兄妹,你会阻止你二哥吗?」霍清珣道,「你现在不阻止,时间越久,他会陷得越深,到那时再揭开真相,你二哥很可能会被打击得一蹶不振。」而且亲兄妹……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夏云轩要面对的不仅是家族亲人的压力,还有外面舆论的冷嘲热讽。 「我不知道。」夏朝颜实话实说,「我想阻止,可是转念一想,二哥想走什么样的路,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现在跳出去阻止他,他会听我的话吗?肯定不会。说不定还会觉得我多管闲事,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吓唬他。」 「你不想管?」 「如果我要揭露这其中的关系,只会和我自己有关——就像霍老师你曾经说过的,我可以给夏悦娆和苏玫致命的一击,让她们从此消失在夏家人的视野里……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把苏玫和我爸爸的关系,夏悦娆和我爸爸的关系,全部说清楚。」把夏悦娆的身世作为最后的利刃,给予敌人必杀的一击。「那个时候,我会把对二哥的伤害降到最低,只希望……」只希望夏云轩不要怪她才好。 「他没有理由怪你。」知她所想,霍清珣道,「婚内出轨的是夏政宴,隐瞒夏悦娆身世的也是夏政宴,他要恨,去恨夏政宴和苏玫才是理智的决定——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蒙在所有人眼前的遮羞布扯开了而已。」 「霍清珣……」她放轻了唿吸,听着他的声音,低声道,「陪我每天这样算计人,会不会很累?」 「怎么会?」他轻轻笑着,反问,「你不觉得,这样的小游戏很有意思?」 「游戏?」她也笑了,「霍清珣,要是我在这场游戏里输了,你愿意包养我吗?」 她问得随意,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认真回答道:「朝颜,有我在,你不会输。」你不需要担忧,也不需要害怕,只需要勇敢地往前走,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夏朝颜蜷在床上,听着他的声音唿吸,心满意足。 「霍清珣,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过大火,走到我身边……那个时候我很脏,你也完全没有在意,还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上。你一定不记得那时候的事了,你都没有经歷过……也挺好的,这样你就不会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狼狈……」 「朝颜。」 「嗯?」 「我爱你。」 「……」 「无论是哪个空间的我,都会爱上同一个空间的你——这就是缘分,你知道吗?无论是最狼狈的你,还是最美好的你,我爱你。」 「……」她的唿吸陡然一滞,顿了很久,吸了吸鼻子,喃喃道:「霍清珣,等我过了二十二岁生日,我们就结婚。」 她还记得那位花店老闆的话——无论哪个时空的她,都会死在二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她不想拖累他,不想成为他的软肋。她必须要度过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等她过了二十二岁,如果她能度过二十二岁的话…… 「好。」她心里有个劫,他不想给她压力。「等你过了二十二岁生日,我们结婚。你喜欢什么样的婚礼,中式还是西式?」 「中式。」夏朝颜嘟囔道,「小时候在孤儿院里看武侠剧,觉得里面的新娘,凤冠霞帔,真的漂亮。后来被养父母收养,知道柳絮姐姐设计的衣服好看,我就央求她给我设计一套,她说那是新娘结婚才能穿的,小孩子穿寓意不好,怎么也不肯给我做一件,可把我气坏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还这么多说法……」 小姑娘说得气唿唿的,霍清珣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那就中式婚礼,我让霍家的成衣铺子给你量身定制一套。」 「一套,这么小气!」 「嫁衣,一套就够了,多了寓意不好。」霍清珣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难道还想举办很多次婚礼?」 「才不要。」夏朝颜轻易妥协,「一套就一套嘛,霍清珣,我觉得你穿长袍肯定好看……」 「想看吗?我穿长袍的样子。」 「……想……」 电话里唿吸声渐渐转为悠长,霍清珣说话的声音放缓了些:「朝颜,睡了?」 没有回应。 看来真的睡着了。霍清珣没有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电脑上。 …… 「朝颜,朝颜……」 身子被人推了推,她茫茫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阴云密布的天空:「要下雨了吗?」 「不是要下雨了,是要下雪了。」身边那人温和地说道,「朝颜,别睡在这里,会感冒的。」 「周爷爷?」周爷爷怎么在她房间里?等等,她不是在自己房间吗,现在这是在哪里?「我……我在哪里?」 「你在花房睡着了。」周管家柔声道,「就算和老爷子吵架也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要是困了的话,回房间去睡吧。」 「我和爷爷吵架了吗?」她怎么不记得这事儿了? 「你呀。」男人还在尽心尽力劝说她,「老爷子刀子嘴豆腐心,今天是真的忙,才不愿意带你去游乐园。」 「游乐园?」游乐园…… 「朝颜要是真的想去,我带你去好不好?——我们不告诉老爷子,买一堆玩具回来吓他一跳。这样朝颜可以不生老爷子的气了吗?」 他要带她去游乐园?周爷爷不是跟着爷爷很多年吗?看着老人亲切的笑容,她不明白:她把他当做亲人看待,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苏玫给了他什么难以抗拒的诱惑?
第209章 ,如烟 迷迷煳煳中听到手机嗡嗡的声音,霍清珣手指捏了捏眉心,从桌子上捞过不停振动的手机,看到时间和来电显示后,微微拧紧眉头。 「朝颜。」 电话那头的人很久没有说话,他可以听到她压抑的唿吸声,清浅悠长。霍清珣眉头拧得更紧额,再次出声唤道:「朝颜,出什么事了?」小姑娘平日里看起来娇滴滴的爱撒娇,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凌晨三点多钟给他打电话过来不会是一时兴起。 「霍清珣。」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道,「看来不是做梦。」 「做噩梦了?」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轻松,然而他却能听出她声音里颤抖和庆幸。他放软声音,耐心地哄她,「还是,想我了?」 「嗯,我做噩梦了。」夏朝颜口齿清楚,显然已经清醒了很久才给他打电话,「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梦到了童年发生的一些事,我很担心,不知道自己在梦里还是真的回到了小时候。」 「是不开心的事吗?」他从床上坐起身,没有打开床头灯,借着洒入房间的月光,可以看到有两只燕雀落在窗台上。原本担忧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他开了免提,起身穿衣服,「朝颜,还在担心是不是在梦里?」 「嗯,担心。」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没有问他要做什么,「世人喜欢美梦成真,噩梦的话……」 「可是朝颜,如果是噩梦,醒过来的瞬间,会不会觉得很开心?」 「庆幸还好只是做梦?」女生终于笑了,脸埋在枕头上,发出闷闷的笑声,「霍清珣,你安慰人的方式好奇怪。」 他戴上蓝牙耳机,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出门:「我很少安慰人……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不太擅长安慰人。」 「你是你们家年纪最大的孩子,小时候家里弟弟妹妹被欺负了,你不会哄他们吗?」 「阿珩和禅音?」他发动车子出了皇城——这个时间点,市中心没什么车辆,一路畅通无阻。「阿珩小时候很乖,从来不会做让家里长辈生气的事,在外面的时候都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没什么人欺负他,至于禅音……」 「嗯?」 「禅音小时候很兇,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欺负她?」霍清珣轻笑道,「禅音是祖母抱回来的,虽是跟着我母亲长大,但在我们这些晚辈里,祖母最喜欢禅音,有祖母给她撑腰,那丫头最是无法无天。」 他提起妹妹时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不知为何,夏朝颜心里忽然腾起一丝羡慕:「霍清珣,你家里人感情真好……我在养父母家里的时候,他们对我也很好。」那对夫妻善良温柔,对她这个中途收养的女儿倾注的爱意与亲生的女儿没有任何区别,但毕竟寄人篱下,她性格敏感,自然尽量不给家里人惹麻烦,为人处世处处小心谨慎。「我和柳絮姐姐不是亲姐妹,可是她对我从来没有任何偏见和芥蒂,就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亲姐妹之间尚且会有龌龊和不和,她和柳絮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争吵。 「朝颜,我很庆幸是柳家父母收养了你,也很感激柳絮是那样一个温柔聪慧的女人。」正因为柳家养育出那样的女人,朝颜到了柳家后才能得以没有任何忧虑的成长——不能否认,夏朝颜现在性格里温暖善良的那一部分,来自于柳家良好的环境和家教。 「可是你看,我回了夏家以后,每天在思考的,都是怎么算计人。」夏朝颜感慨似的说道,「如果知道我被接回夏家以后的生活状态,我想爸爸一定会很难过的。」他们都是善良的人,知道自己养大的女儿心机深沉地算计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定会替她悲哀。 她口中的爸爸是指柳家的家长,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感激。霍清珣忽然换了个话题:「朝颜,等夏家的生日宴会结束,我陪你去澳洲看望你的养父母,好吗?」 「好呀。」她回答得很爽快,「霍清珣,爸爸是个很挑剔的人,我曾经见过因为一幅画,他把他的学生骂到嚎啕大哭。」 他笑:「你在提醒我什么?」 「你和我一起过去,肯定会被爸爸挑剔,到时候他骂你,你可别哭。」夏朝颜闷闷笑道,「你哭了我也不会哄你的。」 「朝颜,你这个坏丫头。」 明明是教训人的话,被他温柔的道出,生生染上几分暧昧,夏朝颜只觉得热气从电话传到耳朵,烧红了整个脸颊。在枕头上蹭了蹭,女孩闷声道:「霍清珣,你说,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像我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只觉得小姑娘毛手毛脚,看他的眼神热切复杂,怎么看都像是二叔安排过来刻意接近他的探子。那个时候,他绝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车进桃源居,他道:「朝颜,穿好衣服出来,我到桃源居了。」 「霍清珣。」她再次叫他的名字,吸了吸鼻子,「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啊。」那个梦过于真实,她在梦里看着往事如流水般从眼前匆匆而过,明知道后面的结局是什么样子,却没有能力改变,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年少无知的自己,开开心心地跟着信任的老爷爷出门去游乐园——一她看着曾经的自己一脚踩进苏玫设计好的陷阱而无能为力——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后,依然没有摆脱梦里压抑在心头的愤怒和悲哀。 她还在迟疑,就听到他说:「嗯,不是做梦,我在你家门口,出来就可以见到我。」 她没有换衣服,直接在睡衣外面过了一件外套,偷偷摸摸地出了房门。凌晨三点多钟,整个夏家除了西洋钟「哒哒」的声音,没有任何声响。夏朝颜踩着地毯,尽量不去惊动已经休息的人。 「夏悦娆,你真的不准备解释一下?」 没走几步,她听到距离不远的房间里,传出熟悉的声音——青年明显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大概是气得不轻。 这么晚了,二哥还在夏悦娆的房间里?想起一个可能,夏朝颜轻手轻脚地到了门外,房门没有彻底关上,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青年站在床前,夏悦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脸上泪痕未干,真真是我见犹怜。 「云轩,你现在很不冷静,我们下次再谈好不好?」害怕惊动其他人,夏悦娆低声央求道,「我很累了,不想和你吵架,我们都冷静冷静,你坐了一天的飞机,肯定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夏悦娆,你真的……」她在拖延时间?青年迟疑片刻,换了个问题,「真的喜欢过我吗?我是说,女人对男人的喜欢——不要跟我说什么兄长、什么青梅竹马。」不是兄长也不是朋友,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云轩,我当然是喜欢你的。」眼泪再次漫出眼眶,夏悦娆哽咽着说道,「我不喜欢你,怎么可能答应和你交往?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 「对,我们是男女朋友。」夏云轩忽然笑了,「你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能理解——现在我们谁也承担不起爷爷的怒火和家人的不理解,我不想给你压力,不想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可是夏悦娆,你现在,为什么故意躲着我不肯见面?」 「我没有故意躲着你……」 「你说你很累,想早点休息,可以,我不打扰你,你告诉我夏悦娆,你刚才一个多小时,在做什么?」夏云轩冷笑道,「你在和你的朋友打电话,将近两个小时,夏悦娆……你在和她聊什么,你说,你在和她聊什么?!」 「我……」 「你在和她聊怎么算计我妹妹!」打断女生的辩解,夏云轩拳头握紧,低声道,「朝颜在外面流落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夏家,你为什么不能和她好好相处?你算计她,你在电话里教你的朋友怎么算计她……你怎么能这样?朝颜是我的亲妹妹,你在想着怎么算计我的亲妹妹。」 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他依言没有打扰她。在房间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准备去露台透透气,谁知到了露台发现那里早就有人——前不久和他说自己很累想早点休息的女孩正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和朋友打电话。 看到她的瞬间,他缩身退回到门外——悦娆也睡不着吗?还是说,她也对他们的感情感到困扰,所以刻意找了藉口不和他见面? 既然他不想见面,他自然不会去打扰她。女孩心思敏感,他现在进去,她肯定会觉得尴尬。他本来准备离开,谁知却隐隐听到从她嘴里传出熟悉的名字——夏朝颜。 因为苏玫,朝颜和悦娆关系不好。他知道朝颜不喜欢悦娆,但悦娆每次在他面前提起朝颜都是很礼貌的称唿她「大姐姐」或者「朝颜姐姐」,这是第一次,他从她嘴里听到朝颜的名字,语气冷漠,带着厌恶。 因为这三个字,他在门口多停留了一会。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在抱怨什么,她很有耐心地安慰她,安慰中不时提到夏朝颜的名字——朝颜妹妹欺负了悦娆的朋友吗?那丫头小时候性格就兇残,对他这个哥哥都是追着打,更别提其他那些惹她生气的孩子…… 他本以为只是朋友间的抱怨和安慰,谁知道,越往后面,谈话的内容越来越奇怪……她安慰自己的朋友,言语间多是对夏朝颜的贬低和轻视,到了最后,她开始引导电话那头的人,如果真的想出气,可以利用她的生日宴会,做些怎样的安排,让夏朝颜既丢了颜面,又失了人心…… 她在教导电话那头的人算计他的妹妹。 从她开始说自己算计的那一刻开始,他推开门慢慢走到她身后,迟疑了一瞬,从她手里拿过了手机。 她看到他时眼里流露出几分难堪和紧张,下意识从藤椅上站起身,拘谨地揉捏着衣角,不敢看他。 不想在露台谈,他扯着她回到房间,本以为她会跟他解释,谁知等到最后,她却说让他先回房间休息,今晚的事以后再解释。 今晚的事,今晚的什么事?她撒谎不肯见他的事,还是她教导朋友怎么算计朝颜的事? 「云轩,我没有算计她!」夏悦娆嘶声道,「那是我的生日宴会,我怎么可能毁了自己的生日宴会!你觉得我是这么笨的人吗?」 脸上神色激动,但她知道,她现在很冷静。 和夏云轩通完电话后,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便起身独自到外面吹吹风,谁知恰好艾阮有电话进来,向她询问夏朝颜的事。她觉得奇怪,艾阮和她关系不算好,这么晚了专门打电话给她,肯定是因为夏朝颜做了什么让她难以忍受的事。 稍稍一问,知道是明琼从夏家回去后这几天一直以泪洗面,哭哭啼啼委屈得很,作为明琼最好的朋友,艾阮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犹豫很久,这才打电话来找她打听夏朝颜的情况。 艾阮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傻女人,做事冲动没主见,受不得别人的挑拨——这种人最适合拿来当枪使。她陪着她一起吐槽了很久,明显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人越说越气,最后,她终于忍不住询问她有没有什么教训夏朝颜的好办法。 眼看时机成熟,她故作迟疑,言语间却透露出自己的想法引导她怎么做可以算计到夏朝颜来为明琼出口气,说不定还能替明琼把霍教授抢回去。 她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被人从耳边拿走,这才发现青年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她。 她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她表面上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思考该找个什么理由说服他。 「悦娆,你和朝颜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十四年,夏悦娆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巧懂事温柔聪慧的模样,今晚听到那些算计人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他先是觉得震惊和愤怒,紧接着就被疑惑和不解替代——她这么算计朝颜,是不是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第210章 ,反扑失败 她和夏朝颜有什么误会?听到这个问题,夏悦娆顿时可以肯定今晚的事还有迴旋的余地。她咬着嘴唇,似是迟疑,最后只是摇摇头,涩声道:「没有,朝颜姐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是我想要安慰朋友,所以才会说些让她听起来舒服的话……」 如果真的没有误会,她为什么回答得这么勉强?夏云轩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再次停在床前:「悦娆,朝颜那丫头脾气不好,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她要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告诉我。」两个女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互相猜忌到相看两相厌。 「真的没有。」夏悦娆依然不肯说,「云轩,我刚才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慰阮阮,不会真的让她胡来——那是我的生日宴会,出了什么事,丢的是夏家的脸。就算我讨厌大姐姐,也不会傻到破坏自己的生日宴会啊。」 「你真的……只是安慰安慰她?」夏云轩拧紧眉头,低声道,「悦娆,安慰人有很多种办法,你不该教她怎么害人——我这么说你或许会觉得生气,但是悦娆,你生日那天,朝颜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会把今晚的事告诉爷爷……不,应该说,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朝颜有任何闪失,我最先怀疑的人,都会是你。」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青年的眼眶慢慢红了。迎着女孩难掩悲愤的目光,他苦笑道:「悦娆,朝颜对于我来说,很重要。」朝颜于他来说,是打开缠绕他十几年的心结的钥匙,也是他的血脉至亲,有人要伤害她,他怎么能作壁上观? 「夏云轩……」被他最后那句话伤到,夏悦娆眼泪再次砸在被子上,只不过刚才是演戏,如今却是真的难过,「我想问你,若是我真的和夏朝颜发生争执,你会选择帮谁?」她是他的恋人,和他朝朝暮暮十四年,从五岁到二十岁的时间……居然还是比不过离家十三年的夏朝颜? 「谁有理我帮谁。」他回答得毫不犹豫,「悦娆,我不会因为朝颜是我妹妹而偏袒她,但也不会因为你是我女友,而放任你去伤害她。」 「……」还好,这个答案……比她想像的要稍微好一点。 「那么悦娆,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 「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她无奈,「我只是为了安慰朋友,不是真的想要算计……」 「不是。」夏云轩打断她的话,苦涩道,「我刚才问的问题,和朝颜无关的那一个——你……现在是不是还喜欢着我?」不接我的电话,对我避而不见,见了面也是催促我快点离开——只是短短十几天没见,为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生疏了这么多? 「云轩,这个问题,我刚才也已经回答你了。」夏悦娆直视着他,认真道,「我一直喜欢着你,以后也是如此。」 「……」 门外的夏朝颜听到这里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哈欠:都要过生日了,夏悦娆不想着许什么生日愿望,居然还有闲情逸緻来教导别人算计她?嘛,看来和她一样,夏悦娆和苏玫也想着在生日宴会的时候彻底打垮她呢。 不过……没想到二哥对她这么看重——她以为离家十几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变得淡薄,再加上他是夏悦娆的男友……唔,二哥这么有情有义,不枉她对他小小的在意。 正想继续听他们聊了些什么,就听到青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夏朝颜连忙从门外撤走,找了个拐角躲了起来。 青年走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没有立刻下楼回房休息。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极轻的苦笑了一声,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被发现了。 二哥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小时候和大哥一样,也是在训练营里待过好多年。她在门外正大光明的看戏,被他发现很正常。 夏朝颜慢腾腾地从拐角处走出来,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声道:「二哥,好巧啊,你也没睡呢。」 夏云轩睨了她一眼,抬脚往楼下走。 二哥严肃起来还是有点吓人的。夏朝颜灰熘熘地跟上他,等他开口放行。 「朝颜……」到了他的放门口,夏云轩停下脚步,背对着她,低声道,「今晚发生的事,你就当没有听到吧。」他语气疲惫,似是叮嘱,又似祈求。 夏朝颜沉默一瞬,不解:「二哥,你……真的很喜欢她吗?——你若真的和她在一起,这条路会走得多艰难,你不会不知道……」如果她也坚定不移地喜欢着你,或许还会轻松很多,可是在她心里,你并不是那么重要。 ——这样走下去,最后很可能会变成你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不知道。」夏云轩声音干涩,「朝颜,在今晚之前,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自认为对她的喜欢早就成了一种习惯,可当你问我时,我却忽然不能确定,我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二哥,你肯定喜欢她。」夏朝颜道,「不然,你也不会哭。」在很多人看来,二哥不如大哥稳重,但她记得,小时候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哪怕摔断胳膊,二哥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我才没有哭!」自觉丢脸,夏云轩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没好气地道,「臭丫头,你就想看二哥笑话,对不对?」 「我没有呀——我只是实话实说。二哥,要不要我偷点爷爷的酒下来,陪你一醉方休?」 「你还说不是看我笑话!陪我一醉方休?你不是要熘出去嘛,有时间陪我?」 小心思被戳穿,夏朝颜吐了吐舌头:「二哥,那我出门啦。」 「哼。」 「二哥。」走了几步,她重新折了回来,伸手抱抱他,低声道,「对不起。」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的敌人,所以现在有些话,我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到时候,还请你能原谅我的隐瞒和利用。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挥手赶她,「你没有对不起我,搞得这么矫情,该干嘛干嘛去——心情起起伏伏一整天,累了,我去睡觉。」 「……」她松手退开几步,「晚安。」 …… 看了眼腕錶,霍清珣手指敲着方向盘,猜测小女孩现在在做什么……这么久没有出来,不会是迷路了吧?正准备再给她打个电话,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向着他的车子快步跑来。 他拉开车门下车,刚好把飞奔过来的小姑娘接进怀里。 她勾住他的脖颈,腻在幽幽的莲香中,唤他名字:「霍清珣。」 「我在。」 「霍清珣,你真好。」没有因为她打扰到他休息而生气,知道她做了噩梦专门开车来接她……在很多人看来只是小事,但他却在这些小事里倾注了万分的温柔和耐心。 「我只对你这么好。」青年很懂得给自己邀功。他点点她的鼻尖,轻声道,「所以,你也只能对我这么好,知道吗?」 小女孩敏感,哪怕在他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会牢牢记在心里。这样的小女孩,接受太多的付出会有心里负担,在不让她觉得有压力的前提下,他不介意和她做一些私密的交换。 听到他的话,她搂在他脖颈上的手臂收紧了些,整个人借力往上抬了下身子,仰头吻他。 青年托着她的腰,微微俯身配合她。 他对她从来予取予求,她想要,他也乐意给,只不过此刻在她家门口,又是室外……感觉到身体细微的变化,青年最后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在女孩低低的呻吟声里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朝颜,大门上有监控。」再这么肆无忌惮,若是传了出去,明天夏老爷子只怕会大发雷霆。 「霍清珣,原来你怕我爷爷知道吶。」她得寸进尺,取笑他,「我以为没什么能让霍大教授害怕的呢。」 「怎么会。」低头碰碰她的额头,他轻笑道,「我怕你。」 这人真是……总是会无意中说些话,让她莫名的心软。 看她穿得单薄,他把她抱起放在副驾驶座上,帮她系好安全带,「我们回家?」又握住她的手,「冷吗?」 「……不冷。」她在他嘴角落下一个吻,「霍清珣,我们回家。」 有他在身边,她放松了身体,蜷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霍清珣,到家记得叫醒我。」 「嗯。你先休息会儿。」他摸摸她的发顶,「有我在,不会再做噩梦了。」 夏朝颜蹭着他的掌心,点点头:对,有他陪在身边,她以后的人生都必将是美好的事。 …… 到家时,夏朝颜正睡得迷迷煳煳。感觉车子慢慢减速直到停下,夏朝颜勉强睁开眼睛,摸索着解安全带:「到家了?」 「嗯。」 下了车绕到副驾拉开车门,见她睡眼朦胧地奋斗半天没有解开安全带,霍清珣忍不住勾起嘴角,「朝颜,要我帮忙吗?」 被嘲笑了……夏朝颜干脆张开手,嘟囔道:「要帮忙……」 还真是懂得顺杆爬。青年俯身解开安全带,顺势把女友从车子里抱出来,无奈道:「你说,明天发现你不见了,夏家会不会乱套?」 「不会的。」夏朝颜在睡梦中回答他的问题,「二哥知道我出来了。」 「你耽误那么久,是因为被你二哥发现了?」 「昂。」不只二哥发现了她,她也偷听到二哥的秘密——虽然这个秘密她早就知道。「霍清珣,我刚出来的时候听到我二哥和苏妍说话。」 「说什么?」 「苏妍想算计我,被二哥听到——二哥骂了她,还说了一些威胁她的话。」夏朝颜道,「我想,二哥在家这段时间,苏妍应该会安分些。」 「很开心吗?」 「当然开心。」知道二哥和苏妍是恋人的那一刻,她有种被兄长背叛的诡异愤怒感,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能伤害到兄长,但她偶尔也会想,要不要把两人的事不经意间告诉爷爷,就像苏玫每次不经意地在爷爷面前算计她一样——当然,她会比苏玫做得更加滴水不漏,不留任何把柄。 只要她想,可以利用这件事让苏妍彻底离开夏家,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可是今天听到二哥说的那些话,她原本瀰漫在心头的似有似无的愤怒感陡然消失了。 莫名开心。 霍清珣抱着她上楼,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禁微微扬了嘴角——这么开心……不能小瞧了小姑娘的占有欲,无论是对恋人还是对亲人。 女生像只猫一样,脸颊贴在他肩膀上不停地蹭,绷着蹭着便咬在他的侧颈。 「做什么?」 「亲亲。」 「……」 避开她的唇,他推开卧室的门,把她放在床上。夏朝颜勾在他脖子上的手顺势用力,猝不及防下,青年被她拉着跌到床上。 夏朝颜翻身跨坐到他腰上,扣住他的手按在身侧,俯身盯着他。 小姑娘的眼睛比夜色还要深,此刻宛如猎食的小兽一般,极具攻击性。被她扣住双手,霍清珣也没反抗,放松了身体躺在床上,慵懒地问她:「不困了?」 夏朝颜在他唇上碰了碰,含煳道:「嗯,我开心,不困了。」 「为什么开心?」 「在二哥心里,我和苏妍相比,还是我比较重要,呵呵。」她说,「苏妍肯定很生气……一想到她心情不好,我就开心。」 「嗯。」她心情好,他没有问她晚上做了什么噩梦,微微挑眉道,「那……要接吻吗?」 一句话勾起她的心思,她的注意力重新挪回到他身上。他问「想接吻吗」?想吗?当然想。 舔了舔嘴唇,夏朝颜没有立刻把想法付诸行动,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小声道:「霍清珣,这次换我在上面。」 他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让我在上面,我就亲你。」霍清珣平日里宠着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有求必应,然而一旦到了床上,主动权都是掌握在他手里……虽然她很享受,不过,这和她原本期待的完全不一样,「我要在上面。」 「你已经在上面了。」小女孩为自己争取权益的样子真的可爱,老狐狸不动声色地逗弄她。 「这时候不算。」现在在上面有什么用?不出五分钟肯定会被他反压,她嘟囔道,「我要一直在上面。」 小丫头目标挺明确。青年眯起眼睛,舔了下后槽牙,微沉了声音,「一直?」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夏朝颜缩起脖子——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说明老狐狸开始思考怎么算计人了! 「朝颜?」威胁。 「我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次搞不定可以换下次。夏朝颜果断松开他,麻熘地从他身上滚到床上。「呜呜,我刚才都在胡说八道,你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 「……」 这丫头,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第211章 ,暗涌 自从确定夏家要在桑海游园举办生日宴会,整个游园提前一个星期宣布对外暂停接待,只为夏家千金的生日宴会做准备——裴家这次算是给足了夏家面子,原本颇有微词的夏政晏总算觉得顺了一口气。 到达桑海游园以后,苏玫全副心思都放在宴会安排上,放在夏政晏身上的注意力顿时减少了很多。第一次被妻子这么忽略,男人完全没有觉得丝毫的不适,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看到夏朝颜流落在外的资料,他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小小的孩子满身鲜血,握着玻璃碎片一步步逼近他,质问他为什么不来就她,为什么对她不管不顾。 小女孩的声音尖锐宛如哨鸣,他抬手在耳朵上摸了一把,是鲜血粘腻的触感——都是血,手臂上,脸上,脖子上,全是喷溅而出的鲜血。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不停地说着对不起,然而小女孩不管不顾,举着玻璃片狠狠往他身体里刺。 抬手,刺下,抬手,刺下……清楚的知道在梦里的他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机械动作。 你为什么不救我?! 从梦里挣扎着醒过来,睡衣被冷汗浸透。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妄图把梦里见到的情景甩出大脑——朝颜经歷的那些事是他的错,他没有照顾好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人贩子拐走,流落在外……可是现在再去想那些事根本毫无意义,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补偿她,让她接下来的生活可以无忧无虑。 在心里一遍遍强调,然而噩梦并没有就此放过他。每次从梦里醒来,他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偶尔也会想,若是朝颜真的要杀他,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应该成全她? 他不知道自己重复噩梦有什么意义,他只知道自己亏欠了夏朝颜很多,也恍然明白,夏朝颜恨他并不是毫无原因。 「二爷。」夏二爷最近这两天总是发呆,不知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随行的秘书轻声提醒道,「刚才苏玫夫人让人来通知,说到了,让您一起出去接一下。」 明天晚上的生日宴会,夏老爷子本来说的是当天过来,没想到提前一天到了。被秘书提醒,夏政晏忙起身坐上园区的游览车去停车场接人。 有风拂过脸颊,扑面而来的满园翠色的清爽气息,夏朝颜四下看了看,追上夏老爷子的步伐,笑道:「爷爷,这地方很安静啊,适合养老。」 安静?霍清珣笑看了她一眼,道:「裴家清过场。」 夏朝颜先是一愣,随即吐了吐舌头。就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安静,原来是裴琸刻意清过场,看来裴琸为了配合她演这齣戏,用心良苦呀。 几人沿着林荫路走了不一会儿,有游览车靠近,停在不远处。夏政晏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老爷子面前,温声道:「爸,提前过来怎么没通知一声?我和玫玫也好早点过来等着。」 「不用。」这园子古色古香,很合老爷子的眼缘。夏老爷子摆摆手,道,「裴少早就安排车子在停车场等着,我想多走走,这才没有麻烦他们。」 「爸,马上就是在悦娆的生日,肯定有很多事情需要你临场安排的,我们陪着爷爷走走就好,你去忙吧。」夏朝颜挽着老爷子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苏玫阿姨这么重视悦娆的生日,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夏朝颜本是随口一说,夏政晏却觉得她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排斥和嘲讽,他僵着脸,尴尬地点点头:「好。朝颜你陪着爷爷走走,我……我先去看看苏玫那边准备的得怎么样了。」 男人逃也似的离开,夏朝颜一脸莫名地和霍清珣对视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初春时分,满园春色撩人,一路看下来,夏老爷子心情不错,笑呵呵地和夏朝颜讲她小时候的事。那些回忆,有的模煳不清只剩下大致轮廓,有的则完全没有印象,不过看老爷子开心,她自然不会扫兴。 宾客休息的地方是一栋仿古的客栈,飞瓦跳檐,古色古香。礼仪小姐一色的梅纹旗袍,笑容甜美可亲。 考虑到夏朝颜也是第一天来桑海游园,沈琦和夏政文亲自陪夏老爷子去休息,放夏朝颜和霍清珣两个小年轻出去自由活动。 「朝颜,我带你去个地方。」和长辈分开后,霍清珣牵着女友的手,出了客栈,顺着一侧的花径小道往翠色深处去。 小道两侧藤萝环绕,生机盎然。往里去,路越来越窄,光线也越来越暗,走到最后只能融一个人通过,夏朝颜跟在霍清珣身后,左右看看,嘀咕道,「霍老师你说这藤萝上会不会有虫子——那种软趴趴的,没有脚的……」话音未落,一滴露珠从叶片上正正落到她的脖颈上,夏朝颜惊得低唿一声,直接八爪鱼似的贴到霍清珣背上。 「胆子这么小?」霍清珣拍拍她的手背,无奈道,「现在这个季节,虫子不多。而且这条路,裴琸会专门安排人打理。」 「裴琸?」夏朝颜从他背上滑到地上,诧异道,「霍清珣,你来过这里?」难怪这么轻车熟路。 「嗯。」霍清珣道,「桑海游园刚开园时,我过来参观过。」 「裴琸邀请你来的?」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夏朝颜道,「没有去黎疆之前,你们霍家和裴琸不是水火不容的嘛。」 「我过来,不需要裴琸邀请。」霍家要弄一张桑海游园的门票还是很简单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路,还知道裴琸会经常安排人打理?」 「昨天听说我们要过来,裴琸告诉我的。」霍清珣道,「哦,他还给了我整个桑海游园的平面图,你想看回去给你看。」 「桑海游园不是送给我的吗?」夏朝颜不服气,「为什么他要跟你说这些?」 「……」这语气怎么酸酸的?霍清珣无奈道,「裴爷担心你被你那愚蠢的父亲欺负,所以才暂时托给我帮你看管。」 「……哼。」小女孩还是觉得被人低看了,气唿唿地鼓着腮帮子,闷头跟他往前走。 「朝颜,你要是想练手,我可以教你怎么运行管理这样的项目。」霍清珣道,「你想学吗?」多学学这些,对她以后接手闻家的股份也有一定的好处。 「不要。」夏朝颜一口拒绝,「我才不要学这些,麻烦死了。我的目标可是不劳而获,从别人手里拿钱……才不要累死累活。」 这洋洋得意的小表情……知道小女孩最后一句话是开玩笑,霍清珣没和她继续纠结——这丫头处事有分寸,如果她觉得需要,肯定会来向他求教。既然她现在拒绝,说明她暂时对管理公司和企业没什么兴趣——她不喜欢的事,他当然不会强迫她。 穿过藤萝编织的小道,尽头是一片豁然开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小荷初立,柳絮吐芽,一情一景尽显江南风韵。 夏朝颜立在原地,视线从沿岸柳树移到琉璃青瓦,啧啧两声:「裴琸审美真的不错,不过这地方好像不适合接待游客吧。」这行静谧的环境,只适合煮茶论书,下棋观鱼,一旦人来人往,总觉得会破坏它的美感。 「这是桑海游园的办公区,闲人免进。」霍清珣领着她穿过绕水的游廊,走到一座青瓦红檐的阁楼前,握着门环轻扣三声。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年轻的男人看到两人,恭敬地弯腰行礼:「珣少,夏小姐,琸少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我现在带你们上去。」 「多谢。」 「霍清珣,他认识我?」这个青年从来没有见过,可是他一开口就叫出她的名字,夏朝颜疑惑道,「我怎么没有印象?」她的记忆力不错,一般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记,更何况这个青年还是裴琸的人。 「这是安庭,裴琸的助理。」霍清珣给她介绍,「整个桑海游园目前就是他在负责。」 「啊。」桑海游园只是裴琸的助理手里的一个项目?夏朝颜受教地点点头,「裴琸身边人才济济呀……」放心把桑海游园交给这个年轻人,说明裴琸对他很信任。既然是裴琸的亲信,夏朝颜不吝啬多夸他几句。「安先生管理这么大的项目,一定很辛苦吧。」 「夏小姐客气了。」安庭忙道,「夏小姐是裴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能为夏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 为她做事?哦,桑海游园现在是她的东西。本来没什么实际感受,此刻见到桑海游园的总负责人,夏朝颜总算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承包一个大观园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软榻倚窗而放,青年斜斜靠在踏上,有阳光洒下机率金色,在他的侧脸打出轮廓,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懒洋洋的气息,像晒太阳的狮子,随时都能睡着。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生得好看,无论在哪里,都能让周遭的景致成为他的背景,融成一幅耀目的美人图。夏朝颜看了看裴琸,又看看霍清珣:嗯,虽然裴琸生得好看,她还是最喜欢霍老师这种气质的——比起尘世里绚丽夺目的牡丹,她还是更爱空谷中遗世独立的幽兰。 「我说,我在这里等了三天,你们才来,真是太不给面子。」听到动静,裴琸坐直身子,比了个手势,慵懒地说道,「坐吧,不用客气。」 「你从槿城离开后就来了这里?」在青年对面坐下,夏朝颜道,「我还以为你回了陕中。」夏悦娆的生日哪用得着裴大少爷这么费心,亲自到现场监督工作。 裴琸给两人倒了茶,无奈道:「你以为我不想回陕中?还不是因为夏二爷和夏二夫人亲自来桑海游园监工,我怕他们坏了这里的美感,只能过来盯着。」 「仅仅只是这样?」裴琸是这么闲的人? 「当然,还有你交代给我的事。」裴琸侧脸看向跪坐在榻榻米的青年,道,「安庭,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跟夏小姐说说。」 「是。」安庭道,「接到裴少的消息我让人查了刘老二回到槿城后的行踪,经过十来天的相处,他对我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明天晚上生日宴会开始以后,我会以夏家帮工的身份让他混进会场。之后有什么安排,还要向夏小姐请教。」 「你和刘老二混熟了?」夏朝颜拧眉道,「那……刘老二回到槿城以后,有没有联繫过一个叫陈默的男人?」 「刘老二回到槿城后只给一个男人打过电话,两人似乎发生过争辩,最后结果不了了之。」安庭道,「那个时候我和他还不算特别熟悉,所以没有进一步追问。」 「那应该是打给陈默的……刘老二打了电话却没有上门找他,说明陈默换了住所,刘老二不知道他的新居……果然是只老狐狸。」不过安庭能这么快跟刘老二混熟,也是挺厉害的。夏朝颜道,「我只需要你把刘老二带进桑海游园,至于之后,你不用管他去了哪里,也不要干涉他的举动,后面的事我会另行安排。」 「是。」 「明晚辛苦你了。」 裴琸打断夏朝颜地道谢,手指敲敲茶几,皱眉道:「你把刘老二放进来不闻不问,不怕他闹出什么事来?」那个男人现在就是一头困兽,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毁了苏玫便罢,就怕毁了夏家的名声。 「刘老二是我的王牌,我要用他做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会让她那么快遇到苏玫。」夏朝颜道,「再说了,明晚桑海游园到处都是安保工作人员,他小心还来不及,哪有胆子出来闹事。」 「最好如此。」 「他若是出来闹事,不是更好?」霍清珣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淡淡笑着补充道,「事情闹大了,所有的往事都会真相大白,到时候整个夏家都是被苏玫欺骗的受害者,只需要控制一下舆论,苏玫想要脱身便是难上加难。」 「啧啧,大尾巴狼。」裴琸颇为鄙视的感慨两声,却点头道,「这么说也有道理。」他转而看向夏朝颜,笑道,「那只能祈祷你的这枚棋子可以给力些。」 听他这么说,夏朝颜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低头喝茶。 「呵,小丫头片子跟我装高深。」裴琸不和她计较,转而看向霍清珣,「说起来,我听裴励说,这段几天霍家挺不安宁的?」 「只是一些小事,阿珩可以处理。」霍清珣说得轻描淡写,夏朝颜忍不住问道,「霍家……出什么事了?」 能被裴琸拿出来说的,肯定不会是小事。
第212章 ,贵客 琼楼玉宇,亭台楼阁,没有车水马龙,整个桑海游园看起来缺了几分人气。不过夏悦娆很喜欢这种感觉,站在停车场一眼望过去,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的所有物。 「二小姐,园区的摆渡车已经等在停车场外,我们要不要等等大少爷?」黑色西装的年轻工作人员恭敬地和夏悦娆打完招唿后,提醒道,「刚刚接到消息,泽少也快要到了。」 「大哥?」夏悦娆沉默一瞬,问道,「大哥一个人吗?还是和二哥一起?」 她今天本是准备和夏云轩一起出发,于是拒绝了老爷子,藉口有些私事没有跟老爷子他们一起过来。谁知等她下了楼,发现夏云轩早就不在桃源居,问了赵婶才知道他吃过早饭后便离开了。 夏云轩离开桃源居居然没有跟她交代一句……心里警惕,她连忙给他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夏云轩语气和往常一样,解释说公司里有急事需要处理,他看她在休息,所以没有打扰她。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邀请他和她一起出发,他迟疑了一瞬,以工作为由拒绝了她的邀请。 青年在刻意疏远她。前所未有的慌张在心里瀰漫开,她语气里仍然强装镇定,微笑着挂断电话。 他在疏远她?为什么?就因为昨晚听到她和艾阮的电话?就因为觉得他会算计夏朝颜?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在他心里还是比不过一个夏朝颜! 她陪伴他整整十三年……十三年!男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泽少和悦溪小姐一起,最迟二十分钟后可以到。」没有发现夏悦娆的咬牙切齿,工作人员回道,「二少爷因为要处理公司的一些事,估计明天才会过来。」 他真的在处理公事?原本怒气沖沖的少女一愣,周身的戾气顿时散去不少。想了想,她道:「我不着急,在这里等等大哥他们吧。」哼,既然他真的在处理公事,那她先暂时原谅他。 放下夏云轩,她开始琢磨工作人员的话——夏云泽和夏悦溪一起过来,倒是稀奇。 听说夏云泽放话让她跪书房,夏悦溪这几天看到夏云泽就像老鼠见了猫,今天怎么没有跟着老爷子,反而跟着夏云泽一起过来? 而且夏云泽……放话让两个妹妹跪书房的那天晚上,夏云泽没有回来。夏朝颜说他带着秋禾出门结果被沈澈抓个正着,她整晚在思考两兄弟会不会起什么冲突,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利用操作的地方。 她脑子里在百转千回,第二天夏云泽回来时一脸淡漠,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夏老爷子没有问他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她也没敢多问…… 夏云泽和秋禾……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秋禾,秋禾……有些人生来就受着上苍的眷顾,给了她们很多人打拼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家世,让她们的人生顺风顺水毫无波折。别人努力很久都得不到的东西,她们只需要张张嘴就有人双手捧着送到她们面前——秋禾是这样的人,夏朝颜也是这样的人。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出身名门,自以为高贵的千金名媛们,只有把她们踩在脚下,她才会觉得自己往日里所受的委屈和非议都是值得的。 她心心念念这么久也得不到的男人,就这么简简单单便宜秋禾,让她怎么甘心? 风过小道,吹得树叶哗哗,夏悦娆拢紧身上的披肩,正准备到摆渡车里去等,就见大门口有车子入场。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进停车场,停在夏家车队边上。副驾座上黑衣的保镖快速下车,拉开车子的后门,反手覆在门顶,恭声道:「先生,夫人,桑海游园到了。」 先生?夫人?这是哪家的客人,怎么提前一天到了?夏悦娆凝神看过去,本以为是谁家的长辈,却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一对男女很年轻,看起来和她应该是同辈人。 「这是……」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是愣了愣,显然没有接到有客人过来的消息。 夏悦娆站着没动——这对男女,她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他们圈子里的。自己这么贸然上去打招唿,不是白白降了身价? 那个青年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滑过她时顿了顿,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女子看到她倒是友善地笑了笑,便拉着丈夫向她走过来。 「你好。」女子先开口打招唿,客客气气地说道,「你是夏家的客人?还是……」还是这边的工作人员? 「这位是我们夏家的二小姐。」避免发生误会,没等女子问完,工作人员连忙解释,「二小姐在这里等大少爷。」 「原来是夏二小姐,幸会幸会。」女子纤细的手指递到她面前,微笑道,「我是司筱。」 司筱?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总觉得这女人的态度让她十分不喜,夏悦娆冷眼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握住她的指尖,一碰即松,淡淡道:「幸会。」 夏悦娆故意停顿这么长时间,给他们萧家人脸色看吗?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头。 被她刻意晾了片刻,司筱没有生气。她收回手,轻笑道:「明天是夏二小姐的生日,我们倒是幸运,提前见到寿星了。」 「两位是哪家的客人,还请出示一下请柬,我好安排人来接。」所有进来的车辆在园区大门口都会进行检查,客人出示请柬,大门口的工作人员会通知车队安排摆渡车来接。如今他们人到了,却没有人下来接……是园区门口的工作人员工作疏漏,还是这两人根本没有请柬? 「请柬?」萧然一直看夏家人不顺眼,这次也是给了霍清珣的面子才专门过来,结果人还没进去,就被这女人堵在门口疯狂打脸……萧然冷笑了一声,「怎么?夏家这是穷得连工作人员都请不起了,让堂堂夏家二小姐跑出来检查请柬?」 这话不止羞辱了夏悦娆,连带着整个夏家都骂了进去。夏悦娆沉下脸,冷声道:「这位先生,还请你说话注意措辞。」 「呵。」萧然轻轻笑了声,眯起眼睛,冷厉的视线落在女生身上,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男人的视线让她想起盯上猎物的眼镜蛇,夏悦娆下意识退了一步,僵着脖子道:「你……你想做什么?」 她问这句话完全是条件反射,话音未落,就听一旁的司筱笑了声。女人抬手按住青年的胳膊,无奈道:「萧然,你吓到夏二小姐了。」 萧然收回目光,懒得和小女孩计较——色厉内荏……她和夏朝颜不是亲姐妹吗?怎么为人处世却是天差地别? 「好了,夏二小姐想看请柬,估摸着也是担心我们是什么来歷不明的人士。」司筱从包里拿出两张请柬,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既然我们人已经进来了,这个请柬也没什么用,还给你们吧。」 工作人员尴尬地接过请柬,道:「麻烦两位稍等片刻,我这就联繫车辆来接两位去了酒店。」 大门内测是桑海游园最大的室外停车场,所有游客车辆只能停在这里,不允许开进园内。若是接待一般游客,会有摆渡车按时往来,如今没有游客,则是根据游园东大门的实时消息进行安排。 这两位进来时他们并没有接到消息,不过既然他们能拿出邀请函,肯定也是夏家邀请过来的贵宾。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刻用对讲机联繫摆渡车过来接人。 「不用这么麻烦。」司筱淡淡笑道,「我们朋友马上会来接我们。」他们到大门口时联繫了霍清珣,那傢伙说让他们在停车场等着,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朋友来接?」两人有请柬,夏悦娆没有继续为难他们,只在心下琢磨:这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从来没有在夏家出现过,难道是夏家的什么远方亲戚?或者是母亲邀请过来的客人? 夏云泽推开车门下车,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萧然。冤家见面,夏云泽下意识皱紧眉头,只想绕道而行。 「哟,那不是萧然吗?」仿佛没发现夏云泽的不乐意,同行而来的沈澈主动出声招唿道:「萧然,司筱,好久不见。」 「沈澈。」萧然对着沈澈点点头,随即颇为嫌弃地瞥了眼夏云泽,似笑非笑地说道,「泽少日理万机的,居然会提前一天到桑海游园,看来啊,这不同的妹妹待遇都是不一样的。」 「关你什么事儿?」对待其他不喜欢的人尚且客气三分,对待萧然夏云泽是完全不给面子——反正这个人怼他的次数也不少,每次见面都是阴阳怪气的听着难受。 萧然:「……」这人吃了炸药吗?这么凶。 司筱悄声笑话他:「……让你冷嘲热讽的,活该。」明知道因为夏朝颜,夏云泽一直看苏玫和夏悦娆不顺眼,他还故意拿夏悦娆来挑衅他,活该被他怼。 大哥认识这对情侣?缩在夏云泽身后的夏悦溪悄悄打量两人:完全不认识……是大哥的朋友吗?看大哥说话的态度也不像呀。 「哦,忘了介绍。」这两人一直互看不顺眼,沈澈早就见怪不怪,他完全无视了气场诡异的两人,对司筱道,「这位是夏家的三妹妹夏悦溪,她现在还在读书,你应该没有见过吧?」 「嗯,没见过——不过她和朝颜长得有点像,身份还是很容易猜的。」小女孩看着很是拘谨,司筱温和地说道,「你好,我是司筱,是你大姐姐的朋友。」 「你、你好。」原来是大姐姐的朋友,夏悦溪忙回礼问好,不敢在兄长面前失了礼数。 「这位是……」沈澈一贯礼数周到,介绍完夏悦溪,他正准备介绍夏悦娆,被司筱打断,「这位夏二小姐刚才已经认识了。」 「哦,那就好。」沈澈半开玩笑似的接话,「悦娆妹妹可是大寿星,明天宴会的主角——我们这些人明天能不能吃上饭,还得看悦娆妹妹的心情呢。」 「呵呵,这话有理。」 见沈澈的态度就知道这两人身份不一般,夏悦娆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来化解刚才的误会,奈何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我说,你们家里人过生日,你们哥哥妹妹的不去现场看看,闲得和我们在这里聊天?」有个相看两相厌的人在这里,萧然搂过司筱,没好气地说道,「那你们继续在这里站着,我和司筱到处逛逛——毕竟我们白家人没怎么见过世面,这么大的园子我可是第一次见。」 夏云泽:「……」这傢伙又在嘲讽什么?「等等,萧然,你怎么会来这里?」白家人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夏家的宴会,这次为什么专门赶来? 「夏云泽,你这问题真是奇怪,我收到请柬,为什么不来?」萧然用眼神指向工作人员手里的请柬,冷笑道,「这请柬可是以你们夏大小姐的名义发出来的——我和夏朝颜还算有点交情,总不好意思拒绝她的邀请。」 以夏朝颜的名义发出去的邀请函……夏悦娆脸色渐渐转为苍白——这次邀请的所有宾客,只有给白家家主的请柬是以夏朝颜的名义发出去的。不,准确的说是以夏家的名义,但是用的夏朝颜的人情。 这个男人是白家的家主?白家家主不喜欢参加圈子里的宴会,她上次见他是在一年前的慈善晚会上,远远瞥了一眼,没看不清容貌。 没想到这个男人是白家的家主——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自己刚才却是那种态度……女生懊恼地扯着自己的衣角,试图找机会补救。 「朝颜?」夏云泽不相信,「朝颜怎么可能给你发请柬?」这么不讨喜的傢伙,朝颜妹妹才看不上。 「哟,你妹妹给我发请柬,你吃醋了?」看来夏云泽这傢伙真的很看重夏朝颜,想来也是,如果不看重,怎么可能坚持锲而不捨地找她十几年?「你吃醋也没用,再等会儿夏朝颜还会亲自过来接我们……」 「啊,有车来了。」远远看到一辆摆渡车驶向他们,夏悦溪出声提醒道,「是大姐姐和……霍先生。」 萧然:「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你妹妹来接我们了。」 这语气……真是欠扁! 沈澈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夏云泽,无奈笑道:「阿泽,君子动口不动手——冷静。」 这两个大男人还能再幼稚一点吗?这种没有杀伤力的话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互相挑衅?真是丢脸。
第213章 ,分手? 夏朝颜从摆渡车上跳下来,看到停车场边上的一群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开口和谁打招唿——为什么感觉这群人的氛围很微妙啊,大哥周身的气压更是低得离谱。哦,她想起来了,萧然一直看他们夏家人不顺眼,肯定又和大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冲突。 夏云泽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夏朝颜却有种如果自己不先和他打招唿会被他用眼神千刀万剐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迟疑,女生做出了最佳选择。她扬起笑脸,摇着尾巴凑上去抱住兄长的胳膊:「大哥,你来了呀!」 「不希望我来吗?」脸色依然很冷,声音却温柔了不少。 「没有没有。」大哥果然很不对劲!夏朝颜忙表态,「你工作忙呀,我以为明天才会过来。」 这两人看着碍眼,萧然牵着爱人的手,出声提醒磨磨唧唧的两人:「天气这么冷,我们能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坐着聊?」 「司筱姐姐都没说话呢,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容易冻着?」夏朝颜瞥他一眼,小声嘟囔道,「娇气……」 「哎,你这丫头!」听到她的碎碎念,萧然气得撸袖子,「夏朝颜,我看你是欠教训了!」 「萧然你太客气了,夏家的姑娘我们家长辈会好好教育。」憋在胸口的闷气总算散去,夏云泽拍拍妹妹的手背,拦在她跟萧然中间,淡淡笑道,「朝颜比较皮,还请你多担待。」这淡定的语气,仿佛刚才被萧然气得咬牙切齿的人不是他。 「你们夏家这是联手欺负人呢,欺负我现在势单力薄是吧?」萧然招唿几步开外的好友,「霍清珣,你女朋友,管不管啦?」 「谁是他女朋友?!」霍清珣没来得及说话,夏朝颜重重哼了一声,脆声道,「我刚刚和他分手啦!」说完挽着夏云泽的胳膊往摆渡车走去,「大哥,我们走!」 女孩一脸忿然地带着兄长上了车,不忘回头对剩下几人道:「我和大哥去找爷爷,你们随意。」说完,砰一声关上车门。 剩下众人:「……」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被女友抛弃的青年。 霍清珣淡定地无视了众人八卦的视线,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朝颜小孩子闹脾气,让你们见笑了。」他先看向沈澈和夏悦溪,客客气气地说道,「沈先生,萧然是我朋友,我和他有些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 「啊,请便。」沈澈道,「我们来了这么久还没跟夏爷爷打招唿,我要现在带悦溪妹妹过去。」 「请。」 几人一分为二,互相礼貌地道别后,沈澈带着夏悦溪去酒店,霍清珣领着萧然司筱去解忧楼。 停车场再次安静下来,等在摆渡车旁边的工作人员犹豫片刻,终于鼓足勇气上前道:「二小姐,大少爷他们都走了,您要现在去酒店吗?」 本来二小姐在这里等大少爷,谁知大少爷来了后却连一个招唿都没打便被大小姐接走——二小姐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不想去揣测,也不敢去揣测,只能尽自己的义务提醒一下她。 三拨人,来了又走,她等了这么久,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她等的人就被夏朝颜带走了……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宾客,夏朝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她面子,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对,她一定很得意。 想到这里,夏悦娆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夏朝颜得意的笑容——真想找个机会把她那张脸划烂,让她以后再也笑不出来! …… 杯里的茶从温转凉,安庭默不作声地重新更换茶水,新鲜的茶叶在沸水里起起伏伏,动盪不安。雾气蒸腾而上,氲湿了指尖。 安庭放下茶壶,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自从夏朝颜和霍清珣离开后,这个下属好几次露出纠结的神色,裴琸被他磨蹭得心烦,直言道,「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多学学安心。」 「额。」被上司批评,安庭微红了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裴少,我听说这次白家家主会过来?那……阿芜是不是也会跟着一起回来?」他用的是「回来」,安庭平日里沉默,他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阿芜。 听到这个问题,裴琸转着杯子的手稍作停顿。雾气氤氲里,青年漂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一层水汽,他眨了眨眼睛,淡淡道:「我交代过阿芜,如果可以,这辈子不要回槿城。」阿芜向来听他的话,这次肯定不会跟着萧然一起回来。 安庭压抑下心头的失望感,垂下眼帘,轻轻嘆了一口气。裴少去黎疆的时候拒绝他同行,后来裴励少爷赶去救人也没带他——没有主人的允许他不能擅自离开裴家,只能在家等消息。 接到裴励少爷传回来的消息时,裴少已经在霍家人的帮助下脱离了困境,没有生命危险,他暂时放下心。没过多久,裴少传消息给他,让他去接近一个槿城的混子刘老二,他领命去了,并成功取得刘老二的信任。 途中,安心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裴琸平安回到陕中,正在被裴老爷子罚跪祠堂,他忍不住失笑。听到他的笑声,电话那头安心沉默了很久,又告诉他,阿芜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听说裴少把阿芜留在黎疆的时候,他心里很是担忧,担心阿芜,也担心裴少——阿芜从小跟着裴少长大,心思单纯,不谙世事,把她独自一人放养在外面,多少会觉得不安。而裴少……这么多年来,裴少只有在阿芜面前才会露出温柔平和的一面,他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孩子长大以后,又狠下心毅然将她送走……裴少送走了阿芜,也送走了他唯一的软肋——有时候,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是幸运的,但也是悲哀的。 裴少好不容易摆脱了蛊毒的束缚,他不希望他把自己再困入另外一个绝境。 「怎么,你若是想那丫头,可以到星城去看她,她在司筱的咖啡厅帮忙。」察觉到下属低落的情绪,裴琸勾起嘴角,懒洋洋地说道,「阿芜那丫头傻乎乎的,没想到挺招人喜欢的啊。」 「裴少说笑了。」安庭摸了摸鼻尖,解释道,「阿芜在裴家这么多年,不知世事艰难,我只是怕她在外面被欺负。」 「放心,有司筱罩着她,没人敢欺负她。」 是这样吗?可毕竟不是在裴家,真要被欺负了,阿芜只怕也不会告诉司筱……哎,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他现在不在她身边,她被欺负了,他更加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那丫头能争气点吧。 初春的天气寒意未退,司筱活动了一下手指后塞进萧然的手心。青年顺势握住她的冰凉的双手,合拢在掌心。 「怎么这么凉?很冷吗?」摆渡车挡风,却没有暖气,比不得他们自己的车,萧然道,「裴琸的设计团队怎么规划的,园区里居然没有停车场。」 「这里是旧城新建,道路保持着原样,不适合开车进来。」霍清珣道,「这路这么窄,放私家车进来,还不得堵成一锅粥。」 「……」萧然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和夏朝颜怎么回事?惹她生气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闹分手。」他这好友无论在哪里都是众多女孩争相追捧的对象,如今居然被夏朝颜当中「分手」,青年难掩幸灾乐祸,调侃好友,「早就跟你说过,你太宠她了——女人嘛,不能太宠,不然唔……」手心被妻子狠狠掐了一下,成功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忘了,说起女人,自己身边不就坐着一个?萧然扯扯嘴角,明智地闭了嘴。 「霍清珣,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眼看青年脸色越来越黑,司筱制止爱人继续踩雷,低声道,「情侣之间总是会有摩擦,解释清楚就好。我看朝颜不像那些无理取闹的小公主,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和你闹脾气。」 说到底还是他的错。霍清珣无奈。 在解忧楼的时候,夏朝颜问他霍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避而未答,随便找了个话题一带而过,那丫头那时就有些不开心。后来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她又忍不住追问了一遍,他仍是没有正面回答…… 「朝颜生气是因为这个?」司筱捂嘴轻笑,「霍清珣,你的小女友是在关心你,你这样避而不答,会让她很难过的。」不等霍清珣说话,她继续道,「我知道,你这个人呀,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其实骨子里和萧然一样,大男子主义——你想保护她,不愿意让她为你们霍家的事操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是把她拒之门外了啊。」 「……我知道。」霍清珣揉着眉心,苦笑道,「那丫头敏感得很,生气也是应该的。」 听着语气,夏朝颜会生气在他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故意惹她生气?萧然正色道:「……霍家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霍清珣道,「璟之失踪了,二叔动怒,在本家闹出动静,惊动了祖母……」 「霍璟之失踪,派人去找不就得了,一个大男人还能人间蒸发不成?他不去找反而到本家去闹,闹什么?」 「为了不给霍婧妤可乘之机,我让阿珩做主给璟之换了医院,现在人丢了,二叔找到机会,当然希望小事化大。」霍清珣冷笑道,「若是璟之找到了,他还怎么闹?」 「你这二叔……啧啧。」萧然感慨两声,「霍司珩还是太心软——霍谦要是我二叔,只怕早就凉透了。」 「祖母还在,总不能让老人家白髮人送黑髮人。」霍清珣道,「况且,处理方式太激进,父亲也不会同意。」 霍诤担任家主时,霍谦安分守己没有任何异动,直到霍司珩上位,霍谦的狐狸尾巴才开始慢慢显露出来——他前期隐藏得好,无论是老太太还是霍诤,对霍谦的感情都很纯粹。这个时候霍司珩想动霍谦,要考虑的东西便不仅仅是双方实力差距。 「这就是家里人多的坏处。」萧然似笑非笑地说道,「像我这种人,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他当初摆平三个哥哥和一众反对的家族长辈才坐上白家家主的位子,现在的白家,已经没人他的亲人。 萧然话落,身边的女子用力握紧他的手,无声的安慰让他不自禁放松了身体,抬手搂住爱人的肩膀。 霍清珣瞥了两人一眼,转头向着窗外看风景,不再搭理他们。 …… 车子停在酒店前面,夏朝颜推开车门跳下车,在原地跺了跺脚,嘟囔道:「这鬼天气,有点冷哎。」 「多穿点。」把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夏云泽道,「你和霍清珣怎么回事?」突然当着他们的面说分手,看起来像是情侣闹别扭,不过联繫到霍清珣的家世,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心。 「……我在单方面闹别扭。」夏朝颜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和霍清珣没关系,就是我突然间看他不顺眼,想和他闹别扭。」 「是吗?」夏云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她毛骨悚然,险些转身逃跑,才移开视线,淡淡道,「既然分手了,那我跟爷爷说一声,趁着这次宴会,多安排些圈子里年轻有为的才俊介绍给你认识。」 「别!」夏朝颜果断拒绝,扯着夏云泽的袖子不肯松手,「大哥,别告诉爷爷——我在等霍老师跟我道歉呢!不是真的和他分手。」 「那要是他不肯主动跟你道歉呢?」 「……他不肯,我主动找他道歉就是了。」夏朝颜耸拉下脑袋,嘟囔道,「反正我不可能真的和他分手……」她好不容易追到手的男人,哪能轻易说分手? 夏云泽:「……出息!」 青年甩开她的手,丢下她迳自走进酒店,夏朝颜吐吐舌头,快步追上去。 「大哥,你冷不冷呀?我把外套还给你吧,你要是冻感冒了我会心疼的。」 「走开,别烦我。」 「大哥,你饿不饿?我让管家通知厨房做几道你喜欢的菜?」 「不饿,别烦我。」 「大哥!」 「叫你别烦我。」 「……我脚扭了……」委屈巴巴。 「……别动。」明知道她是骗人的,青年认命地嘆了口气,「我看看。」 这丫头,傻乎乎的,也就只有他心甘情愿地被她骗。霍家都是聪明人,她对那人一片赤诚,要是那人最后负了她……
第214章 ,许我未来 「凤栖梧……」下车后的沈澈第一眼注意到酒店的名称,「凤栖梧桐……如果这酒店的名字是裴琸取的,那他倒是和我想的很不一样。」这地方山清水秀,柳絮肯定喜欢,等有空了,带柳絮和萌萌过来住几天。 「表哥,我们进去吧。」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夏悦溪只觉得现在很冷,冷风吹着裸露在外的脖颈,她不由哆嗦了一下,小声道,「降温了。」 「嗯。」人来了,总得先去见见长辈。 他们在门口耽误了片刻,接送夏悦娆的摆渡车正好停在两人身后。夏悦溪回头看了一眼,尴尬道:「二姐姐。」在沈澈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她想提醒沈澈带着夏悦娆一起。她扯了他的衣袖,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澈不咸不淡地瞟了她一眼,成功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此刻见到冷着脸的夏悦娆,夏悦溪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怯怯唤了声后躲到沈澈身后。 她躲什么?被他们抛在停车场的人是她,该难过的也是她,她这幅受了委屈的嘴脸摆给谁看?看到夏悦溪这副怯生生的样子就觉得噁心,夏悦娆正想说两句嘲讽的话,就听沈澈先一步开口:「悦娆妹妹,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朋友接到了吗?」 「什么朋友?」被他突然打断,夏悦娆皱眉道,「沈澈表哥为什么这么问?」 「哦,看你等在停车场,我还以为你在等你朋友呢。」沈澈眉眼带笑,温声道,「原来不是吗?」 他们以为她在等人,所以离开时没有招唿她一起——沈澈这么说,夏悦娆原本准备的无数讽刺夏悦溪的话顿时没有理由说出口。明知道男人是故意的,她却找不到话来反击,最后只能狠狠瞪了夏悦溪一眼,高跟鞋「哒哒」踩过大理石地面,进了酒店。 目送夏悦娆离开,夏悦溪轻轻嘆了声,喃喃道:「二姐姐好像很生我的气……」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夏悦娆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或者说,她不确定是夏悦娆变了,还是她自己变了。她们以前无话不谈,自己有开心的事,委屈的事,都会说给夏悦娆听,夏悦娆也会帮她出谋划策,解决麻烦。 这半年是她高三最关键的阶段,又有和林祁分手的悲观情绪堵在心口,偏偏夏悦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爱带着林祁到她面前晃悠,导致她每次看到她都觉得无话可说。 时间久了,两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生分,以至于现在的夏悦娆面对她时都是冷着脸冷嘲热讽。 沈澈对夏悦娆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他为人护短,知她心思不纯,便懒得拨出多余的时间应付她。听到夏悦溪的喃喃自语,猜测小女孩在纠结姐妹间的感情,他淡淡道:「毕竟不是亲姐妹,要做到相互理解没有间隙还是很难的。况且你和林祁闹成那样,夏悦娆是林祁的亲妹妹,血浓于水,她现在的表现实属正常。」 「是这样吗?」夏悦溪还抱着幻想,「等这段时间过了,二姐姐会不会愿意和我和好?」 「这段时间?」沈澈轻笑道,「依我看,这段时间是过不了的。」夏朝颜回来夏家就是为了找苏玫报仇,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妹妹继续和苏玫站在一个阵营。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彻底分化苏玫和夏悦溪的感情,她会简简单单地就这么放弃?当然不可能——一旦夏悦溪和夏悦娆之间出现裂痕,便再也不会有修復的可能。 夏朝颜和夏云泽到达老爷子休息的房间后被周管家告知老爷子去了酒店后面的梨香苑听戏,夏政晏和苏玫陪在身边照顾。问清楚梨香苑的地址,两兄妹对视一眼,动身前往戏园。 梨香苑位于酒店东面,出了酒店后门顺着雕花游廊一路走到尽头,推开红木的大门,掀起垂珠门帘,隐隐听到里面穿出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听周管家说,梨香苑的戏班子都是专业的戏曲家,看来裴琸在这个桑海游园花了不少心思,难怪外界评价那么好。」似有似无的檀香飘进鼻子,夏朝颜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裴琸要是放在古代,肯定是那种到处寻欢作乐的浪荡公子。」 「他有这个资本。」夏云泽道,「能够活得随心所欲,活成很多人羡慕的样子,也是一种本事。」 「其实和命运也有关系吧——你看裴琸,出生在钟鸣鼎食的裴家,他的眼界,经歷和所受的教育决定了他所处的高度——这样的人一出生所拥有的东西,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也没办法得到的。」 聊着天,两人穿过天井进入内堂,夏云泽替她撩开第二道门帘,檀香的味道浓郁了很多。屋子里光线偏暗,一眼看过去,高台上正唱到最精彩的时候,人影来去,热闹非常。台下观众不多,且以夏老爷子为中心分开坐着,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的两兄妹。 夏朝颜拉着夏云泽的袖子,随便在最后找了张桌子坐下,兴致勃勃地跟着长辈一起听戏。 她对传统戏曲没什么研究,听了一会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耳边只剩下一片「咿咿呀呀」的声音,干脆俯身趴在桌子上,盯着高台发呆。 她在这里听戏,霍清珣在做什么?他接了萧然司筱,是不是重新回去解忧楼和裴琸商量她不知道的事情去了?想到这里,夏朝颜烦躁的抓抓头髮:霍老师真的又把她当做女朋友吗?他宠她照顾她帮她解决麻烦,但从来不会把他家里的事告诉她。就像今天,连裴琸都知道霍家出事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哎,就不该闹脾气和他分开。他现在肯定在解忧楼里和裴琸萧然商量什么重要的事,她跑了,他便又多了一个她不知道的小秘密。可是让她现在去解忧楼找他,她又觉得不甘心——自己把生气表现得这么明显,结果呢?从分开到现在,别说电话,他连一条简讯都没有发给她! 想想都生气。夏朝颜气鼓鼓地抠着桌面,无心听戏。霍清珣是不是早就想把她甩开,自己今天这么说正好随了他的心愿?不可能不可能,霍清珣才不是口是心非的人,他要是真的烦她,肯定会当年把话说清楚……呜呜,那他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 一曲戏了,夏老爷子看起来性质不错,神采奕奕地和身边的夏政晏说话,苏玫端坐在一旁含笑听着,不时点点头。 夏云泽盯着夏政晏和苏玫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两人脸上的面具又厚又重——明明不开心,却要强装笑容;明明不喜欢,却要被迫接受……夏云泽的视线挪回到夏朝颜身上,顿住:与其强迫自己坐在那里听那些完全不感兴趣的曲子,不如学着夏朝颜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可惜,很多人为了自身的欲望,只能选择做那个强迫听戏的人。 夏云泽用外套把睡着的妹妹裹住拦腰抱起,悄声离开梨香苑——难得爷爷有听戏的雅致,他没必要去打扰。等过了今晚,没人知道明天会迎来一场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夏朝颜睡得迷迷煳煳,听到桌子上手机嗡嗡嗡不停地响,她没有睁眼,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摸索了片刻,划开手机凑到耳朵边,含煳地问道:「你好,哪位?」 「朝颜,你还在睡觉啊?」顾蓁蓁清脆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今天下午后两节有课,你跟辅导员请假了吗?」女孩显然在去上课的途中,通过手机能听到周围喧闹的背景音。 夏朝颜打了个哈欠,道:「请了。我请了两天假,假条下次上课我会带给教授的。」 「那就好。」顾蓁蓁说完,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朝颜,论坛上那个帖子被人删了。」自从夏朝颜亲自下场后,关于霍清珣和夏朝颜以及那个不知名的「被噼腿者」的争论愈演愈烈,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这段时间她一直密切注意着论坛的风向。 夏朝颜那个帖子被顶到首页,看热闹的群众都在盼望着爆料的「亭亭玉立」可以出来和她对质,爆出更多勐料。哪知等了几天,那个喊着要为朋友抱不平的亭亭玉立再也没有露面。 和直接发帖申明的夏朝颜相比,迟迟不肯露面的爆料者看起来更像做贼心虚。顿时有人猜测这个亭亭玉立是霍清珣的暗恋者,出于妒忌出来发帖抹黑夏朝颜——她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着发帖让大家跟着她骂两句夏朝颜,谁知事情越闹越大,导致得到消息的夏朝颜会亲自下场澄清,吓得她不敢继续蹦跶…… 这番推理还算合理,那些曾经为亭亭玉立打抱不平的小伙伴立刻调转枪头,狠狠指责这个id背后利用他们善良和同情心的始作俑者。 和夏朝颜有关的帖子,热度再次飙升。 闲得无聊,甚至有人开始开贴推理这个亭亭玉立可能是谁。 她说和夏朝颜有过交集,语气十分不屑,说明她和夏朝颜的家世背景应该差不多。她说夏朝颜欺骗霍教授的感情,说明她很清楚两人在谈恋爱,霍教授在学校里备受学生的关注和青睐,这次悄无声息地找了个女朋友,连学校的八卦小组都没有发现,亭亭玉立是怎么知道的?嗯,她应该是夏朝颜的熟人,夏朝颜带着霍教授和她见过面。这人暗恋霍教授,肯定会经常去生科院听课……名门千金,和夏朝颜有过交集的人,经常去蹭霍清珣的课——这样的条件似乎不足以支撑他们推理出亭亭玉立是谁。 越是曲折越是能激起人的好奇心,论坛里和此事相关的帖子越来越多,讨论也越来越激烈,最后甚至连夏朝颜自导自演提高知名度的猜测都冒了出来……顾蓁蓁看着那些帖子只觉得哭笑不得,只能佩服这些人的想像力。 分析贴越来越多,顾蓁蓁担心生出其它变故,时时盯着论坛,结果下午上线的时候,发现所有和夏朝颜有关的帖子全都不见了。期间也看到有人提出质疑,但是很快沉底,慢慢也没人再去论坛讨论这件事。 事情发展到这里,亭亭玉立没有出现,夏朝颜也没有继续说话,热闹走进尾声。只不过所有的帖子突然消失,明显是有人暗中主导,这一次倒是没人怀疑夏朝颜——毕竟夏朝颜若是想删帖子,在事情没有闹大以前就可以这么做,更没必要下场和人对质。 「帖子被删,大家都去研究是谁权力这么大,直接删了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帖子,那个亭亭玉立成了吃瓜群众的重点目标,你反而没什么嫌疑。」顾蓁蓁小声问道,「朝颜,你老实说,帖子是不是你动用关系删掉的?」 「不是啊。我早就没有关注这件事了,干嘛这个时候删帖子。」夏朝颜挣扎着坐起身,揉着乱蓬蓬的头髮,懒懒地说道,「我要想删那些帖子,在事情没有爆发前就会让人删掉——现在事情的导向对我有利,我这么做没有意义。」 「哦,那就是那个亭亭玉立删的咯。」顾蓁蓁道,「大家越扒越深,眼看她就要暴露,只能删帖了事。哎,朝颜,你知道亭亭玉立是谁吗?」在知道夏朝颜身份的前提下,敢直接谣言诬陷她,肯定也是朝颜她们圈子里的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夏朝颜道,「这人都不敢和我正面对质,我对她完全没有兴趣。」 「啧啧,这话说的真有女王范儿。」顾蓁蓁说完这件事,又道,「对了朝颜,一一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我问她她也不肯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和她聊聊,感觉她看起来阴沉沉的。」 叶一一心情不好?莫非余沁还在锲而不捨地威逼利诱她?夏朝颜皱眉:「唔,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了,回来和她谈谈。」如果真的是余沁从中作梗,倒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挂断电话,夏朝颜赤脚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房间,洒在脸上,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抬手挡在眼前——这么明媚的天气,春天真的到了。 夏悦娆的生日宴会在明晚六点正式开始,到时候该来的人都会过来,她准备了这么久的好戏,也将在这位亲妹妹的生日宴会开场——苏玫,夏悦娆,陈默……为了那些从未见过面的夏朝颜,也为了许给这个时空的自己一个看得见的未来,这一次,她一定要把这些人彻底踩死,让他们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第215章 ,入局 解忧楼里,萧然姿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等霍清珣打电话,司筱洗了水果进来,诧异道:「还在打电话?朝颜不是也在桑海游园嘛,这都一个多小时了,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萧然拈了颗葡萄餵到司筱唇边,余光瞥着霍清珣,嫌弃地说道:「得罪了人家,直接过去怕夏朝颜不肯见他呗——要是夏朝颜一时火起,当着夏老爷子说分手,他岂不是脸都丢干净了?」 「朝颜不是这么任性的姑娘。」司筱道,「你呀,就是对万俟兰有意见,连带着对夏朝颜也有偏见,你这是连坐知道吗?我看朝颜人挺不错的,又没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一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难怪人家呛你。」 「有吗?」萧然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愧疚,「我见到夏家人就想嘲讽两句,已经形成习惯了,改不了。」 「改不了也得改,以后朝颜嫁进霍家,你和她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你不是说霍清珣是你好友吗?你这么为难他的爱人,不是让他左右为难?」 「……」萧然摇摇头,不置可否。夏朝颜那丫头挺有意思的,偶尔调侃她两句,看她气得炸毛多好玩。再说,他和夏朝颜吵架,霍清珣可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哪里会觉得为难——嘛,当然,他和夏朝颜互相伤害,最后获胜的似乎永远是夏朝颜。 趁着霍清珣没有回来,安庭看了裴琸一眼,向司筱行了一个礼,客气地询问道:「司小姐,阿芜在黎疆多亏你照顾,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既然裴少不愿意问,那就由他来问好了。 「挺好的。」司筱笑道,「那孩子出生在黎疆,虽然中间离开了很长时间,不过适应得很快。现在和咖啡厅其他人相处融洽——我出发的时候还听她说约了朋友逛街。」她说的是事实,也是阿芜的交代。 在她出门的前一刻,那孩子还巴巴跟在她身后,一再强调如果裴琸问起,一定要报喜不报忧——她在黎疆适应很快,除了偶尔思念远在陕中裴家的亲人,一切安好。既然阿芜这么说了,她自然如她心愿,没有把有些不好的事情拿出来说。说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拿出来说也没什么用。 听到司筱的回答,裴琸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气,团在胸口的沉闷终于散去。他和阿芜保持着固定通话,每次打电话过去时,那孩子的声音听起来都是轻快活泼的,和以前在裴家没什么区别。可她越是表现得开心,他心里的不安就会多积一分,怕她受了委屈,怕她不适应黎疆的生活……然而除了安心,他并不想给她多余的安慰和倚靠。既然决定把那孩子留在黎疆,就要做到让她彻底从他身边独立。 「哦,对了。」说起阿芜,司筱想起一事,看向裴琸,说道「裴琸,阿芜今年满十七岁了,我想给她请个家庭教师——那孩子以前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学,现在身体恢復了,不如送她去读书吧。」 「读书?」裴琸没有想这么多——在他心里,留她在黎疆,远离危险,给她足够的物资支撑,保她后半生无忧无虑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送她去读书……「以现在国内的教育形式,阿芜跟不上的。」以她现在的年纪,本应就读高中。她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待过,只怕适应不了现在的学校生活。 「所以,我想给她请个家庭教师,她如果喜欢学,安排送出国读书,如何?」 「出国?」裴琸愣了愣。那丫头长到这么大,他没有带她出过国,让她自己一个人出国读书……「这个就看那丫头自己的意思吧——如果她愿意学,我可以送她出国读书。」 「我看她挺想学的……」有好几次看到阿芜在服务台看书,司筱道,「我先给她请个家庭教师试试。阿芜聪明,只要肯学,出国完全没问题。」 「阿芜在黎疆,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了。」 「你和我客气什么。那孩子我看着投缘,刚好在黎疆也无聊,有人陪挺好的。」 裴琸还想再说什么,萧然插话道:「哎裴琸,裴爷感激夏朝颜送了她一套星空之谜,一座桑海游园,你感激司筱,就嘴上说说便罢?」 「哎你这人……」司筱狠狠在丈夫手臂上掐了一下,骂道,「你这样真是活该没朋友啦。」这人明明不在意那点谢礼,偏偏在放人情的时候把谢礼拿出来说事,了解他的人都是一笑而过,不了解他的人说不定还会私下里议论,这白家的家主怎么这么小气? 「不知道白家家主喜欢什么?」裴琸话音刚落,打完电话回来的霍清珣淡淡接话道,「白家家主喜欢金钱和美女,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一句话,引得司筱再次在萧然胳膊上恨掐一下:你看你,坏名声传得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丢脸。 「电话打完就回来祸害人了?」被掐得抽了口冷气,萧然一把捉住妻子的手,收在掌心,看着霍清珣幸灾乐祸,「看你这反应,不会真被夏朝颜甩了吧?」啧啧,板着一张脸,怎么看都像是失恋的可怜虫。 「我刚才给阿珩打了个电话,璟之还没有找到。」没有理会萧然幼稚的嘲笑,霍清珣走到沙发边坐下,语调平静地说道,「我想,璟之现在离开霍家,大概是为了保护霍婧妤。」 「等等,你刚才不是在跟夏朝颜打电话?」萧然提高了音量难以置信,「霍清珣,我看你是真的想被分手吧!」这傢伙在外面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他还以为他在哄女朋友,结果他居然在和自己弟弟聊天?这人真的一点求生欲都没有哎。 「我和朝颜如何,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被他嚷嚷的心烦,霍清珣冷冷道,「我看你最近是真的很闲。」 「得,当我什么都没说。」这人就喜欢狗咬吕洞宾,萧然靠到沙发上,闲闲笑道,「我不管,不管了。」你不把女朋友当回事,一会儿真的被分手了,可别回来找我哭,我才不会帮你出谋划策。 看萧然这姿势是不想继续说话了,裴琸道:「你的意思是,霍璟之是自己离开医院的?」 「嗯,从监控看,是这个情况。」霍清珣道,「不过,也不排除被人打电话威逼利诱,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霍璟之身上的伤和霍婧妤有关?」年初在黎疆的时候,就听说霍家出了事,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不仅没有解决,似乎越来越复杂? 「只是猜测。」霍清珣道,「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璟之失踪,我反而可以肯定,这一切都和霍婧妤有关。」他对霍璟之的为人还算了解,知晓他不喜欢本家里的勾心斗角,这才选择常年漂泊在外。「就算璟之身上那几刀真的是霍婧妤扎的,以他的为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霍婧妤推出去。」 「傻子。」萧然冷笑道,「他以为他是在保护霍婧妤?不过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而已。」敌人已经对他拔刀相向,他却因为曾经的情谊,在死里逃生后选择放过敌人,自己避而远走,「他以为,他悄悄离开霍家,霍婧妤就能平平安安了?霍婧妤既然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杀,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她现在欺负的都是对她没什么敌意又不设防的亲人,真要遇到其他硬骨头……」萧然那身边人举例子,「霍婧妤要是遇到夏朝颜那样的狠角色,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现在霍璟之站出来指正霍婧妤,霍家可以安排人将她好好看管起来,可是他没有。他选择逃离霍家,以为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一切风暴就会平静无波的过去,却没有想过,放任霍婧妤在外面为所欲为,惹到更厉害的角色,说不定会把整条命都赔进去。 「朝颜……」霍清珣被他的话提醒,喃喃道,「或许,我该带朝颜回霍家见见我的父母。」 「你真想放夏朝颜去对付霍婧妤?」萧然满脸惊讶道,「我就是说说而已,说可不敢保证夏朝颜可以把霍婧妤压死。」 「……」这人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霍清珣嘴角抽了抽,懒得反驳他。他只是觉得,霍家现在还算是平静,但风浪一直潜伏在暗处,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就会席捲而来。到时候整个霍家都将卷进汹涌的浪潮里,家族若是动盪不安,他自不会把她带回家经歷风险。 房间再次陷入沉寂,想到明天就是夏悦娆的生日,裴琸道:「明天你们都有什么安排?」萧然这次过来,总不会是来走过场的吧? 「我吗?」萧然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说道,「我就是带着司筱来逛逛桑海游园——毕竟难得免费,机不可失嘛。」 裴琸忽然理解霍清珣的心情,他现在和他没说上几句话,已经完全不再搭理他——再说下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上去揍他。 「我没什么事。」霍清珣道,「就看朝颜明天有什么安排,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搭把手。」 「夏朝颜这次是铁了心要把她那个继母从夏家赶出去?」萧然道,「我说,有一点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闻馨死的时候,夏朝颜才几岁?那么小的孩子,能记得些什么。她现在对苏玫的恨意,除了闻馨,只有当年苏玫安排人拐卖她这件事……」 「陈默把她从游乐场拐走,害她逃亡途中差点丢了性命,后来流落孤儿院,又被一群熊孩子欺负——她本该是夏家的千金,无忧无虑地长大,苏玫处于一己私慾,害她辗转流落,我这样说,你还是不能理解她对苏玫的恨意从何而来吗?」 「当然可以理解。」自己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萧然自认为没什么立场指责夏朝颜的小心眼,他摸着下巴,疑惑地说道,「说起来,苏玫当年为什么要让人把夏朝颜拐走?在我看来,这个做法可不算明智。」苏玫嫁入夏家没满一年,夏朝颜失踪,这之后的十三年里,苏玫承受了外界多少猜疑和轻视?她这么做,除了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完全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这种事情,还是得问当事人。」霍清珣道,「我只知道,朝颜小时候的那些回忆并不美好。」言下之意,我不想勾起她不美好的回忆,所以从来没有问过她小时候的事。 萧然:「……」这人真是有趣,从来不问女友过去的事,也从来不把自己的事告诉女友,两人之间这么多秘密,本该疏离,可是偏偏两人又能为对方出生入死——他见过的最矛盾的情侣。 裴琸:「既然夏朝颜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明天我就等着看戏好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提前联繫我。」本来以为夏悦娆的生日宴会会在夏家的老宅举办,谁知道苏玫看上了桑海游园。这里是他的地盘,每一条街、每一座建筑都是经他的手设计,苏玫选择这里,给她自己长了面子的同时,也给他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霍清珣点点头,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终于拿起手机站起身,道:「我去给朝颜打个电话。」这么久了,小姑娘这次居然真的没有联繫他…… 「啧啧,你看这人。」萧然指着好友离开的背影疯狂吐槽,「刚才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没接到夏朝颜的电话,他内心肯定慌得不行。」 这傢伙一到霍清珣面前就变得幼稚又小气,这难道就是受了男人间诡异的友情的影响?司筱吃了瓣橘子,在心里默默吐槽。 …… 夏朝颜洗漱后换了衣服下楼准备吃晚餐,期间霍清珣没有打电话过来,她也赌气地不给他回电话——哼,自己表现得那么生气,霍老师也不反省反省他的错误,不给她打电话……好,我们就看谁能忍! 酒店餐厅需要穿过雕花长廊,长廊一边是人工打造的假山流水,一簇簇早桃打出花苞,只等一阵春风后吐露花蕊。夏朝颜的视线扫过小花园,蹦蹦跳跳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那个人,不远处那个站在假山后面看着她的人……是陈默? 陈默。 女生停下脚步,两人隔着花团锦簇相互注视着对方,一时间谁也没有移开视线。陈默,是陈默,他居然敢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夏悦娆的生日宴会举办地点。苏玫已经等不及要除掉自己了?她们虽然是敌人,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静静盯着她看,隔得远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很得意,因为他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挑衅了她,并且,他挑衅成功了。 恭喜你,成为我的第一个目标。 夏朝颜没有移开视线,抬脚往他站立的假山走去。女生脚步不快不慢,仿佛只是出门赏花般的悠闲。她的眼神很冷,是淬了毒的刀,狠厉而杀机四伏——很好,他没有逃,她正在靠近他,等她彻底站在他面前时,她会用手里的刀,划断他的脖子。
第216章 ,狭路相逢 她在向他靠近,等她彻底站在他面前时,他的计划也就成功了。和夏朝颜一样,陈默盯着她没有移开视线——十几年没见,这个小女孩……已经长大了。身姿窈窕,五官精緻,像极了那位已经故去的夫人。 「默哥,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夏朝颜现在有了裴家和白家作支撑,要对付我们易如反掌。这次我把悦娆生日宴会地点订在桑海游园,还有一个原因——我需要一个我们所有人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环境,可以更加方便我们行事而不被怀疑。」 「默哥,到时候,我可以助你提前进入桑海游园,还请你,一定要帮我完成心愿——默哥,我只有你了。我现在,只能信任你,也只想信任你……默哥,事情成功,我会帮你善后,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你可以放心。」 当年让他拐走夏朝颜时,她也是这么说的。事实证明,她信守了承诺。哪怕他没有如最初的承诺,彻底杀死夏朝颜,但她还是如承诺,给了他一笔足以解决他当务之急的钱。 他在昨天被苏玫带入桑海游园,经过昨天今天的时间,他已经把桑海游园的大致地形和建筑结构摸索清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等夏朝颜走到他面前。 女生渐渐靠近,他隐隐看到她右手上泛着寒芒的刀刃,藏于袖间的刀,提醒着他,这个小女孩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个样子——她是用刀的?她现在靠近他,是想杀了他?电光火石之间,他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更加完美的计划。 如果她真的对他拔刀相向…… 「你好。」夏朝颜停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没有继续靠近。女孩脸上冷漠的神色陡然消失,她扬起温和的笑容,柔声道,「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我要去餐厅,可是好像迷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带我过去?」 餐厅就在走廊尽头,她怎么可能迷路?陈默内心警惕:她没有认出他,以为他是工作人员?还是故意试探他?不,他刚才明明看到她手上有刀,他也能肯定她眼里对他的恨意……转念一想,陈默瞬间明白:和他一样,在他想着怎么算计她的同时,她也在思量怎么算计他。 他要做的事必须有人看到,而她想做的事,绝不能被人看见——她想带他去没有人的地方,再对她动手?然而即使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最后被算计的人肯定是她——他不认为在体力上,他会输给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 「夏朝颜,我知道你记得我。」有了更好的计划,他没必要陪她冒险,陈默冷笑道,「走过来的时候不是还想杀了我?现在摆出这个样子,以为我会放松警惕?夏朝颜,你比我想像的要天真很多。」 刺激她,让她失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你认识我?」夏朝颜诧异道,「你见过我吗?我印象中,我们没有见过呀。」小女孩仍然是一脸天真地看着他,懵懂地样子看起来极为无辜。 陈默不由拧眉: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好不容易见到曾经伤害她的兇手,她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她摆出天真明媚的笑容客客气气地和他打招唿,有什么目的? 「夏朝颜,我知道你是装的。」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他今天要做的事必须成功,陈默走近她,注视着她黑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在你六岁那年,是我把你从游乐场带走,我当时本想杀了你,只是没想到被你逃脱了——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被冻死在河水里,你能活下来,很幸运。」 「我很幸运……」靠得近了,夏朝颜说话声音低了下来。她轻轻笑着,挑眉道,「你可就不幸运了,陈默。不只是你,还有苏玫,她会比你更加不幸……啧啧,你真的挺可怜的,爱而不得,退一步想做她背后的守护英雄,如今也没办法如愿。」 「你果然记得我。」那她刚才装出那副样子是为了什么?陈默眼神紧紧盯在她身上,身体紧绷着,全神戒备。 「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受了苏玫的唆使吧。」无视他的问题,夏朝颜自顾自说道,「苏玫算计我好几次没有成功,终于忍不住找你出来帮忙,不愧是她的守护神呢。可惜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明天的生日晚会上,苏玫会死的很惨。」 「……」她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开玩笑哦。」夏朝颜低声道,「我计划了这么多年,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到时候,你,苏玫,夏悦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你在吓唬我?」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陈默选择找回主动权,从怀里摸出一叠东西,眉眼间满满都是得意,「当年苏玫让我从夏家拐走你,是因为你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我想,这件事你肯定也不会忘记。夏朝颜,你当年听到了什么?」 「……」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手里那叠东西上,夏朝颜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手里拿的什么?照片吗?是什么照片?他现在拿出来的东西,肯定是他握在手里的王牌,会是什么照片呢? 「在闻馨临死前,玫玫去见过闻馨。玫玫离开没多久,闻馨病情忽然加重,送到医院抢救了一晚,还是病逝——你失去了母亲。」手臂移动着,那叠照片被横在两人中间,空白面对着她,陈默呵呵笑道,「没过多久,你爸爸决定娶玫玫进门,你相当于失去了父亲。你所有的不幸都是从玫玫见闻馨那一刻开始,你难道不好奇,那次玫玫到底和闻馨谈了些什么吗?」 「那个女人,不过是在我妈妈面前炫耀她和爸爸的私情而已。」那天她躲在门外听到的比看到的多,只记得那个女人在妈妈面前炫耀爸爸有多爱她,嘲讽妈妈已经是个弃妇……后来妈妈发了很大的火,砸了桌子上的花瓶,那个女人才得意洋洋的离开——陈默现在把这件事拿出来说,可见当年的事情并不像她听到的那么简单。 「你以为是这么简单的事?」笑容转为挑衅,陈默手腕一动,把手里的照片横在了女生眼前,「那天去夏家,玫玫带了一部分照片过去,作为礼物送给了闻馨……就是这些照片,你看看,是不是,很惊喜?」 目光怔怔停在照片上面,女生瞳孔陡然收紧。煞气和戾气在瞬间冲破理智的桎梏,汹涌着,翻滚着,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手指用力扣紧匕首,夏朝颜漆黑的眸子失了焦虑,定格在对面的男人身上,咬牙道,「你们!居然敢!」 察觉到女生陡然爆发的怒气和杀意,陈默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努力镇定:「为什么不敢?我们不只敢,我们也成功了不是吗?哦,对了,不只有照片,还有苏妍和夏政晏的亲子鑑定报告……」他哈哈笑了两声,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些照片和那张报告,成了压死闻馨的最后一根稻草,闻馨死了,玫玫如愿嫁入夏家,多好——夏朝颜,你不觉得我们处理的方式已经很温和了吗?你看这些照片,如果我们把这些照片寄给夏政晏……」 「陈默……」 没有察觉到女生声音的微妙转变,陈默越说越得意:「堂堂闻家的千金,看起来冰清玉洁的,被我上的时候叫得比那些妓女还大声哈哈哈……对了,你知道我怎么找到机会的吗?夏政晏在玫玫家里,玫玫用夏政晏的手机给闻馨发消息,约她见面,说要给她惊喜,她居然真的傻乎乎的去了,哈哈……」 男人的笑声在乍然腾起的寒芒中戛然而止,他呆呆看着自己的右手,雪亮的匕首正稳稳扎在他的右手腕上,血顺着匕首留下,滑过女生白皙的手指,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手腕失力,照片哗啦啦散了一地。 「你很得意?」夏朝颜神色很平静,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奇异的笑意,「把我惹毛了,你很得意啊,陈默。」拔出匕首,看着男人手腕上的鲜血喷薄而出,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快意,「你以为,我在这里杀了你,苏玫能奈我何?陈默……」她幽幽唤他的名字,慢慢靠近他,「能成功激怒我,你真的很厉害。」 她语气平静地述说事实,陈默捂着手腕,因为疼痛,整张脸看起来有些扭曲,随着女生的逼近,他不着痕迹的后退着——假山这里是个死角,但是只要再退两步,他和夏朝颜都会暴露在监控设备下。 他当然不会为了夏朝颜赔上一条命,只要到了监控摄像头下面,夏朝颜拔刀攻击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防卫,即使在防卫过程中杀了夏朝颜,也只是防卫过当……苏玫的人会把这里清理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 银白色的流光倏然腾起——这次,她的刀对准的是他的脖子。颈部大动脉,一刀捅下去,鲜血会喷射出几米远的距离,然后她会站在一边,看他满地挣扎,失血过多而死——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他了,比起他和苏玫施加在她母亲身上的痛楚,一刀宰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但是不杀了他,她心里这口气便永远不会散去,压在心头,化为利刃,一点点将她凌迟。 杀了他。 匕首没来得及刺下,身边有人影一闪而至,在两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抬脚把陈默踹翻外地——那脚踹在男人胸口,下手狠了,陈默直接翻着白眼,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女生的手腕被人扣住,匕首空中化为静止,夏朝颜想都没想回肘狠狠撞了过去。来人硬生生承了这一击,闷哼一声,不退反进,单手扣住她的腰,把她紧紧困在了怀里。 「朝颜。」熟悉的莲香瞬间将她包围,来人低声在她耳边道,「冷静点朝颜,他在算计你。」 算计?夏朝颜皱眉:「你放开我,霍清珣。」她咬牙道,「我要杀了他。你放开我!」她当然知道他在算计她,但她不在乎,她现在只想杀了他。 「朝颜。」霍清珣扣着她的右手,柔声哄她,「匕首给我,乖。」 「霍清珣,你放开我。」她没有听他的话,目光死死锁着地上要死不活的男人,一字一句道,「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喂,这丫头情况不对。」一脚踹倒陈默,萧然拍拍衣服,皱眉道,「要不,你把她敲晕?睡一觉自然冷静了。」看这丫头,眸子没了焦虑,一脸杀气腾腾,放出去肯定出事。 女人心细,司筱目光落在地上的照片上,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化为于心不忍。她抬手扯了扯萧然的衣袖,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朝颜!」没有依好友所言出手打晕女友,霍清珣只是紧紧扣着在他怀里拳打脚踢的小姑娘,哑声道,「朝颜,我不会让你杀了他,因为我绝对不能失去你。」他抱紧她,重复道,「我不能失去你。」 陈默既然敢出现在她面前,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夏朝颜在这里杀了他,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一辈子的牢狱之灾,还是被迫离开故土,流落异乡?他有自信可以为她收拾残局,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让她冒险。 「在千千万万其它的时空里,我已经失去你太多次。」 「朝颜,我不能再失去你。」 「所以,求你。」 求你……为了我,暂时放过他。求你。 求你?他在请求她吗?霍老师在请求她……这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她让霍老师难过了吗?她给他添麻烦了吧?她真的……除了给别人惹麻烦,什么用都没有。 剧烈挣扎的夏朝颜忽然安静下来。她没有继续挣扎,紧握匕首的手指慢慢松开,任凭霍清珣收走她的匕首。 她手指覆在青年胳膊上,低声道:「霍老师,我已经冷静了,你放开我。」 女生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他们的错觉。霍清珣微一迟疑,松开禁锢着她的手臂。 夏朝颜盯着陈默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一步,蹲下身把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 「朝颜……」 那些照片完整地记录了一个女人被陌生男人强暴的过程,为了取乐一般,有好几张着重拍了女人痛苦的面部表情——照片上的女人,是她的母亲,曾经无忧无虑的闻家千金。 苏玫就是靠这些照片,和一张亲子鑑定,彻底杀死了她的母亲。 那个笨女人,被人那么欺负,为什么不报警呢?为什么要选择死?如果是她,就算是下地狱,也要拖着害她的人一起……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被苏玫和陈默折磨至死的那个无辜的自己。看着照片上的闻馨,她似乎透过照片,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要杀了那些人,一定要杀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定要杀了……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女生纤细的手指紧抠着照片,整张照片在她指尖皱成一团。她低着头,睁得大大的眼睛里,眼泪大颗砸落在照片上。 为什么要选择去死,被这么欺负折磨,为什么不报復他们?为什么选择去死!软弱的女人,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她的软弱!她从来没想过和苏玫对抗,而是选择一死了之! 这么软弱的女人,死了反而是幸运的事,对,死了最好!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就最好了……可是…… 她蹲在地上,埋下头,发出小兽般的呜咽。慢慢地,呜咽变成了嘶声恸哭。 明明,妈妈和她一样,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明明……
第217章 ,拭目 桑海游园夜间的温度比槿城市中心低,套房外间开着空调,客厅里,萧然叼着没点燃的烟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司筱被他晃得心烦,嘆了口气:「萧然,你能安静地坐会儿吗?还有,把烟收起来。」 「啧。」萧然把烟扔在垃圾桶,坐到司筱身边,朝紧闭的房门努努嘴,道,「你说,霍清珣能把夏朝颜哄正常吗?」那女人刚才恨不得把陈默戳成马蜂窝,虽然大哭一场后看起来正常了很多,可是那种诡异的平静总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那些照片……」裴琸没有跟他们一起去现场,也没有看到那些让夏朝颜炸毛的照片,他沉思道,「苏玫现在把那些照片拿出来,是为了什么?」马上就是夏悦娆的生日,她现在闹这么一出,不怕把她自己拖下水? 「可能,她也发现夏朝颜在做什么反扑的计划?」萧然道,「不是说,女人的直觉很准吗?」为了不让自己置于危险中,她选择先下手为强。「那女人来桑海游园这么些天,估摸着早就把桑海游园的结构摸得一清二楚,如果这个时间点夏朝颜出了事——杀人,或者被人因为正当自卫所杀,为了夏家的颜面,夏老爷子肯定会尽量大事化小。就算要查,也是夏家私底下调查,私下里调查,苏玫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很多。」 「苏玫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裴琸道,「那个男人呢?」 「我让人看管着。」说起这个,萧然赞嘆道,「你是没看到夏朝颜那一刀有多狠——那男人就算救过来,手也废了。」不过那傢伙本来也是苏玫的棋子,这次之后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裴琸沉吟片刻,道:「先别让他死,说不定后面还有大用处。」 「那啥,我可事先提醒你们。」萧然道,「那傢伙蠢得很,偏偏是个痴情的人,你们别指望能利用他对付苏玫。而且,现在不解决了,说不定以后会成为大麻烦。」 「先等等,看霍清珣怎么说。」毕竟陈默算计的不是他们,现在人抓到了,他们没有权力决定怎么处置他。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夏朝颜坐在床榻上抱着被子红着眼睛发呆。自从刚才哭过一次后,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滞,蔫蔫的没什么生气。 霍清珣站在床边看着她,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在看到那些刻意送到她面前的照片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照片上的人是她的母亲——那些人不只侮辱了闻馨,还以此为利刃,夺去了闻馨的性命。如此下作的手段,落到他手里,死一万遍也不足惜……但他不会让她亲自动手,她的双手不该沾上那些傢伙骯脏的鲜血。 「朝颜。」终于,他坐到床边,把她圈进怀里,低声道,「相信我,明天的生日晚会上,我会让苏玫身败名裂。」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身败名裂?不,只是身败名裂已经完全不能安抚她的戾气。她要让苏玫万劫不復,不只苏玫,还有夏悦娆——苏玫不是很在意夏悦娆吗?失去最珍爱的人是什么感受?她已经体会过了,总该让她也体会体会。 「朝颜。」轻轻握着女生冰凉的手,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明天晚上,待在我身边。」她现在这样的状态,离开他的视野后会闹出什么意外,他无法预计,也不想承担这种意外的结果。 「好。」知他担心她,夏朝颜点点头,「霍清珣,我现在很冷静,你不用为我操心。」我很冷静,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目标——好好活着,亲眼目送苏玫下地狱。 「朝颜。」他抱紧她,仿佛害怕下一秒她就会从眼前消失,「我爱你。」 「我也是。」 …… 夜转深,苏玫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夏朝颜晚餐时正常出现在饭桌上,陈默到现在没有给它回消息,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她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一想到陈默混了这么多年,连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都摆不平,她心里顿时腾起无名火——陈默为人她很清楚,只要有一丝希望,他绝不会轻易出卖她。她不担心陈默反水咬她一口,就算陈默想拉她下水,也是口说无凭,没有真凭实据,她总能有办法找到出路……只是没想到夏朝颜这么难对付,丢了陈默这颗棋子,以后要再做些暗地里的活儿,会麻烦很多。 要不然安排人去查查陈默是个什么情况?——她在夏家这么多年,培养的人手不多,能用得上的就那么几个,实在不想为了一个陈默浪费那么久的心血。 再说,这次没有成功,等悦娆生日过了,她一定可以再找到机会。 嘆了口气,苏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明天是悦娆的生日,她必须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媒体和宾客。 ……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夏云泽靠在藤椅上,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看红酒在杯子里盪出高低不平的弧度,心不在焉地和弟弟聊天。 「夏悦娆生日,你不准备过来?」 「看情况。」兄长专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大哥,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云轩。」今天晚餐时朝颜的表现虽然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但他总觉得她的眼神很不对劲,特别是看苏玫和夏悦娆的时候。自己这个弟弟和夏悦娆是什么关系他心里清楚,如果朝颜真的准备和苏玫母女做一个了断,他觉得云轩应该在场——不管结局好坏,他都该亲眼看看。「公司里的事不急于一时,你明天上午过来吧,我让小何去公司楼下接你。」 「大哥……」大哥知道他和夏悦娆的关系,他没有明确反对,但也没有表示支持,今天为什么突然表现得这么积极?「桑海游园……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不期然再次想起夏悦娆的那个电话,他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不会还是对朝颜动手了吧…… 「暂时没什么事。」今晚没什么事,明晚就不一定了。 「……」大哥不愿意说。知道问不出什么结果,夏云轩没有继续追问,「我明天上午过来。」逃避不是办法,他总不能做一辈子的鸵鸟。 …… 时间流转,很快到了宴会开始的时间。夏朝颜作为长姐,跟着父亲游走在不同的宾客之间,一尽地主之谊。 霍清珣和萧然站在靠角落的地方,看门口宾客进进出出,媒体的闪光灯把暗夜照得俨如白昼,萧然嫌弃地说道:「我最讨厌参加这种宴会,光是应付那些媒体就够头疼。这次要不是你邀请,我肯定不会来。」 无意和他开玩笑,霍清珣道:「多谢。」 这傢伙居然会这么轻易说谢谢?萧然受惊吓般上上下下打量好友,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霍清珣,你是中了邪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皱眉道,「你还在担心夏朝颜?」 「嗯。」再次直言不讳。 萧然喝了口杯子里的酒,淡淡道:「接触不多,但我觉得那丫头挺抗打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裴励不还嘲讽过他在面对压力时,连夏朝颜这样的姑娘家都比不上?这话听着让人不爽,可也说明夏朝颜的抗压能力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知道是一回事,行动是另外一回事。她昨天哭得那么凄凉,可见被苏玫和陈默气得不轻——敌人盛装华服,时时刻刻在眼前晃悠……她现在肯定很难受吧。 夏政晏和一位霍家的世伯聊的开心,夏朝颜站在他身边,脸上挂着精緻的笑容,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客人的话。 「哎?朝颜接回夏家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政宴你有给她介绍什么合适的小伙子……」除了生日宴会那天露过一面,这位夏家大小姐在他们的交际圈里真没什么存在感,也没听说和哪家少爷有牵扯,男人觉得是个和夏家深交的好机会,便直接当着夏政晏和夏朝颜的面问了出来。 「哈哈,朝颜年纪还小,不着急不着急。」女儿好不容易接回来,夏政晏哪里会想着这么快再把她嫁出去,听到对方问,只是客气的敷衍道,「谈朋友的事,等她大学毕业以后再说也不迟。」 「呵呵,现在的孩子到了朝颜这个年纪也不算小了,碰到合适的,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多谢世伯关心。」不想继续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夏朝颜淡淡道,「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了?」男人诧异地看看夏朝颜,又看向夏政晏,瞬间明白对方是不想直接拒绝让自己太难堪,才说不着急嫁女儿。他憨态可掬地笑了两声,道,「那世伯就等着喝朝颜的喜酒啦。」说着,笑眯眯换了另一个话题。 夏朝颜回答得过于直白,夏政晏不贊成地看了她一眼,被女孩直接无视。 她站灯光里,可以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带着暖意的目光——霍老师一直看着她,一定是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 看来昨天她的表现,让他很担忧。 被耳边喧闹的人声吵得头疼,趁着夏政晏被人叫走,夏朝颜和客人敷衍两句,在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偷偷摸摸避开人群,扑到青年的怀抱里,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轻轻蹭了蹭。 「霍清珣,对不起。」 小姑娘周身的戾气终于散去,霍清珣搂着她的腰,低头用额头碰碰她的额头,一时无语。 舞檯灯光亮起,照亮了今天的寿星和陪着她上台的女人,与此同时,宾客席间掌声雷动。 看到夏朝颜走过来的瞬间,萧然很识趣地丢下好友出了会客厅,把小小的角落留给两人独处。在光线的明暗交替中,躲在角落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女生纤细的手指攀上青年的肩膀,顺着脖颈抚上脸颊,描摹着脸部轮廓,最后停在他的唇边。察觉到她的意图,在女生仰头的剎那,青年搂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託了起来的同时,低头迎上她的吻。 耳边是夏老爷子的声音,正在说一些祝福夏悦娆的话。 把他唇形勾勒一遍后,夏朝颜稍微挪开一点距离,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声音带笑,问道,「不怕被人看到?」 「为什么要怕?」夏朝颜窝在他怀里,嘟囔道,「看到就看到,她们只会羡慕我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哼。」 「看到了,就没人再给你介绍合适的小伙子了。」他调侃她,「这样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你怎么知道?」夏朝颜疑惑,想到一个可能,她瞅着他,诧异道,「霍老师,你……会唇语?」 「会一点点。」他笑,「我总要知道,那些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大叔们在跟我的未婚妻说什么——防范于未然。」 「霍老师。」她再次亲亲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你真厉害。」 他从小聪慧,得到的赞嘆和表扬不计其数,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能让他像现在这么开心,这么……心软。 手指覆在她的后颈轻轻婆娑,他专注她,喃喃道:「朝颜……我爱你。」 最近,好像经常听到他说这句话。人在不安的时候,总会通过言语和肢体接触来寻求真实的安全感……他现在也是这样吗? 夏朝颜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霍清珣,你一说情话,我就想扑倒你,怎么办?」 「……也不是不可以。」沉沉的笑声逸出,他俯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要不要试试在上面?」 咦……这话很有诱惑力,夏朝颜兴奋地拽紧他的衣服:「不骗人?」 「当然。」为了逗小姑娘高兴,他愿意偶尔做出让步。 「嘿,霍老师最好了!……我也最爱你!」 站在高台上,听到爷爷温和地说一些祝福的话,夏悦娆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宴会厅的角落里——真是奇怪,她们两人一直互看不顺眼,可是她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她。 为什么? 是她太耀眼,还是自己在她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关注度?吶,什么原因都已经不重要了,妈妈说过,过了今晚,夏朝颜会彻底从她的生命里消失,她再也不需要被她困扰。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视线黏在女生身上没有移开。她看到她搂着那个男人的脖子,仰头和他接吻……她好像笑得很开心?真是可怜,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吧?那个男人在他们面前嚣张乖戾,但是和她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温柔啊,只是不知道,如果夏朝颜不再是夏家的千金,他还会对她这么温柔吗? 呵,对于夏朝颜的结局,她会拭目以待。
第218章 ,偷听者 晚宴开始,华光流转,言笑晏晏,夏悦娆被夏政晏带着进场跳第一支开场舞,眼神流转间发现角落里的年轻男女不知去向,夏悦娆下意识皱眉: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夏朝颜和霍清珣去哪里了? 「悦娆,你在看什么?」发现女儿的心不在焉,夏政晏笑道,「哎,都说女儿长大了,父母管不住,我看今天这小寿星的眼睛看哪里,我也是管不住咯。」 「爸爸你别取笑我。」夏悦娆回过神,专心和父亲跳完第一支舞——现在是开场舞,出了任何差错,丢脸的不只是他,还有整个夏家。她今天必须是完美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那些曾经看不起她的、无视她的人全部倾倒在她的脚下。 嫌弃宴会厅沉闷,趁着夏悦娆开舞,宾客陆陆续续聚拢到舞池周围,夏朝颜拉着霍清珣的手,从侧门偷偷熘进后花园。 喷泉映着月光叮咚作响,树叶哗哗,在地上投射出张牙舞爪的影子。夏朝颜左右看看,此刻宴会刚开始,后花园没什么人——夏家的宴会,总得给东道主一点面子,寿星的开场舞,还是得捧捧场的。 「你说什么?!」夏朝颜正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和自家霍老师好好交流一下,就听到喷泉对面传来尖利的女声,「你再说一遍!」 女孩显然很愤怒,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声音透过喷泉传到两人耳朵里。夏朝颜和霍清珣对视一眼,后者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低头在她耳边道:「虽然很想和你好好谈谈……」轻笑一声,「不过,我的小公主好像有其它工作了。」 「你说这些人不是夏悦娆的朋友吗?现在生日宴会开始,她们不进去祝福朋友,反而在这里吵架……啧啧,这朋友真够意思。」夏朝颜撅起嘴巴,不喜地说道,「霍老师,我们在这里等等,等她们打完了我们再出去。」 喷泉对面站着三个女孩,艾阮和明琼背对着她们站立,两个女生手牵着手,腰杆挺得很直,看上去气焰颇为嚣张。她们对面的女生瞪着一双大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是被气得不轻。 「我说什么,闻小姐没有听清楚吗?」艾阮侧身挡在明琼前面,微抬了下巴,倨傲地说道,「我说,像闻小姐你这么嚣张跋扈不知礼节的女人,夏二少爷肯定看不上!你趁早死了心,别再缠着人家了!」这个闻茜,上次朋友聚会时,一言不合把明琼推到游泳池里,害明琼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今天见面又故意找明琼麻烦——这个没家教的女人,就是欺负琼琼脾气好,别人不说,她还真以为闻家和过去一样厉害呢?她今天就要好好教训她! 闻茜喜欢夏云轩,圈子里很多人知道。夏云轩不喜欢闻茜,甚至可以说得上避之不及,在他们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此刻这里只有她们三个,艾阮没有顾忌,句句直戳闻茜心坎。 「上次聚会的时候,轩少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过,他喜欢温柔善良、淑雅贤惠的女孩子——闻小姐你不知道吗?哦,我忘了,上次聚会你没有来。也对,如果知道你来,轩少肯定不会来。」艾阮嘲讽地笑道,「闻小姐,你看你这么凶,欺负人时和街上那些泼妇有什么区别?轩少不瞎,只怕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吧?就你还沉浸在自己的白起梦里呢!哈哈。」 「你!」闻茜涨红了脸,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扣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刺痛勉强让她找回一点理智——她刚才在酒店里见到夏云轩,他妹妹的生日他肯定会来,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会跟着父母过来——艾阮有一点说得很对,他对她的印象不好,好不容易见上面,她不能再败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怎么?要动手打我吗?」她们现在是两个人,面对炸毛的闻茜,艾阮丝毫不惧,「你除了动手打人,还会什么?切,说出去都丢闻家人的脸。」 不是说闻茜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吗?怎么现在居然被艾阮呛得说不出话来?夏朝颜听了片刻,凑到霍清珣耳边说悄悄话:「霍清珣,你看,女生骂起人来可真是凶——尽挑些难听的话攻击对方。」 对这种小孩子低级的骂架不感兴趣,霍清珣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的话。 「霍清珣,我要开始我的计划了。」不想让他看到她耍心机的样子,她赶他,「你去找萧然玩儿,别打扰我。」 「哪里打扰你了?」霍老师皱眉表示不满。 「你在旁边,我就会分神。」她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哄小孩似的,「乖,去找你的小伙伴玩耍吧。」 霍清珣:「……」 两人交流的时候,温泉边三个女孩间更加剑拔弩张。 「你瞪我做什么?」被闻茜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艾阮嚷嚷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难看死了。」 「好了,阮阮,别说了,我们进去吧。」等到好友发泄得差不多了,明琼扯扯她的衣袖,提醒她适可而止,「宴会开始了,我们去迟到了不好。」 「琼琼,我跟你说,闻茜这种人,你越是让着她,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艾阮斜睨着闻茜,冷笑道,「不就是仗着闻家的家世才这么横,也不看看现在闻家是个什么样子。」 「闻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和你有关系吗?」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夏朝颜从暗处走出,「再说,闻家就算倒了,也是你们艾家高攀不上的。」早就看明琼和她的这位小姐妹不顺眼,夏朝颜说话毫不留情,「艾小姐在这里大放厥词,有问过你父母是什么看法吗?」 「夏……夏朝颜?」突然多了一个人,三个女生脸色都是一变,闻茜面色凝重,明琼满脸厌恶,艾阮则是神色慌张。 「你、你怎么在这里?」知道自己刚才那些话说得过分,只不过以为这里没人,所以说得毫无压力。现在陡然多了一个人,而且还是和闻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夏朝颜,艾阮不由紧张起来——就像夏朝颜说的,闻家就算今不如昔,那也是他们艾家比不上的。 「听你们聊的开心,我来看看。」从这里开始,她的计划正式走出第一步,夏朝颜在三人几步开外停下脚步,淡淡笑道,「三位聊的开心,没有发现我。我看你们聊的开心,也不好意思上来打扰,又听你们聊的话题很有趣,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你,偷听我们说话?!」艾阮气愤的说道,「你们夏家就这种教养吗?!」义正言辞的问完,迎上夏朝颜似笑非笑的神色,她不禁心虚,「你笑什么?就算你把刚才那些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知道呀,所以我这不是录了录音嘛。」拿出手机晃了晃,在艾阮陡然惨白的脸色中,夏朝颜笑道,「我说的别人不信,艾小姐你说的话,别人总会信的。」 「夏朝颜,闻茜在圈子里是什么名声,你难道不清楚?」明琼拧眉道,「你要为她出气,就不怕以后被大家排挤?」 「排挤?哈哈,你们幼不幼稚?」夏朝颜收起手机,冷笑道,「明琼,只要我还是夏家的千金,只要我想加入,不会有人敢排挤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是不懂还是装傻?」 「……」她说的是事实,明琼咬牙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 「和你作对?」夏朝颜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轻笑,「明琼,你是真的天真。」她走到女生面前,帮她把垂落的头髮拢到肩后,低声道,「明琼,我不会和你作对——因为,你根本没有做我对手的资格。」在女生反应之前,她收手后退几步,「丢脸丢完了,还不滚,等着我喊人来听你们说了些什么噁心人的话吗?」 「夏朝颜……」 「让你们滚,听不到?」 被她的措辞和语气激怒,艾阮还想理论两句,明琼挽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哦,对了。」两人没走几步,夏朝颜补充道,「我知道在学校论坛发帖子黑我的人是你们,我手里也有证据,不想我把这件事闹大,以后看到我就躲远点,知道吗?!」当然,最后这些话完全是为了试探她们,如果真是她们做的,吓唬吓唬也不错。 两个女生没有吭声,灰熘熘地离开后花园。 夏朝颜:「……」看这反应,那个亭亭玉立果然是她们中的谁。 「夏朝颜。」人走了,闻茜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紧握的双手也渐渐松开,「你为什么帮我?」 「我没有帮你。」夏朝颜道,「我只是看她们不顺眼而已。」顿了顿,她低声道,「你喜欢我二哥?」 闻茜点点头。 这不是什么秘密,除了流落在外和他们圈子没什么交集的夏朝颜不知道外,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知道,更把她当做一个笑话。 「看在你算我半个表妹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夏朝颜道,「我二哥有喜欢的女生,你若是不想惹他厌恶,最好找到他把话说清楚,然后别再去打扰他。」 「夏云轩有喜欢的女生?!」是谁?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到这个八卦?闻茜讶然道,「他……他喜欢的人是谁?」她虽嚣张霸道,但也有自己的骄傲,如果夏云轩明确告诉她他有喜欢的人,她肯定不会继续缠着他——可是她追问过很多次,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导致她一直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这是二哥的事,我不能告诉你。」对这个话题点到即止,夏朝颜道,「闻茜,你……好自为之。」 她不会告诉她二哥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因为她需要她保持一颗好奇心——她现在越是好奇,发现真相时才会更加愤怒。 当然,她不明说,还有一个原因:她不能把自己拉下水。夏云轩喜欢夏悦娆这件事,必须是闻茜自己亲自发现,不能从别人口中听说,更不能从她口中听说。 有宾客过来攀谈,夏云泽再次把夏云轩推了出去——平日里对付这些人已经够累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个挡箭牌,夏云泽很懂得合理利用自己这个几个月不去一趟公司的弟弟。 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夏云轩嘆了口气,无奈道:「大哥,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挡酒?」 这是在抱怨吗?夏云泽抿了一口酒,不置可否。 「今天的开场舞是爸爸和悦娆跳的?」夏云轩道,「大哥你的偏心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几个月前朝颜过生日,大哥不只陪着她切蛋糕,还带着她跳了宴会的开场舞,如今夏悦娆过生日,他连来往的宾客都不愿意敷衍…… 「开场舞,本来安排你和她跳的。」夏云泽道:「可是你没有来,所以只能让二叔去。」 「我?」夏云轩苦笑道,「大哥,你别拿我开玩笑。」槿城生日宴的开场舞通常情况下是由长兄或长姐来开舞,夏云泽不愿意,本该由夏政晏陪着夏悦娆开舞——他和夏悦娆的关系,大哥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支持,这种安排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呵呵,你也知道是开玩笑啊。」看到走向他们的女生,夏云泽眯起眼睛,淡淡道,「人来了。」 人来了?夏云轩下意识回头,就见夏悦娆款款而来,停在两人面前。女生笑容温柔,对着夏云轩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不知道二哥介不介意陪我跳支舞?」 女生的手停在他面前,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祈求。夏云轩迟疑一瞬,握住了她的手。 青年带着少女走进舞池,夏云泽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收敛些许——如果他没有看错,刚才夏悦娆离开时看了他一眼,那是……挑衅的眼神? 「大哥!」女生从他身后跳出,扯住他的胳膊嚷嚷道,「大哥,我们去跳舞吧!」 「你刚才去哪里了?」被她吓了一跳,夏云泽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落人口实。」夏悦娆身份特殊,她的生日宴会上若是找不到夏朝颜的身影,外面那些人必能编排出一些于她不利的言辞。 「我知道啦。」眼看闻茜从侧门进来,夏朝颜道,「大哥,我们去跳舞嘛!」 「不去。」夏云泽扒拉开她的手,侧身避开她,「找霍家那位陪你跳。」 「不要。霍老师晚上有事儿。」她继续扒拉他,撒娇,「大哥,我们去跳舞!去嘛去嘛!」 被她缠得无法,夏云泽跟她进了舞池。这不是第一次和她跳舞,但他总觉得今天的夏朝颜格外开心。被她的情绪感染,他也跟着扬起嘴角。 「有什么开心的事?」 「有吗?」她笑得眉眼弯弯,「我表现得很明显?」 「嗯,眼睛都快笑没了。」 眼角余光瞟见闻茜在舞池边站了很久,终于抬脚走进舞台。她粗暴地推开挡在眼前的人,惊得尖叫声此起彼伏,她也没在意,在人群中沖开一条路,停在夏云轩面前。 因为闻茜突然的举动,舞池里的人慢慢停了下来。夏云泽抬手护住夏朝颜退到外围,冷眼看向仿佛砸场子一样冲进来的闻茜。 眼角时机成熟,夏朝颜摆出疑惑的表情,在夏云泽耳边说道:「大哥,夏悦娆
第219章 ,激流 听到妹妹的话,夏云泽第一反应是妹妹把人弄错了。知道她恨苏玫母女,担心她被云轩和夏悦娆刺激到,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两人在一起的事。 「咦,大哥你知道啊?」这么劲爆的消息,大哥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惊讶,夏朝颜诧异地眨巴下眼睛,凑近他,「大哥你太坏了,你明知道夏悦娆喜欢你,你还让二哥和她谈恋爱?你这不是把二哥卖了吗?」 听到这里,夏云泽脸色终于变了。他沉下脸,低声道:「你听谁说的,夏悦娆喜欢我?」朝颜知道云轩和夏悦娆的事,那她现在说这些话肯定不是因为弄错人——夏悦娆喜欢他?喜欢他什么?自己踹她那一脚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她难道已经忘了吗? 「对呀,咦……看来秋禾姐姐也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哦。」夏朝颜戳戳他的胳膊,小声道,「秋禾姐姐也知道呀,上次她被花期袭击,在我们养伤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了——她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夏云泽说完又有些不确定——秋禾和他说起过吗?好像没有吧。这种事情,从秋禾嘴里说出来,他一定觉得那女孩在捉弄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关键是,这件事现在在他看来,真的和儿戏一般。「你在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 「夏悦娆亲口说的。」夏朝颜道,「夏悦娆有一次在酒店里喝醉了,亲口和尹飞说的。」 尹飞?想起他算计夏朝颜的事,夏云泽习惯性地皱眉,道:「那个时候你放过尹飞,就是这个用处?」 「对呀。」回答得理直气壮,迎上夏云泽深邃的眸子,她心虚地低下头,嘟囔道,「这叫棋子的合理利用——你看,尹飞的作用不是挺大的嘛。」 「……」夏悦娆喜欢他?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吸引到夏悦娆,夏云泽难得露出疑惑的眼神,「那女人……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势力?」到了现在,他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夏悦娆背后还有其他势力的支持,专门让她来夏家挑拨离间。 「噗嗤。」被夏云泽瞪了一眼,夏朝颜连忙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你想多了,夏悦娆背后除了苏玫没有别人。她是真心爱慕你,当然,她应该也是真心爱慕二哥哥——这不是一件矛盾的事。」 夏朝颜虽然顽皮,但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一想到夏悦娆现在的身份,夏云泽眼里的厌恶更深。那个女人现在正和云轩纠缠不清,她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若是被云轩知道,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和你说清楚哦大哥。」所有的故事都会在今天画上句号,夏朝颜抱住夏云泽的手臂,示意他弯下腰,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夏悦娆,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我们的亲妹妹。」 夏云泽瞳孔陡然收紧,他侧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沉声道:「亲……妹妹?」男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二叔从来没有说过夏悦娆是他的亲生女儿,对外宣布的也是苏玫带过来的继女,别说外人,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夏悦娆的身世,因为那个女生和朝颜出生时间只差了几个月!若夏悦娆是二叔的亲生女儿,那只能说明,在他和馨姨感情最好的时候,在馨姨怀着朝颜的时候,他就已经出轨和苏玫在一起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娶馨姨?! 青年慢慢直起身子,凌厉的目光钉到自家长辈身上——因为他的隐瞒,云轩才敢走到这一步,因为他的隐瞒,他才会放纵云轩和夏悦娆在一起。结果,现在朝颜告诉他,夏悦娆是和他们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妹妹…… 「大哥!」察觉到他抬脚往舞台上去,夏朝颜连忙拉住他的手,「大哥,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接下来的事吓到。」她央求他,「大哥,今天晚上,我会把所有的事画上句号,还请你不要打扰我。」 「朝颜,你今晚……」 「大哥,我今晚做的事,很可能会伤害到二哥,到时候……」她沖他眨眨眼睛,「到时候大哥你一定要多帮我说几句好话,争取快点取得二哥的原谅。」 女孩说完,舞池中间的闻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把扯住夏云轩往外走。人群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放他们离开。夏悦娆站在人群中,接受着众人的议论,咬紧后槽牙。 现在是她的生日宴会,被闻茜当众带走舞伴,她还不得不保持礼貌的微笑。还好夏政晏和苏玫很快下来帮她镇住场子,随着音乐重新响起,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闻茜本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喜欢夏云轩又闹得人尽皆知,刚才的事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没有多加议论。 看到闻茜扯着夏云轩去了后花园,夏朝颜跟夏云泽比了个手势,跟着闻茜后面熘出宴会厅。 手心一空,夏云泽下意识收紧手指。 酒店会堂的侧门开了又关,轻轻一声响,掩在舒缓的音乐声里,宛如嘆息。 青年摊开手心,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轻声呢喃道:「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你可以遵照自己的内心往前走,不需要有任何负担,我想,就算被你伤害,云轩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他一直认为那是他亏欠于你的东西。 ……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强行拉走,她要做什么?担心拒绝她会刺激她做出更加疯狂的事,夏云轩跟着她出了酒店——今天是夏悦娆的生日,他不希望给她留下任何不愉快的记忆。 眼看四下无人,夏云轩甩开闻茜的手,停下脚步,冷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云轩,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他和她说话都这么抗拒?回身看向他,闻茜苦涩地问道,「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对付小女生最重要的是快刀斩乱麻,夏云轩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你的事,我不关心。」 「你不关心?」他说得绝情,闻茜愣了愣,眼里泛起泪光,哽咽着回道,「对,你不关心——你对我,一直不关心。我想,你大概也忘了我第一次对你表白时说的话了吧。」 「……」他的确忘了。 「夏云轩,我第一次跟你说我喜欢你,是在夏爷爷的生日宴会上,你拒绝了我,我问你原因,问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告白的情景,一切歷歷在目,那个羞涩的自己和不耐烦的男生……「你回答我,没有。」现在看来,自己以为的所有,不过都是笑话而已。 「你明明有喜欢的人,有女朋友,为什么要骗我?」她哑着嗓子问道,「那时你若是回答有,我必然不会一直缠着你——我闻茜就算再喜欢你,也有我自己的尊严。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越想越委屈,她捏紧拳头砸在他身上,「因为你说没有,我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以为我和其他女生在公平竞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把我变成了一个一心想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夏云轩,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拳头落在身上并没有多疼,耳边是女生失控的尖声质问,夏云轩没有后退,也没有躲避。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任她的拳头砸在胸膛。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不回应,所有的愤怒得不到宣洩口,闻茜颓然松开手,推了他一把,嘶声道,「你回答我!快回答我!」 「你要我回答你什么?」隐瞒了这么久,他也觉得心累。此刻被女生疯狂逼问,他苦笑道,「对,我有女朋友了,所以,闻大小姐,你可以放手了吗?」 他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喜欢他什么,在她向他告白前,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忽然有一天,她站在他面前,红着脸跟他说喜欢,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夏悦娆确定了关系,毫不犹豫地拒绝她。她问他原因,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答应夏悦娆暂时隐瞒两人的关系,他回答说没有,只是对她没感觉……然后,她追着他跑了两年。 两年…… 「告诉我是谁。」闻茜擦掉眼泪,沉声道,「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也好彻底死心。」 「那个人是谁很重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死缠乱打,夏云轩冷笑道,「我告诉你,你又想对她做什么?」 「夏云轩,我只是想给自己这两年的无知画上一个句号而已,你没必要把我想得这么龌龊。」被他嘲讽的态度激怒,闻茜沉着脸,讥诮地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那个人是谁。」 「……」 「你夏云轩从来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这次谈了女朋友却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那只能说明一点——你的女朋友身份特殊,不适合被我们圈子,或者说被外人知道你们的关系。」见他不说话,闻茜继续道,「夏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也不需要政治联姻来巩固地位,所以你不肯公布女友的身份,和她的家庭条件无关。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这丫头脾气不好,却并不傻,让她这么猜下去……夏云轩当机立断,抬脚离开:「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无聊游戏。」 「夏云轩,你在躲避?」锲而不捨地跟在他身后,闻茜大声道,「其实只要仔细想想,你女朋友的身份很容易猜到。不是因为家庭原因,那只能是她个人原因——那个女人身上有什么抹不去的污点,比如坐过牢?可是你夏云轩不是怕事的人,要真是这个原因你也不会刻意把她藏着掖着。」 「你说够了没?」让她继续这么跟在他身后嚷嚷下去,只怕会被她吵到酒店,夏云轩无奈停步,咬牙道,「我喜欢谁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弄清楚那个女人是谁,我会一直纠结这件事,这样才是给自己找了个不痛快。」闻茜理所当然地说完,继续自己的猜测,「不是因为家庭,也不是她个人原因……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允许你们成为恋人?」她直视着他,轻声道,「夏云轩,你喜欢的人,你的女朋友,是夏悦娆,对不对?」 在夏云轩陡然冰凉的目光中,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 「你和夏悦娆是男女朋友——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现在毕竟是夏家的女儿,你们在一起,父母长辈都会反对,外面的人也会议论纷纷,你们还承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你不敢告诉别人你有了女朋友……夏云轩,不知道我这个猜测,正确吗?」 夏云轩没有说话。 花园里一时寂静地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响动和喷泉哗哗的声音。 沉默半晌,夏云轩紧绷的身子颓然松开,他移开视线,哑声道:「是,你猜对了,然后呢?你想得到什么?或者想交换什么?」 原来在他心里,把她看得那么低……闻茜挺直身板,仰头看着他,即使他已经移开视线,她仍然坚持让自己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 「夏云轩,我说过,我执着这个问题只是想给自己两年的追逐画上一个句号。」和青年擦身而过,她语气讥诮地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件事威胁你,你也不用这么胆战心惊。呵,你的女朋友还在里面等你回去陪她跳舞,是我打扰了。」 女生离开的脚步毫无留念,她没有回头,只在拐进走廊后抬手擦掉了汹涌而出的眼泪。 闻茜离开,夏云轩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酒店。 哎,这个闻茜倒是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夏朝颜跟在闻茜身后回到酒店大厅,目光搜寻着下一步的目标——本以为闻茜会大吵大闹把夏云轩和夏悦娆的事闹出去,没想到女孩默不作声地独自回到酒店。还好她早有准备,不然今晚这齣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一连几场舞跳下来,夏悦娆觉得小腿酸酸麻麻,担心扭伤筋骨,便含笑拒绝了再次邀请她的青年,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 佣人来告诉她大小姐找她时,她着实惊讶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夏朝颜设了什么陷阱引诱她上钩,然而转念一想,这里这么多人,夏朝颜不至于挑这个时间对她动手……女生整理好礼服,对佣人道:「大姐姐在花园等我吗?我去和父亲说一声,你稍等。」 佣人恭敬地低头,等在一旁。 没有阻止她和父亲打招唿,看来的确没什么陷阱。夏悦娆找到苏玫和夏政晏,简单说明后,放心地跟着佣人去了花园。 同一时间,坐在沙发上喝闷酒的女生耳朵里飘进来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哎,刚才去后花园的时候,我好像看到轩少?轩少一个人在后花园干嘛呢?」 「不知道呀,不过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好像在哭吧?」 「有吗?我没有仔细看哎。」 「我看好像是……」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听下去,女生再次站起身怒气沖沖地出了酒店——他有什么好难过的!被甩的人是她。该难过的也是她才对!
第220章 ,杀人灭口 女生气势汹汹地推开门冲出酒店,司筱摸出手机给夏朝颜发消息。跟在她身边的暗卫低声提醒道:「夫人,我看那闻小姐神色不对,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家主有事留下夫人在宴会,让她跟在夫人身边保护,刚才配合夫人演了一齣戏骗闻家的小女孩,可她看那孩子凶神恶煞的表情,总觉得不是很放心。 收到夏朝颜的回信,司筱满意地收起手机,笑道:「朝颜那丫头聪明得紧,既然她说了不需要我们跟着,我们不去打扰就是。」今天的这个宴会很快会迎来高潮,她可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戏码。「萧然呢?」那傢伙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反而一直没有露面。 「好像是裴少那边有点事。」暗卫一板一眼地回道,「家主接了电话脸色不好,跟着裴少的车一起去了解忧楼。」 裴琸那边出事了?司筱拧眉,这个时间点,裴琸那边会出什么事?难道昨天抓到的那个男人没救过来,死了?「第一次见夏朝颜,我觉得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女孩,没想到……」没想到她对仇人动起手来不比萧然温柔多少。 不期然想起萧然对夏朝颜的评价,他说她看起来温柔体贴,待人接物进退有度,实际上最是无法无天,无情无义——一旦涉及到她自己的利益,她绝对是个连亲生父母都可以利用和抛弃的人。 夏朝颜「杀了」先生,萧然对她心存芥蒂,她心里清楚,听到这话时只是一笑而过,没有放在心上。到了此时此刻,她仍觉得萧然对夏朝颜的评价是片面的,但她也清楚,夏朝颜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在被继母挑衅,知道当年的真相后,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击?今晚这场大戏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她真的很期待。 佣人把夏悦娆带到后花园后便退回酒店,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女孩的背影,夏悦娆没有犹豫,趾高气昂地走向她——今晚她是主角,灯光随她所到之处都是鲜花和掌声,现在站在仇人面前,她更不能让自己在气势上输给她。 听到脚步声,夏朝颜回过头看向她,她眉眼很冷,没有以往见面时温和的笑意,她却觉得这才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冷漠,讥诮,仇恨。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又在她走近后全部消失,只余下厌恶。 「你找我?」手指搅着头髮,夏悦娆微笑道,「有什么事不能在酒店里说,非要把我叫到这里来?」 「我找你的事,当然不能在酒店里说。」夏朝颜道,「别人听见,你想哭都来不及。」 「你吓唬我?」夏悦娆冷声道,「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说两句狠话能让她心里平衡,她不介意配合一下她。 「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在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什么事?」 夏悦娆话音未落,站在她对面的夏朝颜一步跨到她面前,抡起胳膊一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 随着「啪」一声脆响,她被打得踉跄几步,眼前金星乱转,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模模煳煳看不清夏朝颜的身影。 她打她?她居然敢打她!她凭什么打她?! 「这一巴掌,是因为你瞒着家里人勾搭我二哥哥。」 耳边听到夏朝颜的声音,近在咫尺。夏悦娆直觉不妙,下意识转身就跑——这人叫她出来就是为了扇她耳光,她既然动手了,肯定不会手下留情,自己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给她练手的靶子。她要回酒店,现在立刻回酒店,凭她脸上的巴掌印,她可以让夏朝颜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没跑出两步,头髮被身后的人拽住,身子不受控制被她扯了回去,正想回身骂两句狠话,第二巴掌紧跟着落下。 身子被掀翻在地,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张嘴咳出一口血水来。女生的身影在她眼前不停晃悠着,身体出于本能不停战慄,她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一寸寸往后挪动,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别过来……」 她会杀了她。从脸颊蔓延到头皮的疼痛告诉她,这个女人疯了,她想杀了她。在她的生日当晚,在举办宴会的后花园里,她丝毫没有顾忌随时可能出现的宾客,直接对她拳脚相加——她疯了,她想杀了她! 「夏悦娆,站起来!」一连抽出两巴掌,夏朝颜心满意足地活动着手腕,看着女生红肿的脸颊和满嘴的鲜血,昨天被陈默挑衅的怒气消散些许。她走到女生面前,抬脚在她小腿上踢了踢,冷笑道,「你勾引我二哥哥,我打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你。」 「我会告诉云轩的……你今天晚上的所作所为,我会告诉云轩……」这人动手打她,原来是为了夏云轩?她知道夏云轩被她抢走,恼羞成怒了吗?明明被打,女生心里却腾起一阵快感——哈哈,她在吃醋?原来她这么在乎夏云轩?哈哈,待会儿夏云轩看到她这个样子,肯定这辈子都不想理会她吧?求而不得,夏朝颜,你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你要告诉二哥哥?」夏朝颜神色不变,指着她冷冷道,「夏悦娆,你要告诉我二哥哥什么?告诉他,你在和他谈恋爱的同时,心里却在觊觎我的大哥哥吗?!」 「你说什么?!」脑子轰然一声炸开,夏悦娆瞪大眼睛,尖叫道,「你,你胡说八道!」她喜欢夏云泽,她怎么会知道?除了妈妈,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夏朝颜怎么会知道! 「刚才有人给我发了一段视频。」夏朝颜拿出手机,屏幕递到她面前——女生动作流畅,毫不迟疑,就像昨天陈默把她母亲的照片递到她面前时一样。「视频里的人是你吗,夏悦娆?」 大庭广众一下,她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让她听清楚视频里的女生一遍遍叫着夏云泽的名字,说些肉麻的情话。 夏悦娆整张脸已经看不出表情,她咬牙盯着手机屏幕,胸口起伏着,终于在女生把手机凑到她眼前时,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滚开!」挥手想打落她的手机,被她躲开,夏悦娆不知拿来的力气,扑上去扯住夏朝颜的胳膊想抢她的手机,「你把手机给我,给我!」 「现在知道害怕了?!」反手抓住夏悦娆的头髮和她撕扯成一团,夏朝颜大声质问她,「你既然喜欢的人是我大哥,为什么要去勾引我二哥?!你不喜欢我二哥却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后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这么朝三暮四,对得起我二哥吗?!」 「你胡说!我没有!没有!」人处于绝境总是能爆发出异于往日的能力,夏悦娆把夏朝颜按在地上,瞪着她不停说话的嘴,狠狠卡住她的脖子,厉声道,「你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我说错了吗?」她盯着她的眼睛,略带挑衅地说道,「你就是水性杨花,连自己的兄长都不放过!我会把你的事告诉爷爷,到时候,爷爷自然会处置你!」她压低声音,冷笑道,「夏悦娆,除非杀了我,不然,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你以为我不敢?!」这个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她打了她两巴掌不够,还要害她身败名裂,她好容易才得到夏云轩,绝不能被她抢走!「我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你!夏朝颜。」对,自从夏朝颜回来后,她的悲惨生活便开始了,如果她消失了的话,她本来就该消失的。「你在十三年前就该消失的,夏朝颜,那个时候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去死!去死!」 「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安然无恙?」被她卡住脖子,她说话断断续续,嘴角却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夏悦娆,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你,你说什么?」不对,不对!她是故意的,她在激怒她?女生嘴角的笑容宛如一盆冷水,瞬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夏悦娆,你在做什么!」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女生全身一僵,没来得及松手,头髮再次被人扯住,拖拉着,强行把她从夏朝颜身上扯开。 没有时间管闻茜怎么把夏悦娆拉开,夏云轩越过夏悦娆快步走到夏朝颜身边,把她扶起来,急声道:「朝颜,朝颜,你没事吧?」 「咳咳!」夏朝颜抚着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她慌乱地摸索着,把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按灭。 注意到妹妹脖子上的红痕和手上的小动作,夏云轩蓦地红了眼眶——他听到了,也看到了,她为了他去找夏悦娆对质,险些丢了性命,脱离危险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想着怎么保护他。 「朝颜,是不是很难受?」她脖子上的皮肤项鍊划破往外渗着血迹,夏云轩心里不安,伸手碰了碰她的伤口,听到女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脱口道,「朝颜,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划伤事小,若是坏了声带以后无法说话,那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二哥,我没事。」夏朝颜捂着喉咙,哑声道,「你别担心。」 「真的没事?」他不放心,「不行,我让小何叫人来给你看看。」他们夏家的家庭医生没有跟过来,不过桑海游园这种高端园区,肯定有临时医务室。 「我真的没事。」夏朝颜小声道,「悦娆被我打了,二哥你叫人来帮她看看吧。」 被她提醒,夏云轩这才想起一旁的夏悦娆。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夏云轩看向几步开外的女生,本来一腔怒火,在看到女孩红肿的脸和狼狈的模样后,瞬间觉得无从发泄。 「夏云轩……」这一切都是夏朝颜的算计,她故意事到如今,夏悦娆总算明白夏朝颜喊她出来是为了什么——拿出视频刺激她,让她失控,这样她就成了受害者,别人看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包括她打她的两巴掌。现在狡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夏悦娆苦笑道,「你相信我吗?」 你相信我吗? 他亲耳听到朝颜质问她,亲眼看到她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她现在问他,他相信她吗?刚才她的所作所为,他该怎么相信她! 而且,朝颜所说的那些话,视频里她叫的那个名字……自己在她心里,就是个笑话。 笑话而已。 她却还要问他,相信她吗? 「夏悦娆,你真的喜欢大哥?」男人问出这个问题时,声音硬邦邦地毫无情绪,他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似乎只是在询问她有没有吃过晚饭…… 「我当然是真心喜欢你!云轩,今天发生的事,不是你听到的那样,我可以解释!」和夏云轩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很清楚夏云轩的为人,夏悦娆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哭诉道,「夏朝颜手里的那个视频,我被人下药了!是他们害我!我被人下药了,所以才会语无伦次!云轩,我……」 「既然被别人下药了,夏朝颜拿出视频质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最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的卖惨,闻茜冷笑道,「刚才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哭得梨花带雨跟夏朝颜解释,你没有——你不仅没有解释,你还想着杀人灭口!不,你不是想,你已经做了,如果不是我们突然出现,夏朝颜只怕早被你掐死了。」 刚才在宴会厅听到两个宾客的议论,她不放心,跑到后花园找夏云轩,果然看到男人蹲在喷泉另一边默默抽菸,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她气不过,冲上去狠狠骂了他一顿,骂完后看他一脸莫名其妙,她又觉得心虚,只能绕开他往回跑。 没跑几步,听到侧面不远处传来女生的说话声。两人的声音她都比较熟悉,不知不觉,她停下脚步,听她们在说些什么。 夏云轩跟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夏朝颜扯着夏悦娆的头髮扇她第二巴掌,他吓了一跳,抬脚就想冲出去制止两人,被她用力拽住——对女人间的撕逼比较敏感,她直觉夏朝颜敢在夏悦娆的生日宴会上把她叫出来甩她两巴掌,不会仅仅因为夏悦娆勾引她二哥。 果然,吵架的两个女生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存在,从争吵演变为厮打,甚至发展到杀人灭口…… 她真的想不通,夏悦娆这么可怕的女人,夏云轩和她认识十多年,为什么没有发现?!不,不只夏云轩没有发现,圈子里这么多人,谁评价夏悦娆不是知书达理乖巧懂事?这女人平日里戴着这么厚的面具,不累吗? 「视频在她手里,我解释有用吗?」夏悦娆反问道,「她本就一心想把我从夏家赶出去,我解释,她就会放过我?」她直视着夏云轩,目露祈求,「云轩,今天是我的生日,是我的成人礼,能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地度过成人礼?今晚之后,我会主动到爷爷面前认错,求你……」 「……」她二十岁的生日,她的成人礼,酒店里那么多宾客……他现在跑去告诉爷爷这件事,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云轩……」 眼看青年要在女人的柔情攻势下心软,怒气从心底直烧到大脑,闻茜一把抓住夏悦娆的头髮,无视了女人的尖叫,扯着她粗暴地拖走。 她喜欢的男人为了她拒绝过她无数次,她得到了她心心念念两年却得不到的男人,可她没有珍惜。她没有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同时,居然还想着勾引他的兄长!现在被拆穿,她不是道歉,而是杀人灭口,杀人灭口不成,又妄图利用他的善良拖延时间,给自己找退路?! 好,她不是爱哭吗?她不是想开开心心度过成人礼吗?她今天就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礼!
第221章 ,疯狂 若是往常,夏悦娆肯定不会被闻茜这么轻易的制服,今天先被夏朝颜打了两巴掌,又和她撕扯了半天,此刻被闻茜拽着头髮拖走,一时间无力反抗,只能尖叫着向夏云轩求救。 她哭得悽惨,夏云轩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夏朝颜抓着他胳膊的手指陡然收紧,与此同时闻茜狠狠瞪着他,嘲讽道:「夏云轩!你有空管这个女人,不如好好看看你身后那个差点被她掐死的亲妹妹!」说完扯着夏悦娆强行拖走。 夏云轩被她吼得一愣,就听到身后夏朝颜小声道:「二哥,我嗓子疼。」她的语气委屈巴巴,瞬间把夏云轩的注意力从闻茜身上拉了回来。 「我看看……」夏云轩低头仔细检查她脖子上的伤痕,喃喃道,「果然还是要去医院看看吧……感觉脖子伤得很严重……」说话也是沙沙哑哑的,真要是破坏了声带怎么办?青年在她头上戳了戳,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自己凑上去给人欺负,你怎么越长大越笨了!」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不还会哭哭啼啼跑回来告状嘛,怎么长大了反而自己傻不拉几地往前沖? 「二哥。」抓住他按在她脖子上的手指,她愧疚地说道,「二哥,对不起。」说着,眼泪叭叭砸在他的背上。 似乎被眼泪的温度烫了一下,夏云轩倏然收回手,手指蜷缩着,一时无言。 她跟他说对不起,被欺负的是她,欺负她的人是他的女朋友……夏悦娆不只是欺负她,她差点杀了她,就因为被她道破心事,恼羞成怒。夏悦娆是施害者,他这个不作为的兄长就是帮凶…… 「朝颜。」再开口时,青年声音哽咽了一下,低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你——我……」 「哎哟。二哥,我好冷。」看他这么难过,女生说话底气足了很多。她打断他的自责,扯着他的袖子往酒店里拉,「我们进去吧,外面好冷。」看夏云轩还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夏朝颜学着他的样子,在他头上点了点,「二哥,我一点也不在乎夏悦娆,我可讨厌她了,所以我也不喜欢你那么喜欢她,现她这样欺负我,你以后都不许喜欢她!」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二哥看来,就是夏悦娆欺负她,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去解释这一切都是她的算计。不过真要说起来,夏悦娆被刺激几句,直接扑上来掐她脖子,倒是在她预料之外。手指在脖子上按了按,夏朝颜「嘶」一声,嘟囔道:「死女人,下手挺狠。」 没听清楚她在嘟囔什么,夏云轩道:「你先跟我进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诊所检查一下。」和夏悦娆在地上翻滚了几个来回,她的礼服看起来皱皱巴巴,还有几处地方被撕破——小女孩挂在他胳膊上,身子轻得一阵风都可以吹跑,再配上皱巴巴的礼服,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二哥,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夏朝颜避开他的视线,「我没有怪你,你这样盯着我,我比你还愧疚。」 「咳。」这丫头一贯不拘小节,刚才夏悦娆做的那些事,或许在她看来只是女孩子间正常的厮打……自以为理解了妹妹的想法,夏云轩收回视线,道,「这里冷,我们进去。」 「嗯。」 安抚好夏朝颜,夏云轩这才想起被闻茜拖走的夏悦娆,青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今天是悦娆的生日,来来往往那么多宾客,闻茜会在这种时候把夏悦娆拖到哪里去? …… 酒店宴会厅里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后花园发生了什么,所以当闻茜一脚踹开兰溪厅大门,拖着夏悦娆走进来的时候,离门最近的宾客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闻茜和夏悦娆吧?她们这是打架了吗?」 「夏悦娆看起来好可怜……闻茜疯了吗?」 尖叫声后,是小声的议论和八卦。女孩子们交头接耳,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男士们看着两位大小姐,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劝阻一下。 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和议论声中,闻茜拖着夏悦娆一步一步往里走——夏老爷子的位子是正席,正对着舞台,她今天就要撕了这女人的面具,让夏老爷子,让所有人看清楚! 「你放开我!放开我,闻茜!」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不可能简单收场,夏悦娆惨白着脸,奋力挣扎着。奈何女生的双手跟铁钳一样死死抓着她的头髮,任凭她用力厮打也没有松手的意思。 音乐渐渐停了,所有人齐齐看着宛如英雄就义一般走上舞台的女生——有人莫名其妙,有人满脸诧异,有人也神色兴奋——不管脸上维持着怎么样的表情,他们心里清楚,今晚的宴会迎来了一场不小的变故,一旦处理稍有差池,夏家和闻家就会彻底决裂。 两家的危机,其他人的机遇。 「怎么回事?!」察觉到不对劲,本来陪着夏老爷子的夏政晏和苏玫拨开人群,快步走向事发地,正好看到闻茜动作粗鲁地把夏悦娆扔到舞台上。 她的女儿脸颊红肿,满脸是血,礼服破破烂烂,身上头髮上都是草屑……苏玫惊叫一声,疾步冲到台上,推开闻茜,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夏悦娆抱进怀里。 「悦娆,悦娆,没事吧?别吓唬妈妈……」女儿身上的伤过于骇人,她不说话,苏玫站起来沖向闻茜,骂道,「你个没家教的,在这里动手打人,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玫玫!」比起气得想杀人的苏玫,夏政晏要淡定很多。他拦住苏玫,低声道,「这里这么多宾客,有什么事我们私下里说。」男人回头看向场下,搜寻了一圈没有发现闻家的人,不由拧眉道,「闻小姐,你父母呢?」这小女孩不过十几岁,正是小孩子最冲动的年纪,他们是大人,总不好去和他斤斤计较。 「我爸妈在国外,没赶回来,所以我代表闻家过来送礼。」比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夏悦娆,闻茜要镇定很多,她弹了弹身上的草屑,冷笑道,「如果夏伯父是想找我父母告状,那大可不必了。」 她语气讥讽,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长辈而客气几分。夏政晏眉间地刻痕更深了些,苏玫已经挣开夏政晏的手,冲到闻茜面前,抬手一巴掌打向她——她敢对她女儿动手,大庭广众之下落她的面子,她就敢狠狠教训他,教教她什么是礼貌! 「玫玫!」夏政晏再次拉住苏玫,温声道,「别冲动,闻茜还只是个孩子。」 「她是孩子,我们家悦娆不是孩子吗?!」被怒气逼红了双眼,苏玫狠声道,「夏政晏,今天是悦娆的成人礼,她被人这么欺负,你要是不给她讨回一个公道,我跟你没完!」 「玫玫……」 「吵什么?!」夏老爷子不知何时到了台下,出声呵斥住差点吵起来的儿子和儿媳,沉声道,「苏玫,悦娆伤成这样,你就让她在地上趴着?!」这里这么多宾客,悦娆衣衫不整地趴在地上哆嗦,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还有心情跟别人吵架! 夏老爷子身边的沈琦从佣人手里接过外套,上台给夏悦娆披上,低声对身后的佣人道:「二小姐伤的不轻,你们扶她去房间休息,通知医生尽快过来给她检查一下。」 这里虽是夏悦娆的成人礼,但夏悦娆代表的是整个夏家,让她这样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就算最后是她有理,是闻茜胡作非为,他们夏家也会成为圈子里的笑话。 佣人扶着夏悦娆起身,还没来得及走,闻茜再次开口:「夏悦娆,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了吗?」女生从舞台边取下一个话筒,很是悠闲地试了下音量,道,「这里有这么多人,夏家的家长,今晚的宾客,我接下来说的那些话,你要是走了,可就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哦。」 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夏悦娆扑到苏玫怀里,尖叫道:「妈,妈,别让她说!她在胡说八道!她要坏我的名声!她要诬陷我!我不要听,妈,你快阻止她!她就是个疯子!」 「悦娆,悦娆别怕。」女儿的精神濒临崩溃,苏玫恨不得拿着餐刀冲上去把闻茜扎得满身窟窿,但夏悦娆在她怀里,台下都是看热闹的宾客,苏玫只能先安抚夏悦娆。 直觉闻茜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夏老爷子淡淡道:「闻小姐,今天是悦娆的生日,她平日里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已经把她打成那样,还请放她一条生路,就当给我这个老头一个面子。」 在老爷子鹰隼般的目光注视下,前所未有的压力让闻茜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心里怯弱,气势上顿时弱了很多。她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想给自己找个依靠,却发现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里,没有任何人可以成为她的依靠——他们小声议论着,把她当做疯子一样对她指指点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夏悦娆的事抖出去,夏家人会不会恼羞成怒,转而针对闻家?闻家现在的情况不好她心里清楚,如果惹毛了夏家……女生慢慢放下话筒,或许,她可以私下里和夏老爷子沟通?夏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但为人明智,只要被他知道夏悦娆做的事,他肯定不会让夏悦娆好过…… 正在她迟疑不决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夏云轩带着夏朝颜推门进来。夏云轩……她喜欢了两年的男人,她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他,而他却想把最好的全部赠给夏悦娆……夏悦娆没有珍惜,她利用他,她怎么狠得下心利用他! 怒气倏然炸开,闻茜重新举起话筒,客气地说道:「夏爷爷您误会了,把夏悦娆打成这样的可不是我。」 女生的表情由迷茫转为坚定,说话时甚至能听到咬牙切齿的恨意,是什么让她的心境在瞬间做出改变?夏老爷子握紧手杖,没有立刻接话。 「不是你?」苏玫怒道,「现在知道推卸责任了?不是你打的,难道是悦娆自己摔的?!」 「我说的是实话呀,苏玫夫人为什么不肯相信呢?」闻茜轻笑道,「至于她脸上的伤是谁打的……」笑容转冷,女生的声音通过话筒迴荡在整个兰溪厅里,「她脸上的伤,是被你们夏家的大小姐夏朝颜扇出来的。」 一句话出,人群顿时炸开——夏悦娆的伤是被夏朝颜打出来的?打成这样,夏家这两姐妹私底下是有多少龌龊事? 没想到事情牵扯到夏朝颜,沈琦脸色微变,沉声道:「闻小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朝颜流落在外十几年,回来后本就承受着外人的轻视和非议,若是闻茜这些话传出去,朝颜还怎么在圈子里立足? 「我可没有诬陷她,我亲眼看见的。」闻茜指着站在外围的夏朝颜,道,「我想,夏大小姐也不会否认的,对吧?」 被她提醒,所有人才发现夏朝颜和夏云轩在最外围站着。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夏朝颜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 不喜欢这些人看猴子一样的眼神,夏云轩把夏朝颜护到怀里,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这个夏二少爷别看日常吊儿郎当的,真惹毛了他,他总有法子整死他们。 围观宾客很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夏云轩护着夏朝颜到了台下,冷冷看了眼台上的闻茜,暗含警告。 有人护着,夏朝颜乖巧地躲在夏云轩身边,不发一言。 「至于夏大小姐为什么会动手打自己的妹妹……」接收到夏云轩的警告,闻茜很快接上刚才的话,「因为苏玫夫人带过来的这个好女儿,夏家这位知书达理的二小姐,勾引了大小姐的两位亲哥哥——自己的妹妹,瞒着夏家所有长辈,勾引自己的两个兄长——呵呵,我要是夏大小姐,只是抽她两个耳光,着实便宜了她。」 夏悦娆勾引夏朝颜的两个哥哥?夏朝颜的哥哥是谁?夏朝颜的亲哥哥不是……一时间,整个兰溪厅鸦雀无声。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琦。牵扯到夏家的两兄弟,沈琦语气冷了下来。她盯着夏悦娆看了一会儿,把目光移到夏政晏身上。 「这……」被嫂子凌厉的目光盯得直冒冷汗,又想起夏悦娆的身份,夏政晏一时软了腿。 比小辈们淡定很多,夏老爷子手杖在地上敲了三声,沉声道:「呵,闻小姐话已经说出来了,这里这么多客人,我们干脆明明白白把话说清楚。」 ——不管闻茜说的是真是假,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家的脸就已经彻底丢干净。与其遮遮掩掩落下一个坏名声,不如彻底把话说开,该打的打,该罚的罚,至少还可以保住夏家的名声。 夏老爷子这么说,原本因为听到这种家丑而有些忐忑的吃瓜群众都松了一口气,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走到这个地步,知道自己没了退路,闻茜站得笔直,声音不卑不亢:「夏悦娆勾引自己的哥哥,被夏朝颜发现,夏朝颜质问她时一时气不过,动手打了她。结果……」 没有详细描述夏悦娆怎么勾引夏家两兄弟,闻茜顿了顿,冷冷道,「结果,知道自己噁心的小心思被发现,夏悦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掐死自己的姐姐,杀人灭口……」 「你胡说!悦娆不是这样的人!」闻茜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尖刀,用力扎在夏悦娆身上,刀刀见血,直把她打到万劫不復,苏玫不敢放任她继续说下去,尖声打断她的话,「闻小姐,你父母呢?你这样诬陷悦娆,我要见你父母好好谈谈!」 「让她说!」夏老爷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苏玫的尖叫。老人冰冷的脸色成功震慑住苏玫后,他侧头看向夏朝颜,放柔声音,「朝颜,过来给爷爷看看。」 夏朝颜迟疑着,被夏云轩揽住肩膀,带到老爷子面前。 孙女肤色白皙,衬得脖子上的淤青和勒痕特别刺眼。老爷子抬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犹豫片刻,最终没有触碰到她脖子上的伤口。 「政文,找人把她看管起来。」不想听闻茜后面的话,也不给夏悦娆和苏玫狡辩的机会,夏老爷子厉声道,「小小年纪,残忍至此,马上把她关起来!」
第222章 ,浮生 夏老爷子的命令意味着今天这齣闹剧的结束。 夏政文很快安排人进来,无视苏玫央求的眼神,架着夏悦娆带到酒店楼上看管起来。 闻茜觉得自己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完,但台下的一群人似乎都在瞬间失去了八卦的兴趣。她握着话筒站在台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夏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夏悦娆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的怒火仅仅止于此?只是把她看管起来,教训两句?这样的惩罚,她不甘心——她不只勾引自己的哥哥们,她还差点掐死自己的姐姐,怎么能只是这么简单的惩罚?! 闻茜还想说些什么,台下夏朝颜静静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女生一愣,怔怔放下话筒。 「老头子要谢谢闻小姐替我教训这个不懂事的孙女。」没有因为闻茜打了夏家的脸而生气,夏老爷子客气地说道:「闻小姐一个人过来参加悦娆的生日,也是有心了。」 「夏爷爷客气。」闻茜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把手里的话筒递给身边的佣人,用行动表示今晚的闹剧到此为止。夏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瞪着夏政宴道,「让大家看了笑话还不够?还不安排客人去休息!」这话就是在清场。 场下都是些人精,当然不会留在这里等着夏家赶人。一听夏老爷子要清场,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和夏老爷子告辞,说了些祝福的话后,跟着礼仪小姐们上楼休息去了。 看到台上的苏玫明显松了一口气,夏朝颜嘴角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弧度:苏玫以为夏悦娆已经安全了吗?夏老爷子不过是不想在外人面前把夏家的丑闻闹大,所以才随便找了个藉口终止了闻茜的发言——如果苏玫和夏悦娆辩解,如果让闻茜继续说下去,谁知道后面会牵扯出什么乱七八糟见不得人的事? 老爷子命令把夏悦娆看管起来,既当着所有人的面惩罚了夏悦娆,又打断了闻茜的话,保住夏家最后的尊严。这样也好,接下来的她要说的那些话,的确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 很快,兰溪厅里的客人散得一干二净,保洁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残局。苏玫一心记挂夏悦娆,又担心夏老爷子会旧事重提,哪还有心思出去送客。她跟在夏老爷子身后,不停地搅着手指,直到看到夏政宴和夏政文送完客回来,这才快步走上前抓紧夏政宴的胳膊,颤声道:「政宴,悦娆的脸伤得很重,我们叫个医生来给她看看吧!」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脸,夏朝颜下手那么狠,悦娆要是毁容了怎么办?夏朝颜那个恶毒的女人,一定是故意挑着悦娆的脸打的,一定是故意的! 有了这个想法,苏玫眼神刀一般落到夏朝颜身上。注意到她的视线,夏朝颜露出惊慌的神情,往夏云轩身后缩了缩,一脸怯怯地回视她。 她摆出这幅委屈可怜的模样给谁看?苏玫握紧拳头,正想说话,就听到夏云轩冷冷道:「二婶,朝颜受了很多委屈,你别吓唬她。」 青年一句话,成功把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苏玫身上。来不及收敛的愤怒神色僵在脸上,苏玫嘴角抽了抽,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淡淡道:「朝颜可是夏家嫡亲的千金,我怎么敢吓唬她?云轩误会了。」 苏玫这话看似解释,实则暗讽,控诉夏家人的偏心,连带着老爷子一起骂了进去。夏政宴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担心悦娆的伤势,还不打电话叫医生,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她的女儿被闻馨的女儿打成那样,他没有一句安抚,只让她叫医生,苏玫心下一痛,喃喃道,「夏政宴,你的心里,可曾真正把悦娆当成你的女儿?可曾有过我们母女半分?」听了闻茜的片面之词,夏老爷子不问缘由直接定了夏悦娆的罪,他这个父亲不只自己没有站出来维护女儿,还不许她为女儿说一句话——小小年纪,残忍至此——夏老爷子这句话出来以后,夏悦娆以后还要怎么在圈子里立足?! 「夫人累了,周叔,安排人带夫人回房间休息。」心里有事,不想和她纠缠,夏政宴吩咐完周管家,柔声对苏玫道,「悦娆的事我会处理好,你先回去休息。」闻茜刚才说的话难道苏玫没有听明白吗?悦娆勾引兄长家的两个儿子,朝颜气不过才对她动手,结果呢?他们的好女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想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不知道闻茜是不是用了夸张的形容,但悦娆肯定做了这样的事,才会让闻茜有这种感受。他的女儿一直乖巧懂事,怎么会做出这样煳涂又残忍的事?夏政宴闭上眼睛,长长嘆了一口气。 看着这两个人的嘴脸就觉得噁心,事情到了这一步,夏朝颜怎么可能放苏玫离开。她从夏云轩身后探出头,小声道:「阿姨,对不起,我真是只是因为一时气愤才对悦娆妹妹动的手,我没想到闻茜会路过那里听到我们的对话……」 「你不知道?!」本来不想跟着佣人回房休息的苏玫被夏朝颜这句话彻底激怒,她指着夏朝颜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夏朝颜,我知道你看我们母女不顺眼很久了,你觉得是我害了你母亲闻馨,你可以把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我认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悦娆?你是她的姐姐,你怎么能联合外人一起算计她?!」即使在盛怒的时刻,女人的言语间依然设下无数的陷阱。 先说自己愿意承担她的怒气,再指责她不应该陷害夏悦娆,还是联合外人一起……好一招以退为进!夏朝颜现在只想为她鼓掌——这女人,在怒火中烧的时候还能保持理智,不错不错。 不过,言语间再怎么理智,她也仍然是一个因为女儿被欺负而悲愤不堪的母亲——正因为是母亲,所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她女儿的人。不然她就该明白,现在她们母女的处境,最不该做的就是和她争吵。 大事可以化小,小事可以化了。如果她愿意忍气吞声,说不定还能拖延时间给自己多制造一点机会。可惜,她毫无顾忌地跳出来攀咬她……呵,正和她心意。 余光瞟见老爷子脸色越来越冷,夏朝颜决定添把火:「阿姨,你既然觉得悦娆是被我陷害的,为什么不问问她呢?」 「你!」你还想把火烧到悦娆身上?!苏玫恨不得跳起来大吼着告诉她:你休想!然而没等她开口,夏老爷子用手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厉声道:「在这里吵吵嚷嚷,还嫌我们夏家今天丢人丢得不够?!既然你们各有怨气,好,去楼上,我们把所有的话说清楚!」 镜子前,夏悦娆拧干浸了温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不时发出压抑的痛唿声。镜子里的女孩妆容已经花了,嘴唇裂开,脸颊高高肿起来,挤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脸上的阵痛让她的大脑彻底清醒,女生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要怎么摆脱这一次危机。 夏云轩听到了她和夏朝颜的谈话,在闻茜欺负她的时候对她弃之不顾。到了老爷子面前,他肯定也会帮着夏朝颜。自己的视频握在夏朝颜的手里,只要看过那个视频,都能看出她喜欢夏云泽,既然如此…… 女生咬咬牙,一拳头砸在镜子上——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对他狠心。 酒店顶楼套件的客厅里,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接过沈琦端上来的茶水,冷冷看着面前的一众小辈,淡淡道:「说吧,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着重点名夏朝颜,「朝颜,闻茜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爷爷亲口问一下悦娆妹妹不就知道了。」夏朝颜同样懂得以退为进,避开夏老爷子的提问,「这种事,旁人各有各的说法,当然是当事人的话最可信。」 夏朝颜这是摆明了不想说这事儿,夏老爷子对夏政宴道:「政宴,去把悦娆带过来,还有,叫个医生过来给她看看。」 「是。」 夏政宴离开后,夏老爷子的视线再次回到夏朝颜身上。 「朝颜,既然知道这种事不能鲁莽判断,你为何还要动手打人?」夏老爷子沉声道,「你发现这件事,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爷爷,而是把你妹妹喊到后花园动手打她?」 「爷爷你的问题真是奇怪。」知道老爷子在试探她,夏朝颜理直气壮回道,「爷爷你也说了这种事不能随意下结论,我当然要问清楚才好告诉您呀——这种自以为了解情况后在背后瞎告状的事,爷爷你不是不久前才经歷过吗?」 夏老爷子默然。 苏玫咬牙暗恨:这个贱蹄子,故意提起上次自己诬陷霍清珣的事来勾起老爷子的回忆,坏她形象!可恨,可恨! 夏朝颜话音刚落,夏悦娆跟着周管家到了房间。视线在屋子里一群人身上扫过,夏悦娆神色漠然,走到老爷子面前迳自跪下,涩声道:「爷爷,我来认错了。」 「认错?」孙女这个反应让老爷子心里的怒气消散些许,他淡淡问道,「认什么错?」 「我喜欢云泽哥哥。」女生语气平静冷漠,态度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大姐姐打我是应该的,是我心思不纯,喜欢了自己哥哥。」 她说,她喜欢大哥……原来,她真的喜欢大哥。夏云轩脸色惨白,视线落在女生身上,只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如果是误会,如果是算计,他不介意她的过去,只要她诚心认错,他愿意在爷爷面前为她求情,愿意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可是她现在就在他面前跪着,跟他最尊敬的长辈说她的心里话,她说她喜欢他的大哥。 那他呢?他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挽住兄长的胳膊,夏朝颜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啧,早就知道夏悦娆是个不可靠的,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把二哥卖了。 承认得这么大方?夏老爷子看向靠窗而立的夏云泽——从闻茜大闹会场开始,这个长孙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安静,哪怕朝颜被牵扯出来,他也没多说一句话——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夏悦娆的心思? 「我不知道。」猜到爷爷的想法,夏云泽冷冷地瞥了眼夏悦娆,嫌弃地说道,「我也不喜欢她。」想起朝颜说的话,夏云泽觉得噁心,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夏悦娆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看样子这两人还没有过任何关系……夏老爷子放下心,又道:「那你跟云轩是怎么回事?」闻茜说她勾引夏家的两兄弟,除了云泽还有云轩——这丫头也是奇怪,外面那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她一个看不上,偏偏看上了自己家的亲哥哥,还一次性盯上两个? 「云轩哥……」夏悦娆咬着嘴唇,似有迟疑。 她这个表情夏朝颜不陌生,这种欲语还休欲言又止的模样,通常出现在她算计人的时候!她要说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她还想算计二哥哥? 「云轩哥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他。」在老爷子冰冷的目光中,夏悦娆颤声道,「我告诉过他我不喜欢他,让他不要纠缠我,他不听,我……」我也很无奈,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被伤害被误会的人! 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知道两人关系的夏云泽瞬间变了脸色——青年握紧拳头,努力克制很久,才没有冲上去把女人踹翻——虽然曾经感慨过弟弟眼神不好,选择了夏悦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遇到麻烦时,夏悦娆能把他出卖得这么彻底。 「你……」同样一脸难以置信的还有夏云轩。青年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恋人,嘴唇翕动,半晌无语。 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她还告诉他不要纠缠她,她……她怎么能说出这样颠倒黑白的话?曾经两个人的爱恋,此刻从她嘴里说出来,瞬间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纠缠。他纠缠她,打扰了她的生活,害她被人误会……最后,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他的过错。而她,却成了最后的受害者……哈,真是奇怪,他的悦娆是如此聪明伶俐的女人,以前的他怎么没有发现?他居然觉得她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需要他的保护——现在她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曾经以为的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过都是他自作多情的一厢情愿而已! 「云轩。」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不等夏老爷子开口询问,夏政文厉声呵斥道,「夏云轩,你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夏云轩盯着女生的侧脸,没有回话。 「云轩,这,这是真的?」儿子这个表情让沈琦心里咯噔一下,「你、你真的喜欢悦娆?」怎么会呢?云轩和悦娆…… 女生的侧脸红肿未退,她没有侧头看他一眼,身板挺得笔直,身子微微颤抖——她在害怕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也在害怕啊……陡然袭来的疲惫感将他整个人击倒,青年拨开妹妹的手,上前两步,和曾经的恋人并排跪在了长辈面前。 「爷爷,对不起。」青年俯身,额头抵在地毯上,声音平静地说道,「悦娆说的,是真的。」哪怕她否定了他们曾经相爱,但自己的确喜欢过她,现在也仍然喜欢着她…… 在他开口的瞬间,身后的夏朝颜一脚踹在夏悦娆的后背上。把失声痛唿的妹妹踢翻在地后,女生敏捷地跨坐到她腰上压住她,拳头又重又狠,雨点般砸在她身上。 「你这个骗子!我今天就揍死你!」
第223章 ,若梦 夏朝颜突然的爆发让在场其他人措手不及,直到两个女生在地上翻滚撕扯成一团,夏老爷子才回过神。从来没有哪个小辈敢在他面前这么无礼,眼看着夏悦娆反抗无果,再次被夏朝颜压在地上锤,夏老爷子嘴角抽了抽,闭了闭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因为自家儿子被牵扯进来,沈琦本就对夏悦娆存了怨气,看到夏朝颜把她揍得不停尖叫,她竟觉得十足的痛快,便也没有出声制止两人,顺便抬手扯住丈夫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朝颜聪慧,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在老爷子面前这么放肆。 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清楚,刚才夏云轩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对夏悦娆动了真感情。真是傻啊,那个小女生和她妈妈一样,最爱的人只会是她自己,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一旦遇到危机,他便成为她第一个捨弃的人。 自己的儿子傻,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最后甚至还自以为情深似海般地帮她担下责任……她是长辈,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冲上去和小辈辩论争吵,还好,她还有朝颜。 还好,朝颜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快。 被女儿的尖叫声和痛唿声惊醒,苏玫总算反应过来,忙冲上来拉开夏朝颜,骂道:「没教养的臭丫头,快给我住手!」她伸手想扯女生头髮,谁知夏朝颜只是看起来单薄,被她抓住头髮,她反手一爪子划在她脸上。 苏玫只觉得脸颊一痛,忙抬手抚过伤处,眼见暗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不禁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划伤了她的脸?她居然敢划伤她的脸!她引以为傲、精心保养的脸! 趁着苏玫发愣的间隙,夏朝颜用力将她推开,转头继续揍夏悦娆。 看着自己妹妹在人群里强势一打二,夏云泽忍住笑,快步上前架住夏朝颜的胳膊把她从夏悦娆身上拎了起来。夏悦娆得了空当,顾不上叫嚣着疼痛的身体和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连滚带爬地扑到苏玫怀里,放声大哭。 「夏朝颜!」把女儿推给丈夫,只想把夏朝颜剥皮抽筋的苏玫往前一步,「夏!朝!颜!」女人宛如发怒的母老虎,喘着粗气,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夏朝颜。 「闹够了?」夏老爷子整理好情绪,重重咳嗽一声,成功把苏玫唤回神。女人僵着身子,停在夏朝颜几步开外。她想现在扑上去掐死夏朝颜,又承担不了惹怒老爷子带来的后果,一时进退两难,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扭曲起来。 「玫玫,孩子们年纪小胡闹,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抱着被大女儿揍得鼻青脸肿的二女儿,夏政宴心里烦躁,「还不过来看看悦娆!」 「夏政宴!」本来清醒的苏玫被夏政宴毫无原则的一句话再次激怒,她回身冲到他面前,一把将夏悦娆搂到自己怀里,咬牙道,「你滚!悦娆是我的女儿,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怀里一空,又被她当众发火,夏政宴也是怒从心起,不过男人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又是个软弱性子,再怎么生气,也没有当着父亲兄嫂的面和妻子争吵。 「朝颜,今晚在这里跪着。」不管怎么说,夏朝颜这次做得实在过分,夏老爷子用手杖指着她,冷声道,「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我不!」被兄长架着胳膊,夏朝颜沖躲在苏玫怀里的夏悦娆踢着脚,大声道,「我又没有错!她就是个骗子!她说二哥纠缠她,她说她不喜欢二哥,她说谎!」无视老爷子漆黑的脸,夏朝颜指着夏悦娆,「你明明在和二哥谈恋爱!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夏悦娆,你骗我二哥的感情,让他为你当牛做马,如今东窗事发,你不仅一脚把人踹开,你还往他身上泼脏水!你过来,你没有说谎你就走到我面前,反驳我的话!你过来!」 你这样子谁敢过去?夏悦娆不傻,当然不可能被她刺激两句就跑到她面前和她对峙——那不是找打吗?女生继续缩在母亲怀里嘤嘤的抽泣,不接夏朝颜的话。 「住嘴!」被孙女的不知进退激怒,夏老爷子狠狠拍着桌子,骂道,「夏朝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 被夏老爷子的怒火震慑,在场其他人顿时屏声敛气,连夏悦娆都憋住哭,不停打着泪嗝。 「……」使劲蹦跶的夏朝颜总算安静下来,夏云泽松开手,推着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老爷子前面。 就在所有人以为女生会道歉的时候,夏朝颜终于开口:「我又没错,爷爷凭什么罚我?」不惧老爷子低沉的气压,她指着苏玫和夏悦娆,冷笑道,「苏妍和我二哥是男女朋友,除了家里人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明明在和我二哥谈恋爱,事发后居然好意思说我二哥纠缠她?——你们以为闻茜为什么会干涉我们夏家的事,因为闻茜喜欢二哥,但是知道二哥有女朋友便放弃了。今晚听到苏妍在我面前承认她脚踩两只船,这才被她激怒——爷爷不问事实真相就要罚我,我不服!」 「你!」女孩微仰起头,神色倨傲,眼神冰冷,丝毫没有被他的怒气吓到。望进她漆黑的眸子,夏老爷子不由一愣:他一直没有发现,其实现在眼前这个冷漠倨傲的女孩,才是她本来的模样? 「爸。」事关夏云轩,不能让朝颜一个人去承担老爷子的怒火,沈琦走到夏朝颜身边,淡淡道,「在您心里,云轩或许是个不务正业、没什么前途、还喜欢纠缠小女孩的坏小子,但在我心里,他是我最爱的儿子——他开朗、自信、懂事……我不相信他会去纠缠自己的妹妹。」 不等老爷子回答,沈琦从地上扯起呆滞的夏云轩,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在儿子惊讶的神色中,失望地说道:「夏云轩,我打你,是因为你的妹妹为了维护你,差点被人掐死,你却为了维护兇手,选择说谎——你真是要让我失望了!」 夏云轩捂着脸,呆呆地没有说话。青年迷茫的目光从母亲脸上挪到夏朝颜的脖子上——白皙的皮肤上,血已经止住,红痕和淤青依然明显,敲打着他的视网膜,不停提醒他,他维护的女人想要杀了他的亲妹妹…… 「沈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琦这些话看似在骂夏云轩,实际上是在提醒老爷子夏悦娆的「杀人未遂」,苏玫冷笑道:「你看看夏朝颜全身上下,再看看悦娆!悦娆只是划伤了她的脖子,她呢?她把悦娆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划伤脖子?」沈琦道,「我想夏二夫人你是选择遗忘了闻小姐的话——闻小姐在礼堂就说了,如果不是她和云轩及时出现,朝颜会被夏悦娆掐死。只是划伤脖子?弟妹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呢。」 「闻茜喜欢云轩,当然记恨悦娆,现在有机会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还指望她能说好话?」为了女儿,苏玫第一次和沈琦正面冲突——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现在就看谁的话能取得夏老爷子的相信。 「就算别人想泼脏水,那也得你给别人机会。」沈琦浅浅笑着,「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身子都歪了,别人趁机踩两脚也是应该的。」 「沈琦!你不要以为……」 「别吵了。」为了他,母亲第一次放下优雅,和家里人发生争吵……夏云轩沉声道,「你们别吵了。」 「哼。」沈琦和苏玫同时冷笑一声,意味却完全不同。 「我和悦娆在十四年前相识,当时她还只有这么高。大哥闯进夏家老宅抓人的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她告诉我,没有人愿意给她过生日,我觉得不管发生什么,小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答应她以后每一年都会陪她一起过生日。」青年接下来的话让苏玫再也笑不出来,「我和悦娆三年前正式确定关系,在她的生日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可是在她对我说喜欢的时候,我是真的开心……真的很开心。」平静陈述事实的青年哽咽了一下,苦笑道,「她说我们的关系不适合被家里人知道,我便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承认,我也害怕,害怕你们的反对……还好,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青年说话的时候,房间里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原来,你一直喜欢的人是我大哥?」看着恋人,夏云轩喃喃道,「你当初对我说喜欢,也只是因为想利用我接近我大哥对不对?我居然……居然真的以为你喜欢我……」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落泪,那滴眼泪仿似滴在她的心口,灼出一个洞来。夏悦娆避开她的视线,把脸埋在苏玫的怀里,不敢看他。 女生躲避的动作显而易见,夏云轩自嘲地勾起嘴角:「我要解释的就是这些——还有,今天在花园里,朝颜拿着视频去质问悦娆的时候,我不知道悦娆是什么想法,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到的就是悦娆想杀了朝颜。其它的……爷爷您自行判断吧。」 说完,青年快步拉开房门,行色匆匆,宛如逃跑。 夏云轩说了就跑,现在她要反驳都找不到人。苏玫恨得直咬牙——还说喜欢悦娆,他说的那些话,不是在告诉所有人,悦娆心思不纯,对两个哥哥都怀有非分之想吗?!夏悦娆曾跟她说起过夏云泽的事,她心里还算有所准备。但夏云轩的事,她从头到尾只字未提,现在突然爆出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啧,现在又该以什么样的说辞来掩护她,让她不至于被老爷子重罚。 「苏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夏云轩离开,夏朝颜再次冲上去和夏悦娆撕扯,苏玫下意识抬手推攘她,被她抓住袖子用力往外拽,她被扯得踉跄几步,差点带着夏悦娆一起摔倒。 人没有跌倒,却有一叠东西从夏悦娆的身上哗啦啦掉到了地上,白花花一叠照片连带着一个黑色的物件一起,在地上铺陈开。 这是什么?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叠东西上,苏玫脸色更是大变,甚至顾不上夏朝颜直接弯腰想把东西捡起来——这些照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从悦娆身上掉下来?这些照片,她不是交给陈默,让他拿去对付夏朝颜的吗?夏朝颜…… 「咦,这是什么?」这个名字刚在脑海里闪过,女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叠照片铺散面积较大,女生一脸好奇的捡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冷笑道,「阿姨这么紧张,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女生的话戛然而止,她呆呆看着照片,眼睛瞪得大大的,唿吸似乎也在瞬间停止。 被她的反应吓到,夏云泽下意识上前一步,然而不等她开口,夏朝颜已经双眼一闭,直挺挺倒在他怀里,晕死过去。 「朝颜!」女生突然晕倒,夏云泽和沈琦同时惊唿出声,夏政宴也推开夏悦娆急急忙忙围了上来。 夏老爷子站起身,顾不上捡照片的苏玫,只看着夏朝颜急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朝颜,朝颜……」夏云泽试了下她的唿吸,大拇指掐住她的人中,还没使劲,感觉衣摆一紧,被人拽住——那只手上的力道提醒着他,怀里的女孩没有真的晕过去。 夏云泽:「……」 青年看似用力地在女孩人中处按了两下,抱着她用力晃了晃:「朝颜,你醒醒啊!」说完,不忘提醒其他人,「妈,照片上是什么,把朝颜吓成这样?」 照片从夏朝颜手里飘落到地上后被一直沉默的夏悦溪捡了起来。得了夏云泽的提醒,沈琦和夏政宴齐齐看向夏悦溪,就见女孩呆呆看着照片,同样惨白了脸,嘴唇颤抖着。她突然尖叫一声,把照片扔了出去,仿佛扔掉烫手山芋一样,紧接着捂住脸失声痛哭。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反应?照片正好落在夏政宴脚边,人面朝上,夏政宴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他的眼睛仿佛被照片黏住,再也挪不动视线。他的唿吸越来越重,胸口剧烈起伏着,颤抖着伸手捡起地上的照片。他慢慢站起身,看着脸色惨白的苏玫和一脸茫然的夏悦娆,轻声道:「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政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照片为什么会在夏悦娆身上?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有这些照片都是谁拍的?」打断苏玫的话,夏政宴把照片仍在她脸上,吼道,「你说!说不清楚,我就把你们母女从窗户口扔下去!听到没有!」
第224章 ,希望 夏政晏吼完后,冲到苏玫面前把所有的照片抢了过来,一张张草草看完,如他所想,全部是闻馨和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夏政晏双眼通红,在原地转了两圈,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他咬紧牙关,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抓住苏玫的手臂把她扯到面前,又重重推在地上,男人颤声道:「苏玫,这是怎么回事?照片上的男人是谁?!说!」 只要一想到闻馨活着的时候可能经歷了什么,夏政晏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他脑子一片空白,两耳轰轰,很想大声咆哮,却又发不出丝毫声响——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爸!你不要凶妈妈!」被夏政晏陡然转变的情绪吓到,夏悦娆回过神扑上去抱住哽咽不语的苏玫,抬头看向夏政晏,愤怒地指控道,「你为什么要凶妈妈!就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照片?!」她没见过闻馨本人,一时没有想起照片上的女人是谁,联繫到照片的内容,脸上不由露出嫌恶的神色,大声道,「这种照片和妈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凶妈妈!你……」 「悦娆,住口!」夏政晏脸色由白转红,显然处于爆发的边缘,苏玫连忙捂住夏悦娆的嘴,低声道,「别说话了!乖。」 母亲覆在她嘴唇上的手不停地发抖,夏悦娆总算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失语。 沈琦怔怔看着照片——这是什么?照片上的人,是闻馨?这是闻馨?这怎么会是闻馨! 「琦琦姐,我要结婚了!我好开心哦,虽然现在结婚有点早,但是,一想到能和政宴哥哥永远在一起,我就开心地整晚睡不着觉!」 「琦琦姐,你替我感到开心吧?我终于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虽然,我们好像一直都在一起,没有分开过,可是真的能成为政宴哥哥的妻子,我还是好开心!」 「……」 「琦琦姐……我不想等了,我这一生都在犯错,我就是个笨蛋,我对不起朝颜,对不起悦溪,可是我……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 「我很累……对不起……」 「琦琦姐……」 女人豁然站起身,在所有人怔忡失神的时候,扑到夏政晏身上狠狠推搡撕扯他。「夏政晏,你这个滚蛋!你看看,你看看苏玫那个贱人对闻馨做了些什么?!她找人强暴了闻馨!都怪你!都怪你!闻馨怎么会喜欢你?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喜欢你!」被子照片刺激得失了理智,沈琦的手指在夏政晏脖子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巴掌和拳头交互落在男人身上,她尖声叫道,「闻馨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渣男!你出轨!你找小三!你他妈的找的是个什么东西!夏政晏,你和苏玫,你们都是杀死闻馨的兇手!你们会下十八层地狱!你们不得好死!」 在最后那段日子里,闻馨的状态很奇怪,明明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復,她的眼里却如死灰一般,看不到任何色彩。她问过她好几次,她都只是苦笑着不肯说实话…… 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她自认为自己很了解闻馨,她自认为自己可以帮助闻馨,然而,闻馨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却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 「家里人不同意,你非要把这个贱人娶回家!娶回家之后呢?朝颜离奇失踪!闻馨死了!朝颜不见了!你的好夫人终于可以在夏家高枕无忧,安安心心做她的夏二夫人!闻馨和朝颜的不幸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眼瞎!因为你软弱无能还自以为是!」 越骂越生气,沈琦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果碟砸向地上的苏玫和夏悦娆。 「还有你们!贱人!害死闻馨,你一定很得意吧?你这个恶妇,居然还敢拍照片!你还有脸拍照片!你……」 杯碟噼里啪啦砸在两人身上,苏玫只是紧紧把夏悦娆护在怀里,用身体护着她,咬牙一声不吭。 「沈琦……」妻子展示在人前时从来都是强势干练的精英形象,第一次表现出这么歇斯底里的疯狂,可见她现在有多愤怒。可是这么闹下去,不只得不到真相,还可能因为伤了苏玫而给她翻身的机会,夏政文强行扣住妻子的手,把她扣在怀里,安慰道,「琦琦,冷静点。」 「冷静?」女人流下泪来,哽咽着问道,「夏政文,你让我冷静?」哽咽转为嘶吼,「你弟弟,和这个贱人,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你让我怎么冷静!」 「琦琦……」 「政文。」夏老爷子提醒儿子,「你先带沈琦回房间休息,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沈琦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呆在这里,与其让她继续吵吵闹闹不得要领,不如送她回房间好好休息。 「爸,我先带她回去,这里……」接下来是二弟的家里事,他这个兄长呆在这里着实尴尬,夏政文忙道,「这里麻烦您了。」说完,瞥了眼夏云泽,「朝颜还在昏迷,你也把她送回房间休息吧。」 「不用。」夏云泽沉声道,「事关朝颜的母亲,她要留在这里。」鱼儿全部上钩,现在把她抱出去,那她撒下来的这些网还有什么意义?况且,朝颜不在,总觉得苏玫和夏悦娆会找到翻身的机会。 「你……」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傻?你二叔家里这种见不得人的龌龊事,你留在这里,让你二叔的脸往哪里放? 儿子倔强,多说无益。夏政文强行抱着妻子离开套间,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秒,还能听到沈琦「你们不得好死」的诅咒声。 夏云泽:「……」第一次见母亲这么疯狂的样子,他忽然发现,再优雅端庄的女人,发起疯来都是同样的歇斯底里,嗯,非常可怕。 兄长夫妇离开,夏政晏踉跄着走了两步,跪在夏老爷子面前,哽咽道:「爸,对不起,是我的错……」闻凛是对的,我根本配不上闻馨,我不适合做丈夫,不适合做父亲……闻馨和朝颜的不幸,都是因为我。 沈琦刚才一番举动虽然疯狂,却也在言语间把所有的责任推到苏玫身上。此刻人走了,苏玫终于放开夏悦娆,直起身子,膝行到夏老爷子面前,顶着满脸的泪痕,哭诉道:「爸,不是大嫂说的那样,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这些照片不是悦娆的,也不是我的!我们被人陷害了!」 她侧头对夏悦娆道:「悦娆,这些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照片给了陈默,绝不会出现在悦娆身上。这些照片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刚才的撕扯中,夏朝颜把照片塞到悦娆身上。当时悦娆衣衫不整,披着佣人递过来的外套,她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把照片塞到外套口袋里,然后故意扑过来撕扯,把照片扯出来…… 她很聪明,看到照片,直接装作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照片出自她手——她现在可以肯定夏朝颜的晕倒是装的,可是却不能扑上去撕开她的伪装,只能恨得牙痒痒。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夏悦娆连忙接下母亲的话,解释道:「我不知道啊,这件外套不是我的!」她把外套脱下来扔到地上,嘶声道,「我不知道是谁把照片放进去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谁!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她的表情不像伪装,夏政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衣服是谁给你的?」如果照片不是悦娆的,那给她衣服的这个人是存了什么心思,故意设计陷害她们? 「衣服,衣服……」夏悦娆想了想,怯生生地说道,「外套是……是婶婶给我穿上的……」 「大嫂?」夏政晏一愣。 「衣服是沈琦给她披上的,在你们和闻茜吵架的时候。」夏老爷子冷声道,「政宴,你现在是不是在怀疑你大嫂?」 「不不,怎么会!」清楚沈琦的为人,夏政晏忙道,「这些照片若是在大嫂手里,她早就拿出来质问我了,怎么会去设计什么都不知道的悦娆……」他顿了顿,哑声道,「爸,如果不是大嫂,会是谁呢?」 「是谁很重要吗?」夏老爷子道,「政宴,那人留下这些照片,不过是想提醒你,当年闻馨遭遇过什么——与其想这个时候是谁留下的照片,不如想想当年谁会对闻馨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 当年和闻馨有仇的是谁?苏玫果断俯身,额头扣在地毯上,大声道:「我知道,出了这种事,爸您在怀疑我,可是我还是要说,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女人直起身,一字一句道,「我要是想找人伤害闻馨,何必拍下照片给自己留一个隐患?再说,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闻馨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只字不提?」这种时候,一定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心虚,一定要挺直腰杆,告诉他们,这件事和她无关。 「……」这么说也有道理,夏政晏喃喃道,「不是你,那会是谁?」闻馨为人善良单纯,从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到底是谁会如此害她,还故意拍下照片…… 「政宴,兇手拍照片是为了什么?」夏政晏似乎信了她的话,苏玫不敢掉以轻心,再接再厉道,「拍下女人的这种照片,最大的可能就是要挟闻馨,从她那里得到好处和利益——这大概也是闻馨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原因。」 「……」 「闻馨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你说,兇手会不会是临时起意?或者,照片上这个男人是闻馨认识的人……」 「你想说,闻馨自己交友不慎,结识的朋友对她图谋不轨,还拍下照片要挟她?」闻馨的朋友他都认识,但照片上的男人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许,他不在家的那段时间,闻馨也结交了什么新朋友? 听到苏玫把责任推到自己母亲身上,躺在夏云泽臂弯里的夏朝颜拽紧拳头,恨不得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和她对质——还好夏云泽拍了拍她的胳膊,让她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自己这个儿子真是个没主见的,三两句话再次被对方诓走。夏老爷子只觉得心累,闭上眼睛不想看他纠结的神色。 如果真像苏玫说的那样,那闻馨发生这样的悲剧,不是别人算计,而是她自己交友不慎,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一直低声抽泣的夏悦溪忽然开口,大声道,「有件事我想问爸爸。」 「什么?」这场事故下来,这个小女儿的存在感几乎是零。此刻她突然提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爸爸,当年妈妈怀着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和……和阿姨在一起了?!」这是夏朝颜告诉她的。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实在没办法再称唿苏玫为「妈妈」,「是不是?」 小女儿突然提出一个如此尴尬的问题,夏政晏涨红了脸,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然而夏悦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女儿清澈的瞳孔里,他到嘴边的话顿时全部说不出口,只能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夏悦溪看向苏玫,红着眼眶,哽咽着问道,「那么……阿姨,你去见我妈妈时,说了些什么?」 「什、什么?」她怎么会知道当年的事!苏玫愕然睁大眼睛,喃喃道,「你……」谁告诉你的? 「如果这些照片是你找人拍的,你去见我妈妈时,是不是不只在她面前炫耀爸爸对你的宠爱,还用这些照片威胁了她?!」夏朝颜说苏玫去见母亲时,说了很多炫耀的话……那个时候夏朝颜尚且年幼,会不会有些话没没有听清楚?她还说苏玫来过后没多久,妈妈就去世了,这中间会不会发生过其它一些事情——比如,苏玫用照片威胁刺激过她们的母亲? 她不是故意想针对苏玫或者伤害她,她只是……只是在看到照片上那个女人痛苦的表情时,觉得不忍心——不忍心让她在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含冤去世十几年后,还要背上行事不检点的骂名。 「你……」夏政晏同样惊讶,「你去见过闻馨?」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我没有!」她见闻馨的时候,夏悦溪就是个小婴儿,这件事她肯定是听别人说的。苏玫毫不犹豫地否认道,「我没见过闻馨!」她苦笑道,「悦溪,谁跟你说我见过你妈妈?在她去世之前,我根本没有见过她,又何谈炫耀或者威胁?」 「可是,是大姐姐告诉我,她亲眼见到的!」 「朝颜?」苏玫冷冷道,「朝颜不是失忆了吗?她怎么会记得小时候的事?」 「这……」大姐姐没有失忆,她是装的……这话夏悦溪不敢说。 没想到夏悦溪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质问苏玫,夏朝颜在心里默默给她鼓掌。又听她被苏玫反问得哑口无言,夏朝颜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躺下去了。 夏悦溪是个没什么脑子的,不用担心。苏玫两句话堵住夏悦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地毯上的夏朝颜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第225章 ,梦碎 女生单手扶着额头,在兄长的搀扶下坐起身,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似是还没有彻底清醒,懵懂的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停在苏玫身上。 女生涣散的视线陡然凝聚,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狠狠刺在苏玫身上。「苏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出她的名字,夏朝颜甩开夏云泽的手,走近几步,「苏玫!当初你去见我妈妈,除了说那些刺激她的话,还做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恰恰在夏悦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醒了?可真是巧呢。苏玫恨得直咬牙,面前却要维持淡漠的神色,「朝颜,我没有见过闻馨,你就算看我不顺眼也不能编造故事诬陷我。」 「诬陷你?」这人还真是蟑螂一样顽强,到了这个地步,依然能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不过这一次,无论她怎么辩解,她都会一脚把她踩死,且永远不会给她翻身的机会,「苏玫,我记得在陪着爸爸去给妈妈扫墓的那天早上,我就告诉过你,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我真的很奇怪,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想起了什么?」 扫墓?他记得是去年朝颜刚回家没多久的时候……朝颜那个时候跟苏玫说过她恢復了记忆?为什么苏玫没有告诉过他?妻子和女儿对质,夏政晏觉得自己一颗心被放在火上烧灼——这两人,无论谁赢了,谁对谁错,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结局。 「你有说过吗?」夏朝颜在诱导她,只要她回应了她的话,她就会顺势说出十四年前躲在房间外面看到的一切。 对,当年她来找闻馨的时候,并不知道夏朝颜躲在门外。 直到夏政晏第一次带她回夏家,那个女孩用茶壶砸她时,她才有了猜测。最后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天她见到闻馨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绝不能让夏政晏知道——若是被夏政晏知道闻馨的死是因为她,以夏政晏对闻馨的感情,她多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一炬。 她让陈默绑架了夏朝颜,找个无人的地方弄死她。虽然夏朝颜失踪,最先被怀疑的人就是她,不过那也比让夏朝颜直接说出真相要好——那些人没有证据,只要能挨过流言蜚语最密集的那段时间,未来等待她的必将是最美好的风景。 可惜,那个时候陈默没能杀了夏朝颜,让她重新回到夏家。 可惜。 苏玫聪明地不接话,夏朝颜也不再执着她的回答。她自顾自说道:「回到夏家没多久,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回忆——母亲去世之前,这位苏玫女士,曾经来老宅拜访过母亲。那天她穿着一身酒红色的长裙,腰间别着一条钻石腰带,她说这身衣服是爸爸送给她的,她还拿出了一些东西给妈妈,当时妈妈发了很大的火,砸了床头的玻璃花瓶,碎片溅到她脸上划伤了她的脸……」说到这里,夏朝颜瞅着苏玫越来越扭曲的脸,轻声问道,「苏玫,不知道我爸爸送给你的那天酒红色长裙,你还留着吗?」 知道夏悦娆是他的女儿,为了感激她,在她生日那天,他专门去物华为她定制了一条长裙,亲手为她挑选的腰带……夏政晏嘴角逸出一声苦笑——他优柔寡断,他毫无主见,但他并没有傻到完全是非不辩真假不分——那条长裙除了生日那天,她再没有穿过。 如果她真的没有见过闻馨,朝颜怎么可能知道那条长裙,甚至详尽到腰带上的钻石? 「那天我躲在门外,看到你给了我妈妈一些东西。」夏朝颜道,「苏玫,我问你,你给我妈妈看了什么,让她忍无可忍,用花瓶砸伤你?」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她捡起一张照片,「是这个吧?你给我妈妈看的,是这些照片吧?苏玫,同样身为女人,你做小三,我不予评价,可是做了小三还理直气壮到正室面前炫耀,为了上位杀人放火在所不惜——你这种人,早就没有了为人该有的三观和道德,真的很可怕。」 「你说够了吗?」就算她说出她穿的裙子,配的腰带,那有如何?她的确去了夏家老宅见过闻馨,那又如何?她去见闻馨的时候,闻馨死了吗?没有!闻馨是病逝!死在医院里!她不过是听闻老朋友病了,去她家看望她而已。至于夏朝颜说她躲在外面听到她们的谈话……她就想问她:证据呢?她有证据证明她的确用照片威胁闻馨了吗?没有证据,她说的那些话都是诬陷!「夏朝颜,我的确去见过闻馨,就是你躲在外面偷听的那一次,我去过夏家,见到闻馨。」 她承认得爽快,夏朝颜不敢放松警惕,静静看着她,等她的后招。 果然,女人顿了顿,话锋一转,沉痛地说道:「但是,我绝对没有用任何照片威胁闻馨!我只是听政宴说闻馨病了,所以以学姐的身份去看望她,我没有告诉她我和政宴的关系,我们只是聊了大学的事,而且,闻馨也没有用花瓶砸我——既然你躲在外面,应该看得一清二楚,那天我们聊的很开心。」 「你还要狡辩?既然你没有做过,那你为什么要否认见过妈妈?」 「你编造出这些事诋毁我,若是我直接承认了,不是更加方便你往我身上泼脏水?」苏玫道,「当年那些事,本是我对不起闻馨,让你骂两句我毫无怨言,可是骂和诋毁是不一样的——朝颜,你这么恨我,一定要毁了我才甘心?」 这个女人的嘴可真是能说会道啊,可惜,和她靠嘴不一样,她要对付一个人,通常靠的都是证据。 「你们说完了?」眼见夏朝颜被苏玫反驳得哑口无言,夏政晏终于开口。男人神色平静,眸子里却有波涛汹涌,声音微哑,缓着声调,「苏玫,我问你,朝颜说的这些,真的都是编造?」 苏玫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点头:「政宴,你选择相信她,或者相信我,我都没有关系——但是编造就是编造诋毁就是诋毁,就算你相信她的话,我也不会认下她说的那些事。」 「好。我信你。」夏政晏说完,苏玫明显松了一口气,就听夏政晏继续道,「我会安排人去查,如果朝颜说的是真的……」男人眼里汹涌的波涛全部化为恨意,「我会亲手,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拆出来。」 如果朝颜说的是真的,那苏玫不只害死了闻馨。她到夏家不到半年,听到这些秘密的朝颜失踪,生死未卜……她不只害死闻馨,她还妄图害死朝颜! ——他的妻子,是个杀人兇手。而他,是她的帮凶。等他查出真相,他会亲手为过去的一切,画上句号。 苏玫:「……」嘴上说着相信她的话,其实他的内心早就有了判断,他只是没有证据,无法给她定罪,他要去查……整颗心脏在瞬间冻成冰块,苏玫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政晏,喃喃道:「政宴,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们十年夫妻,朝夕相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爸爸觉得不忍心吗?」夏朝颜对这个结果同样不满意,虽然父亲相信了她的话,但苏玫这人,给她时间缓冲,只会后患无穷。夏朝颜弯腰从脚边捡起来一个黑色的小物件,递到夏政晏面前,「这个东西,和那些照片一起从夏悦娆身上掉下来的,爸爸,你难道不好奇,这里面,又会有怎么样的秘密?」 那是一个小小的u盘,常见的黑色外壳,刚才苏玫和夏悦娆都没有发现它和那些照片一起掉在地上,所以也没有收拾。 「云泽,拿电脑来。」所有的过去总算迎来了一个结局——不管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在今天一次性说清楚吧。遮遮掩掩,夏家永远等不来他想要的安宁。 夏云泽依言抱来电脑,插上u盘打开,里面只有一个音频文件。 「……我知道你是装的……是我……从游乐场带走,我……本想杀了……没想到……逃脱……」 音频显然是偷录,声音很嘈杂,断断续续听不清楚,只能根据音色判断说话的是个男人。 听到这个声音,苏玫抬手捂嘴,克制住自己的惊唿——陈默!u盘里是陈默的声音!这个u盘肯定也是夏朝颜塞给悦娆的,那这段录音是夏朝颜录的?陈默见过夏朝颜,昨天?还是其它时间?——那个蠢货,跟夏朝颜说了什么! 其他人还在凝神细听,然而听到游乐园和带走两个词时,夏老爷子眯起眼睛,大概能猜出音频的内容。 他抬头看了眼垂眸不语的夏朝颜,心里五味杂陈——他的孙女步步为营,总算可以在今天撕开苏玫伪善的面具,为自己讨回公道,为她的母亲讨回公道。 「当年……从夏家拐走……是因为……不该听到……闻馨临死,玫……见过闻馨……好奇……玫玫……谈了些什……夏家……玫玫……照片……礼物送给了闻馨……这些照片……是不是,很惊喜?」 声音含煳不清,不过不影响在场所有人听懂录音的内容。 「我们……成功……这些照片……压死闻馨……稻草,玫玫……夏家……处理……温和…把这些照片寄给夏政晏……闻家的千金,被我上的时候叫得比那些妓女还大声哈哈哈……对了,你知道我怎么找到机会的吗?夏政晏在玫玫家里,玫玫用夏政晏的手机给闻馨发消息,约她见面,说要给她惊喜,她居然真的傻乎乎的去了,哈哈……」 录音结束,仿佛为了嘲讽一般,前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在最后一段话时变得格外清晰——消除了杂音,消除了电磁干扰,男人色情的描述和得意的笑声透过电脑传出来,在客厅里迴荡许久,方才消失。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包括夏朝颜,谁都没有说话。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悦娆。如果说一开始她看到那些照片时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听到录音,哪怕只是断断续续的内容,她也明白这段录音会给她的母亲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女生迅速扑过来抱住夏政晏的腿,哽咽道:「爸爸,这录音断断续续还有这么多杂音,肯定是经过处理的——中间那些被杂音遮盖的部分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不能因为一个录音,就……」 「就什么?」男人得意的笑声冲破耳膜,在他脑子里不停地迴响着,夏政晏已经听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但他知道自己在说话,「悦娆,你让开,我要和你母亲好好谈谈。」 录音里的这个男人强暴闻馨,他不只强暴了她,还用炫耀的语气讲故事一般在人前描述他作案得手的全过程……夏政晏涣散的目光凝在苏玫苍白的脸上,静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什么交友不慎,什么陷害诋毁,她可真是能言善道啊。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她能找到机会,也是因为他被她温柔娴静的伪装欺骗,给了她机会。 只要想到这点,想到自己曾经对她的信任,想到这种信任成为了杀死闻馨的利刃,他恨不得把苏玫剥皮抽筋! 「夏政晏,我不想和你谈。」苏玫神色几经变化,最后化为冷漠,「你现在的情绪,我不想和你谈。」 「不想?」 「对,不想谈。」苏玫毫无愧疚地说道,「因为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听我解释。」她指着电脑上的音频,冷笑道,「真是奇怪,如果这些东西都是我做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早早地拿出来,偏要等到悦娆生日的这天?把这些东西塞到悦娆的外套里,故意和悦娆撕扯让东西掉到地上,音频里未消音的部分又恰恰提到了我的名字……呵呵,这样的算计,真是高明。」 「你说,这都是别人算计你?」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为自己辩白——说她能言善辩也好,垂死挣扎也罢,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是真的厉害——这样证据一个接着一个丢出来,她居然也能抓住其中的漏洞给做出反击…… 「是!这都是别人算计我!」苏玫跪在夏老爷子面前,含泪哽咽,「爸,这些事若真是我做的这种对我不利的证据,我为什么要保留下来?!那个音频,模模煳煳别的信息都没有,只把我的名字说的那么清楚,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苏玫……」诡言狡辩,死不悔改。夏老爷子闭上眼睛轻轻嘆了一口气,「苏玫,你已经彻底没救了……」看你现在这样子,只怕普度众生的菩萨也点化不了你。 夏老爷子这话仿佛嘆息,苏玫不自禁颤了颤——夏老爷子要彻底放弃她了吗?他和政宴一样,一样不相信她的话……这里这么多人,她可以相信谁?想到这里,苏玫又觉得恼火——都怪陈默那个蠢货,对付不了夏朝颜就罢了,还把这么不利的证据落在她手里!蠢货! 「玫玫,这个音频的确有很多漏洞,那些照片也的确没人证明是你拍的。」男人声音很低,听起来就像是情人间最亲密的絮语,「你坚持自己是清白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他刚才问过,苏玫这次用沉默作答。 「好,玫玫。」夏政晏闭上眼睛,再挣开时眼里满满都是厌恶,「周叔,带她回夏家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和任何人见面,包括二小姐!」 随着夏政晏话音落下,注视着苏玫惨白的脸,夏朝颜慢慢勾起嘴角——苏玫,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为你准备的大戏,才只唱了一半呢!我怎么可能允许你提前退场?
第226章 ,波澜再起 夏政晏说完,周管家没有立刻行动。老人垂手站在老爷子身侧,神色肃穆,淡声道:「二少爷,您和夫人之间的事,还是尽快解决比较好——我想,您可以听听苏玫夫人的解释,免得发生其它不必要的误会。」 没料到周管家会突然开口,夏老爷子回头诧异地扫了他一眼,一时没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图。 周管家名义上是夏家的管家,但他和老爷子一起出生入死拼杀多年,夏家的后辈对他十分敬重。被他违背了命令,夏政晏心里不解,却也没有立刻发火。 这人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也对,以他在夏家的地位,他愿意多说两句,苏玫的希望就会增加几分。不过,他居然冒着被老爷子怀疑的风险跳出来维护苏玫,苏玫手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如此吸引他? 周管家开口后,苏玫原本黯淡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注意到她神色间的细微变化,夏朝颜轻轻勾起嘴角——怎么?以为这位管家先生开口,就可以把她从现在的危机里解救出来吗? 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其它?不必要的误会?」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夏朝颜走到夏老爷子面前,侧头打量站在老爷子斜后方的老人,若有所思,「周爷爷,苏玫才来夏家几年?怎么,对于你来说,现在爸爸的话已经比不上苏玫来得重要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朝颜小姐误会了。」老管家耷拉着眼皮,神色不变,淡淡道,「我只是觉得,苏玫夫人来夏家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任何错事——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什么人故意算计她,算计夏家——毕竟,夏家分崩离析,只会给外来者机会。」 「分崩离析?」夏朝颜不屑地笑了声,「在周爷爷心里,一个苏玫,可以代表整个夏家?不过是让你把苏玫看管起来罢了,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好像整个夏家都要完了?」不等老人回答,夏朝颜继续道,「真是奇怪,我记得我母亲闻馨也是周爷爷看着长大的,如今爆出我母亲被苏玫算计陷害至死……周爷爷不心疼,我可以理解,毕竟妈妈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周爷爷你坚持帮兇手说话,我就很难以理解了……」 「就像苏玫夫人说的,无论是照片还是声音都可以伪造,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朝颜小姐就断定苏玫夫人是兇手,未免太武断。」周管家站得笔直,礼貌地说道,「我没有刻意帮着谁——今晚闻茜在兰溪厅闹成那样,夏家本来已经成了众人眼里的焦点。如果这个时候爆出苏玫夫人的事,夏家会受到多大的打击,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更加无法判断夏家是否承受得起——把弱点暴露出来,给敌人机会——朝颜小姐,就算是为了夏家,也该把真相调查清楚后再给犯人定罪,不是吗?」 「周爷爷您还真是一心一意想着夏家呀……」夏朝颜轻笑道,「对,今晚来了那么多媒体,闻茜说的那些话,夏悦娆做的那些事,明天肯定会传扬出去——周爷爷您觉得,为了夏家的颜面和利益,可以牺牲儿女们的尊严甚至性命——伤就伤了,死就死了,只要夏家还能一如往日般荣耀就够了,您是这个意思吗?」 不等他回话,夏朝颜讥诮道:「周爷爷,连家里人都保护不了,夏家就算繁荣昌盛几百年上千年,又有什么用?还是说,在周爷爷眼里,只有苏玫是夏家人,我母亲闻馨就是谁都可以欺负算计的外人?」 「朝颜小姐!」从再见夏朝颜的第一眼就对她分外不喜。初见她时,他觉得她是怯懦的,温顺的,甚至带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他同情她却也从心里看不起她。后来发现了她的肆无忌惮和咄咄逼人,老爷子说她爱恨分明,他却认为这样的性格迟早有一天会给夏家带来麻烦——现在证明他是对的。本来祥和平静的夏家,因为她的归来,一次次激起惊涛骇浪,这一次更是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 她想找苏玫报仇,他可以理解。但她这种遇到危险和麻烦时把夏家当做庇护伞,牵涉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把夏家弃之不顾的态度他绝不能认同——如果……如果她真的一心为夏家,他愿意自己站出来承担以前的罪孽,也愿意帮她指证苏玫……苏玫至少把夏家放在心里,她呢? 周管家终于抬眼看向她:「朝颜小姐,我对夏家的感情,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请你,不要用如此轻浮的语气评价和夏家有关的一切。」 「我不是评价夏家,我是评价你。」对他的指责视而不见,夏朝颜勾着嘴角,「不,我是批评你。」 「朝颜。」政宴和闻馨都是温软的性子,怎么这丫头脾气这么凶,对长辈也是咄咄逼人毫不退让。夏老爷子用眼神威胁孙女,成功让她闭嘴,「不许这么跟周爷爷说话。」 「……」老爷子开口,夏朝颜默默住嘴。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哼,爷爷偏心……」 「朝颜……」孙女这脾气不知是好是坏,夏老爷子无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这丫头,得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虽是古训,却总是有点道理的。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你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以后是不是得时时提心弔胆? 夏老爷子准备了一肚子教训她的话,没等他说完,套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摔了进来,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夏云轩和沈澈紧跟着走进房间,前者揪住那人的后衣领,把他拖到大厅中间,后者则十分绅士地回身关上房门,靠门站着,也没有靠近的意思。 地上那人穿着一身服务员的工作服,中等身材,脸上横亘着一条伤疤,看起来颇为凶神恶煞。他身上带着场子上的人才有的煞气,夏老爷子皱眉道:「云轩,这人是谁?」 「我和表哥在走廊时,发现他躲在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从房间逃离后,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正在犹疑,碰到从房间出来的沈澈——表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十有八九是受了大哥的嘱託来看看他。他心里烦闷,跟着沈澈到了抽菸区,还没落座,便看到男人在套间门外鬼鬼祟祟。 夏云轩道,「抓住他以后,他说有些话要亲口跟爷爷您说。」 「你有话要跟我说?」这人看上去不像酒店的服务员,这几日桑海游园戒备森严,若没人背后撑腰,这人不可能混得进来。「什么话,说吧。」他背后的人,有话要跟他说? 得到允许,男人抬起头看向老爷子,四目相对后,他立刻避开老爷子的目光,转而看向别处。 男人的视线在夏朝颜身上顿了顿,果然看到女生难掩诧异的表情——她没想到吧,自己能混进桑海游园。不止她没想到,苏玫也一定不会预料到自己可以混进来……哈哈,他现在就站在苏玫面前,只要他往前一步,就可以一刀捅穿她的肚子! 「你……」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苏玫喃喃道,「你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回答她的是直奔她而来的银芒。与此同时,一股外力撞到她身上,把她撞翻在地。 啪嗒。 鲜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没有多看一眼被她推开的女人,夏朝颜握紧静止在她掌心的匕首,冷冷道:「这就是你报仇的手段吗?真是低劣。」虽然,这种低劣的手段让我觉得很畅快,不过我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死掉。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 在匕首化为静止的同时,夏云泽一脚踹在男人身上把他踢开,越过翻滚的男人,快步走到夏朝颜身边。看清她的伤口后,青年瞳孔骤缩,惊怒交加,厉声道:「你疯了!这东西,你用手抓!」回头对夏云轩道,「打电话,让医生过来。」 「只是小伤。」见刘老二被夏云轩和周管家制服,夏朝颜把匕首扔到地上,压住不停冒血的手,倒吸了口凉气,「哥,你轻点,很疼!」 「让你长个记性!」夏云泽帮她按住伤口,声音难掩责怪,「为了那女人……」他瞥了眼吓呆的苏玫,沉声道,「赔上你的一只手,划算吗?」 「……」夏朝颜默然。她可不是为了苏玫受伤,她只是不想让她死得太随便。更何况,这一切的一切,苏玫是兇手,夏政晏是帮凶,只惩罚苏玫一个人,委实不公平。 几步开外,被制服的男人用力挣扎,妄图摆脱夏云轩和周管家,努力伸手去抓地毯上的匕首。 「把这人给我带下去,交给警察!」这人是冲着苏玫来的?还是冲着朝颜来的?一想到这人差点杀了自己的孙女,夏老爷子怒道,「等等,交给警察之前,先问清楚他是谁派来的!」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有本事,卡在这个时间点安排人过来。 「夏朝颜,」被压制得死死的,刘老二眼见报仇无望,干脆放弃挣扎,「你为什么要救她?夏朝颜!你不恨她吗?你不是想报復她吗?你为什么要救她!」 这个袭击苏玫的人认识朝颜?会不会……是朝颜安排过来的?不对,如果真是她安排的,她完全没必要救她,更没必要给这个人说话的机会。只是短短瞬间,夏政晏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 「我恨苏玫,当然更不能让你杀了她。」夏朝颜「嘶嘶」吸着凉气,说话声音断断续续,「你杀了她,我的仇,该找谁?」 「你认识朝颜?」这人不只认识朝颜,还知道朝颜和苏玫之间的恩怨。夏政晏沉声道,「你为什么要袭击苏玫?你们有何恩怨?」 听到他的话,刘老二的视线转到他身上。他嘴角勾起诡异的笑,似嘲非嘲:「夏政晏?你是夏家二爷夏政晏?苏玫的现任丈夫。」在夏政晏戒备的眼神中,他哈哈笑道,「我不只认识夏朝颜,我还认识你夏二爷!十四年前,我见过你,你忘了吗?」 「你见过我?」 「十四年前,在苏玫的住处,你给了我们三兄弟一笔钱,让我们不许再去找苏玫的麻烦……」 男人说到这里,苏玫总算想起这个人是谁。她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气——当年那件事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女人的眼神里终于有了难以遮掩的恐惧,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手足冰凉。 「……是你?」他想起来了,这男人是当年找苏玫追债的债主之一。 「是我!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吧夏二爷?」刘老二眯起眼睛,讽刺道,「你一定更想不到,十四年前那次的偶遇,包括你听到的所有对话,都是事先演练好的一齣戏,就等着你这条大鱼上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震惊?看来他真的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一想到夏政晏这么多年来都被蒙在鼓里,刘老二笑得更加畅快——哈哈,这个男人,居然被枕边人当傻子一样骗了这么多年,哈哈,蠢货! 解忧楼外古木环绕,树枝被风吹动,在夜色里张牙舞爪引人注目。顶楼隔间,霍清珣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停在窗前,推开窗户看向室外——暗色的夜,除了树影,看不到其它东西。 「是我大意了。」隔间门口,裴琸无奈道,「失踪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左右,这里除了安庭,没其他人。」 「没其他人?」霍清珣手指在窗沿上摸索一遍,收回来时,指尖多了一片破碎的布料,「窗户外面有人。」 「这里是三楼。」萧然拧眉道,「那个男人吊着最后一口气半死不活的,就算有人配合,从三楼通过窗户逃走,也不是件容易事。」 「但他的小伙伴确实做到了。」霍清珣道,「楼道里都是监控,那个时间点,所有的监控都没有任何问题。除非那个男人可以凭空消失,不然他没有其它逃走的途径。」 「就算他的小伙伴从窗户把他救走,他们又是怎么离开园区的?」萧然道,「监控里没有看到任何陌生车辆出入。」 「今晚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是不是全部安排了房间留宿?」 「宴会结束之前除了厨房用车,没有任何车辆出入。」裴琸道,「宴会结束后倒是有一些宾客离开——发现人不见了,桑海游园所有出入车辆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吗?」 不在园区里,出入车辆也没有任何发现,那个重伤快死的男人,难道还能长了翅膀飞出桑海游园不成?
第227章 ,傻子 距离桑海游园最近的一家客栈,老闆娘坐在前台打着瞌睡,迷迷煳煳中感觉有人靠近,瞬间惊醒。收银台上果然有人,女人四十出头的年纪,容貌清丽,身姿妙曼,抚着一个看起来比她稍长几岁的男人。男人长相普通,脸色苍白,看起来似是身体不适。 老闆娘忙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唿:「两位有什么事吗?是要开房,还是……」 「麻烦老闆帮我们开个房间。」扶着男人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下,女人拎着包到前台办理入住,「我们是槿城过来这边旅游的,本来准备今天晚上回去,谁知我老公把手给摔坏了,刚从医院出来,哎……」女人说着,无奈地嘆了口气。 难怪男人脸色看起来这么差,老闆娘道:「那真是太不小心了,不过,人没事儿就好。」 「伤只是小伤,只是扰了游玩的兴致。」女人撇嘴抱怨道,「你说本来开开心心的出门,结果好风景没看到,反而在医院呆了一下午……」 自己丈夫受了伤,这女人不仅不担心,反而嫌弃他打扰自己玩乐?看来是个被丈夫宠得不知道生活艰辛的幸福小女人……老闆娘麻利地办理入住登记,声调温和地笑道:「古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伤了手可不是什么小事。今天晚上在这里住一晚,我们这里离医院也挺近的,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联繫我,也好有个照应。」 「谢谢老闆。」女人接过房卡和身份证,满脸不耐烦地走过去扶起丈夫。 「你们房间在三楼右手边,上下楼梯是注意安全。」毕竟有个伤员,虽然女人自己说伤得不重,可是真要在她的客栈发生什么意外,最后麻烦的是她。老闆娘把两人送到楼梯口,「有事儿可以直接打前台的电话,我一直在前台。」 「好。老闆,你人真好。」女人说完,扶着丈夫上楼去了。 找到房间,收敛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情,舒情扶着男人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引导他坐到床榻上——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强行支撑的身体一碰到床榻,顿时软绵绵地跌了下去。男人仰面躺在床榻上,彻底失去意识。 舒情「啧」了一声,翻出包里的消炎药餵给他两颗,等他咽下后,她从浴室打了盆清水出来,谨慎地解开缠在他手臂上的绷带,帮他清洗伤口。女人动作轻柔,不急不躁,清理干净伤口,她重新帮他上药,换了条新的绷带。 处理好一切,男人没有醒。她坐在床边,托腮打量他——他们虽然做过很多次,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认真的打量过他,每次分开后,她立刻便会忘了他的样子。但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喜欢到可以冒着得罪霍家的风险,动用她手里的力量,把他从桑海游园救出来。 「我知道你很疼——那女孩子叫夏朝颜?下手可真是狠。你这只手,我看是废了。」手指抚过他的眉心,把眉间的刻痕一点点抚平,女人喃喃道,「你该感到庆幸,她那一刀不是对着你的脖子。若是脖子……」手指移到他的脖颈侧面,「等我找到机会,你只怕早就凉透了。」 「……」昏迷的男人不知梦到了什么,身子剧烈地抖了抖,含煳不清地呢喃道:「玫玫……玫玫快逃!……」不逃走的话,会粉身碎骨,再无见面的机会。 现在让她快逃?女人敛了满脸柔情,似笑非笑地回应昏迷的人,「陈默,现在让她逃,已经晚了……那个女人,会为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付出相应的代价。」相应的代价,害人一命,还人一命。 桑海游园凤栖梧酒店。夜色转深,酒店里来来往往除了工作人员外,看不到其他的客人。闲来无事,装修精緻的前台里,两个值班的前台小姐聚在一起聊着最新的八卦。 「你听说了吗?今天晚上在这里举办生日宴会的那位千金,在宴会上被人爆出来勾引自己的哥哥,还一次性勾搭两个!只能说有钱人真是会玩……啧啧。」 「我听说了,不过那位夏二小姐是夏二爷的再婚对象带过来的女儿和夏家人没有血缘关系——夏家两位少爷那么优秀,她和他们有没有血缘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 「那倒也是。不过我听说夏老爷子被气坏了,让人把她关起来——你说,那夏二小姐本来就是外人,现在又闹出这样的事,以后在夏家要怎么立足?说到底,不是亲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如果今天闹出喜欢哥哥的是夏家大小姐或者三小姐,夏老爷子顶多也就是骂两句,肯定不会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直接骂她……」 「可是我听说,夏老爷子生气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我听说……」女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那位夏二小姐喜欢自己哥哥的事被大小姐知道了,大小姐去找她对质。发现自己的丑事败露,那位夏二小姐……为了灭口,差点把自己的姐姐给掐死了。还好当时花园里有人,她才没有得手。」 「什么?这……」女生捂住嘴,压抑着声音里的惊讶,「这么狠的嘛?为了男人,要掐死自己的姐姐?不对,就算不是姐姐,杀人灭口什么的,也太可怕了吧!」 「……」 霍清珣和萧然经过大厅时,隐隐可以听到两个女生低低的议论声。萧然啧啧两声,道:「服务员都知道了,我想,明天这个版本就会在各大媒体新闻上登出来——夏家二千金暗恋兄长,被道破后欲杀人灭口……新闻里会出现夏朝颜的名字吗?」 「不会。」穿过大厅停下来等电梯,霍清珣看了眼跳动的数字,淡淡道,「我已经通知过阿珩——新闻可以发,但是不允许出现朝颜的名字。」 「你动作倒是挺快。」萧然道,「我看夏云泽也护短得很,不用你说,他应该也会严加把控——我听说,今晚那些来参会的记者都还没有离开。」 「那些记者也不傻,他们要的只是可以博眼球的新闻,主角在就好,至于配角……」电梯门打开,霍清珣顿了顿,和萧然先后走进电梯,按了楼层,这才继续道,「他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名字可以用逗号代替的配角而得罪夏家。」 「说的也对。」萧然点点头,看到他按的楼层,愣了一瞬,道,「你要去顶层?」今晚只有夏老爷子的房间安排在顶层,夏家现在只怕正在处理家事,他虽和夏朝颜关系亲密,毕竟是个外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跑进去,不是败坏夏家人对他的好感吗? 「朝颜受伤了。」霍清珣拧眉道,「我不放心。」就在刚刚,夏云泽给他发消息,告诉他夏朝颜为了保护苏玫受伤了,让他过来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想到夏朝颜受伤的原因,霍清珣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早知道那丫头会算计到这一步,我就不该让刘老二带着刀进去。」 那个男人不知道,从夏朝颜放他离开那一刻开始。他一直暴露在他们的监视下,他能发现陈默换了住所,能混进桑海游园,能顺利到达顶层套间外,都是他一步步的安排引导。最后,他成功进了套间,走到苏玫面前,自以为可以为自己的兄长报仇,却不知,直到最后,他也不过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 因为他的疏忽,导致夏朝颜被棋子划伤,霍清珣很是懊恼——小姑娘娇气得很,又怕冷又怕疼。他心疼她,教导她遇到麻烦优先保护自己,可是她从来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旦遇到什么麻烦事,她永远都是挡在最前面的那个,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每每结束的时候都会扑到他怀里哭鼻子……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育一番,不然她永远不会把他交代的话放在心上。 房间里等着看戏的夏朝颜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她揉揉鼻子,嘟囔道:「霍清珣肯定在想我。」察觉到兄长闻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夏朝颜更小声的补充道,「肯定是——大哥你干嘛这么兇巴巴地盯着我……」 夏云泽:「……」 「苏玫,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不知道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他,夏政晏面无表情地指着刘老二,冷静地问道,「当年那些追债的人,是你找人假扮的?」 「你问她?」恨绝了苏玫和陈默对他们兄弟的利用和抛弃,杀不了她,刘老二现在只想把她做过的所有罪孽全部抖出来,让她在夏家再没有立足之地。「夏二爷,她要是愿意说实话,也不会骗你十几年。」 眼看苏玫和夏政晏同是变了脸色,刘老二一股脑儿说道:「当年陈默找上我们三兄弟,让我们帮他一个小忙,哦,你们还不知道陈默是谁吧?」刘老二盯着苏玫惨白的脸,嘻嘻笑道,「陈默就是你们夏二夫人的姘头!在没有嫁进夏家之前,苏玫就和他睡过了!啊还有,他不只睡过现在的夏二夫人,还睡过以前的夏二夫人!哈哈哈哈!」 他在嘲讽他?夏政晏握紧拳头,用力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杀人的冲动——现在,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傢伙也敢嘲笑他了吗?要不是苏玫,他连他的面都不可能见到,他居然还敢嘲笑他! 「很好笑吗?」他侮辱苏玫她不会管,可是牵涉到闻馨,她不会坐视不理。被夏朝颜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刘老二下意识停下大笑,脸皮抽了抽,冷笑道,「夏朝颜,害你母亲的人都在这个屋子里,你有什么怨恨直接去找她就是。」 夏朝颜哼了一声:「那是我的事。」 「好,好,看在你在黎疆放我一条生路的份儿上,我不干涉你的事。」刘老二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夏悦娆。男人的目光里满满都是不怀好意,苏玫一把将夏悦娆抱进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苏玫,你有没有跟夏家人说过,你女儿苏妍……是夏二爷的亲生女儿?」 男人一句话宛如惊雷在房间里炸开。除了已经知情的夏云泽和夏朝颜,其他几人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几分震惊,夏云轩更是愣愣看着刘老二,似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悦娆……是我二叔的亲女儿?是我的……亲妹妹?」夏悦娆是他的亲妹妹,想起往事种种,青年怔怔退开两步:他……他对自己的亲妹妹做了些什么?他和自己的亲妹妹谈恋爱,甚至差点…… 「你胡说!」比夏云轩更激动的是夏悦娆,女生从母亲怀里挣扎着爬出来,冲到男人面前,大声问道,「你在胡说对不对?我只比夏朝颜小四个月!怎么可能是……是夏家的亲生女儿!你在挑拨离间对不对?!」 「你是不是夏二爷的亲生女儿,问问你母亲不就知道了?」刘老二语气恶毒,「说起来,你的身世也是个传奇——你妈妈和夏政晏上床怀了你,偏偏夏政晏已有未婚妻,她走投无路,只能找个老实人嫁了。等你出生,老高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女儿,陈默也以为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两人争着抢着要当你爸爸,恰恰你的亲生父亲对此一无所知,呵呵,我真替老高感到可惜,替别人养女儿不说,还因为发现这件事而丢了性命,啧,可怜,可怜啊。」 「够了!你不要在我女儿面前胡说八道!」老高当年的事没人知道,更没有证据可以指证是她所为,可是被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传言也会变成事实。苏玫呵斥完刘老二,伸手想把夏悦娆拉回到自己身后,「悦娆,你别听他瞎说,你……」 「叫我苏妍!」避开苏玫的手,夏悦娆回身看向她,一字一句道,「妈妈,叫我苏妍,回答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是你和夏二爷的女儿?爸爸的死不是意外?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悦娆……我……」迎上女儿的泪眼,苏玫嘴唇开开合合,没能吐出一个字——这不对啊,悦娆和老高一起生活四年,四年而已,就算她把老高当亲生父亲对待,那么短的时间里,能有多深的感情?这不对呀! 「妈妈,他说的,都是真的。」得不到她的回答,夏悦娆自己说出答案,「我是你和夏二爷的私生女……」 「悦娆……」就是担心她知道真相后会受不了,他们才一直瞒着她。可是此刻看到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他只觉得心如刀绞。夏政晏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你是我的女儿,这么多年……对不起。」 「我是你的女儿……」夏悦娆呵呵笑了,「我是你的女儿……夏二爷,那些人说的对,我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要的私生女!」她用力打开男人的手,质问道,「既然你当年那么爱我妈妈,为什么还要娶闻馨?夏家家大业大,难道还怕了闻家不成?你为什么要听从家里的意思,抛弃我妈妈,娶了闻馨?!」 夏悦娆居然问出了这么奇怪的问题?看戏的夏朝颜难得流露出几分诧异——难道她以为,爸爸当年是因为爱苏玫,才和苏玫发生关系的嘛?
第228章 ,都是谎言 「既然你当年这么爱我妈妈,为什么还要娶闻馨?!」女生问的义正言辞,手指几乎戳到男人的鼻间上,眼里喷薄着怒意,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把负了自己母亲的男人扒皮抽筋。夏朝颜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成功引得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迎上夏悦娆的愤怒的目光,夏朝颜眼神冷漠,不带丝毫情绪:「苏妍,你刚才说什么?你说爸爸爱你妈妈?」 她问的讥诮,夏悦娆下意识反驳道:「难道不是吗?!」如果不爱,为什么会有她的存在?妈妈亲口告诉过她,当年她和父亲相爱,只不过后来被闻馨横刀夺爱,父亲抵不住家族的压力,才和妈妈分开,娶了闻馨——妈妈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也一直坚信着这件事,从内心深处看不起插足别人感情的闻馨和她的女儿们。可是此刻听到夏朝颜如此讥诮的提问,她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惶恐……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夏朝颜看了看神色尴尬的夏政晏,目光从他颤抖的脸皮移到全身僵硬的夏悦娆身上,她冷笑道,「爸爸和我妈妈闻馨是青梅竹马,从小感情深厚,订婚也是家族在基于两人感情的基础上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谁逼迫过爸爸,他娶妈妈是心甘情愿,和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女生语气平淡地诉说着事实,一句句砸在夏悦娆的心上,女生瞪着双眼看着她,一脸呆滞——夏朝颜在胡说八道!爸爸爱的人是她的妈妈,不是闻馨!不是! 「我知道在妈妈没有去世的时候,爸爸已经和苏玫在一起,只是没有想到……」夏朝颜冷眼看向夏政晏,低声道,「爸爸,我也想问你,既然你在那个时候已经和苏玫在一起,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妈妈——我想,妈妈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不会阻止你去追求真爱。」稍作停顿,夏朝颜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因为你瞒着妈妈,在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情况下还坚持要娶她,才害得她最后丢了性命!妈妈一生的悲剧,都是因为你!你才是害死我妈妈的罪魁祸首!」 孙女越说越激动,声音沙哑,难掩哽咽。儿子也是一脸愧疚,神色痛苦。夏老爷子一时间不知该心疼谁,是现在被往事所困的两人,还是当年被他儿子耽误的闻馨。 「朝颜……」被女儿指着鼻子骂,夏政晏没有生气,他的视线怔怔停在女儿身上,神色痛苦而纠结:「朝颜,是我的错,闻馨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了她……」时隔十三年,他终于在女儿面前做出忏悔,为曾经的自己犯下的过错。「可是朝颜,我是真的爱着闻馨,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以后,我对闻馨的感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夏政晏的一句话,一瞬间激怒了面前两个女生。 听到男人冠冕堂皇的告白后,夏朝颜只是咬紧牙关,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能如此厚颜无耻——闻馨是他在世界上最爱的人?呵,他用什么去爱她?背叛和伤害吗?她是不是要为他现在的告白鼓鼓掌,赞美他爱情的伟大? 和夏朝颜的克制不同,夏悦娆直接扑上去,去男人一顿拳打脚踢,大声质问道:「既然你那么爱闻馨,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妈妈?!为什么让我妈妈以为你爱她?你现在这么说,对得起我妈妈吗?!她一个人带着我,等了你那么多年!」 「我没有!」扣住女儿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的拳头,夏政宴苦笑道,「悦娆,我没有——当年的事都是意外,那个时候我和你妈妈不熟,同学聚会喝醉了酒,所以才……」 「够了夏政宴!」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场最美的梦,并且把这个梦讲给她的女儿听,告诉她自己青春时的爱而不得……现在,他毫不犹豫地当着女儿的面戳破了她的梦,无情地告诉她——他们之间只是一场意外,悦娆的出生也只是一场意外……他连一场梦都不肯给她。 「你说什么?」母亲说父亲她年少时的爱人,母亲说父亲和她很相爱,母亲说闻馨是第三者破坏了她和父亲的感情,母亲说……原来,母亲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夏悦娆艰难地转过身子,踉跄走到苏玫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嘶声道,「妈,他说的是真的吗?你和他只是一场意外?我只是一场意外后留下的产物?他和闻馨才是真正的恋人,而你……是插足他们感情的第三者?妈,是不是?」 「……」她编织给自己的梦,同样也是她编织给女儿的梦,如今梦碎了……苏玫避开夏悦娆的视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骗了我,你骗了我!」甩开母亲的手,夏悦娆哽咽着后退几步,呜咽道,「你说夏二爷是你的恋人,你说闻馨是第三者……你骗了我!」她才是那个做梦的人,却用谎言把她一起留在梦里。因为她的欺骗,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最后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悦娆……」女儿这个模样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现在这么恨,在这么多人面前撕开她的伤疤,拼命往上面撒盐……她要她怎么跟她讲她曾经的事,告诉她,她的母亲喜欢一个有妇之夫,她是她算计那个男人得来的产物吗? 「我要回房间!我在也不要见到你!」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夏悦娆擦干净眼泪,提着残破的礼服转身出门。 青年推开门的瞬间正好撞到出门的女生,夏悦娆只是恨恨瞥他一眼,挺直腰背大步离开——要骄傲一如往日,不能低头,不能服软,不能被这些人看了笑话。 夏悦娆情绪不对劲,屋子里似乎所有人都没多余的注意力分给她,一直毫无存在感的沈澈瞅了眼离开的女生,给自己找了个离开这个尴尬之地的藉口:「我去看看她。」早知道这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会牵扯出夏家这么隐秘的家世,打死他也不会和夏云轩一起进来。 「……」 「霍清珣!」看到进来的青年,夏朝颜下意识跑到他面前,一不小心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女生迅速把手藏到身后,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色。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霍清珣原本准备好的一堆教育她的说辞顿时说不出口。他眼角青筋跳了跳,最终只是嘆了一口气,道,「手给我看看。」 「哦。」她乖乖把手上的手递到他面前,怕他生气,她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肯定道,「一点也不疼,真的。」说着点点头,以此证明自己言语的真实性。 霍清珣草草检查完伤口,眉头拧成一团:「我带你去医院。」这么重的伤,夏家那些人居然没有任何人提出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就让她抱着受伤的手在这里看戏? 「先等等。」夏朝颜不肯离开。现在正是踩死苏玫的最关键时刻,她怎么能提前退场?她现在走了,苏玫找到理由跑了怎么办! 霍清珣进来后,夏家人十分有默契地收了声——没有谁愿意把家丑扒出来给外人看,更何况这个外人很可能成为夏家的女婿。这种事被他知道,也不知他会在心里怎么看待夏家,又会怎么轻看夏朝颜。 夏朝颜说了不愿意离开,她就算强行架走她,她也会趁自己不注意偷偷跑回来。霍清珣了解自家女朋友,看夏家众人的神色,猜测事情估计已经接近尾声,青年果断添了把火,让故事结束得更快。 「这个人……」霍清珣盯着刘老二看了一会儿,说道,「这不是上次在黎疆袭击朝颜的男人吗?」人是他引导进来的,他却在此刻露出诧异的神色,仿佛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个曾经的敌人。 「袭击朝颜?」夏朝颜在黎疆遇袭的事他有所耳闻,只不过电话里她说的很笼统,他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此刻听霍清珣这么说,夏云泽看向刘老二的眼神便染上几分怒意,「朝颜在黎疆遇袭,是你做的?」 「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用力挣扎一下,甩开周管家的控制,刘老二坐直身子,悠哉悠哉地说道,「是苏玫告诉陈默夏朝颜去了黎疆,让陈默找机会除掉她。陈默找了我们三兄弟,给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去黎疆做掉夏朝颜。」等他把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苏玫的好日子便到头了,一想到仇人马上要面临的危机,刘老二开心地咧嘴,「哦,我记得有一次陈默和我们兄弟吃饭,喝醉了,告诉我们他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十三年前从游乐园拐走了一个豪门世家的大小姐……」 他说得得意,夏家一众人却没人回话,刘老二以为他们不信,只冷笑道:「你们不信我的话吗?不信可以回去问你们的管家!」 「管家?」事情说到这里,苏玫已无翻身的余地,夏老爷子本来闭着眼睛不想听这人说的龌龊事,然而听到管家两个字,他心里陡然腾起不详的预感:今天老周一反常态帮苏玫说话,不会是因为…… 「对。」刘老二颇为自得地说道,「那次陈默喝醉了,说话没什么顾忌。听他把自己说的那么厉害,我大哥便顺口问了两句,结果他就详细地跟我们讲了他害人的细节……」 「他说,他的爱人收买了那个豪门的管家,管家跟着当家人出生入死很多年,那家人很是尊重他,根本不会怀疑他……那天管家找机会把小女孩哄骗到游乐园,再找个藉口把她丢在那里……」 「别说了。」夏老爷子沉声打断他的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扣着沙发的扶手,唿吸声沉重。对他比较了解的夏云泽知道爷爷正处在爆发的边缘,他果断先一步开口,「周爷爷,那个人……是你?」这么多年调查夏朝颜的下落,他也查出当年有人故意带她去游乐园。他推测着是她熟悉信赖的人,怀疑过家里很多人,独独没有怀疑过跟随爷爷多年的老管家——以他现在在夏家的地位,完全没必要和苏玫合作啊。 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年知道苏玫没有弄死夏朝颜,哪怕她一直强调那孩子已经掉到河里淹死了。他却有种直觉,他觉得那孩子必然会回来,找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报仇。 她必然会回来。 双鬓花白的老管家沉默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点了点头——够了,走到这一步,等到这一刻,已经够了……从和苏玫合作的那一天起,他就被罪恶感包围着,闻馨去世后,他愧疚了很久,等苏玫要求他陷害夏朝颜时,他已经彻底麻木……如今,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偿还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十四年前,苏玫夫人的确来夏家见过闻馨——是我告诉她那天老爷子和少爷们会去外面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家里没别人,也是我给她开的门,把她带到闻馨的房间……我不知道她们聊了些什么,我没想到在那以后闻馨会一蹶不振。」她最开始的要求只是和闻馨叙叙旧,所以他没有拒绝和她的交易,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 「闻馨去世后,苏玫夫人嫁进夏家,我本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不清,谁知没过多久,她要求我把大小姐带到游乐园……」 「为什么?」夏朝颜同样不解,「对于周爷爷你来说,和苏玫合作的理由是什么?」背叛爷爷,找苏玫做靠山,除非脑子不清醒,不然谁会做这样的选择? 「哈哈,现在还在问为什么?」老管家开口的瞬间,苏玫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逃不掉了。听到夏朝颜的疑问,女人冷笑着道,「当然是为了他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都快没了,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家的孩子。」 女人整理好乱糟糟的头髮和皱皱巴巴的礼服,姿态优雅地走开几步,避开夏朝颜和刘老二,停在窗边。她回头看着屋子里的人,语气无所畏惧:「对,我喜欢夏政晏,喜欢了很多年,我不想放弃他,所以我找了周管家,至于我为什么会找周管家……」见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嘲讽地说道,「陈默是混场子的人,一不小心结识了周管家的儿子,知道那傢伙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 「儿子?」老周有儿子?夏老爷子愣了愣:他从十几岁跟着他,他从未听他说起过儿子的事。 「对呀,他有儿子——少年时在乡下认识的姑娘,睡过以后一走了之,那姑娘生下孩子,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到十来岁,病逝了……」她声色平静地讲述一个陌生女人不幸的一生,「那孩子听了母亲的话到槿城找自己的父亲,千辛万苦找到后,他父亲却不敢认他……呵,你们这些男人,看起来西装革履一片气派,不过都是些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而已。」 她说的畅快,笑声结束时,眼神倏然转冷,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雪亮的刀锋对着屋子里的众人。 「不许过来!」
第229章 ,你还满意吗? 苏玫这个反应倒是有趣,说实话,看多了她脸上伪善的面具,她倒是觉得现在这咬牙切齿的表情和苏玫更加相配。不过她现在站立的位子,她只要往前几步,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把她从窗户里撞出去。身随所想,夏朝颜悄无声息地往前踏出两步——苏玫以前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法辩解,就算她现在杀了她,爷爷和爸爸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大不了说她自己失足从楼上跌下去好了。 「朝颜。」没等她走近,一只胳膊伸过来勾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到原位。青年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站在这里不许动。」苏玫现在走投无路,犹如困兽,她只需要安静在旁边看着就可以等她自取灭亡,何必让自己去趟这趟浑水? 苏玫的举动实在突然,客厅里几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夏政宴后之后觉地察觉到地上属于刘老二的匕首不见了,他沉声道:「苏玫,你还没闹够吗?还不快过来道歉认错!」 道歉?认错?他以为他在教育不经人事的小孩子吗?夏朝颜觉得,这绝对是自己听过的最幼稚的话——这个快五十岁了,不是十五岁,为什么能幼稚成这样? 苏玫同样被丈夫的话都笑了,女人没有收回匕首,捂着嘴低声笑出声,笑出了眼泪:「哈哈,夏政宴,你让我道歉?你觉得我过去做的那些事,道了歉就可以求得原谅吗?」真是羡慕啊,这个男人,年轻时保持着少年人应有的善良和单纯,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自己当初就是被这样的他吸引,才会义无反顾的吧…… 「苏玫!」 「夏政宴,反正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我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好了。」夏悦娆不在这里,苏玫心下再无顾忌,她呵呵笑道,「没错,闻馨是我害死的,我趁着你休息时,用你的手机给她发了简讯,约她见面——那个女人真好骗,陈默说把她骗上床不费吹灰之力——你别怪我!要怪就怪闻馨太傻了!什么闻家小姐,什么名门千金,最后还不是被一个看场子的混混干到爽?」女人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屑和嘲讽,「我苏玫比起闻馨,差在哪里?闻馨能得你喜欢,还不是因为闻家的家世?」 「你也说了,因为闻家的家世啊。」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人还敢把她妈妈拿出来羞辱,偏偏夏政宴一副被她几句话气得无言以对的表情,夏朝颜嫌弃地瞥了自家父亲一眼,接苏玫的话,「苏玫,真是可惜,闻家的小姐是闻馨,不是你苏玫——你问你比我妈妈差在哪里?这么自取其辱的问题,你说你问出来有什么意义?你自己不也回答了,你们差在闻家的家世啊。」 「……」 「因为闻家的家世,所以我妈妈能从小认识爸爸,因为闻家的家世,所以我妈妈优秀优雅,招人喜欢,我爸爸也心心念念她十几年未曾忘记——这些都是因为家世。」夏朝颜讥诮地笑道,「可是,偏偏都是你得不到的东西——苏玫,承认你妒忌我妈妈有这么困难吗?」 「妒忌?」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苏玫嘴角抽搐两下,扯出一个苦笑,「对,我妒忌闻馨。」女人不再理会夏朝颜,转而看向夏政宴,眉目间都是深情,「政宴,我妒忌闻馨,所以我去夏家见了她一面……我本来只想要求她和你离婚,我以为那个时候你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只余怨怼,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打算去用照片威胁她和你离婚,谁知……」 「苏玫,你现在想说,你用照片逼死我母亲,只是一个意外吗?!」这个女人,直到最后还在做着垂死挣扎,夏朝颜有一瞬间的愤怒,很快被嘲讽取代,「你故意设计侮辱我母亲,又拿着照片去威胁她,最后直接逼死她,嗯,这个意外里可真是到处布满巧合呢。」 「夏朝颜,你恨我,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解释我也理解。」苏玫说话时,目光依然没有从夏政宴身上移开,「十三年前,是我让陈默把你从游乐园带走,也是我让陈默杀了你,你恨我是应该的。」 「……」这件事她倒是承认得挺爽快。夏朝颜哼了一声,没有接她的话。 「政宴,你也恨我吧。」苏玫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双眼含泪,哽咽道,「是我欺骗了你,让你痛苦了这么多年,对不起。」他们同床共枕十几年,她知道他的心里放不下闻馨,她总认为自己可以取代闻馨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却忘了,活人永远不可能斗得过死人。 「苏玫,我的确恨你。」妻子平静地讲述了过去的算计和伤害,夏政宴的内心反而奇蹟般的冷静下来,「我恨你,但我最恨的人是我自己。」他苦笑道,「是我优柔寡断,害了你和闻馨。」一切都是他的错,苏玫尚且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呢?他居然因为苏玫的认错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是她的丈夫,在妻子说出自己的罪孽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推卸责任——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是她情迷心窍失了理智,是她害死闻馨,和他无关……逃避过去、推卸责任,他竟是个卑劣至此的男人。 「政宴……」 「苏玫,你把刀放下,过去那些事,我会和你一起承担,你不用害怕。」他慢慢走近她,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我是你的丈夫,我会和你一起承担……」 「政宴……」她赌对了——这个男人心里对她并不是毫无情谊。十三年的陪伴,怎么可能毫无情谊?只要他还顾念着一点旧情,她就还没有走到绝路。 女人身子仍然紧绷,握着匕首的手却缓缓松开了。匕首掉到地上,她跟着匕首一起跌坐到地上,捂着脸小声呜咽:「对不起,对不起,过去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却做出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对不起……」 夏政宴站在她面前,许久未动。等到她渐渐止了哭,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没关系,现在还不算晚……」 「不算晚?」看够了这两人噁心的戏码,夏朝颜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夏政宴,你说现在还不算晚?」 「朝颜,你逾矩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直唤父亲的名字。夏老爷子握着手杖敲敲地毯,对霍清珣道,「你不是要带朝颜丫头去医院吗?这里的事我会解决,你先带她过去吧。」现在苏玫情绪不稳定,若是继续刺激她,保不准她会拿刀子伤人伤己,不如先安抚她的情绪,再给与她相应的惩罚。 「朝颜有话要说,我看还是等她说完为好。」霍清珣无视老爷子的要求,用十分恭敬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不然这丫头会心里膈应,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我——还请老爷子多多包涵了。」 「我没有逾矩。」与此同时,夏朝颜冷冷回答了老爷子的话,不去看爷爷白转黑的脸,女生指着地上的男女,冷声道,「夏政宴,你说她现在道歉为时不晚,我问你,她现在道歉,我妈妈会活过来吗?我被她的姘头拐走,在外面十三年所受的苦难会消失吗?你是闻馨的丈夫,是我的爸爸,你怎么能说出为时不晚这样的话?!」 「朝颜,你误会了。」大女儿是最有资格质问他的人,夏政宴没有在意她直唿其名的不尊重,他站起身,温声解释道,「我并不是原谅苏玫,我会和她一起承担过去的事,不会让你和闻馨的冤屈白白……」 「夏政宴。」夏朝颜语气很冷静,「你不原谅她?你有什么资格原谅她?她伤害的人是你吗?被她害死的人是你吗?——不是。妈妈没有原谅,我没有原谅,你凭什么替我们原谅她?!」 「……」女儿说的直白,男人一时无言以对。 「真是可笑,在我妈妈怀着我的时候,你就和她牵扯不清有了苏妍,却又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好丈夫好先生的模样,你就是虚伪至极的伪君子!什么爱我妈妈,你最爱的人一直只有你自己!」夏朝颜冷笑道,「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你,还不是耐不住寂寞和别的男人上了床?你可以说那是她嫁进夏家以前发生的事。可是她嫁进夏家以后,还不是和那个男人保持着联繫?那个男人甚至愿意为了她杀人放火。说不定啦……」女生眯眼笑了起来,十足的不怀好意,「你抱着她卿卿我我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真爱呢!几滴眼泪几声对不起就把你征服了?你的爱可真是廉价。」 「夏朝颜,你有气沖我发,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你爸爸说话!」哪怕现在自己对夏政宴更多的是利用,但听到自己深爱的男人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苏玫仍然觉得意难平。 「好,你想听我要对你说的话,是吗?」夏朝颜如她所愿调转枪口对准她,「苏玫,你很聪明,知道夏政宴耳根子软,听你哭两声就会忘了过去原谅你,你赢了——我知道自己的父亲靠不住,只是没想到会这么靠不住,你赢的漂亮。但是苏玫我告诉你,往后的日子里,你要小心——还要让苏妍也跟着小心了,我会把你曾经施加在我妈妈身上的痛苦全部还给你,把你做过的伤害过的事,全部在苏妍身上实验一遍!」 「夏朝颜!」夏悦娆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最在乎的人,听到夏朝颜的话,苏玫失了冷静,厉声道,「你敢动悦娆一根头髮,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杀了你!然而对上女生挑衅的目光,联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苏玫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憋了回去。 「你能怎么样?」看她发疯,夏朝颜笑得开心,「你现在自身难保了苏玫。你以为夏政宴可以护着你?你就看看,我把你整死了,夏政宴又敢拿我怎么样!」她瞥了眼涨红脸的男人,重重呸了一声,「没用的渣男!呵,闻馨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她疯了吗?用这样的态度对爸爸说这样的话!夏悦溪被父亲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很想冲上去捂住长姐的嘴巴,但她看了眼夏朝颜的眼神,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父亲只是恼羞成怒,再怎么生气也是一时的事,大姐不一样,她的眼里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嘲讽和不屑,甚至看不到怒意——看不到怒意,说明她根本不在乎面前的人,说明她真的可以向她说的那样,轻轻松松整死苏玫和二姐…… 「朝颜……」夏老爷子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一边觉得孙女骂得太难听,一边又希望孙女能把儿子骂醒。 反正现在已经撕破脸,夏朝颜也不想继续伪装:「你们这些人……」她点点夏政宴夫妇,又扫了眼周管家,「觉得闻家嫡系一脉败了,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闻家的女儿——真真是欺软怕硬,噁心至极。」若是闻家还是闻凛当家,这些人就算对闻馨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欺负到她头上,「夏政宴,苏玫,你们听好了,往后的日子里,你们最好把苏妍看紧,不要放她出门,不然,她可就回不来了。」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和你对付我的手段一样啊。」夏朝颜嬉笑道,「你曾经对付我的手段,你忘了吗?」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我…… 「我会迷晕她,找个黑屋子把她关起来,再找七八个流浪汉……」 ——啧,还想跑?给我把她的双腿砍了,看她还有没有力气折腾! 「然后假装放松警惕,让她看到逃跑的希望,再把她抓回来,砍断她的双腿——用最钝的斧子,一下一下,从肉到骨头,还是不打麻药的那种哦。」 ——啧,给她吃什么饭?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水也不许给她!听到没有! 「最后,一直囚禁她,不给她吃饭,不给她喝水,时不时放个男人进去陪她消遣,等她快断气的时候,浇上几桶汽油,点一把火。」回忆结束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里,夏朝颜虚晃的眸子渐渐聚焦,定格在苏玫惨白的脸上,勾唇一笑,「一把火,把一切烧为灰烬。」 「苏玫,我这个报復你的计划,你
第230章 ,未救 苏玫,我对你的报復,你还满意吗?女生问出这句话时,脸上表情如常,甚至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笑意,然而配合上她话里的内容,让苏玫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夏朝颜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或者吓唬她,她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只要一想到她会用这种方法去折磨夏悦娆,苏玫就恨不能捡起地上的匕首戳穿她的脖子。 夏政晏也被她的描述激起怒意,但又不好意思沖她发怒,只能别开脸,低声道:「朝颜,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 「玩笑?」夏朝颜敛了笑容,柔声道,「爸爸,我有个问题问你。」 发泄完怒火以后,她终于又愿意叫他爸爸了?夏政晏心里一喜,嘴角不自禁扬起一抹笑容:「什么问题?」 「我只是说说我的计划,你就这么生气——看来爸爸真的很爱苏妍这个女儿。」夏朝颜道,「我很好奇,如果计划里的受害者变成夏朝颜,加害者变成苏玫,你会怎么想?你会掐死苏玫为夏朝颜报仇吗?」可惜那个时空的自己死得早,没能亲眼看到夏政晏的反应。 「没有这种如果。」夏政晏想都没想,一脸坚定地说道,「苏玫不会有机会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我也不会让朝颜你遇到这样的危险,你的这个假设,本来就是不成立的。」 听到这个回答,霍清珣指尖有乍然而起的光华流转,在看到夏朝颜的侧脸后,他手指颤了颤,华光在他指尖转瞬即逝,消匿无形。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夏朝颜嘴角的笑容扩大,她眯着眼睛,把受伤的手递到夏政晏面前,轻声道:「爸爸,你看看我的伤口……」女孩子肤色白皙,手掌草草缠了绷带,时间久了,鲜血透过绷带渗了出来,白如雪,红是血,分外刺眼。 夏政晏心疼,接过她的手,柔声道:「朝颜,让霍先生带你去医院,你手上的伤要尽快处理——苏玫的事我会处理好,不会有任何偏颇和私心,保证让你满意。听爸爸的话,乖,去医院好不好?」 「嗯,我从小就听爸爸你的话。」夏朝颜乖乖点头,用软软的声音诉着委屈,「可是爸爸,我的腿断了,去不了医院,也走不了路,怎么办?」 「什、什么?」 「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在我回寝室的路上,带人绑架了我。」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夏政晏,内里洋溢着诡异的笑意,女生可怜兮兮地说道,「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很黑很黑的木屋子里,轮流折磨我,不给我吃东西,不给我喝水,也不给我穿衣服,还用刀在我身上划了很多伤口,再用刷子刷上盐水……爸爸我真的很痛,全身的伤口都很痛,你为什么不来保护我呢?」 女生轻飘飘的话在客厅里迴荡着,被她漆黑的瞳孔盯着,夏政晏莫名心跳加速,下意识放开她的手,却被她反手抓住。她的皮肤冰凉,掌心的血粘腻湿冷,被她扣住手的瞬间,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爸爸,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嘛?我逃跑的时候你为什么也不来接我?」女生还在继续用幽幽的声音控诉着他的罪行,「我好多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我没力气,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我被他们抓回去了,然后,他们用斧头砍断了我的双腿。」她声音越来越低,「斧头很钝,用力砍一下也只能切开最表层的皮肉,他们就用那样的斧头,不顾我的央求,一点一点,把我的双腿砍了下来,从膝盖的软组织砍下去,避开骨头……看着自己的腿被慢慢切开,那时候,我是真的很疼啊,爸爸……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不是说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吗?你为什么没有来呢?」 「你在说、说些什么……」不知是他心里愧疚心虚,还是她的描述太详细具体,夏政晏脑子里渐渐随着女生的描述形成画面,他咽了下口水,结巴道,「你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朝颜,不要拿自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哦。」夏朝颜不顾手上的伤口,握紧夏政晏的手,「爸爸,你知道最后,夏朝颜的结局是什么吗?」 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听她胡说八道,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回答:「是……什么?」 「死了。」夏朝颜轻笑一声,委屈地说道,「他们折磨完以后,放了一把火,把夏朝颜烧死了。你说,他们把她折磨得那么惨,为什么还不肯放她一条生路呢?那个时候,夏朝颜明明那么渴望活下去,哪怕作为一个残废,哪怕带着满身的伤,她真的渴望能够活下去。她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祈求上天能听到她的声音,祈求有个人能如英雄一般从天而降,救她脱离苦难……那个时候,说要保护我的你,又在哪里呢?爸爸你没有出现……」 扣在他皮肤上的手指忽然用力,指尖狠狠掐进他的肉里,她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迴荡在整个屋子里,「你没有来!那个夏朝颜死了!被他们折磨致死,死之前尚且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得那么悽惨的结局!她死了!所以我回来了!我回来找苏玫,找陈默,找夏悦娆,为死去的那个夏朝颜报仇!你居然劝我放弃?我放弃,你会杀了苏玫为夏朝颜报仇吗?!你会吗!」 女生情绪激动时,手指在他腕子上掐出血来,夏政晏吃痛,又不敢用力推开她,只能强忍着痛楚,整张脸看起来扭曲而可笑。 苏玫同样被女生的模样吓到——现在的夏朝颜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回来找她索命的厉鬼,除非她死了,不,不只有她,还有她在乎的人,除非她们都死了,她怨愤的灵魂才能彻底安息。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和夏政晏的隐忍不同,苏玫直接冲上去扒拉开夏朝颜,厉声道:「夏朝颜,你发什么疯!」 她的力道不小,夏朝颜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几步,似是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下,整个人仰面跌向地面,还好霍清珣离得近,在她落地前把她接进怀里——女孩紧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这个模样不像演戏,霍清珣心里一慌,轻轻拍她的脸,低声唤道:「朝颜……朝颜……」 没有回应。 夏老爷子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两人身边,颤声道:「怎么回事?朝颜怎么了?」刚才不还装神弄鬼地吓唬人吗? 「她是装的!」这个贱丫头,又想装晕来陷害她!苏玫冷声道,「我只是把她和政宴分开,根本没有用力——她是装的!」 「你闭嘴!」这个时候她还敢跳出来指责朝颜,夏政晏气势汹汹瞪了她一眼,看向夏朝颜时已换上满脸的焦急,「朝颜怎么样了?」 「爷爷。」想到一个可能,夏云泽伸手碰了碰女生的额头,沉声道,「朝颜在发烧。」 「我送她去医院。」不知道刘老二那把匕首上干不干净,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染源,霍清珣横抱起女生,走了几步停下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对夏二爷的风流史和你们夏家的恩恩怨怨不感兴趣,不过,如果等我回来还在这里看到夏二夫人,就别怪我不给夏家面子了。」男人说这话时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语气里也没有任何起伏,夏政晏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 萧然在走廊里差点等睡着了,套间门终于打开,霍清珣带着小姑娘出来,后面跟着夏云泽兄弟。横竖对夏家人看不顺眼,萧然挑眉道:「哟,这是怎么了?出门还带俩护法?」 「别贫了,我让你联繫的医生呢?」霍清珣没心情和他贫嘴,道,「朝颜发烧晕倒了,医生来了没有?」 「啊,晕倒了?」萧然诧异道,「这丫头跟个女特工一样,原来也会生病?」迎上好友警告的目光,萧然忙收敛玩笑,一本正经道,「医生来了,在休息室等着呢,我打电话让人过来。」 「多谢。」 「我跟你什么关系,客气什么?」 霍清珣抱着夏朝颜进了电梯,夏云泽回头看了眼套间,对夏云轩道:「朝颜情况不是很好,我跟过去看看——爷爷就拜託你了。若是二叔还要胡闹,你就给爸爸打电话,让她把妈妈放过来。」 夏云轩:「……」这种关门放狗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等等,呸呸呸!妈才不是狗!夏云轩你在联想些什么? 套间里,听到夏云轩简单地说明情况后,夏老爷子点了点头,僵硬的身体靠上沙发,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霍家小子想得周到,不过能这么快把医生叫来,其中应该还有裴琸的配合,外面的医生速度哪会有这么快。 孙女的事暂时放下心,夏老爷子腾出注意力放到儿子身上。他无视苏玫,手杖敲在夏政晏肩膀上,淡淡道:「这客厅地毯厚实,你在这里跪着,等我睡醒了,再来好好和你唠叨唠叨。」在他看来,这个二儿子不打一顿是不会清醒的。要是打一顿还不清醒,干脆打死算了……当然不可能打死。夏老爷子烦躁地摆摆手,道:「悦溪,云轩,你们其他人都去休息吧,折腾到现在,也都累了。」 夏老爷子没有提到周管家和苏玫,夏悦溪和夏云轩对视了一眼,夏悦溪先开口:「爷爷,你这里不是还有一个空房间吗?我睡那里。」不等老爷子反对,她小声央求道,「我一个人回去睡觉很害怕……好不好嘛爷爷……」 小孙女难得在他面前撒娇,夏老爷子只以为她被夏朝颜最后那几段话吓到,也没多想,点头道:「去吧,早点休息,小小年纪少熬夜。」 「哦哦。」得到允许,夏悦溪和客厅里的长辈一一道晚安,火速窜进房间关上房门,生怕老爷子反悔。 妹妹找了这么个藉口……夏云轩硬着头皮说道:「我一个人睡也挺害怕的,要不,我也留下来过夜吧……」 「你留下来?」终于发现孙子孙女的言辞举止中透露的怪异,夏老爷子拧眉道,「你们平时不是最讨厌陪老头子吗?怎么今天一个二个这么积极地要留下来?」转念一想,老人家顿时恍然,「你们是怕这里有人狗急跳墙,对我不利?」 「啊,哈哈哈……」夏云轩只笑不语。 「罢了罢了,你们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夏老爷子揉着腰,往房间走去,「老喽,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睡觉去咯……」 老人家的身影随着房门关合的声音彻底消失在客厅里,夏云轩吐出胸口的浊气,目光从乖乖罚跪的二叔身上略过,最先停在刘老二身上:「戏也看够了,房间都为你准备好了,这位先生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刘老二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往袖子里塞了塞,还没塞进去,被夏云轩扣住手臂。青年没有看他,只是微微勾起嘴角,低声道,「刘先生,麻烦把手机交给我。」 「啧。」没想到录像被发现了,刘老二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给他,再次对着苏玫呸了一声,出门去了——今天事情闹成这样,他报仇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陪着这两对狗男女在这里浪费时间。 送走刘老二,夏云轩看了眼笔直跪在地毯上的长辈,迟疑一瞬,尴尬道:「二叔,我……我先回房间了。」他的目光在苏玫身上停顿片刻,轻轻嘆了一口气——悦娆是他的亲妹妹啊,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悦娆和二叔长得挺像的。 晚辈离开后,夏政晏看向苏玫,低声道:「你……你去休息吧,等爸醒了,我让周叔去通知你。」夏老爷子摆明了不想见她,她留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回房间去休息。 「政宴……」苏玫的脸色依然很白,嘴唇轻轻颤抖着,手指用力搅在一起,喃喃道,「你说夏朝颜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不会真的对悦娆……」别人听着或许没感觉,但她知道夏朝颜不是在开玩笑,如果这次被她逃脱了,夏朝颜一定会把她说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用在悦娆身上。 「那孩子就是吓唬吓唬我们,别怕。」苏玫一提醒,夏政晏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些染血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苏玫,「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顿了顿,他道,「苏玫,朝颜有句话说的很对,无论你过去做了什么,最没有资格说原谅的就是我,你对不起朝颜和闻馨,对不起悦娆和你自己,独独没有对不起我。所以,等回到槿城,我会带你去警局,到时候……」 「我明白你的意思,政宴。」苏玫苦笑道,「回到槿城,不用你带,我会自己去警局自首。」自首,那也是回到槿城以后得事,回到槿城以后会出什么意外,谁知道呢。 就算真的去警局自首,在自首前,她也会处理掉夏朝颜,不给悦娆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第231章 ,调虎离山 浓烟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钻进口鼻,呛得她不停的咳嗽,咳出眼泪。灼热的火焰顺着枯藁的木头攀爬着,舔舐着她的皮肤,她努力蜷缩起身体,躲避包围过来的火焰——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夏朝颜不想死在这个地方,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骯脏破败的地方,谁来救救我……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我的吗?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没有来! 「朝颜,朝颜醒醒。」温柔的声音拨开瀰漫在眼前的浓烟,微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将她从梦魇里唤醒。眼皮很重,她艰难地挣扎许久,终于抬起上眼皮。模煳的视线慢慢聚焦,定格在青年的脸上,夏朝颜喃喃道,「霍清珣……」 「嗯,是我。」他没有问她梦见了什么,只是俯下身贴近她,微凉的掌心抚着她的发顶,柔声道,「我在这里,别怕。」 我在这里,别怕。 有眼泪涌上眼眶,顺着脸颊滑到鬓髮里,消失不见。夏朝颜轻轻「嗯」了一声,想抬手抱他,却被他先一步压住手臂。青年颳了刮她的鼻尖,无奈道:「手上挂着点滴,别乱动。」 「可是我想抱你。」她小声道,「抱着你会比较有安全感。」她想起来了,他把她从火里救出来的那一次,意识模煳的最后,她闻到了淡淡的莲香——那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伤痛都从她的身体里抽离,她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被幽幽的莲香包裹着,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幸福又满足。 说完,见青年不贊同地摇了摇头,她又小声补充道:「你抱着我也可以。」 一生病像个小孩子,虽然她平日里也爱撒娇……霍清珣轻轻笑了声,脱了鞋上床侧身躺到她身边,抬手把女孩单薄的身子抱进怀里,低声道:「这样会有安全感吗?」 「嗯。」她枕在他的胳膊上,被莲香包围着,满足的点点头,「霍老师,这样时间久了,胳膊会酸吗?」 「不会。」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腰,把她扎着针的手捧到手心,低头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还没有退。」隔着薄薄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感觉像是抱着一个小火炉。 「嗯,我很难受。」嗅着莲香,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意识再次模煳起来,「霍清珣,你会一直在这里吗?」我不想醒过来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我会一直在。」他贴近她的唿吸,迟疑一瞬,温软的唇覆在她的额头,低喃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朝颜,那个梦已经结束了,从此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无论是苏玫,还是夏政晏,都不会有机会继续伤害你。 女生的唿吸轻柔平缓,再次睡熟。手指搅着她的头髮,青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没有移开。从那个甜品店回来以后,她用十分简练的言语跟他讲过他们的另一次相遇,她说她被坏人抓了,差点被烧死,是他及时出现,把她从燃烧的屋子里救出去,虽然最后她还是没能活下来,但是他的出现就像照亮她生命的光,是总不会落幕的太阳。 她认真告诉他,于她而言,他有多重要,却从来没有告诉他,那一次她所遭受的折磨——苏玫指使那个叫陈默的男人对她做的那些事,已经足够他们两个死上千遍万遍,不管这一次夏政晏准备怎么处理苏玫,他总有办法找到她,用她引出陈默后,再把她曾经付诸在他家小姑娘身上的痛苦全部奉还给她。 …… 有火越烧越旺,柴木混合汽油燃烧的后的气味散在浓烟里,刺激得她不停掉眼泪。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只觉得心脏跳的特别快,提醒着她有不好的事情即将揭开帷幕。 她捂着口鼻摸索着往前走,终于看到烟雾的源头——一扇破旧的木门。她飞快地跑过去推开门,隔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眼看到屋子里地板上趴着的女生。女孩衣衫不整,身上是被男人蹂躏之后留下的红肿和淤青,双腿从膝盖的地方被切断,看起来鲜血淋漓。 她听到动静,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身子,看向她。在她抬头的瞬间,她看清了她的脸。 「悦娆!」女人脱口惊唿,下意识想往前沖,却被大火阻止了前进的步伐。看到她,女生神色几遍,最后凝固成刻骨的恨意,「你走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夏朝颜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你滚开!」她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爬向她,「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悦娆,不是的,你等着,妈妈很快就找人来救你!」听到女儿的质问,她只能拼命摇头否认,哽咽道,「妈妈很快回来救你!」 「你不要走!」她对着她伸出手,指尖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宛如眼泪,「妈妈!」她央求她,「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妈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我!」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屋顶的木头被大火烧断,砰一声砸了下来,正正砸在女生的头上。 温热的鲜血喷溅到她眼睛上,女孩伸向她的手臂重重砸在地面,她甚至可以看见从她脑袋里溅出来的混着鲜血的脑浆。 「啊啊啊啊啊啊!」 女人豁然坐起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风吹树叶的响声——起风了。苏玫扶着沙发站起身,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做噩梦了吗?」 没有老爷子的允许,夏政晏仍然跪在原地没有动。听到动静后,他侧头看向她,语带询问。 「我睡着了?」他让她回房休息,为了表示自己忏悔的虔诚和对他的爱意,她坚持不肯回房间,谁知不知不觉中还是睡着了。 「你太累了,回房间休息吧。」知道她不肯回房间的原因,夏政晏直白道,「你就算在这里等一夜,老爷子也不会为之动容,何必为难自己。」 他说的直白,苏玫稍作迟疑,道:「那我回去了,政宴。」女人说着,缩在外套袖子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她现在不能回去,她必须去楼下,找个机会,除掉夏朝颜! 刚才的那个梦不仅仅是梦,也是女人的第六感,如果现在不动手,一旦夏朝颜彻底恢復,她就会着手对付悦娆!她会用她说过的那些方法折磨悦娆,最后再放一把火烧毁所有的证据,她会害死她的女儿!她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刚好现在她身体不适,趁着现在…… 女人站在走廊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梦里最后血淋淋的画面还在脑子里循环播放,苏玫握紧拳头,毅然转身下楼。反正她已经没有退路,回到槿城后政宴就会送她去警察局,进了牢里,鬼知道还有没有出来的机会。她没有退路了,她的女儿却还有着无限的未来,只要她提前帮她解决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悦娆就可以继续开开心心做她的夏家二小姐,将来找个好男人嫁了,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 只要她能成功除掉夏朝颜。 …… 树影晃动,风声呜咽,如泣如诉。青年埋首在女孩颈间,闭目养神。听到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他慢慢挣开眼睛——有人来了。 房门被人扣响三声,不轻不重,听手法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女生被惊动,皱着眉不满的哼唧一声以示抗议。怕来人把她吵醒,青年小心翼翼把女孩的脑袋从自己胳膊上挪到枕头上,起身开门。 「霍先生。」门口是穿着工作服的客服小姐,「夏老先生在房间等您,说有些话想跟您谈谈。」 「夏老爷子?」夏老爷子这么晚找他,有什么事?「他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客服小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道,「他只是让我通知您以后,泡壶碧螺春一起送过去。」 「我知道了。」霍清珣道,「你先去泡茶,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看样子应该是为了朝颜的事——夏家今晚发生了这样的变故,朝颜如今又受了伤,老爷子恐怕也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叫他过去,十有八九又是老生常谈。 「好的。」 霍清珣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床边重新帮小女孩整理被子。女生半梦半醒间伸手抓住他的衣摆,喃喃道:「霍清珣,你要去哪里……不要走……我难受……」 「夏爷爷找我,我去去就回。」把她的手放回被子,他温声道,「你好好休息,一觉睡醒就不难受了,乖。」 「嗯……」 模煳的意识里,青年推开门走出房间,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女生窝在被子里,重新闭上眼睛。 没等她彻底睡着,房门又被人推开,有人走到床边,站着没有动。以为霍清珣去而復返,她眼皮动了动,嘟囔道:「霍清珣,我要喝水。」 那个人闻言动了。她走到沙发边,很快又回到床边,弯下腰,漆黑的长髮有几缕随着她弯腰落在她脸上,痒痒麻麻。 长发? 不是霍清珣。 女生陡然惊觉的同时,厚重的枕头迎面压在她脸上,将新鲜的空气尽数阻隔,夏朝颜剧烈的挣扎起来,手指狠狠划过她的手背胳膊,那人却好似不怕痛一样,丝毫没有放松,反而进一步压住她不停挣扎的身体。 枕头捂在脸上,眼睛看不到东西,缺氧的大脑渐渐变得一片空白,虚弱的身体力气耗尽,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那人却毫不放松,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会被杀死在这里。最后的意识里,女生脱力的手胡乱摸索着,想抓住最后一丝生机——好不容易走到如今,好不容易和霍老师在一起,她才不要死在这里,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手指摸索到桌边放着一个稜角分明的硬物,冰凉的触感让夏朝颜模煳的意识清醒些许——是个盒子?她不记得自己在桌边放过盒子……管不了那么多,女生抓起盒子,凭着感觉对准女人砸了过去。那人似乎躲了一下,她的手臂划了个弧度,重新落在被子上——没砸中。不只没砸中,手上脱力,盒子还被她扔了出去。 听到盒子滚落下地的声音,夏朝颜彻底绝望——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呜,她还没和霍老师告别,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好不甘心…… 女生扔了盒子后,终于不动了。听到身后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知道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意味着她被发现,但她却没有松手,反而再次加重力道——被发现又怎么样,只要她在稍稍坚持一下,夏朝颜就死透了! 霍清珣走进电梯,按下楼层后抬头看着数字的变换,眯起眼睛——夏老爷子这个时间点找他,会谈些什么?谈他和朝颜的以后?还是谈他要怎么处置苏玫?或许,他可以跟夏老爷子提一下他和朝颜的婚事……提一下……不对,时间点……青年脸色微变,迅速按下楼层,快步出了电梯。 该死的,真是关心则乱,夏老爷子怎么可能这个时间点找他谈话!看了眼其它几台电梯所在的楼层,青年果断选择旁边的安全出口。 一路顺着楼梯下来,还没来得及喘气,就见夏云泽和沈澈从露台的方向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看到他,夏云泽愣了愣,脱口道,「朝颜醒了吗?」 「……」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他避开两人往房间跑去——被算计了,有人故意支开他,为了对付朝颜,可恶。 飞快刷卡撞开房门,就看到苏玫正用枕头捂在女生脸上,听到动静,她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青年指尖银芒乍然而起,只不过还没等他动手,苏玫忽然惨叫一声,从床上跌到地上,不停翻滚着,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唿声。 「这是……」夏云泽和沈澈随后赶到,看到不省人事的夏朝颜和落在地上的枕头,猜到这个女人做了什么,夏云泽只觉得整颗心瞬间冻成冰块。 「别过去!」霍清珣扣住夏云泽的手臂,沉声道,「现在暂时别靠近朝颜。」 「你松手!」一想到朝颜遇到危险的时候这个男人正在外面闲逛,夏云泽气得恨不得揍他一顿,偏偏他现在还不识好歹地抬手拦他,他更是怒火中烧,「霍清珣,让你松手,听见没有!」 「你没看见苏玫是什么样子吗?」霍清珣依言放开他,无奈道,「朝颜还有唿吸,可你要是现在过去,就会变得和苏玫一样。」 「……」被他提醒,夏云泽这才注意到地上翻滚痛唿的苏玫,「她这是……」 「被那玩意儿咬了吧。」沈澈从夏云泽身上走出,指着雪白床单上黑乎乎的一个小东西。顺着兄长的提示,夏云泽的目光落到那个小黑块身上——它实在太小了,婴儿手掌一般大小,躲在夏朝颜散开的头髮上,刚才混乱中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是什么?蝎子……吗?」看外形,似乎是只蝎子。 朝颜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第232章 ,殇 似乎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黑色的虫子在床榻边缘来回移动,不时停下来对着三人晃晃黑得发亮的尾巴,一副威胁警告的模样。 「哟……看它的反应,这东西是朝颜妹妹养的?」沈澈瞥了眼地上的苏玫,「云泽,先看看苏玫吧,那东西一口下去后劲不小。」 「那是殇。」霍清珣冷笑道,「被它咬了,苏玫就算不死,也是废了。」青年说完,迳自越过苏玫,捡起地上摔开的盒子,走到床边。期间,黑色的虫子警惕地转向他,竖着尾巴十分戒备的状态。 「过来。」青年把手伸到它面前,低声道,「谢谢你救了她,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麻烦你让一让。」 「……」虫子没有动,但也没有攻击他。 青年同样没有收回手。 僵持了片刻,小东西先妥协。它收回尾巴,爬到他手上,在他把它送到盒子里时,乖乖跳了进去。 「我知道你认主,等朝颜醒了,我让她餵你。」合上盒子,霍清珣抱起夏朝颜,避开苏玫走出房间,「我带她去医院,这里交给你们了——她现在这样吵吵嚷嚷会惊动其他人,带她出去的时候记得让她先闭嘴。」 沈澈比了个「请」的手势,等霍清珣离开,他随手扯了条毛巾,脸上神色不变,动作粗鲁地把毛巾塞到苏玫嘴里,猝不及防被堵住嘴,苏玫一口气没换上,直接双眼翻白,晕死过去。 兄长做这些的时候,夏云泽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等兄长拍拍手站起身,他不动声色地往前踏出一步。沈澈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腕子,似是没发现他的想法,他用下巴指了指苏玫,淡淡道:「找人把她抬上去,丢到夏爷爷房间去。」 「老爷子好不容易睡下,别去打扰他。」被兄长拦了一把,夏云泽胸口戾气散去些许,「把她扔回她自己的房间去……」 「这可不行。」沈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二叔不是还在老爷子的套间跪着吗?趁着人都在,才好说清楚,不然……」把她送回房间,要是第二天殇的毒性过了,她矢口否认袭击朝颜的事,或者一口咬定夏朝颜放虫子算计她,他们解释起来也麻烦。更麻烦的是,如果她死了……既然事情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如趁热打铁,解决苏玫的同时,也能给夏政晏一个警醒。「说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夏二爷这么优柔寡断,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二叔只对自己女人这样。」夏云泽冷嘲道,「你看他对朝颜,不也是挺狠得下心吗?对自己亲生女儿尚且狠绝如此,你还说他优柔寡断?」他的优柔寡断只针对苏玫,他忽然在想,如果现在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换成闻馨,他还会不会这么犹豫不决? 「你对你二叔偏见太深。」沈澈不贊同地说道,「正是因为你二叔在处理感情的事情上优柔寡断,有了偏颇,才显得他不把朝颜妹妹放在心上。可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今天犯事儿的人是朝颜,他同样也会如此。」 「那可不一定。」夏云泽道,「你说他对感情优柔寡断,当年他对馨姨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也没有半分迟疑和忏悔——与其说他看中感情,不如说他更看重那份感情带给他的享受——他知道苏玫对他用情极深,他享受被人爱,所以他可以容忍苏玫,却能狠心伤害馨姨。」他没有明说,但在他心里,苏玫的分量肯定比闻馨重,不是因为他更爱苏玫,而是因为他更喜欢苏玫带给他的感情上的享受。 「你这么一说,你二叔可真是个妥妥的渣男。」沈澈打电话叫人来处理苏玫,感慨道,「想当初,我们圈子里谁不说夏家二爷是个情痴,现在看来,他和苏玫倒是天造地设一对——只不过一个是故意伪装,一个是无意伪装。」 「夏悦娆是我的亲妹妹。」夏云泽睨他一眼,冷笑道,「你还觉得,他是个情痴?」 「……」你这样说,我似乎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沈澈耸耸肩,出门等自己的人过来。夏云泽本想跟他一起出去,然而看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苏玫,他顿时犹豫——他不想把她单独留在朝颜的房间,可是别说把她拖出去,他现在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 还好沈澈的人很快过来,两个黑衣保镖架着苏玫出门,沈澈照顾夏云泽道:「你不上去给苏玫处理后事?」 处理后事?她还没死呢。再说,就算真死了,后事也不该他来处理。夏云泽最后看了眼房间,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退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哎,霍清珣带着朝颜妹妹去医院,夏家不用派人跟着一起过去?」想到这茬,沈澈拧眉道,「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有结婚,你就这么放心把朝颜交给那个我们连底细都没查明白的男人?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提起霍清珣,夏云泽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朝颜病了,身体不好,那个男人居然还敢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出门闲逛……还好朝颜没事儿。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妹妹,因为他的大意,差点丢了性命——他差点害他再次失去了她!果然,外面的男人都不可靠……等这次回槿城,他一定要跟朝颜说,让她多提防那个男人,别傻乎乎地把整颗心都捧给他。 「怎么不说话?」沈澈单手搭在他肩膀上,挑眉道,「你不会在怪霍清珣吧?啧,看你这表情,真的在怪他?」见夏云泽沉着脸不吭声,沈澈无奈道,「刚才那傢伙从楼梯间跑出来时是什么状态你又不是没看清楚,我看十之八九也是被人算计了吧。」 「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计,都是他自己大意了。」夏云泽道,「说实话,如果不是朝颜喜欢,我个人不是很贊成她和霍家的人在一起。那种神神秘秘的老牌世家,根枝繁多,错综复杂,朝颜不在夏家长大,不喜拘束,只怕……」 「只怕适应不了霍家的生活?」沈澈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握成拳,重重锤了一拳,笑道,「我说你,朝颜不是八岁的小孩子,又不傻,日子是她自己过,总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你想的太多了。再说,霍家是什么样的,我们谁也不清楚,传闻永远是传闻,没有证实的东西,你在这里杞人忧天,不是自寻烦恼?」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想这些就是自寻烦恼,可他看中的人就这么一个,千辛万苦寻回来,要是再次失去,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夏朝颜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在梦里,她见到了苏玫。那个女人坐在一个看起来像监狱的房间里,透过狭小的窗口痴痴看着外面的风景。 是监狱吗?看起来不像,那她现在是在哪里? 「呵呵,我知道你在听。」苏玫忽然开口说话了,「你把我从夏云泽手上捞出来囚禁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折磨我吗?你以为把我关在精神病院,我就会真的变成疯子?我告诉你,你休想!我一定会好好的,健健康康地走出去!你休想吓到我!」 她又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夏朝颜没有听懂,她看到有个男人走进窗口,面无表情地把一个大信封从门上的窗口塞进房间,顺便敲了敲门提醒里面的人:「苏玫,有你的信。」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继续往下一个房间送东西。 听到人声,苏玫走到门后捡起地上的信封。女人脸上露出挣扎的表情,手指颤抖着,没有立刻拆开。她回身把信封放到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书翻看起来。 夏朝颜走近两步,打量着屋子里的布置——床,桌子,檯灯,地板,甚至还有各种书籍……苏玫说她是被人囚禁在这里的?这哪里像是囚禁,简直像是度假。夏朝颜撇撇嘴,在心里咒骂着那个囚禁她却给了她这么好的硬体设施的人。 看了一圈,女生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夏朝颜目测了一下信封的厚度和起伏轮廓,觉得里面装的不是人民币就是照片。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问,苏玫的视线从纸上离开,再次转移到信封上。 女人紧抿着嘴唇,挣扎许久,还是放下书,拿起信封。女人一边撕开信封,一边碎碎念道:「不管你寄什么过来,都别想吓到我……我不会被你吓到的……」呢喃中,手指不小心滑了一下,信封从她指尖滑落到地上,里面厚厚一叠照片迭出,在地上铺展开。 看到照片,夏朝颜睁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这些照片……女生忽然很想笑,这些照片出现的方式,让她想起陈默给她看闻馨照片时的情景,只是风水轮流转,那时快要崩溃的是她,现在面临崩溃的是她。 苏玫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照片上,半晌未动。就在夏朝颜以为她不会给出反馈的时候,苏玫陡然尖叫一声,扑到地上捡起照片,一张张撕碎:「滚蛋!滚蛋!我要杀了你!」 原来她真的很在意夏悦娆。夏朝颜绕着她走了两圈,很是开心地欣赏她濒临崩溃的一面——早知道,她就不和她弯弯绕绕,直接弄死夏悦娆好了。 所有的照片都是床照,主角是她的妹妹夏悦娆和不同的男人,有一些甚至同时和三四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女生是享受的一方,如果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眼泪和痛苦的表情的话——那个人用苏玫曾经对付她的手段,去对付了夏悦娆,而且还用照片全部记录下来,送到她的面前……啧,这人可真是狠,也不知道和苏玫有什么血海深仇。 对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失了兴趣,夏朝颜出了门,跟着那个送信的管理员到了一个开阔的草坪。老人家一身妥帖的西装,带着白手套,站得笔直,在微凉的风里宛如挺拔的松。管理员到他面恭敬地行了礼,简单地交代苏玫收到信后的反应。 「凌叔?」凌叔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囚禁苏玫的人是霍清珣?自己现在看到的也是其它时空里发生的事? 「凌爷,那个女人怎么得罪霍先生了?」管理员道,「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批照片,我看那女人坚持不了多久,会彻底疯掉。」 「主人的事,我们听着就好——少说多做,特别是霍先生,最讨厌多话的人,知道吗?」凌叔皱眉道,「还有,那个女人,疯了没事儿,别让她轻易死了就好。」 「是是,我知道。」管理员道,「对了凌爷,最近有人在调查这边,我猜应该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 「嗯,曾经的夏家二夫人,有人不死心,也是正常。」凌叔淡淡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会解决。」 「是。」 真的是霍老师做的……所以,这个时空里自己已经死了吗?霍老师在为她报仇?等等,她……死了?那现在这是梦?还是……现实中的自己,真的死了? 「她是不是做噩梦了?」帮女生换完衣服,司筱摸了摸她的额头,回头对霍清珣道,「烧已经退了,可现在这样子……」女生唿吸很重,眉头紧锁,四肢不时颤一颤。 「梦魇。」霍清珣道,「剩下来的事我来做就好,你回去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 「别这么客气。」司筱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挥挥手道,「我回去了,你也别太勉强自己。」 女人离开后,霍清珣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女孩冰凉的手,轻声唤道:「朝颜。」 她好像听到霍老师的声音了?夏朝颜沿着木质的地板往前走,停在一个房间门口,隔着门,可以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事情办得怎么样?」男人的声音她分外熟悉,可是又觉得无比陌生——霍老师说话怎么冷冷的,明明是个那么温柔的人,这样的语气和他一点也不搭。 「照片已经送到她手上。」凌叔顿了顿,迟疑道,「大少爷,那个女孩子……是您的旧识吗?」 「……旧识吗?」男人停了片刻,自嘲地笑道,「她只怕早就不记得我了。」在两人相遇的最后一刻,她没有认出他,他也没有认出她。 知他心情不好,管家明智地换了一个话题:「夏云泽的人在调查那个病院——想来,是怀疑苏玫还没有死。」 「让他调查好了,没关系的——毕竟是他找了十几年的妹妹,死得不明不白,他当然不愿意轻易放过兇手。」 「少爷,我不是很明白。那位小姐既然是夏家的千金,苏玫作为杀害她的兇手,交给夏云泽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您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把她带出来?」 「夏家……可不止一个夏云泽。」男人语气里难掩嘲讽,「我看,在那位夏二爷眼里,现在的夫人可比失踪十几年的女儿重要得多。」 ——如果我不把苏玫带出来,最后的结果说不定会不了了之。这样的结果,我怎么能甘心?
第233章 ,为谁 女生扶着门框,安静地看着站在窗前的年轻男人——暗灰色的衬衣搭配黑色的长裤,肩上随意披了一件长外套。他站在窗前,不知道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这是霍老师吗?好像是的,又好像不是……霍老师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展示这一面——冷漠的,疏离的,说话时毫无起伏的语调,仿似开在雪山之巅的莲花,夹杂着冰雪的清冷和孤绝。 原来,自己不在的时候,霍清珣是这个样子的。看到他一个人站在窗边,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越来越稀薄,她忽然很想伸手抱抱他——他看起来很孤独……只要一想到他会这样一个人孤独的终老,胸口靠左边的位置就会传来一阵阵钝痛。 听到他的回答,凌叔露出恍然的神色,诧异道:「毕竟是亲生的女儿,被再婚的妻子虐待至死,夏二爷他居然还要护着杀人兇手吗?这……」若是女儿有错,他不维护尚且可以理解,现在这位夏家大小姐可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自己的继母虐待折磨而死,看到女儿残破不全的尸体,那位夏二爷难道不会觉得难过? 「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个叫陈默的男人一手策划实施,和苏玫没有任何关系——至少,现在这位夏二爷是这么认为的。」霍清珣讥诮道,「女儿在外流落十几年,在他看来,还不如自己家里的一条狗来的亲切,他当然不捨得让自己宠爱的妻子给那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儿陪葬。」 「我听圈里人说,夏二爷和闻馨夫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恩爱非常,就冲着闻馨夫人的面子,他也不该对他们的女儿那般绝情。」 「闻馨?」霍清珣冷笑一声,嘆道,「闻馨都在地底下化成一堆白骨了,哪还有什么面子里子?闻家嫡系一脉早就没落,现在的苏玫却是林家夫人的亲妹妹,而且夏家三小姐夏悦溪和林家少爷林祁婚事将近——正如日中天的林家,和已经没落的闻家,你选哪一个?」 似是被问住了,凌叔陷入沉默。屋子再次安静下来,霍清珣从窗边回到书桌前坐下,翻开桌上的文件,低声道:「没什么事的话,凌叔你去休息吧。」 老人恭敬地弯了弯腰,退到门边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青年,温声道:「少爷,您现在这么针对闻家,也是因为夏家那位小姐吗?」 霍清珣没有抬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从两人的对话里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夏朝颜默然:晚上和夏政晏争吵的时候她还在疑惑,另一个时空的父亲知道自己惨死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会难过吗?会杀了苏玫为她报仇吗?现在她得到了答案。 她被苏玫算计,无辜惨死,她的父亲不仅没有为她报仇,反而一心想要包庇兇手——和不久前他做出的选择一模一样。呵呵,他居然还有脸说出保护她的话!女生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如果现在夏政晏在她面前,她一定狠狠给他一拳头,不,两拳头,把他揍成熊猫眼……怎么办,好生气哦。 「夏……朝颜……」熟悉的语调,温柔的声音……他在叫她的名字。夏朝颜凑近看了眼打开的文件,里面是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资料。修长的手指抚过右上角女孩的照片,青年出神地喃喃道,「原来,你叫夏朝颜。朝颜……」将她的名字在唇齿间呢喃了两遍,他微微勾起嘴角,合上手中的文件推远了一点,「夏朝颜啊……」男人仰靠在椅子上,似是自嘲,「是我错了……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她站在光与影的分割线上,看着男人的身影沉溺在一片暖黄的光晕里,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她想:他做错了什么呢?他救了她,为她报仇,他在她这个陌生人身上倾注的感情,远比她的亲生父亲还要多——真正为她报仇的陌生人在不停说着抱歉,纵容兇手的亲人却活得潇潇洒洒,真是过分吶。 等她从梦里醒过来,她一定要去好好教训苏玫和夏政晏。这一次,她不会再给他们任何翻身的机会。本来,她的计划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只等着时机成熟…… 「朝颜,朝颜,醒醒……」温柔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的距离,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洒在她的颊边,带着幽幽的莲花清香。他在唿唤她,她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虽然,看到这个世界的他,她心头会有难以抑制的悲伤。可是,这个世界的夏朝颜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而她,该回到本属于她的世界。 小姑娘眼睫毛不停颤抖着,挣扎半晌,眼睛睁开一条缝。霍清珣抬手把床头灯拧暗了些,右手顺势落在她的发顶,轻轻顺着她的头髮,耐心地等待。 「霍清珣。」眼睛依然睁不开,可是她已经能感受到他,能用沙哑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嗯,我在。」他俯身贴近她的唿吸,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她,「我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夏朝颜定定盯着他看了许久,嘶声道,「我想喝水……」舌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她补充道,「我手疼……」 听到她撒娇似的提出要求,青年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床边摆放着备好的温水,指尖隔着玻璃杯试了下温度,霍清珣单手扶起她,端起杯子递到她唇边:「温度刚刚好,慢点喝,小心呛到。」 女生低头小口地喝水,没喝两口,又把水杯推开。她眼里绪了泪水,钻进他怀里,闹脾气似的说道:「不喝了,我喉咙疼,手也疼,难受。」她单手拽紧他的衣服,呜咽,「霍清珣,我难受!」 「你的手受伤了。」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收在掌心,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帮你抹了外敷的药膏,这几天别吃辛辣刺激的东西,将养几天便不疼了。」 「我不要!我不要将养几天,我现在难受!」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在他怀里不停扑腾,「我手疼,手指头都不能动,我难受!霍清珣,呜呜……我难受嘛……」 「朝颜。」他扣住她的腰,制止住她的扑腾,无奈道,「手心受伤了,自然会难受,哭也没用。」 「……」霍老师为什么这么凶?女生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谁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她立刻撇撇嘴,露出委屈的可怜样——自己现在这么惨,霍老师居然不心疼她吗?怎么可能! 她心里还在七上八下,青年忽然开始检讨自己:「朝颜,你会受伤,是我的错——苏玫故意借了老爷子的名义把我支开,我居然也完全没有意识到。是我大意轻敌,才害得你险些丧命。」 「霍清珣……」他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地道歉,她心里更加小鼓嘭嘭,越敲越响——霍老师这人最是敏感,他前面说这些,肯定不是重点。「这不怪你的,谁也没想到,苏玫会这么大胆,借爷爷的名义。」 「朝颜。」他打断她的安慰,盯着她看了半晌,苦笑道,「我知道的,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对吗?」她为苏玫挡刀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她的计划——她不需要苏玫和夏政晏死,她需要的是折磨,而且不是简单的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她想用另一种方式,无形的杀死苏玫和夏政晏。只是没想到,最后出了点纰漏。 「……」他果然猜到了。夏朝颜心虚地避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过于干净漂亮,她在他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只觉得那个影子都是满脸的嫌弃和厌恶——他会厌恶这么满心算计的自己吗? 「你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刀,只是为了给夏政晏和苏玫某种暗示,关于死亡,关于鲜血,关于痛苦。以苏玫能屈能伸的性格,她肯定不会突然跑来袭击你,还是用这种玉石俱焚的蠢办法——她接收到了你的暗示。」 「嗯,可能吧。」 夏朝颜动了动身子,想从他怀里退出来,青年却在这个时候收紧手臂,抱紧她,低声道,「朝颜,让我抱会儿——你可以就这样说,我听着。」他站在电梯里,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的瞬间,他从楼上一路狂奔下来的过程中,他推开房门看到苏玫掐着她脖子的剎那,直到现在,把她温暖的身体拥抱在怀里,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心跳——怎么捨得松手。 「我的身体本身存在特殊性,小时候爸爸妈妈会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就在那个时候,我从我的主治医生那里学了一些和心理暗示有关的知识……可能和催眠比较像。」夏朝颜道,「心理暗示不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可以成功的,它对环境的要求非常苛刻,我必须为它创造成功的环境——苏玫的心理弱点是夏悦娆,夏政晏的弱点是他内心仅存的一点对妈妈和我的愧疚和心虚,而这一切,必须在外物的刺激下才能激发出来。从闻茜对夏悦娆动手,刘老二袭击苏玫,再到最后我给两人讲的故事……」 「这一切,都是你给他们的心理暗示。」霍清珣道,「苏玫会跑来袭击你,也是因为你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 「那不关我的事!」夏朝颜为自己辩驳,「我只是给了她一些引导,她以后醒着的时候可能会神思恍惚,睡着的时候可能会做噩梦,但我没想到她被这么一刺激,直接跑来袭击我……早知道她这么不经吓,我肯定会多加防备的。」 所谓杀人诛心,这丫头人没有杀,已经开始诛心之道。她不是想着杀人,而是想着在精神上折磨他们,让两人生不如死……「可惜,你的心理暗示学的不通透。」霍清珣摸摸她的头髮,说道,「心理暗示的效果不可能一直存在,那两人被接收一段时间,暗示会失效,他们依然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我的心理医生以前说起过一个概念,叫多重暗示。」夏朝颜噘着嘴巴说道,「一个人处在一种暗示中时,给他暗示的人可以在上一次的基础上把上次的暗示进一步加深和完善……只要我暗示成功,那两人就别再想摆脱我。」 「……给你治病的医生真的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吗?」霍清珣觉得不对劲,「专业的心理医生,不会把这些技能交给自己的病人。」 「……医生是我养父母找的,而且他也没怎么教我,就是偶尔聊天无聊的时候会顺口说两句。」夏朝颜为自己的医生辩解,「后来那些,是我专门自学的,我学东西可快了!」 不知道是她不愿意说,还是那位心理医生真的没什么可疑之处。霍清珣微挑了眉,道:「不说这个了——苏玫袭击你的时候,你的殇,把苏玫咬了。」 「殇?」她随身带着那个木盒子,不过她不是把它放在行李箱里吗?怎么会被苏玫惊动? 「你身体虚弱,我不放心,出门之前把殇放在你的床头。」见她疑惑,霍清珣解释道,「你当时睡得迷迷煳煳,我想,我说了你也听不进去。」 「啊。」夏朝颜恍然,「我抓的那个盒子!」她还在奇怪床头柜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木盒子,原来是殇。「是我把它扔地上后……」 「应该是。你把盒子砸到地上,殇被惊醒,察觉到主人有危险,咬了苏玫一口。」 「苏玫死了吗?」夏朝颜好奇。 「没有。」霍清珣迟疑道,「虽然没死,看起来也挺惨的。」目前还这只殇的毒性如何,不过看苏玫的样子应该是不致死的。 「苏玫呢?」真想看看苏玫现在惨兮兮的样子。 「我交给你的哥哥们去处理了,他们两个自有分寸。」 「我想……」去看看。 「不行。」没等她说出自己的想法,霍清珣直接拒绝,「今晚好好休息。」 …… 套间客厅里,夏老爷子披了件外套,在夏悦溪的搀扶下进了客厅。看到满地打滚痛唿的苏玫,老人额角青筋跳了跳,指着苏玫,鹰隼般锐利的视线扎在夏云泽身上,厉声道:「云泽,这是怎么回事?!」 看苏玫这个样子,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长孙为了朝颜动手教训了苏玫。 「爷爷,这次不关我的事。」夏云泽瞥了眼按住苏玫的夏政宴,冷笑道,「苏玫趁朝颜吃完药昏睡时,跑到朝颜房间里妄图闷死朝颜。结果……」 「结果……」夏老爷子瞪大眼睛,厉声道:「结果什么??朝颜呢!」早该把这个女人关起来!它以为夏政晏可以处理好,谁知他还是这么煳涂!苏玫也是个大胆的,这种情况,不想着给自己找后路,反而去袭击朝颜?! 「结果,被朝颜养的宠物咬了一口,就成这样了。」 「宠物?」看着女人惨白的脸,夏老爷子愣住,「什么宠物?」 「现在的年轻人嘛,总是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像蜘蛛啊,蛇啊……」沈澈接话道,「朝颜妹妹养了一只蝎子,咳咳。」 青年的话停在这里,在场其他人却听懂了——夏朝颜养了只蝎子作为宠物,苏玫跑去袭击她,误打误撞被那只蝎子咬了,偏偏那只蝎子还是剧毒……这算什么?自作自受,报应不爽?
第234章 ,生不如死 听了夏云泽的解释,夏政晏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男人抱着痛苦呻吟的妻子,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苏玫不会做这种事,她……」她应该回房间休息去了,她答应了他,回到槿城以后跟他一起去警察局。她为什么要去袭击朝颜? 「苏玫不会做这种事?」夏云泽被他的话气笑了,他状似疑惑地问道,「那二叔你觉得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苏玫没有跑到朝颜房间里袭击朝颜,是朝颜故意把自己养的蝎子放到苏玫房间,把她咬成这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朝颜也不会做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对,一定有误会! 「那二叔你是什么意思?」夏云泽冷笑道,「在二叔心里,真的有爱过馨姨,真的有心疼过朝颜吗?作为一个丈夫,面对着害死自己妻子的兇手却无动于衷,作为一个父亲,一再纵容伤害自己女儿的女人——二叔,你晚上睡觉,会不会做噩梦?梦到馨姨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梦到朝颜说的那些血淋淋的过往?!」 「云泽!」夏老爷子厉声呵斥他,「不许这么跟长辈说话!」 「长辈?他是谁的长辈?!」胸口淤积的怒火越烧越旺,被夏政晏刚才那句话彻底点燃。他站得笔直,视线扫过涨红了的夏政晏,冷笑道,「二叔,你记得朝颜说的那些话吗?她说苏玫找人囚禁她,折磨她,砍断她的双腿,不给她吃饭,也不让她喝水,最后放了一把火,把她活活烧死……二叔,你梦到过这样的场景吗?」 随着夏云泽的话,他好不容易忘记的那些画面再次涌进脑海,夏政晏打了个寒战——明明知道她是吓唬苏玫才说的那些话,可是他却总觉得那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她就像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来找害死她的苏玫报仇,也来找他这个不尽职的父亲报仇。 「二叔,你一定没有梦到过对不对?你看你,一直过得这么潇洒。」看长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夏云泽嘲讽地笑了笑,沉声道,「我梦到过,我梦到过那些画面,朝颜今天说的那些画面,在朝颜刚刚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外,做过一模一样的噩梦。」 夏政晏愣了愣,喃喃道:「一模一样的……梦?」云泽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配合着朝颜吓唬他吗?还是另有深意? 「我梦到我找了朝颜十几年,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我偷偷拿了她和爷爷的头髮去做亲子鑑定,我拿到亲子鑑定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在镜湖不远处发现了我妹妹的尸体……」他轻轻笑了声,慢慢红了眼眶,「妹妹?哪个妹妹?二叔,你猜是哪个妹妹?」 无论哪个妹妹,都是他的女儿。夏政晏再次沉默。 「是朝颜。」夏云泽道,「我赶去案发地,看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朝颜,还看到了你的好夫人苏玫!我看到苏玫跪在一旁瑟瑟发抖,我很想就在那里杀了她,可是我做不到,因为我在做梦。」说到这里,青年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笑道,「还好,那只是个梦。」 「这就是你坚持认为朝颜的失踪和苏玫有关的原因?」联想到他回国后做的第一件事,夏云轩诧异道,「可是大哥你也说了,那只是梦,朝颜还活得好好的,所以……」所以你也该放下,不要再用过去的事折磨自己。 「那真的只是梦吗?」夏云泽反问道,「如果今天晚上霍清珣没有及时回房间,苏玫就成功了——你看,和我的梦,和朝颜形容的那些你们觉得是危言耸听的话,不过是殊途同归而已。」无论怎么变,哪怕方法不一样,朝颜还是会死在苏玫手里。 「这……」 「你们说苏玫袭击朝颜,是你们亲眼所见?」夏政晏仍觉得不愿相信。过去苏玫犯下的那些错误,她自己已经在检讨,而且也同意去警局自首。苏玫对他用情极深,现在这种危机关头,更不可能欺骗他。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女人打掩护的棋子,夏政晏苦笑道,「苏玫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自欺欺人?」这个男人居然是他们夏家人?夏云泽觉得自己和他这么多年来相处,总算在今天重新认识了这位二叔的为人,「承认自己被女人耍了,有那么困难吗,二叔?」 夏云泽这话说得直白,夏政晏一张脸红了又白,最后彻底阴沉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剑拔弩张中,门外传来礼貌的敲门声,夏云轩忙去拉开房门,就看到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外。见门开了,她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甜甜地说道,「我给夏老先生送茶过来,打扰了。」 「茶?」视线落在她端着的茶壶上,夏云轩请她进门,随口道,「谁让你送茶来的?」爷爷刚被大哥他们吵醒,不会有喝茶的闲情逸緻。 「是苏玫夫人。」得到允许,服务员把托盘放在茶几上,微笑道,「苏玫夫人说老爷子爱喝碧螺春,让我通知完霍先生后,去楼下泡一壶碧螺春送上来。」 「通知霍先生?」夏老爷子半瞌的眼睛睁开,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壶,淡淡道,「她让你通知霍先生什么事?」 察觉到套间里气氛不对,服务员尽量目不斜视,尴尬地解释道:「苏玫夫人说夏老先生您想跟霍先生谈谈,让我去楼下通知霍先生,顺便泡壶茶上来……」 「我知道了。」夏老爷子摆摆手,温声道,「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服务员保持着职业微笑,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夏老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对着夏政晏抬抬下巴,道,「好了,你继续问,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问题?」 服务员的话把夏政晏最后一丝希望完完全全地捏碎,男人哆嗦着嘴唇,半晌只发出一声破碎的低喃:「……没,没有……」苏玫真的在利用他,利用他对她的怜悯,去伤害他的女儿——她在利用他! 不知不觉中,夏政晏松开女人的身子,慢慢站起身,神游似地走出房间。夏悦溪看着父亲踉踉跄跄的背影,下意识想追出去,却被长兄一个眼神阻止。 「不用管他。」夏老爷子发话,「让那个煳涂蛋自己滚出去冷静冷静!脑子不理清楚别回来见我,夏家就当没这个二爷。」 「老爷子别气,我看夏二叔也是过于重感情,这才给了苏玫一再欺骗的机会。」毕竟是夏家二爷,又是在老爷子面前,沈澈给夏政晏找了个台阶,「倒是这个苏玫,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是真的有点手段。」 被夏政晏扔在地上后,知道自己彻底被放弃,苏玫咬紧牙关,不再吭一声。听到沈澈提到她的名字,她抬眼看向沈澈,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次是我大意,被夏朝颜算计。」她的目光移到老爷子身上,眼神挑衅,「不过你们以为夏朝颜回来只是为了对付我?我告诉你们,夏朝颜是为了报復你们所有人,你们夏家所有抛弃她的人,我死了,你们谁也逃不过!」 「啧,这个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苏玫夫人你可真是为了夏家煞费苦心。」似嘲似讽地做完点评,沈澈挥手吩咐保镖,「把她抬下去,找个医生给她看看,可别死了,晦气。」 得了他的吩咐,保镖再次上前架起苏玫出门。看他们离开的背影,沈澈不轻不重地补充道,「对了,把她的嘴塞起来,这里今晚客人多,别惊扰了宾客。」 「是。」 保镖架着苏玫离开后,客厅再次安静下来。夏老爷子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晚辈,淡淡道:「老实告诉我,下半夜的这些事,是意外,还是算计?」别怪夏政晏不相信他们的话,以他对苏玫的了解,苏玫绝不是这么冲动行事的人,越是处在风口浪尖,她越是能忍。 知道爷爷怀疑,夏云泽没有掩饰言语里对苏玫的厌恶,冷声道:「是算计,不过不是我们的算计,是苏玫的算计——苏玫以爷爷的名义支开霍清珣,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朝颜?放在以往她或许不会这么冲动,但今天她已经没有退路,等回到槿城,等待她的会是法律的制裁。横竖都是死,死之前为什么不拉个讨厌的人垫背呢?」 「还有一点。」沈澈补充道,「我想,苏玫被朝颜妹妹最后说的那些话吓到了。」仇人在她面前详细描述了怎么欺负折磨她女儿的情景,作为一个母亲,在关注自身安危的前提下,她更想要的肯定是保全自己的女儿。她没有退路,她的女儿作为夏家的二小姐,只要没有夏朝颜的虎视眈眈,熬过这段艰难时期,以后肯定可以幸福美满——一个母亲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女儿能无痛无灾,幸福快乐。 「……我知道了。」被这些小辈折腾得头疼,夏老爷子喃喃道,「我就知道这地方和我们夏家人八字不合,非要跑来这里举办什么生日宴会——明天一早,我们启程回槿城!」回到槿城,在自己的地盘上,也可以好好清算一下夏家的麻烦事。 窗外的风声依然喧嚣,房间里的灯光却很温暖。怀里的女孩唿吸悠长,湿热的气息散在他脖颈的皮肤上,有些痒。霍清珣关了床头灯,避开女生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抱紧她。 闹腾了一整晚,此刻躺在她的身边,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他放松了身体,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他想带她回霍家,越快越好,让他的父母见见她,母亲一定会很喜欢她……不喜欢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一种形式而已。 可是现在的霍家不比夏家安全,他带她回去,必然会面对无数的明枪暗箭。或许早在她陪他一起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然把危险带到她的身边——在解决完苏玫的事情以后,他希望她能彻底从仇恨中解脱,远离算计和阴谋,去享受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青春年华。她不该被死去的自己所禁锢,更不该为了仇恨停滞不前。 他原本是这么想的,可现在因为自己,她暂时无法如他所想,而很可能从一个泥潭跳进另一个泥潭——现在的霍家,依然需要时时提防,步步为营。 不过是一次的出手相助,再重逢后,自己真的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 「下次遇到危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再傻乎乎地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这话说了不止一遍,这丫头从来听不进去。「朝颜,你一次次放任自己受伤,我看着,很心疼……」我心疼你,却不知该不该阻止你……因为我知道,在你出手的那一刻,心里已经做出取捨。 ——我不想干涉你的决定,却也不敢放纵你的决定,在这种纠结不清的心理作用下,不仅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给自己徒增几多烦恼。 他难得庸人自扰一次,不知不觉依偎着恋人睡熟。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正好,斜斜地从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青年眯着眼睛适应屋子里的光线,一低头就看到女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瞅着他。 发现他醒了,她眼睛弯成月牙状,小声道:「霍老师,你睡着的时候好乖哦。」第一次在清晨注视他的睡颜这么久,夏朝颜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兴奋,「和清醒时完全不一样——真的好乖。」他那么乖,像只收起爪子的大猫,她看得久了,克制不住想亲亲他。 「小偷窥狂。」见她醒了,青年颳了刮她的鼻间,坐起身,随手扯了件外套披上,他走到窗边拉起窗帘。随着窗帘拉起,暖金的阳光扑进屋子,青年顿时沐浴在一片暖洋洋的光影里。夏朝颜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抿唇轻笑:「我记得蓁蓁说过,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依偎在暖融融的被窝里,分享自己的喜乐,第二天清晨拉开窗帘时第一眼可以看到金灿灿的阳光,这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 「霍清珣,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真好。」 告白来的突然,青年愣了一瞬,轻笑道:「没有我,也不会有别人。」这话说得自信,夏朝颜没有反驳,跟着点头:对呀,没有他,也不会有别人,遇不到他,她这一生便不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还好,她遇见了他。 夏朝颜下了床,找了半天没找到拖鞋,她干脆光着脚跑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脖子想做些情人间的快乐事。谁知还没等她动手,房门被人敲响。 「朝颜。」夏云泽的声音随之传来,「你醒了吗?」 夏朝颜:「……」大哥真会挑时间哎!生气! 「朝颜?还没有醒吗?」 「把鞋穿上,我去开门。」夏云泽这语气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意外?霍清珣抱着女生放回到床上,走过去打开房门。 对妹妹房间多了个男人没有任何表示,夏云泽没有进房间,只是站在门口,低声道:「朝颜,苏玫那边出了点情况,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第235章 ,宠物 苏玫那边出了新的情况?听到这话后霍清珣第一反应是百蛊之王咬她那一口带来的症状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减轻,反而加重了。霍清珣回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夏朝颜,低声道:「朝颜,你换好衣服,我们过去看看。」 万俟昶说过,那只殇是百蛊之王,想来毒性一定非比寻常。蛊这种东西在现代已经完全失传,没有人养,肯定也不会有人专门去研究蛊毒应该怎么医治。据他所知,蛊毒的排他性非常的强,用药稍有不对,便会引发其它异变,让中毒者死的更快。 呵,苏玫落得现在这个结局,也算是天道轮迴,恶有恶报了。 不似霍清珣想的那么多,听到兄长的话,夏朝颜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趁苏玫还活着,她也要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画着精緻的妆容,打扮得优雅得体,去送她最后一程。她知道看到仇人微笑着站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是什么感受,她曾经体会过这种绝望,今天,她也要让她好好体会体会。 解忧楼里,听到下属的回话,萧然放下手里的高脚杯,似笑非笑地说道:「听说咬伤苏玫的蝎子是夏朝颜的宠物?」夏朝颜哪有什么宠物,只怕是先生送给她的什么东西。 「嗯,万俟昶送了一只殇给她护身之用。」裴琸晃着盛着葡萄酒的酒杯,看着里面的液体,似是透过那暗沉的红色看到了当年被血浸染的蛊池,「万俟昶那人对待族人也是心狠手辣毫不手软,对夏朝颜倒是照顾有加。」当时在葛月一族的村落里,阿芜把夏朝颜推下蛊池时,就是那只殇救了她一命。 「呵呵,他可不是对夏朝颜照顾。」提起那些往事,萧然冷笑道,「若夏朝颜不是万俟兰的外孙女,不是和万俟兰长得六分像,就算她死在先生面前,先生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说到底,夏朝颜还是沾了自己外祖母的光。 萧然说的是实话,裴琸点点头,没有反驳——他和萧然不一样,他对葛月,对万俟昶的感情只有憎恨和厌恶,后来因为万俟昶的自杀,憎恨之情稍微淡去一些,但那并不代表他愿意去多加回忆和他有关的事。 「听闻裴少你,对蛊术和蛊毒也略有研究?」好似没发现裴琸这个话题的排斥,萧然继续道,「不知这殇一口下去,苏玫还有救吗?」 「……」裴琸没问他在哪里听说的这种小道消息,他摇头道,「我对蛊的了解还是以前在葛月村落时耳濡目染学的一些浅层功夫,甚至算不上熟悉——阿芜对这些东西倒很是熟悉,而且学的也快。殇为百蛊之王,在村落里的时候,从来没有听什么人提起过这个,想必是世间罕有之物,你若是真的有兴趣,可以问问阿芜。」言下之意,他对殇也不是很了解。 「原来如此。」萧然低笑道,「哎,这么说来,苏玫如今的待遇也是一般人享受不了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勾起了我的兴趣,也不知道被那百蛊之王咬一口是什么样子。你说,我们要是现在过去探病,会被夏家的人赶出来吗?」 这人一贯看夏家人不顺眼,这种能看夏家笑话的时刻他当然不想错过。裴琸睨了他一眼,往后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你若是有兴趣,现在就可以过去看看。不过别带着我就是,我可不想被夏老爷子用手杖打出来。」他和夏家无冤无仇的,干嘛要在这种时候赶着去给夏家人添堵,给自己惹麻烦? 「你这人真没意思。」萧然站起身左右活动着脖颈,转移了话题,「劫走陈默的人有什么线索了吗?」陈默被人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劫走,说出去简直丢人。比起看夏家人的笑话,萧然现在对这个劫走陈默的神秘人更感兴趣。 「没有。」 「看来救走陈默的那女人背景不简单啊。」 陈默被救走以后,霍清珣安排人查了桑海游园所有进出口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逐一盘查过工作人员以后,才从其中一个值岗的安保人员口中得知了当晚有送食材的货车进入过,虽然送货人员换成了新人,但他们带着这里的工作证,所以工作人员没有多加盘查。 本以为那是一条线索,然而在监控里显示,那辆货车进了桑海游园后直奔酒店后门而去,和酒店工作人员对接好后开始卸货,卸完货有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去结算,结算完直接上车离开……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毫无疑点。 「等等,这些人……」霍清珣本来全程一言未发,就在安庭准备关掉录像的时候,他忽然指着出去时经过大门的货车,低声道,「这些人……是不是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安庭倒回去又看了一便,摇头道,「没有,进来的时候是四个,出去还是四个。」 「进来的时候不是五个吗?」霍清珣指着视频里一处说道,「这边镜子里映出来的是个女人吧?从窗户里可以看到的工作人员里,好像没有女人?」他说的是斜斜架在副驾驶座前面的一个化妆镜,镜面上可以看到模模煳煳倒映出的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是披散的长髮。 「这个角度……」裴琸在脑海里大致勾画出当时的场景和安保人员的角度,拧眉道,「这里如果真的有人,工作人员是看不到的。」况且知道是送货的商家,又带着工作证,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正常的工作人员,不会多加盘问检查。 「先查这辆车,还有调查这车经过的园区监控,仔细查查那个女人在什么时候下车离开的。」虽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和陈默有关,但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得了吩咐,安庭带着人去调查和那辆货车有关的消息,后来夏家又闹腾的那么厉害,他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苏玫身上。如今闲下来,萧然想起这事儿,不由感嘆道:「这人敢在桑海游园里动手,看来陈默对她来说很重要。」回忆着那个男人的长相,萧然抽了抽嘴角,一脸难以置信:「那种男人,没钱没长相,还是苏玫的老情人,你说,那女人为他出生入死图什么?」 「我又不是女人,怎么会知道答案?」裴琸没好气地回道,「你若真的好奇,可以去找司筱问问,她肯定知道答案。」 「……」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还没有好奇到一定要知道真相的地步。「查不到结果,你准备怎么做?」人是在解忧楼丢的,那人相当于直接打了裴家的脸,裴琸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以前怎么没发现白家这位家主这么喜欢八卦?裴琸淡淡道:「人是我弄丢的,我当然是希望把人找回来。既然知道来救他的可能是女人,那就从陈默的活动圈子着手,去调查一下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女人——那女人能混进桑海游园,身份肯定不会简单,这种人会比普通人更加引人注目,也更容易暴露。」 那个女人不是普通人,至少本身有着一定的势力和背景。在陈默混迹的圈子里,这种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女人会是很多男人注目和讨论的对象,只要摸清楚陈默活动的圈子和圈子里有点知名度的女人……要找到他们只是早晚的事。 …… 听了兄长的话,夏朝颜急匆匆说了一句「我去洗漱」后,冲进衣帽间半晌没出来。夏云泽站在门口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又不想和这个准妹夫待在一起,便找了个藉口先一步离开。目送青年进了电梯,霍清珣关上房门,进了衣帽间,就见小女孩正对着镜子刷睫毛。 「很开心?」看她这么开心,他原本有些低沉的心绪跟着明媚起来,「明明昨天晚上还抱着我说自己很委屈很难过的——小丫头心情变得真快。」 「咦?」刷完睫毛膏,女生对着镜子眨巴眨巴眼睛,纠结地挑选口红,轻笑道,「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嗯,很明显。」青年走到她身后,注意到她纠结的小表情,忍不住扬起嘴角,握住她的手移到一只唇釉上,点了点,「至少,你和我约会的时候,不会这么认真的化妆。」 夏朝颜拿起被他选中的唇釉,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的声音了听出了委屈。女生连忙辩解道:「在自己的爱人面前,当然要保持本真的模样——你看我多乖,都不会用这种易容邪术欺骗你。」 这丫头怎么说都有理。霍清珣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某人太懒了?」 夏朝颜:「……哎呀,你不要拆穿我嘛!真是讨厌。」 「好好,不拆穿你。」他拍拍她的发顶,俯身和她一起看着镜子里女孩的脸,低声道:「你已经很美,不需要这些修饰品的过多点缀,所以……」 「所以?」 「所以,你要是动作不快一点,可能苏玫就断气了。」 你的前言和后语有什么必然的联繫吗?夏朝颜:「……哼!」霍清珣,你不就是嫌弃我化妆耽误了时间吗?你直说就行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她病后初愈,脸色不好,知道她只是为了不在仇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他开过玩笑后,没有继续打扰她,只安静陪在一边等她化完。女生喷完香水后,站起身在青年面前转了一圈,认真问道:「霍清珣,有没有觉得我看起来很帅气?」 青年撤过脸,抬手捂住嘴,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夏朝颜:「……」女生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抗议:「我的香水味道这么淡!」 「抱歉。」青年揉了揉鼻尖,无奈道,「我对香水的味道……有些过敏。」自从发现这点以后,家里人便改用薰香,怕他出什么问题,薰香还是母亲找医师专门调制的。 夏朝颜:「……」女生气唿唿地推开男友出了衣帽间,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霍清珣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只是不时小小声打个喷嚏……脚步在门口顿了顿,夏朝颜默默回身抓起睡衣进了浴室——呜呜,这个男人太狡猾了!明明他自己身上都是香喷喷的! 想起女生最后气鼓鼓的模样,霍清珣走到浴室门边,在磨砂玻璃上敲了敲,低笑道:「朝颜,你手上有伤,要不要我帮忙?」 「不要!」气势汹汹的回答。 霍清珣语气失落地感慨道:「原来朝颜你一直说想和我洗白白……是骗我的吗?」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这么无赖!「你就只会欺负我,我才不要和你洗白白!」 …… 楼上,等了半天没等到人的夏老爷子抬眼凉凉地看了眼夏云泽,冷声道:「朝颜怎么还没来?」从夏云泽上来,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了,夏朝颜和霍清珣还没见人影。 正在发消息的夏云泽闻言一怔,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跳,淡淡道:「朝颜刚退了烧,手上又有伤,活动会受到影响,爷爷您太心急了。」 「……」隐隐可以听到房间里传出病人的痛唿声,夏老爷子只觉得头疼:他不急,急的是苏玫。朝颜再这么耽误几分钟,苏玫说不定真的会一命呜唿。 夏老爷子正想说些什么,套间里外两扇门同时被人推开,医生从房间出来的同时,夏朝颜和霍清珣刚好从大门进屋。 夏老爷子愣了愣,先问医生:「苏玫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好,毒素扩散得很快,需要马上送医院进行切除手术,说不定可以控制病情进一步恶化。」 「切除手术?」就是说要把病变的部位切除?「没有别的办法吗?」 「夏二夫人表现出的症状我以前从未接触过,暂时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而且毒素现在扩散的很快,就算切除已经感染的部位,也未必可以抑制毒素的蔓延。」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送她去医院。」夏老爷子给夏云轩使了个眼色,青年立刻会意,礼貌地送医生出门。 「朝颜。」外人离开,夏老爷子看向一脸茫然的孙女,低声道,「爷爷有话问你。」 「什么?」直觉和苏玫有关,夏朝颜走到老爷子面前,方便听清楚老爷子的问题。 「咬苏玫的那只蝎子,真的是你养的宠物吗?」
第236章 ,野草 咬苏玫的那只蝎子?她昨天烧得昏昏沉沉,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此刻闻言偷偷瞟了眼夏云泽,就听夏云泽咳嗽一声,道:「爷爷,问你话呢——就是昨晚苏玫袭击你时,咬了苏玫的那只黑色的蝎子,是你养的吗?」 当然是她养的!虽然,迄今为止,她还没有给它餵过一次食物。夏朝颜点点头道:「那只殇是我养的。」 「殇?」夏老爷子皱眉,「好好的宠物,为什么取这种不吉利的名字?」听名字感觉都不是这丫头的取名风格,那只蝎子,真的是她养的? 「它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夏朝颜道,「我觉得挺好听的,再说换一个名字,它不听话怎么办?」那只蛊王是她养的,却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没有权利去更改它的名字。「爷爷,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玫昨晚袭击你……」夏老爷子顿了顿,拧眉道,「被你养的那只蝎子咬了,你知道吗?」 「昨晚不知道,今天早上知道了。」夏朝颜直接问道,「她死了吗?」听刚才医生说的那些话,应该还没有死吧。 「……」知道她心里有气,夏老爷子不好苛责她,只能苦笑道,「没死,不过,还不如死了的好。」他虽看不起苏玫的为人,憎恶她的所作所为,但她毕竟在夏家这么些年,任劳任怨未犯任何错误。她现在那个样子,夏老爷子觉得报应的同时又觉得于心不忍。他嘆了一声,沉声道:「你进去看看苏玫吧。我已经让政文联繫医院,准备先把她送去就近的医院。」 「大伯?」夏朝颜挑眉道,「听爷爷的语气,苏玫应该病得挺重吧?爸爸呢?他的爱妻病得这么重,要死了,他居然一点也不担心吗?这可和他昨晚表现的偏心一点也不符合呢。」昨天苏玫伪善的面具被扒得一干二净时,他尚且站在她身边护着她,怎么现在反而不见人影了? 「朝颜!」夏老爷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没好气地挥手道,「让你进去看看苏玫,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不想去就算了。」 「去,为什么不去?」夏朝颜嬉笑道,「爷爷你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吗?」 直觉小丫头不会说什么好话,夏老爷子皱眉问道:「什么?」 「痛打落水狗!」夏朝颜说完,不等夏老爷子回答,一熘烟进了房间。听到房门轻轻关上,夏老爷子的目光由无奈转为嘆息:朝颜不只恨苏玫,她还恨着政宴,恨着她的亲生父亲。也不怪她这么恨,政宴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费解,简直可以用「煳涂」两字来形容……想到这里,夏老爷子道:「云轩,你和悦溪去找找政宴,看他到底到哪里去鬼混了!」他想一个人静静他觉得没问题,可是一消失就是一整晚,自己惹下的麻烦也不回来处理——快五十岁的男人还跟五岁的小孩子一样,他除了失望还能说什么。 一进入房间,夏朝颜便闻到了淡淡的腐臭味,即使屋子里点了薰香,也难以掩饰那股刺鼻气味的蔓延。女生抬手捂住鼻子,走到窗边去将窗帘拉了起来,方便房间的空气流动。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坐在窗边的夏悦娆和床上的苏玫都静静看着她,神色各异。 夏朝颜拉起窗帘,逆着光打量苏玫片刻,这才看向一旁的夏悦娆,微微笑着,轻声道:「能麻烦你先出去吗?」 自从昨晚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夏悦娆整个人似乎都萎靡了很多,此刻听到夏朝颜请她出去,她没有直接拒绝或者反唇相讥,而是低头看向苏玫,询问她的意思。苏玫点点头,又拍拍女儿的手,被夏悦娆迅速收手躲开。 没有去看母亲流露出悲伤的眼神,夏悦娆站起身道:「我出去了,你们聊。」女生头也不回地出门,顺便帮忙两人把房门轻轻关上。 「呵呵,苏玫,看来经过昨晚的事,苏妍对你也是恨之入骨呢。」注意到夏悦娆的小动作,夏朝颜绕着床榻来来回回逛了两圈,低笑道,「不过也不难理解——她以为的父亲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坚持认为被人误会谁知却是真正小三的女儿,母亲做了小三也就罢了,还故意害死她的养父,就为了成全自己自以为是的爱情和豪门梦……」她「啧啧」两声,摇头道,「若是我,我也肯定恨死你这个母亲了。」 「夏朝颜。」伤口的痛苦还在持续,苏玫紧拽着床单来克制身体因为痛苦而出现的颤慄。知道夏朝颜此刻来见她必然不会说什么好话,苏玫冷笑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悦娆是我的女儿,血浓于水,她现在不过是在跟我闹脾气而已!」 「对呀,闹脾气。」夏朝颜细细打量她,「脸色这么白,身上味道这么难闻……苏玫,我觉得,等夏悦娆脾气闹完了,你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哎,临死前女儿居然还是恨着你的,真是可怜啊。」 「我才不会死!」她睁大眼睛等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夏朝颜,不把你送下地狱,我怎么会捨得死?!」 「不捨得死?」夏朝颜视线下移,毫不犹豫抬手用力按在女人的腿上。隔着被子,手指仍能感觉到被子下软趴趴的触感,同时耳边响起苏玫克制的痛唿,「夏朝颜!」她剧烈的挣扎着,挥手打向她,被她灵活的躲开,身子跌回床榻,在痛苦和绝望的包裹下,眼睛无视理智,分泌出咸湿的液体。 「看样子,真的很疼吶。」夏朝颜收回手,扯出一张纸巾嫌弃地擦着手,好奇地说道,「你的腿怎么样了?我隔着被子摸起来,怎么感觉好像肉都烂掉了?」 苏玫喘着粗气,嘴唇哆嗦着,剧痛让她脑中嗡嗡,一时分不清夏朝颜到底在说些什么。 「哭了?这就哭了?」看到她的眼泪,夏朝颜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走到窗边,扯住女人衣服的领子,粗鲁地把她从床上提起来,直视着她带着泪的眸子,冷笑道,「不过是这么烂了一点肉而已,不过才一晚上而已,这就受不了了?」 「夏朝颜,我知道你不会救我。」苏玫回视着她,艰难地扯起嘴角,轻声道,「你不会救我,却也不会杀了我。只要我活着,你就会一直被仇恨折磨,你不觉得,其实你比我更可怜吗?你就是个被仇恨折磨的可怜虫而已!」 「比你可怜?」女生松开口,把女人丢回到床上,轻笑道,「苏玫,你以为这么说几句话,我就会生气,就会杀了你?你也太天真了。」她拍拍手,嘆道,「苏玫,我真的好奇,你算计这么多年,最后得到了什么呢?你说我比你可怜,我现在还是夏家的小姐,我有一心爱我的爱人,我有疼爱我的亲人,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不再是夏家的夫人,一心想得到的男人将你弃之不顾,连最疼爱的女儿都对你恨之入骨——你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啊,可怜虫。」 「……」 「苏玫,你说得对,我不会救你,但也不会杀你。」开了窗户也阻止不了屋子里腐肉的味道越来越重,夏朝颜皱着鼻子,淡淡道,「我和你的所有恩怨,从这里开始,划上句号——我会开始新的人生,和我爱的人一起。而你,只能在狭小的房间里,伴随着满身的腐肉和恶臭慢慢等死。」 她说她对她的仇恨划上句号?她这么轻易放过她?她不是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吗?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原谅她?从夏朝颜回来的那一刻开始,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现在她忽然抽身离开,她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的结局。 女生走到门边,手指握住门把,回头看到女人茫然的表情,她嘴角的笑意扩大,低声问道:「苏玫,听到我刚才那些话,你是不是很开心?」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是骗你的哦。」 我是骗你的哦。我怎么可能不恨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我逗你玩呢,你可别当真啊。夏悦娆还活的好好的,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划上句号呢?」 「你!」反应过来自己被夏朝颜耍了,苏玫抬起上半身,怨毒地盯着她,恨声道,「夏朝颜,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夏朝颜终于笑出了声,她捂着肚子,笑出眼泪,断断续续说道,「你和我说报应?哈哈哈哈哈哈,苏玫,你居然会说报应!」女生敛了笑,擦掉眼角的泪水,「你知道什么事报应吗?你现在这样,就是报应!老天在报应你,因为你坏事做尽。而我,我只是替老天收拾了你这个祸害而已,这叫替天行道,怎么会有报应呢?我会很幸福,一辈子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和我爱的人白头偕老……明白了吗?」 女生笑得肆意而张狂,苏玫忍着腿上的痛,抓起桌子上装饰用的花瓶对准她砸了过去。然而手上无力,花瓶没扔到女生面前便落地摔成了碎片。女人怔怔看着一地的碎片,又看向自己的双手,一时间居然不知是悲是怒——她连扔个花瓶的动作都做不到了……这样下去,她要怎么保护悦娆,怎么对付夏朝颜! 同样看着地上花瓶的碎片,夏朝颜冷冷嗤笑一声,开门走出房间:「爷爷,我和苏玫谈完了。」 …… 夏朝颜进入房间后,夏老爷子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夏悦娆推门走了出来,他才睁开眼睛看了夏悦娆一眼——和苏玫不一样,眼前这个小女孩是自己的亲孙女。一想到她可能即将面临丧母之痛,夏老爷子声音温柔了几分:「悦娆,我们马上会送你妈妈去医院,你收拾一下,一起过去。」 「是,爷爷。」 夏悦娆离开后,夏老爷子终于看向霍清珣:「霍先生,现在朝颜不在,我有件事想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我。」 「老爷子请说。」 「朝颜养的那只蝎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夏老爷子拧眉道:「我见过蝎子,也见过被蝎子咬过的人会出现的反应——苏玫现在那样,并不像是被蝎子咬过以后的反应。」 「苏玫现在是什么样的?」 「昨天只是咬伤的部分出现红肿,今天红肿的地方已经全部溃烂。看那样子,溃烂的范围还在慢慢扩大。这是不是意味着,过几天,她全身只要是有血有肉的地方,都会腐败殆尽?」 「那可真是挺惨的。」霍清珣言不由衷地表示自己的惋惜。 「霍先生。」 「夏爷爷您听说过蛊虫吗?」 「蛊虫?」 「谣传黎疆有部落擅养蛊,取各蛊之王囚于一处,让它们互相吞噬,最后剩下的那一只,就是百蛊之王——昨天咬苏玫的那只蝎子,就是这么来的。」 「朝颜她……养蛊?」对蛊术不怎么了解,夏老爷子皱紧眉头。「但凡和蛊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朝颜她年少无知,你就纵容她这么养着?」 「那只蛊王是故人所赠,我总不好干涉她的私事。」 「故人?什么故人?朝颜年纪小小,在黎疆能有什么故人?」 「不是朝颜的故人,是闻老夫人的故人。」霍清珣道,「夏爷爷,这大概就是世人常说的天道轮迴吧——苏玫设计害死闻馨,现如今蛊王咬了,也算是闻老夫人冥冥之中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 「闻老夫人?你说莫岚?」 莫岚是万俟兰离开黎疆后改的名字。 霍清珣道:「是。那只蛊王是莫岚夫人的故人赠给朝颜的礼物。」 「原来莫岚出身黎疆?」当年闻煜突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他在外面的女朋友,因为女孩家境不好,本想瞒着家里人,可是现在女孩怀孕了,他不得不把人带回来。当时闻家长辈很多人反对他们结婚,甚至要求女孩打掉孩子离开槿城……只不过最后所有人都没有说服闻煜,他还是按照计划娶了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 莫岚……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的眼里满满都是戒备和敌意,他觉得有趣,忍不住逗了她两句,结果差点被她拧断了胳膊,自此对她留下阴影……不过他是看着她如何一步一步在闻家站稳脚跟,一点一点融进他们的生活圈子——不得不承认,作为女人来说,莫岚身上有着不输于男人的刚毅和顽强——看多了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他反而更加欣赏这样野草般疯狂不屈的女人。 现在想来,朝颜和莫岚,无论是外貌,还是性格,都有着七成的相仿,也不知是坏事,还是好事? 夏老爷子嘆了口气,落在孙女身上的目光更多感慨——或许,轮迴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第237章 ,见死不救 莫岚的故人……莫岚的故人为什么要送朝颜蛊虫?莫岚离开黎疆几十年,别说朝颜,连闻馨都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世,朝颜怎么会和她的故人有交集?夏老爷子脑子里一时百转千回,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听朝颜说,她这次去黎疆,被人袭击了?」当时知道这个消息时,夏云泽恨不能飞到黎疆,把那些袭击她的人碎尸万段。只不过夏朝颜阻止了他的行动,还交代他不要告诉夏老爷子,免得惹得老人担心。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夏云泽再次提出来,「遇袭那件事,莫不是也和这位故人有关?」 「……」黎疆那件事不只牵扯到苏玫,还有闻家的往事,霍清珣顿了顿,没有立刻回话。 「那位故人,还和闻家的旧事有关?」黎疆遇袭的事,夏朝颜回到槿城后简单地跟他解释过,那些杀手是闻远安排,目的杀死朝颜。闻远这么做,十有八九是为了闻馨留下来的股份…… 「没有。那位故人只是不小心被牵扯进来的。」霍清珣道,「我们去拜访了朝颜外婆……也就是莫岚夫人的村子,那些杀手跟着我们进村,后来被萧然的人截住,没出什么大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夏老爷子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若是莫岚的故人,现在年纪该和我差不多……我虽对养蛊不怎么了解,但也知道这种蛊王不是什么人都能养出来的——那位故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朝颜作为礼物,是看在莫岚的面子——他和莫岚是什么关系?」莫岚在黎疆有这样感情深厚的故人,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过。 「……那位故人……」 「爷爷,我和苏玫谈好了。」霍清珣的话被女生清脆的声音打断,她回到客厅,走近青年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看向老爷子,「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呢?我看霍老师一脸为难,你们不许欺负我家霍老师哦——他可乖啦。」 孙女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秀恩爱,夏老爷子嫌弃地撇开眼睛,哼了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他不过问霍家小子几个问题而已,哪有欺负他? 发现自家爷爷酸熘熘的语气,夏朝颜软软笑道:「爷爷,我才没有胳膊肘往外拐——要是霍老师欺负您,我肯定揍他一顿——这么一对比,是不是还是爷爷看起来比较重要?」 「看起来比较重要?哼。」 「爷爷……」夏朝颜撒娇似的唤了一声老爷子,道,「你和霍老师聊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我外婆的名字?」莫岚是她外婆的名字,她也一直以为外婆叫这个名字,所以看到那个署名「兰」的信笺时,她才没有反应过来那是写给她外婆的信。 「我们聊到了送你蛊虫的那位故人……准确说应该是你外婆的故人。」夏老爷子道,「那位故人,是你外婆什么人?捨得把自己养的百蛊之王送给你,他和你外婆只怕是交情匪浅吧?」 「爷爷,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夏朝颜愣了愣,顾左右而言他,「哎,我去看了苏玫,没看出她有什么不对劲呀。今天早上大哥那么火急火燎地跑去敲门,我还以为苏玫撑不过去,死了……」 「朝颜。你不想跟爷爷说实话吗?」他知道夏朝颜在他面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她想让他知道的事——在这个夏家,她和其他人一样,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不愿意告诉他这个长辈。 「……也不是不愿意说,我就怕说了爷爷生气。」夏家和闻家是世交,自祖父一辈开始就私交甚好,夏老爷子和闻煜也是亲如兄弟一起长大,若是被夏老爷子知道万俟兰的身世,会不会气得去拆了她外婆的坟?虽然……她也觉得她外祖母在对待感情上不怎么明智,不过……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夏老爷子不耐烦地说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朝颜瞅了瞅霍清珣,青年点点头,悄悄伸手扣住她的微凉的手,收进掌心。夏朝颜往他身边靠近一些,小声道:「那位故人,是我外婆在黎疆生活时的……未婚夫……」 「未婚夫?」旁观者清,夏老爷子迅速反应过来,他手杖指着夏朝颜道,「所以说,闻凛他……」 「咦,爷爷你怎么反应这么快?」夏朝颜惊讶地说完,陡然发现自己暴露了舅舅的身世,忙抬手捂住嘴。 「果然……」人已经逝去多年,他现在知道真相没有替好友感到愤怒,只余下无尽的感慨,「你外公……闻煜那小子为人正直,若真是有女朋友怎么可能瞒着家里人,等到女友怀孕了才带回来?他第一次带着莫岚回家的那些说辞我是一个字也不相信,不过他嘴严,什么话都不愿意多说,我也是无从问起——闻凛那孩子……」 「舅舅不是外公的亲生儿子。」夏朝颜道,「我们也是在黎疆才知道那这个消息。」 「那位故人,是因为闻凛才……」 「不是。」夏朝颜道,「万俟先生并不知道他和万俟兰……他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他将殇送给我,可能只是因为我很可爱?」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开玩笑,见老爷子黑了脸,她忙道,「先生说我命数不好,命途多舛,那只殇是他送给我保命用的。如今看来,他说的挺准的。」 ——昨晚要不是因为有殇,她是不是已经被苏玫杀死? 「爷爷,你相信因果轮迴吗?」夏朝颜道,「外婆离开黎疆几十年,我从未去过黎疆,先生还是能和我相遇,赠我蛊王。苏玫害死我母亲,又想害我性命,结果被先生赠的殇咬了……爷爷,这么看来,人真的不能做坏事,因为老天爷全部都看在眼里。」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女孩这番话说的甚是感慨,夏老爷子从她的语气里听出难掩的悲凉和讥诮。他沉默一瞬,道:「朝颜,如果我现在说,希望你能出手救救苏玫,你会拒绝,对吗?」 「我为什么要救她?」似乎早就料到爷爷会问这个问题,夏朝颜不答反问,「爷爷,你能给我一个救她的理由吗?」 「……她现在这样,你不救她,她也不会立刻死去。她会被痛苦折磨,直到殇的毒素扩散至全身,腐坏她的脑子……」夏老爷子道,「朝颜,她会死得很痛苦,很悽惨——你可以选择,让她痛苦的死,或者让她活着,把她送进监狱。」 「我不想送她进监狱,我只想杀了她,她越痛苦,我就会觉得越痛快。」夏朝颜冷声道,「爷爷不用担心杀了她以后我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不会难过,不会害怕,也不会愧疚。」漆黑的眸子注视着老人,女生幽幽地说道,「爷爷,苏玫活着,我会一辈子被仇恨折磨,也会一辈子小心提防,寝食难安,所以……」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心软救她。 孙女说得坚定,夏老爷子再次陷入沉默。他垂眸看着自己的爬满皱纹的手背,半晌不语:他没有资格要求夏朝颜宽恕苏玫。宽恕这两个字,除了当事人,旁人都是没有立场提出要求的。作为当事人的夏朝颜不肯原谅,他不会强迫她。苏玫结局如何,能不能救过来,他只能安排医生尽力而为,至于结果,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朝颜,我还有一个问题……」放下苏玫,夏老爷子问出另一个问题,「你恨政宴吗?」报復早苏玫以后,你是不是要开始报復你的亲生父亲? 「爷爷你觉得,我该恨爸爸吗?」作为丈夫,他没有背叛自己的髮妻,害得她含恨而终。作为一个父亲,他捨弃自己的女儿,在她无辜惨死后选择包庇兇手……她该恨他吗?她不该恨他吗? 「……」这个问题旁人无法做出回答,更何况他是夏政晏的父亲,是夏朝颜的爷爷。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她别恨他,他希望家庭美满,让他可以享天伦之乐。可是……他终究不是夏朝颜,不能体会夏朝颜的感受,也无法替她做出决定。 沉默片刻,夏老爷子无奈一笑,用微哑的声音干涩地说道,「朝颜,你随心就好。」你随心就好,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责怪你。 夏老爷子这句话相当于同意了她以后可能会做出的一切报復夏政晏的举动。他说让她随心,但她心里也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对夏政晏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无论是夏老爷子还是夏家其他人都不会原谅自己——人就是这样,就算知道是非对错,可是心里永远会有一架天平,做不到完全平衡。 夏政晏被夏云轩扶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准备离开套间的夏朝颜和霍清珣。隔得远远的,男人身上的酒味飘过来,夏朝颜下意识皱起鼻子,往霍清珣怀里缩了缩——这个浑身酒气头髮乱蓬蓬衣衫不整的男人是夏家的二爷,她的父亲的夏政晏?一夜没见,这个男人中邪了吗? 夏政晏还没有彻底醒酒,模煳的视线里,感觉有个影子晃晃悠悠飘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自己的妻子满脸鲜血地凑到他面前,对着他伸出惨白的双手……男人全身一僵,牙齿咯咯,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察觉到他的异常反应,夏云轩低声道:「二叔?怎么了?我们快进去吧,爷爷还在里面等着呢。」话音未落,夏政晏忽然惨叫一声,甩手推开他,对着夏朝颜扑了过去,厉声道:「滚开!害你的人是苏玫,闻馨,你别来找我!滚开!」 男人气势汹汹,手指直直掐上女生的脖子。似是没想到夏政晏会这么激动,夏朝颜愣了愣。她的身边,青年拧紧眉头,毫不犹豫一脚将扑过来掐自己女友脖子的男人踹翻在地,冷笑道:「夏二爷喝多了,这是朝颜,不是闻馨。」 曾经爱的刻骨铭心的恋人,如今再回忆起,居然只剩下愧疚和恐惧?真是可悲。 从夏政晏扑上去想掐自己的女儿,到霍清珣抬脚把男人踢开,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房里众人回过神,夏政晏已经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夏云轩离得最近,连忙跑上前把自家二叔扶起来,连声道:「二叔,二叔,没事儿吧?!」 被夏云轩扶起身,夏政晏扶着脑袋,只觉得整个脑袋晕乎乎的,肚子很痛,视线也是一片模煳。他茫然地左看右看,完全没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二叔……」夏云轩又小声提醒他,「老爷子在看着呢,别犯煳涂了。」看爷爷的脸色,简直像天要塌了…… 踹翻夏政晏,霍清珣胸口那股戾气散得一干二净,瞬觉神清气爽。他搂住女友,温声道,「朝颜,我们去吃早饭,不吃早饭对胃不好。」离开前,颇为兇狠地瞪了眼夏政晏,以示警告。 发现他的小动作,夏朝颜嘟囔道:「……霍清珣,你这个幼稚鬼。」可是,我偏偏这么喜欢你这种幼稚的举动。 两人离开,没了夏朝颜在眼前晃悠,夏政晏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男人轻轻唿出一口气,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带血的脸,开始怀疑是自己眼花,还是真的被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上了。 他还在独自忧伤,夏老爷子的手杖已经狠狠砸在他身上:「你这个混小子,居然跑出去喝酒!你这混蛋!老头子我今天不打死你,我,我……」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爸!」手杖抽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夏政晏抬手抱着脑袋,东躲西藏,连声道歉。 「爷爷,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等老爷子打得差不多了,夏云泽象徵性地抬手拦住他,劝慰道,「二叔一定不是故意的,您别太生气了。」 「不是故意的?」打够了,夏老爷子拄着拐杖不停喘气,「我看这混蛋就是故意的!戒酒消愁?我说你,半边身子入土的人,能不能稳重点!能不能有点担当!」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夏政晏跪在老爷子面前,哽咽道,「我只是,昨晚被苏玫气到,这才失了分寸……」 「你也别气了。」听他的话,夏老爷子冷笑道,「苏玫马上就快死了,再也没机会惹你生气。」 「爸,你……你说什么?」苏玫要死了?她……只是被朝颜养的宠物咬了一口而已,怎么会突然要死了?
第238章 ,復生 屋子里腐臭的味道很重,女人躺在床上,沉睡中仍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夏政晏轻轻掀开被子,映入眼帘的是流着污血的溃烂的伤口。刺鼻的气味迎面扑来,夏政宴捂住口鼻,压抑下胃里翻腾而起的酸水。 「你看到了,很噁心对不对?」夏悦娆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口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自从身世被揭穿,以往骄傲锐气的女生再也不见。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然,脸上伤势未愈,红肿的脸颊把她衬得更加凄楚。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夏政晏避开女儿的视线,低声道:「不用担心,只是中毒,医生会有办法的。」现在医学科技这么发达,只是被蝎子咬了一口而已,只要人没死,总能找到解毒救命的办法。 听了他乐观的安慰,夏悦娆神色不变,淡淡道:「医生也没有办法的——妈妈快死了,谁也救不回来。」 「胡说什么?」女儿这两天经歷的事太多,增加了她心理上的负担,失了以往的天真活泼,夏政晏深觉愧疚,不好开口呵斥她,只能柔声安慰道,「苏玫会没事儿的,你不要想太多了,救护车马上就到,我们收拾了东西去医院陪她。」 「……爸爸。」听到他温柔的安慰,夏悦娆飘飘荡荡一整晚的心终于找到依靠,她哽咽着说道,「爸爸,虽然……虽然我很生气妈妈瞒了我那么多事,可是我真的不想她死。」她扑到父亲怀里,失声痛哭,「咬妈妈的那东西既然是大姐姐养的,她肯定知道解毒的方法——爸爸,你去找大姐姐,求求她救救妈妈好不好?」 苏玫被那只蝎子咬伤,伤口一步步恶化成现在这样,看这趋势,不出几天,伤口会从腿上蔓延到上半身——到那个时候,才真的是回天乏力,再无生还的可能。她的确恼于苏玫对她的欺骗,但生气并不表示她能眼睁睁看着母亲被伤病折磨至死而无动于衷。 夏悦娆提出这个事,夏政晏才勐然回过神。男人哆嗦了一下,酒意在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头脑迅速恢復清醒:蝎子是朝颜养的,这鞋子毒性这么厉害,朝颜肯定会常备解毒剂以防万一,如果她真的有解毒剂,都到了危及人命的时候,她为什么还不肯拿出来?难道她真的要亲手杀了苏玫才甘心?再者,这蝎子毒性这么厉害,她养在身边,是为了什么?保护自己?还是对付敌人——敌人?自己算是她的敌人吗? 夏政晏还在发呆,以为他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夏悦娆抓住他的胳膊,哑着嗓子央求道:「爸爸,我知道妈妈做了很多错事,害了闻馨阿姨,也害了大姐姐……我们可以把她送去警察局,甚至可以让她一命偿一命,但是爸爸,请你让大姐姐不要这么折磨她,你看看妈妈现在的样子,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生不如死!爸爸,大姐姐是你的女儿,肯定愿意听你的话,你帮帮我吧……」 女儿哭得凄悽惨惨,夏政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宽慰她:「好,我去跟朝颜说说,既然是她养的东西,她肯定会有解药的——我想,朝颜是个善良的好孩子,肯定也不想这么折磨苏玫。」 男人说完,想着速战速决,便再次安慰女儿两句,果断转身离开房间去找自己的另一个女儿为爱人求求情。 出了房间,夏老爷子还在客厅等他。看他出来,夏老爷子握着手杖站起身,直直看着他,沉声道:「你要去哪里?」看他行色匆匆,才回来多久又要出门? 「我去找朝颜谈谈。」夏政晏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他停下脚步,皱眉说道,「我看苏玫情况不好,朝颜说不定有办法……」 「你要为了苏玫去找朝颜?」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这个儿子还煳里煳涂摸不清情况,夏老爷子顿时被他气笑了,「夏政晏,你是觉得你女儿在外面流落十三年,已经习惯被人欺负,所以你也可以学着那些外人欺负她吗?」 「爸,这算什么欺负?」夏政晏无奈道,「苏玫做的那些事的确对不起朝颜,我们把她送进警局就好了,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还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夏政晏,我问你,苏玫是怎么受伤的?」夏老爷子活动着手指,慢慢握紧手杖的顶端。夏云泽瞅着爷爷的小动作,知道爷爷老人家现在正在暴走的边缘,偏偏这个二叔一脸单纯,完全没有察觉到长辈的怒火,还在自说自话。 「苏玫不是被朝颜养的宠物咬伤的吗?」夏政晏疑惑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觉得朝颜应该会有办法遏制毒性的蔓延。」 男人回答地理所当然,夏老爷子「呵」了一声,冷笑道:「那我再问你,朝颜的宠物为什么会咬苏玫?它为什么不咬别人,独独咬了苏玫?」 「啊……」夏政晏愣了愣,嘴唇抿成一条线,沉默片刻道,「爸,我知道,那东西会咬苏玫,是因为苏玫袭击朝颜。爸,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爸,我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变成杀人兇手,害人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我不希望朝颜的手上沾上鲜血——能依靠法律解决的问题,我们依靠法律解决,不是更好吗?」 「……算了。」夏老爷子松开手杖,苦笑道,「既然你这么用心良苦,我也不拦着你,你去找朝颜吧。」 夏政晏离开后,夏老爷子对站在房门口的夏悦娆道:「别看了,收拾一下,我们送你妈妈去医院。」悦娆还在指望政宴能从朝颜嘴里得知解救苏玫的办法吗?女孩的眼里满满都是期待,让他不忍心说出磨灭她希望的话。 没想到夏政晏还有勇气来找她,夏朝颜拧眉看了眼自己的父亲,轻声道:「你有什么事吗?」刚才在爷爷房间里,他不是神思恍惚,想扑上来掐死她吗?知道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了作用,夏朝颜暗自保持着戒备。 「朝颜,苏玫马上要去医院了。」望进女儿明亮的眼睛,夏政晏迟疑一瞬,道,「我们也要跟着一起去医院,你准备怎么办?回家还是……」她对苏玫恨之入骨,肯定不会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这人跑下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夏朝颜摇头道:「难得来一次桑海游园,我要和霍老师在这里多住几天。」对付完苏玫,她接下来的重点要转移到闻家,之后的事情不可能告诉夏政晏,女生随口扯了个理由。 「你们要在桑海游园玩几天?」看来她完全没有被昨晚的事影响到,夏政晏原本对她的一点愧疚之情也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烟消云散,「朝颜,你养的那个宠物,就是咬了苏玫的那个,你有解毒剂吗?」 「……」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关心她。夏朝颜冷笑道,「没有,怎么了?」他不会想让她把解毒剂给苏玫救她性命吧?哈哈,别说她没有,就算有,她也不可能拿出来就苏玫——这个人是不是昨天喝多了酒把脑子泡坏了? 女儿拒绝得干脆,夏政晏无奈道:「那朝颜,你把那只蝎子交给我,我带去给医生研究一下,肯定可以研制出解毒剂。」 「哈?」夏朝颜露出难以置信的感情,诧异地喃喃道,「夏二爷,你说让我把殇交给你,让你拿去救苏玫?」她没有听错吧?她一定是听错了吧?这个人真的傻了吗?他居然理所当然地跑来找她,要求她救苏玫?「夏二爷,经过昨晚的事,你难道还没明白?——苏玫害死我妈妈,害得我在外流落十几年,等我回来后又一次次算计我,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死了,我做梦都能笑出声,我为什么要救她?」 「朝颜,我知道你恨她,我也知道,你恨我这个父亲,觉得我偏袒她。但是朝颜,我是你的父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杀人兇手。」夏政晏语重心长地说道,「朝颜,杀人的滋味儿并不好受,真的。我不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噩梦里,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大声打断他的话,夏朝颜道,「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还有,我怎么就成了杀人兇手?是我故意放蝎子咬的苏玫吗?不是!是她想杀我,我只是正当防卫而已……不,我那个时候可是连防卫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那只蝎子,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你会在我死了以后去教育苏玫,告诉她杀人不是好事,她以后的每一天都会生活在噩梦里——你会去说这些话吗?就算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朝颜,我不是偏袒苏玫。等她的伤好了,我会带她去警局自首,到那时……」 「到那时,又如何?」夏朝颜道,「自首?在牢里待几年,出来以后依然是风风光光的夏家二夫人!可是我母亲呢?我母亲不会再醒过来了!那个已经死去的夏朝颜,也不会再活过来。」 「……」女儿情绪激动,红彤彤的双眼死死盯着他,让他不自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不会救苏玫,你不用再说了。」夏朝颜收敛稍有起伏的情绪,冷声道,「不仅不救她,等她死了,我会开最好的酒庆祝,你明白了吗?」 女生说完,十分不给面子地撞上房门,险些撞到夏政晏的鼻子。一股无名火从脚底升起,夏政晏忍了忍,没忍住,一拳头砸在房门上:「夏朝颜,我看你是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没有回应。 路过的服务员对他投来或诧异或嘲笑的目光,顾忌面子,男人忿忿收回手,转身离开。 他把她当女儿,才放下面子来求她。她不肯答应,他难道就找不到医治苏玫的办法吗?男人憋着一口气走进电梯,忽然想起周叔说的话——在夏朝颜拒绝救苏玫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周叔的话是对的,或许,把朝颜接回来本身就是个错误?朝颜在外面也生活的很好,有疼她的养父母和姐姐,有和谐的家庭……她没有回来以前,夏家一片风平浪静,万事祥和,她回来以后,夏家波澜渐起,直到变成现在这样…… 男人越想越懊恼——一开始迎接回女儿的喜悦,也被最近接二连三的烦心事沖淡,悔恨反而冲破理智,爬上心头。夏政晏想得出神,电梯门开了又关,一个长发女生走进电梯,站到角落里。 女生头髮很长,一直披散到腰际,发色黑亮,和闻馨年轻时一模一样……闻馨?夏政晏拧眉看向背对着他站立的女生,咽了下唾沫。 不知为何,哪怕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不是闻馨,可是落在女生身上的目光却无法移开。他很害怕女生会突然回头——如果那张脸是闻馨,他会开心,也会恐惧,可如果那张脸不是闻馨,他又会觉得失望。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视线里的女生突然回头看向他。 他看见了她的脸——那张和闻馨一模一样的脸映入他的眼帘,他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女人眼睛里滑落的鲜血。 「政宴,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不爱我吗?」视线里,女生慢慢走近他,轻飘飘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救救我政宴,我很难受……」 「你,你别过来。」随着女人的靠近,唿吸越来越艰难,男人捂着脖子不停喘气,喃喃道,「闻馨!你别过来!」 「先生?」女生一脸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再往前走,「先生,您没事儿吧?」这人怎么回事?哮喘发作了吗?看起来很难受啊。她想帮他,他却阻止她靠近……怎么办?他看起来似乎真的有病哎。 「你别过来!」闻馨的脸不停在眼前晃悠,夏政晏胡乱的挥手,紧紧贴着墙壁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腿软跌倒。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女生吓了一跳,收回想扶他的手,尴尬地站在角落里不敢再动。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门到达指定楼层,提示音「叮」的一声响,在他听来仿佛天籁。不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夏政晏便强行挤出门,不敢回头看女生一眼,踉跄着远离电梯。 走了几步,四下无人,男人忽然停下脚步——是闻馨回来了吧?——他轻轻笑了起来——隔了这么多年,闻馨终于回来找他了吗?
第239章 ,夺魂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夏悦溪仰头看着天花板,余光里有医者病人来去匆匆,鼻间缭绕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耳边则是各种嘈杂的人声——直到坐在这里,她才能确定自己不是身在梦里。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于她来说就像一个噩梦。大姐姐和继母彻底翻脸,二姐姐成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继母变成了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兇手,现在正躺在医院的急症室里生死未卜……明明昨天一切都是好好的,她开开心心跟着兄长一起到桑海游园参加二姐的生日宴会,在宴会上和相熟的朋友谈笑风生。 一夜之间,曾经和平安乐的假象被打破,被掩藏在阴影里的真相张牙舞爪地破牢而出,彻底颠覆了她的生活……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真相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她被捲入其中,毫无挣脱的力量,只能任那些真相一层层把她淹没。 看得久了,眼睛又酸又累。女生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髮消失不见。等眼睛的酸涩感褪去一些,夏悦溪低头看向不停振动的手机,上面来电显示父亲。 经歷了昨晚的事,她现在对夏政晏的感情很复杂——她既为自己的亲生母亲闻馨感到不甘和委屈,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公道,又害怕父亲真的毫不顾念往日情分,过重地惩罚苏玫,还有……还有,夏悦娆变成了自己的亲姐姐,她为父亲当年的背叛感到不齿,却又没有指责他的勇气……无论是果决还是勇气,她比起大姐姐都差得太远了。 「爸爸……」电话刚一接通,来不及说话,被父亲急促地打断,「悦娆,你现在在哪里?你爷爷呢?和你在一起吗?为什么打电话都没人接?」 「我在医院。」听到父亲一连串的发问,夏悦溪只觉得心累,「爸爸,我们现在都在槿城第一医院里。」 「你们回槿城了?」夏政晏似乎愣了愣,「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桑海游园到槿城市中心开车不过两个多小时,他们离开得这么匆忙,甚至不和自己打声招唿。 「我们等了你很久,你没有回来,打电话你也没有接。」这人关键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四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忽然打电话过来,不解释自己的失踪,反而一开口就直接指责他们这些离开得人,夏悦溪语气里有了小情绪,「爸爸,从我们离开桑海游园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阿姨也已经在急症室里待了两个小时,你现在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指责我们离开时没有跟你打招唿吗?!」 「四个小时?」电话那头夏政晏再次愣住。 许久得不到回应,夏悦溪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正想再说几句什么来缓和僵持的气氛,就听到夏政晏匆匆忙忙说了声「抱歉」后,掐断了电话。 夏悦溪呆呆看着手机,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哈,爸爸刚才是梦游了吗?还是刚刚睡醒,迷迷煳煳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他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指责他们的突然离开,发现是自己的失误后,干脆直接挂了电话? 如果不是来电显示和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夏悦溪几乎要以为是谁不小心打错了电话。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一直是温柔和善的,他稳重却不失朝气,是家里最强大的支柱……现在这个煳里煳涂分不清是非对错轻重缓急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吗? 苏玫的情况不太好,爷爷的意思是就近安排医院治疗。老人家担心耽误越久,毒素蔓延面积越大。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苏玫坚持回槿城就医,得不到回应后甚至像个小孩子一样吵闹起来。最后拗不过苏玫,也不想继续待在桑海游园,得到老爷子的允许后,夏家人收拾好行礼,动身回到槿城——离开桑海游园之前,她给父亲打了三个电话,没有人接听。爷爷一气之下甩手上了车,他们不敢多说,也跟着一起离开。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夏政晏会在四个小时以后打电话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丢在桑海游园——比起昨晚的跌宕起伏,今天的这个电话,反而让她更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回到槿城后,夏云泽和夏政文去了公司,夏云轩跟着车队送老爷子回老宅休息,沈琦则带着夏家两姐妹一起到了医院。因为和闻馨关系亲密,对于照顾苏玫,沈琦从生理和心理上双重排斥这个决定。奈何夏老爷子昨晚被晚辈们的糟心事折腾了一晚,好不容易回到槿城,她自然是希望老爷子能够回去好好休息,便没有推辞带着夏悦娆和夏悦溪两姐妹一起跟到医院。 沈琦电话里交代完工作,回到急症室门口正好看到夏悦溪挂断电话。看到女生挂完电话后呆呆愣愣的模样,女人心下微软,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悦溪,要是累了就出去走走,苏玫手术结束我打电话通知你。」 夏悦溪是闻馨的女儿,以前跟着苏玫长大,和她这个婶婶不亲近,她有心点拨她,她却不愿意听她的话。现在苏玫落得这样的结局,夏政晏又不知龟缩在哪个角落自怨自艾,她要是不管,又有谁还会多费心思照顾这个小侄女。 心里有事,得到允许,夏悦溪握着手机站起身,对沈琦道:「婶婶,我出去换换气,要是……要是她出来了,你给我打电话。」 她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这里我会看着,不会有事的。」说完,看向靠在急症室门边的夏悦娆,拧眉道,「悦娆,你要和妹妹一起出去走走吗?」 脸上伤势未愈,夏悦娆戴着口罩和墨镜,到了室内也没有摘下。听到沈琦询问她,女生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沉默地摇摇头,復又低下头去。 医院里人来人往,偶尔不小心会和陌生人撞上,就像水里的浮萍,短暂的触碰后再次各奔东西。夏悦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伤感——苏玫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还是害死她亲生母亲的兇手,她们是仇人,可是看到她被痛苦折磨地不停呻吟,她的心也会跟着一次一次的抽紧。 再次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上,夏悦溪踉跄退了两步,低着头连声道:「抱歉抱歉。」绕开那人,抬脚继续往前走。 「悦溪?」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胳膊被人轻轻扣住,夏悦溪茫然抬头看向拉住她的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她下意识脱口喃喃道:「啊,林祁哥哥……」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微微拧起眉头,没有回声——他知道他和林祁长得像,但也不是毫无区别。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分不清楚他和林祁吗?还是因为故意不想分得太清楚? 这个表情……夏悦溪陡然回过神:「林淮,是你呀。」稍稍用力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夏悦溪尴尬道,「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吗?」视线移到他抱着的百合花上,女生顿了顿,说完后面一句话,「……还是来看望朋友?」 「我来看望亲人。」林淮解释了一句,视线在她身后扫过,忽然扣住她的胳膊,低声道,「跟我来。」拉着她快步绕开人群,拐进就近的安全通道,轻轻带上门。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出于一开始把他错认成林祁的愧疚,夏悦溪没有反抗,乖乖跟着他进了楼梯拐角。 「抱歉。」停下脚步后,青年很快松开他,低声道,「看到熟人,需要避一避。」 看到熟人?夏悦溪好奇地问道:「你在槿城的朋友吗?」他回槿城创业,肯定会认识朋友和合作伙伴,夏悦溪道,「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林淮瞥了她一眼,无奈道:「不是朋友,是亲人。」小女孩还是一脸茫然,他补充道,「曾经的亲人。」 曾经的亲人?夏悦溪恍然,倾身看了一眼走廊,果然看到苏娴和林祁匆匆忙忙往急症室的方向走去。她盯着林祁的背影看了片刻,收回视线道:「娴姨现在才收到阿姨生病的消息吗?」苏玫和苏娴是亲姐妹,没等回到槿城,大伯已经打电话和林家人说明了一下苏玫的情况。现在苏玫已经进医院两个小时,苏娴才匆匆而来,堵车? 「苏玫不是还没死吗?」听到她的嘀咕,林淮凉凉地说道,「只要人没死,就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用着急,会失了林家夫人该有的优雅。」 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刻薄的语气评价自己的母亲,夏悦溪诧异地看着他:「林淮,你在林家的时候,他们对你……很不好吗?」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嘛,双胞胎兄弟,父母难免心有偏颇,导致其中一个受尽委屈,愤而离家出走…… 「没有。」这次青年回话很快,「我在林家时,父母很宠我,遇事也更偏袒我一些。」 「啊,那你为什么……」女生欲言又止,「我感觉,你对娴姨和林祁哥哥……」心怀怨愤。 女生虽然天真,却并不笨。林淮沉默一瞬,道:「我这次来医院是为了看望亲人,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自觉无处可去的女生点点头,「好啊。」想了想,又道,「我要不要出去买些水果什么的?」看望病人不带慰问品,和夏家的家教不合。 「不用。」林淮道,「你带了,她也不可能收下。」 「哎?」为什么不可能收下? 这个问题在女生看到病人后得到了解答——病床上躺着的是很普通的中年女人,身体有些微发福,鬓髮微白,脸颊胖胖的看起来很有福气。她安静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了无生气,如果不是戴着的氧气罩上不时瀰漫开的雾气,她会以为她已经…… 「这是我养母。」男人清理好花瓶,把抱着的香水百合插好。指尖扫过百合花娇嫩的花瓣,男人低声道,「那场意外之后,幸亏有养母收留,我才不至于死在外面……我在裴家的时候一直在想,等我完成自己的心愿,就带着养母出去旅游,好好陪陪她。只是……没等我结束手上的事,她便出了意外。」 「她这样,很久了吗?」昏迷时间越久,甦醒的机率越小……她不学医,却也知道这个常识。 「半年多了。」知道她想说什么,男人轻轻笑着,似是自嘲,「我知道,她或许不会再次睁开眼睛,说不定就这样永远睡过去……刚开始的时候,我会做梦,梦到我带着她去环游世界,她会很开心的对着我笑,我记得小时候考了高分,把成绩单拿给她时,她也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后来,我连梦也不会做了,忙起来,甚至会偶尔忘记这件事……」 男人低沉的声音和心率检测仪有节奏的滴滴声混在一起,衬得病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夏悦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说道:「你不要太自责,若是知道你这么自责,阿姨她也会难过的。」 「……」 得不到回答,夏悦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其实人都是这样的,一件事过去,就会慢慢淡忘,慢慢变得不在乎——从我记事起,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养育我的人就是苏玫阿姨,我对亲生母亲闻馨没有任何印象。昨天在桑海游园发生了很多事,苏玫阿姨被大姐姐的蝎子咬伤,现在在急救室里躺着——我觉得自己应该难过的,毕竟她养育了我那么多年……我可能的确有点难过,但是,但是没有我预料的那么难过,我……」说到最后,女生开始语无伦次,「没有那么难过,我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你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比我糟糕多了。」明明安慰他,为什么快要哭出来的人变成了她? 女生吸了吸鼻子:「是吗?」 「不说这种伤心事了。」再说下去她真的会哭出来。青年温热的手掌覆在女生发顶,把翘起来的呆毛压下去,「天快黑了,难得偶遇,要一起出去吃个晚饭吗?」 「……可以。」林祁和苏娴在医院,她不想现在回去。 夏悦溪跟着林淮离开医院,没有注意到身后僵着身体直直瞪着两人背影的男人。林祁紧绷着身子,脸皮微微颤抖着,有冷汗从额头滑落,划过眼角,宛如眼泪——和悦溪一起的男人是林淮……是林淮吧?那样的长相,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一定是林淮!
第240章 ,双生 年轻男女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祁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往急症室的方向走去。双腿仿佛踩在云层上,轻飘飘地找不到着力点,恍如身处梦境的错觉让青年每走一步都变得艰难无比。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林淮还活着,林淮回来了,林淮和夏悦溪在一起……可是不对啊,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林淮,如果林淮真的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林家?为什么要一个人在外面飘荡? 只要林淮回到林家,把那场意外发生时他的所作所为告诉父母,就可以彻底毁了他,为自己讨回公道。林淮为什么不回林家,让他安安心心过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他不恨他吗?不想回来找他报仇吗? 「林祁哥,你回来了。」男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急症室门口的,直到夏悦娆拉住他的衣袖扯了扯,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就见妹妹正担忧地看着他,低声道,「你没事儿吧?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被她提醒,林祁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满手濡湿的粘腻感让他觉得噁心——林祁,别这么慌张,那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林淮还不确定呢,他可能只是一个和林淮长得很像的男人罢了,如果他真是林淮,悦溪不可能毫无反应——以悦溪的性格,她若是知道林淮还活着的消息,肯定会咋咋唿唿闹得整个圈子都知道。 不要慌,林祁,不要慌。 「没事儿。」林祁清了清嗓子,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干涩,随手接过夏悦娆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进喉咙,让他发热的脑袋彻底冷静下来,「玫姨还没出来吗?」 「还没有。」提起手术台上的母亲,夏悦娆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听医生说,好像要把烂掉的肉全部切掉……」 听到这话,苏娴咽下一口矿泉水,看着手里透明的塑料瓶子,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她和妹妹从小关系不好,小时候的苏玫聪明伶俐,很懂得讨大人喜欢,比起心直口快的她,显然苏玫更得家里人的偏爱。无论是父母还是祖辈,谈起苏玫时都是眉眼含笑贊口不绝。 那个时候她是妒忌她的。她妒忌自己的妹妹,努力让自己摆脱她的阴影,超越她。她选择远离家乡的大学,认识林望,相知相爱。她成了林家的女主人,终于可以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她风光得意的时候,正是苏玫最黯淡的日子——她选择嫁给那个家境普通的高中老师。 苏家虽算不上豪门世家,但家境也不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家庭可以相提并论的。父母精心养育的两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往上走,能给苏家带来荣华富贵。苏玫的决定彻底激怒了家里长辈,母亲甚至用断绝亲子关系来威胁……她没有回头,坚持嫁给了那个高中老师。 家里所有人都对她的决定感到疑惑和难以接受,只有她知道她的心思——她喜欢夏家那位天之骄子,一心想嫁进夏家成为夏家的二夫人。那个时候夏政晏和闻馨正是新婚恩爱,浓情蜜意之时,怎么可能对她的这个妹妹多看一眼? 一直以来的小公主失意,她心里畅快,见面时经常冷嘲热讽,提醒她不要做白日梦,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次数多了,苏玫渐渐不再与她往来。她也没在意,反正等她过不下去了,总会回头来找她这个姐姐求助的。 那一次断了联繫后,再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在她的丈夫失足从楼梯跌落——妹妹家有了丧事,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可能置之不理。为了让她看到自己最近的状态,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参加她丈夫的葬礼。 葬礼举办的很简单,来悼念的客人人数不及林家的一次普通聚会。苏玫跪在白色的蒲团上,低着头安静的和客人回礼。一段时间没见,苏玫的脸色看起来苍白黯淡,眼里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神气。她的女儿缩在她身边,瘦瘦小小的一只,十分可怜。 她是她的亲姐姐,看到这一幕,心里仿佛有蚂蚁咬了一口,又酸又疼。她下意识走近她们,想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然而没等她走近,就见苏玫和一个客人回了礼后,借着抬手拭泪的间隙,嘴角勾起的嘲讽笑容——泪水滑过她微微上扬的嘴脸,女人似有似无的笑容让她瞬间哆嗦了一下,生生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离开高家,自那次以后,就算知道苏玫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得艰难,她也没有出手帮她——不是不想帮,而是每次一想到她,她脑海里最先浮现的就是她那个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她很害怕。 她以为没有她的帮助,带着孩子的女人会为了生活再次找个老实男人嫁了。谁知没过几个月,她接到她的消息,她和夏政晏再次相遇了。 那又如何?夏政晏的夫人是闻家的嫡系千金,长得漂亮,知书达理,为他生儿育女……若要夏政晏舍了闻馨选择她这个带着女儿的寡妇,除非夏政晏瞎了眼。不,就算夏政晏瞎了眼,闻家家世摆在那里,夏政晏也不可能休了闻馨娶她进门。 她这么想着,知道妹妹现在过得艰难,不忍心她继续怀抱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就在她想劝她放弃时,闻家出事了——闻家嫡系一脉在一场空难中彻底没落,闻馨失去了家族的支撑,苏玫跨过了最大的一个障碍。 听到闻家空难的消息时,她直觉自己的妹妹说不定真的可以实现愿望,嫁进自己梦寐以求的夏家,和自己深爱的男人在一起。 如她所想,不管是她运气好,还是算计好,苏玫最终成为了夏二夫人——她们姐妹再次回到同样的高度。 对于女儿嫁进夏家,爸爸妈妈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两位老人在家里哭红了双眼,感慨小女儿得到老天爷的眷顾,终于苦尽甘来。 苦尽甘来?她在心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她的苦尽甘来是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得来的?也不知她苦尽甘来以后,会不会有报应? 报应啊……现在她这个样子,算是报应吗? 夏悦娆的生日,她和林望在国外,没有赶回来,安排管家送了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夏悦娆庆生。谁知晚上接到管家的电话,说是生日宴会上发生了意外,夏家提前送走了客人。 直觉不对劲,她和林望连夜飞回槿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接到夏政文的电话,告诉他们苏玫在桑海游园被蝎子蛰了,情况不容乐观……听到这个消息的剎那,她的脑海里只浮现出「报应」两个字。 或许真的是报应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曾经和她恩恩爱爱的男人,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夏家人更是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安排了和她不和的沈琦跟着一起到医院陪同……苏玫住院的消息她不敢告诉家里的老人,害怕两个老人上了年纪,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打击——她现在只希望苏玫能争一口气,别真的被一只小小的蝎子夺去性命。 「夏政晏人呢?」结束回忆,苏娴皱眉问沈琦,「玫玫出了这样的事,他都不来医院看一眼?也太不像话了吧!」 和苏玫有仇,连带着看苏娴这个姐姐也不顺眼,瞥了她一眼,沈琦冷冷回道:「你找你妹夫,可以自己打电话问清楚。」 「……」被沈琦的冷漠气势压制,苏娴嘴唇动了动,沉默半天,忿忿道,「我去给夏政晏打个电话!」女人气势汹汹地走开几步,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沈琦没有阻止她,虽然她知道,苏娴这个电话肯定不会有人接——在她之前,他们夏家人给夏政晏打了那么多电话,一个都没有接通。如果不是他刚才给夏悦溪回了电话,他们都要以为他失踪而去警察局报警了。 刚才那个电话是夏政晏主动挂断的,现在打过去,十有八九不会有人接。 夏悦娆生日宴会上出了那样的意外,往来宾客都是人精,自然没有谁会留下来蹚浑水。第二天上午,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桑海游园,暖春的园区渐渐恢復平静。 退了烧后身子仍然没什么力气,夏朝颜没有出门,抱着被子缩在飘窗上晒太阳。霍清珣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见女孩猫一样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大大的眼睛宛如黑玛瑙,映着日光更加清澈明亮。 「你爸爸刚才来过?」青年擦着滴水的头髮,走到她身边坐下,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正好看到夏家人上了摆渡车。 「嗯。他让我救苏玫。」目送亲人离开,夏朝颜疑惑道,「奇怪,夏政晏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吗?」离开得一行人里没有看到夏政晏,他留在桑海游园做什么?继续缠着她求她救苏玫?她的印象里,夏政晏不像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放下自己的尊严,哪怕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我看夏二爷情况不太好。」霍清珣道,「你的心理暗示起作用了,上午他回来的时候,把你误认成闻馨,吓得不轻。」 「那是因为他喝醉了。」夏朝颜道,「他心里对闻馨抱有愧疚,在酒精的刺激下,会出现幻觉很正常。」 「他的心里承受能力不强,这种幻觉多出现几次,我们可能要到医院去看望他了。」霍清珣简单地给夏政晏安排了结局,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青年转移话题,「接下来几天,准备做什么?」 「嗯?」他这么问肯定是有了什么好的安排。夏朝颜趴到他腿上,懒洋洋地说道,「我请了三天假,加上周六周日……再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上课啦。」言下之意,上课前没什么其他安排。 「桑海游园环境不错,如果你喜欢,我门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霍清珣道,「顺便,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地方?」她好奇。 「去了就知道了。」他故意不说,趁机提要求,「我们后天过去,今天和明天你好好休息,身体彻底恢復我才会带你去。」指尖点点她的鼻间,「小丫头,明白吗?」 「好。」晒得久了,身子比刚才更疲乏了些。夏朝颜打了个哈欠,喃喃道,「等什么时候有假期,我要去一趟f国,去看看柳絮姐姐和萌萌。还有……」还有闻家那位失踪已久的继承人,是时候和他见上一面了。 「你有闻北的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夏朝颜道,「本来以为可以查到,哪知道那傢伙就和海里的鱼一样——最后还是得找大哥帮忙。嗯,准确的说,是找秋禾姐帮一下忙。」 闻北离开闻家快走二十多年,这期间完全没有和闻家联繫过,也没有在圈子里冒过泡,要根据十几年前的线索找到他,还是有点困难。夏朝颜也不是死心眼的人,自己解决不了,她立刻转而找帮手。 霍清珣他们都说魅夜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情报网,要找个人对于魅夜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吧。 「闻北……」想起一事,霍清珣低声笑道,「其实十多年前,我和闻北见过。」 「咦?」 「是偶遇,在一家花店。」霍清珣道,「闻北的母亲和我妈是同一天生日,他们母子到清陵旅游,正好碰到我和阿珩背着家里人偷熘出门买生日礼物——那段时间家里管的比较严,不怎么放小辈出门,那是半年以来我第一次出门。」 「还真是缘分啊……」 「阿珩不小心撞了他,两人发生了一点争执,那小子说话很是嚣张,我便让江夜来跟着查了查,才知道他是闻家的少爷闻北。」 「你觉得他怎么样?」霍老师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夏朝颜来了兴趣,问道,「他和闻远,谁更适合闻家?」 「那个时候年纪小,脾气很沖,少年心性,傲气,冲动……」霍清珣道,「反正那个时候的闻北在我看来,就是个小孩子。」 「……」被他这么一说,她心里突然有些没底——她想利用闻北对付闻远,可若闻北是个花花公子酒囊饭袋…… 「朝颜,我跟你说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没有见到闻北之前,你不要对他抱有太多的希望——他失踪这么多年,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所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抱期待,是避免空欢喜最好的办法。
第241章 ,回头 父亲出轨,母亲被害,小三上位,闻北没有继续留在闻家,而是选择放逐自己。他一个人去了国外,十多年来没有回国,没有出现在槿城,也没有出现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没有人知道他把自己活成了什么模样,可能一鸣惊人,也可能泯然众人。如果他无法成为对付闻远的剑,那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考虑第二条路了? 闻北啊……在这里多做猜测没什么用,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闻北,确定他现在的情况,再看他适不适合成为她的合作者。手随心动,女生果断摸出手机给自家兄长打电话。 手机振动的时候,夏云泽正在会议室开会。桑海游园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因为有准备,现在爆出的新闻在公关和水军有心的引导下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来应对临时发生的变故。 各部门负责人来来回回讨论着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应对问题的办法,夏云泽一直沉默听着,没有插话——这些下属年轻有能力,总要多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手机嗡嗡,青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手打断运营总监的话:「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讨论,回来时我要知道结果。」在一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夏云泽拿了手机出了会议室。 「秋禾?有什么事吗?」夏悦娆的生日宴会秋家只有秋覃来了,秋禾和秋思两姐妹都没有露面。要不是在要回钱见过一面,他会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个……你现在忙吗?」秋禾声音压得比较低,似是不方便说话。 「……还好。」夏云泽迟疑一瞬,无视了一会议室的下属,道,「不忙。」 「啊,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秋禾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拧眉道,「舒情……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舒情?」夏云泽思索片刻,摇头道,「没听说过,怎么了?」完全陌生的名字——如果和他有过接触,他有自信可以记住对方的姓名相貌。 「我这里接到了一个任务……对方出价很高。」纤细的手指定格在女人的照片上,秋禾低声道,「买家的消息我不能告诉你,他让我查一下关于舒情的资料……这里……」女生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舒情和你妹妹夏朝颜好像有点关系。」 「嗯?朝颜?」夏云泽道,「是朝颜在外面认识的什么人吗?」朝颜在外面流落十三年,说不定和这个女人有什么接触? 「不是。」秋禾道,「这个舒情……身份有点古怪,我查不到她的过去,她现在身份证上的年龄是46,可是以舒情这个名字往前追溯,只能查到她二十六岁。再往前,就什么也没有了。」这个舒情,仿佛20年前凭空冒出来的人一样。 「嗯?你说她和朝颜有关系,是怎么回事?」魅夜查不到的人,当然不会是普通人。夏云泽正色道,「二十年前……也就是说,舒情和朝颜是同一年出生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秋禾道,「那个女人作为舒情开始存在,也是从9月16日开始。而且……那个时候,她应该去见过夏朝颜,更准确的说,是见过莫岚。」 「朝颜的外婆?」那个女人和朝颜的外婆认识? 「我的人在那个女人的公寓里找到了当年她在医院拍下的照片——也可能不是她拍的,反正照片被她收藏着。」照片里的人是当时闻家的当家主母莫岚和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夏朝颜,「照片背后有人写了字。」年代久远,墨水已经晕染开,无法完全分辨出到底写了什么。秋禾仔细分辨着,道,「兰……颜……xx年10月……」 「是朝颜出生一个月以后。」夏云泽道,「关于舒情,还能查到其它什么资料吗?」这个人要么是莫岚的故人,要么是她的敌人,现在莫岚死了,她会不会把对莫岚的感情转移到朝颜身上? 「没有了。」秋禾道,「其它的资料,和夏朝颜没有关系,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他们这一行,卖家资料和相关消息绝不能外泄,她今天跟夏云泽说这些,已经破坏了行业里的规矩。 「……」知道她的顾忌,夏云泽没有多加追问,「我知道了。谢谢你,秋禾。」她能告诉他这些,他很感激。和舒情有关的一切,他会安排人去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莫岚的敌人,他会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夏朝颜打了个喷嚏,默默挂了电话,一脸忧伤:「大哥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呢,这么久……都不接我电话。」第一遍打过去是正在通话中,等了一会儿,第二遍还是正在通话中。 小女孩重新趴到他腿上,一脸忧伤,像只被抛弃的小狗,看起来委屈巴巴。霍清珣顺着她的头髮,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大哥那个年纪,总会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夏家这对兄妹感情好,平日里的相处在他这个外人看来也是过于亲近了——夏朝颜完全没有这个自觉,夏云泽则是完全无所谓,他看在眼里,总觉得应该提醒一下小女孩。 「啊?」夏朝颜道,「你是说大哥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大哥有女朋友了吗?」转念一想,女孩又道,「大哥也该交女朋友了,他都快三十了,再过几年就变成没人要的老男人,多可怜……」女生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的这位教授男友比她兄长还要年长一岁。 摸着她头髮的手微微一顿,青年默默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你想让秋禾帮忙,为什么不直接找秋禾?」 「我和秋禾姐没什么交情,直接找她不太好吧……」没发现男友转移了话题,夏朝颜道,「而且,我去找秋禾姐,有大哥这层关系,她肯定不会收钱,这样更不好——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你找你大哥,你大哥同样不会收钱,这不也是欠了人情?」 「大哥不一样。」夏朝颜反驳道,「大哥是亲人,不算欠人情。」怕霍清珣觉得她不懂事,小姑娘说完立马补充道,「就算我去找秋禾,秋禾也会告诉大哥,大哥还是会来问我……而且还会怪我为什么不找他帮忙。」这么解释还是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她丧气地说道,「嗯,我一直在欠大哥人情……却不知道怎么还给他……」大哥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收到自己的回礼会高兴的人。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让她这么纠结,霍清珣捏捏她柔软的耳朵,轻笑道:「你也说了,你大哥是你的亲人,亲人把这些算的太分明,反而伤了感情。」 「是吗?」她钻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霍清珣,你也会这么不求回报地照顾阿珩和禅音吗?」他看起来就是很负责任的兄长。 「我不会。」霍清珣一本正经道,「霍家是个很大的角斗场,一不小心可能会尸骨无存。阿珩是霍家的家主,整个霍家的未来都压在他的肩上,他必须强大,所以我不会给他任何多余的照顾。」适当的指点可以,照顾却是不必的。 「你真好。」夏朝颜开始无脑夸,「我觉得我大哥和你是一样的——他也不会在我的事情上多管闲事。」夏云泽对她,就像霍清珣对弟弟一样,他也给与她最合适的成长空间,让她可以自己在锻鍊中成长。当然,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也会站在她身后…… 「朝颜,我很好奇。」手指搅着女生的长髮,他低声道,「你们夏家有三姐妹,为什么你大哥独独对你这么照顾?」夏朝颜失踪时只有六岁,夏云泽锲而不捨地寻找她十三年这需要付出多大的毅力和心血,连作为朝颜亲生父亲的夏政晏都做不到,为什么夏云泽可以坚持下来?若说是因为沈琦和闻馨的关系而对朝颜格外照顾,闻馨还有个女儿夏悦溪,夏云泽对待夏悦溪却没有表现出多余的偏袒。 为什么独独是夏朝颜? 「啊?大哥对我格外照顾?」夏朝颜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吧,大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看来她对夏云泽的偏袒已经习以为常,毫无自觉。霍清珣无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朝颜,如果你不想麻烦你大哥,你可以麻烦我。」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诱哄,「我可以安排人联繫秋禾,出钱请魅夜帮忙查闻北的下落——这样,你就可以谁的人情都不欠了。」不等小女孩回话,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至于我的人情嘛,你可以欠一辈子……」你可以欠我一辈子,这样,我便可以一生囚你于身旁,许你平安喜乐万事无忧。 没他想得那么多,夏朝颜只是觉得和麻烦夏云泽相比,麻烦自家男友她更加心安理得,所以女生很爽快地回应了男友的话:「哎呀,我怎么没想到!霍清珣,这件事我就拜託给你啦!」脸颊贴在他掌心蹭了蹭,夏朝颜认真道,「至于人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你。」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郑重其事,霍清珣陡然有种自己占到便宜的错觉:哎,能得到这丫头这么郑重承诺的人,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了吧? 许诺完,女生还是觉得不足以表示自己对他的感激,干脆坐起身凑上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霍清珣,我最喜欢你。」 这丫头越来越会给他灌迷魂汤了。青年揉乱她的头髮,捏她的脸颊:「你的谢意就只有这么一点?」 「霍清珣,我大病初癒呢!」她握住他的手,嬉笑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嗯,忍得很难受?」看他闻言一愣,神色间多了几分不自在,她继续不怕死地调戏他,「我听蓁蓁说,男人一旦食髓知味,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女孩拖长音调,「特别是二十八岁还守身如玉的老处男~」 「我看你是欠教训!」小女友越说越开心,某人直接恼羞成怒,伸手挠她痒痒,「夏朝颜,为你刚才的话道歉,臭丫头……」 「哈哈,我不要!」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夏朝颜笑着滚到一边,「霍大教授你独断专治,不能听别人说实话——忠言都逆耳呢!」 「你还说!」即使生气,霍教授也知道下手的轻重,知道打在哪里不疼。他把笑成一团的夏朝颜捉过来按在腿上,狠狠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还闹不闹了?」 「唔……」这一下有些疼,夏朝颜连忙求饶,「不闹了,不闹了霍老师!」 「知道错了吗?」再次轻轻打了一巴掌,「以后还开不开这种玩笑了?」 「不开了不开了。」夏朝颜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委屈巴巴地回答道,「我错了,霍老师,我不该嘲笑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夏朝颜!」 在某人炸毛的重音里,夏朝颜再次笑出声,「霍清珣,你不要害羞啦!你能为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我很开心呢!」她挣开他的桎梏,扑上去紧紧抱着他,「我这是夸奖你,真的!」 「夸奖?」青年没好气地说道,「有你这样夸奖人的吗?完全听不出来是夸奖!」他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瞟到楼下一个熟悉的人影,不由拧眉,「他怎么在那里?」 「谁啊?」夏朝颜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正好看到跌跌撞撞走出酒店大门的男人,她诧异道,「他这是终于决定要走了?」爷爷他们离开的时候,他没有跟着一起离开,她以为他是为了留下来说服她救苏玫,结果被她拒绝一次后他再没有出现过。 「看样子,他好像准备离开桑海游园。」 「苏玫病得要死了,他总要跟着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到最后一眼。」夏朝颜幸灾乐祸地说完,就见男人在原地转了两圈,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太跟谁打电话?」隔得远了,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夏朝颜喃喃道,「苏玫?还是夏悦娆?」或者是其他什么人? 很快打完电话,男人呆怔了片刻,转身进了酒店大门。 「咦,他又回来了?」 「朝颜,他应该是回来找你的。」 「又找我?他找我多少遍,我也不会出手救苏玫。」 女生说得斩钉截铁,青年摇头道:「若他真的找你,就不是为了苏玫的事。」 夏朝颜疑惑:不是为了苏玫,那是为了什么?他们之间现在还有别的话题吗?
第242章 ,愿意吗? 女生还在疑惑,房间的门被人敲响。夏朝颜和霍清珣对视一眼,后者按住她的肩膀,自己起身去开门。夏政晏站在门口,单手扶着门框,脸色惨白,原本工工整整的黑色西装变得皱皱巴巴,衣摆和衣袖处还沾着几根枯黄的杂草。 门打开后,看到是霍清珣,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抬手想推开霍清珣往房间里闯,被霍清珣反手剪住。男人下手很重,酸麻一直从手腕蔓延到肩膀,夏政晏挣脱不得,干脆破口大骂:「朝颜,我知道你在里面!对付完苏玫,你现在连我这个生父都不肯见了吗?让这个男人堵在门口,你是什么意思?!」 真是难看啊……女生整理好衣服髮型,慢悠悠地晃出房间,心下感慨:这个男人,除了一张脸和浮于表面的温柔,还有什么?因为家世的庇佑,他一路顺风顺水,在外人面前可以维持那些装饰在表面的东西,一旦被家族抛弃,他骨子里的卑劣和绝情便全部显露出来,宛如下水道里的老鼠,暴露在阳光下,丑陋不堪——真是不明白,这样的男人,闻馨和苏玫到底看中了什么? 男人抛弃颜面吵吵嚷嚷,对路过的服务员视而不见,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就像一个骂街的泼妇,甚至连泼妇还不如——至少泼妇在骂街时还会想着保持应有的气势,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被青年捏在手里的玩具,疯狂叫嚣,一无用处。 不想因为他的叫骂给夏朝颜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青年松手的同时顺手把男人丢了出去。男人高大的身子在他手里轻得如同纸片,轻飘飘被他扔在了地上。 夏政晏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霍清珣想说些狠话,可是一想到青年刚才毫不留情面的举动,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正好看到夏朝颜悠闲地从房间出来,他顿时将一腔怒火转移到自己女儿身上,指着霍清珣的指尖稍微做了一点位移,定在夏朝颜身上。 「看到爸爸被欺负够了,终于肯露面了?!」男人气得脸皮发颤,咬牙切齿地骂道,「闻馨那般善良懂事,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儿?」 「漂亮懂事?心狠手辣?」从霍清珣身侧探出头打量狼狈的男人,女孩轻轻笑道,「可惜啦,漂亮懂事的闻馨已经死了,心狠手辣的夏朝颜还活着。夏二爷,你把闻馨说得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我心狠手辣,但我帮你的爱妻闻馨报仇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你不仅不感谢我,你还骂我?」 「你!」男人被她嬉皮笑脸的语调激起怒意,拽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又在看到挡在夏朝颜面前的青年后止住脚步——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霍家小子可不会和他客气,他现在对夏朝颜动手,他肯定会出手制止——真是奇怪,看起来身形偏单薄的男人,手劲倒是不小,刚才被他拉住胳膊,直到现在手臂还是酸痛的。 「哦对了,我是闻馨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看,我没有学到母亲的善良温柔,可是我学到了父亲的心狠手辣呀,爸爸,你看我,多像你,你不该为我感到骄傲吗?」夏政晏这幅样子算是已经和她撕破脸皮,夏朝颜懒得继续在他面前伪装。摘下乖巧懂事的面具,对父亲的怨气似火山喷发一般,她说话再不客气,句句带刺,「爸爸,你为了自己的小三可以放弃妈妈,可以放弃我,现在那个小三病得快死了,你不去医院陪着她,反而来找我麻烦……你这是玩腻了想换新的老婆了吗?当初你对我妈妈大概也是如此心理吧?」 「朝颜……」女生字字句句都是怨气和怒火,迎着女儿黑亮的眸子,夏政晏似被铁锤迎头砸下,在某个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和闻馨的女儿——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她,她和闻馨长得很像,都随了莫岚的长相,只不过她的轮廓偏锋利,不笑的时候,像极了冷风里摇摆的白蔷薇,凌厉,冷漠,极具侵略性。 她原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把她抱在怀里,小女孩软乎乎的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喊他爸爸……那个时候的小女孩眼里沉着明亮的星子,他可以在她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现在她的眼睛依然很亮,只不过里面不再有他的影子,而是倒映出仇恨最原始的模样,愤怒而悲伤。 她怎么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呢?他扪心自问,是因为闻馨的去世?是因为在外流落了十三年?还是因为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想了很久,他发现自己根本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他不敢去面对那个答案。 他不想承认,朝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他的过失——他软弱,偏心,眼瞎心盲,害她受尽委屈和欺凌……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他这个父亲,她有什么理由不恨他? 比起苏玫,她更应该恨的人是他,不是吗? 「朝颜……」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把他的熊熊燃烧的怒火瞬间扑灭。再次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夏政晏涩声道,「你一定很恨我……」 嗯?这人突然转了性子吗?夏朝颜警惕地盯着他,没有接话。 「你恨我是应该的。」男人似乎陡然想通了,他感嘆道,「是我害了闻馨,也是我害了你。你报復甦玫,报復我,都是应该的。」自己放低了姿态,女儿依然保持着警惕,他苦涩地笑了声,「你报復我,我不怪你,朝颜……不,我根本没有资格怪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顿然后再忏悔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对于男人动情的话语,夏朝颜不为所动,「你若是觉得说这些话可以让我救苏玫,那大可不必——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救她。」 「随你心意就好。」说出这句话后,夏政晏长处一口气,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被挪动,「不救苏玫,报復我,随你心意就好——这是我欠你的。」男人最后看了眼目露茫然的女儿,转身离开,「我会回槿城——我不知道苏玫能不能救回来,如果救回来,我会带她去警局自首。如果救不回来,我会陪她最后一程。你……好自为之。」 你,好自为之。 他居然跟她说好自为之?他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四个字。该好自为之的那个人是你!有个声音在内心深处疯狂咆哮,女生拳头反覆握紧又松开,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她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那个骄傲的男人,在转身的那一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他微微弯了腰,低垂着脑袋,可以看到和黑髮夹杂在一起的银白。 「该好自为之的人是你。」电梯门合上的剎那,夏朝颜闭上眼睛,轻声喃喃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无论你现在是否幡然醒悟,或者对过往流泪忏悔,我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离开,霍清珣抬手揽住夏朝颜的肩膀,低声道:「朝颜,我们进去。」他知道,夏政晏最后那番话对她造成的冲击不小,他不知道夏政晏说那番话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想,或许那个男人真的醒悟了,也或许,他只是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放弃了抵抗。 他不在意夏政晏说的那些话,他只在意那些话对他家小女孩造成的影响。 被他带着走进房间,青年反手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女生抓起就近桌子上的花瓶狠狠砸到地上。 「他让我好自为之!」在她的人生里,最初的印象是母亲,紧接着是孤儿院的生活,是对她格外照顾的院长,还有她的养父母和姐姐……他从来没有养育过她,等她长大了,他以长辈的身份站在她面前,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跟她说,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哈哈,他那种怜悯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未出现,等她把敌人全部踩到脚下后,他跳出来让她好自为之。直到最后,在他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吗? 「错了又怎么样?」掀翻桌子,任凭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现在跟我说好自为之?你怎么不去跟苏玫说,怎么不去很闻远说?!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还要站在我面前教训我?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妈妈死的时候,你就该下去陪她!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她几乎砸烂了套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在沙发上狠狠踹了一脚,双手撑在沙发上扶手上,低着头,头髮垂下来遮住脸,他一时不确定她在想些什么。 「……抱歉。」她的唿吸慢慢恢復平静,背对着他没有动,「我……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夏政晏说出「好自为之」的时候,她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杀意,长久以来一直相安无事的另一个人格在那一刻发出了愤怒的叫嚣——杀了他,杀了他!——她拼命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冲上去拧断他的脖子。 「朝颜。」等她稍微恢復理智,霍清珣走上前,从身后揽住小姑娘的腰,把她抱进怀里,「你生气是应该的,不必道歉。」 「应该的?」他一直宠她,但她若是真的错了,他也不会听之任之。夏朝颜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任凭幽幽的莲香把自己包裹,「不,我不该生气——我本来不在乎他的,一点也不在乎,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愤怒。我都不在乎,她愤怒什么呢?我们都没有对那个男人抱有任何期待啊。」她说的语无伦次,霍清珣却能准确分辨出她话里的人称代词都是指代谁。青年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道,「朝颜,你没有明白,你一直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你的心明白,你是在乎的。」 「你说我在乎他?」女生声音微微拔高,显然不能接受这个说法,「我才不在乎他!我讨厌他,都是因为他,妈妈才会死,我才会被苏玫害得那么悽惨。我怎么可能在乎他!」 「你恨他吗?」他问。 「当然恨他,霍清珣,如果你是我,你不恨他吗?」她难道不该恨他吗?当他在真相面前还是一次次偏袒苏玫的时候,她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朝颜,既然你说不在乎他,为什么还要恨他?」霍清珣问道。 「……」我为什么,要恨他?我为什么不能恨他?是他做错了,是他背叛在先,是他……他做错了那么多事,她为什么不恨他? 「你恨他,说明你对他原本抱有期待,哪怕你自己不肯承认。」霍清珣道,「朝颜,憎恨的产生多是源于伤害,而伤害的产生,也多半来自信任和期待,特别是亲人好友之间——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都对他抱有期待,你以为你不在乎,但你希望在真相面前,他能站在你身边。虽然,这种期待并不是很重要。」不重要,并不代表没有。 「……」 「现在,夏政晏不仅没有回应你的期待,他还一次次理所当然地背叛你,偏袒伤害你的兇手,所以你恨他。」霍清珣道,「朝颜,是时候,你该真正放开他,放开过去那些往事的纠缠了。」 一直以来,夏朝颜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她渴望报仇,渴望把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送下地狱。现在大仇得报,她本该开开心心,却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对于以前的夏朝颜来说,报復甦玫就是她活着最重要的意义,如今她觉得自己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她本来抱有期待的亲人不仅没有恭喜她认可她,反而跑到她面前,用悲天悯人的语气教育她——夏政晏最后那句好自为之,颇有几分「我知道你错了,但我拿你没办法,所以只能任由你胡闹」的无力感——他很是自以为是的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子,一句话否决了她全部的努力和意义,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被囚于过去,夏朝颜反驳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霍清珣,我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对,我不否认,报仇是我活下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可是我也知道,报仇不是全部。」听老师讲课,陪朋友逛街,和室友聊八卦……她的生命里不只有报仇,还有很多点点滴滴的小事组成的幸福——这些她都明白。 「……」小姑娘说的斩钉截铁,霍清珣轻轻嘆了口气,「朝颜,如果苏玫没有被殇咬伤,现在有办法让苏玫生不如死,但是需要你放弃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健康,你会愿意吗?」 你愿意吗?用我眼中这些更重要的东西,去交换一个苏玫的结局。
第243章 ,更爱自己 用她的健康,或者是生命,去换苏玫的一个结局,一个生不如死的结局,她愿意吗? 「我……」女生陷入迟疑——生不如死……不得不承认,这个词对她来说,是一个诱惑。只要一想到苏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她就觉得痛快。可是要放弃健康,甚至放弃生命…… 「为什么要犹豫?」霍清珣道,「你在权衡什么?报仇不是你的全部,放弃一次机会,你总能找到第二次机会,可是没有了生命,你不可能再去逛街吃饭,再也见不到亲人和朋友,你会从我的生命里消失——朝颜,你为什么要犹豫?」 「……」 「因为和报復甦玫相比,你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青年似是无奈,「朝颜,刘老二的那一刀,你要是没挡住,现在我是不是要去医院见你?你把报仇看得太重要,所以才会被夏政晏的话激怒。」 是这样吗?她把报仇看得太重要了,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夏朝颜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回身看着他,认真地问道,「霍清珣,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傻?」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仇人的身上,得不到肯定还会觉得生气难过——要是别人做这种事,她只会觉得那人傻得可爱。 「没有。」霍清珣道,「你的想法和行为没有任何问题,你只是不需要把那些人看得那么重要。无论是苏玫,还是夏政晏,都不需要你给与那么多的注意力——你该为自己活着,朝颜。你所做的一切决定,无论是报仇还是其它,只是为了你自己,和其他人无关。」 「……」女生抿紧嘴唇,小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霍清珣,对不起,我会听你的话,努力活成你说的那个样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不要因为不重要的人影响自己的判断和方向,我会努力遵循你的话,不让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女生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再开口时声音里有了难以掩饰的哽咽:「霍清珣,我真的很讨厌苏玫,可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我发现比起苏玫,我更讨厌我爸爸,讨厌到看到他时就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我知道,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不该为了那种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可是,我就是很讨厌他,听他一副悲天悯人地语气教训我的时候,我就更讨厌他了!」 「嗯,我也很讨厌他。」霍清珣轻拍她的肩背,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帮她擦眼泪,「朝颜,他刚才突然从楼下上来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那个男人上来时气势汹汹恨不得冲上来和他拼命,却在看到夏朝颜后突然转变态度,说了那些感慨万分的话,这中间的转变倒是让他很有兴趣。 「为什么?」夏朝颜理所当然地回答,「他想上来骂我,谁知被你打了,他就怯了,不敢骂我,只能说那种话噁心我。」看夏政晏那种怂样子,肯定是被霍老师吓到了。如果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他说不定会对她动手——反正就算真的打了她,在他看来也是长辈教训不听话的晚辈。 「他可能发现了你对他做的心理暗示。」霍清珣道,「就算没有发现,他应该也有所感应。」那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原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被自己的女儿做了手脚,于是气势汹汹冲上来想找她问个究竟。 那个时候的夏政晏脑子是不清醒的,在心理暗示的作用下,他的神经处于一种极端紧绷的状态,他对周边的人和事保持着一种类似于野兽一般的敌意和警惕,所以刚开始说话和行动会那么冲动。不过在看到夏朝颜以后,他的理智终于回炉,本身的愧疚感和罪恶感让他内心生出了对夏朝颜的忏悔,他不再对她抱有敌意,而是把责任转移到自己身上——这种情况,夏朝颜的心理暗示说不定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房间门没有锁,萧然推开房门,看到一地乱七八糟的家具装饰和抱在一起的情侣。萧然啧啧两声,悠闲地在门上敲了两声,提醒他们外面有人。 霍清珣早就听到他们过来的脚步声,听到动静后悠悠然收紧一只胳膊,把满脸泪痕的夏朝颜护在怀里——小姑娘自尊心强得很,肯定不一样自己狼狈的一面被外人看到。 「哎哟,我说你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屋子里无处落脚,萧然干脆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嘲讽完两人,他回头对走廊里的裴琸道,「我俩要不待会儿再来?省得打扰别人的好事。」 「我无所谓啦。」裴琸无可无不可,「你随意就好。」要查的消息他们已经查到,现在要做的只是一个收尾工作——剪掉敌人最后的小尾巴,今天或者明天,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对他的话充耳不闻,霍清珣低声跟夏朝颜咬耳朵:「乖,转过去把眼泪擦了。」小女孩听话地转过身,把鼻涕眼泪全部抹在他的手帕上。 确定萧然看不到夏朝颜的样子,霍清珣走到门口,对着好友温和地笑了笑,没等萧然开口,他先一步道:「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那我不领情就太不给你面子了。」青年随手关上房门,关门之前还不忙交代工作,「我和朝颜忙完了,晚上去解忧楼找你,辛苦了。」 青年说的温柔又虔诚,萧然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险些撞上自己鼻子的房门,半晌没有回过神。知道他肯定会被霍清珣套路,裴琸耸耸肩,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道:「既然霍清珣不着急,我们先回去吧。」 萧然:「……」男人咬牙切齿地在门上踹了一脚,一步一个脚印离开酒店,「我可没闲情逸緻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要回黎疆去了,你跟霍清珣说,大爷我不陪他玩了!」 比起萧然的愤怒,裴琸要悠闲很多——反正现在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他是走是留,无所谓:「哦对了,你回了黎疆,记得替我带句话给阿芜,就说等闻家的事解决了,我会尽快安排时间到黎疆看望她,让她记得乖一点。」 「……我可以拒绝吗?」这种事情,你打个电话不就好了?让我带话,那小女孩哭哭啼啼怎么办?我可没时间安慰她。 「啊,那也没关系。我给她打个电话,电话里说就行了。」 萧然:「……」你也知道电话里可以说,为什么还要专门让我带话?闲得慌? 四个多小时过去,苏玫的手术终于结束。夏悦娆隔着玻璃看着病房里的母亲,眼泪慢慢爬上眼眶。母亲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温柔而干练的,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无论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她总能想办法解决——虽然她经常会觉得母亲偏心,比起她这个亲生女儿,她似乎更加偏袒夏悦溪,但她也清楚,母亲别无选择。 嫁进夏家,成为夏家的二夫人,她承受了很多外人的非议和指责,特别是夏朝颜失踪以后。想要在夏家立足,在这个圈子里立足,她必须对夏悦溪好,必须把夏悦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宠爱……她必须这么做,所以只能稍微牺牲一下她这个亲生女儿——她不怪她。比起缩在租赁的狭窄房间里为明天的午饭愁眉不展,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而这样的生活,是母亲费尽心思得来的。 现在,曾经风光无限的夏二夫人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毫无知觉,再没有了以往的精緻和风光。看到这样的妈妈,再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永远失去她,她的眼泪便克制不住的往下落。 沈琦坐在一旁,害怕被她指责,女生捂着嘴哽咽,不让自己哭出声——怎么办?如果妈妈真的死了,她要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如果……直到这一刻,女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觉得自己是聪明,机警,远比同龄人成熟,不似那些娇娇滴滴地大小姐,只能依靠家族的势力。在她眼里,自己是独立而坚强的,不需要任何人的支撑,一个人也可以在圈子里闯出一片天。可是,现在母亲倒下,她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厉害。她自以为是的强大,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无论自己犯下什么错误,都会有人站出来为自己撑腰。 女生的肩膀不停颤抖着,看起来无助又可怜。林祁正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就见男人大步而来,扫了在场几人一眼,走到夏悦娆身边,把她抱进怀里。 「……爸爸?」夏悦娆一愣,模煳的视线里,看到男人熟悉的脸。心里紧绷的线倏然断裂,女生扑到父亲怀里,失声痛哭,「爸爸,妈妈为什么还不醒?她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爸爸,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妈妈醒过来?我要怎么做……」 「会没事儿的,悦娆。」夏政晏脸上地疲没有褪去,他搂着女儿轻声安慰道,「手术不是已经成功了吗?现在只是手术的药效还没有过,等药效一过,她就会醒了,别担心。」 「真的吗?」夏政晏的出现,给夏悦娆吃了一颗定心丸。女生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妈妈她……真的不会有事吗?」 「嗯,不会有事的。」夏政晏摸摸女儿的发顶,看向一旁冷眼盯着他的两个女人,一时无言。 「哟,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夏二爷?」沉默一瞬,苏娴先一步出声。女人语气嘲讽,冷笑道,「我妹妹住院这么久,手术都结束一个多小时了,您可算是姗姗来迟,还算有点良心……我呀,还以为您这个大忙人根本没时间过来呢。」 「抱歉,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没有因为女人的冷嘲热讽生气,夏政晏解释了一句,对沉默不语的沈琦道,「大嫂,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你现在方便吗?」 沈琦拢着披肩站起身,道:「方便。」这人会有什么话跟她谈?无非和闻馨朝颜有关。她倒想看看到了这一步,他还想说些什么。 对于夏政晏的解释十足不满,但碍着沈琦在场,苏娴没有继续发作,只眼睁睁目送两人离开走廊。女人看向病房里的妹妹,冷哼一声,「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是怎么对待你的?」本以为夏政晏是个长情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妈,夏叔叔不是那种人,我想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夏悦娆现在是夏家的女儿,苏娴当着她的面说夏政晏的不是,最后尴尬的还是自己这个妹妹。接到夏悦娆感激的目光,林祁冲着她点点头,继续道,「我听说了在桑海游园发生的事,只能说夏家人都被夏朝颜算计了——可恨当初我不在场,没有人给悦娆妹妹撑腰,让夏朝颜那么猖狂。要是我在那里……」 「要是你在那里,你会怎么做,林祁哥哥?」低沉的女生在不远处响起,林祁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就见夏悦溪拎着一袋水果停在几米开外,静静看着他。 「悦溪?」一直没有放弃挽回夏悦溪的心,奈何夏悦溪一直不给他单独相处的机会。此刻看到夏悦溪,林祁心里一喜,快步迎上去,伸手接她拎着的水果,「你回来啦?给我吧,拎着挺累的。」 「不用。」避开他的手,夏悦溪沉默着走到长椅边,把水果放在椅子上。 林家和夏家订婚是林望的决定,夏悦溪这样的娇娇女,苏娴本是看不上的。此刻看到自己儿子笑脸相迎,却被女孩疯狂打脸,苏娴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上脑袋。她一把扫落夏悦溪放下的水果,看着满地乱滚的橘子苹果,冷笑道:「冷着一张脸给谁看呢?闻馨的女儿——你和夏朝颜都是一丘之貉,现在这样假惺惺的,我看着噁心。」 水果掉了一地,路过的陌生人有好心的忙蹲下身帮忙捡,苏娴沉声道:「都走开,谁要你们多管闲事——这种不孝女买的东西,下没下毒还不知道呢!」 「妈!」母亲为人冲动,又既为护短,一定是被夏悦溪的态度惹怒了。不想和夏家交恶,林祁唤了声母亲,蹲下身帮夏悦溪一起收拾水果。 都这种时候了,儿子还是护着这个女人。苏娴心里有气,抬脚把落在她脚边的苹果踢飞,那苹果划了个弧度,正正砸在夏悦溪脸上。猝不及防下,女生被苹果砸倒在地,嘴角磕破,有血顺着下巴滑了下来,滴在地板上。 「悦溪!」林祁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不过比她更快一步,一个人影一步跨近,先他一秒将女生扶了起来。 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苏娴吓得站起身——她是看夏悦溪不顺眼,可是也没想过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打伤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下真是有理都说不清了。这么想着,女人清了清嗓子,底气不足地抱怨道,「一个苹果而已,你这丫头也太娇气……」 这小姑娘也太娇贵了,不就是被苹果碰了一下嘛,至于装的这么可怜?
第244章 ,死而復生 被青年护在怀里,夏悦溪愣愣地捂着脸,抬头看向青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线条柔和的下颚线——他和林祁长得真的很像,两兄弟都是暖系外貌,给人的感觉平易近人,不只长相,连气质都差不多。如果不是他右眼下方的那颗泪痣…… 「你没事儿吧?」林淮背对着几人,低头检查女生的伤口,拿出手帕按在她的嘴角,温声道,「脸有点肿,我带你去下面上点药?」 女生仍是呆呆看着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抚上他脸上的泪痣——都说泪痣是前世情人为他哭泣时,眼泪落在眼角凝结而成,有泪痣的人最不容易动情,一旦动情,也是一往而深……为什么,林祁哥哥没有这样的泪痣呢?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就算林祁哥哥真的对什么人情之所钟,那个人也不会是她吧…… 「悦溪?」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皮肤上,林淮微怔,垂眸看着她,神色复杂——她在看着他,也在他身上看着她曾经的恋人。不得不承认,林祁的个人魅力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小女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被背叛以后还对他心心念念。 「……」陡然惊醒,夏悦溪尴尬地缩回手,自己接过帕子按着伤口,涩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没有在意她的闪躲,青年不动声色地收手插进风衣口袋,皱眉道,「我觉得你还是该上点药,要是肿起来就不好看了。」 「唔……」想起自己刚才傻乎乎的样子,夏悦溪红着脸,胡乱点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 觉得这人背影莫名眼熟,苏娴心下不安,走近几步,急声道,「你是谁?你……」女人气势汹汹的声音在青年转过身的那一刻彻底卡死,她瞪大眼睛,呆呆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这个人,这个人是……林祁倒抽一口冷气,僵着身子后退了两步,条件反射想转身逃跑,却又在理智的克制下一动不敢动——真的是他,真的是他,他没有死!不仅没有死,现在还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是……」同样被青年的外貌震惊,夏悦娆看了看林祁,又看向后来的陌生人,喃喃道,「林淮哥哥?」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难道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起死回生? 「你是林淮?你是林淮吗?」苏娴从呆怔中回过神,扑上去抓住林淮的胳膊,颤声道,「你没有死,小淮你没有死……」眼泪从女人眼睛里喷薄而出,模煳了她的视线,「你回来看妈妈了?还是,还是我又做梦了?」问出最后一个字,她哽咽不能言,只能紧紧抓着林淮的胳膊,生怕他再次消失在她面前。 林淮没有消失,也没有回应苏娴的话。他注视着自己的母亲,眼里有久久难以平息的波澜,似无奈,似嘆息。他和林祁是双生兄弟,小时候母亲对他这个哥哥格外偏爱,有意无意会忽略林祁的感受,这大概也是那次意外里,林祁选择放弃他这个哥哥的原因——这么多年,他偶尔会因为自己的遭遇,对母亲的偏爱心生怨怼,但他也清楚,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女人。 「小淮,小淮,你果然没有死,我就知道,你果然没有死……」看到死而復生的大儿子,苏娴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法克制不停涌出的眼泪,又怕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吓到他,只能胡乱用袖子点眼泪,往常的矜持优雅一扫而空,「小淮,当年找不到你的尸体,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我就知道……我每日每夜都在祈祷,祈祷老天能把你还给我……你回来了,你回到妈妈身边了……真的像做梦一样……」 随着苏娴激动地碎碎念,林祁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从来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只要有林淮在的地方,妈妈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他和林淮是双生,林淮从小聪慧,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胜他一筹——一场比赛里,如果他是第二,第一的那个人一定林淮……他总是这样,时时刻刻表现着自己,明明已经得到父母老师的认可,明明已经那么优秀,仍然不肯给他一点出头的机会。 他努力过。无数次,看着走在他前面不远的林淮,他拼命往前跑,想要超过他。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无法超越。 他努力了那么久,长辈眼里还是只有林淮——所有人都会为第一名鼓掌欢唿奉上鲜花,却没有人会去询问第二名叫什么名字。 不是第一,一切都毫无意义。不超越林淮,他将永远活在他光芒万丈的阴影里,他这一生,也将毫无意义。 他不想这样,不想默默无闻过完一生。所以,在那场劫持与逃亡中,等林淮将他推出燃烧的房间后,他抓起手边尖锐的钢管,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无法忘记林淮最后看他的眼神,痛苦,茫然,不解,以及仇恨。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自己的弟弟推向死亡,他眼里复杂的情绪让他不敢直视。他甩开他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看他单薄的身子跌回火海,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吞没,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他崭新的人生才开始没多久,曾经的噩梦再次降临。林淮回来了,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站在他的面前,提醒他曾经发生的一切,提醒他曾经的他有多么的不堪。 他没有被那场大火烧为灰烬,甚至连容颜都没有太大的改变,就这样微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他为什么要回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在外面生活了那么久,回来做什么呢?报復他?争夺林家的家产? 男人还在胡思乱想,青年拨开苏娴的手,低声道:「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冷冷的,平静的话语宛如长刀砍在苏娴的心头,让苏娴绝望的同时,也让林祁陡然松了一口气。 苏娴脸上仍然挂着泪,愣愣盯着他的脸,喃喃道:「认错人了?你说……你说我认错人了?」 他不是说了他不是林淮吗?妈妈还在纠结什么?林祁揽住母亲的肩膀,柔声道:「妈,他不是大哥,只是和大哥长得比较像而已,我们认错人了。」有了这个小插曲,林祁不想继续呆在这里,「时间不早了,玫姨还没有醒,夏叔叔也过来了,要不我们回去,明天再过来看望玫姨?」 懵懵懂懂被他带着走了两步,苏娴回头看了眼目送她离开得青年,勐然挣开林祁的手,指着林淮道:「他就是林淮!肯定是林淮!我不会认错的!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认错!」女人不死心地重新抓住林淮的胳膊,颤声道,「你说你不是林淮,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和夫人您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不姓林就是了。」现在还不是回林家的时候,林淮不愿和进家人多做纠缠。他再次拨开苏娴的手,侧身对夏悦溪道,「我带你下去上点药。」 「嗯。」不明白林淮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不说,夏悦溪也不敢自作主张帮他说。她的视线从苏娴脸上移到林祁脸上,抿了下嘴唇,忽然开口道,「林祁哥哥,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那些话是错的。」深吸了一口气,女生急匆匆地说道,「大姐姐没有算计任何人,她也是被伤害的那一个。阿姨今天躺在病房里,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你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大姐姐,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不像夏朝颜在外漂泊那么久,她从小没经歷过什么大风大浪,一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成长到现在。她知道自己有些傻,不过作为人最基本的底线还是有的——无论是桑海游园发生的事,还是十四年前的过去,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夏朝颜。明明大姐姐是受害者,林祁哥哥不喜欢她,便一口咬定她是布局的人,认为一切都是她的算计……这样的结论对大姐姐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悦溪,我……」不能让她误会自己的用心,林祁刚想解释,然而视线落在夏悦溪身边那人身上,他不由一愣:夏悦溪以前对他百依百顺,从来不会反驳他的话,今天为什么要站出来指责他?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指使?看两人说话的态度语气,悦溪应该和他认识了很久……这个人和他长得这么像,悦溪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有了疑惑,他原本酝酿好的解释顿时全部说不出口,只能僵在原地看着夏悦溪和那个可能是林淮的男人一起离开。 「他……真的不是小淮吗?」苏娴捂着嘴,哽咽着喃喃道,「他和小淮……一模一样啊。他真的不是小淮吗?」女人一把扯过儿子,急匆匆地往外走,「阿祁,我们回家,我要告诉你父亲,让他安排人去查一查……他一定是小淮,只是不记得我们了,对,一定是这样!」 被母亲拽着强行拖离医院,林祁只能给夏政晏打电话表示歉意。接到林祁电话时,夏政晏正和沈琦僵持在医院走廊,男人想也没想直接掐断不停振动的电话。 「你不用说了,这种事,我无法做决定,你找我,也没用。」自从知道这人还没和闻馨结婚时已经和苏玫搅和在一起,沈琦再看到他只剩下满腔的恨意,说话语气生硬,毫不客气,「朝颜早就成年,也是个聪明孩子,选择谁是她的自由,我不会干涉她的决定——而且,不贊同她和霍清珣在一起,你该去找爸来做主,而不是找我。」 「大嫂,你和闻馨关系要好,朝颜肯听你的话——我想,你也不希望把朝颜卷到更加复杂的家庭里去。」做出这个决定前他考虑了很多,朝颜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性格敏感多疑,为人心狠手辣,她这样的性子,就该找个普通一点的家庭,和和美美过完一生。霍家家大业大,盘根错节,朝颜跟着霍清珣,又要费多少心血,只怕会把她原本孤傲的性格养的更加偏激。「霍家那样的家庭,并不适合朝颜。」 「适不适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沈琦道,「朝颜喜欢,就是适合的——夏政晏,朝颜比我们所以为的要聪明很多,你以为她和闻馨一样,会傻乎乎地任人欺骗?霍家那小子要是敢背叛他,欺负她,只怕早就被她甩了。」这个世界上,只有闻馨会傻里傻气的相信背叛他的男人,一定要撞了南墙赔了性命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沈琦对他有偏见,夏政晏知道多说无益。男人谈了声,道:「既然大嫂不愿意出面找朝颜谈谈,那我去跟爸说一下这个事。」 「夏政晏,你是朝颜的父亲,这种事,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和她说?」他还敢去找老爷子说这事儿,不怕老爷子气得打断他的腿。 「大嫂,朝颜现在对我敌意那么大,你觉得我的话,她会听吗?」 「……」朝颜对你敌意大,都是你自找的。沈琦最后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按医生的交代,苏玫应该快醒了,你回去看看她,我在这里待会儿。」不想看到苏玫,哪怕是快死了的苏玫。「医生说了,已经给她注射了血清,感染的腐肉全部切除,因为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毒,所以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这么说也就是不清楚她体内的毒到底有没有根治。夏政晏沉默片刻,抬脚离开:「我知道了,谢谢。」 谢谢?她不过是在医院等了两个四个小时而已,有哪里需要感谢的?再说,她一点也不想听到和苏玫有关的感谢的话。 沈琦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有回话。 夏老爷子回来夏家后,直接带着沉默跟随他的周管家上了二楼:「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许过来打扰我。」老人家脸色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赵婶茫然点点头,道:「茶需要吗?」 「不用。」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赵婶疑惑地问道:「云轩,老爷子这是怎么了?我看老周脸色也不好,出什么事了这是?」问出问题后,才发现除了这三人,其他人都没有回来。赵婶顿觉心慌,「你们在桑海游园……出事了?」 不想对老人撒谎,夏云轩揉揉鼻子,尴尬道:「小事而已,赵婶您别担心。」 「……」真的只是小事而已?为什么她心里这么慌? 进到书房以后,夏老爷子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他沉默地坐在太师椅上,垂着眼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管家内心有愧,想着给这件事画上句号,干脆不等老爷子发问,先一步开口道:「十四年前,是我放苏玫去见闻馨,十三年前,也是我把朝颜小姐带去游乐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辜负了老爷子您对我的信任,对不起。」
第245章 ,劝说 从他从父辈手中接手夏家,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一直陪伴在他左右,似亲人,似战友。当年朝颜失踪,他怀疑过很多人,独独没有怀疑他。现在他站在他的面前,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说着忏悔的话,他居然无端端生出一种荒唐感。 「当年离开家乡时,我不知道她怀了身孕。那孩子没有父母教养,学会赌博,我知道有他的存在时,他已经戒不掉赌瘾。」一旦开口,压在心头的石头消失,曾经难以启齿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出来,「他越赌越大,欠了很多钱,被债主追着到处跑——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拿钱出来替他堵那个窟窿。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为他存的娶媳妇的钱,都被他偷偷拿去赌场挥霍一空……苏玫找到我,正是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她说只要让她进去见闻馨一眼,就可以帮我还上那比债。」 「你为什么不找闻馨?」夏老爷子打断他的话,「老周,闻馨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如果跟闻馨说这事,你觉得她不会帮你?」 「就是因为闻馨一定会帮我,我才不敢跟她说。」周管家苦笑道,「老爷子,闻馨那种性格,若是知道我的情况,肯定会告诉你——我不想用我的私事,来打扰你们的生活。我以为就那一次,一次就好,谁知,有了第一次,我便没了回头路。」 趁着夏老爷子和夏政晏不在家,他私自把苏玫放进夏家,见了闻馨一面。没过多久,闻馨病情加重,病逝在医院。他一开始只是怀疑,怀疑闻馨的死和那个女人有关,直到夏政晏把苏玫带回家,说要娶她进门后,他才恍然明白,自己成了害死闻馨的帮凶。 「后来她找我,用那个不成器的孩子威胁我,让我把朝颜带去游乐园,我才知道那傢伙又在外面欠了一笔钱不敢告诉我……我别无选择,只能遵照她的话,带着朝颜去了游乐园……」 「你知道把朝颜带去游乐园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老人无意识握紧太师椅的扶手,收紧的指尖恨不得在红木上抠出一个洞。 「……我知道。」周管家闭上眼睛,不敢看老人的表情,干涩地说道,「苏玫想杀了朝颜,在我答应她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打算。」 「你知道……你知道!」老人豁然起身,抓起桌子上的书狠狠砸到他肩膀上,厉声道,「老周,这么多年,你有做过一次噩梦吗?!」 周管家不避不闪,硬生生挨了一下。书角尖锐,撞在他肩膀上,骨头碎裂的痛楚霎时蔓延开,老人脸皮抽动着,没有吭声。 「闻馨喊你周叔叔,朝颜喊你周爷爷……你呢?在明知道是死路的情况下还是把六岁的朝颜带出门——比起苏玫,你才是心狠手辣地让我胆战心惊!」夏老爷子骂完,跌坐回椅子,重重喘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老周,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你。」他怀疑过很多人,包括同样跟了他多年的赵婶,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周管家,从来没有。 他不只没有怀疑过他,他还把调查朝颜下落的任务交给他……如果不是云泽也在锲而不捨地找寻朝颜的下落,这么多年过去,他真的还能再见一次朝颜吗? 「……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闻馨。」怒火过后,浓郁的疲惫感席捲而来,夏老爷子摇头嘆道,「你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害别人的孩子,我可以理解,却不能认同。老周,收拾一下东西,回老家去吧。」 「……」老爷子要放他离开? 夏老爷子拿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低声道:「这里面有一笔钱,你拿着这张卡,带着你家那孩子,回乡下去吧,以后也不要再回槿城来——我是朝颜的爷爷,不可能把一个曾经妄图杀死我孙女的人留在身边。你若不尽快离开,云泽也不会善罢甘休。」 「老爷子,不管云泽少爷怎么处置我,都是我应得的。」周管家没有拿卡,「您现在让我离开,云泽少爷和朝颜小姐那边……」 「那两个孩子明事理,我想,他们也能理解我的决定。」夏老爷子道,「老周,最后劝你一句,愧疚和纵容并不能弥补什么,不管是对朝颜,还是对你家那个孩子。」你的愧疚弥补不了朝颜曾经受过的伤害,你的纵容也无法把你的孩子从赌海里解救出来。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说的这些话——你所有的对不起和忏悔——除了解脱你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青年靠着墙壁,屋子里对话接近尾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边。周管家的声音透过实物传到他耳朵里,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闻馨,梦到朝颜小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现在有了这样的结局,于我来说是一个解脱。老爷子,我只是……」老人的声音慢慢有了哽咽,「只是遗憾,不能一直陪着您,陪着夏家经歷以后的一切……」我陪着夏家走过过去的风风雨雨,看着夏氏成长到现在,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走吧……」老爷子的声音透出一股沧桑,但也决绝,「走吧,老周,不要再回来了……」 多年老友,亲如兄弟,一朝决裂,各奔东西……他听着尚且百感交集,爷爷心里肯定很难过。一边是亲孙女,一边是亲如兄弟的朋友,无论爷爷偏向哪一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心头插刀,鲜血淋漓。所以,不管老人选择怎么处置周管家,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只不过…… 书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老人红着眼眶走出书房,看到站在门边的青年,他愣了愣。身体离开墙壁,夏云泽侧身看向脸色沉重的老人,低声唤道:「周爷爷。」 「泽少……」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周管家拭掉眼角的泪,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声音。老人沉默半晌,最后看了眼书房,回身对着夏云泽深深弯下腰,静止三秒后,直起身子,毅然转身离去。 「云泽吗?」周管家的脚步声远离后,书房里的老爷子沉声道,「进来吧。」本想在长孙回来之前放老周离开,没想到还是被他撞个正着。 夏云泽推门而入,走到桌子前站定,恭声道:「爷爷,我回来了。」 「我不瞎,看到了。」夏老爷子眯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真是稀奇,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夏云泽默然。 他回来无非为了老周的事。夏老爷子冷声道:「怎么闷着头不说话?对爷爷的决定不满?」长孙偏爱朝颜,捨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现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害朝颜流落在外十三年的罪魁祸首,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没有。」夏云泽道,「爷爷您是大家长,做什么自有您的道理。」 他说得随意,听在老爷子耳朵里就像是嘲讽。老人神色讥诮,冷笑一声,道:「我有我的道理,你既没什么异议,出去吧。」 「是,爷爷。」夏云泽再次行了一个礼,退出房间。长孙走得毫不迟疑,夏老爷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烈,犹豫一瞬,他果断站起身追了出去。 「云泽!」 青年离开的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他:「爷爷还有什么事吗?」 「云泽,他也不容易,放他平安离开吧。」一贯强势的老人说这话时是央求的语气,夏云泽眯起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爷爷,我找了她十三年,你知道这十三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没日没夜地担心她,思念她,害怕永远找不到她的下落,又怕有一天噩耗会突然降临。」青年语气平静,第一次在老人面前讲述自己过去的心事,「我整夜不敢睡觉,害怕再次经歷那个噩梦——我不想有一天接到电话,听到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他找到了我的妹妹,不,是找到了我妹妹的尸体。」 「……云泽,你……」你对朝颜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若说因了沈琦和闻馨的关系,悦溪也是闻馨的女儿,为何不见你对她多有偏颇? 「爷爷,你梦到过朝颜吗?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不等老人回答,他低声道,「我梦到过,失去双腿的朝颜,被人折磨致死的朝颜,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这个描述在几天前刚刚听夏朝颜说过,老人并不陌生。那时听夏朝颜的描述,他觉得心疼,现在挺夏云泽重复,他却觉得心惊。「云泽,朝颜平安回来了,那只是梦。哪怕……」哪怕你们两兄妹心有灵犀做了同样的梦,但梦终究只是梦,现实中的朝颜还活着,她没有死,平安回到了我们身边。 「那不是梦,爷爷。」夏云泽道,「如果我没有找到朝颜,那个梦就是几年后朝颜的结局——我已经彻底失去过她一次,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爷爷,我不能原谅伤害过她的人——哪怕知道爷爷您会不开心,我想做的事,依然要做到。」 「云泽!」夏云泽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几乎可以想见他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老周,夏老爷子厉声道,「你是翅膀硬了,不把爷爷我放在眼里了?我说了!让老周平安离开,不许动他一根头髮!听到了吗!」 青年身体绷得笔直,宛如一柄出鞘的剑,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杀伐之气。他紧抿着嘴唇,迎上夏老爷子暴怒的目光,没有退缩:「在爷爷心里,周爷爷比朝颜重要。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朝颜更重要。」她是我失而復得的珍宝,曾经妄图偷走我最珍贵的宝物的小偷,只是砍断双手双脚已经是对他莫大的仁慈。 「云泽。」被长孙眼里的光震慑,夏老爷子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老人果断道,「滚!不听话的臭小子,别让我再看到你!」老人气沖沖地回到书房,撞上书房的门。 夏云泽深吸了一口气,回身对走廊拐角处的女生道:「偷听够了?」 「……」男人眼神肃杀,夏悦娆僵着身子,艰难地从角落挪出来,「我,我就是回来收拾一下衣服,去医院照顾妈妈……」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兄长,亲兄长……想到自己不见天日的暗恋,夏悦娆红了眼眶,哑着嗓子道,「看到你和爷爷在说话,我不好打扰你们……」 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夏云泽绕过她下楼。 「夏云泽!」他刚才说的话还在她耳边迴响,夏悦娆冲着青年的背影大声道,「夏云泽!她是你亲妹妹!你珍重她,为她付出,甚至为她得罪爷爷,她也看不到!她不会在意,也不会爱你!因为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辈子,她得不到他。同样的,他也得不到夏朝颜——想来,他也是个和她一样的可怜虫。 青年没有回头,离开的脚步未曾迟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夏悦娆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她长达十年的爱恋,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了,她永远不可能得到他,就像他永远不可能得到夏朝颜一样。哈哈,他和她不愧是亲兄妹呢,连喜好都是如此相近。 夏朝颜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接到爷爷的电话,女生看到来电显示的第一反应是苏玫死了,紧接着又觉得夏政晏出了意外……总之,在没有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绝猜不到夏老爷子是想让她劝劝夏云泽。 「大哥?」从男友手里夺回自己的头髮,夏朝颜抓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这才对着电话道,「大哥怎么了?说起来,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有接!」两次打过去都在通话中,而且,他还一直没有给她回电话! 「朝颜,云泽他……他想对老周动手。爷爷怎么劝都不听,我也是没办法,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周爷爷?」夏朝颜道,「是为了我吗?」夏云泽对周管家很是敬重,突然要动这位长辈,肯定是为了她。 「是为了十三年前的事。」夏老爷子道,「朝颜,爷爷不是偏心老周——他跟着爷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当年也是受了苏玫的逼迫,才会做下那等煳涂事。」 「我知道的,爷爷。」夏朝颜眨巴着眼睛,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我会劝大哥的,爷爷放心。」 「朝颜……你别怪爷爷。」 「我不怪爷爷,爷爷是善良的人,我知道。」女生嘴角笑容扩大,「大哥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我会劝他的。」 我会劝住大哥,不让他对老迈的管家动手——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怎么能让那种傢伙的血,脏了他的手?
第246章 ,l 挂完电话,女生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拨出熟悉的号码。她在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教训他,就像他以前教训她那样——冲动,不懂事,幼稚,不爱惜自己……终于有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充当兄长的人生导师,夏朝颜乐得合不拢嘴,谁知电话拨过去,得到的依然是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夏朝颜:「……」女生瞪着手机,鼓着腮帮子难以置信,「爷爷不是说大哥刚从老宅离开吗?他又在和谁打电话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忙呢!」 「你大哥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私生活不是很正常吗?」霍清珣把手机从她手里拿走,不动声色地诱哄她,「你要是不想你大哥孤独终老,没事儿就别去打扰他。」不行,这两兄妹还是走得太近了,太近了……有些危险。 「可是我怕迟了,大哥把周爷爷活剥了怎么办?」女生用天真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大哥抢先做了,我会留下很大的遗憾哇。」 「不会的。」那个老人看起来一身正气,结果也不过是个为了一己私慾随意伤害无辜之人的小人而已。霍清珣眸色转身,低头碰碰她的额头,柔声道,「夏云泽没这个机会。」朝颜所有的不幸,他是最直接的推手——如果不是因为信任,陈默哪会那么容易得手。如果不是因为信任,夏家怎么可能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到一丝线索?夏家尽忠尽责的老管家?呵。 「霍清珣,你想做什么?」男友语气低沉,隐含杀气,夏朝颜搂住他的脖子,好奇地问道,「你要替我教训那个人吗?」 「不是替你,是替我自己。」他的小姑娘差点死在他的自私里。而在其它无数个平行的时空里,因为这个人,他一次一次地失去她——夏政晏是埋下炸弹的人,这位老管家就是点燃炸弹的人,同样是纵容苏玫的帮凶,在他眼里不该区别对待。 「唔,你不爱我了。」她凑上去亲他,「你要回答你是为了我,这样我才会开心。」 「你现在不开心吗?」霍清珣在她唇上轻轻碰了碰,低声笑道,「眼睛都快找不到了啊,朝颜。」 「哪有!」她忙回手揉揉脸,敛了笑,认真道,「霍清珣,对付仇人,我不需要大哥的帮助,同样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夏政晏有句话说的是对的——杀人并不是一件好的事情。算计别人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那个人和你无冤无仇的时候。」他和大哥都是她在意的人,她不想他们为了她去背负一些本不该他们背负的东西。 「傻丫头。」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不忍心拒绝,霍清珣捏了捏她的鼻尖,温声道,「我说了,我若要对付什么人,只是因为那人惹了我,和其他人无关。」青年巧妙地避开她的话,见女孩还想再问,他果断转移话题,「好了,人在那里跑不掉,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跑了的人。」 跑了的人?「你说陈默?」想起来了又离开的萧然和裴琸,夏朝颜道,「萧然他们有线索了吗?」想来也挺有趣,陈默是苏玫的打手,苏玫现在在医院无人问津,陈默反而被不知名的势力救走了?「我们去解忧楼吗?」 「现在?」霍清珣看了眼手錶,「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听说解忧楼的主厨厨艺不错。」 「真的?」一听到吃的,夏朝颜来了兴趣,兴致勃勃扯着男友的胳膊,「那我们快过去,你跟裴琸说一声,我想吃虾!」 「……你手上有伤,不能吃。」毫不犹豫否决了女生的提议。 「霍清珣……」撒娇。 「不行。」义正言辞。 撒娇无效的某人气恼地甩开男友的手,先一步冲出门,头也没回。女生穿得单薄,霍清珣挑了件外套,追上她的脚步——啧,他家这只猫养久了,性子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喜欢发脾气了? 和新城区相比,槿城老城区的夜比较安静。一桥之隔,笼罩在濛濛细雨里的建筑远离了纸醉金迷,多了几分动人心魄的神秘。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青年侧头看向酒吧上木质招牌——魅夜。今年第一次来这里,总觉得门面似乎做了些改变。 从夏家出来,接到秋禾的电话,女人声音有些急,说有要事和他商量,让他来魅夜接她。那个时候他情绪尚未稳定,想也没想挂了电话。开车茫然地在路上转了几圈,还是转到了这里。正在迟疑要不要给女生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门外,就见熟悉的身影抱着一叠文件,匆匆而出。似是没注意外面在下雨,她在门口顿了顿,脚步踯躅。 「秋禾。」他放在车窗,唤她的名字。她看天的视线倏然转移到他的脸上,愣了愣,毫不犹豫跑过来,「你怎么来啦?我还以为你很忙呢。」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一言不发挂断电话。 「嗯,刚刚有点急事。现在处理好,就过来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他随口找了个藉口,帮她推开副驾驶的门,「上来吧,雨下大了。」 女生抱着资料钻进车子,拍了拍衣服上的水雾,她打了个哈欠,软着嗓音和他抱怨:「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准了,我出门的时候都没有提醒我要下雨……要不是你过来,我还得回去拿伞,太麻烦了……」 女生的声音沙沙哑哑的,映着车外蒙蒙的雨,终于把他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你打电话给我说有急事,是什么事。」 「啊,你说这事儿……」被他提醒,她敛了慵懒的神色,从厚厚的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叠,递给她,道,「下午我不是跟你提起过舒情,我说那女人很可能和夏朝颜有关系?我刚才发现了这个——那个女人和夏朝颜没什么太深的关系,和夏朝颜的外婆,也就是莫岚,来自同一个地方。」 和莫岚来自同一个地方,莫岚来自哪里?莫岚……夏云泽翻开资料。厚厚一叠资料和舒情无关,全部是关于莫岚的,更准确地说全部是关于万俟兰的。「万俟兰……」夏云泽呢喃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继续往下看——资料详细记载了所有和万俟兰有关的事,她的出身,那个叫葛月的神秘部落,还有她嫁进闻家以后经歷的大大小小很多事。 「这个女人……」看完资料,夏云泽不得不感慨,「真的厉害。」男人陡然想起咬伤苏玫的蝎子,「前段时间朝颜去了黎疆,大概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霍清珣说朝颜的蝎子是万俟兰的故人所赠,葛月一族能养这种东西的,都是身份神秘的掌权者,「万俟昶。」又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这个男人的资料,查不到吗?」 秋禾摇摇头,道:「完全查不到。」她指着装资料的牛皮档案袋说道,「这份资料,是十五年前,闻煜托魅夜调查的——按照l说法,他们约好了等闻煜从黎疆回来就来取,谁知,造化弄人。」闻煜没能平安回来。 「l?」魅夜的另一个当家人。夏云泽对这个从未露过面的男人没什么兴趣,只道,「l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没有。」哪怕作为现在魅夜实际的当家人,秋禾对组织里的前辈也极为尊敬,「l知道的也不多,都在这份资料里了。闻煜没有回来,这份资料一直放在魅夜的档案柜里,今天我在资料库里搜索和舒情相关的消息时,发现了这个。」 「舒情也来自黎疆?」夏云泽合上资料,「你不是说,舒情『前生』的资料找不到吗?」 「本来是找不到的,后来不知道l用了什么方法,等我过来时,资料就在这里了。」秋禾接过文件袋,道,「l是组织里的前辈,给我的感觉就是无所不能……他能查到舒情的过往,没什么稀奇。」 「这位l先生,没有真实姓名吗?」l显然只是个代号,那个男人他见过一次,戴着白色的狐狸面具,安静地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杯清茶,隔着裊裊的水雾,两人只是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那个男人……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太过于神秘莫测的男人,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秋禾整理着手里的资料,听到他的低喃,她抚着文件袋的手微微一顿,皱眉道:「先生每次出现在魅夜都戴着面具,又不喜欢别人问他私事,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对我帮助良多,对于他不想说的事,我也不好多问。」 清楚她的为人处世,夏云泽没有多问,换了个话题,道,「吃饭了吗?」 「没有。」秋禾道,「来都来了,一起吃饭?」算起来,两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嗯,想吃什么?」夏云泽发动车子,最后看了一眼魅夜朦胧在细雨里的招牌,收回视线看向前方,道,「我们……」 「啊,先生?」秋禾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不等他反应,女生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她用手挡着细雨,大声道,「先生,您要回家吗?」 夏云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白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魅夜门口,隔着狐狸面具,漆黑眸子正静静看着他们。听到秋禾客气地询问,他只是轻轻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夏云泽跟着秋禾下了车,单手扶门,回视着男人——他刚才收回视线的时候,门口明明是没有人的。 「先生,我看这雨会越来越大,这里是步行街,不好打车,要不我们送你回去……」秋禾话说到一半,白衣的男人忽然抬脚向他们走来。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步伐,他走得不紧不慢,到了秋禾面前停下,视线在秋禾身上停顿一瞬,转移到夏云泽脸上。 「夏先生。」嘴角保持着弧度,男人礼貌地和他打招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上次见他还是两年前,他为了寻找夏朝颜的下落,来魅夜查一些资料时的偶遇。 「夏先生看起来脸色不好。」男人在开口说出的话,成功让夏云泽沉下脸,「夏家最近发生了那样的事,夏先生也算是得偿所愿,怎么不仅没有开心,反而很愤怒?」 「……你调查我?」桑海游园发生的一切已经被夏家和沈家联手压了下去,爆出的新闻也只是和苏玫有关,且大多含煳其辞,没有引起什么波澜——除非魅夜针对性调查过夏家,不然他怎么可能清楚夏家发生的事? 「哈哈。」男人笑了一声,眼神温和,似是看着闹脾气的小孩,「我和你不熟,调查夏家做什么?——魅夜事多人少,可没有闲人多出来任我差遣。」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在他身上感觉不到恶意,但也摸不清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只是最近在研究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今天看到夏先生,觉得有缘,想提醒一下你。」嘴角的笑容消失,男人慢慢说道,「夏先生命星暗沉,最近还是小心些好……」他看了眼天空,补充道,「特别是小心身边的人——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容易防备。」 「先生?」秋禾闻言变了脸色,用力抓住他的袖子,追问道,「你是说,云泽身边有人要害他吗?」 「……不是我说的。」不动声色地把衣袖从秋禾手里拽出来,男人温声道,「是他的命星告诉我的。」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向来不信命,更不信算命先生。不过这人是秋禾的朋友,夏云泽没有当着他的面直接否决他的话。 「只是不想她难过罢了。她若是难过,那人做了那么多,也就白费了。」男人扯出一个淡漠的笑容,「话尽于此,夏先生多多保重。」 他没有打伞,走在烟雨濛濛中,脚步稳健,丝毫没有周遭路人的行色匆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夜的黑暗里,夏云泽重复道:「不想她难过?」不想谁难过?这位魅夜组织神秘的当家人是在守护什么人吗?而且,那个人还是他认识的人,或者说,是他亲近的人?
第247章 ,不放 雨渐渐大了,目送男人离开后,夏云泽的视线转移到女生身上,她正微仰着头看天,有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她没有避开。离得不远不近,他可以看到她卷翘的睫毛上凝结起的小小水珠。 手指在车顶轻敲两声,夏云泽提醒她:「雨下大了,到车里去吧,小心感冒。」l,那个男人待在魅夜,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个女孩吗?因为知道秋禾对他的心思,所以爱屋及乌,对他提点一二? 不知为何,男人心里莫名腾起一丝不快。他正准备发动车子,见秋禾仍有些呆呆的,便倾身帮她系好安全带。似是被他陡然间的靠近吓了一跳,秋禾条件反射往后缩了一下。等他系好安全带,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夏云泽。」手指扯着安全带,她直直注视着前方,含煳不清地提议道,「要不,这几天你到我那里去吧。」她本也是不信命的,唯有先生的话是例外。先生从来没有说过他会算命,但她就是无条件地相信他的话——他说夏云泽最近有灾祸,她整颗心顿时都揪了起来,久久无法释怀。 她在担心他?夏云泽无奈道:「秋禾,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信命?」那人随口两句话,就让他像个胆小鬼一样躲起来避难?抱歉,他无法答应她的要求。 「……」话说出口后她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女人气馁地靠在椅背上,低声道,「和自己在乎的人有关,信一次,又有何妨?」信一次,她不会损失什么,不信,她可能会永远失去他……既如此,为什么不信一次? 女孩回答得颇为任性,夏云泽轻笑道:「所以,你刚才在看什么?我的命星吗?」上车前她呆呆盯着漆黑的天幕,估摸着也是受了l那句话的影响。 秋禾道:「对呀,先生说得那么玄乎,我就想着心诚则灵,说不定我这种普通人也能看到些什么呢。」 「秋禾,我不怕死。」夏云泽专心开着车,随口说道,「若是l说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也不用难过。」我不怕死,只怕死了以后,那些在意我的人为我难过——无论是你,还是朝颜。 「夏云泽,你不是不信命吗!」秋禾冷冷道,「既然不信,又何必说这些丧气话。」就算只是假设,我听着也觉得心惊胆战。 「好,不说了。」夏云泽道,「晚上想吃什么?」 「没胃口。」秋禾低头摆弄膝盖上的资料,心不在焉地回道,「你送我回家吧。」 「西街新开了一家法式料理餐厅,听云轩说口味不错,我们去那里吃。」青年无视她的要求,直接做了决定。 秋禾:「……」虽然他们也算合作伙伴,但是在做决定的时候,他似乎从来没有听从过她的建议。 想想,这个男人有些时候也挺过分的。 迈巴赫一路飞驰,路灯闯进视野,又飞快地退出视野,宛如轮迴,周而復始。秋禾盯着窗外的景致看了一会儿,低声道:「夏云泽,你为什么不开心?」他挂她电话时她就发现他情绪不对,刚才先生点出这个他也没有否认。「苏玫遭殃,你不高兴吗?」 她是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知道他锲而不捨地找了夏朝颜多少年,不断地找到希望,再一次次迎接失望。他有多在意夏朝颜,就有多恨苏玫。现在苏玫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却在他脸上看不到丝毫快意,为什么? 再次回想起夏家发生的一切,夏云泽心情平静很多,「我和爷爷发生了一点争执,为了曾经的一些往事。」 「和夏朝颜有关?」能让他上心并且为之和夏老爷子争吵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夏朝颜。秋禾道,「是不是你们家的人,想要维护苏玫?」虽说苏玫过去的那些事被抖了出来,但她现在毕竟是夏家二夫人,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夏家人说不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苏玫。」夏云泽道,「十三年前,将朝颜从家里哄骗出去的犯人找到了。」 「嗯?是……谁?」秋禾道,「不会真的是……」夏云泽怀疑家里的老管家时,秋禾觉得不是很科学——那位老人跟着夏老爷子打拼多年,夏家人对于他来说就像自己的亲人,他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去害夏家的大小姐?若说是为了钱,那就更说不通了。「周平现如今在夏家的地位——他图什么?」 「他有个儿子。」夏云泽道,「他离开那个女人时,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怀有身孕,所以调查他的资料里,这些内容被我们无视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秋禾仍是表示难以理解,「他和那孩子都没有见过,难道还有所谓的父子情深?」他们家也是这个情况,她对秋覃除了恨意再没有其它感情。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不在一起生活,能有多深的感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夏云泽——嗯,夏云泽和夏朝颜相处的时间也不长,感情倒是挺深的。 「可能因为愧疚吧。」夏云泽道,「那个男人嗜赌成性,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周平没办法,只能不停帮他补窟窿,补到最后,发现自己也抽不开身了。」 「苏玫就是利用了这点?」用他儿子威胁他,或者帮他偿还赌债。「苏玫这颗棋子埋得挺深。」若不是这次苏玫输得彻底,周平这颗棋只怕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暴露出来。 「这女人的确很厉害。」夏云泽道,「她在夏家这么多年,不管遇到多大的麻烦,都没有找过周平。不疏远不亲近,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至少,夏家这么多人,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两人私下里会是同盟的关系。」青年顿了顿,道,「其实算不上同盟,不过是利益互换的关系而已。」同盟之间至少可以称彼此为伙伴,那两人的关系却是连伙伴也谈不上。 「周平被牵扯进来,老爷子他……」夏老爷子重情义,周管家被卷进这种事,他会做出怎样的取捨?「你和老爷子吵架,就是为了这个?」 「嗯。爷爷想放周平平安离开槿城。我不同意。」 「云泽……」大概可以猜出他的打算,秋禾道,「我若是你,就放他离开。」 「……为什么?」 「周平到底在夏家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他也不是没有功劳。他跟着老爷子这么多年,里里外外操持,肯定比你更了解夏家。夏老爷子顾念旧情,让他记得夏家的好。」秋禾道,「这种人,被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出了苏玫的事,夏家现在情况不算好,你也该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不是吗?」——她的意思不是放过他,而是暂时放过他。 「我若是动手,就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夏云泽冷笑道,「这种人,能为了儿子出卖朝颜,保不准也能为了儿子出卖夏家。」 青年再次沉下脸,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收紧,可以看见骨节泛起的青色。秋禾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说的也有道理,而且也是最正常的思考方式……「其实,还是因为那个人是夏朝颜。」如果那个人不是夏朝颜,他肯定愿意听老爷子的话,做出适当的让步。 不过是因为,被伤害的人是夏朝颜,是他最重视的人。秋禾无声地笑了声,她觉得和他相处久了,她越来越乐观——此刻女生看着窗外,居然还有闲情逸緻地自嘲:女孩子都喜欢问男友「我和你母亲同时掉到河里你救谁」的问题,到他这里可能就变成了「我和你妹妹同时掉水里」,而且得到的答案后肯定会气得半死。啧啧,她怎么偏偏喜欢了这么一个妹控呢。 夜风瑟瑟,带着水汽迎面扑在脸上,让人分不清是雨是雾。夏朝颜气沖沖地出了酒店后,在门口顿了顿,犹豫着该不该去前台借一把雨伞。身后,青年脚步声靠近,暖和的外套披到她肩膀上,青年撑开伞,揽住她的肩膀,道:「走吧。」 他所有的动作都理所当然,完全无视了她正在闹脾气的事实。夏朝颜本来也没有真的生气,此刻就坡下驴,跟着他往解忧楼走去。 「霍清珣。」走了两步,她忍不住好奇,「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吗?你为什么不哄哄我?」 「看出来了。」他浅浅笑道,「你想我怎么哄你?」 「嗯……」让她现在说,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女生认真思考片刻,忽然一愣,捏着拳头锤他胳膊,「让你想办法哄我,你让我自己想!霍清珣,你这样会失去本宝宝的!」 青年捏住她毫无威力的拳头,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亲吻:「朝颜,我错了。」 沙沙哑哑的声音宛如羽毛一般刮过她的耳朵,让她蓦地红了脸,又不肯服软,只能摆出淡定的样子,咳嗽两声,道:「知道错了就好——下次我生气了,记得积极一点,哄我。」 「好好,遵命。」 解忧楼里,裴琸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穿过雕花走廊的两人,他侧头对安庭道:「霍清珣来了,准备开饭吧。」本来解忧楼的厨师正在休假,下午霍清珣打了电话过来,他只能让安庭把人从外地拉了回来。 青年的视线再次挪到窗外——楼下两个人由远及近,从他的角度,隐约可以看清他们的容颜。真真是俊男美女,走在蒙蒙烟雨中,仿佛一副水墨画。「你说霍清珣和夏朝颜,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这两个人,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在他看来,就算是要选择联姻对象,夏家也不是霍家的首选——做为老牌世家,霍家现在要做的是不把自己牵扯进圈子杂七杂八的恩怨算计中去。而作为世家新贵的夏家,现在正是如日中天……霍清珣娶了夏朝颜,或多或少会给霍家召开多余的麻烦。 「都是任性的人吶。」青年喃喃了一句,起身将窗户关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裴琸推开房门出去,正好碰到上楼的两人。看到他,夏朝颜笑着挥挥手,和他打招唿:「哟,裴琸,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不是昨天才见过吗?青年没有纠正她的说法,顺势接话,「好久不见,身体好些了吗?」 「这点小伤,完全不是问题啦!」夏朝颜举手给他看,又道,「咦,萧然呢?」下午不是还闯进他们房间,怎么到了吃饭的时间反而看不到人了? 「他回去了。」裴琸看向霍清珣,道,「萧然说该查的资料他已经托魅夜查了,后面的事情他不想换,让你们自己去折腾。」 「哦?」这个说法,难道劫走陈默的人和他们有什么渊源?感觉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袖子,霍清珣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嗯,我会亲自跟他道谢——这次真的麻烦裴少了,多谢。」 「客气了——人是在我手里丢的,现在也算有个交代。」 走廊里隐隐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夏朝颜肚子咕咕两声,忙捂住肚子,嘟囔道:「什么事情饭桌上不能说的?我们去吃饭,去吃饭啦!」 两个男人很明智地装作没有听到她肚子的抗议声,果断转移话题,开始谈论槿城的房市。 …… 车子到了餐厅门口,有服务员撑伞过来帮忙拉开车门,夏云泽把车钥匙交给门童,低声道了「谢谢」后,走到秋禾身边。「进去吧,位子已经定好了。」 「啊,好。」感觉男人的手不轻不重地搭在她的腰上,带着她往包间走去。她被动跟着他走了两步,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这个时间点来这里吃饭,遇到熟人不会很尴尬吗?而且,他还这么暧昧的……搂着她。 拐角处,服务员脚步微停,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这边请。」 「夏云泽……」如今她毕竟还是沈澈的未婚妻,被人撞见这个样子,对沈夏两家都不是好事,秋禾不安地唤了他一声,在他看过来时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我……」 「咦?秋禾?」女人诧异的声音夹杂着捉姦成功的兴奋,从两人身后传来,秋禾的身影不由一僵——争锋相对十几年,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秋思,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现在在秋家最大的竞争对手,也是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第248章 ,偏爱 秋思刚送走客户,回头到包间拿衣服,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和陪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她着实吃了一惊——秋禾现在是沈澈的未婚妻,怎么这个时间点和夏云泽出现在这里?而且,这两人的距离太过于暧昧了吧?还有夏云泽搭在她后腰上的手。 这两人,真是完全不把沈家放在眼里啊。虽说,她得到的资料里,沈澈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这两人这么正大光明地走到人前,传出去沈家和夏家都会成圈子里的笑话。秋思悠闲地跟在两人身后,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边幸灾乐祸:据他所知,沈澈算是国民老公级别的存在,网上都说他和秋禾金童玉女,若是秋禾被爆噼腿,噼腿对象还是沈澈的表弟……哈哈,她几乎可以想像到网上会怎么攻击谩骂秋禾。 眼看两人似乎到了,秋思决定好好和妹妹打个招唿,如她所想,看到她也在这里,秋禾整张脸都僵硬了起来,神色紧张,没有如往日一样浑身带刺地嘲讽她。 「秋禾,真是你啊。」秋思甜甜笑着,软声道,「看背影,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毕竟,你这边上的人是泽少,不是沈澈。」 女人最后一个字拖长了音调,意有所指。秋禾紧抿着嘴唇,任她含沙射影——秋思藏不住心事,让她说得多了,她总能摸清她的打算,也好想出应对之策。 「谁规定了秋禾身边只能是沈澈?」夏云泽好不容易好转一点的心情再次被女人破坏,他淡淡道,「我记得,你只是秋禾的姐姐,还是只有一半血缘的姐姐,她和什么人吃饭,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自认为握住了两人的把柄,面对神色不耐的夏云泽,秋思丝毫不慌,「可是两位这个时间跑到这种地方共度两人世界,传出去,不怎么好听吧?」 「你也说了是两人世界。」夏云泽冷笑道,「既然你也知道是两人世界,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自己滚,等我找人请你出去?」 秋禾:「……」他这是把一腔怒火全部撒到秋思身上了? 「夏云泽!」这个没礼貌的臭男人!被他激怒,秋思咬牙低唤一声男人的名字,迎上他冰冷的视线,到嘴边的狠话瞬间咽了回去——这男人今天怎么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夏云泽这么多话?! 「对了,滚之前,有句话我要告诉你。」单手护在秋禾肩膀上,夏云泽道,「别忘了去年冬天你给欧阳杏打的那个电话——我要整死你,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在女人惊慌的目光中,他补充道,「不想给秋家找麻烦,就管好你的嘴。」 「……」他怎么会知道她和欧阳杏的事?买兇杀人,这事儿要是爆出去,她不只要挨骂,只怕会直接进监狱。到底是秋家的小公主,除了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装过狠。此刻被男人这么一吓,秋思最先想到地不再是算计秋禾,而是怎么从夏云泽手中脱身,「你,你想怎样?」 「手机给我。」手伸到她面前,夏云泽道,「你可以走了。」他在训练营混了那么久,她跟着他的那一刻就被他发现,只不过不清楚女人的打算,他才隐忍不发,选择随机应变。 没想到偷拍也被发现了,秋思心有不甘,又不敢反抗,只能咬牙把手机放到他手上,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后,踩着高跟鞋忿忿离开。 随手把手机递给秋禾,夏云泽道:「我们进去。」 不用看也知道手机里有什么东西,秋禾将手机放进包里,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我。」帮她拉开椅子,等她入座后,夏云泽在她旁边坐下,「她比较倒霉,我今天正好心情不佳。」 「你说的那个电话……」 「上次花期袭击你,是因为秋思和她们有交易。后来花期在华夏这边的据点被一锅端,负责人的手机落到了朝颜手里,正好接到秋思打过去的电话。」 「你们有录音?」 「没有。」夏云泽道,「我就是吓吓她。不做亏心事,她也不至于被我一句话唬住。」 「……」原来是吓唬她?秋思「哦」了一声,「夏云泽,我有个问题很好奇。」一直想找机会问你,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问不出口,怕你生气,也怕你疏远。 「什么?」 「你知道的,我认识沈澈,是因为你。」秋禾道,「说实话,那个时候他来找我,要求我查那些劫匪的下落,我觉得很奇怪——沈家大少爷,要找区区几个抢劫犯,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不过更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槿城哪个不要命的敢动沈家的人。」 她第一次见沈澈,被青年的那张脸惊艷,感慨命运厚待他的同时,对他的来歷也无比好奇。那个时候的魅夜还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名气,她也是刚进魅夜没多久,正跟着l学习。他和l交谈时,她躲在l身后偷偷打量他,被少年抓了个正着,顿时尴尬地涨红了脸。 那是l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让她帮沈澈调查一批劫匪的真实身份和下落。交代完工作后,l留了她和沈澈单独交谈的机会。她从他口中知道那些劫匪袭击了他的表弟夏云泽,因为夏云泽身份比较特殊,他需要知道那场抢劫是意外还是有人的精心设计。 「那个时候,被袭击的人是你。」她查到最后,发现的确只是个意外,劫匪是几个小混混,看中少年的手錶,下手失了轻重,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一次意外以后,你和夏云轩一起被送进训练营,从训练营出来没多久,又出了国。」 「嗯。」这样看来,他的经歷挺简单的——秋禾提起这些,到底刚说什么? 「这样算来,夏云泽,你和夏朝颜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久。」秋禾道,「甚至比不上你和夏悦溪——夏云泽,我很好奇,在你的妹妹中,你为什么独独爱护夏朝颜?」 女生问出在心头积压已久的问题,成功看到男人微沉的脸色,她心里紧张,脸上却摆出调侃的神色,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待答案——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太重要,让她连唿吸都不知不觉放轻下来。 「……秋禾。」夏云泽的视线从女孩的脸上移到手边的玻璃杯上,「你有过绝望的时候吗?」 「绝望?还真是个抽象的问题吶。」绝望这种感情,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是不一样的。「到现在为止,唯一让我感到绝望的时候,大概就是母亲去世的那一刻吧。」妈妈在她面前闭上眼睛,停止唿吸的那一刻,她有种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的错觉。「可是那也只是一时的感情,很快,那种想陪着妈妈一起死的情绪就淡了。我想,以后的我可能还会经歷这种情绪,毕竟人生总是遗憾比圆满多得多。」 「我曾经有过绝望的时候,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没有光亮,没有色彩,彻底的黑暗。」夏云泽道,「你知道暗无天日的日子有多难熬吗?」 一开始她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心情的变化,听到最后陡然反应过来他在形容过去的经歷。 想起过去那段经歷,夏云泽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阴郁。「那时,因为突然的失明,我情绪特别差,暴躁,乱发脾气,还会砸东西。妈妈请了好几个特护,都被我吓跑了——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个瞎子,就算你眼没瞎,心也会瞎掉。我不想被人当瞎子看待。」 「是那次袭击?」 「嗯,伤了头,导致血块压迫视觉神经……医生说即使动手术,恢復视力的机会也只有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六十的手术,对于我来说就是一场豪赌——我没有勇气承担赌输的结果,于是把不安全部发泄在亲人身上。」 「夏云泽,那不是你的错。」十多岁的孩子,又是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不安是正常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那个时候有多糟糕,连云轩那么活泼的性格都被我吓到再不敢来医院——啧啧,真的糟糕透了。」回想起过去,夏云泽无奈勾起嘴角,「除了妈妈,大家都不愿意到医院受我的气。」 「后来呢?」他和夏朝颜的羁绊,是在那个时候写下的? 「后来,朝颜回来了。」小女孩跟着母亲出去旅游,接到他受伤的消息后,馨姨带着朝颜匆匆赶回来。小女孩进了病房,没有在意他摆出的臭脸,爬到他的床上,让他帮她剥橘子。「小丫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差使我,被我从床上掀了下去。」 他看不见,下手不知轻重,她被他从被子上推了下去,直接撞到了地上。听到小女孩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响,他立刻知道自己惹出麻烦了。果然,母亲愤怒的斥骂响起,小女孩委屈的哭声紧随而至……病房里一时间热闹非常。 母亲骂累了,专心去哄小侄女,小姑娘还在呜呜地哭,显然摔得不轻。他本来一点愧疚,在她无止境的哭声中消磨殆尽。 「她一直哭,我听得烦躁,吼了她两句,她被我吓得强忍着不哭,一个劲儿打嗝。」说到这里,青年轻轻笑了声,「听起来特别可怜。」 到这里,都是暴躁的兄长和任性的小公主的故事。秋禾不解:这样的夏朝颜,值得他付出那么多吗? 「后来,我折腾累了,睡了一觉——说实话,看不见光,白天晚上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夏云泽道,「一觉醒来,只有她还在我身边。」 小女孩不知在床边趴了多久,一见他睁开眼睛,她立刻献宝似的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大哥,给你橘子,你不要哭好不好?」耳边是她稚嫩的声音,「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看不见的话,我会做你的眼睛,你不要害怕。」软乎乎的小手摸摸他的发顶,她抱住他,「你不要害怕哦,乖。」 「她跟我说,不要害怕,我会成为你的眼睛……」从他失明时起,她是第一个跟他说「不要害怕」的人。 「我才没有害怕!」少年摸索着把橘子放到桌子上,扒拉开勒着他的小孩,倔强地回答她,「谁告诉你我在害怕?」 「你不害怕,为什么要发脾气?」细嫩的声音脆生生地问道,「为什么要哭?我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哭。」 「我才没有哭!」这丫头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哭?!少年涨红了脸,咬牙道,「我只是暂时性失明,又不是永远看不见了,有什么好哭的?!」 「没关系的哦。」小女孩无视他反驳的话,再次摸了摸他的头髮,「害怕的话,是可以哭的,所有人都是可以哭的,哭完就不会再害怕了。」 「她说,哭也没关系,哭完就不会害怕了。」夏云泽苦笑道,「年纪那么小的孩子,告诉我,我可以在她面前哭。」她告诉他,流泪是允许的,害怕是允许的,软弱也是允许的。「她一眼看穿了我。」看穿了我所有的软弱和恐惧,并且把安慰的话说出了口。 「夏云泽……」 「爷爷性子强硬,不擅长安慰人,出了那种事,他的第一反应是寻找袭击我的兇手。因为爷爷的性格影响,夏家长辈对子女的要求都很严格——比起糖果,鞭子的效果要更好。」在对待子女方面,夏老爷子都是实行的放养政策,长孙出了事,他最先想到的也是查找兇手,永绝后患。 他的性子随了夏老爷子——冷漠,强硬,倔强……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 「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告诉我,我可以在她面前哭,可以把我软弱的一面全部交给她。她告诉我,她会保护我……」 放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秋禾咬紧嘴唇: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原来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啊,夏朝颜对于他来说,不只是妹妹,还是救赎,所以才会这么在意,才会给她所有的偏爱…… 她纠结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却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知道,对于夏云泽来说,这样被他放在心头珍重的人只会有一个,她永远也不可能取代夏朝颜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呵,真是觉得不甘心吶。
第249章 ,祭司 真是不甘心吶。秋禾不知不觉把这句话喃喃出声,夏云泽闻言一愣,低声道:「不甘心?」 青年低沉的声音飘进耳朵,秋禾悚然一惊,恍然清醒:她在想些什么?他们两人的羁绊,姻缘在于血缘。她和他只是陌生人,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很不错的发展了不是吗?她和她的妹妹较什么劲?而且,真要让她在那个时候遇见他,扪心自问,她也没有夏朝颜的勇气,敢对他说那些话。 想到这里,秋禾吐出一口气,轻笑道:「没什么,就是在想,如果我在那个时候认识你,肯定也会被你吓到。」这是实话,母亲没有去世的时候,她的生活没什么波澜。母亲性格温顺,把她的性格也养的温软。她所有的尖锐脾气,都是在失去唯一的亲人后,被社会和世事磨出来的。 「还好你那时没有遇见我。」青年把菜单递给她,「不说那些事了,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看看想吃什么。」 「好。」心头疑虑得到解答,秋禾心情转好,看着菜单,随口说道,「先生也会做菜,味道可好了——下次有空,我跟着先生学一学,做给你吃好不好?」 「……」她一个小女生要跟着一个大男人学做菜?「不吃。」夏云泽冷了脸,闷声道,「我又不是请不起保姆,不需要你亲自下厨。」 「哎?」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抬眸看到男人阴沉的脸,秋禾选择结束这个话题,喃喃道,「我不是很饿,随便吃点就好……」不能怪她对他「心怀不轨」,谁让这傢伙总是说些让人误会的话。 …… 「阿啾!」刚放在筷子的夏朝颜侧头打了两个喷嚏,扯了张纸巾捂住口鼻,含煳道歉,「不好意思。」 「感冒了?」霍清珣试了试她手背的温度,正常。青年皱眉道,「出门的时候穿太少了。」 夏朝颜顺势把看完的资料塞给他,勾唇道:「这个给你——霍清珣,我没有感冒,刚刚绝对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好不容易查到的资料被他随手丢在一旁,青年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说你坏话,不是你那位继母,就是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这就是我对付敌人喜欢斩草除根的理由。」 「免得一直打喷嚏?」夏朝颜半开玩笑地问道。 「对啊。」青年回答得一本正经,夏朝颜顿觉无言以对。 这两人明明没做什么,他却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裴琸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他们:「这种打情骂俏的话,你们留着回家说。现在能不能先把资料看完?」萧然选择提前回黎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两人,也就他脾气好才受得住。 被他提醒了一句,夏朝颜道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资料上。女生认真仔细地翻看完所有的资料后,重新回到第一页。她的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证件照上,神色复杂,久久未语。 「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的。」霍清珣的目光和她定格在一处,「我只是想不通,这样的身份,为什么会和陈默混到一处?」或许是万俟昶给他的感觉太过飘然出尘,导致他觉得整个万俟一族,都该和他一样——混迹夜店,陪酒接客……啧啧,这女人倒也活得有滋有味。 「裴琸,你在葛月呆了那么久,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吗?」这个女人看起来和她母亲闻馨差不多年纪,既然是葛月一族出来的,裴琸很有可能见过。 照片裴琸早就见过,听夏朝颜问这话,他摇了摇头,道,「没有。你看后面的那张照片……」青年皱眉道,「十九年前,她在医院偷拍了你和你外婆。十九年前她已经出现在槿城,之后应该也没有回过黎疆。」 「也对。」夏朝颜合上资料,漆黑的眸子有波光一闪而逝,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从资料上来看,这个女人和苏玫算是情敌啊。」她回忆了一下陈默的长相,啧啧两声,疑惑道,「陈默那种人,居然还会有女人这么沉迷?你们说他是不是会什么魅惑女人的妖术?」在她看来,陈默长相中等,站在她面前时透着一股小人得志般的猥琐,怎么看都觉得噁心,也不知这女人看上陈默什么了,居然为了他铤而走险暴露身份。 「老年人的爱情,你不会明白的。」霍清珣摸了摸她的发顶,轻笑道,「不管舒情看上陈默哪一点,现在她把人救走了,我们得去要回来。」陈默对苏玫死心塌地,留着他,就是个隐患,还是早点解决,他才会安心。 「哎?真是可惜了。」夏朝颜嘴上说着遗憾,脸上却是毫无波澜的冷漠,「那个女人和苏玫是情敌,要不是她救走陈默,或许还能和我成为盟友呢。」女人话锋一转,冷冷道,「陈默我是一定要杀,而且还要把他千刀万剐——如果那个女人执意要和我作对,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不过……」不过,在不威胁她性命的情况下,她还是会给她一点教训。「哎,本来以为好不容易可以放松放松,谁知又冒出一个舒情。」 「这个女人现在的下落,查到了吗?」霍清珣拿过女友手上的资料,整理整齐后放回到档案袋里,看向裴琸道,「要不要我让江夜来带几个人……」 「不用。」裴琸拒绝他的好意,冷笑道,「这次的事,是我的人出了问题,才让他跑了,我会把人追回来——这个女人既然是葛月的人,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结了。」 「你可真是狠心,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夏朝颜打了个哈欠,嘟囔道,「不管怎么说,先生对你也算有救命之恩,对待他的后辈,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舒情也算是万俟昶的后辈?」裴琸懒洋洋地反问道,「不过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罢了,算是什么后辈?」 「怎么不算了?」夏朝颜反驳道,「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那个村子就那么小,说不定沾亲带故呢?咦,你说,阿芜会不会认识……算了,你都不认识,阿芜肯定更不会认识。」 不想和她继续在这里纠结,裴琸站起身扯了外套披上,对霍清珣道,「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在槿城,你要是有什么事,直接让人到长歌酒店找我。」不把闻远解决掉,他暂时不准备回陕中。「对了,我听萧然说,陕中欧阳家的长女是你们抓到的?」 欧阳家曾经也是陕中的大家族,可惜因为当家人路没选对,导致整个欧阳家家破人亡被迫逃离故土,远走他乡。欧阳家兴盛和落败他都看在眼里,本以为逃亡出去的那些人早就被霍家赶尽杀绝了,没想到还能听到欧阳家的消息,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好消息。 「哦?」听到欧阳杏的名字,夏朝颜先一步炸了毛,「你问这个干嘛?」裴琸不提起,她早就忘了欧阳杏,然而裴琸一说起欧阳家,她立刻想到那个被她抓住的女人是霍清珣的前任未婚妻…… 「没什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裴琸拉开门,回头扫了眼两人,勾起一抹笑,「只是忽然想起来,珣少也是有过未婚妻的人……呵呵。」眼看夏朝颜倏然站起身,裴琸果断合上房门:呵呵,让这两个傢伙再目中无人地秀恩爱,他看得不痛快,自然也想找找他们的不痛快。 霍清珣:「……」啧,这位大少爷这算是暴露本性了吗?黎疆一行后,他的桀骜性子收敛了一些,他还以为他转性了……这才没几天,又回到了以前随心所欲无事找事的状态——狗改不了吃屎。 「霍清珣,你说裴琸是不是皮痒了?」没有被裴琸的话激怒,夏朝颜瞅着霍清珣,不解地问道,「还是说,你得罪他了?」裴琸说的那话,不就是在给霍清珣找不痛快嘛。 「没有。」霍清珣毫不在意地回道,「可能他只是单纯脑子抽筋。」 「这样吗?」女生点点头,认可他的话,「也有可能。」她抱起桌子上的资料,道,「霍清珣,我们回去吧。这些资料,我想带回去再看看。」总觉得整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却又说不出哪里让她觉得不对劲,夏朝颜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把资料看一遍。 舒情……完全陌生的名字?如果不是陈默,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拍下了照片,作为监视的证据。那个女人来自黎疆,和外婆来自同一个地方,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外婆,观察闻家……她是外婆的仇人吗?还是单纯出于对外婆的好奇? 「朝颜,不用担心。苏玫还在医院,陈默不会跑太远。」陈默对苏玫不离不弃这么多年,现在苏玫在生死边缘徘徊,他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就算被舒情救走,只要苏玫还在槿城,陈默一定会回来。 「陈默……」霍老师以为她在担心沉默?夏朝颜没有明说,「嗯,那傢伙跑不了的。」其实比起陈默,舒情更让她心生不安——那个女人,只是看着照片,都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 「观星使……」陡然想起一事,夏朝颜皱眉道,「霍清珣,你还记得先生在葛月部落里的身份吗?」 「观星使。」为什么话题突然又回到万俟昶身上?霍清珣把和万俟昶有关的所有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明白夏朝颜在意的点,「这么想来,真的有点奇怪。」 「真的很奇怪啊!」发现问题,夏朝颜情绪有了起伏,说话声调微微抬高,「先生说他杀了村子里的村民,把他们的尸体丢进了蛊池毁尸灭迹。可是李叔告诉过我,他们村子里可以养蛊的,除了观星使,还有祭司。」也就是说,葛月一族不是一姓独大,掌权者的权力是分散的。「先生在杀人的时候,那位祭司大人难道不会阻止吗?还是说,那位祭司根本早就不在村子里了?」 同样作为葛月一族的高位者,在村民被无辜杀害时,那位祭司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而且从阿芜和先生说话的语气可以听出来,观星使是她唯一的信仰,包括以前的祭祀都是观星使来主持……祭司呢?没有祭司的祭祀典礼,村民唯一信仰的观星使,作为观星使未婚妻叛逃村落的万俟兰,暗中观察万俟兰的女人…… 「霍老师,你说舒情,会不会和那位祭司有关系?」女生做出猜测,马道,「我想回槿城。」祭司的说法还是在李叔叔那里听说的,她现在只想快点去拜访那位外婆的故人,把疑问问清楚。 …… 夜风一过,濛濛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女生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子,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神色茫然。 她不是很想回家。自从桑海游园回来以后,整个家里的氛围都变了。周叔回来了,爷爷整天黑着脸,爸爸和二姐留在医院照顾苏玫,赵婶总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抹眼泪……「真是低迷啊。」盯着杯子里小小的漩涡,夏悦溪眼里腾起雾气,「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以前的夏家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林淮接完电话回来,正好看到小女孩吧嗒吧嗒掉眼泪。他没有立刻上前,站在不远处等她擦干净眼泪,才走近她,温声道:「你姐姐打电话过来,让我送你回家。」 「我姐姐?」一时没反应过来林淮说的是谁。 「夏朝颜。」林淮道,「她刚刚回了夏家,发现你不在,给我打电话——她说是做了饭菜,准备和夏老爷子一起吃晚饭,让你快点回去。」 「大姐回来了?」忽然有了被重视的感觉,小女生糯糯地问道,「她为什么让我回家?」她们一直不是很亲近,为什么要专门打电话让她回家? 「她是你亲姐姐,不让你回去吃饭,难道喊我回去吗?」知道小女孩想听什么答案,林淮把她从沙发上拎起来,无奈道,「我可得快点把你送回去,不然,我怕你姐姐揍我。」 「啊,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安有了依託,夏悦溪心情轻松了不少,小声为自己大姐辩驳,「大姐姐其实脾气很好的,但是你不能惹她生气……」惹她生气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比如林祁,比如夏悦娆……其实,她也惹过她,或许因为有血缘关系,她对她比对其他人多了几分耐心。 「我哪敢惹她?」惹毛她,我怕霍清珣拿刀追着我砍。 咖啡厅离桃源居不远,很快到了夏家门口,林淮停下车,帮小女孩解开安全带,迟疑一顺,说道:「接下来几天,我妈可能会来打扰你,你……」 「我没关系的。」发现自己儿子还活着,苏娴来找她这个知情人士很正常,夏悦溪说道,「我马上要回学校,我们学校外人进不去的。」 「……」啧,小女孩的想法就是天真。她想得这么理所当然,导致他后面安慰的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第250章 ,未解 雨下的很大,拉开车门立刻有佣人过来递上雨伞。林淮降下一侧的玻璃,等女生钻到伞下,道:「快进去吧,要是晚上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这话说得暧昧,偏偏他一脸严肃认真,夏悦溪没有多想,乖乖点头:「好。」 女生转身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见他还没走,车窗也没有关上。隔着雨幕,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总觉得莫名的悲伤。夏悦溪忽然快步跑到车边,双手扒拉在车窗上,脆声道:「你回去的时候,开车要注意安全。等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女生的举动过于突然,给她撑伞的女佣来不及反应,直到她在车边停下,她才匆忙赶上前帮她挡住雨水。 「嗯?」小女孩去而復返,他脸上疲惫的神色来不及收敛,被她撞个正着,林淮愣了愣,淡定地回视她:「我知道。」看了眼她湿透的头髮和衣服,他无奈道,「进去记得换衣服,别感冒了。」 「哦。」夏悦溪收回手,慢慢地回身,背影渐渐模煳在大雨里。高大的铁门在他面前轰然关闭,小女孩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上了停在门侧的摆渡车。 真是的。青年点个根烟,仰身靠在椅背上,想起小女生的言行举止,轻轻勾起嘴角:真是的,夏家为什么能养出这么傻的女儿?看看夏朝颜,就是一只精明的狐狸,收起爪子时乖巧懂事,实际心里不知藏了多少算计。他本来以为夏悦溪和那位姐姐相比,不会差多少,谁知接触过以后发现,她是真的又傻又天真……明明自己是被利用的那一个,马上就要迎来各种各样的麻烦,她居然还有多余的心思来担心他? 「啧,这么天真的笨丫头,倒是让我连算计都要犹豫再三了。」无奈的笑容变得苦涩,苏娴激动的声音和林祁愤怒的脸一起浮现在脑海,林淮扔了烟,合上车窗,驶离夏家:不需要太久,很快他的计划就可以成功,他会把林淮当初加附在他身上的伤痕和痛苦全部还给他,让他也体会一下四下无依的悽苦和惶恐。 之后……之后再去和夏家那个笨丫头道歉吧,毕竟是他利用了她。 摆渡车上,夏悦溪拢紧外套,喃喃道:「都已经春天了,为什么还这么冷啊。」她今天突然发现,桃源居似乎比外面要低上几度,至少她穿这身衣服在医院没有觉得这么冷。 「大概是下雨降温的原因吧。」陪着她的佣人温声回道,「大小姐回来时也是这么说的,还让我们以后在摆渡车上多放几条毯子。」 「哦。大姐和谁一起回来的?还是她一个人?」 「大小姐和霍先生一起回来,也是我来接的。」女佣笑道,「老爷子也没想到大小姐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本来都已经准备睡觉了。一听说大小姐要回来,干脆在客厅等着——老人家还是希望小辈多陪在身边呢。」 「嗯。大姐姐这么晚回来,肯定有什么要紧事吧。」夏悦溪喃喃道,「会不会和阿姨有关?」 「对了,二小姐也还在家,现在都在大厅里聊天。赵婶让我出来时,客厅里气氛好像有点紧张,听说是大小姐和二小姐吵架了。三小姐您回去了可以她们,姐妹好不容易见面,闹得不欢而散就不好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直觉这个佣人的话很奇怪,夏悦溪冷声道,「谁告诉你大姐和二姐吵架了?」 三小姐平日里虽有点公主脾气,但对待佣人还算和声细气,此刻见她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说错话的女佣连忙道歉:「对不起三小姐,我就是瞎猜的,以后不会这样了。」 「阿姨现在住院了,没什么人约束你们,你们私下里怎么聊天我管不着,但是这种话以后再被我听到,别怪我把你们赶出去。」 「是是。」总觉得三小姐好像变了个人,女佣被她的气势吓到,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强撑着兇悍的模样唬住佣人,夏悦溪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好摆渡车到了夏家大门口,不等司机下车开门,她直接推开车门跳下车,冒着雨飞快地跑上台阶。 推开门,听到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夏悦溪忍不住停下脚步——真的是大姐姐回来了,大姐姐不是说要在桑海游园修养几天吗,怎么回来了?而且现在都这么晚了…… 「悦溪回来啦?」夏朝颜最先发现站在门口发呆的小女孩,她笑着招招手,道,「吃过了吗?」看到她头髮上的水珠,她拧眉道,「怎么淋着雨回来的?不是安排佣人去接了吗?」她侧头看向守在一旁的管家,冷声道,「怎么回事?阿姨这几天不在,宅子里佣人都懒散到这种程度?」 「这……」被她凌厉的视线盯着,管家全身一僵,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话。 「有人接我,是我跟她说不需要伞,不管他们什么事。」夏悦溪替女佣解释道,「大姐姐不用为了我这么生气。」女孩说这话时语气很微妙,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在劝阻还是在嘲讽。 夏朝颜似是没听出其它的味道,点头道:「既然悦溪这么说了,那就不追究了——啊,你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快回房间收拾一下。刚好我熬了鸡汤,收拾好了下来,我让赵婶给你盛一碗。」她看向老爷子,微笑道,「悦溪还是小孩子,以后爷爷您可是有的忙了。」 她这是把自己当成她的家长了吗?夏悦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拎着湿哒哒的裙子上楼去了。 「大姐真是威风呢。」夏朝颜就是回来耀武扬威的——夏悦溪那个傻乎乎的笨女人没发现,她却看得明明白白。夏悦娆冷笑道,「妈妈还在医院住着,大姐就开始在家里呵斥来去,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夏家没有长辈当家做主了。」 「呵呵,悦娆妹妹真是爱说笑。」目的达到,夏朝颜笑容可亲,声音温柔,「阿姨虽然还没死,不过应该也快了。我这不是怕阿姨死了以后,宅子里的事没人做主吗?大家都是成年人,总不能事事都麻烦爷爷出面吧。」 「夏朝颜,你这话什么意思?!」夏悦娆豁然站起身指着夏朝颜厉声道,「你不肯救我妈妈也就罢了,居然还在这里说这么丧心病狂的话诅咒她!夏朝颜,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诅咒她?」夏朝颜笑道,「怎么能是诅咒呢?阿姨现在不就是这个情况吗?」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下午被夏云泽气了一遭,夏老爷子心情不好,这两个孙女也不让他省心,一见面就是含沙射影冷嘲暗讽的,老爷子心烦,敲了敲桌子,「还嫌我们夏家的麻烦事不够多吗?吵吵嚷嚷的让外人看我们夏家的笑话?」 「爷爷别生气。」夏朝颜忙温声回答老爷子的话,「时间也不早了,爷爷快去休息吧——我和二妹的事情,我们会解决好,不给爷爷您添麻烦。」夏老爷子在客厅里等这么久,无非是因为夏悦娆找她求情。 苏玫在夏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夏老爷子是个顾念旧情的人,现在苏玫已经收到惩罚,夏老爷子便想着替夏悦娆说几句求情的话,不过夏朝颜听还是不听,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事了。 得到夏朝颜的回答,夏老爷子果断拄着拐杖站起身,沉声道:「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毕竟是亲姐妹,别搞得和仇人见面一样。」老人交代完,迅速从战场撤离——朝颜是个懂事的孩子,就算心里有气,说话做事也知道分寸。至于悦娆,没有苏玫,悦娆就是个没有牙齿的小狗,叫唤得再响,咬人也不会痛——和苏玫不同,悦娆毕竟是朝颜的亲妹妹,是政宴的亲生女儿,就算苏玫死了,夏家也不会对悦娆弃之不顾。 这两姐妹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今天这样的场面,以后只怕会经常见到——哎,早点习惯就好。实在不行,等苏玫死了或者完全康復了,他安排人直接把夏悦娆送到国外去,也免得两姐妹互相怨怼。 「夏朝颜,我妈妈的手术成功了,你一定很失望吧?」客厅里没了其他人,夏悦娆道,「你做了这么多,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你的敌人,是不是很不好受?而且,爸爸现在在医院陪着妈妈,精心照顾她——他们的感情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进一步——你做了这么多,什么都没有得到,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夏朝颜悠闲地搅着头髮,笑道,「你说苏玫手术成功了,你确定?可别高兴得太早,最后发现,空欢喜一场,啧。」 「你要这么安慰自己,我也没办法。」夏悦娆语气轻松,「傍晚的时候,爸爸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妈妈已经醒了,还能正常的吃东西……」 「你们有看过她腿上的伤吗?」夏朝颜打断她的话,「你有查过殇这种蛊虫是什么东西吗?你有听说过被殇咬过的人都是什么结局吗?看你这表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居然来跟我说,苏玫已经没事了?」 回来的路上,她通过裴琸联繫了阿芜,详细了解了和殇有关的一切。这些人,没有了解咬伤苏玫的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满怀自信的跟她说苏玫已经好转?夏朝颜轻笑道,「真是可惜啦,你要失望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手术已经成功,母亲的状态也完全恢復,她本来满心的欢喜,因为夏朝颜的一句话,彻底消弭,「夏朝颜,难道你还想继续算计我妈妈?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她都是要死的人了,我何必浪费时间去算计她?」夏朝颜伸了个懒腰,以一句晚安结束对话,「你明天会去医院吧,去医院看看不就知道了,晚安,我的……妹妹。」 最后两个字温柔得仿佛春日的风,悠悠刮过她的耳朵,夏悦娆不禁握紧拳头,盯着女生离开的背影,咬紧后槽牙:夏朝颜,别以为我会被你吓到! 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青年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走进门的女生——她踢掉脚上的拖鞋,走到床边,一头扎到床上。 完全无视了他。 霍清珣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怕她的后背,低声道:「累了?」 「嗯,累了。」夏朝颜闷声说道,「你不在下面,我吓唬人都没什么干劲。」 「夏老爷子不希望你们的家事被我听到。」霍清珣道,「这种时候,适当的迴避是最好的决定。」在夏家人眼里,他对夏家的家事参与的太多了。他现在毕竟还不是夏朝颜的丈夫,就算是夏家的女婿,也该为了彼此的颜面,少插手夏家的事。 「霍清珣。」没他想的那么多,夏朝颜坐起身,双眼亮亮的,压低声音道,「你说,阿芜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关于殇的那些话。」 「裴琸问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是假的。」 「那苏玫……」 「彻底没救了。」霍清珣道,「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夏悦娆不是说苏玫手术成功了?我们或许也该去探望一下夏家这位二夫人?」 「咦,霍清珣,你太坏了!」 …… 她的手术成功了。睁开眼睛,无论是医生还是亲人都是这么跟她说的。夏政宴告诉她,医生切除了她腿上感染的部分,也给她注射了清楚毒素的血清,暂时没发现毒素蔓延的迹象,等腿上伤口稍微恢復,她就可以出院了。 他们都是这么跟她说的,但她却不这么是这么认为,而且,她现在躺在床上,一夜没有合眼,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因为她的腿,仍然没有回覆知觉。 麻药的效果应该早就退了才对,为什么她的腿还是没有回覆知觉?女人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尝试着移动双腿,没有任何反应。 「玫玫,我把早饭买回来了。」夏政宴推开门,道,「起来吃点东西吧。」 「政宴。」女人惨白着脸,嘴唇动了动,「我的腿,还是没有知觉。」昨天晚上她说了这个问题,医生说是腿上麻药未退的原因,那为什么现在还是这样? 还是没有知觉?夏政宴拧眉,让身边的看护去叫主治医生。 「别急,玫玫,等医生过来看看情况。」 「你先帮我看看,政宴,我心里慌得很。」苏玫抓住男人的手,哽咽着央求道,「你帮我看看,我的腿是不是坏掉了?」 妻子情绪激动,为了安抚她,夏政宴轻轻走到床尾,俯身检查她腿上的伤口。男人弯下腰,隔得近了,立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他的脸色陡然一便,勐地站起身。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成功切除了感染的血肉,而且也注射了血清,为什么苏玫包裹在绷带下的的腿还在继续腐烂?!
第251章 ,见过 夏朝颜和霍清珣到医院的时候,苏玫已经再次被送进急症室。听到这个消息,夏朝颜没有惊讶,她站在走廊里,抱着双臂,悠哉悠哉地打量着几近崩溃的夏悦娆。 发现她的到来,夏悦娆慢慢走向她。女生的脚步一开始很慢,有些飘忽,她越走越快,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夏朝颜的胳膊:「你说!是不是你动了什么手脚?你说!妈妈的手术本来已经成功了,为什么你一来,她就又復发了?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女生情绪越来越激动,掐在夏朝颜胳膊上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深深的陷进皮肤。霍清珣瞟了她一眼,扣住她的腕子,冷声道:「松手。」出声的同时,他加重手上的力道,迫使夏悦娆不得不松开手指。 「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过吗?」女生揉了揉被她掐痛的皮肤,幽幽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不要放松警惕,你看,我可不是吓唬你。」夏朝颜的视线挪到急症室的红灯上,嘴角上扬:看来阿芜没有撒谎,殇的那一口不仅可以要了苏玫的命,还可以让苏玫在临死前生不如死。 「夏朝颜!你以为你赢了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小人得志的样子!」母亲危在旦夕,夏悦娆恨极了她,看她的双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妈妈要是死了,爸爸肯定不会原谅你!你这么心狠手辣,你觉得夏家谁还敢和你一起生活?你以为你赢了,夏朝颜,你败得一塌涂地!」 「呵呵,不愧是夏政晏的女儿,说话措辞和他都是一模一样。」夏朝颜轻轻鼓了两声掌,赞嘆道,「说起心狠手辣,我可是比不上你母亲的万分之一。你母亲在夏家不也过得好好的,怎么到我就不行了?再说了,你以为你很善良?夏悦娆,是不是伪装久了,你都忘了自己是个什么噁心东西了?」 「夏朝颜,你现在得意,你欺负我,你厉害。」不想和她在这里逞口舌之快,夏悦娆强压下怒火,冷冷道,「等爸爸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收拾我?呵呵。」夏政晏现在还有能力收拾她?他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腐肉恶臭的味道还在鼻间瀰漫,经久不散,夏政晏胃里泛起一阵噁心,连忙冲进洗手间,吐得翻天覆地,只差没把胆汁吐出来。好不容易清空了胃里的东西,男人捧了水浇在脸上,让自己清醒清醒。冰冷的水接触到皮肤,他颤了颤,扯过纸巾擦拭水珠,抬头却发现镜子里有个人正在看着他。 男人彻底僵住。 他没有回头,镜子里的女人也没有靠近。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眉眼温婉,笑容温柔。发现他也在看她,她抬手拢了拢耳边垂下来的黑髮,有些羞涩的撇过脸——少女的娇羞,一如昨日。 闻馨。他曾经的妻子,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只要一回头就可以正视她,触碰她……他不敢。他不只不敢,他甚至希望现在就是一个梦,一个噩梦,梦醒了,他依然在病房里,身边是病重的苏玫。 见他没动静,女人倏然往前踏出两步。通过镜子,他只觉得她瞬间贴到了他的后背上。夏政晏直直盯着镜子,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女人贴在他身后,缓缓抬手,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脖子,她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政宴哥哥,我等你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一个人,很害怕,那里实在太黑了,还有很多小虫子,它们会不停的咬我,太可怕了……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女人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夏政晏两眼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先生?!」拍他肩膀的男生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两步,撞到身后的同伴。后者叼着烟,不耐烦地问道,「怎么回事?」他瞥了眼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抬脚踢了踢,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别多管闲事,这下好了,碰到个碰瓷儿的,啧。」 「这可怎么办?」年纪小点的男生快吓哭了,「我就想把他掉地上的打火机还给他,我哪知道他会突然这样?——老师,他这是死了吗?我要怎么办呀?」 「怎么办?」被唤作老师的青年哼了一声,道,「只是被你吓晕了,接点水拍醒他。再不行,这里是医院,随便吼一嗓子,总有人能救他。」 「……哦。」小男生听话的接了两捧水弹到夏政晏脸上,用力拍拍他的脸,「先生,先生你快醒醒!」叫了两声还是没反应,小男生泪眼汪汪地回头,「他还不醒,怎么办?」 「啧,真是麻烦。」眼见学生要急哭了,青年终于上前,一脚踩在夏政晏手指上,用力碾了碾。 「唔!」十指连心,剧痛让夏政晏勐的睁开眼睛,用力缩回手,把手指从男人脚下拯救出来。 「老师!」没想到他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小男生吓得惊叫一声,又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默默把指责的话咽了回去。 「你看,这不是醒了吗?」青年斜斜勾着嘴角,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不过,这男人看起来有几分奇怪啊……这没有焦距的眼神,怎么看都像是被催眠了?没心情多管闲事,青年草草扫了夏政晏一眼,抬脚踹在小男生腿上,「不是尿急吗?还不去!」 「哦哦。」小男生回过神,把捡到的打火机递给呆滞的夏政晏,礼貌地说道,「先生,你的打火机掉了,还给你。」 夏政晏僵硬地转过脸看着说话的男生,半晌未动。就在小男生被他盯得不自在时,夏政晏抬手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涩声道:「多谢。」刚才是他在和自己说话,他却把他误认成了闻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在桑海游园时,也被其他人这么吓过。 自己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还是说……在报復甦玫的同时,朝颜果然也没有放过他?只不过不像报復甦玫那么明显,她在他身上做了手脚……他想的是对的,他和苏玫都是害死闻馨的兇手,朝颜不会轻易放过他。 夏政晏慢慢站起身,拍落身上的灰尘和水珠,僵着步子出门去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青年不知想到什么,抽了一口烟,感慨道:「这男人也真是可怜,不知道被谁催眠了,刚才被吓成那样也不是你的错,是他本身有问题。」 「被催眠?老师,你不说催眠的效果有时间限制的吗?他在洗手间这么久,谁有机会催眠他?」 「时间限制那是你技术不到家!」青年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看自己呆头呆脑的学生,越想越气,「妈的,当初那么好的苗子我怎么没把握住!现在好了,来了你这么个笨蛋,后悔都来不及!」 「老师,你又在想你那位病人学生了?」被他骂习惯了,小男生毫不在意,只好奇地问道,「你也说了她是你的病人,那她不是心理也有问题吗?你还想收她做学生?」 「我这不是没收吗!我要收了她,还有你什么事儿?」青年怒气沖沖地再次踹了她一脚,骂道,「滚去尿尿!哪这么多废话?!」 从卫生间出来,夏政晏神游似的在走廊里晃荡了片刻,正好撞见赶来的林望和林祁父子俩。还没打招唿已经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林望给林祁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赶去手术室,自己走到夏政晏身边:「怎么在这里?苏玫那边没事儿了?」 「老林?」看到熟人,夏政晏松了一口气,「你来了?苏玫还在手术室——我心里不安,出来走走透气。」 「你也别太大压力。」直觉他在说谎,林望没有拆穿他,「只是不小心被蝎子咬了,苏玫不会有事的——你可要照顾好你自己,别苏玫治好了,你反而病倒了。」 「苏玫……」可能治不好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他就是直觉这次苏玫没救了。不只苏玫没救了,连他也会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呵呵,这样也挺好的。 「苏玫怎么了?」 「没什么。」这人是苏玫的姐夫,夏政晏不想把丧气话说给他听,干脆换了个话题,「苏娴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随口一问,林望却露出沉痛的神色,他不由心惊,追问道:「怎么了?苏娴出什么事了?」 「政宴,林淮那孩子,可能还活着。」昨晚苏娴回去以后在家里闹了一整晚,哭到声嘶力竭,坚持让他去调查林淮的身份,又吵着说自己要去夏家找夏悦溪打听情况,好不容易被他安抚,餵了镇定剂后,到现在还在睡。「昨天,苏娴和林祁在医院见到林淮了,和悦溪在一起。」 「林淮?和悦溪在一起?」夏政晏觉得好友的每句话他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的意思他却不明白,「林淮不是……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和悦溪在一起?」难道悦溪也和他一样,撞鬼了?男人在心里自嘲。 「林淮没有死,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林望也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诡异,「昨天你和沈琦不在,林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来带走了悦溪。」没有详细解释林淮为什么会带走夏悦溪,林望苦笑道,「那孩子有着一张和阿祁一模一样的脸……当时可把苏娴吓坏了。」 「小淮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林家?他……」 「我也觉得奇怪,那孩子既然没有死,为什么不回家?」林望道,「而且,我安排出去调查他身份的探子,什么也查不到——他的过去,就像一张白纸。」 「一张白纸……那他,就是昨天苏娴看到的那个孩子,真的是林淮吗?」夏政晏沉思片刻,道,「当年林家那场意外,闹出的动静不小,会不会是什么有心人在藉机做文章?」 「政宴,你相信血缘感应吗?」林望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没有证据,也查不到他的过去,可是看到他照片的瞬间,我就可以肯定,那孩子就是林淮。」见好友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林望道,「政宴,你当初见到朝颜的时候,难道没有那种感觉——没有依据,没有理由,你知道那是你的女儿……」 夏政晏愣了愣:他第一次见到夏朝颜?他努力回忆了一下,真是奇怪,明明夏朝颜回到夏家还没到一年,他却觉得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再回忆起他第一次和下线x波x刚见,那个情景仿佛记忆深处泛黄的画面,竟让他一剎那感慨万千。 「对呀,我第一次见到朝颜……」那孩子站在阳光下,扶着一颗小树苗,没有走近他也知道,那是一颗桃花树。「见到朝颜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时间如果能停止在别时候多好,他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女儿,家庭和美,妻贤子孝…… 「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友伤感,林望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都会过去的,朝颜那孩子聪慧,不至于把自己逼得众叛亲离。」在他看来,那孩子好不容易回到夏家,好不容易有了往上走的机会,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个聪慧的,段不会为了一个苏玫把自己的未来赔进去。 父亲要和夏二叔谈话,林祁先一步去急症室门口找夏悦娆。他这两天到医院的次数比得上过去一年了,想来也是晦气。 「林祁哥哥。」看到林祁,夏悦娆瞬间找到依靠,她快步跑到他身边,红着眼睛说道,「你来啦。」 「嗯,怎么又哭了?谁欺负你了?」帮妹妹擦掉眼泪,林祁瞥了眼不远处看戏般悠闲的夏朝颜,厌恶地说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夏朝颜和玫姨不合吗?她现在过来做什么?装孝女? 「你问我吗?」不远不近额的距离刚好够她听清楚林祁的问话。夏朝颜呵呵笑了声,轻飘飘地回道,「我来看苏玫死了没呀——这么简单就能想到的事情,你们还要问几遍?」 「你!」被她若无其事的语气激怒,林祁走到她面前,冷着眉眼道,「夏朝颜,人命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和草芥一样?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杀人兇手!你这样的人,就不怕以后有报应吗?」 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跟她说报应两个字?夏朝颜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感慨道:「林祁,我和你不一样,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报应?」 被她的话戳中死穴,林祁梗着脖子反问道,「夏朝颜,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男人双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颤抖,眼神飘忽着,不敢看她。夏朝颜总觉得,他现在这么凶,完全是一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而且还是十分没有底气的恼羞成怒。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你昨天不是见到那个人了吗?」
第252章 ,最后的心愿 昨天见过?那个人?她果然知道!她果然知道!林祁惨白了脸,惊慌和难以置信涌上心头,化成一只密不透风的手,把他整颗心脏紧紧拽住。早在夏朝颜第一次提起林淮的时候,他就觉得她知道些什么,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否认了,他便没有细想。今天她再次旧事重提,紧张惶恐以后,林祁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 ——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淮不仅成了他无法摆脱的噩梦,还成了别人威胁他的筹码了? 「呵,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恨意盖过愧疚,林祁声音低沉下来,「你是说昨天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男人吗?夏朝颜,你觉得他是谁?」 「他……」他是谁难道林大少爷你不知道?夏朝颜话刚出口,身边的青年忽然搂住她的肩膀,接过她的话,「他是谁,我们怎么会知道?」青年轻笑一声,「昨天我们不在医院,林祁少爷问这话,真是奇怪。」 不能正面回答林祁的话,无论林家承认或者不承认林淮的身份,那都是林家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夏朝颜在林祁面前提起林淮刺激他无所谓,反正林祁心里有鬼,不敢把这些话告诉林家家长。但现在这里还有夏悦娆,夏朝颜若是承认自己认识林淮,不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夏悦娆她知道了林家的秘密? 「呵。」这个男人倒是精明得很。林祁冷冷笑道,「既然不知道,还请夏大小姐不要在外面胡说八道得好。」每次和夏朝颜交锋,他都是位于下风的那一个。今天有了翻身的机会,林祁语气嚣张,颇有些扬眉吐气的快意。 「林少爷。」安抚似的搂紧夏朝颜的肩膀,霍清珣道,「我听说你有个哥哥?我觉得你兄长要是还活着,肯定没有你优秀——毕竟,能把小人得志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这话就是明着讽刺林祁,夏朝颜捂着嘴偷乐,顺便扯扯男友的衣服以示鼓励:霍老师,骂他,骂死他!让他没事找事过来挑衅她,哼。 「你!」不清楚霍清珣的底细,林祁在发火前出现瞬间的迟疑。然而瞬间迟疑之后,男人原本的气势便弱了很多。眼见林祁吵下来没占什么便宜,夏悦娆连忙拉住林祁的手臂,把他拉到一边,安抚道:「哥,你别和他们两个一般见识,那个夏朝颜在外面那么多年,学的跟个泼皮无赖一样,能和她在一起的男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货。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人动怒。」 「嗯。」妹妹说的有道理,林祁应了一声,勉强压下怒火。 现在不是和夏朝颜斤斤计较的时候,林淮回来了,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林淮没有和父母相认,没有回到林家之前,解决林淮。 夏朝颜在和霍清珣说悄悄话,眉眼弯弯,嘴角含笑。林祁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地转移到一旁:夏家两姐妹都认识林淮,看昨天那情形,夏悦溪和林淮似乎关系不错?或许,这可以作为他对付林淮的一个突破点?只是不知道,夏悦溪对于林淮来说算什么。 等了一会儿,手术室没有动静,夏朝颜失了性质,挽住霍清珣的胳膊,低声道:「霍清珣,我们回去吧——看眼下这情形,苏玫恐怕是真的活不成了,我们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得知殇的厉害后,她忽然对苏玫的结局失去了兴趣。她知道苏玫会受尽折磨,不得善终,这就够了,至于过程如何,她没必要知道得这么详尽,也没兴趣。 不喜欢医院的气味,霍清珣清咳一声,道:「要不要顺路去一下那位李叔叔店里?」夏朝颜今天的行程在出门前已经和他大概交代了一下,他无可无不可,只说有他陪着,去哪里都行。 夏朝颜道:「好啊。反正回学校也要经过那里——我已经请了好几天的假了,再不回去,这学期恐怕要挂科。而且,我还有些话,要和一一聊一下。」对付闻远,叶一一可以成为她手里最锋利的刀,她很乐意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室友,看看她的回应。 等夏政晏和林望回来时,夏朝颜和霍清珣已经离开。夏政晏的目光在走廊里扫了一圈,失望地嘆了一口气。 「那孩子心里有结,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林望道,「时间久了,她会放下的。」当年闻馨的身故苏玫脱不开关系,知道真相后,夏朝颜心里有结很正常,时间久了,总能解开——那孩子总不能抱着仇恨活一辈子。 「朝颜她……」朝颜她当然会放下,等当年害死她母亲的仇人——苏玫和他——等仇人都死了,她就会放下了。 苏玫再次醒来,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这一次,她的腿终于有了知觉,而且还是十分熟悉的感觉——痛,难以忍受的痛,从无法动弹的腿蔓延至全身。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发出痛苦的呻吟。 被她的声音惊动,夏政晏豁然惊醒,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已经凑到床边:「怎么了?不舒服吗?」 夏悦娆同样被惊醒。见母亲睁开眼睛,女生激动得红了眼眶,扑到床边哽咽道:「妈妈,妈妈你醒啦?」 见到女儿,苏玫手指捏紧身下的床单,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嗯,妈妈醒了,别哭。」 「呜呜,你醒了,太好了。」终于有人安慰,夏悦娆放下心,呜咽着说道,「医生还说你不会醒过来,吓死我了!我就知道他们在胡说八道!我就知道妈妈你是捨不得我的!」 「嗯,妈妈是捨不得你的。」苏玫摸摸女儿的头髮,低声道,「悦娆,下去棒妈妈买点水蜜桃,我想吃。」 「好。」母亲醒来的喜悦让夏悦娆一时间没发现母亲是在故意支开她。女生草草擦干净眼泪,蹦蹦跳跳出了病房。 等到女儿出去,夏政晏走到门口锁上了房门,重新回到苏玫身边。苏玫侧过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如果双手还有力气的话,她更想用指尖去触碰他的皮肤,感受他的温度。 这是她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从大学第一次见面,他在台上有条不紊地一一反驳对方的观点,无论对方怎么情绪激动的追击,都被他慢条斯理地化解。那一刻,看着台上的男人,她觉得她找到了一生的真爱。 他和她所想的一样,温柔,善良,对女友一心一意,无论她怎么暗示明示,他都无动于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他在她心里,就是最好的——因为直到最后,她都没有完完全全地得到他。 他的心里,永远念着一个闻馨。闻馨,那个女人真的是他的魔咒啊,也是她的魔咒。苏玫脸上扬起一个悲怆的笑容,喃喃道:「政宴,我要死了,对吗?」 「不会的。」无论她过去到了多少错,现在人之将死,夏政晏心头的厌恶和恨意消弭无形,只剩下无尽的悲哀和苦涩。「你只是病了,很快就可以治好。」 「是吗?」苏玫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政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夏朝颜不会愿意救我,没关系,我不怪她,也没资格怪她。政宴,你还记得夏朝颜说过的话吗?」 「什么话?」 「她说她不会放过悦娆,因为悦娆是我的女儿。」腿上疼痛加剧,苏玫停顿许久,艰难地说道,「政宴,我只有悦娆一个女儿,我把她看成珍宝,她是我的珍宝,过去那些错事都是我做的,我若是死了,你能不能让朝颜,放过悦娆?」她本想杀了夏朝颜一了百了,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弄死,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现在她已经没有了保护女儿的能力,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丈夫:「政宴,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你……能答应我吗?」 「苏玫,你不要多想。」女人这个样子就是在交代后事,夏政晏心里难受,哽咽道,「悦娆也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保护她。我还会保护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让你死的——苏玫,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好。」她能感觉到腿上剥皮蚀骨的痛在不断往上蔓延,苏玫手指搅着床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政宴,实在不行,把我的腿截掉吧。」 「……」这也是医生的说法。如果只是剔除腐肉和注射血清没办法阻止毒素的蔓延,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整个受感染的腿高位截掉,而且,如果是确定做手术,就要尽快安排,免得时间拖得久了,毒素蔓延至上半身——毕竟这个诡异的症状,整个槿城,或者说整个华夏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过一例。医治苏玫,他们也还在摸索中寻找方法。 乡下的春天要比城市来的更早,槿城市中心的桃花刚刚打上花骨朵儿,乡下的桃林已经开出一片粉色的花海,有几个年幼的孩童举着风筝从桃树下跑过,互相追逐嬉戏,远远看去一片宁静祥和。 削瘦的中年男人推开大门,快步穿过庭院,一脚踹开院子的小竹门,对着一旁咕咕寻食的老母鸡吐了口唾沫,狠狠道:「老不死的,不就是钱吗,人都要死了,留着那些钱垫棺材吗?!」说完觉得不解恨,回头指着慢慢走出来的老人骂道,「老不死的,我小时候你没有养活我,现在跟我说让我好好做人?我呸!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爸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玩意儿了!」 「你说够了?」等他骂完,老人眯起眼睛,沉沉地问道,「说完了,走吧——钱已经全部给你了,要怎么用,做生意还是赌博,随你自己高兴。」 「这才几个钱?」中年男人掂了掂手里的银行卡,冷笑道,「我知道,你恨我连累你被夏家赶出来,觉得我让你失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我走就是,走了也不会再回来找你,放心。」 男人匆匆走远,迫不及待地准备投入赌桌的怀抱——做什么生意?这笔钱说不定就让他回本了,等他一朝翻身,就是人上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特别是他老爹的脸色! 儿子走得毫不留念,周平嘆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屋檐下,暖洋洋的阳光落在他身上,老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锥心刺骨的寒意萦绕在身周,经久不散。 离开夏家时,他本以为会被泽少的人阻止,——自己害死闻馨夫人,又差点害死朝颜小姐,云泽少爷断他生路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路走来,他等着惩罚的降临,等着把命还给曾经被他伤害的人。结果,没有任何人找他,也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他平安回到了老家。 打开老家大门的那一刻,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结束,也是新生。回到这里,他是周平,和夏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就当做一场梦好了。 老人眯眼看向一片翠绿的稻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真好,回归到最平凡的生活。真好。 夏老爷子看着手中的资料,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他脸皮抽搐着,手指不停哆嗦,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爷爷,杀死周爷爷的兇手已经被抓,周爷爷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夏云泽淡淡道,「周爷爷这个结局,也算是偿还了以前的罪孽……」 「住口!」夏老爷子把资料狠狠砸到夏云泽脸上。雪白的纸张哗啦啦散开,飘飘然落在地上,夏云泽没有躲。脸颊被纸张的边缘划出一道血痕,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爷爷这么生气,为什么?」青年冷冷道,「不过是天道轮迴,报应不爽罢了——周爷爷若觉得我说错了,大可以变成鬼来找我。」 「我让你住口!」老人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夏云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完全不把爷爷的话放在心上!我求你,劝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一意孤行!我问你,老周在夏家时,待你如何,你……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爷爷以为周爷爷是我杀的?」夏云泽抹掉脸颊上的血,沉声道,「爷爷看了资料,还是觉得周爷爷是我杀的?」不等老人回答,夏云泽又道,「爷爷,我若要杀他,就不会放他离开槿城。」 他本想杀了他,在他离开的那天晚上。他若动手,根本不会给他走出槿城的机会。 「爷爷不是找了朝颜给周爷爷求情吗?」那天他没有接到夏朝颜的电话,后来收到了夏朝颜的简讯,女孩子在简讯里认真地说着劝阻他的话,让他原本腾起的杀意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也就是这短暂的迟疑,等他再次做出决定时,收到了那人被杀的消息。
第253章 ,人心 爆发之后,夏老爷子被怒火沖昏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他紧紧盯着孙子看了片刻,哑声道:「老周的事,不是你安排人做的?」长孙偏执,却也敢作敢当,真要做了,也不屑于在他面前说谎。 「周爷爷是在睡着的时候,被他的那个好儿子用枕头闷死的。」夏云泽捡起掉在脚边的纸放到桌子上,冷声道,「那个男人,拿着爷爷送给周爷爷的钱去赌场豪赌,输了个精光后还倒欠了一大笔钱,回家找周爷爷要钱,被拒绝后心生怨恨,专门挑了晚上熘进去动的手。」 「……」老周也说过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沉迷赌博,屡教不改,难道一切真的只是意外? 「那个男人已经被抓,没坚持一个小时就全部招供,爷爷若是还有怀疑,可以自己去警局见他。」夏云泽道,「周爷爷所有的家当都给了他,他不肯相信,觉得周爷爷藏着私房钱不肯给他,又怨恨周爷爷年轻时对他不管不顾,老了反而回老家赖上他让他养老,本来心里诸多怨愤,又被赌场的那些打手一吓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周爷爷妄图继承所为的遗产。可惜……」可以老人除了一个简陋的房子,什么都没有留下。 「云泽,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老周刚离开的夏家就出了这事儿,而且还是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上——当年他为了这个儿子背叛闻馨,残害朝颜。十几年过去,这个他一心维护的儿子不仅不知道感激他,反而心狠手辣杀了他……真是可悲。 「巧合吗?我倒觉得这是个必然的结局。」夏云泽道,「那个男人本来就是个不要命的赌徒,一个亡命之徒,爷爷难道还想跟他讲仁义道德家庭亲情?因为周爷爷以前是夏家的大管家,能给那傢伙带来好处,那傢伙自然也愿意顺着他,所以他看不出他这个宝贝儿子骨子里的贪婪和冷血。等他一旦离开夏家,没钱了,落魄了,那傢伙从他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当然原形毕露。」 「……原形毕露?」夏老爷子苦笑道,「真的是原形毕露啊。老周这一看走眼,直接把命赔进去了……或许,老天爷真的时时刻刻在看着我们——好人有好报,恶人,自然也有恶人收。」 「周爷爷的后事,我安排了人去处理。」青年在离开书房前说了最后一句安慰的话,「爷爷不要难过。」——为他处理后事,是我能给他的最大的仁慈。 夏朝颜挂断夏云泽电话后露出沉思的表情,静静看着手机出神——周平死了,在她动手之前,死于一场意外,杀人兇手是他的儿子,为了不存在的钱财……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怎么看都是一场意外,找不出任何人为安排的痕迹。可是,她总觉得奇怪,因为实在或许巧合了。 过于巧合往往就不是巧合。 夏朝颜穿上拖鞋,哒哒跑到斜对面的书房。霍清珣正在处理文件,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她,见她一脸凝重,不由合上文件,温声道:「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霍清珣,你老实回答我。」夏朝颜跨坐到青年腿上,挡住了他看文件的视线,勾住他的脖子,认真问道,「周平的死是不是你安排的?」 「周平?」霍清珣神色未动,淡漠地反道,「怎么,他死了吗?呵,还真是和我预料得一样啊。」 听到他的感慨,夏朝颜瞪大眼睛,诧异道:「真的是你安排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要教训一个人,肯定是因为那个人得罪了我。」霍清珣捏捏她的鼻尖,轻笑道,「不过啊,我还真没想过杀了他。」笑容转冷,青年语气冷淡,「我只是给了那个傢伙两个选择,在自己和亲人面前,他选择了保护自己。」他选择保护自己,所以周平死了。但凡他对自己的父亲有一点感情,周平也不会死。 「我没听懂!」夏朝颜好奇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女生鼓着腮帮子,不满,「霍清珣,别拐弯抹角,快告诉我!」 「周平不是说,他背叛你母亲,选择和苏玫一条战线,是因为他的儿子欠了很多赌债?苏玫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麻烦,所以他选择苏玫。」霍清珣淡淡道,「为了这个儿子,他背叛旧主,放弃忠诚,可见这个儿子于他来说有多重要。朝颜,你觉得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 「他会感激他吗?」夏朝颜问完,自己摇了摇头,道,「他从小没有得到过父爱,长大后,他再怎么弥补,也不可能抹平他幼时缺少父爱的遭遇带给他的伤痕。」夏朝颜推己及人,「就像我,现在夏政晏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有被爱的感觉。」 「那个男人觉得周平对他好,为他付出,是应该的。」霍清珣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笑道,「在他眼里,周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补偿——补偿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付出,也不是恩情。」 「这……这不是大多数普通人都会有的想法吗?」人就是这样的。有人无条件为你付出时,则永远学不会感恩。「周平难道还指望,那个男人能感激他?」 「他当然知道那个男人不会感激他。」霍清珣道,「他不奢望感激,但也没有想到那个男人会对他痛下杀手。」说到这里,青年似是想起什么噁心的事,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嫌弃,「那个男人赌博,我安排人对他做了一些诱导。他在赌场里欠了很多钱,若是还不上钱,就得用命来抵。」 「然后呢?」那个男人肯定不会用自己的命抵……夏朝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眨巴两下,喃喃道,「你让他以命换命吗?」自己不想死,就杀了自己的亲人?——提出这样的条件,针对性或许明显,太容易引人怀疑了吧。 没等女生说完,霍清珣屈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无奈道:「我还不至于这么傻。」 「那你……」 「我只是给了他一点诱导——我让人告诉他,周平在夏家位高权重,肯定攒了不少私房钱。他自己没钱还,可以让周平帮他还。周平要是不愿意,他就偷偷把钱偷出来。」反正等他死了,那些钱也是你的——这是最重要的一句。 他只是在做尝试,看看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回去找周平要钱,把钱偷出来,还是杀了周平继承所谓的遗产?「其实,我以为他会走第二条路。」霍清珣道,「可是你看,人性就是这样的。」在利益诱惑下,哪怕知道前面是深渊,也会克制不住跳下去。「他杀了周平。」 这个结局,真的很讽刺。 听着他的话,夏朝颜眼睛越来越亮。青年最后的尾音,被女孩成功封在唇边。她捧着他的脸,俯身吻他,绵绵柔柔的吻,一点一点,融化封在他胸口的冷硬情绪。他的小姑娘……青年单手托住她的后颈,仰头回应她的吻。 唇齿间的纠缠很快便不能满足她内心的腾起的渴望,女生微凉的手指顺着他的脖颈慢慢滑到他的领口,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衣的纽扣。她的嘴唇微微下移,温热的唇印在他的侧颈。颈间皮肤敏感,霍清珣下意识绷紧身子,扣在她腰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她像只小狗似的,绵长的吻夹杂着轻轻的撕咬,女生吻得认真,偏偏没了下一步动作。霍清珣等了片刻,果断抱着她站起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以后,他扫开桌上的文件,扯了外套铺在桌子上,把挂在他身上的女孩放下。 这个姿势……第一次在书桌上,以这样的姿势面对他。夏朝颜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从他怀里逃开。 「别动。」青年声音微哑,扣住她的腰,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低喃道,「朝颜,不要紧张……」他安抚着她的不安,细细地吻她。 「霍清珣,你……」体温渐渐升高,夏朝颜舔了舔嘴唇,轻推他,「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这个姿势实在太奇怪了,光裸的身体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总感觉身后的门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推开。 「嗯,做完了再讲。」这么说着,他再次吻上她的唇,把她想反驳的话尽数咽下。 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稳重得像爷爷辈的老干部,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他是个非常任性自我的傢伙。稳重,慢条斯理,不急不慢,不过都是因为没发现让他感兴趣的事。一旦对某件事提起兴趣,这个傢伙就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把任性发挥到极致——比如现在。 …… 房间很暗,墙面靠屋顶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窗户,供外面的光线洒进来。窗户下摆着张狭窄的床,男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透光的窗户。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而快,停在门外。他知道门被推开,他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他在这里的时间,只有她会进来,给他送水送饭。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犯人,被她看管着,身不由己,或者与世隔绝的生活。明明只是短短几天,明明知道她是为了他好,他却觉得难以忍受这样囚禁式的保护。 「睡醒了?」舒情把装着水果的袋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轻轻笑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做你想吃的菜。」 「没什么想吃的。」陈默依然呆呆看着窗户,问道,「舒情,我很好奇你的身份——现在夏家肯定在全华夏找我,你把我藏在这里,不怕被夏家发现,给自己惹麻烦?」 「呵呵,区区夏家而已,怕什么?」女人笑得肆意,眉眼间都是轻蔑之色,「放心,只要我不把你供出去,夏家人不可能找到这里。」 「你……」这个女人不是酒吧里混迹的妈妈吗?为什么说话语气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陈默终于侧头看向她,「你到底是什么人?」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床伴。 「我吗?我就是个混迹在槿城三流社会的普通人。」女人显然不愿意说实话,「偶尔心情好了,会自己做一两个拿手菜犒劳自己的普通女人。」她顿了顿,扬起妩媚的笑容,「你真没什么想吃的?我可是不轻易下厨的。」 「……」她不愿意说,他也懒得问。反正就现在的形式看来,她是他的保护伞,自己不过是她手里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罢了。陈默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我一个朋友家里。」舒情嘆了口气,无奈道,「你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了。不只夏家在找你,霍家、裴家、白家都在找你——这次为了你,我可是一下得罪了霍裴白夏四家人。」 「霍家?裴家?白家?」霍家他还能理解——夏朝颜的男朋友姓霍,估摸着也是什么厉害的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后面的裴家和白家……是什么来歷? 「哎,不说这个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明知他在疑惑,女人偏偏换了个话题,「在修养几天,你的手臂应该可以恢復得差不多。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依你刚才的话,我现在就是一只过街老鼠,除了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还能怎么办?」 「陈默,你想出国吗?」舒情突然正眼看着他,认真道,「华夏待不下去,可以出国。霍家的人总不至于为了找你追到国外去——我们可以去北边,找一个宁静的村庄,人口不多的那种……」这样就不怕被人打扰。 女人话未说完,被男人打断。 「舒情,我不会离开华夏。」他沉声道,「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我不会出国,也不会一直躲藏。等手上的伤好了,我会走到阳光下,把所有的事情做一个了断。」 「……呵。」盯着男人严肃的脸看了片刻,舒情懒散地靠坐回椅子,讥诮笑道,「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不过是为了个女人而已。」她似是不解,倾身凑近他,问道,「陈默,苏玫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付出这么多?」 「……」没有避开她考究的视线,陈默淡漠地回道,「舒情,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 同样的问题,换了个名字……舒情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第254章 ,无解 他有什么好?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在外面过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见过不少——看不顺眼的,任那个人怎么讨好,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看顺眼了的,哪怕不收钱,她也要把人拐上床。 陈默属于后者。 她也说不上自己看中他什么,反正在酒吧第一次见他时,她就把他定为了自己的下一个狩猎目标——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很好。这个男人和她的契合度很高,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床上运动。 她很满意他的表现。虽然他偶尔会表现出和他身份不符的大男子主义,也从来没有真正把她放在眼里,不过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保持这样的关系进行下去也挺不错——她完全不在乎他怎么看待她,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他能准时出现,她不介意纵容他偶尔的放肆。 知道他是苏玫的情人,是在擅自接过那个电话后。 她对声音极为敏感,几乎可以做到过耳不忘。而恰好,因了那段渊源,她对夏家所有人包括苏玫的声音都记得格外清楚。 没想到自己的床伴是苏玫的老情人。那一刻,他在她眼里有了些改变——苏玫为人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能和苏玫混到一起,在苏玫嫁进夏家以后仍然保持着联繫,想来也是一个厉害角色。她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欣赏着他和苏玫的所有计划。 尽管她心里很清楚夏朝颜不是他们所想的简单冲动的小女孩,但直到男人离开槿城的前一刻,她都没有开口给他警示——她想看他为了别的女人,撞得头破血流的悽惨模样,然后走到他面前狠狠地嘲笑他,嘲笑他的眼光和品味。 她猜到挑衅夏朝颜以后他的结局会很惨,也早就做好了营救他的准备,她没有提前出手,不过是因为想让他亲手把苏玫送上绝路——不好意思,虽然他只是她的玩具,但玩具心里装着别人,也会让她很不爽。 她从小性格霸道,自己的东西绝不允许别人碰一下。现在陈默作为她的玩具,她还没有玩够,自然不会给别人弄坏他的机会…… 「我想,我给了你一个错觉。」男人还在等待答案,舒情移开视线,拨弄着自己波浪卷的长髮,柔声道,「我并没有对你好——救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床上功夫够好,我还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好的,用过以后不想换——至于你所谓的为你得罪霍裴白夏四个家族……那种普通人,不过都是月神脚下的蝼蚁,怎么可能构成威胁?」 听不懂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得出她很坚定,这种坚定不是来自外物,而是源于她对自身所拥有的力量的强大自信。在她的口中,夏家人只是不起眼的蝼蚁,而他呢,只怕连蝼蚁都不如。 「蝼蚁?」男人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惊得屋里两人同时顺着声音看过去。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身影挺拔,鬓角微白,眉眼清冷,穿着一身奇怪的白衣,锐利的视线正定格在他们两人身上。 叫他们看过来,他抿成一线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一句话:「舒情,我想,你大概忘记了我对你的警告?」 男人看起来和舒情差不多年纪,说话时声音平淡毫无情绪。但她知道,他在生气。真是有点糟糕啊。舒情嘴角的笑容出现一瞬间的僵硬:这傢伙,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莫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周平死了。」看出她的疑惑,男人再次开口,最后一个字消音时,他脸上多了一抹赞赏的笑容,却不是给她的,「舒情,你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心里有数了吗?」周平只是苏玫手中的刀,霍家连周平都没有放过,她难道指望霍家会放过这个兇手?更何况,陈默对闻馨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周平?」女人语气不屑一顾,「那傢伙活得也差不多了,死就死了呗,你跟我说,我也没办法让他活过来不是?」她甚至不记得那个管家的长相,他还指望她能为他掉几滴眼泪? 「……」她在跟他装疯卖傻。男人嘴角笑容转冷,宛如秋夜般透着凉意的目光移到陈默身上。仿佛被刺了一刀,陈默勐地从床上跳起来,绷着身子全神戒备——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死人一样,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你干什么?」情人被吓到,女人板着脸,冷声道,「怎么,死了个普通人就把你吓到了?」 「舒情,看在同出一族的份儿上我才给你一点警示。」男人收回视线,淡淡道,「既然你不想听,多说无益——这个地方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我以后不会再来。」 「离落,你在生气?」眼看男人转身准备离开,舒情急走几步拉住他的胳膊,又在他陡然冰凉的目光中慢慢松开手。女人不解地说道,「当年离开黎疆时,万俟昶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难道都是为了保护万俟兰的后人?」作为葛月一族最高贵的祭司继承人,年幼时离开葛月,漂泊到槿城,娶了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女人,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他明明已经彻底从葛月一族的影响中抽身,这次为什么突然出现,干涉她对夏朝颜的行动?若不是有他干涉,她去桑海游园的时候,完全可以在夏朝颜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要了她的命,也不至于等她有机会抽出身来对付他们——他们落到这样一个尴尬无力的地步,都是拜他所赐。 但她不恨他,或者说,她不敢恨他。这个男人,平日里表现得朴实无华、漫不经心,外人看来人畜无害,熟悉的人却知道,他要什么人死,不过是弹指瞬间的事情。 「万俟兰……」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男人轻轻笑道,「兰姨的后人,帮忙照看一二是往日情分。舒情,我出手干涉,让你没能杀了夏朝颜,你很生气是吗?」 「我现在这个情况,你觉得我该开心?」 「舒情,那个时候我可不是在救夏朝颜。我是在救你。」男人最后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桑海游园,只要你动夏朝颜一根头髮,现在的结局就是和苏玫一样——殇有多厉害,你心里不清楚?」 「……」 男人离开后,陈默终于出声,一字一句问道:「苏玫怎么了?」那个男人说周平死了,那说明苏玫彻底暴露了自己。他们当年做的那些事,夏家人会放过她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他问她苏玫怎么样了?他自己现在就是只过街老鼠,还有心情担忧苏玫?——这个男人是痴情还是真傻? 得不到回答,不知爱人情况如何,陈默心里着急,避开女人想出门。 「你去哪里?」 「我去夏家找她。」男人咬牙道,「当年那些事都是我出的主意,和苏玫没关系,不能让夏朝颜藉机陷害她……」 「陈默,你要去找她?」舒情没有阻拦他,她慢腾腾跟在他身后,轻笑道,「你要是找苏玫?现在去夏家可能找不到她了,你可以去市一医看看,或许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你知道玫玫现在的情况?」听到这个回答,陈默回身用能动的手扣住女人的手臂,急声问道,「听那个男人的语气,玫玫情况不是很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呵,离落不是说了吗?苏玫被殇咬了。」舒情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低声问道,「你知道殇是什么吗?」 「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陈默拧紧眉头,「是你家乡的东西?」舒情来自黎疆,和夏朝颜的外婆莫岚来自同一个地方,这是他从女人平日的言语和今天的对话中得出的结论。 「我们葛月一族,观星使和祭司擅长养蛊,殇是蛊虫里最厉害的一种,被称为百蛊之王。」舒情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后惬意地眯起眼睛,「夏朝颜手里有一只殇,是她从黎疆带回来的——你们曾经做的事情败露,苏玫跑去袭击夏朝颜,结果被夏朝颜养的那只殇咬伤,现在估摸着应该在医院抢救吧。」 「那东西有毒?」 「……你也不是废话吗?」舒情道,「百蛊之王,你以为是什么小孩子养的宠物?」 「那……那玫玫会怎样?」陈默道,「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种蛊虫的毒一定也能……」 「陈默,你别做梦了。被殇咬伤,除了死,没有其它的结果。」注视着男人惨白的脸,舒情吐出一个烟圈,冷冷道,「被殇咬伤的人,会从伤口处的皮肤开始溃烂,痛苦不堪,七天之内,毒素会蔓延至全身……她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变成一摊烂肉,就算切除伤口也不可能救得了她。所以陈默,你死心吧,你现在回去找她,也不过是给她陪葬而已。」 似是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陈默喃喃道:「变成一摊烂肉……你是说……」玫玫全身都会腐烂,就像死掉的人,被虫子一点点吃掉?脑子里冒出女人悽惨的样子,陈默舔了舔嘴唇,涩声道,「舒情,你能救她吗?你不是说,殇是你们那里养出来的东西?你能……」 「不能!」打断男人的软语央求,舒情拨开男人的手,嗤笑一声,「陈默,苏玫可是我的情敌,我为什么要救她?再说,你以为中了蛊毒是想救就能救的吗?」 「……」 「殇这种蛊虫,除了养它的人,没人知道怎么解它的毒——我也不知道。」 「养它的人?你是说夏朝颜?」 「夏朝颜可不是养它的人,夏朝颜不过是代为照顾它而已。」养它的人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这只殇的蛊毒要怎么解,苏玫必死无疑。 想通了其中的关系,陈默怔怔站在原地,良久未动。 他不动,舒情便靠在墙边等他。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她不耐烦地扔了菸头,没好气地问道,「你不是要见苏玫吗?还去不去了?」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能不能快点下决定? 「不去了。」陈默转身回屋,「你也说了,现在去就是送死。我还不能死。」如果苏玫真的救不回来,他现在去医院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留着这条命,给心爱的女人报仇。 …… 桌子上的手机嗡嗡振动着,夏朝颜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摸索半天,没有摸到。另一只手伸过来拿起手机,接起电话递到她耳边,顺便在她耳边轻声提醒道:「朝颜,是你哥哥的电话。」 大哥?夏朝颜勉强睁开眼睛:「大哥?」就着他的手接电话,女生空出来的两只手不安分地搂过他的腰,无所事事地用指尖在他腰上画着圈圈。 看来小丫头精神不错啊。霍清珣没有制止她撩拨的行为,不动声色地把她往怀里搂紧几分。 「嗯?你说周平?」夏朝颜含煳道,「不是我啊,爷爷都说放他离开了,我杀他有什么用?」女生闭着眼睛,随口说着谎话,「也不是霍清珣,霍清珣可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双手是拿粉笔的,才不会为我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呢?」 得到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夏云泽默然——这丫头睡煳涂的时候就爱胡言乱语,她现在说的话,最多只有百分之五十能信。 「周平的事我听霍老师说了,不是他儿子杀的吗?人也抓到了,大哥你为什么还要怀疑我呀?」得不到回答,夏朝颜继续碎碎念,「我要对付周平,可不会让他死得那么轻松……大哥,他该感到庆幸他那个宝贝儿子动手快,不然……」 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夏云泽下意识问了一句:「不然什么?」 「没什么,大哥,我要睡觉了,拜拜。」 夏云泽:「……」 匆匆对着电话说了句再见,夏朝颜挂断电话,抓住霍清珣抚上她尾椎的手,炸毛:「霍清珣!我要睡觉啦!」这人今晚好像格外兴奋?难道是春天到了…… 「嗯?睡吧。」他听话地停下手上的动作,顺势把她抱到怀里,在她颊边吻了吻,「晚安。」 这么听话?枕在青年胳膊上,夏朝颜睡意褪去些许:「霍清珣,你会为了死掉的人,感到愧疚或者难过吗?」周平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了她设下陷阱,诱导猎物落网,最后取了周平性命——事后想起,他会愧疚或者难过吗?
第255章 ,句号 愧疚?难过?没想到小女孩会问这个问题,霍清珣愣了愣,低声道:「不会。」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朝颜,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无论是愧疚还是难过,这样的情绪一旦出现,就会影响往后很多关键性的决定——这种负面的情绪,我绝不可能让它出现在我的身上。 「我也不会。」夏朝颜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我第一次杀的人,是个坏人,他欺负柳絮姐姐,还欺负我,我就用玻璃划开了他的脖子。后来爸爸妈妈收养我以后,害怕这件事给我留下心理问题,好几次带我去看心理医生……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们,我一点也不害怕,更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嗯。你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霍清珣道,「那个时候你不反抗,被伤害的人就会是你。你不仅保护了你自己,还保护了柳絮——你很勇敢。」 「霍清珣,我不害怕的。」她往上爬了爬,趴在他胸膛上,凝视着他漆黑的眸子,认真道,「以后,你觉得害怕了,后悔了,愧疚了,你可以交给我。」 交给她?把什么交给她?女生的话说得不明不白,霍清珣却听得眼眶微热。看着压在他身上的女孩,他沉默片刻,哑声轻笑,「好,哪一天我害怕了,就躲到你身后。」我的小女孩,等到那一天到来,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嗯,你躲在我身后。」他的回答让她很开心。女孩笑得双眼弯弯,宛如月牙儿,「霍清珣,我会保护你,真的。」你看,我可以保护你,所以以后有什么麻烦的事,你不用挡在我前面,不用为了我精心算计。就像我跟大哥说的那些话,你应该站在讲台上,面对天真可爱的学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朝颜,想听故事吗?」霍清珣轻轻揉着女生的后颈,看她像只猫儿一样舒服得眯起眼睛,他轻笑道,「我小时候的事,想听吗?」 「想。」 「我的母亲出生于家世复杂的谢家,谢家和我们霍家一样,家史悠远,关系复杂,外公是驱逐自己的兄长成为谢家的家主,所以哪怕做了家主,麻烦事也很多。但谢家毕竟势力强大,就算有人不服当时的家主,也不敢真的站出来挑衅,只能在背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 「那天是清明节,母亲带着我和阿珩去老宅后山的祠堂祭拜,结果遇到了袭击。为了保护我和阿珩,母亲被敌人打中肩膀,从此以后左手没办法用力。」霍清珣道,「所有袭击我们的杀手全部被抓,父亲很生气,把那些傢伙折磨得很惨——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发那么大的火。」 「霍清珣,你的爸爸妈妈一定都是很温柔的人。」 「呵呵,算是吧。」霍清珣道,「后来,妈妈终于醒了,我躲在门外,看到爸爸跪在妈妈床边,哭得很惨。」那一刻男人落下的眼泪,在年幼的孩子心上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妈妈说那些人是谢家的敌人,因为找不到外公,只能选择弱势的女人和孩子动手……其实整件事,和霍家,和爸爸没有任何关系——他完全没必要那么自责。」 「霍清珣……」 「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他这一生,真的活得很失败——这是爸爸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在没有遇到你以前,我从来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青年轻嘆一声,柔声道,「朝颜,保护你是出于本能,和选择无关。」保护你不是需要思考得失后做出的选择,而是我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对于本能,不会迟疑,也不会后悔。 他说保护她是出于本能……夏朝颜抬起头,怔怔看着他。「霍清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以前从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今天听他说这些话,再联繫一下其它时空里的青年,她茫然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你无条件地宠着我,纵容我,我会很茫然——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付出都是需要回报的,我会对你好,是因为你救了我,把我从黑暗的沼泽拯救出来……可是,你对我这么好,又是为了什么呢? 「霍清珣,我真的不明白。」 小女孩露出纠结的表情,呆呆看着他。她的黑亮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或许干净的眸子,让他有种她整个眼里只有他一人的错觉——不,不是错觉。从相识那天起,她的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 修长的手指插进女孩的头髮,她的髮丝很柔软,从他指缝间滑落,宛如流水一般。他勾起没有滑落的一缕头髮,轻轻嗅了嗅,是熟悉的独属于女孩的香味。「朝颜。」他的声音暗哑几分,低声道,「有时候,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 不需要理由?怎么会呢。即使是她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都不可能无条件地爱她。 霍清珣按住女孩不安分挣扎的身体,无奈道:「别乱动。」他像掐小狗一样掐住她的后颈,制止她的躁动,「朝颜,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没有不相信!」她怎么会怀疑他的话呢!夏朝颜连忙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只是……」只是不相信我自己——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值得你对她无条件的好,那个人一定是完美的。现在的她。无论是从家世还是个人来说,都存在着缺陷,这点自知之明她有的。 「朝颜,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敲了敲她的额头,他轻轻笑着,压低声音呢喃道,「你是完美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完美的人。」 他语气肯定,语调温柔,听起来满满的都是诚意,她不禁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点完头,又觉得自己再次被他忽悠了,但也知道在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结果,她重新趴回到他怀里,嘟囔道:「霍清珣,我很妒忌其它时空里的我自己,也很同情她们。」得他千般宠爱,她只想和他长长久久,不谈别离。 即使到了深夜,医院走廊里仍然保持着人声往来。惨白的灯光映在每个人脸上,勾勒出或痛苦,或疲惫的轮廓。 手术结束之后,苏玫一直没有醒。夏悦娆守到转钟,支撑不住先去旁边的床上休息——夏家给苏玫定的vip病房,整层住的病患非富即贵,到了这个时间点,整层楼不似其它楼层那么热闹,安安静静只能听见护士小姐推车路过的声音——没有其他人的打扰,夏悦娆入睡很快。 女孩睡去后,苏玫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明亮而清醒,完全不像一个刚刚睡醒的病人。她侧头看着何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女儿,怔怔落在两滴眼泪。 身上的痛苦还在继续,她隐隐可以猜到自己的结局。夏政晏临时接到公司电话去了公司,夏老爷子一次也没有来过医院,苏娴最近忙着找自己的儿子,对她这个妹妹的情况不闻不问……只有悦娆,坚持守在医院不肯离开。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一睁开眼睛就再也见不到她这个母亲。现在想来,她真的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在她幼年时,她利用她接近夏政晏。成功嫁进夏家以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公正,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她却不得不表现得更加偏爱夏悦溪。夏朝颜回来后,她更是利用她的智谋去对付夏朝颜——她这个母亲,交给她的除了利用就是伤害。 「……」麻药渐渐褪去,腿上的剧痛越来越明显,苏玫忍着痛,艰难地伸手摸摸女儿的脸,她想唤她的名字,张了张嘴,眼泪先涌出眼眶。 三次手术以后,腿上的痛楚没有消失,她猜到自己时日无多,趁现在还有意识,还能睁开眼睛,她只想多看看自己的女儿。 「呵,看样子,你腿上的伤势很严重呢。」女人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中响起,苏玫全身一僵,愕然回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挂着冰凉的微笑,嘲讽地打量着她。 「你是谁?」不知这人是敌是友,苏玫挣扎着坐起身,悄悄握住床边的水果刀,「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谁不重要,我怎么进来的也不重要。」同样不想惊动其他人,女人的声音微微压低,幸灾乐祸道,「苏玫,我是来告诉你,你快死了。」 「……」她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夏朝颜安排来嘲讽她的?呵,幼稚。 「你不相信我的话?」眼见苏玫不为所动,女人走近两步,低声道,「你被殇咬了——他们不知道,殇在咬你的那一刻,毒素已经随着血液的流动蔓延到你全身。只不过它的毒比较特殊,最直观的表现是中毒者的肌肉皮肤会从伤口处开始溃烂,导致很多人以为切割腐肉可以救命——」苏玫的脸随着她的话越来越白,女人凑近几分,言语间多了一丝诱导,「苏玫,你已经没救了,很快你全身的肌肉都会溃烂,但是你不会很快死去,而是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女儿,她不只要经歷丧母的悲痛,还要亲眼目睹自己母亲死亡的全过程,啧啧,真是可怜。」 「你到底,想说什么?」心底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苏玫努力克制颤抖,更让她觉得恐惧的是她对她的情况一清二楚——她以为她的病症,只夏朝颜这个始作俑者才知道。 「苏玫,陈默是你的男人?」她顿了顿,换了个词,「不,准确的说是你的情人。苏玫,你爱他吗?」 「你——是为了陈默来找我的?」苏玫露出古怪的表情,「陈默现在和你在一起?」她这次一败涂地,都是因为陈默沉不住气说了那些话,还让夏朝颜录了音!对,还有那个刘老二,什么可信的好兄弟,最后还不是出卖了他?! 「你这是什么表情?」女人的表情过于复杂,舒情探究地盯着她,挑眉道,「看你这表情,你应该不喜欢陈默?你不止不喜欢他,你还很恨他?」她觉得不可思议,「你居然,恨着他?」那个男人为她掏心掏肺这么多年,最后得到的不是感激,而是憎恨? 「关你什么事?」苏玫冷笑道,「你是他什么人?我和他如何,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女人悠闲地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低笑道,「怎么会和我无关呢?我接过你的电话,你难道忘了?」 「电话?你是……」陡然想起曾经听到过的甜腻腻的声音,苏玫胃里一阵噁心,,「你是陈默的女人?」那个男人除了她,果然还有别的女人!呵,还说什么对她一心一意!不过都是骗人的废话罢了! 「很惊讶吗?你嫁为人妇,他有别的女人,不是很正常?」 「对呀,很正常。」苏玫不屑地昵着女人妆容精緻的脸,暗暗握紧拳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和陈默那种人不是一个档次。在她看来,陈默混迹的圈子里不该出现这种形象气质的女人——以往面对陈默什么身边的女人,她丝毫不担心男人的背叛,因为那些女人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是今天见到舒情,她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陈默说不定真会捨弃她投向这女人的怀抱。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面对情敌,苏玫言辞刻薄,「你这么漂亮,没想到居然会喜欢二手货?」 「二手货谁不喜欢呢?」女人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笑着说道,「你看夏政晏长得不错家境也好,不也挺喜欢的吗?哦,我忘了,你是个三手货?」 「你!」 「嘘,别这么生气嘛。」白皙的手指比在她唇边,舒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听我说。」 女人手指靠上她嘴唇的那一刻,苏玫愤怒地张嘴斥责她,却发现自己忽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女人放大的笑容近在咫尺,随着她嘴唇一开一合,苏玫慢慢睁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 …… 苏玫死了。 夏朝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餐厅和霍清珣共进早餐。吃完早饭,他会开车带他一起回学校,他去上课,她也去上课,中午的时候两人可以一起吃个中饭……她在心里盘算着一天的行程,夏云泽电话过来告诉她,苏玫死了。
第256章 ,种子 医院里,打扮精緻的女人站在病床前哭得声嘶力竭,可是走近了就会发现,她眼里的情绪远不如脸上表现得那么悲痛。她的身边,男人扶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慰着…… 苏娴在这里,夏政晏呢?夏朝颜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除了苏娴一家,只有夏悦娆和沈琦,最应该在场的夏政晏和夏悦娆不知所踪——真是奇怪,夏家二夫人没了,身为丈夫的夏政晏和身为女儿的夏悦娆不在病房,会去哪里? 「你!你还敢来?!」苏娴本就哭得漫不经心,看到夏朝颜的那一刻,女人像个被点燃的炸药,瞬间停止落泪,直冲夏朝颜而去,「你这个贱丫头!小玫就是你害死的?你还来干什么?看热闹吗?!」 「阿娴!」林望不贊同地按住苏娴的胳膊,看向夏朝颜,歉意地说道,「她有点伤心过度,说的话没什么分寸,你别往心里去。」 「不会的林叔叔。」真看不出她哪里伤心了。夏朝颜在心里吐槽完,温顺地答道,「毕竟是亲姐妹,娴姨这么难过是应该的——我知道她伤心,被她骂两句也没什么。」她不在乎的人,被骂几句又不会死,何必放在心上,坏了心情。 「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林望感慨一声,给她让出道,「你是来看你苏玫阿姨最后一面的吧?哎。」 对,我是来看她最后一面的。我很好奇,苏玫怎么会突然自杀?夏朝颜沖林望微微弯腰鞠躬后,越过两人往病床走去。沈琦神色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嘆了一口气,移开视线。夏悦溪哭得抽抽搭搭,小兔子似的睁着一双红眼睛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夏云泽告诉她,昨天夜里,苏玫用水果刀刺进自己的喉咙,血流了一地。最先发现的是夏悦娆,女生早上醒来,直接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吓得晕死过去。夏政晏来以后后,差点以为有歹徒闯进了病房,杀害了妻女…… 「夏悦娆呢?」站在盖着白布的尸体前,夏朝颜紧抿着嘴唇,低声问道,「怎么没看到她?」自己母亲去世了,她难道不该是跪在这里哭得最伤心的一个? 「被吓晕了。」沈琦哑声道,「夏政晏怕她一时受不了这个噩耗,陪着她在旁边办公室休息。」 「噩耗?」夏朝颜道,「她母亲的尸体就在这里,她没有勇气面对,自己跑去躲了起来?呵,没用的东西。」女生说着,一把掀开盖在苏玫身上的白布。 白布被揭开,露出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和惨白的嘴唇。离得近的沈琦和夏悦溪齐齐移开视线,苏娴吓得失声尖叫,双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林望及时扶住了她。 鼻间没有唿吸,胸膛没有起伏,脸上没有血色,身体没有温度……真的死了?夏朝颜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脸,冷冷道:「苏玫阿姨,装死的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快起来,不然我真让人把你送到殡仪馆烧了哦——起来,听到没有?!」 没有反应。指尖的皮肤冰冷僵硬,凉意从她的指尖传到她身上,夏朝颜慢慢收回手:真的死了。 「夏朝颜!小玫已经死了,你能不能对她尊重点!」人死以后,苏娴摆出姐姐的样子,维护着自己断了气的妹妹,「你看看你现在的举动!你听听你说的话!」 「阿娴,朝颜和你一样,伤心罢了。」夏朝颜的那些话在他听来更像是难以置信地试探——不敢相信苏玫真的死了,所以说些过分的话来吓唬她……唉,虽然平日里表现的仇深似海,真正失去了还是会觉得难过的吧。 「……」没有理会身后两人说了什么,也没空去想他们在思考什么。夏朝颜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苏玫死了,哈哈,这难道是报应?她居然用一把水果刀自杀了?真的死了啊,呵呵,这么轻易的死掉了,简直是便宜她了! 监控室里,霍清珣看着电脑上的监控录像,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有节奏的清响。夏云泽移动着滑鼠,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遍,按下暂停。画面里,清晰地记录了红衣的女人进出苏玫病房的全过程。 夏云泽盯着屏幕看了片刻,低声道:「这女人是……」监控视屏拍下了女人的脸,这张脸他在不久前刚刚见过,在秋禾给他的资料里。「舒情?」 她居然还没有离开槿城?霍清珣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颇为玩味的笑容:「她还在槿城,说明陈默也在槿城。」陈默,一想起这个名字,青年嘴角的笑容不禁转冷——夏朝颜不在场,他没有继续压制自己的戾气,看着屏幕上的女人,眼神清冷:「和舒情有关的所有地方我已经安排人搜查过,没有任何线索——这个女人在去桑海游园之前清理了所有可能给她带来麻烦的东西,说明她本身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既然谨慎,这个时间点就不该出现在槿城——到底是什么,让她愿意冒这么大的危险,跑来医院找苏玫?」 「你对舒情很了解?」夏云泽双手环在胸前,淡淡道,「我以为,霍大少爷不会愿意去管这种小人物的。」 无视夏云泽的冷嘲,霍清珣道:「小人物?你不是也拿到了舒情的资料吗?黎疆葛月一族,就算之前没什么印象,见到苏玫现在的惨状,葛月出来的人还不够你警惕?」 苏玫被殇咬了一口,直接丢了性命。若是那女人真是葛月部落的族人,会不会带着和殇同样厉害的蛊虫?就算没有,当今社会,蛊毒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东西,是警告,也是威胁。 不能放任这个女人在外面逍遥自在,更何况她救走陈默,是朝颜的敌人。夏云泽道:「你刚才说,苏玫的那个情夫和她在一起?」 「嗯。陈默手上有伤,现在还不适合四处奔波东躲西藏。你觉得,舒情带着陈默,会躲在哪里?」舒情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医院,说明她现在有恃无恐,觉得就算是在槿城,就算是夏家人,都拿她没办法。霍清珣喃喃道:「一个……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怀疑的地方吗?」 对舒情不了解,同样无法判断出女人会藏身何处,夏云泽思量片刻,道:「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查,你那边先去楼上看看朝颜——苏玫死了,对于朝颜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朝颜回到夏家的目的就是找苏玫报仇,现在大仇得报,她应该何去何从……夏云泽懒得思考这个问题,反正现在该操心这个问题的是面前这个男人。 「桑海游园里,朝颜说的那些话……」霍清珣没有立刻离开,「你相信吗?」夏云泽和夏朝颜之间的感情,远比亲兄妹更加的纯粹和亲密。夏朝颜那些话,夏政宴没有信,夏老爷子也没有信,在场那些人中,除了夏云泽,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吓唬人。「朝颜说她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的她回到夏家,是为了替死去的夏朝颜报仇,这些话,你信了?」 「你不信?」夏云泽反问道,「你既然不相信,为什么还陪着她疯?」夏朝颜能那么肆无忌惮,难道不是因为他这个男朋友太过纵容? 「……」他在迴避他的问题。霍清珣沉默着,没有回话。 「我相信她的那些话。」夏云泽道,「因为,我做过同样的噩梦……朝颜描述的那些画面,我在梦里见过。不管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不管我的梦是真是假,只要这件事发生过,或者有可能发生,我都必须……」必须阻止它。 意料之中的答案,霍清珣点点头,道,「我一直觉得,朝颜该被人宠着。」这是第一次,霍清珣在这个未来大舅子面前说起自己对夏朝颜的感情,「那些话是假的也好,真的也罢,苏玫对闻馨做的那些事,朝颜幼年时经歷的所有苦痛……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在她离开夏家的时候认识她。」每次被她那双干净的眸子注视着,我就在想,如果我和她之间真的是上天註定的缘分,为什么没有让我更早的遇见她?「夏云泽,你有没有经歷过特别让你绝望的事?」不等夏云泽回话,他低低笑了一声,「我经歷过,在黎疆的时候。」 「……黎疆?」是朝颜说的被人袭击的那一次? 「我看着她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偷袭,二十几米的距离,不算远,我可以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就是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仍然没办法救她脱离危险。」那时他没有扑上去护住她,她会在不知情的情况被炸弹的碎片击中,会跟着泥土和冰雪一起坠到河里,会在失去知觉的时候,被水底的漩涡吞噬。 ——和九夷经歷的艰险不一样,虽然那一次他差点失去了她,但是只有当危险近在咫尺,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才能瞬间明白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夏云泽,所有伤害过她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所以……」他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沉声道,「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不是我在陪她疯。」霍清珣道,「是她,在陪着我。」 是她在陪着我?夏云泽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小小的女孩穿着医院的病患服,欢快地笑着,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己的母亲,在来去匆匆的人群里,那孩子仿佛给沉寂的世界染上了一层彩色。 「生命真的很弱小。」霍清珣微微笑了,眼里染上暖色,柔和了围绕在他身周的阴冷气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可以轻易地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没有人与众不同,朝颜也一样。」在她离开夏家的那十三年里,任何一个小小的意外都可能夺走她的性命,更何况还有各种势力暗地里的虎视眈眈,「我很庆幸朝颜活了下来,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在这条路上走到现在,太艰难。」正因为明白她的艰难,我更加无法原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对啊。」夏云泽道,「朝颜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好了。」收回停在孩子身上的视线,霍清珣道,「我们先上去,如果医院没什么事,我送朝颜回学校——至于苏玫,我不觉得夏政晏有能力处理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嗯。别的事我会处理好。」 妈妈死了,她用桌子上的水果刀戳穿了自己的喉咙——那把水果刀是她专门买来给她削果皮的,昨天她还用那把刀为她削过苹果。夏悦娆扯起被子,盖住脑袋,低声呜咽着。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知道她已经醒了,夏政宴嘆了一声,拍拍被子,低声道:「悦娆,醒了,去见你妈妈最后一面吧。」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句话。 见妈妈最后一面?女孩脑海中再次浮现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鲜血淋漓的一幕——满地的鲜血,母亲僵硬的身体,瞳孔已经溃散的眼睛……夏悦娆哽咽着,在被子里摇摇头。那么可怕的事,忘记就好了,忘记了妈妈就会回来,忘记了她就能回到原来无忧无虑的生活,忘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专门去看,去回忆?! 女儿难以压抑地抽泣声就在耳边,怕她情绪彻底崩溃,夏政宴不好强迫她去见苏玫最后一面。他站起身,看了眼房间门:「悦娆,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看看。」人死了,后面的事情总要处理,他是她的丈夫,现在不是躲起来的时候。 脚步声远去,夏悦娆从被子探出头,红着眼睛看着紧闭的门——妈妈死了啊,以后她在夏家真的是无依无靠,只能相信自己了。女生慢慢做起身,扯过桌子上的纸巾擦干净眼泪:不能继续哭,眼泪不能帮妈妈报仇,她必须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报仇的话! 「夏朝颜,你不许走!」女人尖利的声音隔着门传到房间,「小玫是你的继母!她现在还躺在这里,你要去哪里?!」 是苏娴的声音。 「我留下来做什么?哭丧吗?」夏朝颜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起伏。「你觉得,我会为苏玫掉一滴眼泪?」 「你、她毕竟是你的继母!你这个没良心的!你……」 「继母?害死我母亲又想害死我的继母吗?呵呵,苏娴,你年纪一大把,怎么脑子还不如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呢?」 夏朝颜……夏悦娆掀开被子下了床——夏朝颜,妈妈死了,她一定很开心。对,听她说话的语气,她一定很开心……自己这么痛苦,她凭什么可以得到幸福?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带来的!
第257章 ,发芽 女人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夏朝颜拧紧眉头,很想拧断她的手腕。然而这里毕竟是医院,人来人往,她又是林家的当家主母,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也会给她带来不小的麻烦。夏朝颜用力拨开她的手,淡淡道:「苏娴,有多余的心思在这里考虑怎么算计我,不如多留点心思出来想想怎么把你的长子哄回家吧。」 女生一句话,仿佛一颗重磅炸弹仍在苏娴的心湖,激起波澜万丈。苏娴惊愕地瞪着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认识他?你知道他是谁?」夏朝颜认识小淮?听她这个语气,她知道小淮的身份?苏娴激动地扣紧她的胳膊,一叠声地追问道,「夏朝颜,你说,他是不是林淮?他一定是林淮对不对?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你……」 「我不知道。」和她的激动截然相反,夏朝颜神色冷漠,语调平静,「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儿子,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就算我真的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苏娴,与其在这里追问我他的下落,不如用心想想,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林淮,他为什么不肯回家。」 好似完全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话,苏娴依然紧紧抓着她的胳膊,颤抖着声音说道:「夏朝颜,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你说的那些问题我可以当面问他,他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有什么麻烦,我们都可以帮他解决的——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哪里……」 「我说了,我不知道。」没想到一提起林淮,这个女人完全失了理智。不过她现在这模样就是个为儿子担心的可怜母亲,夏朝颜没有直接推开她,耐着性子说道,「你们林家那么厉害,难道查不出他的居住地址?你这抓着我纠缠的时间,拿来找找他的住址不是更好?」 「我知道,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苏娴用力推开她,指着她愤怒地尖叫道,「夏朝颜,你恨苏玫害你母亲,所以你要报復甦玫,报復和苏玫有关的人对不对?你报復我,故意不告诉我小淮的下落!你这个贱丫头!」 「林夫人……」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和行人,苏娴就这样站在走廊里大吵大闹,丢的是林家和夏家的脸呀。偏偏长辈们去另一边商量怎么处理苏玫的后事,暂时离开了病房……躲在一旁的夏悦溪受不了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的议论,走上前扶住激动的苏娴,低声劝阻道,「林夫人,这里这么多人,你有什么话询问姐姐,我们到房间里再说……」 「滚开!」因为林祁,她本就看夏悦溪不顺眼,现在又多了一个林淮,夏悦溪在她眼里就是个狐狸精,居然还敢站在她面前说话!苏娴粗暴地推开她,「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滚!」 被她推了一把,夏悦溪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之际,被人稳稳扶住。 无视周围人八卦的目光,苏娴指着对面的两姐妹,厉声叱骂道:「夏悦溪,少来这里跟我装柔弱!我还不知道你们夏家人的小心思?你跟你姐姐,你们都是一样的,狐狸精!」她转而指着夏朝颜骂道,「夏朝颜,林祁不要你,你就陷害他说他出轨!你们两姐妹不想嫁进林家,我还看不上你们呢!扫把星!短命鬼!和你们那个短命的妈一样!」 「苏娴!」男人愤然的怒喝打断女人的叫骂,林望几步冲到妻子面前,扯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身边,怒道,「你疯了吗?在胡说八道什么!」 没想到自己离开了这么几分钟,苏娴会在这里和夏家的两姐妹吵起来。林望惭愧地看了眼和他一起回来的夏政宴,復又低头瞪着苏娴:「我看你现在脑子不清醒,跟我回去!」 「等等。」眼见两人要走,夏朝颜出声拦住两人,低声道:「林伯伯,我有几句话要跟苏娴阿姨说一声,能麻烦你稍微让开一点吗?」女生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虽然和林望说着话,眼神却没有停在林望身上,只在说完后抬眼扫了眼林望,低声道,「可以吗?」 总觉得她的眼神很奇怪,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怪。林望顿了顿,稍稍退开半步。 「苏娴。」夏朝颜走到她面前,低声道:「你刚才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要道歉吗?」 「道歉?」苏娴被丈夫震慑的惊慌瞬间退去,心头再次燃起怒火,她冷笑着,嫌弃地瞥了眼夏朝颜身后紧张兮兮的夏悦溪,轻蔑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和你妹妹,你们就跟闻馨一样……」 「苏娴!」 「啪!」 和林望的怒斥同时响起的是清脆的巴掌声。一巴掌把女人掀翻在地,夏朝颜活动着手腕,一字一句低笑道:「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我听听。」 「……」半边脸颊火辣辣的痛,脑子里「嗡嗡嗡」的声音不断迴响着,捂着脸,想哭,然而嘴角一动,扯出脸颊上的伤口,眼泪便哗哗往下掉。 没想到夏朝颜会忽然动手,林望夏政宴包括围观的人齐齐陷入短暂的诡异安静中。 「夏朝颜,你敢打我妈!」林祁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苏娴被掀翻的剎那,他觉得血液全部从脚底冲上了大脑。男人越走越快,几步冲到夏朝颜身边,扯住她的胳膊就要动手。被扣住胳膊的瞬间,夏朝颜毫不客气回身抬膝撞向他,林祁这次有了防备,险险避开一脚。 「夏朝颜你还敢动手?我看你是欠教训!」早就想教训这个死女人,林祁一手抓着她胳膊,另一只手拽向她的长髮,恨不得把她一头黑髮全部扯下来。 一脚不中,夏朝颜果断扣住他拽头髮的手腕,反手用力拧了下去,顺便低头一口咬在他腕子上。 年轻的男女在医院走廊里打成一团,无视了围观的一群人,也完全忘了形象为何物。 「这……」夏政宴眼睛都快瞪出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拉开两人。 「住手!你们两个!给我住手!」林望离得近,对方又是个女孩子,他只能上前拉住林祁的胳膊,不让他继续动手。「林祁,你一个大男人,和小姑娘斤斤计较什么!」 被自己父亲抓住,天生的敬畏让林祁动作不由一顿。趁着这个间隙,夏朝颜在他脸上狠狠挠了一把,直接见血。 「你这个贱丫头!」眼看夏朝颜一爪子下来,自家儿子满脸都是血,苏娴顾不上脸上的伤,扑上前和夏朝颜撕扯起来,「你居然敢打阿祁,夏朝颜!我今天……我今天……」 好不容易拉住儿子,妻子又冲上来继续丢脸。林望只觉得血气一阵翻涌,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父亲一松手,林祁得了空当,又有母亲的配合,挥起的拳头再不留情——就是这个贱丫头,就是她!自从她回到夏家,自己的婚事没了,林淮这个噩梦也跟着回来了,现在她居然对他妈妈动手!除了林淮,他从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恨不能杀了她! 可她毕竟是夏家的小姐,又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不能真的杀了她。杀不得,揍一顿也能解解气——反正现在脸已经丢尽了,不如干脆一点,揍完了再引导一下舆论,不仅可以让夏朝颜在槿城无立足之地,还可以压制一下夏家发展的势头! 「爸,他们在打大姐!你快去帮帮大姐啊!」没想到林祁真的会对女孩子动手,更没想到这种时候的林祁仿佛换了一个人。被两人狰狞的样子吓到,夏悦溪哆嗦着退了两步,自己手脚发软,只能求助夏政宴。谁知夏政宴此刻却像吓呆了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走廊里打得热热闹闹,围观的人群吵吵嚷嚷,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打成一团的三人身上,没人注意到女生拨开人群,握着水果刀慢慢的接近战圈。 夏悦娆握紧手中的水果刀,紧盯着夏朝颜的身影,僵硬着脚步,一步一步逼近——近了,近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苏娴和林祁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她只需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就可以用这把水果刀,这把妈妈用来自杀的水果刀,刺穿她的脖子。 杀了她! 心里有个声音吶喊着,盯着近在咫尺的女生背影,在林祁被甩开的瞬间,夏悦娆握着刀沖了上去:「夏朝颜!去死吧!」 杀了她!她的刀可以刺穿她的胸膛,刺进心脏,把她那可漆黑的心脏彻底捅出一个洞……女生在脑海里幻想着鲜血喷溅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真好,自己可以杀了夏朝颜,可以帮妈妈报仇……咦?胸口怎么这么疼?身子怎么不听使唤?她在往后退吗?怎么会突然往后退?咦,发生什么事了?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不知从哪里冲进圈子的青年,在刀尖落下的剎那,一脚踹飞了持刀的女生。 踹飞最危险的一个,青年回手扣住林祁挥上来的胳膊。只听「咔嚓」一声,林祁的胳膊软软地搭拉下去。男人「嗷」地嚎了一嗓子,拖着脱臼的胳膊连连后退,看着青年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解决完林祁,霍清珣侧脸瞅了一眼苏娴。被青年狠辣的出手镇住的苏娴停止了骂街——女人吓得双腿一软,直接摔到地上,哆嗦着往后挪去。 解决两个吓退一个后,青年脱下外套裹住夏朝颜,把她的脸按在怀里,冷冷扫了一眼周围举着手机的观众。冷冽的视线落在身上,举着手机拍摄的小青年讪讪地放下手,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搂着怀里气唿唿的小姑娘,霍清珣和夏云泽对视了一眼,后者瞭然地点点头,侧头看向拍照录像的观众。 「胡闹够了?!」林望终于有机会插话。男人一手扶着墙壁,抖着手指指着几个人,喘着粗气,「你们……你们厉害!林夏两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干净了!你们真的是……」 「林夏两家的脸?」霍清珣冷笑一声,打断林望的话,「林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今天这件事,和夏家没什么关系——事情起因如何,林先生心里不清楚吗?」 「你……你怎么和我爸爸说话的?!」这种时候,这男人还想着帮夏家甩掉麻烦?林家这次丢尽了脸,夏家也别想独善其身,「你怎么不问问夏朝颜,她的继母刚死,她摆出来的是什么态度?!」 「那个女人害死朝颜的母亲,嫁进夏家后找人拐卖六岁的朝颜,朝颜回到夏家短短半年时间,她一次次算计她陷害她,过去的真面目被揭穿,又想着杀朝颜灭口……你们林家,是不是选择性地把这些事都忘了?」 「你,你别血口喷人!」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些事拿出来说?夏家的这些丑闻被揭露出来,夏云泽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 「我若是胡说,林少爷你为什么这么心虚?」不想和这些人废话,霍清珣沉声道,「今天这件事,你们刚才的行为属于故意伤害,至于你……」青年的目光在夏悦娆身上停留一瞬,淡淡道,「对自己的长姐挥刀,杀人未遂——呵,我会通知我的律师,接下来的事,我的律师会跟你们沟通。」 律师?他要走法律程序来解决今天的事?林望愣了愣,还想说些什么,青年已经揽着女友转身离开。 「夏朝颜!你不许走!我要杀了你!你不许走!」稍一挪动,胸口就会有剧痛传来,夏悦娆却不管不顾,挣扎着嘶声叫喊道,「是你害死我妈妈的!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杀人兇手!」 杀人兇手?夏朝颜脚步一顿:就她长着一张嘴胡说八道,说她是杀人兇手,还想捅她刀子!她下意识想回身还她一刀子,被青年用力扣住肩膀:「乖,我们回去。」他温柔地注视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现在跟我回家就好,乖。」 这件事闹成这样,肯定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这种时候,就看林夏两家,哪家出手更快。
第258章 ,舆论 下午,夏朝颜是被不停振动的手机从午睡中吵醒的,来电的人是顾蓁蓁。今天的课在上午,顾蓁蓁这个时间点居然没有在寝室补觉?夏朝颜接起电话,猝不及防下,差点被女生激动的声音炸破耳膜。 「啊啊啊啊啊啊!朝颜,你上热搜了知道吗?!」顾蓁蓁显然开了扩音,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寝室里传出的各种嘈杂的声音,「我去,霍老师真的太帅!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帅到这个地步!朝颜,你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你看视频里,你简直跟小孩子打架一样,逗死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朝颜打了个哈欠,发现身边人不见了,于是一边下床找拖鞋,一边睡眼朦胧地继续和顾蓁蓁聊天,「什么上热搜?」 「你居然不知道??」顾蓁蓁的声音再次高了八度,尖叫道,「你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现在网上都在说好嘛,你成名人了!啧啧,原来你们有钱人的生活这么精彩啊!」顾蓁蓁最后一句话完全是调侃,说完被一旁的叶一一敲了头,「胡说什么?」 「啊,抱歉抱歉。」顾蓁蓁吐了吐舌头,和夏朝颜道歉,「朝颜,发生这么多事,你一定很难过吧?我不该那这种事和你开玩笑的。对不起呀。」 「啊?到底什么事?」开门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熟悉的身影,夏朝颜踩着拖鞋哒哒下楼,「你别这么激动,先说清楚。」 「我来说,看你激动的。」叶一一拨开顾蓁蓁,凑到电话前道,「朝颜,你上午在医院和人打架了对不对?」 「啊?」原来是这个事?莫不是林祁抓住机会在网上带动舆论黑她?夏朝颜道,「对啊,揍了两个没眼色的滚蛋。」 「这事儿被围观的人录下来传到网上去了,朝颜,看不出来打架这么厉害。」叶一一声音忽远忽近,间接还能听到顾蓁蓁的尖叫声,「然后忽然有个娱乐圈大v把你们家杂七杂八的事儿扒了个底朝天。」 「我们家的事?」花园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夏朝颜拧眉,心不在焉地回道,「我们家什么事?」 「就是……你那个阿姨做的那些事,还有你和林家那些人打架的原因……」叶一一犹豫一瞬,道,「朝颜,没想到你经歷了那么多不好的事……如果早知道,我们肯定……」她们又能做什么呢?夏家那是什么家世?夏家二夫人那么厉害的人物,就算知道好友被欺负,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普通学生又能做什么? 「啊?那种八卦狗仔说的事,你们也别太当真。」外界对她是什么评价,她完全不在乎,女生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把她带回来的男人。 「朝颜你不用安慰我们了。」顾蓁蓁凑上前道,「你大哥中午的时候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已经把你们家最近发生的事儿都说清楚了。说实话,上次见到你阿姨,我真的没想到,那么漂亮优雅的女人居然那么蛇蝎心肠,简直太可怕了。」 「大哥开了新闻发布会?」听到这里,夏朝颜终于重视起来,「大哥说什么了?」 「就视频里打架的事做了澄清,然后有记者提问,你大哥做了一些说明。网上有视频,你可以去看的,就在热搜最顶上挂着。」 夏家和林家都是槿城的名门,打架视频里俊男美女一大堆,一放出来顿时在网络上炸开了锅。帅哥美女谁不爱看?更何况还是打架打得完全不顾形象的帅哥美女——比起看腻了的明星八卦,显然这种名门世家之间龌龊的纠纷更能引起大家的兴趣。「不过,朝颜,我看完了视频唯一的感觉就是……」叶一一顿了顿,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家霍老师,真的帅。」 听到这话,顾蓁蓁找到共鸣,尖叫道:「啊啊啊,他怎么能那么帅!飞起一脚踹飞了那个袭击你的人,然后不知道怎么挡了一下就把那男的手拧了——朝颜,那男的真没品!两个打一个,他居然还想扯你头髮!活该被拧断手!」 「好了好了,你花痴够了吗?」叶一一再次把她拨开,道,「朝颜,你也别太担心,夏云泽新闻发布会召开以后,暂时没你什么事了。网上骂得多的就是你那个继母和妹妹,还有林家动手打人的那对母子,哦,还有……」 叶一一停顿的空档,顾蓁蓁插话道:「还有你那个是非不分的老爸。」 「哦。」没找到人,夏朝颜气鼓鼓地坐到沙发上,踢掉脚上的拖鞋,无奈道,「这种事大哥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我不担心。」 「嗯,你要担心霍老师。」顾蓁蓁嬉笑道,「嘿嘿,网上有好多评论,说霍教授英雄救美,还问有没有霍教授的资料,哈哈哈。朝颜,你马上就情敌满天下了!」 「正常,没有那个视频,我的情敌也不少。」夏朝颜再次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说道,「我家霍老师是个一心一意的好孩子,不会见异思迁,再说了,喜欢过我这么优秀的人,他肯定看不上别人——我一点也不担心。」 「我去,你可真是自恋!」顾蓁蓁嘲笑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还有,你这么自恋,你家霍老师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在霍老师眼里可是乖乖女。」夏朝颜淡定地回道,「你看我温柔乖巧,所以我有男朋友,嘿。」 「夏朝颜,你丫的是在暗示我不乖巧不温柔吗?」顾蓁蓁被逗炸毛,龇牙咧嘴地说道,「你有男朋友你了不起,我可是一点也不羡慕你,哼!」 「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被这两个活宝逗得哭笑不得,叶一一准备挂电话,「朝颜,我挂电话啦,你有空可以上网看看舆论走向,挺有意思的。」 「嗯嗯。」夏朝颜想起一事,道,「对了一一,有件事,等我回学校需要和你谈谈,是关于闻家的事。」 听到闻家两个字,叶一一愣了愣。她想追问什么,但碍于顾蓁蓁在身边,她最终把问题咽了回去,只回道,「好,我等你回来。」 挂断电话,叶一一看着黑掉的屏幕,陷入沉思:朝颜要跟她谈谈关于闻家的事?今天在新闻发布会上,夏云泽简单说明了朝颜的身世,她的母亲是闻家嫡系一脉的大小姐,十多年前被苏玫害死,闻家嫡系一脉的血脉到此只剩下朝颜和她妹妹……为了余沁,她曾经简单的调查过闻家的资料。 闻家前任当家人是闻馨的亲哥哥闻凛,闻凛和闻家长辈在从黎疆回槿城的飞机上出了意外,无人生还。闻老爷子出于无奈,只能从闻家分支里提拔出闻远,把闻家交到了他手上……闻远继承闻家家主的时候,闻馨还活着。没过多久,闻馨去世,闻家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再然后,年长的夏朝颜失踪——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繫? 「一一,你在发什么呆呀?」顾蓁蓁推了把室友,「你快来看,朝颜的事学校论坛上也有人转了……嗯,这个楼主倒是客观,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不用管他们。」叶一一回过神,道,「网上舆论走向已成定局,除非被骂的那些人能拿出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证据,不然这件事就会依照着现在的剧情,热几天后慢慢被人遗忘。」 「你觉得那些人手上有什么决定性证据吗?」 「没有。」叶一一道,「夏云泽敢站出来开发布会,肯定十拿九稳——你放心,就算中间有什么变故,朝颜大哥和霍老师也能解决。要是他们都解决不了,我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顾蓁蓁点点头,继续刷网上的新闻,啧啧感嘆道,「我还是觉得霍教授帅,我的天吶,我以前觉得男生打架特别粗鲁,今天看了霍老师打架,我的天吶,动作利索,行云流水,唿啦啦几下,就把对手解决了……哇,我觉得有了新的偶像……」 叶一一正想顺势嘲笑她两句,寝室的门被人推开,宋薇一脸倦容地走进来:「我回来了。」 「啊,薇薇回来啦。」顾蓁蓁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唿。女生只是点了下头,直接走到床下开始脱衣服,「我去洗个澡。」 「哎哎。」门还没有关呢。顾蓁蓁连忙把大开的门关上。虽然宿舍楼里都是女孩子,可是就这么开着门脱光光也太奇怪了,以前宋薇可不会这样。女生脱了衣服,拿上睡衣走进浴室,留下的顾蓁蓁和叶一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那个,一一,你看到宋薇身上的伤了吗?那些淤青……」顾蓁蓁小声道,「蒋华综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咳咳。」知道顾蓁蓁脑子没转过弯,叶一一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些伤,不是打的,是……是那个的时候留下的。」 「那个?」顾蓁蓁愣了愣,瞬间明白过来。女生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压着嗓子问道,「他们……这么激烈的吗?你、你看薇薇身上的伤,这么玩不会出人命吗?」 「不会的。」叶一一道,「我在今夕何夕兼职的时候,也会遇到那种有特殊爱好的客人,专门找一些年轻的小姑娘,在包间里很多人一起玩,有各种各样的道具……」 「呕。」顾蓁蓁道,「想想都觉得噁心。这种男人给我我都不要!」 「更噁心的事都有呢。」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叶一一回身继续看书,「有钱人的世界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了解的——你看朝颜家里,看起来金玉其外,其实内里也有各种不为外人道的是非恩怨。」 「嗯,朝颜那个情况,放我身上,我肯定都不知道会死多少次。」 叶一一:「……你对你自己的定位倒是挺准确的。」 找不到人,闲来无事,夏朝颜趴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刷新闻。挂在最上面的三个话题分别是「夏云泽」「夏家新闻发布会」「医院,斗殴」这样的新闻,不用点开,夏朝颜也能猜出这三个话题分别是些什么内容。 夏朝颜没有犹豫,随便点开一个,挂在话题最上面的是夏云泽新闻发布会的视频。夏云泽简单地就自家妹妹医院打架的事儿做了解释,他看似大气地承认了夏朝颜的过失,很是痛心地说自己的妹妹在外流浪多年,受尽欺负,小时候不被父亲重视,所以对母亲感情深厚,听到林夫人出口侮辱自己过世多年的母亲又拒绝道歉,于是冲动的动手打人——他全程没有控诉林家两个人联合起来对自己妹妹拳脚相加,只诚恳地承认了夏朝颜的错误。不过这些错误,在接下来的记者提问后慢慢揭露出来的往事衬托下,顿时变得微不足道。 妻子怀孕时出轨,小三害死原配成功上位,上位后联合情夫拐走年幼的孩子妄图杀人灭口,真面目被揭穿后,这个小三不仅没有认错,反而想杀死替她挡刀的夏家大小姐……这是怎样的恶毒女人啊?当这些往事被一点一滴地揭露出来以后,网上对夏朝颜的指责顿时消失无踪,吃瓜的路人纷纷表示出自己的愤怒,言辞激烈的谴责着苏玫的所作所为。 翻着评论,夏朝颜喃喃道:「嗯,大哥穿这身衣服真是帅……他平时也这么穿,我怎么没有发现大哥其实这么帅?」看了会儿评论,女生继续点开下一段视频,是她在医院打架的视频。 视频从苏娴和她的第一次拉扯开始,直到霍清珣带她离开。 「唉,早知道有这么多人录视频,我打架的动作应该再帅一点的。」夏朝颜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自己一打二的英姿,当看到夏悦娆握着刀冲上来的瞬间,她皱起眉头,「居然背后偷袭,这女人可真是阴险……」夏悦娆的刀距离她背心一寸的时候,青年闪身而至,飞踢踹翻夏悦娆后,反手拧断林祁的胳膊…… 「唔,顾蓁蓁诚不欺我。」看他打完人扯开领带,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夏朝颜盯着屏幕,咽了咽口水,「嘤,这么帅的男人怎么被我拐到手的?」 「说谁呢?」 幽幽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吓得夏朝颜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到青年挂着温柔笑容的脸,夏朝颜炸毛:「哇!霍清珣,你怎么跟幽灵一样,走路没声音的吗?!」 「我只是难得看到你这么认真的样子,不忍心打扰你。」 「不忍心打扰我你突然开口说话?!」 「你认真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没忍住……想逗逗你。」 「……」过分!
第259章 ,苏尧 在回学校之前,夏朝颜有两个必须去的地方。霍清珣下午有会,吃过午饭后直接去了学校。她收拾好要带的东西,驱车出门。距离上一次到达香山公墓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这个时间的香山公墓很安静,守墓人礼貌地给她指明停车场的位置——或许是心情不错,她总觉得以往冷冰冰的守墓人今天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温和。 沿着长长的水泥台阶往上走,很快到了闻家人的幕前——那场飞机事故后,闻家三人的尸体没有下落,闻老爷子伤痛欲绝,只能在香山公墓为自己的儿孙寻了空墓,以免他们成为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温柔干练,微微笑着注视前方。她的眼睛和她很像,难怪总有人说她长得像她。夏朝颜蹲下身,把手中捧着的木盒恭敬地放在碑前,柔声道:「外婆,这是他准备送给你的礼物,虽然最后没能送出手,我觉得,我应该替他交给你。」 风声唿啸,墓地里一片安静。 「他已经死了,尸骨葬在村落的后山上。阿芜留在了黎疆,那孩子对他很是尊敬,我想他不会孤单的。」墓碑上的女人不会回答她的话,夏朝颜自言自语道,「外婆,我很感激他——他救过霍老师,也救过我,嗯,还是好几次……外婆,你还恨着他吗?能不能看在他救了我的份儿上,不要继续恨他了?」我知道,他对我所有的照顾和偏爱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夏朝颜是万俟兰的外孙女……「外婆,我很感激他。」 停顿片刻,夏朝颜站起身,微低着头,目光温和暗藏火光:「苏玫已死,我决定联合裴琸对闻家动手——我不知道听到这个决定后你们是什么样的想法……当然,当初将裴琸救出葛月村落的时候,你们一定是希望他能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可是,有些事情必须完成,只有成功,才能摆脱往事的枷锁,裴琸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所以,下次见面——等我彻底解决掉闻远以后,我会再来看望你们的。」 和外婆一家告别,女生抱着花顺着台阶往下走。前面不远处拐弯进去,就是闻馨长眠的地方——把我葬在父母兄长可以看见的地方——这是闻馨临死前提出的要求。 夏朝颜把新鲜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手指轻轻抚落墓碑上的枯叶。她的动作很温柔,就像小时候闻馨扶起跌倒她一样:「妈妈,苏玫死了。」她抬头看着阳光下孤独安静的墓地,一座座墓碑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我想,很快她也会被葬到这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听到这个消息,你会觉得开心吗?你会为我开心吗?」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想着能得到回答。女生在墓碑前静默片刻,转身离开。正午阳光正好,在台阶上铺就出一条金色的路,她踩着金色往公墓大门走去。走了两步,她慢慢停下脚步。 今天这条路,似乎格外的长?感觉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可是还是没有看到公墓的停车场。夏朝颜直觉不对劲,下意识想摸出手机给霍清珣打电话。然而眩晕来的猝不及防,手机从她无力的手指间滑落,顺着台阶一路翻滚而下,摔得支离破碎后停在一个人脚边。 夏朝颜扶着手边的栏杆,勉强镇定心神。眩晕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用逐渐聚焦的视线顺着手机停止的地方缓缓往上挪动——酒红色的长裙在风里飞舞着,腰带上精緻的钻石映衬着日光,流转出夺目的光芒,在网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苏玫?」站在台阶下的那个女人是苏玫吧?这身红裙她不陌生——十四年前她去见闻馨时就穿着这身衣服,连腰带上钻石的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夏朝颜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出现在不远处的女人,「你没有死?」 问出这个问题后,那女人似是弯了弯嘴角。转瞬即逝的笑容让她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傻,于是没等她回答,她自己先一步道:「你肯定已经死了。」她慢慢走向她,轻声道,「你都已经死了,还出现在我面前做什么?」 似是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女人皱起眉头,没有回话。 夏朝颜还在向女人靠近:「你这是阴魂不散,来找我报仇?还是突然醒悟,要为你自己生前做过的混帐事向我道歉?或者说,你以为……」女生骤然拔刀,对准女人的胸口扎了下去,「你以为装神弄鬼,就可以吓到我?!」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她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迷药还是被人施加了什么心理暗示,但是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苏玫已经死了,现在以苏玫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一定是她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惊唿声此起彼伏,夏朝颜的腕子被人一把扣住,与此同时后颈一痛,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跌了下去。男人顺势把昏迷的女孩抱进怀里,看向神色惊恐的扫墓人,面露愧色:「抱歉抱歉,我妹妹精神有点问题,这次趁医生不注意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你没事儿吧?」 「还、还好。」差点被一刀刺穿胸口的女生哆哆嗦嗦地回答。她的身后,和她一起过来扫墓的同伴连忙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她有没有事。 他们本来是学校的义工,学校组织过来扫墓,谁知还没开始活动差点闹出人命。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学生们把目光听到男人身上,有不满,也有指责。 「你妹妹刚才的举动真的太可怕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笑笑是出于关心才上来看看,谁知道……」 「既然精神有问题,就看牢了,别放出来乱跑!像刚才那样,伤了人怎么办?」 「就是就是,真的太可怕了,莫名其妙突然拔刀扑上来!你是她的亲人吗?既然知道她精神有问题,为什么还要给她带伤人的利器?有没有常识啊?」 完全没把小孩子们的指责放在心上,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只是神色温和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以示歉意。 「你妹妹看起来情况不好,你还是快送她回医院吧。」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差点被夏朝颜误伤的女生定了定神,诚恳地说道,「还有,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若不是这人突然出现,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人没事就好。」男人一手扶着「妹妹」,单手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女生,再次礼貌地致歉,「刚才真的是非常抱歉,这是我的名片,后续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联繫我。」 「啊……」女生双手接过名片,愣愣地点头,「额,好。」 「那我先告辞了。」他微微一笑,「再见,言笑。」 「啊,再见。」 直到青年抱着女生离开很久后,女孩才陡然想起一事,惊呆在原地:「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们见过面吗?女生忙翻出随手塞在兜里的名片,「苏尧……」两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却毫无印象,「嗯?刚才那个男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被袭击,被救,被陌生人叫出口的名字……明明是阳光正好的午后,女生却在瞬间出了一身冷汗。一阵风过,她颤了颤,下意识想把手里的名片扔掉,然而迟疑了一瞬,还是揉皱了名片塞进口袋。 「那么礼貌,总感觉不是坏人……」 青年抱着昏睡的女生轻轻放到副驾座上,系好安全带后,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身看向一侧——香山公墓位于香山半山腰,如今又是初春,围绕着停车场的林木一片绿意盎然,树梢在风里摇摆着,沙沙作响。 「我以为万俟昶死后,葛月蛊术已经完全失传。没想到……」青年静看着一处,淡淡道,「我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吧。」 被人点破,舒情慢悠悠从树后走出,她神色微冷,盯着青年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戒备。「你是谁?」她放出蛊虫的时候是胸有成竹的——她养的蛊虫不致命,中毒者就像中了迷药一样失去自己的神识——在她看来,被蛊虫咬过的夏朝颜就是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绵羊,她本想在这里杀了她永绝后患。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那群扫墓的学生三三两两涌进墓地,夏朝颜更是在蛊毒的作用下,对误认成苏玫那个女生拔刀相向……「你认识我们的观星使?」 「万俟昶吗?」青年扶着车门,宛如松般挺拔的身子刚好挡住了车里的少女,道,「只是听说过,不算认识。」他似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兀自笑了一声,「那个男人很有趣,虽然最后选择了那样的结局,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他知道?他居然都知道?舒情眼里戒备更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苏尧,是一个花店的老闆,今天来这里祭奠一位故人。」青年随意回道,「我想,你并不认识我。」 苏尧?的确不认识。不管她认不认识,他出手救了夏朝颜,就是在和她作对。苏这个姓氏,她唯一能联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你是苏玫的什么人?」那也不对,如果是苏玫的故人,他为什么要救夏朝颜? 「不是。」果然青年否认了她的猜测,「我的姓氏比较常见。」 「说的也是。」舒情无所谓地点点头,「所以呢,请问这位正义路人把我叫出来是为了什么?指责我不该在这里害人?还是要抓我去警局?」手里握着蛊虫,舒情颇为有恃无恐——大不了,把这两个人都杀了。反正她已经得罪了不少人,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想杀了我……吗?」青年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他微微勾起嘴角,淡淡道,「你可以试试,舒情。」 嗯?他知道她在想什么?舒情眉心微蹙:「我不杀了你,你难道会放我走?」 「我不杀人。」苏尧道,「世上最难的事,不过『活下去』——每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我不会随意杀人。」 哈哈,第一次有人这么一本正经地跟她说「生命不易」这样的话,舒情憋住笑:「其实,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吗——不害人,只救人,可不就是菩萨吗?」傻子,这个世界遵循的就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你不害人,别人就会害你——为了权力,为了利益,为了欲望,为了你口中的「活下去」——所以,她从小霸道,喜欢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不择手段没关系,卑劣无耻也没关系,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其它都不重要。 「舒情,这样的想法,都是你母亲灌输给你的?」苏尧嘆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里有悲悯,「你对万俟兰和夏朝颜的恨,也是来源于你的母亲?」 「关你什么事?!」被他悲悯的语气刺激到,舒情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万俟兰已经死了,夏朝颜马上也要死了,呵,一切都要结束……」 「我很佩服夏朝颜。」苏尧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我敬畏所有坚强不屈的生命,我佩服那些经歷磨难和苦痛还能保持善良的人——夏朝颜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命运之神会眷顾她。」 她不会死。 青年所有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他要护着夏朝颜不许她再次对她出手。舒情冷漠地瞅着她,似是在看一个傻子:「你说她善良?你见过她杀人吗?你见过她算计人吗?你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吗?你居然说她善良?呵呵,蠢货。」 「舒情,刚才夏朝颜中了蛊毒以后对那个无辜的高中生动手时,你为什么没有阻止?」苏尧道,「夏家人,霍家人,葛月族人,包括陈默,你们都是局里人,可是那孩子不是——她只是个无辜的过路人,年轻,单纯,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出手救她?」 「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死了,夏朝颜这辈子都别想从局子里出来。」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救她? 「这就是夏朝颜和你之间的区别。」 「……呵。」舒情不屑地嗤笑道,「原来,你所谓的善良,是指这种妇人之仁?」 「你还不明白吗舒情?」不想和她多说,青年准备结束话题,「憎恨从来不是一个人伤害无辜者的理由——那个孩子不该为你的仇恨埋单。」 「少教训我!」女人冷笑道,「绕了这么一大圈,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看在故人的面上,给你一点警告罢了。」随手把磷木盒子扔在地上,在女人陡变的脸色中,滚了一圈的磷木盒子被他踩得四分五裂——破碎的木片下,黑色的虫子察觉到危险,动作迅速地往泥土地里爬去,妄图钻进灌木丛寻求一丝生机。比蛊虫更快一步,银白刃在苏尧指尖流转出雪色的花,喇一声把爬动的虫子钉在地上。 女人被他一系列的动作震慑,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从男人身上移到被钉死的蛊虫身上,倏然红了眼眶——这是她唯一的伙伴,是她精心养育的孩子,她为它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他居然杀了它,眼都不眨地杀了它!
第260章 ,改命 养了多年的蛊虫被男人一刀钉死,多年心血毁于一瞬,舒情又怒又痛。然而面对着摸不清底细的青年,她不敢做出过于激烈的反应,担心激怒敌人——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身上拿走磷木盒子,肯定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她性命。 「据我所知,你只养了这一只蛊虫,是吗?」钉死虫子,苏尧彻底结束和她的对话,「我说过,这只是一个警告。舒情,你该感到庆幸,我不杀人。」 明明杀了她最珍爱的东西,她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悲悯和怜惜——不是男人对女人的,而是那种长辈对不懂事的晚辈的复杂情绪。 「苏尧,苏尧……」眼看男人要走,她克制住心头的恐惧和不适,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葛月村落的人?还是和葛月一样的村子走出来的后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远比她年轻,她的母亲和万俟兰同一年离开葛月,她对村落里的情况也不熟悉——这个男人一直说着「故人的情面」,他是从葛月村落出来的后人? 「不是。」青年道,「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过路人?哈哈,过路人?」男人回答得敷衍,舒情讥诮地笑道,「那冒昧问一句,这位过路人先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如果你继续肆无忌惮用蛊术伤害普通人——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男人最后一句话就是威胁,舒情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冷笑:正义使者吗?呵,这人一看就是和夏朝颜有过旧情,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维护夏朝颜?善良?不伤害无辜之人?哈哈,陈默的手难道是被狗咬断的吗?那个女人对付看不顺眼的人,还不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夏朝颜再次做梦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看到燃烧的大火和孤单的青年,她看到了飞扬的大雪,和站在雪地里的自己。红色的围巾,黑色的羽绒服,灰色的口罩……她看不清女孩的脸。但她知道,站在那里的女生是夏朝颜。 她逆着风等在大雪飘飞的桥上,抱着的白色小狗似乎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把头钻到她围巾下。她低头摸摸它的毛,安抚性地拍着它的脑袋。 她在等人。夏朝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青年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她走来——这是第一次在梦里见到霍清珣以外地第二个男人,夏朝颜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苏尧。」 她和他没什么过多的交集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这样的天气,自己没有蜷在沙发里看电视,反而带着宠物出来见他?他和夏朝颜……是什么关系? 「苏尧先生?」她还在疑惑,苏尧对面的女生已经拉下口罩和他打招唿,「我是夏朝颜,你好。」她把抱着的一团白色递给他,「小白的伤已经治得差不多了,你带它回去吧。」 从女生手里接过白毛狐狸,青年温声道,「多谢。」他不顾狐狸的挣扎,拨开它颈间的毛认真检查,直到狐狸忍无可忍一口咬住他的腕子才暂时放过他,「小白脖子上的伤,是你处理的?」 「嗯。当时情况很紧急,已经来不及送医院,刚好我们上课的地方有设备,我又是这个专业的,就……」女生露出羞涩的笑容,「伤口缝得不好看,留了疤,不过以后毛长起来应该就好了。」 「谢谢你,你救了他的命。」青年再次道谢,「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得。」他说得真诚,女生连忙摆手,尴尬地说道,「苏先生你太客气了,只是小事儿而已——你这么说,我还以为自己起死回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手术呢。」其实只不过是救了他的宠物。 「你……」苏尧给狐狸顺毛,柔和的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欲言又止。 「哎呀,我男朋友在等我,我先过去了。」女孩看了眼手錶,陡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原地跺了跺脚,手忙脚乱地和两人打招唿,急匆匆下桥往旁边的商场跑去。 青年目送她离开,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走在人行横道上的女孩被不远处冲出的小车撞飞出几米远,重重砸在雪地上。 红的血,白的雪,分外刺眼。 惊唿声响起的瞬间,他怀里的狐狸豁然抬头看向车祸的方向,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到地上,飞奔向事发地。商场门口,青年推门而出,撞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冲到女孩身边。 她看到他想俯身抱她,却又害怕再次伤害到她的无措模样,夏朝颜忍不住踏近两步:「霍清珣……」果然,无论是哪一个平行空间,她都会遇见他,都会爱上他,都会和他在一起,也都会……死在他的面前。 她看到他俯身,双手颤抖着抱起已经没了唿吸的少女,两滴眼泪砸在她混着鲜血的脸上,慢慢地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雪地上开出小小的花儿——霍清珣,你不要这么难过…… 直到救护车把人带走,警察过来清理现场,疏散围观的人群后,白色的狐狸仍然站在粗壮的树干后没有离开。青年走到他身后,俯身把他抱起,低声道:「已经结束了,我们回去。」 结束了?他说结束了?他知道会发生的一切,却什么都没有做,任凭她被车祸夺去性命?视线里青年带着白狐转身离开,夏朝颜下意识抬脚追了上去——你这个坏傢伙,枉我那么感激你! 女生气鼓鼓地跟着青年走了两步,一不小心踩到桥边台阶上的碎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着一旁江水里滑了进去。掉进水里的那一刻,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今天绝对是她做过的最让人生气的一个梦。 江水很凉,铺天盖地朝着她涌来,虽然在梦里,她还是被冰凉的水呛得不停咳嗽。女生在水里手脚并用的挣扎,身体在江水的包围下逐渐失去温度,意识似乎也跟着温度一起抽离。夏朝颜睁大眼睛看着头顶越来越稀薄的光线,任凭江水把她彻底吞没——反正,只是做梦而已,就算真的沉到水底,她也不会死。 一双手穿过冰冷的江水扣住了她的手臂,「哗啦」一声,她被人扯出水面。模煳视线的最后,她看到青年抱着她踩过厚重的积雪,走进燃烧着壁炉的小屋。 失去意识的最后,白色的狐狸拖着蓬松的尾巴走进她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救她?你也知道,她已经不是她。」 「路过,顺手罢了。」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夏朝颜唿出一口气,彻底陷入昏迷。 会议结束后,霍清珣收拾好资料,等参会人全部离开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出会议室。外面阳光很好,隐隐可以听见楼下学生的说笑声。下午的阳光温暖柔和,撒在身上懒洋洋地催人入梦。 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在图书馆看书,还是和朋友一起出去逛街了?青年拿出手机,没有消息也没有电话,他的脚步顿了顿,拧紧眉心:小姑娘居然没有发微信……算了,她不联繫他,只能他主动了。 脸颊痒痒的,鼻子也有点痒。夏朝颜下意识抬手把在她颊边扫来扫去的大尾巴拨开,喃喃道:「走开……霍清珣,别闹。」听到她的声音,大狐狸开心地收回尾巴,探头舔了舔她的脸颊。舌头滑过脸颊的触感和往常不一样,夏朝颜勐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的绒毛。 「小白?」刚刚在梦里见过,她脱口叫出狐狸的名字,避开他落在她脸上的舌头。 「抱歉。」青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幽灵似的飘出来,掐着狐狸脖子把他拎到地上,「你男朋友打了好几个电话,你又一直在睡,我只能让小白用这种方法叫醒你。」 「哦。」梦里发生的一切还歷歷在目,夏朝颜闷闷地应了一声,从床上爬起身,右手顺了顺自己乱蓬蓬的头髮,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什么?」青年闻言一愣,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我想起了一些事。」夏朝颜道,「那个时候我为了逃跑掉进河里,是你把我从水里救起来的。」如果不是这个人,自己在十四年前应该已经沉尸河底了。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听了她的话,他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温声道,「我早就说过,这是回礼。」 「回礼么……」夏朝颜沉默着,避开他的眼睛,不解地问道,「苏先生,我很好奇,既然你这么在意这个人情,在另一个世界里,你为什么没有提醒夏朝颜?——如果那个时候你愿意出手相救,夏朝颜不会死。」从他的表情可以肯定,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知道,却没有提醒夏朝颜……「不觉得很奇怪吗?给予你恩情的是那个世界的夏朝颜,你有机会把这份情还给她,你没有这样做,你选择把人情还给我——可是你很清楚,我不是她。」你什么都知道,还是做出这样的选择,我真的不明白。 对于这个问题,苏尧反而没有表露过多的惊讶,他低头看了眼脚边舔着毛的狐狸,抬脚踢了踢他:「你给她提示了?」 狐狸仰头瞥了他一眼,跳上床钻进夏朝颜怀里,埋着脑袋不理睬他。 苏尧无奈摇了摇头,视线移到紧盯着他的夏朝颜身上。男人轻轻笑了笑,语气很轻松:「你不用这么紧张,这其中没有阴谋也没有算计,只是……姻缘如此,我只能这么做。」 「姻缘?」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有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这个人和自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留在槿城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她并不想深究。他向她讲述她身上的奇蹟,他去九夷寻找雪女,他从深雪无人的山谷救她性命——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所有和他有关的经歷,都像拢着一层雾,虚无缥缈且神秘莫测。她不是那种执着拨开迷雾的人,但雾迷了视线,总会让人觉得不适。 「那个世界的夏朝颜,必须死在那场车祸里,她的命运轨迹是定向的,我无法干涉。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命运,在最初的时候,已经被人修正过一次,所以……」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自认为自己算是聪明人,可是现在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无法理解:「什么命运?什么修正?你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话再解释一下?」听不懂,好气哦。 「……」她抓狂的样子逗乐了他,在她兇狠地注视下,青年掩唇咳嗽一声,「夏朝颜,我曾经告诉过你,无论是哪一个平行世界,你都会死在二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你相信这句话吗?」 「嗯,信。」女生的回答毫不犹豫,「你告诉我,二十二岁那天不要出门,不要举办聚会,不要打开屋子朝南的窗户。」 「你居然都记得。」青年讶然。 「如果有个人跟你说,你不按照他说的话做就会死,我想你也会把他的话记得一清二楚。」夏朝颜撇撇嘴,道,「我还记得,你说我帮助过流落在外的你,可是,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看到了那个夏朝颜和你见面的场景——她真的帮过你?」 「准确说不是我,是它。」青年指了指她怀里撒娇的狐狸,「小白受伤掉到她脚边,她救了它。」 「……掉?」诡异的男人措辞都这么诡异。 「好了,我们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对于这个话题苏尧不想多说,他直白地转移话题,「我能看到你的命星轨迹,不能干涉,所以,即使知道那个世界的夏朝颜会死,我也不能对她做出任何警告。」 「嗯,可是你给了我忠告。」 「我刚才说了,你的命星轨迹被人改变了,有人在我之前,对你的命运做出了修改……」 「有人?」夏朝颜诧异,「你是说,还有人在帮我?」 「算是吧。只不过修改一个人的宿命轨迹是很困难的事情,你的命星在你二十二岁的时候还是会遇到一点小小的麻烦。」 他不是说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死吗?这也叫小小的麻烦?!
第261章 ,代价 有人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对她的命运轨迹做了微调……苏尧的话总结一下就是这个意思。这种宿命论夏朝颜原本是不相信的,然而给她提示的梦和他的两次救命之恩都在提醒她,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可信。 「你不会干涉一个人的命运,不过如果之前已经有人干涉过,你所做的就只能算是修正——你是这个意思吗?」简单来说就是列车已经被人设计后偏离轨道,那他再加把劲,让车偏得更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是这个意思吧?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种顺势而为的事,他做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且完全不会生出什么罪恶感。 「你知道第一个出手帮我的人是谁吗?」夏朝颜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诱导,「我想感谢他。」 「你的表情和你的言辞很不符。」苏尧毫不客气地揭穿她的谎言,「毫无诚意,甚至还能看出恼怒。」 「……因为我不知道他到底改变了什么。」夏朝颜咬牙笑道,「妈妈死了,我被拐走,掉到河里差点冻死,被孤儿院的小朋友欺负,你说我会死在二十二岁——我的生命轨迹有过改变吗?」其它世界里的她,不也是同样的轨迹?辗转流落,好不容易认识霍老师,却又死在他的面前。 「夏朝颜,要懂得感恩知道吗?」他像教育小孩子一样教育她,「这个世界的你,本该死在二十二岁,也就是说,你的生命线从二十二岁往后去,会彻底消失——你应该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你是说,因为那个人做出的改变,我的生命线只是出现断裂,并没有完全消失?」他好像是这么说的。 「对。只是出现缺口,并没有完全消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夏朝颜摇摇头。 「这个世界的你,二十二岁那天会有一场劫难,却不一定会夺去你的性命——这就是那个人为你带来的改变,明白了吗?」 「……」被他义正言辞地教育了一番,夏朝颜默默点头,「知道了。」她想了想,又问,「连你这么厉害的人都不能干涉的事,那个人却做了——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她总是能抓住最关键的问题。苏尧沉默片刻,低声道,「逆天改命,再无轮迴。」 再无轮迴?说实话,这四个字在她看来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人死了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何必在意自己有没有轮迴——虚无缥缈的描述往往无法激起其他人的共鸣。「我可以把我的轮迴还给他。」 「……你以为命运是什么东西,想借就借,想还就还?」苏尧冷笑道,「夏朝颜,对生命保持敬畏——与其想着怎么把人情还给那个人,不如想想怎么过好他用无数个来生为你换来的这一世。」 「……那个人我认识?」青年话音刚落,夏朝颜突然转移话题,认真道,「苏尧,那个为我改命的人,我认识,对不对?——你的语气告诉我,我认识他。」 早知道她聪慧而敏感,苏尧摇头道:「夏朝颜,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又是无法回答。夏朝颜也不急,只慢慢地说道:「苏尧,你曾经跟我说过,你不会算命,因为命这种东西,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既然它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变化,为什么又有命运一说,为什么逆天改命还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人的一生中时时刻刻都在做选择题,不同的选择会带来不同的结果。但最后的最后,结局只会有一个。」改命改的是最后的结局,而不是过程中的选择和变化。 「……」结局当然只会有一个,那就是死亡——他的回答没有任何意义。 知他不愿意详谈,夏朝颜很识时务地没有继续追问。女生抚摸着狐狸缎子似的的白毛,一时无言:他不愿意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她却有种直觉那个人是自己的熟人——会在她一出生就算出她的命运并且愿意为她改命的人,会是谁呢?母亲?外婆?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似是看出她的纠结,小白探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夏朝颜捏捏他的耳朵,小声道:「小白,这次也是你帮了我吗?」她昏迷前的最后记忆是在香山公墓,自己顺着长长的台阶走下,然后遇到了红裙束腰的苏玫……她对后面的记忆很模煳,再次清醒已经在这里。 她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她对心理暗示略有研究,根据记忆里自己当时的反应,应该是在离开墓园的时候被人施加了心理暗示。真是过分吶,居然在妈妈长眠的地方做那些算计人的事。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救了你?」苏尧很是不解地问道,「你是觉得他可以把你驮回来还是把你拖回来?」 夏朝颜:「……你这么神神秘秘的人,养的狐狸说不定也可以变成人呢?」她说得理所当然,苏尧冷冷「哼」了一声:「他若是可以变成人,你现在这样抱着他卿卿我我不会觉得别扭吗?」 再次被他怼得无言以对,夏朝颜认输:「好吧,那请问苏先生,是你救了我吗?」 「是。」他承认得爽快,「我去香山公墓祭奠一位故人,正好看见你对着人家小女孩拔刀相向——如果我不出手阻止,你很可能已经把人当场杀死了。」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夏朝颜,你对仇人都这么狠?」 「狠?」夏朝颜冷笑道,「给她致命的一刀是我对她最大的仁慈——你知道苏玫的结局吗?」如果一开始知道自己的结局是那样,她肯定更希望自己能早点给她一刀。」 「我知道。」苏尧道,「黎疆葛月一族的殇,七天之内夺人性命,我见识过它的厉害。」 「你……」夏朝颜顿了顿,实话实说,「你真的是无所不知——苏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和你这样无所不能的人交往,很可怕。」 「没人跟我说过。」苏尧道,「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这话听起来很像轻视贬低,夏朝颜却完全没有生气:他说的是实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这般厉害的人,身边的交往对象肯定都是和他一样的人。像自己这种普通人,他没有接触过很正常。「那你很幸运,因为你遇到了我——只有和自己不同的人才能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嗯,你说的有道理。」苏尧点点头,看起来算是接受了她的话——只不过男人说这话的语气十分敷衍,明显把她当小孩子哄,夏朝颜只差没给他一个大白眼。 「你去香山公墓祭奠故人,遇到发疯的我,把我带回来这里?」夏朝颜道,「苏尧,你知道我突然发疯的原因吗?」对方既然袭击她,肯定留有后手——那个对她下手的人说不定在现场,他是否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苏尧没有立刻回应她的问题。他走到一旁推开窗户,等涌入的冷空气把室内的闷热吹散一些,他重新关上窗户,道:「房间太热容易让人心思浮躁。」 「那个兇手你认识?」夏朝颜道,「就算你让我吹吹冷风,我也不会因为是你的熟人就对她手下留情。」她不知道兇手打着什么主意,不过那人对她动手,不会毫无原因——事出有因,那就是她的敌人。她不做猎手,就会成为那个人的猎物。 「我不认识。」知她所想,苏尧道,「夏朝颜,那个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因为感恩我而对她手下留情。但是夏朝颜,她和你之间……」 「和我?」夏朝颜道,「不是你的故人,是我的故人?」女生来了兴致,猜测道,「那个人是苏玫的亲信?或者……」她歪着头想了想,「是那个叫舒情的女人?」 「你知道?」知道她聪明,不过这人能一猜即中,让他不由露出赞嘆的神色,「你们调查过舒情?」 「呵,她从裴琸手里救走陈默,难道不是表明了要和我们过不去?」夏朝颜道,「她救走陈默的第二天,萧然联繫魅夜查到她的身份来歷——在这个世上,想要我夏朝颜死的人,除了苏玫的亲信,也只有陈默的这位老情人了。」 「其实,有一点你误会了。」 「什么?」他的意思是袭击她的人不是舒情?还是舒情并不想杀她? 「舒情和你的姻缘,不仅仅是因为陈默。」这其中的关系她总能查到,他现在给她提示,可以让她少走很多弯路,「舒情来自黎疆,和你的外婆万俟兰同出一族。」 「同出一族?你是说,她是我外婆的亲人?我记得先生说过,外婆家人都去世了,万俟家看她孤苦无依,于是收留了她,改姓万俟。」 「……你知道的比我预期的多。」苏尧道,「舒情的母亲,和你外婆万俟兰,有血缘关系。」 「姐妹?」 「同父异母。」 「……」夏朝颜在脑子里把两人的关系理了理,「舒情的母亲是我外婆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也就是说舒情是我的小姨?」 见她一脸难以置信,苏尧以为她在为这份亲情惋惜,就听到女生愤怒地说道:「她的品味为什么会差成那样?简直丢了我们家女人的脸!」万俟昶,闻煜,霍清珣,哪怕是夏政晏也要比陈默优秀百倍,他们家女人挑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怎么她能看上陈默那种猥琐老男人? 「你的关注点很有趣。」苏尧沉默一瞬,只能这么评价。 「认识我的人都是这么评价我的。」夏朝颜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勉强,「舒情是我的小姨,却要杀我?你说不仅仅是因为陈默,另外的原因,是我外婆?」 「……嗯。」 「外婆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她的日记里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有一个亲妹妹,甚至在她的日记里,完全找不到和舒情或者她母亲有关的任何消息。我外婆认识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吗?或者说,她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妹妹吗?」 「这也是舒情那么憎恨你外婆的原因。」苏尧道,「她的母亲,是个私生女。村落里没有任何人承认她的身份,她在村落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后来离开村落,带着舒情流落在槿城,慢慢地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如果她没有再次遇到嫁给闻煜的万俟兰,说不定也不会爆发那么浓烈的恨意。 「舒情的妈妈,是不是对先生有意思?」从女人的角度做出推测,夏朝颜试探性地说道,「因为自己没有得到所以觉得弥足珍贵,我外婆得到过又狠心放弃,在她看来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吧?」 那么多种可能,她却总是能一语中的。她猜得八九不离十,苏尧干脆把自己知道的过去都跟她讲了:「她对万俟昶有过一些情分,后来在槿城遇到你的外婆,自此记恨上你外婆……她把这样的想法全部灌输给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舒情。你外婆一家飞机失事以后,舒情安分了很多。现在,你回到夏家,中间又牵扯到她在意的男人……」 「那个女人就决定重新对付我?」夏朝颜不屑地轻嗤一声,「我若是杀了人,或者被她所杀,她觉得,她和她的情夫能平平安安离开槿城?不,就算现在我安然无恙,从她救走陈默的那一刻起,她已经不可能从局里全身而退了。」 「我想,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选择先下手为强。」 「可惜,她没有成功。」 「夏朝颜,面对被仇恨支配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你最不能做的就是掉以轻心。」苏尧嘆了口气,道,「她手里养着一只蛊虫,论厉害程度肯定是比不上你手里的殇。她的蛊虫毒性并不致命,咬人一口,会让中毒者产生幻觉,或者出现神识恍惚的情况——就像心理暗示和催眠一样。你在香山公墓出现的一系列反应,便是因为被她的蛊虫咬了。」 「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想想那人托自己照顾的殇,夏朝颜又觉得舒情的蛊虫没什么稀奇。「葛月那种部落本就神秘莫测,养出什么神奇的蛊虫都不稀奇。」
第262章 ,报答 通道长而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没有风,壁灯的火光直直向上,把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大概一分钟,推开门就可以看到装饰精緻的花店,馥郁的香味在空气里流动着。听到脚步声,前台坐着的抱猫的少女站起身,看着来客礼貌的微笑。她怀里的猫跳到地上,睁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 玻璃门在的景致在提醒他,神秘通道的这一边,不属于槿城。看这建筑风格……青年拧眉,对于刚刚经歷的一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咦,你不觉得奇怪吗?」带路的小女孩是上次在甜品店有过一面之缘的乐瞳,似是在期待他的反应,得不到回应后,她脸上难掩失落,「你居然这么淡定?这反应太不科学了。」 「你觉得我应该给出什么反应?」对小孩子颇有耐心,哪怕这个小孩子身份莫测,不过在她没有表现出恶意的前提下,他很乐意逗逗她,「嗯,其实,我的确有被现在经歷的一切吓到。」 听到他的回答,乐瞳乐开了花,嘲笑道:「我就知道,你的淡定肯定是装的!苏尧哥哥说了,大人最擅长伪装自己——他们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其实小孩子的眼睛最明亮,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伪装!」 「嗯,苏尧说的没错。」小孩子的眼睛最明亮,所有的罪恶和污秽都不该落入他们的眼睛。 「当然!」提起苏尧,小孩眼里流露出狂热的崇拜,「苏尧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说到苏尧,小女孩开始滔滔不绝,「我和哥哥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说我们命格不好,会影响家里的运势——我们留在家里,爸爸就升不了官,其他的叔叔伯伯也考不出什么好成绩。祖母很生气,就让人把我和哥哥碰到没人的荒野,然后我们就遇到苏尧啦!他特别好,救了我们,还把我们……」 小女孩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自己过去的经歷,霍清珣安静地听着,没有催促她带自己去见想见的人,直到前台的少女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乐瞳的话。 「霍先生,夏小姐和苏尧在二楼房间,我现在带你上去?」 自己的故事被打断,乐瞳撅起嘴,显然很不开心:「我带他上去,你不是不能随便离开前台嘛。」小女孩扯着霍清珣的袖子往楼上带,「这边这边,跟我走,你带你去见夏朝颜。」 「谢谢。」跟着小女孩走了两步,霍清珣回头看了眼前台微微笑着的少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不用谢我,苏尧说过,我们现在做的事是在报恩。」小女孩继续讨论自己崇拜的对象,「夏朝颜救了小白,我们很感激她。现在能帮她忙,大家都很开心呢!我悄悄告诉你,上次在另一个时空里,苏尧没能救回夏朝颜,小白差点和他绝交。」 「看来,小白……很喜欢朝颜?」 「那当然啦,救命恩人呢。」乐瞳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和小白相比,你更喜欢夏朝颜,你和夏朝颜什么关系都没有,却愿意用自己的来世换她……」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乐瞳陡然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霍清珣。 「嗯?什么?」他听见了她的话,猜测自己似乎为朝颜做过一些交换,不过他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此刻见小女孩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便摆出疑惑的样子,「你刚刚是在说我吗?我嘛,的确挺喜欢朝颜,而且,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喜欢。」 「咦……」见他没有纠结自己刚才说的话,乐瞳以为他没有听清,顿时松了一口气,「肉麻死了!」 小女孩碎碎念着「大人都很肉麻」这样的话,停在了一间房门口。女生在门上敲了敲,推门而入,欢快地说道:「苏尧!我带霍清珣来……」小女孩的话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瞅着屋子里两个人,停顿三秒,尖叫,「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小女孩噔噔噔冲进房间,抓着夏朝颜的胳膊把她从苏尧身上扯下来:「哇,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在房间做,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 小女孩的力道于她而言就是蚂蚁撼树,不过有外人来了,夏朝颜悠哉悠哉地从苏尧身上跳下床,很是淡定地活动着手腕。 苏尧揉着被她掐得泛红的脖颈,清了清嗓子:「咳……」嗯,嗓子没有受伤,暂时不和她计较。 看他脖子上一圈红痕,小女孩扑向夏朝颜,气唿唿地骂道:「你这个坏女人!苏尧救了你,你怎么能对他做这么过分的事!你掐他,你还压他身上!你……你太粗鲁了!」 小女孩扑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夏朝颜本来不想理会——反正人都打了,被她无关痛痒地挠几下也没什么。不过小女孩的拳头最终没有落到她身上,因为等在门口的霍清珣扯了她一把——他把她扯开几步护到身后,一手拎着乐瞳的衣领,将小女孩放到一个安全距离。 「哇!」双脚离地,乐瞳在空中不停地踢腿,「霍清珣!你放开我!」然后她被如愿放在,不过转头又被苏尧按住。青年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瞳瞳,不要胡闹。」 一句话,成功让小女孩安静下来。 「苏先生,你没事吧?」叽叽喳喳的小女孩安静后,霍清珣放开夏朝颜,走近几步停在苏尧面前,语气乍一听温和关切,实际上满满地都是威胁和漫不经心,「朝颜下手没轻没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你没看到你女朋友还在对我虎视眈眈吗?我可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夏朝颜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霍先生你快带她回去吧。」直接下了逐客令。倒不是他不好客,他怕再待下去,夏朝颜会拆了他的花店。 「这次又是麻烦苏先生救了朝颜,我很感激。」这句话收敛了漫不经心,霍清珣认真道,「以后若有什么我可以帮到忙的,苏先生尽管开口。」 霍清珣语气诚恳认真,苏尧觉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锋利了几分,他连忙摆手道:「啊,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霍先生不必这么客气。」你要是真的感激我,就快点把你身后那个野狼一样的女人带走吧…… 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心声,霍清珣拉过身后的小姑娘,「朝颜,跟苏先生道谢。」 夏朝颜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没有动——道谢?啊呸,她才不要跟他道谢!她没有掐断他的脖子已经是看在他救她三次的份儿上……哼,现在想来,他救她也不是遵循本意,所谓的报恩和感激——想到这里,女生觉得自己的拳头又开始蠢蠢欲动。 霍清珣:「……朝颜?」这丫头怎么突然闹起小脾气了? 「不用道谢。」没有和小女孩计较,青年忽然恢復了冷漠,淡淡道,「而且,她不需要谢我。」他看向夏朝颜,「我知道你很生气,但过去的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你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向前,直到一生结束。」 「我死了,你会考虑我刚才的提议吗?」夏朝颜兇狠地瞪着他,咬牙道,「反正,你说的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这女人真是说不通。苏尧没好气地挥手赶她,「出去,在我没有发火之前。」 「哼!」被他赶了,夏朝颜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骂他一句,「坏蛋!」 苏尧:「……」真是毫无攻击力的措辞。年轻男女离开后,青年侧身看向蜷在暖炉边的白毛狐狸,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小白,你最近是不是长虱子了?」皮痒,欠揍。 大狐狸站起身,崛起屁股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尾巴,慢悠悠地出门——完全无视了他的话。苏尧也没和他计较,只长长唿出一口气,转而看着身边的小女孩。接收到他的视线,乐瞳立刻急急开口:「苏尧,你的脖子真的没事儿吗?」 小女孩眼神真诚,苏尧却敛了笑容,淡淡道:「乐瞳,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面对着外人的时候,要收敛脾气,尽量不要惹人注目?你今天扑上去对夏朝颜拳打脚踢,不怕她发现你的秘密?」 「……对不起。」小女孩低下头小声地道歉。 她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让他不忍心继续教育他。青年将被夏朝颜揉皱的衣服一点点撵平,嘆息道:「乐瞳,作为人活着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生命看起来脆弱敏感,不堪一击,实际上就像春日的野草,迎着风雨也能顽强地生长。」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不是那样的人,也做不到那样……说句真心话,我很佩服那个男人,能为了喜欢的人做到那一步。」 ——他佩服他的所作所为,所以能够理解夏朝颜得知真相后的愤怒。 「霍清珣,你饿不饿?我们去超市买点菜,回去我下厨,好不好?」 「……」 「霍老师,你的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你是不是等我很久啦?」 「……」 回程的车上,无论她怎么挑话题,青年始终一言不发。她偷偷抬眼打量他,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他长而翘的睫毛,挺拔的鼻樑,最后,她盯着他紧抿的嘴唇……嗯,以她观察总结的经验来看,他现在这个表情绝对是真的生气了,最实用的诱哄招数就是在他闹脾气的时候亲上去。不过,现在他们人在车上,车在高架上,她想亲他,奈何没有出手的机会。 「霍老师,你在生我的气吗?」女生看着窗外,小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气——你不和我说话,也不看我,我就知道我一定做错事了,可是你不说,我又要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猜不中,你会更生气——这就是个恶性循环嘛。」 「你这么能说……」小姑娘说得委委屈屈,霍清珣依旧没有看她,却开口接了她的话,「刚才为什么不用言语去说服苏尧,而是直接扑上去动手?」他的重音放在「扑」字上,说完终于侧头瞟了她一眼。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夏朝颜立刻举双手承认自己的错误:「霍老师,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时候我听他说那些话,我很生气,我就想揍他!」 「你扑到他身上揍他?」 她居然觉得他斤斤计较的样子格外可爱……夏朝颜拍了拍脑袋,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夏朝颜认真的解释道:「那是误会——我揍他,他想躲,摔了,我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你要是不来,我就掐死他了。」 「……」女生最后一句话阴沉沉多了怒意,霍清珣拧眉,「朝颜,他帮过你。」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不过对方没有恶意,小丫头也没必要这么认真的生气。 「他又不是出于自愿帮我的!」提起这个,夏朝颜怒意更甚,「他会帮我,救我,还不是因为霍老师你……」脱口而出的硬生生顿住,贝齿咬着下嘴唇,夏朝颜看他一眼,眼里忽然有了泪光。 她迅速地侧头看向窗外,不再吭声。 「因为我?」到了学校,霍清珣把车开到停车场。等车挺稳,青年解开安全带,倾身按住女生的肩膀,低声道,「朝颜,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她说苏尧救她是因为他,但在他的记忆里,他和苏尧没有任何交集。 「其实,他一直在寻找你,以轮迴作为代价,寻找你,保护你。可惜……」男人的话再次涌入她的脑海,夏朝颜搅着手指,忽然抬眼看向专注于她的青年,认真道,「霍老师,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伤害你,唯有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她软了声音央求他,「霍老师,苏尧告诉我的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它了好不好?」 小姑娘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请求他,霍清珣慢慢放开她的肩膀,凝视她片刻后,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摸摸她的头髮:「好,我们以后都不提了。」既然是不开心的事,不提便罢。等到哪一天她愿意了,他想,他会是第一个知道她的心事的人。 得到回答,夏朝颜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不说不开心的事了,霍老师,我们下车吧。」 「好。」 关上车门,站在轻暖的风里,夏朝颜迎着夕阳眯起眼睛,默默给自己打气:他为你付出那么多,夏朝颜,要和他在一起,要开开心心活着,活成让仇人羡慕的样子,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
第263章 ,痛快 叶一一坐在学校奶茶店靠窗户的位子,心不在焉地晃动着吸管搅拌玻璃杯里的奶茶,视线不时瞟向落地窗外——今天的的阳光很好,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脸上,她不由眯起眼睛,虚晃的视线里,有一个颀长的人影走近,他在门口停了停,抬头看了眼上面的门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后,抬脚进了奶茶店。 这人看着有些眼熟?双眼被阳光刺得又酸又涩,叶一一闭上眼睛缓了缓。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她听到有脚步声停在她面前,紧接着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叶一一,又见面了。」 这个声音……女生身子微僵,慢慢睁开眼睛,积蓄已久的生理盐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忙扯了纸巾擦拭。低头的时候,她能听见周围女生兴奋的议论声——这人还真是,顶着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哭了?被人欺负了?」男人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单手拖着下巴凑近几分,语带调侃,「还是说,见到我太激动了?」 「我室友说,越是长得漂亮的男人越是自恋,我本来是不信的。」把擦眼泪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叶一一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我忽然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你这是在变相地夸我长得漂亮吗?」仿佛没听懂她话里的嘲讽,裴琸收回凑近她的身子,懒洋洋靠到沙发上,轻笑道,「叶一一,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还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我看你和别人说话挺温柔的,为什么总是凶我?」 男人语气委屈,一双桃花眼静静盯着她,眼里的探究神色不加掩饰。你现在就得罪我了!叶一一很想疯狂的尖叫,拿包走人,然而她现在在等人,奶茶店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叶一一勉强压抑被他注视的不适,冷冷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得罪我,而且,我也没有凶你——裴少堂堂陕中裴家的大少爷,解决我不和捏死蚂蚁一样,我怎么敢得凶你?」 「你现在就在凶我。」裴琸挑眉道,「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捏死你?或者,从你的亲人……」 「裴琸!」提起亲人,她的第一反应是他要折腾她奶奶,女生几乎瞬间涨红了脸,想说些警告他的话,却又实在不知道怎么威胁他,只能睁大眼睛狠狠瞪着他。 「这么凶……」对她的愤怒视而不见,裴琸笑眯眯地敲敲桌子,「叶一一,吼这么大声,你想全校出名吗?」 围观女生的目光里透露着浓浓的八卦,叶一一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发火也不是,不发火自己又憋得慌。用力吸了一口气,叶一一拎着包站起身,语调冷硬地说道,「裴少这么好的兴致,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哎?这就走了?」女生这气唿唿又不能发火的样子彻底把裴琸逗笑,青年跟着起身,扣住她的胳膊,「叶一一,你来这里不是等人的吗?人没等到,你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关你什么事!」听到女生们低低的尖叫声,叶一一的怒火倏然炸开。她用力甩开裴琸的手,厉声道,「裴琸,你到底想干嘛?你这样纠缠着我不放,别告诉我是因为喜欢我!」 「咦……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无视她的抓狂,裴琸继续调戏她,「叶一一,我好像真的看上你了,怎么办?你要不要试着和我交往交往?」 他说的漫不经心,明显是在拿她开玩笑。叶一一紧抿着嘴唇,拎包的手指用力拽紧,恨不得把手里的包砸他脸上——这傢伙,就是仗着自己家世显赫,她这种平民百姓不敢和他作对,才能这么无所顾忌。偏偏……她除了骂两句外,的确没胆子对他动手——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像裴琸这种人,出生于钟鸣鼎食的裴家,从小锦衣玉食地养大,长大以后也是为所欲为毫无顾忌。而像她这样的人,出生没多久被母亲的抛弃,被亲人嫌弃,和奶奶相依为命,她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变得和他一样——呵呵,所以啊,她又能怎么样呢?面对裴琸和裴琸身后的裴家,她能怎么样? 女生似乎陡然泄了气,她松开握成拳的手,侧身直直看向裴琸,无奈道:「裴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如果只是为了玩儿,能不能请你去找那些玩得起的姑娘?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些人,没资格陪你玩什么感情游戏……」 「噗。」女生说的认真,裴琸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又在她凌厉的视线中忍了笑。他放开她的胳膊,重新坐回沙发,抬抬下巴示意:「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哪还忍心为难你——毕竟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坐吧。」 叶一一没动。 「好吧好吧,我实话跟你说,叶一一。」以后说不定是合作伙伴,裴琸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看你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唿罢了,你不用这么紧张。」 打招唿?她才不信他的话——哪有他这么打招唿的?!叶一一依然没动。 「你不信我的话?」裴琸也没指望她能相信,他抬手在玻璃上点了点,道,「喏,我是来找她的。」 她?叶一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夏朝颜正往这边过来,透过玻璃和她四目相接后,她笑着对她挥了挥手,加快脚步。 裴琸是来找夏朝颜的?叶一一总算放下心来:裴家和夏家都是豪门世家,裴琸来找夏朝颜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女生转瞬又疑惑起来:朝颜不是和她有约吗?裴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朝颜告诉他的,或者他暗中调查了她们的行程? 叶一一思考的时候,夏朝颜进了奶茶店,和她打招唿:「抱歉一一,我来晚了。」见她没反应,她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一一,怎么站着?」她的目光落在裴琸身上,皱眉道,「是不是裴琸惹你生气了?」 「……」听夏朝颜的语气,她早知道裴琸在这里?她在约了她的同时,还约了裴琸?心里有无数的问题翻腾,最后叶一一只是摇摇头,「没,我不知道你还约了裴少,所以刚准备离开。」 「啊,我可没约他。」听出室友语气里的冷漠,夏朝颜忙道,「是他调查我的行踪,擅自跟过来的。」这点她没有说谎,裴琸到奶茶店以后才给她发消息汇报了自己的行踪,她本想提醒一下叶一一,不过裴琸紧跟着来消息说他和叶一一聊得很愉快…… 女生瞪了裴琸一眼,拉着叶一一坐到他对面,又用眼神威慑走围观的女孩们,对着服务员道:「你好,麻烦给我们这边上两杯柠檬水,谢谢。」说完看向裴琸,「裴少山珍海味吃惯了,也不知道柠檬水能不能习惯?——不过这里没别的,裴少只能将就一下了。」 「……」裴琸摸了摸鼻子,明智地没有接话。 等服务员上了柠檬水,夏朝颜喝一口润了嗓子后,再次开口打破小小空间里的安静:「好了,马上也要天黑了,我们快点谈谈正事,谈完回家睡觉。」 「嗯,我晚上还有约。」裴琸看了看手錶的时间,敛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夏朝颜,我就是出于好奇来旁听,你不用管我。」 「呵,小心眼的男人。」不就是自己没有说服叶一一,所以心里憋屈,想来看她吃闭门羹吗?这男人可真是幼稚得可爱。 直觉夏朝颜这次约自己是有什么大事,女生圆润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玻璃杯的杯壁,发出轻微却刺耳的声响:朝颜这么严肃,要跟自己说什么?她们之间能聊到的事。还和裴琸有关系,她只能想到一点。 果然,好友很快出声,证明了她的想法。 「一一,我要先跟你说声抱歉,裴琸调查的那些和你有关的资料,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先看了。」夏朝颜道,「一一,我今天约你,是想和你谈谈你母亲余沁的事儿。」 果然,是为了余沁,换句话说,是为了闻家。听到夏朝颜的话,叶一一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已经拒绝过裴琸,这次也会毫不迟疑地拒绝夏朝颜,哪怕她们是朋友——她绝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义气,把家里人置于危险之中——余沁那种女人,没有道德心也没有是非观,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想卷进他们这些高贵的少爷小姐们的游戏里去。 「一一,我有跟你讲过我家里的事吗?」本以为夏朝颜会直接跟她谈要求,谁知女生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叶一一愣了愣,下意识摇摇头,「没有。」她只说过她被夏家人找到,家里有一个继母和两个妹妹,哦,对了,她还见过她的兄长,夏氏集团的掌权人夏云泽——至于其它,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她不说,她也没问。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爸爸现在的老婆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的妈妈叫闻馨,是闻氏一族的长房嫡女。」 「闻氏?」闻家吗?长房?因为余沁,叶一一对闻家的新闻有所了解,「是十五年前飞机失事的……」那个闻家吗?据她所知,余沁的丈夫闻远并不是闻家的正牌继承人,闻家嫡系一脉在一场空难中遇难,当时的闻家家主没办法,只能从旁支里提了闻远出来培养。 「对,就是那个闻家。」夏朝颜道,「在那场飞机事故里遇难的,是我外祖父一家,包括当时作为闻家继承人的舅舅闻凛。那场事故以后,我母亲闻馨备受打击,一蹶不振,给了小三可趁之机,不仅赔了自己的性命,还害得我被人算计,流落在外十多年。」 「……」这么听来,朝颜会离开夏家,都是因为当年那起空难?可是她和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除了安慰她两句,什么也做不了。 「当年那起空难,是人为的。」看出好友的疑惑,夏朝颜开门见山,「有人看中了闻家家主的位子,买通杀手组织设计了那场空难,害死我外祖父一家,还牵连到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 叶一一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人为的?有人为了对付闻家,拉着一飞机的人做了陪葬品?这人,这人也太心狠…… 「那个出钱买兇的人,是闻远。」静看着女生越来越白的脸,夏朝颜道,「上次我去黎疆,他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买了杀手袭击我,要不是有人相救,你此刻应该要到香山公墓去看望我了。」 「呸,哪有这么咒自己的!」叶一一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忙啐了一声,「别动不动把死啊活啊的放在嘴边,不吉利。」 「……」还有心情担心好友说话晦气?裴琸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这丫头倒也有趣得很。 「一一,我的继母,和闻远有过交易,因为他们两个都想除掉我。在我六岁的时候,那个女人让她的情夫拐走我,妄图找个偏远地方杀了我,他们没有成功。等我回了夏家,她一次一次算计我,想把我赶出夏家,甚至想要我的命。」夏朝颜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你猜,那个想害我的女人,现在怎么样了?」 「我……」女生的眼神很奇怪,叶一一咽下唾沫,喃喃道,「我不知道。」 「死了。」轻飘飘两个字砸在女生心头,让她的心不停往下沉,「她想害我,没成功,反而害死了自己。一一,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朝颜到底要说什么? 「一一,你相信报应吗?」 「……」报应?若世上真有报应存在,余沁现在为什么还过得潇潇洒洒?叶一一沉默着,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夏朝颜轻笑道,「我不信报应,我只信我自己——我今天约你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一,老天爷不会帮我惩罚害过我的人,我只能自己动手,苏玫已经死了,接下来,我要对付闻远——你的母亲在闻家,是闻远的夫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伤害她,但是前提是,在我动手前,她必须离开闻家,你……」 「她和我没关系,她也不是我母亲。」叶一一打断夏朝颜的话,「朝颜,我感激你这种时候还能想到我的感受,不过你看了我的资料也该明白,那女人和我没关系——你要报仇,只管动手就是,不用管我。」你教训她,我不会觉得难过,反而……女生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高贵的闻家夫人流落街头的样子……反而,我会觉得很痛快。
第264章 ,合作 不用管……吗?夏朝颜无声地笑了笑。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放过余沁——闻远的夫人,闻家小公主闻茜的母亲,余沁在闻家的地位不言而喻。她放过她,又怎么能保证她不会反咬一口?毕竟她现在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是依靠闻家,准确说是依靠闻远。闻远就是她的全部,自己对付闻远,她难道会袖手旁观? 她跟叶一一说这些,不过是想确定叶一一的想法——余沁当年做了过分的事儿,导致叶一一被家里人排挤,和奶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过得很是艰辛。但余沁毕竟是她的亲生母亲,叶一一为人敏感,自己作为她的好友,堂而皇之地去对付她的母亲……她不想因为一个余沁和叶一一闹翻。 得到想要的回答,夏朝颜很是满足地点点头,似是好奇地问道:「一一,你想报仇吗?」 「……」这个问题裴琸问过她,当时的她听到后只觉得戒备和排斥。如今夏朝颜再问,她却忽然有了其他的想法,「朝颜,我不想骗你,如果有条件,我当然想报仇——我家里条件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余琴当年狠心抛弃我,辜负奶奶的信任,带走爸爸的赔偿金,我和奶奶过得这么艰辛,和她脱不了干系。你若是我,你难道不想看她遭到报应?」 「一一,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报应——事在人为,你不去做,就永远不会达成心中所愿。」夏朝颜道,「你想报仇,为什么裴琸问你愿不愿意和他合作的时候,你拒绝了他?」 「……」抬眼看向裴琸,正好迎上男人玩味的眼神,叶一一脸上一热,匆匆忙忙别开视线——这男人生了一双桃花眼,眼角微挑,不动怒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是笑着的——十足诱人又无害的脸。叶一一清了清嗓子,「那个时候,我不敢信任他。」在裴琸提出合作的条件前,她和裴琸只有一面之缘,她还以为他是杀人兇手…… 「为什么不信任我?」裴琸满脸诧异,「我那么真诚地邀请你……」加入我的计划。 「闭嘴。」真诚?她怎么记得这人是准备用叶一一做诱饵来着?夏朝颜冷声打断他的抱怨,鄙视他,「裴少,我记得你跟我说,你那个时候是打着用完就扔的主意来找我们一一的?请问你哪里真诚了?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这丫头为了拉拢叶一一就这么把他卖了?裴琸果断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柠檬水,藉此挡住叶一一愤怒又无可奈何的目光。 「好了,一一,我们继续。」成功让裴琸闭嘴后,夏朝颜把话题拉回正轨,「你不信任裴琸,所以裴琸邀请你时,你拒绝了他——那,一一,你信任我吗?」 「……」夏朝颜这么问的意思很明显,她想再次邀请她加入他们的计划。现在想来,夏朝颜和裴琸肯定达成了合作的的关系,不然这么重要的事,她不会在裴琸面前说——这不奇怪,两人有共同的敌人,又都是家世相近的同辈人,彼此更容易接受和理解对方。她奇怪的只有一点,「朝颜,我能帮你什么?」如果她选择加入他们的计划,她能为她做什么?换一种说法,如果某件事夏朝颜和裴琸都解决不了,那她更是无能为力——他们邀请她,相当于邀请了一个拖油瓶。 「一一,现在还没有确定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个模煳的回答——你不加入,我的计划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加入,我们可以省很多事……」也就是说,她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叶一一垂下眼帘,轻声道:「既然不是什么重要事,朝颜,请容许我拒绝你的邀请。」 女生说完后扬起一抹苦笑:「朝颜,我不是你,我背后没有家族撑腰,我玩不起的。」如果因为自己一时的快意恩仇让奶奶陷入危险,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被拒绝了?裴琸幸灾乐祸地看向夏朝颜,一脸看戏的嘲笑:这丫头不是信誓旦旦可以拉叶一一入伙吗?这不是和自己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一一,你是对的。」夏朝颜道,「你很理智,没有被仇恨沖昏头,这是很让我佩服的一点。一一,我想给你一个小小的提醒。」女生正视好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一一,迴避带来的不是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我想这一点,你一定深有体会。」 话说到这里,夏朝颜没有继续邀请她加入,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道:「裴少,霍清珣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一步——麻烦你帮我把一一送回宿舍,谢谢。」 夏朝颜说过,叶一一真的拒绝她,她不会强迫叶一一。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裴琸对此毫不意外:「能送美女回家,乐意之至。」呵呵,不知道夏朝颜还有没有什么后续的行动呢?不过夏朝颜有一点说的很对,在他们的计划里,叶一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有了她,他们的计划会更加方便进行下去,没有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邀请叶一一加入?在他看来,叶一一这丫头敏感、倔强、有着和她身份不相称的孤傲和自尊……就算她真的愿意加入他们,面对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她能接受得了吗? 对他的问题,夏朝颜只是付之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他。都说女人的心思就像多变的天气,男人轻易捉摸不透。这个说法,他在夏朝颜身上得到了证实。好在他对夏朝颜有着基本地信任——在对付闻远这件事上,夏朝颜远比他更加坚定,也更加疯狂。 说了不需要他送,拒绝再三,裴琸还是坚持跟在她身后,看他的神态是准备一直跟到宿舍楼下面。叶一一原不由放慢了脚步,慢慢地和他并肩。拆穿女生的小动作,裴琸道:「叶一一,你和夏朝颜是大学时候认识的?」 「嗯。」放下偏见,这个男人也没有那么让她讨厌,他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她的事,还帮助过她的亲人……更何况,这人脸真的不错,「那个时候完全不会想到,朝颜是夏家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夏朝颜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女生在脑海里回忆和好友的第一次相遇:「性子不急不慢,笑起来很温柔,虽然看着柔软可欺,但冷下脸时还是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害怕。」宋薇那样娇纵的人,面对夏朝颜时都要小心几分,可见自己这位好友的威慑力还是很强的。 「叶一一,你祖母身体恢復得怎么样?」安庭回来后大致跟他描述了一下老人家的生活情况,还带回了一堆老人准备的谢礼,至少是个很懂得感恩的人,他对老人印象不错。 「嗯,已经恢復了。」提起奶奶,叶一一神色温柔,声音里多了几分感激,「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还好裴琸的人在那里,不然老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结局。 「恢復就好。」眼看快到宿舍楼,裴琸慢慢停下脚步,「女生宿舍楼,我就不过去了,你快进去吧。」 「咦?」这人居然知道避讳这个?她一直以为这种有人人家的少爷都是习惯了到大学女生宿舍楼下面接送女孩子的。想到这里,叶一一忍不住上下打量了裴琸一瞬,「那我先上去了,再见。」 裴琸点点头。 叶一一走了两步,回头看了青年一眼——他站在高大的枫树下,注视着她的方向,看到她回头,他抬手挥了挥——明明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她却有种恍然隔世的熟悉感。 想什么呢叶一一!不要被他那张脸迷惑了!女生拍拍自己的脸,和青年挥挥手,转身往宿舍楼跑去。 明亮的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叶一一下意识抬手挡住直直射到脸上的灯光,侧身看去,黑色的奥迪宛如被放出牢笼的狮子,唿啸着对准她沖了过来。 喇叭声和尖叫声同时响起,叶一一看着朝她冲过来的车,脑子一片空白——没有多余的感受,也没有走马灯似的回顾过去,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子是以怎样狼狈的姿势摔出去的。直到落地时肩膀磕到水泥台阶上,骨头碎裂的剧痛让她陡然回神。 奥迪刺耳的剎车声响起,伴随着路过学生们的惊唿,一听说出了车祸,顿时引来更多人的驻足围观。叶一一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仰头看着春日深蓝的夜幕——我死了吗?我要死了吗?被车撞了,是要死了吧……真是倒霉,感觉自己每次遇到裴琸以后都会倒霉……扫把星。 「喂,你要在地上躺多久?」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次真的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叶一一下意识侧头看过去,温软的唇轻轻擦过男人的脸颊,嗯,细腻光滑的触感,比女孩子的皮肤还要好…… 「便宜也占了,该起来了吧?」女生嘴唇蹭上来的瞬间,裴琸条件反射往后避开,没好气地说道,「你再不起来,我胳膊就要断了。」 「啊?」这语气,是裴琸没错了。叶一一陡然清醒,勐的坐起身,在自己身上摸了摸——没有伤口,也没有血,除了胳膊有点痛以外,没别的不适。「我没有死啊?」 「呵。」压在手臂上的重量没了,裴琸从地上爬起来,活动着被叶一一压过的手臂,喃喃道,「看来还能用。」男人没有理会女生,迳自走向停下来的奥迪车,绕到驾驶座上,在玻璃上敲了敲,「下来。」 驾驶座上的人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打电话。 叶一一总算从死里逃生的惊喜中彻底回神,意识到刚才裴琸救了自己一命——在车子撞上来的瞬间,他扑上来带着她闪开了——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提醒她自己刚才有多危险,此刻见开车的人还坐在驾驶座上打电话,对裴琸不理不睬,叶一一抓起不远处的砖块走到裴琸身边,抬手一下狠狠砸在车窗上。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女生愤怒地吼道:「让你下车,听不到吗?」她扔了砖头,手伸进窗户拉着男人的衣领子往外扯,「撞了人还有心情打电话?交代后事吗?给我滚下来!滚下来听到没有!」 围观群众:「……」 裴琸:「……」只能说她不愧是夏朝颜的室友,物以类聚还是有道理的。 拍了拍叶一一的肩膀,裴琸把她拉开几步,道:「这种事,男人来做就好了,让开一点。」 「……」这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叶一一暂时放下对他的牴触,默默往后退开两步。伸手进去打开门锁,拉开车门后男人单手扶在车顶上,微微笑道:「这位先生,不下来聊聊吗?」 「聊,聊什么?」男人整个人挤在驾驶座里,戒备地盯着裴琸,他被叶一一拽得差点窒息,说话还有点不连贯,「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我刚刚已经联繫了律师,你和我律师聊就好了。」 「我对你的律师不感兴趣。」裴琸轻笑一声,站直身子,修长的手指扯开领带,解开了最上面两颗衬衣扣子,「所以,这位先生是不肯下来了?」他挑眉一笑,叶一一竟在如此温和的笑容里看到了冷嘲和杀意。下一秒,青年果断伸手拽住男人的衣领,也不见他怎么用力,肇事者肥硕的身体已经像个球一样被他从车里扯出来甩到地上。 男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哼哼唧唧半天没有爬起来。裴琸没有管他,直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翻出通话记录最上面的号码重新拨了回去。电话很快被接起,女人不耐烦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不是说会帮你处理的吗?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闻茜?」裴琸和闻家人不熟,不过闻家这位大小姐在桑海游园和夏悦娆的那场撕逼着实精彩,导致他对她留了心。 「你是谁?!」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女生脱口而出反问道。问完后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身份,气恼地骂了一句粗话后挂断电话。 裴琸把手机收进兜里,走向躺在地上呻吟的男人,蹲下身用力拍拍他的脸,冷笑道:「看来,你被你的僱主抛弃了——呵,好好想想到警察局怎么解释。」 围观人群中有人报警,警察和急救车很快赶到。看着白色的救护车和迎面走来的医护人员,叶一一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裴琸皱眉道,「你不会怕打针吧?」男人说完调侃的话,发现女生果然一脸惨白,他眉头拧得更紧,「你真的怕打针?」 「我,我不想去医院。」叶一一躲在他身后,避开医护人员,「我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医院。」 「没什么大碍?」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轻轻用力,成功逼出女生的痛唿后,青年面无表情地说道,「肩膀上的骨头断了,这叫没什么大碍?」 叶一一:「总之我不要去医院!」那种地方,为什么要去?除了消毒水的味道,就是一声声痛苦的哭喊和撕心裂肺的悲泣,就像爸爸去世时一样。 那种地方,她才不要去!
第265章 ,查无此人 槿城大学发生的这场车祸被围观的学生拍下来发到了学校论坛上,很快激起一片热议——完全没有剎车迹象的汽车,停车以后不肯露面躲在驾驶座上打电话的司机,还有同学在下面提出那辆车一直停在路边,直到看到女生经过才突然发动车子沖向她……这话是真是假没人能够证实,不过这种具有争议的话题往往更能激起学生们的兴趣。 论坛上形式如何,叶一一没心情去关心。论坛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正被裴琸按在医院里检查胳膊。女生全程黑着脸,不去看身边男人同样漆黑的脸色。 「我看你上次在医院呆着不是挺舒服的吗?怎么这次就不能进医院了?」女人总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矫情。裴琸说完,明显感觉到手心下的身子僵了僵,女生抿着嘴角不接他的话,裴琸也懒得继续问,「安庭已经给夏朝颜打过电话,他们很快会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这里处理好了我会自己回去。」叶一一道,「还有,今天的事谢谢你。」这人嘴巴坏了点,但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还帮过她好几次,「你的胳膊……」这男人受伤后一声不吭,直到来了医院,她才知道出车祸时他垫在她身下的那只手臂受了伤。 「小伤。」裴琸道,「担心我手上的伤,你听话一点,等医生把你的伤处理好了,我就可以安心去处理我这一把老骨头。」这语气怎么听都像教育不听话的小孩。 叶一一内心有愧,便没有反驳他的话。 「裴琸,我有个问题,关于你的。」 「什么?」好不容易安静了片刻,忽然又有了问题?裴琸懒洋洋地说道,「说吧——能回答的话,我一定回答你。」 「你和闻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叶一一道,「听你的语气,你们家里一定也很厉害,闻家惹过你?」这种大家族不是出门都给彼此留三分情面?那些人做了什么事儿,让裴琸这么憎恨闻家的人? 「没有。」裴琸道,「闻家没有得罪我,得罪我的只有闻远罢了。」我想教训的,自始至终只有闻远一个人。「夏朝颜不是跟你讲过闻家的家事,关于她的外祖父一家,关于那场空难。」 「嗯。」听裴琸这语气,他和闻家的恩怨也是源于那场空难?叶一一道,「那次空难,你有亲人在那架失事的飞机上?」 「不是。」现在细想来,他对那场空难发生的细节都已经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就是万俟兰温暖的怀抱,和最后那一句活下去的低喃。「是我——我在那架飞机上。」 什么?叶一一豁然抬头看向他,满脸难以置信。 「那次空难,我是唯一的倖存者。」无视她的震惊,裴琸淡淡道,「闻远为了得到闻家的家产,找了一批杀手,妄图在他的兄长闻煜一家去黎疆的时候动手,谁知那些杀手没有成功,他们便又以闻老爷子身体不适作为藉口,引得闻家人上了那趟被安排好的航班。那场事故以后,闻老爷子一病不起,闻远成功上位,成为闻家现在的当家人。」 「那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叶一一转念一想,脑子里又冒出一个疑问。她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裴琸的脸色,怕他嫌弃她问题太多。只是没想到,一抬头正好对上裴琸的视线,连忙把好奇的目光移开。 「怎么了?」裴琸幽幽地说道,「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你现在整张脸上写满了好奇和疑惑。」 「额,其实有一个问题我还没有想通。」得到许可,叶一一道,「闻远想要上位我可以理解——面对权力和金钱的诱惑,很多人抵挡不住,这种事太正常了。可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闻远要对付朝颜外祖父一家,为什么一定要挑选那次动手?那么匆忙,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如果朝颜外祖父一家没有上飞机,他的谎言不就被拆穿了吗?这样,他所有的欺骗都会无隐藏之地,闻家人再顺势查一查,很容易查到他是背后主使吧?」这一招不会太冒险了吗? 「……」这个问题,裴琸没有思考过。在他看来,动手就是动手,而且闻远也成功了不是吗?这说明他对自己的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他认为闻家人一定会上飞机……还是说,他纯粹就是孤注一掷?若是后者,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急切,甚至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点后路? 「你也不知道吗?」看裴琸陷入沉思,叶一一道,「裴琸,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闻远遇到了什么事,或者说那个时候的闻家出了什么变故,这个变故逼得他必须动手——他有一个必须在那几天解决闻家人,坐上闻家家主位子的理由?」 有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裴琸冷笑道:「现在想这个没有任何意义。事情早就过去十五年,闻煜一家已经在那次空难里化成了灰烬,尸骨无存。不管闻远有什么理由,什么藉口,当年死在空难里的无辜受害者和我,都不会原谅他。」 只有经歷过噩梦的人才知道噩梦有多可怕,他和夏朝颜都是经歷过噩梦的人,所以他们内心的仇恨,叶一一没办法理解,也很可能无法接受——他不想继续跟她讨论闻家的事,在她没有答应加入他们的前提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今天晚上那个人,你把他怎么样了?」看他不愿意多说,叶一一再次换了个和他们都有关系的话题,「你……会杀了他吗?」或许是他平日里总用打打杀杀威胁她,导致她总是把他和血腥暴力联繫起来。 「那个人?哪个人?」 「……那个开车撞我的人。」他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装傻? 「哦,那傢伙?」裴琸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把他交给警察了,现在应该在警察局里喝茶吧。你对他有兴趣?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后面那句话本是他随口闲扯,谁知叶一一点头道:「真的可以吗?我很想和他聊聊。」 「……聊什么?」这丫头还想和那个肇事者聊聊?有什么好聊的,用爱感化他吗? 「我总觉得那个人说不定有什么理由……」叶一一话没说完,发现裴琸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她连忙补充道,「我觉得他是故意那么做的——因为我穿过马路之前,没有车灯也没有车声,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才发动车子冲过来撞我——他的目的就是杀了我。」正因为车子刚刚发动,速度没有完全加起来,才给了裴琸救她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虽然他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不过还是有兴趣听她说一说。 「我就是觉得他的言行举止很怪异——一般人发现自己撞了人,要么是立刻停车处理后面的事,要么是直接驾车逃跑。可是他没有,他把车停在那里,躲在驾驶座上打电话……难道是怕下车被我们围殴,所以多叫几个人一起过来保驾护航?」叶一一道,「反正,那傢伙给我的第一感觉就不是好人。」 「你倒是警惕得很。」裴琸不动声色地引导她,「如果那人真的是别人安排来对付你的,你能猜到幕后主使是谁吗?」 叶一一苦笑道:「裴琸,我不傻——我从小到大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在这个槿城,如果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除了余沁,我想不出其他人。」她的妈妈终于被逼急了,选择找人夺走她赐予她的生命。 「你觉得是余沁?」裴琸道,「这次,你可能想错了。」 叶一一愕然:想错了?他的意思是这次要杀她的人不是余沁?一想到暗处可能有只眼睛正盯着自己虎视眈眈,叶一一忍不住颤了颤——于她来说,可怕的不是敌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而是她根本不知道暗处的敌人是谁——没有什么,比未知更加让人觉得恐惧。 「不过,和余沁也脱不开关系。」把人吓唬地差不多了,裴琸慢悠悠地说道,「叶一一,我可以保护你——不管对手是余沁,还是旁的什么人,只要你跟着我,我就可以护你一世平安。」 他又在诱惑她。叶一一垂下眼帘,几不可见地摆了摆脑袋:「我……不想这样。」她不想依附男人活着,作为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悲哀。 「你不想这样?叶一一,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护着,是件很丢脸的事儿?」被她纠结又无奈的语气激起几分气性,裴琸扯了扯她的头髮,不满地说道,「叶一一,你知道刚才那句话,有多少女人求着我说给她们听吗?我说了,你这丫头居然还挑三拣四的?——你就说说,我裴大少爷,有哪点配不上你,让你这么不放心?」 「不是。」这人怎么能把话题扯得这么暧昧,叶一一微红了脸,「我不是挑三拣四,我只是……只是不想依靠男人活着。」被他护着,是不是意味着她剩余的人生都要听他的话,不能稍加反抗,时时刻刻依附在他身边——她不是娇弱的菟丝花,不需要这种只能依靠男人的生活。 「叶一一,你想的可真多。」松开她的头髮,裴琸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无奈笑道,「依附男人而活,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再说,我说我可以护你,可没说要养你一辈子——我这个人吧,只是比较护短,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他敛了笑,眉眼间染上几分冷冽,「那些不经过我的同意,随便动我东西的人,我会让他们死得很惨。」 他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度,叶一一皱眉道:「裴琸,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她知道安排人撞她的人是谁,所以这么生气? 「叶一一,你有个妹妹,你知道吗?」 妹妹?叶一一恍然想起上次余沁约她见面时撞见的那个少女:「那孩子,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怎么想,也不是会买兇杀人的幕后主使。 「她这次还只是想找辆车撞死你,你知道上次被爆出是闻远私生子的那个男孩儿,是什么结局吗?」 「……」裴琸问得郑重其事,叶一一咽了一口唾沫,机械性地摇了摇头。 「去年三月份的时候,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闻远在外面有个十五岁的私生子,还把那个男孩母亲和闻远之间的旧日情事扒了出来,结合那个孩子的出生年月日,说得绘声绘色,差点把谣言传成了事实。」 「最后,没有成为事实?」那个男孩不是闻远的私生子? 「当然没有成为事实——一个死人,怎么可能成为闻家的小少爷?」裴琸阴恻恻地说道,「谣言传出来没多久,那个男孩离奇失踪了。他母亲报了警,警察找了整整一个月,都快要放弃的时候,在槿城城郊的淤泥地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尸、尸体?」猜到发生了什么,叶一一神色黯然,「他们杀了他?」为了维护家族名誉?还是其它别的原因……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嗯。」女孩目光里都是遗憾,裴琸忽然不想详细跟她描述当时的场景,他淡淡道,「当时为了查闻家的背景,这件事我详细调查过——闻远对此事并不知情,或者说,他是希望这个谣言能成真的人——闻远有个儿子,闻北。是他和他的前妻所生的长子,后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那个男人离开闻家杳无音讯,闻家现在只有一个小公主闻茜——比起女儿,闻远更希望有个儿子来继承闻家的家产。」 「所以,听到那个谣言以后,余琴和闻茜就把那个孩子……杀掉了?」她忽然发现,她真的不了解他们的世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眼里似乎一文不值——随意的抹杀,随意的伤害,最后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们惩罚…… 「如果那个男孩真的是闻远的私生子,闻茜在家产继承的时候,没有任何优势。」闻远现在把她宠得像个小公主,那是因为他没有别的孩子,如果他还有个儿子,一个可以成长为他左右手的儿子,他几乎能够想像余琴和闻茜将要面对的结局——这也是当年,闻北离开闻家后便查无此人的原因吧。
第266章 ,肆无忌惮 夏朝颜赶到医院地时候,距离车祸过去已经一个多小时。没有关注论坛也没有带手机的某人洗完澡回到房间,才发现手机上有好几个安庭的未接来电。想起自己让裴琸帮忙送叶一一回宿舍,女生心里腾起不详的感觉。她连忙回拨了过去,电话那头安庭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本来准备赶去医院地夏朝颜临时改变主意,先去了一趟警察局。 男人肥硕的身体陷在椅子里,夏朝颜坐在她对面,上上下下打量他,目露好奇。女生的眼神清澈,似清澈的潭水,一眼可以望到底。男人避开她打量的目光,只垂眼看着桌面,搅动着手指,不停地瑟瑟发抖。 「王安?」霍清珣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草草扫完,扔到男人面前,倾身在桌子上敲了敲,「家里有个生病的儿子后天要进行化疗,看来,你很需要钱?」 「你、你们调查我?」提起儿子,男人抖得更加厉害,颤声道,「你们……你们想对我儿子做什么?」他本来已经做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反正大小姐答应他,只要他做了,不管成不成功,她都会把钱给他的。 「你很在意你的儿子?」霍清珣轻笑一声,淡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撞死的那个女孩儿,也是她家里人的心头宝?」 「你胡说!我没有想撞死谁!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喝了点酒,没来得及剎车,而且……」确定他们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男人有了点底气,「而且,那个女人最后不是没事儿吗?!」 「啧,你这敢做不敢当的样子真是噁心人。」夏朝颜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既然你说的这么理所当然,那我也没什么好愧疚了。」 「你想做什么?」男人警惕地绷紧身子,急声道,「你、你这傢伙,我警告你,你别打我家人的主意!警察会抓你们的!」 「哎哎,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夏朝颜漫不经心地说道,「没人告诉你吗?叶一一是我的朋友,你对我朋友做了这么过分的事儿,我当然不开心——你现在已经在局子里,我找不了你的麻烦,只能找你在意的人了。」 「你这傢伙!」男人豁然掀翻了椅子,站起身扑到桌子上,伸手妄图拉扯夏朝颜的衣领。夏朝颜适时往后躲开,男人双手落空的同时,霍清珣一把按住他的手臂,把他压在了桌子上。陪同的警察疾步上来治住挣扎叫骂的男人,把他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警察同志,你们听到没有!她说她要对付我儿子!」反抗无果,男人只能抓住身边警察的手,激动地控诉道,「警察同志,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她要杀了我儿子!你们快把她抓起来!」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位看向夏朝颜,尴尬地说道,「夏小姐,我看嫌疑人现在情绪不太好,要不然下次……」这次会面是方队安排的,现在没有方队的允许,他们不敢提前结束会面。 「啊,没关系的。」夏朝颜笑颜如花,客气地说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啊,对了,我还有一句话要和他交代,能麻烦两位最后宽容一点时间吗?」 女生笑起来人畜无害,声音温柔,措辞客气,两个小青年微红了脸,十分默契地退回到原来站立的位置。 被松开后,男人没有继续咆哮,像头老水牛一样俯在桌子上不停地喘气。夏朝颜凑近他,低声道:「你以为,闻茜会把钱给你?我告诉你,你成功了,闻茜会杀你灭口,你失败了,闻茜不只会杀了你,连你的家人,她都会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你就呆在局子里,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是怎么被你的愚昧无知一步步拖进地狱。」 「你……」你胡说!大小姐不会这么做!大小姐明明说了会把钱给我!大小姐不会欺骗我的!他狠狠瞪着她,告诉自己不能被她的话动摇了心智——他们现在是敌人,她不过是想让他反水帮她对付大小姐,我才不会相信她的话。 「你看着我做什么?」夏朝颜睁大眼睛无辜地回视他,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嘲笑,「我看你的资料,你以前是闻茜的私人司机,跟着闻茜也有些时间了吧?——闻茜做的那些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杀人灭口是她最擅长的事,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生气也没用。」 女生说完,不再和他纠缠,退回到男友身边,软软笑道:「霍清珣,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走吧。」 这就说完了?女生没有严刑逼问,他反而彻底慌了:既然她不想拉他反水,这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这么简单就放过他?还是说,她真的准备对他的家人动手?! 「哦,你不要害怕,我刚才额的话只是开玩笑的。」看出他的惊慌和疑惑,夏朝颜回身对着他甜甜一笑,「我不会欺负无辜地小孩,也不会牵连无辜的局外人——我今天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事实,并且欣赏一下你惊慌失措的丑态而已。」女生说完,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似是自己说了一件什么好笑的事儿。 她清脆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迴荡着,在她渐渐消失的笑声里,男人的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他勐地跳起来,朝着夏朝颜扑过去,愤怒而绝望地咆哮道:「你闭嘴!别说了!闭嘴!你这个魔鬼!」 肥硕的身体没有靠近夏朝颜,被她身旁的青年抬脚踹开。他踉跄后退两步,仰身倒在桌子上,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后,整个桌子被他砸得四分五裂。男人在桌子的残肢上翻滚着,不住德发出痛苦的呻吟。 「哎哟,我这桌子可是很值钱的!」娃娃脸的刑警队长匆匆赶来,停在门口跺了跺脚,抱怨,「我说你们下手能不能轻点?知不知道我这个报公帐很难的!」 「抱歉,下手重了点。」霍清珣毫无诚意地道歉,「主要是嫌疑人突然袭击朝颜,我的动作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没了轻重,是我的过失。」 「啧。」这人是夏云泽的妹夫,自己又是夏云泽的老同学,再加上本来就看这种为了钱财残害无辜之人的杀手不顺眼,方旭只是轻轻摆手,「算了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看也看完了,快走快走。」 「这傢伙被人买通了故意开车撞我的朋友,方队,你一定能抓到幕后主使人的对不对?」女生露出崇拜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紧盯着方旭,「方队,我大哥说你可厉害啦,我同学的人身安危就拜託你了,辛苦。」 方旭:「……不是,夏云泽会说我好话?」那傢伙会在他的宝贝妹妹面前说他的好话?想想都觉得这丫头在胡说八道。 「会的会的!大哥说在那些同学中,他最佩服的就是方队你!他可崇拜你了!」——偏偏,她撒谎连眼睛都不眨,那真诚的大眼睛,导致他一度以为夏云泽真的会这么夸他。方旭嘴角抽搐半晌,嫌弃地挥手道,「甜言蜜语,难怪你家大哥对你心心念念那么多年。」说完,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低了几分,方旭瞅了眼默默无语的霍清珣,不动声色地收住后面一连串的感慨。 夏朝颜对此毫无察觉,并且十分自然地接了他的话:「我这么可爱,大哥宠着我是应该的!」她说的理所当然,方旭却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自豪和炫耀,青年悄悄往后退开两步,干笑道:「哈哈,对呀,他宠着你是应该的,哈哈……这么可爱的妹妹谁不想宠着呢。」大妹子,你看看你身后的男人,我们快点别聊这个话题了。 好不容易送走夏家的两位,方旭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喃喃道:「啧啧,闻家的那位大小姐也是个会玩的,真希望她这次能把自己玩脱啊……」男人眼里浮上几缕寒意。 去年闻家私生子的那个案件是他办理的,因为兇手的手法过于惨绝人寰,上面把那个案件归为了重点案件处理。他带人查了两个多月,终于在省外抓到了兇手。犯案的是两兄弟,抓到局子里没多久,两个人在同一天用牙刷刺穿喉咙,死在了澡堂——整个案件就此完结。 但他知道,这个案子本不该这么轻易的完结。那些天,没当闭上眼睛,他都会梦到那个被折磨致死的小男孩,梦到他在淤泥地拼命挣扎,伸手向他求救……那两兄弟只不过是打手而已,真正的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他知道,却无能为力,因为没有证据。 闻家那位大小姐被家里人宠得无法无天,以前都是小打小闹,直到那次私生子的事情爆出来,她终于踏出最后一步——那一次犯事儿没有被警察抓住把柄,使得她往后更加得肆无忌惮,又有余沁在身后给她擦屁股,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事儿下来,他们居然没能拿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这次撞叶一一的男人肯定是出于闻茜的指使,他们心里都清楚,奈何那个傢伙死活只说是个意外,不肯供出闻茜,他们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要不是穿着这身衣服,真想打断他的腿,让他再冥顽不灵。」方旭嘆了一口气,正是因为这一身制度,哪怕再生气,他也只能用证据说话。 「希望夏朝颜能给力一点。」闻家那位大小姐,也该好好治治了。 到达医院,因为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放松的叶一一已经挂着点滴睡着了。裴琸手臂打着石膏,靠在病房的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向他们。 看到屋子里莫名和谐的男女,夏朝颜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不等她做出决定,裴琸放下手里的书,用能活动的手比了个噤音的手势,站起身走向他们。 青年随手带上房门,避免他们的交谈声惊醒房间里的人:「我让安庭出去买点吃的,人还没有回来,我们在这里说就好。」 「嗯?」夏朝颜诧异道,「裴少你,突然对一一这么上心?」居然连房间都不肯离开一步,这人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要是一不小心又死了,我会觉得自己很失败。」裴琸没有反驳她的调侃,只认真道,「夏朝颜,相信我,一次不成功,闻茜很快会安排第二次。」那个女人有多任性和偏执,看她以往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 「闻茜……」她对闻茜的印象还停留在夏家那次初遇和桑海游园她手撕夏悦娆的时候,「那个小女生,居然能让你忌讳到如此地步?」 「夏朝颜,你知道最可怕的敌人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比自己更聪明,更厉害,更强大? 「没脑子的敌人是最可怕的。」裴琸道,「像闻茜,她不会审时度势,不会量力而行,所以她的很多举动不能按常理推断——这种人,不会因为叶一一是你的朋友就对叶一一礼让三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情而定。没有计划,防不胜防。」等她动手后,你再回头教训她,哪怕杀了她,也已经无法挽回什么。 「……你说得对。」夏朝颜吸了一口气,「那个小女生,还没有尝过人间疾苦,活得过于自在了。」 「呵,过于自在,往往会让人忘了底线。」裴琸道,「早在去年那个案子闹出来时,她就该学会收敛收敛了。」 「……」裴琸今天似乎特别生气?夏朝颜悄悄打量他:闻茜的确肆无忌惮,但裴家这位大少爷平日里也没见得有多收敛,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是说,因为是闻家的人,所以才会让他格外愤怒? 「虽说闻茜这次做事儿过分了些,不过……」看出女友的八卦,霍清珣觉得自己不帮她问,她可能今晚觉都睡不好,「我和裴少你认识这么多年,但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心。」 「闻茜可不是陌生人。」仿佛没听懂霍清珣话里地意思,裴琸哼了一声,「要我提醒你们吗?闻茜是闻远和余沁的女儿,抓住她的把柄,若是利用得好,可以把闻家就此打进万劫不復的深渊。」 「裴琸。」听到这话,夏朝颜忍不住拍拍他的胳膊,无奈道,「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是什么——我很乐意解决闻远,但并不意味着我愿意看到闻家就此走向衰败。」闻家是她的外祖父和舅舅一手打拼出来,为什么要任它给闻远陪葬?
第267章 ,颠倒黑白 闻家于裴琸有恩的人已经在那场空难里全部离世,现在的裴家对他来说只有敌人,闻家的繁荣或者覆灭于他而言就是无足轻重的事儿,他在意的是闻远的结局,至于裴家的结局,他不关心。夏朝颜不一样,裴家是他外公和舅舅的心血,在她看来,现在的闻远就是个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偷走她的东西的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把闻家从这个人手里拿回来。 ——她想要的是闻远的覆灭,和闻家无关。 对于强调的问题,裴琸只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道:「闻家是你的,你高兴就好。说来,闻家的家族股份最大头,是不是在你手里?」所以闻远才会在她的生日宴会上故意和她套近乎。 「不在。」夏朝颜道,「在我爷爷手上。而且,那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悦溪。」很多人都以为闻馨留下的股份是给她一个人的,其实不然。比起早熟的大女儿,母亲对从小便失去母爱的二女儿要更加照顾。 大概明白了夏朝颜话里地意思,裴琸挑眉道:「那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是都在给别人做嫁衣?」辛辛苦苦对付闻远,辛辛苦苦拿回闻家,最后居然还要和关系不好的妹妹一起分享。「夏朝颜,你这次买卖可是亏大了。」 这人脑子里都是些不好的想法,夏朝颜撇撇嘴,懒得理他。 「说起为他人做嫁衣……」一直讲究沉默是金的霍老师再次护短了,「我倒觉得,裴少为励少做的一切才真是兄弟情深感天动地,呵呵。」 霍清珣,你最后那句呵呵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有只手臂吊着,裴琸真的要撸袖子上了。 安庭买了晚餐回来时,正好看到病房外相对而立的三个人,他下意识停住脚步,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上前——这三个人之间的气场太奇怪了,现在凑上去会不会被打? 「对了,你不是说,要去找魅夜调查闻北的行踪,查到什么了吗?」闻北也是计划里的关键,若是找不到闻北,夏朝颜不免要亲自上阵,到时候就算拿回闻家,也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啊。」夏朝颜短促地惊唿一声,「说起来,我还没把这件事儿跟秋禾姐姐说起过。」 「夏朝颜,你真的有对闻家的事上心吗?」裴琸面无表情地问道。这女人,不是在耍他玩吧! 「……」自知理亏,夏朝颜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最近的情况……我忙着对付苏玫,昨天才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苏玫不解决,她心里不踏实,也没多余的心思去对付闻家。 「我跟魅夜联繫过了。」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霍清珣道,「魅夜那边最迟明天可以给出回復。」小姑娘最近几天家事缠身,只怕没空去关心闻北的下落,更何况,他也不想她去找夏云泽帮忙——总要找机会把她对兄长的依赖戒掉。 「咦?」夏朝颜反手抱住他的胳膊,一脸崇拜,「我就知道霍老师会帮我安排好的。」她瞅着裴琸,「如果能查到闻北的消息最好不过,不过如果查不到,我们也要做好安排。」闻北只是几条路中最畅通无阻的一条,除去这条,他们也要做好走最艰难的那条路的准备。 「闻茜的事……」 「闻茜既然走到这一步,必然已经得到什么消息。」夏朝颜道,「就像你说过的,怕只怕你的敌人没脑子——闻茜是个无法无天的,一次不成功,总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要给她一点警告,告诉她叶一一不能动。 「或者,这也是一件好事。」裴琸看了眼病房里熟睡的女生,沉吟片刻,道,「夏朝颜,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叶一一,是个非常好的饵。只有把她抛出去,稍加诱导,闻茜她……」 「那个孩子的下场,裴少应该很清楚。」霍清珣打断裴琸的话,摇头道,「叶一一不是朝颜,面对危险时她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现在把她丢出去,相当于把她往死路上推。」没有人知道闻茜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也没有人能够保证可以确保叶一一万无一失,完全不给闻茜可趁之机——只要稍有大意,叶一一就会成为他们计划里的陪葬品。 ——于他来说,叶一一下场如何,他完全不关心。但夏朝颜不会,作为叶一一的朋友,她绝不会接受把自己的好友当做诱饵扔出去钓鱼的行为。 果然,夏朝颜接下霍清珣的话,认真道:「的确,如果有一天,我决定把一一扔出去做诱饵,那么我一定有自信我可以保护好她——很可惜,现在我还没有这样的自信。」她在资料上看过闻茜对付闻远私生子的手段,已经不能用残忍来形容。那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在对付和她同龄的亲人时,手段之恶劣简直令人髮指。 她现在雇凶想撞死叶一一,必然是上次的见面让她起了疑心。「你们觉得,闻茜这次行动,是基于什么程度的消息而做出的?」是已经确定叶一一和余沁的关系,还是只是有了这方面的怀疑? 和闻远的私生子不一样。闻远是闻家的当家人,说直白一点,他就算真的带回去一个儿子,余琴也不敢把他如何。但余沁不一样,如果余琴带个女孩儿回去告诉闻远那是她的私生女……余琴绝对会被闻远扫地出门。 失去母亲在闻家为她撑腰和打点,闻茜在闻家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如果闻远还因此迁怒于她的话……所以,相比之下,她更不能接受的是余沁在外面有私生女——相比于当初除掉那个小男孩,她除掉叶一一的心理会更加急切。 「确不确定,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夏朝颜道,「如果她只是猜测,除掉叶一一的决定之中还会夹杂几分犹豫——今天失败之后,我再放些话出去,以夏家的名义,我想,她之后的行动必然需要三思而行。可是如果她已经确定了叶一一和余琴的关系,那意味着……她必须除掉叶一一。」不管这个过程中可能得罪谁,可能给她带来什么麻烦,她已经别无退路。 「你的意思是……」裴琸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后者的话,叶一一同样也没有退路。」叶一一不愿意加入他们的计划,因为不想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卷到危险中,现在闻茜突然冒出来,她就算想退,也是退无可退。「哪怕闻茜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叶一一的身份,以闻家的实力,调查清楚只是早晚的事。」 「上次余沁来找叶一一的时候,只怕没想到现在会弄成这样。」夏朝颜冷笑道,「我倒是很好奇,如果被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儿,她会做出什么回应。」两遍都是自己的女儿,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她很快就会知道了。」霍清珣拿出手机翻出网页递给裴琸,似笑非笑地说道,「裴少,恭喜你,喜提热搜。」 槿城大学恶意车祸的新闻就挂在一个大爆明星热搜下面,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热」字。裴琸拧紧眉,打开网页草草扫了一眼,彻底黑了脸。 学校到处是监控,挂在热搜最顶上的一条就是一段监控视频。从女生出现在路边,和他告别,到车子启动,陡然加速撞向女生,再到他扑上去抱着她闪开……总之,整个视频完整的记录了他英雄救美的全过程。 发视频的博主是个知名的大v,平日里经常会发布一些国外有意思的趣闻逸事,偶尔还会发一些匿名投诉或者举报的微博,从来没有接过任何广告,总之,是个暂时没什么黑点的营销博主。他这条微博出来,只配了一句「槿城大学某女生宿舍楼下【微笑】」,成功在微博激起一片热烈的讨论。 下面评论五花八门,有人说在拍电影,有人说是恶搞,但大多数人还是相信了这是一起恶意为之的车祸,在评论里拼命@槿城公安在线,询问事情的起始……自此,话题被推上热搜第二。 上热搜没半个小时,槿城公安在线就槿城大学车祸事件做了回应,声明肇事者已被逮捕,事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此回应一出,网上彻底炸开了锅——吃瓜群众个个名侦探附体,从女生和男生的关系,到肇事者这么做的原因,最后有人开始扒视频里年轻男女的身份…… 夏朝颜从头看到尾,收起手机道:「不能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晚上目睹车祸的人很多,裴琸的身份倒还好,叶一一的身份要是被扒出来,她和余沁的关系说不定也会被跟着一起扯出……到那时,不仅叶一一被置于危险之中,连他们的计划都会被影响。 「这个营销号,是怎么拿到这段视频的?」裴琸更在意的是这个,「学校里的视频,轻易不会流露出去。」这个人拿到如此完整的视频,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是…… 「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的目的是什么?」霍清珣道,「整个视频,牵扯到你,叶一一和闻茜,网友扒到最后,无非扒出你和叶一一的身份。」 「我们不清楚那个人的目的,正好可以藉此试试,看这件事是无意还是人为。」 「试试?」裴琸道,「你想怎么拭?」 「你等着。」 不出一个小时,网上有营销号爆出了车祸男女的身份,主要是事故女生的身份——槿城大学大二学生夏朝颜。看到夏朝颜三个字,大多数吃瓜群众第一反应是这个名字很耳熟,随即那个营销号很贴心的科普了这位夏朝颜同学的身份以及最近几次上热搜的相关事件。 「原来是夏家那位失踪的大小姐?我就说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前段时间才在新闻里见过,就夏家公布她身份的那一次。」 「啧啧,有钱人家孩子神奇的人生经歷,麻麻,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其实我也是流落在外的千金啊?」 「哦,桑海游园闭园也是为了她吧我记得?」 「在医院里和别人打架那次也是她?夏云泽还为此专门召开记者会做了说明。」 「这次……不会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等,上次在医院打架时,她身边的男人好像不是视频里这个吧?【微笑】」 「这么说起来……这位大小姐身边的帅哥不少呢【悠闲】」 「……」 车祸女主身份被揭露是夏朝颜后,评论忽然齐齐换了一个讨论方向,开始结合视频里的青年,研究起夏朝颜身边出现过的男人们……一时间没有人去质疑这个爆料的真实性。 「……你们看,」夏朝颜看着自己再次蹭上热搜,淡淡道,「八卦永远比新闻更让人感兴趣。」 「……」裴琸扔下手机,无奈道,「好了,故事主人公变成了我和你,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做?」 「接下来嘛……」女生悠闲地道,「当然是,等大鱼上钩。」 一个视频,短短几分钟,余琴反覆看了十来遍:什么夏朝颜,她不瞎,还是能认出视频里的女生是谁。叶一一——她这个女儿真的阴魂不散,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再次把视频拉到最开始,余琴按下别墅呃呃呃对讲机,淡淡道:「让大小姐到我房间里来一趟。」 等女儿上来的间隙,女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重重嘆了一声:早知道茜茜会发现这件事,她就不该去见叶一一。这下好了,茜茜性子倔,未必会听她的劝解。 「妈,你找我什么事儿?」 女生没有敲门,走进房间后抓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懒洋洋瘫到沙发上:「有什么事儿快点说啦,爸爸还在等我打高尔夫。」 「茜茜。」丈夫在家,余沁不敢大声呵斥她,「你看了昨晚的热搜吗?」 「看了,怎么?」闻茜诧异道,「妈,你怎么对大明星出轨突然感兴趣了?」她说的是昨晚大爆的那条新闻。 「你别跟我装煳涂。」余沁没好气地说道,「昨晚开车撞那个大学生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听到这个问题,闻茜敛了笑容,神色探究地打量自己的母亲。良久后,她轻笑一声,一字一句问道:「妈,就算是我安排的,又怎样?那女生和你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紧张?」
第268章 ,先见之明 那个女生和你是什么关系?余沁呆了呆,迎上女儿凌厉的眸子,她下意识避开眼神,硬声道:「没什么关系。」一句话出口,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正视自己的女儿:「茜茜,她哪里得罪你了?」 「既然她和妈妈你没有关系,那妈妈也没必要知道她哪里得罪我了。」闻茜晃悠着二郎腿,凉凉地说道,「妈妈就当做我看她不顺眼,想教训教训她好了。」她冷笑道,「反正,这种事情我也不是第一次做。」 「茜茜!」 「妈妈这么激动做什么?」闻茜忽然站起身,尖利的声音盖过了余沁的吼声,「不过是个没什么关系的陌生人,妈妈倒是看得比爸爸的私生子还要重要呢!」当初她弄死那个瘦弱的男生时,她不仅没有指责她,反而夸赞她是做大事的人,勇敢果决不输男儿……昨晚她不过是想弄死一个普通的大学女生,她却专门找她谈话,还吼她! 「闻茜!」她疯了吗?那个孩子的事情闹得那么轰动,她居然还敢在家里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就不怕隔墙有耳,传到闻远耳朵里,她们母女就完了。 母亲第一次声色俱厉地呵斥她的名字,闻茜愣了愣,强行把怒气憋了回去,重新跌坐回沙发,深深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闻茜,我看你真的是被我宠得无法无天了!」震慑住女儿,余沁苦笑道,「你安排人去撞那个女生,你有调查过她的背景吗?你知道她的好友是谁吗?你知道昨天晚上救她的人是谁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安排人出去胡作非为!你看,看清楚,现在新闻上都写的什么!」 今天闻远难得有闲暇时间,闻茜一上午都在陪他打高尔夫球,还没时间关注网上的新闻。此刻被母亲把平板扔到怀里,她顺势打开搜索了一下。 余沁注意到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切齿的模样乍一看狰狞无比。她哼了一声,慢慢说道:「看到了吗?你昨天撞的人不是叶一一,而是夏朝颜——新闻上都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闻茜狠狠把电脑砸了出去,咬牙道,「那些人是傻子吗?视频里的女生是不是夏朝颜他们看不出来?!」如果最后判定昨天被撞的人是夏朝颜,那她就是在和夏家作对——若是让爸爸知道她给闻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一定会大发雷霆。不,更糟糕的是,到了那时,叶一一的身份肯定也瞒不住了……被爸爸知道妈妈在嫁给他之前还有一个女儿……爸爸会怎么做? 女生有些怨恨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你当初离开叶家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掐死叶一一?」你掐死她,永绝后患不是更好吗?现在好了,她阴魂不散追到槿城,稍有不慎,她们母女都会被她拉下地狱。 「你……」她果然知道了。余沁身子微僵,有种被人扒光衣服的羞耻感,说话气势顿时弱了几分,「茜茜。」女人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无奈道,「再怎么不喜欢,她毕竟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你让我怎么忍心伤害她?」 「呵,说的真是冠冕堂皇。」完全没有被女人表现的母爱感动,闻茜冷眼瞅着她,轻嗤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不忍心伤害她?你抛弃她难道不是在伤害她吗?你不认她是你的女儿难道不是在伤害她吗?妈,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把自己伪装得那么完美了。你我都清楚,你没有掐死她,只是因为你没那个胆子而已。」 「闻茜!你就是这么看妈妈的?!」伪善的面具被女儿毫不留情面的撕裂,余沁涨红了脸,咬紧后槽牙,沉声道,「妈妈的确对不起叶一一,但妈妈待你如何?你怎么能说出那么过分的话?!」 「正是因为妈妈你宠我爱我,我才会想要除掉叶一一!」闻茜耙了耙头髮,不耐烦地说道,「妈,你放着叶一一不管,你就不怕她哪天跑到爸爸面前一顿胡言乱语?到时候你再想补救就晚了!」 叶一一会跑到闻远面前拆穿她的伪装?余沁喃喃道:「应该不会吧……叶一一要这么做,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因为她到现在没有说,妈妈你就断定她以后也不会说?」闻茜冷笑道,「嘴长在她身上,难道你还能控制她不让她说话不成?」不给母亲反驳的机会,女生厉声道,「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开不了口。」除非杀了叶一一,不然她永远不能安心。 「杀了……叶一一?」余沁迟疑着没有立刻给出回应。倒不是说她对叶一一怀着多么深厚的感情,而是现在叶一一的身份让她有所顾忌。 「妈,你在犹豫什么?」母亲越多犹豫,闻茜心里的怒火烧得越旺盛,「你若是真的下不了手,我来做就好了——只希望我解决掉她以后,你别像今天这样找我兴师问罪就好。」 「你怎么不明白!」女儿到底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不问前因后果,余沁嘆了口气,放缓了声音,「茜茜,你昨天安排去修理叶一一的人,现在在哪里?」 「警局。怎么了?」说起这个,闻茜不以为意,「我已经给那傢伙交代过,他要是敢拉本小姐下水,我就让他的家人给他陪葬。妈你放心,他不敢多说什么。」 「你没有担心这个。」余沁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没有成功?」 「还不是因为有个多管闲事的傢伙救了叶一一,不然这件事早就解决了!」说起这个,闻茜再次翻出热搜上的视频,恨不得用眼神把视频里的男人戳出无数个洞——这人想做英雄?呵,等她查到他的身份,她定要让他知道坏她事儿的代价。 知她还没发现青年的身份,余沁走到她身边,就着她的手机看了一遍视频:「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吗?」 听母亲的语气,这男人身份不简单呀。闻茜来了兴趣,问道:「是谁啊?」视频不是很清晰,不过大致可以看出青年的轮廓还是很引人注目的。 「陕中裴家的大少爷裴琸。」提起这个名字,余沁只觉得头疼,「当年裴家会插手秋家家族争斗,据说就是他吩咐的。」 「裴家?」呢喃了两遍,闻茜追问道,「这个裴家,就是送夏朝颜桑海游园的那个裴家吗?」 她对裴家不了解,只不过圈子里小姐妹都在议论这件事,她跟着听了个大概——这也是她独自一人去参加夏朝颜生日宴会地原因。对于新贵世家里唯一得到裴老爷子看中的人,她很好奇。 「对呀。」余沁道,「桑海游园,这么大的项目,直接当做礼物送出去——可见,裴老爷子真的很看中夏朝颜。」 「啧,夏朝颜也真是走狗屎运。」对于夏家那位归来的千金,闻茜从内心深处看不上她,奈何她是夏云轩的妹妹,面对她时,她不得不敛了七分脾气。越想越气,女生捏紧拳头在沙发上砸了两下,嚷嚷道,「等我追到夏云轩,一定让他离夏朝颜远一点——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追夏云轩?余沁冷昵着她,淡淡道:「裴琸,和叶一一在一起。」这个才是她想说的重点。 「那又如何?!」闻茜反问道,「那种大少爷,不过玩玩而已。你要是指望你的好女儿叶一一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恐怕要大失所望了。」堂堂裴家,要娶也是娶她这样的豪门千金,怎么可能看得上叶一一? 女儿说的有道理,不过余沁比她想得多:「就算只是玩一玩,他还没玩够,你到他手里去抢,你觉得他会开心?」 「……」他当然不开心,换做自己也不会开心。闻茜撇撇嘴,道,「他不开心又如何?他会为了那个女人来找我麻烦吗?」 女儿反问的理所当然,余沁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和她沟通——是,裴家不会为了一个普通大学生来找你麻烦,你是这么认为的,你有问过裴琸的意思吗?如果他真的喜欢叶一一,真的看中她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不过脑子的行为会给闻家惹来多大的麻烦。 余沁抬手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出去吧,关于叶一一,没经过的同意,你不要再去找她麻烦。」不等闻茜愤怒的尖叫,她补充道,「我会抽时间找她谈谈,要是她继续不识时务,我会亲自动手——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学校读书,而不是瞎掺和大人的事。」 对于母亲的决定,闻茜心里有千万个不满。然而她没有继续反驳,只是捡起沙发上的手机,晃晃悠悠地出了房间——呵,多说无益,她的这位好母亲现在一心想要维护叶一一,根本不会在意她的话。 没关系。女生脸上的笑容扩大,没关系,她可以自己解决。等她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妈妈会为有她这么聪慧的女儿感到骄傲的,哈哈。 叶一一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的,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窗户留着一线,隐约可以听到楼下车水马龙的声音,房间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人。叶一一慢慢坐起身:是她已经习惯了医院地味道吗?为什么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一一!」病房大门被推开,顾蓁蓁飞快地沖了进来。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女生扑到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一一,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看新闻,发现那个人是你以后,整个人都吓懵了!呜呜……」 「我没事。」叶一一安慰好友,适时抽了张纸巾递给她,「只是摔倒的时候不小心磕伤肩膀,别的都好好的。」 「我知道。」顾蓁蓁胡乱地擦掉眼泪,再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我过来的时候,朝颜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虽然我很奇怪朝颜对外面说出车祸的是她,不过她既然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啊?」叶一一听得满脸茫然,「朝颜对谁说出车祸的是她?」 「一一,我猜你就没看新闻热搜。」顾蓁蓁献宝似的把手机捧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视频道,「你看,虽然看不清脸,不过熟人肯定能看出视频里的女生是你,对不对?」 「嗯。是我。」 「结果,有个营销号跳出来说视频里的人是朝颜,下面的吃瓜群居然也相信了,还开始扒朝颜的男友史。」顾蓁蓁忍不住大笑,「网友简直万能——你看不只有朝颜和她哥哥们的照片,还有霍教授,还有班上的男同学……啧啧,这么看来,朝颜身边帅哥真的挺多的。」 「……」营销号为什么会突然跳出来说视频里的女生是夏朝颜?叶一一沉默着,哪怕再抗拒,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再次被朝颜和裴琸救了。「蓁蓁,关于车祸的事,麻烦你帮我保密。」她的妹妹要杀她——闻家的人,闻远要是查起来,自己的身世早晚会暴露。到时候,麻烦的不只有余沁,还有她。 「一一你放心,我才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呢!」得到好友的委託,顾蓁蓁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包括我爸妈!」 「噗。」被好友认真的样子逗笑,叶一一道,「嗯,我最相信你了。」 有室友陪在身边,叶一一坚持要出院。留在医院保护叶一一安危的安庭劝了两遍没有效果,只能任两人折腾去了。两个女生走在前面,青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三人保持着怪异的队形出了医院。 红色的宝马慢悠悠地滑过来,正正停在两个女生面前,车窗放下,露出女人妆容精緻的脸。 「一一,我们谈谈。」 这人是谁?顾蓁蓁下意识看向叶一一,正好看到女生微白的脸色:这个女人,是一一什么人? 不等叶一一说话,安庭抢到她身前,挡在她和女人之间,淡淡道:「抱歉,闻夫人,没有裴少的允许,叶小姐不能私自和任何人见面。」这句话是裴琸交代他的——那女人傻不拉几的,自尊心又强得很,她妈找她她肯定不会拒绝,你给我把她看牢了,不要让闻家的任何人和她接触。 闻家杀人不成,会转头来找叶一一?一开始他还觉得裴少多虑,现在看来,还是自家大少爷有先见之明。
第269章 ,聪明人的合作 男人挡在她的面前,将她的视线完全挡住,她看不清余沁脸上的表情,同时暗自庆幸:还好安庭挡在中间,不然她现在震惊的表情落在余沁眼里,一定会穿帮。 一旁的顾蓁蓁同样惊掉了下巴,她看看叶一一,又看看安庭,心里疯狂尖叫:裴少是谁啊?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他和一一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干涉一一和谁见面?啊!她才和一一分开一晚上而已,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好忧伤。 裴少吩咐的?余沁闻言也是愣了愣,随即推开车门下车,打量了安庭一眼,客气地说道,「你是裴琸的人?」不等安庭回答,她的视线绕过他,定格在叶一一身上,「你跟裴琸说,我只占用他这位小女友一点点时间,让他完全不必担心。」 「抱歉,裴少说了,没有他的允许,就算是一秒钟也不可以。」安庭依然一板一眼地说道,「闻夫人如果真的有急事找叶小姐,可以先跟裴少联繫——我接到通知,自然会放人。」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余沁冷了脸,瞥了眼叶一一,道:「一一,只需要两分钟就好,请你跟裴少好好说明一下。」她的重音放在「请」上,十足地高高在上。 她就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她,所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叶一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抱歉闻夫人,我现在回学校有事,如果你这么有事,我们可以电话上说。」裴琸给了她这么大的依仗,她总要好好用起来。 没想到叶一一会这么回答,余沁愕然愣了愣,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让我给你打电话?」 「不可以吗?」叶一一诧异地说道,「闻夫人的话只能当面说?你又不肯跟裴琸联繫,那可怎么办?要不,闻夫人就在这里说吧——安庭和蓁蓁都是信得过的人。」 这个贱丫头在故意耍她?余沁僵着脸,嘴角抽搐着,完美的笑脸终于出现裂痕:好啊,有了裴琸撑腰,这丫头底气足了不少!想到这里,余沁扫了眼一旁满脸好奇的顾蓁蓁,心头再上一计。 女人脸上浮现出惋惜的神色,欲言又止:「一一,我是作为长辈,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裴琸那种世家公子,并不适合你,就算你和他发生什么,什么牵扯,他也不会娶你进门的,女孩子还是要爱惜自己……」 女人话题转得猝不及防,顾蓁蓁还是一脸懵懂,叶一一已然明白她这么说的用意。她在暗示她勾搭有钱人,暗示她和裴琸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叶一一忽然很想笑:她真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在对待她时,可以残忍如此! 「你这人叽叽歪歪说什么呢?」明白女人话里的意思,顾蓁蓁不乐意继续听下去,「你还说你是长辈呢,和晚辈说话要注意点措辞知不知道?」她压低声音嘟囔道,「看起来打扮得精緻高雅人模人样的,怎么比山沟沟里的老太太们还爱嚼舌根,切。」 万没想到顾蓁蓁会是这个反应,按理说听到自己这种充满暗示性的话,她不该表现得惊讶或者好奇吗?她为什么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么理所当然地反过来指责她胡说八道? 「一一。」顾蓁蓁说完教育长辈的话,拉起叶一一的手,大声道,「我们回学校去……」底气十足的声音转为碎碎念,「有些人真的是太讨厌了,自以为是长辈,就跑到不熟悉的人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哼。」 「好,我们回去。」不想和余沁在这里纠缠,叶一一绕过她:她今天找她,无非为了昨晚的车祸。她又想跟她说什么,不要报警,不要追究,不要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见识……她几乎可以脑补出她说这些话的表情。女生从内心深处腾起一股厌恶感,只想快点远离这个本该被她唤作「妈妈」的女人。 好不容易腾出时间,余沁不想一无所获。在叶一一和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抬手扣住了女生的胳膊,低声道:「一一,有些事儿我不想做得太绝,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奶奶考虑。」 又是这句威胁的话!叶一一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女生黑亮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不解和茫然,似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这样对待自己——余沁偏开脸,不敢和她对视。 她这是内疚?还是害怕?叶一一妄图从她平静的脸上看到一丝自己期待的情绪,这样她就可以告诉自己,妈妈的心里还有自己的位置……可是没有。她在余沁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神情。叶一一甚至懒得压低声音,只回头看着前方,淡淡道:「闻夫人,这话你上次就说过一次了。我的答案还是和上次一样,你如果想赌,我可以陪你赌。」 余沁知道奶奶是她唯一的弱点,同样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是余沁最大的弱点——本该相亲相爱的母女走到利用对方的弱点互相威胁的地步,也不知该说可悲还是可怜。叶一一在心里感慨着,就听到余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叶一一,你以为我很怕闻远知道你的存在吗?你错了,闻远就算知道我有女儿,那也是结婚之前的事,他或许会很生气,不过……」女人意味深长地稍作停顿,继续道,「你就不一样了——叶家那个老太婆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忍心用她的命来换我短暂的不如意?」 隐隐听到余沁说了些什么,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顾蓁蓁下意识想开口让她大声点,被叶一一按住胳膊。 知道她对她不会留情,只是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叶一一慢慢转身正面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一寸寸打量自己久别重逢的母亲——离开了叶家,她生活得很好,保养精緻,看起来完全不像四十六的人。她已经完全把自己融入到了上流社会中,不像自己,手心的茧又硬又厚……她剥夺了她本该无忧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逼迫她过早的成长,现在又想夺走她最后的亲人,亲手把她一点点逼上绝路。 女生眸子幽黑,内里闪着不明的情绪。余沁知她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柔声道:「一一,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现在你我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当然不会真的这么做——你也知道,闻茜那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我是今天早上看到新闻,才知道她开了不得了的玩笑,你也不要太生气,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你看行吗?」 「……好。」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叶一一没有继续拒绝余沁的邀请,她看向安庭,歉意地说道,「安先生,麻烦你告诉裴少,我有事和闻夫人单独谈谈,不会耽误太久。」 安庭下意识想反对叶一一这个决定,不过女生说完直接把好友推到他身边,交代一句「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蓁蓁,我马上回来」后,拉着余沁快步随着人流穿过马路到了对面。他的脚步被不明所以的顾蓁蓁挡了挡,没能第一时间跟上去。青年看了眼行人道对面的红灯,果断决定给自家大少爷打个电话。 别克缓缓地滑过医院门口,夏朝颜一眼看到不远处打电话的安庭和无所事事对着脚尖的顾蓁蓁,她对着顾蓁蓁吹了下口哨,纨绔子弟似的说道:「嘿美女,要不要私人专驾啊?」 「朝颜!」寻着声音看到她,顾蓁蓁双眼一亮,快步跑到她车边,扶着车窗,期待地问道,「你来接我们的吗?」 「对啊,我来接你的,大小姐。」夏朝颜一边回她地话,一边沖安庭挥挥手,等青年向她走来,她才看向顾蓁蓁,「蓁蓁,一一呢?怎么病患不见了,就剩下你们两个照顾病患的人在这里杵着?」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有了告状的对象,顾蓁蓁一叠声地控诉道,「刚才来了个大妈,在我们面前巴拉巴拉一顿,一一就跟她到对面单独聊聊去了,我都来不及追上去!」 「大妈?」夏朝颜看向安庭:顾蓁蓁不清楚叶一一的情况,安庭是清楚的。与其听顾蓁蓁半天不得要领地抱怨,不如问问安庭。 看出她的疑问,安庭点头道:「是余沁——我已经和裴少联繫过了,他说……」 「裴琸自己的胳膊还挂在脖子上呢,哪还有闲情逸緻管别人。」夏朝颜果断下车,把车钥匙扔给安庭,「你帮我找个车位停了,我去看看余沁是什么情况。」那个女人能坐到闻家女主人的位子,心机手段不会少,叶一一和她对上,不知会不会吃亏。 医院对面不远处是个人工湖泊,春暖花开时节很多人在这里晒太阳,叶一一扯着余沁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四下看了看后,松开余沁的手。 「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说吧。」女生声音冰冷,双手环抱在胸前,十分抗拒的姿势。 只要叶一一愿意和她谈,她就成功了一半。余沁拢了拢自己的头髮,眉眼带线,温声道:「一一啊,我这次来为了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知道。」叶一一冷笑道,「昨晚的车祸对吗?闻茜动手的时候没有想到,我身边会有裴家的大少爷,不仅坏了她的好事,还给你们闻家惹上麻烦了对吗?」 她说得直白,甚至带着嘲讽,余沁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改变:「一一,昨天发生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情,断然不会让她开那么大的玩笑。」 「闻夫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清楚,也不用掩饰。」叶一一道,「你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昨晚的车祸是你的宝贝女儿开的玩笑……那恕我不奉陪了。」 「一一,小姑娘火气别这么大。」余沁含笑拉住她的手,软声道,「好,是我措辞不当——昨晚闻茜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还请你这个做姐姐的,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不好?」 「姐姐?」叶一一忍不住笑出声——为女人的厚脸皮,也为自己的软心肠。「闻夫人,她是闻,我姓叶,我们怎么就成姐妹了?还有,昨晚发生的事,你看了新闻也该知道,你女儿撞的人不是我,是夏朝颜——你要道歉,别找我,去夏家找夏朝颜吧。」 「哎,你这孩子!我的女儿我还能不认识吗?那种营销号骗骗别人还行,可骗不到我。」余沁以为她在推脱,只能继续打感情牌,「一一,妈妈真的对不起你,你讨厌妈妈是应该的。可是你妹妹年纪还小,又是个顽皮性子,你一定要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闻夫人,我……」这人怎么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呢?叶一一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话未出口,就听到身后有个声音诧异地说道,「咦,这不是闻夫人吗?」 是夏朝颜。 夏朝颜的出现,成功让余沁拉开了和叶一一之间的距离。女人尴尬地笑了笑:「朝颜啊,你怎么来这里了?」 「哦,我来接一一啊。」夏朝颜随口说道,「闻夫人,你是不知道,自从那个车祸的事儿爆出来以后,我就担心有不良媒体对一一围追堵截——幸亏大哥聪明,想到了掉包计。不过我不放心,所以来接一一出院。没想到闻夫人也来找一一……」女生后知后觉地说道,「你们认识啊?一一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呢!」 「啊?我们不是很熟。」余沁嘴上干巴巴地回答,心里百转千回:看夏朝颜的反应,叶一一没有跟她说明两人的关系?也对,叶一一那丫头自尊心强得很,这种事肯定不会在寝室里乱讲——她不愿意讲,裴琸现在正和她勾勾搭搭,肯定也不会在外面乱讲。 「闻夫人是我妈妈的朋友,这次也是听了我住院的消息来看看我。」叶一一不知道夏朝颜葫芦里买什么药,只能配合她介绍道,「朝颜是我大学的室友,平日里很照顾我。」 「是吗?」听到叶一一的介绍,余沁彻底放下心,「有这样的朋友挺好的,你父母知道了也会安心不少。」她看向夏朝颜,疑惑道,「朝颜,一一的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要确定对于这件事,夏家调查到哪个地步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阿姨要问一一了。」夏朝颜同样疑惑,「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一一已经被人送到医院,至于网上那些新闻,也是一一要求我发的。」 「一一?」余沁转而看向叶一一,「一一,你为什么要求朝颜对外宣称被撞的人是她?」这个贱丫头,刚才不还跟她说让她去找夏家人道歉吗?哼,没想到夏朝颜一来就穿帮了吧! 「……」叶一一同样惊讶了一瞬,对上夏朝颜带笑地眸子,她迅速移开视线,一板一眼道,「不然呢?让那些记者对我围追堵截?——朝颜是夏家的人,那些媒体多少会顾忌一些。而且,我不想出名,原因闻夫人你很清楚不是吗?」 听到她的回答,夏朝颜只差没有给她鼓掌——她爱和聪明人合作,聪明人总是能很快明白她的想法,哪怕她们事先没有过任何沟通。
第270章 ,不是利用 风过湖面,再落到人脸上便带了丝丝的凉意。叶一一裹紧身上的衣服,防止凉风钻进脖子。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余沁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叶一一视线在夏朝颜身上顿了顿,看到女生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后,她收回视线,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语调僵硬地说道:「闻夫人,如果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学校下午还有课,我和朝颜要早点回学校去。」 室友来了以后,叶一一忽然收敛了浑身的刺,恢復成平日里客气懂事的模样,余沁更加坚信她没有告诉夏朝颜她们之间的关系。女人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其实上次见面时夏朝颜有句话说得很对——叶一一和她还是有着几分相似的。 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啊。她也曾全心全意地爱过她,把自己所有的母爱和温情全部给了她。当年她卷钱逃离叶家之后的那一个多月,每晚都会做噩梦。她心里清楚,她带走那笔赔偿金以后,自己的婆婆和女儿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但是她别无选择。 她还年轻,收下那笔赔偿金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改嫁,不收下那笔赔偿金,她更加不会有出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只能那么做。余沁慢慢红了眼眶,为曾经的自己,也为这个被她抛弃了十几年的孩子。 愧疚吗?心疼吗?当然会有。可是那又如何。再见面时自己已经是闻家的夫人,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位子,好不容易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她不想再回到一无所有,不想被别人戳着嵴梁骨嘲笑,所以,她必须放下心里本就不多的愧疚和心疼。 没有任何人可以夺走她现在的生活,当年的闻北不行,现在的叶一一也不行。哪怕,后者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和一一回学校了。」夏朝颜挽住叶一一的手,扬起甜甜的笑容,对余沁道,「闻夫人,在桑海游园的时候,我很感谢令千金对我的帮助,辛亏有她站出来说话,不然我家里人现在还被苏玫瞒在骨子里。」女生露出一丝愧疚和羞怯的表情,怯怯地说道,「闻夫人,我曾经道听途说,觉得闻远舅舅和我继母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勾当,所以对你们那么凶,那一次之后我就知道肯定是我误会你们了,不好意思啊。」 夏朝颜表情真挚,眼神因为愧疚有些闪躲,听到她道歉的话,余沁心下一喜,面上有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清了清嗓子,热情地笑道:「哎呀,朝颜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本来就是一家人!你这孩子,我就说上次生日会上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原来是听了哪个多嘴的挑拨离间。」闻馨去世后,闻家嫡系一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都落到夏朝颜手上。 当年闻老爷子选择闻远后,闻远几次三番要求老爷子把股份转到他的名下——闻馨毕竟是夏家的媳妇,两个女儿也是姓夏不姓闻,这股份在她手里,不相当于把闻家拱手让人吗?更关键是,夏家姐妹拿着家族股份的大头,那他们拼死拼活最后不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种蠢事谁会做?偏偏闻老爷子不听他的话,坚持等夏家的两姐妹长大…… 后来闻馨去世,没多久夏朝颜失踪,闻老爷子仍是不肯改变自己的意愿,甚至私底下安排人调查夏朝颜的下落。他们迫于无奈,只能选择提前送闻老爷子到下面去和他的家里人团聚。知道苏玫和闻馨不对付,闻远和苏玫达成协议,先解决夏朝颜,在解决夏悦溪,等她成功,闻家嫡系一脉血缘彻底断绝,他们拿回股份以后,他可以将闻馨手上百分之十的家族股份转让给夏悦娆。 这么好的买卖,苏玫当然不会拒绝。只是没想到最后她没有成功,反而被夏朝颜揭开了真面目,还为此送了性命。苏玫一死,他们唯一能直接和夏朝颜扯上关系的利刃折断,本还在忧愁以后要怎么和夏朝颜制造机会,没想到今天猎物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闻茜那丫头虽然平日里冲动任性,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忙了,不愧是我余沁的女儿。女人心里夸赞了一遍自己女儿做事靠谱,嘴上继续说道:「朝颜啦,你听舅妈我一句话,外面那些人就是看你不懂事,又是刚回到夏家,这才在你边上胡说八道,以此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呢。你是闻馨妹子的女儿,是我们闻家的血脉,我们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又怎么会害你呢,你说是不是?哎,闻馨妹子走得早……」提起闻馨,女人默默抹了下眼角,涩声道,「闻馨妹妹以前在家时,和你舅舅关系真的很好的,你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回我们闻家,我和你舅舅一定帮你撑腰!」 「嗯嗯。」夏朝颜被她的话感动到,忙点点头,「以前是我不懂事,多亏了这次闻茜妹妹站出来,让我认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我以后再也不会被那些人骗了。」她说的信誓旦旦,完了以后又道,「不知道闻茜妹妹最近忙不忙?不忙的哈,我可以邀请她到我家做客吗?」 「当然可以!」机会就在眼前,余沁擦了眼泪,欢喜地说道,「那野丫头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一天到晚在外给我惹麻烦。你要是愿意替我教教她,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哟!」 「闻夫人太客气了。」夏朝颜同样欢喜地说道,「闻茜妹妹敢作敢当的性子我是学都学不来,她教我还差不多呢。」 「哈哈,你这丫头可别夸她了……」 两人又是就着闻茜聊了几句,夏朝颜终于和余沁告别。转身走出数米,她能感觉到余沁的视线仍然黏在她的后背上,女生收敛了热情又羞涩的笑容,轻轻笑了一声,尽是不屑和嘲讽。 「一一,看见了吗,我们圈子里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把虚伪和欺骗演绎到最高的境界,一直戴着假面的人才能走到最后,因为你不知道围绕着你的是一群狼还是一群羊。 「……嗯。」明明恨得咬牙切齿,明明心里对闻远和余沁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碰面时却不得不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摆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还要顺带不动声色地夸奖那个让她厌恶的仇人的女儿。叶一一嘆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朝颜,你回到夏家以后,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为什么要后悔?」夏朝颜侧头看了她一眼,迎上她略带同情的目光,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一一,你真好骗。」 「什、什么?」为什么忽然这么说?叶一一的目光由同情转为茫然和不解。 「一一,我刚刚那些话都是逗你的。」夏朝颜慢悠悠地说道,「要不是为了暂时和余沁打好关系,让闻家人放松戒备,你以为我会给她好脸色?我呢,讨厌什么人,绝不会勉强自己对他笑脸相迎,哪怕那个人家世强大手段厉害——如果连说讨厌的权力都没有,那作为人活着,真是太可悲了。」 「你、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哦。」夏朝颜道,「还要谢谢你为我创造了机会,如果没有你,我还得多花点心思想一个既不引起闻家人怀疑,又能和闻家人套近乎的法子呢。」女生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利用了朋友的愧疚。 叶一一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夏朝颜走了两步,回头看向她:「怎么不走了一一?」 「朝颜,你今天,真的是来接我出院的吗?」还是祸,她得到了安庭的情报,特意赶来见余沁的? 「当然啦。」夏朝颜仿佛没有发现她的牴触情绪,只笑道,「不然呢,你觉得我是利用你,专门来找余沁的?」女生笑容转冷,声音清淡道,「叶一一,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热搜你看过了吗?」 「……」好友第一次用这样冷漠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叶一一努力压制下心头涌起的不适,僵硬地点点头,「看过了。」出车祸的人被肯定是夏朝颜,而且那些吃瓜群众全部接受了这个说法,纷纷猜测是不是什么豪门恩怨引来的暗杀…… 「我如果要利用你,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夏朝颜转身继续往前走,丝毫不担心女生不会跟上来,「我要是想利用你,只需要让营销号爆出你的身份,炒的越火越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余沁还有一个女儿……到那时,你只要发生一点点意外,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闻家人——叶一一,你知道吗,这是报復闻远和余沁最简单最便捷的方法。」 「你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朝颜说过裴琸想要把她当做诱饵抛出去,说的应该就是这个计划吧?这的确是个非常简单的计划,他们为什么没有做呢? 「因为我们是朋友嘛。」夏朝颜扯了扯嘴角,无奈摊手,「我虽然的确喜欢教训那些的罪过我的人,但是我这个人,对朋友还是很认真的——你不能因为我在你面前演了一齣戏,就觉得我对待谁都是演戏吧?」 「……」这女人还真是能把算计和阴谋说得这么自然,不知为何,叶一一被她的莫名都笑,女生咳嗽一声,「演了一齣戏?夏朝颜,你也知道自己刚才演技了得啊?」 「哎哟,你也挺不错的呀——知道怎么接我的话,知道什么样的理由最能让人信服,叶一一,你不加入我们真的太可惜了。」夏朝颜似是随意地一句感慨,叶一一却抓紧她的胳膊,引得女生侧头看向她,后者咬紧嘴唇,半晌后,低声道,「朝颜,我没有退路了。」 「什么?」没有退路?被昨晚的车祸吓到了?她说得郑重,夏朝颜下意识停下脚步,拧眉道,「余沁跟你说了什么?」 「朝颜,你知道的,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只要她还在这个槿城,只要余沁还在意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对于她的存在,她永远不会放下心。哪怕她真的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不打算做,她依然在怀疑她,防备她——而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闻家稍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立刻联想到她的身上,然后如她所说,她会对她唯一的亲人动手。「朝颜,我不能让奶奶因为我而惹上任何麻烦。」那是她必须保护的亲人,是绝地不能让任何人伤害的存在,所以,「朝颜,我想加入……」 「一一。」握住女生颤抖的手,夏朝颜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如果你选择加入我们,只是为了保护你的亲人,请允许我拒绝你。」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直盼望着她能加入的吗?现在她同意了,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你太危险了。」夏朝颜道,「叶一一,你一心只想保护你的亲人,你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的亲人,抱着这种想法的你是最不理性,也是最容易冲动的——一旦你的亲人稍有差池,你对余沁恨意的爆发很可能会破坏我们整个计划。所以,在你没有想明白我邀请你的意义之前,我不会同意让你掺和进我们的计划。」 「可是朝颜,你做这一切难道不也是为了你的亲人吗?」为了你已经过世的外公一家,为了你的母亲…… 「不,我做这一切,从来只是为了替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外祖父一家的不幸,不过只是加深了我对闻远的憎恨而已。」我一直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个在闻远和苏玫联手算计下惨死的夏朝颜,「嘛,不过这种事,本就是环环相扣的,真要说起来,也算不清到底在哪一刻结了仇。」 如果闻远没有害死外公一家,也许苏玫根本不会有可趁之机,妈妈也不会病逝。如果外祖父一家人还活着,自己根本不可能经歷小时候的那些事,闻远也不会有机会和苏玫联手害死自己。 「一一,就算你没有掺和我们的事,我也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奶奶,你放心。」女生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安慰,「今天这么一闹腾,我想余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轻举妄动了。」
第271章 ,突然造访 余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轻举妄动……叶一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朝颜,裴琸告诉我,昨天晚上开车撞我的那个人不是余沁安排的。」 「嗯,我知道。是闻茜。」夏朝颜道,「闻茜是闻远和余沁的独生女,余沁嫁进闻家后没有儿子,所以对这个女儿很宝贝,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因而把闻茜宠得颇有些无法无天——说好听点是随心所欲,说难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也说了,余沁把闻茜宠得无法无天,你觉得,闻茜想杀我,或者说她想伤害我奶奶,余沁阻止得了吗?」 夏朝颜道:「如果她真的有心阻止,肯定还是能阻止的。」 真的有心?也就是说她也可能不管不顾,不,她可以肯定,闻茜真的伤害她或者她的亲人,余沁只会做那个给她递刀的人。「朝颜,我……我必须阻止她,在她还没有把主意打到我亲人身上时,我一定要阻止她。」 她说得坚定,夏朝颜看着前方,远远的可以看见等在道路另一边的顾蓁蓁,她也看到了她们,开心地在原地蹦跶着沖她们挥手。夏朝颜收回视线,沉声道:「一一,你……跟着裴琸吧。」 「跟着裴琸……是什么意思?」叶一一第一反应是夏朝颜在调侃她,女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反问道。 「一一,你跟着裴琸,裴琸会告诉你后面应该怎么做。」夏朝颜道,「他会保护你和你的亲人,也会教导你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一一,虽然我很想带着你,可是很抱歉,现在我必须和你『不熟』,因为我要和闻茜『成为朋友』。」 叶一一是个聪明人,很快明白夏朝颜的意思,她诧异地喃喃道:「所以在你们的计划里,你和裴琸,是敌人吗?」 「怎么会?」夏朝颜嬉笑道,「裴爷送我桑海游园是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我和裴琸怎么会是敌人呢?」不等叶一一回应,她继续道,「我和裴琸不仅不是敌人,还可以成为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哦——这样,我才有理由不喜欢你啊。」 你为什么要不喜欢我?叶一一很想继续追问,奈何两人穿过马路后,顾蓁蓁和安庭都迎了上来,叶一一只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安庭上上下下打量了叶一一几遍,抬手比了个请的动作,客气地说道:「叶小姐,裴少在停车场等你,这边请。」 「一一,你不跟我们回学校吗?」总觉得这个裴少不像什么好人,顾蓁蓁记挂着余沁说的那些话,虽然坚信好友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出卖身体的女人,但是眼看她要走,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叶一一回头沖她笑了笑,柔声道:「我和裴少有些事情要单独谈谈,你和朝颜先回学校,我们下午教室见——对了麻烦帮我带一下课本。」 「可是……」 轻轻拉住欲言又止的顾蓁蓁,夏朝颜把她的脑袋拨转朝着自己,无奈道:「蓁蓁,你现在还是操心你自己的事儿吧,你和那位连逸学长怎么样了?」 一提起连逸,顾蓁蓁顿时萎靡不振:「能怎么样,自从上次在他女朋友那里发生那种事,我和他好久没有联繫过了。我就偶尔会去看一下他的朋友圈,不过他最近连朋友圈都不经常发了。哎。」 女生唉声嘆气听起来十分可怜,夏朝颜不以为意地说道:「既然决定放弃连逸学长,那就准备物色新的男生好了——说实话,槿城大学里面和连逸一样优秀甚至比连逸更优秀的男生也不少,你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蓁蓁最后真的能和连逸走到一起,连逸那个前女友周梦鸽也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连逸再来个不作为,以顾蓁蓁的单纯样,只怕会被她欺负得很惨。「等等,连逸和周梦鸽分了吗?」 「我不知道啊。」顾蓁蓁无奈道,「他以前也不会在朋友圈里秀恩爱,我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要是早知道他有女朋友,自己也会有个心理准备,那还会出现在电影院里那么尴尬的一幕? 「蓁蓁,要不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夏朝颜拉着她往停车的地方走,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你看,要是连逸和周梦鸽分手了,那你的机会就来了,你要是不嫌弃他,就大胆的上。连逸要是还在和周梦鸽交往,你也可以死心——能和周梦鸽交往这么久,并且明知道女朋友心思不单纯还继续交往下去,说明连逸本身也不怎么样,你说是不是?」 「朝颜,你对我真好。」顾蓁蓁感动得双眼泪汪汪,「不过不用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可以拎得清。」 好友拒绝得干脆,夏朝颜很是体贴地点点头:「嗯,既然蓁蓁你自己心里有数,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连逸要是欺负你,你直接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放心,我又不傻,我也懂得见机行事的。」连逸学长要是还在和周学姐交往,那我也不会傻乎乎不识趣地往上凑了。 余沁站在马路对面,直到夏朝颜和顾蓁蓁消失在视野里,女人才穿过马路回到自己车里。夏朝颜好不容易对她们放下戒备,为了不让夏朝颜误会,她特意等夏朝颜她们走远了才独自一人往医院过来,来的时候正好远远地看到叶一一跟着裴琸的人离开。女人坐在车里,仔细回忆了一边夏朝颜说的那些话。 看起来叶一一真的没有和夏朝颜说过她的事,不然以夏朝颜的性格,听了些不确定的流言蜚语都能对他们恶语相向,若是知道自己的好友被她欺负刚才那会给她好脸色?确定了这一点,余沁心里轻松很多:至少现在可以把夏朝颜从这件事中撇出去。不过,不知道裴琸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位裴家的大少爷对叶一一只是玩玩,还是一本正经地追求,真的想娶她进门? 如果是前者,就算叶一一跟裴琸说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裴琸也不会不顾两家关系帮着叶一一对付她。如果是后者……自己是叶一一的母亲,是闻家的夫人,叶一一和裴琸但凡有点脑子,也该和自己搞好关系,因为她的背后是闻家,她将成为叶一一最大的倚靠,也能成为裴琸的合作伙伴。裴琸不会傻到和自己过不去……只要叶一一不在其中挑拨离间。按理说,那个丫头看起来也是个明事理的,应该不会做这种自断后路的事。而且自己手里还掌握着叶家老太太的性命,那个老东西一直是叶一一最看重的人…… 这么一想,现在最麻烦的反而是自己家的那位大小姐。想起闻茜,余沁忽然觉得脑子一阵抽痛:早知道会把她养成现在这样,她就不该这么娇惯着她!哎,现在就希望她和夏朝颜待在一起,能学乖一点。就算学不到什么,在夏云轩边上,那丫头总该知道收敛脾气吧。 闻茜接到夏朝颜电话的时候,正在画纸上涂涂抹抹,女生手上沾满了颜料,让一旁伺候的佣人开了扩音,目光没有从画纸上离开,不耐烦地问道:「谁啊,有事吗?」 「额。」电话那边似乎被她吓到了一跳,迟疑着问道,「我找闻茜,请问她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是夏朝颜。」 夏朝颜?闻茜对夏字无比敏感,一听到夏朝颜的名字,她微微一愣,立马扔了画笔和调色盘,从佣人手里接过手机,正想开口,想到自己刚才不耐烦的语气,她心念一转,继续粗着嗓子说道:「你等会儿,我让闻茜接电话。」自己不完美的一面,可不能让夏家人知道。 「哦好的,麻烦你了。」 等了几秒钟,闻茜重新开口,声音软软地问道:「喂,你好?」 「闻茜妹妹吗?我是夏朝颜。」电话那边女生似乎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打错电话了呢,吓死我了。」 「啊哈哈哈,刚才是我的绘画老师。」闻茜随口扯着谎话,开心地问道,「朝颜姐姐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上次在桑海游园的时候,你不是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嘛,今天在医院遇到了闻夫人,我就想着约你到我家来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去你家?」闻茜压抑着兴奋低声问道:「桃源居那边的老宅吗?」毕竟他们这种世家子弟,房产不会只有一处。 「对呀。」夏朝颜道,「总不能邀请你来我的学校玩吧。闻茜妹妹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呀?我好安排一下。」 「我明天……」闻茜几乎脱口而出明天有空,然而忽然想起夏家二夫人新丧,夏朝颜现在正是孝期,自己这么堂而皇之地登门不是很好,女生只能按捺住激动,客气地说道,「如果朝颜姐姐不嫌弃,那就下个月月初,可以吗?」 「下个月月初?」这丫头居然还知道避开苏玫新丧的这段时间,不是太蠢。夏朝颜笑道,「好啊,那我们就下个月再联繫。」距离转月还有十六天,她相信闻茜一定比她更加心急…… 挂断电话,顾蓁蓁终于开口:「我去,这小丫头片子是个演戏的吗?」打个电话居然还要转换角色?什么绘画老师,一听就是她自己的声音好吗! 「呵呵呵。」连顾蓁蓁都能听出来电话前后是同一个人,可见闻茜的演技有多么差。 …… 小巷狭窄,人来人往,学生居多,车子不方便开进去,霍清珣在小巷外面找了个车位停车,徒步走进小巷。青年生的好看,一路上引来许多女孩子的侧目,直到他走进路边的香料店,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才散去。 店里只有老闆娘和两个学生,显然是顾客老闆娘正在教她们制作手鍊,听到动静,她抬头笑着招唿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啊,霍先生?」霍清珣只来过一次,不过因为他是和夏朝颜一起过来,本人又着实长得好看,老闆娘对他印象极为深刻。 女人忙站起身,客气地问道:「霍先生,你怎么来了?朝颜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有。」霍清珣礼貌地回道,「您继续忙,我随便看看就好。」 听这语气,他是专门来找他们的?老闆娘心里疑惑,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问太多,只能给霍清珣倒了杯水,重新回去交两个客人制作手鍊。 自从霍清珣进来后,两个小姑娘的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不时还交头接耳地讨论两句,就差没拿出手机拍照。手里的串珠更是穿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老闆娘觉得好笑,干脆直接开口小声打趣两个女学生:「来了帅哥就不专心了?看你们的手鍊做的,太难看了。」 「嘻嘻,老闆娘,他是你们的亲戚吗?」两个学生是店里的常客,被打趣也不生气,反而嬉笑着顺势问道,「能不能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呀?」 小女孩们软软地撒着娇,老闆娘却一改平日里和蔼的模样,板着脸道:「才不要,他可是我们小侄女儿的男朋友,哪能介绍给你们认识。」 「咦……」女生们完全不怕她,但也没有继续要求介绍。又学了一会儿,两人很是识趣地起身告辞——这位帅哥一看就是有事找老闆娘,她们可不能屯在这里遭人嫌弃。 送走了两位年轻的客人,老闆娘顺手回身走到霍清珣身边,微微笑道:「不好意思啊霍先生,让你久等了。」 「是我唐突,突然造访,您太客气了。」霍清珣道,「李叔呢?好像不在店里?」 「今天是婆婆体检的日子,老李带着婆婆去医院体检去了。」女人抬手看了眼腕錶,道,「看时间也快回来了——霍先生是来找老李的?」 「嗯,有些事需要请教一下李叔。」 「啊。」专门来请教老李……「是和朝颜有关吗?」夏朝颜的出现对她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不过自家婆婆和老公能在槿城找到这么个有关系的熟人她还是很开心的。如今见霍清珣独自一人来拜访,措辞又这么客气,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夏朝颜遇到了什么麻烦。
第272章 ,献祭者 男人的突然造访,她的第一反应是夏朝颜出了什么事。可是转念一想,夏朝颜那样的家世,如果她自己解决不了,霍清珣找到这里来也没有什么用。果然,对面的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和朝颜无关,只是我遇到了一些问题,特意来请教李叔。」 「这样啊。」青年似乎不想多说,回答完她的问题后,他便端起茶杯慢慢地喝茶。 小小的商铺里再次陷入安静。 老闆娘尴尬地搓搓手,看了眼他放到桌上的茶杯,低声道:「我再给你添点水吧。」为了缓解尴尬,她没话找话地问道,「这个茶叶你喜欢吗?」 「喜欢,味道很特别。」霍清珣道,「这种茶叶我以前没有见过,是你们自己培育的吗?」 「哈哈,我也挺喜欢这个茶叶的味道。」老闆娘笑道,「这种茶树我们后面院子里有一棵,是老李从他的故乡带过来的——黎疆和槿城隔着十万八千里,水土差别也大,他带过来六棵,只活了一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剩下的这棵独苗养活的。」 「李叔有心了。」霍清珣道,「我前段时间和朝颜去过黎疆葛月村落,那里的确各种奇花异草,是个好地方。」 「是吗?」老闆娘露出嚮往的表情,「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好想去那里看看。」她遗憾地嘆了一声,「可以,老李说他生活的那个村子村民都很排外,带我过去不安全,这么多年了,我也从来没有去过。」 「那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最后一个孤独守着村落的人也已经死了,「不过那地方荒废了多年,的确不适合旅游居住——度假还是应该去有人气的地方。」 「荒废了?」老闆娘诧异道,「老李回去接我婆婆过来的时候还跟我说村子里虽然不比当年热闹,但还有很多熟面孔,感觉很轻切什么的……这才多久,就荒废了?」女人喝了一口茶,感慨道,「果然是世事多变啊。」 「那种与世隔绝的村落,最后走向覆灭是必然的。」 本来只是一时感性突然而来的感慨,老闆娘没有过多纠结,只点头道:「你说得对,只有不断地学习交流才能长长久久地生存,不然只会被时间淘汰。」 两人又随意聊了两句,大门口传来响动,似是有人走近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李叔扶着李奶奶小心翼翼地走进铺子,男人一眼看到坐在屋子里的青年,他的眼里有惊讶转瞬即逝,脚步不由稍作停顿。 「霍先生?」他怎么来了,还是一个人登门拜访,李老闆下意识拧起眉头。 「哟,这不是小霍吗?」李奶奶眯起眼睛盯着霍清珣看了半晌,终于记起他是谁。老人家很是开心地招唿道,「今天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啦?朝颜呢,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李奶奶,我今天只是路过,朝颜没有一起。」霍清珣站起身,恭敬地回答老人的问题。「您身体还好吗?朝颜这几天也一直在念叨着过来看您。」 「哎哟,我身体可好啦!今天检查没有任何问题!」见到小辈,老人家高兴,直接把儿子儿媳丢到一边,自顾自和霍清珣聊起来,「你和朝颜最近怎么样?那丫头有没有闯祸?」 「没有。」霍清珣笑道,「朝颜一直很乖。」他和老人说着话,视线却停在老人身后的男人身上,「李奶奶,我今天来,是有些事要请教李叔,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不会不会。」老人家乐呵呵地拍拍儿子的手背,「我让蔓心扶我进去,你和小霍慢慢聊。」 「妈,您慢点走。」李老闆交代完母亲,又对妻子道,「今天检查医生说妈血压偏高,平日里要小心些,你跟进去看看吧,她眼神不好,别磕到什么东西。」 「哎,好嘞。」 外间铺子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李叔拿了烧开的水壶给霍清珣的茶杯填满水,在淼淼的雾气里,男人的表情有些模煳,声音也不比对着母亲妻子时的温柔,甚至,平淡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分辨的冷漠:「霍先生,喝茶。」 上次他是陪着朝颜一起拜访,这位李叔表现的热情又朴实,他便没有多想。昨天晚上拿到江夜来发过来的资料时,他才恍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 为什么没有怀疑过呢?大概是他面对着夏朝颜时表现出的那份长辈的关爱之情不是假的,或者是因为他送了朝颜珍贵的蛊中之王,又和朝颜的外婆万俟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现在想来,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个人才更应该怀疑不是吗? 「李叔,上次离开得有些匆忙,有几个问题其实在我心里,困扰我很久了,实在想不通只能来打扰李叔。」无视男人的冷漠,霍清珣客客气气地说道,「不知道李叔愿不愿意为我解惑。」 「哦?霍先生这般的博学多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难得住霍先生的问题,那我倒要好好听听了。」男人说着惊讶的话,语气里依然没有多大的起伏——平静的语调和略微夸张的措辞形成诡异的对比,在他身上糅合出一种不协调的反差感。 「李叔当初认识朝颜,真的只是巧合吗?」这是第一个问题。 「嗯?霍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男人淡淡笑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去问朝颜,她为什么来店里,又是怎么认识我的,我想朝颜年轻,记性肯定比我好。」 「李叔为什么要把殇送给朝颜?」这是第二个问题。 「当时不就说了吗?那只殇本来就是兰姨,也就是朝颜外婆的东西,我们留着也没用,不如送给朝颜,让她也好有个念想。」男人慢悠悠地道,「那只殇没什么危险,朝颜养在身边当做宠物还能解解闷,不也是个好事?」 「李落,是你的真名吗?」这是第三个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仿佛假面似的笑容终于出现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被更加温和的笑容掩盖:「哈哈,霍先生真是爱开玩笑——身份证上的名字,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 「好,那我换个说法。」霍清珣没有笑,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句道,「除了李落,你还有其他的什么身份?」 「嗯?」双鬓微白的男人慢慢敛了笑容,「霍先生这么问,又是什么意思?」 「葛月一族的离落大祭司,魅夜的负责人l——无论哪个身份都比这个小小薰香铺子的老闆更让人神往吧。」丝毫没有被男人的气势影响,霍清珣轻笑道,「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甘愿待在这里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 「……你觉得普通人的生活不好?」男人眉间刻痕再次加深几分。 「不是。」霍清珣道,「我只是觉得,你若是真的甘心做个小老闆,也不会加入魅夜并走到现在的位子,更不会出现在朝颜面前。」 「所以,你觉得我是个野心家?」 「恰恰相反。」霍清珣道,「我猜测,你是个献祭者。」尾音落下,成功让对面的男人沉下脸,青年扬起嘴角,无奈道,「魅夜的确很厉害,我们霍家的情报网也不差,可能需要比魅夜花上更多的时间和人力,但最后总能查到一些别人查不到的蛛丝马迹。」 「哦?」男人交叠起双腿,悠然倚在椅子上,颇有兴致地挑眉道,「你说。」只是一个动作,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漠,嚣张,深不可测……霍清珣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用这几个词来这个憨厚朴实的小店老闆。 「桑海游园出事以后,陈默被人劫走,我忽然想起,我们一直知道万俟昶是葛月的观星使,那么李嫂曾经说过的那位祭司大人又在哪里呢?能和观星使并肩而立的厉害人物,无论是从裴琸那里,还是后来的万俟昶口中,都没有听说过。」霍清珣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只是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情报和猜测,「所以,我让我的人去查了查——本来一开始准备僱佣魅夜,后来因为一些其它原因放弃了这个打算。」还好放弃了,不然他肯定什么资料都拿不到。 「然后?」 「江夜来告诉我,他调查的所有和万俟昶万俟兰以及葛月一族有关的资料里,都没有关于这位祭司的记录——那个时候我以为村落的祭司是舒情。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为什么?」 「万俟昶对万俟兰的执念,让他对朝颜也是多加照顾,如果那位祭司真的站在和万俟兰对立的位置上,万俟昶不会只字不提。」 「就这么简单?」 「离落先生,人心是种很奇怪的东西,请你不要小看它的力量。」霍清珣淡淡道,「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不是吗?」万俟昶对那位祭司只字未提,只可能是因为那个人是无害的,或者说那个人是站在他那边的——他的人,总不会不顾他的意愿,去伤害夏朝颜。 「……」 「从这个角度思考,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霍清珣道,「葛月,黎疆,殇,万俟昶……朝颜所经歷的一切,撇开巧合,参加其中的人只有你。因为你,朝颜才知道她外婆的真实来歷,是你在朝颜面前提起她外婆和万俟昶的关系,也是你把殇送给朝颜……你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无意,比起人为更像是巧合,但我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巧合。所以我让江夜来就着你现在的身份继续往深处查了查。」 「我大概清楚了。」离落点头道,「你们查到了l。」李落和l的联繫并不是完全割接的,两者身份的转换,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明知我设计了夏朝颜,你却说我是一个献祭者?」 「你没有设计朝颜……你所做的一切算不上是设计。」霍清珣道,「查到你l的身份,让我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我开始思考所做这一切的含义,你出现在朝颜面前的意义——你的身份是真的,李奶奶是万俟兰的闺中密友,当年万俟兰和万俟昶约了私奔,万俟兰失约未至,害得万俟昶被族里人惩罚,生不如死……万俟兰的日记里写了,那时她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身不由己——那个背叛万俟兰的好友,是李奶奶,对吗?」 「……是。是我母亲不小心说漏了嘴,害得兰姨和万俟先生那般痛苦。」 「万俟昶和阿芜都透露过,村子里的人不被允许离开村子,可是你却告诉朝颜,说你年轻时离开村子外出求学,你在说谎——你当年也是从村子里逃出来的。」 「是。」 「你是村落的祭司继承人,以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手段,想要什么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为什么要背叛村子逃出来,一个人辗转到人生地不熟的槿城?」霍清珣道,「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后觉得,你是为了赎罪。」 「赎……罪?」 「你说你从小跟在万俟兰身边,说明你对万俟兰有着亲人似的情意。她因为你的母亲失去爱人失去幸福被迫出逃流落在外,你觉得这是你母亲的错,你为了偿还你母亲的错误,逃出村子来到槿城,寻找万俟兰。然后,一晃数十年过去,葛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闻家也一样——万俟兰死了,她和万俟昶唯一的孩子闻凛也死了,她的血脉只剩下朝颜和夏悦溪。你知道有个人还在葛月等一个结局,你别无选择,只能出现在朝颜的面前,以一种看似巧合的方式。」 「……」 「果然,朝颜受了你言语中的一些暗示,对万俟兰当年的往事有了兴趣,最后选择去黎疆走一趟,你的目的彻底达到——当年的很多误会和谜底都解开了,万俟昶得到了想要的结局,你自认为你的罪也得到了偿还……离落先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猜的对不对? 离落垂着眼帘盯着面前的茶杯,良久后微微一笑:「你猜对了百分之八十。」 「哦?愿闻其详。」 「我逃离村子的确是为了寻找兰姨做出一些补偿,但是,我和夏朝颜的见面,纯粹是个巧合——正是因为这个巧合,让我临时决定引导她去一趟黎疆。」 你不知道,当那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有多么的惊喜——因为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故事的结局。
第273章 ,让所有人认识你 霍清珣从香料铺子里出来时,外面路过的女孩们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青年在门口稍作停顿,回身对屋子里的男人微微弯腰行礼,低声道:「我很感激您将殇赠与朝颜。」那只殇在关键时刻救了朝颜的命。「打扰您这么久真是抱歉,我先告辞了。」 青年礼貌周到,说完想说的话,他放下门帘转身离开。 霍清珣离开后,男人在椅子上坐了良久没有动。葛蔓心掀起里屋的帘子探头看了一眼,发现铺子里没有别人,她端着手里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问道:「霍先生走了?妈刚让我洗了水果送出来。」 「走了。」李老闆用牙籤扎了块苹果,看了眼身边的女人,送到她的嘴边,「这么多年,也辛苦你了。」 「嗯?」葛蔓心咬住苹果,诧异地盯着自己的丈夫,眨眨眼睛,胡乱嚼了两下咽下去,「老公,你今天怎么了?」她推了他一下,轻轻笑道,「说这么肉麻的话。」 「你啊。」男人站起身,在她鼻尖点了点,低声道,「我就是感谢一下你,怎么就肉麻了?」的确应该感谢地。当时独自一人从黎疆跑出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槿城,发现自己离了家乡以后瞬间变成了一个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的白痴,那时要是没有遇到蔓心,他只怕早就饿死在槿城的小巷子里了。 想起自己离开黎疆的原因,李老闆看着内室,温声道:「我进去和妈说几句话,你帮忙去买点菜,晚上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你今天果然不对劲。」葛蔓心戳戳他的肩膀,笑道,「居然要亲自下厨,你不是最讨厌进厨房的吗?」想起自己上次过生日,他做完饭后连着洗了快一个小时的澡,她忍不住失笑,「为了不让你在浴室里泡一下午,晚饭还是我来做吧——老公,你想吃什么?」 女人声音软软糯糯,即使近四十岁的年纪,仍然保留了小女孩的天真和柔软,他脑子里不期然冒出霍清珣的话。 「我的要求很简单,离落先生也是明白人,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连累自己的妻子母亲,葬送了自己的幸福——我并不是要威胁先生,只是希望先生能明哲保身,不要继续掺和进我们的麻烦事里来。」 话说的这么明显了,还说不是威胁,啧。 男人嘆了一口气,随口道:「买你想吃的菜就好,我随意。」 「那我就按着自己的口味买了?反正我也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内室门帘掀开,里面别有洞天。小小的院落里种着这种绿植,居中一个大大的水缸,里面新荷已露尖尖角。男人穿过庭院,在斜角的那间屋子门上敲了敲,老人沙哑的声音很快响起。 「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香味,温馨却不刺鼻。不时有凉风捲入,吹得窗帘起伏不定。他关上窗子,无奈道:「妈,说了多少遍,现在天气还不是很暖和,不要随意开窗户。」 「我记得呢,就开了这么一小会儿,还被你发现了。」老太太盘膝坐在床上,手里翻腾着一个香包,「落儿,你说这香包朝颜那孩子会喜欢吗?我在里面放了些提神醒脑的香草。」 他走到床边坐下,接过母亲手里的香包在手里掂了掂,问道:「为什么突然想送朝颜礼物?」 「今天小霍来拜访提醒我了,朝颜的生日不是已经过了吗?我还没有送她什么礼物呢。」 「这样啊。」李老闆笑道,「我想只要是您送的礼物,朝颜都会喜欢的。」 「哎,对了,阿兰还有一个外孙女叫什么来着?」隐约记起夏朝颜还有一个妹妹,李奶奶乐呵呵地说道,「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只怕这辈子也是见不到咯。」 「夏悦溪。」 「悦溪……是个好名字。」李奶奶继续捣鼓香包,随口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霍家那孩子,让我不要继续干涉舒情的事。」 「舒情?」李奶奶愣了愣,「你是说阿莲的那个……」 「对,莲姨的女儿。」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不会管舒情的死活,更别说给她安排安身之处,「我跟您说过的,我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葛月族的故人,还是莲姨的后人……莲姨有多恨兰姨,妈,你比我清楚。」说到这里,男人沉沉嘆了一声,语气里颇多无奈。 「小莲死了,阿兰也死了,就算当年因了个男人起了一些恩怨,也该放下了。」李奶奶念叨道,「舒情那孩子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吧?可别学了她妈妈的哀怨劲儿,和别人过不去,好好的人生也就浪费咯。」 「舒情比我小几岁。」李老闆道,「可不是被你猜中了——舒情看上了夏二夫人的情夫,偏偏那情夫得罪了朝颜,被朝颜追在屁股后面揍……」 「哦?」牵扯到夏朝颜,李奶奶来了性质。她放下香包,瞅着儿子,追问道,「那个男人怎么得罪朝颜了?」 「……那个男人爱着朝颜的继母,帮着朝颜的继母做了很多陷害朝颜的事,还有十四年前闻馨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哎哟,这可不是什么好人。小莲的女儿是什么眼神?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老人拍拍胸口,叨念着,「她要是想去管那男人,你可不许去管她——没人教的丫头,总要吃吃苦才知道学乖点。」 我已经插手了……看到母亲严肃的脸色,李老闆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收了起来。李奶奶瞥了儿子一眼,警惕地说道:「你这表情……你不会已经做了什么——」老人恍然,「我就说霍家那小子怎么会突然单独跑来找我们,原来因为你?你说,你做了些什么?」 「舒情跑来求我帮忙,我把她和那个男人暂时安置在魅夜下面的一个据点,没有外人知道,包括秋禾。」 「你呀你!你怎么这么傻!」李奶奶哭笑不得,「你这么做,不是把朝颜他们陷于麻烦中去了吗?」 「可是她毕竟是兰姨的外甥女,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李老闆嘆息道,「这个世上,葛月一族的血脉所剩无几,朝颜他们去了趟黎疆,万俟先生也……我以祭司继承人的身份长大,什么职责都没有履行就逃离了村子……」 「这不怪你,怪我。」李奶奶打断儿子的话,淡淡道,「是我让你离开村子,你那段时间里所受的苦,都因为我这个母亲的自私——那些人若要恨,恨我就是了,和你无关。」 「妈,你别这么说。」李老闆握住母亲的手,柔声道,「当年做那个决定,也是我心之所愿。兰姨当年逃离村子,您自责多年,我也同样。可是那些过去已经无法改变,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当年人情,还给兰姨的后辈。」 他在霍清珣面前说了一个谎言,当年兰姨和万俟先生私奔被发现,并不是是他母亲不小心说漏嘴,而是故意为之——年轻的女孩儿抱着对未来的期待,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万没想到会遭到无情的背叛。 他的母亲得知了自己好姐妹要私奔的消息,思来想去一整晚,觉得好友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她和观星使离开后,要靠什么生活?已为人妻的她认为那是天真的男孩和女孩所做出的不成熟的决定,为了纠正好友的错误,她瞒着她偷偷跑去告诉了万俟先生的父亲…… 她的本意,只是为了避免闺蜜流落在外受些不必要的苦楚,却没想到,因为她的一个自以为是的决定,害得兰姨和万俟先生擦身而过,再无回头的机会。 当听说万俟先生被罚以透骨钉之刑时,兰姨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失声痛哭,他的母亲则在门外徘徊了一整晚,终究没有勇气敲门进去安慰她一句。 从兰姨离开黎疆的那一刻起,她便被自责和后悔纠缠着,困扰着,无法解脱。终于,等到他成年后,她果断安排他离开葛月,远赴槿城。因为离开得匆忙,他没有任何准备,在槿城最初的那段日子过得格外艰难,直到遇见蔓心,得她帮助,才慢慢从困境中走出。 等他终于有机会,也有能力给兰姨帮助时,闻煜一家人全部死在了空难里…… 「妈,你一直怪我当年没有出手保护朝颜,害她流落在外,险些丧命。其实……我曾经关注过朝颜的命星轨迹。」男人垂下眼帘,嘆道,「那时既定的轨道,我无法出手干涉。我知她不会死,所以我一直在等她归来。」 「那在你看到的轨迹里,舒情和朝颜,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我看不到。」观尽生死的祭司大人只是摇了摇头,「我看不透舒情,也看不透朝颜。我现在对舒情的结局不感兴趣,那个女人如果不收手,我不用看也知道她的结局是什么。」 「收手?」 「舒情,在香山公墓,用蛊虫袭击了朝颜。」眼看老太太变了脸色,李老闆忙道,「蛊虫毒性不烈,只是会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幻象——她的本意或许只是为自己寻找一个脱身的办法,但是很显然,她的做法把霍家那人激怒了。」 「霍清珣跟你说什么了?」霍家……关于霍家的传说,她还是从自己丈夫那里听说的。那段时间,身为祭司的丈夫总是会看着东面的天空,一看一整晚。她好奇,随口问了两句,他告诉她他在看那个家族的兴盛和衰微,就像看一个人从壮年走向暮年,十分有趣。 那个家族消失了吗? 没有,只是沉眠而已。丈夫对霍家的评价很高。他说狮子吃饱了以后选择蛰伏,一旦被惊醒就会迎来另一场围猎场的血雨腥风。现在的霍家,就是那头蛰伏的狮子。 「他说,如果我继续帮助舒情,他会採用某些强制性手段,逼我从这场游戏里退出。」 「你觉得他这话是真是假?」 「妈,他没必要在我面前说假话。」他心里清楚,他好心来提醒他,不过是看在夏朝颜的面子上给出的一点让步,若是没有夏朝颜,他绝对会悄无声息地将帮助过舒情的人彻底抹杀。 「你呀。」老人苦笑道,「我年纪大了,这种事没办法再替你做决定。你……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好。反正,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和蔓心肯定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正是因为你和蔓心都会无条件支持我,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你们涉险。男人无奈地弯起嘴角,喃喃道:「妈,在霍清珣找上门的时候,我已经做了决定。」 …… 下了车,立刻有门童迎上来帮两人撑开雨伞,完全没有在乎自己暴露在大雨里的身体,恭敬地比了个请的手势。叶一一挽住裴琸的胳膊,跟着他往会场走去。今晚的鞋子鞋跟又细又长,她走路有些不稳,只能靠着裴琸手臂的力量,勉强稳住身形。 「你应该多练练。」男人神色冷漠地跟凑上来的客人打招唿,不忘抽空在她耳边嘲讽,「你现在这样子,像只吃多了的鸭子。」 「抱歉。」这次她没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我丢了你的脸。」 「想多了。」裴琸淡淡道,「我裴大少爷的脸面,可不是那么容易丢的。」 一个女人而已,还不足以成为他的见脸面。叶一一很识趣地从他的话里提取了关键信息。女生撇撇嘴,尽量让自己保持得体的微笑,目不斜视地跟着他去跟那些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世家子弟打招唿。 朝颜让她跟着裴琸,她听了她的话,本以为裴琸会嫌弃,谁知他竟然十分有耐心地带着她,参加聚会,出席活动,几乎是寸步不离。然而,过了这么些天,她仍然不明白裴琸和朝颜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接过他递到手边的香槟,叶一一浅尝一口,含煳问道:「你最近和朝颜有联繫吗?」 「没有,怎么了?」 「……」她本以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会和朝颜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结果,这两人居然半个多月都没有联繫?「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中年男女,裴琸抬手揽住她的腰,轻笑着在她耳边回道,「我的计划,就是让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叶一一,是我裴琸的女人。」 这就是他最近带着她参加各种活动的原因?耳朵上的热气蒸红了脸,叶一一捏紧手里的杯子,明知他在开玩笑,却没机会教训他,因为迎面有两位熟人停在了他们面前。 「裴少,幸会幸会。」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裴家的大少爷,闻远笑呵呵地端着酒过来,「裴少今天怎么有兴致过来?」 「闲来没事儿,带这丫头出来见见世面。」搂着美人,裴琸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捏着叶一一的下巴道,「没眼色的丫头,还不快跟闻先生打招唿。」 这男人就是趁机占她便宜!叶一一僵着身子,涩声道:「闻先生好。」 「你好。」叶一一本就生得漂亮,又得裴琸安排人精心收拾一番,站在一众名门千金中也是极为亮眼的存在,闻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笑道,「裴少好福气——不知小姐贵姓?」 男人一心想和面前的青年攀好关系,完全没有察觉到身侧妻子苍白的脸色。
第274章 ,被误会的爱恋 裴家少爷最近半个多月在圈子里十分活跃,所有人都觉得裴家应该要在槿城开发什么新的项目,裴琸行动的目的一时成了圈里人讨论的重点。裴琸成了大家重点留意的对象,和他形影不离的叶一一自然也很快成为焦点。 一开始只是下午茶时有人随口问了一句「裴少那位女伴是哪家的千金?」,小聚的太太们才陡然发现裴琸身边的女伴从来没有更换过。众人来了兴致,开始就裴琸的女伴讨论起来,最后话题转移到了各自的丈夫身上……她们聊的开心,她却觉得每一句话都无比刺耳。 裴琸的女伴,她们口中漂亮夺目的女伴,她们完全不熟悉的那位女伴,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得了陕中裴家大少爷的青睐,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不仅如此,她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自己这个女儿的反扑…… 闻茜最近联繫上了夏朝颜,得了夏朝颜的邀请,注意力暂时从叶一一身上转移。她庆幸女儿不再继续给自己添麻烦的同时,又纠结要不要再次找个时间和叶一一谈谈——她现在是裴琸身边的大红人,自己或许可以通过她联繫上裴家的人。 如果她真能帮闻家和裴家搭上线,就算最后她的身世被揭穿,闻远也只会客客气气的把她接进闻家——她可以成为闻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和她这个母亲一起生活,而自己也可以把从小亏欠她的母爱全部还给她,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吗? 然而今天在宴会上见到,她对她视而不见的态度,终于让她意识到,要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件容易饿事——她可以成为连接闻家和裴家的纽带,自然也可能成为推动裴家对付闻家的幕后黑手……面对着烙印着「裴琸的女人」这个标籤的叶一一,她的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 「我叫叶一一。」从始至终,叶一一的视线都没有在余沁身上停留。她礼貌地介绍完自己后,重新依偎到裴琸身侧,对他们的谈话显得漫不经心。 「叶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还在读书吧?」男人之间套近乎最好的方法无非讨论女人和酒,现在酒没什么好讨论的,闻远继续把话题落在叶一一身上,「不知道叶小姐在哪个大学?」 「她是槿城大学的。」裴琸替她回答道,「马上大三。」似乎不想别人把话题停留在自己女人身上,裴琸说完后换了个话题,「听闻令千金年纪也不大,可惜闻先生没有带她一起出来,不然说不定她和一一认识呢。」 总觉得裴琸这句话有什么别的意味在里面,余沁悄悄抬眼打量他的神色,想从青年的表情里分辨他是不是查到了那晚车祸的幕后主使。然而青年漂亮的脸上除了微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余沁一时间也无从判断他的想法。 「哈哈,茜儿跟着一起来了,只不过在门口遇到了夏家的千金,现在正拉着那个表姐说悄悄话呢。」说起自己的女儿,闻远面上一片慈祥之情,「那孩子皮得很,还好最近跟着朝颜,学乖了不少。」 「朝颜?」裴琸道,「夏小姐也来了?」 裴爷送夏朝颜桑海游园的事儿,整个圈子都知道,闻远自然也不例外。男人点头笑道:「对呀,朝颜和云泽一起过来的。」慈善拍卖晚会,夏家人自然不可能缺席。只是没想到,夏朝颜这个不怎么出席这种活动的人也会来参加。 朝颜来了?叶一一心头一喜,尚未表露出来,就感觉到扶在她腰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男人触碰的地方实在敏感,叶一一身子一软,险些滑到地上。 这傢伙疯了吗!女生扭开他的手,愤怒地瞪他一眼,迎上裴琸冰凉的视线,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小的动作让叶一一把心头的欢喜强行压下去,只剩疑惑不解:裴琸这动作是让她不要去找朝颜?为什么? 「爸爸,妈妈!」说曹操,曹操到。女孩儿远远地沖他们挥挥手,一手提着裙摆,一手牵着夏朝颜朝他们走来。「爸,妈,朝颜姐姐邀请我今晚到她家里去。」 「你这个星期都去了几次了?也不怕打扰你朝颜姐姐。」女儿笑靥如花,余沁跟着开心,嘴上却斥责道,「再说了,今晚结束都几点了,你去了也不怕打扰到夏老爷子?」 「没事的,闻夫人。」夏朝颜微微笑道,「茜茜很乖的。而且有人陪我,爷爷也会开心——他还老是担心我和别的那些女孩子要不到一起……」女生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到裴琸身上,她眼里的笑容更加温柔,和他打招唿,「裴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裴琸语气淡淡,「夏小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你呢。」 「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这两人……都疯了吗?两人明明说着最常见的问候语,叶一一却觉得自己一句也听不懂:什么好久不见,他们不是半个月前才见过吗!还有,朝颜,你这含羞带怯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你有霍老师的,我会以为你对裴琸有意思呢!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啊…… 「咦?」她还在疑惑,夏朝颜似是才发现她,满脸惊讶地说道,「一一,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从她脸上滑到裴琸落在她腰间的手上,眼里一时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迟疑着说道。「你们这是……」 要不是裴琸掐着她的腰,她几乎要在夏朝颜纠结又难掩难过的目光中落荒而逃——被夏朝颜这么看着,她居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小三,抢了她心上人的错觉。然而随着夏朝颜一句话,对面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叶一一只能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朝颜,好巧啊,我……」 「她是我的女伴。」裴琸的语气依然很冷,还带着一丝丝不耐烦,「夏小姐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哎?哎哎哎!身子被裴琸搂着强行离开,叶一一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这两人吵架了吗?不对啊,他们两个不是还要一起对付闻远吗?怎么现在成了一副仇人见面的样子? ——女生彻底抓狂:谁能告诉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年轻男女相依偎着离开,闻茜拧紧眉头,眼里有难以掩饰的戾气一纵即逝:裴琸的那个女伴……叶一一。她这段时间忙着和夏云轩打好关系,没时间收拾她,没想到再见面时,她居然成了裴琸的女伴?呵,不过是个狐狸精而已,还想攀上高枝变凤凰?真是做梦! 「朝颜姐姐,我们……」收回视线,闻茜正想拉夏朝颜去吃点东西,就见女生仍然怔怔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出神。她看看夏朝颜,又看看裴琸,恍然,「朝颜姐姐,你喜欢裴少吗?」 夏朝颜喜欢裴琸?余沁和闻远同时一愣。 夏朝颜似乎陡然被惊醒,她一把扯过闻茜,尴尬地笑道:「茜茜胡说什么,我有男朋友的!」女生说完,转身就走,颇有几分心事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 「哎,朝颜姐姐,你别走这么快!」闻茜和父母对视了一眼,忙追了上去。 「这……」夏朝颜喜欢裴琸?余沁忽然觉得很多事情都能想通了:难怪裴老爷子会送夏朝颜桑海游园,看来裴家也有和夏家联姻的意思。不过看裴琸的态度,他似乎不喜欢夏朝颜?不止不喜欢,简直是避之不及。 「我听说朝颜的男朋友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闻远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那孩子野心也不小啊。」 「老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颜她……」她听一起喝下午茶的夫人们讨论过夏家那晚的聚会里夏朝颜为了自己男友和明琼撕破脸的故事。在她看来,夏朝颜那丫头是个没什么顾忌的人,一开始看他们不顺眼也会说话带刺毫不给面子……这样的女人总觉得不会为了丈夫口中所谓的「野心」而委屈自己。 「别的男人再好,能好过裴家?夏朝颜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和那些普通人玩玩就好,真要嫁人了,当然要挑选一个最好的。」 「朝颜如果真的喜欢裴琸……」那叶一一不是更没戏了?余沁心下纠结,一时间不知该盼着谁成功勾搭上裴琸。 「不要小看了夏朝颜的手段。」闻远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你以为苏玫为什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要说这中间没有夏朝颜的推波助澜,我可不信。」 苏玫的葬礼在两个星期前的星期六举办,和闻馨一样葬在香山公墓。听参加葬礼的朋友说,那天天气不好,宾客更少,连她的亲姐姐苏娴都称病没有来参加,全程只能听到夏悦娆一个人的哭声——想来也是悽惨。 余沁默然点点头:「这么说,茜茜和夏朝颜走这么近,是好是坏……」 「我倒觉得不用担心。夏朝颜回来这段时间,应该也是发现了闻家对于她而言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突然跑来和我们套近乎。」闻远道,「既然她给了台阶下,我们不如就坡下驴,正好,茜儿性格顽劣,跟着她也能好好磨一磨。」若是真能藉此机会得到夏云轩的青睐,不更是一件好事? 余沁道:「你说夏朝颜对裴琸有意思,那依你看,裴琸对朝颜……」 「裴琸娶谁,可不是他自己能随便决定的。」似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闻远冷笑道,「不过都是长辈手里的棋子而已——为了家族得以延续百年的繁荣和昌盛。呵。」 知他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余沁明智地没有接话。 在人群里找了一圈,闻茜终于在后花园找到了夏朝颜。女生站在喷泉边,呆呆看着喷泉的出神,闻茜刻意加重了脚步声也没能引起女生的注意力。 「朝颜姐姐。」她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无奈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夏朝颜被她吓了一跳,低低惊唿一声,回头看向她,眼神戒备。看清是她以后,她长出一口气,喃喃道:「是你啊。」女生扬起温柔的笑容,「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有些出神。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看你失魂落魄的,不放心出来看看。」闻茜凑近她,小声道,「想谁呢?不会是……」女生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不会是在想裴琸吧?」 「胡说些什么?」夏朝颜嘴上斥责着她,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茜茜,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了——大家都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阻止她开玩笑不是因为她对裴琸没有情意,而是因为她有男朋友——看来她真的喜欢裴琸,只不过因为自己有男友,裴琸又带着女伴,所以才望而却步。闻茜得出结论后,颇有些同情地看着夏朝颜。 她以前觉得她比很多人幸福——有宠爱她的兄长亲人,有相爱的男朋友,还有长辈的信任和偏袒……现在看来,她也是个和她一样求而不得的可怜虫——她是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闻茜顿时觉得眼前的女孩更加亲切了。 「朝颜姐姐,你不喜欢,刚才的玩笑我以后不开就是了。」闻茜握住夏朝颜的手,自顾自说道,「你放心,你这么好,总能遇到更好的人。」 「但愿吧。」夏朝颜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她的话安慰到,依然神色忧伤。 看到好友黯然神伤的脸,她暗自下定决心——不过是个叶一一而已,本来她也准备好好教训她,现在正好,处理了叶一一,裴琸没了上心的对象,总能回头看看夏朝颜。到那时,她既能解决掉自己同母异父的姐姐,又能在夏朝颜面前邀功,何乐而不为呢? 八点一刻,拍卖会正式开始。 听着台上主持人介绍今晚的拍卖品,夏云泽漫不经心地转着指尖的戒指,等到夏朝颜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以后,他侧身靠近她,低声问道:「你和闻茜是怎么回事?」苏玫葬礼后,他每次回到老宅都能看到闻茜,而且都是和夏朝颜夏云轩一起有说有笑……以他对自家弟弟妹妹性格的了解,这两个都不是会和闻茜混到一起的人。 此刻问出问题后,看到妹妹意味深长的笑,他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别闹得太过火,她毕竟算是你的表妹。」他提醒她,「太过了,别人会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大哥,你怎么老是把我往坏处想。」夏朝颜抓住他戳她脑袋的手指,嬉笑道,「你没看到吗?我和我那位表妹最近关系处得可好了!那些长舌头的人难道还能颠倒是非不成?」 「就是因为你最近和她太亲近了,我才不得不多想。」夏云泽昵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也就罢了,云轩也跟着你们一起……」云轩对闻茜一直避如蛇蝎,怎么可能主动往她边上凑,而且还和她谈笑风生? 「呵呵,我对闻茜可没兴趣。」注意到不远处的闻茜正回头看她,夏朝颜笑着对她挥挥手,等小女孩转身坐回到沙发以后,她嘴角笑容转冷,「那种没长大的小孩,还不值得我费力去对付她。」她和闻茜无冤无仇,自然不会莫名其妙去找她麻烦。
第275章 ,夏朝颜的计划? 夏云泽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笑靥如花的闻茜,眼神毫无波澜,移回到夏朝颜的身上:「闻茜在圈子里名声不好,你和她走得近,要小心一点。」在他看来,闻茜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自私自利,残忍任性,但是和小狐狸一样的夏朝颜相比,还差得太多。他不担心自己妹妹会在交往时吃亏,只怕她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被闻茜连累得更加糟糕。 「这种东西,我不在乎的。」夏朝颜喝了口杯子里的果酒,轻笑道,「要是时时刻刻在意别人的目光,那样活着多累啊。」名声坏了也没关系,等解决了闻远,她会跟着霍老师一起去清陵,远离这里的人和事,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关注这个圈子里的人对她的评价。 「我不是开玩笑。」夏云泽道,「当年那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你还是注意点好。作风不好这种话听听就好,可要是和人命扯上关系,总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当年闻远那个私生子……」接到兄长眼神的警告,夏朝颜适时收住话。她往兄长身边挪近几寸,悄声道,「大哥,被爆出来的那个男孩,真的是闻远的私生子吗?」找到尸体后,闻家没有做亲子鑑定,虽然孩子的母亲一口咬定自己儿子是闻远的孩子,可就算是又如何?闻家总不能接一具尸体回去教养栽培。 「人死了,是不是还有什么意义?」夏云泽讥诮地勾起嘴角,「那个女人本来想用自己的儿子换下半生的荣华富贵,谁知荣华富贵没换到,还把唯一的儿子赔了进去——闻茜年纪不大,她老爹的心狠手辣却是学了十成,动手干净利落,没给警察留下任何线索。」 「我听说最后那个案子按意外结案了?」夏朝颜好奇地问道,「那个女人——就是闻远的那个情人,最后怎么样了?」痛失爱子的母亲,会不会对余沁和闻茜恨得咬牙切齿? 「疯了。」夏云泽简短地说道,「男孩死了没到一个月,她冲出马路被车撞了——这话题扫兴得很,不说了。你若真有兴趣,让霍家那位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才不要。」夏朝颜道,「霍老师是我男朋友,要宠着的,可不能什么活儿都交给他,累坏了怎么办?」 「……说的好像他会亲自查一样。」麻烦的还不是下面的人。 「再说,最近霍老师还有别的事,可忙了,没时间查这种小事。」 被夏朝颜这么一提醒,夏云泽总算察觉出不对劲:「你最近怎么在家?」这个妹妹自从有了男朋友,要么住学校,要么住皇城,最近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在家?「我可不觉得你会为了和闻茜打好关系,而让霍清珣独守空房。」 「大哥你果然了解我。」夏朝颜理所当然地回道,「霍老师出国去了,我没人陪,只能回家——刚好闻茜也想来我们家,多好呀。等霍老师回来后,我可没时间陪闻茜玩过家家的游戏了。」 「……」原来闻茜只是她闲来无事找的一个玩具吗?夏云泽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前方——台上,主持人说完介绍词,拍卖会正式开始。 朝颜在和她哥哥说悄悄话吗?她为什么不回她的消息呢?她还有心情和闻茜打招唿……和裴琸的悠闲不同,在昏暗的光线笼罩下,叶一一不时调整坐姿,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 她的确坐立不安,她现在只想冲到夏朝颜面前,问她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那些话,裴琸说的那些话……两人好似在说着谜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有她傻乎乎蒙在鼓里。 「沙发上有仙人掌吗?」被她来来回回晃的心烦意乱,裴琸干脆扣住她的肩膀,直接把人拉到腿上坐好,「能不能安静点?」 忽然到了男人怀里,幽幽的香味将她包裹,男人说话时唿出的气息近在咫尺,叶一一全身一僵,下意识想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逃离:「裴琸,你做什么!」 女生的低吼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裴琸脸上挂着痞痞的笑,在她耳边咬牙低声道:「叶一一,再动一下我就亲你了。」 他威胁她!叶一一气得想要尖叫,侧头狠狠瞪着他。僵持片刻,女生先一步妥协——要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要不是余沁和闻茜也在这里,她真想脱了鞋砸他脸上。 「啧,这是气得发抖了?」裴琸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她,他咬她耳朵,「还是……害羞得发抖?」他压低了声音,沙沙哑哑尽显诱惑,「叶一一,你是不是没有被男人抱过?」 这傢伙简直是得寸进尺!叶一一毫不客气抬手就想打他,被他眼疾手快按住胳膊,「恼羞成怒?」 「裴琸。」叶一一涨红了脸,一字一句骂道,「你这个滚蛋!」她想起身离开,奈何被他牢牢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放狠话,「你放开我!我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学校!」 「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怎么回学校?」裴琸轻笑着调侃她,「走回去?还是长翅膀飞回去?或者你可以凭藉美貌,拦一辆顺风车?」 「裴琸!」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裴琸嘴上这么说着,搂着她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往左边看,看到什么了?」 左边?叶一一条件反射侧头看去:看到什么?这么暗,能看到什么?不就是……视线顿住,叶一一微怔。 闻茜和余沁都在看她,应该是被刚才的动静惊动。她们母女眼睛很像,不过看她的眼神却完全不一样——一个嫌弃憎恶恨不得一口咬死她,一个惊讶之中暗含期待不知在盼望什么……余沁居然对她有所期待?这个想法冒出头的瞬间,叶一一自己先笑了。 「笑什么?」这样的反应倒是挺有趣。 「你知道吗,这是第一次,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期待。」这话听起来真是悲哀。叶一一慢慢敛了笑,喃喃道,「第一次,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真是现实啊,哪怕是她的母亲,哪怕有着血缘关系,她会对她露出柔和的一面,也是因为她有了更加强大的依靠。 「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裴琸声音压得更低了,「和我在一起挺好的?」 打落他停在她腰上的手,叶一一冷冷道:「裴少,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女生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裴琸,「便宜已经让你占了,不知道裴少愿不愿意稍微提点一下我?」她现在真的是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夏朝颜和裴琸的目的。 「不过抱了你一下,居然就想从我这里学一课?你这女人可真是现实。」 什么叫「不过抱了一下」?叶一一彻底炸毛,挣扎着就想起身离场,「你不告诉我,我去问朝颜,她肯定不会瞒着我。」 「哎。」裴琸搂紧她的腰,制止住她的挣扎,无奈道,「别气别气,告诉你就是了。」 「……」没有因为他的妥协软化态度,叶一一依然紧绷着身体,戒备地盯着他。 「别这么凶嘛。」裴琸低笑道,「叶一一,你自己不也说了,余沁现在对你抱有期待?」 「那又如何?」叶一一小声嘟囔道,「就算我真的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我也不会回头找她——她现在想讨好我,一点用都没有。」 她说这话完全是在赌气。裴琸没有拆穿她伪装出来的强行态度:「叶一一,你想多了,她对你表现得有所期待,不是在讨好你——她在讨好我。」 「我知道啊。」叶一一道,「她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情人?叶一一一时间找不到正确的词来定位两人的关系,干脆直接把这个词忽略,继续往下说,「所以她才想要讨好我,指望我在你面前说闻家人的好话,进而达到讨好你的目的嘛。」 「她以为你是我的女人。」裴琸把她没说出口的话重复了一遍,「你看,因为这层关系,她能够在你身上得到的利益太多——如果你真的嫁进裴家,就算被闻远知道她在婚前已有女儿,也会毫不犹豫地原谅她。」 他不仅会原谅她,还会把她的女儿接回闻家,给她闻家大小姐的身份。叶一一默默地补充着。是的,在利益面前,感情上的欺骗和背叛只是小事。 「你也看到了,夏朝颜最近和闻茜走得很近。」裴琸道,「闻茜那女人,心狠手辣不输闻远,可惜,是个没脑子的,连她爸一半的智商都没有继承到。」 「朝颜和闻茜……」叶一一脑子里有一根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余沁和她,夏朝颜和闻茜,看似喜欢裴琸的夏朝颜和看似喜欢她厌恶夏朝颜的裴琸——「你们……」大概能猜出两人的计划,叶一一只觉得瞠目结舌,「你们这样,能成功吗?」 余沁和闻茜毕竟是一家人,而且余沁那么宠着闻茜,她可以肯定,就算闻茜杀了她,余沁也不会责怪她一句。 「以前或许有点困难,现在多了一个你,就简单多了。」裴琸道,「闻茜本就对你心怀怨怼,最近被夏朝颜转移了注意力,暂时没心思对付你。不过她和你之间的交锋,是迟早的事——闻茜随心所欲惯了,可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就对你手下留情。」 这就是裴琸最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原因吧?叶一一神色复杂地瞅着他,良久后认真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裴琸又恢復到懒洋洋的样子,靠在沙发上,挑眉道,「谢我占你便宜?」 「裴琸,你嘴巴真的很坏。」怕他们说的话被旁人听了去,叶一一凑近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这样得罪的人一定不少,难怪那次在今夕何夕有人要杀你。」 「呵呵,胆子大了不少,我记得在今夕何夕的时候,某人可是直接吓晕了,还是我让人给送到医院去的。」 「那次是你把我送去医院的?」叶一一问完,发现他们偏题了,忙道,「哎,你别转移话题!」她悄声道,「你说闻茜肆无忌惮,这对你们来说是好事?」 「当然。」为了方便说话,也为了防止被人偷听,叶一一又往裴琸颊边凑了凑。她心无旁骛,完全没有发现两人姿势的暧昧,裴琸也没有戳破,很是开心的享受着美人的投怀送抱。「闻茜对付你,就是在得罪我。现在的闻家经不起闻茜折腾,他们必须约束她。」 「那傢伙哪像是受得了约束的人?更何况……」更何况所有人都清楚,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进得了裴家的门——她最多只能算是裴琸的情人,裴家不会真为了她和闻家撕破脸皮。 「连你都知道的道理,闻茜会不知道?」裴琸冷笑道,「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不会对父母妥协——杀了你,她不用负任何责任,她潜意识里一直这么觉得。」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我很危险。」 「那只是她的想法而已。」裴琸摸摸女生的发顶,温声道,「余沁和闻远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不愿意得罪裴家,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会冒险。」 想法的差别,註定激化矛盾。 「还有,对于余沁来说,你不只是『裴家大少爷的女人』这一个身份,你还是她的女儿。在她看来,拉拢你比杀了你得到的利益更多,何乐而不为?」 「要是闻茜和余沁都不愿意妥协……」叶一一总算明白夏朝颜在其中扮演地角色,「朝颜这算是在使用离间计吗?」 「你也说了,余沁和闻茜是母女,就怕万一到时候逼得狠了,一方妥协,我们的计划可就只能以失败告终。」裴琸道,「刚好,我和夏朝颜都是不喜欢失败的人。」既然开始,就必须成功。「换着法子对付人,太麻烦了。」 「你们……」你们两个倒是挺默契呀。话未出口,叶一一心头一惊:自己怎么回事?还好没说出口,不然他肯定会调侃她吃醋……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女生生硬地改口道,「你们的计划肯定能成功的。」 「真的?」 「当然。就算你不靠谱,朝颜那么聪明,完全不用担心。」 「……你可以收回后面那句话吗?」 「你看,你这人怎么听不得实话呢?」叶一一抓住机会报仇雪恨,「裴少,我猜,你们的这个计划,是朝颜制定的吧?」 裴琸警惕:「为什么?」 「因为……」叶一一凑近他耳边,眯着眼睛说道,「像你这种……」 女生话未说完,突然听到台上主持人大声道:「裴少出价九千六百万!还有没有比九千六百万更高的价格?九千六百万一次……」主持人的声音迴荡在耳边,叶一一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呃呃呃,裴琸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家忽然都看着他们这边?!
第276章 ,是敌是友? 随着裴琸举牌,主持人宣布拍卖结果,礼仪小姐上台把贵重的展品收下,换上新的展品……众人的视线终于从叶一一和裴琸身上离开。周身压迫感减少,叶一一总算发现自己和裴琸的姿势有多暧昧,而且,不知前因后果的人肯定觉得是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女生默默从裴琸怀里坐回到沙发上,神色淡淡不说话:刚刚裴琸是故意的,在她靠近他时举牌拿下两套珍贵的白玉手镯…… 「那东西价值六千万吗?」在她看来,肯定是不值的。所以大家才会那么震惊,纷纷回头看他,结果就看到自己和他看似亲密的一幕。 对于她的疑问,裴琸给了肯定的回答:「不值。不过有人喜欢,就值了。」 有人喜欢?谁喜欢?手镯是他准备送给别人的礼物?对于他的私事,叶一一没兴趣,便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花的是他的钱,他开心就好。 …… 夏朝颜收回视线,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杯子里晃动的透明液体,若有所思:「我记得,余沁对玉器情有独钟?」对酒水她一贯浅尝辄止,今晚却忽然有了兴趣,「哥,待会儿结束了,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 话题为什么转得这么快?夏云泽看着妹妹绯红的脸颊,眉头皱成「川」字。他拿过夏朝颜手里的酒杯,淡淡道:「你喝醉了。」 「没有。」夏朝颜很认真地回道,「我千杯不倒。」说完,她抱住他的胳膊,撒娇,「大哥,我今天很开心,我们待会儿去吃火锅好不好?」不等他回答,她央求道,「去嘛去嘛,好不好?」 「什么事这么开心?」难得见她喜形于色,夏云泽心里微软,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还是说,今晚有喜欢的展品吗?」 「没有。我是个俗人,对那些玉器啊玛瑙啊书画文物啊,都不感兴趣。」夏朝颜问道,「大哥有喜欢的展品吗?拍卖会开始这么久,你还什么都没有买。」前面那些展品,他表现的意兴阑珊,只偶尔举牌推动一下气氛,到现在还一件都没有买下。 「嗯……」夏云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台上看,「这个,我就很喜欢。」 喜欢?夏朝颜抬头看过去,就见透明的玻璃盒子里正正放着一个小小的翠玉茶盏,苍苍茫茫的浓烈翠色,仿佛把天地间的绿全部凝于一点,清澈而神秘。夏朝颜盯着看了会儿,疑惑道,「大哥,你看它都绿得发黑了,好丑。」 「那是墨翠,你个笨蛋。」夏云泽扶额,「这个墨翠盏一套八件,从原主手上离开,辗转传到现在,只剩这一个——也不知它现在的主人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题,居然把它拿了出来。」他的语气里多有感慨,神色复杂,略带遗憾。 「物以稀为贵,难怪大哥喜欢。」对玉石没什么研究,夏朝颜适时地恭维自己的兄长,「大哥喜欢,那我也喜欢——大哥,你认识它的上一位吗?」不然也不会这么感慨万千。 「不认识。」夏云泽道,「只是想起爷爷说的,玉器大多认主,跟着一个人久了,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上那人的气息——这也是爷爷喜欢玉石,却从来不会佩戴的原因。」 「爷爷老古董,什么事都说的玄乎其玄的。」夏朝颜吐槽完自家爷爷,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正要收回,撞上女生看向她的眼神——明琼?夏朝颜微怔:她也来参加拍卖会了?算起来,自从桑海游园之后,她们好像再没有见过了。要不是她眼神里的敌意太明显,她都要忘记她是谁。 她现在看她还是这么凶神恶煞的,啧啧,女人的妒忌心真可怕。 从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夏朝颜收回目光,听到台上主持人敲着小锤子大声说话:「一千六百万一次,一千六百万两次,还有没有……」 「两千万。」清脆的女生忽然响起,打断主持人的话。所有人一愣,目光三三两两落在说话的女生身上。夏朝颜同样循声看去,就见明琼安然坐在位子上,享受着众人或惊讶或嫉妒的目光。 两千万买一个翠玉盏…… 「呵呵,她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夏朝颜在心里碎碎念道,毫不犹豫地接下女生的话。「两千五百万。」 两千五百万?一次性加了五百万?主持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得体的微笑:「夏小姐出价两千五百万,还有没有哪位愿意出更高的价格?两千五百万。」 「两千六百万!」明琼冷冷出声,瞟了眼夏朝颜。自从进场以后,她一直盯着夏朝颜,仔细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她现在对霍清珣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然而每次看到夏朝颜她还是会意难平,今天再见,心里那股怨气郁结得更深,她只想给她找点不痛快,来缓冲自己的难过。可惜,拍卖会开始到现在,夏朝颜对任何展品都表现得没什么兴趣,她也没能找到和她唱对手戏的机会。 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明琼哪会轻易妥协,当即把价格加到两千六百万。 「三千万。」夏朝颜再次开口,悠闲地瞅着明琼,等她继续加价。 发现夏朝颜都是五百万往上加,明琼不想在气势上输了他,当下道:「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四千五百万。」 「五千万。」 价格喊到五千万,周围想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在座的宾客都是人精,立刻察觉出两个女生间奇怪的气场——显然,比起展品,他们对女生间的恩怨更感兴趣。 夏朝颜喊到五千万,明琼开始迟疑:夏朝颜真的喜欢这个翠玉盏吗?虽然她的确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神色的变化,可是若自己把价格喊上去,她突然收手怎么办? 「夏小姐出价五千万,各位来宾还有没有比五千万更高的?五千万一次……」 「六千万。」男人的声音比明琼更加引人注目,全场陷入短暂的诡异沉默。明琼勐的站起身,想看看突然冒出来找夏朝颜不痛快的人是谁:哈哈,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出六千万!这个人的出现,瞬间把她从尴尬的处境中解救出来。她现在只需要坐山观虎斗,笑看夏朝颜出丑。 六千万?夏朝颜忍不住回头看向出价的人——青年坐在贵宾席靠后的位子,身周没有同行的人,只有一个管家般模样的中年人垂手立在一旁,目不斜视。哪怕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男人依然神色不变,他轻晃着手里的香槟,在夏朝颜看向他时,对着她点头微笑。 「七千万。」 哇,这次变成一千万一千万往上加吗?夏朝颜感慨完,忽然觉得刚才的声音特别耳熟,她愣了愣,黑下脸盯着自己兄长。无视妹妹指责的眼神和周围人震惊的目光,夏云泽淡定地报完价后,摸摸妹妹的头髮:「你喜欢,买回去就好。」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我想买了送给你……小姑娘噘着嘴,一脸郁结。本来只是想教训教训明琼,谁知突然冒出个第三者插足,现在演变成夏云泽帮她出气了——她一直觉得,拿钱出气真的是最不理智的举动,然而,她家哥哥现在就在做这种「最不理智」的事…… 「八千万。」 「九千万。」 「一亿。」 「大哥!」眼看夏云泽还要加价,夏朝颜连忙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要。」不要再加价了,「我不喜欢那个东西。」她的声音更低了一些,「那人是沖我来的。」那傢伙是故意的,他在引起她的注意力,「我想,拍卖会结束以后,他会来找我。」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夏云泽冷笑道,「他以为,我们夏家没人了吗?」跑到他眼前欺负他的妹妹,呵,这人胆子挺大。 「不,大哥,那个翠玉盏让给他好了,反正我不喜欢。」夏朝颜轻笑道,「花这么多钱买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不是笨蛋才会做的事吗?」不等夏云泽说话,她急急道,「大哥,你就听我的嘛,那个人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她放软了语气,他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要是发现不对劲,要立刻告诉我。」 「嗯嗯。」 夏家兄妹不再叫价,翠玉盏理所当然的被青年以一亿的高价拍走。当翠玉盏被礼仪小姐捧下台后,青年果断站起身离开了会场。他被人注意到的时间很短,不过几分钟时间,然而当他离开后,会场里却掀起了关于他的热议。 「那位是哪家的?有谁认识吗?」 「没见过……一个亿拍走那个翠玉盏,那人……不会是专门来找夏家人不痛快的吧?」 「若真是夏家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三三两两的议论钻进夏朝颜的耳朵,女生只当做没听到:唔,夏家的仇敌吗?不会又是外婆得罪过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仇人吧……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明琼很想大笑两声来发泄自己胸口的郁气:哈哈,夏朝颜也有被人疯狂打脸的时候?不,不只夏朝颜,那个男人简直是打了整个夏家的脸!哈哈,只要脑补一下夏朝颜现在的表情,她就觉得身心舒畅! 女生没有压抑自己的幸灾乐祸,拍卖会刚刚结束,趁着在场来宾还没有散去,她大摇大摆地走到夏朝颜面前,斜睨着她,笑道:「夏小姐,真是遗憾吶。」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的人听到。 路过的宾客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有的干脆停了下来,明摆着要看戏。 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夏朝颜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看她:「遗憾什么?」她状似不解,慢腾腾说道,「难道遗憾的不该是明小姐你吗?我看你好像挺喜欢那个翠玉盏,不然也不会一开口就是两千万的价格?真是可惜吶。」 我是因为看到你喜欢才出高价的!明琼脸颊抽搐了一下,笑容变得讽刺:「夏小姐,这种自欺欺人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喜欢,她不会抽出时间和她竞拍——夏朝颜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对在意的东西,她才愿意分出一点精力。也正因为她和她竞拍,让她更加确定她很喜欢那个翠玉盏。 「既然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夏朝颜冷笑道,「你还有胆凑过来找我的不痛快,明琼,你胆子不小啊。」 「你、你威胁我吗?」明琼不自觉小腿了半步,嘶声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到我!」 看烦了女生色厉内荏的模样,夏云泽拍了下夏朝颜的后脑勺,道:「回家了。」一场拍卖会下来,他唯一看中的就是那个翠玉盏,他也猜到夏朝颜竞价是为了他,虽然后面拍下了其它两件展品,不过到底觉得无趣——在自家妹妹为了他和明琼争锋相对的那一刻,他是希望夏朝颜能压下明琼拿到展品的,不管花多少钱……可惜。 看夏云泽要走,守在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把被他拍卖的两件展品的附属清单拿过来给他查看:「夏先生,这是您的展品,你看看要是没有问题,我们安排工作人员帮您送到车上去。」 夏云泽扫了一眼清单,熟练地在下方签字确认:「谢谢。」 「哦,对了。」工作人员拿出另一个文件夹看向夏朝颜,热情地笑道,「这一份是需要夏小姐确认的。展品我会让工作人员一起送到夏先生车上去。」 「我的?」夏朝颜没有接笔,诧异地道,「我没有买东西呀。」 「这个翠玉盏是离开的那位先生拍下,让我们送给夏小姐的。」工作人员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解释道,「夏小姐您只需要签字确认就可以了。」 「送给我?」为什么要送给她?从她手里高价把东西抢过去,再转回来送给她?那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送给她?!」比夏朝颜更惊讶的是一旁看戏的明琼,女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抓住经理的胳膊,大声道,「你有没有搞错?那个人为什么要把一个亿买来的东西送给夏朝颜啊!」 「客人的心思,我们不是很清楚。」经理把胳膊从女生手中挪出,客客气气地说道,「我们工作人员只是遵照客人的要求做事,那位客人具体怎么想,是客人的隐私,我们不会去多加询问。」 和明琼同样惊讶的还有周围停下来看戏的人:那个不知身份来歷的男人高价从夏朝颜手里抢走展品后,又返回来送给她?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操作?
第277章 ,你的女儿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钱是那人花的,他一点不心疼。况且,他既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她叫对手戏,落她夏家人的面子,这东西她就当做赔礼好了——不管那人想做什么,她总不会怕了他。夏朝颜果断在单子上签了字,看都没看明琼一眼,只对工作人员微微笑道:「替我谢谢那位先生的美意,礼物我很喜欢。」 不要你花钱,你当然喜欢!没想到最后得意的还是夏朝颜。那人把礼物送回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旁的人看来,就是他在讨好夏朝颜。自己刚才说的话,做的事,瞬间沦为了笑柄。看着夏朝颜的笑脸,明琼气得想杀人。然而这里不是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女生最后只是不甘地跺了跺脚,气沖沖地转身离开会场。 目送明琼离开,夏朝颜漫不经心地笑道:「哎呀,小姑娘脾气太大了,不好不好。」事不过山,这是最后一次,要是以后这女人还敢没眼色地来挑衅她,她可就对她不客气了。 热闹散场,夏云泽拢了拢衣领,淡淡道:「回去吗?」 「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不回去还能去哪里?夏朝颜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兄长,「难道大哥约了什么人?」 「……没有。」对上她一脸纯良的表情,夏云泽没有多言:这丫头从来不愿意跟着他参加这种宴会,今天一反常态,在进门时又故意和闻茜打招唿引起闻茜的注意力,让她不得不多想。联想到闻煜一家人的事故和夏朝颜最近的所作所为,他一度怀疑她是不是和裴琸在秘密谋划着名什么。 「啊,大哥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过来。」 「……」看来自己没有多虑,这丫头果然在谋划着名什么。夏云泽没有等她,他独自一人进了电梯,拿出手机给夏朝颜发了条信息。 「我去公司有事,你待会儿事情处理完了,让裴琸送你回夏家。」 夏朝颜:「……」女生吐吐舌头,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慢悠悠地整理妆容:算了,反正她从来没指望能瞒住大哥什么事,大哥在处理她的事情时一直很清楚分寸,他不会多加干涉,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这就够了。 明琼去找夏朝颜麻烦的时候,闻远一家人已经出了大厅,正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闻茜不时回头看一眼,神色间颇多纠结。 「在看朝颜?」余沁察觉到女儿的心不在焉,她轻轻笑道,「傻丫头,就算你真的放不下夏云轩,也不能表现得太心急——乖,今天先跟妈妈回家,朝颜肯定还会约你的。」男人嘛,表现得太心急,只会让他们更加得意忘形。在感情中,女生该做的是欲拒还迎,而不是一股脑儿地往前沖。 「妈,我去夏家又不是为了夏云轩!」被母亲调侃,闻茜红了脸颊,躲到父亲身后,探头告状,「爸爸,你听妈妈就会打趣我!」 「你妈妈说得对。」闻远摸摸女儿的发顶,无奈又宠溺地笑道,「你呀,年纪小,不懂男人的小心思——女孩儿太主动的话,会显得自己很廉价。茜儿,再怎么喜欢,你也要让夏云轩清楚,我们闻家的小公主,什么样的男人都能找到,并不是非他夏云轩不可。知道吗?」 「爸!」没想到父亲也会拿这件事来教训自己,闻茜跺脚不满道,「你们都在想什么呢!我最近和朝颜姐姐走得近,是因为我真的觉得很喜欢她的性格。不然以我的性格,就算再怎么喜欢夏云轩,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去和自己不喜欢的女生套近乎的!」 「好好,你爸和我都明白。」再说下去女儿又要炸毛,余沁连忙结束这个话题,笑眯眯地说道,「茜茜,今晚的展品你没有喜欢的吗?」女儿一贯喜欢参加这种展会,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去,没想到今晚居然什么都没买。 「没有。」闻茜道,「妈,我看你好像很喜欢那个白玉手镯,为什么……」 「你傻吗?那可是裴家少爷看上的东西,我怎么好和他较真?」 余沁说完,闻茜倏地沉下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嘟囔道:「裴家是厉害,我们闻家也不差,妈妈何必这么怕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因了裴琸和叶一一的关系,闻茜一直看裴琸不顺眼,连带着给裴琸撑腰的裴家也一起厌恶。 「嗯,闻小姐是在说我吗?」男人的声音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响起,闻远和余沁脸色同时一变,闻茜也寻声侧身看向悠然走近他们的青年,不过她的视线很快被青年身边的女人吸引——刚才没有仔细看,叶一一这么打扮一番,看起来还真是个美人呢。 「哈哈,茜儿这丫头就是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裴少别往心里去。」只是女孩子不小心抱怨一句刚好被对方听到,闻远很快镇定,温声笑道,「裴少这是准备回去了?」就这么轻松地把话题带了过去。 「嗯,回去了。」裴琸右手搭在叶一一的腰上,视线在闻茜身上稍作停留,移到余沁脸上。青年客客气气地笑道,「素来听闻闻夫人喜欢美玉,今晚这份礼物送给闻夫人,希望你喜欢——安庭。」听他唤了一声,等在不远处的安庭立刻把捧着的盒子递到余沁面前,恭声道,「闻夫人,请。」 「这……」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正是晚会上裴琸拍下的那对白玉手镯。余沁不由一愣,惊疑不定地看了眼闻远,又看向裴琸,「裴少,你这是……」裴琸拍下这对镯子是为了送给她?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裴琸做出这种看起来像是套近乎的事情? 同样对裴琸的举动充满不解的还有闻远。男人面上仍然带着笑,客气地道:「无功不受禄,裴少突然送上这么一份礼物……」裴琸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哈哈,闻先生太客气了。」裴琸笑道,「闻夫人的女人,我很喜欢,这对白玉手镯,是我送给闻夫人的谢礼,多谢闻夫人……」青年顿了顿,在闻茜陡然涨红的面色里,温声道,「感谢闻夫人,生了这么美丽大方的女儿。」 青年说完,带着女伴离开,再没有回头看他门一眼。余沁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她当然知道裴琸说的女儿不是闻茜,而是叶一一,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叶一一专门送她礼物……他说感谢她,这话听起来真的很想嘲讽,可是他的语气很认真,神色也很坚定,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叶一一吧。那个女孩儿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没想到现在搭上了裴琸……也许真的是老天看她前生坎坷,对她做出了补偿? 闻远没想到裴琸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男人愣了愣,惊疑不定地说道:「这个裴琸……看上我们家茜儿了?」 被不明真相的父亲这句话彻底激怒,闻茜冷冷笑了一声,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句道:「我这种任性妄为的女人,裴少怎么可能看得上?」看看,看看她妈妈的神色,那个男人不过是送了一对手镯而已,她就恨不得感动得立刻把叶一一认回来。呵呵,可惜了,叶一一现在攀上了裴琸,只怕是不想任她这个母亲了吧? 「哎,茜茜瞎说什么呢!」被闻茜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余沁忙不迭地扣住她的胳膊,尴尬地笑道,「裴少都说了看中我的女儿,不是看中你,还能看中谁?茜茜以后不许再这样妄自菲薄了。」 母亲手指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闻茜很想甩来她的手,大声拆穿她的谎言,然而对上她央求的眼神,她最终只是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下挣开胳膊,没有多言。 只以为女儿又在闹脾气,闻远呵呵笑道:「你妈说得对,我家茜儿这么好,裴琸看中你也不稀奇。不过,裴琸若是真对你有意思,他身边那个女人……」那种没什么家世的女人裴琸肯定不会娶回家,现在带在身边不过是玩玩而已,就怕那个女人到时候刷些什么小手段,小麻烦也会变成大麻烦…… 听闻远话里的意思,他是想对叶一一动手了?闻茜幸灾乐祸地看了眼紧张的余沁,笑道:「爸,你说得对。我也不是非要嫁进夏家,裴少既然对我有意思,我想了想,嫁进裴家也不错。不过你也看到了,裴琸身边那女人,和裴琸同进同出,十分得他喜爱,要是将来在耍些小手段,裴琸还不被她吃得死死的?」 「嗯。你说得有理。」对于女儿的未雨绸缪很是满意,闻远道,「你放心,若裴琸真的对你有意,我明天就可以让那个女人从他身边消失。」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裴琸当着她的面表示对茜儿的好感,她也只字未发,显然对裴琸也不是什么真爱。让这种女人消失,钱是最简单的手段。 「那个……」余沁打断深思的闻远,小心翼翼地说道,「裴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我们现在对那个女孩儿动手,会引起裴少的怀疑吧——女人倒是无所谓,我就怕裴少会觉得我们闻家多管闲事。好事不成,反而惹恼了他,岂不是划不来?」她知道裴琸说的那人不是闻茜,此刻听闻远自以为是的筹划只觉得心惊胆战。 「妈妈,裴少都送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怎么会只是随口一说呢?」对于母亲对叶一一一再的维护感到越发的不满,闻茜心底腾起恶意,阴阳怪气地说道,「看你这么想保护那个女孩,别人会以为她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这丫头,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余沁狠狠瞪了一眼闻茜,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干笑着回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干涉——你这丫头,连陌生人的醋都吃。你是妈妈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妈妈当然希望你越来越好。」 「呵呵。」希望她越来越好?她要是真的希望她越来越好,就让叶一一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女人,时时刻刻可能把她从天堂拉进地狱,她就不可能越来越好! 「车来了,我们走吧。」总算发觉妻子和女儿间诡异的气场,闻远眼色深沉地两人间来回看了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说到底是茜儿的私事,让她自己解决就好。」 被母亲坏了兴致,闻茜避开父亲的手,淡淡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真是胡闹!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什么?」 「爸!我就想一个人走走!」 「哎呀,茜茜?」女生裹着披肩从大厅出来,正好看到前花园的一家人,忙出声和他们打招唿,「闻远舅舅,闻夫人。」 「朝颜姐姐!」仿佛看到真正的亲人,闻茜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欢喜地说道,「你一个人吶?」 「朝颜?」看到女生,闻远微愣,「你怎么没和云泽一起?」 「啊,我有点私事,让哥哥想回去了。」夏朝颜青涩地笑道,「没想到出来碰到了你们……」 夏朝颜话音未落,闻茜打断她的话:「朝颜姐姐,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闻茜伸手想碰她的眼睛,被她侧头躲开,尴尬道,「刚刚眼睫毛掉到眼睛里了,没事儿。」这是实话。 「朝颜姐姐,你不会……」想起刚刚离开的裴琸,闻茜不确定地说道,「你是不是见过裴少了?」哪会这么巧合刚好和裴琸一前一后出来,出来时眼睛还是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 「啊?」这孩子的脑洞这么大的吗?夏朝颜愣了愣,干脆顺势道,「嗯,碰到裴少,随便聊了几句。」女生似是随意感慨道,「没想到裴少会和一一在一起,我还以为……」 女生神色黯然地收住后面的话,只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还有点私事,要先走一步了。」她看向闻茜,歉意地说道,「本来还想邀请你今晚去我家的,现在恐怕不行了。」 「没事没事,朝颜姐姐有什么事就去吧,我跟着爸爸妈妈回家。」 「嗯。」夏朝颜看向闻远,道,「那我先走了。」又拍拍闻茜的肩膀,低声道,「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太不安全了,你乖乖跟着爸妈回家,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听到自己刚才无理取闹的话了?闻茜红了脸,僵着脖子点点头:「哦。」明明岁数相差不大,可是在夏朝颜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做什么都像在无理取闹——真是的,下次做坏事的时候,可不能被她看见呀,不然,会给她这个大媒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呢。
第278章 ,继承人归来 夏朝颜独自一人离开会场,单薄的影子被灯光拉得细细长长,慢慢消失。闻茜跟着父母坐进车子,汽车唿啸着和她擦身而过,闻茜忍不住透过玻璃回头看她。 为了化解刚才的矛盾,余沁挑了个她感兴趣的话题,柔声笑道:「看来茜茜真的很喜欢朝颜呢。」说来也是奇怪,闻茜是个任性自我的人,除了父母,很少见她这么关心其他人。 「当然。毕竟朝颜姐姐教会了我很多事情,而且完全不在意以前那些不好的传闻,把我当做好朋友对待。」闻茜冷冷道,「妈,你觉得朝颜姐姐是不是真的喜欢裴琸?」 「朝颜喜欢裴琸……」话题再次回到裴琸神上,余沁抑制不住再次想起叶一一:从今天裴琸对她的态度可以看出裴琸是真的在乎叶一一,夏朝颜如果也是真的喜欢裴琸,她和叶一一之间迟早会发生矛盾。夏朝颜有叶家撑腰,又得裴爷看中,叶一一和她相比,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妈,我告诉你哦。」母亲的神色一变再变,闻茜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话,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叶一一不惹我,我也懒得管她,可她要是不识趣的和朝颜姐姐抢人,我就对她不客气了。」 「茜茜,你……」以为她只是一时间没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才一心护着夏朝颜,余沁点点她的额头,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傻……你想想,叶一一毕竟是你的亲姐姐,是我的亲女儿,如果她勾搭上裴琸,成了裴家少夫人,你和我的地位也会随之改变。夏朝颜对你再好,也是一个外人……」 「妈,是我傻还是你傻?」闻茜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的大道理,狠声回道,「你真觉得叶一一成了裴少夫人以后能给我们好果子吃?你也不想想,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我要是她,我成了裴家少夫人,我第一个对付的就是你!」 「胡说!」余沁摸着手里的白玉手镯,完全没把闻茜的话放在心上,「叶一一要是真想对付我,何必唆使裴琸送我这么贵重的镯子作为礼物?——这是她在向我服软,在和我套近乎。」 裴琸的举动闻茜同样没有琢磨透,对于余沁的话她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母亲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叶一一真的想报復她们,根本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镯子。或许,叶一一真的想要和母亲套近乎,以此来强大自己的身世背景?想到这个可能,闻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若真是如此,她就更加不能让叶一一得逞了。闻家只能有她一个小公主,什么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叶一一不过就是被她母亲抛弃的一根杂草而已!落了毛的乌鸦,居然还想飞上枝头变成凤凰?那就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慢悠悠的走出偌大的庄园,夏朝颜裹紧身上的披肩,在门口稍作停留。身后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却渐渐稀少,眼看着宾客离开地差不多了,夏朝颜不急不缓地拿出手机,看了眼,还没等她拨通电话,有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向她,停在她的面前。 「夏小姐,初次见面。」管家恭敬的弯着腰行了一个礼,侧身做出指引,「您这边请——少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你是谁?少爷又是谁?」夏朝颜没有抬头看他,依然在手机上划划点点,淡淡道,「我很忙,没时间去见什么陌生人。而且已经这么晚了,被人看见怎么办?」女生终于抬头看向管家,似笑非笑道,「别看我傻乎乎的很好骗,我可是很聪明的,还有,很在乎个人名节。」 你看起来也没有傻乎乎的很好骗……管家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温声道:「夏小姐放心,我家少爷只是有几句话和夏小姐说,说完会立刻送夏小姐回家的。」 「你这人真是可爱。」夏朝颜收起手机,笑眯眯的说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又有监控,你当然这么说。待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谁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夏小姐,我可以保证,我家少爷对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没有被她的胡搅蛮缠激怒,管家客客气气地说道,「作为他的妹妹,我想您应该相信他的人品。」 「妹妹?」夏朝颜冷了脸,哼了一声,「不知道你的这位少爷是谁?我大哥刚刚回家,二哥这几天出国去了,沈澈哥哥可没时间在这里装神弄鬼——你这位少爷,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哥哥?」 「夏小姐……」少爷说的没错,这位夏小姐真的是油盐不进,老管家苦笑道,「是我失言了——我家少爷说,您找了他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他马上要离开,夏小姐不见一面会觉得很可惜的。可是如果您真的不肯相信我家少爷的为人,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夏小姐保重。」 「哎哎!」夏朝颜指着管家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你家少爷知道吗?」一阵风过,夏朝颜缩了缩脖子,「不是见面吗?还不带路!」 不是你一直胡搅蛮缠坚持不见面的吗?!从没接触过这么善变的人,管家嘴角抽了抽,果断不和她多言,转身带路。 改装的悍马h2停在山路拐角的地方,车门边立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夏朝颜走到车前的那一刻,黑衣人拉开门,恭敬地说道:「请。」 「哟,你们这么严阵以待,我很紧张啊。」夏朝颜嘴上嘟囔着,毫不犹豫地钻进车里,自己顺势带上门,把保镖和管家关在了门外。她也没看身侧的人,自顾自取下披肩,摺叠整齐放在膝盖上,这才侧头看向青年,露出一抹甜甜的笑:「你好,我是夏朝颜,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年胳膊靠在窗户上,支着脑袋,斜眸看她,闻言挑眉一笑:「不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他说话时,夏朝颜默默打量着他——和会场里一样,青年依然穿着银灰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处,墨镜换成了无框眼镜,膝盖上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夏朝颜凝神看了一眼,嗯,《圣经》…… 「就是因为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我才跟过来看看。」夏朝颜收回打量他的视线,随意回道,「若是知道,我还跟来干嘛?」 「我以为,是夏小姐找我有事。」青年合上手里的书,温声笑道,「前段时间,下面的人来告诉我,魅夜的人在查我的消息,我觉得有趣,便让他们留意了一下。结果前几天,忽然有人上门找我,说槿城有个小姑娘想跟我谈谈,所以我回来了。」 「是我。」话说到这个份上,夏朝颜不再拐外抹角,她点头道,「闻北,我在找你。」 「不知道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青年淡淡笑道,「莫不是多年不见,想和我这个不算表哥的表哥叙叙旧?」 闻北是闻远的长子,闻远是闻馨远房哥哥,算起来,闻北和她之间的确算得上表兄妹。然而,上一辈关系尚且单薄到可以痛下杀手的地步,小一辈之间能有多少感情?夏朝颜没有笑,她盯着闻北看了一会儿,遗憾地说道:「我本来找你有事的,可是现在没事了。」 不等闻北回话,女生拉开车门。夜风从门外灌入,把她的头髮吹起,她回头看他一眼,道,「再见。还有,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这就走了?青年眉梢微挑,眼里兴味渐浓,在夏朝颜准备下车的瞬间,他扣住她的胳膊,又在她回头看向他时很快松开:「啊,抱歉,一时激动做了很失礼的行为,还请夏小姐不要生气。」他很认真地说着些道歉的话,夏朝颜眼皮跳了跳,第一次觉得遇到了难对付的人。 「夏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继续聊一聊。」他嘴上在徵求她的意见,却俯身替她关上车门,「待会儿我会亲自送夏小姐回去。」 「哦,聊什么?」这人把他的强势全部隐藏在彬彬有礼的言行举止中,不动声色地约束着你的行为却又不至于惹人反感。夏朝颜再次感慨自己不擅长对付这种人,重新坐回到位子上,「你说。」 「我很好奇,夏小姐你原本找我是为了什么?」他说话时,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给人十分专注的感觉,夏朝颜没有迴避他的目光,淡淡道,「你看起来很聪明,应该很容易猜到吧?——肯定不是为了找你叙旧。」 「哈哈,你真的很可爱。」青年轻轻笑了一声,道,「那,为什么现在决定放弃了?」 「因为……」夏朝颜指着他说道,「我觉得你不是那种需要和我联手的人,所以我放弃了。」 「哦,你从哪里得出了这个结论?」闻北嘴角依然带着笑,眼里探究的神色不减反增。 「我想找闻北合作,是因为我听说他是在母亲意外去世、继母小三上位后,被闻家人送出国,自此杳无音讯。我觉得他想为母亲报仇,想回闻家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而正好,我和他有着相同的目的,或许可以达成共识。」夏朝颜拨弄着垂下来的头髮,上上下下看他一眼,「我现在见到你了,忽然发现,闻北并没有我想的那么需要需要别人的协助,而且,闻北和我不一样,他没有那么急切的想要报仇。」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结束,闻北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为什么会觉得,闻北想要报復闻家人?」 「难道,你母亲当年那场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夏朝颜诧异道,「就算真的是意外,也是因为受了闻远和余沁的刺激——对于余沁,你一点也不想报仇?」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青年嘆了一声,手指轻轻抚摸着《圣经》坚硬的封面,喃喃道,「这就是他让我回国的原因吗?」 「等等。」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夏朝颜陡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警惕地绷紧身体,沉声道,「你不是闻北?」她想得过于理所当然——从管家的话,还有他的言行举止中,她潜意识觉得他就是闻北,却没有想过,可能坐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一个陌生人。 「嗯?」青年见她仿佛一只受惊的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他微怔后,似觉有趣,忍不住弯了眉眼,「抱歉,是我的失误。刚刚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闻北,很高兴认识你,朝颜。」 「你是闻北?」是谎话还是真的?夏朝颜依然保持警惕,「你要怎么证实你的身份?——我可不和陌生人聊天,你要是说谎,我就回家了。」 「这种事,有必要说谎吗?」闻北轻轻笑道,「说谎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额。」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夏朝颜慢腾腾地挪了挪身子,靠着冰凉的车门,瞅着他道,「你既然是闻北,为什么会不知道闻家当年的那些事?」那可是杀母之仇,他居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抱歉。」今晚见面后,他说的最多的似乎就是「抱歉」,话出口,闻北顿了顿,「我在国外的经歷不是特别好,导致忘记了一些事。」 「失忆?」夏朝颜诧异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闻北?!」她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组织里的人,身份都是经过严密调查的,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名字和来歷,只不过不是很清楚当年闻家发生的事。」闻北简短地解释完,又道,「前几天有人找到我,告诉我槿城有人需要我的帮助,我很好奇,便回来了。」 前几天有人找他?心里肯定那个人是霍清珣,夏朝颜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她重新披上披肩,认真提议:「我现在忽然又发现,你是可以合作的人,闻北,我们可以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这车子内部空间很宽敞,然而她还是觉得束手束脚。 「我现在只想找个咖啡厅,喝杯红茶。」
第279章 ,合作愉快 近凌晨,咖啡厅里没有其他人,上晚班的工作人员在前台昏昏欲睡。听到门被推开,工作人员瞬间清醒,扬起标准化的笑容,甜甜地说道:「欢迎光临。」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走在前面,推开门等女生走进来后,才跟在后面进门。女生走到前台,随口道:「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说完,回身对身后的青年道,「你要什么?」 「不用。」青年温声道,「咖啡对精神状态有影响,我不喝咖啡。」 夏朝颜和服务员同时愣了愣:听人说咖啡不健康,所以不喝,倒是第一次听人说对精神状态有影响……熟悉推销的套路,服务员立刻接话道:「我们店里的红茶也很受欢迎,先生要尝一尝吗?」 「不用,给我一杯白水就好。」男人再次客气的拒绝,转而对女伴道,「你先去找个喜欢的位子,我来结帐。」 「你又不喝,我自己出钱。」女生拨开青年的手,自己拿出手机付款——在外人看来,就像小情侣闹别扭一般,服务员忍不住露出羡艷的目光:哎,她什么时候能找到这种长得帅还能主动为她花钱的男人啊。 在位子上坐了没一会儿,服务员端了白水和咖啡上来。夏朝颜说了声谢谢后,注意力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所以,你是闻远送出国的?」 「我不记得了。」闻北露出恍然的神色,嘴角弧度未变,轻声道,「我对以前的事,记得不是很清楚。有些则完全不记得,包括我母亲和父亲的样子。」他苦笑道,「不过,那个小三的模样,我倒是有点印象。」他脑海里偶尔会如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过去的片段,大多数都和余沁有关。「等我有能力调查后,我查过余沁——当年的事他们处理得很好,我的人没有查到相关的证据,我一时间也不能肯定。」 「哦,那我现在也没有证据。」夏朝颜托腮看着他,悠闲地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只是见见我?还是想调查当年的真相?」 「有什么好调查的?」闻北摘下眼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嗓子,「我不喜欢试探和等待,你若喜欢闻家,直接去拿就好。」 「啊?」夏朝颜摇头,「我不喜欢闻家,那是属于你的东西。闻北,你知道我为什么以为你不急着报仇吗?」 闻北淡淡笑着,没有回答,眼里的探寻却不加掩饰。夏朝颜舔了舔嘴唇,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外人,她低声道:「你能毫不犹豫花一亿买下那个翠玉盏,又毫不犹豫地送给我,说明你根本不缺钱。一个亿,闻家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手,你却可以——你现在的身价,早就超过了闻家,这样的你,要回到闻家,要对付闻远,是很简单的事情。你没有,你没有这么做,你一个人呆在国外,没有回国,没有回到闻家……我以为,你对闻远没有任何恨意。」 「对,我对闻远没有恨意。」闻北温声道,「我不记得那些事,闻远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陌生人——虽然很想让你觉得我是个可以信赖的同伴,但是很可惜,和你不一样,我不恨闻远,也不恨余沁,因为我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 「那你回来做什么?」夏朝颜用咖啡勺点点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没有恨意,没有仇恨的对象,还要打乱自己现有的生活节奏,给自己找不痛快吗?你可真是奇怪。」 「我没有仇恨,可是我对闻家很感兴趣。」闻北道,「夏朝颜,你说错了一点,闻家不是我的东西,它是属于闻远的,是闻远推着它走到现在,若是没有闻远,在闻煜一家遇难的时候,闻家就已经败了。」 「你怎么不说,没有闻远,闻家会在我舅舅手里发展得比现在更好?」夏朝颜冷笑道,「可惜,你说的这些假设都是不存在的——我不能保证闻家在闻凛手中一定发展得比现在好,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闻家从来不属于闻远。」无论从家族史还是现有的股份,闻家从来不属于闻远。 「他只是个杀人兇手而已。」 女生一字一顿说出最后一句话,闻北静静看着她,没有反驳她的话。夏朝颜说完后悠闲地喝了一口咖啡,抬头看向他:「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打算。」 「我这个人,有个爱好——」闻北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偏头看向窗户外的车来车往,「我只喜欢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的闻家不属于我,所以我对它很有兴趣,「朝颜,那些本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当它们的所有者变成我以后,我会难得的有幸福的体验感。」 他说的郑重其事,夏朝颜嘴角抽搐:说得这么绕口,这人不就是喜欢强取豪夺吗? 「你回来,是为了得到闻家?」夏朝颜道,「闻北,方便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很好奇?」 「我只是觉得,这个信息可以让我对你的实力做出一定的评估,自此来指定以后的计划。」 「我嘛……」闻北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隔着薄薄的镜片注视着夏朝颜漆黑的眸子,柔声介绍自己的工作,「我在国外工作,手底下有一群不怎么受管束的人,有人遇到麻烦愿意用钱解决时会联繫我,我则会根据当事人的要求做出判断,把工作安排给手底下的人。」 「类似于经纪人?」难怪看起来一股书生气。 「嗯……」闻北迟疑了一瞬,道,「你也可以这么想。」 「帮人解决麻烦……你是律师事务所的老闆?」夏朝颜道,「或者,是什么杀手经纪人这样的……」根据他的描述,她只能想到这么多。 「后者。」闻北道,「但是不是经纪人。」 和杀手扯上关系,这人居然承认得这么爽快?!夏朝颜拧眉道:「不是经纪人,那是……」中间人还是培养者? 「我是组织现在的负责人。」反正霍清珣知道他的身份,与其让夏朝颜去问霍清珣,不如他亲口告诉她,「你曾经应该接触过的,我们组织的叛逃者。」 她接触过的,杀手组织的人,还是叛逃者……夏朝颜慢慢瞪大眼睛,结巴了一下:「你是、花、花期的负责人?」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夏朝颜差点惊掉了眼珠子——花期的负责人……居然是一个闻北? 「觉得不像?」闻北反问道。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只是……」只是花期这种国外的杀手组织,还是歷史悠久的组织,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华夏人作为他们的首领?「他们居然没有排斥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排斥吗?当然会有。」闻北依然笑得人畜无害,幽幽说道,「不过在一次试炼中,我把其中一个反对的人切了脑袋后,就没什么人继续反对了。」 夏朝颜被咖啡呛了一下:「咳咳,我们,我们换个话题吧。」 「吓到你了?抱歉。」 「……」这傢伙,在双手沾满鲜血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一脸纯良无害毫无煞气的?夏朝颜干涩地回道,「你没有吓到我,只不过大晚上的,没有谁想听你讲怎么杀人——会做噩梦的。」 「嗯?你不是……」你不是在九夷山的时候杀过人吗?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和欧阳杏他们见过的事?」夏朝颜陡然发现不对劲,她拧眉道,「哦霍老师说过,你和白家家主萧然有交情,萧然他……」为什么在她说起闻家长子的事情时,萧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们一般叫我修伊,包括你家霍老师。」闻北道,「至于闻北这个名字,在国外的时候,除了我和当时的负责人,没有任何人知道。」 「哦,这样啊。」夏朝颜的回答很敷衍,「是霍老师找你的吗?」 「是。」闻北笑了笑,「那傢伙轻易不会找我,这次突然登门拜访,的确吓了我一跳。」他看着夏朝颜,温和的笑容里多了几分调侃,「他是为了你去的花期——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看来你很信任他?」 「当然。」夏朝颜道,「这个世界上,若有人宁可自己死也不会害我,除了我大哥以外,只有一个霍老师。」 「真幸福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嘛,不说这个了。」夏朝颜道,「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花期那么大的组织,要处理的事一定不少,不知道这人能留在华夏的时间有多久。 「我的时间是自由的。」闻北道,「至于这一次,我是为了物华回来的。」 「物华?」这个名字夏朝颜也不陌生——柳絮不就在物华工作室吗?据说是全世界最好的私人服装定制工作室。「你还是物华的设计师?」花期的人平日里都是隐藏在普通人之中,这人作为物华的设计师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是老闆。」闻北对自己的身份做出纠正,「我知道,你姐姐柳絮在物华总部,我见过她,是位非常年轻且有天赋的设计师。」 老、老闆?这人是花期的负责人,还是物华的老闆?夏朝颜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认真道:「闻北,你现在的身价,你父亲知道吗?」她几乎可以脑补出闻远知道这一切时的表情,「你出国后,闻家人有联繫过你吗?」 闻北摇头道:「没有——我想,他们不是很想看见我。」 「真是遗憾。」真是讽刺,闻远本是想着让这个儿子在外面自生自灭的吧?谁知,他顽强的活了下来,活成了闻家高攀不上的样子,「说实话,闻北,你现在的身价,真的没必要卷到闻家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我知道这样说,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因为是我把你拉回到槿城——可是,闻北,你突然发现,你现在这样挺好的。」 没想到夏朝颜会这么说,闻北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朝颜,这是两人见面后,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她。「你知道吗,我回到槿城,一开始是因为霍清珣的邀请。」良久后,男人嘴角的弧度扩大,「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霍家大少爷千里迢迢跑到花期找我——夏朝颜,你的确让我很惊喜。」 男人修长白皙的手递到她面前,柔声道:「夏朝颜,合作愉快。」 他说合作愉快……夏朝颜嘆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指尖,不情不愿地回道:「合作愉快。」 「你好像很不愿意?」 「……」我不喜欢和或许强大的人合作,特别是那人看起来像个笑面虎。这话夏朝颜当然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来,还好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女生忙不迭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夏云轩的声音急切中带着愤怒。 「朝颜,悦溪出事了。我现在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你在哪里?我过来带你一起。」 「哪个医院?」夏朝颜不似兄长那么急切,沉声道,「二哥,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好。」 「市第一医院。」 「你家里人出事了?」跟着她一起站起身,闻北道,「我送你去医院,这个点不好打车。」 「谢谢。」男人不徐不缓的声音很好地沖淡了她的急躁,让她腾出时间来思考关于夏悦溪的事情。 自从上次在医院和林家母子大打出手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夏悦溪见面了。前两次她带闻茜回夏家,夏悦溪刚好不在家。问了赵婶隐隐得知因为苏娴追着她询问林淮的下落,她已经躲在学校好几多没回家了。 苏娴,林祁……经过医院的事,霍清珣本来准备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结果第二天夏老爷子出面,承诺会把夏悦娆送出国,又让林祁道了歉,总算是大事化小。这么些天过去,苏娴不敢来找她只能抓着好说话的夏悦溪追问……这次夏悦溪出事,不会也是和林家的人有关吧?
第280章 ,余地 夏朝颜猜得没错,夏悦溪这次出事,的确和林家人有关。等她感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门上的灯仍然亮着,夏老爷子坐在走廊外的长椅上,佝偻着身体,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十多岁。沈琦坐在他身边,握着老人家的手轻声安慰。 夏云泽和夏政文站在不远处的窗边,神色凝重,低声说着话。听到脚步声,夏云泽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点头,便继续和父亲交谈。他还穿着晚上宴会时穿的衣服,显然也是接到电话匆匆而来。 夏云轩抬头看向她,眼眶有些红,低声道:「朝颜妹妹,你来啦。」 「二哥。」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看着走廊里或坐或立的亲人,她陡然发现,她以为无所不能的长辈和兄长,其实并没有那么强大。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时,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无能为力。 「爷爷。」女生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长辈布满皱纹的脸,低声道,「爷爷,您别担心,会没事儿的。」 看到长孙女的瞬间,雷厉风行的老人蓦地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孙女的手,颤声道,「朝颜,若是悦溪出了什么意外,我,我要怎么跟闻馨交代啊……」小孙女一直是三姐妹中他最放心的一个,她看起来任性冲动天不怕地不怕,实则胆小又良善,远不如两个姐姐心眼多。这样的性格,再怎么胡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事来——天知道他今天接到医院的电话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赶来医院。 「不会的,爷爷你不要胡思乱想,悦溪不会有事的。」夏朝颜反手握着老人的手,柔声道,「悦溪那孩子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老天会善待她,一定会的。」 「希望,希望如此……」老人家紧绷的身体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夏朝颜心里难过,却找不到其它安慰老人的话。她慢慢站直身体,视线停留在急救室的大门上,她皱起眉头,走到兄长身边,低声道:「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林祁……」提起这个名字,夏云轩表情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那个混蛋……」 「林祁?」夏朝颜拧眉道,「二哥,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颜,你认识林家那位大少爷吧?」事情已经发生,再怎么生气也没用,夏云轩颓然放开握成拳的手,靠在墙壁上,苦笑道,「悦溪和他走得很近,被林祁利用了。」 「你说林淮?」夏朝颜左右看了看,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人呢?」若说和林家人有关,林家人的身影一个未见,林淮更是不知踪影。 「也在急救室。」夏云轩道,「林淮胸口中了一枪,悦溪背上被人砍了五刀,还好……还好裴家的人到的及时,不然……不然两个人只怕都没命了。」 「裴家?」林淮是裴老爷子的人,被裴家的人救下没什么奇怪的。「是林祁做的?林祁现在在哪里?」 「在楼上的病房,毕竟是林家的少爷,也受了伤,裴家安排人守着,暂时没有把人带走。」夏云轩说完,发现身边的人慢慢眯起眼睛,细长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杀气,「林祁也在医院?」 「2108的vip病房。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苏娴守在那里不许任何人靠近,林望叔叔还在国外没有赶回来……」夏云轩看了眼不远处低气压的父兄,低声道,「爸爸应该在和大哥商量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件事。」 「商量?哈哈。」夏朝颜活动了一下手腕,冷声道,「这种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女生转身走向电梯,「在林家人对我妹妹动刀子的时候,后面的事就没得商量了。」 林祁仰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苏娴坐在他身边,用手帕不停地抹泪:「阿祁你放心,这件事谁对谁错还没个结论,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裴家又怎么样?裴家就能不问青红皂白打人杀人吗?等你爸爸回来,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 她在家里都准备睡觉了,管家匆匆忙忙敲门进来,告诉她林祁少爷被裴家人打伤进了医院。她带着一颗差点停跳的心脏赶来医院,就看到裴家安排的保镖跟门神一样杵在病房门口——还好林祁伤得不中,不然她和裴家的人没玩! 对母亲的安慰视而不见,林祁依然呆呆看着天花板。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女生扑过去把不省人事的男人抱在怀里,用身体挡住他刺下去的匕首的画面。他不懂,那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是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的?他更想不明白,她和林淮才认识几天,为什么要用身体为他挡刀? 本来,没有她节外生枝的举动,林淮现在应该躺在殡仪馆,而不是急救室。都是因为她!他才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爱人不是吗?她却为了别的男人,破坏了他完美的计划! 不听话的女人,不听话的女人就去死吧!第一刀刺下后溅起的鲜血彻底淹没了他的理智,看着近在咫尺一模一样的脸,再看看挡在两人中间的女孩纤细的身体,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刀——我马上就可以杀死他了!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既然你这么护着他,就和他一起去死好了!一起去死吧! 他不知道自己刺了多少刀,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女生已经俯在男人身上,一动不动……他杀了她。哈哈,太好了,两个碍眼的傢伙,终于都死了……太好了! 他杀了她!他杀了夏悦溪……他,杀了悦溪,喜欢了他十几年的女孩,在利用她把林淮引诱进圈套以后,他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男人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到鬓髮里,消失无痕。 「阿祁,你是不是哪里疼?你告诉妈妈,妈妈这就去叫医生。」儿子的两滴眼泪宛如尖刀扎在她心脏,苏娴捂着胸口,连声安慰他。 「不知道林少爷哪里疼了?」女生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惊得苏娴和林祁齐齐转头看向她。夏朝颜进屋以后随手关门,慢慢地走向林祁,「林少爷哪里疼,告诉我,我帮你治治。」 女生幽幽说着话,仿佛一直孤魂一般,路过苏娴的时候,在女人惊愕的目光中,顺手扯住她的头髮,抬腿狠狠撞在她小腹——本来准备破口大骂的女人在一声闷哼以后,宛如霜打的白菜一般,软绵绵滑到地上。夏朝颜松开拽着她头髮的手,任她蜷到地上痛苦呻吟。 「好了,叽叽喳喳的人没有了,林祁,我们来好好算算我们之间的帐。」拍了拍手,夏朝颜四下看了看,一脚踹翻茶几,从噼里啪啦碎一地的玻璃中捡起一块碎片,悠哉悠哉地坐到了林祁身边。 「你,你想干嘛?」林祁右腿吊着不能随意动弹,只能不停地往后缩,颤声道,「夏朝颜!这里可是医院!你要是敢胡来,我就报警了!」这个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身体对于危险做出了本能的预警,他有种直觉,要是不反抗,自己会被她杀死在这里,在这个病房里! 这人一直都是色厉内荏的样子,她曾经还吐槽过夏悦溪的审美。想起自己躺在急症室里的妹妹,夏朝颜嘴角笑容转冷,她俯身看着林祁,幽幽问道:「林少,你有爱过悦溪吗?」 「当、当然爱!」林祁梗着脖子大声回道,「夏朝颜,悦溪和我在一起时有多开心,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所以你肆无忌惮地拆散我们……你就是个扫把星,难怪当年玫姨一心要把你从夏家弄出去!」 「哈哈,林祁你真爱开玩笑。」锋利的玻璃碎片在女生指尖流转出冰冷的光,女生温柔地拍拍他的脸,低声道,「林祁,你和悦溪分手,是因为你出轨被抓——你说是我的错,是我把你打晕了扔到那个女人床上的?还是我给你下了药让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随便去和那个女人滚床单的?」她握着玻璃碎片在他手臂上比划了一下,轻声道,「你告诉我林祁,你是不是用这只手,伤的夏悦溪?」 「你,你胡说什么……」女生的眼神让他头皮一阵发麻,青年哆嗦着嘴唇颤声道,「夏朝颜,我告诉你,我……啊!」短促的痛唿被塞进嘴里的毛巾堵住,夏朝颜嘴角地笑容越发温柔,按在玻璃碎片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将整片玻璃狠狠埋进了男人的手臂肌肉。 「林祁,你真的以为,有林家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女生声音温柔,动作粗暴地用床边的男士衬衣捆住了男人的手,制止他剧烈的挣扎,单膝跪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冷笑道,「不要再动了哦,不然这只腿就废啦。」 女生整个身体地重量都压在他的短腿上,林祁瞬间腾出了一身冷汗,只能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动。男人眼神惊恐,奈何嘴巴被毛巾堵着,发不出求救的声音,只能把求助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母亲,就见苏娴正蜷缩在地上,大睁着双眼瞪着夏朝颜,不停地哆嗦——面对此刻的夏朝颜,她甚至完全没有冲上来保护自己儿子的勇气。 青年站在门外,抬手看了眼腕錶,喃喃道:「十分钟了。」门口的保镖意味不明地看向他。这个年轻人是和夏小姐一起下来的,裴励少爷吩咐过,如果是夏朝颜小姐要进去,不用拦她。这个人看起来和夏小姐很熟,应该也不是敌人吧。 「我说,」青年扶了扶眼镜,温声提醒道,「你们再不进去阻止的话,林祁可能会被夏朝颜玩死。」听里面的动静,男人挣扎的声音已经渐渐微弱下去,十来分钟,也够那个女人发泄心头的怒火了。 「啊?」保镖不明就里。 啧,这两人这么傻乎乎的,裴励居然放心让他们守在这里?闻北无奈嘆了口气,正想自己推门进去,就听到脚步声匆匆逼近。他按在门上的手迅速收了回来,就见林望和夏政晏行色匆匆,往这边走来。 「你们站在门口做什么?」心里记挂着儿子,对守在门口的三人,林望只是不满地问了一句,便无视他们推门而入。 有好戏看了呢。闻北往旁边让出两步,嘴角扬起一抹不自觉察的弧度。 林望推开门以后并没有立刻进去,不是他不想,而是被病房里的情景震慑,下意识停了脚步:床上那个被玻璃碎片扎成刺猬的人是他儿子?旁边悠闲地用毛巾擦手的女孩是……朝颜? 「唔!呜呜!」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林祁循声看过去,见到自己的父亲,他那张被眼泪鼻涕浸湿的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挣扎着向父亲发出痛苦的求救声。 「不许吵。」被他吵得心烦,夏朝颜在他腿上踢了一脚,冷声道,「再吱一声,我就宰了你,听见没有!」 林祁呜咽了一声,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女生满意地点点头,扔了手里的被血染红的白毛巾,看向门口呆立的两位长辈,扬起热情的笑容:「林叔叔,您回来啦!」 林望机械地转头看向她——这小姑娘是夏朝颜?她怎么会是夏朝颜?夏朝颜……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吓得全身瘫软的苏娴终于回过神。女人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抱住丈夫的双腿,撕心裂肺地嚎叫道:「老公,你总算回来了!快报警,把她抓起来!」她抖着手指头指着夏朝颜,大声道,「她是个魔鬼!她想杀了阿祁!她还想杀我!老公,快把她抓起来!」 「林夫人这话说的真有意思。」夏朝颜将衣服整理平整,淡淡道,「我要想杀林祁,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 「朝颜!」同样被林祁的刺猬造型吓到,夏政晏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女儿的杰作,他越过林望,向夏朝颜走了几步,又硬生生停下脚步,「朝颜,这是怎么回事?!」 啧,这人被自己心理暗示了那么久,居然还有力气在这里蹦跶?夏朝颜撇嘴,随意道:「你不是看到了吗,还问我?」 「你……」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夏朝颜冷笑道,「夏政晏,这个人……」她指着林祁道,「用刀在你女儿后背上扎了五刀,你现在看到他,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吗?」 「我……」我当然生气,可是……「现在真相还没弄清楚,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对林祁动手,要是这是个误会怎么办?」林家和夏家向来交好,林祁更是差点成了他的女婿,让他相信林祁捅夏悦溪刀子,还不如跟他说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误会?夏政晏,你曾经也是用这样的藉口,一次一次帮苏玫逃避责任。现在,你又想用误会,来帮林祁洗脱罪行吗?」她走向自己的父亲,眼神冷冽如九天的雪,寒意彻骨,「你的女儿还在急救室里躺着,生死不明。你却站在这里,说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为兇手脱罪?夏政晏,你是脑子不清楚,还是根本没把悦溪当成你的女儿?!」
第281章 ,失败的人生 「夏朝颜!你别血口喷人!」这个女人把她儿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还敢诬陷她儿子是杀人犯?!有了丈夫撑腰,苏娴底气十足,厉声道,「我告诉你,我马上报警,你今天对阿祁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我一定让你吃牢饭!」 「哦?过分吗?」夏朝颜嘲讽地扫了眼苏娴,轻笑道,「林夫人,你一定还没有听你儿子说,他是怎么受伤进的医院吧?他也一定没有告诉你,他那条腿,是被谁打断的吧?」 女生黑眸明亮,内里的讽刺和幸灾乐祸不加掩饰,苏娴警惕地道:「你不用在这里颠倒黑白!等阿祁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哈哈,我看他的伤暂时好不了了。」夏朝颜讥诮道,「毕竟,伤了裴爷最看中的左右手,你以为裴家会轻易放过他?」女生顿了顿,又露出不解的表情,看着苏娴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懂,林淮只是裴爷的义子,知道他有危险,裴爷都能立刻安排人去救他……作为林淮的亲生母亲,他都被人一枪在胸口上开了个洞,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你、你说什么?」夏朝颜话里透露的信息过于骇人,苏娴双腿一软,幸亏被林望及时扶住。女人抓着丈夫的胳膊勉强支撑,喃喃道,「你说,小淮怎么了?」她刚才说,她找了十几年的儿子,被人在胸口上开了一个洞? 「……」女人这个样子真是可悲。夏朝颜敛了嘲讽,淡淡道,「你们林家不是一直在找林淮吗?他就在楼下急症室,和悦溪一起送过来的——如果救不回来,林夫人你还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 「朝颜,这到底……」从接到消息到赶回医院,直到站在这里,林望仍然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妻子打电话只哭诉阿祁被裴家人打伤进了医院,对旁的话只字未提,夏政晏和他汇合后也是让他先来看望林祁。他本以为是裴家人先动的手,可是如今听夏朝颜若说,这中间似乎另有隐情,而且还牵扯到了自己失踪十几年的长子。 林望一脸疑惑,看了看夏朝颜,又看向自己的儿子,被他满身鲜血刺痛了双眼,他连声道:「医生!医生呢!」 林祁从急症室出来没多久,再次被送回急症室。看着儿子被医生推走,林望拦住准备离开的夏朝颜,沉声道:「朝颜,不是叔叔为难你,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过分了些。如果不给个交代,我只怕没办法纵容你胡闹。」她今天对林祁所做的一切已经不仅仅是恶作剧那么简单,她是真的在折磨林祁,用十分残忍的手段——把玻璃一片一片扎到对方的血肉里,一般人哪会想到这种手段,偏偏她不只想到了,还用在了他儿子身上。 「林叔叔想听什么?」夏朝颜冷声道,「您要报警就报警好了——反正就算是报警,先进去的也是你儿子——故意伤人?我是无所谓啦。他就不一样,他可是故意伤人加杀人未遂,哦,如果林淮和夏悦溪死了,那他就直接成了杀人犯,呵。」 「朝颜,你说林淮……」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林望有些不敢确定,「你说的林淮,是……」 「是您的长子,林祁的双生哥哥,上次林夫人在医院见过一次后心心念念好多天的那个林淮。」林家两兄弟之间的恩怨她本不想管,可现在牵扯到了她的妹妹,她不得不管。对于林望,她现在一点也不同情他,林祁和林淮会走到今天刀剑相向的地步,和他这个父亲也脱不了关系。「您一天到晚忙于公事,只怕从来没有察觉到两个儿子之间出现的矛盾,林祁从来没有把林淮当做自己的亲哥哥,十几年前那次意外中没能杀了他,十几年后再遇,他利用悦溪威胁林淮见面,差点要了他的性命——林叔叔,你们林家的家事,我没兴趣管,可他对悦溪动手,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林祁……利用悦溪……」 「我不在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林叔叔何不等林祁出来后,自己亲口问他?」夏朝颜说完,拉开病房的门走出房间,留下房间里三个长辈相顾无言。 门外,闻北见她出来,露出诧异的神色,低声道:「你把林祁扎成了刺猬,林望居然放你平安离开?」就算是看在夏家的面子上,也不至于什么惩罚都没有吧——林家何时变得这么低声下气了? 「哪里扎成刺猬了?」夏朝颜不以为意地回答道,「不过是伤口看起来比较吓人而已,只要把玻璃碎片清理一下,不出三天就能恢復。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死,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吗?」 闻北点头贊同:「毕竟是林家的少爷,杀了他会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来。」闻北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花期处理这种事是专业的,作为熟人,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他让她出钱请花期帮忙教训林祁?夏朝颜懒得理他:「无聊。」女生走了两步,疑惑道,「我记得,花期和白家的家主有过约定,只要白家还在,花期绝不会做华夏的生意——就算我肯出钱你也没机会拿啊。」 「只是口头上的约定而已。」听到所谓的约定,闻北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是理所当然地回道,「遇到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 他根本没把花期和白家的约定放在心上……夏朝颜认真打量了他一瞬:「你这么不守信用,以后谁还敢和你合作?」 「我哪里不守信用了?」闻北反问道,「若是我真的摒弃和白家的约定,你觉得白家人能阻止花期的势力渗透到华夏?」 「那你……」 「都说了,特殊情况要区别对待。」 「那也是违反约定。」 身上很痛,仿佛无数虫子在背上啃咬着,她想伸手挠,扯到背上的伤口,撕扯的痛楚让她不由痛唿出声。 她的痛唿声似乎惊动了房间里的人,很快有脚步声靠近,模模煳煳的人影在眼前不停地晃动。她努力睁开眼睛,视线从一片慢慢聚焦到一点,映入眼帘的是老人通红的眼睛。 「爷爷……」自己这是在哪里?医院吗?女生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二姐姐约她吃饭,她喝了一杯果汁,然后晕倒了,再醒来是已经被人困在一个陌生的大仓库……记忆慢慢回笼,女生豁然睁大眼睛,艰难地伸手想抓住老人的胳膊,「爷爷,救……救,林淮……」 她亲眼看见,林淮中枪了,他倒在地上,鲜血从胸口不停地往外冒,她大声喊他的名字,可是他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下,夏悦溪哽咽道:「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他了……」他可以不来的,可以反击的,可是因为她,他没有躲没有闪,生生挨了一枪。 「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看来身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被女孩哭哭啼啼的反省吵得心烦,夏朝颜没好气地打断她的哭诉,「你放心,林淮没你伤得重,子弹取出来,人也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了。倒是你……」她俯身盯着自己妹妹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你这丫头身体这么瘦巴巴的,居然还可以帮人挡刀,还一下挡了五刀?佩服佩服。」 「朝颜!」知道她也是出于担心才会说这些嘲讽的话,老爷子拍拍她的肩膀,无奈道,「你妹妹刚醒,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多安慰她两句!」 「安慰她?」夏朝颜捏住女生略带婴儿肥的脸,咬牙切齿道,「这傢伙可是害得爷爷好几天没能好好休息,我不揍她已经是看在她受伤的份儿上手下留情了——爷爷可别指望我来安慰她。」 「朝颜……」这丫头真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是已经把林祁揍了一顿吗,怒气也该消消了。」 「林祁……」脸颊被长姐捏变了形,夏悦溪口齿不清地问道,「林祁他,怎么样了?」他杀了人,会进监狱吗? 「就在你隔壁的隔壁的房间。」夏朝颜道,「现在病房紧缺,可没多余的房间给你们挑选。」 「……」现在要讨论的是这个问题吗?夏悦溪追问道,「他为什么也在医院?」她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又没有受伤,为什么在医院?他应该在警察局里才对! 「他被裴家的人打断了腿,不在医院在哪里?殡仪馆?」似乎觉得这个地点很适合林祁,夏朝颜摸着下巴喃喃道,「或者,可以让裴家的人直接把他送到殡仪馆去?省得以后看到他心烦。」 「朝颜!」这丫头真是越说越离谱!夏老爷子打断夏朝颜的自言自语,看向夏悦溪,放缓了声音,「悦溪,你们和林祁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祁虽然是最早恢復意识的人,但他醒来后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林淮现在还在昏迷,裴家的人一口咬定是林祁绑架了夏悦溪威胁林淮,苏娴却是打死也不肯承认。他倒是想好好教训一下林祁,奈何裴家人手里也没有什么证据…… 「哟,你说阿祁绑架夏悦溪威胁小淮?夏悦溪和小淮是什么关系?小淮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夏悦溪就受阿祁的威胁?」 「你说他们是朋友?那我还说你们裴家故意联合夏悦溪一起算计我们阿祁呢!」 「小淮不记得以前的事被你们利用,犯了错也是情有可原——你们裴家用这么阴险的手段教唆亲兄弟反目成仇,你们会遭报应的!」 苏娴的话犹在耳边,夏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苏娴那个没脑子的,一口咬定裴家人算计林祁,也不想想,林祁身上有哪点值得裴家人算计?裴家算计林祁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苏娴现在跳得越高,等林淮醒了,她就会摔得越惨。」苏娴拒绝相信林祁和林淮之间的不睦,不停地强调「失忆」的林淮是被裴家人利用了,而林祁更是被裴家人算计……夏朝颜对这女人的脑洞表示钦佩,「不得不承认,苏娴颠倒黑白的能力和苏玫一样厉害。」 林淮重伤差点丧命,作为林淮的生母,娴姨还在护着兇手吗?夏悦溪黯然道:「中午二姐姐约我吃饭,我喝了一点果汁,再醒来时已经在仓库里了。林祁哥……林祁带着人,用我的手机给林淮打了电话,让他到仓库去,说如果他不去就会杀了我……」不只是杀了她,他对电话说出的那些话,让她有种从未认识过他的感觉。 「你不知道我是谁?哈哈,你不是为了我回来的吗?林淮,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失忆,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报復我,包括故意接近夏悦溪!」 「被我拆穿了急着挂电话?不问问我怎么用夏悦溪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吗?林淮,我想问问你,你跟夏悦溪睡过吗?滋味怎么样?」 「哎哟,我怎么样了,悦溪还是个孩子呢,听你这语气,肯定还没有睡过对不对?那可真是可惜,因为,你今天要是不来,我可就把她扔给别人睡了!」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林淮,我在这里准备了六个大男人,你不来,我就把夏悦溪扔给他们,玩完了拍点视频,我相信以夏悦溪懦弱的性格,也没胆量报警。」 「怎么样,林淮?你来?还是不来?」 他得意洋洋地打着电话,完全没有发现她已经转醒。她不敢睁开眼睛,却克制不住不停划出的眼泪。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直到那一刻她才发现,她自以为深爱的那个人,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而她自以为是好朋友的男人,却从始至终就是怀揣着其它目的刻意接近她…… ……自己活的还真是失败啊。 「……」林淮不是因为想报復林祁才故意接近夏悦溪的吗?居然肯为了他以身犯险……假戏真做?还是说,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如果是后者……夏朝颜悄无声息地扣紧拳头:那她可得好好教教林家这对兄弟怎么做人了。
第282章 ,不再爱你 林淮第一次甦醒,距离事发当日已经过去五天时间,病房里空无一人。他的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厚重的眼皮重新阖上,继续昏睡。等他再次醒过来,坐在他身边的是翻着数学书做题的裴励。 发现他清醒,裴励放在手里的笔,语气很淡然:「林淮哥哥,今天过了你要是再不醒,爸爸估计要气得拆医院了。」一句话介绍了现在的情况,少年认真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他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发现长时间的昏睡让他一时间找不到发声的方式。 「那你渴不渴?」少年继续一板一眼的问道。 他觉得好笑的同时,内心愈加焦灼。反覆尝试了两遍,终于断断续续发出声音:「……悦溪……没事……」 「悦溪?」这个名字这几天一直在他耳朵边盘旋,裴励转着手里的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义兄,好奇道,「林淮哥哥,那个夏悦溪是你什么人?你自己伤成这样,最先关心的却是她。」 她是他什么人?林淮一愣,眼神转黯。她不是他什么人,只不过是因为他,她才会被林祁利用,卷到麻烦里去…… 「她比你还惨。」没有得到回答,裴励压低声音,幽幽地说道,「为了保护你,她替你挨了五刀。我们去的时候,血流了一地,也不知道是你的还是她的。你倒还好,她当时就没气了……」 裴励话未说完,发现床上躺着的男人神色陡变,挣扎着准备起身,他慢悠悠地补充道:「还好我们送医及时,捡回了一条命。」 紧绷的身体撕裂了胸前的伤口,痛感刺激着神经,林淮长长唿出一口气,抬手按在胸口,低声道:「阿励,你在报復我吗?」他颓然放松了身体,陷在病床里,喃喃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去救我?」 「啧,我可不是救你。」男孩收起笔合上书,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救的是夏家三小姐,看到你伤得那么重,顺便把你送到医院。」当他接到电话独自一人出门后,蔚蓝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然而作为下属,她不敢私自行动,思来想去还能通知他。「还好半夏在你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装置,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谢谢你。」裴励的性格他还算清楚,此刻只有他一人在这里,林淮没有掩饰自己对夏悦溪的关心,「悦溪她,怎么样了?醒了吗?夏家的人有没有……」若不是他,她不会被牵扯到这么危险的恩怨里来,她的亲人肯定恨透了他。 「她比你早醒,虽然现在还不能动,不过可以吃东西了。伤在后背,除了没法躺着,别的没太大影响。」裴励简单地说完,忽然低声道,「不过你弟弟就很惨了。」 「我弟弟?」林淮微怔,恍然他说的是林祁。青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怎么惨了?」他想杀了他的,可是当真正面对那张脸,当他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一些忏悔的话时,他还是犹豫了——就是那短短几秒钟的犹豫,差点害了他自己。 「他不是插了夏悦溪好几刀嘛,朝颜姐姐知道后,跑去他的病房……」裴励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大眼眨巴眨巴,显然是等他猜——在这个时候,少年才会表现出孩子的那一面,提醒他自己面前坐着的这个少年还只有十来岁。 林淮轻轻笑道:「夏朝颜做了什么?」他记得夏悦溪跟他说过,她和自己那位大姐姐之间关系并没有特别亲近,比起有着学院换着的大姐,她和继母带来的二姐反而更像亲生姐妹。他当时觉得小姑娘傻得可爱,果然没过多久,她又跟他说,二姐变成了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她反而觉得两人疏远了。那时小女孩抱着膝盖唉声嘆气,感嘆自己家里的变故。他在一旁听着,大概对夏朝颜的性格有所了解。 听起来是个和他很像的人,然而他心里清楚,他们是不一样的——和他相比,夏朝颜要更加的果决和狠心,没有迟疑,没有心软,步步为营,她回夏家以后的每一步,全是算计——她是个合格的復仇者,而他只是被过去桎梏的囚徒而已。 「她把苏娴揍了一顿,又用碎玻璃片把林祁扎成了刺猬。」这个情况他也是从守在门口的保镖那里听说的,但并不妨碍他脑补林祁的悽惨模样。少年打了个哆嗦,撇嘴道,「听到林祁的下场,爸爸很担心她也会这么教训你,为此把门口的保镖从四个换成了八个。」 「不会的。」夏朝颜真要教训他,只怕八个保镖拦不住。林淮道,「她做事看起来冲动任性,实际上她在动手前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什么人可以动,动了以后不用被追究责任……就算只是因为裴家,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找我麻烦。」 「她就那么肯定林祁是可以动的?」裴励不解,「苏娴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要是真把她告了怎么办?」 「苏娴色厉内荏,林望不放话,她没有胆子告夏朝颜——夏朝颜背后可是牵扯到夏家沈家,林望不傻,能小事化了,他不会故意闹大。」林淮道,「更何况,这次事关林祁,稍不小心,进去的可能不是夏朝颜而是林祁——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哪怕夏朝颜把林祁打到半死,林望训斥几句也就过去了。」 「啧,为人父,弄成这样真是心累。」裴励感嘆完,发现林淮神色变得无奈,陡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位也是林家的血脉。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站起身道:「林淮哥哥你醒了,我去告诉爸爸。」 裴励说完正准备收拾书本,发现林淮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我知道你会来。」 嗯?裴励下意识回头,青年对着他点点头,温声道:「小励,能麻烦你在先出去吗?我有些私事要和林淮谈谈。」 裴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手把书本塞进包里,拎起包,对林淮道:「那我先出去了林淮哥哥。」又看向不知何时进来的青年,礼貌地问好,「珣少,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小励长高了不少。」霍清珣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我已经跟裴爷打过招唿,晚上不忙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好。」裴励没有拒绝青年的邀请,「你们慢慢聊。」他拎着包出门,低声对门口的保镖吩咐道,「仔细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淮少有任何闪失,我唯你们是问。」林淮伤得重,霍清珣挑这个时间点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且听林淮说早就知道他会来,难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合作或者约定? 房间里,霍清珣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视线在伤员身上停留一瞬,似笑非笑地说道:「啧,你这次摔得真惨——算来算去,还是栽在林祁手上,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这人闲来无事跑来看自己笑话的吗? 「说起来,你也不算栽在林祁手上。」霍清珣嘲讽完,又自己推翻了上一个结论。他淡淡道,「你这次会弄得这么狼狈,完全是因为被人掐住了软肋——软肋这种东西,就算是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也要有所隐藏,你却把你的软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林祁会从夏悦溪入手,我一点也不惊讶。」 「她不是我的软肋。」林淮下意识否认霍清珣的话,冷声道,「林祁要对付的人是我,我本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你也知道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来。」霍清珣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讥诮,「林淮,我问你,你安排人挑拨林祁和夏悦溪的关系,林夏两家解除婚约后,你本可以离夏悦溪远远的,你为什么还要和她走得那么近?」 「你……是为了夏悦溪而来的?」林淮神色古怪地反问道——这人什么性格,怎么可能为了夏悦溪出头?青年转瞬想到他的女友,喃喃道,「还是,为了夏朝颜?」 「不然呢?」霍清珣挑眉道,「你以为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夏朝颜自己为什么不来?夏悦溪是她的妹妹,不是你的妹妹。」林淮道,「据我所知,夏朝颜和夏悦溪感情一般,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 「不要小看了血缘的关系——你对林祁恨之入骨,面对他时还是会出现犹豫。朝颜和夏悦溪之间只是没有那么深的姐妹情谊,又不是仇人——妹妹出了事,她关心不是很正常?」霍清珣稍作停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继续道,「朝颜那孩子只是不擅长表现,对夏悦溪,她还是很看中的。」不然也不会跑去教训林祁。 「夏朝颜人呢?」这两人形影不离,今天怎么只来了一个? 「教训另一个兇手去了。」霍清珣无奈道,「毕竟是她的家事,不适合我参与。」他是夏朝颜的男友,未来的丈夫,该给夏家留一点应有的秘密和颜面,有些事可以不参与的尽量不要去掺和,免得惹来长辈的厌恶。 「夏悦娆?」林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夏悦溪弄到仓库去的?若说还有其他帮手,他能想到的只有夏悦娆。「这次夏家准备怎么处置夏悦娆?」 「夏老爷子的意思是送她出国,找人看着,再也不接回来。」 「这么简单?上次在医院袭击夏朝颜,这次又帮着林祁算计夏悦溪差点害她丧命,夏家对她的惩罚,这么简单?」 「苏玫刚死,夏老爷子不想节外生枝。」霍清珣冷笑道,「离开华夏,可就没人能保证她的安全了。」 是了,霍家要教训的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夏悦娆安安分分留在夏家,没人会去管她,她自己跳出来惹是生非,就怪不得别人找机会教训她。 「夏朝颜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对夏悦娆如何不关心——霍家不动手,等他伤好了,也会抽时间给她安排个结局,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霍清珣此来的目的。 「朝颜让我来探探你对夏悦溪的心意。」两人都是明白人,霍清珣道,「林淮,素我直言,你和夏悦溪之间,没什么可能。」 「我和夏悦溪?」林淮苦笑道,「我只把她当妹妹看待——那孩子才十六岁,我还不至于……」 「夏悦溪是林祁曾经的未婚妻,而你,是林祁的双生哥哥。」没有理会他的辩解,霍清珣道,「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算你想要,夏家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和林祁有关的人,更何况还是和他有着相同外貌的亲哥哥。再者,你一开始接近夏悦溪目的不纯,夏云泽要查你也不难——林淮,对于一个利用夏悦溪打击林祁,又差点害她丧命的男人,我想夏家绝对不会把女儿交到你手上。」说了这么多,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夏悦溪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趁早死心吧。 林淮:「……」他很想强调自己对女孩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他很想解释他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然而面对霍清珣古井般的眸子,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大概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所以在林祁用她的性命作为条件来威胁他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赴约……可是就像霍清珣说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是不够的。夏家,林家,包括夏悦溪自己,在这些不确定的因素面前,他的喜欢什么都不算。「那孩子……只是把我当做林祁的替身。」 想了那么多,其实只是这一个理由已经足够他从她的生命里退出。林淮苦笑道:「夏朝颜想得太多了,那孩子对我的感情是很单纯的朋友间的依赖——在她眼里,林淮一直都是作为林祁的替身而存在的。」没有人会傻乎乎地喜欢上一个替身。 门外,夏朝颜撇撇嘴,拿出手机给霍清珣发了条消息。 「好了霍老师,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你可以出来啦!」 林淮说他只把悦溪当妹妹看待,他还说在悦溪心里,他只是林祁的替身。哼,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又自以为是的滚蛋。和男人犹疑不决的态度相比,夏悦溪难得的直率和坦然让她不得不刮目相待。 「林祁哥哥,对不起,我想,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女孩清醒后的第二天,林祁不顾长辈的反对坚持要见她,而她也答应了前男友见面的要求。「不在喜欢你」是女孩见到追逐了十多年的男人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因为担心林祁会再次对夏悦溪动手,她听了夏爷爷的要求陪在妹妹身边,亲眼见证了女孩说完这句话后宛如决堤的眼泪。 那一刻她确定,在生死边缘挣扎过的小女孩,彻底和自己青春最单纯的爱恋,做出告别。
第283章 ,不够资格 林祁坚持和夏悦溪见面,为了用往日的情谊来掩盖自己对曾经的恋人刀刃相向的事实。然而在听到那句「我不再喜欢你」以后,男人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忽然一个字也说出来了。女孩流着泪的脸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他只要一抬手,就可以轻轻帮她擦掉眼泪。然而当他伸出手的剎那,她却条件反射往后躲开。 「你最好不要碰她。」察觉青年的意图,守在一旁的女生没有上前,只是冷声提醒他,「没发现吗?她不喜欢被你碰。」 她不喜欢被他碰?男人陡然冒出一股荒唐感:她不是最喜欢他的吗?那样的喜欢,原来说放弃就可以放弃? 「林祁,我听到了你和林淮说的那些话。」在他内心疯狂咆哮的时候,她再次开口,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在利用我,林淮也在利用我,我不怪你们。」说完这句话,她突兀地笑了,「林祁,那个时候我扑上去,不是为了保护林淮。」 「……那是,为了什么?」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沙沙哑哑,难以入耳。 「我想阻止你。」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眸子清澈明亮,认真地回道,「我不想你杀人,林祁,我想阻止你——我以为我扑上去以后,你会因为我选择停手……」多么天真的想法啊。「你没有,你刺了五刀——林祁,那一刻,我终于确定,你并不爱我。」也在那一刻,我为我十几年的初恋,画上了句号。 男人离开时失魂落魄,夏朝颜送他出门,回来时看到女生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前方:「我喜欢了他好久好久,可是现在想来,除了一直追逐他的脚步外,我好像再也没有和他有关的快乐回忆——真是讽刺。」 「你恨他吗?」 「恨?」 「他差点杀了你。」 「不恨。」她回答地毫不犹豫,顿了顿,补充道,「那个时候是我自己扑上去的。」 「你可真是傻得可爱。」她就没有想过,林祁若真的以她为饵杀了林淮,事情结束后,他难道会放他一条生路?不过她没有把这些话挑明了说,毕竟林祁给与她的是未经世事时期最单纯的初恋,给她保留最后的一点美好,也算是她这个不算姐姐的姐姐给她最后的一点照顾吧。 …… 夏悦溪清醒后,所有的真相和细节全部浮出水面,林祁被警察带走,夏悦娆被夏老爷子关在房间不许任何人靠近,只等签证下来以后便把她送到国外远离夏家,夏悦溪乖乖留在医院养伤,沈琦和赵婶会轮流去医院照顾她……波澜平復后,生活再次回到原轨。 对于夏家的事有所耳闻,闻茜来教室找夏朝颜的时候心里带着几分忐忑,怕自己的採访打扰到女生的正常生活而引起她的反感。她在走廊里徘徊了半天,等得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也没有看见夏朝颜从教室出来。 闻茜微愣,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一遍夏朝颜发给她的地址和下课时间——嗯,时间地点都没错呀,夏朝颜人呢? 女生握着手机从后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一眼看到坐在前排的夏朝颜和叶一一——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夏朝颜坐在座位上,叶一一站在她对面,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隔得选了,她隐隐可以听到「裴大少爷」「裴琸」这样的字样。 她们在讨论裴琸?闻茜下意识抬脚走进教室,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直到她站在夏朝颜身后,叶一一才抬眼看向她,露出诧异的表情,仿佛在惊讶她怎么会在这里。 离得近了,她听见了叶一一对夏朝颜说的最后一句话:「你以为有了夏家撑腰,裴琸就会喜欢你?」她在说什么?她在嘲讽夏朝颜得不到裴琸的垂怜吗?女生冷了眉眼,淡淡出声提醒夏朝颜自己的到来。「朝颜姐姐,都下课了,你怎么还在教室?」 「嗯?」回头看到她,夏朝颜狼狈地揉了揉眼睛,干巴巴地说道,「你来了啊,我正准备走呢。」女生拎着包站起身,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们走吧。」 「夏朝颜,我和你说的话,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叶一一双手环在胸口,微抬了下巴,高傲地说道,「你用夏家作为威胁,裴琸或许真的会娶你,可是你觉得开心吗?」高跟鞋在地上摆出清脆的「哒哒」声,叶一一走到夏朝颜身边,勾唇嘲讽笑道,「就算你嫁给裴琸,裴琸心里也只有我。一心想免费陪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睡觉,你怎么这么贱呢?」 叶一一说完,自己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生怕夏朝颜一巴掌掳过来——鬼知道她要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对着好友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裴琸。」比起叶一一的尴尬,说实话的夏朝颜显得淡定很多,「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很相爱,就算夏家想联姻,我也不会同意——我知道裴琸看中你,你不用专门嘲讽我。」 夏朝颜说完垂下眼帘,咬了下嘴唇。女生的小动作在闻茜看来全部成为故作坚强的证据——明明她很喜欢裴琸的,不是吗?为什么要退让?叶一一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夏家的大小姐抢男人?不过是仗着裴琸宠她,有恃无恐罢了!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叶一一冷嘲道,「那个大学老师,你会和他结婚吗?不过是玩玩而已,玩够了还不是回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你找谁都可以,裴琸就不用想了,他对你没意思。」 「叶一一,你真的很得意啊?」叶一一语气挑衅,闻茜听着恼火,有种被不如自己的人踩着鼻子上脸的感觉,她不动声色地握紧拳头,往前踏出一步,「我看你是忘了前几天经歷的那场意外了?朝颜姐姐脾气好,我可不一样。我……」 「你?你能怎么样?」叶一一完全没把小女孩的威胁放在心上,她悠然地瞅着闻茜,浅浅笑着,问道,「我当然没忘记那场意外,我想你也不会这么快忘记吧,毕竟那次车祸,你的人差点撞伤了裴家的大少爷。」看她右边肩膀动了动,叶一一不退反进一步,沉声道,「想动手打人吗?闻茜,你别忘了,我现在是裴琸的女伴,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我要是出什么意外,裴琸第一个不会放过你们在闻家!」 「你!」第一次,闻茜被人噎得无话反驳。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撕烂女人可恶的嘴脸。然而就像叶一一说的,她不能这么做,之前现在还不能,因为叶一一不再是没爹没妈孤立无援的小女孩,她身后有裴琸,有整个裴家…… 「叶一一,我们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夏朝颜扯了扯闻茜的衣袖,示意她不用多言,「茜茜,我们走。」走了两步,她回头看着室友,低声道,「叶一一,我曾经真的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女生语气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和无尽的责备,叶一一心头一紧,居然有种两人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在为了一个男人吵架决裂! 「朝颜姐姐,我要是你,我就上去揍她!」被她拉出教室,闻茜不甘心地活动着手腕,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贱人,也敢威胁我!」 「不许说脏话。」夏朝颜屈指在她额头上敲了敲,微微笑道,「没关系的,我不在乎她说的那些话。」 闻茜捂着额头,虽然被夏朝颜教训了,女生却没有生出反感。她只是不服气地嘟囔道:「怎么可能不在意,我看你都哭了。」想了想,她还是觉得好奇,「朝颜姐姐,你喜欢裴琸什么?我觉得那傢伙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富二代,太讨厌了。」那傢伙还故意送妈妈礼物,在妈妈面前夸赞叶一一,想想都是一肚子火。 「谁和你说我喜欢裴琸?」夏朝颜欲言又止,「我不是说了吗,我有男朋友了。」顿了顿,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似在强调着什么,「我我不喜欢裴琸。」 你不喜欢,为什么要露出难过失落的神情?以为她觉得不好意思,闻茜没有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道,「我们待会儿去吃什么?」 「我们学校东门有一家甜品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去那里吧。」 「好啊,顺便朝颜姐姐,我真的要跟你吐槽我妈,最近天天管着我,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还不许我来找你玩,烦死了!」 「为什么不许你来找我?」夏朝颜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叶……」闻茜说到一半,惊觉夏朝颜还不知晓叶一一的身份,连忙急急剎住车,「也怕我给你添麻烦啊!——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个麻烦精!」 「哈哈,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精啊。」 「朝颜姐姐!」 甜品店的人不多,夏朝颜找了个雅致的小单间,扫码后把手机递给闻茜:「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她说得豪迈,闻茜撇撇嘴,嘲笑她,「你就在这种不花钱的地方才会这么大方!」 她上下看了看,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干脆把手机还给她,嘟囔道:「我对甜品没什么研究,朝颜姐姐你推荐几款吧。」 「嗯,我觉得他们家黑森林……」 两个女生讨论着什么甜品好吃,忽然听到一个屏风之隔传来熟悉的声音。闻茜凝神听了两句,果然是刚刚分别没多久的叶一一。 「真是冤家路窄。」闻茜心里烦躁,没好气地说道,「这甜品店隔音效果太差了!」 「只有一个屏风,你指望隔音能好到哪里去?」夏朝颜低声笑道,「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嘛!」 「哼,我就是……」闻茜话音未落,隔壁传来另一个声音,成功让她收住了后面的话。 「一一,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把这个东西还给你。」 「这是什么?」叶一一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烦,「镯子?这不是裴琸送给你的吗?你还给我做什么?让我拿去还给裴琸?」 「一一,这个礼物太贵重了,你和裴少现在的关系……」余沁试探着问道,「你们到底进展到什么地步了?裴少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 「裴琸送给你的,我哪会知道为什么?」叶一一道,「至于我跟裴琸,我们发展到哪一步,和你无关吧,闻夫人?」 「我是你妈,怎么会和我无关?!」余沁没好气地说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裴琸既然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说明他心里看中你,你不抓紧时间,难道等着把他送到别的女人怀里再来后悔吗?」 「除了我,谁会要他?那种花花公子……」 「夏朝颜不就挺喜欢他的嘛。」余沁声音低了几分,「你既没有人家漂亮,又没有人家的家世,你觉得在你和夏朝颜之间,裴家会选择谁?」 「谁跟你说夏朝颜喜欢裴琸?」叶一一声音里透着疑惑,「人家夏朝颜是有男朋友的,怎么可能喜欢裴琸?再说了,就算夏朝颜喜欢又怎样?裴琸不喜欢,裴家难道还能逼着她娶夏朝颜吗?」 「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余沁激动地教训她,「裴琸那样的家庭,婚事岂是他自己能做主的?裴家让他娶,他就必须娶!」 「……呵,你突然说这么多,为什么?」 「什么?」 「我说,你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么多,为什么?余琴,别忘了,你现在是闻夫人,闻茜才是你的女儿,你有时间管我,不如多去管教管教你那个到处惹是生非的女儿!」 「一一,你也说了,茜茜年纪小,脾气不好,她那样的性格……再说了,你也是我女儿,母亲关心女儿不是人之常情吗?哪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哦,我明白了。」叶一一冷冷笑道,「你觉得以闻茜的档次,勾搭不上裴琸那样的男人,所以,你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对不对?」 「我……」 余沁话音未落,屏风被人「哗啦」推开,她惊讶回头,就看到闻茜站在几步开外,冷冷注视着她。
第284章 ,车祸 随着屏风后面两人对话的进行,闻茜脸色越来越差。女生捏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处到处青白色,她阴沉着脸,不去看夏朝颜的表情。 她的妈妈在一屏之隔的几米外教另一个女人怎么和夏朝颜抢男人……她现在只希望夏朝颜不要因此迁怒于她。然而,当面对叶一一问出「为什么」,余沁又含煳地避重就轻后,闻茜心头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 她用力甩开夏朝颜的手,推开了挡在四人中间的屏风。如她所料,看到她的瞬间,余沁惊慌失措地长大了嘴巴,一副吞了苍蝇的难堪表情。 呵呵,没想到吧,本想在背后说两句她的坏话以此来抬高叶一一,谁知她这个当事人会在场。在余沁狼狈闪躲的目光里,闻茜缓缓扬起嘴角,笑了:要不是今天碰巧遇到,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在母亲心目中,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比不上和她分离了十几年的叶一一! 「闻夫人,一一。」没想到闻茜会直接推开屏风,夏朝颜面露尴尬,小幅度地挥挥手,「好巧啊,你们也来吃东西呢。」 「夏朝颜?」叶一一完全不卖女生面子,拿起包道,「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聊好了,反正……闻夫人也不是真心想找我。」 「真心想找你?」闻茜正在气头上,哪会轻易放她离开。她快走几步挡住她的去路,紧紧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她怎么真心找你?把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认回去吗?」反正夏朝颜已经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叶一一和余沁的关系在她们四人之间已经不再是秘密,闻茜也不再隐瞒,狠声道,「叶一一,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 「做梦?」叶一一挽着包,浅笑道,「闻茜,等我成了裴家少夫人,你再看看,我和你谁在做梦。」她回头瞥了眼夏朝颜和余沁,不屑地说道,「只怕到时候,有些人会来求着认我这个女儿呢。」 「裴家少夫人?」闻茜嗤笑道,「叶一一,你现在这幅样子,裴琸知道吗?」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开了扩音,「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自己可以成为裴家少夫人,那我们就来听听,听听裴大少爷是个什么想法!」 在这种时候打电话给裴琸,简直就是小孩子胡闹,不只会给闻家惹来麻烦,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叶一一在裴琸心目中的形象。 「餵?哪位?」电话响了几声,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出,带着几分不耐烦。 「茜茜!」余沁脑子里百转千回,勐的抓过手机挂断通话。女人握着手机,气得脸色发白,「你在胡闹什么?做事儿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你以为你打电话给裴琸能讨到什么好处吗?」要是惹恼了裴琸,谁知道那傢伙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讨不到好处有什么关系?」对着母亲伸出右手,闻茜咬牙道,「把手机还给我。」 女生唿吸沉重,声音沙哑而低沉,显然在拼命克制怒火。余沁无视她的要求,把手机装到自己包里,冷声道,「你跟我回家,我和你好好聊聊。」现在把手机还给她,她继续胡闹怎么办? 「我让你把手机还给我!」女生彻底变了脸,面目狰狞地扑到余沁身上,又抓又打,「你这个贱人!凭什么管我!把手机还给我!听到没有!」 女生这一出动作不只吓到了余沁,也同样惊到了夏朝颜和叶一一。两个女生对视一眼,夏朝颜对叶一一使了个颜色,两人上前帮余沁一起按住暴躁的闻茜。女生被抓住双手,仍然在奋力挣扎,嘴里尖声叫骂道:「你的女儿,又不是闻家的女儿,你凭什么把她带回闻家?我要告诉爸爸,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吗?自己宠她爱她这么多年,换来的却是她愤怒的谩骂,她脑中不由浮现出自己的过去曝光后,那些看她不顺眼的名媛太太们会摆出什么表情嘲讽她。这个扑上来对她又骂又踢的女人,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啪!」等余沁回过神的时候,闻茜已经安静下来,左边脸颊上的巴掌印格外刺眼。夏朝颜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闻夫人,茜茜还是个孩子,说话失了些分寸,还请你不要生气——您要是继续打下去,茜茜的脸只怕及要不得了。」 夏朝颜说得一片真诚,余沁却是一愣。闻茜是她从小宠到大的,一巴掌下去后看到女儿红肿的脸,她已经心疼得要死,哪还能狠得下心打第一巴掌?夏朝颜在她打完一巴掌后才扣住她的手,说这些话,她这不是摆明了让茜茜误会她吗? 只不过看着女生真诚的眼睛,余沁一时间也分不清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关心闻茜。 然而她怎么想并不重要,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闻茜听到夏朝颜的话,再看看母亲握成拳的手,女生捂着脸,勐然站起身,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女人,尖声道:「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要去告诉爸爸!」 小女孩吼完噔噔噔跑下了楼,被留在原地的余沁呆呆看着她冲出甜品店,拦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总算恍然清醒:闻茜现在满肚子怨气,真的会跑到闻远面前把所有的事都捅出去,到时候还不知道闻远会有什么反应! 「闻夫人,茜茜现在这个样子……」好戏还在后面,余沁可不能在这里发呆。夏朝颜开口,颇为为难地说道,「您不追上去看看吗?茜茜是您的女儿,有什么误会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不要因为一点小事生疏了母女情谊。」 夏朝颜这个时候还能提醒她而不是落井下石,余沁对她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只急匆匆地拿起手机,感激地说道:「朝颜,你和一一茜茜都是朋友,今天真是让你看笑话了。」她给叶一一使了个眼色,又对夏朝颜道,「茜茜那孩子年纪小,这么跑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次就不和你多唠叨了。」 随着余沁离开,叶一一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女生一屁股做到沙发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喃喃道:「太可怕了……」从计划开始到现在,她总算明白夏朝颜最初拒绝带着她的原因——她不是个擅长说谎和演戏的人,今天要不是夏朝颜在一旁帮衬着,她只怕早就露馅了。 「有什么可怕的。」夏朝颜把屏风恢復原样,拿起叶一一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店的橙汁我最不喜欢,总觉得有股苦味儿。」 「朝颜。」她还有心情谈论橙汁好不好?叶一一小声道,「闻茜真的会去找闻远吗?」 「谁知道呢。」夏朝颜道,「不过那丫头不是傻子,估摸着等她跑到闻远面前也该冷静得差不多了——刚才那些对话还不至于让她完全丧志理智。」 「那,我们刚才做那么多,不是都白做了吗?」叶一一有些沮丧,「而且,还可能引得余沁怀疑你。」一想自己压抑着愤怒和余沁说了那么多废话,叶一一颓然嘆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刚才应该说得再狠一点……」 「不用。」夏朝颜道,「以余沁对你性格的了解,你若是再凶一点,可能就真的露馅了。」 「我……」她的确不是说得了狠话的人,叶一一顿时更加沮丧。手机适时震了一下,她下意识划开屏幕,就看到余沁给她发的简讯,「余沁给我发消息了——她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暂时不能暴露,让我安抚好你。」 「怎么安抚?」夏朝颜来了兴趣,「这女人追女儿的途中还有心思想着断后?厉害厉害。」 「她说让我告诉你,我不会和裴琸在一起,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给你们牵线制造机会。」叶一一无语地撇撇嘴,「朝颜,我觉得她真的把你当成傻子。」 「哈哈,没关系啊。她能把我当成傻子就最好了。」夏朝颜毫不在意,只淡淡笑道,「就怕她把我想得太聪明,那才麻烦。」 「朝颜,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裴琸没有告诉她全部的计划,可能是怕她承受不了,也可能单纯的不信任她。所以在演完这场戏后她要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 「回学校啊。」夏朝颜道,「你去找你的裴琸,我去找我的霍老师。」女生双手捧着脸,一脸开心,「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霍老师了!他今天晚上回来,我要去机场接他!」 「哎?那闻茜和余沁就丢着不管了吗?」叶一一微微张大嘴巴,无语,「还有,什么叫我的裴琸?!」那傢伙才不是她的!她才不要! 「后面的事有人会搞定的,我们暂时没什么戏份了。」夏朝颜拍拍叶一一的肩膀,「为了不被怀疑,你先走,我过几分钟再离开。」要是这里一不小心被别人看到她们一起离开,传到余沁或者闻茜耳朵里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哦。」 计程车行驶没多久,坐在后座的闻茜渐渐冷静下来。她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致,道:「师傅,去景秀山庄。」余沁那些过去被牵扯出来,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本来爸爸对自己是个女孩子就颇有微词,不想直接把公司交给她……不能因为余沁拉低自己在爸爸心目中的位子。 她知道闻远一心想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不然几年前也不会闹出私生子的事。在找人弄死那个孩子之前,她拿着那孩子的头髮去做过亲子鑑定,的确是闻远的孩子。那件事之后,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内心敲响了警钟,明白自己在父亲心目中并不是唯一——或许那个孩子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父亲的预谋——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对自己的父母恨得咬牙切齿。 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那么无条件无原则地宠着她?把她宠成小公主以后,又想剥夺她所有的快乐和追求?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是一心只为自己考虑的人……现在的自己对他们来说还有作用,所以他们才会对自己多有包涵,等到有人可以取代自己位置的时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会被他们从闻家踢出局? 决不能发生这种事。闻茜抿紧嘴唇,在心里重复一遍:决不能发生这种事。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出现取代她的那个人,不管是十几年前的闻北,还是现在的叶一一,亦或者是她不知道的那些私生子……没有人有机会取代她的位子。 女生想得出神,完全没发现拐角处迎面驶来的黑色大众。刺耳的剎车上响起,没有系安全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出,重重撞在前面椅背上,紧接着,剧烈的撞击声传来,随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声,整个计程车在路上打了个圈儿,轰隆一声撞到路边的防护栏上。 全身仿佛被拆散了一般,鲜血顺着额头滑下,模煳了视线。女生想抬手擦掉血迹,被压在座椅下的身体却无法动弹。模煳的视线里,她看到停在一旁的大众车车头被撞得变了形状,车门打开,看起来没什么伤口的两个男人下车,快步向他们走来。她慢慢收回视线,前面驾驶座上的计程车师傅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抹了把脸上被划开的伤口。 还好,这些人还能动,不然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不等闻茜安心,就听到计程车师傅大声骂道:「我草,你们怎么回事,这个速度撞上来,要是把我撞死了怎么办?!」 「撞死了更好。」男人笑得十分欠扁,「司机乘客都死了,才更像一场车祸不是吗?」 「我去你大爷的!」 「哎,去看看人死了没,死了打个电话给闻夫人交差,让她尽快把尾款打过来。没死的话……少不得要麻烦哥几个亲自动手了。」 「啧啧,这些有钱人吶,为了点利益,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真是狠心。」男人说着,往后座走来。闻茜忙闭上眼睛,屏住唿吸一动不动,让自己看起来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男人伸手在她鼻子下试了一下,道:「死了。压在座位下面,血煳了满脸,真惨。」 「好了,任务完成。我给余沁打个电话,你记得拍张照,发给她,告诉她不尽快打钱我们就把她做的事捅到闻远面前……」 男人们后面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到,她满脑子都是撞车时的轰鸣声,还有男人一遍一遍提起的闻夫人,眼泪从眼角不停地往外冒,冲掉脸颊边的血迹,有点痒痒的,然而她不敢抬手去擦,怕弄出什么声响被三个男人发现。 她克制心头的恐慌,强迫自己不要哭出声——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狠话而已,妈妈竟然要杀了她……只是打她已经不能让她平息怒火,她想杀了她!为什么啊,犯错的是她不是吗?自己好心帮她隐瞒过去的那些事,最后换来的却是她精心策划的一场车祸! 「喂,好像有车来了,我们先撤。」 外面再次传来一阵响动,有车灯由远及近,明亮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睑上,女生慢慢睁开眼睛。 「我的天哪,撞成这样了,快看,车里还有人!」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快叫救护车!这里有人活着,伤得很重!」 …… 「扣扣扣」,助理推开办公室的门,柔声道:「闻总,有位客人要见你,我已经把他带到贵宾室了。」 「什么客人?今天不是没有预约吗?」闻远拿起外套,淡淡道,「我答应了茜儿回家陪她吃晚饭。」 「闻总这位客人……」助理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直说。」闻远不耐烦地打断助理的犹豫,「别吞吞吐吐的。」 「她只是想说,这位客人你最好见一见。」青年从拐角处转出,先是对着助理礼貌的笑了笑,「抱歉,我觉得我在贵宾室等不到结果,所以擅自找过来了——董事长办公室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呢。」说完,他看向呆滞的闻远,扬起更加温文尔雅的笑,低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 公寓明亮的书房里,裴琸挂断电话,悠然举起手里的酒杯,轻声道:「为了即将到来的胜利,干杯。」 …… 人来人往的机场,夏朝颜看了眼简讯,点击删除后继续专心致志的盯着出口,直到青年挺拔的身姿随着人群出现在不远处,她欢快地招手,几步跑到他面前,正正撞进他张开的双臂间:「霍清珣,欢迎回来!」
第285章 ,将乱 回到夏家的时候,夏家人刚用完晚饭。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坐在沙发上喝茶的老爷子抬眼看向蹦蹦跳跳进门的女生,没好气地说道:「又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好好走路。」 「爷爷,晚上要少喝茶。」完美没有在意老人的责问,夏朝颜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拿走他的茶杯,甜甜笑道,「喝多了茶,会睡不着觉的。」 「哎,我就喝着一杯。」老人家的视线随着夏朝颜握着茶杯的手移动着,干巴巴说道,「老头子我不喝茶才睡不着觉。」 「爷爷,喝茶血压高。」夏朝颜把茶杯放到老人家够不着的地方,认真教育他,「现在你身边又每个人照看着,赵婶总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你,你要学会照顾你自己,知道吗?」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孙女笑盈盈的,老爷子憋屈的怒火无处发泄,只能转移到跟她一起进来的青年身上,「我说你,怎么教育她的?!越来越皮!再过几天不见,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这丫头,就要好好管着……」说着,目光再次停在茶杯上,意思很明确。 「夏爷爷说的是。」明知被迁怒,青年好脾气地应道,「我会好好管教她。」嘴上应和着,也没有帮老人把茶杯递迴去。 夏老爷子:「……」老人家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茶杯上移开,看着身边笑眯眯的小女孩,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回来了?吃晚饭了没?」 「吃过了。」夏朝颜道,「霍老师家好久没人住了,了无人气的,我就让他今晚先陪我回家住,明天白天再去收拾。」 被她的「回家」二字取悦,老人笑弯了眼睛,声音高了几分:「呵,还算知道回家陪陪老头子。」 「爷爷说什么呢。」夏朝颜撇嘴,「最近婶婶和二哥不是一直在家吗?」以前苏玫和周管家在的时候,沈琦很少回老宅。现在宅子里没了旁人,沈琦倒是带着夏云轩回来住下了。「对了,婶婶呢?」这个点应该刚吃过晚饭,沈琦怎么不在? 「去医院看你妹妹去了。」夏悦溪还在医院将养,沈琦和赵婶会轮流去照顾她。 「婶婶和赵婶都去了?」夏朝颜惊讶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林家那个……」夏老爷子说了一句,顿住,看向霍清珣。青年很识趣地摸了摸夏朝颜的脑袋,温声道,「朝颜,我先上去房间处理一点事,你和老爷子慢慢聊。」 「哦。」等青年上了楼,夏朝颜抱住老爷子的胳膊,碎碎念道,「爷爷,霍老师人很好的,你不用这么防着他。」 「笨丫头,你家霍老师再好,那也是外人。」夏老爷子道,「又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儿,何必败坏了我们夏家在他心中的印象。」将来夏朝颜嫁入霍家,对方不只会考量的不只是她个人,还有她背后的整个家族。夏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美标让霍清珣知道得一清二楚。 知道老人是为了她好,夏朝颜吐了吐舌头:「爷爷,你想的真多。」 「你离家那么多年,我可不得多为你想想。」这孩子是个心思深沉的,他不担心她在霍家被人欺负,但能为她铺好的路,他还是很乐意为她去做。 「嘿嘿,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夏朝颜撒完娇,低声问道,「爷爷,悦溪那边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林家那个臭小子的事。」夏老爷子嘆了一声,无奈道,「林祁现在还在局子里,你大哥这次被气到了,坚持要走法律程序,能判多重判多重。你爸爸的意思是,林家和夏家世代交好,没必要伤了大家的和气,看在你林叔叔的面子上,教训一下林祁就算了。」 「哦……」夏朝颜抑扬顿挫地应了一声,淡淡笑道,「在爸爸心里,女儿的命完全比不上他和林家的交情呢。」 「你爸爸考虑得比较多……」孙女和儿子的关系本就紧张,夏老爷子想替儿子解释两句,被夏朝颜打断,「我知道,爷爷,你不用替他解释。」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可以云淡风轻地去了结这件事。「然后呢?林家人是什么反应?」 「你林望叔叔倒是没有纠缠这件事,只说让你大哥随意处置。」老爷子道,「林望是个知分寸的,这件事本就是林祁的问题,林望不会为难你大哥和悦溪,就是那苏娴……」 「苏娴?」夏朝颜若有所思,「得知林祁做的那些事,苏娴还是想保他吗?」女生喃喃自语着,点点头,「也对,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养了那么多年,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你大哥态度坚定,苏娴又没胆子去求他,只能求到你妹妹头上。」夏老爷子道,「悦溪是个心软的,被她哭闹了两回,就跑到你大哥面前说了些求情的话,结果……」 「结果,被大哥骂了?」夏云泽的脾气她清楚,夏朝颜幸灾乐祸地说道,「悦溪那丫头也真是的,大哥还不是为了替她出气,她居然为敌人求情,被骂也是应该的。」 「骂两句还算好的。」夏老爷子道,「你大哥一气之下直接甩手不管,让你爸爸折腾去了。」 「啊?」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夏朝颜诧异道,「这……不是大哥的作风吧?」这种事情大哥怎么可能会放心交给夏政宴去处理?「爷爷,大哥他才不会为了悦溪几句话就赌气不管这事,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也问过你大哥,他不肯说。」夏老爷子揉揉眉心,「一个两个,从来不让我省心。」 「又是谁不让爷爷省心了?」青年进门正好听到老爷子最后一句话,他的视线在女生身上停顿一瞬,移到老爷子身上,「爷爷,朝颜又惹你了?」 「我才没有!」夏朝颜连忙跳起来为自己辩驳,「大哥你为什么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听话?」 女生气鼓鼓地插着腰,鼓着腮帮子,夏云泽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轻笑道:「跟河豚一样,丑死了——爷爷就会为你操心,不是你,难道是我?」 就是你!夏朝颜揉着被他戳疼的脸颊,在心里疯狂尖叫:明明最不让爷爷省心的人是你!没女朋友的单身狗!智商高情商低的笨蛋! 夏云泽肯定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只不过故意转移话题而已。老爷子顺着他的意思不在纠结刚才的问题,问道:「怎么回来了?公司的事处理完了?」 「还有爸爸在公司。」夏云泽随意回道,「闻家出了点事儿,回来跟爷爷说一声。」 「闻家?」对现在的闻家没什么好感,夏老爷子拧眉道,「闻家怎么了?」心里奇怪:长孙知道他对闻家的态度,从来不会拿闻家的事来烦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还专门跑回来知会他。 「闻茜在回景秀山庄的路上出了车祸。」 夏云泽说完,夏老爷子下意识看向夏朝颜,却是一愣:朝颜这段时间和闻茜走得近,他本来不是很贊同,不过闻茜那丫头在他面前还算乖巧,他便没有把不满表现得太明显。如今闻茜出了车祸,朝颜听了这个消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减少半分,仿佛出车祸的小女孩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怎么回事?」闻茜横行霸道了这么久都没人管她,偏偏在和朝颜走近没几天就出了车祸?巧合还是人为?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夏云泽道,「这不是重点,爷爷。」 「哦?」还有更重要的事?闻茜是闻家的小公主,比她出车祸更加重要的事,还是他必须知道的事…… 「闻北回来了。」夏云泽看向自己神色淡漠的妹妹,慢慢说道,「就在闻茜出事一个小时后,闻家有消息传出,闻家大少爷闻北回来了。」 「那孩子……」夏老爷子讶然道,「回来了?居然还活着吗?」这么多年过去,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已经死在外面了。 「还活着。」夏朝颜依然保持着淡漠的微笑,夏云泽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没什么要说的吗?朝颜。」 「啊?」夏朝颜一脸茫然道,「说什么?闻北吗?我知道呀,闻家的大少爷,闻远和他的前妻生的儿子……」 装煳涂。夏云泽打断她的话,淡淡道:「闻茜出事,闻北回国,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不只我们会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想,包括闻远和余沁。闻远也就罢了,闻北是他的亲儿子,分别这么多年,感情总是有的。余沁当年坚持把闻北送出国,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怕也没想到闻北还能回来。」他瞥了眼夏朝颜,「你最好做的干净点,别给余沁抓住你的把柄。」 「哦,这件事可不是我做的。」夏朝颜实话实说,「闻北的身份要查也很简单,大哥去查查就是了——他可不是我请得动的人,大哥你太高估我了。」夏云泽既然说起这件事,肯定已经对闻北做过调查——花期老大的身份不可能轻易让人查到,但物华的老闆这个伪装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我的确调查过闻北在国外的经歷。」夏云泽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现在的闻家对闻北来说算不上什么太大的诱惑,闻北要真对闻家有意,早该回来了,为什么偏偏挑了这么个时间?」不早不晚,刚好在夏朝颜开始对付闻家的时候。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啊。」夏朝颜理直气壮地摇头,「我和闻北又不熟,哪知道他的想法。」 这丫头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夏云泽很想捏她的脸给她点教训,然而看着妹妹细白白净净的小脸,没能下得去手。 「闻北挑这个时间回来……」夏老爷子没有理会孙子孙女言语上的你来我往,沉声道,「闻家,只怕要乱了。」 「闻家早就乱了。」夏朝颜接话道,「总没有比是十五年前更乱的时候。」外公一家遇难时,原来的闻家就已经彻底败落了。如今再怎么动盪,也不会比那个时候更加混乱和绝望。 想到曾经风光的闻家如今逐渐没落,夏老爷子和夏云泽一时间都陷入沉默。夏朝颜自己引出这个话题,却很快将其抛之脑后。她扯住夏云泽的衣袖,没好气地问道:「大哥,我听爷爷说你不准备管悦溪了?」不等夏云泽回答,她状似愤怒地指责他,「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呢?悦溪可是最崇拜你的!现在她被别人欺负,你居然要对她置之不理吗?你太狠心了嘤。」 「……」睨了眼自己撒娇卖萌的妹妹,夏云泽淡淡道,「那丫头差点丢了性命,却一点长进都没有——是时候给她一点教训,让她长长记性了。」 「那你……」 「林祁的事自然有人会处理,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夏云泽道,「不过也要让她真正看清楚,对待敌人心软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唔,那丫头是该长长记性了,大哥做得对。」夏悦溪心肠软脾气也软,这次被人伤成这样还能为林祁求情……这种时候就该让她知道,没有夏家在背后撑腰,她会迎来什么局面。 「悦溪要是松口,林祁会被无罪释放吗?」 「在这个案子里,悦溪的话无关紧要。」夏云泽冷笑道,「苏娴以为二叔和悦溪松口,林祁就能迎来转机,她把林淮和裴家放在哪里?说到底在这件事情里,悦溪只是扮演一个诱饵的角色,好不容易引得大鱼上钩,林淮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件事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你不用在这上面花心思。」 「哦。我都听大哥的。」 …… 楼上,夏悦娆站在走廊里,从她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楼下说笑的三人。女生神色阴郁,死死盯着夏朝颜,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洞来——苏玫死了,林祁被抓,她袭击夏朝颜不成功差点进了监狱,好不容易在爷爷那里求得了原谅,却又要被送到国外……失去母亲,失去父亲,失去家族的庇护,她的一切都要完了。 她要完了,夏朝颜却可以说说笑笑无忧无虑,凭什么?! 女生的目光慢慢转移到夏朝颜身边的青年身上,她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她现在奈何不了夏朝颜,那就从她最重要的人下手好了……老爷子,夏云泽,夏云轩,霍清珣……果然还是夏云泽最合她胃口,那就选择夏云泽好了。 女生回到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知道你想要夏朝颜死,而我想要夏朝颜生不如死,我们现在的敌人还是一样的。所以,你按照我的计划行动就好了。」
第286章 ,不肯说 余沁在车上接到医院的电话,闻茜出车祸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瞬间将她砸懵。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完医生的话,又是怎么到的医院。等她空白一片的脑子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急救室门口。 闻远还没有来,余沁在急救室门口来来回回走了两圈以后,拿出手机给闻远打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两声被掐断,余沁微愣,不死心地再次拨过去。她记得闻远今天出门的时候答应过闻茜,晚上要回家陪她一起吃晚饭。按照闻家用晚饭的时间,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景秀山庄,为什么不接电话? 第二次,电话响了一声被接起,闻远的声音很不耐烦:「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对女儿的担心和对丈夫的不满全部化成一声凌厉的质问,「闻远,你在干什么?!」 没有发现妻子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闻远沉声道:「我有点私事。你要是没什么事,等我回家再说。」 「私事?」余沁压抑的愤怒彻底爆发,女人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骂道,「闻远你这个滚蛋,你女儿出了车祸在医院急症室躺着,你还有心情处理私事!什么私事,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听起来应该是闻远起身绊倒了什么东西,「你说茜儿出了车祸?」 「……」男人的反应让余沁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怒火散去,恐惧再次爬上心头。女人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哽咽:「闻远,怎么办?茜茜会不会死?我……我要怎么办?」 「你先别急,告诉我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听到妻子报出的地址,闻远果断拿起外套,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男人回身看向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的青年,拧紧眉头沉声问道:「闻北,闻茜的车祸……」 「闻茜妹妹出车祸了?」闻北这才微变了脸色,跟着站起身,果断道,「爸爸,我送你去医院吧?」 闻远没有回答。闻北愣了愣,诧异道:「难道……爸爸你在怀疑我?」 「是你吗?」闻远直言问道。他今天回来,闻茜出车祸有性命之忧,这也未免过于巧合。 「爸爸,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且,我就算要做,何必挑在这个时候?」被质疑,闻北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这个时间点,不是让所有人都怀疑我吗?」 正是因为这其中过于巧合,时间掐得刚好,所有的怀疑都引到闻北身上,他才没有立刻做出判断究竟是不是闻北做的——如果真是闻北,他已经回来,以后有的是机会,没必要挑在这个时间点。 「爸爸,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知道闻远还在怀疑,闻北避重就轻,「现在闻夫人一个人在医院,肯定很担忧,你还是尽快赶过去,不要让她一个人等得太急。」 闻远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开车的助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说陌生,她又觉得青年长得有几分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她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 「阿沁,茜儿怎么样了?」没心情介绍两人认识,闻远抓住余沁的胳膊,把她唤回神,「医生怎么说?伤得重不重?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他问了一堆问题,余沁只能捡了几个可以回答的问题来回答:「茜茜打车回景秀山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不知所踪,有过路人发现她,送到了医院……」 「司机不知所踪?」看来果然不是单纯的车祸。闻家的敌人不少,闻茜自己惹到的人也不少,可是会是谁在这个时候——闻北回来的时候——对她下手?「你别着急。」兇手可以慢慢调查,当下最要紧的事是安抚妻子的情绪,确保女儿的安全。「到底是车祸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我会安排人调查清楚,若真是有人在背后使些小手段,我会让他知道惹了闻家的下场。」 「我不是担心这个……」余沁十指交叠着,喃喃道「我是担心茜茜,你说要是茜茜她……」 「不许胡思乱想。」闻远拍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茜茜也会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我心跳得厉害……」余沁喃喃自语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再次瞟向闻北。察觉到她的目光,闻北看向她,四目相对,闻北眯起眼睛,缓缓勾起嘴角,笑了。 这个表情……青年的笑容和十几年前那张脸重合在一起,那个缠绕了他十几年的噩梦!余沁一把推开闻远,指着闻北,苍白了脸,尖声道:「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她恍然道,「茜茜的车祸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就是回来报復我的,对不对!」 「嗯?」在余沁尖叫出声的同时,闻北敛了笑容,眉梢微蹙,疑惑道,「闻夫人说我回来报復你的?」他走近两步,停在余沁面前,垂眸看着她,低声问道,「我为什么要报復你?」 他的声音温柔,仿佛抚过水面的风,柔软而神秘,充满诱惑。余沁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回道:「你还问我?难道你不是为了你……」 「闻北是为了我回来的!」眼见余沁差点说漏嘴,闻远扯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身边,沉声道,「闻北是听说了闻家最近的情况不是太好,所以回来看看我。」他把声音压低了几分,在余沁耳边低语,「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你不要在他面前多言。」 失忆?余沁一愣,再次看向闻北,迎上青年温顺懵懂的目光,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在意那个女人和她的死,所以看到闻北那张和她相似的脸,出现了幻觉? 「还有,茜茜出车祸的时候,闻北和我在一起——他真要对付茜茜,不会送上门让我怀疑。」闻远继续道,「闻家现在需要闻北手里的力量,你不要故意找他的不是。」 闻北手上的力量?他现在手上有什么力量?余沁看了眼闻远,默默收回指着闻北的手指,在身侧握成拳: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回来,也不管他是手上有什么力量,只要让她查到这次意外的证据,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闻夫人,你刚才说,我是为了报復你。」闻北却没准备就此略过这个话题,他皱眉看着余沁,在余沁避开他的视线后,他转而看向闻远,疑惑道,「爸爸,闻夫人说的报復,是为了什么?我为什么要报復她?」 「你阿姨被你妹妹的意外刺激到了,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闻远没有把闻北当傻子,没有把这个问题一语带过,而是寥寥几字解释道,「当年你妈妈和你阿姨之间受了别人的挑拨,有点误会,在联繫到你妹妹的车祸,她敏感了点。」 「这样啊。」闻北点头,「既然是误会,阿姨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青年说的真诚,余沁只是胡乱点点头应道:「好……我刚才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青年笑弯了双眼,看起来温顺无害的眸子里,有杀气翻腾而起——怎么会呢?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他是花期的负责人,身边时时刻刻围绕着谎言和欺骗。他从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去判断一个人的为人。夏朝颜告诉他闻家当年的那些往事时,他并没有完全相信——夏朝颜或许不会欺骗他,但难免她道听途说夸大其词。只不过现在见了余沁和闻远的反应,他可以肯定,夏朝颜描述地关于他父亲母亲和小三的那段过往,是真实的。 他母亲的死亡,就算真的是车祸,也是在这两人的精心设计——救他回花期的那个人告诉他,她救他时,他正蜷在一堆垃圾旁边,衣服头髮被鲜血浸透,然而周围却没有多余的血迹——他是被人袭击后扔在那里的。也是那场袭击,他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她在他脖子上的长命锁上看到他的名字,顺藤摸瓜做过调查。 那个时候有人要置他于死地。他懵懵懂懂,以为是自己失忆前惹了什么不该惹的狠角色,如今想来,或许一开始把他送出国,就是为了方便悄无声息地解决他这个大麻烦。 余沁……他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呢喃了两遍,扯了扯嘴角。霍清珣为了自家小女友把他找回来,他以为其中需要他的地方很多。如今看来,他只需要隔岸观火,那丫头对付余沁绰绰有余。 …… 夏朝颜放下手里的针和线,看着手里绣得看不出原型的牡丹花,沮丧地揉乱头髮。被她的动作惊动,霍清珣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书,拿过她扔在桌子上没完成的刺绣,挑眉问道:「怎么突然对刺绣感兴趣了?」从小见识过各种名家绣品的霍家大少爷很是嫌弃地把小女友的绣图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嗯,看来你在刺绣方面的确没什么天赋。」 「不用你说。」气鼓鼓地从他手里把绣图夺回,夏朝颜龇牙,「我以后都不绣了!」她把绣图连带着针线裹在一起塞进屉子,「我去洗澡了。」 真的和小孩子一样。霍清珣摇了摇头:「晚上刺绣伤眼睛——你要真想学,可以先从简单的练,你现在选的花纹太复杂了。」 「我不学啦!」砰一声关上浴室的门。 霍清珣:「……」哟,小丫头怎么忽然脾气这么大?还是说,他说错什么了?青年无心看书,干脆走到浴室门边,敲了敲磨砂的玻璃:「我进来了。」 「不许!我要洗澡!」依然气唿唿的声音。 没有理会她义正言辞的拒绝,霍清珣推门而入:「你没有锁门。」 「……」夏朝颜正准备脱里面的衣服,看到他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顿时无语,「霍清珣,你不许进来!」她伸手推搡他,「出去!」 青年扣住她的腕子,借力把她拉进怀里,低声道:「朝颜,为什么闹小脾气?」 「我没有闹小脾气。」夏朝颜没有挣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手抱他,「我要洗澡。」 「一起?」 「不要。」 「还说没闹小脾气?」 「……」这傢伙就是吃准了她狠不下心揍他!夏朝颜干脆从他怀里挣脱,出了浴室直接爬上床,「我不洗了,睡觉!」 「……」看来这次有点严重。霍清珣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踩了小姑娘的雷区,明明从机场回来都是好好的,怎么晚上突然开始闹脾气了?还是说老爷子跟她说了些什么? 等了一会儿,青年没有过来。夏朝颜悄悄探出一双眼睛,却发现屋子里没了声响。她豁然坐起身,果然,房间里空无一人。 霍清珣呢?自己表现得这么生气,他不来哄着她,反而丢下她跑了?女生草草穿了拖鞋,就想冲出房间找自家男友算帐。 「跑这么快干嘛?」青年单手拦住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女生,把玻璃杯塞到她手里,「牛奶,喝了再睡。」 「你去拿这个了?」差点冲出房间的夏朝颜接过杯子,唿吸间萦绕着牛奶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你不喝吗?」 「嗯,我不喜欢。」 「挑食。」 坐在床边看着她把牛奶喝完,青年突然开口:「朝颜,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吗?」 夏朝颜放杯子的手顿了顿,继续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她垂着眼帘,沉默片刻,轻声道:「霍清珣,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我,你这次回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一直在等他开口,时间越久,她越是心烦意乱——这种突如其来的愤怒,上次在桑海游园也经歷过一次。那次她单方面的赌气,因为陈默的突然出现被打断,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次,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直到闻北回来,她才知道他早就回国去了清陵。平日两人聊天的时候,他对比只字未提。 他不肯告诉她他家里的情况,不肯让她了解他家里发生的事,也不肯真的让她靠近他的内心。 她莫名生出一种错觉——从始至终,接受她的都是槿城大学生科院的霍老师,而不是清陵霍家大少爷霍清珣。
第287章 ,认输 霍清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夏朝颜从来没有想过,她觉得自己是了解他的,或者说,她觉得无论霍清珣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影响自己对他的感情——她喜欢的是霍清珣这个人,而不是他背后的家族。然而经歷过这么多事,他仍然把她拒之门外,她忽然明白,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不敢在意——有时候,了解的越多,不安也会随之增长。 她不想面对不安,特别是不想面对和他有关的不安,所以她不去问,不去想。 「霍清珣,我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事。」她抓住他的衣袖,垂眸盯着他修长的手指,眼睫微颤,一字一句道,「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我想知道——霍清珣,我不想被你拒之门外,不想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胡思乱想……」 「你从来不说,我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我,是不是并不想让我知道你家里的事,不想让我接近你的秘密。」她对他毫无保留,所有的开心的不开心的,重要的不重要的都会告诉他,她会认真听取他的建议,考虑到他的每一个想法……换来他的有所隐瞒和遮遮掩掩,虽然,这些事在他看来或许不值一提。 「朝颜。」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朝颜,看着我。」 她抬眸看向他。咫尺之间的距离,青年漂亮的眼睛里是她的倒影——清晰可见的轮廓,映在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夏朝颜不由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睛——真的很美,特别是在他全心全意注视着你的时候,那种专注的感觉让她误以为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朝颜,我家里出了点事。」霍清珣语气里多了一丝迟疑,霍家最近的情况不太好,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隐瞒着她独自一人回清陵,「我祖母前段时间进了医院,阿珩在从黎疆赶回清陵的路上被人袭击,下落不明,我……并不是想隐瞒你,只不过……」 「阿珩失踪了?」听到这个消息,夏朝颜喃喃道,「那现在的霍家?」霍司珩是霍家的当家人,他生死不明,又是在霍老太太住院,四周豺狼环绕的情况下,霍家岂不是……岌岌可危? 「现在是我父亲在做主。」霍清珣道,「本来,父亲的意思是由我暂时接管霍家,可是我当初离开霍家时在祠堂里发过誓,不再干涉霍家的事情,所以族里的长辈对父亲的提议很不满——这也是我回到霍家的原因。」 「为什么?」那是他的家,为什么在自己家里发生麻烦的时候,他不能插手?「那些人……为什么要反对?你那么厉害,肯定能帮助霍家度过这次的危机……」 小姑娘说得理所当然,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信任,霍清珣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心头的阴霾被她软糯的声音驱散了些许。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发顶,感觉她仰头轻轻蹭了蹭——像只求顺毛的猫,他的声音不禁放缓了许多:「大概因为他们害怕我……」 「害怕?」她想,霍老师这么温柔,那些人居然会害怕他,真是傻。 「戚文辉跟你说过霍家曾经发生过的叛乱,还记得吗?」 「嗯。禅音也说过,她说霍三叔的身体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那些人折磨坏了。」夏朝颜道,「禅音还说,那场叛乱是霍老师你解决的。」 「我杀了那些人。」霍清珣语气阴沉,说起杀人,声音里也没有任何的波澜,「我杀了他们——所有的背叛者,从父母到子女,一个也没留。」 「啊……」夏朝颜张了嘴,发出一个单音后,犹豫着反问道,「那、那又如何?」那些人是背叛者,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难道在其他人看来,霍老师斩草除根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吗? 小女孩一脸茫然,霍清珣陡然意识到她和常人的思维不一样。不知为何,迎上她清澈的眸子,他心情忽然大好,随手揉乱她的头髮,在她抗议的目光中,露出自出事以来的第一个放松的笑容:「傻丫头!」 我才不傻!夏朝颜正想反驳,就听到青年继续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做法是正确的——正所谓祸不及家人,那场叛乱里,有人罪有应得,也有人是无辜的——我不该用那种赶尽杀绝的手段,去对付那些无辜的人。」 「霍清珣,你知道谁是无辜的吗?」夏朝颜握住他的手,认真问道,「是不是有人告诉你,他是无辜的?还是有人给你看了什么样的证据,证明那些背叛者里面有很多无辜的人?」 不等他回答,她低声道:「在利益诱惑的一场背叛里,所有人都是有罪的。」什么祸不及家人,不过是弱者在自己失败后所做的最后挣扎罢了。 「有一天我大哥决定背叛沈家哥哥去和他的敌人联手对付沈家,他告诉了我这个消息,我觉得他是不对的,我觉得沈家哥哥是好人,是亲人,我们不能这么做,霍清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告诉沈澈吗?可是告诉沈澈以后,死掉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大哥——我不会告诉沈澈大哥的决定,虽然我也不会帮大哥对付沈家。这样的情况下,霍清珣,你觉得我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 「……」 「在外人看来,甚至包括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是无辜的——我没有做坏事啊,我只是没有阻止坏事的发生而已。可是很多时候,不作为已经是一种作为,不作为意味着纵容,意味着偏袒,意味着内心已经有了决定和选择——在背叛面前,没有谁是无辜的。」夏朝颜道,「至于斩草除根……你看,苏玫没有斩草除根,所以她死的那么惨……」 「……胡说八道。」他在她额头敲了一下,「小丫头就是嘴巴厉害,总能举些乱七八糟的例子。」然而不得不承认,她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虽然这些道理连他也有些不贊同,「朝颜,那个时候我别无选择——因为那个时候的霍家除了那样的手段,是没办法赢的。我是个很卑鄙的人,选择了最简单的获胜手段,哪怕这种手段连我自己都不齿。」必须迅速震慑,必须全力打压,不然等待霍家的只有家破人亡这一个结局。 霍老师终究是和她不一样的。夏朝颜沮丧地耸拉下脑袋,嘟囔道:「我就知道你们都不会喜欢我的做法……」 「不是不喜欢。」霍清珣捏捏小姑娘细嫩的脸颊,柔声道,「朝颜,流血和死亡从来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我知道,在危险面前,这样的说法很虚伪,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平和都是这种虚伪的伪装,正因为大家心里都有这种虚伪的想法,才会有所谓的文明。」 「……你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不是最好的,却是最有效的。」夏朝颜道,「但是那些人不是这么觉得的,对不对?他们害怕你,觉得你手段残忍?」 「对呀。」霍清珣无奈笑了,似是自嘲,「霍家要是落到像我这样『残忍暴虐』的人手里,总有一天要完蛋——那些长辈大概都是这么认为的吧。」 「哼,幼稚。」霍司珩失踪,明显是有人针对霍家当家人出手了。现在的霍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麻烦,而霍清珣却被霍家有些人排挤,无法插手霍家的事……夏朝颜握紧霍清珣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霍老师,我们去清陵吧!」去清陵,去好好教训教训那些欺负排挤她家霍老师的傻子。 「清陵?现在吗?」霍清珣难得惊讶,随即失笑,「你不是还要对付闻远?闻北我帮你找回来了,你现在跑路,一定会被他锲而不捨地追杀。」 「闻家的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闻茜现在在医院躺着,短时间不会清醒,后面没我什么事。」夏朝颜道,「我们去清陵,把麻烦解决完以后正好回来看闻家的结局。」对付闻家所有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完全没什么问题。 女生说着,果断摸过手机开始订机票,嘴里还在碎碎念:「嗯,今天的机票肯定来不及了,而且我现在好睏……明天,明天上午十点钟?或者下午两点钟?还是早一点好吧,那就十点钟好了……霍清珣。」她扯扯他的胳膊,「你的身份证报我一下,我订机票。」 「……」对于自家小女友的行动力佩服得五体投地,霍老师乖乖报上身份证,不敢打扰她的好兴致。不过一想到可以把她带回霍家,带回自己的故乡……「朝颜,会紧张吗?」 「什么?」紧张什么? 「见我的父母亲人,会紧张吗?」 「啊?」本来没有多想的小女孩陡然一愣,反问道,「霍老师,你爸妈会喜欢我吗?他们会不会更喜欢那种……那种大家闺秀?」 「不会。」霍清珣失笑,「他们喜欢活泼的小女孩,像你这样的就最好。」 「真的吗?」 「……真的。」 …… 青年艰难地睁开眼睛,没有聚焦的视线里是白茫茫一片,仿佛萦绕着初冬的浓雾。他想抬手挥开遮挡视线的白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手臂处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记忆里发生的一切——他的车队被袭击了,暗卫和保镖全部被杀,只有他一个人在枪林弹雨里寻得了一线生机。 生机……这里,是什么地方? 「咦?司筱姐姐,他醒了。」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小女孩迎着他的视线趴到床边,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烧也退了!」 「看把你高兴的。」司筱简单说了两句后,挂断电话,走进房间,「霍司珩,你怎么弄得这么惨?要不是阿芜发现你,我们可能就再没有见面的缘分了。」 「司……筱?」认出面前的女人是萧然的爱人,霍司珩放松紧绷的身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阿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在路边发现了你。」司筱道,「你伤得很重,她给我打了电话,我让萧然把你运过来的。」女人翻出一根新开的温度计递到他嘴边,「含着,看看烧是不是真退了。」 青年依言含住温度计。 「萧然已经跟霍清珣联繫了,你被救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外人知道。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养好了再回霍家也不迟。」知他现在最想听到的消息,司筱道,「霍清珣今天会回霍家,带着他的小女朋友一起。」 夏朝颜?大哥要带着夏家大小姐回霍家?他不是说要把她隔绝在所有的危险之外吗?现在霍家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他居然要带她回霍家。 「哦,我听萧然说是夏朝颜主动提出来的。」看出他的疑惑,司筱笑道,「你可别小瞧你那位准大嫂,等她去了霍家,霍家某些人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霍家那些老东西就是看着霍家年轻的当家人脾气好,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他的底线。 「……」司筱以为他遇袭和霍家那些长辈有关?霍司珩默然,没有过多解释。 「哎,阿芜,我先下去,等时间到了,你看看温度计。」 「好!」 「霍司珩,你是不是又要开始自怨自艾了?」阿芜趴在床边,睁着一双杏眼看着他,「你一定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好,才会引来那些人的不满和反抗?」 「嗯?你知道?」含着温度计,他含煳不清地反问道。虽然,他并没有思考她说的这个问题。 「因为你好像总是这样——出什么事,你总会第一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阿芜道,「吾日三省吾身,犯错否?犯何错?为何犯?」 女孩语气里满满都是调侃,霍司珩昵了她一眼:小丫头一段时间没见,比以前更加伶牙俐齿了? 「你看我干嘛?」她托着腮看他,「看起来傻傻的。」 「……」 裴琸看着手机上的简讯,板着脸,神色几经变化,良久未发一言。 这表情……好像很生气啊。叶一一试探性地看了眼手机,正好瞟到那条消息。 「裴琸,我要和跟着霍老师去清陵玩啦,闻家的事就拜託你了,我知道你可以的,加油!」附加一个奋斗的表情。 叶一一:「……」真担心朝颜回来后会被裴琸揍一顿。
第288章 ,海棠深处 盛春的清陵阳光和暖,处处可怜开得正艷海棠花,夏朝颜伸手接住一片飘飘荡荡的花瓣,粉嫩的花瓣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又被暖风悠悠吹起,在空气里打了几个转儿,落在夏朝颜脚边。 发现她停下脚步,霍清珣回头看向她,就见她正盯着脚边的海棠花出神。 「怎么了?」这么全神贯注的模样……他的视线移到海棠花瓣上,粉白的花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喜欢海棠花吗?」 「不……」夏朝颜快跑几步挽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了眼盘旋蜿蜒至一片海棠花海深处的山路,轻轻笑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很开心的事。」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他,还有那个囚禁苏玫的地方,也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海棠树。「霍清珣,你喜欢海棠花么?」 「喜欢。」霍清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粉色的花海,轻声道,「……很美,也很顽强。」就像你一样。 「霍清珣,我要在你家后面的小花园里种海棠树!」他的别墅,她直接做了决定,「我们带些树苗回去,从清陵。」 「槿城没有海棠树苗吗?」他觉得有趣,「为什么一定从清陵运过去?」 「这是一种情怀。」夏朝颜一本正经地说道,「整个华夏,只有清陵的海棠花最有名。」 他笑了笑,点点头,算是应和她的话。清陵的海棠花的确很有名,祖母也是因为喜欢海棠花,才决定把霍宅迁到清陵。 她牵着他的手顺着马路闲逛,走了没多久,忽然想起一事:「霍清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医院?」霍家老太太病了,她这样直接去霍宅是不是不太好? 「祖母已经回到霍宅。」霍清珣道,「你到了家里,我带你去见她。」别的人可以不见,老太太一定要见的——他尊敬的人,他希望她能得到她的喜欢。「祖母为人和善,对小辈最是疼爱,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我听禅音说,你们三兄妹中,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你。」夏朝颜偷笑,「她还说,以前你们犯错,挨骂的都是她和阿珩——只有大哥可以全身而退。她是这么说的。」 「犯错的是他们,当然要挨骂。」霍清珣挑眉道,「我可不会和他们一起胡闹。」完全否认了自己熊孩子的过去。 夏朝颜顿时笑得更开心了:「霍清珣,你肯定是属狐狸的。」狡黠,敏感,警惕,还会诱惑人……「我一定是被你迷住了,就像聊斋故事里那些被迷惑的书生一样,甘愿为你赴汤蹈火什么的。」 「我不会让你赴汤蹈火。」他侧头倾身,嘴唇在她耳朵上碰了碰,压低声音道,「最多,让你……」后面四个字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轻飘飘地传到她耳朵里。女生整张脸瞬间涨红,捏紧拳头捶在他肩膀上,「霍清珣!你最近越来越坏了!」 第一次被男人直言调戏,夏朝颜恼羞成怒,丢下他一个人快步往前走去。青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后,他伸手扣住她的手:「朝颜,光靠走的话,我们可能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家。」 「额。」夏朝颜望了望看不到头的山路,又回头看看身后拖着行李箱悠哉悠哉的青年,认真问道,「霍清珣,会有人来接我们吗?」 「看你这么开心,我以为你要拼一口气走回去呢。」他嘲笑她,捏捏她的小脸,「你回头看看,凌叔开车跟着我们好久了。」 夏朝颜下意识回头,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suv停在不远处。女生眼皮剧烈地跳了跳,在自家男友胳膊上狠拧一把,抱怨:「你为什么不早说!让凌叔跟了那么久。」 「海棠花,要慢慢欣赏,才好。」霍清珣拉着她的手,笑道,「不过今天可能没时间慢慢欣赏了——我们先回家,事情处理完,我带你去落棠山看海棠。」 …… 沸水滚落,茶叶起起伏伏几次,浓郁的茶香盈满房间。女人修长的手指在摆弄着茶具,一脸心不在焉。霍谦喝了一口茶,细细回味一遍后,摇了摇头:「这茶,比起往年差了一些。你尝尝。」 霍婧妤接过父亲递到她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我不擅品茶,就不好发表什么意见了。」 「这边太香。」霍谦道,「过于馥郁的香味,会掩盖茶本身的韵味——茶香,在于意犹未尽——能让人有所回味的茶,才是好的。不只是茶,人也一样。」 「夏朝颜要来了。」霍婧妤突兀地换了个话题,「大哥应该会带她去见祖母……爸爸,你不去看看吗?」看看那位夏家大小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来拜访霍家。 「你想去?」霍谦换了袋茶叶重新泡,「你想去就去吧,最近霍家不太平,不要回来得太晚。」九进九出的院子,从老太太的住所到他们二房的常夏苑中间距离不算近。他倒是不担心有外人闯入,就怕这大院子里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 「爸爸,你查到哥哥的下落了么?」霍婧妤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然而没有,提到失踪多日的儿子,霍谦神色很平静,「那孩子是个有分寸的,在外面待够了会自己回来,不用管他。」 「爸,你不担心哥哥他……」父亲的性格算不上重男轻女,但对儿子的期待绝对比女儿高。如今兄长下落不明,他居然能这么悠然?「二哥这次被来路不明的人袭击,不知生死,那些人明显是计划已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就不怕哥哥他也……」也和霍司珩一样,出了什么意外? 「婧妤,你很担心璟之?」 这是什么问题?霍璟之是她兄长,她担心他不是应该的吗?霍婧妤沉默一瞬,警惕地回道:「只是觉得哥哥这么久不和家里人联繫,有点奇怪。」 霍璟之从医院失踪后再没有和家里人联繫过,他们派出去找的人也没有任何和他有关的线索,霍谦的手指在杯壁上婆娑着,无视指尖灼人的热度,静默片刻,他轻笑道:「那孩子不傻——成年人,总不会让自己饿死在外面。」 试探了这么久,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霍婧妤无声地扯起嘴角:父亲不说,必然是没有消息。而现在,没有消息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爸爸,夏小姐第一次拜访我们家,我回去换件衣服。」 「嗯。对待夏家的客人,应该隆重点。」不只是夏朝颜,他对夏云泽更感兴趣——只是在霍清珣已经娶了夏朝颜的前提下,不知道夏家愿不愿意考虑娶他们霍家二房的女儿。 山上雾气较重,下车后立刻有女佣迎上来把捧着的披肩披到夏朝颜肩膀上,柔声提醒她:「夏小姐,山里湿气重,当心着凉。」 「啊,谢谢。」夏朝颜拢紧披肩,霍清珣已经走到她身边,对着退到一旁的女佣点头致谢,又看向夏朝颜,温软了眉眼,「是该注意点——来了这里,可不能光着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我哪有!」感觉他的语气像在责备不懂事的小孩子,夏朝颜下意识为自己辩驳,「我就只有在夏天才会那样……」说完想了想,有些心虚,便生硬地转移话题,「霍清珣,我们现在去看祖母吗?」 她问得自然,一旁的女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霍清珣的脸色,见霍清珣神色如常,不由更加惊讶:大少爷在霍家时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是面对霍禅音也是疏离多于关爱,如今这位夏家的小姐,到底是不一样的? 「小丫头明知故问。」他点点她的鼻尖,低声在她耳边道,「你跟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见祖母吗?」 他又调戏她!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她这次来,的确是来确定自己所有权的。夏朝颜捂着滚烫的脸颊,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对呀,我就是来见祖母的。」她的目光在周围等待的佣人身上扫过,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来,告诉霍家其他人,霍家的大少爷我要带回家了,以后……」语音带笑,仿佛开玩笑一般的,「其他人可不能随便欺负他。」 ——禅音说,霍家大院九进九出,上百个房间,内里关系复杂,她相信现在这些话很快就能传遍整个霍家,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有心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呢? 霍家哪有人敢欺负大少爷啊?这位夏小姐看起来年纪不大,果然天真得很,这种话也能傻乎乎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还是在她来霍家拜访的第一天。小女孩生得好看,说话细声细气,女佣觉得有趣,忍不住捂嘴笑道,「夏小姐,听说你要过来,老太太今天一大早就在暖房等着了,这些话呀,你可以说给老太太听,老太太可是很希望有姑娘把大少爷领回家的。」 女佣说话随意,神色也不似周围佣人的紧张,夏朝颜猜测她该是霍老太太身边的贴心人,果然就听到霍清珣无奈道:「知夏姐,这种话还是不要说给她听了——这丫头傻得很,容易当真。」 又说她傻。夏朝颜在他脚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小声道:「我知道你和我打情骂俏习惯了,可是你总这么说,你家里人当真了怎么办?」 她的声音不大,离得近的知夏听得一清二楚,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这个夏朝颜和老太太想得挺不一样的,倒是有点意思呀。 听到知夏的笑声,霍清珣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早,我们进去吧,别让祖母等太久。」老人家刚从医院回来,本应好好休息才对。 知夏敛了笑,脸上神色恢復到初见时的温婉柔和:「是,大少爷,夏小姐,这边请。」 关于九进九出的院子,夏朝颜曾经在电视剧里见过,如今自己身处其中,唯一的感慨只有「走到腿软」……刚开始遇到停下来恭敬和他们打招唿的佣人,她还会微笑点头示意,到了最后,女生恨不得挂在男友胳膊上。 「霍清珣。」她小声跟他说话,「我脚后跟好像磨破了。」早知道要走这么多路,就不穿高跟鞋了——后悔莫及。 「嗯?」霍清珣停下脚步,「给我看看。」不等她回答,他在她面前屈膝蹲下身,手指托住她的脚踝,仰头看她提醒道,「手,扶住我的肩膀,别摔了。」 「霍清珣。」前面带路的知夏很识趣的没有回头看他们,夏朝颜扶住他的肩膀,乖乖抬脚给他检查,还不忘东瞅瞅西看看,「你这个样子,会不会有损霍家大少爷的威严?」 「不会。」后脚跟磨破了一层皮,隐约可见翻出的血肉,霍清珣干脆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对一脸八卦的知夏道,「知夏姐,麻烦你先回去跟祖母说一声,我带她回房间换双鞋后立刻过去。」 「好的。」知夏应了一声,又道,「医药箱还放在原来的位子。」她看了眼夏朝颜,「夏小姐脚上的伤最好还是用药酒擦拭一下。」 「我知道。」 他们对话的时候,夏朝颜几次想要说话都没能成功,眼见两人说完,女生连忙挣扎着要下地:「霍清珣,高跟鞋磨脚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哪有那么严重——祖母还在等我们呢,我不要去换鞋!」第一次见他的亲人就因为这种个人的小麻烦耽误时间……她会被他家人讨厌的! 没有理会她的抗议,霍清珣在她腰上掐了一下,成功让她收声:「乖,换好鞋子,我们可以陪祖母逛逛后山,她会很开心的。」 夏朝颜:「……」逛后山?看海棠花吗?好像的确不能穿高跟鞋……女生委屈巴巴地缩进他的怀里,一脸郁结,像极了连翘养的那只猫没有抢到小鱼干时的模样,霍清珣失笑:「你放心,只要是我带回来的人,祖母不会不喜欢的。」 「为什么?」老太太又没见过她,他就这么肯定? 看来这丫头还是很紧张啊,问这么傻的问题。霍清珣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抱着她往自己常住的院落走去。 暖房里,外面有人说了一声「知夏回来了」,霍禅音立刻探出头,谁知就看到知夏一个人:「知夏姐姐,大哥和朝颜呢?」怎么没有一起过来? 屋子里除了霍禅音和霍老太太,还有等待多时的谢嫣然,以及旁支的一些亲友,听霍禅音这么问,旁的那些人虽然没有表露异样的情绪,却都停止了说话,等着知夏回答——没有跟着一起来,是出了什么其它的意外,还是两人临时生了变故?
第289章 ,红颜 屋里十几双眼睛都看着自己,清楚来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想法,知夏只是淡淡一笑,温声道:「夏小姐不小心扭了脚,大少爷带她去上点药,很快过来。」对夏朝颜鞋子磨破脚的事只字未提。 「我早就说过,这院子里的路可以重新翻修一下。」霍老太太似是说着玩笑话,「你们看,贵客第一天来,就受了伤,可真是罪过。」说完看向谢嫣然,「小嫣,要是朝颜那孩子因为这个把阿珣甩了,那可是你们这些长辈的过失。」 老太太丝毫没有因为女生的迟到而恼怒,还能笑呵呵地开玩笑,谢嫣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点头道:「这下老太太可以放心了——朝颜不像我们家禅音,可以飞檐走壁上天入地。」 怎么话题忽然转到她身上了?霍禅音一愣,才反应过来母亲又在说自己的不是,顿时气得跺脚:「妈!」 「哈哈,说的在理。」老太太笑道,「还是乖一点的孩子讨人喜欢,又不用长辈操心——我们家禅音啊,哎……」 老太太明显是不想指责夏朝颜,于是拉了霍禅音转移话题,来的都是人精,立刻顺着老太太的话把话题转移到霍禅音身上。 「禅音年纪也不小了,大少爷已经带女朋友回来了,禅音你可要抓紧哦。」 「禅音年纪还小呢,不着急。」 「年纪不小啦。」霍老太太笑着,意有所指,「大姑娘,不该把心思继续放在那些不对的地方,该收收心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霍老太太感慨道,「很多事情,老了才看得清对错,才会明白,该放手的时候,要放手。」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多感慨?屋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接话。霍禅音咬住嘴唇,垂下眼帘避开老太太的目光。她知道祖母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说的都是正确的,但是知道和实践是两个概念。 ——她知道她不该继续纠缠霍琛,可是她做不到。 对小女儿的心思一清二楚的谢嫣然悄无声息地抬手握住她的手,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背。霍禅音抬头,迎上母亲柔软的目光,不由心头微暖,眼眶不自觉红了。 「奶奶又在说什么呢?」霍婧妤进来时正好听到老太太最后一句话,她撩开门帘,笑着道,「隔得远远的,就听到奶奶说些高深莫测的话——我是不是错过了听教的机会?」 霍婧妤乖巧懂事,一直很得老太太的喜欢。看到她,霍老太太伸手招唿道:「来,到奶奶身边来。」老人家笑呵呵地把孙女抱到怀里,「哎哟,几天没见,我们婧妤是不是长胖了些?」 「哪有?」霍婧妤依偎在霍老太太身边,柔声笑道,「过了冬天发现长胖以后,我都不敢吃东西。」说起减肥,女生露出苦恼的表情,「结果好像除了没有胖,其他什么效果都没有。」 「好好的孩子,干嘛不吃东西?」霍老太太板着脸道,「长胖一点好,好生养。」 「奶奶!」霍婧妤撒娇,「我还没有男朋友呢,什么好生养呀……您想得太远了!」 霍婧妤一来,老太太的注意力顿时全部聚集在她身上,霍禅音撇撇嘴:以前她在国外,老太太和她见得少,不见得感情这么亲近。她回来没几天,把老人家哄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对她有点偏见的老太太,现在见她都是眉开眼笑。 察觉她的小动作,谢嫣然神色无奈:禅音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直,喜恶都写在脸上。这样的性格,和霍婧妤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放到外面说不定也要被人算计…… 「咦,不是说大哥要带夏家的那位回来吗?怎么……」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霍婧妤好奇地瞅着老太太,「人还没有来吗?知夏姐姐不是都回来了?」第一次到家里拜访就出了意外迟到,这个夏朝颜也没有她料想的那么聪明嘛。还是说,她以为有了霍清珣的宠爱就可以有恃无恐? 女生再次提起这件事,老太太没有多想,笑着道:「朝颜扭伤了脚,阿珣带她去上药去了。」 「哦,这样啊。」老太太还没有见过夏朝颜就已经叫得这么亲密?看来霍清珣女友的身份的确可以给夏朝颜带来很多便利。一想到医院里发生的事,霍婧妤眼里腾起一丝厌恶:上次在医院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突然出现,害得她不仅没能杀掉霍璟之以绝后患,还引起了父亲的怀疑,导致她现在做任何事都要小心翼翼。 女生抱着老太太的胳膊,瞳孔深深,仿佛漩涡,望不见底。 ——夏朝颜……性格不讨喜,不过长得挺漂亮的,难怪霍司珩喜欢。看在霍司珩喜欢她的份儿上,她就勉为其难,把她收到身边做成收藏品好了。 霍婧妤沉思的间隙,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守在外间的丫头探头道:「老太太,大少爷来了。」随着丫头话音落下,外堂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屋里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向门口,就想看看那位拿下了霍家大少爷的夏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修长的手指拨开门帘,青年侧身站着,引着身侧的女孩进屋,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心门帘缠住头髮」的关切话。她们最先看到的是女孩的手,拨开帘子的手纤细白净,迎着木色的连珠,白得近乎透明。然后她们看到了她的身影,和她的手给人的感觉一样,高挑,纤细,单薄得一阵风都可以吹走…… 女生跟着青年进屋,一抬头看到十几双眼睛齐齐盯着自己,不由一愣:这些人看她的眼神怎么和看猴子一样?心里反感,然而她脸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和霍清珣并肩走到霍老太太面前。 「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对待长辈,霍清珣收敛了疏离,语气尊敬,「祖母,这是朝颜,我的女朋友。」他把夏朝颜揽到自己身边,温声道,「朝颜,叫人。」 「奶奶好。」女生没有跟着霍清珣喊祖母,而是像霍婧妤一样喊了奶奶,她叫得顺口,屋子里其他人却是一愣,不动声色地观察霍老太太的反应——虽然知道霍清珣这次把人带回来就是确定关系了,不过这夏小姐这么直接把自己归为霍家人……不太好吧。 「哎,朝颜啊,过来过来。」被小女孩的称唿取悦到,霍老太太把手递给她,「让我好好看看。」这小丫头嘴甜,长得也标緻,和她眼缘。 夏朝颜顺势走到老太太身边,垂眸任她打量。老人家手心温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目光在她的脸上细细描摹着,她看得认真,一时似乎忘了时间。夏朝颜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在老人家抬手摸她脸的时候配合着微微俯身。 「祖母,您再怎么看,她也就是人样,不会在脸上开出花来。」霍清珣似是随意地调侃,实则提醒自家祖母不要过多为毛他的小姑娘——祖母眼神好,哪需要看这么久,不过是想藉机看看小女孩的性情而已。 「你这孩子!」小姑娘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霍老太太很是满意地松开她的手,指着一旁的谢嫣然道,「这位是阿珣的母亲,你也是第一次见,叫阿姨就好。」 「阿姨好。」 说实话,小女孩和她想像的有很大的区别。在她印象里,能和霍禅音玩到一起的孩子,大多大大咧咧无法无天,这夏朝颜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强的元素,她所展现出来的是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柔软和安静——最讨长辈喜欢的不受世俗干扰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朝颜,我是你未来的妹妹。」没等老太太开口,霍禅音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禅音。」 她说得一本正经,夏朝颜忍不住轻笑,学着她的语气,一板一眼地说道:「禅音你好,我是你大哥的女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咦,你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霍婧妤托腮看着两人的你来我往,轻笑道,「怎么还这么客气?」这两人明明早就认识,偏偏要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互相自我介绍,呵。 「旧识作新友,不也是挺好的吗?」夏朝颜侧头看她,微微挑眉,恍然道,「啊,我明白了——婧妤这是嫌麻烦呢。」 「什么?」见识过她杀人于无形的说话技巧,霍婧妤警惕地反问道。她嫌麻烦?她有什么嫌麻烦的,她又没有和她打招唿。 「我和婧妤你也是旧识,你是不想和我打招唿,所以才这么说的对不对?我知道。」夏朝颜软糯地笑道,「哎,还没有打招唿就已经被嫌弃了呢。」 在场其他人都觉得她说的玩笑话,没人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知她意思的霍婧妤沉了脸,神色微冷:她们算什么旧识?不过在医院见过一面罢了。然而明知道她在故意膈应她,她却没办法反驳她的话——医院里的事情不能被老太太知道,特别是在霍璟之失踪的情况下。 「好了,打过招唿以后就都是旧识。」老太太拉着夏朝颜的手,和蔼地笑道,「旧识好啊,故人重逢,最是喜悦。」这孩子眉眼清秀,说话也客气,笑起来软软糯糯,配阿珣那个闷葫芦,真真极好。「朝颜啊,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啊?」这话题转得触不及防下,夏朝颜茫然看向霍清珣:不是刚见家长吗,怎么突然都要结婚了?「这个……」女生小声道,「要看霍老师的意思了……」不知怎么回答,干脆把问题抛给霍清珣。 「祖母,朝颜年纪还小,结婚的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自家小姑娘还在读书,结什么婚?霍清珣把夏朝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老太太略带不满的脸色,无奈道,「她还在读书呢,结婚耽误学业。」 这冠冕堂皇的理由……霍老太太淡淡瞅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那你现在把人家小姑娘拐在手里,就不耽误她学习了?」 霍清珣:「……」青年笑了笑,直接无视了老太太后面的话。 也就霍家这位大少爷敢把老太太的话当耳边风,偏偏老太太还纵着他。屋里坐着的太太夫人们彼此交换着眼神,都不敢确定霍清珣的意思——他说暂时不结婚,是因为只是玩玩,还是真的考虑到女方年纪太小?如果只是玩玩的话…… 有人深思熟虑,有人蠢蠢欲动。霍婧妤把众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她轻笑一声,主动挑起话题:「大哥,你人都带回来了,还怕耽误学业啊?还是说……」女生神色促狭,「大哥你不想结婚啊?」 她说得好奇,仿佛只是玩笑。霍老太太有一瞬间露出怪异的神色,却也没有阻止她的话,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霍清珣,等他回答。 「不想结婚?」夏朝颜纠结看看霍清珣,又看向霍婧妤,认真回道,「婧妤,你肯定没有喜欢过什么人——真心喜欢一个人,不会不想结婚的。」她说得斩钉截铁,一副「你没有真爱你不懂」的表情,霍婧妤很想反问她「你怎么知道霍清珣对你是真爱」——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问出口,老太太第一个饶不了她。 「霍清珣。」女生呛完霍婧妤,转头看着霍清珣,「你想和我结婚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领证。」霍清珣的回答也是一本正经——现在不回答得认真一点,晚上很可能会上不了床。 「听见了吗?」得到满意的回答,夏朝颜再次看向霍婧妤,语气单纯又无辜,「霍清珣说要和我领证——就说嘛,你家大哥你肯定比我了解,霍老师怎么看也不是那种玩弄别人感情的人呀,不想结婚又怎么会带我回家呢,婧妤你真爱开玩笑,呵呵。」 「哈哈,朝颜说的是。」老太太点头笑道,「我们霍家的男儿自是不会做那些小人行径。」 仿佛没听懂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夏朝颜只是点头。 这人真的是上回在医院里和她争锋相对的夏家大小姐吗?这谄媚的样子,也不怕丢夏家的人!霍婧妤在心里忿忿咒骂着,嘴上回应老太太的话:「奶奶说的对,是我失言了。」 霍婧妤是霍家的女儿,老太太当然不会仅仅为了一句挑拨离间的话生她的气。夏朝颜也不急,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嘛,这个霍婧妤,不给点教训的话,她是不是直接忘了上次医院里的事?
第290章 ,一物降一物 夏朝颜和霍婧妤的你来我往,在场其他人看在眼里,都很明智地没有点破。等两人消停了,聪明的人果断换了话题。霍婧妤坐在老太太身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水雾氤氲似是眼前蒙了一层白沙。她透过白沙瞥了眼夏朝颜,谁知和女生的视线撞个正着。然后她看到她轻轻笑了,轻启嘴唇无声的吐出一句话。 霍婧妤握着杯子的手颤了颤,茶水泼出少许。女生忙放下杯子,扯了手帕擦拭干净,连老太太关切的询问都没有——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可是她怎么知道?她居然知道……等放下杯子,女生脸上的表情彻底变了。 「奶奶,我没事,水不烫。」霍婧妤柔声安慰着急的老太太后,抬眸盯住夏朝颜,褐色的眸子里有转瞬即逝的痴迷和疯狂:啊啊,她居然能看透她的心思?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有几分口才的大小姐,没想到,她们居然是同一类人吗?大哥的这位爱人,和她是同一类人啊。 好想把她收藏起来。 把女生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霍清珣微挑了眉。这个妹妹回家的时间短,他和她没什么交集,如今看来,和二叔相比,这个妹妹似乎更加有趣。不知道这次阿珩遇袭的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老太太刚才医院回家,坐了一会儿便说要去休息,众人不敢多言,纷纷起身告辞——要见的人已经见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知夏陪着谢嫣然出去送客,霍婧妤坚持送老太太进去休息。夏朝颜本来想说什么,被霍清珣扣住手,便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等佣人进来收拾茶盏果屑,霍禅音走到夏朝颜面前,问道:「三叔在家,你要不要去看看?」 「嗯?」为什么要特意去看三叔?霍清珣不解的同时,心里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仿佛塞了棉花一样,软绵绵却噎得难受。 「好呀。」没有发现自家男友情绪瞬间低迷,夏朝颜开心地回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当然要去拜访。霍老师,」她牵住霍清珣的手,商量道,「我们一起去吧。」 在小女孩期待的注视下,霍清珣颇为不情愿地点头:「你想去就去,我也很久没见过三叔了。」 得到回应,夏朝颜扑上去抱住霍清珣的胳膊蹭蹭:「我还担心霍老师你会吃醋,就知道我家霍老师最大度了!」 你知道我会吃醋,你还要特意过去?偏偏她还表现得特别坦然。霍清珣哭笑不得,最终只能无奈跟着小姑娘出门。 没想到霍禅音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她最近不似以前,时不时往他院子里跑。男人的目光从霍禅音身上挪到她身后两人身上:「阿珣?这位是……」稍作思考,他微微笑道,「夏小姐吗?」 「三叔。」霍清珣走过去扶住他的轮椅,「今天怎么一个人?」 「本来没什么事,留那么多人做什么?」霍琛道,「倒是你们,过来也不说一声,这下可是连茶也没得喝了。」 「朝颜不爱喝茶。」 听到这个名字,霍琛看向乖乖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发现她也正看着他,认认真真的模样像在研究什么外来生物一样。被她的神情逗乐,霍琛咳嗽一声,好奇地问道:「不知夏小姐在看什么?」 男人的声音清凌凌仿佛山间的泉,夏朝颜陡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道歉:「抱歉,我只是……」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顺便感慨难怪禅音对你这么执着。 「只是什么?」这丫头的花痴模样,难道平日里看他还没有看够?霍清珣沉了声音道,「朝颜,和三叔问好。」 这么凶……夏朝颜小心翼翼走到他身边,扯住他的衣袖,期期艾艾地和霍琛问好。 哟,难得见阿珣凶成这样,不会是……霍琛失笑:「阿珣,你凶她做什么?」 明知故问。霍清珣懒得回答他,只对夏朝颜道,「人已经见到了,还有什么事?」 「啊?」她就是好奇让霍禅音执念这么多年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如今人见到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夏朝颜摇摇头,「没有。」 「禅音。」听到这个回答,霍清珣顿时打消送霍琛进屋的念头,牵起小女孩的手,对霍禅音道,「院子里没人,你留下来陪陪三叔,朝颜脚上有伤,我先带她回去。」 「这么快?」霍禅音面无表情地问道,「不留下来喝杯茶吗?三叔这里的茶……」 很好二字没说出口,霍清珣淡淡笑道:「不用——我们都不爱喝茶。」 被男友牵着出门,夏朝颜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绿意盎然的院子——这个院子,真的很眼熟啊,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相似的庭院?不过清陵的院落长得都差不多,也可能是记错了。 「还在看?」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把她唤回神,霍清珣哭笑不得,「再看下去,禅音要和你绝交了。」 「我不是在看三叔!」夏朝颜反驳完,忽然醒悟。她皱眉盯着他看了半晌,蓦地笑开了:「霍清珣,你总是在一些很特别的地方吃醋!」 外面有别的男人追他的时候,没见他这么戒备。怎么到了自己亲人身上,他反而开始吃醋了?夏朝颜笑完,若有所思:「霍清珣,你小时候,家里人是不是总是拿三叔给你们做榜样?」 「三叔很早离开霍家,一个人在外面闯——整个霍家,只有他离开家族,不依靠,也不承担责任,家里人不会把他作为榜样教导我们。」霍清珣道,「霍家的子女,无论怎么躲避,也不可能离开家族——你自认为离开了,在别人眼里。你仍然是霍家的一份子。」 「就像你们三叔一样?」 「天真的以为自己独立于霍家之外,结果,还不是成了别人手中对付霍家的筹码。」霍清珣道,「朝颜,这也是我不愿意带你回来的原因——我很害怕。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我怕自己保护不了你,我怕失去你。」一旦你踏足霍家,等待在你面前的,除了我的亲人外,还有无数明里暗里的阴谋和算计。 「霍清珣,我会保护你,别怕。」比起他习以为常的戒备,她看起来很轻松,「而且有你在,我从来没有怕过。」这是你带给我的无人可以替代的安全感。 …… 闻茜还没有醒,明明医生检查完也说没什么大碍,只剩下皮外伤,可是闻茜就是没有醒过来。她睡得很沉,唿吸平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心急如焚。余沁坐在床边,握着女儿的手抵在自己颊边,只希望自己这么坚持守着能让她快点睁开眼睛。 「嗯,我知道了,药先不要停,等时机到了,我这边另有安排。」闻北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车水马龙都化成了小小的点。闻北看了一会儿,眸色深深,听到身后有人走近,便收了手机,往病房走去。 青年进来的时候,余沁神色很复杂。闻茜一直昏迷,她无心关注别的事,留在医院时间久了,似乎和闻远也不如以前亲近。反而是闻北,回来以后跟着闻远在公司进进出出,现在估摸着已经把公司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把未来全部压在闻茜身上,闻茜要是这辈子都醒不过来,她怎么办?到时候闻北继承公司,成为闻家的当家人,她带着昏迷不省人事的女儿只会被他扫地出门!不能让闻家落到闻北手上,不能坐以待毙。女人在心里下了决定后,再看闻北时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仿佛没有发现她的戒备和敌意,闻北停在床边,看了眼沉沉昏睡的闻茜,温声道:「我刚刚联繫了在国外认识的医生,他是脑科当年的专家,要不,我们把茜茜转到国外去……」 「不要!」余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开什么玩笑,他认识的朋友,她怎么可能放心把闻茜交给他医治?更何况到了国外,他们便成了举目无亲的待宰羔羊,她不傻,不会真的以为他会为了她好。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后,又觉得自己的敌意表现得太明显,余沁尴尬地扯出一抹笑,柔声道:「医生说了,茜茜现在不适合移动,这个医院的脑科在全国都是知名的,为此比国外差。我觉得还是应该听医生的建议,暂时不要去国外治疗。」 「阿姨你决定就好。」闻北没有强求,看了眼时间后说道,「爸爸约了客户,要我跟着一起过去,我就不打扰阿姨了。」 青年出门没多久,余沁帮闻茜整理好被子,按铃叫来了特护,简单交代几句后,拿起包离开了医院。 闻茜出了车祸……叶一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开心?难过?无所谓?朝颜跟着霍老师去了清陵,她的心事一时间不知道该和谁说。 图书馆里人不多,阳光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房间,书香萦绕在鼻间,叶一一咬着笔,看着窗外发呆。自从闻茜出车祸以后,裴琸也没有再找过她,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平平淡淡的生活——没了时时刻刻的提心弔胆,她居然生出一丝不习惯。 女生嘆了一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拉回到书上:既然他那边没什么事,自己也没必要多想。安安心心复习,准备考教师证好了。等大学毕业,就回到老家那边当个老师——这种在老人看来体面又安逸的工作,奶奶肯定会喜欢。 余沁打电话过来时,叶一一正收拾书本准备回宿舍。看到来电显示,她迟疑着,没有接起,也没有挂断。不知为何,知道闻茜的车祸是夏朝颜和裴琸的算计后,她再面对余沁,居然会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 手机锲而不捨地震动着,直到边上的同学拍了拍她的胳膊,提醒她接电话,叶一一才拿起手机,对同学说了声抱歉后,往图书馆外面走去。 「一一,你在学校?」余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叶一一皱眉道,「在图书馆。闻夫人有什么事吗?」 「我在你们学校门口,我们见个面吧,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 「……好。」虽然不知道她又要说什么,但是直觉这一次应该去和她见一面,叶一一稍作犹豫不决后,点头答应。「我马上过来。」 …… 清陵的风不似槿城那般烈,轻轻柔柔吹在脸上,夏朝颜微微抬起脸,舒服地眯起眼睛。从窗台看下去,可以看到院子里翠绿的芭蕉叶和来来往往的佣人,佣人们说话很克制,刻意压低了声音,细细碎碎飘进她的耳朵里。 霍清珣和父亲简单说明了一下霍司珩现在的情况后回到玄楼正好看到女生坐在窗台上晃悠着两条长腿。青年嘆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毯子从身后把她包裹起来抱回房间:「穿这么单薄,也不怕着凉?」 「霍清珣,我看到那些佣人在很忙的样子,也不怎么说话……」搂住男友的脖颈,夏朝颜小声问道,「你平时在家里,会不会觉得很压抑?」 「习惯就好。」霍清珣笑了声,把她放在软榻上,「从小这样,在我看来是习以为常的事。」 「霍清珣,我这次只请了三天的假,加上周末双休,好像也没几天可以待在这里。」夏朝颜对着手指头,「辅导员说我这个学期要是再请假,很可能会挂科……」 话题突然转到这个上面,霍清珣挑眉道:「所以?」 「霍清珣,你看我为了陪你来清陵,都要挂科了!」摇着尾巴要奖励。 「……幼稚。」 「霍清珣,你真的不准备奖励我吗?」她期待地望着他,舔舔嘴唇。 「……」 霍禅音还没上楼,被凌叔叫住:「三小姐,怎么现在过来了?」这个时间点,大少爷早就睡下了。 「祖母睡不着,在泽芜院里搭了戏台,让我来问问朝颜有没有兴趣。」反正她是没兴趣,不过因为霍婧妤陪在老人身边,她不想示弱,便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睡觉。 「这……」凌叔露出尴尬的神色,含煳说道,「大少爷和夏小姐已经休息了。」少爷上去以后再没有下来,想也知道现在不想被人打扰。 「哦。」霍禅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撇撇嘴,「大哥单身了二十几年,可以理解。」 凌叔:「……」正想说些什么来替大少爷辩解一下,就听到阁楼上门被拉开,脚步声出现在楼梯口:「禅音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夏朝颜边下楼边穿外套,「等我换个鞋。」 霍禅音诧异:「朝颜,你不是和我大哥……」 「时间还早呢!」夏朝颜拉着霍禅音地手往外走,面色不改地说着瞎话。「我还没见过这种正经的戏曲表演呢,今天可要去开开眼界。」 「嗯,祖母在这方面很挑剔,所以我们霍家的戏班子还是很厉害的。」 两个女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霍清珣慢悠悠地从房间走出,阴沉着脸。凌叔看了他一眼,猜到刚才房间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对自家大少爷无比同情的同时,又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啧,这世上的缘分吶,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第291章 ,红颜 女人坐在上次她们见面的地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人来人往。叶一一知道她看到自己进来了,因为她还没发出声音,她已经站起身和她打招唿。这是第一次,她这么主动地起身迎接她。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每次小学放学,家长们都会等在门口,等孩子们涌出学校后,他们会扬着笑容迎上去,有的牵着手,有的则直接高高抱起,听到孩子们讲学校里发生的事,他们会笑得更开心……她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出校门的,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在校门口等她——奶奶年纪大了,家里事情多,没时间出来接她,姑姑一家更是不可能,无论风霜雨雪,她都是一个人上下学。 如果那个时候,你能出现在我面前,现在的我们是不是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叶一一在心里重复了两遍这个问题,却没有任何答案。女生避开母亲伸向她的手,在她对面落座。 「闻夫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一一,我们不用这么生疏的。」发现女生的躲避,余沁苦笑道,「我是你的妈妈,怀胎十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现在却叫我闻夫人?」 「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个,那我要去忙了。」不想和她拐弯抹角,叶一一果断站起身,威胁道,「我最近在准备考试,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 「一一!」余沁忙拉住她的衣角,央求似的说道,「我最近过的很艰难,你能不能坐下来听我说说?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不会耽误你太久。」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确过得不如意,此刻说到委屈处,顿时红了眼眶。 艰难?堂堂闻家夫人,跟她说她过得艰难?她怕是没经歷过真正的艰难日子吧?也对,爸爸在的时候对她千娇百宠,爸爸去世后没几天,她卷了钱消失得无影无踪,哪里体会过什么是真正的艰难?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叶一一重新坐下,低声道,「你说。」你说,让我听听,闻夫人最近过得有多艰难。 「茜茜出车祸了。」余沁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指紧握,垂着眼眸哽咽道,「她躺在医院里,医生检查不出原因,我们完全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才能唤醒她……我很担心,她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能醒过来……」 「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总有办法能治好她的。」叶一一心不在焉地回道,「你不用这么难过。」这就是她所谓的艰难吗?真是可笑。 「一一,事情不是像你想得那么简单。」余沁道,「闻远和他前期的儿子回来了——他一回来,茜茜就出了车祸,你不觉得这中间太巧合了吗?」说起闻北,余沁恨恨道,「现在他跟着闻远熟悉公司的业务,接触各种客户,我知道,他想抢走本来属于茜茜的东西……」 「闻夫人。」叶一一打断她的喃喃自语,「如果你觉得那个男人设计车祸害了闻茜,你可以报警让警察调查。你跟我说这些话,哪怕我愿意相信你,也没什么用——对于你面临的困境,我实在无能为力。」女生稍作停顿,慢慢说道,「而且,在我看来,既然是闻先生的儿子,对闻家的一切也有着合法的继承权,既然闻先生愿意栽培他,那就谈不上抢。」 说这话的要是别人,余沁一定一巴掌扇过去。她现在需要仰仗叶一一背后的势力,即使女生说得直白,她也只能默默握紧拳头,逼着自己咽下这口气:「一一,不是你想的那样。」女人耐着性子解释道,「越是有钱的人越是爱钱,越是富贵的家庭,龌龊事越多——闻北这次回来肯定不仅仅是为了闻家的家业,他还要报復闻家……」 「他为什么要报復闻家?」叶一一问道,「闻家是他的本家,闻家败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从裴琸那里简单地听说过闻北的故事,叶一一对眼前女人这副受害者的嘴脸感到厌恶,「还是说,闻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她本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余沁却在瞬间变了脸色。她几乎是下意识拍了桌子,厉声道:「我们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就是这么看待你妈妈的吗?」 「……呵呵。」她做过的卑鄙的事还少吗?叶一一弯了弯嘴角,没有回答余沁的话。 女生冰冷的笑声让余沁不得不压抑即将爆发的脾气——现在面前的女孩已经不是可以唿来喝去的小丫头了,若是在这个时候激怒她,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付诸流水。余沁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一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找你——我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茜茜不行过来,我不能让闻北继承闻家……一一,算我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你?」叶一一讶然道,「闻夫人,你不能解决的事,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一一,你知道我的意思。」仿佛没有听出她委婉的拒绝,女人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提要求,「裴少现在不是很宠爱你吗?你去求求她,他肯定愿意……」 「我去求他?我为什么要去求他?」叶一一冷笑道,「我已经欠了他很多人情,不想再去麻烦他。」 「这怎么能是麻烦呢?」果然还是没出大学的单纯孩子,「你跟了裴琸,总不能让他免费睡,该要的东西当然要全部捞到手才……」 「你说够了吗?」这个女人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出来卖的鸡吗?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然而听了她那些话,她却只想笑,「闻夫人,我想你可能要失望了,裴琸对我的喜欢还没有到你以为的那一步。」 「什么意思?」她以为的那一步?她是说裴琸只想睡她什么都不愿意为她做吗?不会吧。女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裴琸不像那么扣的人啊。 「可能我上回说的话让你有了误解,闻夫人,我和裴琸只是在一起吃过几次饭而已,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那你上次……」还说什么要成为裴夫人? 叶一一实话实说,余沁愣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你和裴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余沁自己都要笑了,她以为她傻吗?什么都没有发生,裴琸会买那么贵重的镯子送给她?说到底,这丫头就是不想帮忙而已。 「你不用怀疑,我说的是实话。」叶一一靠在沙发上,淡淡道,「上回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一时间的气话——我在教室里碰到了夏朝颜和闻茜,心里有气,才会故意说那些话气气你们。」 女生说完,余沁脑子里一时间百转千回——叶一一直视着她的眼睛坦率而真诚,不像是在说谎,可是以她对男人的了解,裴琸在叶一一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睡她?「裴琸不会……」女人只能想到这一点,「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叶一一:「……」这话要是被裴琸听到,余沁绝对会被他剁碎了扔到江里餵鱼。「裴琸帮我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谊,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那么龌龊?」 朋友间的情谊?余沁昵她一眼,因为小女生的天真言论流露出一丝鄙夷:人家裴家的大少爷凭什么和你做朋友?图什么?还不是图你那张脸。「你这孩子也太傻了。裴琸若是对你没意思,怎么会买那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 那是计划的一部分。叶一一垂下眼帘,淡淡道:「那种大少爷,花钱还不是看心情?」 「哎哟,你难道没想过,或许他是真的喜欢你?」话一出口,余沁自己先是一愣:裴琸是认真的?或许他是真的喜欢叶一一,因为珍视,所以没有像对待别的女人一样对待她?越想越有可能,余沁打量着叶一一的脸——这张脸完美继承了自己的容貌,自己能迷倒闻远,她迷倒裴琸也没什么稀奇。若真是和她想的一样,或许她的计划真的有可能成功。「上次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不也挺喜欢裴琸的吗?」 「……我是听喜欢他的。」不想被余沁看低,但也不能破坏朝颜的计划,「可是我真的不确定裴琸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女生态度出现瞬息的软化,「裴琸那种大少爷,哪会真的喜欢什么人?」这话是说给余沁听,也是说给自己听——裴琸那样的人,不会把心交付在女人身上。 「不会喜欢最好。」女生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落寞没有躲过余沁的双眼,她彻底放心,意味深长地笑道,「一一,你还不明白吗,裴少愿意为你花心思,说明你现在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我上次就说过,现在外面盯着他的女人不少,你可不能傻乎乎地把他推到别的女人手上。」 「够了余沁。」叶一一揉了揉眉心,「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我和裴琸之间发展的怎么样,你不用关心,最后结果是好是坏,都是我的事。至于你的事,我觉得还没有严重到需要裴家人出手干涉,所以,我不会为了你去求裴琸什么。」女生拿了包站起身,「再见——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之间的恩怨早就两清了。」 眼见她这次是真的要走,余沁连忙拉住她的手,眼珠子转了一圈:「好好,我们不说裴少的事了,你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叶一一道:「余沁,裴琸为了我出手帮你的,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你不如再想想其它办法。」 女生拎着包离开小包间,余沁看着她的背影,冷冷勾起嘴角:呵,没想到她这个女儿还真是冰清玉洁不为金钱所动呢。嘴上说着不在乎,但眼里的落寞是骗不了人的——小姑娘啊,总是顾忌颇多,明明喜欢,却因为所谓的自尊自爱不愿意放下身段。男人嘛,都是要靠哄的,你把他伺候得高兴了,离不开你了,你才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既然她这么害羞,那她不介意帮帮她。 出甜品店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女生踩着月光慢悠悠地往宿舍走——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裴琸难道还瞒着她做了什么事,不然仅仅因为这几次见面,余沁是如何坚定裴琸喜欢她的? 除了计划中的事,裴琸从来不会打扰她。这点倒是和他一开始留给她的印象反差甚大。没有接触之前,她一直觉得他是个那种草菅人命的花花公子,相处久了发现其实还是比较绅士的男人,至少很有趣,相处不会觉得尴尬,比她现在遇到的很多男生要厉害……等等,为什么突然想他?女生悚然一惊,抬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拍了两下:那傢伙是什么样的人,和她没关系! 不想了不想了…… 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把男人的注意力从电脑上转移开,裴琸看了一眼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陌生的号码,推销么?还是……青年接起电话,淡淡道:「哪位?」 「裴琸是吗?」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个叫叶一一的女人,是你的妞儿?」 「你是谁?」裴琸合上电脑,对一旁的安庭比了个手势,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扩音。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呵呵笑道,「你的妞儿现在在我这里,我看她长得挺不错的,不知道你玩够了没?」 「你知道我是谁?」这种语气,电话那头的人清楚他的身份。 「裴家大少爷嘛,我当然知道。」 「叶一一在你手里?」 「对呀。本来想用他跟裴少换点东西,不过我看这妞儿长得好看,细皮嫩肉的,你要是没玩够,就拿我要得东西来换。你要是玩够了,我就不客气了——玩完顺便帮你处理掉。啧啧,也不知道裴大少爷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安庭对着裴琸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已经定位到叶一一的位置。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会享受,这女人长得好,皮肤也不错,处理掉有点可惜……」 「那你处理掉吧。」青年冷笑着打断男人的话,直接掐了电话。 「裴少,我现在安排人……」 「定位给我,我亲自去。」男人阴沉着脸,显然心情奇差「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厉害角色。」叶一一那个蠢丫头,才一天没联繫,就被人算计了,真是笨得很——她要是真出了事,夏朝颜还不得炸毛?哎,他怎么就揽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在身边!
第292章 ,杀心 戏上唱着一曲西厢记,老太太听得认真,不时和身边作陪的谢嫣然说几句话。霍婧妤不懂越剧,只安静在一旁煮着茶,只在老太太问她话时才会回上几句。霍禅音只听了一会儿,便靠在夏朝颜肩膀上昏昏欲睡。 夏朝颜同样不懂越剧,不过她没有和霍禅音一样打瞌睡,而是盯着霍婧妤的一举一动——真的很完美,这个女人在霍家安然无恙活这么久,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么厉害的女人,霍璟之在被她盯上的情况下居然还想着保护她?那个男人也挺傻的…… 「朝颜,你听着她做什么?」霍禅音闭着眼睛靠在夏朝颜肩膀上,声音轻得仿佛喃喃自语,「你不会对她有兴趣吧?」 「嗯,我觉得你这个姐姐挺有意思的。」夏朝颜草草回答她的问题,在女生「不会吧」的感慨中,问道,「你和你家三叔怎么样了?」白天见面的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啊。 「僵了。」说起霍琛,霍禅音气馁地说道,「我以为三叔对我有点意思,最近才发现我好想的确想多了——他为了躲我,差点瞒着家里人买机票逃出国,后来还是因为家里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他才暂时留了下来。我看他躲得匆忙,也不敢继续逼得太狠。」 「嗯,霍三叔是个理智的男人。」夏朝颜客观地给出评价,「至少,他知道责任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责任,所以才会不停地逃避你的真情实意。 「不然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霍禅音道,「反正我也看开了——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他,他不希望被我打扰,我就默默陪着他,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禅音,你怎么傻乎乎的?」夏朝颜戳了戳女生的脸,认真给她提建议,「你也说了,霍三叔是个重责任的人,你就趁着他不备,给他下药,等生米煮成熟饭,你看他还会不会躲……」 「抱歉,这丫头今天晚上喝多了。」霍清珣陪着霍琛进来时正好听到自己小女友胡说八道的一段话,他淡定地捂住夏朝颜的嘴,不顾女生呜呜的抗议声,在霍琛和霍禅音震惊的目光中,把女生抱起扛在肩上,「她一喝酒就会胡说八道,三叔,禅音,你们别放在心上。」说完,在不停挣扎抗议的女生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成功让她安静下来,又道,「免得她胡说八道扰了祖母的雅兴,我先带她回去。」 「啊,大哥,你……」朝颜晚上的确喝了一点酒,你这样扛着她会更难受吧…… …… 出了梨园没走两步,青年把女孩从肩膀上换到怀里抱着。夏朝颜顺势抱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说话:「霍清珣,你是不是想我了?专门来找我?」 「我怕你回来的时候迷路。」青年无奈,「祖母酒量很好,我可不想你回来的时候一身酒味——臭死了。」 「胡说,我明明香喷喷的。」夏朝颜靠在他肩膀上,轻笑道,「霍清珣,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嗯,不怎么能喝。」 「霍清珣,霍家为什么没有选择你,而是选择了阿珩?」 「我猜拳赢了,所以把位置让个了阿珩。」 「猜拳?」 「我们都不想成为霍家的家主,父亲干脆让我们猜拳,谁输了,谁来继承霍家。」 「啊。」真是草率的决定。女生在心里吐槽,然而听男人一本正经地讲这种草率的选举法,又忍不住乐了,「阿珩真可怜——别人想要也要不到的东西,你们居然都不稀罕。霍老师,除了我以外,你还喜欢什么?」 「……」看来还没有喝醉,还知道把自己算进去。进了玄楼,霍清珣无视佣人们诧异的神色,抱着她上楼,「除了你,我好想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他不是多欲的人,若是喜欢一样东西,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放在那一处。「朝颜,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是个非常随遇而安的人——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也没什么特别伟大的理想。」 「简简单单一生多好啊。」被他放在床上,夏朝颜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霍清珣,要是有一天,我杀了霍婧妤,你会生气吗?」 「你为什么要杀她?」倒不是在意那个女人,只不过二叔家的孩子,还是留给二叔自己处置最好。「她惹你了?」 「我不杀她,她就会杀我。」夏朝颜皱眉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可怕——霍清珣,她想杀霍璟之,她也想杀我。她肯定杀过很多人。」 女生似乎喝醉了,说的话没什么重点。霍清珣很认真地听她碎碎念完,道:「朝颜,这种事情你可以交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好。」 处理好自然是指杀了她。夏朝颜瞪大眼睛,拍拍他的脸:「霍清珣,你干嘛总要抢我的活儿?那个女人留着给我收拾!我会狠狠收拾她,让那些在明里暗里盯着你的人都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这叫什么来着,杀……杀鸡儆猴?」 「……还知道杀鸡儆猴,看来脑子还是挺灵活的。」她坚持不懈地勾着他的脖子不松手,霍清珣干脆俯身压住她,「既然还清醒着,我们就把刚才没做完的做完?」 「好呀。」她兴致勃勃地仰起头闭上眼睛,「霍清珣,我们刚刚亲亲都没结束呢!」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跑去陪祖母听戏。 …… 「霍清珣,你给我出来!」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她耳边迴荡着,夏朝颜下意识想抓起手边的枕头扔过。右手摸索了一圈,没有摸到枕头,甚至没有摸到被子。女生睁开眼睛,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嗯?她怎么睡在沙发上?还有,刚刚在她耳朵边上嚷嚷的是谁啊? 夏朝颜从沙发上爬起来,却见到了一个绝不会在清陵霍家见到的人——闻茜。小女孩看起来比现在要成熟很多,扎着高高的马尾,脸色看起来极为憔悴。她逆光站着,气势汹汹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闻家大小姐的气势。 「有什么事吗?」霍清珣不在屋子里,凌叔站在闻茜对面不远的地方,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客客气气地问道,「大少爷今天不在,闻小姐如果有事的话,可以下次再来。」 「下次?」闻茜厉声道,「不用,我今天就把想说的话说完,然后这辈子再不会见他!」她加大音量,凄凉的声音在广阔的空间里迴荡,「霍清珣,我知道你在,你只是不肯见我。霍清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对付我们闻家,我们闻家和你无冤无仇不是吗?你不喜欢我,我以后不缠着你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我?!」 「闻小姐,我想你误会了。」女孩神色凄凉,凌叔无奈道,「大少爷现在对你们闻家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你——你若真的想知道原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她认不认识夏朝颜。」 「夏朝颜?」闻茜愣了愣,「女人?你是说,霍清珣对付我们家,是因为这个叫夏朝颜的女人?!」似乎不能接受这个解释,闻茜尖叫道,「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把我爸爸送进监狱,把我妈妈逼得疯疯傻傻……就因为一个女人?!」 「你吵够了吗?」熟悉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夏朝颜回头看向二楼走廊,青年披着外套,单手撑在栏杆上,低头盯着大厅里的女人,「闻茜,我放过你,是因为那件事你没有参与其中——以后不要来这里,不杀你,已经是我对闻家最后的仁慈。」 「夏朝颜是谁?!」闻茜语气激动,质问道,「是你的朋友?我父母惹到她了?还是她不希望我纠缠你,所以让你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对付我们?」她走近几步,想冲上楼,被一旁的保镖拦下。女生望着楼上的男人,咆哮道,「霍清珣,你让她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你让她出来!」 「她已经死了。」男人神语调毫无波澜,平静地回答女生的质问,「被你的父母,用非常骯脏的算计,残忍的杀害——你若是想和她对峙,也不是不可以。」男人抬手,冰冷的枪口指着女人的脑袋,他轻轻勾起嘴角,「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下去见她。」 他最后一句话很轻,也很温柔,轻飘飘砸在闻茜身上,女生全身一僵,不敢继续放肆:「霍清珣,你要杀我?」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你很爱她吗?为了那个死去的女人,你要杀我?夏朝颜……」陡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闻茜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慢慢把半年前看过的新闻和自家的惨变联繫起来,「你说的夏朝颜,是夏家那个……」 「夏家那个被她继母活生生折磨致死的流落千金。」霍清珣淡淡道,「你父母,是苏玫的合作伙伴,是帮凶。」 「不可能!我父母甚至没有见过她,为什么要杀她?!」 「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问你的母亲。」霍清珣耐心耗尽,对凌叔道,「凌叔,送闻小姐回去——以后也别在让我见到她。」青年说完,拢着外套回到房间。闻茜呆呆站在大厅里,仰头看着男人刚才站立的地方,缓缓流下泪来。 夏朝颜欣赏了一会儿女孩的梨花带雨后,仗着没人看得见她,大摇大摆地上了楼。皇城的构造没有改变,女生轻车熟路地找到青年的房间,穿进房间,青年正在换衣服,似乎准备出门。 「少爷,人已经送走了。」凌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您现在要出门吗?」 「嗯,我约了夏云泽,和他谈谈怎么处理夏政宴。」 「少爷,夏老爷子去世后,夏家已经是夏云泽当家做主,我觉得您不需要继续插手夏家的事——我看夏先生对夏小姐的感情很深厚,他肯定会还夏小姐一个公道的。」 「你忘了,夏悦溪现在是林家的少夫人,有林家在其中牵制,夏政宴只怕是有恃无恐。」 「这……」 「还有,闻茜要是继续阴魂不散,你就把她交给闻北——闻北知道怎么对付这个妹妹。」 「是。」 「苏玫怎么样了?」 「还没疯,不过看样子撑不了几天了。」 「没死就行。」青年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淡淡道,「是时候,该安排夏二爷和他心爱的妻子见上一面——两人一起有个伴,免得黄泉路上太孤单。」 「少爷……」 「凌叔,我昨晚又梦到她了。」 「夏小姐吗?」 「自从半年前和她重逢,我经常梦到她——在梦里,她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经歷了很多事情,我甚至能看清她说话时各种的小表情,很可爱……」青年声音慢慢转低,「槿城,九夷,黎疆……我想,梦里见到的那个我,是深爱着她的。正因为如此……」 「……」 「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原谅那些把她从我的生命轨迹里夺走的人——如果没有那些傢伙,总有一天,她会来到我身边……而现在,一切都晚了。」我永远地失去了她。 她死了以后,他替她收拾了所有伤害她的人,包括她的父亲。夏朝颜目送男人出门,终于慢慢蹲下身。女生抬手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哭似笑——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那么狼狈的自己呀,污血甚至弄脏了他的外套。可是,他还是为她做了这么多……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里的自己,都是受着神明的眷顾的吗? 迷迷煳煳中,有手指温柔的抚过她的眼角,拭掉她眼角的泪水。夏朝颜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青年略带担忧的神色。 见她醒来,霍清珣露出温柔的笑,低声道:「做噩梦了吗?你在哭。」 夏朝颜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吻在他的指尖:「我做了一个美梦,霍清珣,我在梦里见到了你。」 「哦。」外面天光微亮,霍清珣把床头灯关上,收回手顺势把女孩抱在怀里,柔声道,「那我做了什么,把你感动得泪眼汪汪?」 「你和我结婚了。」她吸了吸鼻子,「在梦里,我们很相爱,然后结婚了,幸福地度过一生。」 「嗯,的确是美梦,会成真的美梦。」 「霍清珣,我会活下去的。」无论那场劫数里会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活下去,活下去,陪你走过一生——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平安度过那场劫难。
第293章 ,海棠无情 昨晚在梦里几经辗转,好不容易被霍清珣再次哄睡着后,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钟,她从床上爬起来,到处找自己的拖鞋。听到屏风后的动静,屏风外面等候多时的女佣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夏小姐,要起了吗?」 被陡然响起的女声吓了一跳,夏朝颜看着屏风外晃动的人影,眼皮跳了跳:霍家的佣人都是等在外间的吗?这是什么古老的习惯啊,被人这样守在外面听一夜房间里的动静不会很尴尬?等等,这两人不会昨晚也在屏风外面守了一夜吧? 「夏小姐,您醒了吗?」没有得到回应,佣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惴惴不安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虽然很不喜欢被人贴身服侍,但现在不是在夏家,霍清珣既然留了人下来,自然有他的用意。女佣进来时手上捧着衣服,恭声道,「夏小姐,这是大少爷为您挑选的衣服。我们帮您换上吧。」 「啊?」女生看了眼两个小女孩手上捧着的衣服,又看了眼自己从箱子里翻出来的自己带的衣服,「一定要穿吗?」知道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不过女生心里总有种被人当洋娃娃摆弄的不适。 两个小女孩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弯着嘴角,轻笑道:「不是的。只不过这套衣服是大管家送过来的,大少爷让我问问您的意思。」 「大管家?」谁?还真跟过去那些王孙贵族一样,搞这些等级森严? 「知夏姐姐。」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知夏怎么可能突然给她送衣服,肯定是老太太让人送过来的。夏朝颜勾起一抹笑,走过去拿起女孩捧在手上的旗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认认真真把衣服摺叠好,笑道:「老太太送过来的衣服,当然要好好保管,随随便便穿在身上,弄脏了怎么办?」女生嘴上说着恭敬的话,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把衣服放在了床头,翻出自己的衣服,「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好了。」 「是。」小女孩低着头,没有反对她的决定,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夏小姐,需要我们……」 「不用了。」不等她们问完,女生客客气气地回道,「能不能麻烦你们到外面等我,我要洗漱换衣服,谢谢。」 「好的。」霍清珣早就跟她们交代过夏朝颜的性格习惯,两个小女孩听话地退出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房间里没了外人,夏朝颜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女生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一眼——清晨七点,楼下很安静,只偶尔有女佣捧着果盘从走廊匆匆而过。真是平静祥和的开端啊……女生关上窗户,走到浴室里洗漱。 门外,两个小女孩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其中一个左右看了看,没什么旁人,这才小声道:「你说,这位夏小姐知道那件旗袍的意思吗?」老太太送来的旗袍,自然是希望她今天能穿在身上的,她却说什么要好好收藏着避免弄脏。 「你忘记大少爷说的话了?」右边的小女孩垂着眼帘不看自己的同伴,小声道,「夏小姐是个聪明人,做什么决定自有她的道理,我们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聪明?」小女孩不屑地撇撇嘴,「我倒觉得她笨得很,老太太好心送衣服过来,她却不穿……这不是故意落老太太的面子吗?」 「嘘。」听到屋里有脚步声靠近,女生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狠狠瞪了同伴一眼:在霍家这么久,还没学会霍家的生存法则吗?话这么多也不怕给自己惹麻烦。 夏朝颜拉开房门,门外两个小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齐齐低下头,其中一个开口道:「夏小姐,要用早饭吗?不知道您是喜欢中式的还是西式的,夫人让两种都准备了一些。」 「不用这么麻烦,白粥就好。」女生一边给好友发消息,一边往楼下走,头也不抬地问道,「霍清珣呢?」 「霍家的晨饭在六点,大少爷去陪老太太用晨饭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小女孩道,「夫人说夏小姐昨晚奔波了一天很辛苦,今天就不用特意就着霍家的规定。」 「今天不用?」也就是以后都是用的。早上六点吃早饭?本来夏家早上七点半吃早饭她都觉得早了,六点吃早饭……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在结婚前会要求男方搬出来独立生活。 听闻老太太让知夏送了衣服去玄楼,霍婧妤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陪老太太吃早饭,谁知到了饭点,女生却一直没有露面。霍清珣倒是来了,坐在霍诤的旁边,不时低声和霍诤说两句话。等了一会儿,老太太由知夏扶着从内间出来,视线在桌子上转悠了一圈,拧眉道:「阿珣,朝颜那丫头没有一起吗?」 「她还在睡。」想起醒来时小猫一样蜷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孩,青年温柔了眉眼,低声道,「我没有叫醒她。」小姑娘昨晚没睡好,没必要这么早叫她起来陪他的家人吃早饭。 「早饭还是要吃的。」老人家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现在的年轻人吶,都是不爱吃早饭的。」 「祖母放心,我已经吩咐了厨房,等她醒了阿稞会安排早饭,不会让她饿着。」青年似乎没有听出老人言语之外的意思,淡淡笑道,「祖母不用为她操心。」 老太太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勾起嘴角,对知夏道:「上菜吧。」看来夏家那丫头真的有几分本事,能让阿珣明里暗里护着。 「对了,看天色,今天天气应该不错,婧妤,吃完早饭收拾一下,陪我去后山走走。」 「是。」霍婧妤点头应了一声,看向霍清珣道,「大哥,朝颜好不容易来一趟清陵,要不待会儿一起出去走走?」 「我问问她的意思。」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霍清珣只是觉得奇怪,霍婧妤从来和他不亲近,怎么突然想到邀请朝颜?还是说,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就是十分没道理,霍婧妤真的在打朝颜的小心思? 「对了,婶婶,最近这段时间怎么没看到二哥?」似乎只是随意找的话题,霍婧妤看着谢嫣然道,「二哥出差去了吗?」 「啊……」霍家的小辈经常十天半个月不在家,霍璟之和霍清珣更是一年难得回来一两次,所以这段时间霍司珩不在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今天霍婧妤忽然问到这个问题,谢嫣然神色出现一瞬间的僵硬,淡淡道,「他出门去了。」 「出门?」老太太疑惑道,「去哪里了?」被霍婧妤提醒,老太太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孙子好几天没露面。「酸酸也有好几天了,阿珩什么时候回来?」 「这……」阿珩现在伤得重,不能随意移动。而且上次袭击他的人还没有任何下落,他现在也不方便回来。谢嫣然迟疑的瞬间,霍清珣接话道,「我让阿珩去黎疆替我办点事,可能下个月才能回来。」 「帮你办事?」老太太沉下脸,「阿珩现在是霍家的当家人,不只是你的弟弟,有什么事下面人办不了,还非要让他亲自出去?」老太太第一次对一直宠爱有加的长孙露出声色俱厉的模样,饭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霍诤放下筷子,想为长子解释两句,被霍清珣按住胳膊。青年完全没有被老人的怒意震慑,只低下头,柔声道:「我知道错了,祖母。」 「哼。」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长孙,认错态度又十分良好,霍老太太懒得继续追究他的过失,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快点让你二弟回来——霍家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都在等着他处理,哪能离开那么久。」长房这两个孩子都是不喜欢被束缚的性格,当初为了继承人的事折腾了好久,霍司珩才不情不愿的接手了霍家。她现在没想到霍司珩遇袭,反而在猜测自家孙子是不是被束缚久了,瞒着她跑路了。 「大哥和二哥感情真好。」霍婧妤浅浅笑道,「有点羡慕呢。」的确挺羡慕的——自己离开得太久了,霍司珩对霍璟之的感情都比对她要深——想想真是过分。 「璟之对婧妤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霍婧妤:「……」提起为了她不见踪影的兄长,霍婧妤神色不变,嘴角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我知道的,哥哥也最爱我。」哥哥最爱我,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还会为我感到高兴。 …… 很快用过早饭,夏朝颜除了玄楼的大门,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姑娘道:「我随意走走,你们不用跟着我。」 「是。」不要质疑和反驳夏小姐的任何一个命令,这也是大少爷离开时交代的话。两个小女孩听话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低声道,「霍家院落比较多,夏小姐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询问碰到的佣人。」 「哎,说起来,我昨天看到霍二叔家的婧妤姐姐,她也在这边住吗?」女生似是好奇的问道,「听霍老师说她以前一直在国外读书……」 「婧妤小姐在海棠园。」小女孩回答完,似是有些迟疑,「那边的话,前段时间发生过火灾,后来重新翻修了一下,老太太说那地方晦气,所以最近婧妤小姐回到了霍二爷那边住了。」 「海棠园……」夏朝颜喃喃重复一遍,笑道,「我出去随便看看,很快会回来的。」 海棠园……上次他们去医院看望霍璟之和霍婧妤时,就是海棠园失火的那一次。听霍老师说,连翘也是在那个时候失踪的。 女生随意的沿着青石小路晃悠,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曾经被大火付之一炬的院子。不得不佩服霍家人的行动能力,现在她站在海棠园门口,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被大火焚烧过。 院子里有佣人正在打扫卫生,看到她,不由一愣,随即恭声问好:「夏小姐早上好。」 「嗯,你好。」这么大的宅子,仅仅一夜过去,遇到的佣人居然全都知道她的长相和名字,夏朝颜若有所思:难怪霍老师告诉她身在霍家一定要小心警惕,这霍家上百个院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婧妤姐姐回来了吗?」夏朝颜道,「第一次来这里,没什么熟人,所以我想找她一起出去走走。」 「大小姐还在老太太那边没有回来。」佣人道,「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去别处逛逛……」 「别处?」居然都不邀请她到客厅稍坐片刻?女生没有离开,往庭院深处走去,佣人神色迟疑,却没有立刻阻止她的步伐。 没走几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夏朝颜不由一愣,「江夜来,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江夜来身边还有一个女人,红衣红裙,生得极为妩媚。 「夏小姐?」江夜来也是一愣,快步走到她面前,皱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是霍婧妤的院子,这位大小姐在这个时间点跑这里来,不会只是随意走走迷了路吧? 他还在猜测,夏朝颜已经开口道:「我早上吃多了,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啦。」 江夜来:「……」还能扯个更加随意点的理由吗? 夏朝颜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女生一把拨开他,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女人,小声道:「哇,江夜来,你们霍家还养了狐仙在家里吗?」 江夜来:「……」 霍倾城:「呵呵,这小丫头真有意思。」她走到夏朝颜面前,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嘴这么甜,难怪霍清珣喜欢。」 「你……不是狐仙啊。」女生觉得一眨不眨地盯着女人看,含煳不清地说道,「你是谁?」 「她叫霍倾城,是霍家暗卫组织『倾城』的负责人。」 「倾城……」这名字真霸气。夏朝颜躲开女人的手,「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这傢伙。」霍倾城指了指江夜来,「连翘失踪,这傢伙总说这里能找到线索,反正现在霍婧妤不经常回来,他没事儿就爱来看看。」 「有线索吗?」 「……」江夜来摇了摇头——除了那条链子,什么都没发现。可是仅仅只是一条手鍊,又能证明什么?他们根本无法确定那条手鍊是连翘的。 「我想也是。」夏朝颜实话实说,「就算真的有什么线索,这里重建以后也被埋葬了。」而且失踪这么久,连翘必然凶多吉少,现在找到她,只怕也是一具白骨了。
第294章 ,无望 没想到会在海棠园遇到熟人,夏朝颜只能放弃自己原本的打算。女生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目光落在翻修一新的阁楼上。灰色的挑檐,白色的阁楼,因为是新修的,灰白之间没有任何杂渍。 夏朝颜盯着阁楼看了片刻,喃喃道:「你们说,她为什么要坚持在这里?」这里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在霍老太太明确表示海棠园不吉利后,霍婧妤还是坚持住在这里,「霍家这么大的院子,她可以随便挑她喜欢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里呢?」 「你想说什么?」霍倾城走到她身边,和她一样看向阁楼的飞檐——那里挂着一个陶瓷的风铃,有风过时,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一片祥和。她想:无论是谁,看到现在的海棠园,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你想说,这里掩埋着什么秘密,是吗?」 「没有啊。」夏朝颜收回视线,看着女人线条柔美的侧脸,轻笑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说起来挺奇怪的,你们这样堂而皇之地在霍婧妤的海棠园跑来跑去,不会引来什么闲话吗?」这两人都是霍家嫡系一脉有头有脸的人物,频繁进出霍家二房小姐的院子,不怕引来别人的非议? 「会啊。」霍倾城笑道,「我早就劝过他了,可是他不听,我也没办法。」女人凑近她耳边,呵气如兰,「他呀,自从连翘失踪以后,他就跟疯了一样,霍司珩都管不住,别人的话他更不会听了。」 「我知道,他喜欢连翘。」和连翘没有任何交情,夏朝颜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神色平静,「我觉得,连翘失踪这么久,除非是她自己跑了,只要和霍婧妤有关,这么长时间,霍婧妤要处理她,早就处理好了,不会傻乎乎留在海棠园给你们抓把柄的机会。」 「道理大家都懂。」霍倾城无奈摊手,「可是他不肯放弃,我又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过来,只能陪着他一起——他要是一个人过来,一个激动把霍婧妤杀了怎么办?还好,现在霍婧妤不经常回来,不然又是一个大麻烦。」 「霍婧妤今天会回来吗?」 「我哪知道。」 「哦,你们也不清楚啊。」夏朝颜看向一旁等待的佣人,问道,「外面有点冷,我们可以进去客厅坐坐吗?也不知道你们大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佣人看了眼夏朝颜身边的霍倾城和江夜来,露出为难的神色,「大小姐脾气比较怪,平日里也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她的住所——我们这些佣人打扫卫生的时候都要经过她的允许。」夏朝颜是客人倒还罢了,霍倾城和江夜来为了连翘失踪一事和大小姐闹得极不愉快,随便放他们进去,大小姐回来不知道会怎么发火。 「你进去做什么?」江夜来本就看霍婧妤不爽,此刻见那佣人唯唯诺诺,不禁冷笑道,「霍二爷家的小姐,养得可精贵着,住所哪是我们这种下人随随便便可以进去的。」 他说的气话,夏朝颜完全没放在心上:「下人是你,我可不是。」女生的回答又快又狠,江夜来不由噎住。「你这傢伙……」 「哈哈,夏小姐果然有趣。」身后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打断江夜来的话,「既然夏小姐要参观,我想婧妤一定也会乐意的。」霍家二爷霍谦在三人迥异的神色中走到夏朝颜面前停下,淡淡笑道,「夏小姐若是没什么急事,不妨进去坐坐?」 「哦。」有比霍婧妤还要精明的老狐狸出现,夏朝颜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就算霍谦愿意放她进去逛一圈,她也不可能在里面为所欲为。找不到想要的线索,她进去干嘛?不如回家等霍老师,说不定还能撒撒娇卖个萌什么的,加深彼此间的感情…… 「至于你……」霍谦邀请完夏朝颜,转而冰冷的目光钉在江夜来身上,冷笑道,「我看阿珩最近对你们疏于管教,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男人眯起眼睛,不怒自威,「我霍谦的女儿,养得如何,由不得你来随便评论。」男人顿了顿,视线在江夜来和霍倾城身上转了一圈,不屑地道,「有一点你说对了——婧妤的住所,的确不是你们这种下等人可以随便进的。」 「你!」江夜来本是气话,没想到会被霍谦听到。此刻被他顺着话一顿冷嘲热讽,顿时铁青了脸。没等他开口,霍倾城扯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霍二爷一直看霍司珩不顺眼,今天抓住机会,可不得多说几句?况且,作为下属,本来也是江夜来不敬在先。 「咦?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完全没发现霍二爷在借训斥江夜来对霍家长房含沙射影,夏朝颜拍手道,「江夜来,这次可真的是你做的不对了——大小姐的闺房,哪是你能随便进去的?你一个大男人的,害不害臊?要是传出什么绯闻,你说让婧妤姐姐怎么办?你让霍二爷怎么办?」 江夜来:「……啊?」这话题是不是转得太快了? 不给江夜来反应的时间,夏朝颜指着他继续忿忿道:「再说了,你忘了上次不经过允许就私自进到霍大小姐房间的男人是什么下场了吗?」 「……」上次?哪个上次?他又不关注霍婧妤,哪会知道上次进她房间的男人是什么下场?江夜来一时摸不清她想说什么,不过夏朝颜的机敏他在黎疆已经领略过,此刻也没有多想,直接摇头,迟疑道,「……不知道。」 「不是你把人送到医院的?还是我记错了?哦,你那个时候和我们一起待在黎疆呢。」夏朝颜转向霍倾城,笑道,「倾城姐姐,霍璟之少爷是你和阿珩一起送到医院的吧?」 女生突然提起失踪的儿子,又牵扯出上次两人遇袭的事,霍谦脸色慢慢阴沉起来。他刀锋般的目光定格在夏朝颜身上,内里的警告和探究毫不掩饰——这个夏大小姐是太傻还是太聪明?来霍家的第二天就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和他对着干,她难道没想过自己对她以后在霍家的生活会有多少帮助吗?还是说,她觉得现在深得霍清珣的宠爱,所以有恃无恐? 「对了,霍二叔,璟之有消息了吗?」夏朝颜顺势把话题转移到霍璟之身上,「您现在还在找他吗?在哪里找啊?有没有什么线索?」 女生一叠声抛出好几个问题,霍谦一时间分不清她是故意打探消息还是纯粹出于关心。毕竟是霍清珣的女人,霍谦不想对她透露太多,只能摇了摇头:「多谢夏小姐关心。不过璟之也是大人了,总有他自己的想法,等他觉得愿意回来的时候总会回来的。」 「我也觉得呢。」夏朝颜笑道,「我就知道,作为璟之的父亲,霍二叔您肯定最了解璟之了。」她熟稔地直接称唿霍璟之的名字,言语间宛如长辈一般,霍谦心里别扭,然而奈何她是霍清珣的未婚妻,这么称唿也挑不出什么问题——这种时候纠正她的称唿,反而会显得自己斤斤计较排斥夏朝颜这个外来客人。 他还在迟疑要不要纠正夏朝颜的称唿,就听到夏朝颜继续道:「璟之失踪的时候,萧然还跟我说霍二爷跑到老太太面前去闹,去打小报告,我就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女生一脸义愤填膺,「霍二爷明明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人,怎么可能跟幼稚的小孩子一样,做那种小人行径?哦,萧然还说了!他说二叔你把这件事闹到老太太面前去了,故意让老太太操心!这种不义不孝的事情,我一听就觉得不是霍家二爷会做的事!」说完,夏朝颜无视霍谦陡然铁青的脸色,眨巴着大眼睛望着霍谦,巴巴问道,「二叔,你说萧然是不是很过分?」 霍谦:「……」他算是看出来了,夏朝颜前面说了那么多,不过是为了最后一句话。自己借着江夜来的话暗讽了霍司珩管教不严,她这是在护短呢! 发现霍璟之失踪的那一天,他的确到老太太面前说过几句霍司珩的不是——要不是他悄无声息地给霍璟之换医院,后面哪会有那么多事?他当时义正言辞,老太太也为此怪罪了霍司珩几句,现在从夏朝颜嘴里说出来完全成了他单方面的无理取闹,而且还是把老太太拖下水的无理取闹……她说得义愤填膺,似乎一心都是为他好,而且还把背后议论它的人点名道姓,一副完全没有任何隐瞒他全心全意相信他的样子——萧然,萧然是谁?白家家主,霍清珣的好友,就算他真的说了这些话,他也不可能带着夏朝颜到他面前去质问什么……这个夏朝颜,就是算准了他无法追究,才专门挑了萧然来打掩护。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夏家大小姐。 「哈哈,夏小姐真爱开玩笑,这种事情,说我到老太太面前告状……这种事情,也只有老太太知道真相如何了。」 「不是我说的,是萧然说的!」夏朝颜再次强调一遍,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我当时就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虽然我和霍二叔您没什么接触,但是霍清珣那么正直善良的人,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怎么可能是个背后算计家人的阴险小人呢?想想也不可能嘛!」女生一脸「我很聪明快夸奖我」的表情,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这些话内里有什么含义。 霍谦胸口怒意翻涌着,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生生扯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回道:「夏小姐说的是。」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这个夏朝颜,在他先一步示好的情况下,居然敢对他如此不敬!没教养的丫头,真以为霍清珣可以护着她一辈子吗? 「额,我看了一下时间,霍老师应该吃完早饭回去了,我也要回去了。」女生骂完人就准备开熘,嘴上的理由冠冕堂皇,「霍老师平日里最会管着我,要是回去发现我不在,肯定会生气的,半天都哄不好。」女生礼貌地弯了弯腰,和长辈告别,「霍二叔,我先回去啦。」她意有所指,「婧妤姐姐的阁楼太精贵,我怕不小心踩脏了她的地板,就不进去坐了。拜拜。」 女生脚底抹油转眼熘得无影无踪,霍倾城和江夜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难以掩饰的笑意。霍倾城忍了笑,学着夏朝颜对霍谦行了一个礼,柔声道:「二爷,我们也退下了。」 「滚吧!」霍谦冷笑道,「告诉霍清珣,他眼光不错,能找到夏家小姐那般知书达理的千金,有福了!」知书达理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极尽嘲讽。 霍倾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嘴上应道:「是。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大少爷的。」 霍谦:「……滚!」果然比起霍司珩,还是霍清珣更让人生气——不管是他调教出来的下属,还是他的女朋友! 霍倾城和江夜来从海棠园出来没有多远,看到女生踟蹰不前的身影。听到脚步声,她回头看向他们,没有动。 她在等他们。霍倾城嘆了一声,瞥了江夜来一眼,低声道:「我知道因为连翘你看所有和霍婧妤有关的人都不爽。但你现在在霍家,能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 「抱歉,我今天失言了。」江夜来也意识到自己今天言辞间的不妥——还好有夏朝颜跳出来转移了注意力,不然后面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我是无所谓的,我想主人他们也是无所谓的,不过……」不过现在等在你前面的女生是个极端护短的傢伙,你只怕会被她狠狠教训一顿了。 「喂,你很担心连翘吗?」如霍倾城所料,等他们走到她面前,夏朝颜主动开口,看着江夜来问道,「有多担心?」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有多担心……大概到了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的地步吧。江夜来不答。 「看来真的很担心。」夏朝颜同情地感慨完,神色转冷,轻笑道,「已经担心到把自己的身份和责任都完全抛之脑后了吗?」 她语气嘲讽,不比刚才的霍谦客气多少。江夜来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她——她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江夜来,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需要我提醒你吗?」夏朝颜点了点他,「你是霍家暗卫的负责人,是霍司珩的左右手,是霍家长房信赖的利刃——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身价和地位。」 「我……」 「江夜来,我今天帮你,不是因为你是你,而是因为你是霍老师提拔起来的人。霍谦骂你,也不是为了骂你,而是为了指责你背后的霍家嫡系一脉——今天霍谦可以这么做,明天自然也会有别人可以。你的言行举止,从来不只属于你一个人。你明白吗?」
第295章 ,敢言 被小自己十来岁的夏朝颜批评,自己理亏,江夜来好脾气地没有发火,直到夏朝颜收回手,他才点头道:「这次是我鲁莽了点,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男人语气诚恳,夏朝颜的怒火稍微平息了几分,她冷笑道:「有时候,错误犯一次就够了——今天这种情况,以后要是再出现,给霍老师惹了麻烦,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女生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江夜来继续好脾气地点头认错,霍倾城看两人的样子,忍不住捂嘴轻轻笑出声。 夏朝颜看向她:「笑什么?」女生心情不好,说话语气跟着也带了恶意,「你和江夜来是朋友,所以即使知道他做的是错的,也不会告诉他是吗?」 「哎哟,这次我可真是被冤枉了。」霍倾城同样没有生气,只捂着嘴乐呵呵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夏小姐你这么在意霍家嫡系一脉和大少爷,今天又何必替江夜来出头?霍二爷一开始可是想拉拢你的,我可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为了一个江夜来得罪霍谦,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亏吧? 「呵,我和你们不一样。」夏朝颜淡淡道,「我是夏家的大小姐,我背后牵扯的不只有夏家,还有沈家,闻家,裴家——霍谦再怎么讨厌我,也只能背地里谋划些见不得人的算计——他不会和我撕破脸,也不敢和我撕破脸。你们可不一样,你们是霍家的下属,他要教训你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等霍倾城继续发问,夏朝颜补充道,「而且,我来霍家,从来没有指望你们霍家的长辈能有多喜欢我,我也不是来讨他们喜欢的——我这次来,只是为了教训某些不长眼睛的蠢货罢了。」 「嗯?」霍倾城挑了眉:这夏小姐是第一次来霍家吧?怎么语气里感觉对霍家人敌意这么大? 「我知道,昨天那些人,都是来看热闹的。」手指搅着垂下来的头髮,夏朝颜冷笑道,「不过是想看看,夏家的大小姐是不是真的配得上霍家的大少爷,看看老太太对我的态度,说不定他们家的女儿还有机会呢?——呵呵,我想说,她们是在这个清陵呆的太久,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吗?」夏朝颜微微抬了下巴,神色倨傲,「我夏家虽比不上霍家根基深厚,但也不会比霍家差多少——和那些仰仗霍家庇护的家族不一样——夏家的女儿,从来不会送上门给别人挑选。我会来霍家拜访,是因为我喜欢霍清珣,和家世背景无关。所以,不要以为我会为了得到所谓长辈的喜爱,而去收敛自己的脾气。」 这番话听起来很不知天高地厚,但细细想来,夏朝颜说的也没错。槿城夏家的女儿,离开了霍家,依然能吸引各种各样的青年才俊——和霍家的少爷们一样,在很多豪门世家的当家人眼里,夏朝颜同样是个香馍馍,她并非霍家不可。 檀香缭绕的房间里,老人家倚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听知夏讲述听来的消息,脸上神色莫测——霍家上百个院子,人多眼杂,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会落人把柄予人口实,今天清晨夏朝颜在花园里的那番话,没过一个钟头便传进了知夏的耳朵里。 等知夏大致说完,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睛。老人家没有立刻给出回应,知夏试探着问道:「老太太,您看要不要安排人去和大少爷知会一声……这夏小姐第一次来,就怕很多规律都不清楚……」 她说得委婉,实际上也是觉得夏朝颜早上那些话太过放肆了。霍老太太抬眸瞅了她一眼,淡淡道:「夏家那丫头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见老太太没有生气,知夏松了一口气——比起总是拉老太太做挡箭牌的二房,她还是更看重长房一脉,更何况长房这一辈确实争气。心里有所偏袒,自然不想因为夏朝颜一个人而惹得老太太对霍清珣乃至整个长房一脉有什么偏见。 「霍家这些年固步自封,说好听点是小隐于林,其实不过是挥霍着祖宗留下的东西逍遥快活而已。」霍老太太道,「我知霍谦在想些什么,也知道阿珣在考量什么。夏家那丫头有句话是对的——外面世界日新月异,早就不是仅靠资本可以横行霸道的年代了——真真算起来,我们霍家,又比夏家强了多少?说不定,还不如夏家。」 霍家的强大从来不单纯在于资本。知老太太只是一时感慨,知夏微微笑着点头,温声道:「槿城夏家从来不会让人小觑。」 「对呀,不容小觑。」老太太冷笑道,「既然都知道夏家不容小觑,为什么那些人还会觉得夏朝颜的话有什么问题?」 「这……」夏朝颜的话或许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她毕竟身处霍家,有些话说得太直白,总会引来旁人的反感。 「那丫头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看把有些人给气的……那些婆子媳妇难道忘了,人家昨天在大门口就已经表明态度了。」霍老太太道,「她不需要我们霍家的支持和垂怜,家世和背景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既然有这个资本,人家凭什么不能说实话?」 「……老太太说的是。」知夏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是我们眼界窄了。」 「夏家丫头说得不错啊,不错——一直缩在清陵,有些人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了,其实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跳樑小丑而已。」 ——有些人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过听到小女孩说了几句实话,就开始安耐不住到处煽风点火。呵呵,真要说起来,只要阿珣喜欢,夏朝颜再怎么过分,也轮不到旁的人来管教。 …… 「真的吗?那位夏小姐真的是这么说的?」 「嗯嗯,当时阿言她们路过那里,刚好听到了。她说的信誓旦旦,不会假的。」 「我的天哪,那个夏家,很厉害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给霍家面子的千金,她家里背景一定很厉害吧?」 「槿城夏家,你居然没听说过?算是现在新贵世家里最厉害的大家族了。」 「那……大少爷娶她回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能不能娶回来还要再说呢!再说了,那么刁蛮的女人,娶回来倒霉的也是我们……」 「咳咳!」霍禅音重重咳嗽两声,打断两个佣人兴致勃勃的对话。 回头看到谢嫣然和霍禅音,两个小女孩吓软了腿,连忙俯身行礼:「夫人,三小姐!」 「看来最近工作少了些,居然这么闲吗?」谢嫣然脸上无喜无怒,却自有一种威严,「这种话,你们私底下怎么说我不关心,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不然重罚,知道吗?」 谢嫣然是个温柔的性格,重罚已经是她能说出口的最凶的言辞。霍禅音清了清嗓子,轻笑道:「妈,这种事不用你管——大哥是个护短的,这种话传到他耳朵里,你看大哥不扒了她们的皮!」 霍禅音说的吓人,两个女佣吓得哆嗦了一下,身体伏得更低了,带着泣音道:「三小姐,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也不会这样……」 「好了好了,这种话以后别再说就是了。」本来也只是警告一下院子里的人,谢嫣然没有追着不放——这些下人平日里太松散,今天藉机敲打敲打也不错。 进了房间,霍禅音坐到沙发上,瞅着四下无人,她顿时不再收敛自己的脾气,气鼓鼓地说道:「这才过去多久,朝颜的话就传得所有人都知道,哼,肯定又是二叔在搞鬼!」 「不需要。」谢嫣然不像女儿那般喜怒形于色,她把捧着的花枝插进花瓶,摆弄着花枝的位置,无奈道,「你二叔没必要这么做——朝颜在那种地方堂而皇之地说那些话,就该想到会被别人拿来做文章——就算没人刻意安排,她那些话传出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生长在霍家,霍禅音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各种复杂关系。她看了母亲一眼,试探着问道,「妈,你在生气吗?」她不担心别的,就怕母亲因此对夏朝颜产生偏见。 「为什么要生气?」谢嫣然轻笑道,「有个女孩子不看重家世,只看中你大哥那个人,不是好事吗?我听着高兴,何必生气?」 霍禅音盯着母亲瞅了半天,确定母亲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朝颜那丫头也真是的——这种贴心话放在心里就行了,干嘛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你看,惹麻烦了吧……」 「你还不懂吗禅音?——她说得那些话,根本不在乎被谁听到。」听闻夏家那个长女孤身在外流浪十几年,回到夏家半年时间,她那位继母便被揭穿了伪善的真面目,不久后「病逝」。霍清珣总说那个小女孩天真单纯,她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对于夏朝颜来说,我们所有人如何看待她,她根本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说出来。 「……」是这样吗?朝颜对除了她大哥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不在乎的?那她呢?她有把她当做朋友吗?霍禅音忽然有点不确定:在她和夏朝颜的交往中,似乎一直都是她在主动的位子,夏朝颜到底是怎么看待她的,如果没有霍清珣,她还愿意和她成为朋友吗?如果……霍禅音越想越纠结,然而很快,女生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反正是她主动的,她怎么看待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真是自寻烦恼。 霍清珣回到玄楼的时候,女生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她立刻跳起来跑到他面前,扬着软软的笑:「霍清珣,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无视走廊里欲言又止的凌叔,青年牵着小女孩进屋,「手有点凉,是不是不习惯山上的温度?」 「没有啊,我觉得这里住着很舒服。」 「听说……」接过女佣递过来的毯子给女生披上,霍清珣点了点她的鼻尖,低声道,「你今天在外面又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啦?」夏朝颜一点也不意外,「霍清珣,你们家的人话好多哦。」女生说完意识到自己把他的长辈也一起骂了,忙纠正道,「我是说,下面的佣人,都好……八卦。」 女生对着手指,一副犯了错的可怜模样,霍清珣明知道她在故意卖萌,却拿她毫无办法:「你呀……」他把她抱到腿上,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含煳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霍家人多嘴杂,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 「你也觉得我那些话说错了吗?」 「没有。」他低声笑道,「我家朝颜只说实话,怎么会说错?我只是担心你这小丫头实话说得太多,给自己惹麻烦……」 「不要紧。」他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小姑娘回答得理所当然,言辞间满满都是信任,霍清珣话到嘴边,辗转再三,最后化为一声嘆息:「你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房间,叶一一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想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却发现手臂被什么东西禁锢着,无法动弹。她愣了愣,迷煳的脑子瞬间清醒——她昨天和余沁见过面以后,独自一人回学校,然后在回学校的路上被人袭击了?后来呢?后来……女生陡然惊醒,勐的坐起身——裸露的身体上一丝未挂,胳膊上和胸口还有欢爱后留下的痕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叶一一呆呆抱着被子,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被人抓了,然后那人给她餵了什么东西,她的身体开始不对劲,迷迷煳煳中似乎听到那人和谁打了个电话……所以,再怎么防备,还是逃脱不了被人算计的命运吗? 她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完全没注意到身侧伸过来的手臂。被女生起身的动作粗暴的掀开,裴琸很是不满地伸手拦住她的腰,没有睁眼:「还早,这么激动干嘛呢……」他把女生僵硬的身子往怀里抱了抱,含煳道,「你上午不是没课吗?再睡儿……乖。」 叶一一:「……」女生的眼泪挂在眼睫上,她呆呆看着身边自觉揽着她的男人,慢慢瞪大眼睛,「裴琸,昨晚的人……是你……」是你安排的?——在经歷了连一夜情都算不上的失身打击下,她停滞的思维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是他做的,所以自己在他床上……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第296章 ,晚歌 听到她的问话,裴琸眼睛睁开一条缝,神色有些恍惚,似乎也在回忆昨晚的事。叶一一没有继续追问,她安静坐了片刻,眼睫颤了颤,挂在上面的泪珠终于砸在了被子上,不知是绝望还是悲哀,女生在眼泪掉下来的瞬间抬手捂住了脸。 当她的啜泣声响起的时候,裴琸总算完全清醒过来。青年起身拿过一旁的睡袍披上,扯了张纸巾递给她,无奈道:「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负责。」 「负责?」她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哽咽着,笑出声,「裴大少爷,你是还生活在百年前吗?」她侧头看向他,红彤彤的眼睛映着他的身影,「不过是一夜情而已,你对每一个一夜情的女生都会负责吗?」 她说一夜情?在她的眼里,他和她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夜情而已?本来只是觉得无奈的青年陡然有了怒意,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叶一一,讥诮道:「真是可惜,如今和我发生过一夜情的女人只有你。不过听你的语气,一一,你在这方面是个行家啊。」他悠闲地起身,扯了衣服扔到她身上,「早知道你这么擅长,我昨天晚上就不该那么小心翼翼了。」 被男人的嘲讽刺得满脸通红,叶一一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着穿衣服,不再接他的话。若是她现在呛两句,裴琸或许还不会这么生气,然而她不声不响的模样,彻底激起男人心头的火气。他用力扣住她的胳膊,冷笑道:「怎么,叶一一,和我发生关系,在你看来是件很噁心的事吗?」 「不噁心。」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叶一一抬头直视男人染着怒气的双眸,淡淡道,「对,比起被那些不认识的男人强暴,和裴大少爷你发生关系,于我来说简直是个恩赐——然后呢?裴大少爷你觉得我该对你感激涕零?感激你在我毫无意识的时候上了我吗?」 女生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的怒意显而易见,裴琸却是一愣:「所以,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昨天和我发生关系的时候没感觉?」 「什、什么?」男人的重点落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叶一一呆了呆,没想通他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或者说自己的那一句话让他有了偏差这么大的结论。「裴琸,你……」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可是你昨晚明明很享受啊,你跟我说没感觉?」男人还在继续纠结上面的问题,「叶一一,你忘了自己昨天晚上一遍遍叫我的名字了?还是说你忘了你是怎么主动抱紧我的?对了,还有……」话音未落,雪白的枕头迎面砸在他脸上,陡然漆黑一片的视线里,只余下女生愤怒的咆哮:「裴琸,你这个混蛋!」 脚步声哒哒冲进了浴室,门砰地一声被撞上。 枕头从男人脸上落到床上,裴琸揉了揉鼻尖,看了眼浴室,抓起床头的手机出了房间。 他对叶一一算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最多算是比较欣赏小女生越挫越勇的坚强和不为人说的自尊。既然是有点好感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拒绝,特别是在知道对方是完全无害的情况下。叶一一醒来以后会有什么反应,昨晚把她抱上床的时候他就能预料到,当然,在没有睡她之前,他也想到了该怎么应对她的怒火。 「真是个笨女人……」男人出了房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想起女生兇狠的咒骂声,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她现在能做的最大的补救就是让自己成为裴家的少夫人——睡都睡了,只有以此换取多一点的权力和地位才能挽回她现在的损失不是吗?还是说那丫头宁可被白睡也不愿意嫁进裴家?男人自嘲地勾起嘴角:应该不会吧,在不利的情况下把利益最大化,才是聪明人的选择。「太笨了,不好教……」 烟未燃尽,手机有电话进来。裴琸没有看来电显示,走到客厅把烟在菸灰缸里碾灭,悠闲地坐下后,接起电话。 「裴少。」安庭的声音透着些诡异的情绪,「和那傢伙接头的人已经露面了。」 「哦?是谁?」大概能猜出幕后主使人是谁,裴琸随意问道,「我的仇家?」敢从叶一一下手算计他的人,五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是余沁。」安庭停顿片刻,无奈道,「裴少,叶小姐真的挺可怜的。」余沁为什么要找人绑架叶一一,给她为催情的药,又故意给裴琸打电话?无非是为了把这个女儿早点送上裴琸的床——为了得到裴家的支持,连亲生女儿都能毫无顾忌的算计,余沁能走到如今的地位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睡了叶一一以后一定会娶她——谁给了余沁这个错觉?」余沁凭什么认为只要他睡了叶一一,叶一一就一定能成为裴家的少夫人?难道他没有想过,这个举动一旦激怒他,会给她以及闻家带了什么样的麻烦? 「或许,前几天在余沁面前演的戏起作用了?」安庭不确定地猜测道,「余沁觉得叶小姐对于您来说是特别的,所以……」 「或许。」打断安庭的猜测,裴琸冷笑道,「余沁现在无路可走,狗急跳墙了。」 「……」闻北回到闻家,闻茜车祸昏迷……余沁现在四面楚歌,加上本身没什么背景,无人撑腰,的确算得上走投无路。「那裴少你的意思……」 「真是遗憾——人我睡了,忙我是不会帮的。」裴琸哼笑一声,「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讨厌的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作壁上观。」如果她有命走下去,我不介意送她一点掌声。 青年挂断电话,听到身后有唿吸声靠近。他没有回头,声音不大不小:「是不是很难过?」比起不明不白地和我发生关系,发现算计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是不是更让你觉得难过? 「我猜到是她。」借着洗澡的时间,女生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垂着眼帘走到裴琸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裴大少爷你肯定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逼女人和你上床的,更何况我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绝世大美女。」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嘲讽。裴琸挑了挑眉:「你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明确的。」 「我一向如此。」叶一一依然没有抬眼看他,「余沁昨天找过我——我们之前的戏演的很成功,她一直以为我是你的情人。她以为夏朝颜也喜欢你,在夏家的威胁下,她觉得不趁早出手,很可能会被夏家截胡。」 「哦,她倒是挺有危机意识。」 「……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我的?」药效褪去后,她隐隐约约能想起一些昨晚的事。余沁找的那个混混一开始对她生出了别样的心思,打完电话没多久,他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还好裴琸的人及时赶过来,不然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我在你的手机里装了跟踪器。」裴琸简单地解释道,「这样会让我省心不少。」 「嗯,谢谢你救了我。」叶一一客气地道完谢,站起身道,「我下午学校有课,先回去了。」在男人微怔的目光中,她和他道别,「再见,裴琸。」 这就走了?直到女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男人才陡然回过神——这么果断干脆的道谢和道别……倒是符合那丫头的处事风格。青年无奈笑了声,起身追了出去:啧,现在不去送她,以后只怕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会有了吧?自尊心强的人通常也绝情的很。 叶一一走的很快,裴琸追过两个路口,总算看到了她的背影。这个时间点,小区的人不多,女生低着头,心事沉沉,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紧不慢跟着的青年。 两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叶一一的所有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所以当男人从侧面的小路笔直地走向叶一一的时候,裴琸比叶一一更早地发现不对劲——黑色的鸭舌帽,专注的目光,紧抿的嘴唇,藏在外套里面的手…… 青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厉声道:「叶一一!小心!」 听到他的声音,叶一一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神色茫然:「你怎么……」她话音未落,小路上冲出来的男人撞到了她身上,冰凉的刀刃没进腹部,又毫不留情地抽出……女生呆呆低头看向抽刀离开的男人,没有明白电光火石间自己身上经歷了什么。 「该死的!」扶住瘫软在地的叶一一,裴琸单手按住她腹部的伤口,眼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飞奔着迅速消失在小区拐角的绿荫,追赶不及。他低头看向怀里茫然睁大眼睛的叶一一,又气又怒,「你是笨蛋吗?听不到我的提醒?不会躲开吗?」边骂边拿出手机打急救电话。 「你为什么要骂我……」女生终于感觉到了痛楚,恐惧和难过瞬间爬满她的心脏,她呜咽着喃喃道,「受伤的是我,你为什么要骂我?从来都不是我的错,最后被骂的人都是我……裴琸,你是个混蛋……」 「好好,我是混蛋。」湿热的鲜血浸湿他的手掌,从指缝间不停地往外冒,裴琸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有力气自己按住伤口吗?」与其等救护车,不如他开车送她去医院,「这个地方,伤口不致命,现在要担心失血过多,你按住伤口,我去……」 「我被人捅了一刀!」自己现在受伤了,他不但不安慰她,还骂她,还让她自己按住伤口!叶一一疼得不停抽冷气,听他这么说,气得恨不得抽他两巴掌,「你居然让我自己处理伤口!裴琸,你混蛋!你诅咒你这辈子都娶不到老婆!」 「闭嘴!」有力气叫唤没力气按住伤口?女人就是麻烦! 「……」 安庭接到自家大少爷电话的时候,正驱车准备回皇城——不知道大少爷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在皇城买栋别墅。倒不是说皇城不好,只不过解决了闻远,他几乎不会在槿城逗留,买了别墅放在那里等着增值? 「你人在哪里?」 「马上到皇城。」裴少语气不好,上次听他这个语气说话,还是楚湘安排人追杀他却杀错人的时候,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去帮我查一下皇城的监控,我要找一个人。」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人的衣着特点,男人的声音再次冷了几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人挖出来。找到以后好好招待,问清楚他的上家是谁。」 「裴少,出什么事了?」隐隐听到医院的叫好声,安庭不安道,「您现在在哪里?」 「我在医院。」没有隐瞒,裴琸道,「叶一一被人袭击了,不像是余沁会做的事。」余沁现在正是依仗叶一一的时候,闻茜还在昏迷不会买兇杀人,那这一次的袭击,背后又会是什么势力在指使呢?「那个人想杀了叶一一,而且还是在明知道后面有目击者的情况下。」孤注一掷,最是危险。 「我知道裴少,我这就去查。」 …… 知夏带着人来邀请夏朝颜陪老太太出去散步的时候,女生刚挂断裴琸的电话。看到她来不及收敛的冰冷神色,知夏心里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温声笑道:「夏小姐,老太太要去后山赏花,特地让我来邀请夏小姐一起。」 「赏花?」夏朝颜眸子动了动,扯出一抹笑,「当然乐意。」女生抓住男友的衣袖,「霍老师,我们一起去吧!」 「嗯。」同样听了电话里的内容,知道她心情不好,霍清珣摸摸她的头髮,提醒她,「记得换上平跟的鞋子,这次扭伤了我可不会背你回来。」 「谁要你背!」夏朝颜抡起小拳头在他肩膀锤了一下后乖乖回房间换鞋。 「夏小姐很听大少爷你的话呢。」女生离开,知夏笑着打趣霍清珣,意有所指,「夏小姐年纪小,经歷的事太少,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大少爷您可以多提点一下她。」 「我觉得她这样挺可爱的。」霍清珣不置可否,「今天的事知夏姐不用放在心上,总有人会比我更关注我的未婚妻——在带她回来以前我就知道。」
第297章 ,血的嫁衣1 夏朝颜换好鞋子下楼时,知夏已经先行离去。女生抓住青年递到面前的手,跟着他往外走,四下看了看,轻声道:「霍清珣,那些人是不是都在背后议论我?」知夏跟霍清珣说那些话时她在楼上听得一清二楚,猜测着或许是老太太让知夏来提醒霍清珣,关于她的言行举止会造成的后果。 「你在意吗?」霍老师揽过小姑娘的肩膀,和她并肩,「你在意的话我可以让那些背后议论你的人永远的闭嘴。」 「不,我不在意。」夏朝颜笑,「我只是害怕你会在意。」虽然我不看重你父母亲人对我的想法,但是你的想法,我还是很看重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伤害你的前提下。一开始并不觉得你会为这种小事困扰,可是今天知夏亲自过来说了那些话,我发现我应该好好徵询你的意见。 「我也不在意。」男人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冷嘲,「那些人在温室里呆的太久,以为推开门看到的就是阳光,却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很可能是风雪寒冬——早点让他们清醒清醒,也是不错的事。」 夏朝颜感慨:「霍清珣,既然那些人不让你插手霍家的事,那你就不要去管他们了,让他们吃点苦,那些人才会发现你有多么好。」有些人就是这样,习惯被人守护者而不自知,不仅不感激,反而还会去找别人的麻烦。 对女生的提议一笑而过——有些话他不会告诉她,因为她没必要知道得太清楚——他和她不一样,夏家对于流落在外多年的她来说是出生地和回归地,但不是心心念念的家。他在霍家长大,感情这种东西不可能轻易的磨灭,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霍家衰落而置之不理。而且他也很清楚,若是霍家彻底败了,他和她之间的路会走得更加艰难。 「霍清珣。」看他表情知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夏朝颜道,「你说裴琸会对叶一一负责吗?」刚刚安庭打电话过来,含煳不清地交代了槿城发生的事,知道叶一一没有生命危险,夏朝颜现在的关注点全部放在八卦上面。「说起来,裴琸有没有未婚妻?自从认识他以后,好像没见他和哪个女人很亲近?除了阿芜。」 「未婚妻我倒是没有听说过。」霍清珣实话实说,「不过就我对裴家的了解,叶一一併不适合嫁进裴家。」裴家的情况和他们霍家差不多,裴琸若想在裴家站稳脚跟,最好还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 「那没关系,叶一一不适合裴家,那让裴琸入赘到叶家就好了。」夏朝颜开着玩笑,「反正裴家不是还有一个裴励,也不指望裴琸一个人传宗接代。」 这种话只能在这里说说,要是传到裴爷耳朵里,裴爷只怕会气得把桑海游园收回去。霍清珣扬起嘴角,捏了捏女生的脸颊,语气无奈又宠溺:「裴琸那么骄傲的男人,你觉得他会愿意入赘?」 「那倒也是。」玩笑说过,话题回归正经,「霍清珣,你觉得这次袭击叶一一的人,会是谁安排的?——闻茜和余沁肯定是不可能的,一一不像我到处树敌,你说会不会是裴琸的什么敌人?」教训不了裴大少爷,只能教训裴大少爷的女人。 「安庭传过来的录像你不是看过了?」霍清珣道,「当时裴琸和叶一一距离不算远,那个男人肯定也看到了裴琸,可是他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依然选择袭击叶一一。」 「所以,他不是裴琸的仇家安排来的。」那个男人看到裴琸以后没有一点犹豫和停顿,显然只把裴琸当成了普通的路人。他的目标就是叶一一,而且,他不认识裴琸,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若是知道,在看到跟着叶一一的裴琸时,他的身体一定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面上表现得再淡定,细微的肢体语言也会出卖他的想法。「那人是专门冲着一一来的,会是谁?」 「我跟闻北确认过,闻茜暂时不可能醒过来。余沁现在一心想要倚靠叶一一攀上裴家,肯定不会找人对叶一一动手。你说了,叶一一在槿城没什么敌人。」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认真听他的分析,霍清珣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除去闻茜余沁和你可能不知道的敌人,你觉得还有谁有可能想要杀叶一一?」 「……闻远吗?」闻远知道了叶一一的身份,为了保住自己和闻家的面子,所以杀了叶一一灭口?夏朝颜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结论。女生不确定地给出答案后,再次看向青年,「霍老师你觉得呢?」 「嗯,我暂时能想到的也是闻远。」从闻北给出的消息中可以知道,在裴家和霍家联手的围合中,裴家最近的情况不太理想。这个时候的闻家,任何一个丑闻都可能成为敌人对付它的武器,顺势把它狠狠击倒……霍清珣拧了眉,「可是朝颜,这中间有个很奇怪的冲突点——如果闻远真的因为丑闻而对叶一一痛下杀手,他难道不会担心这件事爆出后对闻家的伤害更大?」比起自己娶了个二手货回家做闻夫人,杀人才是真的能瞬间置他于死地的罪名。「闻远何必冒这么大的险?」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夏朝颜道,「再说,那个人也没有真的杀死叶一一。我要杀人灭口,肯定不会给那个人任何生还的机会。」杀手对准腹部捅了一刀,在周围有目击者可以迅速施救的前提下,显然不能立刻要了叶一一的命。「闻远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的确。如果买兇的人真的是闻远,那他的动机就成了这个计划里最大的疑点。 大门口,几辆车安静等着,看到两人出来,司机立刻拉开车门,对着两人比了个请的手势,恭声道:「大少爷,夏小姐。」 「多谢。」 夏朝颜正准备上车,前面车门打开,知夏下车对着她挥挥手,柔声道:「夏小姐,老太太邀你来这边坐呢。」女人声音温柔似水,牢牢把她包围,容不下拒绝。夏朝颜顿了顿,直起身看向笑容柔和的知夏,又看了看霍清珣,没有立刻回话。 霍清珣握住小女友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牵着她的手到了老太太的车旁。青年弯腰和车里的老人问好:「祖母。」夏朝颜跟着喊了声「奶奶」,缩在霍清珣身边不吭声。 老人闻声睁开眼睛看向两人,微微挑眉,淡淡道:「怎么,这是一时半刻都不能分开?我让朝颜来陪我坐坐,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她言语里似有指责,霍清珣闻声笑道:「我和朝颜有些话还没有说完,既然祖母你让朝颜过来了,便也让我一起吧——祖母应该不会介意多我一个吧?」 「车里没位置了。」老人想也没想的拒绝。 霍清珣扶着车门站直身子,对一旁的知夏道:「祖母说车里有点挤,知夏姐去坐后面那辆,我和朝颜陪祖母说说话。」说完,在知夏开口的瞬间补充道,「辛苦知夏姐了。」 知夏:「……」大少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太太不开口,她还能拒绝吗? 霍老太太:「……」看样子,这臭小子是绝不会放夏家的小丫头和她独处了。老人无奈道,「阿珣这么有小心,知夏……你去后面那辆车。」 「是,老太太。」 等夏朝颜上了车,霍清珣拉开副驾驶的位子坐了进去。车出霍家,顺着山路蜿蜒向上,驶入一片粉色海棠林中去。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老太太没说话,霍清珣干脆把刚才没讨论完的话题再次拉了出来,「我刚才想到了另一个可能。」刚刚看到路边粉色的海棠花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另一个可能——关于叶一一和裴琸。 「什么?」夏朝颜看了老太太一眼,小声道,「霍老师,我们回去再说吧。」毕竟和裴家有关,她不想在霍家其他人面前讨论。 「老婆子我不能听吗?」霍老太太微微合上眼睛,不咸不淡地说道,「放心,你们不希望我听的话,我是不会听到耳朵里去的。」 这语气,看来是生气了。霍清珣轻笑道:「小辈间的恩怨情仇,怕脏了祖母的耳朵。」 「呵,油嘴滑舌。」 「霍奶奶,你认识裴琸吗?」过了一晚,老人家对她态度冷淡了很多,夏朝颜也没有继续套近乎,在以往的称唿前加了个「霍」字。 「裴家的小子,听说过。」老太太道,「你们小两口讨论的事和他有关?」她怎么不知道阿珣什么时候和裴琸关系这么要好了?她记得去年院子里死了一个暗卫,好像就是裴家的人动的手,当时阿珩还对裴大少爷恨得牙痒痒。 「对呀。」夏朝颜认真道,「裴大少爷借着身份的便利,哄了我的室友和他发生关系,我和霍老师正在讨论他会不会负责……」 「咳咳!」霍清珣呛了一下,咳嗽着,没有接话——也只有这丫头敢在老太太面前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裴家大少爷哄骗小女生上床」的话了。青年借着后视镜看了眼老太太,果然看到老人家一脸诧异。 「霍老师说我的室友不适合裴家,我说让裴琸入赘也行。」夏朝颜理所当然地说道,「裴琸是裴老爷子的宝贝,我的室友也是她奶奶的宝贝呢!」、 「奶奶?」 「对啊——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出了意外,母亲卷了赔偿款跑了,丢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老人家好不容易把孙女拉扯大,可不是送过去给裴家人嫌弃的。」 「嗯。」不知那句话戳中了老太太的心思,老人家点头道,「既是裴琸闯下的祸,他若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自该担起责任——若是裴家不愿意人家姑娘进门,他入赘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嗯嗯,霍奶奶深明大义!」夏朝颜点头如捣蒜,「可霍老师说裴琸不愿意入赘,我们还在讨论这件事呢!」 「……」他们两个片刻不离的就是在讨论这件事?霍老太太嘴角抽了抽,「你们继续。」 「哦。」夏朝颜应了一声,伸手戳了戳霍清珣的肩膀,「霍老师,你刚才想说什么?」霍老太太让他们继续,那就继续好了。 霍清珣无奈嘆了一声,道:「我说,我还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或许,我们不该排除余沁。」 「哎?」夏朝颜微怔,恍然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她喃喃道,「不会吧……那个女人,真的可以为了自己的地位,做到这个地步?」如果是余沁,这其中该是一场怎样的豪赌? 「朝颜,余沁是叶一一的亲生母亲,她远比我们更加了解叶一一的为人,若昨晚所有事情的策划都是余沁,那她肯定清楚叶一一和裴琸之间发生的一切。以叶一一的性格,发生昨晚那样的事,你觉得她还会和裴琸继续接触吗?」 「……可是,她难道不担心,如果那个杀手失手了,真的杀死叶一一,怎么办?……叶一一死了,她所有的希望就会全部破灭。」 「所以,我只是这么猜测——这个可能性很小,不过不是完全没有。」 把余沁和闻远的动机拉出来对比了一下,夏朝颜道:「我觉得余沁的可能性更大。」叶一一和裴琸发生关系后,需要一个缓冲剂。「如果一一和裴琸都知道有个杀手在暗处虎视眈眈,却又找不出那个人的时候,他们能怎么做?」保护叶一一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女孩时时刻刻护在身边。「她在用自己女儿的命,做一个博弈。」而且,在这场博弈里,她是最不容易被怀疑的那一个。 只是听了片刻,霍老太太便知道两人讨论的事不是简简单单的「哄骗无知少女上床」这种小事,她没有打断两人的话,反而被夏朝颜的话勾起了兴趣——听小女孩话里的意思,她的这个室友似乎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不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结论呢?
第298章 ,血的嫁衣2 出乎霍老太太的意料,夏朝颜说完最后一句结论后便陷入沉默。她不说话,霍清珣也没有打扰她,任女孩一路沉思,直到车停在庄园门口,夏朝颜才从思考中回过神,她先一步推开车门,手扶着在车顶,温声道:「霍奶奶,到了。」绝口不再提和裴琸有关的事。 她很清楚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霍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裴家少爷不是傻子,你们也不用太为他的事操心。」老人下了车,早就等在一旁的知夏连忙快步过来扶住她。 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夏朝颜笑着应道:「霍奶奶说的是。这种事,说不定当局者清,旁观者迷——我们都是旁观者,自是不好随意插手。」 老人再次点点头。 自从她回来后,陪着老太太赏花游园的工作她一次都没有落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霍婧妤早一步到了庄园,此刻等在门口,见老太太的车队到了,她立刻赢出来。等老太太和夏朝颜说完话,女生上前两步想搀扶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像往常一样。然而这次没等她走近,就听到霍老太太笑呵呵地对身边的夏朝颜道:「老太婆老了,朝颜要是不嫌弃的话,扶我一把可好?」说着,抬了抬手臂。 夏朝颜连忙上前挽住老人的胳膊,无奈道:「霍奶奶说笑了,您一点也不老。」女生小声嘟囔道,「比我爷爷年轻多了。」言语间把自家爷爷嫌弃了一番。 霍老稍作休息后去庄园外的庙堂里听大师讲经,除了知夏,没有让任何人陪同。夏朝颜打了个哈欠,拉着霍清珣的手,商量道:「霍清珣,我们去后山走走吧。」不等青年回应,她扯着他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走嘛走嘛!」 青年无奈,放下手里的茶盏,陪她出门:「祖母听完经就会安排午餐,我们现在出去,待会儿她会派人到处找。」 「没关系,我会跟知夏姐姐发消息说一声的。」夏朝颜兴致勃勃地握拳,「这种地方,最适合二人世界,我可不想和那么多人一起浪费时间!」 「噗嗤!太太闻言呵呵笑了一声,摇头道:「老了老了,要不是有你们这群小辈陪着,我可没有来这种地方赏花的兴致。」老人一手挽着知夏,一手挽着夏朝颜,说笑着进了庄园。 老太太进去后,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有说有笑地进了庄子,惟独留下霍婧妤。女生拽紧拳头,如刀般尖锐的目光定在女生身上,思量中带着几分玩味——老太太这么喜欢夏朝颜,是因为霍清珣的原因,还是她本身存在的魅力?女生很快把答案定为后者。一定是因为她本身的魅力,毕竟那是连她都忍不住被吸引的,鲜血的魅力。 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夏朝颜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她。她看到她微微挑眉,勾了勾嘴角,重复了一遍上次见面时的口型——我知道是你。 我知道是你……她知道。她怎么会知道?直到现在她仍然有些疑惑。不过,没关系,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老人」霍禅音跟着父亲进门正好听到这句话,女生喷笑一声,惊得夏朝颜回头看向她。看到女生原本的兴奋瞬间变为呆滞,霍禅音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爸,禅音。」霍清珣踏出一步把呆滞的小姑娘挡在身后,无奈道,「有什么事吗?」父亲一般不会主动找他,更何况是在霍宅以外的地方。 「咳咳。」打扰了儿子和未来儿媳的二人世界,霍诤也觉得尴尬。然而霍倾城那边传来了重要消息,他思来想去,还是和霍清珣商量一下。男人看着夏朝颜,试探着问道,「我有些话要跟阿珣单独谈谈,夏小姐不介意的话,让禅音陪你出去逛逛,如何?」 被想起自己刚才那句豪言壮语,夏朝颜捂着脸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松开霍清珣,拉着霍禅音匆匆逃离长辈的视野。 「哈哈,朝颜,你说你都和我大哥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腻歪不够?」跑出庄园,霍禅音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你就说你怎么会愿意陪老人家来赏花,原来是想着和我大哥过二人世界呢!不过呀,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一心想着二人世界的夏朝颜停下脚步,疑惑道,「难道你祖母在这里给霍清珣准备了小妾?」 「额,那倒不是。」朝颜的脑迴路真的和他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霍禅音抽搐着嘴角,「奶奶以往来这里,除了听禅的时间不需要小辈陪同外,其他时间全部要求小辈陪在身边——马上奶奶就要听完禅了,所以我才说你和大哥没时间腻歪。」 「我们可以晚上呀。」夏朝颜回答得理所当然,「你祖母晚上总要睡觉的把……」她和霍老师朝夕相处,难道还差这点时间?女生安慰了自己几遍,回头看了眼庄园大门口,还是觉得不甘,「哎,这么美的风景,没有霍老师陪着真是遗憾。」 「哎哟,你这是嫌弃我吗?」霍禅音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夏朝颜,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重色轻友哎!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 「以前没追到霍老师呀,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夏朝颜颇为理直气壮,「而且,面对霍老师那样的美色,重色轻友不是很正常吗——如果现在霍三叔要和你单独相处,你肯定立马丢下我跟着他跑了!」说起霍琛,夏朝颜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男人的外貌,感慨,「说起来,霍三叔真的好看——你们霍家这么多男人,霍三叔是长得最好看的,不只长得好看,气质也好,清澈干净却不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岁月真的是男人最好的装饰品啊……」 听她感慨,霍禅音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对啊,他太干净,会让人觉得哪怕只是敬慕于他而言都是一种玷污……」 「敬慕?」夏朝颜用力捏住霍禅音的脸,压低声音说道,「霍禅音,你别骗自己了——你明明就想『玷污』他,说什么『敬慕』?」 「你、你胡说什么……」她用词粗暴,霍禅音烧红了脸颊,含煳道,「我从来没想过……」 「你喜欢霍三叔那么久,从来没想过?!」夏朝颜表示怀疑,「怎么可能?你又不是没喜欢过男人,你肯定悄悄想过!」 「我……」我想过也不会告诉你!霍禅音用力挣脱夏朝颜的手,没好气地点她的头,「你这个小色鬼,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我对三叔那是清清白白的仰慕之情,你这个有夫之妇是不会懂的!」 「你唬谁呢……」 两个女生打打闹闹地往后山走去,追打了一段路程,在听下来已经到了海棠深处。夏朝颜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摆手道:「不和你玩了,累死了。」女生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禅音,我要是你,真的就下药算了。大不了……」大不了坐牢,出来还强上他,哼。 「不许再想我家三叔。」霍禅音无视夏朝颜的建议,红着脸推她,「你有我大哥,专心想我大哥就行了!」这丫头怎么突然对三叔有了兴趣?哼,都怪那傢伙生得太好看,有意无意总能吸引到小女孩的注意力。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调戏够了,夏朝颜暂时放过她,「禅音,伯父找霍老师,是因为你二哥遇袭的事吗?」看霍诤进来时脸色那么严肃,莫非霍司珩遇袭的事有什么眉目了? 「不是。」霍禅音嘆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是我璟之哥哥。」 「霍璟之?他不是失踪了吗?」夏朝颜拧眉道,「你们找到他了?」 「没有。」霍禅音再次嘆了一声,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现在得到的信息,「璟之哥哥失踪以后,二叔闹过一次,父亲让霍倾城的人私底下在调查——就算不把他找回来,至少也该知道他的下落,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既然选择离开你们保护他妹妹,肯定不会轻易让你们发现他的行踪。」与其说是离开家人,不如说是逃避。「他很清楚,一旦回来,就要面临指认霍婧妤的局面——被自己妹妹刺伤,他一定很不好受。」 「璟之哥哥他……是个很温柔的人。」霍禅音道,「和大哥二哥比起来,他更加的像个普通人——画画,摄影……和三叔一样,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卷到霍家乱七八糟的纷争里,即使在霍家,也活得很平凡。」 「所以他被霍婧妤伤害,却还想着保护霍婧妤?真傻啊。」夏朝颜道,「不是所有的善良都会有回报的。」 「朝颜,你为什么能断定那些事都是霍婧妤做的?」她和霍婧妤没什么接触吧,可听她言语间似乎可以肯定海棠园的那次事故是霍婧妤一手为之。 「我在医院见过她。」夏朝颜道,「就是海棠园失火那次,我在医院见过霍婧妤——第一次见面,那个女人给我感觉很不好。和陌生人交往,有时候真的很看眼缘——霍婧妤就是我觉得眼缘不好的那一个。」 「是吗?」霍禅音笑道,「那我第一次见她时,肯定也不喜欢她,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我第一见她是什么时候哈哈。」 女生笑的开心,夏朝颜正想说什么,霍禅音忽然止了笑,皱眉看向一处,淡淡道:「人都来了,不如一起出来聊聊八卦?」夏朝颜原本想提醒她的话顿时收了回去。 霍婧妤从拐角处转出来,无奈道:「不好意思,早知道你们在这里聊天,我就不过来打扰了。」女生走到她们面前,笑得温柔娴静,「我看海棠开得好,便想着出来走走,谁知不巧打扰到你们。」 「婧妤小姐说笑了。」夏朝颜淡淡笑道,「路在这里,大家都可以走,谈不上打扰。」女人靠近时,她可以闻到她身上幽幽的香味,不禁打了两个喷嚏,忙捂着口鼻闷声道,「抱歉,我好像有些花粉过敏?」 「花粉过敏?」霍禅音愣了愣,「刚才不还好好的……」 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夏朝颜在她腰上拧了一下,低声道:「她身上太香了。」这女人是故意的吧,这里又没有男人,她喷这么重的香水做什么? 「香?」霍禅音鼻子动了动,凝神道,「这味道……」女生勐地变了脸色,指着霍婧妤厉声道,「你居然用了沉眠?!霍婧妤,你……」 霍禅音后面说了什么,夏朝颜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短短两句话的功夫,她头晕得更加厉害,没等霍禅音说完话,已经一头扎到地上,再也不动。 …… 房间的灯是温柔的暖黄色,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暖色的灯光在眼前晕开一圈圈涟漪。夏朝颜慢慢睁开眼睛,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无果。她四下打量了一眼,忽然一愣——房间里不只她一个人,离她不远,或坐或站,居然围着不下十人。视线迅速扫了一圈在其中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夏朝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抓到了关注已久的猎物,霍婧妤心情很好,进房间时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推开门看到摔在地上挣扎的女生也没有生气,只是蹦跳着走到她面前,弯腰看她:「哎呀,我才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 她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扶起来,看到地上被她绊倒摔碎的花瓶,无奈道:「这么不小心,划伤了怎么办?」女生一边抱怨一边找了扫把把碎掉的花瓶扫到角落里,「划伤了,会影响美感。」 「霍婧妤。」夏朝颜静静看着她,挑眉道,「你这么变态,你家里人知道吗?」不等她回答,她先一步道,「肯定不知道,知道的话……」女生冷笑道,「霍璟之不是你的亲哥哥吗?」 「对呀。」青年的蜡像端坐在沙发上,一双已经完全涣散的眼睛正直直看着夏朝颜的方向。霍婧妤轻快地走到蜡像边上坐下,挽住青年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甜甜笑道,「璟之哥哥最疼我了,能这样陪着我,他一定很开心。」 「他不会开心。」夏朝颜撇嘴,「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觉得开心或者难过的。」 「怎么会呢?」霍婧妤松开蜡像,走到夏朝颜面前,柔声道,「能够永远陪伴着我,我收藏的这些小可爱们都会很开心的。」 「变态。」 「变态?」霍婧妤挑起女生的下巴,轻笑道,「夏朝颜,面对着我这样的变态,你为什么不害怕?看到我的艺术品,你为什么不害怕?我是变态,那能安心接受这一切的你,又是什么?」 「为什么要害怕?」夏朝颜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屑地说道,「不过是一堆死人罢了——不管你把他们做成什么,蜡像,玩偶甚至切成一块一块,死人就是死人,不会唿吸,不会动,更不会伤害别人。」 「你这么说,我可真是伤心吶。」松开女生,霍婧妤嘆了口气,遗憾地说道,「我以为,你是懂得欣赏我地艺术品的人呢,没想到……」女生忽然间迸发出一股怒意,抬脚踹翻了离她最近的蜡像,咬牙道,「没想到,也是个不识货的蠢蛋罢了!」
第299章 ,血的嫁衣3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视频播放器里传出沙沙的风声,霍清珣按下暂停键,视线没有从屏幕上移开,拧眉喃喃道:「和璟之一起离开的那个女人是霍婧妤?」视频来自霍璟之离开医院后暂住的一家酒店前台,「倾城」的人顺着监控顺藤摸瓜找到了那里,只不过监控显示霍璟之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国酒店。 「江夜来看过后面好多天的录像,也问了酒店的前台,进到房间去检查过——行李都在,但是人没有回来。」霍诤揉着眉心,低声道,「酒店外面的监控在一个路口断掉了,倾城没有追踪到他的下落。」 「爸,或许你要让祖母做好心理准备了。」霍清珣道,「行李没有带走,甚至连贴身的衣服都没有带,璟之不可能不回来,除非——他根本没有回来的机会。」霍清珣把定格的视频放大,滑鼠点在和霍璟之并肩而行的女人身上,「这女人,是霍婧妤吗?」 「不知道。」霍诤道,「这个还要进一步确认。霍婧妤那段时间不在清陵,但也不能证明她出现在酒店。」 「如果是霍婧妤,我在想,她会把璟之带到哪里去?」看着父亲慎重的神情,霍清珣组织了两句安慰他的话,「璟之和他是亲兄妹,她不会真的伤害璟之——现在就怕这人不是霍婧妤。若是其他霍家的仇敌,璟之将会面临更大的危机。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尽快找到璟之的下落。」 「你说的是。」霍诤道,「还有这次阿珩遇袭的事。他离开的那天只说璟之的事有了下落,我也没有多问,如今看来,是有人在利用璟之布局,想要对付阿珩?」 「不排除这个可能。」霍清珣看了眼手錶上的时间,提醒霍诤,「爸,祖母那边快结束了,你要不要过去一下,免得引起老人家的不满。」 「这么快?」没意识到在这里呆了这么久,霍诤站起身,扯了扯衣角,看着儿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揶揄,「耽误你这么久,我去看看老太太,你去找夏家那孩子吧——不打扰你和人家小姑娘培养感情了。」 霍清珣无奈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禅音带着朝颜出去了?」霍诤拿出手机,道,「老太太那边结束就要准备吃午饭,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把朝颜带回来,就不麻烦你出去找了。」在儿子哭笑不得的表情里,霍诤拨通女儿的电话,然而响了许久,电话没人接。男人看着自动挂断的手机,诧异道,「没接电话?这两丫头做什么去了?」 心里突然腾起不祥的预感,霍清珣越过父亲,快步往外走,沉声道:「爸,我去找找她们。」不是应该去赏花了吗?赏花为什么会不接电话?青年脚步越来越快,转瞬消失在门外。 霍诤愣愣看着儿子冲出门,不由拧眉,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大少爷去后山找三小姐去了,你们安排几个人跟着一起去。」吩咐完后,男人握着手机,发现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手汗,他扯了张纸巾擦干手心,喃喃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知转过了几个弯,霍清珣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女孩脸朝下趴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一阵风过,他闻到了从她身上飘出的淡淡血腥味。 青年脸色微变,快步过去扶起霍禅音。女孩腹部被利器划开了一个洞,伤口时间不长,鲜血还在滔滔的往外冒。温热的鲜血染过手指的瞬间,青年的指尖微微一颤。他按住她的伤口,抱着她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没有夏朝颜的影子。 「禅音,禅音,醒醒……」以她现在这个失血量,一旦停止唿吸,就永远不可能醒过来。青年抱着妹妹快步朝庄园奔去,一路上不停地低声唿唤她的名字。然而不管叫多少遍,女生依然闭着眼睛,唿吸渐渐微弱。 「禅音,不要彻底睡过去……你不是想和三叔在一起吗?我可以帮你,不骗你,只要你坚持住,我一定可以帮你追到三叔……」第一次,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哄自己的妹妹——霍家的孩子都是放养政策,他对待弟弟妹妹也是放养政策,算不上疏远,却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那么亲近。如今妹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逐渐冰冷,他只觉得整颗心也跟着慢慢凉了下去——仿佛回到了黎疆夏朝颜遇袭的那一晚,无能为力和自我厌弃在一次把他团团包围。 冲进庄园大门的那一刻正好碰到听完禅出来的霍老太太和陪同的一行人,看到他和他怀里抱着的女生,知夏惊唿一声:「我的天哪,大少爷,禅音小姐?!」 随着女人的尖叫,整个庄园瞬间乱成一团。 远离伤口,手上的血已经完全干了,霍清珣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收紧,松开……反覆数次后,狠狠一拳头砸在墙上——如果禅音没有救回来…… 「阿珣。」谢嫣然的眼睛微红,声音沙哑,显然才止住哭。她走到儿子身边,握住他的手,「医生说,血已经输上了,禅音不会有事的。」深吸了一口气,她哑声道,「朝颜……还没有下落吗?」 「……没有。」霍清珣露出颓色,垂下眼帘,苦笑道,「这次,是我的错。」从发现霍禅音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朝颜失踪一个多小时了,「倾城」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你不要急,等禅音醒了,肯定能知道朝颜的下落……」知道这样的安慰无济于事,谢嫣然嘆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着他染血的手,柔声道,「手上都是血,先去洗洗吧。朝颜的下落,着急也是没用的,我们耐心等等倾城那边的消息。」 「……嗯。」我只怕等「倾城」查到线索,我已经永远的失去她。霍清珣道,「妈,你去陪陪祖母,老人家现在心里不好受。我先回一趟老宅,找些东西。」不能继续等下去,必须做点什么。 「好。你也小心,我担心今天这件事是针对我们霍家来的。」 「没事的。」正要离开,霍清珣忽然想起一事,「妈,霍婧妤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看到霍婧妤的身影。 「啊,那孩子说有事,先回去了。」 …… 「三爷!三爷!」小女孩飞奔着到了书房,没有敲门直接沖了进去,一头扎到书桌上不停地喘气,「不、不好啦!」 「怎么不好啦?」霍琛放下手里的毛笔,无奈道,「还是这么毛毛躁躁,难不成天塌了?」 「三、三小姐……」小女孩急声道,「山庄那边传回消息,三小姐被人袭击,没、没救回来……」 「你、你胡说些什么……」青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沉声道,「这种玩笑,以后不许再开!」去庄园里的不只霍禅音一个人,还有大哥一家和那么多暗卫,怎么会让霍禅音遇袭?还没救回来?这种玩笑还是去吓唬别人吧,他怎么可能相信。 「不是玩笑!」小女孩憋了一句,勐地蹦出眼泪,大声道,「电话是大少爷打回来的!说,说三小姐和夏小姐在外面赏花的时候被袭击,现在夏小姐下落不明,三小姐她、她……」似乎怕他不信,她指着门外道,「大少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胡说八道。」青年垂下眼帘,淡淡道,「那丫头说了要缠着我一辈子,不会、不会咳咳!」呛咳声打断了后面的话,青年弯下腰去,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泪眼汪汪的小女孩被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帕递过去,收回手的时候看到指尖的红色,吓得尖叫道,「爷,怎么会有血?!我、我去找医生!」 「不许去!」好不容易止了咳嗽,霍琛扶着轮椅扶手支起身子,冷声道,「安排车,我要去庄园那边。」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医生,也不会起死回生,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可是的,快去安排!」 「……是。」 女生把被踢倒的蜡像扶起来摆回原位,细心地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动作温柔,仿佛怒火只在那一瞬间,只持续了那几秒钟。夏朝颜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随口问道:「你把禅音呢?」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只怕是迷药,霍禅音要是没中套,必然会护着她……现在她在这里,霍禅音在哪里? 「我把她杀了。」提起自己的亲姐妹,霍婧妤嫌恶地皱紧眉头,「那种人,我可不会让她成为的收藏品,玷污我的伊甸园。」她回眸瞅着神色不变的女生,细细描述道,「我用匕首在她肚子上开了一个小洞,人不会立刻死,等药效过了,她就会醒过来。只不过那个时候血流的差不多了,她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嘿嘿,是不是很有趣?」 「你和禅音有仇?」既然没有立刻杀掉,那就还有救回的机会,「或者说,你和霍老师一家都有仇?」 「没有呀。」霍婧妤无辜地反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没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们?」 「你知道?你果然知道。」霍婧妤坐到沙发上,托腮看着夏朝颜,「你怎么会知道呢,我一直很好奇。」霍家第一次见面,她就无声地告诉她,她知道某些事,她猜想她查到了些什么,现在说出这句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我不知道。」夏朝颜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如果你承认,就说明我说的是对的。霍婧妤,你是怎么找到霍璟之的?」为了保护妹妹,霍璟之独自一人离开医院,隐匿踪迹,霍家的探子都找不到他的踪影,她是怎么在不被「倾城」发现的前提下找到霍璟之的? 「夏朝颜,你相信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吗?」倚靠在兄长身上,手指一寸寸抚过蜡像轮廓分明的脸部线条,霍婧妤得意地笑道,「不管他在哪里,凭着直觉,我总能找到他,比任何人都要快——我们是亲兄妹吶。」 「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可怜。」夏朝颜不屑地说道,「你把霍璟之藏在这里,然后假借霍璟之的名义引阿珩上钩,找人袭击他——你想把他也收藏在这里?」 「阿珩?」霍婧妤坐直身子,冷冷盯着夏朝颜,「你不要叫得那么亲密,你可是他未来的嫂子呢。」 「霍婧妤,你喜欢阿珩?」夏朝颜语气里讥讽更加明显,「所以,连翘也是你杀的,你杀霍璟之根本不是为了收藏艺术品,而是为了灭口对不对?什么艺术家收藏品,你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杀人兇手罢了!」 「你懂什么?!」被她最后一句话激怒,霍婧妤找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她,「我的命是阿珩救的,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对?我们在一起也没有碍着别人什么,偏偏你们都说我是错的!都跑出来阻止我们!连翘是这样的,哥哥是这样的,你也是这样!」 「本来就是错的。」和女生的激动不同,夏朝颜冷静地回视她,没有闪躲,「霍司珩是你的亲哥哥,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你。」 「现在!」霍婧妤不甘地强调道,「他现在不喜欢我!」以后总会喜欢的。 「以后也不会。」夏朝颜戳破她的幻想,「只要你是他妹妹,别说这辈子,投胎转世几百次,他也不会喜欢你——你死心吧,大变态。」 夏朝颜话音刚落,霍婧妤倏然转头看向她。女人嘴角轻抿,眼神微冷,似在思考什么问题,打量的目光在夏朝颜身上转了两圈,停到她脸上。 宛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定格在她脸上,夏朝颜下意识绷紧身子,面露戒备。似乎被她的表情取悦,霍婧妤咯咯笑了起来,摆手道:「别这么紧张嘛,我暂时还不会把你怎么样。不过,你也不用想着霍清珣会来救你,他找不到这里的。」 「你这么肯定?」 「找到了也没关系。密道外面埋着炸药,只要他敢进来……砰!」霍婧妤张开双手比了个花瓣绽开的动作,「他、你、还有这里的一切,都会被炸成齑粉。」
第300章 ,血的嫁衣4 霍禅音遇袭的消息传回来后,整个霍家有一瞬间的慌乱,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被三小姐遇袭的消息震惊的人们在短短的惊骇以后,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你说,会是谁做的?」海棠园里,扫地的两个佣人聚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扫把,扫着并不存在的灰尘,视线却完全没有停留在扫帚上。年长一点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对着海棠园使了个眼色,「你说,会不会是……」 二爷和长房不和,霍家上上下下百来号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霍禅音出事,推测兇手,所有人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霍谦。 「应该不会吧。」年轻一点的女生小声道,「二爷又不傻,真要做也不会做的这么明显——三小姐遇袭,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说的也有道理。」年长者煞有介事地说道,「二爷肯定不会这么蠢。不过,也说不准,他就是看准了大家不会怀疑他,才动手的呢?算了算了。」女人挥挥手,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些有钱人怎么玩是他们的事,反正换来换去,霍家这宅子总不会跑,别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就好。」霍家平日里的工作不算繁重,工资待遇也不错,离开这里,只怕很难找到和这里差不多的工作了。 「咦咦,外面怎么回事?」年轻的女生没有听同伴的感慨,她握着扫把,指着外面,瞪大眼睛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变天了吗?」 「什么?」年长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回身看了一眼,同样惊呆在原地,「大少爷这是……」 「围起来。」霍清珣站在海棠园门口,对身边垂手等待命令的江夜来道:「没有我的允许,海棠园任何人,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许放出去。」 「是。」得了命令,江夜来比了个手势,等候在一旁的暗卫们立刻分散开,矫健的身影很快隐匿到庭院外围不同的角落——从这一刻开始,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妄图进出海棠园,他们都会直接将其毙于手下,无人例外。 「剩下的人,进去搜一搜。」霍清珣抿着嘴唇,眯起眼睛扫了眼绿意盎然的庭院,冷笑道,「搜不出来,就把这里给我拆了。」 「是!」 随着保镖们进到海棠园,整个院子里顿时惊唿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佣人们阻拦的声音。 「这个不能碰,这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琉璃灯!」 「你们干什么?!池子里的鱼是大小姐亲自放下去的!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听到霍禅音遇袭,命悬一线,霍谦坐在茶室里优哉游哉地品着茶——对于长房一脉的晚辈,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激起他任何同情——都是和霍司珩亲近的人,他没必要把感情浪费到他们身上。 不过毕竟是晚辈,总不能置之不理。霍二爷还在考虑该挑个什么时间去庄园看一下霍禅音——去的早了,总让人觉得自己有些急不可待。去的晚了,又会被人说不够重视——没等他做出决定,大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茶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爷,您快去海棠园看看吧!海棠园那边、那边出事了!」 海棠园刚刚重建,霍谦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霍婧妤再次遇袭,男人勐的站起身,急声道;「海棠园怎么了?!」霍禅音遇袭……袭击霍禅音的人会不会把目光转向霍婧妤? 「大少爷,带人围了海棠园,不让别人进出……现在只怕都快拆干净了!」 没等管家说完,霍谦定下神:原来是霍清珣?男人恢復镇定,冷笑一声:「带人围了海棠园?呵,走,我们去看看,这位大少爷到底要做什么!」海棠园是霍婧妤的住处,霍清珣堂而皇之的带人围了园子,莫非是想彻底和二房撕破脸? 霍谦赶到海棠园的时候,里面已经拆得七七八八。霍清珣正站在院子里,俯身研究前院柱子上的雕花。 「呵呵,阿珣,你常年不回家,一回家就送二叔这么大一份礼,真是孝顺呢!」看着被践踏得破破烂烂的园子,霍谦怒从心起,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只是,你这突然动手,让做叔叔的很是疑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这个臭小子,居然真的把海棠园拆了!谁给他的权力! 霍清珣的举动无疑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他的脸,哪怕努力维持着身为长辈应有的得体,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霍谦还是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相比之下,霍清珣要淡定很多。对着自家二叔弯了弯腰,霍清珣微微笑道:「我回来听祖母说这个地方风水不好,婧妤妹妹在这里遇袭,好不容易养好身体,现在又失踪了,便想着说不定是这块地方犯了什么禁忌,留着也是祸害我们霍家人,为了早日找到婧妤妹妹,还是拆了好。」 「婧妤失踪了?!」霍谦心头一跳,愕然道,「我怎么不知道?!」霍婧妤陪着老太太庄园里听禅赏花,若是失踪,自会有人通知他。他没有接到消息,必然是这个臭小子在胡扯! 「禅音遇袭的时候,婧妤也不见了踪影,十有八九是落到袭击者手里。」面对长辈的质问,霍清珣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因我要回这里,便没有让人另外通知二叔你。」 「婧妤失踪,安排人去找就是!」霍谦怒道,「你不去找,反而来这里拆她的园子,你这个哥哥真是不错,不错!」依然没有相信霍清珣的话,霍谦冷笑着,心里有了结论:霍清珣肯定也以为霍禅音遇袭是他安排的,所以现在在给自己妹妹报仇,找了个藉口给他难堪。 「我这不是正在找吗?」无视长辈的怒火,霍清珣轻描淡写地回道,「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了。」青年侧头看向三层小阁楼,冷冷勾起嘴角,「除了这里,不会再有别的地方。」 「你是说袭击禅音,拐走婧妤的人藏在海棠园?」霍谦直接气笑了,「好啊,好啊霍清珣,你有出息了,完全不把二叔放在眼里了是吗!」男人厉声道,「都给我住手!这是我霍谦女儿的园子,我看你们谁敢再动一下!」 随着男人的呵斥声,专心拆园子的保镖们慢慢停下手,看看淡漠的大少爷,再看看怒髮冲冠的二爷,面露迟疑。 「你们继续。」霍清珣道,「再给你们半个小时,拆不完统统捲铺盖走人。」 「是!」 「霍清珣,你……」 「江夜来,二叔现在情绪太激动了,你找人把他带下去。」青年冷冷道,「若是不听话,卸了两手两腿也没关系。」最后那句话音落,缩在一旁看热闹的佣人们齐齐抽了一口冷气:大少爷这是和二爷彻底决裂了吗? 「霍清珣,你狠!」霍家是长房的霍家,这里全是霍清珣的人,他既然放出狠话,再争执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他。霍谦咬牙骂了一句,狠狠道,「怎么,现在准备用对付那些叛徒的方式来对付我了吗?你这头养不熟的狼!」 「若是朝颜出了任何意外……」青年终于侧身看向他,眸光清冷,无悲无喜,「二叔,还有你们二房所有人,下场可不仅仅像那些叛徒那么简单了——你最好祈祷你的好女儿,动作慢一点。」 「你……」被青年的眼神震慑,霍谦动了动嘴唇,一堆狠话在舌头尖转了又转,出口只剩下一句,「你真是无法无天!」 「多谢二叔理解。」霍清珣淡淡回了一句,视线转向那些动手的人,冷声道,「动作放快点,时间不多了。」 「好,好,我管不了你。」这人从小就是个不服管教的,霍谦摆手道,「我去找老太太,找你父亲,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说清楚!」现在的霍清珣态度这般强硬,他却也不用着急。等消息传出去,老太太和族里的长辈知道后,他有的是法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愤怒地甩手,想转身离开。没等他转身,阁楼的方向突然传来数声闷响,宛如闷雷落地,震得整个海棠园都颤抖起来。 「这是……」霍清珣陡然变了脸色,脱口道,「所有人,撤出来!」然而还是晚了,爆炸的火光倏然绽开,刚刚重建的三层小阁楼顿时被吞没在一片火光中。 各种碎片夹杂着爆炸的冲击波迎面扑来,霍谦尚未回神,已经被青年扑倒在地。 耳朵里轰鸣声还在继续,伴随着惨嚎声和尖叫声,霍谦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海棠园的地下,什么时候埋了威力这么大的炸弹…… 青年没来得及上车,身后掩映在一片翠绿色的宅子深处有火光沖天而起,剧烈的爆炸震得地面跟着颤抖起来。霍琛愕然看向发生爆炸的方向,喃喃道:「那是……」 「好像是海棠园。」身后推着轮椅的小姑娘睁大眼睛,尖叫道,「三爷,是海棠园那边!我的天吶,我的天吶!」 「海棠园……」不是霍婧妤的住所吗?那里为什么会有威力这么大的炸弹? ……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彻底停止,霍清珣松开霍谦,慢慢站起身。青年脸色很白,脸颊被碎片划破,鲜血覆盖了半张脸,然而他却完全没有在意,反而逆着逃跑的人流,快步走向被大火吞噬的小阁楼。 为什么会突然发生爆炸?听动静是从海棠园的地底下传出来的,海棠园的地底,朝颜会在里面吗?这么大的火,朝颜她…… 青年用力拽紧拳头。 是他的错,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带她回霍家,不该让她跟着禅音单独出门,不该……「都是我的错……」 青年在燃烧的阁楼前止住脚步,跟在他身后的江夜来依然保持着警惕,担心一不留神这位大少爷会直接冲进火里去找人——珣少说夏小姐和霍婧妤都在这个海棠园里,找到她们的藏身之处,就能连带着扯出霍婧妤的所有伪装。想到连翘,他马上带人来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火还在继续,霍清珣站在火光前,良久未动。 「珣少……」夏小姐若真在这里,现在怕是只剩下一堆碎肉了。江夜来低声提醒青年,「这火……」 「救火。」霍清珣声音沙哑,「救人——有人问,就说海棠园的燃气炸了。」聪明人听声音都知道不是燃气爆炸,不过聪明人也不会站出来质疑这个说法。 「是。」 「灭了火之后立刻查清楚爆炸的源头,我要进去看看。」 「可是……」可是等火灭了,你下去看到的只会是一片狼藉,说不定,还有女孩支离破碎的身体…… 「霍清珣?」江夜来正想说话,唿啸的风里传来一丝微弱的声响,「霍清珣……霍清珣!」 江夜来下意识寻声看向远处被爆炸波及的小花园,花园角落里,粗壮的桃树干被爆炸拦腰折断,树干下,女生勉强探出半个脑袋,不停地挥着手。 「珣少,是夏小姐!」还活着吗?真的还活着?还是他眼花了? 「霍清珣,江夜来,看什么看,快来帮我把树干挪开!」两个男人怔怔看着她一动不动,夏朝颜炸毛,「听到没有!快点来把树干挪开!」啧,真是倒霉,再不快点出去,她带给霍谦的礼物就要化掉了! …… 抓到心仪已久的猎物,女生心情很好,她抱着手机,在小小的陈列室里走了两圈,看向夏朝颜,眼神慢慢变得诡异。 「你看什么?」 「我在想,要给你做个什么样的造型。」霍婧妤放下手机,走近她,捏了捏她的胳膊和腿,「身材挺不错的,你想穿婚纱吗?你一定很想嫁给我大哥,成为他的新娘,对不对?」 「我可以拒绝吗?」夏朝颜撇嘴,「你的审美不好,就算蜡像有我做模,成品肯定也很丑。」 「怎么会?」霍婧妤嘻嘻笑道,「我会给你穿上漂亮的嫁衣,在霍清珣生日那天,送给他做礼物。」 「你不怕被霍清珣抓到?」这女人难道不准备隐瞒自己的变态属性了? 「我马上要出国了。」霍婧妤笑道,「我曾经的老师邀请我出国进修,我同意了——他明天会来清陵接我,帮我换一个身份,让我跟着他一起学习——等过了明天,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霍婧妤,你觉得霍清珣还能找得到我吗?」
第301章 ,火的丧歌1 这人居然还有老师?而且还是知道她身份的老师?夏朝颜试探着问道:「你的老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邀请你出去进修?你都已经回来这么久了,真是奇怪哦。」 「奇怪吗?」霍婧妤笑了一声,转身走到靠墙的立柜前翻出针管和药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不过有时候,你不走近一步,永远不会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好了,废话就别说了,你乖乖的不要动,我给你打一针,等你再醒过来时,就会有美美的造型了。」 「打一针?」夏朝颜伸长脖子看着她手里的动作,认真道,「在我没有知觉的时候动手,不会失去欣赏猎物挣扎的乐趣吗?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别人清醒的承受痛苦。」 「哈哈,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呢。」霍婧妤专注地调试着药剂,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我倒是很想让你保持清醒,看着自己怎么成为我的收藏品——不过烧好的蜡很烫,我怕你无法保持我想要的表情。要是表情毁了,整个作品也就毁了,多可惜。」 「霍婧妤,我不是很懂,你当初是怎么把连翘藏起来的?」霍司珩的人把海棠园里里外外搜了那么多遍,居然没人发现连翘? 「这个密室,在地下。他们把每一寸墙壁都检查过一遍,独独没有检查地下。」霍婧妤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推开那扇门往外走,可以通到海棠园甚至霍家的外围。不过,你别想逃跑,因为现在外面守着的全是我的人。」 「呵呵,我不逃,我干嘛要逃?」夏朝颜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是来找你的,为什么要逃。」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完全没有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险,霍婧妤道,「夏朝颜,这个时候祈求上帝,上帝是不会回应你的——上帝不会回应任何身处苦难的人。」 「要死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需要祈求上帝。」 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夏朝颜的声音时高时低,忽大忽小。霍婧妤声音里染上笑意:「夏朝颜,你不用害怕,我会对你很温柔的——温柔的送你上路。」 「呵,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夏朝颜的声音难掩颤抖,「霍婧妤,我相信霍老师很快就能找到我,到那时,你唯一的退路只能是引爆炸弹和我们同归于尽——这么一想,我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哈哈,夏大小姐你真可爱。」似是听到一个笑话,女人咯咯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和你们同归于尽?既然我设计了这里,当然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原来是有退路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当然是有退路的。」听到似是难以置信的问题,霍婧妤继续手上的工作,讥诮地回答完后,停顿一瞬,道:「夏朝颜,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和我很像,我们身上有相同的气息。要是普通人,比如连翘,见到我的这些收藏品,都会露出惊悚和难以理解的表情,只有你,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和我一起欣赏这些收藏品,要不是因为你是霍清珣的人,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呢!」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霍婧妤下意识回头,却被迎面飞来的一件外套遮住了视线。 女生的身影不知何时挣脱束缚到了她身后,不等她惊唿出声,锋利的玻璃碎片已经狠狠刺进她的脖子。夏朝颜屈膝抵着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按住她的脖颈,确定玻璃碎片彻底扎进她脖子后,她才松手后退。 「你……」血不停地往外涌,霍婧妤捂着脖子的伤口踉跄两步,撞到立柜上。她喘着气,眼里满是疑惑,「你是怎么……」不等夏朝颜回答,她的视线落在墙角的花瓶碎片上,喃喃道,「原来如此……么?」因为不费吹灰之力抓住她,所以太大意了——从她摔到那一刻起,自己就在她的算计之中了。 「霍婧妤。」活动着被束缚久了的手腕,夏朝颜走到她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低笑道,「你很厉害,伪装了这么久没有被霍家任何一个人发现,你真的很厉害。不过,我想你的那位老师可能并不是为了接你出国进修,而是为了诱惑你。」说到这里,她流露出一丝同情,惋惜地说道,「你自己尚且能够杀兄杀妹,你觉得你那位老师会对你抱有多少感情?哦,我忘了,变态是没有感情的。」 女生翻出一条毛巾递给霍婧妤,敷衍地说道:「你先把伤口按着,别不等我出去就死了。放心,我不是警察,对你的老师和你的那些同类不感兴趣。我就只想替霍老师解决一点麻烦,省得每次我和他亲热的时候都有一堆电话来找他——打扰别人谈恋爱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原谅的事啊。」 玻璃碎片刺破了血管,哪怕凭藉所有的力气捂住伤口,仍然无法阻止喷溅的鲜血。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煳,虚晃的视线无法聚焦夏朝颜的动作,更别说接她递过来的毛巾。 「哎呀,我忘了,这毛巾止不了血。」眼看着女人的身体逐渐委顿,夏朝颜在她面前蹲下身,清冷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我刚刚是不是扎的太深了,你好像快死了。」她歪着头,眨巴下眼睛,摆出思考的模样,「霍婧妤,你为什么会想着抓我呢?你该知道,我和你,还是很不一样的。」 「我呢,不会主动去找人麻烦,可要是有人不怕死的来惹我,我也不会忍气吞声啦。」她不再搭理她,拉开抽屉翻翻捡捡,「霍婧妤,你把那些炸弹的启动装置收到哪里了?」 「你……你想做什么……」她说话开始不流利,大脑却出乎意料的保持着清醒:这个女人和她果然是一样的,对生命毫无敬畏——她们是一样的人吶,真是开心。 「霍婧妤,你笑什么?」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夏朝颜气馁地重新蹲到她面前,双手托腮,疑惑道,「你都要死了,还这么开心?」 「我们……是一样的……」逐渐冰冷的身体让她的内心腾起一丝恐惧,她挣扎着想要握住她的手,「你、你不该杀我……我们是一样的……」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我和你不一样。」夏朝颜避开她的手,认真道,「霍婧妤,你在害怕吗?你不该感到害怕的——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早就该习惯死亡,为什么要害怕?」 她当然习惯死亡,但那是别人,不是她自己!霍婧妤睁大眼睛,还想说些什么,夏朝颜道:「霍婧妤,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不过是在给自己的为所欲为找藉口罢了。我见过真正的精神病态,他对生死没有明确的界限,对生命毫无敬畏,他杀人就像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他在行为上和你有很多相似处,可是霍婧妤,他并不怕死,准确地说,他对死亡没有任何认知。对于他来说,死亡和睡觉没什么区别,和他平日里的任何一个活动都没有区别……」 「你……你认识……」她认识这样的人,居然还可以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对呀,我认识。」夏朝颜平静地回道,「那个人是我在国外的心理辅导医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嗯,不在自己的病人里找猎物……他在这点上比较有原则。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嫌弃像我这样的病人……嘛,不说他了我们来说说你。霍婧妤,我不知道别的那些人,但是连翘和霍璟之,霍婧妤,你出于妒忌杀了连翘,出于自保杀了霍璟之,什么艺术品,什么收藏家,你不过就是个自以为自己很高档的杀人犯而已——你的所有行为,和我这样一刀见血没什么区别,统称为犯罪。」 「你、你胡说!」老师说过她是和他一样的人,他们是艺术家,是这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艺术家! 「我哪里胡说了?」她打量她的神色,啧啧两声,「霍婧妤,你的老师应该和我的老师一样,但是你,你和他不一样,你只是个被洗脑的可怜虫而已。」只是从女人的言语和表情中,她都可以想像她的那个老师是个如何可怕的人物,可惜,她和她的老师不一样,到了最后,再怎么洗脑,她依然只是被妒忌沖昏头脑的可怜女人而已。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明一下。」夏朝颜轻笑道,「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那种人太『高档』,我可活不成那个样子——我呢,就是个想保护自己爱人的普通人而已。」看了眼女人脖子上的伤口,她有点心虚地补充道,「嗯,比普通人能打。」 女生说完,起身走到沙发上,尝试着碰了一下霍璟之的蜡像,指尖冰冷的触感让她生出一丝感慨:「霍老师一直在找他——他虽然别说但我知道,霍老师还是很在意这个弟弟的。」霍清珣就是那样的人,狠心却也心软,不然也不会离了霍家却还是做不到彻底放手。 「你的这件收藏品我就不客气了。」夏朝颜拖住青年的尸体,用力往收藏室内间拉去,「霍婧妤。」她推开内间的门,果然看到里面还有一扇小小的门,「这里就是你说的退路吗?」外面那条通道里设置了炸弹,还守满了她的人,那里面呢?「霍婧妤,我好像真的没有退路,只能赌一把了。」 「你,为什么不联繫霍清珣……」她的人告诉她,霍清珣带人来了海棠园,她现在要是联繫霍清珣,霍清珣一定能找到入口,下来救她。 「你以为我傻吗?」安置好霍璟之,夏朝颜转过来拖着她往内间去,「我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要是你在入口捅刀还设置了别的陷阱怎么办?要是霍老师下来时炸弹爆炸了怎么办?要是霍老师下来后被你的人打伤怎么办?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所以呢……」她拍拍她的脸,笑道,「还是等我把这里解决干净,再通知霍老师吧。」 …… 「霍清珣!」厚重的门被爆炸扭曲了形状,出口又被粗壮的树枝盖住大半,因为大火的缘故,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眼看着霍璟之尸体上的蜡似乎有了融化的迹象,夏朝颜忍住噁心,嚷嚷道,「你们两个,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快把我弄出去啊!」 「珣少!」发现挥手的小女孩,江夜来睁大眼睛,惊喜地吼道,「是夏小姐!你快看,是……」话音未落,身边的青年已经避开燃烧的碎木,直奔女生而去。 江夜来:「……」 用力推开压在出口的树干,不等夏朝颜往上爬,霍清珣直接扣住她的胳膊把人拉了上来。没给女生喘气的机会,他把她收进怀里,用力抱紧,「朝颜……」 落尽他怀里的那一刻,炸毛的小姑娘瞬间被安抚。她蹭蹭他的脸颊,小声道:「霍清珣,我回来了,你不要担心。」隔着衣服,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战慄。 「嗯,我知道。」他简短地应了一声,没有松手。 「霍清珣,禅音怎么样了?」 「在抢救中。」 「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霍清珣松开女生,细细检查她全身上下,「让医生来看看,没受伤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见禅音……」 「霍清珣!」未说完的话被她的尖叫声打断,「你的脸,怎么回事?!」她温热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他脸颊上的伤口,声音里有了哽咽,「会不会毁容啊……」 「不会。小伤口,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 「真的不会吗?」女生看向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江夜来,兇巴巴地说道,「叫医生了没?」 「额……」刚才那么乱,他还真没格外注意珣少脸颊上的伤,而且,那伤口,就是血多,又不碍事,不打紧…… 「你太不称职了!」女生嚷嚷着,还好被霍清珣拦腰抱住,不然很可能直接沖江夜来扑过去,「江夜来,你要开了你!你太不称职了!」 在女生愤怒的叫嚣声里,江夜来摸了摸鼻尖,不敢多言。 「朝颜,下面还有人吗?」霍清珣明智地转移话题。青年扫了眼狭小的密室,道,「霍婧妤……」 「啊,说起这个,你提醒了我。」夏朝颜从男友怀里挣脱,探手到密室里扯出一个东西,「霍清珣,你快来帮帮我,我给你二叔准备了礼物呢!」
第302章 ,火的丧歌2 女生说得天真无邪,语气里夹带着一股诡异的兴奋,霍清珣微一迟疑,霍谦已经走到他们身后。显然,男人看到了被他们从密室里拉出来的夏朝颜,对这边的情况充满了好奇。 看到霍谦,夏朝颜脸上的笑容更加明艷,她沖霍谦挥挥手,轻快地说道:「霍二叔,你来啦!正好,霍婧妤给您准备了礼物,托我带给你,你快来看看!」她的笑容单纯无害,声音清脆干净,霍谦心里疑惑,和霍清珣对视了一眼,走到她身边。 「江夜来,帮我一把!」夏朝颜自己拉不动,很懂得指挥身边的人,「礼物在下面,你叫几个人搬出来,小心一点,可别碰坏了!还有,动作快一点,不然就融化啦!」 「融化?」江夜来一愣,探头往密室里看了一眼,神色微变。密室光线偏暗,但不妨碍他一眼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霍婧妤——女人大睁着眼睛,瞳孔已经彻底扩散,脖子上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江夜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夏朝颜,转而看向霍清珣,低声道,「珣少,婧妤小姐……没救了。」 果然在下面。对这个结果没感到丝毫惊讶,霍清珣只是在看到霍谦由呆滞转为暴怒的神色后,不动声色地把蹦跶的夏朝颜护到了身后:这里是海棠园,是霍婧妤的地盘,朝颜能平安无事地走出来,霍婧妤必然已被她制服或者……反杀。 霍谦呆愣一瞬,恍然明白江夜来的「没救了」是什么意思。男人拨开江夜来扑到密室出口,奈何被树干挡了一半宽度无法下去,他拼命地往前伸手,想把女儿拉上来,却是无果。 「婧妤!婧妤!」他的宝贝女儿在国外多年,好不容易学成归来,回到他的身边……她或许有自己的小心思,或许瞒着他做了一些小动作,但那并不表示他想眼睁睁看着女儿的尸体被送到眼前。够够不到霍婧妤,霍谦一腔愤恨和悲伤全部转为暴怒,他站起身,咬牙看向始作俑者,「夏小姐,夏朝颜!你们夏家,有胆!我定要……」 「你定要如何?」这一次,夏朝颜没有如以前一样躲在霍清珣身后求个清静,她挣开男友的手,走到霍清珣身前,直面暴怒的霍谦,语气悠闲,「霍二爷,你是不是想说,你定要让我不得好死?让我夏家给你的宝贝女儿陪葬?」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语气还能这么嚣张?她是不是以为有霍清珣护着她,她真的可以在霍家为所欲为?!霍谦喘着粗气,气极反笑:「夏小姐,看来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悔意都没有?好,好,我今天……」 「霍谦,你是觉得我和霍清珣一样的好脾气吗?」女生活动着手腕,再次打断男人威胁的话,冷笑道,「你是霍清珣的长辈,不是我的。霍清珣会惯着你,我可不会。」女生眼神冰冷,缓缓勾起嘴角,「我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你们霍家,有哪些没长眼睛的,总是为难我的霍老师。」 ——她家霍老师,她都捨不得欺负,却每每为了这些不怀好意的东西们伤神,想想都觉得生气。 「朝颜。」小姑娘露出偏激的一面,没有想过她现在说的这些话,会给他们以后的路带来多少困扰。她没有想,他也没有提醒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青年低声纠正她的话,「朝颜,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觉得为难。」 紧绷着身体的江夜来:「……」两位大爷,现在这种时候就不要秀恩爱了吧! 霍琛赶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夏朝颜最后一段话,男人推着轮椅到了剑拔弩张的两人面前,看了眼宛如炸毛狮子一般的二哥,又看向夏朝颜,拧眉道:「夏小姐,我霍家的人再有不对,也不该是你来管教。」他对夏朝颜没什么意见,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些涉及到霍家家事和家族尊严的话,让他不得不开口表明立场。 「我今天还偏要管教管教。」霍禅音正在抢救,生死未卜,这位霍三叔还有闲情逸緻帮杀人兇手的维护者辩驳?夏朝颜心底的气也被激起,女生讥诮的眼神落在霍琛身上,啧啧感慨道,「霍三爷,真真是霍家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啧,禅音总说你的好,却从来没说,原来你这么看重霍家的颜面?看重到,要去维护一个差点要了她性命的傢伙?」 「什、什么?」没有被她讥诮的语气激怒,霍琛拧紧眉头,神色惊讶,「你说二哥……」他知霍谦的一些小心思,却不会相信霍谦会去伤害霍禅音——二哥的为人他还算清楚,他和霍禅音无冤无仇,没必要在这个时候…… 「怎么?你以为禅音身上的那些致命的伤口是自己用刀划的?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呢,霍三爷?」夏朝颜轻笑道,「霍琛,连真相都没有了解,就急着跳出来维护你们霍家人,你今天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朝颜。」扣住女生的手,霍清珣无奈道,「不得放肆。」霍琛和霍谦不一样,他会说那些看似维护霍谦的话,完全是因为作为霍家人的自觉。 「哦。」夏朝颜不满地撇嘴,委屈地道歉,「霍三爷,是我失言,抱歉。」 霍琛:「……」被突如其来的道歉惊的缩了下身子——这丫头,刚才还在义愤填膺,这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些,让人一时间不知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应。 「朝颜。」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霍清珣夸她,「乖,不要迁怒别人。」小姑娘受了委屈他知道,那些让她受委屈的人他会好好收拾,现在以她的身份,不该继续得罪霍家其他的长辈,毕竟,她除了是他的未婚妻外,更是夏家的大小姐。 「哼。」偏头哼了一声,夏朝颜把视线从霍琛身上拉回到霍谦身上,「霍二爷先别生气,不如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如何?」女生冷了声音,厉声道,「江夜来,叫人把密室里的东西搬出来!」 他已经看到了女儿的尸体,但是显然夏朝颜所谓的礼物并不是指霍婧妤的尸体……霍谦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大,几乎想要开口阻止江夜来的行动。 「霍二爷别急,这份礼物可是霍婧妤细心为你准备的。」夏朝颜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她说要在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做生日礼物。现在她被我用玻璃碎片划断了脖子,没办法把礼物送给你,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她一起带出来了。」女生无视男人的悲痛和愤怒,说得理所当然,「霍二爷,其实你该感谢我,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把霍婧妤和她的礼物从收藏室里带出来,不然你现在下去,看到的就是一堆碎肉——哦,对了,炸药还是你的宝贝女儿早早埋下的,就等着把你们这些维护她的蠢蛋全部炸成渣。」 霍琛:「……」这丫头又在骂人。 密室出口的树干被彻底移开,江夜来带着一人下到密室,落地的瞬间,男人看到了身侧保持着端坐姿势的蜡像,青年先是一惊,发现是蜡像后松了一口气,然而再一细看,却忍不住脱口低唿一声。 听到江夜来的低唿,夏朝颜扬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哎呀,看来江夜来被礼物吓到了。」 男人很快从密室爬了出来,带着霍婧妤的尸体。女人的尸体被放在地上,霍谦死死盯着她脖子上的伤口,脑海里浮现出女生慢慢失血过多挣扎无力走向死亡的过程,看向夏朝颜的眼神里恨意便再次增加几分。 「你瞪着我做什么?」夏朝颜无惧于他的眼神,咯咯笑道,「礼物在后面,等你看了礼物,或许会觉得感谢我呢!」 江夜来瞅了眼夏朝颜,嘆了口气,低声道:「霍二爷,璟之少爷……我们也找到了。」 霍谦:「……你说什么?」璟之也在下面?璟之怎么会在这下面,在海棠园的地下?想到一种可能,霍谦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腿瞬间失去力气,险些跌倒,还好一旁的大管家迅速扶住他,才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出丑。 随着江夜来话音落下,密室里另外一具尸体也被挪了上来。只不过和满身血污的霍婧妤不一样,霍璟之衣着工整,神色温和,连端坐的姿势都没有任何改变……霍谦盯着蜡像看了一会,终于两眼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哎哟!爷,您没事吧!」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沖看热闹的佣人道,「快叫医生啊!愣着干嘛?叫医生!」 「嗯?哦。好的!」 「晕了?」正准备长篇大论的夏朝颜扫兴地嘟囔道,「真是没意思。」 「这,这是……这是谁做的?!」哪怕经歷过大风大浪,霍琛还是被眼前的蜡像震惊。男人只看了一眼,便仄过头不忍再看,「泯灭人性。」 「这可是你们霍家大小姐的杰作,霍婧妤可是以她的艺术品为荣,霍三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夏朝颜道,「这只是其中一件,收藏室里收藏了十几件这样的作品,哦对了,连翘以前应该也是其中的一件收藏品,只不过被霍婧妤一把火烧掉了。」 听到连翘的名字,江夜来愣了愣:夏朝颜的意思是连翘已经被霍婧妤杀害了,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心脏处的钝痛转瞬蔓延至四肢百骸,江夜来身子晃了晃,忙闭上眼睛,不让眼泪暴露自己的情绪。 「婧妤她……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霍婧妤是霍家的小姐,什么东西都是唾手可得,她为什么要去杀人? 「因为她觉得这是一种乐趣啊。」夏朝颜道,「至于连翘——她喜欢霍司珩,看连翘不顺眼,所以杀了连翘。霍璟之那就不用我说了,杀人灭口呗。」说完,见霍琛仍是一脸难以置信,夏朝颜摊手道,「我知道,现在人都死了,我口说无凭。等火灭了,你们可以安排人下去好好调查一下——收藏室没有买炸弹,肯定能查到线索。」 想教训的人经不起吓,直接晕了,夏朝颜意兴阑珊地挽住霍清珣的胳膊,商量道:「霍老师,我想回去洗澡换衣服,我现在身上都是爆炸的焦味,难闻死了。」 「嗯,我们先回去。」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小事,传到庄园那边老太太的耳朵里,绝不会草草了事。霍清珣揽住女生的腰,把她护在怀里,避开二房其他人的打量,淡淡道,「三叔,我先带朝颜回去清理一下,这里麻烦你帮忙主持一下大局。」 「我知道。」霍琛没有怀疑夏朝颜的话,他现在思绪很乱,听到霍清珣这么说,只是敷衍地摆摆手,让他们先行离开。 海棠园的大爆炸,霍家二房短短一个上午失去了两个后背,整个霍家,这次怕是要彻底变天了。 在浴桶里泡了半个小时,兰花的幽香彻底驱散了身上的焦味,夏朝颜满意地出了浴室,扑到床上翻滚一圈:「霍清珣!」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女生穿上拖鞋到了外间,发现青年正在自己处理脸颊上的伤口。 「霍清珣,你为什么不叫医生?」她在他对面坐下,看他处理得差不多的伤口,皱眉,「你们霍家连家庭医生都没有吗?」 「小伤而已,不用麻烦曲莲。」 「你要是毁了容,我就不喜欢你了。」心里难受,夏朝颜说着狠话,「你脸上留疤,我就立刻抛弃你去找别人!」 「不会留疤。」青年认真地安抚她的小脾气,「你也不许去找别人。」 「哼。」安静片刻,她凑到他身边,小声道,「霍清珣,你难过吗,在看到霍璟之的尸体后?」 「嗯。」男人坦率地承认自己的低迷情绪,「璟之和我关系不错,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残忍的结局。」 「我知道。」夏朝颜握住他的手,「在看到他尸体的时候,我也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他是为了保护霍婧妤这个妹妹才离开医院,我就觉得很不甘心。对他挥刀的是他最想保护的人,他肯定也很绝望吧。」 「你已经为他报仇了,不要难过。」霍清珣揽着女孩的肩膀把她拉进怀里,垂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朝颜,我很感激你,连翘,璟之,你为他们报了仇——那是身为霍家人的我无法做到的事,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霍婧妤没死,现在这些事爆出来,等待她的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软禁至死——这并不是他期望看到的结局。
第303章 ,火的丧歌3 得了他的肯定,夏朝颜显然心情不错。她在他嘴角落下轻吻,滑出他的怀抱,笑着小声道:「我去吹头髮啦!」她走了两步,回头看向他,诧异道,「对了霍清珣,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为什么会在海棠园,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除了海棠园,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霍清珣道,「而且,连翘出事后没多久,海棠园发生了一场大火,那场大火把海棠园的小阁楼付之一炬,什么都没有留下,非常的巧合,而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他找到霍禅音的时候,女孩受伤没多久,可以预见兇手肯定没有走远——带着一个人,还要避开霍家的各种守卫和电子眼,霍婧妤除了海棠园,还能去哪里?他想像不到第二个地方,所以只能从最先怀疑的地方开始查。 「那如果我不在海棠园,或者说如果这次袭击我们的不是霍婧妤,你不是惹了大麻烦吗?」霍谦本就看他不顺眼,他把海棠园拆了,「你家二叔会不会把你拆了?」 「他不敢。」霍清珣笑道,「不过一个海棠园,我赔给他就是。」 得到了解答,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去找吹风机吹头髮。霍清珣倚坐在榻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知夏从门口进来。青年嘴角温和的笑容收敛几分,他起身走到房间,透过镜子和女孩对视了一眼,温声道:「我先出去处理一点私事,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见祖母。」 「哦,好呀。」夏朝颜没有多想,继续专心吹头髮。 青年披了外套下楼,挡住知夏上楼的步伐,轻笑道:「知夏姐这么行色匆匆,是来找我的?」 二房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当然是来找他的。知夏抬头瞅了他一眼,无奈摇头道:「老太太回来了,说要见你和夏小姐,跟我走吧。」 「好。」知道老太太见他们为了什么,霍清珣没有追问,跟着知夏下楼。 到了大厅,女人停下脚步,拧眉道:「夏小姐呢?你一个人过去,还嫌老太太不够生气?」二房一下死了两个晚辈,老太太白髮人送黑髮人,本就又悲又怒。现在可不是违背老太太命令的时候。 「朝颜受了惊吓,我让她在楼上休息。」霍清珣淡淡道,「今天这些是,我一个人就可以说清楚,没必要麻烦她跟着跑来跑去。」 「休息?」知夏冷笑道,「人是她杀的,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受什么惊吓,据说从密室出来时还活蹦乱跳的……」她恼怒夏朝颜在霍家为非作歹,说话间便多了几分讥诮。 霍清珣冷声打断她的抱怨:「知夏,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男人声音很平静,不似她那般明显带了怒意,却让她无端端一惊,下意识住了口,就听到霍清珣继续道,「也别忘了朝颜的身份——她在我们霍家经歷的一切,若是夏家真要追究起来,你以为霍婧妤可以全身而退?到时候,整个霍家都会被她拉下水——你该庆幸,她现在死了。」不然以夏云泽那个护犊子的性格,以槿城那边复杂的关系,霍家到时候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夏家。 「抱歉,大少爷,是我多言。」恍然惊觉自己刚才说的太多了,知夏忙躬身道歉,「既然夏小姐不舒服,我们先过去吧,免得老太太久等。」夏家小姐再怎么放肆,做的再怎么过分,也轮不到她这个下人来多嘴,真是跟着老太太久了,反而把工作最基本的原则给忘了。 在庄园隐隐可以看见半山腰霍家老宅沖天而起的火光,很快又消息传来,说是宅子里出了事,霍二爷病倒,二房少爷小姐全部被杀,整个海棠园被大火烧成废墟,死伤无数。听到消息的老太太险些一口气没缓过来,回神后立刻催促霍诤赶回霍家,留下谢嫣然照顾未醒的霍禅音。 回到霍家,霍谦已经等在门口。半天不见,霍谦整个人憔悴了一圈,脸颊毫无血色,身子在风里微微颤抖着,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看到老太太下车,他垂眸迎了上来,一开口先哽咽了:「妈,您去最后看一眼璟之和婧妤吧……」 翠竹轩里,李芮正伏在霍婧妤收拾干净的尸体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霍诤陪着老太太进来,她勐地站起身,扑到霍诤身上连踢带打,狠声骂道:「霍诤!你的好儿子!你看你的好儿子做的好事!都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夏朝颜!你还我女儿!还我儿子!」 「阿芮,你冷静点。」霍谦抓住妻子的手拖到一边,沉声道,「老太太在呢。而且,这件事大哥也不知情。」 「我冷静?霍谦!你让我怎么冷静?!」李芮尖叫道,「我的儿子,我的女儿,一眨眼就没了,就没了啊……」女人捂着脸跌坐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早上还好好的,一眨眼就没了,我的孩子啊……」 顾不上安慰悲怆的儿媳妇,老太太撑着拐杖走到霍婧妤的尸体前——女孩身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她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明明早上在庄园里的时候,她还笑眯眯地唤她「奶奶」,还说要陪她一起赏花,一转眼,便成了她白髮人送黑髮人。 老人甩开霍诤扶着她的手,没有回头,冷声道:「去把霍清珣和夏朝颜叫来!叫来这里,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老人第一次直唿两个后辈的名字,显然被气的不轻。 「妈,事情比较复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看出母亲的怒意,霍琛推着轮椅上前,低声道,「现在叫朝颜过来,恐怕不是很合适。」霍婧妤杀了霍璟之,袭击霍禅音,掳走夏朝颜,最后杀人不成被夏朝颜反杀,霍家真要追究起责任来,夏朝颜顶多算是自卫,但惹怒了夏朝颜,夏家要追究起责任来,霍家可是会面临大麻烦。而且霍婧妤犯下的这些事,都是家丑,何必当着夏朝颜这个外人的面拉扯不清? 「三弟,我知道你平日里和大哥那边更加亲近。」李芮现在正是气头上,听到霍琛提醒老太太的话,怒意更甚,冷笑道,「但璟之和婧妤都喊你一声三叔,他们现在躺在这里,躺在这里!你却还要帮着兇手说话吗!」 「不是,二嫂,你误会了。」霍琛无奈道,「璟之的事,和阿珣朝颜没什么关系……」 「既然没什么关系,为什么不能叫他们来问?!」李芮尖声道,「璟之和婧妤的尸体都是夏朝颜带出来的,下人都说她承认杀了婧妤,你却说和她没关系?!」女人顾不上披散的头髮,爬起身指着霍琛,厉声道,「不管夏朝颜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今天就要让她偿命!」 「够了!」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敲,老太太沉声道,「等人来了再说。」 霍清珣刚踏进翠竹轩的大厅,两道锐利的视线钉到他身上,似要把他戳出两个洞来。知道是谁,霍清珣没有理会,走到老太太面前,恭声道:「祖母,我来了。」 「来了啊,说说吧,怎么回事?」老太太看了眼空荡荡的大门,拧眉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夏小姐呢?」 「朝颜收到了惊吓,我让留在玄楼休息。」霍清珣淡淡道,「今天发生的事,她已经全部跟我说清楚了,祖母有什么疑问,问我就是。」 「呵,休息。」霍老太太冷冷瞅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孙,点头道,「你倒是懂得心疼女朋友——你的女朋友,杀了你的妹妹,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的妹妹?您是说霍婧妤?」霍清珣摇头道,「您觉得我该说什么?谢谢朝颜帮璟之报了仇吗?还是谢谢朝颜帮连翘和禅音报了仇?或者说,谢谢朝颜保护了自己,没有让霍婧妤把我们霍家拉至万劫不復?」 「你胡说什么!」被霍清珣话里透露的信息沖昏了脑子,李芮急声道,「你是说婧妤杀了璟之?霍清珣,婧妤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诬陷她?!」 「阿芮!先听阿珣说完!」霍婧妤做的那些事全都有迹可循,真要调查起来也很简单,霍清珣完全没必要胡说八道。霍谦扣紧妻子的手,低声道,「不要激动,先听他把话说完。」男人压低了声音,「然后,我会为璟之和婧妤讨回公道。」 女人看了丈夫一眼,惨白着脸安静下来。 「你接着说。」直觉整件事的真相于她来说会是个不小的打击,霍老太太按耐住心头的不安,缓声道,「把所有的事,说清楚。」 「事情很简单,霍婧妤看连翘不顺眼,杀了连翘做成了蜡像,被璟之发现,便又袭击璟之……璟之离开医院,也是为了保护妹妹,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袭击他的人是谁,他不想供出那个人,也不知道怎么继续和她相处——他逃了,可惜,逃的不够彻底。」妇人之仁,害他最后丢了性命。 「今天上午,霍婧妤刺伤禅音,抓走朝颜,璟之的尸体,就是朝颜在她海棠园下面的密室里发现的,除了璟之,那里还收藏着其他人的蜡像,我已经让霍倾城和江夜来去查了。」 「发现霍婧妤的不对劲,朝颜出于自保,只能杀了她。」 「婧妤她……她怎么会做这种事?」霍老太太愣了愣,喃喃道,「你是说她杀了很多人,还做成了、做成了蜡像?她,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个人爱好罢。」 霍老太太:「……」这是什么爱好?!没有怀疑霍清珣的话,老太太紧握拐杖,最后看了眼霍婧妤,避开视线,「婧妤杀了璟之……她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做成蜡像放在自己居住的海棠园里……哈哈,我们霍家这都是做了什么孽?这都是做了什么孽!」老人苦笑着,喃喃道,「这是报应吗,是报应啊……」 「这不可能!」比起霍老太太,李芮更加难以接受霍清珣的解释,「我家婧妤那么乖,怎么可能杀人?还是、还是自己的亲哥哥!霍清珣,你为了帮夏朝颜脱罪,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诬陷吗?」 「是不是诬陷,等江夜来搜查完就知道了。」霍清珣道,「璟之的尸体,明显已经被人处理过,在海棠园的地底,除了霍婧妤,还会有谁?二婶心里有了答案,又何必自欺欺人?」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大概再不会有比这种情况更沉重的打击了。李芮失神地抓紧霍谦的胳膊,喃喃道,「我不相信,老公,霍清珣是骗我的,他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相信!」 「我相信。」霍谦握紧妻子的手,低声道,「他说的都是事实,阿芮,是婧妤杀了璟之,也是婧妤杀了连翘,这些我都相信。」 「你……」丈夫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李芮望进他漆黑的眸子里,失神道,「你相信……你的女儿是杀人兇手?」 「我相信。但是……」男人看向霍清珣,目光陡然变得阴冷,「但是,那不是夏朝颜杀死她的理由!」 接触到男人死灰般的目光,霍清珣先是一愣,待看清他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后,青年陡然色变,一把扣住老太太的胳膊,脱口道:「祖母,快离开这里!」 青年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夏朝颜抱着被子昏昏欲睡。迷迷煳煳中,有沉重的闷响,宛如平底惊雷一般,在窗外炸开。她豁然坐起身,窗外,火光直冲云霄,燃烧的红色映在她的瞳孔里,直直烧到心头。 女生顾不上穿鞋,飞快地下了楼,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佣人聚在门口看着爆炸发生的方向低声议论着。她拨开佣人,循着火光飞奔过去——那个方向,是翠竹轩,是霍谦居住的地方…… 翠竹轩外面的园子里乱成一团,有伤患,有救火的人,有医生,却独独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夏朝颜一把抓住一个匆匆路过的佣人,厉声道:「这里怎么回事?霍清珣是不是在这里?!」 「我不知道!」小女孩儿似乎也被吓到了,瑟瑟发抖地回答道,「大少爷他们都在里面大堂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大堂?」丢下发抖的女孩,夏朝颜逆着人群往内堂走去——霍清珣,你居然敢丢下我一个人独自来翠竹轩!你别被我逮到,等我找到你,我一定好好教训你!
第304章 ,火的丧歌4 海棠园之后没过一个小时,翠竹园再次被爆炸后的火光吞没。夏朝颜逆着人群,脚步由慢到快,最后变成了飞奔。霍清珣那个混蛋,瞒着她一个人来了翠竹轩是吗?他要是敢丢下她一个人,她一定,一定……一定怎么样?如果真的失去他,她又能怎么样?! 女生冲过月拱门,漫天大火映在她的眸子里,熊熊燃烧着。夏朝颜左右看了看:周围佣人行色匆匆,急着救人灭火,没有人注意到她。夏朝颜扯住一个佣人的胳膊,急声道:「里面有人进去看过吗?」 「里面?」佣人脱口道,「你也看到了,火这么大,怎么进去看?」似是觉得她的提议很过分,佣人挣脱开她的手,「您去旁边等等,我们把火灭了,就能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 「等你们灭火?」等你们灭火,里面就算有活人也该被烧死了。夏朝颜看了眼喷射着水柱的高压枪,估算了一下灭火需要的时间,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一套防护服,我进去看看。」 「不是,夏小姐,您现在进去做什么?」佣人一脸疑惑,扯住她的胳膊,「里面已经没什么人,大少爷他们……」 佣人话音未落,一只手从背后环过女生的腰,在佣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抱起后退几步,远离了大火:「你在找我?」青年声音低沉微哑,贴在她耳边低语,「我在这里——朝颜,不要害怕。」他进来时就听到她说要进去看看,便猜到小女孩肯定以为自己被困在火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朝颜挣扎着回身,仔细打量了他一遍,确定青年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欢唿一声,勾着他的脖子扑到他怀里:「霍清珣,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在火里,我还以为我要永远地失去你。 「我没事。」霍清珣低头看向她光裸的双脚,无奈道,「你又没有穿鞋。」他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女人道,「曲莲,麻烦帮我找一双干净的鞋子过来,谢谢。」 「是,珣少。」女人垂下眼帘温顺地应了一声,识趣地离开了翠竹轩。 「霍清珣,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朝颜挂在他身上,回头看了眼逐渐熄灭的火光,忿忿道,「是不是你那个二叔算计你?」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她第一反应就是把他放在受害者的位子,完全没有想过可能是他想要除掉霍谦才引起的这场爆炸。 「嗯。」霍清珣抱着她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到了翠竹轩外院的小亭子里把她放下,「失去璟之和霍婧妤对二叔的打击不小,在祖母到这里之前,他在这里埋下了炸药,想要替璟之他们报仇。」 在看到男人充满暗示性的动作后,他没有迟疑,直接挥刀刺伤了他的胳膊。鲜血贱开的瞬间,引爆器从他手里掉落,印证了他的猜想。 「是我疏忽,看到二叔受伤,我不该放松警惕,给了他再次动手的机会。」被他刺伤后,霍谦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他慢慢蹲到地上,任凭暗卫冲上来把他按住,没有任何反抗。「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所以……」有时候,一个人会做出轻生的决定真的只是因为一时的冲动,他不知道霍谦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还是因为被霍璟之和霍婧妤的死刺激到——他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他期望是后者。 「那霍谦……」霍谦现在在哪里? 「我们退出来后,可能是暗卫放松了警惕,二叔他……」男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再次引爆了炸药。「二婶和璟之的尸体,都还在里面。」 不难听出男人言语里的愧疚,夏朝颜抬手,指尖温柔地展开他眉间的刻痕,捧住他的脸,正视他的眼睛:「霍清珣,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可是我真的很庆幸,在火里的人不是你。」我不能失去你,哪怕只是想想这样的可能,都让我恐惧万分。「霍清珣,今天发生的事并不是你的责任——霍婧妤是我杀的,如果你们霍家真要追究责任,可以直接找我,没关系。」 女孩说得豪气无比,霍清珣被她逗笑:「朝颜,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明白吗?」他双手搂在她腰间,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我希望,我说过,我很感激你为璟之和禅音做的一切,你为我在意的人付出,我不能让你受任何委屈。」 「没有人可以让我受委屈。」夏朝颜学着他的动作捏捏他的脸颊,轻笑道,「那些人的话,我根本不在乎——我不会觉得委屈,也不会因为他们几句话改变我的想法。」她杀的那些人,在她看来从来都是该死的。哪怕霍家人会因为霍婧妤的死而对她心生怨念,她也完全不在乎,更不会觉得后悔。 「我知道,我的朝颜,一直很勇敢。」 曲莲拿了鞋子过来,正好看到亭子里两人在温声细语说着话,女人清了清嗓子,走近两步:「大少爷,鞋子拿过来了。」 「嗯?多谢。」 …… 霍家的两起爆炸对外均以燃气泄漏的理由处理,出了这种事,虽不是夏朝颜的问题,然而毕竟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女生没有继续留在霍家,先一步返回槿城。霍清珣送她到了机场,在女生听到登机提示和他挥手告别的瞬间扣住了她的手。 「朝颜,我……我真的很抱歉。」霍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霍司珩还在黎疆养伤,没办法回来主持大局,他虽然很想陪她一起,然而现在的霍家不允许他的任性。「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很快回来。」 「嗯嗯。」看出他的留念,夏朝颜垫脚在他脸颊边吻了吻,遗憾地说道,「要不是槿城那边出了事,我才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这里都是饿狼,把她家霍老师一个人留在这里太不安全了,说不定又会遇到乱七八糟的袭击什么的,哎,想想真是不放心呀。 「等我过来找你。」霍老太太因为婧妤的死和二房发生的一切变故对朝颜心有不满,现在也不适合继续把她留在霍家,让她回到熟悉的槿城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他心里会这么不安? …… 出了机场,夏朝颜拦了辆计程车直接去了医院。叶一一本来和裴琸正在冷战,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夏朝颜,顿时激动得泪眼汪汪:「朝颜,你终于回来啦!」她拉住室友的手,哽咽着告状,「你快把他从房间里赶出去!」 「哟,裴少惹你了?」夏朝颜握着叶一一的手,顺势坐到病床边,「一一,我看这里好像是vip修养室,短短几天没见,你和裴少关系进步这么快?」她本是随口一说,叶一一却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没有!是他强迫我的!」 夏朝颜看看喘着粗气的女生,再看看气定神闲翻着报纸的裴琸,微笑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很奇怪,让她有种自己成了耽误别人小情侣打情骂俏的电灯泡的错觉。 「既然人回来了,我们说说接下来的事。」裴琸合上报纸放在茶几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夏朝颜,挑眉笑道,「听说你这几天在清陵过得十分精彩啊?」霍婧妤,霍璟之,整个霍家二房全部在两场爆炸里化为灰烬,「我早就看霍谦那个老狐狸不顺眼了,不过我没你的胆子,不敢直接朝他扔炸弹。」 「霍家的事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夏朝颜指着他,「你是不是在霍家安排探子了?!」 「霍家发生那么大的事,难道还指望瞒着外面人?」裴琸冷笑道,「很多人只是不说而已,不代表完全不知道——这次霍家二房出了那样的丑闻,还好死得干净,不然以后的日子里可得担惊受怕,免得被人利用这件事算计了去。」 「原来你们都知道啊。」夏朝颜嘟囔道,「我还以为这种事霍家会封锁消息呢。」 「霍谦一直以来都是心怀不轨的那一个,霍清珣又不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霍家二房的威信全部打压下去——当然,他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地把消息放出来,但只要不刻意限制,再安排人加以引导,就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这样啊。」夏朝颜点头道,「霍老师果然厉害。」她拍拍手,「好了好了,我们不说霍老师,说说你们这边,到底怎么回事?对一一动手的那个人,查到了吗?」 「查到了,不过我们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自杀。」裴琸道,「只能说,这次幕后的人动手挺快。」 「所以现在,线索断了?」 「没有。我们查了他的帐户没问题,但在一一遇袭前一晚,他妻子的帐户上被人转了五十万。说起来,转帐的人我们都认识。」说到这里,裴琸看了眼叶一一,女生避开他讥诮的目光,低下头不说话。 「谁?」看叶一一地反应,她和霍老师做出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 「闻茜。」裴琸口齿轻启,说出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闻茜?」夏朝颜愣了愣,「她不是……」她不是还在昏迷吗?话未说完,女生恍然大悟,「是余沁?还是闻远?」闻茜还在昏迷,那便是有人借了闻茜的帐户转帐。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余沁就是闻远。 「暂时还不知道。」裴琸道,「不过是谁不重要,反正是要一锅端的。」青年靠到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说道,「你那个表哥,闻北,是个厉害角色——才回来没几天,就把闻远哄得团团转,每天和他寸步不离,只差没把公司直接交到他手上了。」 「这不是很好?」夏朝颜轻笑道,「正好给我们省下很多麻烦。」女生看向好友,「一一,余沁最近有找过你吗?」叶一一遇袭住院,正是可以大献殷勤的时候,余沁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叶一一摇摇头:「没有。」其实她心里有一种直觉,这次遇袭和余沁脱不了干系。余沁没有趁机来和她套近乎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余沁。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把一腔愤怒和委屈全部宣洩出来。 「余沁这几天可没时间来找叶一一,她忙着和闻北勾心斗角争宠呢。」闻北的强势回归,让余沁彻底意识到了自身现在的危机,偏偏闻茜一直昏迷未醒,她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闻北说那个女人挺擅长吹枕边风的,不过在我看来,余沁被逼到走投无路只是迟早的事。」闻北是谁?花期的负责人,什么阴谋阳谋没有经歷过,余沁那种女人间勾心斗角的小手段对他来说根本不够看。 「既然闻北那边进行的这么顺利,我们这边也要准备准备了。」夏朝颜道,「机会我会给你们只制造,到时候就看你啦,裴少。」 …… 夏朝颜回来没过几天,夏家发出邀请贴,为了庆祝老爷子的寿辰,将在夏氏旗下的夏日星空大酒店举办酒会,广邀圈内的世家好友前来庆生。 「这夏老爷子的生日……这次好像是虚岁吧,夏家居然也发了请柬出来?」 「好像说是夏家最近时运不佳,老爷子信了算命先生的话,半个酒会沖沖霉运——你看也不是大办,邀请的都是平日里交情比较深的几家。」 「你这么一说,夏家最近这短时间的确不怎么太平,不过还好麻烦被彻底解决了,除了那大小姐可怜了些,也没造成其它不利的影响。」 「所以说,娶妻要娶贤啦,可别娶个苏玫那样的女人回家——看到自己的女儿被算计的那么悽惨,闻馨只怕要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抽夏政晏耳刮子。」 「哈哈,也不能这么说,那夏二爷也是被矇骗的一个……」 物华工作室里,听到两个做造型的贵妇小声议论着夏家即将到来的生日宴会,苏娴讥诮地哼了一声:她的妹妹刚死,夏家这些人倒是好了,直接把责任推到她身上,现在还要举办宴会沖喜?这是觉得她们苏家的女儿是扫把星倒霉货吗? 女人没了挑选衣服的心情,抓起包怒气沖沖地离开了物华工作室——苏玫已经没了,她倒是要去看看,夏家这次又要借着她妹妹的名字做些什么。
第305章 ,终路1 没想到会收到夏家的邀请函,余沁捏紧染着淡香的邀请函,露出犹疑的神色:自从闻馨死后,夏家和闻家的关系越来越淡,如今虽然夏朝颜和闻茜走得亲近,可毕竟是夏老爷子的生日宴会,自己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才不会显得不合时宜? 「阿姨。」闻北接到夏朝颜的电话,走进大厅正好看到余沁捏着邀请函发呆。青年轻轻唤了一声,走到她对面沙发坐下,温声道,「我看阿姨茶饭不思,还在担心闻茜妹妹吗?」 「不是。」对闻北抱着奇怪的敌意,余沁收起邀请函,淡淡道,「只是夏家发来了邀请函,我在想要准备什么礼物。」既不失颜面,又能讨老爷子喜欢,拉进夏闻两家关系的礼物。 「哦,这个阿姨的确要费费心。」闻北呵呵一笑,「毕竟,现在和夏家套好近乎,可是阿姨你唯一的退路了。」 青年面上不动声色,说出的话却是冰凉又嘲讽,余沁愣了愣,随即变了脸色。女人咬紧牙齿,眯起眼睛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良久后微微挑眉:「闻北,你果然是装的。」她就知道,这傢伙突然回来,不会是碰巧,闻茜的车祸和他脱不了关系,他肯定是回来为他母亲报仇的! 「呵呵。」青年只是笑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知他谨慎,回来这么久做事滴水不漏,深得闻远的喜欢,余沁更是恨得直咬牙:「你这傢伙,既然装失忆装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在暴露你自己?!」阴谋?还是胸有成竹? 「因为……」闻北压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知道,阿姨你在打夏家的主意——你觉得闻茜和夏朝颜交好,夏朝颜就一定会帮你?闻夫人,我想那天灯光太暗你或许没有看清楚,我和你,在上次的慈善晚会见过。」 「慈善晚会?」她回忆了一下最近的慈善晚会:那天慈善晚会那么多人,她满脑子都是叶一一和裴琸,哪会去在意其他人。他现在提起慈善晚会,是为了什么? 「看来您忘记了。」闻北轻轻一笑,「不记得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您,那天我用高价拍下一件展品,宴会结束后,送给了夏朝颜。」 「是你!」对于那天和夏家在会场较劲的男人,余沁还有些印象。只不过那天他露面的时间太短,又戴着墨镜,后来他们离开地太早,错过了后面发生的事。她还是在之后的一次闲聊里,知道那天晚上的神秘人把拍下的翠玉盏送给了夏朝颜,只不过事情过去好几天,她便没有放在心上。「你……原来你早有打算?!」 「不然呢?我以为我是空着脑子回来的?」闻北温和地笑道,「闻夫人,我说这些,是为了提醒你,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懂吗?」 不等余沁回应,他悠闲地补充道:「父亲现在信任我,就算你到他面前揭穿我,他也只会认为你在拨弄是非。不,就算他知道我是回来找你报仇的,只要我还是物华的老闆,在我和你之间,他选择放弃的那个人,一定是你。至于夏家……你觉得在一个亿的礼物和两个小女孩单薄的情谊之间,夏家当家人会选择哪一个?」 眼看着余沁脸色惨白,闻北倚靠到沙发上,柔声道:「闻夫人,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闻茜还在昏迷,闻远靠不住,夏家不能依靠,她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到了这一步,余沁,你会怎么做呢? 「你不要太得意!」望进男人漆黑的眸子,余沁压下心头的恐慌,冷着脸色道,「闻北,你以为你提前拉拢了夏家,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吗?我在槿城这么多年,身为闻家的当家主母,你也太小看我了!」 「哦?看来闻夫人还有后招吗?」闻北赞许似的拍了拍手,神色平静地回道,「我不喜欢欺负过于弱小的人——如果闻夫人还有后手,那我可真是要好好期待期待。不过如果没有的话……」他敛了温和的笑容,冷了眉眼,狠声道,「余沁,你就做好准备,去和我枉死的母亲说声对不起。」 青年起身离开,余沁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楼上传来一声轻轻的关门声。女人收回视线,长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双手,发现手心全是冷汗——不能让闻北继续逍遥下去!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寻找机会,做出改变! 夏老爷子的生日,只邀请了一些圈子里的亲朋好友,大家都是熟人,氛围自然也是融洽。和其他人打过招唿后,余沁找了机会避开闻远,往后花园走去——她刚才看到夏朝颜和夏悦溪去了后花园,她现在需要和夏朝颜好好谈谈,以此来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 和两拨熟人擦身而过后,余沁终于在后花园的紫藤萝长廊里找了的夏朝颜,她急急走了两步,正想开口说话,却又在看清女生对面的人后,停下脚步——夏朝颜的对面,闻北正捏着酒杯,和她轻声说话。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说完以后,夏朝颜举杯和他轻轻碰了碰…… 「你觉得在一个亿的礼物和两个小女孩单薄的情谊之间,夏家当家人会选择哪一个?」闻北的话在余沁的脑海里不停地迴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在夏朝颜回身的瞬间,余沁闪身躲到了紫藤花后面,避开了两人。 看样子,夏朝颜和闻北聊得很开心?也对,闻北算是她的表哥,两人有着血缘关系,现在闻北又正得闻远赏识,以后说不定整个闻家都是他的,夏朝颜当然不能驳了他的面子。说起来,闻茜出车祸以后,夏朝颜一次都没有到医院看望过她……什么姊妹情深,不过都是场面上的伪装而已。 等到夏朝颜和闻北离开后,余沁才失魂落魄地从紫藤萝后面走出来。没有旁人在,余沁不想继续伪装自己的疲乏,她重重嘆了一口气,抬脚往回走。只不过没等她回到酒店宴会厅,再次被人拦住。 「夫人,我们家少爷想见见您,不知您现在方不方便?」 「你们家少爷?是谁?」 「您去了就知道了。」 带路的男人推开套间的门时,余沁没有立刻踏进房间。女人保持着警惕,淡淡道:「有什么话一定要到这里说?大厅里说不行吗?」不管这位少爷是何方神圣,她唯一要做的就是避免和他单独相处——要是这一切都是闻北给她挖的坑怎么办? 「哈哈,闻夫人不必紧张。」听到她的话,客厅里白衬衣黑裤子的男人迎了出来,他端着酒杯,衬衣袖口的扣子随意的散开,看起来颇为懒散,「闻夫人,是我冒昧了。」青年停在门口,客气地比了个请的动作,「是我让人去请闻夫人过来一叙,还请闻夫人不要见怪。」 没想到在房间里等她的人是裴琸,余沁先是一惊,脑海里随即涌出无数的设想:裴琸要和她谈谈?他和她有什么好谈的?关于叶一一的事吗?还是……女人面上挤出一个看似惊喜的笑容:「原来是裴少,那倒是我太势力了。」女人跟着青年进到客厅,没有继续在门口逗留——裴家的少爷亲自出来接,自己若是继续推辞,不是当着下属的面打他脸吗。 「闻夫人请坐。」等女人落座,裴琸道,「您是要酒还是茶?」男人放下酒杯,「或者,咖啡?」 「不用了。」余沁客气地回道,「不知裴少找我有什么事?」 「嗯,我是为了一一而来。」她问的直白,裴琸回答的也很直白,「我知闻夫人是一一的生母,一一现在四下无依,所以有些事,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果然是为了叶一一。余沁心下瞭然,面上仍是惊讶着:「裴少这么说,就该知道,我和一一分开十多年,那孩子和我关系并不亲密——若是被她知道你找我,肯定会和你闹脾气的。」女人嘆了一声,似是无可奈何,「若是和一一有关,裴少或许可以去找一一的奶奶商量。」 「闻夫人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裴琸微笑道,「一一跟我说起过您,语气里多有怨怼。」 听到这话,余沁更加无奈:「那孩子恨我,也是应该的。」既然知道叶一一和她的关系不亲密,裴琸今天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一还是个孩子,在很多事情上看得并不透彻——她不懂,我总得教教她。毕竟以后到了裴家,没什么人会因为她年纪小而让着她。」 到了裴家?余沁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裴少,要把一一带回裴家?」难道她的猜测是对的?裴琸真的看中叶一一,要娶她回裴家?! 女人面上维持着平静,声音里的颤抖却暴露了她激动的情绪。大鱼上钩,裴琸温和地点点头,道:「我很喜欢一一,自是希望能娶她为妻。不过……」 随着两个字的转折,余沁下意识皱眉,脱口道:「不过什么?」说完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急切,连忙轻咳一声,解释道,「一一毕竟是我的女儿,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闻夫人知道一一现在的身世。」仿似没有看出她的急切,裴平静地说道,「以一一现在的身份,要进我们裴家的大门,我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父亲看中夏家的大小姐夏朝颜,送了她桑海游园作为礼物,还多次戳和我和她两人见面,这些事,我想闻夫人应该有所耳闻。」 圈子里没有秘密,这些事她当然听说过。余沁点点头:「我知道。」 「和夏朝颜相比,一一的家世背景实在没有任何竞争力。」裴琸苦笑道,「闻夫人也该清楚,我们这种人家的儿女,婚事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父亲不同意,就算我再喜欢,也不可能娶一一进门。以一一的性格,让她做我的情妇,她只怕更加不会愿意。」 「所以,裴少想要我做什么?」余沁不傻,裴琸说到这个地步,她大概能猜出裴琸找她的原因——他想为叶一一寻找一个可以和夏朝颜媲美的家世作为支撑,以此来作为条件,让叶一一可以顺顺利利嫁入裴家。 「闻夫人聪慧,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裴琸淡淡笑道,「我也没有强迫夫人的意思,只是希望夫人能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裴少是个直爽人,那我也实话实说了。」余沁没有直接给出正面回应,「既然一一跟你说起过她的身世,那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丈夫,并不知道一一的存在……你觉得,我这样自私的女人,会为了早就放弃的女儿的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拿我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做赌注吗?——裴少你觉得,我是这么天真的人?」 「当然不会。」裴琸笑道,「我也很好奇,在闻夫人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闻夫人您觉得没有把握的话,我会坐在这里么?」 「你想说什么?」他在威胁她? 「在找闻夫人之前,我让下面的人调查了一下闻家最近的情况。」裴琸把一叠纸丢到桌子上,淡淡道,「其实这些资料,不需要特意的调查,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闻茜小姐莫名其妙出了车祸,闻先生的长子闻北在同一天归来,现在闻北深得闻先生的信任,闻先生把公司里很多事交给他在打理,今天来夏老爷子的生日宴会,也带着他一起……」眼看着女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裴琸冷笑道,「闻夫人,你觉得,从现在到闻北彻底成为闻家的当家人,还需要几天时间?」 「……」 「很不凑巧,在调查闻北的时候,我还查到了另外一条消息。」裴琸从厚厚的一叠资料里抽出最后一张,拍在桌子上,屈指在上面点了点,「闻北的生母,在您之前的那位闻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出了车祸——我想,闻夫人您,比我更清楚吧?」
第306章 ,终路2 那个女人是为什么出的车祸……余沁额角青筋跳了跳,唿吸急促地说道:「那种事,我怎么会清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其它退路。裴琸既然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肯定还留有什么后招。 「嗯,那是一场意外,闻夫人当然不清楚。」很给女人面子的没有继续刨根问底,裴琸轻笑道,「我知道闻夫人是无辜的,闻北却未必会相信,若是将来闻家落到闻北手上,您觉得,他会放过您和闻茜小姐吗?」 当然不会。那个伪善的混蛋今天下午刚刚和她挑明了关系,对她很是冷嘲热讽了一遍。余沁推开面前的资料,冷笑道:「裴少你为了一一,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冒昧问一句,裴少你看中了一一哪一点?就像你说的,一一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背景,长得不算特别漂亮,性格倔强还爱闹小脾气……裴少你看中她什么,甚至为了她纡尊降贵来请我帮忙?」 「在您眼里,一一有这么多缺点?」裴琸无奈道,「在我看来,一一积极乐观,干净单纯,她那样的性格或许不适合裴家,但是非常适合我。当然,如果闻夫人真的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也没关系,您是她的母亲,我会尊重您的决定。」 「你想我怎么帮你?」余沁换了个坐姿,挑眉道,「你想我认回叶一一?可是裴少,就算我真的认回叶一一,她也不可能成为闻家的千金。」在叶一一没有成为裴家少夫人之前,她认回叶一一这个女儿,闻远只会在暴怒之下把她扫地出门,而不是把叶一一接回闻家。 「闻夫人说笑了。」裴琸直白道,「我想,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接受被自己的妻子欺骗,闻先生自认也不会。」 这话似嘲非嘲,余沁尴尬地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闻夫人难道没有想过,就算闻先生真的同意您把一一接回闻家,到了最后,闻家还是会成为闻北的掌中之物,闻北依然不会善罢甘休。」裴琸道,「到那时,您的结局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你到底想说什么?!」裴琸说的对,只要闻北还在闻家,只要闻远把闻家交给闻北,她十几年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不需要他一遍遍提醒她。 「闻夫人,如果闻先生现在出事了,你觉得闻家会立刻落到闻北手上吗?」裴琸压低了声音,细细说道,「现在的闻北在闻家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如果闻先生出了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又恰恰和闻北有关,你觉得,闻北在闻家,还有没有立足之地?一旦闻北离开闻家,闻家只剩下一个继承人……那就是您的女儿,闻茜小姐。」 「你……」余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失声道,「你让我伤害我先生?」 「不不不,我只是提醒闻夫人两句罢了。」相比于余沁的大惊失色,裴琸很是淡定,「并且,今天找闻夫人,还为了告诉您一点——如果您真的决定为自己拼上一把,我愿意给您提供便利。毕竟,我家一一以后还要靠闻夫人撑腰。」 「你,你真是疯了!」余沁霍然起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我先生的!」她现在的锦衣玉食都是倚靠闻远得来的,若是闻远死了,她要怎么办?她……若是闻远现在出了什么事…… 「闻夫人不要生气,我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裴琸跟着女人站起身,无奈道,「您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当做笑话,听听便罢,别放在心上。」 「你说,裴家愿意为我提供便利?」余沁在某个瞬间忽然冷静下来,她打量着裴琸,冷冷道,「你能为我提供什么便利?解决闻北吗?」 「那倒不是。」裴琸道,「闻北是物华的负责人,背后牵扯到各种势力,就算是裴家,要解决他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彻底解决他不可能,让他离开闻家倒是可以的。」 「你可以让闻北离开闻家?」余沁道,「那我怎么确定,事成之后,你不会把我彻底出卖?」闻远若是真的出了意外,而闻北又被迫离开闻家,闻家的确只剩下闻茜可以当家做主。但裴琸这人先前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她对他的为人出事完全不了解,又怎么能够确定事成之后,他不会直接把她丢出去挡枪? 「我若要出卖闻夫人,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裴琸失笑道,「我直接把查到的资料交给闻先生不就得了?我只希望闻夫人当家做主以后,能把一一这个女儿认回,给她一个挂名千金的身份就好。」 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人突然跑来找自己,劝说自己对闻远动手,真的只是为了叶一一?余沁沉默着,良久未回话。 「我知道我的提议闻夫人不能立刻接受。」裴琸温声道,「闻夫人可以好好想想我今天的建议。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跟聪明人合作,若是闻夫人优柔寡断错过了最佳的时机,等闻北在闻家彻底站稳脚,到那时,就算为了一一,我也不会再出手干涉闻家的任何事。」 言下之意就是到那时你们就自生自灭吧,别指望我为了叶一一会对你们施以援手。余沁瞥了他一眼,没有就讨论这个问题,点头告辞。 她知道裴琸的话有道理,也知道裴琸提出的这个建议是她现在可以选择的最快最稳妥的道路,闻北已经回来,在闻家的势力日渐壮大,等他真的站稳脚跟,等待她的就会是他恶意的报復和打击……可是,突然要她算计闻远,算计那个给了她现在优越生活的男人,她还真没胆量,至少现在她是真的没这个胆量。 女人离开后,房间里蹲着听墙角的两人拉开房门走了出来。夏朝颜坐到沙发上,倒了一杯酒递给闻北,等裴琸关上门回来后,女生摊手道:「你们看,我猜对了,余沁不会这么快答应和你合作的。」 「过了这么多年,那女人胆子小了不少。」闻北喝了一口酒,压下心头的煞气,冷笑道,「十几年前不是已经杀过人了吗?现在不过是多杀一个而已,居然退缩了,没用的东西。」 「这你就不懂了吧。」夏朝颜道,「当初算计你母亲,是因为她需要往上爬——杀人是为她创造出路。现在不一样,她现在已经是闻家的主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她一样不缺,干嘛还要让自己去冒险?」 「放心,她会同意我的提议。」裴琸道,「那个女人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现在犹豫,只是因为我的提议过于突兀。等她考虑好了,会选择跟我合作。」 「嗯,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夏朝颜看了看时间,「我要下去了,失踪太久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闻北你呢?」 「我和你一起。」青年放下酒杯,道,「若是碰到余沁,正好可以刺激刺激她。」他跟着闻远一起过来,消失太久也不太好。 「我就不下去了。朝颜,帮我问夏爷爷好。」 「ok。」 夏云泽在酒店宴会厅和后花园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夏朝颜的身影。青年拧眉,正想去找个工作人员问一下,就看到夏悦娆迎面走来。自从苏玫出事后,夏悦娆的神气大不如从前,好几次见了他都是避而远之。爷爷准备生日之后安排她出国,她没什么意见,他便没有继续关注她。 知晓这个妹妹对他的心思,夏云泽觉得噁心,直接避开她往大厅走去。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女生低声道:「夏云泽,你喜欢秋禾,是吗?」 青年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 「夏云泽。」见他没有回应,夏悦娆勐地回身,厉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秋禾现在在哪里吗?」 秋禾现在在哪里?夏云泽微怔,停下脚步:「你想做什么?」秋禾现在在哪里,他真不是很清楚——那个女人,要不是待在公寓,就是缩在魅夜。这次爷爷的生日宴会没有邀请秋家,秋禾便没有过来。他忙了一晚上,也没时间联繫她。此刻听到夏悦娆这么问,立刻猜到这女人把主意打到了秋禾身上。 「你看。」见他为了秋禾停下脚步,女人心里恼恨,举起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的秋禾。」手机里是个短视频,昏迷的女人被绑了手脚,放在一个盛满水的玻璃鱼缸里,只有脑袋露在水面上。眼见夏云泽变了脸色,夏悦娆冷笑道,「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你敢声张或者敢报警,秋禾立刻就会死。」 「……」压下心底的戾气,男人冷了眉眼,沉声道,「你想怎样?」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青年妥协,夏悦娆眉眼间扬起几分得意,「夏云泽,陪我睡一觉,你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让人放了秋禾,如何?」 「……你疯了。」被女人无礼的提议激起怒意,夏云泽咬牙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要不要带你去问问二叔?」 「那又如何?」夏悦娆冷笑道,「反正只是睡一觉而已,而且,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大可以放心。」 「……」 「看你这表情,你是不愿意了?」夏悦娆露出惋惜的表情,手指抵着下巴,嘆息道,「本来我想你要是愿意陪我睡一觉,我就勉为其难的放了秋禾。现在你不愿意,那我只能……」 「你敢动她一根头髮试试看。」 「哈哈……」完全没把男人的威胁放在心上,夏悦娆咯咯笑道,「我现在要是杀了她,你能如何呢?」女生咬牙道,「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大不了,你杀了我给她报仇好了。」 「夏悦娆,你到底想怎么样?」听她话里的意思,她应该还有其它的打算。夏云泽道,「说清楚,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好吧,其实要我放了秋禾,很简单。」夏悦娆淡淡道,「你用夏朝颜来换。」 「什么?」 「我说,用夏朝颜,换秋禾。」夏悦娆挑眉道,「怎么样?比让你和我睡觉,要简单很多吧?」 「不可能。」男人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不是很喜欢秋禾吗?在你眼里,秋禾没有夏朝颜重要?」夏悦娆状似不解,「夏云泽,夏朝颜只是你的妹妹而已,而且还是分别了十几年的妹妹,她真的有那么重要?」 「她比任何人都要重要。」夏云泽淡淡道,「包括秋禾。」所以,即使我真的喜欢秋禾,也不可能用朝颜去交换。 「哎,真是伤心吶。」夏悦娆举起手机,浅浅笑道,「秋禾小姐,你听到了,这就是夏云泽的答案啦。」女生话音落下,视频里的一动不动的女生偏过脸颊,似是不想听她说话。 她能听见?夏云泽没有因为选择了妹妹而惊慌,他只是看着屏幕里小小的人影,沉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朝颜重要,包括我自己。但是秋禾,我一定会救你。」因为除了朝颜,你也是那个比我自己更重要的人。 「你救她?你怎么救她?」这个男人对谁都温柔,唯独对她绝情。夏悦娆气得掐断视频,单手扯住夏云泽的胳膊,「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你知道她身边有些什么东西吗?你救她,你拿什么救她?」 「用你不就得了?」她话音未落,轻飘飘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下一秒,她被人扯住头髮,狠狠甩到地上。女生把人放倒后,一脚踩在她腰上,俯身打量她,感慨道:「哎我说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一次一次踩我的底线——这次,」她冷笑道,「我可不会放过你,夏悦娆。」 「夏……夏朝颜……」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苦的抗议,夏悦娆说话断断续续,「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从楼上下来,好巧不巧,真好碰到你找我云泽哥哥。」夏朝颜加钟脚上的力道,在女生的痛唿声中,轻声道,「你抓了秋禾姐姐?既然要对付我,你直接抓我就是了,为什么要抓秋禾姐姐?」女生猜测道,「你不会真的想利用秋禾姐威胁我大哥,让他和你上床吧?——你这丫头,太不自爱了。」 「夏朝颜!」 「哎呀,抱歉抱歉。」夏朝颜似是陡然想起什么,忙收回脚,「我忘了,人质还在你手上呢。」她扶她起身,十足的谄媚语气,「抱歉啊,我下手不知轻重,你没受伤吧?」 「你!」你到底要干嘛?!不等她发问,女生已经先一步道,「你不是要我换秋禾姐吗?我跟你走,你把秋禾姐放了。」
第307章 ,终路3 我跟你走,你把秋禾姐放了。听到这句话,夏云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男人一把扣住妹妹的胳膊,把她拉回到身边,厉声道:「夏朝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夏悦娆和秋禾无冤无仇,秋禾在他们手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夏朝颜不一样,夏悦娆现在恨不得拆她筋骨食她血肉,她跟着夏悦娆走,只有死路一条。 「没事的大哥。」夏朝颜握住兄长的手,低声道,「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秋禾姐姐被无辜拖累。」她在兄长手心轻轻掐了掐,眨眨眼睛,「而且,最后谁赢了谁,还是未知数呢。」 妹妹想来古灵精怪,夏云泽一时拿不定注意,又因为实在担心秋禾,迟疑一瞬,他做出让步:「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夏悦娆听到兄妹两人的讨论,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带着你们去参观吗?」她的目光从夏朝颜的手转移到夏云泽的脸上,盯着他看了片刻,她轻笑道,「若是不放心夏朝颜,你也可以现在陪我睡一觉……」 「你别做梦了夏悦娆。」夏朝颜冷笑着打断她的妄想,「你缺男人已经缺到这个地步了吗?连自己的亲哥哥都不放过?你要是真的慾火焚身,我有尹飞的联繫电话,让他再来帮你泄泄火,如何?」 被她一句话戳到痛脚,夏悦娆失声道:「夏朝颜,你不要得意!」她的第一次就是毁在尹飞手里,还有后来的视频,她落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由那个视频所致。如今夏朝颜故意在她面前说起这件事,她恨得咬牙切齿,却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击,「既然决定了,现在跟我走!」她扯了一把夏朝颜,冷笑道,「夏云泽,你们别想安排人跟着。若是被我发现,我就让人直接杀了秋禾。」 夏云泽:「……」 夏朝颜:「大哥,你留下来照顾宾客就好,我去去就回。」女生语气十分淡定,隐隐还带着一丝兴奋,仿佛自己中了什么大奖一般。说完,还冲他眨眨眼睛,夏云泽跟着踏出的步伐生生顿住。 「哎,那丫头果然偏心。」等两个女生的身影消失在酒店外,青年从暗处走出,停在夏云泽身边,无奈道,「亲哥哥去招待宾客,我这个假哥哥就得为她奔波劳累。」 「闻北?」闻北怎么在这里?他刚刚一直在这里?「你说朝颜让你……」朝颜拒绝他的跟踪,难道是因为有更好的人选? 「对呀。」闻北无奈肯定了他的猜测,「你这个夏家的主心骨还是留下来继续招唿客人吧,我会安排人跟着她,不会让她有任何闪失的。」青年说完,戴上蓝牙耳机往外走去,「薇薇安,跟踪器有信号了吗?你们先安排人跟着,位置转到我手机上,我马上就到。」坐进车里,他不忘骂她两句:「臭哎,不是亲哥哥没人权……」话音未落,副驾驶座的门被人拉开,青年动作迅速地上了车,扯过安全带系好,淡淡道,「开车吧。」 闻北:「……」人前一直维持着斯文稳重形象的男人拧紧眉头,露出不悦的表情,「夏云泽,你是不是上错车了?」夏朝颜不是让他在酒店待着吗?「你现在跟我跑了,待会儿老爷子找不到人,你不怕出什么乱子?」少爷和小姐同时不见了人影,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我已经交代了云轩,他会处理好的。」夏云泽道,「我心跳得厉害,不是很放心。」 心跳的厉害?是血缘兄妹间特有的感应吗?闻北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发动车子,按照手机上的定位追出:「我把追踪仪放在夏朝颜的耳坠里,看情形他们现在还在移动中,你能猜到他们会去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夏云泽语气里多了几分懊恼,「夏悦娆最近这段时间没什么异常的表现,我不知道她居然在私底下策划了这么多。她现在带着朝颜一起,不管去哪里,目的地肯定有人等着。」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麻烦。」闻北道,「我们不能确定,夏悦娆要去的地方,就是关押秋禾的地方。」 「对。」夏云泽道,「你那边能查到和夏悦娆合作的人是谁吗?」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神仙,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查得到?」闻北没好气地说道,「和夏朝颜有仇的人,你是她哥哥,你难道不该更加清楚吗?」 夏云泽沉默。他倒是可以想到一个人,可是那个人被夏朝颜伤了胳膊,短时间内应该不可能恢復到过去那么灵活……可是除了陈默,还会有谁愿意和夏悦娆一起联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的,她只记得自己从魅夜出来准备回家,然后等她再次恢復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眼睛被黑布蒙着,看不见周围的形式,四肢也被绳子所缚,不过根据身体的触感,她能猜到自己正被泡在水里——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敌人泡在水里了,可能她这辈子真的和水犯沖?女生在心里吐槽。 她看不见周围的情形,但她知道房间里有人守着,听脚步声应该只有一个人。那个人走近她,在她身边停下,然后,她听到了夏云泽的声音。 「我说,用夏朝颜,换秋禾……」女人的声音透着得意,她听得出来,是夏悦娆的声音。 「不可能。」毫不犹豫拒绝的人夏云泽。 听完整段对话,秋禾撇撇嘴,在夏悦娆问她感受的时候,把脸转向一边,懒得看她:在夏云泽眼里,任何人都没有夏朝颜重要。他们想用她从夏云泽手里换夏朝颜,简直是做梦。 「你好像一点也不难过?」守着她的人终于开口,是个女人的声音。脚步声绕着她转了一圈,她轻笑道,「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拒绝施以援手,你居然一点也不难过?真是不可思议。我现在有点怀疑夏悦娆说的话了,你真的爱夏云泽吗?」 「他什么时候拒绝施以援手了?」秋禾到,「你不是听见他说一定会救出我的吗?」 「救出你的条件就是用夏朝颜换你,显然,他不会同意。」女人呵呵一笑,「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夏云泽不同意,夏朝颜同意了——她愿意用她自己来换你。现在,她正和夏悦娆一起,在去往目的地的路上。」 「……」夏云泽会同意让自己的宝贝妹妹跟着夏悦娆走?秋禾冷笑,「不要以为我眼睛看不见,就会信了你的胡说八道。」 「哎,你不相信那就没办法了。」女人似是感慨,「唔,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她喃喃自语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秋禾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接着,女人阴冷的声音响起:「我出去打个电话,你要乖乖的,不要妄想逃跑哦。」 逃跑?她现在被绑成了粽子,能往哪里跑?秋禾尝试着给自己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说实话,这种被吊着脖子的别扭姿势让她有种过不了多久自己脖子就会被勒断的错觉。 好不容易换了个姿势,还没喘口气,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咦,你这是刚才那个姿势躺累了?」脚步声停在她身侧,「秋禾……你是叫秋禾对吧?」 「你绑了我,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没什么,只是想再次确定一遍。」 「有什么用?知道我的名字你会放了我?」 「不会。」女人漫不经心笑着,「我只是想记住每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的名字,以后下了地狱,听到你们的名字我尽量绕道而行。」 她要是了她?秋禾一惊。虽然知道夏云泽那边就算真的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自己还是会被灭口。但是她没想到这些人动作这么匆促,甚至没有想过要验证一下交换的货物是不是完好无损的。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女人割断了吊着她手腕的绳子,任她落进水里。水从四面八方灌入,秋禾努力仰起头,不让鼻子没入水中:这女人下手还真是果决啊!混蛋! 没有强行把她按进水里,女人也没有立刻离去,她绕着她转着圈,无奈道:「其实,我想杀你,毕竟你和大祭司有着剪不断的姻缘……可惜,谁让夏云泽喜欢你,夏悦娆交代了好几遍,等夏朝颜到手后,让我一定要杀了你。哎,你如果到时候真的想找人报仇,就去找你的情敌好了。」 女人咯咯笑着,脚步声渐远。秋禾在心里把她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把所有的力气全部用来支撑身体不至于沉到水里——那个女人走了,说明夏悦娆带着夏朝颜要去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夏云泽他们若是要查,只怕也是追着夏朝颜的行踪……很有可能自己死了好多年以后,才会有人发现她的尸体……这么一想,秋禾顿时不想继续挣扎: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死,现在沉到水里,和力竭之后沉到水里,都是一个结局,不如早死早超生。 ……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手机上定位的追踪仪终于停了下来,没有继续移动。夏云泽把地图放大,看清目的地后,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你知道这个地方?」 「嗯。」男人放下手机,拧眉道,「那是『魅夜』的一个据点。」夏悦娆带着夏朝颜去了魅夜?不是自投罗网吗? 「魅夜?」闻北同样拧紧眉头,「好像有点不对劲……」男人踩了脚油门,「先跟上去看看再说。」 十分钟后,闻北把车停在了小小的庭院外面,院门外果然还停了另一辆车,车里空无一人。薇薇安带着人先到一步,那辆车的司机正被人看守着,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秋禾已经被救下,薇薇安正用干毛巾将她裹住,一切似乎都按照他们预期的一样发展,然而,夏悦娆和夏朝颜不在这里。 房间不大,夏云泽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彻底变了脸色。男人顾不上走向他们的薇薇安和秋禾,快步走到被看押的司机面前,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厉声道:「朝颜呢?!」 「什、什么?」小青年吓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发问道,「谁?」 「你从酒店带走的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 「我……我没从酒店带人啊……」司机欲哭无泪,「就是有人托我。托我送一对耳钉给住在这里的女生……我不知道你说的人……」那个女生在门口拦住了他的车,给了他一千块钱,请他帮忙送一对耳钉到这个地址,谁知道他刚停车,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人从身后按到了。 「我们大意了。」看这人的模样不像说谎,闻北扒开夏云泽的手,沉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调查一下夏悦娆的行踪——酒店外面都是监控,应该很容易查到。」 「嗯。」夏云泽道,「出门的时候我已经让云轩帮忙查了。」倒不是他不相信闻北的为人,而是他今天着实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像他们想的那么顺利,所以在出门前留了一手。 「云泽。」秋禾走到他身边停下,神色局促不安,「抱歉,我……我又给你添麻烦了。」眼上的黑布被取下后,她才发现自己正在魅夜的据点。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而且听起来还对这里颇为熟悉?思来想去,她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的身边,出了叛徒。「我已经吩咐了魅夜的人帮忙一起追查朝颜的下落,你……」你不要生气。 「没事。」青年声音僵硬,没有看她,「是我们夏家的事牵累到你,你没事就好。」 男人冷冰冰地说着场面话,秋禾嘴唇动了动,不知该怎么接话——因为自己,夏朝颜现在不知所踪,他一定很生气吧。 没等秋禾接话,夏云泽道:「我去外面打个电话。」 知他要问夏云轩调查的结果,闻北跟着一起出去,临走前不忘温声安慰了一句秋禾:「他现在心情不好,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两个青年出了门,秋禾依然站在原地。其他人都在搜索现场,顿时显得她看起来无所事事。那个被夏云泽丢在地上的小年轻怯怯左右看了看,怯怯地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要那一千块钱了,现在也不知道惹了些什么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啊,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这人身份尚且存疑,不可能简单地放他离开,「有人被绑架了,我们已经打电话报警,很快就会有警察过来,到时候需要你的配合……」 「我能配合什么啊?」小年轻欲哭无泪。 小庭院里,夏云泽还没拨号,有个陌生电话打入。青年愣了愣,迅速接起电话。 「夏云泽,算算时间,你们应该到了目的地吧?」 夏悦娆的声音带着笑,得意洋洋。 「……」 「怎么,没找到我很不甘心?」女生呵呵笑道,「你们看过秋禾了吗?活着还是死了?……你不说话,那我就当她还活着吧。」女生的声音阴沉下去,「既然她还活着,我为你们准备的第二件大礼,也该亮相了。夏云泽,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看不到我,先是夏朝颜,然后是秋禾,我现在就让你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两个人,是什么滋味儿!」 女生啪一声挂了电话,夏云泽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惊唿。 「快出去,这里有炸弹!」
第308章 ,终路4 随着薇薇安的惊唿,炸·弹爆炸。伴随着轰然的巨响,整个房子被火光吞没。巨响声似乎让整个车子跟着颤了颤,看着不远处点亮半边天的大火,方旭一怕车门,厉声道:「还不开快点!没看到前面出事了吗?」 警车一路唿啸,堪堪停在了小院门口——这里是槿城的边郊,又是分散的独栋小院,爆炸没有牵连到周围的邻居,只不过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小院外面已经为了三三两两看热闹却又不敢靠近的人。 闻北是第一个在爆炸引起的耳鸣中恢復过来的人。因为身处外院,爆炸发生时他出于本能先一步卧倒,所以没受什么伤。男人拍落身上的杂物,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房子已经彻底不能用了,他带过来的那些人,守在外面的基本没事,屋子里的……青年不报任何希望地挥开过来扶他的下属,喘了一口气:「夏云泽呢?」 薇薇安发出警告的那一刻,他余光里瞥见夏云泽冲进了屋子。 「那傢伙冲进去了,快去找找!」不管是出于利益还是个人交情,他都不希望夏云泽死在这个鬼地方。「看看还有没有受伤没死的,能救几个是几个。」 「老大,警察好像来了?」扶着他的下属小声提醒道。 闻北没有回头,方旭已经带人快步跑到了他身边:「情况怎么样?」他左右看了看,急声道,「夏云泽呢?」 听夏云泽打电话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和夏云泽是多年同学,闻北没有隐瞒:「他冲进去了,为了保护秋禾。」那个时候能让夏云泽不顾一切冲进屋子的原因,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 「他是傻了吗?!」忿忿骂了一句,方旭看着身边的同事,「消防车还没来,看看这边有什么灭火的设备,先救人。」 「是,队长。」 没时间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旭跟着队友往燃烧的屋子走去。还没走近,便能感受到大火灼热的温度:「看这情形,夏云泽他……」生还的机率有多大? 「老大!这里有人!」方旭尚未感慨完,宅子侧面有人招唿了一声,方旭眼睛一亮,闻北已经先一步过去。 「是夏先生!」那人补充道,「夏先生和秋禾小姐!都还活着!」 还没看到人的闻北长长松了一口气,心还没放回去,就听到下属又道:「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男人没好气地骂道,「别吞吞吐吐的!」 「夏先生的胳膊……」 看到昏迷不省人事的男人和被他护在怀里的女人后,闻北总算明白下属吞吞吐吐的原因。他只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沉声道:「送医院,顺便通知夏政文和夏云轩,暂时不要打扰夏老爷子。」 「是!」 …… 夏政文接到电话后整个人晃了晃,险些直接跌坐到沙发上。夏云轩忙扶住父亲,急声道:「爸,是不是朝颜出什么事了?」大哥临出门前让他帮忙调查外面的监控,他查到了夏悦娆和夏朝颜离开的方向,只不过跟到中途跟丢了。现在看父亲的反应,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妹妹出了意外。 「不是朝颜……」夏政文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是你大哥……」 「大哥?」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夏云轩舔了舔嘴唇,涩声道,「爸,大哥、大哥他怎么了?」大哥不是去追夏悦娆了吗?莫不是生了变故?自认为自家大哥不会栽在夏悦娆的手上,然而父亲的神色让他一时间不敢继续往下深思。 「你大哥进医院了……」毕竟是一家之主,夏政文很快从打击中回过神,他沉声道,「沈澈在楼下,你和沈澈去一趟医院,消息暂时对外封锁,也不要告诉老爷子——今晚毕竟是老爷子的生日宴会,有什么事,把今晚过了再说。」 「我知道了。」夏云轩道,「那朝颜那边……」 「那边我会安排人继续追查,我不相信夏悦娆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对了,朝颜的事,也不要告诉你爷爷和你妈。」长孙受伤进了医院,长孙女被人绑架不知所踪,策划这一切的还是夏家的另一个孩子……老爷子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崩溃。 …… 迷药的药效褪去,夏朝颜没有立刻睁开眼睛。没想到陈默会直接在门外接应,迷药放在车内,她上车没多久便失去了知觉,耳钉已经不在耳朵上,想必是被他们发现了。 看来,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这些傢伙学乖了不少。夏朝颜安静的闭着眼睛,继续装睡——追踪器没了,闻北要找到自己恐怕要花些时间。夏悦娆现在还没有杀自己,说明她留着自己还有用,她不如多躺一会儿,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阿妍,我们直接杀了她为你母亲报仇就好,你留着她到底要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是陈默。 「陈默叔叔,你忘了,伤害我母亲的人可不只有夏朝颜一个人。」夏悦娆声音沙哑,隐隐带着兴奋,「还有夏朝颜那个神神秘秘的男友!我要报復,自然是要让他们两个人都生不如死。」 「阿妍,那个男人现在不在槿城。夏家的人在追查我们的下落,查到我们只是早晚的事,我们没这么多时间耽误。」 「放心,等舒情把我要的东西带回来了,我们就可以杀了夏朝颜。」夏悦娆温声安抚陈默,「默叔,你放心,不会很久,我保证可以在夏家人找到我们之前完成我们的计划。」 「最好如此。」陈默似是觉得不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舒情到底去干什么去了?怎么耽误这么久?秋禾那边的炸·弹不是早就引爆了吗!」 「……」夏悦娆静默片刻,道,「你说,夏云泽被炸死了吗?」 「不知道。」陈默直白回復道,「夏云泽若是死了,夏家肯定很快会有消息出来,你耐心等等就知道了。」 「……也对。」 睫毛颤了颤,女生慢慢睁开眼睛。她的视线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目光所及,是一张大圆床,落地窗外,隐隐可以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他们现在在闹市区的酒店里。女生很快得出结论。 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手脚上的绳索缠得很紧,没有挣开的可能性。夏朝颜干脆放弃,再次闭上眼睛——挣不开,还是继续装晕好了。 很快,房门被扣响,有节奏的敲门声仿佛某种暗号,夏朝颜听到有轻快的脚步声去了玄关,很快两个人一起进来。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陌生女人的声音,应该是舒情,「夏朝颜呢?还没醒?」 「嗯。」夏悦娆道,「你的迷药很厉害,她昏迷了这么久——不过我现在需要她醒过来,你有什么办法唤醒她吗?」 「你们两个真是傻啊。」女人轻盈的脚步停在她面前,接着,头髮被人扯住,她被迫抬起头,就听到舒情没好气地说道,「这女人早就醒了,你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夏朝颜慢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终于见面了呢,舒情。」 「你居然装晕?!」直到女生说完一句话,夏悦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女生气势汹汹地走到夏朝颜面前,抬手就想打她,「让你骗我!」 「哎……」舒情拦住她的手,把夏朝颜仍回到地上,淡淡笑道,「她都要死了,你打她不嫌手疼?」放开夏悦娆的手,女人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厌恶。等夏悦娆气唿唿地走开,她重新蹲下身,微微笑着,打量地上的夏朝颜。 「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在医院见过你。」舒情温声道,「那个时候,万俟兰抱着你,我还偷拍了照片……不过,你一定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夏朝颜似是觉得好奇,「舒情,你不是苏玫的情敌吗?为什么要和夏悦娆联手?」可别告诉她,她是为了给情敌苏玫报仇——这种鬼话也就只有鬼才会信。 「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舒情嘴角笑容更加温柔,「你也知道我和陈默的关系,本来我救了他是准备找个机会出国的,毕竟待在国内太不安全,不过那傢伙手被你伤了,那么严重的伤肯定不可能坐飞机,我只能找到一个故人请他帮帮忙,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安身之处。」 「嗯,然后呢?这里不会是那位故人提供的所谓安身之处吧?」 「当然不是。」舒情噗嗤笑了一声,道,「这地方像是可以藏身的吗?」 「不像。」 「就说嘛——你说我们本来躲着好好的,你家那位霍先生偏偏去找了我那位故人,逼得他断了往日的情分,把我们赶了出来——没办法,为了能继续活下去,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咯。」 「你的故人,是李叔叔?」夏朝颜恍然,「你们葛月一族的祭司大人是李叔,对吗?」霍清珣找过李叔,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啊。」舒情懒洋洋地说道,「我们被赶出来后,东躲西藏,还好夏二小姐瞒着家里人,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容身的地方。这可是救命之恩,我当然要好好报答她,更何况,我本来也看你不顺眼。」 什么报答救命之恩,一听就是骗小孩的谎话。她最终的目的,恐怕单纯只是为了对付她。夏朝颜撇嘴道:「所以呢,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你马上就知道了。」 …… 一夜之间,霍家的红绸变为了白绫。因了二房的变故,霍家这几日人心惶惶,下人们没了往日嬉戏打闹的心情,来来往往都是步伐匆匆。 霍禅音被送回老宅静养,因为身上的伤,没有参加亲人的葬礼。女生躺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逐渐繁盛的夏景发呆。霍清珣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推门看到妹妹一脸呆滞的模样,不由摇嘆了一声:「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怎么觉得你整个人都颓了?」 「三叔来找过我。」身体不能动,霍禅音偏头看着兄长,「说了些很奇怪的话。」 「三叔说了什么?」 「他是,那个女人的死和我无关,我沖我发脾气是他的不对,他跟我道歉……」 「哪个女人?」 「就是她以前那个未婚妻……刚知道那个女人自杀的消息时,他可是让我把命还给她的——还好我当时心脏比较大,虽然听着生气,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也就忘了……谁知道他忽然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说……」 「他跟你道歉,不是好事吗?」霍清珣觉得好笑,「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三叔从来不会主动跟我提起那个女人的事!」霍禅音噘着嘴道,「他这么反常,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大哥……」 女生正想说出自己的猜想,被青年的手机铃声打断。霍清珣拿出手机,轻笑道:「是朝颜的视频,你想和她说话吗?」 「好呀!」霍禅音道,「你快接。」 青年划开绿色的按钮,嘴角温和的笑容陡然凝固。霍禅音看不到手机屏幕,却能感觉到自己大哥的气压瞬间降到了零下。 「霍清珣,好久不见!见到我是不是很惊讶?」陌生的女生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啊,当然了,你见到这样的夏朝颜会更惊讶吧?知道挂在她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吗?是炸·弹哦,我设置的时间是一小时,能解开这把锁的,只有你的指纹呢,啊,我想起来了,你在清陵对吧?啧,从清陵到槿城,飞机也要两个小时哎。哈哈,我的朝颜姐姐,可是等着你来救她呢!」女人得意的笑声顿了顿,「不要妄想让别人来,这个锁,不管用什么办法,强行拆除只会立刻引爆炸·弹,你让别人来,也只是送死而已——我不骗你,你的指纹,只有你的指纹才可以呢……好了,我们要走了,剩下的时间,留给你们两个道个别吧——手机给你们放在这里了,啊,还是五十五分钟了,够你们告别了吧?哈哈哈哈!」 霍禅音:「……大哥,朝颜那边……」 「霍清珣,你还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熟悉的声音响起,霍禅音不由伸长脖子去看,屏幕里女生被缚着手脚锁在床角,身上缠着几圈铁链和一堆颜色各异的线,一起绕到脚边扣着一把电子锁,上面有时间不停的跳动着。 「霍清珣,我有话跟你说!」女生挣扎了几下,未果,干脆放弃,「他们走了,我有话跟你说!」 「嗯,我在听。」 「他们怎么会有你的指纹?」 霍清珣:「……」 「这肯定是个骗局!」 霍禅音:「……」这绝对是她见过的最开朗的将死者。 「朝颜,相信我吗?」霍清珣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快步往外走去。 「嗯,相信。」 「好,那朝颜你听我的话,不要乱动。我现在来槿城,保证会在四十分钟内到你身边。」 「……好。」女孩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还有心情开玩笑,「那我是不是可以先睡一觉,睡醒了,你就找到我了?」 「可以。」霍清珣道,「朝颜,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他知道,夏悦娆留了一个小时的空白,不过是为了多折磨他们一段时间——朝颜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恐惧和他费尽心思最后却徒劳无功的痛苦。 她笃定了他救不了她。
第309章 ,终路5 月至西天,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玄女收起门口的躺椅,俯身抱起花盆准备进屋时,被屋子里陡然响起的惊唿声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花盆。女生顿了顿,默默抱着花盆进屋。黑猫蹲在沙发上舔着前腿上的毛,见她进来,猫甩了甩尾巴,对着楼上喵了一声。 玄女放下花盆,摸了摸猫咪毛茸茸的脑袋:「不用管他们,他们一直这样。」稍作停顿,她补充道,「闲得慌。」闲得慌,总爱没事听着人家小姑娘。 楼上房间里,乐桐指着一面平铺在桌子上的镜子,结结巴巴说道:「苏尧,你快看,水镜里夏朝颜的命星移位了!」按部就班平静了十几年的命星,忽然在刚才发生了偏离。 比苏尧更快一步,白毛的狐狸迅速跳到桌子上,一扫之前的悠闲,紧紧盯着镜子。坐在飘窗上看书的青年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桌前,拨开小女孩和狐狸,无奈道:「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你不是说那是她二十二岁的事吗?」乐桐趴在桌子上,手指在镜子上点了点,原本平静的镜面漾开一圈圈涟漪,「为什么会突然提前了?」女生迟疑道,「这样的改变,不会影响到别人吗?」 「大概是因为蝴蝶效应吧。」十几年前细微的改变对现在的命运轨迹造成了不能挽回的偏离,「无论是舒情还是离落,本都是不该出现在夏朝颜生命里的人。」其他时空里的夏朝颜,在二十岁的时候还没有想起以前的事,自然也不会遇到离落前往黎疆……所有的事情就像多骨诺米牌一样,以既定的方向,走向一个未知的结局。 「结局提前到来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夏朝颜还是会死?」乐桐话音刚落,小白厚实的尾巴「吧唧」打在她脸上,堵住小女孩后面的话。咬了一嘴的狐狸毛,乐桐连忙呸呸两声,「小白,你不让我说,可现在事实就是这样呀!」女生拨开狐狸尾巴,掰着手指头数给他听,「你看,现在霍清珣在清陵,肯定没办法赶到夏朝颜身边,夏云泽在急救室,自然也是靠不住的,至于夏家其他人,夏家正是一团乱,只怕都没人会注意到夏朝颜不见了……」 「好了,乐桐,别说了。」眼见狐狸眯起眼睛,龇着牙,一副准备吃人的样子,苏尧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无奈道,「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命运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已知里的未知,不是吗?」 「对!」从来不会反驳苏尧的话,乐桐用力点点头,抓起苏尧的手,「苏尧,我们不看这个了,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管她呢。 「你想吃什么?」青年好脾气地问道。 乐桐歪头想了想,正想说话,就听到楼下大门的风铃声发出叮噹的响声,紧接着玄女急促的声音响起:「霍先生,你不能进去!」 「霍先生?」乐桐茫然道,「哪个霍先生?」花店已经关门了,这个时候是客人还是敌人?小女孩下意识想抓住青年的手,谁知抬手却抓了个空。侧头一看,身边早就空空如也,人和狐狸都不见了踪影。女生用力跺跺脚,嚷嚷:「喂,你们出去为什么都不叫我?!」 「霍先生请留步。」苏尧站在通道入口,看着青年的背影无奈道,「你这么进去,我会很困扰,毕竟,这里不是你们普通人随意进出的地方。」 「抱歉苏先生,时间紧迫,只能借你这边用一下。」接到夏悦娆电话的那一刻,他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青年花店里连繫着槿城市中心甜品店的神秘隧道——他所能想到的赶去槿城最快的办法。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苏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知道你赶着去救夏朝颜,如果从这里出去,你可以赶在结束之前到夏朝颜身边,但是……」青年嘴角温和的弧度消失,他神色冷淡地说道,「但是,这个办法不在你的可选择范围内。」 「对对!你现在不能从这里走!」乐桐趴在二楼栏杆上,对苏尧的话作了补充,「霍清珣,你该用你们普通人的办法去救夏朝颜,而不是找这种捷径——找了捷径,就是不算数的!」 「不算数?」霍清珣没时间和他们辩论,也没时间去细想两人话里的意思,他只是再次对着苏尧行了个礼,淡淡道,「我必须过去。」 「哎,你这人怎么……」怎么不是好歹?乐桐话音未落,白毛的狐狸一跃而起,正正停在两个青年之间。他直面着苏尧,前肢伏地,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苏尧:「……」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傢伙。 霍清珣:「……」看出白狐的好意,青年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通道深处,苏尧放开握成拳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人都走了,你还摆着这幅样子给谁看?」知他不是真的生气,白毛狐狸蹭到他腿边,钻他裤脚,一脸谄媚。 「别以为撒娇我就会放过你。」青年冷笑道,「到时候那边怪罪下来,我就说人是你放的。」再次回头看了眼隧道,青年挥手灭了入口的两盏壁灯,「啧,早知道如此,上次就不带那傢伙过来——霍清珣倒是很懂得利用已有的资源,和那丫头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霍清珣,我能给予的便利已经全部给予,能不能把人救回来,还是看你自己的本事。 「若是救不回来,那傢伙付出那么多,都成了竹篮打水。」 ……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灯光不时闪进屋子,夏朝颜手脚被缚,无法动弹,干脆开始数灯光闪了几次,终于在她数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间门再次被人推开。女生惊喜地侧头看过去,看清来人后,嘴角的弧度顿时僵住:「你来做什么?」 邱谨言,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果然在这里?」青年喘着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清秀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情,「谁把你绑成这样的?」男人一步步走进无法动弹的女生,眼里透着隐秘的兴奋,「霍清珣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邱谨言,你这是明知故问吗?」夏朝颜警惕地绷紧身子,淡淡道,「除了通知你来这里的人,你觉得还会有人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夏悦娆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知道邱谨言对她的心思,在这种时候通知邱谨言过来…… 「呵呵,看来你那个妹妹真的对你恨之入骨。」男人走到女生面前蹲下,细细打量她,饶有兴致地说道,「炸·弹么?这个要怎么解开?」 「指纹的。」夏朝颜撇嘴,「夏悦娆是这么说的,真假就不知道了。」 「夏朝颜,你不害怕吗?」手指抚上女生的脸,在她偏头躲开后,他一把扭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正视他,「你就要死了,不害怕吗?」 「怕有用吗?」男人力道不小,她有点怀疑自己的下巴是不是被他捏脱臼了。不过比起下巴,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这傢伙会不会在霍老师赶来前,直接杀了她——毕竟,上次她可是差点杀了他。 「当然有用。」男人凑近她,低声笑道,「你害怕的话,求我两句,我就想办法救你。」 「不用。」夏朝颜直白拒绝,「你留我在这里等死就好了,谢谢。」 没想到到了生死关头,这人还是这幅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语气,邱谨言骨子里的戾气被激起,他甩手松开她,起身垂眸看着地上的女生,「夏朝颜,你好像只对我残忍——无论是霍清珣或者裴琸,还是那些你在学校里认识的男生,你只对我这么残忍。」 「我对你残忍?」夏朝颜无语,「邱少爷,我想你误会了——我对除霍老师以外的所有对我有意思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你也不例外。」所以,不存在「只对你」这样的现象。 她的意思是,他和其他所有追求她又被她拒绝的男人一样吗?她是想说,即使是在失败者里,他也不是特别的那一个?邱谨言盯着她看了一会,慢慢笑了。青年从口袋里摸出手·枪,对准地上的女生,低声道:「夏朝颜,我知道,霍清珣在赶来的路上。我也知道,夏悦娆给我打电话的目的,是想诱惑我做一些事情,不过夏朝颜,她太低估我了。」他迎着女生漆黑的眸子,低笑道,「过去的那个邱谨言,在你毫不犹豫挥刀相向的时候,便死了。我从小失去的东西很多,不在意继续失去——有些东西我得不到,但我也不会愿意拱手送给别人。」霍清珣来救你了是吗?如果他在炸·弹爆炸前赶到,看到的却还是你的尸体,你说他会不会崩溃? 女生没有回话。她微仰着头,迎着黑洞洞的枪口直视他,漆黑如琉璃般的眸子里,映出缩小的枪口和握着枪的他。青年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用力,神色几经挣扎:她真的不害怕吗?没有祈求,没有眼泪,甚至没有怨恨,死亡对她而言到底是什么?面对着满怀恨意的他和他手里的枪,她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或者说,她笃定了他不敢开枪? 「邱谨言,你的告别说完了吗?」青年没有开枪,夏朝颜垂下眼帘,看了眼电子锁上跳动的数字,「你走吧。」 「什么?」她让他走?她没看到他准备杀了她吗? 「我知道,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告别。」在他拔出枪对准她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挣扎的不甘和不舍,「如果我猜错了,你现在可以开枪杀了我。如果我猜对了,邱谨言,告别的话已经说完,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会忘了和你有关的所有的事,反正都是些不开心的事。」 他说,和他有关的都是不开心的事?都是不开心的事啊……青年怔怔放下手里的枪。他慢慢红了眼眶,伪装出来的兇狠和疯狂在瞬间瓦解他看着夏朝颜,低声道:「对,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潇潇。」我本来是准备杀了你的,可是当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下不了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曾经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理解。「喜欢我不是什么幸运的事,你从此以后可以彻底解脱。」 「是,我可以解脱了。」青年收起枪,转身背对着她,「我不会救你,夏朝颜,我也不会通知夏家人你在这里——你就当做,是你卑鄙的暗恋者对你最后的报復好了。」他走了两步,想起一事,道,「对了,我的人得到消息,城郊那边发生了一起爆炸,你大哥……夏云泽他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抢救。听医生说,整只左臂,全部没了。」 「你说,什么?」从他进来时一直仿佛古井般平静的女生终于变了脸色,她厉声道,「你说我大哥怎么了?」什么叫「整只左臂都没了」?怎么可能?大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受伤! 「……原来,对于你在乎的人,你是这个样子的啊。」青年最后说了一句,抬脚离开。 「邱谨言!邱谨言你把话说清楚!」女生顾不上身上乱七八糟的线,奋力挣扎,嘶声道,「你先别走,你把话说清楚!我大哥……」我大哥到底怎么了…… 房间外,青年靠在墙壁上,见邱谨言出来,他站直身子:「邱谨言?邱家的继承人?」隔着门可以听到里面女生的追问,青年揉了揉眉心,一脸头疼的表情,「我说你,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要跟夏朝颜说夏云泽的事?你知道安抚她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吗?」 「你……」这人一直等在门口?邱谨言一眼看到他握在右手的枪,恍然:刚才自己若是真的对夏朝颜动手,这人会先一步把自己击毙吧。「霍清珣通知你来的?」他可不认为夏家的人能叫得动裴家的大少爷。 「对啊,不然还能有谁深更半夜的麻烦我?」裴琸比了个请的手势,「邱大少爷,你的话说完了,还请你尽快离开——霍清珣来了要是看到你,只怕会直接办了你呢。」 没等邱谨言回话,房间里的女生听到裴琸的声音,大声道:「裴琸!你在外面对不对?」她努力往门口挪动着,「快帮我解开!我要去医院!」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别乱动!」眼见女生在地上翻滚了一圈,生怕她把身上哪根线扯断,裴琸几步跨进房间按住她,「你要是一不小心死了,你让我怎么跟霍清珣交代!」 「我要去医院!你快把我身上的东西弄开!」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要是炸了,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你!」 「我说,你现在到医院又能做什么?冲进急症室给你哥打气加油让他别死?夏朝颜,夏云泽的事已成定局,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等霍清珣来救你,然后,帮他报仇。」 「嗯?」夏朝颜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们有夏悦娆的下落?」不然她找谁报仇? 「闻北的人跟着呢。」那个女人以为和霍清珣通过电话以后,还能全身而退?那也未免太小看霍家和花期的势力了。
第310章 ,破碎的珍宝1 听到报仇两个字,夏朝颜总算安静下来。女生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夏云泽会受伤,肯定是为了找她。她在这里醒来后发现耳钉不见了,耳钉是闻北给她的,里面安装了一个微型定位仪,现在耳钉不见了,肯定是被夏悦娆拿去做了其他用途。 闻北和大哥都被夏悦娆给骗了。夏悦娆会把他们引到哪里去?「大哥他们,找到秋禾了对吗?」夏悦娆喜欢大哥,秋禾作为她的情敌,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秋禾?听夏悦娆和陈默的对话,守着秋禾的人是舒情,引爆炸弹的也是舒情……大哥在那个时候受伤了。 「夏悦娆,舒情,陈默……」夏朝颜喃喃重复着三个人的名字,咬牙道,「等我抓到了他们,我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哎,我说你,那么精明的人,怎么这次被夏悦娆算计得明明白白?」裴琸坐在床边,颇有闲情逸緻地欣赏女生的狼狈,「算计了你和霍清珣,你那个妹妹,只怕做梦都要笑醒了。哎,说来也是奇怪,夏悦娆之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们家里人居然没有把她严加看管起来,还给了她和陈默接触的机会?你们家家长。可真是心大得很。」 夏朝颜没心情和他解释或者争吵,女生睁开眼睛,看着窗外闪烁不定的灯光,低声道:「苏玫出了那样的事,夏政晏对夏悦娆多了偏爱,爷爷想着要送她出国,心里多少会有些愧疚,这段日子她表现得安分守己,家里人操忙爷爷的生日,哪有多余的时间关注她?」 「说的也是,谁知道那女人能如此丧心病狂。」裴琸心里依然觉得事情闹成如今这样,是因为夏家这次过于放松警惕,不过小女孩心情不好,他没有继续刺激她,「我看着夏悦娆就是因为头养不熟的狼,这次逮到她,你可不能再随随便便放了。」 听到裴琸的忠告,夏朝颜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这次,我会让她知道,以前的我对她有多么仁慈……」伤害到她最重要的人,夏悦娆难道还想从她手里全身而退? …… 算着时间,霍清珣现在应该在赶往槿城的飞机上,而夏朝颜已经在酒店房间里炸成了一块块碎肉,不知道霍清珣看到夏朝颜尸体时会是什么表情?会像她看到妈妈尸体时一样崩溃吗?真是可惜,那傢伙绝望崩溃的一幕她没时间欣赏……夏悦娆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屏幕惨白的光映在她脸上,凝结出几分狰狞。 「不过是解决了两只蚂蚁而已,用得着这么开心吗?」舒情侧身靠在车壁上,打量了夏悦娆一眼,嗤笑道,「看来,你们在夏朝颜手上吃了不少苦头啊。」 「你不也一样?」这个女人是陈默的情人——只要一想到这点,夏悦娆心里便腾起一股怨恨。说什么对她妈妈忠心不二,一生只爱她母亲一人,结果呢?还不是在外面养着其她小情人?现在她妈妈死了,他们解决了夏朝颜,等去了国外,这两人是不是可以逍遥快活无所顾忌了?夏悦娆倨傲地看了眼舒情,面上闪过一丝嫌弃:明明不过捡了她母亲用过的破烂货,也不知道这女人在得意什么? 她的所有心情都表现在脸上,舒情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道:「是呢,我这么一把年纪,夏朝颜可不会想着尊老爱幼——要不是对付的人是夏朝颜,我想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和平的做在一起吧?」 「呵,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陈默专注的开车,偶尔分神听两个女人的你来我往:没有了苏玫在中间牵线,他对夏悦娆的情谊远不如从前,只要一想到她是夏政晏的女儿,他心里便塞了棉花一般的难受。这次要不是为了替苏玫报仇,他绝不会在夏悦娆面前露面。现在他们都是在逃亡的路上,这个车里早就没有了夏家二小姐,只剩下三个杀人兇手,偏偏夏悦娆说话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陈默清了清嗓子,提醒她,「阿妍,舒情年纪比你大一轮,也算是你的长辈,说话客气点。」 「长辈?」夏悦娆有种被低看的羞耻,她冷笑道,「她算什么长辈?我可没有这样的长辈。」 「哎哟我可不敢称你夏二小姐的长辈。」对于女生无礼地反驳,舒情毫不在意地笑道,「夏家二小姐金枝玉叶,高攀不上高攀不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女人明褒暗贬的话把夏悦娆的怒意彻底激起,女生冷睨着舒情,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轻声道:「舒情,我知道你对我敌意很大,是因为我妈妈吗?」她凑近她,声音放的更低了些,「因为,你喜欢的男人一心只想着我妈妈?」 舒情平静地回视她,嘴角的笑意未达眼底。 「你看你,这么拼尽全力救他,这么费心费力帮他,他心里想的,还是我妈妈——我妈妈活着的时候,他只想见她,我妈妈死了,他也只想着为她报仇——你呢?你就是个笑话。」 「你说够了吗?」舒情打断夏悦娆挑衅的话,不等女生回答,她纤细的手指掐上她的脖颈,用力勒紧。眼看着女生得意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她冷笑道,「区区蝼蚁,居然还敢挑衅我?」 没想到女人会直接动手,夏悦娆张大嘴巴,双手疯狂扒拉着女人卡在她脖子上的手,都是徒劳。脖颈上的手还在收紧,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女生双腿抽搐,用力踢在驾驶座的椅子上,提醒开车的男人自己正身处险境——陈默,救我,你不是喜欢我妈妈吗?看在我妈妈的情分上,救我……她真的会杀了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眼见夏悦娆被收拾得没了脾气,陈默总算开口,淡淡道,「闹够了就住……」男人话音未落,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夏悦娆抽搐两下,脑袋软软歪到一侧,不动了。 陈默:「……」男人勐地踩下剎车,将车靠边停下。他回身探了探夏悦娆的鼻息,慢慢收回手,看向舒情:「谁让你杀了她?谁让你杀了她!」苏玫把这个女儿看作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珍宝,这个贱女人,居然眼都不眨地直接捏碎了她的珍宝! 「我已经忍她很久了。」舒情活动着双手,无辜地回道,「你也听到了,是她一直挑衅我,故意激怒我。我只是稍微使了一点劲儿,谁知道她这么娇贵……哎,果然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 女人明显就是故意的。陈默没有相信她的解释:「舒情,你一开始,是不是就准备杀了她?」这个女人的心思他捉摸不透,但是看她今天毫不犹豫地掐死夏悦娆,他还是能猜出一二,「你同意遵照夏悦娆的话行动,其实只是为了让她帮你报仇,完事以后,你根本没有想过放她一条生路,是吗?」 「人都已经死了,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信。」舒情推开车门,把女生的尸体踢下车,「陈默,我们杀了夏朝颜,霍家的人现在肯定在满城找我们,你确定你要把车停在这里?」 人已经死了,现在不是教训女人的时候,陈默看着被舒情丢下车地夏悦娆,迟疑:「……你准备把她的尸体丢在大马路上?」 「难道你要带着一具尸体上飞机?」舒情拉上车门,无奈道,「死了就是死了,让她去陪苏玫不是挺好?我们何必打扰人家母女团聚?」她抬手推他,「开车开车!」 「呵,舒情,我终于确定了。」男人避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就是个疯子。」 「哈哈,原来你才发现吗?」她可不就是个疯子,从出生之日起,她母亲就把她作为报復万俟兰的棋子培养教育,她活着就是为了把和万俟兰有关的一切东西摧毁殆尽,这不就是疯子才会做的事吗?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犹自大笑的女人,陈默发动车子,重新上路。然而未等车子完全加速,斜里小路上突然冲出两辆越野,横在了马路中间。 隔着厚实的玻璃看不清车里的情况,陈默直觉来者不善,当机立断挂了倒退档,不等他踩下油门,刺眼的灯光从车后直射过来。 陈默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眯眼看过去,就见四辆改装过的越野车稳稳的停在路上,挡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了。」舒情理平衣服上的褶皱,轻笑道,「看来,我们的脚步要先缓一缓了。下车吧。」那些人困着他们却没有立刻动手,说明还在等幕后的负责人。换句话说,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如她所料,两人下车后,困住他们的六辆车却完全没有动静。舒情正想说话,居中越野车车门打开,下来四个年轻人,居中的青年戴着金丝边框的眼镜,眉眼清秀,眼神温和。他扫了一眼不远处夏悦娆的尸体,露出感慨的神色:「你们杀了她?你们不是盟友吗?」 「哦,你说夏悦娆?」来的不是霍家或者夏家的人,甚至不是她们熟悉的人。舒情面上笑着,身体不自觉地绷紧,「我们的盟友关系,早在夏朝颜死亡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啊。」青年嘆息一声,微微笑道,「难怪朝颜说,即使我们不插手,你们三人最后也会走向分崩离析——看来,她还是很了解你们的。」 「难为你,把一个死人的话记得这么清楚。」舒情讥诮道,「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她会死在已经分崩离析的三人手里?」 「你似乎很自信,认为夏朝颜一定死了。」青年无奈道,「如果我告诉你,夏朝颜还活着呢?」 「不可能!」舒情道,「霍清珣不可能在一个小时内从清陵赶到槿城,就算他赶到了……」舒情诡异地低笑道,「也只是给夏朝颜陪葬而已!」 「所以,那个密码锁,根本不是指纹。」青年道,「你们一开始就在说谎。」 「不不,夏悦娆没有说谎。」舒情挑眉笑道,「她以为那是一把指纹锁,因为我没有告诉她,我悄悄改了程序——只要霍清珣的指纹碰到那把锁,炸弹就会『嘭!』的一声,把他们两个人都炸成碎肉。」 「为什么?游戏规则不是你们定下的吗?最后,你们自己却没有遵守。」 「哈哈,夏朝颜那么狡猾的敌人,当然要防着点——夏悦娆自信霍清珣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无法赶到槿城,我可不像她那么乐观。我得做好一切可能,一切可以杀死夏朝颜防止她逃跑的可能。」 「你利用自己的盟友,撒了一个谎。」青年摇摇头,「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永远不可能成为优秀的游戏设计者。」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人磨磨唧唧半天,到底要说什么?说她没有遵守游戏规则,不该对霍清珣说谎?开什么玩笑,阴谋算计里,哪来的规则?哪来的诚信?! 「我的意思是,」青年停顿一瞬,认真道,「你们杀不了夏朝颜。」 「……」 有车飞驰而至,稳稳停在越野车后,刺耳的剎车声引得所有人抬眸看去就见车门打开,女生下了车,蹦蹦跳跳地向他们走来。她停在青年身边,对着圈子中间的男女挥了挥手,笑容亲切:「舒情,陈默,又见面啦!」不等两人作出反应,她收回手拍了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好霍老师开车技术好,我还担心赶不上和你们好好道别呢!咦?我们家悦娆妹妹呢?」 女生左右看了看,似是终于看到地上的尸体,她捂住嘴惊唿道:「天吶,你们杀了她?!你们真是太残忍……」 「夏朝颜,你玩够了没?」被女生夸张的演技噁心到,闻北在她脑袋上敲了敲,没好气地说道,「有话快说——我答应了方旭把人交给他。」 「哦。」女生一秒敛了夸张的神情,冰凉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良久未开口。 从女生出现地那一刻起,舒情和陈默便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中,似是难以相信女生正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舒情紧紧掐着一角,把即将喷薄而出的疑惑和愤怒压在胸口。和她的隐忍不一样,陈默直接沖近两步,指着夏朝颜厉声道:「夏朝颜!你为什么还活着?!」时间早就过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第311章 ,破碎的珍宝2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裴琸给安庭拨了电话过去,响了两声被接起。 「裴少。」知道他要问什么,安庭低声道,「我们现在在澄阳路的十字路口,差不多还有十分钟到你们所在的酒店。」 「嗯,也没剩几分钟了,快点。」裴琸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夏朝颜,握着手机走到门外,「那个,霍清珣能听到我说话吗?」 「珣少在我边上,需要把电话给他吗?」 「给他,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那边停顿几秒,换了另一个声音:「怎么了?」 霍清珣的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情绪,裴琸懒得猜测他现在在谋划些什么,他就事论事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跟他说清楚:「夏云泽进了医院,闻北的人还在追踪舒情陈默夏悦娆的行踪,夏朝颜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来了估摸着要好好安抚一下——闻北答应方旭逮住夏悦娆他们三个会交给警察,你可不能让夏朝颜把人宰了。」 「夏云泽的事,你跟朝颜说了?」裴琸这么说,霍清珣立刻猜到小姑娘知晓了夏云泽遇袭的事。 「不是我。」裴琸道,「是邱谨言。」 「邱谨言?」对这个曾经陷害过朝颜的男人印象深刻,霍清珣冷声道,「他去过酒店?」 「夏悦娆联繫的他。」裴琸道,「没想到你的情敌挺多的——那傢伙估摸是因爱生恨,摸了把枪想杀了夏朝颜,磨磨唧唧半天没下得去手。」 「是吗?」青年的语气里明显带了情绪,「呵,不过是个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傻小子而已。」 「哎,就是那个傻小子,告诉夏朝颜她哥哥被袭击进了医院……」 「我知道了。」受伤的人是夏云泽……霍清珣无奈道,「如果是夏云泽的话,我不能给你做出保证——朝颜和夏云泽关系如何,你应该也有所耳闻。」 夏朝颜失踪十三年,夏云泽找了她十三年,夏朝颜能够回到夏家,还是夏云泽的功劳。这些消息在他初次和夏朝颜接触的时候就调查过,裴琸默然片刻,懒洋洋地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夏朝颜若是真把人杀了,麻烦的也是闻北。」 「闻北那边不用担心——那傢伙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歷过,什么牛鬼蛇神没有应付过。」霍清珣道,「应付一下警察,还是夏云泽的朋友,对他来说都是小事。」 你这人为了维护自己女朋友,还真是不把朋友当人看啊。裴琸在心里疯狂吐槽,嘴上却道,「你说的也对——还有一件事……」他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夏朝颜身上的电子锁,我觉得夏悦娆的话可信度不高。」 「呵,我原本也没准备相信她的话。」那个女人恨不得把朝颜杀之而后快,怎么可能为她设置任何可能活命的后路,「我在槿城这边有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不用担心。」我不相信夏悦娆的话,同样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夏悦娆设置的条件上——他从不认为夏悦娆是个会遵守游戏规则的人,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对万俟兰恨之入骨的舒情。 挂断电话,没等裴琸回头,就听到身后有女声幽幽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非常无理取闹的人?」 「……」裴琸:「夏朝颜!你怎么跟个背后灵一样?!」青年盯着以奇怪的姿势靠在门框上的女生,忍不住笑出声,「我说姑奶奶,能不能不要乱跑,你身上绑着的是炸弹,不是月老的红线好吗?你自己想死就算了,可别拖累我。」 话音未落,靠在门框上的女生支撑不住,「啪叽」歪向一边。裴琸:「……」青年扶额,一脸嫌弃,「你就躺在那儿,等霍清珣来了再把你扶起来。」 夏朝颜:「……」 灯光聚焦的道路中间,陈默惨白着脸,喃喃道:「你说霍清珣救了你?」男人表情转为狰狞,嘶声道,「怎么可能?!他在清陵!怎么可能救你!」 无视陈默的质问,夏朝颜淡淡笑着,看着舒情,挑眉问道:「舒情,你杀不了我真是可惜——你执着我夏家人这么多年,如今败在我的手上,会不会觉得很开心?」 「你觉得我应该感到开心吗?」舒情反问。即使在敌人的包围圈里,女人依然保持着优雅和镇定。「我若说我不开心,夏朝颜你难道会自杀来博我一笑?」她悠然地拨弄着头髮,声音妩媚中藏着几分俏皮,像极了未经世事的少女,然而夏朝颜知道,她是一只隐藏在暗处,随时随地会钻出来咬人一口的毒蜘蛛。 「并不会。」作为握着刀的屠夫,面对着俎上鱼肉,夏朝颜同样很悠闲,「其实你们两个早就被方旭队长预定了,闻北抓到你们,直接交到警察局就好。是我要求见你们一面,解答你们的一些疑惑。」 「……」夏朝颜的性格不似闻馨,在舒情看来,她简直是翻版的万俟兰,诡计多端,睚眦必报。此刻听她这么说,她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肯定会暗藏杀机。 「首先,你们很奇怪为什么我没有死。」夏朝颜道,「你们在电子锁上设置的霍老师的指纹——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弄到霍老师的指纹,不过很遗憾,你们在挖陷阱前没有调查清楚。霍老师早在昨天就已经回到槿城,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然后,夏悦娆说只有霍老师的指纹可以解开电子锁……舒情,夏悦娆是个傻子,你以为夏家的人都和她一样,是傻子吗?你恨了我外婆那么多年,我不防备夏悦娆,也会防备你,防备陈默,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相信夏悦娆的话?」 「……霍清珣没有碰那把锁?」只要霍清珣碰了,夏朝颜哪还有机会在这里和她说话。 「当然没有。」夏朝颜道,「你们算计了这么多,是很厉害。不过霍老师身边有更厉害的专家,你们的那种小陷阱,在人家眼里,不过和小孩子玩的模拟游戏一样简单。」损人的同时把自家霍老师夸赞了一遍,夸完后,她抬手拍了下脑袋,「哎呀,你们时间也不多了,我们还是说正事好了。」 「正事?」舒情冷笑,「我们之间,有正事可谈?」我们之间除了阴谋算计,还能说什么? 「当然有。」夏朝颜道,「舒情,你说你长得不错,又不缺钱,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看上陈默,甚至为了他不惜以身涉险?」如果不是因为她潜进桑海游园救走陈默,他们不会这么快查到她身上。 「小孩子,大人的情情爱爱,说了你也不会懂。」舒情挑眉轻笑,「你的正事,就是问这个?」 「当然不是。」夏朝颜的视线从舒情身上挪到了陈默身上,慢慢眯起眼睛——她不会忘记他这张脸,那个时候,自己被囚禁的时候,每次这张脸一出现,她就会经歷一段非人的折磨。最后也是这张脸的主人,把苏玫带到她面前,再一把火,烧了她所有的希望。 女生眼里的杀气毫不掩饰,想着反正没有退路,陈默干脆挑衅地回视她,克制下声音里的颤抖,轻佻地说道:「这么凶的看着我做什么?你就算把我看出两个洞来,你母亲也活不过来,你小时候受得那些哭更不会消失。」他得意的笑道,「夏朝颜,我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我,但我知道只是杀了我并不能让你消心头之恨,你註定并仇恨折磨,一直到死,不得解脱!」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他笑得得意,夏朝颜不仅没有被激怒,反而跟着轻轻笑出声。她看他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失了智的疯子,充满同情和悲哀,「你以为,在我这里,你很重要?」夏朝颜摇了摇头,「陈默,你不过是苏玫的一颗棋子而已,你活到现在都是为了苏玫而活,最后不仅没有护得苏玫一世周全,连她最宝贝的女儿都没有保护好,你已经很可悲了,不需要我再多做什么。 「……」被她一句话戳中心事,男人得意的表情慢慢凝固在脸上。 「至于我,我已经解决了所有事情的幕后主使苏玫,现在你们又帮我解决了苏玫唯一的血脉——我的仇人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我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困在仇恨里自寻烦恼?」夏朝颜道,「不过你说的有句话我不是很贊同,陈默,你说你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你说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杀了你?呵呵,我本来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个消息你还是听听吧。」 这个女人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挑拨离间或者打击报復他的话,陈默狠声道,「夏朝颜,你以为你现在说的话,我会相信?」 「苏玫自杀的最后那个晚上,医院的监控摄像头显示,舒情去找过苏玫。」夏朝颜道,「根据医生推算苏玫的死亡时间,正好是在舒情和苏玫见面的时候——你说奇不奇怪?有个陌生女人在房间里守着,苏玫居然还能把刀刺进自己的脖子?」 夏朝颜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的情况,一边欣赏着对面两人神色的变化,「我可没有骗你哦,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调出当时的监控和医生的笔录看看——其实这个消息,早在苏玫死亡的第二天我们就查到了,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无论是我的长辈亲人还是苏玫的亲人,包括夏悦娆——有证据显示苏玫的死是他杀,最后我却让长辈作为自杀处理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女生嘴角的笑容放大,眼睛弯成月牙儿,脸上的表情似嘲似讽:「因为我想看看,作为苏玫的老情人的你,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杀害苏玫的兇手在一起多久。」女生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遗憾地说道,「本来这个故事我还准备讲给我的好妹妹听听,可惜你们直接把人给弄死了,哎——女儿和情人,和杀死自己的仇人共事?呵呵,不知道地底下的苏玫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感想呢。」 知道夏朝颜这次过来不会只是单纯的告别,在女生说出苏玫名字的那一刻,她便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事。对于杀死苏玫,舒情心里没有任何负担,见男人惨白着脸看向她,舒情诧异地说道:「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她轻轻笑一声,「苏玫是我杀的——那个女人被殇咬了,我不杀她,她只会死的更惨。再说了,我要是不把她杀了,你不是一心想着飞蛾扑火去救她嘛?」 所以,在她看来,她杀了他爱的人,还是为了他好?「人,真的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她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舒情道,「当时的情况,你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杀了她。」女人话音未落,男人陡然抬手卡住了她的脖颈:「舒情,你不该杀了她!」如果她还活着,他或许还有机会救她…… 「陈默?」男人的力道并不重,然而舒情却有些呆滞,「为了那个女人,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他不会杀你的。」夏朝颜道,「他没有这个机会。」 随着女生开口,枪声响起,陈默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软软耷拉下去。夏朝颜道:「把这两个人分别看管起来,不许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保镖迅速围上去把两人分开按倒。 身体被保镖扯着,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舒情看着情人涨红的眼睛和眼里的恨意,脱口道:「陈默,你恨我……」保镖毫不犹豫捂住她的嘴,把她后面的话按了回去。 直到被保镖带上车,舒情再没能和陈默说上一句话。 看着被压在地上仍在奋力挣扎的男人,夏朝颜走到他面前,抬脚踩在他脸上,把他的脑袋按回到地面。女生冷笑道:「陈默,我再给你两个故事吧——很多年前,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里,有一对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姐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有要好的姐妹,深爱的未婚夫,妹妹是个私生子,不被家族承认,受人欺凌……妹妹觉得不公平,同样的血缘,为什么两姐妹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她恨村子里欺负她的人,恨她的亲生父亲,恨她的姐姐……为了能活下去,活成所有仇人都羡慕的样子,妹妹从村子里逃了出来,流落到槿城,受尽苦楚,终于凭藉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地。就在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姐姐——姐姐成了槿城当时最大的豪门闻家的当家主母,依然有着宠她爱她的丈夫,听话的子女,夫妻恩爱,生活幸福…… 「她在泥泞里挣扎,姐姐依然在云端享受着荣华富贵,好不容易拜託的噩梦再次回来,妹妹对姐姐的恨意再也难以抑制,于是她把她所有的仇恨全部灌输给了她的女儿,那个小小的孩子继承了母亲的仇恨,一心只想对付母亲眼里的仇人,哪怕牺牲自己的清白,哪怕不择手段。 「陈默,你以为舒情为什么会不求回报地陪你上床?你以为她想杀我只是为了陪你一起给你的老情人报仇?你以为她为什么杀苏玫,又为什么杀夏悦娆?」夏朝颜挪开踩在他头上的脚,蹲下身扯住他的头髮直视他的眼睛,轻笑道,「陈默,不管是苏玫,还是舒情,你都只是她们手里的棋子而已——你呀,真的很可怜。」
第312章 ,破碎的珍宝3 说完想说的话,夏朝颜摆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们把他带下去吧。」在男人被提起来准备带离的瞬间,夏朝颜最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陈默,其实刚才有些话,我是骗你的——我恨苏玫,也恨你,给你将故事,就是为了挑拨你和舒情之间的关系……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要想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你可以去找舒情问清楚。」 「夏朝颜……」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在报復我,你要折磨我,你要我以后的每个白天夜里都不得安生,你这个贱人!我才不会相信你的话!「夏朝颜,你最好杀了我——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是吗?」夏朝颜似是被他一句话提醒,她路过闻北时脚步顿了顿,低声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闻北,交给方旭之前,把他的双手双脚先给我废了。」她的声音温柔婉转,在男人陡然僵硬的脸色中,轻笑道,「看把你吓的,我就随口说说——原来,也不是像表面表现的那么无所畏惧呢。哈哈哈哈……」 等女人上车,男人被轻看的羞耻感才慢慢褪去。他在保镖手里用力挣扎着,厉声道:「我要见舒情!你们放开我,我要见舒情!」夏朝颜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他一定要找舒情问清楚——她接近他只是为了方便对付夏家?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他?如果真是这样,苏玫的死,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还有阿妍……视线在夏悦娆的尸体上稍作停顿,迅速移开:阿妍一心想着为母亲报仇,最后却害得自己丢了性命。最初的最初,他就不该把她牵扯进来,偏偏舒情说有个内应好办事……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吗? 他要找她问清楚,一定要问清楚!如果真的都是她的算计,他便杀了她,为苏玫和阿妍报仇! 「吵什么呢。」闻北推了推眼镜,露出无奈的神色,低声道,「再吵下去,我只能把你的舌头切下来了。」青年说这话时嘴角笑容不变,语气轻和,甚至能听出几分宠溺的笑音,但陈默却勐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收声。 堵住了陈默的嚷嚷,闻北看了眼夏悦娆的尸体,拧眉道:「把那东西送回去交给夏家人,哦,最好是交给夏政宴,实话实说就好——夏家人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让他们去警察局找方旭问清楚。」 等花期的人把夏悦娆的尸体裹了抬走,闻北道:「这边的监控,拷贝一下,以防万一。」顿了顿,想起一事,「对了,夏朝颜交代了,舒情和陈默,不许让他们两人见面,记住了吗。」那个丫头也是个厉害的,抛出一堆问题砸在陈默身上,把他的心思搅得天翻地覆后,轻飘飘来一句「我的话不确定是真是假哦」……呵,那男人见不到舒情,以后只怕真的是夜夜难眠, 老爷子的生日宴会,为了帮老爷子挡酒,夏政宴喝得有点多。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夏政宴扯了扯领带,对身侧心不在焉的夏悦溪道:「悦溪,你看到悦娆和朝颜了吗?」 夏悦溪原本时不时看一下手机,听到父亲的问题,她愣了愣,摇头道:「我来的比较晚,没、没有看到大姐和二姐。」不擅长说谎,女孩结巴了一下,回答完后迅速避开了视线。 夏政宴没有多想,只是皱着眉头嘟囔道:「怎么回事?那两姐妹跑哪里去了,可别又惹出什么麻烦……」一阵风过,微醺的夏政宴抖了抖,清醒几分,「你大哥好像也没看到人了?」 「啊,大哥说不定有什么公事需要处理?」夏悦溪猜测道,「可能回公司去了。爸爸你有什么事吗?我刚才看到大伯在爷爷那里。」 「算了,没什么事,我们收拾一下,也回去吧。」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夏老爷子毕竟年纪稍大,不能睡得太晚。夏政宴通知司机在酒店门口等着,回身去宴会厅找夏老爷子。 夏悦溪长长出了一口气,拿出手机,就看到青年回了消息:「你不用太担心,裴琸已经去了酒店,你大姐会没事的。就是听说你大哥伤得很重,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大哥?大哥受伤了?夏悦溪呆呆盯着屏幕上的字,脑子各种信息乱糟糟搅成一团:大哥不是跟着去找姐姐了吗?为什么会受伤?而且,大哥不都说二姐喜欢大哥,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会忍心伤害大哥?大哥受伤了……若是让大姐姐知道,一定会杀了二姐姐吧? 「嗯,我知道了。」感谢那人给自己的消息,夏悦溪回他,「谢谢你,林淮。」 「不客气。」这次青年回得很快,「你那边结束了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大哥受伤,我家里人肯定也会去医院的,我和他们一起过去就好了。」 林淮看着手机上的回覆,无声地扬起嘴角: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这种时候,夏云泽受伤的消息当然是瞒着外面的人,瞒得越紧越好。如果有可能,只怕夏政文连夏老爷子都不会说,又哪里会跟她这个晚辈交代?「好,有什么需要,你可以直接联繫我。」 「嗯嗯,谢谢你。」 「笨丫头,跟我说什么谢谢呢。」似乎觉得这话过于暧昧,青年很快补充一句,「都是我欠你的。」 看到最后一句话,夏悦溪抿紧嘴唇,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盯出一个洞来。他欠她的?他欠她什么了?上次那件事,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却总是提及,言语之间多有愧疚——那件事,本来也不是他的错,真要算起来,还是自己傻乎乎地太信任别人了。 夏悦溪嘆了一声,把手机收进口袋,正想进屋,就看到苏娴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第一眼看到苏娴,夏悦溪条件反射想躲开,她几乎可以想见这位林夫人又要拉着她说些什么话…… 「夏悦溪!」不等她逃跑,苏娴急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迫使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女人几步跨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不停的喘着气,「夏悦溪,你跑什么?怎么,苏玫死了没几天,你见了我这个姨妈,招唿都不打了?」 「……」不擅长应付苏娴这种泼辣性格的人,夏悦溪嘴唇抿成一线,没有回话。 「哑巴了?我问你话呢!」苏娴拉扯着女生的胳膊晃了晃,「你说,林淮现在是不是还和你有联繫?」 提起林淮,面前这人又是林淮的母亲,夏悦溪实话实说:「偶尔有。我们是朋友。」 「你把他的联繫方式给我一个。」一听她回答有联繫,苏娴大喜过望,忙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急声道,「我有些事想亲自和他聊聊,你快把他的联繫方式给我一个。」 夏悦溪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手机,她疑惑地道:「娴姨,林望叔叔不是有林淮的联繫方式吗?」上次他们被袭击住院后,林望亲自去看望过林淮,总不至于没有林淮的联繫方式吧。 「那、那爸爸妈妈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啊!」不好意思说林望不肯把林淮的联繫方式给她,苏娴避重就轻,「你林望叔叔忙得很,有联繫电话也不会主动关心小淮,当然还是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多联繫联繫他——你这孩子年纪小,不懂。快,把林淮的电话给我一个。」林望不同意,她甚至没办法动用林家的力量去查一下林淮的电话,思来想去,只能来找夏悦溪。 「娴姨,我不能把林淮的电话给你。」夏悦溪摇摇头,一板一眼地回道,「我答应过他,不会把他的联繫方式告诉别人的。」 「我是他妈!不是别人!」苏娴怒道,「我看你就是不想给我,什么别人别人的——你让林淮自己来说,我是别人吗?!」 「……」父母的确不是外人,可是……夏悦溪被她晃得头晕,还是执着地摇摇头,强调道,「娴姨,对不起,我不能给你。」 「哎,你这贱丫头,怎么……」怎么这么一根筋! 苏娴脑子里蹦出一连串的骂人的话,没等她喷出第一个字,身后有个声音凉凉地问道:「不知道林夫人要林淮哥哥的联繫方式,要做什么呢?」少年的声音冰冰凉凉,宛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苏娴一腔怒火顿时被灭得只剩下伶仃的火星。 裴励从台阶下上来,停在两人身边。小小的少年站得很直,瘦劲的身姿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刃,扑面而来一股杀意。苏娴讪讪地松开手,干笑道:「裴小少爷。」 裴励微微笑道:「有东西忘在酒店,便想着折回来取一下,没想到遇到了林夫人——宴会上没见到夫人的身影,没想到在这里遇到,真巧。」 她今天过来本就只是单纯为了教训一下夏朝颜,让她不要太得意,谁知一晚上找遍整个酒店也没找到夏朝颜的身影,此刻见到夏悦溪,勾起她对林淮久不归家的怨气,这才冲上来找夏悦溪要林淮的联繫方式,谁知又被裴家的人撞到。苏娴再次尴尬地笑了一声:「没什么,林淮这么长时间没回家,我就想着打电话问问。」 「哦,原来是关心林淮哥哥。」裴励道,「我还以为,林夫人是要为您蹲在牢里的那个宝贝儿子求情呢。」林祁袭击林淮和夏悦溪以后被警察带走,裴家和夏家都不同意和解,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林望没有继续请律师为自己的儿子辩解……林望还算比较理智,知道林祁那种人不吃点苦不会明白自己的错误,苏娴却不一样。 直到林祁的罪名和处罚全部敲定,苏娴仍在胡搅蛮缠,要求林望能给自己的儿子讨一个公道——讨公道?讨什么公道?找谁讨公道?林望没有理会她,她便只能自己跑去找林淮。要不是因为她逼得急了,林淮也不会迟迟不肯露面。 「……」被裴家的人,还是裴家的晚辈,提起这种不光彩的事,苏娴脸上一阵发烫,想起自己一个儿子进了监狱,一个儿子被裴家抢走,顿时又涌上滔天的怒火和怨气,「他们本就是两兄弟,要不是因为你们裴家把小淮藏着掖着那么多年,他们两兄弟之间的误会早就解开了,哪会闹成现在这样?」 「呵呵,林夫人说的有理。」面对女人的指责,裴励淡淡笑着,变现的很是认同她的观点,「按林夫人这么说来,的确,我们裴家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哼,还算你识相。」眼见裴励服软,苏娴仰起头,趾高气扬地回道,「既然知道错了,就把林淮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个,我也就不和你们计较了。」 「哦,不给。」两个字回绝掉苏娴的要求,裴励看向夏悦溪,微微笑道,「悦溪小姐,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 「啊……」 苏娴「……」裴家的臭小子是什么意思?不给?他知道错了为什么还不把林淮的电话给她?! ——裴家有一部分责任。 ——既然知道错了,把林淮的电话给我。 ——哦。不给。 我说我知道错了,可我就是不给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裴励!你耍我!」继夏朝颜之后,林夫人再次多了一个让她咬牙切齿的厌恶对象,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 车出酒店,闭目养神的夏老爷子睁开眼睛,淡淡道:「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谁能和我好好说说?」 「什、什么?」夏政文愣了愣,在父亲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干巴巴地回道,「能有什么事?爸,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想说实话?」夏老爷子冷笑道,「云泽、云轩、阿澈、朝颜……一晚上,那些小辈都不见了踪影,你以为我没有发现?」 被夏老爷子提醒,沈琦才反应过来今晚的宴会似乎比往常安静了很多,细细一想,才发现除了宴会刚开始,她再也没有见过夏家的小辈,包括她的两个儿子。女人握住丈夫的手,担忧地问道:「政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夏政文无奈道,「就是他们几个待不住,我让他们自己出去闹腾去了。」 「你还要骗我?!」夏老爷子重重拍了下膝盖,厉声道,「你说,是不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中途云轩和阿澈急急忙忙的离开酒店,你以为我没有注意到吗?!」 「爸……」夏政文迟疑片刻,涩声道,「是朝颜和云泽出事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沈琦只觉得两眼一黑,良久没喘上气。夏老爷子比儿媳要镇定很多,只拧眉道:「出什么事了?说清楚。」 「朝颜被苏玫的那个老情人掳走,云泽追人的时候遇到了袭击,受了点伤。」怕刺激到父亲和妻子,夏政文没有提夏悦娆的名字,也没有说明夏云泽的伤,「你们不用担心,云泽已经被送到医院,刚才云轩给我打电话,说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了。朝颜也被霍家人救下来,都没事了。」 「去医院!」长子为人稳重,他想瞒着家里人,只能说明夏云泽和夏朝颜的情况都不容乐观。「这种事情,你以为能瞒着我们多长时间?」
第313章 ,破碎的珍宝4 被父亲教训了一顿,怕惹得老爷子不开心,夏政文只是连连点头,道:「爸说的是,是我煳涂了。」他苦笑道,「本不想在这个日子坏了您的兴致。」 「哼,生日是朝颜丫头说要过的,哪来的兴致?」夏老爷子道,「那丫头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我只是懒得问她。」老人家看向窗外,淡淡道,「她和闻家那孩子中途去了楼上的房间,没多久余沁也跟着裴琸的人上去了——我想,应该不是叙叙旧那么简单的事吧。」 老人家语气讽刺,夏政文和沈琦对视一眼,沈琦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我原本就觉得奇怪,闻家那孩子在外面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且就是这么巧,他一回来,闻茜就出了车祸。」夏老爷子也没等他们接话,继续道,「现在想来,只怕朝颜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了。」老人语气里带了点怒意,「我原本觉得朝颜和霍清珣在一起可以让她以后的路走得轻松点,现在看来,是我太乐观——那丫头就不该认识裴琸那些人。」裴琸和闻远有仇,现在又和朝颜走得这么紧,十有八九也是为了报仇。老爷子越说越气,显然还是觉得裴琸把夏朝颜带坏了。 「咳咳。」裴爷送了整个桑海游园给朝颜,夏政文不好对他多做评价,便只是清了清嗓子,道,「云泽这次受伤,是为了保护秋家的那位小姐。」 「秋禾?」夏老爷子一点也不意外,「我早就看出那小子对秋禾有意思,偏偏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呵,还不是为了喜欢的女人连命都不要了。秋禾也在医院吗?」 「在。」夏政文道,「云轩说,秋禾还在医院等着——那孩子会被抓,是因为朝颜,陈默拿朝颜没办法,只能从她周围的人下手,最后选择了秋禾。」 「哼,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夏老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傢伙呢?」自然是问陈默。夏政文道,「被闻家的人交给到局子里去了。」 「陈默一个人总不能做的这么利索,他还有帮手?」 「……」夏政文,「是悦娆。」 「悦娆?」对这个回答也不意外,夏老爷子道,「悦娆人呢?」秋禾和朝颜都被救出,夏悦娆能跑到哪里去? 「悦娆……」夏政文迟疑道,「我这边还没有得到消息——她应该和陈默在一起,我让闻家把人交给我们?」夏悦娆若真的和陈默一起逃走,现在很可能被闻家人交到局里去了。 「不用。」夏老爷子道,「那丫头不吃点苦不会回头——这次让闻家好好教训教训她,若是还不知悔改,直接扔给方旭不用管了——方旭那孩子和云泽关系不错,还是信得过的。」他本是念着她刚刚丧母,不想对她过于苛责,可是现在看来,那孩子不仅对以往的事毫无悔意,反而还在一心想着算计和陷害。 夜色转深,医院走廊的人渐渐减少,夏朝颜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秋禾从病房出来正好看到女生大睁的双眼里有眼泪顺着脸颊划入鬓髮。没想到夏朝颜会这么快赶到医院,想到她和夏云泽之间的情谊,秋禾只想转身逃跑——她几乎可以预见夏朝颜看到她以后会爆发怎样的愤怒和悲伤。若不是为了保护她,夏云泽根本不会伤的这么重。 「你出来啦。」夏朝颜同样没有动,不过显然她已经发现了她,「我大哥怎么样了?」 「没有生命危险。」女生开口的瞬间,秋禾心里的忐忑忽然消失无踪,她走到夏朝颜身边坐下,和她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天花板,「伤口已经处理好,不过……左手没了。」 「没关系,人没事就好。」夏朝颜终于收回视线,她低下头,呆滞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脸上挤出一抹笑,「只是这种困难,大哥根本不会看在眼里——秋禾姐,你不用自责。整件事和你无关,你会被那些人盯上,也是因为我。大哥是个明白人,就算真的要恨,也只会恨我。」夏云泽明知道有危险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屋子救她,说明在夏云泽看来,她比他自己更加重要——他那么看中的人,她怎么会去苛责她? 没想到夏朝颜会这么说,秋禾原本干涩的眼睛瞬间湿润。女生低下头,抬手捂住脸。从被送到医院直到现在,她终于落下了今晚的第一滴眼泪。女生捂着脸,低声呜咽:「是我的错,是我太大意,才会被那些人算计到,是我害了云泽……」如果她能稍微小心一点,戒备一点,也不至于给舒情和夏悦娆可趁之机。 「……」女生哭得很压抑,因为克制着情绪,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夏朝颜静静看着她掉眼泪,没有再说安慰的话。 她和她并肩坐在走廊里,默默无言。 等秋禾哭累了,夏朝颜递了手帕给她,低声道:「秋禾姐姐,你去卫生间整理一下,我进去看看我大哥。」看时间晚宴快结束了,如果夏云泽受伤的消息瞒不住家里人,算算时间老爷子他们应该快到了。 病房里,沈澈站在窗户边,手里捏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听到动静,他回身看向她。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重新转回到窗外:「云泽还没有醒。」夏云泽这次完全是被夏二爷的家事牵累成这个样子,男人心里堵了一团棉花,对夏朝颜说话时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怒意。 「我知道。」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夏朝颜拖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上。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触碰他裹着绷带的手臂,指尖悬在空中很久,迟迟没有落下。 「你最好别碰他。」看出她的想法,沈澈冷声提醒她,「虽然他现在还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伤口刚刚处理好,还是不要随意触碰比较好。」 「哦。」夏朝颜默默收回手,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床边,「大哥,你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喃喃说着,把脸埋在了雪白的床单上。 「早知道现在会这么伤心,当初就该好好处理掉夏悦娆。」沈澈扔了烟,没好气地说道,「若是夏政宴能有一点点智商和担当,云泽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副模样。」 「表哥。」进门听到沈澈说的话,夏云轩知道他现在心里有气。他沉下脸,无奈道,「爷爷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这些话你说给二叔听就好——夏悦娆的事,朝颜又做不了主。」若是可以,夏朝颜只怕早就把夏悦娆拆了,哪会等到现在? 「我知道。」夏家的两兄弟都是护短的,沈澈没和他争辩,视线移到他身后的年轻人身上,「霍少,你们回来了,夏悦娆人呢?」 「闻北带走了。」霍清珣走到夏朝颜身边,单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他知道,他家的小姑娘在哭——哪怕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为了换回秋禾,选择和夏悦娆做交换,结果差点把命丢了不说,还连累夏云泽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从回到夏家那日起,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挫折,牵连的还是她最看重的人,此刻必然满心的内疚和悲伤。 「闻北带走了?」沈澈拧眉道,「为什么要交给闻北?」 「闻北会交给方旭,后面的事,方旭会处理好。」 「方旭?」对方家这个离家多年独自闯荡的小儿子有所耳闻,沈澈道,「舒情和陈默也就算了,夏悦娆是夏家的女儿,做了这种事,该交给夏爷爷安排才好。」要是方旭看在夏家的面子上,不好惩罚的太重,岂不是便宜了那三个混蛋? 「夏悦娆……」霍清珣顿了顿,道,「已经死了。」 「什、什么?」 「舒情杀的,我们赶到时人已经死了。」霍清珣道,「闻北让人把尸体包好了,准备还给夏二爷。」夏二爷不是很看重这个女儿吗?总不能让她的尸体在外面无人收拾吧。 毕竟是曾经的恋人,听到夏悦娆的死讯,夏云轩脑子懵了一瞬,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眶已经迅速红了。 「我说,你要是敢为那个女人掉一滴眼泪,我就揍你。」看到弟弟红了的眼眶,沈澈阴冷冷地笑了一声,威胁,「没出息的臭小子。」那女人差点害死夏云泽和夏朝颜,被简简单单的灭口简直是便宜她,有什么好哭的。 被兄长凶了一句,再看看身边的大哥和妹妹,夏云轩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青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事儿爷爷知道吗?」 「还没有告诉老爷子——闻北说,这是他送给夏二爷的惊喜。」对于夏政宴,霍清珣心里反感,所以明知道闻北在胡闹,也没有阻止他——沈澈说得对,要是夏家早点处置了夏悦娆,今天很多事情都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坐在车上昏昏欲睡了一段路,等到了夏家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夏政宴愣了愣,扶着管家下车,疑惑道:「爸和大哥他们呢?」连夏悦溪都没跟着一起回来? 「云泽少爷出了点事情,现在人在医院,老爷子他们临时改道去医院了。」管家恭声回道,「大少爷说您晚上喝得有点多,让我们送您回来好好休息,便没有告诉您这事儿。」 「这是什么话?」夏政宴无奈道,「云泽出了事,我这个做叔叔的哪能不一起去看看?」男人挥开管家的手,踉跄一步,险些跌倒。管家连忙扶住他,无奈道,「晚上那些酒后劲比较大,您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晚——云泽少爷那边不是什么大事,您明天早上过去也是一样的。」 管家苦口婆心的劝着,夏政宴用仅有的意志思考了一下,接受他的提议:「麻烦你扶我进去——我好像真的喝得有点多。」 还知道喝得有点多,那看来醉得不是特别深。管家无奈嘆了一口气,扶着男人进屋去了。本以为今晚的夏宅会比较安静,谁知刚一进门,就被里面明亮的灯光刺痛了眼睛。夏政宴抬手挡住灯光,吼道:「谁呀,把灯开这么亮,抓老鼠吗!」 「快关上,快关上!」听到男人的怒吼,赵婶连忙招唿身边的佣人把灯关上几盏,「二爷,有客人送了礼物过来,霍先生让我们好生招待,所以才把灯开了。」 「霍先生?哪个霍先生?」夏政宴脑子更加煳涂,「哪来的霍先生?」 「额。就是朝颜小姐的那位男朋友。」知道他喝醉了,赵婶小声提醒他,「来的也是他的朋友,说是专门送礼过来的。」 「哦,真是故弄玄虚。」想起霍先生是谁,夏政宴嘟囔道,「我进去看看。」今天是老爷子的生日,他有礼物不送去酒店,不是故弄玄虚是什么? 「那我们先退下了。」赵婶道,「礼物那边的人已经送到你房间,这边刚刚送走客人,我让底下的人下去休息了。」 「嗯嗯,不用管我。」夏政宴嘴上回答赵婶的话,心里疑惑:礼物为什么送到他房间去了?难道不是给老爷子准备的,而是给他准备的礼物?霍清珣的朋友为什么要给他准备礼物? 男人扶着楼梯的栏杆,仿佛踩着棉花,一步步上楼。踉踉跄跄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自己的房间。他开门进去,就看到那个礼物正摆在他房间的地毯正中——长长的圆筒,不知道裹着什么东西。 夏政宴打了个酒嗝,走到「礼物」前蹲下身,发现包裹在外面的是一层毛毯。男人拧眉,毫不迟疑扯开毯子——最先落出来的事女生漆黑的长髮,紧跟着移动的毛毯,她的身体也被掀了出来,白皙的脖颈上暗红的掐痕格外醒目,大睁的双眼正死死盯着正前方,了无生机。 夏政宴呆呆盯着女生的尸体看了几秒钟,然后双眼一黑,直挺挺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夏家老宅外,悍马停在拐角不显眼的地方。车里的年轻人抬手看了眼时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淡道:「礼物应该已经打开了,我们走吧。」 不知道夏政宴看到自己疼爱的女儿的尸体时,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不能亲眼见证一下男人的惊恐和绝望,简直是遗憾吶。
第314章 ,未来的路1 夏政文只说夏云泽受了伤,当前脱离危险,他语气含煳,多有掩藏。对丈夫的脾气有所了解,沈琦猜测到夏云泽肯定不只是受了点伤那么简单。然而哪怕有了心里准备,看到病房里的儿子,和他裹着绷带的左臂,女人还是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夏老爷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伤势,老人家颤抖着花白的鬍子,双手紧紧捏着拐杖,几乎要把手杖捏碎。夏朝颜站在墙角,脚尖在地上轻轻点着,没有上前安慰自己的亲人。 光线悠悠地从窗户透进来,沈琦慢慢睁开眼睛,迎着温和的阳光看向窗外。窗户没有关,白色的纱被风吹着,卷出小小的漩涡,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停在窗沿上,悠闲地梳理羽毛。 岁月静好。 女人挣扎着坐起身,视线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停在果盘里的水果刀上。她拿起水果刀,快步走向病房门口。 夏政文推开房门和妻子撞个正着,看到起身走动的妻子,男人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视线被她手里的刀吸引,他拧眉:「琦琦,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夏悦娆和陈默。」女人声音很冷,「你让开。」一直以来,看在夏政晏的面子上,她对夏悦娆多有忍让。哪怕她多次算计朝颜,老爷子给了惩罚以后,她没有继续追究。她一直在退让,不停地退让,然后呢?把自己儿子的整只左臂赔了进去。「云泽他,云泽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我们没时间照顾他,我知道,他吃了很多苦……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夏政文,你那个二弟,你那个二弟为什么不能好好管管家里的贱人!先是苏玫,紧接着是夏悦娆,为什么受伤的不是夏政晏?他才是最该被惩罚的一个,不是吗?!」 「琦琦……」儿子伤成这样,他不会比她好过。夏政文拦住沈琦,低声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我们进去再说。」 「我不想进去!」沈琦握紧刀,哽咽道,「我要去找夏悦娆!他们伤了云泽,我也要把夏悦娆整只胳膊切下来!」 「你觉得,以你的能力,你能把夏悦娆的胳膊切下来吗?」夏政文无奈,「你只怕花一整天时间,也切不动吧?而且,你真的觉得,你用一把水果刀能把夏悦娆的胳膊切下来?」他知道,她现在说的这些话都是藉口。夏悦娆要是真站在她面前,她只怕不是砍胳膊,而是直接一刀戳过去了。 他明白十月怀胎生产育儿的不易,所以他完全能够理解她表现出的出离愤怒。见妻子被自己说得懵住,他嘆了口气,揽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用自己去找他们,夏悦娆已经死了。」 「死了?」怀疑丈夫是为了安抚自己,沈琦警惕地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你昏睡了一整晚,就在今天早上,赵婶打电话过来……」 刚从医生那里再次确认了夏云泽的情况,没等夏政文会病房和老爷子说明,便接到家里赵婶打过来的电话。好脾气的保姆声音不停哆嗦着,告诉她霍先生的朋友把二小姐的尸体送了回来,直接把夏政晏吓晕了。 「早上到了吃饭的时间,政晏没有下来,赵婶怕他喝多了出什么事,就上去看了看。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政晏躺在地上人事不省,他对面,夏悦娆的身体都凉了好久了。」 认真听着丈夫的描述,沈琦心里腾起一丝快意——还好夏悦娆已经死了,若是她还活着,交给夏老爷子和夏政晏处置,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结局。现在人死了,夏政晏就算想偏袒她,也无可奈何。不过女人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夏悦娆是霍清珣安排人送过去的?」 「赵婶说,是霍先生的朋友送过去的,说是送给夏二爷,又有霍清珣吩咐,说是贵重物品,旁的人不能动,直接抬上了二楼。」 「那朝颜……」朝颜知道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朝颜授意的? 「既然霍清珣打过招唿,朝颜肯定是知晓的——霍清珣和夏家唯一的牵扯就是朝颜,他会用那种方法对付夏悦娆和政晏,想来是为了帮朝颜出气。」男人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温声道,「刚好,也帮你出了一口恶气。」 「……」没有反驳丈夫的话,沈琦任由他拿走水果刀,垂眸不语。 「又在想什么?」担心她还在考虑怎么教训陈默,夏政文忙道,「夏悦娆已经死了,陈默会有方旭处理,可不值得脏了你的手。」就怕妻子心里怨恨,跑去找陈默的麻烦。 「哎,你想哪里去了?」看出丈夫的紧张,沈琦被他逗得笑了声,笑完后再次露出沉思的表情,「政文,可能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吧——闻馨在夏政晏和苏玫那里尝尽了苦头,悦溪又是个傻的,我总担心朝颜也和她们一样。每次看到朝颜和苏玫在一起,我就心惊胆战……现在想来,朝颜要远比我所想的聪明——她很厉害,是我小瞧了她。」 「……」 「可是,看她现在这么厉害,把苏玫踩到脚下,为她枉死的母亲报了仇,我忽然又觉得很害怕——我不能想像她到底经歷过什么,才锻鍊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曾经想过保护她,想送她出国,爸拒绝了我的提议……直到那个时候,我仍然担心她会被欺负了去……」女人怔怔地抬起头,低声道,「政文,你说,要是闻馨知道她的女儿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会开心还是难过?」如果是她的女儿,她一定会心疼。她希望她长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而不是现在这样心里深沉的模样。 …… 夏云泽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傍晚时分。病房里没有开灯,光线偏暗,他模煳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到夏朝颜身上——女生正趴在床边,下巴搁在手臂上,大眼呆呆地看着他,似是出神。 夏云泽:「……」这丫头这是在看着他发呆吗?没发现他醒了吗?为什么没反应?「……朝颜?」开了口才发现声音又干又哑,「能帮我倒杯水吗?」 「……」夏朝颜,「大哥?」她勐的跳起来,「大哥,你醒啦!」她似乎还有些懵,「倒水?哦哦,我给你倒杯水!」她颠颠地跑到饮水机边上帮他倒水。 青年看着女生单薄的背影,在她接了水准备转身的时候,忽然道:「朝颜,秋禾没事吗?」 夏朝颜愣了愣,回身走到他身边:「喝水——秋禾姐没事,你不用担心。医生说她被你保护得很好,连一根头髮丝儿都没有断——我是觉得这么说很夸张啦,不过你昏睡的时候,她已经活蹦乱跳回学校去了。」 「嗯,没受伤就好。」秋禾是因为夏朝颜才会被抓,若是秋禾有个什么意外,他这个妹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秋禾姐姐这次意外死掉了,我会很难过?」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女生重新在床边坐下。不得他回话,她低声道,「我不会难过的,哥哥。」 秋禾因她遭人挟持,她却说即使她死了她也不会难过……若是旁的人,一定会指责她冷血无情,然而夏云泽只是轻轻扬起嘴角:「那也没关系。只是旁的人,不难过也没关系。更何况,秋禾没有死。」他想抬手摸摸她的头髮,稍稍用力发现自己现在动弹不得。 「她死了也没有关系。」夏朝颜睁着一双大眼看向他,认真道,「大哥,在我心里,她没有那么重要,重要到我要牺牲我在意的人去交换她。」对,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早知道交换秋禾换来的结果是牺牲大哥的一条胳膊,她绝对不会选择走出那一步——虽然她很乐意将她接回来做自己的嫂嫂,不过,这种感情是建立在夏云泽喜欢的基础上——没有了夏云泽,她和她之间没有任何深刻的情谊。 「我知道。」知道她现在本能地对秋禾存了怨气,他无奈道,「朝颜,我会保护她,和你无关——我当时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因为我自己……」 「你骗人!」她大声打断他的话,在他怔忡的目光中,她陡然红了眼眶,「你明明很生气的对不对?都是我惹来的麻烦!」她双手抓紧被子,把脸埋在雪白的被单上,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是我的错,云泽哥哥你现在所经歷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他,呜咽,「云泽哥哥,你骂我吧。」 望进女生红彤彤的眼睛,夏云泽嘴角抽了抽,忍住不笑:「嗯,我是很想骂你的。」他咳嗽两声,正色道,「既然秋禾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为什么那个时候还要用自己去做交换?」他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脸,「夏朝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这不叫多管闲事!」脸颊被捏得变了形,夏朝颜口齿不清地说道,「秋禾姐姐是你喜欢的人。」因为是你喜欢的人,所以我用自己去交换。「要是别的人,我才不会管。」我的确乐意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但那是在不威胁到我自己的情况下。 「你也说了,朝颜。」指尖拂去她的眼泪,夏云泽低笑道,「是我在乎的人,你才去交换——我有什么理由责怪你?」 是这个原因吗?夏朝颜歪头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原因,可是……迎上青年含笑的眸子,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再次被他安慰了。女生好不容易止住地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她把脸埋在被子上,含煳不清地嚷嚷道:「你还是在安慰我!」她像小时受欺负后耍赖的样子,扯着他的被子,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夏云泽无奈嘆了一声,艰难地挪动着被她压住的身体,苦笑道:「朝颜,你不是小孩子了,注意一下你现在的重量好不好?」真担心好不容易恢復了一点的身体,会被她再次压垮。 听到他的抱怨,女生迅速爬起身。她揉了揉眼睛,紧张地问道:「你有没有难受?」差点忘了他现在还是重伤病人,难怪霍老师说她不会照顾人……女生内疚地对着手指,小心翼翼道,「我让医生来给你检查一遍?」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残缺的胳膊上,「大哥,你……」 「朝颜,你听我说。」女孩眼神复杂,夏云泽道,「在炸弹被发现的那一刻,我和闻北都在屋外——那样的距离,以我们的反应,炸弹爆炸时,根本不会波及到我们。那个时候的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想到了我会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朝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在清楚一切后果的前提下,我还是选择冲进房间保护秋禾——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独立自主做出的决定,无论这个决定换来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心甘情愿的承担。 「……」 「我冲进去的时候,没有想着能活下来。」我在最坏结果的基础上做出的选择,「现在只是受了点伤,我已经很感激命运的厚待。」 「命运才没有厚待你!」命运根本没有厚待善良的人,它只会偏袒苏玫那样的坏蛋! 「你呀……你看你,跟小花猫一样。」没有反驳她偏激的结论,他换了个话题,取笑她,「自己都是没长大的孩子,爸妈居然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我?」 「我可厉害了!」她不服气地反驳,「我也没有天天在医院,婶婶在医院待了好多天,我今天没有课,过来换婶婶回去休息。」她涨红了脸,声音越来越低——她嫌弃秋禾没有来医院看望夏云泽,她作为夏云泽的亲妹妹,不也没有时时刻刻待在医院照顾他?她补充道,「我煲了汤,时间到了赵婶会送过来的。」 「你知道我今天会醒?」他觉得有趣。 「我每天都会煲一份。」她得意的笑道,「总有一次能用得上,你看,今天不就用上了?」 「朝颜……」她说的轻松,他心里倏然瀰漫开无数的感动和心酸,「朝颜,你不用这么辛苦,也不用照顾我……」夏家又不是请不起护工,何必麻烦母亲和妹妹在这里日夜守着。 「那不行。」夏朝颜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我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衣食住行负责。」她强调道,「这是爷爷交给我的任务!」 「爷爷真是心大。」夏云泽道,「夏悦娆怎么样了?」 「死了。」简单的回答。 不出意料。「陈默和舒情呢?」 「交给方旭啦!」夏朝颜道,「方旭说会好好教训他们!」那两个傢伙,只是肉体上的痛苦,可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第315章 ,未来的路2 让下属把陈默和舒情交给方旭后,闻北开车回到闻家——夏家今晚发生的一切暂时不会对外透露分毫,但是他相信,有心人总能查到蛛丝马迹。而闻家,最不缺的就是有心人。 如他所料,刚一进门,管家便来通知他,让他回来后立即去书房一趟。青年礼貌地和管家打过招唿,扯开领带上楼。余沁等在走廊边,看着他的目光尽是讥诮和幸灾乐祸,显然已经听到一些于她有利的小道消息。 闻北无视她,直接进了书房。 听到动静,闻远将目光从桌上的文件转移到进来的青年身上。等他关上门,走到他面前,他扶了扶眼镜,淡淡道:「今晚去哪里了?宴会中途就不见你的踪影,结束后打电话也不接。」他打量着他的装扮,皱眉道,「你身上怎么回事?衣服怎么了?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中途遇到了夏朝颜,和她聊了两句。然后夏家出了点事,我去帮忙了。」青年实话实说。 「你去给夏家人帮忙?」仿佛听到一个笑话,闻远摇头冷笑道,「夏家有什么事,需要你这个外人帮忙?」他当然知道他后半夜都和夏云泽混在一起,他只是要听他亲口说而已。 「怎么会是外人呢?」闻北轻笑道,「夏朝颜是闻馨的女儿,也算半个闻家人,家里人有麻烦,我当然要出手帮一把。」 没想到他会把这层关系拿到明面上说,闻远愣了愣,挑眉道:「你觉得夏朝颜有把我们当成她的亲人?」那个丫头和闻茜亲近,但闻茜出事后,也没见她到医院去看望,不知道当初亲近闻茜是打着什么主意。 「她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很客气的。」闻北道,「而且,我不在乎她怎么想,反正,半个闻家人四捨五入等于不是。」 「那你……」那你还和她走那么近?不怕她有什么阴谋诡计? 「爸,夏朝颜手里握着闻家百分之四十五的原始股份,你难道准备就这么送给她?」闻北道,「你就没有想过,找机会把股份拿回来?」 「我当然想。」提起这件事闻远眉间刻痕加深,「可这事儿急不得。」夏朝颜对他们戒备得很不会轻易交出股份。想到这里,男人对苏玫生出一股恨意——当初和苏玫合作的时候,那女人拍着胸脯承诺可以解决夏朝颜,结果呢?早知道最后她会败在一个小孩子手里,他当初就不该和她合作,也省得落在那么多话柄。「你今天帮夏家,是为了这件事?」 「夏朝颜现在有夏家和裴家的人撑腰,我们要动她不容易。」闻北道,「可是如果我能和她走得近一点,哪怕只是表面上和睦的关系,也足以给我们创造很多机会。」他顿了顿,见闻远拧眉沉思,便抛出一个更重磅的炸弹,「今天夏云泽在处理夏家那些麻烦的时候受了重伤,很可能接下来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是处于修养恢復阶段,夏家必然迎来一波动盪——今晚我帮了夏云泽,已经给了夏家一个人情,只要接下来一段时间和夏家保持关系,总能和夏朝颜搭上线,到那时……」 青年没有明说,闻远却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男人手指在桌子上敲出有节奏的轻响,迟疑道:「夏云泽受伤了?」 「对,在我眼前受的伤。」闻北道,「不只夏云泽,夏朝颜今晚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给了她不少帮助。」 这个儿子回来的时间过于巧合,他和夏朝颜走得近,他早有消息。他若是遮遮掩掩,他便能肯定自己的猜测,立刻把他扫地出门。可是现在他毫无隐瞒如实相告,他顿时将信将疑:他接近夏朝颜,真的只是为了拿回闻家的股份? 「爸,你在犹豫什么?」闻北拧眉道,「你在怀疑我欺骗你?还是不愿意伤害夏朝颜所以迟疑?」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道,「爸,我想拿回闻家,不仅仅因为闻家本就属于我们,更因为现在的闻家已经和物华脱不开关系——我不希望用自己的钱补了闻家上上下下的洞,结果最后却只能把劳动成果拱手让人。」 他提到物华,闻远心里的怀疑减弱几分:「我没有怀疑你,你回来后帮我解决了很多麻烦,我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闻北若真要报復他,直接趁火打劫就好,没必要出资帮闻家度过危机。「只是,夏朝颜机灵得很,要让她交出股权,只怕不容易。」 「活人才有拒绝的权力。」闻北收回手,冷笑道,「她要是不识好歹,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最后帮她一把了。」 闻北从书房离开后,余沁找准机会,端了杯红茶进了书房。女人把红茶放在丈夫手边,走到他身后,帮他揉着肩膀。身体本能地放松,闻远仰起头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 「茜儿怎么样了?」从出车祸到现在,女儿一直没有醒,医生查不出原因,他本想把她送到国外检查,谁知遭到妻子激烈地反对。闻茜是他从小宠到大,感情深厚,她现在这个样子,他看在眼里,心脏都会不由搅成一团。 「还是老样子。」提起女儿,余沁停下手上的动作,红着眼眶回道,「伤势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是不醒……老公,你说会不会其实是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暗中做手脚?」闻远睁开眼睛,看着余沁,拧眉道,「你觉得有人在暗中对付我们闻家?」男人稍作思考,否定了这个提议,「如果那个人能在茜儿身上做手脚,那他完全可以杀了她。」闻茜现在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医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他让茜儿这样睡着有什么意义?」 「可是茜儿总是不醒,我很担心。」 「所以我让你把她送到国外去,说不定可以检查出什么问题。」闻远不耐烦地挥开余沁的手,坐直身子重新拿起文件,「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本来准备趁机打听一下闻北消息的余沁呆了呆,不情不愿地出门去了。关上书房的门,女人站在走廊里,一脸郁闷:闻远回来时不是很生气吗?她以为是闻北惹他生气了,后来听他让管家叫闻北去见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结果好像和她预想的不一样?难道闻远刚才表现出的愤怒和闻北无关?那是为了什么? 或者,其实是闻北又说了些什么,消弭了他的欧气?女人咬牙暗恨:以前闻远有什么事情都会和她商量,听取她的意见,自从闻北回来以后,她很少有机会进入他的书房,更别说像以前一样商量问题。 闻远不说,她就被隔绝在了闻家以外。直到这一刻,女人才陡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依仗的都是闻远,一旦闻远选择别人,她将一无所有。 ——「闻夫人,你觉得,从现在到闻北彻底成为闻家的当家人,还需要几天时间?」 ——「闻北的生母,在您之前的那位闻夫人,到底是为什么出了车祸——我想,闻夫人您,比我更清楚吧?」 裴琸的话下次在脑子里响起,余沁用力拍了拍脑袋——闻北的生母……闻北的生母是自己开车出了车祸,和她没关系!闻北要调查,也不可能真的拿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女人苦笑一声,其实她很清楚,闻北真要报復她,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要是闻北成了闻家的当家人,她的下场会如何? 女人看了眼书房,暗暗握紧拳头——就如裴琸所说,她现在不能坐以待毙。闻北有物华作为经济支撑,势力逐渐渗透到闻家的各个角落,等他完全掌控闻家,她再想反击就来不及了。 女人回到房间,锁上房门,拿出手机给裴琸拨了电话过去。 「裴少吗?我是余沁……关于你今天晚上的提议,我想我们可以见面详细谈谈……嗯,时间吗?明天下午如何?……好,希望裴少能言而有信……我知道了,再见。」 挂了电话,女人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空,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闻北是吗?不知道物华的势力和裴家比起来,能有几分胜算?呵,她等着看,看他能嘚瑟到什么时候。 挂了电话,裴琸随手扔下手机,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沙发上,喃喃道:「果然还是抵不住危机和诱惑,选择对自己在意的人动手了吗?」 「在意的人?」叶一一垂下眼睑,嘟囔道,「她最在意的人只有她自己。」裴琸打电话的时候她全程听得清清楚楚,女生在心里感慨一声,对余沁的决定完全不意外。「不过,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很正常。」毕竟是有着深仇大恨,若是闻北上位,余沁便没有任何退路。 「呵呵,当初做出那种事,就该想着会有报应找上门。」裴琸道,「她以为自己做的完美无缺,其实不过自欺欺人——外人就算看出其中牵扯,也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什么。」闻北那种人,能在花期残酷的环境下走到现在的位子,难道还指望他能以德报怨,和余沁冰释前嫌? 「不说她了。」她是她的亲生母亲,给了她生命,现在她眼看着她被人算计,一步步走向陷阱,虽不觉得心疼,但心里多少会觉得别扭。「朝颜怎么样了?」 「霍清珣送她去医院了。」裴琸道,「夏云泽伤得很重,那丫头最近的心思只怕不会放在闻家。」她现在肯定一心想着怎么把夏悦娆和陈默扒皮抽筋。「夏朝颜那个妹妹……」裴琸勾起嘴角,嘆息道,「真像蟑螂一样,蹦跶到现在,最后还算计了夏朝颜和夏云泽一把,也算对得起她母亲的基因了。啧啧。」 对夏朝颜的家事不是很了解,叶一一只道:「朝颜没事就好。」 「你和那丫头关系不错。」裴琸道,「我以为那丫头的脾气没人能忍受。」除了霍清珣和夏云泽——那两人一个女友控,一个妹控,简直没救了。 「是嘛?」叶一一瞥他,「我觉得你和朝颜的关系也挺好的啊——她再怎么欺负你,你也不会真的揍她一顿,是不是?」 裴琸:「……」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真能揍她一顿不成? 自从被夏朝颜的人抓住以后,她一直被黑色的袋子套着头,只能凭藉听力大概判断自己身在何处:「喂,我说,不是要把我交给警察吗?我听外面的动静,好像不是警察局啊?」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女人悠闲地换了个坐姿。「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你误会了。」坐在她身边的人很客气地回答她的问题,「你的搭档交给方旭队长,你的话,另有安排。」 「这是谁的吩咐?」心生警惕,舒情冷笑道,「夏朝颜吗?还是你们的老大?」 「是夏小姐的吩咐。」车门被打开,舒情被人扣住胳膊拉到外面,「我们到了,舒情女士。」女人摘掉她的眼罩,温声笑道,「有人要见你,在前面的屋子里,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漆黑的夜色下,舒情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屋子,拧眉道:「怎么?你们放心让我个人进去?就不怕我找机会跑了?」说话的间隙,女人在四周草草看了一眼,发现了好几个狙击点。 「如果舒情逃跑,哪怕只是可疑举动,你们可以将她就地击杀。」女人笑着重复一遍女生交代的话,「这是夏小姐说的——如果你逃跑,这里的八名狙击手可以在没有请示的情况下将你击杀——我想舒情女士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举动。」 八个狙击手?舒情疑惑:她在骗人?还是有四个狙击手的掩藏地点她没有发现?不过她要逃跑,不急在这一时。女人慢悠悠地走近独栋的小房子,进门之前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 舒情推门而入,看到背门而立的男人,她微微一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女人放松戒备,走到屋子靠墙角的沙发前坐下,手指轻轻敲着茶几:「离落,快想办法帮我把手铐打开——这东西好重,你看我手腕都受伤了。」 没有接她的话,男人回头看向她,沉默。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被他锐利的目光盯着,舒情下意识坐正身体,「你这是在责怪我?」他本来就偏向万俟兰,如今肯定也更偏向夏朝颜,不然也不会因为霍清珣一句话就让他们离开槿城。
第316章 ,未来的路3 舒情的消息是霍清珣安排人来通知他的。上次见面以后,他让舒情带着陈默离开槿城,永远不要出现在夏朝颜面前。那时他在女人眼里看到了愤怒和不甘,但相信自己应该可以威慑住她,所以没有痛下杀手。现在事情发展的结果告诉他,之前的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这个女人完全没有听从他的警告,一意孤行把自己折腾到现在的境地。 「你联合夏悦娆算计夏朝颜,是吗?」男人转身看着她,没有往前踏出一步,然而舒情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蜷缩到沙发上,「那又如何?——我和夏朝颜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对夏朝颜的敌意日积月累,埋得深,岂是说断就能断的?他逼她离开时,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你袭击夏朝颜,用的谁做鱼饵?」离落淡淡道,「舒情,谁给你的胆子,随随便便利用秋禾?」 「你很在意那个小女孩?」舒情挑眉道,「看不出来啊,祭司大人,你居然会在意外面的小女孩?你不是已经有女人了吗?」她以为秋禾只是他用来控制「魅夜」的棋子,如今看来是她理解有误? 女人语气讽刺,离落安静地看了她半晌,抬脚往门口走去:「舒情,你真的是,无药可救。」是他想错了,也做错了。看在同族的情分上,他想护她周全,所以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将「魅夜」的一个临时据点拿出来给她作为临时落脚点。他想让她离开槿城,在陈默的伤势养好以后。 结果,她没有。 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得寸进尺,利用他交给她的据点作为藏身处,袭击秋禾,策划了今晚一系列的事件,差点要了秋禾和夏朝颜的命……现在被抓,她不但没有悔意,反而洋洋自得,理直气壮。 「舒情,作为族人,我给你留下作为人最后的尊严。」说完最后一个字,男人大步出了门,留下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 他是什么意思?他来见她就是为了说几句指责的话?哈哈,她以为他会听他的吗?舒情站起身,冷笑道:「你不过是个为了自保而出卖朋友的胆小鬼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霍清珣找到他随便说了两句话,就把他吓得立马将他们从藏身地赶了出来,他不是胆小鬼是什么?被威胁了?被威胁就杀了他啊!对于他来说,要解决霍清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恶狠狠骂了两句,没有得到回应。舒情爬起身沖向大门口,想知道他是否已经离开。然而不等女人抬脚,门口有细碎的沙沙声响起,越来越近,宛如风吹着树叶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舒情脸色大变,迅速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神色戒备——作为养过蛊虫的人,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女人心里怨恨更深,咬牙道:「离落,我知道你在外面!你要用蛊虫对付我?」女人狠声,「离落,你这个叛徒!」为了保护万俟兰的后人,他居然把蛊虫用在她的身上! 「你知道吗,让他们带你来见我,是我提出的要求。」门外男人的声音被风吹得模煳不清,飘飘悠悠钻进她耳朵里,「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就没想过放你回去。」冰冷的话语里夹杂了一丝嘆息,将他的语气软化下来,显得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舒情,当初护你,是看在同族的情面上——现在的这一切,是我能为兰姨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我能为我的天真所犯下的错误做出的弥补。」 男人话音落地,房子四面八方响动的沙沙声忽然停了。舒情没有放松戒备,反而更加紧张。她放缓了唿吸,视线在屋子每个角落搜寻着,妄图先一步找到隐藏在暗处的蛊虫。 关于蛊虫,他跟着母亲学了一点皮毛功夫,后来长大一些,她自己养了一只,对蛊虫相关的了解加深些许。不过她了解的那些东西,和从小经过培养的祭司相比,只能算是皮毛。 她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对付离落放出来的蛊虫——如果交给警察,她有无数逃跑的计划和可能,可是若是离落要对付她,她只能闭着眼睛等死。只能听到风吹窗户的屋子里,蛊虫久久未动,时间越久,舒情心里的恐惧堆积的越深。 终于,舒情忍无可忍,沖向大门口,破口骂道:「离落!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女人愤怒的咆哮从门缝里钻出来,随着风扩散开。屋子不远处的越野车旁,男人和送舒情过来的年轻人点了点头,淡淡道:「半个小时以后进去——人若是死了,还请你们能妥善处理她的尸体。」 年轻人无奈道:「李先生,您知道的,这种事,我们做不了主。」舒情死了,尸体怎么处理,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老大可是交代过了,就算舒情死了,尸体也得带回去。 听到年轻人无辜的回答,离落回头看了眼陡然夜色中的独立小木屋。在他回头一瞬间,女人愤怒的尖叫声忽然中断。一阵风过,吹得树叶沙沙落了无数。男人蹲下身,摊开手放在地上。很快,一只黑色的蝎子摆着尾巴爬到他掌心,被他放进随身带着的磷木盒子。 「事情处理完,我要先回去了。」男人道,「善后的事情就麻烦各位了。」 「先生客气。」 …… 安静的花店里,青年随手合上桌上的水印,伸手揉揉白狐的脑袋,轻声道:「好了,夏朝颜已经彻底脱困,你也该放心了。」白狐迎着他的手心仰起脑袋,任他揉乱他头顶的白毛——能救到想救的人,让人摸摸毛也没什么。 「苏尧,夏朝颜生命里的大劫不是应该在二十二岁吗?为什么这次会提前这么多?」现在夏朝颜才刚满二十,命中注定的劫数提前了一年多时间。乐桐担忧地问道,「提前这么久,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命运的轨迹偏移太多,夏朝颜的劫难算是完美度过去了,我看之后应该没有其它大麻烦。」青年道,「至于为什么会偏移这么多……我想,大概是上苍也被某个人的情谊打动了吧。」 某个人?「你说的霍清珣吗?」乐桐似懂非懂地说道,「霍清珣真的用轮迴来交换夏朝颜?」夏朝颜本该死在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因为有人用生生世世作为交换,强行逆转了她的命运轨迹——那个做出交换的人,将永远失去他的以后。「霍清珣,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交换?夏朝颜又不是他的亲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相爱的时间都那么短暂,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你们不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他找了她很多世。」苏尧道,「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每一个平行世界的霍清珣,都在寻找夏朝颜——找到她,保护她,这就是他走到现在的动力。」 「为什么?」 「其实,最初的那个世界的夏朝颜,遇到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和她同一个世界——因为某种原因,他们的世界产生了交集,有了后来的故事,然后……」然后,霍清珣看到了那个夏朝颜的结局,妄图跨越空间的阻拦救她,「他没有成功,他眼睁睁看着夏朝颜被陈默害死了。」 「什、什么?」乐桐恍然,「所以,他用自己做了交换,来保护这个世界的夏朝颜吗?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她呀。」 「大人的情情爱爱,你这种小孩子,不会明白的。」苏尧摸摸她的头,「等你长大,遇到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 「嗯嗯。」小女孩点点头,忽然皱眉,「苏尧。你这只手,刚刚摸过小白——小白好几天没洗澡了!」女孩心血来潮,顾不上纠结苏尧摸过狐狸的手又摸了她的头,只拍手道,「我们今天给小白洗个澡吧!他真的脏死了!」 一旁快要睡着白毛狐狸一个激灵,彻底清醒——关他什么事?话题为什么会转到给他洗澡上面去了?而且……他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而且他一点也不脏,香香的好嘛! …… 清晨时分,等在医院的夏朝颜接到闻北的电话,告诉她舒情死了。离落杀了舒情,夏朝颜一点也不惊讶,随口让他随意处理尸体,但不许告诉陈默舒情身亡的消息——呵,陈默现在正在为她说过的那些话困扰,她要让他困扰纠结自责一辈子,自不会这么轻易地告诉他舒情的消息。 女生挂断电话,身旁等候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提醒她:「朝颜,你今天上午有课,去和你家里人打声招唿,我送你去学校。」她在医院呆了一整晚,夏云泽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却没有甦醒的迹象,她的眉头也是一整晚都没有展开。 「霍清珣,你把夏悦娆的尸体扔到我爸爸房间里去了?」夏朝颜靠在他肩膀上,抱紧他的胳膊,低笑道,「你太过分了——你这么过分,我爸爸以后都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男人挑眉道,「我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你喜不喜欢我。」他稍作停顿,补充道,「朝颜,就像你在我家说的那些话一样——我不关心你的家人怎么看我,我也不想刻意去讨好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有你的意见是最重要的。」 「霍清珣,你怎么这么好……」她蹭着他的胳膊,不安地说道,「你说,要是大哥醒不过来,怎么办?」她语气里满满都是自责,「沈澈哥哥说的对,大哥会弄成这样,都是我们的错——我,我父亲,还有夏悦娆,其中最该负责任的人就是我。」 没有了旁人,女生把自我反省说出了口:「是我过于自负,害了大哥——自从回到夏家,苏玫和夏悦娆算计我很多次,每一次都没有成功,所以我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有问题——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处理好,只要我有一点忧患意识,也不会那么直接的跟着夏悦娆离开。」至少,在离开前,她会把所有会发生的可能都考虑到。「我不敢进到病房里去,我怕看到婶婶,怕见过云轩哥哥……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霍清珣,我就是个笨蛋。」 「嗯,我们都是笨蛋。」他颳了刮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早该想到夏悦娆不会善罢甘休,我该早点安排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要是我这么做了,也不会让他们有合作的机会,更别说挟持秋禾,警惕一点,说不定还能把陈默和舒情全部抓住——朝颜,我们都是笨蛋。」 这人又在变着法子安慰她。夏朝颜红着眼眶,微微扬起嘴角:「霍清珣,等大哥醒了,我会亲口跟他道歉的。我虽然是个大笨蛋,但我知道要承担什么责任。」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更何况现在夏云泽昏迷不醒,她更不可能逃跑。 …… 听女生讲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夏云泽在脑子里捋了一遍重要事情,哑声道:「舒情杀了夏悦娆,霍清珣又把夏悦娆的尸体丢到了二叔面前?」舒情会杀人灭口他不惊讶,他只是觉得霍清珣这次的举动太幼稚了。「爷爷怎么说?」 「夏政晏被吓到了,非要找霍老师麻烦,被爷爷揍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夏朝颜道,「至于爷爷……爷爷什么也没说,就让下面的人把夏悦娆葬在了苏玫旁边。」爷爷有什么好说的呢?无论他说什么,人都已经死了啊。他总不至于为了一个死人去和霍家的人作对,再说,这次本来也是夏悦娆自食其果。 虽然对老人的处理方式没什么意见,此刻在兄长面前,她却还是露出感慨的神色,趴在床边小声道:「大哥,我有时候觉得爷爷也挺绝情的——夏悦娆在他身边长大,现在人死了,爸爸那种煳涂蛋第一反应都是找霍老师拼命,爷爷不仅没有同意,反而把人打了……就算犯了错,可也是夏家的亲生女儿啊……你说,要是将来我……」如果今天发生在夏悦娆身上得罪一切,将来发生在她身上,爷爷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她? 「朝颜。」打断女生的猜测,夏云泽正色道,「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不要做这种假设。朝颜,你说爷爷绝情,在夏悦娆死之前,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 「其实若是没有爷爷护着,夏悦娆早就死了千百遍——这一次,因为自己的偏袒和纵容,才让夏悦娆找到机会,爷爷肯定比我们还要难过,只不过他是一家之主,是家里的长辈,没办法表现得太明显。」夏云泽道,「朝颜,爷爷经歷了很多事情才走到现在的地位,他比我们更明白亲情和亲人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一次次失望,爷爷不会彻底放弃夏悦娆。」 「……」的确,在夏悦娆死之前,她一直觉得爷爷是偏袒夏悦娆的——夏悦娆惹出的麻烦放在很多家族都是大事,爷爷最后也只是决定把她送出国,让她在国外自生自灭。「嗯,是我想多了。」夏朝颜道,「走到这一步,我只能说,夏悦娆自己太傻了。」舒情是陈默的情妇,苏玫的情敌,她居然还敢放心大胆地和她合作……傻子。
第317章 ,未来的路4 没想到余沁会给她打电话,叶一一看着手机上煽动的号码,眉头拧成一团。坐在她身侧的裴琸看了一眼,诧异道:「她给你打电话做什么?」没给叶一一反应的机会,青年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闻夫人,一一睡了,你现在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哎?」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裴琸,余沁愣了愣,尴尬地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想让一一明天陪我出去逛逛。」她苦笑道,「裴少,你也知道,自从茜茜出事以后,我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对一一多有忽视,所以趁着最近这几天有空,我也想和一一一起出去走走。」 「这样啊。」裴琸温声笑道,「闻夫人约个时间就好,我会告诉一一的。」又客套几句,男人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回给叶一一,淡淡道,「一一,明天上午九点钟,你和余沁一起出去逛逛。」不等叶一一拒绝,男人冷笑道,「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把消息告诉闻茜,现在好了。」 「什么?」 「你明天找个理由,和余沁一起去医院看看闻茜,把余沁要对付闻远的消息告诉她。」裴琸道,「让我们看看,闻茜小美女会有什么反应。」 「闻茜不是昏迷了吗?」叶一一疑惑道,「她能听见我说话?」闻茜出了车祸还没有醒,她说话她听不见怎么办? 「不是没醒。」裴琸道,「而是她应该醒在适当的时候,所以现在必须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过很快了,等余沁动手,闻茜就会醒过来——闻茜会成为压死余沁的最后一把钥匙。」说到这里,看到叶一一露出纠结的神色,裴琸道,「怎么?不捨得了?」 「……」叶一一摇摇头,「我只是觉得……闻茜那孩子就是个被父母宠坏的小姑娘,等这些事情结束后,你们会放过她吗?」她到底不是夏朝颜,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无辜的生命消逝在她的面前。 「叶一一,你不恨闻茜了吗?」裴琸挑眉道,「闻茜曾经可是差点要了你的命。不,不是差点。如果你没有在我身边,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十次八次了——你不恨她吗?」 「我当然讨厌她,可是……」她用的是讨厌而不是恨,裴琸明白女生想表达的意思,他冷冷一笑,道,「叶一一,真是羡慕你啊,还能宽容那个算计你的人……我不一样,只要是我的敌人,我就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叶一一,如果你真的心疼闻茜,明天和余沁见面,你可以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他忽然有了怒意,甩下一句话后起身离开女生的房间。 知道他在为何生气,叶一一连忙追了出去。「裴琸!裴琸,你等等我!」她拉住他的一只手,急声道,「我没有觉得你们做的是错的,我只是……」在男人回头看向她的时候,她咬了下嘴唇,「我只是没有经歷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无论是裴琸还是夏朝颜,他们所经歷的一切她都没有经歷过。她对余沁的恨意,多是源于幼时被抛弃的苦楚,但这样的恨意却也没有一定要把女人推向万劫不復那么强烈。「比起报復她,我更想保护我身边的人,保护我的亲人。」因为紧张,女生的手蜷缩着,指尖无意识扣紧他的手心,「裴琸,比起报仇,我一开始的目的只是保护奶奶不受余沁的打扰,你……」如果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很失望。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吗?」裴琸没有抽手,只静静看着她,语气平静毫无波澜,「叶一一,你想保护你祖母,和我们想报仇,并不是一件冲突的事。」迎上女生瀰漫着水雾的眸子,裴琸轻轻嘆了一口气,抬手把她圈在走廊的栏杆边,低声道,「叶一一,你为什么会内疚?」 内疚?她是在内疚吗?叶一一茫然。她原来在内疚?可是,她为什么要内疚?那个女人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她只不过还她一二而已,有什么好内疚的……女生嘴唇动了动,终于垂下眼帘避开青年打量的视线,涩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到余沁以后可能会面临的结局,我就非常不安。」这是内疚吗?也许是吧。 「叶一一,我来告诉你,你在不安什么。」裴琸微微弯了腰贴近她,直到两人的唿吸贴在一起,女生白皙的脸颊越来越红,努力往后缩着身子躲避他的靠近,他才轻笑一声,收敛了一下刺进的距离,「叶一一,你觉得余沁是你的母亲,虽然你对她心怀怨恨,但你的恨意是很单纯的,单纯到只要是借用别人的手,就会让你有种莫名背叛的羞耻感。」他冷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他炽热的唿吸落在她的耳朵上,叶一一脑子里乱糟糟一团,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思考他的问题,只能条件反射摇了摇头。 「很简单。」裴琸淡淡笑道,「如果有一天余沁败了,你希望是由你正大光明打败她,和算计,和阴谋无关,由你本身的实力和高度来碾压她——这样的报復,才是你期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联合着外人一起,利用她身边的人不停地算计她。 是这样吗?好像……是这样。叶一一咬紧嘴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直视裴琸玩味的目光,认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幼稚?」如果没有裴琸和夏朝颜,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走到可以碾压余沁的高度,更别说用实力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没有。」青年捏了捏她的丸子头,轻笑道,「小姑娘嘛,该有点志气——有理想是好事,还得多多努力啊。」他松开她,敛了调侃的笑容,淡淡道,「可惜,这次和你合作的人——无论是我,还是夏朝颜——我们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人。你若想找那种正直的合作者,还是离我们远一点的好。」 「裴琸,我……」 「我有点私事,要出门一趟,你早点休息。」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叶一一瞅着男人下楼的背影,迟疑一瞬,慢腾腾回了自己房间:她也没说什么啊,一直都是他在分析给她听,她认真听完,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然后他就生气了……这个男人的心思真难猜。 叶一一伤势痊癒后,裴琸将她安排在自己居住的别墅里。平日里安庭抽空会来这里和裴琸汇报工作,但大多数时间这里只有她和裴琸两个人。已经习惯房间清晨的日光,在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女生果断起身。 因为约了余沁,必须要慎重——虽然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计划,但是她现在身份特殊,出现在那个女人面前一定不能丢了裴琸的脸呀。女生化完妆,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拍拍脸拿起包下楼。 楼下,青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他回头看向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艷:「叶一一,谁让你穿这条裙子的?」他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走到她面前,扯着她裙子的蕾丝花边,不满地说道,「这裙子太暴露了,换一件去。」 「裴琸,你是不是……」一晚上没见,这傢伙跑去哪里喝了酒吗?「你是不是喝醉了?」 「嗯?没有。」青年舔了舔嘴唇,冷冷淡淡地说道,「昨晚喝了点酒,还不至于到喝醉的地步。」 没醉吗?叶一一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眼神倒是很清明的感觉,可是走路都踉踉跄跄的,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他会不会喝水的时候把自己溺死? 「你看什么?」被她探究的眼神打量得不耐烦,裴琸扯开领带,转身去厨房冰箱里找水。 「你……你饿不饿?」跟在青年身后转了一圈,眼见他没找到水后发脾气似的撞上冰箱门,叶一一好气又好笑,「要不要……」冰箱里好像没什么菜,给你下点面好了。「我看冰箱里还有蜂蜜,要不要给你泡点蜂蜜水?」 「不饿。不喝水。」裴琸硬邦邦地回了两句话,没好气地说道,「叶一一,你跟着我干嘛呢?」这丫头不是前两天还对他避而远之的吗?今天怎么回事?小尾巴一样粘着他干嘛? 「啊,我没有跟着你啊。」叶一一含煳不清地说道,「这屋子就这么大,走着走着就碰到了嘛……」他现在喝醉了,不能和他斤斤计较。再说,吃人嘴短,自己这几天全靠他罩着,偶尔照顾照顾一下他当做回报好了……虽然这样的回报他可能根本不稀罕。 「你是嫌弃这个别墅太小了?」裴琸拧眉道,「明天我带你去挑个大点的,今天能不能拜託你别跟着我了?」 她什么时候嫌弃别墅太小了?叶一一一脸懵懂:「不是。裴琸……」 「嗯?」女生软软地叫了声他的名字,欲言又止。青年彻底没了耐心,他回身扛起女生单薄的身子,在她的惊唿声中,几步上楼后,直接踹开房门丢在了床上,不等她爬起身,他双手撑在她耳畔,俯身盯着她,「叶一一,你到底要做什么?」 「……」胃里难受,女生红着眼眶,小声道,「你喝醉了,裴琸。」这人喝醉了下手没轻没重的,胃疼。 「都说了我没喝醉。」青年眉头拧得更狠了,冷冷道,「而且,就算我喝醉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他似是纠结了片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表达,「一直不喜欢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的性格,她会以为他在借酒消愁!叶一一试探着问道:「裴琸,你昨天晚上和谁出去啦?」 「裴家的几位世叔。」 果然是因为应酬,就说嘛,他的性格那像是会借酒消愁的人?不不,他这样的人,一看就是身边不缺女人的,就算真的被哪个女人拒绝了,他总能很快在别的姑娘身上找到安慰……呵,这么一想,自己学校里那些陪金主爸爸睡觉以此来换取前程名利的女同学也没什么区别。 「你在想什么?」离得近了,她身上幽幽的香味渗透进他的唿吸,青年鼻翼动了动,靠得更近了一点。在女生发愣的间隙,他低头在她锁骨上印上一个吻。 叶一一:「……」男人灼热的唿吸带了酒气,扫过她光裸的皮肤,叶一一僵着身子,不敢动。 女生没有反抗,青年得寸进尺,吻过之后,露出牙齿,不轻不重一口咬下。 「裴琸!」这么疼,肯定会留印记。叶一一气恼地抬手打他,「你走开!」 「嗯……」对她锁骨上的齿痕很是满意,裴琸避开女生的手,躺到床上,愉快地哼了一声,「好了,不想让人看到,就去换件衣服吧。」 「……」揉着锁骨,叶一一抓起一旁的枕头砸到他脸上,「小气吧啦的臭男人!」不就是穿条裙子嘛!耍这种小心思!过分! …… 女人坐在咖啡厅的双人雅间里,每隔五分钟就会抬手看一次手錶。随着时间的推移,神色越来越焦虑。就在她以为对方要爽约,准备打电话过去提醒一下对方时,雅间的门被服务员拉开。 「余女士,您的客人到了。」 余沁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看向来人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温和的笑容:「一一,怎么才来?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自从成了闻家夫人,从没有谁能让她等两个多小时。 「裴琸喝醉了,闹腾了很久。」叶一一在女人对面坐下,懒懒地拨弄着头髮,心不在焉地回道,「让闻夫人等这么久,真是抱歉啦。」 「没事没事。」叶一一搬出裴琸,余沁不好多说,只能笑道,「看样子,一一你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我很欣慰。」 「苦尽甘来?」叶一一冷笑道,「不过是出卖身体,从一个有钱男人那里换取短暂的安宁而已。」女生双手托着腮,对着余沁眨巴下眼睛,「这种套路,闻夫人你又不是不了解。」 「一一。」才一段时间没见,这丫头别的没变,脾气倒是被裴琸惯得无法无天了。余沁拧眉:若是以前,她对她有再多不满,也不会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起来。「裴少现在宠着你,你也不要太放松警惕。」恃宠而骄,这样的性格裴琸能喜欢多久? 「我没有放松警惕啊。」叶一一冷笑道,「我这不是拼命在拉拢你吗?」 看到女生怨念的神色,余沁恍然大悟:这丫头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因为裴琸拉拢她心里不舒服吗?想来也是,这丫头一贯自尊心要强,以前走投无路都不肯对她低头,现在有了裴琸做靠山,反而还得放下身段来拉拢她,难怪她会这么生气。 余沁心里最后一点顾虑被女生不经意间表露出的小脾气彻底打消,她好脾气地笑道:「一一,我是你妈妈,我们有血缘关系,亲近是应该的,怎么能算是拉拢?」 「哼。」女生撇撇嘴,没有接话。 「好了,一一,我知道你对我心里存着怨恨,对于裴少选择和我合作,你心里也有根刺。」余沁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一,我只能跟你说,裴少现在是真的看中你,也是真的为你好,你呀,就不要和他闹小孩子脾气了。」裴琸身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真的看中,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和她合作?
第318章 ,破云的晨光1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女生在甜品店前面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甜品店的名字,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路,这才抬脚走进店内。甜品店和往日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老闆不在的情况下,依然有很多小女孩等在店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夏朝颜没有找位子坐下,而是直接到了前台,把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在檯面上,在营业员惊讶的目光中,解释道:「这是我送给苏尧先生和小白的谢礼,麻烦你帮忙转交一下。」 「这个……」营业员微微一笑,没有伸手碰礼盒,「我没有接到老闆的消息,小姐,你的礼物我不能收。」老闆长得好看,总会有小女孩偷偷摸摸到前台来让底下的员工帮忙递礼物,次数多了,他们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拒绝小姑娘的要求了。 「看来苏尧每天能收到很多人的礼物啊。」夏朝颜也没有强求,把礼盒推到柜檯角落里摆好,「东西我就放在这里,如果你不想交给他,晚上清理的时候扔了也没关系,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礼物。」 「这……」营业员无奈,「小姐,您放在这里……」你把东西放在这里不是耍无奈吗?一不小心丢了,回头是不是还要找她索赔,「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前台是不允许寄存东西的。」 夏朝颜:「……」好不容易拎来了,总不能再拎回去吧?夏朝颜抱着礼盒在前台转了两圈,很是遗憾自己没有要到苏尧的电话——那傢伙说他不用手机,也不知道是拒绝别人的推脱之语,还是实话。 「咦,你不是……」女生收起太阳伞,和营业员打过招唿后,一眼看到柜檯边上徘徊的女生。她拧眉打量她片刻,恍然道,「你是苏尧先生的妹妹?」 苏尧的妹妹?谁?她吗?夏朝颜左右看了看,发现小女孩的确是在和她说话:「你说我吗?」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不是苏尧……」等等这小姑娘认识苏尧?听语气,他们好像还挺熟的?夏朝颜收回解释的话,换了一个问题,「你是哪位?」 「我叫言笑,我们上次,在那个香山公墓见过……你还记得吗?」回想起上次和她见面时的情景,再联想到苏尧的解释,小女生迟疑道,「你的病怎么样了?已经可以出院了吗?」 哟,看来上次在香山公墓,苏尧那傢伙说了些什么不得了的话啊。夏朝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年纪不大的小女生,挑眉道:「你是来找苏尧的?」 「不是。」女生揉着衣角,小声解释道,「我在这里做临时工。」 「哦。苏尧自己都快养不起自己了,还有闲钱往临时工啊。」夏朝颜小声嘟囔一句,把手里的盒子塞给小女孩,「这个,麻烦你帮我转交给苏尧,就说是谢礼。」她摸摸小女孩的脑袋,「谢谢你啦。」也不知道苏尧把人家小姑娘放在自己甜品店里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你为什么不自己……」你们不是兄妹吗?为什么不自己给他?言笑抱着礼盒,一脸莫名其妙。说起来,自从她来这里兼职,好像从没见过苏尧和她这个妹妹同框出现哦。 给苏尧的谢礼送出去以后,夏朝颜准备去趟超市,买点菜回家做好送去医院陪夏云泽吃晚饭。女生在心里算着时间,没注意到拐角的人影,和对面的购物车撞个正着。夏朝颜下意识往旁边让开一步:「不好意思啊。」 「朝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朝颜,宋薇先是一愣,随即惊喜地说道,「好巧啊,你一个人来逛超市吗?霍老师没陪着你一起?」 「嗨,好巧哦。」她和宋薇已经好久未见,不知何时女生身边已经换了一个男生,夏朝颜没有多加打量,只是客气地回道,「我来买点菜。」 「我也是。」宋薇挽着身边男生的胳膊,甜蜜地笑道,「这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还没有见过吧?」 「唔,你好。」的确还没有见过。夏朝颜和男生打了声招唿,就想绕过两人往果蔬区去。「薇薇,我赶着回家做饭,我们下次再聊,拜拜。」 「哦,拜拜。」宋薇忽然想起一事,忙拉住夏朝颜,低声道,「朝颜,你最近是不是很少和蓁蓁见面啊?蓁蓁最近这段时间挺奇怪的,你要不要抽空回去和她谈谈?」 「……很奇怪?」夏朝颜回忆了一下前几天上课时的情景,疑惑道,「我觉得挺正常的啊。」说说笑笑的,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那个朝颜……」宋薇看了自己男友一眼,拉着夏朝颜往旁边走了两步,低声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是作为过来人跟你说一声,我看蓁蓁的样子,很像怀孕了……」 「啊?」夏朝颜嘴角抽了抽,脑子有点死机。宋薇说顾蓁蓁怀孕了?开什么玩笑?顾蓁蓁连男朋友都没有,怎么怀孕?玛利亚体质吗?不过这种事宋薇没必要郑重其事得拿出来开玩笑。「我今天回学校,和她谈谈。」或许,作为顾蓁蓁的好友,自己最近给她的关注太少了一点。 咖啡厅里,叶一一搅着手里的咖啡勺,望着杯子发呆。余沁见她,无非是询问她最近和裴琸的关系相处的如何。她知道,女人想从她的言行举止中判断裴琸可不可靠。知晓她的目的,寒暄过后,她顿时觉得无话可说——她不擅长说谎,面对余沁这样的人,少说少错。 「一一,中午想吃什么?」或许觉得气氛太尴尬,余沁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我们一起吃个中饭,下午我送你回去后,再去趟医院。」 「去医院做什么?」叶一一明知故问,「你身体不舒服?」 「不是我,是你那个妹妹。」余沁嘆了一声,苦笑道,「茜茜到现在还没有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很放心,每天都会到医院看看她。」以免闻北的人耍什么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我陪你一起去吧。」叶一一道,「自从闻茜住院以后,我还没有到医院看过她——裴琸说我不懂事,对亲人太过于绝情,这样的性子不好。」 「裴少开玩笑呢。」听说她要一起去,余沁内心欢喜,面上不动声色,「一一,裴少那样的性格,说什么话你听听就好,别放在心上。」看来裴琸真的很宠她,不露痕迹地教导她豪门世家的为人处世之道。 「哼,在裴琸眼里,我全身上下都是缺点。」叶一一扔下咖啡勺,没好气地嘟囔道,「我要是把他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只怕早就抑郁了。」说到这里,女生下意识抬手按在锁骨的地方——临出门前她专门换了裙子,就为了把裴琸留下来的牙印遮住。过去了这么久,现在手指触碰还会觉得——还好她脾气好,不然早就把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狠揍一顿了。 …… 自从叶一一被裴琸领走后,宿舍比以前安静了很多。夏朝颜推开宿舍的门,把手里拎着的草莓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眼顾蓁蓁的床铺——拖鞋摆在梯子下面,被子鼓起一团,看样子还在睡觉?还是蒙头玩手机呢? 夏朝颜不确定,干脆先去把草莓清洗一遍,用果盘装好。再回来时,顾蓁蓁已经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她她露出惊喜的表情:「朝颜,你怎么回来啦?」她顶着乱蓬蓬的头髮坐起身,抱着被子看向她,「你买了草莓哇!给我的吗?嘿嘿。」 「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夏朝颜把果盘递给她,道,「看你那一头乱毛。」 顾蓁蓁接过果盘,右手随意地在头上扒拉了两下,傻笑道:「刚还在想要不要去水果店买点水果啥的——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蓁蓁,我今天在超市遇到了宋薇,她跟我说你可能怀孕了。」夏朝颜坐在化妆檯上,面色不改地试口红,语气随意地问道,「蓁蓁,你有到医院做过检查吗?」 原本吃着水果的顾蓁蓁慢慢停下动作,没有立刻回话。女生垂着眼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陷入短暂的沉默。 「看来是真的了。」夏朝颜放下口红,回身看向她,认真道,「蓁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很抱歉,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麻烦,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帮你解决。」 好友说得慎重,顾蓁蓁红了眼眶,她快速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妈妈陪我做过检查了——发生了这种事,家里人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孩子不要了。但是,但是医生说……」女生终于哽咽了,「医生说,如果流掉这个孩子,以后再要怀孕,就很困难,所以妈妈有点犹豫……」 「发生了这种事?」哪种事?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夏朝颜扯了纸巾递给她,柔声道,「蓁蓁,你别哭,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社团的聚会,我被人灌了酒,然后……」她本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如今突然发生这种事,脑子早就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社团活动?」夏朝颜道,「上个月的事吗?」 「嗯。」顾蓁蓁道,「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他们告诉我连逸学长会去,我,我真的很没有出息……」 又是因为连逸?夏朝颜挑眉道,「你别告诉我,周梦鸽也在?」 「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顾蓁蓁小声辩解道,「如果早知道他们都在,我肯定不会去的……」去了,人没见到,还把自己赔了进去。 「你这个笨蛋哎。」顾蓁蓁喜欢连逸喜欢了这么多年,她很能理解她的心情。夏朝颜无奈揉了揉头髮,道,「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帮你查一下。」顿了顿,她拧眉道,「你现在不在家养着,还来学校做什么?」也不怕一不小心出个什么意外? 「我不想回家。」顾蓁蓁缩着脖子,小声道,「我已经约好了医生,下个星期五去做手术的——我不想让我妈知道这件事。」 「确定孩子不要了?」 「本来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出生以后也不会幸福。」顾蓁蓁苦笑道,「再说,我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觉悟——朝颜,我就是个胆小鬼。我现在真的很佩服柳絮姐姐,我没有柳絮姐姐那样的魄力和勇气,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他。」 「你能做出决定,已经是非常有勇气的事了。」夏朝颜道,「我很佩服你,蓁蓁。」对于一个在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的乖乖女来说,这段时间经歷的事,她现在做出的决定,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处理方式了。 …… 知道社团活动的地点,要调查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夏朝颜来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女生饶有兴致地盯着显示屏上的画面,挑眉:「这就是那天晚上拍下来的?」 「对对。」一旁的保卫处经理陪着笑,连连点头,「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慢慢看。」 「你们这酒店做的不错哦。」夏朝颜对着客服经理点点头道,「周小姐是你们这里的常客?」 「周小姐是我们这边的vip客户。」 「哦,那这次的房间,也是她开的?」 「对,那天的两间vip套间都是周小姐提前预定的。」 「我知道了。」夏朝颜的视线重新回到显示屏上:画面里,穿着酒店工作服的服务员扶着不省人事的顾蓁蓁进了周梦鸽定好的房间,很快退出来后礼貌地带上了房门。不到十分钟,有两个男生推着看起来迷迷煳煳的连逸进了房间,同样很体贴的关上了门…… 夏朝颜:「……」女生把画面来来回回拉了好几遍,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所以那天晚上,和她家蓁蓁小可爱在酒店里睡了一晚的人,是连逸?! 这不科学。 难道周梦鸽突然转了性子,开始撮合起连逸和顾蓁蓁了?也不对啊,如果真的是连逸,顾蓁蓁怎么可能不记得?顾蓁蓁不记得就算了,连逸那种性格的人,总不至于吃干抹净后不认帐吧? 女生继续往下看监控。 不出所料,凌晨四点多钟的时候,有两个女孩子进了房间,很快又出来,带着被毯子裹好的顾蓁蓁一起,扔进了另一个房间,紧接着没一会儿,穿着睡衣的周梦鸽出现了,她似乎也是刚睡醒,脸色不太好,指着身边的人大声说着什么,骂完后气势汹汹地进了连逸所在的套间,用力撞上了房门。 夏朝颜:「……」接下来发生的事和她预想的一样,凌晨五点多钟的时候,顾蓁蓁从房间里出来,神色惶恐,宛如受了惊吓的小鹿,匆匆逃离了酒店。六点多钟,连逸和周梦鸽一起出门,男生神色淡漠,和身边笑得宛如花一样的女孩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猜想得到证实,夏朝颜拍拍手站起身,笑得温柔可亲:「好了,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麻烦您帮忙拷一份给我可以吗?」事情的始末大概能整理清楚,就是不知道知道这个消息后,顾蓁蓁是该哭还是该笑,只能说,命运真的非常神奇,也非常的不讲道理。
第319章 ,破云的晨光2 周梦鸽最近这段时间心情格外的不好,本来那次社团活动她准备藉机会和连逸复合的。一开始和连逸分手,除了被夏朝颜算计的愤怒外,她没有太多其它的感觉。直到在父母的撮合下和一个师伯家的儿子见了一面,她才陡然惊觉自己上一任男友的优秀。小姐妹都说和连逸分手是她的一大损失——连逸虽然家境不如周家优越,但他为人正派,不似有些个大少爷在花丛里流连忘返,如今又得了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前途不可限量…… 思来想去,连逸会和她分手,也是因为夏朝颜从中地挑拨生了效果。不过男生到底给她留了最后的颜面,别人问起时也没有详细说,导致很多人都以为两人是因为性格不合造成的分手。 心里有了盘算,她打听了他社团活动联谊的消息,她带着好姐妹一起跟过去。她计划得很完美——先声泪俱下的忏悔,努力取得他的原谅,他那么温柔的人,肯定不会眼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而无动于衷。如果他真的能狠得下心肠,那她不介意来点强硬点的手段。 她本来订了一间套房,却在联谊会上看到顾蓁蓁后,恨从心头起,果断加了一间套房,把顾蓁蓁一起算计了进去。只不过算计到最后,她没想到,朋友拿错了门卡,把连逸送到了顾蓁蓁边上,而自己喝的醉醺醺的,拿着卡直接跑进了另一个房间。 早上醒来后她立刻发现不对劲,和她一起的那个男生是圈子里玩伴,答应她不会告诉把发生的事儿说出去……虽然最后在连逸没有清醒的情况下做了交换,可她总觉得连逸是知道什么的。 可转念一想,他若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又不明说呢?近一个月,她整个人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熬了一个月,她终于决定在今天把话拿出来说清楚。 女生等在青年最后一堂课的教室门口,做出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拿眼睛瞟着教室里的动静。听到老师收拾东西走出教室的瞬间,周梦鸽迅速整理了一下头髮,在第一个学生拉开门的时候,又恢復到先前闲来无事心不在焉等人的状态。 男生身姿挺拔,又生得好看,不笑的时候多了几分安静和严肃,在乌压压的人群中鹤立鸡群,让她一眼锁定了他。显然,和她一样盯住男生的猎手不只她一个。因为她刚刚抬手准备打招唿,旁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至,拨开人群冲上去停在了连逸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连逸学长!」女生一嗓子让周围所有人都停下步子看了过来——连逸本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现在拦着他的又是一个漂亮的妹子,一时间无数双八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着转,挤挤攘攘的走廊竟没有人继续往外走。 「夏学妹?」上次皇城闹过一次场子后,夏朝颜和他再没有交集。今天怎么会突然跑来找他?在无数八卦的目光中,连逸神色未变,温声道,「找我有事吗?」 「连逸学长,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夏朝颜收回挡着他去路的手,仰头看着他,认真问道,「有?还是,没有?」 「……」夏朝颜每次出现在他面前时,都是如此这般咄咄逼人的语气。连逸无奈,反问道:「我有没有女朋友,和学妹你没什么关系吧?」她今天这是心血来潮?还是自己一不小心又做了什么惹她不满的事?能惹夏朝颜不满地事,他唯一联想到的就只有和他同一个母校出来的小女孩。 「当然有关系。」夏朝颜挑眉道,「我的小姐妹喜欢你,你知道吧连逸?」女生的视线在围观人群里转了一圈,扬声道,「虽然我的小姐妹很喜欢你,但若是你有女朋友,她也不屑于做出那种挖人墙角的事情,所以我替她来问问你。」 「夏朝颜!」一见到夏朝颜,周梦鸽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女生急急忙忙挤开人群跑到连逸身边,不顾男生下意识地退让,紧紧抱住男生的胳膊,炫耀似的地看向对面的女生,「你看清楚了!连逸是我的男朋友!你!还有你的小姐妹!都给我离他远远的!听到底有?!」 「哟,原来连逸学长还是你的男朋友啊?」夏朝颜丝毫没有被所谓的正宫娘娘的气势所压倒,她只是诧异地瞅了瞅她,又看向连逸,啧啧两声,「学长,你不是和周学姐早就分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又复合了?」 「我们……」周围无数眼睛看着,连逸顿了顿,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我们一个月前复合的!」男生的停顿显然让周梦鸽心里危机更加强烈,她接下连逸的话,大声道,「不是不想挖人墙角吗?现在知道连逸有女朋友了,你的小姐妹是不是可以死心了?!」她的小姐妹……顾蓁蓁吗?那个女人,前段时间和连逸走得近她知道,可是经过那晚的事,她不是好久没在连逸面前露面了吗?那样的乖乖女,哪敢让连逸知道她未婚先孕,还连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想到这里,周梦鸽忽地多了几分心虚,特别是面对着夏朝颜的时候。 「原来学长又吃了回头草啊,还是一堆生了霉发了臭的烂草。」嫌弃一番周梦鸽,夏朝颜扬唇笑道,「周梦鸽,你听好了!若是那个人是别人,我还真不好意思去撬墙角。」她一手扯住女生衣领把她推开几步,横在她跟连逸中间,双手环在胸口,挑衅道,「周梦鸽,我呢,就爱撬你的墙角,你能把我怎么样?」 女生一副洋洋得意,有恃无恐的样子,惹得周围人纷纷扔来嫌弃的白眼——夏朝颜的名字也算是如雷贯耳,但大多数人对她的印象仅限于离奇的经歷和出众外貌,今日一见,不由齐齐感慨女生家教的缺失,完全没有名门世家的礼义廉耻。 「你!」明知道她在挑衅,她却偏偏拿她没办法。周梦鸽气得跺脚,指着夏朝颜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学妹……」夏朝颜的性格如何,他接触过几次,还算有点了解。今天这番举动,实在不像她会做的事,连逸直觉有诈,又不想她闹得太过火,只能低声提醒她,「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这人还算有几分智商。夏朝颜玩够了,敛了笑,回身看向连逸。女生笑起来甜甜地像只小狐狸,不笑的眉眼冷肃竟多了几分煞气,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围观的吃瓜群众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在他们纠结女生要做什么时,只见夏朝颜毫不犹豫地抬手,一耳光狠狠打在青年脸上。 「连逸,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以后带着你这位不入流的未婚妻,离我的朋友远一点。」她活动着手腕,冷笑道,「上次在皇城我就说过,以后在让我看见你们,我就对你们不客气。」 「呀!」后知后觉地惊唿声迴荡在走廊,叫出声的女生连忙捂住嘴,不敢出气。 「夏朝颜!你凭什么打人!」周梦鸽原本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自己要再次栽在夏朝颜手里,谁知夏朝颜不仅没把连逸带走,还动手打了人——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动手打人的那一个,总是会受到更多的指责。 手指按了按脸颊,火辣辣的疼。连逸嘴唇动了动,转身就想离开——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谁动手打过他。今天大庭广众,被一个不算熟悉的女生当众打脸,不还手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忍让。 「不许走!我的话没说完,我看你往哪里走!」眼见他要走,女生一脚揣在周梦鸽膝盖上,在女生的尖叫声中扯住她的头髮按在走廊栏杆上,「连逸,你要是再走一步,我就把你这个阴险狡诈的女朋友从四楼丢下去!你要不要试试看!」 「这……」这女生也过分了吧?她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学校,简直是肆无忌惮…… 知道夏朝颜不是在开玩笑,连逸不得不停下脚步,僵着身子转身看向她,苦笑道:「学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夏朝颜拽紧手里地髮丝,逼得女生扭曲了整张脸,这才满意地低笑道,「我问你,周梦鸽,你联合你朋友算计我朋友的时候,是不是没想过会栽在我手里?」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的人听清楚,「周梦鸽,我们来好好说说,一个月前那场社团联谊会里,你都用了些什么下三滥的骯脏手段,来陷害我朋友?!」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知道了?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顾蓁蓁居然也会告诉她吗?顾蓁蓁若真的告诉她,她怎么可能会现在才来找她?不对,就算顾蓁蓁真的告诉她,她是怎么查到她的?一个月以前的事,她怎么查到的? 「现在知道装傻了?」夏朝颜从包里翻出光碟在女生脸上拍了拍,冷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挖你墙角的吧?我告诉你们两个,我就是来看看,那天那场算计里,连逸是不知情还是帮凶!」光碟指向连逸,夏朝颜不屑地说道,「听说你要公费出国深造了,学长?」在连逸微怔的目光中,她狠声道,「我告诉你,连逸,你和这个贱人一起,把我朋友害得那么惨,你还想出国?做梦!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把所有的证据备份,你们两个联手欺骗小姑娘感情的混蛋,等着进局子吧!」 听女生话里的意思,今天的事似乎还有什么隐情?剧情峰迴路转,原本想要上前英雄救美的男同学们顿时停下脚步,不敢妄动。 「你……你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谁?」很快把女生说的联谊会和这段时间盘踞在他心头的事联繫到一起,连逸恍然,「你来了……所以那个女生……」男生在原地怔怔出神片刻,忽然把手里的书递给身边的室友,低声道,「麻烦帮我带回去,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一下,谢谢。」 「哎?」 大戏还没开场,男主角突然跑路,围观群众更加一脸懵逼。 似乎早就猜到这个结局,夏朝颜收起光碟,把周梦鸽推到地上,拍拍手笑道:「学姐,看样子,那晚的事和连逸学长没关系——那就是说,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咯……周梦鸽,你可真有闲情啊,总能想出各种让我大开眼界的新玩法……」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可是这次,周梦鸽,你玩完了。再见。」 女生走得潇洒,不过还没等她回宿舍,就被自家霍老师一个电话叫到了实验楼。实验室外人不得入内,她只能抱着手机乖乖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等他出来。百无聊赖刷论坛,果然发现刚才的事飘在了首页。 一群学生围绕着青年从实验室里出来,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却在看到休息室等着的女生时,齐齐收了声——咦?哪来的漂亮妹子?在等人吗?等谁啊?短短几秒钟,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怀疑。 「朝颜。」男生们还在相互暗示,就听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老师温声喊了女生的名字,声音带笑,怎么听怎么温柔。 「霍清珣!」小女孩抬眼看到他们,很开心地扑了过来,又在一群人面前停下,「学长们好。」 「啊,学妹好,学妹好……」等等,这个小美女,是霍教授的什么人?不会是女朋友吧?还有,朝颜这个名字,还有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呢?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今天的实验有了很大的进步,大家辛苦了。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邮件和我联繫。」霍清珣走到女友身边,任她挽住胳膊,对着学生微微点头,「我今天还有点私事,先告辞了。」 「霍教授再见。」整齐机械地告别声。 目送俊男美女走远,终于有个人回过神。 「我去,真的是霍教授的女朋友?长得真漂亮!就是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什么小明星?」 「朝颜……有哪个明星叫这个名字吗?朝颜……朝颜?夏朝颜!我想起来了!你们这群白痴,我们刚刚在讨论的不就是……」 「啊,对对对!夏朝颜!论坛首页打人的那个!额滴个神吶,居然是霍教授的女朋友吗?」 「什么打人?帖子里说了,是为朋友出头!哎哟,我就说霍教授怎么听到后面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对,他还去打了个电话!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一句话激起同行几个男生的感慨,受尽教授压榨和教育的男生们齐齐为小学妹默哀,「夏学妹自求多福吧。」
第320章 ,破云的晨光3 一路下来,霍清珣没有提从学生那里听到的事。既然她自己一个人跑去做了,那说明她心里对那件事还是有把握的。只是对付一个周梦鸽,应该也难不倒她。霍老师牵着自家女朋友的手去送她回宿舍。 「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了去超市,顺便买点。」到了宿舍楼下,霍清珣停下脚步,帮女生把被风吹乱的头髮整理好,低声笑道,「朝颜今天受累了,晚上我亲自下厨,怎么样?」 「好……啊,我晚上要去医院。」夏朝颜原本欢喜的神色收敛一些。女生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吐了吐舌头,「我要去陪大哥,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啦。」似是怕他生气,她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讨好地说道,「等大哥出院了,我亲自下厨补偿你,好不好?」 「……哎。」青年嘆了一声,无奈地揉揉她的头髮,「我难道还能说不好吗?」察觉到路过的女生或多或少透射过来的暧昧眼神,霍清珣道,「等我下班,我送你去医院。」夏家请了专门的护工,又有赵婶和沈琦在医院陪着,她去不去医院,对于夏云泽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过小姑娘心里有愧,依然坚持每天下课以后往医院跑。 「好。」她踮起脚仰头在他颊边亲了一下,软声笑道,「霍清珣,你也不要太累着了。拜拜。」 「拜拜。」 回到宿舍,顾蓁蓁正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被子发呆。听到开门声,她看向走进门的女生,眼睛陡然红了。「夏朝颜,你去找过连逸学长?」她擦了一把掉下来的眼泪,哽咽道,「我看到论坛的新闻了。」 被她连名带姓叫了名字,夏朝颜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好友,点头道:「对。我去找过连逸了。」看她哭得悽惨,她抽了张纸递给她,「连逸联繫你了吗?」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一把拍开夏朝颜的手,顾蓁蓁气得失了理智,抓起枕头对准女生砸了过去,「你知不知道,连逸学长要出国了!你今天这么一闹,让他怎么办?!」 枕头迎面砸来,夏朝颜没有躲,硬生生挨了一下。闷响之后,顾蓁蓁也愣住,她呆呆看着好友,一时间忘了控诉和委屈。 「关你什么事,顾蓁蓁?」女生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枕头,扔回到床上,平静地反问道,「连逸要出国,关你什么事?他是你什么人?朋友?还是亲人?他出不出国?关你什么事?!就算他出不了国,是你的错吗?是我的错吗?你有火气,你为什么不去找周梦鸽?还是说,因为他要出国,所以你要让他免费睡?!」 「我……」被好友的气势镇住,顾蓁蓁打了个泪嗝,怯怯地说道,「对不起,朝颜,我,我现在很乱,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发火的……对不起。」 「你乱什么?」夏朝颜无奈道,「现在该乱的不是你,是连逸。他还没有找你吗?」作为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小公主,顾蓁蓁的性格远比叶一一要软弱很多,真正遇到决定命运的选择题,她所依赖的还是好友和父母。 「连逸找过我。」顾蓁蓁抱着被子,呜咽道,「他给我打了电话,也说清楚那天发生了什么——可是,可是朝颜,不管这个孩子是谁的,我……我都没想过要把他留下来。」她还在读大二,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现在去生养一个小孩。 「你要听听我的意见吗?」夏朝颜拉开椅子坐下,认真检查脸上的妆容,一心二用地问道。 「你,你有什么意见?」顾蓁蓁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实话,刚才夏朝颜捡起枕头的那一刻,她真的担心她会毫不犹豫地砸回来——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对她动手,自从接到连逸的电话后,她整个人都是懵的,无助和纠结把她团团包围,她甚至宁愿不知道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和朝颜相比,她就是个只敢把火气发泄在亲近之人身上的胆小鬼! 「蓁蓁,你现在只要明白一点——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是你有没有作为母亲抚养他的觉悟。」夏朝颜道,「柳絮姐姐生萌萌的时候,年纪比你还小,但是萌萌被她养的很好,你也看见过。」 「我……」对于抚养孩子这件事,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蓁蓁,一旦出现犹豫,说明你对这个答案并不自信。」夏朝颜道,「我们来设想一下,第一种情况,连逸和你在一起,他出国读书,你留在国内,休学生孩子。你有什么自信能够保证,连逸学成回来后,一定会和你结婚?就算他愿意和你结婚,你有没有想过,他留学在外,你一个人是否有勇气独自承担生育的艰辛?」 「连逸学长说,他……他会拒绝学校外派学习的机会……」 「顾蓁蓁,你疯了吗?你以为公费留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知道他要得到这个机会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吗?」夏朝颜被她的天真打败,「连逸因为你放弃出国,你让他以后回想起这件事怎么看你?你让他的家里人怎么看你?」 「……」 「连逸不会放弃出国的,就算他愿意,他的家里人也不会允许他这么任性。」夏朝颜道,「所以,蓁蓁,我给你的建议,是打掉这个孩子——你和柳絮姐姐不一样,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是蓁蓁,你根本没有能力去抚养这个孩子,你把他生下来就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可是,如果拿掉这个孩子,医生说我以后很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了……」虽然一开始坚定地想着要把这个孩子打掉,可有人在她面前摆出利弊告诉她可以这么做时,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要保护这个小小的生命。 「这个,需要你自己考量。」夏朝颜道,「可能孩子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我并不看中这种所谓的生命的延续。蓁蓁,我只是给你提议,这件事只和你有关系,你该以一个成年人的立场,来为你自己考虑了。」 …… 槿城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叶一一撑开手里的太阳伞,侧身看向身边的女人,不情不愿地把伞往她头顶递了递。「你要去医院看望闻茜吗?」 惊喜于她的小动作,余沁忙点点头:「对,我去医院看看茜茜。你……」 「我陪你一起去吧。」叶一一拧眉道,「毕竟,闻茜算是我的……妹妹。」说出最后两个字,女生眼眶有些发热:她的妹妹,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差点想杀了她这个姐姐的妹妹……裴琸说的挺对的,她自己尚在泥泞里挣扎,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那个恨不得要她命的妹妹。 「好好。」余沁欢喜地说道,「要是茜茜知道你去看她,一定会很开心!」 「开心?会吗?」她只怕恨不得跳起来掐死她。 「会的会的。」 …… 因为多日的昏迷,闻茜的脸色不如从前那么红润,头髮长长了一点,凌乱的散在雪白的枕头上。她闭着眼睛,唿吸平稳,完全像是睡熟一般。 「这么看,不像以前那么嚣张跋扈……」叶一一小声嘟囔着。要是闻茜不是那么刁蛮狠辣,朝颜和裴琸应该也不会这么利用她吧? 「一一,你在这里稍微坐一会儿,我去和医生谈谈。」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叶一一,女生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看了一眼,确定余沁下了楼,她这才关上门,重新回到床边。女生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会儿情绪,俯身在闻茜耳边,以无比恶毒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闻茜,躺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用操心……啧啧,你看,妈妈多宠你,让你能以这么舒服的方式过完一生。」 「不过,她有一点想得太天真了——她以为让你躺在这里,我成了裴家少夫人就会和她合作?呵呵,这么舒服岂不是便宜你了?我告诉你,等我成了裴家少夫人,我一定会找机会弄死你。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爸爸。」 「你知道吗?你哥哥现在回来了,挺厉害的,妈妈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已经决定和我们合作——很快,你那个爸爸就会以食物中毒的理由,来医院和你作伴啦,是不是很期待?」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能看到,沉睡的女生眼睫毛不停地颤抖着,有两滴眼泪从她眼角缓缓淌下。她嘆了口气,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你不要哭,很快你就可以醒过来。很快,整个故事,都会迎来一个结局。 …… 没想到会在医院遇到秋禾,夏朝颜拎着保温盒,停在门口迟疑:秋禾在和大哥说话,自己这么冲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女生从门缝里往里偷看,只能看到秋禾的背影和房间的一部分。她有些泄气,正想退到一旁等一等,就听到里面夏云泽声音冷淡地说道:「朝颜,进来吧。」 夏朝颜:「……」女生一脸尴尬地推开门,不情不愿地挪进房间,「大哥,秋禾姐。」她对秋禾现在才来医院看望自家大哥的行为存了怨气,语气便没有以往那么热情。 看出她的心思,秋禾只是微微一笑,柔声道:「朝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我会来这里,你和沈姨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你、你来这里?」夏朝颜疑惑,「你是说你来照顾大哥?」 「谁要你来?」夏云泽冷冷拒绝了秋禾。他似乎心里有气,不好发泄在客人身上,只能把怒火转向夏朝颜,「还有你,我又没残废,不需要你每天往这里跑!」 夏朝颜:「……」关我什么事啊?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凶我?!女生撇撇嘴,无视大哥的怒火,很是客气地拒绝秋禾,「秋禾姐,你毕竟是我沈澈哥哥的未婚妻,若是被人看到你在医院照顾我大哥,只怕对我们三家的名声都不好。」先不说沈澈和夏云泽什么关系,只单单有婚事在身一点,秋禾也不该频频出现在夏云泽的房间里。 「我知道你的顾忌。」秋禾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跟沈澈商量过,他会尽快对外宣布解除我们之间的婚约——只是父母之命,我和他之间不存在任何感情。我想,时间久了,大家总会忘记这件事的。」 「那你更不能待在医院。」夏朝颜道,「你们解除婚约本就是大事,狗仔肯定时时刻刻盯着你们两个,要是一不小心拍到什么,我大哥岂不是会被人泼脏水?那不行。」女生言语间完全无视她,只考虑到自己的兄长,秋禾听在耳朵里,竟感到一丝欣慰——至少现在她知道,他一心想保护的小姑娘,也是一心想着保护他,真好。 「可是我……」秋禾还想辩解,就听到夏朝颜一拍手道,「我想到了!」女生单手摸着下巴,双眼亮亮地说道,「秋禾姐,你要是真的觉得感激我大哥救你性命,可以等我大哥回夏家疗养的时候再去照顾他啊!」 不得秋禾回话,夏朝颜自顾自说道:「你看,我们夏家宅子那么大,房间多,又不担心狗仔,又是大哥熟悉的地方,多好……哎哟!」 本以为夏朝颜在拒绝秋禾,谁知一转眼她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夏云泽在自己妹妹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制止她后面滔滔不绝的话,转而看向秋禾,道:「你别听她瞎说——你本就是被我们夏家人拖累,救你也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愧疚,也不需要补偿什么——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见到以前的熟人,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 「我让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听不懂吗?」青年冷着脸说完这句话后,原本还想说什么的秋禾顿时闭上嘴。女生嘴唇轻抿,没有继续去为自己争取。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拎着包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夏云泽:「……」 夏朝颜:「哦,路上注意安全。」 病房的门开了又合,夏朝颜把煲好的汤倒进碗里,手指在碗壁上碰了碰,有些烫……她拉开椅子,坐到床边,无奈道:「人已经走啦,你还要冷着脸给谁看?」不怕死地伸手戳戳兄长的脸,「大哥,你真的幼稚得很。」 「别碰我。」青年避开她的手,「夏朝颜,我看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对呀。」她一点不怕他,趴在床榻上眨巴着眼睛看他,「大哥,你真的不喜欢秋禾姐吗?」在女生主动提出照顾的时候,为什么要拒绝呢? 「……」轻轻揉着她的发顶,看她小猫似的眯起眼睛,他不禁扬起嘴角,放缓了声音,「朝颜,我不想去束缚她,她该有更好的选择。」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家云泽哥哥更好的选择。」夏朝颜打了个哈欠,认真道,「我想,秋禾姐肯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也只有她才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夏云泽眼神愈加柔和,然而一想到女生独自离开的身影,又忍不住嘆了口气:「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看看吧……」再看看那个女孩,会做出什么选择——她本应有更好的选择。
第321章 ,破云的晨光4 到了景秀家园,余沁把车交给管家,独自进了大厅。今天见了叶一一,看到昔日被她踩在脚底下的女儿如今风光的模样,她顿时觉得不想继续等下去——有些事必须尽快做个了断。或许,她应该找机会,最后和闻远谈谈。至少,她要知道闻远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她有心事,没注意到迎面跑来的小女孩,被抱着玩偶的孩子撞得踉跄两步,险些跌倒。那孩子撞了她,连连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闻家的家教从闻老爷子开始一直很是严厉,就算是闻茜,也不敢在闻家跑来跑去。被小孩子尖利的哭声刺激得额角青筋直跳,余沁厉声道:「管家?管家!怎么回事?!这是谁家的孩子?!」 「怎么啦?」听到动静,青年快步走出,俯身抱起地上的小孩,擦拭掉孩子的眼泪,温声道,「不过摔了一下,哭这么惨,被你妈妈知道了又要笑话你?嗯?」孩子点点头,趴在他肩膀上不停打泪嗝儿,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是谁的小孩?」本来盘踞在心头的烦躁在看到青年后变本加厉,余沁冷声道,「闻北,家里不许大声喧譁,不许追逐打闹,这些规矩,没人告诉你吗?」 「闻夫人,只是个小孩子而已,规矩说的再多,她也听不明白。」闻北捏捏小女孩柔软的耳朵,柔声笑道,「而且,这孩子一贯听话,刚才也是被撞疼了,才会哭那么大声,还请闻夫人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她当然不可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看着青年云淡风轻的表情,余沁咬紧后槽牙,冷笑道,「闻北,要不要见识,那也是看这孩子是谁。你可别告诉我,这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她这话存了试探的心思,却也没指望闻北能说实话——以现在闻北在闻家的处境,就算这孩子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也不会直白地告诉她。 「闻夫人问她吗?」闻北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下,道,「萌萌,和夫人打招唿。」他眼里盛着柔和的光,轻笑道,「这是我同事的女儿,今天在我这里存一天,晚上给她送过去。」 小女孩瞅了眼余沁,抿着嘴巴不肯说话。 「看来,闻北你很喜欢小孩子呢……这么有爱心,真是看不出来。」无视了闹脾气的小孩,余沁颇为讥诮地说道,「毕竟,你对自己的亲妹妹,也看不出任何关心和爱护啊。」 她语气嘲讽,说完正准备走,就听到趴在闻北肩膀的小女孩小声嘟囔道:「……阴阳怪气……老巫婆……」 「你说什么?」心头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余沁转身看向睁着大眼睛的小姑娘,阴恻恻地说道,「小小年纪,待人接物基本的礼仪,没人教你吗?」 「你这么一大把年纪,和人说话时的基本礼貌,没人教你吗?」小姑娘丝毫没有畏惧于她阴冷的目光,只对着她颳了刮脸,吐吐舌头,「没礼貌!羞羞脸!」 「你!」她抬手就想打过去,被青年单手拽住。闻北甩开她的手,护着小姑娘往后退了两步,无奈笑道:「闻夫人,只是小孩子,童言无忌,您何必放在心上?」他捏着小女孩的下巴,低声道,「萌萌,给闻夫人道歉,乖。」 「不要!」小孩子躲开他的手,趴在他肩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嚷嚷道,「谁让她欺负闻北哥哥,我讨厌她!才不要道歉!」 「哎,你这丫头……」嘴上说着责怪的话,闻北没有继续强迫小孩子道歉。他看向气得直喘气的余沁,微微笑道,「闻夫人,这孩子母亲太忙,没什么时间管她——小孩子娇纵,我会和她母亲说,好好教育教育她。」 青年做出退让,余沁觉得胸口的气顺了些许。她抚了抚胸口,哼了一声:「没娘养的野丫头……」 「你说谁呢?老巫婆!」竖着耳朵的小姑娘听到这句话,彻底炸毛。她把手里抓着的毛绒娃娃直接对准她的脸狠狠砸了过去,尖声道,「你才没娘养!」 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下,余沁直觉脸上一黑,整个人已经往后倒了下去,「咚」一声磕在墙壁上,撞得头晕眼花犯噁心。 「夫人!」周围时时刻刻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佣人们吓了一跳,唿啦啦围了上来,七手八脚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夫人,夫人没受伤吧?」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的闻远被外面杂七杂八的声音吵得头疼,中断了会议冲出房间,站在走廊里冷眼看着下面一群人,厉声道,「能不能安静会儿?!」 「先生,夫人不小心摔了……」有佣人小心翼翼地说道,「您看……」 「摔了?」闻远拧眉,声音放缓了一些,「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瞥了眼一旁的管家,「都站着干嘛?还不安排车子送夫人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余沁捂着头,挥开扶着她的一群人,沉声道,「你们给我让开!」她从地上捡起毛绒玩具,指着缩在闻北怀里的小女孩,呵斥道,「你!道歉!不然我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了!」闻远出来,她不可能当着丈夫的面去和一个小孩子打一架,虽然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把她揍一顿……女人站得笔直,让自己看起来能在气势上稍胜一筹,「闻北,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人是他带来的,动手的时候他也在场,现在闻远出来了,他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 闻北把小女孩的脸拨到自己怀里,神色间带了几分愧意,客气地说道:「这次是萌萌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训她,还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怎么就成了她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余沁厉声道:「我看只是教训教训不够吧?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我觉得还是要和她父母好好说道说道——小孩子养的这么不懂事,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 「是是,我会和她母亲说。」闻北好脾气地笑着回应道。 「你把她母亲的电话给我,我……」闻北这么护着这丫头,怎么可能只是同事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 「你闹够了没?!」眼见她还真的去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闻远出声制止她,「摔倒了就快点去医院,和小孩子较什么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男人冷声道,「来愿,送夫人去医院!」 「是。」听主人发火,管家迅速支开聚在一起的佣人,扶住余沁的胳膊,低声道,「夫人,我送您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头受伤了可就不好了。」 男人冷漠地抛出呵斥她的话后就想转身进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给她。余沁呆呆站在原地,阴沉着脸色,将手里的娃娃捏得变了形状。 「来愿,我要送萌萌回家,刚好可以一起送夫人去医院。」闻北把萌萌放到地上,对管家道,「你看可以吗?」 「这……」 「不用!」余沁咬牙道,「我没什么事,不需要去医院。来愿,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是。」余沁脾气倔强,老管家从不会违背她的话,此刻看她脸色,猜她有话和闻北单独谈,便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余沁揉着被撞疼的后脑勺,打量着闻北仿佛戴着假面一样的得体笑容,点了点头,感慨道:「好啊,闻北,很好……我们就等着看,谁能笑到最后!」 「呵呵,我以为今天的事已经告诉夫人最后的结果了。」闻北微微笑道,「夫人不觉得刚才的你,很可怜吗?」失去男人垂怜的你,真的像条在泥泞里蠕动的虫子,弱小又可怜。 「哼,你不要高兴太早。」余沁压低声音,恶狠狠地模样仿佛要把面前的人生吞活剥了,吓得小女孩一点点缩到了闻北的身后。 「在敌人没有被彻底踩死之前,我从不会轻敌。」闻北礼貌地笑了笑,牵着小女孩的手,「走,萌萌,我先送你回家。」 …… 在敌人没有被彻底踩死之前,我从不会轻敌。青年的话在余沁的耳朵里一遍一遍迴响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楼回到房间,她只知道,她一直以来想得都没有错,闻北真的是想把她和闻茜赶尽杀绝……因为闻远的重视,他现在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 不行,必须尽快动手,必须在闻北还没有完全安排妥当之前,立刻动手,把闻北除掉。 对,立刻动手。 …… 夏朝颜从闻北手里接过念念不舍扒拉着闻北的手臂不肯松手的柳檬,诧异道:「我竟然不知道柳絮姐姐什么时候回来了?」萌萌在国内,柳絮姐姐应该也回来了吧? 「柳絮没有回来。」闻北道,「你听说了沈澈和秋禾间的事吗?柳絮怕有些消息爆出来以后会影响到萌萌,所以先把她送到我这边来了。不过你也知道我那边的情况,我担心余沁有什么其它想法,暂时不方便把萌萌带在身边。」 「哦。」怎么听他这么说,敢情是因为他现在不方便带娃,所以萌萌才会到她手里?她和他到底谁才是萌萌的亲人吶!夏朝颜捏了捏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笑道:「萌萌,有没有想姨姨?」 「想~」小姑娘脆生生地回了一句,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留了一个口水印。 「可是我看萌萌好像不是很想跟姨姨回家呀?」接她过来时她还抱着闻北不肯松手呢!没良心臭丫头。 「我要是跟着姨姨回家了,闻北哥哥会被老巫婆欺负的!萌萌要保护闻北哥哥!」柳檬认真地回道,「不然闻北哥哥会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的!」 「老巫婆?」夏朝颜愣了愣,不满地说道,「为什么我是姨姨,闻北是哥哥?」还有「躲起来哭鼻子」?那傢伙在,余沁不哭鼻子就不错了。 「因为闻北哥哥是萌萌的心上人~」小姑娘羞红了脸,趴在夏朝颜肩膀上羞答答地说道,「妈妈说,心上人要喊小哥哥,不能喊叔叔……」 「哎哟,我们萌萌也知道心上人啦?」被小女孩逗笑,夏朝颜道,「萌萌长大了哟……」说着,看向闻北,兇巴巴地说道,「表哥,萌萌的年纪可是能做你女儿了,你可别打她主意啊!」语气里不自觉一股酸味——哎哟,凭什么闻北可以成为她家小公主的心上人啊?这笑面狐狸哪来的这么大魅力?哼! 闻北摸了摸鼻子,很识趣地没有接话——几岁小孩子的话,也就她这种护犊子的会放在心上。 「你那边怎么样了?」夏朝颜道,「余沁最近会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吧。」闻北淡淡笑道,「还是朝颜妹妹计划得好。」 「哪里哪里,我就是随口一说,都是表哥和裴少配合得好,配合好。」他们都是聪明人,夏朝颜只是提了一下计划的大概,他们便知道该怎么顺势而为去配合她。计划走到现在,反而是她变成了无所事事的那一个。「闻北,等余沁解决了,你准备怎么处理闻远?」 「闻远?」青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自然是……」目光划过小姑娘,落进她黑葡萄般的眸子里,青年愣了愣,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嘛,让他自生自灭就好了。」 「哎?」自生自灭?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夏朝颜的视线在一大一小两人身上转了转,果断抱着小姑娘后退两步,警惕地说道,「表哥,时间不早,你先带萌萌回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再见!」 「嗯。」闻北捏了捏小姑娘胖乎乎的小脸,柔声道,「晚安,萌萌。」 「闻北哥哥!你还没有给我晚安吻呢!」小姑娘探出脑袋,扬着小脸巴巴看着他。 没有理会夏朝颜可以杀人的目光,闻北在小姑娘脸颊让轻轻碰了碰:「晚安,我的小公主。」 「晚安~」 回家的路上,夏朝颜把柳檬放在膝盖上,认真地和她对视:「萌萌,你和闻北哥哥怎么认识的呀?」 「他是妈妈的上司!」 夏朝颜:「……」差点忘了,闻北是物华的大老闆。「萌萌。」颳了刮小姑娘的鼻尖,夏朝颜好奇地问道,「闻北哥哥为什么是你的心上人呢?萌萌喜欢他什么呀?」 「帅!」小姑娘不假思索地回道,「只会对萌萌笑!」小孩子捧着脸犯花痴,「闻北哥哥可温柔啦!还会教训欺负萌萌的坏蛋!妈妈说,以后就把萌萌嫁给闻北哥哥,所以闻北哥哥是萌萌的心上人。」 夏朝颜:「……」敢情是你妈要把你嫁给他,他才是你的心上人?你这个没主见的丫头!
第322章 ,破云的晨光5 又是一天晚归,房间里没有灯光,闻远才陡然惊觉自己最近几日有点忽视自己的爱人。余沁显然也在无声的表示抗议,若是以往他晚归,她总会在房间里留下一盏灯光。可是最近这几日,她每天都早早入睡,从不会管他怎么安排。 男人嘆了口气,打开房间的灯,想和妻子好好沟通沟通。他知道她最近受了些委屈,也知道她对他最近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他其实很久之前就想和她好好谈谈,谈谈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不过因为当时闻北对他们还非常警惕,为了不引起闻北的怀疑,他只能暂时按耐住。 「你回来了?」余沁没有谁,听到动静,她从窗前回过头看向他,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阿远,你来看,今晚的夜色很美。」 「夜色?」被女人幽幽的语气吓了一跳,闻远顿了顿,放下外套,走到飘窗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男人走到床边坐下,扯开领带,嘆了口气,「阿沁,你过来,我有些话跟你说。」 余沁身子微微一僵。她收回视线,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声道:「你要说什么?」 他扣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你这几天不开心,我看在眼里,很是担心。不过我这几天白天实在太忙,晚上回来你又睡了,根本没时间和你说清楚。今天有了时间,有些话我跟你好好说说。」 「什么话?」丈夫很久没有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余沁低垂着眼帘,喃喃道,「你说吧。」 「闻北这次回来,你一定在怀疑他的目的。我也很怀疑,所以他刚回来的时候,我安排人去调查过他在国外的情况——那孩子的确失忆了。」闻远道,「一个失忆的大老闆……就凭这一点,我觉得闻北身上有几分利用价值。」 「嗯。」闻北根本没有失忆!你调查的结果就是个假的!是他故意摆出来骗你的!女人内心在疯狂叫嚣,开口语气却很平静,「我知道。」就像闻北说的那样,他现在深得闻远的信任。自己就算说了,闻远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闻北要是一直失忆,自然是好事,毕竟现在整个闻家还离不开物华的支撑。」闻远淡淡道,「我知道你最近忧心茜茜的事,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给她的关心不够。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想着等闻家的危机过去,再来补偿她……」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余沁苦笑道,「我的茜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若是她一辈子醒不过来,他给她再多的补偿,又有什么用? 「不要胡思乱想。」闻远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茜茜吉人天相,自然可以醒过来。华夏的医生治不好她,还有国外,只要我们坚持,她总会没事的。」他嘆了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让闻家度过危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余沁抹了把眼泪,哽咽道,「我以后不会再和闻北发生冲突。」他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她以后不要找闻北的麻烦吗?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闻北。 「不用觉得委屈,等闻家的麻烦事儿解决了,你想怎么教训他,我都不会看着你。」闻远松开她,扯下领带揉成一团扔到边上,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心不在焉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现在不需要和闻北起冲突,更何况,那小子正在一门心思对付夏朝颜,等他把夏朝颜除了,我们在想办法解决他。」 「你……」余沁觉得不对劲,「你想除掉闻北?他可是你的亲儿子,是闻家的继承人……」 「什么继承人?」闻远觉得房间有点闷,起身去把窗户打开,「他妈怎么死的,他忘了,我可不会忘——他现在失忆了,等他恢復记忆,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 「闻远,你……」你这些话,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 回头看到妻子红彤彤的眼睛,闻远嘆了一声,正想走近她帮她擦拭眼泪,一阵晕眩感冲上大脑。男人只觉眼前东西东西瞬间晃出无数的重影,四肢力量被抽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向地毯。 最后凝聚的视线里,他看到余沁豁然站起身,似乎想靠近,又生生停下脚步。她也看着他,眼里的泪不停地往下掉,嘴角渐渐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可惜,我现在谁也不信,只信我自己。」 ……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闻北扯了扯衣服的下摆,将小小的褶皱一点点理平,他拿起一旁准备好的资料,快步出门穿过走廊,走到长辈的房门口,在门上轻轻敲了两声,道:「父亲,我有事找你。」不等里面的人回答,他直接推门而入。如他所料,一眼看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的闻远和站在闻远身边捂着嘴掉眼泪的余沁。 嘴角有细微的弧度一闪而逝,闻北露出一个看似诧异的表情,无视余沁难以掩饰的惊慌,快步走进房间,大声道:「来人啊,父亲晕倒了,快安排车送他去医院!」直接断绝了余沁之后所有的计划。 …… 手机屏幕不停地闪动着,裴琸看了眼来电显示,掐断来电提醒扔到桌子上。叶一一端了四杯红茶上来,递了一杯给夏朝颜,自己捧着一杯,两人凑到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直接把两个青年扔在了一旁。 霍清珣没有理会讨论八卦的两人,只看着裴琸,拧眉道:「余沁动手了?」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三天前就动手了。」裴琸道,「药是我安排人给她送去的。」 「没留下什么证据吧?」那女人现在是穷途末路,要是不小心被她反咬一口,还是会有点疼的。「闻北那边……」 「能留下什么证据?」裴琸冷笑道,「我给她的药,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普通的补品而已。闻远出什么事,和我可没关系。」 「那闻远那边,是什么情况?」裴琸既然这么说,说明那药是真的没有问题。霍清珣微讶,「难道是闻北?」想想不可能,「闻北不会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也不是闻北。」裴琸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夏朝颜,「是万俟兰。」 「什……」万俟兰?听到这三个字,淡定如霍清珣也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青年细细回想了一下从知道这个人后所熟识的人对她的评价,觉得若那个人是万俟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被这个名字吸引了注意力,夏朝颜和叶一一对视一眼,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爬回到霍清珣身边,看向裴琸,疑惑地说道:「你说,闻远现在进医院,是因为万俟兰?万俟兰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做到的?」 「你可不要小看你的外婆。」裴琸冷笑道,「那个女人狠起来,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靠边站。」万俟兰能从一个被闻家人排斥的外来者变成圈里人接受的闻夫人,怎么可能没点手段和心机?「万俟兰从村子里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听到她和万俟昶说话,她说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绝不能让有心之人威胁到她和她在意的人——在她看来,那个有心人,自然是闻远。」 就像闻远在算计他们一样,万俟兰要比闻远更先出手。 「她给闻远下了毒?」夏朝颜兴致勃勃地问道,「是葛月的蛊毒吗?」 「嗯,听万俟兰的意思,等时机到了,闻远毒发,整个人会和中风一样,不会要命,却会生不如死。」裴琸道,「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像你、或者像闻北一样可以合作的对象。现在时机到了,我想,整个故事也该画上句号了。」 「你那么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夏朝颜更加疑惑,「那个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早点动手解决了闻远不是好事吗?」 「解决闻远,然后让闻家落到余沁和闻茜手里?」闻北没有回来之前,若是闻远死了,闻家继承人只能是闻茜。「余沁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帮凶,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给她铺路?」 「嗯……」夏朝颜点点头,「这么说来,我外婆可真是厉害。」比起闻煜和闻凛,她要更加的果决和狠心。「而且,她比闻远要细心多了。」 闻远急匆匆地策划了一起飞机事故,害了那么多人,还引人怀疑。要是万俟兰没有死,闻远只会死得悄无声息,看起来就像一场意外,没有人会怀疑闻家的主母,也没有人会想到他是被人算计。 「现在,闻远是不能指望了,余沁你们打算怎么办?」霍清珣道,「你们计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能一次性把闻远和余沁全部处理?」 「对呀,我们前面计划那么多,除了对付闻远以外,更多的是为了对付余沁。」余沁和闻远不一样,除了隐瞒婚事抛弃女儿以外,余沁没有什么可以一击致命的把柄。夏朝颜道,「接下来,我们等着闻北的好消息就行了。」前面做了那么多,为的是不过他们的手解决掉闻远,顺便解决掉余沁。 裴琸道:「闻茜在医院躺了那么久,夏朝颜,你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看她?」看看她,顺便告诉她闻家发生的事。 …… 闻远病得突然,闻北在医院等结果的时候,余沁已经着手安排公司里的事,直接把他隔绝在外。对于女人如此急功近利的举动,闻北完全没放在心上——余沁当然要先发制人,毕竟她没有物华做支撑。 在医院等了一夜,手术终于结束,直到闻远被推进重症病房,同样等在走廊里的管家才轻声道:「少爷,你一晚上没合眼,先生暂时没什么大碍,您去休息一下吧。」夫人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整晚没见到人影,只留下一个归家不久的少爷在这里守了十几个小时……果然是患难才能见真情啊。 「我没事,来叔,你年纪大了,早点回去休息。」闻远揉了揉肩膀,在病房外面来回走了两步,无奈道,「还有夫人——父亲手术结束,还得麻烦你通知一下夫人来医院听听医生的意见。」既然余沁人不在,那他帮她刷刷存在感好了。 「是,我去给夫人打个电话。」 老管家离开后,闻北停在病房外,透过玻璃墙看着病床上全身插满管子的男人:「爸,当年我妈出车祸后送到医院抢救,是不是也是这个状态?」说完自顾自笑了一声,「我忘了,我妈可能根本没有被送到医院的机会。」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发呆,直到身后有脚步声哒哒跑近,直直对准他冲过来。他没有回头,感觉到小女孩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右腿:「闻北哥哥,我来看你啦!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包子~」小姑娘拽着他西服的下摆,仰头看着他,「你黑眼圈好重哦!」 「萌萌怎么来医院了?」他俯身把孩子抱起,接过她手里打包好的小笼包和豆浆,「萌萌身体不舒服吗?」这孩子以前身子弱,跟着柳絮到物华总部一起上班的时候经常病殃殃的,好几次还是他叫来的家庭医生帮她检查……见得多了,此刻在医院见到她,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是不是又病了。 「我陪姨姨来医院。」柳檬搂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姨姨说闻北哥哥你也在医院,我就买了早餐来看你——姨姨不知道我来这里了,你不要告诉她……」 夏朝颜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来这里了?闻北没跟她解释,抱着她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问道:「萌萌吃过早饭吗?」 「吃过了。」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他打开包装细緻的餐盒,拿出筷子,继续问:「还要不要吃一点?」 闻到香味的小女孩咽了咽口水,果断摇头:「不吃!萌萌减肥!」 「减肥?」他轻笑道,「萌萌这么瘦,不需要减肥已经很完美了。」他夹了个小笼包递到她嘴边。「再说,吃早餐不会长胖。吃零食才会。」 「……真的吗?」眼神出现几分动摇。 「真的。」包子往她嘴边凑了凑。 「那……那我就吃一个……」 …… 病房里,女生把新鲜的百合花摆到床头,看着床上的女生,温声道:「抱歉啊茜茜,现在才来看你——和你分开后的那段时间,我家里情况也不太好。我被人袭击,大哥为了救我受了伤……还好现在都没事儿了。我不想拿我的事情来打扰你,所以拖到现在才来看你。」 「……」 「你家里的事我听说了,闻远舅舅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就算真的出什么事,我也会护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哎,真的是世事无常。前几天爷爷生日宴会上见到闻远舅舅,他还很精神呢,这才几天,怎么就突然住院了呢——闻夫人还不在医院,听说是在公司,虽然能理解她担心公司受到冲击,可总觉得把丈夫扔在医院不管不顾,很过分啦……」 「……」 「要是你能早点醒过来就好了,你要是醒着的话,闻夫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你……哎?闻茜?」 夏朝颜似是才发现床榻上的女生陡然睁开了眼睛,她惊喜地说道:「茜茜,你醒啦?!」 你醒了,我布了这么久的局,只等着你,来为它写上结局。
第323章 第三百二十二,破云的晨光6 听说闻远手术结束,余沁结束了一晚上的董事会议,只身一人赶往医院——闻北还在医院等,他以为闻远只是简单的头晕,以为自己装出一副好儿子的孝顺模样就可以从闻远那里得到信赖和赞扬?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男人远比自己预料得要天真。 闻远不会醒过来了,即使醒过来,也不可能恢復到手术前的状态——他接下来的人生,只能依靠氧气罩和药物维持生命。裴琸在给她药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明了那些药的效果,这一次,她用自己来做赌注,往后的生活是继续锦衣玉食还是被人一脚踩到泥里,就看这次的放手一搏,所以,她更不能给闻远清醒过来的机会。 这次闻远病得突然,她及时组织了董事会,迅速做出相应的处理方式,得到了不少老董事的赞赏。若不是来叔打电话过来,她还有一些话要跟那些董事说清楚,关于她和闻北之间的关系,顺便还可以把闻远生病的事引到到闻北身上。 余沁遗憾地嘆了声,下车走进电梯。不知道闻北现在在医院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对付自己的计划,只不过还没有实施出来?裴琸答应她,只要她能握住公司的权力,裴家会立刻出资填补现在靠物华支撑的资金鍊,到时候闻北对于闻家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得抽空给裴琸打个电话,通知他尽快来闻家谈合作。 叮一声,电梯显示楼层已到。余沁走出电梯,快步往重症病房走去,谁知到了来愿给的房号,却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女人看着明显还没有收拾的房间,诧异:人呢?不是说还在昏迷吗?不会……她心里腾起一个大胆的猜想,不会自己还在赶来的路上时,闻远已经死了吧?! 「夫人?」管家拎着水果从电梯里出来,看到站在重症病房门口发呆的余沁,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夫人来了,先生现在在检查,大少爷说等检查结束直接转到vip病房,夫人,我们先去房间里等着吧。」 「检查?」管家的话很简单,余沁却好像没听懂,「不是说手术已经结束了吗?」 「啊,是结束了。」管家笑得眉毛眼睛挤到一处,「本来医生说术后要观察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復意识,结果刚刚先生忽然醒了,大少爷连忙安排医生检查,说是已经没什么大问题,过几天就可以说话了……」 余沁觉得自己听懂了管家的话,她知道自己应该摆出开心或者激动的表情才能不引人怀疑可是整个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更是如坠冰窖,冷进了骨髓里。 为什么会醒过来?这不对啊,这不对啊!她很想拿出手机给裴琸打个电话过去,质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那个药绝对没问题的吗?不是说不会醒过来的吗?为什么一夜过去,人已经清醒了?!裴琸在耍她玩吗?! 「夫人?夫人?」管家察觉到女人神色不对劲,不自觉放缓了声音,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儿吧?」听到丈夫清醒,怎么好像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我、我没事……」余沁干涩地笑了笑,道,「来叔,你先去房间,我突然想起有点事……等我打个电话,马上过来。」 「哎,好勒。」 等到来叔离开,余沁忙翻出裴琸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这次响了两声后很快被接起,裴琸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闻夫人?」不等她回话,他冷冷道,「闻家现在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不怕引得闻北怀疑吗?」 「裴少,闻远醒了。」余沁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那个药万无一失,他这辈子都不会完全清醒的吗?!」 「闻远醒了?」裴琸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好事吗?怎么闻夫人这么紧张?」 这怎么是好事了?余沁全身一僵,狠声道:「裴琸你耍我?!」 「闻夫人不要激动。」裴琸淡淡笑道,「我这么说,只是为了提醒夫人你,你丈夫醒过来,是好事,你该感到高兴,而不是紧张兮兮好像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被他提醒,余沁这才想起调整自己的表情,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女人走到窗边,拧眉道:「裴少,我们现在要怎么做?」闻远醒了,他们的计划是不是要耽搁了? 「闻夫人,闻远醒了,你现在应该去陪在他身边,作为一个妻子给他应有的关爱和照顾。」裴琸道,「闻先生这次是病了,病得突然,多亏了你撑着公司,撑着闻家,闻先生会感激你的——你现在给我打电话,耽误了照顾闻先生的时间,让闻北有了捷足先登的机会,你所做的一切就全部白费了。还不明白吗,闻夫人?」 宛如醍醐灌顶,余沁恍然,喃喃道:「对,我要去照顾他……」除了她和裴琸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次闻远生病是拜她所赐,连医院都没有检查出问题,她现在最不能有的就是庸人自扰,可别努力这么久,毁在自己手上。 「裴少,我先过去看看,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请你不要忘记。」女人彻底找回理智,恢復到闻家主母该有的状态。她挺直腰杆,踩着高跟鞋往病房走去,「裴少,你要是敢背叛我们的合作,别怪我拉你下水。」她现在不需要担心闻远怀疑她,最该担心的是裴琸会不会背叛她。 「闻夫人放心,我们裴家的人,做事一贯守信。」 挂了电话,裴琸给闻北去了电话。 「闻远醒了?」 「嗯。可不能让他这么简单的见阎王爷,后面还有一齣好戏等着他呢。」 「闻茜也醒了?」 「药我让人停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醒了。」 「那……后面的事我就不插手了?」裴琸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快点解决余沁,你知不知道这么早打电话过来,很扰人清梦的?」 「我知道。」闻北顿了顿,无奈道,「你可以不接她电话的,裴少。」自己想看戏,又说被扰了清静,活该。 闻远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昨晚身体脱力摔倒时,他就知道不是医生说的中风或者其它什么问题——他的身体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他没有生病,而是被人算计了。男人在商场上大浪淘沙这么多年,没有被时间的洪流淘汰,早就练就了敏感又多疑的性格,从大脑恢復转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停地在脑子里搜索着所有的嫌疑人,以及可能让自己中招的兇器。 在女人推开门走进病房的那一刻,闻远眯起眼睛看向她,视线定格在她妆容精緻的脸上,神色复杂。 「夫人来了?」闻北把坐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放在沙发上,起身打招唿,「夫人的事忙完了吗?」 「嗯。」不停地告诉自己闻远生病和自己无关,然而当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女人还是忍不住的心虚。她避开闻北打量的视线,走到病床边,微微笑道,「醒过来就好,昨天晚上可是吓死我了。」她微红了眼眶,哽咽道,「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儿,不然公司那边可就乱了套了。」 「……」闻远还没办法说话,听女人这么说,他只是艰难地抬起右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来。余沁迟疑了一秒,慢慢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父亲是该好好安慰一下夫人。」闻北淡淡笑道,「父亲突然晕倒,闻夫人立刻主持了董事大会来应对这次危机……夫人顾不上休息开了一整晚的会,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往要憔悴。」 他这话说的极尽嘲讽,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余沁心里暗恨,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只能装作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尴尬地扯起嘴角:「闻北说的太夸张了,我只是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以免事发突然他们会乱了节奏,给别人可趁之机。」 闻远静静看着她,在她回视时点了点头,似是接受了她的说法。余沁心里一喜,正想转移话题,就听到闻北轻笑道:「原来如此,那是我错怪闻夫人了。」 青年坐回到沙发,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低声道:「萌萌,我让来爷爷带你去外面玩好不好?」小姑娘天真,没必要太早接触成人世界的勾心斗角。 知道他可能有话要说,来愿立刻上前把柳檬抱了起来,柔声哄她:「萌萌乖,爷爷带你去外面玩。」得到小女孩的点头同意后,他抱着孩子出了病房,轻轻带上房门。 老人最后看了眼房间,嘆了口气:这些个老爷夫人千金小姐的,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内里也不知道腐败成什么样子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亲人之间的淡薄情谊,真的是不如他们这些普通的家庭——也不知道争来斗去,是为了什么。 柳檬被老人带出门后,闻北拿过倚靠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从里面翻出一叠资料,扔到茶几上,冷声道:「这是昨天我的人给我的检查报告,里面有关于父亲这次昏迷的所有检查结果。」迎上女人震惊的目光,他淡淡一笑,「闻夫人不用这么惊讶,我不是不信任这里的医生,只是觉得父亲这次实在病得突然,不该太过掉以轻心……」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青年神色讥诮,「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查,居然真的查出了些很奇怪的东西。」 青年把资料往前推了推,低声笑道:「夫人,不看看吗?」 余沁整个人在冰水里滚了一圈,骨头里渗出丝丝的寒气。她咬紧后槽牙,干笑道:「闻北你说吧,我和你父亲都好好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裴琸说过,他给她的药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这个闻北,肯定是在故意套她的话。 「这份检查报告上显示,父亲会突然晕倒,并不是中风,也不是贫血或者其它的什么毛病,而是中毒。」闻北道,「有人在父亲每天的饮食里下了药,父亲没有防备,所以被那人算计到——不过医生说了,」闻北嘆了口气,语气里多了一丝庆幸,「还好父亲中毒不深,现在发现得及时,已经没什么大碍,过几日就可以恢復。」 「中……中毒?」余沁嘴角抽了抽,不敢看闻远的表情,干巴巴说道,「怎么会……我们闻家,也没有外人,大家都是一起生活十几年,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害阿远?」到了关键时刻,女人很是聪明地把嫌疑引到归家不久的年轻人身上。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闻北无奈道,「我一回家,先是闻茜妹妹出车祸,紧接着父亲又出事,外人肯定会怀疑到我身上——我这个人嘛,坏事也不是没做过,可是帮别人背锅,就让我很不开心了,所以我又让下面的人顺着已有的线索查了一下,想看看兇手到底用的什么方法,结果……」青年冷冷一笑,道,「闻夫人,我不是很懂。」 「什么?」 「你嫁到我们闻家这么多年,父亲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害他?」 「你、你胡说什么?!不是我!」察觉到丈夫手指力道的变化,余沁勐的站起身,大声道,「闻北你诬陷我?」她冷笑道,「我要是想害阿远,以前多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倒是你,自从你回来后,闻家总是遇到各种麻烦你——我看你就是故意诬陷我!」 「诬陷你?」闻北淡淡道,「诬陷你,对于我有什么好处?闻夫人,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指责很奇怪吗?」 「你是为了替你妈妈报仇!」余沁尖声道,「你根本没有失忆!你回到槿城,就是为了替你母亲报仇!」 「闻夫人……」青年诧异地看着她,疑惑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替我妈妈报仇?我妈妈不是出车祸去世的吗?」他看向脸色苍白的闻远,眼神深处有翻涌而出的杀意,语气却保持着疑惑和茫然,「父亲,闻夫人这么说,难道当年……」 「你还在装!」事已至此,闻北既然敢把这件事摆到闻远面前说,说明他手里肯定有相关的证据。她和他撕破了脸皮,现在就看她能把祸水往他身上引多少——闻远对他的怀疑越多,她才会越安全。余沁看向闻远,连声道,「阿远,以前你信任他,这些话我说了你也不会信。今天他已经把矛头对准了我,我再不说,被怀疑的人就是我!」 她指着闻北,厉声道:「他根本没有失忆!就在几天前,夏老爷子生日那天,他亲口承认,他就是回来找我们报仇的!阿远你好好想想……我们闻家的所有麻烦事,都是从他回来的那一刻开始的。」 「……」 「夫人,事到如今,你还想转移父亲的注意力吗?」闻北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病房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 女生单手扶着门把手,身体依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视线在屋子里神色各异的几人脸上划过,停在了余沁身上。 「茜……茜茜?」看到突然露面的少女,余沁惊喜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醒了?」她怎么突然醒过来,为什么没有医生来通知她?她刚醒,医生怎么敢放她在外面乱跑?! 「……」闻茜眼皮跳了跳,她扶着门勉强站直身子,踉跄着走向余沁,「妈……妈……」看见我醒过来,你很惊讶吗?你一定没有想到,我还能醒过来吧?你一定已经在考虑,要为我举办一个怎样的葬礼……对不对?
第324章 ,不争朝暮1 刚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女生四肢的力道还没有彻底恢復,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晃晃悠悠,宛如刚刚学走路的小孩一般。她走得很慢,然而不知为何,看着努力向她靠近的女儿,余沁的双脚却仿佛被钉子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茜茜……额。」夏朝颜急匆匆地从后面追来,看到病房里相顾无言的四人,她尴尬地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往后退开一步,帮他们关上门,「那个,不好意思啊,打扰了。」女生「嘭」一声关上房门,四下里张望着,找到和来愿一起的小女孩,果断道了谢后离开医院。 虽然她很想留下来看热闹,不过作为一个外人,她很可能会被当成靶子,成为集中攻击的对象……更何况,有她在这里,闻茜说话时肯定会有诸多顾忌,他们计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刻可以彻底把余沁和闻远解决——留有余烬,后患无穷,夏悦娆就是最好的例子。 夏朝颜离开病房后,没了外人,闻茜再没有掩饰自己的委屈和仇恨。她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走到病床边,慢慢跪了下来:「爸爸,对不起……」女生握着父亲的手,哽咽着道歉,「如果我能早点醒过来,也不至于让您被算计到。」 「……茜……」自己疼爱的女儿醒了过来,闻远很是开心地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好……」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爸爸,我现在醒了,我会保护你的!」闻茜擦掉眼泪,双手撑在床榻上站起身,她转头看向余沁,在女人警惕的注视下,慢慢扬起嘴角,讥诮地说道,「妈妈,你的计划成功了吗?叶一一是不是认回你这个母亲了?我要不要跟你说一声恭喜啊?」 「茜茜!」没想到女儿醒过来第一件事居然是直挺挺捅她一刀,余沁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儿,轻轻摇了摇头,央求她不要再说,「茜茜,你昏睡了这么久,妈妈没办法唤醒你,是妈妈没用,让你受了委屈……你怪妈妈,妈妈能够理解你……茜茜,妈妈错了,你过来,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够了!」闻茜打断女人的哭诉,冷笑道,「你不用这么假惺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诉说着母亲的罪行,女生同样涨红了眼睛,声音颤抖,「妈妈,那天我看到你和叶一一见面,我很生气,和你吵了一架,还威胁你说要告诉父亲叶一一是你的亲生女儿……我那天真的很生气,说了很多气话——你是我的亲生母亲,你对我难道一点也不了解吗?」只是气话而已,她怎么可能真的告诉父亲叶一一的身世? 叶一一?闻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努力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上次在慈善晚会见过一面的女孩——那天她打扮得很漂亮,跟着裴琸进场,裴琸又送了余沁一对珍贵的手镯作为礼物……所以他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女孩,是余沁的女儿?闻远觉得自己病了以后,脑子有些反映迟钝。那孩子年纪比闻茜要大,怎么会是余沁的女儿?余沁在嫁给他之前,有过一个女儿?男人脸皮不停地颤抖着,手指痉挛般地抓紧床单。他身不能动,不然一定跳起来抓住余沁的胳膊,问她是怎么回事。 「茜茜……」 「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车祸。」闻茜擦干眼泪,咬牙道,「那两个人故意撞了我,叫见我没死,还想动手弄死我——你不要假惺惺的摆出一副很爱我的样子!我都听到了,那两个人是你指使的!为了保护叶一一,你宁可杀了我!」 女生愤怒的尖叫迴荡在病房里,余沁一脸茫然,喃喃道:「你在说什么,茜茜?我没有……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为了叶一一要杀你呢?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一一也是你的亲生女儿!」闻茜激动地大声道,「她不仅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还是裴琸喜欢的女人,是裴家未来的少夫人!和这样的叶一一相比,我当然是可以捨弃的那一个!等叶一一成了裴家少夫人,你就把她认回来——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吗?!」 「茜茜!我没有!」女儿突如其来的指责彻底打乱了余沁的心神,明明不是她的安排,她一时间却想不出任何辩驳的话,只能重复强调,「车祸不是我安排的,你不能诬陷妈妈啊……」 「就是你!」闻茜尖利的声音盖过了余沁的解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你还带着叶一一来医院看我!那个贱女人,洋洋得意的,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她以为我听不到,你们都以为我听不到,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她亲口说的,你和她达成了合作,你要害死爸爸,把公司和闻家都拽在手里!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闻茜指着她,手指差点戳到她鼻子上,「都是你!你和叶一一!你们想把闻家占为己有,所以策划了这一切!都是你!」 闻茜话说的这么明白,余沁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叶一一和裴琸联手耍了。女人全身颤抖着,踉跄避开闻茜指向她的手指:「不、不是那样的……我没有,我没有!……是他们算计我,是裴琸算计我!」 被利用了。 裴琸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从他把叶一一带在身边的那一刻起,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他便开始了现在的布局,而自己,在闻北的逼迫和叶一一的诱惑下,一步一步进了他的陷阱——被利用了,被利用得彻彻底底! 余沁努力回忆着这一路走来发生的一切……除了裴琸,还有谁?这所有的局,将她、闻茜和闻家所有人全部算计在内,这么大的一盘棋,除了裴琸,还有谁?她本来聪慧,将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布局的人是谁,她便有了结论。 难怪叶一一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难怪夏朝颜会突然和闻茜亲近,难怪闻北会突然回到闻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女人豁然转头看向闻北——他没有失忆,但是他做的一切也并不是如他所说,是为了得到闻家。他只是在逼她动手,他用他自己作为利刃,一点点把她逼得走投无路,只能跳进裴琸的陷阱——一石二鸟……既可以对付闻远,又能把她逼上绝路! 女人陡然惊醒,她扑过去握住闻远的手,急声道:「阿远,阿远你听我说!闻茜说的不是真的,她被人利用了,我也被人利用了!」她指向抱着胳膊看热闹的闻北,尖声道,「是他!是他和裴琸夏朝颜联手陷害我!是他做的!阿远,你快让人把他抓起来!他不只想对付我,他还想对付你,对付茜茜!你快把他抓起来!」 「……阿沁,药……」闻远任她握着手,艰难地往外挤出几个字,「药,是你……下的……吗?」他现在不关心闻茜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关心闻北想做什么,他只想知道,自己变成这样,是不是真的是妻子所为。 迎上他明亮的视线,余沁嘴唇动了动。她很想否认,然而不知为何,嘴巴快于脑子一步,开口承认:「……是。是我做的。」算计自己的爱人,她本就是靠着一腔怨气支撑,此刻把话说开,压在心头的石头顿时灰飞烟灭。她无暇猜测闻远会怎么处置她,她现在只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然后让闻北和夏朝颜那些祸害,远离她的丈夫和女儿。 「阿远,你相信我,闻北他真的是回来报仇的,还有夏朝颜,夏朝颜和闻北肯定联手了!他们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为我们设置的陷阱!闻北在算计我们,夏朝颜在算计茜茜!都是因为他们,我才会对你出手……」 「是你……」闻远用仅有的力气甩开女人的手,看向站在一旁拧眉不语的闻北,「送她……去警局……」送她去警察局已经他现在能给她的最后的慈悲——只要一想到她从一开始伪装成处女接近自己就是有目的的,只要一想到自己如今动弹不得的模样是拜她所赐,他就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 早就知道闻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闻北丝毫不意外。他出门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进来,对着闻远行了个礼,扶起嘶声痛哭的余沁往外又去。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阿远,我真的是被人算计了!」被人拖着强行走了两步,余沁眼看辩解无力,路过闻茜时用力抓住闻茜的胳膊,嘶声道,「茜茜,茜茜你相信妈妈!妈妈是被陷害的!夏朝颜她故意接近你,她在利用你!你相信妈妈!」 闻茜静静看着她,半晌,她把胳膊从她手里挣脱出来,退开两步,侧过头不再看她。 为什么……被女儿眼里的泪光震惊,余沁忘了挣扎和抗议,她被强行保镖拖着走了两步,坚持回头看向闻茜:「茜茜……」我从小这么疼你,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妈妈的话?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下面的人带走余沁,管家进来扶着闻茜回去休息,闻远看在床榻上一言不发。闻北安静站了片刻,道:「父亲,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有事叫我。」 闻远几不可见地点点头,没有睁眼看他。 车进皇城,霍清珣站在车库门口,等女生停下车,他从后座的安全椅上抱下小姑娘。见到他,柳檬眼睛一亮,张开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甜甜唤道:「霍叔叔!」 「嗯,萌萌今天乖不乖?有没有给姨姨惹麻烦?」 「萌萌今天可乖啦,没有给姨姨惹麻烦!」 「那奖励萌萌一块草莓蛋糕,好不好?」 「好!」 看这一大一小两人的互动,夏朝颜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霍清珣在对付小孩子这方面很有一套,萌萌刚见面就很粘他……不难看出青年对小孩子的喜爱,夏朝颜和他并肩往大厅走,趁着萌萌不注意,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霍老师,我们要个孩子吧!」 青年脚步微顿,侧头看她,眼里有温润的光潋滟漾开:「等你再大一点。」她才刚满二十岁,还太年轻,「二十五岁吧。」至少也要二十五岁往后,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霍老师想得真多。小姑娘撇撇嘴,嘟囔道:「柳絮姐姐生萌萌的时候还没满二十呢!你看萌萌多可爱。」 「朝颜,我在你身边,所以我不希望你和柳絮一样。」那个天才设计师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很值得敬佩,但是作为一个女孩来说,她受了太多原本不该受的苦,才磨鍊出如今的坚强姿态……他的小女孩有他陪在身边,没必要去经歷那种不必要的苦楚,「朝颜,如果沈澈知道柳絮是怎么走过来的,一定会后悔当初纵容了她的任性。」后悔在女孩说出分手的话时,没有挽留,任她在外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柳檬趴在霍清珣肩膀上眨巴着大眼睛,对着夏朝颜扮了个鬼脸。 夏朝颜捏捏她肉乎乎的脸,看向霍清珣道:「那我们就再等等。」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霍清珣做了决定以后通常都不会改变。知他心疼她,夏朝颜妥协,「等我到了二十五岁,我们要个小孩子。」 她说得坚定,完全忘了他们现在还连结婚证都没有领。霍清珣也没有提醒她这种事,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程,换了个话题:「闻家那边怎么样了?」 「闻茜醒了,我觉得余沁这次应该没什么翻身的机会。」夏朝颜道,「闻北可不像我,只要余沁落到他手里,他肯定会直接踩死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 「修伊那傢伙……」到了大厅,轻轻把柳檬放在沙发上,霍清珣去冰箱里拿了新做的草莓蛋糕给她,看着小姑娘乖巧地吃蛋糕,心不在焉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修伊,是去花期谈点事。那个时候,他刚刚成名,听当时负责的人说,老一辈的那些人很喜欢欺负他——花期和别的组织不一样,没什么所谓的团队精神。花期的宗旨是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年轻一辈的撅起,对于老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威胁。」 「闻北说过。」夏朝颜道,「他说他用刀割断了一个欺负他的杀手的脖子,那些人就再也不敢轻视他了。」 「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霍清珣道,「那场争夺领导人的试炼非常残忍,最后只有闻北活了下来。很惨。」 能让霍清珣用「很惨」来形容,夏朝颜无法想像是什么样的试炼。她拧眉道:「这些,闻北都没有说起过。而且,他给人的感觉……」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我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捧着一本圣经。」就像给新生儿洗礼的牧师——完全的柔软无害。 「那傢伙,性格就是那样的。」霍清珣道,「脱离了花期,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这样吗?」夏朝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很温柔的杀手……吗? 「对哒!闻北哥哥可温柔啦!」看起来专心致志吃蛋糕,实际上认真听两人说话的柳檬觉得这件事自己最有发言权。小姑娘举起手,为自家心上人正名,「闻北哥哥从来不会发火,会给我做好吃的蛋糕!还会保护我!闻北哥哥最温柔了!」 「嗯,最温柔了。」霍清珣摸摸小孩子的脑袋,对她的话表示肯定。 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清很多大人看不清的本质,柳檬能和闻北关系那么亲近,说明那个男人在小孩子面前是完全无害的。 「朝颜,我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闻北对付闻远和余沁的手段,可能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激进。到那时,还请你不要对他的决定多加干涉。」这话他也对裴琸说过——和失忆的闻北不一样,朝颜和裴琸两人对闻家那两人的恨意是浓烈的,具体化的,唯有以血还血才能平息。可是他们已经答应闻北,把闻远和余沁交给他来处理,他不希望三人最后因为闻家的事生出什么间隙。 「……」夏朝颜托着腮,淡淡一笑,「从把计划告诉他们的那一刻,我就没打算继续干涉闻家的事,霍老师不用担心。」小姑娘顿了顿,嬉笑道,「不过看不出来啊,霍老师你居然和闻北关系这么好吗?」
第325章 ,不争朝暮2 小姑娘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嘻嘻笑道:「你记得霍老师你说过,你小时候见过闻北,还和他打过架?」她啧啧感慨两声,道,「果然,感情要从小培养,嘿。」 「你这丫头……」在女友鼻子上轻轻捏了捏,霍清珣似笑非笑道,「这算是吃醋吗?」这丫头总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吃醋。 「哼,我干嘛要吃醋?」夏朝颜撇撇嘴,道,「我只是觉得挺奇怪的——霍老师,我听你讲的,你和闻北小时候见过一次,那个时候的闻北性子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你说,在自己母亲被人害死,仇人主动送上门的情况下,闻北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态选择出国的?」仇人就在眼前站着,他离开槿城的时候,一定非常不甘心吧。 「那不是他的选择。」霍清珣道,「那个时候的闻北没有选择的权力。」在被作为闻家家主的父亲放弃后,他不离开闻家,等待他的结局一样是死亡。「选择出国,或许还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生机。」至少脱离了余沁的势力范围,他总是能够找到一条活下去的出路。 「闻北和裴琸挺像的。」夏朝颜道,「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经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能够维持初心——这样的人,很值得敬佩。」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早就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我一开始觉得裴琸和我是一样的人,可是当我看到阿芜以后,我知道我错了。后来,我又觉得闻北的心境和我是一样的,但是看他和萌萌之间的互动……嗯,从骨子里被仇恨束缚住的那个人,其实只有我。」 「以后不会了。」霍清珣道,「那些人已经全部不在了。」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已经全部消失,束缚着你的枷锁,也该随之一起消失。 「霍清珣,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夏朝颜眼珠子转了一圈,忽然问道,「你以后还需要经常回家吗?」 「霍家有阿珩,本来也不需要我。」他笑,「怎么,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啦?」 「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出去旅游吧!」她眼睛亮亮的,宛如落进了万千的星河一般,熠熠生辉。「我们可以去很多地方!慢慢走,慢慢看。要是喜欢,可以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 「你想出去旅游?」 「爸爸是个画家,柳絮姐姐去学校读书后,爸爸就会带着我和妈妈出去旅游。」夏朝颜轻笑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等我长大以后,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也要像他们一样,让喜欢的人陪着,走过很多地方,看很多的风景,拍很多的照片……等我老了,走不动了,就把照片拿出来,给我的后辈讲我年轻时的故事。」 「好。」他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没想到,我家小姑娘年纪小小的时候,已经在考虑这么久远的事了?」 「那当然了。」夏朝颜道,「毕竟,人这一生真的太短暂了,太短暂了啊……」人这一生,生老病死,就像烟花一样,如此短暂,「如果不能活得精彩一点,不是白白来人世间走了一遭?」 …… 闻远的身体比闻茜恢復得更快,闻茜站在病房的窗台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妄图从来来往往的车辆中,分辨出哪一辆是自己父亲的车。她睁大眼睛看得专注,直到身后传来开门声,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转身看向来人。 「你来做什么?」看到青年,闻茜扯出一个冷笑,讥诮地说道,「我是选择大义灭亲了,但那并不表示我接受了你的身份。」她气恼于母亲做的那些事,选择在父亲面前指认母亲,可并不表示她愿意接受这个哥哥。 「你不承认,有什么关系吗?」闻北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淡淡道,「还有,这话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虽然你没有包庇余沁,很勇敢地站出来指认她,但我并不认为你的举动是为了我,所以我并没有为之感动,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呵,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闻茜冷笑道,「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关于叶一一的事,还有母亲的那些话——你们在算计她,对不对?」不等兄长回答,闻茜厉声道,「母亲的确做了很过分的事,她会那么做,都是因为你们故意的算计和诱导!」前半生,余沁一直依附着闻远生活,若不是有人诱导,她哪来的胆子去算计闻远? 「你想到的?」闻北面上依然挂着平静的微笑,「证据呢?」青年温声道,「闻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说的这些是真的,我有一百种方法,杀人灭口——就像你当初杀死那个无辜的孩子一样,让你消失得无声无息。」 「你、你说什么?」青年平静的叙述比兇狠的威胁更具有震慑力,闻茜脸色白了白,梗着脖子回道,「你说我杀人?我也想问你,证据呢?!」 懒得和她纠缠,青年淡淡道:「那孩子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何需我说得明明白白?」闻茜的性格被余沁和闻远娇纵得无法无天,现在她人还在医院,等她身体彻底恢復,肯定会想着法子去寻叶一一和裴琸的麻烦。「你好好养身体——父亲跟我说,等你身体恢復后,他会亲自来接你出院。」然后,亲自送你出国——就像当年送我出国一样。 「真的?」女生警惕地打量着青年,皱眉道,「你会这么好心?」 「呵呵,你可别把我想的太绝情。」青年扬起一个温和的面容,道,「毕竟,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就算要解决你,我也不会亲自动手,不如把你放到国外,让你走一遍我曾经走过的路,看看我亲爱的妹妹,能不能活下来。 叶一一再次见到余沁,是在槿城的看守所里。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女人看起来苍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身子被狱警带到她面前时,宛如一个八十岁的老婆婆,让她陡然生出一股心酸。 「你来看我啦,我的宝贝女儿。」再见到长女,余沁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死死盯着她,眼神讥诮,「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进牢房,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迎上女人毫无悔意的眼神,叶一一心里的愧疚转眼间烟消云散。她细细回忆了一遍童年记忆里女人的样子,发现和现在眼前的人没有一点相似处。「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切西瓜,一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血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怎么止都止不住,把妈妈和奶奶吓坏了。」叶一一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轻笑着说道,「那一天,妈妈背着我,一边哭,一边骂我,顶着毒辣的太阳跑了很久很久,把我送到小镇里的医院包扎……那是我关于母亲的,唯一的记忆。」夏日炎炎的太阳,流血的手指,背着我奔跑在路上的女人…… 余沁愣住——女孩说的事,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关于曾经的那段婚姻生活,关于自己的过去,除了后悔,只剩下厌恶……原来,在那段她恨不得抹去的婚姻里,她也曾付出过真心吗? 「我在槿城第一次遇见你,你带着闻茜,在商场里。」叶一一红着眼眶,慢慢地说道,「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我无数次,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我和你再次重逢的画面……余沁,我从来没有想过用我们之间的关系去向你索取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现在的家庭,我甚至,不想出现在你的面前。」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仍然活得很卑微——我希望自己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是成功的、引人注目的,能够成为你的骄傲——嘴上说着恨你厌你恶你,其实在我心里,一直期待着自己能够被你认可。 「……」女孩的声音难掩哽咽,不知为何,余沁的眼睛也酸涩起来,「一一……」 「余沁,我是恨你的。」快速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叶一一道,「在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威胁我的时候,当你把奶奶牵扯进来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我为自己怀有的天真和期待,感到悲哀和羞耻。「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那个会在我受伤时骂我的女人,会背着我跑几公里去医院的女人,早就已经死了。」站在我面前的是闻夫人,是闻家的当家主母,是闻茜的母亲,不是叶一一的。 「余沁,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落井下石,也不是为了嘲笑你。」叶一一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道,「我只是,来和过去做一个告别。」告别记忆里的母亲,告别坚持到现在的仇恨,告别成为闻夫人的你。 听到女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余沁心里居然腾起一丝惊慌。她是她的女儿,她告诉她她来和她告别?告别什么?告别了她也仍然是她的女儿,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无法抹去的,是割捨不了的!她难道不明白吗? 「妈妈,再见……不,应该说,永别了。」 在女人慌乱的目光中,叶一一嘴角弯出一个柔软的弧度,就像小时候她送她走进幼儿园的时候,她回头恋恋不捨地看她,挥手告别——只是这一次,女生的眼里没有了眷恋,只剩下古井般无波的平静。 一路出来,她能感觉到女人紧锁着她的目光。她没有回头,一如很多年前,她找了藉口出门,再不回头。 「出来了?」裴琸靠在车边等她,见她出来,他站直身子,看她红了的双眼,他微微挑眉,似是嘲讽,「看到仇人落魄,我还以为你会笑得很开心——她跟你求情了吗?或者说回忆了你们相处的日子,说了些什么开心的事?」 「……没有。」 「那你哭什么?」裴琸懒懒笑道,「她现在心里只怕恨透了你,你为她掉眼泪她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得你在惺惺作态。男人拉开车门,比了个请的手势,「有心情为她掉眼泪,不如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叶一一没有立刻上车,她迟疑地看了看裴琸,又看向不远处的公交站,小声道:「我们之间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我……我自己坐公交回学校就好。」 「嗯?」裴琸拧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淡淡一笑,关上车门,「随便你。」他坐进驾驶座,放下窗户和她告别,「路上注意安全,我就不耽误你回学校了。」 随着车窗关上,男人漂亮的脸消失在视线里。不知为何,叶一一再次红了眼眶,她僵硬着四肢转身,走向公交车站。她心里很清楚,在完全沦陷之前,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裴琸对她的照顾她不是不懂,那样的男人愿意将耐心倾注在女人身上,已然十分难得。但她想要的,不是这种居高临下的难得,而是平等的交流——这种平等,在她和裴琸身上,永远不可能实现。 女生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子,看着窗外的景致不断地后退,她拿出手机,翻出青年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扒拉了两下,慢慢敲出一行字:裴少,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点击发送后,把青年的所有联繫方式全部删除——既然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不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念想。 …… 转瞬到了六月初,闻远的身体一直没有完全康復,进进出出成了医院的常客。没有熬到盛夏,监狱里传来了余沁自杀的消息,电话是闻远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男人已经可以利落地说话。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通知他过去签字,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平静。挂断电话后,男人靠在软榻上,良久未发一言。 余沁跟在他身边有多久了?十九年?二十年?她是他的妻子,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他早就在安排闻北找个理由把她捞出来,只是没想到女人会这么脆弱,直接选择自杀。 「老来,让闻北到书房来,我有事找他。」余沁自杀了,善后的事还是要做的。 接到消息后,闻北很快到了书房。青年停在离他不远的位子,温声道:「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余沁自杀了,你安排人处理一下后事。」提起妻子的死亡,男人声音无悲无喜,神色略带遗憾,「我交代给你的事,也不用继续了。」人都死了,捞出来有什么用? 「哦。」对于女人自杀的消息,闻北毫不惊讶,「父亲,闻夫人去世,你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吗?」 「不用。」闻远生硬地说道,「人都死了,何必徒增伤感。」 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闻北淡淡一笑:「父亲,当初母亲出车祸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没有到医院……或者说殡仪馆见她最后一面?」
第326章 ,不争朝暮3 青年幽幽的声音散在空气里,闻远倏然抬头看向他。他的神色如常,迎上他视线的时候还微微弯了弯嘴角,似乎问出那个问题只是出于好奇。 闻远盯着他看了半晌,收回的视线落在手里的书页上,淡淡道:「那么久远的事情,你现在问来,做什么?」提起意外身故的原配妻子,闻远一时间竟想不起她的模样……过去多久了?快二十年了吧,闻北都已经长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我只是觉得好奇。」闻北脸上笑容未减,说起母亲的意外,仿佛在讨论旁的人一般,不带任何感情,「我不记得过去那些事,所以夏朝颜找到我的时候,我并没有直接答应她合作的提议——夏朝颜告诉我,我母亲当年出车祸,是因为余沁和你的算计。现在余沁已经死了,我只能来问你,夏朝颜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青年随口把自己的算计全部摆在了长辈面前,闻远拧紧眉头,一字一句道:「你……和夏朝颜,合作?!」他慢慢坐直身子,直视自己的儿子,厉声道,「你这次回来,是因为夏朝颜的邀请?!」不是因为闻家有麻烦,也不是因为顾念他这个父亲,仅仅只是因为夏朝颜的邀请?夏朝颜邀请他回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从他手里夺回闻家!「你这个蠢货,你是闻家人!你居然和夏朝颜合作,拱手把闻家送到她手上吗?!」 「父亲不要这么激动。」闻北淡淡笑道,「夏朝颜对闻家没兴趣,她邀请我回来,也不是为了夺回闻家。」青年摇头嘆息,「父亲,你当年对闻家嫡系一脉做过什么,你难道忘了吗?」夏朝颜可看不上现在的闻家,她想要的,一直只是血债血偿。 「当年?」闻远冷笑一声,道,「夏朝颜跟你说了什么?当年闻家的惨祸就是个意外——你这个蠢货,被夏朝颜一个小女孩随便说几句,就信了?!她要从我手里夺回闻家,自然要有个冠冕堂皇额的理由。」回忆着最近夏朝颜的表现,闻远恍然,「所以,余沁也是被你们算计了?」余沁所做的事爆发后,他当时被愤怒沖昏了头脑,这几天再回忆,只觉得疑点重重,果然是被算计了。 男人停顿一瞬,眉头拧得更紧:「还有裴琸?」裴琸在慈善晚会后送余沁手镯,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看来,这次为了对付我,裴家那位大少爷下了不少功夫啊。」飞机失事,裴琸作为唯一的倖存者活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就觉得自己可能惹了一个不小的麻烦。只不过裴琸这么多年没有任何行动,他便猜测着可能他并没有查到当年的真相。男人喃喃道:「原来不是放弃报仇,而是在等待机会……」 「到了现在,父亲还是坚持,当年的飞机事故,只是意外?」若是他能坚持这个观点,那他只能为他的厚脸皮鼓掌了。闻北走到男人对面的蒲团跪坐下,随手摆弄着面前的茶具,「或者说,父亲当年有什么逼不得已的理由?」虽然,在我看来,任何逼不得已的理由也不能成为伤害无辜之人的藉口。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男人紧绷的身子颓然放松,跌坐在软榻里,涩声道,「是闻远的儿子?还是夏朝颜的合作伙伴?」余沁死了,自己身体也垮了,现在整个闻家都是他的,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来和他对峙——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无论自己有多愤怒,此刻也没有必要和他硬碰硬。 「呵呵,这两个身份,有什么不一样吗?」作为闻远的儿子,我需要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作为夏朝颜的合作伙伴,我需要清楚闻家嫡系一脉出事的原因——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立场,都是你的敌人。 「哈哈,是我问了蠢问题。」闻远苦笑道,「闻北,你很聪明,闻家交到你手上,我很放心——闻家是我的心血,是我呕心沥血才让它不至于败落……」男人声音转狠,表情狰狞地说道,「闻煜那傢伙,妄图瞒着所有人,把闻家交到一个外人手里。呵呵,他可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外人?」闻北露出诧异的神情,「你说的外人……」 「哼,所有人,包括闻老爷子,都以为闻凛是我们闻家的血脉!什么虎父无犬子,子承父业,我呸!」提起自己那位光芒万丈的兄长,闻远咬紧后槽牙,额角青筋不停地跳动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也想要我闻家的产业,凭什么?!」 「闻凛不是闻家的孩子?」这消息闻北也是第一次听说,青年只是挑了挑眉表示惊讶后,便无视了这个消息,「你只需要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众,就可以让闻凛彻底失去继承权——完全没必要杀了他们。」 「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事?!」闻远厉声道,「闻凛失去继承权,不是还有闻馨吗?你以为闻煜的血脉活在这个世上,老爷子会选择旁支的人?!」除非闻家嫡系一脉全部都死了,都死了! 提起兄长一家,闻远情绪激烈,抚着胸口不停的喘气。闻北没有继续反驳他的话,他忽然想到,如果现在是夏朝颜站在这里,她一定会毫不客气地一针见血,打破男人的自我催眠——什么为了保护闻家不落到外人手里?不过只是为自己的野心和残忍找一个藉口罢了! 「我知道,夏朝颜觉得是我害了她外公一家,没错,是我害的——计划是我制定的,杀手也是我出钱买的……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明明有机会,我却没有杀了她。」闻远狠声道,「早知道苏玫那个蠢货连个小孩子都对付不了,我就该亲自动手,也不会给夏朝颜再回夏家的机会!」 「父亲。」打断男人兇狠的抱怨,闻北嘴角的弧度稍敛,「可惜,你没有杀了她。」可惜你没有杀了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见闻远愣了愣,他语气讥诮地补充道,「你没有杀了她,所以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脚把你踩进泥土里——父亲,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你,咳咳!」被晚辈嘲讽的表情刺激到,闻远指着他,手指颤抖着,呛咳了两声,没能说出话来。 壶里的水烧开,闻北往茶壶里倒了水,茶香瞬间溢满整个书房。他把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低声笑道;「父亲,这边很好,和当年莫岚送你的茶叶,一样好——父亲难道不好奇,计划走到这一步,裴琸是怎么做到的?」 闻远盯着面前起伏不定的茶叶看了半晌,喃喃道:「是她?」女人温柔的笑容浮现在眼前,闻远眨了眨眼睛,一挥手把茶杯甩到地上:「是她?!」这几天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思来想去也没能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着了道儿,如今嗅着满室的茶香,联繫闻北的话,他直觉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计划与计划之间的联繫。 「是她。」惋惜地看了一眼泼了一地的茶水,闻北重新给男人倒了一杯,淡淡道,「你很惊讶吧?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很惊讶。那个女人,居然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而且,用的还是如此卑劣得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不能否认,她的手段很有效果。」至少过了这么多年,仍然为自己的后人提供了便利。 「呵,呵呵……居然是她?」闻远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痉挛般的收紧,男人闭上眼睛,挤出一抹自嘲的笑,「莫岚……我以为,那种女人只在对付男人方面有些手段,看来是我低估了她——报应,报应啊,哈哈。」 「父亲觉悟得这么快?」闻北似是感慨,注视着男人的眼神冰冷犹如出鞘的利刃。他微微倾身,沉声问道,「那么,父亲能不能告诉我,当年,我的母亲,到底经歷了什么?」 青年的眉眼和逝去的妻子很像,这也是当年余沁提出把他送出国时他没有反对的原因——看着这孩子的眉眼,他总有一种妻子还没有死,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的诡异恐慌感。此刻被他这么近距离的盯着,闻远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下意识缩起肩膀,绷紧身体,哑声道:「你母亲当年的车祸只是个意外,我接到消息赶去医院时,看到的只有她的身体——我能怎么办?医生救不回来,我能怎么办?!」 他说的是实话,那个女人的车祸的确和他没关系,不是他实施,也不是他安排,他只是没有阻止而已。 「……」男人的回答理直气壮,闻北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坐回到蒲团上,「那场车祸,父亲你真的毫不知情?」毫不知情?怎么可能?他不傻,以余沁的性格,若不是他的允许,余沁会有胆量对他母亲动手?若他真的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出国? 青年的眸子清澈而明亮,闻远看着他漆黑瞳孔里倒影出的自己的身影,嘴唇翕动,最终没能说出否认的话——也罢也罢,自己败得彻底,何必再和他纠缠下去? 「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坚持问我?」闻远无奈一笑,避开他的视线,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庭院,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余沁有什么计划,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什么都知道,我没有阻止——为什么要阻止?那个时候若是放她回到闻家,把我对付闻煜一家的消息宣扬出去,我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原来如此。」闻北恍然道,「母亲会死,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发现你和余沁偷情,还因为她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得到问题的答案,闻北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软榻上的男人,淡淡道:「我已经送了闻茜出国,也安排人时时盯着她,你不用担心。」 他要说的肯定不只是这些,闻远闭上眼睛,点点头,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男人一副看淡生死的从容模样,闻北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裴琸给余沁的那些药只是引子,为了引出莫岚种在你体内的毒——听说葛月是个很神秘的部落,苏玫也是死在葛月的蛊毒之下——你的身体状态如何,你肯定比我清楚……葛月的蛊毒无药可解,无医可救,你的结局,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註定。」我不需要做任何事,安心等着看你的结局就好。 …… 余沁自杀的消息传到叶一一耳朵里后,女生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第二天起床眼睛肿成了核桃,吓得顾蓁蓁一直嚷嚷着要带她去医务室检查一下,担心是过敏症状。 「真是不是过敏。」她避开室友关切的目光,小声解释道,「就是昨晚看小说看的有点晚,休息不够。」 「真的吗?」顾蓁蓁不放心,「以前熬夜也没见肿这么厉害啊……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看?」 「真不用。」不想她继续纠结在她的眼睛上,叶一一果断换了个话题,「我这眼睛就是小事,倒是你,做了决定吗?」 说起这个,顾蓁蓁趴到桌子上,嘟囔道:「孩子不要了,妈妈已经预约了熟悉的医生,过两天就安排做手术。」 「决定了?」 「决定了。」顾蓁蓁道,「我和连逸前辈也说清楚了——我们现在都还年轻,他真的想要负责,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他留学回来,如果我们彼此觉得合适,再考虑以后的事。」 「……」感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这个天真烂漫的室友似乎成长了很多? 「一一,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很喜欢他……」顾蓁蓁道,「可是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我突然发现,我或许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喜欢他——比起喜欢他,我更喜欢我自己。我害怕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全部赌在他身上,所以我不敢,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蓁蓁,其实朝颜有句话说得很对。」握住好友的手,叶一一认真地说道,「在这件事情里,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你自己。」 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你自己,自己的幸福永远只能依靠自己去获得——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旁的人身上,因为人心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
第327章 ,不争朝暮4 初夏时节,阳光正好,女生趴在花房的软蹋上,专心致志地划着名平板看新闻。小姑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脱了鞋爬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趴下。 「姨姨,你在看什么?」她凑近平板,发现屏幕上的照片有点眼熟,「咦?妈咪?」新闻里戴着口罩墨镜的,不是她母上大人吗? 「对呀,你妈咪被狗仔追了。」夏朝颜扒拉着照片,幸灾乐祸地说道,「都怪你爹地,去看你妈咪的时候没有检查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沈澈前几天宣布和秋禾解除婚约,现在正是被盯得最紧的时候,被拍到和柳絮后,会引来怎样的猜测,她要完全可以脑补出来。「萌萌啊,你这几天待在姨姨家里不要随便乱跑,知道吗?」柳絮被牵扯出来,顺藤摸瓜查出柳檬的身份是迟早的事。 「可是,我今天要和闻北哥哥去钓鱼!」小姑娘对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怯怯地看着她,「闻北哥哥好不容易有空带我出去玩……」 「闻北?」说起来,她和闻北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余沁自杀后没过几天,闻远的病情再次復发,在医院折腾了这么多天,现在只能靠营养液吊着一条命,闻家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到闻北身上,导致闻北忙得完全没时间和她见面。「他终于忙完了吗?」夏朝颜捏住小姑娘软乎乎的面颊,警惕地说道,「萌萌啊,我是他妹妹,他忙完了不来找我,先找你,我吃醋了!」 ——闻北那种老狐狸,可不能让柳檬跟着他,会被带坏的。 「因为萌萌讨喜。」脸颊被捏得变了形,小姑娘口齿不清地辩解道,「而且,闻北哥哥答应妈咪会陪我玩的!」说好的陪她,结果她都有好多天没见过他了。「闻北哥哥……肯定有别的喜欢的人了,他不喜欢萌萌了……」小姑娘越想越委屈,眼里迅速腾起一片濛濛的雾气。 夏朝颜吓了一跳,连忙松手把她抱到怀里,柔声哄她:「萌萌乖哦,你闻北哥哥只是太忙了,等他忙完了就会来找你啦,真的——我们萌萌这么可爱,闻北哥哥才不会不喜欢你呢。」 「真的吗?」小姑娘抽抽搭搭地追问道,「以后他会有时间陪我玩吗?」 「会的会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柳檬,夏朝颜放她自己在花房里玩耍,起身去楼上找她家霍老师——霍司珩伤势养好以后回到霍家,青年一改往日温和的处事方式,手段兇狠地把明里暗里觊觎霍家的各方势力狠狠教训了一遍,总算震慑住了那些心怀鬼胎的牛鬼蛇神。 霍司珩清理杂鱼的时候,偶尔会找霍清珣商量一下下手的轻重缓急,于是她好不容易闲下来,他又为了家族的事情忙了起来。「说起来,好久没有和霍老师好好说过话了……」女生碎碎念着,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四下瞅了瞅。「咦,人呢?」 「看什么?」青年端着泡好的红茶站在她身后,随着她一起往书房看,疑惑道,「你在找我?」 「额……」被背后灵一样的男友吓了一跳,夏朝颜险些撞翻了他手里的红茶,还好青年闪避及时,才没有把人烫伤。女生稳住心神,忙扒拉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霍清珣,你有没有被烫到?」 「没有。」空出一只手扣住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进到书房,霍清珣放下茶盏,倚坐在桌子上,拉她到怀里,「朝颜,我们最近好像都没有时间好好谈谈。」 「嗯?」夏朝颜趴在他怀里,「对,最近这段时间,我们好像都挺忙的。」她勾住他的脖子,轻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上次,夏悦娆算计你的时候,害怕吗?」 「不害怕。」夏朝颜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救我的。」 悠悠的茶香萦绕着两人,霍清珣搂住她的腰,微微倾身,碰了碰她的额头,柔声道,「朝颜,谢谢你这么相信我。其实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我害怕自己来不及赶到你身边,也害怕夏悦娆让你受委屈——朝颜,接到夏悦娆电话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后悔,不该放你离开我身边,一个人回到槿城。」 青年声音里难掩愧疚,夏朝颜抱住他,在他背上轻拍着,哄小孩子一样:「乖,不怕不怕,我不是没事嘛……」说着,她忽然想起一事,「你那天来找我,苏尧没有为难你吧?」那傢伙和他们不是一类人,心思捉摸不透,感觉就像雾里花,全身上下都是秘密。 「没有。」霍清珣道,「有小白在,他没有为难我。」本来是准备为难的,不过被那只白毛狐狸阻止了。 「小白……」想起自己在梦里见过的画面,夏朝颜抿嘴笑道,「小白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好狐狸,可比他的主人讨喜多了,哼。」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夏朝颜抓住霍清珣的衣领,轻轻笑着,「霍清珣,你知道吗,在我看到的另一个世界里,那个我已经死去的世界,追在你身后的女孩子可不少呢!」她眨巴眨巴眼睛,撅着嘴巴抱怨,「你看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我招来那么多情敌。」 「我只喜欢你。」这话他以前也说过,如今重复一遍,听起来格外慎重,「朝颜,无论是谁,无论在什么时候,只有你,是绝对不能替代的存在。如果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想我这一生,不会再爱上别人。 他说的认真,夏朝颜眼眶微热:「你……太狡猾了。」明知道她的心思,还故意说些情话来诱惑她。「霍清珣,我们……」她小猫一样在他颈间蹭了蹭,提意见,「我们结婚吧。」算起来,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甚至还没有订婚。既然没有订婚,不如直接一点,结婚算了。「我以前想着,等我过了二十二岁,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我们再结婚。现在好了,所有的麻烦全部解决,再不会有人打扰到我们,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这话,本该我来说。」霍清珣低下头,温润的唇印在她的眉心,顿了顿,他托起她的下巴,顺着她脸颊的线条慢慢吻下。最后一个吻落在嘴角,唿吸纠缠间,霍清珣哑声喃喃道,「我们结婚,明天,去民政局。」 「好……」望进青年漆黑的眸子,她忍不住逗他,「霍清珣,你赚了——没有钻戒,没有玫瑰,你看你,一句话就把我骗到手啦……」 「抱歉。」小姑娘说了这话,霍清珣任乖顺地认错,「是我考虑不周,等到……」 「等到什么?」夏朝颜炸毛,「你不会又想反悔了吧!」她急急忙忙地补充,「我就是开玩笑的,我不要钻戒,也不要玫瑰!」 「……笨蛋。」见她涨红了脸,霍清珣失笑,捏捏她的脸颊,「我不会反悔,等到举办婚礼的时候,钻戒玫瑰,我补给你好不好?」他压低了声音诱哄她,「明天,我先把自己送给你,要不要?」 「当然要!」她红透了脸颊,眼睛明亮难掩笑意,「明天以后,你就属于我了。真好。」她傻乎乎笑了两声,重复道,「真好。」 松开他在房间里跳了两下,只差没举手欢唿:我终于把霍老师拐回家啦!没等高兴的情绪沖昏大脑,夏朝颜忽然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霍清珣,我的户口本还在家里放着呢!」 她的户口本还在爷爷手上,要怎么从爷爷手里把户口本拿出来呀?说结婚,肯定会被爷爷打断腿。高兴的情绪尚未散去,女生转眼陷入低迷:「怎么办啊,霍老师?」 喝了口红茶的霍老师淡定的放下茶盏,安抚小姑娘:「我们明天先回一趟夏家,然后再去民政局。」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发顶揉了揉,「放心,交给我就好。」 夏朝颜:「……」嗯,什么麻烦到了霍老师这里都能轻松解决,她完全没必要担心!对,完全没必要!自我催眠了两遍,女生脸上重新有了笑容,「霍清珣,我要把你领回家啦!」 …… 把小姑娘放在后座的安全椅上坐好,闻北关上车门,看向别墅门口送人的夏朝颜,挑眉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很明显吗?」夏朝颜捂住脸反问道。 「很明显。」闻北道,「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了,能不明显吗?」 「嗯。」本着好事和大家分享的原则,夏朝颜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明天就要把霍老师领回家啦!关系合法,名正言顺的那种!」 闻北:「……」难以掩饰的开心,原来是因为心爱的人吗?青年微微一笑,道,「恭喜你啊,能把霍清珣拿下,我们朝颜很厉害呀——毕竟在认识你以前,我以为霍清珣是不婚主义者。」 得到祝福,夏朝颜笑得更开心不过青年接下来的一席话瞬间把她打回原形:「你明天要把你家霍老师领回家,有跟你姐姐和养父打过招唿吗?」见女生笑容一僵,闻北略带同情的补充道,「要是没有打招唿,突然带个男人回去,只怕你养父会把他打出门吧?」 夏朝颜:「……」她只是想和霍老师简单的领个证而已,为什么现在陡然发现要面临这么多问题呢?! 和呆滞的女生告别,闻北上车,吩咐司机开车。 「修伊,姨姨是不是要结婚了?」抱着手机玩消消乐的小女孩抬起头看向身边的青年,认真道,「我听姨姨说,她要和霍叔叔领证。」 「你知道领证是什么意思?」小姑娘人小鬼大,他每次和她一起时都想逗逗她。 「当然知道!领证就是在一起!我长大了也会和你领证的!」 「噗……」青年险些被空气呛到,眼见女孩一脸认真地望着他,他敛了笑,无奈道,「萌萌,你看要不这样——你慢点长大,等我结婚了,给你整个童养夫,怎么样?」 「童养夫?」小姑娘一本正经地瞅着他,「也和修伊你一样好吗?」 「我会把他教得比我好,比我厉害,比我温柔……」 「好!」小姑娘爽快地点头答应,「那你要说话算话呀!」 这么快就答应了?青年嘴角抽了抽:看来自己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啊……哎,真是自作多情。 …… 清晨,桃源居。 霍清珣带着夏朝颜回到夏家宅子时,夏家人正好吃过早饭。夏云泽出院后回到夏家养伤,沈琦不放心,暂时放下工作,留在夏家照顾他。 「妈,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母亲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恨不得吃饭喝水都要亲力亲为。夏云泽按住母亲的肩膀,无奈道,「只是倒杯水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 「我没有紧张啊。」担心伤到儿子的自尊心,沈琦淡淡笑道,「听说朝颜要回来,我准备出去看看。」她自顾自点点头,「嗯,我出去看看。」不等夏云泽回答,她站起身慢悠悠地出门。 夏云泽:「……」 「哎哟,可巧了,朝颜回来啦!」 「婶婶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哈哈,小丫头不要自作多情了,我就是出来看看……」 小花园里传来母亲和妹妹的说话声,原本准备去书房的青年停下脚步,看了眼门口,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大哥!」很快,女生蹦蹦跳跳地进了大厅,扑到他身边,「大哥,不是要好好修养的吗?你怎么都下床啦!」 「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他回了她的问题,看向跟在少女身后进门的青年,淡淡道,「珣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霍清珣:「……」啧,这个妹控今天哪根筋搭错了,火药味这么重?不过他本来也一直看他不顺眼…… 嗯?大哥今天心情不好?干嘛一见面就欺负她家霍老师……夏朝颜伸手捏兄长的脸颊,糯糯地问道:「大哥,爷爷在吗?」 「……楼上。」夏云泽道,「找爷爷有事?」 「昂,霍老师找爷爷有事。」夏朝颜把男友推出去,「霍老师,爷爷在楼上书房,你快去!」她起身推他,「上去上去。」小声道,「我有话要和大哥说……」 把男友送离战场,夏朝颜顶着兄长冰凉的眼神,神色不变趴回到沙发上,八卦地问道:「大哥,沈澈哥哥和秋禾姐解除婚约啦,你难道不准备行动?」 「行动什么?」夏云泽抬了抬下颚,「茶?」 「不喝。」夏朝颜继续道,「大哥,秋禾姐姐最近有联繫你吗?」 「你这么关心秋禾做什么?」知道妹妹的小心思,夏云泽戳了戳她的脑袋,没好气地道,「你有闲情逸緻关心别人,为什么不问问我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刚进来的时候不是问了吗……」小小声反驳了一句,见夏云泽眯起眼睛,夏朝颜连忙往旁边缩了缩,谄媚道,「大哥,你的手……我听二哥说已经联繫好医生啦?」 「嗯。」青年按住自己残缺的胳膊,垂下眼帘,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拧了眉头。 他一皱眉,夏朝颜内心顿时冒出无数酸酸的气泡。她扑上去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大哥,对不起。」自己回到夏家这么久,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他现在经歷的所有的麻烦,都是她带给他的。「对不起……」 「傻丫头。」环住她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夏云泽放柔了声音,「和你无关的事,不用向我道歉。」 「……」她倔强地重复一遍,「对不起。」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 闹钟不停地震动着,叶一一勉强从床上爬起来,关了手机闹钟,扒了把凌乱的头髮,大声道:「起床啦!下午还有课呢!蓁蓁,朝颜……哦,朝颜还没有回来。」 女生爬下床,走到卫生间洗了个脸:「朝颜要是再翘课就要挂科了吧?」她不回头地对慢悠悠爬起身的室友道,「蓁蓁,你给朝颜去个电话,提醒一下她下午有课。」 「哦。」顾蓁蓁闭着眼睛摸出手机,「喂,朝颜,下午有课呢,你在哪里呀?……你已经在教室了?哦哦,好,我帮你把书带过来,嗯嗯,没事儿,拜拜。」挂断电话,顾蓁蓁懒洋洋躺回到床上,喃喃道,「朝颜在教室了——我跟你说,一一,朝颜肯定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刚才打电话都在傻笑呢。」 叶一一:「……朝颜遇到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顾蓁蓁:「……」 …… 纤细的手指顺着照片的轮廓描摹了一遍,女生把证件举到青年面前,指着上面的照片,红着脸:「霍老师,这张照片没拍好!你看把你都没有笑!」 「明明笑了。」他拿过她手里的证件收好,揽住小姑娘的肩膀,「结婚证放我这里,我怕你弄丢了。」 「才不会弄丢!」她嬉笑道,「霍老师,你想把我一辈子养在身边就直说嘛,我不会嘲笑你的。」 「嗯,我想把你一辈子养在身边。」 年轻的男女并肩走在学校的林荫路上,不时有路过的学生偷偷投来打量的目光,猜测着帅哥美女是哪个专业的学生。 有风拂面,夏朝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回身看向他。女生的眸子似最上等的黑水晶,内里漾着温柔的波光。霍清珣放缓了脚步,等她开口。 「霍清珣,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 「嗯。」他微微笑道,「在你宿舍楼下面,你撞了我,还要走了我的名片。」其实那个时候,惊讶于她眼眸里复杂的情绪,他故意给了她再次找他的机会。 「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他摇了摇头——他记得,她说过的,关于那场大火,和救了她的自己。 「霍清珣,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清晨。那天天气很好,晨光初现,刚好,足够我看清你的样子。」那个让我无法忘却的清晨,印在脑海中的,除了大火与憎恨外,还有你带给我的关于这个世界的所有温暖与希望。 在我无数次梦靥辗转中,因为你,才让我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霍清珣。」她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嗯。」他轻轻笑着,重复她的话,「永不分离。」 盖完章后,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她上课的教学楼走,「晚上想吃什么?」 「你要准备烛光晚餐吗?这种惊喜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我有说要准备烛光晚餐吗?朝颜,你不要自作多情。」 「……今天可是我们两个最重要的日子,你居然都不准备准备烛光晚餐!哼,难怪单身这么多年……」 「……我看你是欠教训……」 女生躲开青年揽她肩膀的手,跑了两步,回头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我去上课啦!没有烛光晚餐,今天我就不回家和你陪你,哼!」 青年无奈摇了摇头,追上她的脚步:「真的不回家?我亲自下厨,你要是不回家,我可就叫别人……」 「霍清珣,你敢!」 梧桐树上,一只白鸽停在枝头,被女生清脆的声音惊动,歪头看向路过的情侣。 女生仰头在青年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转身往教学楼跑去,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他,看他站在梧桐树下的光与影中,身姿挺拔的模样,一如初见时。 ——真好,走过晨光暮霭,春生秋实,多年以后的现在,我终于牵起了你的手,再无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