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孤山》 第一回恍如隔世 “不要……” “不要走……” 从梦中惊叫醒来的虞杳浑身无力,整个人犹如被车碾过一般浑身疼痛难受,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恍恍惚惚,断断续续做了几日噩梦,她属实不愿再回想痛心拔脑的场景! 可若是现实,她又怎么会在这里? 恍惚间,脑海里又是那个叫虞窈的可怜女子,悲凉站在悬崖边,死寂的双眼盯着她,悲切哀求她活下去,替她好好活下去…… 甚至,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她的声音,让虚弱的虞杳痛苦不堪,抱着脑袋挣扎着坐起来; “别喊了……求你别喊了!” “小姐您醒了,可是又做了噩梦?”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汤药进来的秋月,闻声快步上前,丝毫不顾已经被烫红了的手指,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过去坐在雕花床沿,拥着被子就轻拍安慰虞杳。 “小姐莫怕,莫怕,梦都是反的!” 见虞杳头发被冷汗浸湿,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拥着被子闭眼靠在床头不语,秋月心疼的小声安慰,心里却暗松了一口气。 她家小姐可是连烧了整整三日,期间滴米未进,连大夫都束手无策,人差点儿就烧没了…… 好在醒了过来! 想到这儿,秋月又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秋月姐姐,可是小姐醒了?” 这时,窗外传来脆生生的低声,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小姐醒了,快把热粥端进来。” 秋月看了眼靠在床头,依旧闭眼不语的虞杳,就朝着窗外吩咐。 “这就来——” 脆生生的声音伴随欣喜回答,而后便是一串轻快的小跑声由近而远…… 不一会儿,十四岁的冬麦端着一小碗儿热粥,圆嫩嫩的脸上带着笑意,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进来。 “小姐可算醒了,老将军和老爷知道了定会高兴。” 说话间冬麦来到床边儿,水汪汪的杏眼盯着闭眼靠在床头,脸色苍白,虚弱不堪的虞杳,瞬间就又落泪; “小姐可算醒了,奴婢好怕……” “都是奴婢们没照顾好小姐,若小姐……” 才一开口,泪水就止不住的掉落,让一旁的秋月也跟着红了眼。 “小姐醒了是喜事,莫要哭哭啼啼……” 秋月边说边用袖子几下擦干泪水,立马从冬麦手中接过碗,拿起小勺轻搅白粥,让其快速降温。 “小姐,您先喝碗白粥垫垫底,服药后若想吃别的,奴婢让厨房给您做,只不过这几日您得吃些清淡好刻化的才行……” 秋月说着,身子又往床里挪了挪,而后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白粥吹了吹,向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的虞杳嘴巴伸去。 香甜的米粥味儿顺着热气蹿入虞杳鼻腔,疼痛的仿佛要炸裂的脑袋,以及酸痛无力的身体瞬间活了过来,腹中也隐隐有了饥饿感,干瘪的胃也开始叫嚣,口中不由分泌出津液…… 虞杳缓缓睁开眼,看着床边的秋月红着眼挤出一个笑容,一手端着碗,一手舀着一小勺粥伸在她嘴边,她只要张开嘴,香甜温热的米粥便可入嘴,胃中灼痛的感觉便可得到缓解…… 这么想着,虞杳顺应身体反应,不自觉的张开嘴…… 瞬间,温热浓稠的香甜米粥裹着瓷勺一同喂入嘴巴,她还没尝出味道,就已顺喉咙滑下去,顷刻间胃里暖乎乎的,接着第二勺,第三勺…… 直到一碗白粥喝完,虞杳才觉得她还活着,而且是活在现实中!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以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时她理不清,也没空想; 因为脑袋重痛,乱乱糟糟,如一团乱麻般毫无头绪,加上刚喝了汤药,整个人很快又昏沉睡了过去。 见此,秋月和冬麦端着粥碗和药碗悄悄退了出去,脚步也比先前轻快不少。 …… 虞杳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梦里没有哭声、没有鲜血、没有杀戮…… 再次醒来已掌灯时分,由于冬末初春交替之季,寒意未减,加之她正逢大病,屋内还燃着碳盆。 “小姐可有进食?” “回将军的话,小姐午时醒来食了一碗粥,服过药睡下的。” “灶上可温着汤食?” “粥与鸡汤都备着,小姐醒来随时可用膳,将军放心!” 突然,听着外面的说话,和越来越清楚的脚步声,虞杳竟清晰的分辨出来人是谁; 女的是秋月。 男的,也就是秋月口中的将军,便是她的父亲,确切来说是梦中女子——虞窈的父亲。 “咯吱……” 在虞杳走神之际,门从外边推开,一个高大强健,不怒自威,头发高束,身披墨青大氅,脚踩黑靴,虎目剑眉,长相周正威严,眼带急切欣喜之情的中年男子进来,后面跟着秋月; 当他看见靠在床头的虞杳时,威严的脸上如暖阳化雪般瞬间柔和起来,随迈开步伐直向着内室而来; “桃桃醒了?” “饥不饥,渴不渴?”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几日未进食定是饥了,要不要爹爹请大夫再来瞧瞧?” “……” 这是虞驰正,是父亲! 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熟悉又陌生,嘘寒问暖的刚毅中年男子,虞杳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他的名字,他的年龄,以及和自己的关系。 父亲? 虞杳神情恍惚,以为又在做梦,可脑中无比清晰的提醒,眼前小心翼翼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父亲,与以前对她严肃的爸爸很像,但又很陌生! “桃桃,可是头疼了,为父这就让人去请大夫!” 虞驰正说着就要转身下令; “爹爹……” 沙哑虚弱的熟悉声音在背后响起,虞驰正紧绷了几日的那根弦儿终于松懈,面部表情柔和,眼中带着湿意,转头看向虞杳; “桃桃,爹在!” 简短的四个字,包含了一个父亲对女儿无尽的关怀和宠爱,莫名的让虞杳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让爹爹担心,是女儿不孝!” 明明刚醒过来,却不知怎么的,虞杳本能的说出这番话,并理所当然承认眼前的父亲。 或许是以前的爸爸从未这般温柔的对过她吧! “醒来便好,只要桃桃安好,为父便心满意足!” 身为武将的虞驰正从不会说这样的话,可在经历差点失去女儿的煎熬后,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女儿好好的就好。 “传膳——” 见女儿脸色苍白,虚弱不堪,虞驰正心疼坏了,当即就发话。 “是——” 秋月回答一声后就转身出去,接着冬麦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小姐,先擦把脸醒醒神!” 冬麦说着,就把水盆放在木架上,然后把面巾浸湿,过来床边小心替虞杳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又端着水盆出去。 这时,秋月和夏蝉,还有春柳端着食物和汤药进来,三人当着虞驰正的面小心伺候虞杳喝了一小碗粥,半碗鸡汤,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后,虞驰正好生嘱咐一番后这才不舍离去,丫鬟也轻手轻脚退下,屋内只留虞杳睁着眼睛,盯着床顶发呆,感觉一切恍如隔世…… 第二回理清头绪 在床上躺了两天的虞杳,终于理清了脑子里的那团乱麻; 梦中那个站在悬崖边上,一身死寂、或者在大火中不断挣扎、或在血流成河的死人堆中哀哭断肠,并苦苦哀求她活下去的女子,是和她同姓同名不同字的——虞窈,小名桃桃,因出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得此小名。 虞窈,乃元启朝.神武将军虞靖飞之长子——虞驰正的嫡幼女,也是虞家两代唯一的女孩,受宠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凭其小名便可窥得一二。 眼下正直二月末,虞窈因身体不适,便未随母亲和兄长,以及祖母婶娘这些神武将军府家眷一起进京,而是留在凉城,打算跟着祖父,父亲,以及虞家军同行。 谁知,短短几日后,虞窈不但病情没有一点好转,竟毫无征兆的发起高烧,整个人差点儿被烧糊,让其祖父神武将军,和其父镇军大将军好一通担心。 这不,一场无厘头的高烧把虞窈烧成了虞杳,脑子里还多了些诡异莫测的记忆; 或者说是虞窈的亲身经历吧! 经过两天时间的梳理,虞杳把这些记忆归为虞窈前世的遭遇。 至于她为何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大概也和虞窈脱不了关系吧!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虞杳只好默认,并无奈接受眼下的一切。 好在脑子里有虞窈的记忆,倒也不怕穿帮。 至于那些杀戮,以及虞窈的悲惨经历,虞杳也并未忽视,而且非常认真的梳理一遍; 得出的结论便是虞家兵权在握,势头无两,引起狗皇帝的猜疑,于是下旨让虞窈嫁给太子。 小姑娘大婚后,不但丝毫没有改变局势,到最后眼睁睁看着虞家满门被斩,看着亲人的尸首悲痛哭喊…… 画面断断续续,但凭借着这些残存片段,虞杳理出了这么子个故事线。 至于梦中的那场大火,看周围的高阁楼台,估计是在宫中! 而最后虞窈一身死寂站在悬崖边,回头哀求虞杳照顾好她的家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小姑娘最后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确确实实是一场来自皇权的杀戮,是一场英雄的悲哀陨落。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看着眼前的棋盘,虞杳低吟,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她盯着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认真思索一会儿,便把一颗白子后退,瞬间,整个棋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退既是进,慢即是快!”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居高临下纵观整个棋局。 “既然无法改变世道,那就改变自己。” 说着她纤指一夹,一颗白子完全跳出棋局,成了一个旁观者。 “不够!” “袖手旁观有什么意思,做执棋者才有趣!” “哗啦……” 话毕盘翻,油润饱满的黑白棋子撒落一地,响声也惊动了外面的丫鬟。 “小姐,可有伤着?” 春柳疾步进来,一脸担忧紧张问虞杳。 看着春柳,虞杳眉头轻皱一下,而后面不改色冷冷吩咐; “收拾了!” “是——” 不知怎么的,春柳总觉得小姐看她的眼神儿格外奇怪,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往日的喜色,她疑惑满心,战战兢兢蹲在地上收拾棋子,一边仔细回想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直到洒落一地的棋子全部收拾完,春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以为是她家小姐大病初愈心情不佳所致,随即便悄悄退下,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出了房门,春柳才长喘一口气,并轻拍几下胸口。 “这是怎的了?” 突然,冬麦不知从哪窜出来凑过去问,吓的心神不宁的春柳一大跳。 “死丫头,想吓死我不成?” 春柳拧着眉低骂着,伸手就在冬麦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直掐的冬麦呲牙咧嘴。 “谁惹着你了,竟拿我撒气!” 冬麦不服气,边揉胳膊边抱怨。 “莫要胡说!” 春柳边走着边回头看了眼主屋,又瞪了眼冬麦。 “你有没有觉着,小姐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俩人来到侧屋廊下,春柳盯着主屋门口小声问冬麦。 “小姐还是小姐,有甚不一样的?” 冬麦边揉胳膊,边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回道。 “死丫头,哪有那样疼!” “不过,我总觉得小姐大病一场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春柳嗲骂了冬麦一声后,便又皱着眉头低声说。 “小姐病得那样重,人差点都没了,能和以前一样么?” 冬麦依旧不把春柳的话当回事儿,总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你这死丫头没心肝,你就没发现小姐的眼神么,看一眼我后背直冒冷汗,就像……” “就像被什么盯上一样,手脚都不敢动弹!” “还有,小姐这两日也不大爱说话,但是一开口,那气势比老将军还吓人!” “还有,小姐刚刚在下棋,突然好像很生气一般!” “还有……” “你慢慢儿还有吧,我去忙了!” 春柳掰着手指头细数着自认为的虞杳异常之处,冬麦懒得听她掰扯这些无聊的事,拍拍屁股转身走人,气的她站在原地直跺脚。 “身为丫鬟不尽心伺候小姐,却躲在此处嚼舌根儿,当心老将军和老爷揭了你的皮。” 这时,从侧屋出来孔嬷嬷板着脸冷声斥责春柳,吓得她赶忙低头行礼,并白着脸不动。 要知道,孔嬷嬷可是虞窈的奶娘,管着小院儿里一切事务,深得虞驰正夫妇信任。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嬷嬷宽恕!” 春柳吓得要死,缩着脖子低声求饶。 “身为丫鬟就该恪守本分,莫要自讨苦吃!” 孔嬷嬷冷着脸仔细打量她一番,这才冷冷警告。 “是,奴婢再也不敢了!” “身为丫鬟,伺候好小姐才是最紧要之事,莫要整日里想着偷奸耍滑!” “是——” “下去忙吧!” “是——” 春柳一个蹲礼后,连忙转身离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屋内窗前的虞杳,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未放在心上。 也是,这等小事岂能被她虞杳放在眼中! 不过,春柳这丫鬟倒是给虞杳提了个醒儿,有些事宜早不宜迟! 手中握着一指来长,做工考究银葫芦吊坠,虞杳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想到神武将军虞靖飞,花甲之年依旧镇守边关,守护着元启朝的安宁; 想到虞驰正这个威严又小心翼翼,疼爱女儿入骨的铁骨汉子; 想到虞顾北和虞战南这两个兄长; 以及虞望西,虞守东两个堂兄; 还有虞家所有疼爱虞窈的亲人,最后却都悲惨而死,虞杳就忍不住愤怒。 他们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英雄不该被这样对待! 虞杳紧握手中的银葫芦,终于下定决心改变眼下的一切,以及他们的命运! 第三回不安坐着 “祖父与父亲回来没?” 用完晚膳,丫鬟伺候着漱完口,喝了一口参汤的虞杳,问正忙碌着给她铺床的秋月。 “回来了,老将军与老爷一同回来没多大会儿,这会儿子应该也在用膳。” 铺好床,秋月转身看着虞杳认真回话。 “小姐可是要去给老将军与老爷请安?” 站了一会儿的秋月,见虞杳静坐不动,随就猜出一两分来用意,便鼓起勇气小声问。 “嗯——” 虞杳放下杯子,不紧不慢的回答一声,而后起身就往外走。 摸清楚自家小姐病后不喜人多嘴多舌,更不喜人质疑的性子,秋月也不敢劝,忙去架子上拿过披风替虞杳仔细披好,主仆俩这才往外走。 “这般晚了,外面极冷,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刚出门儿就碰到孔嬷嬷,见虞杳身披狐皮披风,秋月挑着灯,她忍不住多嘴一问,问完后又觉得不妥当,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去前院看看祖父与父亲。” 虞杳说完,没给孔嬷嬷再说话的机会,便带着秋月转身离开。 本想跟着一起做伴儿的孔嬷嬷,张了张嘴只好作罢; “那丫头说的没错,小姐这身气势都快赶上老爷了!” 嘀咕一声后,孔嬷嬷便转身进了侧房,心里却想着自己是不是失宠了! 夜黑月明,北方的初春依旧冷的寒风刺骨,虞杳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跟着秋月出了小院儿,穿过光秃秃的花园游廊,七拐八弯后来到祖父——神武大将军所住的院子。 院中灯火通明,廊下亲卫守护,虞杳刚进院就察觉到暗处还有不少暗卫,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直朝上房而去。 “这么晚了,小姐怎的过来了?” “外边儿寒冷,小姐大病初愈,万望小心才是!” 神武将军的亲信——姚吉,看到虞杳的第一时间就忙上前相迎,嘴里还不忘念叨叮嘱,脸上也是实实在在的担忧和心疼。 他虽是下人,可也是虞窈祖父——神武将军的心腹,在虞家威望极高,虞府上下对他极为敬重。 “让姚阿爷担心了,我已无大碍,就想过来看看您与祖父。” “可是桃桃来了?” 虞杳话音刚落,上房里传来中气十足,带着极为明显喜色的威严声。 听到这声音,虞杳便知道是她还未见面的祖父,元启朝的神武将军——虞靖飞。 “还是老将军耳亮,小姐快进去,老将军才前还念叨您哩!” 闻言,姚吉乐呵说着,就把虞杳往上房带。 挑起厚重的毡帘迈进门槛儿,一股饭菜香味儿和着酒香迎面而来; 抬眼看去,正前方八仙桌主位上,一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眼神锐亮,满面红光的精健老者,大刀阔斧坐那,正嘴角带笑,满目慈爱看向她。 这就是祖父——神武将军了! 虞杳心里这样想着,眼神不由流露出敬佩神色,脚下不停走向前去。 “这么晚了,桃桃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事找为父与你祖父?” 神武将军右边的虞驰正,见女儿进来,忙放下酒杯起身急问。 他这么一说,神武将军也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虞杳。 “女儿是有事找祖父与父亲,不过等祖父与父亲用膳后再说不迟!” 见桌子上两荤两素四个菜还没怎么动,虞杳便过去坐在祖父对面,也就是背对着门口的位子认真说道。 “好,那膳后再说。” 看了一眼虞杳,神武将军一口干了杯中最后一点酒,痛快的答应。 因为,他看出虞杳要说的事非同一般。 见父亲痛快撂下酒杯开始大口吃菜,虞驰正眉头轻皱,一脸若有所思,而后又看向虞杳,见女儿小脸还带着病容,眼神坚毅,神色严肃中带着些许沉重,这让虞驰正不由心头一紧; “桃桃可要再吃些?” 虽然心有不安,但虞驰正依旧笑着问虞杳。 “女儿已用过膳,爹爹快吃吧,要不饭菜就冷了!” 虞杳说完,就见虞驰正也推开酒杯,拿起一个胡饼就着菜大口吃起来。 看着眼前大口吃饭的父子俩,虞杳想起以前和战友们忙起来也是这样大口吃饭,在野外执行任务时,随便靠在哪里都能吃的很香,可此时,他们已隔世难见! 此时此刻,虞杳依旧想不通,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这种荒诞离奇的事,她以前想都不愿多想,可眼下确实实在在的发生,并让她身陷阴谋诡计之中不得心安! 实在说,虞杳真想拍拍屁股走人,远离这些阴谋诡计,若不是虞家一门忠烈,加上梦中目睹他们惨死一幕,让她不忍心那样做,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撤了吧!” 沉浸在回忆中的虞杳被这声音惊醒,就见已经吃饱的神武将军朝门口吩咐了一声,姚吉就带着一个小斯进来就收拾碗筷,此时虞驰正也放下筷子,也不知他吃没吃饱! 不过,神武将军好像不在乎这点! 碗筷撤走,接着姚吉亲自端着才泡好的参茶进来,给神武将军,虞驰正,和虞杳各倒一杯,就极其自觉的退了出去。 “桃桃有何事要说?” 神武将军眼神锐利,气势威严,不怒而威,面对虞杳却一脸慈笑,连眼神都柔和几分,就像普通人家疼爱孙女儿的普通祖父一样! 可他不是! 他是元启朝的神武大将军,更是元启朝的守护神! 是历经生死,一次次从血海尸山中闯过来的战神! 虞杳平生最是敬佩这样的人! 和她一样的人! 虞杳目光从氤氲着热气的杯中抬起头,眼神坚决,却又极为肃穆的与神武将军对视,察觉女儿神色不对,虞驰正放下茶杯,挺着腰板,整个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孙女儿接下来所说之事关乎我们虞家上下所有人生死,还望祖父并退左右。” 虞杳神色严肃,开口就如是要求,这让对面的神武将军,和右边虞驰正不由一慎,接着极其严肃的看向虞杳。 从来没见过女儿这般神色的虞驰正,心里不由一阵恐慌,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陌生,可也是面对极其恶劣的战况下,他才会有这种预感,眼下…… “桃桃……” 虞驰正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可叫了女儿的名字后,对上那双坚毅的眼眸,他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只能不安坐着。 第四回骇人听闻 “阿吉——” 盯着虞杳看了好一会儿,许是确定她没有玩笑,也不是因生病而胡言乱语,神武将军这才一脸威严,朝门口叫了一声。 “老将军——” 姚吉立即出现在门口,并恭敬低头待命。 “让他们都撤了,一个不留,你在院中守着,靠近上房者——杀!” 一个‘杀’字,让立在门口儿的姚吉忍不住身躯一颤,心头一紧,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是——” 姚吉当即恭敬退出,并小心放下厚重毡帘,接着,就听到外面细微的动静,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虞杳知道,这个院子里,除了姚吉以外的其他人都撤了! 虞杳更知道,这对一个身处边塞,身居高位的一军主帅意味着什么! 同时她也明白,这是虞靖飞和虞驰正父子对孙女儿/女儿的无条件信任! 不得不说,被人信任的感觉很好! 此时的虞杳心里感动,对直视着她,用眼神询问可否的神武将军轻点头。 “祖父,爹爹,我接下来要说的一切你们定会觉得天方夜谭,匪夷所思,无论如何请你们认真听完,并且,我此时此刻非常清醒,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关乎虞家所有人的生死,请务必认真对待!” 看着孙女儿/女儿用几近哀求的语气,神武将军父子俩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思量须臾后便郑重点头。 “此事还要从前几日的那场高烧说起,那几日我烧的迷迷糊糊,在梦中看见了虞家军大胜回京,祖父被封为神武侯,还特恩见帝免跪,爹爹也荣升为一品镇国大将军,大哥,二哥也都加官进爵,一时间我们虞家风光无限,权势鼎盛……” 说到这儿虞杳略停,见神武大将军和虞驰正脸色严肃无比,甚至带着满目不可置信,她便知道二人有认真听,随即便接着缓缓道; “四月二十一那日,我及笄之礼,虞家车水马龙,京中权贵齐聚……” 听到这里,神武将军眉头不由紧皱,显然听出了些许味道; 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此时此刻是在听故事,自然能发现问题所在。 “也正是那日,皇帝下旨把我,或者说梦中的虞窈指给太子为妃,于次年六月十六大婚,两月后,也就是八月十七,顺安帝驾崩……” “啪……” 话出茶杯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神武将军父子俩脸色大变,浑身惊骇难言,死死盯着虞杳。 要知道,就凭这句话他们便可万劫不复,后果不堪设想,而虞杳不惧不怕与之对视,接着又继续往下讲; “九月初二,太子继位,虞窈这个虞家的女儿却没有被封后,而虞家的灾难也真正开始……” 此时,神武将军脸色惨白,额头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虞驰正也浑身僵硬,眼神惊恐不安。 “新帝另有所爱,虞窈不被待见,从踏入宫门那刻就被关进冷宫,梦中画面断断续续,但不难猜出原由,虞家势大,新帝不安……” “最后一场大火烧了虞窈,接着我便看见虞家上下老小一百多口人,在京中牲口市被齐齐斩首……” 这话一出,神武将军脑袋抽痛,双目血红,整个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虞驰正更是虎目怒睁,面目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其中有大哥家才两岁多的康哥儿,二哥家才满月的思哥儿,满地的血,你们都死了……” 说到这儿,虞杳才发现自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而神武将军,或者说祖父吧,也虎目含泪,脸色苍白如纸,弯塌着脊背扶桌艰难而坐,整个人颤抖如筛。 而虞驰正已满目湿润,一脸愤恨之色盯着前方的灯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梦中找你们,想把你们安葬了,可你们的尸首怎么都找不到,突然,空中一阵白光从空而下,一个声音说‘回去吧’,然后一柳树枝条朝着孙女儿额头点了点,我这才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浑浑噩噩好几日,我分不清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直到这两日身体大好,孙女儿才理顺这场梦境……” “祖父,爹爹,或许你们以为这是天方夜谭,黄粱一梦罢了,可对我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 “或许是上天见我虞家满门忠烈惨死,才让孙女儿重回人间救亲的!” 虞杳说完就低头擦拭眼泪,心里却不得不暗自抱歉,因为后面所说的什么一阵白光,一个声音,以及什么柳枝条,都是她为了让眼前的父子俩相信这玄幻一切而编的,这是虞杳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因为,古人信奉鬼神之事,加上这离奇的梦,想必虞家父子更能接受,甚至深信不疑! 若是后者的话,虞杳更乐意见到! 烛火通明的屋内静的可怕,气氛更是死寂的让人心慌! 过了许久许久,好像经历一个寒风凛冽的漫长冬季一般,神武将军虞靖飞这才从痛苦情绪中挣扎脱身,慢慢抬头看向双眼肿胀的虞杳; “苦了你了,孩子……” 他满眼疼爱对虞杳说,一说完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桃桃……” 一旁的虞驰正也清醒过来,红着眼,沙哑着嗓子,盯着虞杳轻唤,而后就低头落泪。 虞杳瞬间泪流满面,却忍不住暗松一口气; 因为,他们相信她了! “祖父,您相信孙女所说的一切吗?” 擦干眼泪后,虞杳哑着嗓子盯着神武将军问。 心知他们相信是一回事,亲口承认却是另一回事,虞杳必须问清楚他们的态度,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这至关重要! “信——” 不成想,神武将军毫不迟疑的点头回答,态度坚定不移。 “桃桃,爹爹也信,只是……” 虞驰正也跟着表态,只是说着又哽咽不语,情绪悲愤起来。 “只是爹爹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虞家会是这种结局?” 虞杳替虞驰正说出想要说的话,换来其悲重点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忠烈之将哪个有好结果?” 虞杳说完就讽刺一笑,让对面的父子俩不由一愣,随即悲从心起。 “祖父,您为何相信孙女儿所说这一切?” 虞杳问完,就见神武将军缓缓起身,朝右边床头的柜子而去,然后打开柜子第二个柜门,从里边拿出一本书和一封信来; “你看看——” 神武将军先把那封信拆开递给虞杳; ‘爱卿虞公亲启’几个字,就知道是当今——顺安帝给虞靖飞的私信。 第五回商议对策 信中,顺安帝一番客套慰问后,便说要给功臣虞靖飞封以侯位,封号延用神武将军的‘神武’二字,还问虞靖飞觉得怎样,以及虞家小姐,也就是虞窈有没有许配人家,后面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但是虞杳没往下看。 “再看看这个!” 接着,神武将军打开那本书,确切来说是翻开书,拿出其中夹的一张纸又递给虞杳; 纸上是整整齐齐写着十几个名字,其中‘文康’和‘文思’两名被圈了起来,不用问虞杳也猜到,这两个名字是为她大嫂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取的; 而这两个名字,正好和梦中虞窈大哥和二哥的两个儿子名字相符。 所以,神武将军才对她所说深信不疑! 虞杳放下手中的纸张,抬头看着祖父不语。 “祖父相信桃桃,只是……” 神武将军说着,拿起顺安帝写给他的那封私信紧紧攥在手中颤抖不已,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不甘。 “祖父莫要难过,眼下一切还来得及,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只要我们小心筹划,孙女儿相信,我们虞家定会平安无事。” 心中不忍神武将军这般悲痛打击,虞杳开口安慰。 果然,听了这番话,虞家父子瞬间打起精神,抬起头,一脸心疼看着虞杳。 “桃桃……” 万分心疼女儿大病一场,还要被这等悲痛大事压着,虞驰正哑着嗓子低唤一声,就颤抖着伸手轻摸虞杳的发顶,眼中都是心疼和怜爱,以及深深的愧疚。 “爹爹也莫要难过,您与祖父能相信这一切,对女儿来说便是天大的喜兴,女儿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相信,爹爹相信桃桃,无论何时都信!” 生怕女儿背负悲痛无法安睡,虞驰正忙点头表态,脸色也无比严肃。 “桃桃只管好吃好喝,安心入眠,一切有祖父与你父兄担着,你切莫忧心多虑!” 接着,神武将军也收敛复杂情绪,好言安抚孙女儿。 见此,虞杳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和安心。 但是,还不够! 离跳出这个火坑远远不够! “祖父,恕孙女儿多嘴一问,接下来您要如何打算?” 虞杳话说的极其乖巧懂事,可眼神坚定,态度坚决,让神武将军父子俩明白,这事不说个清楚她不会安心。 于是,神武将军一声长叹,便盯着虞杳,眼神也带着不知名的坚信; “桃桃有何想法,不妨说来祖父听听?” 虞杳踏进门的那一刻,神武将军就觉得她同往常大不一样,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 眼下他倒是没有那样的疑虑,只觉得经历这样的悲惨,是个人都会性情大变; 正因如此,神武将军觉得孙女儿命格特殊,受上天庇佑,便不由想听听她的想法; 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闻此言,虞驰正不由紧张起来,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老父亲一个眼神制止。 “祖父既然问了,孙女儿也不藏着掖着……” “你只管说!” 再次给了儿子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儿后,神武将军对虞杳如是说,可谓是大开方便之门,让她畅所欲言,不用有任何顾忌。 这属实让虞驰正诧异! “这一切祸端的开始,便是我们虞家的能力和兵权,而孙女儿便是那个引火线,既然如此,那我们自己动手,先剪了这根引火线再谋定后事。” 虞杳极其淡定的说完这番话,就见神武将军一脸若有所思,眼中划过异彩,而后捋着胡须轻点头。 “桃桃之意……” “孙女儿的意思,往后虞家便没有虞窈这个人。” “桃桃不可乱说!” 虞杳话落,虞驰正脸色惊变,眼中带着痛色低声责说,在他看来这话很不吉利。 反观神武将军的神色,一瞬诧异过后,沉思片刻,便满眼赞赏盯着虞杳。 “桃桃可想好了,此事一旦决定便没有回头之路,而你,只能永远……” 后面的话神武将就没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他锐利的双眼带着沉痛和隐隐期待,死死盯着虞杳。 “和家人性命相比,孙女儿宁愿选择消失。” “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哪怕不能在膝下尽孝,孙女也能安心,百年后孙女也能放心闭眼!” 虞杳说的有些煽情,但也没错,虞家满门忠烈,他们能有个好的归宿,她就是闭眼也放心! 就是那个虞窈,也能安心去投胎吧! 然而这一番话,却让眼前的两个铁骨汉子忍不住再次红了眼。 “祖父,爹爹莫要哀伤,比起一家老小惨死,孙女儿更愿意消失在世人眼中,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努力给虞家打拼一条退路,一个谁也不敢招惹的庇护所……” “好……好好……” 虞杳眼神坚定的说完,神武将军泪流不止,只盯着孙女儿连连说好。 “桃桃……我的女儿……” 而虞驰正已泣不成声,悲痛不已的盯着女儿,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知道虞杳已经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 他知道和女儿没有几日好相处了! 他也清楚,这辈子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了! 于是爱女心切的虞驰正毫不遮掩情绪的低声呜咽痛哭,惹的虞杳也泪流满面,伤心不已。 “爹爹莫要难过,相信女儿会很好,会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生活,会在不久后,成为你和虞家的骄傲,爹爹,请相信女儿!” “信……爹爹信桃桃……” 虞驰正流着泪,再也忍不住就把女儿搂在怀里,紧紧搂在心口,仰头让泪水倒流回去,咬紧牙关,用力吞咽,把卡在嗓子眼儿的悲痛哀嚎尽数吞了回去。 “爹爹的桃桃啊……” 虞驰正一手把女儿紧搂在胸口,一手轻抚她的发顶,眼中悲痛,心中不舍,嘴里低喃,边上的神武将军也难过的把脸转向一旁,拿袖子不停擦拭眼泪。 被虞驰正紧搂在胸口的虞杳,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听着耳下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她内心无比安宁; 这就是父亲! 是英雄,是她要保护的人! 第六回悔恨淹没 翌日 将军府小姐——虞窈再次病重,神武将军父子俩担心不已,放下军中一切事务,在府上守着孙女儿/女儿。 当日,神武将军府大夫进进出出,无一不面露难色,直到天黑都没有好消息传出。 三月初四夜,一只信鸽落入神武将军书房窗外,姚吉动作熟练的抱起鸽子,从腿上抽出一个小纸卷,便进去递给正在和虞驰正商量事情的神武将军; “京中来信,老将军请过目!” 神武将军接过纸条,凑近烛光慢慢打开,而后脸上闪过喜色,很快又变为凝重,这让站在一旁的姚吉,和身旁坐着的虞驰正也跟着紧张起来。 “父亲……” 这声轻唤,让走神的神武将军回神,并把手中的纸条递给他。 “顾北来的信,他媳妇初一辰时末生了小子,名字……选了文康!” 神武老将军说完,拿着纸条儿的虞驰正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脸色苍白,神色复杂,低头盯着纸条不动; 三月初一辰时! 虞文康! 和虞杳所说完全吻合! 虞驰正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眼前莫名一片血红,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浑身轻颤。 “带下去好生照顾!” 见儿子这样,神武将军也满目悲痛,但还是抬起头看着被姚吉捧在手中的信鸽吩咐。 “是——” 姚吉恭敬回答着退了出去。 “正儿——” 看着神情悲痛的儿子,神武将军闭了闭眼,然后低声轻唤。 “父亲……” 虞驰正抬起头哽咽着说不出话,然后像无助的孩子一样,把头靠在父亲肩膀默默落泪。 “都对上了,说明老天厚爱咱们虞家,该高兴才是!” 神武将军泪光闪闪,伸出手拍着儿子的肩膀轻说安慰,可还是心痛的无法呼吸。 “父亲,儿子无用……” “桃桃她还未满十六……” “她还小……” 想起永远要和女儿分别,虞驰正就心痛的要命,靠在父亲肩膀悲哭出声。 “咱们的桃桃……” “是个有福,有造化的!” “成全孩子一片孝心,让她安心!” 看着黑漆漆的窗外,想起孙女的果决,神武将军流着泪哽咽安慰儿子,也在试图说服自己。 “儿呀!咱们桃桃是为了虞家老小,为了虞家军上下才做此决定,我们做长辈的,更要为她谋划好一切才是!” “即便她不在眼前,也要确保她衣食无忧,万无一失才是!” 下定决心的神武将军不想辜负孙女的一片好意,便打起精神拍着儿子的肩膀提醒。 “父亲说的没错,儿子会亲自安排!” 虞驰正从老父亲肩膀上抬起头,拿袖子胡乱擦擦眼泪,便无比严肃开口。 “最好还是同桃桃商量一番,孩子经此一事性情大变,想事极有成算,让她自己决断,你我父子从旁协助。” “儿子听父亲的!” 虞驰正二话不说点头答。 “三月了,大军提前开拔,我的孙女儿还等着进京医治呢!” 神武将军盯着窗外幽幽说道,虞驰正自然听懂了是什么意思,抬起头努力逼回眼中的泪意点头道; “是,两日后大军启程回京!” 虞驰正说完就起身向父亲行了一礼,而后脚步急促凌乱的出了房间,站在廊下仰望夜空,背影悲凉又无助,看的让人直揪心。 …… 夜深人静,神武将军府隔壁院子,一个瘦弱的身影如猫儿一般迅速跃上院墙,并利落跳出墙外,接着双膝跪地,朝一墙之隔的方向磕头,而后起身,趁着夜色朝远处掠去。 而墙的另一面,透过缝隙盯着远去瘦小利落身影的两人,扶着墙无声痛哭,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 “我那样宠爱你,为何背叛我?” 看着眼前相拥的男女,男子撕心裂肺的大喊质问。 然而,换来的是那对男女无情的嘲讽,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真以为,夜夜同您欢好之人是我么?” 往日纯善美好的女子,此时一脸娇媚靠在另外一个男人怀中,笑得一脸讽刺的问。 “此话……何意?” 男子莫名遍体生寒,颤抖着声音问。 “您可真蠢!” 不等男子多想,女子红唇轻启,说出杀人诛心的话。 不过这还没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狠; “看在你马上要死的份儿上,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你做梦都想不到,那个夜夜同你欢好的女人不但不是我,而且还是被你厌弃,被你杀了全族的虞窈吧?” 女子这番话一出口,男子如遭五雷轰顶,脑子瞬间是一片空白,不等他细想,接着就又听女子说; “还有,虞窈肚子里那个被你视为野种的孩子,你猜猜是谁的种?” “那……孩子……难道是……朕……” 男子终于从空白中回过神,用尽全身力气,哆嗦着嘴皮子低喃轻问。 不想,简短的一句话,竟然用尽了他全身力气和勇气! “呵呵……没错,那个被你视为野种的孩子,正是陛下的种,你说可笑不可笑?” “只可惜,你杀了虞窈全族,她恨你都来不及,怎么会生下你的孩子,哈哈哈……” 女人尖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大笑不止,笑的男人恨意涛天,想要冲上去和她拼命,可是画面一转,便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刺骨冬日; 寒风鬼哭狼嚎般的肆虐横行,地上一片鲜血染红积雪,旁边是一具无头尸,不远处的雪堆里是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头颅,光秃秃的树枝上乌鸦尖叫,远处饥肠辘辘的野狗蓄势待发…… 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拖着一张破草席从远处而来,走近才看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双目空洞无神,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单衣,披着一件同样洗的发白,上面带着补丁的粗麻薄披风,让她愈加显得单薄瘦弱。 看见女子的那刻,男子震惊不已,心里更是悔恨交加,想要和她说点儿什么,可发现他根本发不出声。 或者说他连人都不是,只能飘在空中眼睁睁看着女子吃力把无头尸体拖上草席,又把那颗冻的硬邦邦的头颅绑在尸身上,然后拉着草席,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朝着城外走去…… 瘦弱单薄的背影在积雪中走的异常艰难,时不时的摔倒,最后那双粗布单鞋都掉了,女子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样光着冻的紫青的双脚,踩着厚厚的积雪拉着草席木木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男子,或者说鬼魂更为确切,他看着自己的尸体被往日最厌恶,最无视的妻子拉着来到城外一处隐蔽的悬崖附近,心痛愧疚淹没了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想帮忙却触碰不到实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瘦弱的女子用双手刨开积雪,一点一点刨坑…… 第七回不敢忘却 ‘够了,不要再挖了……’ 看着女子血淋淋的十指,他心痛的发疯,围着她打转咆哮,可惜,她什么都听不到,一脸麻木一下接一下徒手刨着…… ‘虞窈,不要再刨了!’ ‘虞窈……阿窈……我悔了,我悔不当初……’ “阿窈,我错了……” 不管他怎样咆哮,怎样呐喊,女子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一下下不停的刨着冻硬的沙土,直到十指磨出白骨,看着让人头皮发麻时,一个堪堪能掩埋尸体的浅坑才算刨好。 她面无表情奋力拉着草席入坑,然后把头颅摆正,又用露出森森白骨的双手捧起土一下下填埋尸体…… 寒风冷冽,阴风刺骨,大雪飘飞,这个女子双脚血肉模糊,十指白骨森森,身上覆着一层积雪,呆呆站在土堆前一动不动。 许久后,她慢慢抬起右手,覆在被粗布单薄披风遮盖的小腹上…… 霎时,飘在空中的男子双目剧瞪,满目不可置信,他想上去同女子说说话,也想上去摸摸…… 摸摸肚子里还在的孩子,可他无法接近她,只能飘在空中看着,任由悔恨淹没,阵阵锥心疼痛折磨…… “替你收尸,是替他/她尽孝……” “只为他/她……来生能投个好去处……” 女子沙哑凉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悬崖边上响起,却听的男子羞愧难当,悔恨交加,恨不能当场就死去。 接着,就见瘦弱的女子果决转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朝着前方的悬崖边而去。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男子,发疯般冲上去,嘴里疯狂喊叫着; ‘虞窈不要,不要做傻事……’ ‘虞窈,你还怀着孩子……’ ‘阿窈,都是我该死,是我该死,你不要想不开……’ ‘阿窈,求求你……’ 可任凭他怎样喊叫,发疯般的扑腾想要冲上去制止,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只能一次次穿过虞窈,在半空飘来荡去…… “师妹……” 这时,身后响起一男子的惊叫声,让一脚已经踏在悬崖边上的虞窈停下脚步,并慢慢回头看去; “师妹,莫要想不开,你还有孩子……” 远处男子的话让站在悬崖边上,任由寒风肆虐的虞窈有了片刻迟疑,手不由的轻抚已经隆起的小腹。 见此,飘在空中的男子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希望虞窈看在腹中孩子的份儿上,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这显然是奢望! “他/她不该来在这个世上,我带走也好……” 虞窈声音轻轻浅浅,终于带了些许情绪,但是话说的极为果决。 “师妹,你……” 远处还要相劝的男子不知道想到什么,一时哽咽泪流,难过的说不下去。 “你总不能让师父他们担心吧!” 一听远处的男子提起虞驰正,空中飘荡着的男人愧疚羞愤,看都不敢看虞窈一眼,心里悔恨交加,清楚他能有如今这般结局,都是因为听信谗言,残害虞家所致。 思来想去,只能用一句活该形容自己! “父亲……” “我也是极想念他们的,该下去尽孝了!” 女子幽幽说着,又朝悬崖边儿迈出一步而,一手抚着小腹,没有丝毫迟疑。 “师妹,师妹……” “不要……” ‘虞窈,不要……’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阿窈……不要…… 耳边回荡着绝情清冷的声音,那个单薄清瘦的身影毫无留恋踏出最后一步,犹如一只孤雁般决绝下坠,瞬间被寒风浓雾吞噬。 而地上却留下一纯银葫芦挂饰躺在那里,飘在空中的男子悲痛大喊,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但是任由他怎么使劲,都会被寒风吹起,飘在半空眼睁睁的看着虞窈的身影被深渊吞噬…… “不要……阿窈……” 祁容舁大喊着从噩梦中惊醒,双目通红悲愤,直挺挺坐在床上挥舞着双臂,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殿下,殿下可是做了噩梦?” 听闻动静的徐寅连忙小跑着进寝室,就见太子直挺挺坐在床上,双目剧瞪,通红可怕,浑身透着一股死寂悲凉,衣服被冷汗浸透都不曾察觉,嘴里却还念叨着什么。 “殿下,殿下您可还好,要不要奴才传御医来……” “徐寅!” 听着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悲痛的祁容舁不可置信的缓缓转头,盯着站在床边一脸担忧,很是年轻的徐寅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声。 徐寅不是早就死了么? 怎么还会出现在他眼前? 而且这般模样? 想起来了,徐寅是在他面前替虞窈说了几句好话,他便听信那贱人谗言,把他…… 生生掐断脑海里回忆,祁容舁痛苦的紧闭双眼,任由悔恨席卷,只以为还在无尽的噩梦中。 “奴才这就去传御医来……” 徐寅的声音再次响起,祁容舁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也不在那无尽的黑暗岁月中,他或许…… 心里的念头一起,祁容舁使劲儿掐了把大腿,疼痛感传来,他又忍不住转头再次看向床边,眼神疯狂灼热,吓的徐寅立即闭嘴。 “殿……殿下……” “徐寅——” “奴才在,殿下请吩咐!” 被祁容舁可怕疯狂的眼神儿,盯的心里发毛的徐寅心里慌的一批,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朕……还活着?” “砰……” 这话差点儿吓破徐寅的狗胆,双腿一软,就重重跪地。 “殿……殿下,您切莫这般说,您只是做噩梦罢了,殿下自会长命百岁……” “起来回话!” 见徐寅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祁容舁到底心有不忍,便开口让他起身。 而后,祁容舁摸了摸身上手感柔软的被子,又抬头看向外面,见是他久违又熟悉的一切,不由再次红了眼; “我活着……” “活着活着,殿下长命百岁!” 徐寅心惊胆战,连连应声而说,心想噩梦可是吓坏了太子殿下,看来得找大师来看看才行! “今是何年何月?” 确认他好像真的又活过来的祁容舁,顾不上开心,连忙就急问。 “回殿下,今乃顺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四。” 徐寅心下不解,但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如实回话。 “三月初四……” “是的,殿下。” “虞家女眷可有进京?” 想起虞窈,祁容舁忍着悲痛急切问道,他迫切的想要确认这一点。 若他没记错的话,前世,虞家女眷于二月二十进京,神武将军父子率大军于四月初十进京。 若问他过了这些年,为何记得这般清楚? 只因,关乎她的所有事,他不敢忘! 身为鬼魂,在人间飘荡了那些年,他日日回想关于虞窈,关于虞家他所知道的一切,丝毫不敢忘却! 第八回心有不安 “回殿下,虞家女眷由几位少将军护送,已于二月二十抵京。” 徐寅心里疑惑,太子怎会问这个人人知道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听到确切的回答后,祁容舁的心莫名狂跳起来,有种想要马上去见虞窈的冲动。 但是他又不断告诫自己; 不能急! 不能慌! 不能吓着她! “三月初四,离四月二十一还有一个多月……” “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 徐寅静静低头立在床边,听着太子不停低声念叨,心里却觉得不解; 太子怎么突然对虞家上心起来? 他不是一直不喜虞家的么? 还有,四月二十一到底是什么日子,竟值得他这般上心念叨? 徐寅满肚子疑惑,但他不敢问,只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你下去吧,孤要静静!” “是——” 徐寅应声退下,并带上殿门。 这时,祁容舁掀开被子下床,脚踏实地踩到地面的那一刻,他依旧忍不住激动的浑身颤抖。 “活了……” “朕又活了!” 他光着脚一步步向前走,来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不由泪流满面。 突然想起前世的仇人,他抓着窗沿,手背青筋暴起,双眼含着滔天恨意,浑身满是杀意; “贱人,贱种……” “这一世,朕定叫你们求死不能!” 猩红的双目望着远方,声音低低沉沉犹豫地狱恶鬼般骇人,叫人不寒而栗! …… 翌日.东宫 太子祁容舁亲自从库房翻出几件珍贵物件来,但是看了看都不甚满意。 “徐寅,可有再好些的物件?” 祁容舁嫌弃珊瑚摆件颜色太艳! 白玉山水摆件儿太过硬气! 金造红宝石石榴树太过俗气! 祖母绿头面不合规矩! 他不由问一旁已经麻木的徐寅。 徐寅…… 求求别问了! 他很难好不好! “殿下,可是送给伏小姐的及笄之礼?” “啪……” 桌子上的白玉山水摆件被扫落在地摔碎,祁容舁脸色阴沉的可怕,眼中带着滔天恨意,徐寅吓得立即跪地; “殿下恕罪,奴才该死,都是奴才该死说错了话!” “往后莫要在孤面前提起她!” 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中的恨意,祁容舁极力克制住声音,对徐寅如是说道。 “是,奴才谨记!” 惶恐不安的徐寅不敢深想原由,低头应到,心底深处莫名的觉得太子这样做极好; 因为,他觉得那伏小姐不是表面那样纯真无害之人! “孤是选给阿……虞家小姐虞窈的!” 为了不让身边的人误会,祁容舁竟开口做起解释,这让才起身的徐寅再次震惊不已! 听闻虞家小姐自小长在肃州,太子殿下何时见过她的? 而且还一副…… 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 想到这几个字,徐寅不由浑身哆嗦,低头不敢多想! 难道一场噩梦,会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 噩梦前,爱的眼里没有别人! 噩梦后,提都不能再提! 噩梦前,从未见过,甚至提起其家人都是厌恶! 噩梦后,竟然一脸爱意准备礼物! 老天爷,太子是不是被脏东西附体了? 徐寅心里不由呐喊,觉得很有必要找个得道高僧来看看才安心! “殿下,你近日睡不安稳,要不要请大师来做场法师……” 徐寅话还没说完,就被祁容舁冷冷的眼神儿给吓蔫了,也忘了要说什么; “收起你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孤之前一叶障目,如今只是清醒过来罢了,莫要乱想!” 一眼就看透徐寅想法的祁容舁,心里怒火四窜,但想到前世,他便冷着眼,耐着性子解释一番。 饶是如此,徐寅也吓得够呛,额头布满汗珠。 “是奴才想差了,请殿下责罚!” 徐寅连忙请罪,丝毫不敢再乱想,心里却明明白白的认识到,太子噩梦后,是比以前更加睿智厉害,一个眼神儿就让他腿肚子打转,这气势一般人消受不起! “这次免了,下不为例!” “奴才谢殿下开恩!” “不过你让人盯着虞府,虞家小姐若出府,速速来报!” 迫不及待想要见虞窈的祁容舁,已经等不到四月二十一那日,如是吩咐徐寅,就是要和魂牵梦绕的人来一场偶遇。 然而,徐寅听闻后却一脸为难; “殿……殿下,此事……” “有话直说!” 见不得徐寅吞吞吐吐的样子,祁容舁忍着火气,耐着性子冷冷发话。 “是,据奴才所知,虞小姐并未随虞氏家眷一同进京……” “啪啦啦……” 这句话让祁容舁当场惊起,桌子上的稀奇宝件儿一应扫落在地摔裂,他脸色从震惊到慌乱,从恐慌到痛苦,再次坠入悲痛的回忆;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要……” 陷入疯魔的祁容舁双眼血红,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大喊,声音带着无助和祈求,眨眼功夫,整个人就虚弱不堪,看着吓人又可怜。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徐寅傻眼,以至忘了该怎么做; “殿……殿下……” “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殿下……” “来人,快来人传御医……” 徐寅搂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祁容舁大声喊叫,声音带着哭腔,接着东宫就一阵兵荒马乱…… …… 远在肃州凉城的虞家军,也于三月初六开拔回京,一起的还有虞家重病,唯一的孙小姐——虞窈。 因着神武将军心疼孙女,着急回京替其治病,所以一路上大军全速前行,没有特殊情况不得有丝毫延误。 一路行军极为顺利,就在眼看要出肃州境界时,载着虞家小姐的马车突然失控,马儿发疯一般四处狂奔,在众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发狂的马儿拉着马车直奔向北边的断肠崖。 说起这断肠崖,在肃州‘臭名昭著’,其崖深无底,附近终年瘴气弥漫,飞鸟过顶都能断肠而亡,更不要说马车坠崖了! 反应过来的众军急忙跑上去,可马车已经消失在层层瘴气中,只余声声马嘶声,和丫鬟的喊叫声,以及马车与石壁撞击的碎裂声入耳,让众人不由心头一凛,不由连连后退。 “小姐,小姐……” “小姐,奴婢下去陪您……” “小姐……呜呜呜……” “我的小姐,可怜的小姐呐!” 夏蝉,秋月,冬麦,还有孔嬷嬷从后边的马车下来,连滚带爬上前就哭喊不停,却被军卫死死拉住。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神武将军父子俩听到消息,打马上去,站在悬崖边上一脸不可置信; “桃桃……” “桃桃……爹爹的女儿啊!” “我的桃桃……” “噗……” 镇军将军虞驰正受不住打击,一口鲜血喷出后,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将军,将军……” 军卫慌忙抬着虞驰正向安全地方而去。 剩下一些人紧紧盯着一脸悲痛,站在悬崖边儿上一动不动的神武将军。 老将军不喊不叫,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被瘴气笼罩的悬崖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落了泪,伤了神,身体摇摇晃晃,差点一头载倒。 “老将军,节哀呐!” 最后还是姚吉上前扶着他哭着安慰,其他人吭都不敢吭一声。 第九回出城迎军 四月初六,春风和煦,暖阳高照,京中一片欢腾; 只因虞家军大获全胜,凯旋归来,将要进城。 一早,太子——祁容舁就穿戴整齐,向顺安帝禀明后,便代帝出城,迎接虞家军和神武将军——虞靖飞。 祁容舁带着激动的心情,穿过热闹的街市,好不容易出城后,就打马飞奔,直朝城外而去。 此时的他恨不能长对翅膀,以最快的速度飞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一路飞奔到十里亭,太子依旧没有停下马的意思,让后面跟着的朝臣、侍卫、以及徐寅不解之余,又感到诧异。 “各位大人在此候着,奴才前去照看殿下!” 祁容舁独身快马飞奔,其他朝臣不能跟着他乱了规矩,徐寅只好急急说了一声便打马追上去,心里暗自祈祷不要出事儿才好。 “驾——” “驾,驾……” 徐寅后边还跟着十几名宫卫,此时也很担心太子出事,一个劲儿的打马狂追,可是连太子的身影都看不见。 就这么不要命的追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前方坐在马背上,遥望前方的太子殿下。 “殿下,殿下,您吓死奴才了!” “您甩下各位大人与奴才们,万一有个……” “呸呸呸……总之,万望殿下珍重身子,不可独身出行!” 吓的四肢无力的徐寅,顶着巨大的压力凑上去劝说。 “看,虞家军到了!” 然而,太子祁容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挺挺坐在马背上,用马鞭指着远方黑压压的大军,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低声说道。 徐寅闻声望去,果真是虞家军。 “孤去迎迎老将军!” 祁容舁心跳加速,眉眼欢喜,激动浮于眼中,说着再次打马出去,眨眼就跑了老远。 徐寅无奈,只好紧追而上。 随着越来越接近虞家军,祁容舁莫名的感到心慌,甚至一种不详预感油然而生,他慢慢减速,最后停马盯着不远处的虞家军仔细打量起来。 远远望去,打头阵的是一队骑兵,但是主帅虞靖飞,和主将虞驰正都不在其列,而且军队气氛肃穆无比,没有一点儿打胜仗的喜悦! 祁容舁觉得这很反常,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可是探军回报,神武将军和镇军将军完好归京,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一时,想不通的祁容舁骑在马上,愣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近的虞家军。 “前方何人?为何挡路?” 这时,一黑袍黑披风,长相硬朗清隽小将,手握红缨长枪,打马上前喊话。 他走进的那一刻,骑在马背上的祁容舁一动不动,浑身僵硬,死死盯着他。 因为,这黑袍小将正是上一世悬崖边喊虞窈师妹之人! 上一世为鬼的祁容舁只远远瞅了他一眼,但因为他是虞窈的师兄,虞驰正的弟子,他便连同此人牢牢记住于心中。 “段磊……” 祁容舁紧握着马鞭,用低到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叫出黑袍小将的名字。 “太子殿下替陛下前来迎接虞家军,以及神武将军和众将士!” 接着,身后的徐寅驾马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大声喊话。 闻言,黑袍小将,也就是段磊打马上前,快到跟前时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背,跪地向祁容舁行礼。 “宣节校尉段磊见过太子殿下!” 果然是段磊! 祁容舁心中这般想着,认真打量跪在前方肤色黑红,但长相很是俊朗的段磊,心里无比踏实; 段磊在,他的阿窈一定也在! 这般想着,祁容舁英俊好看的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凤眸也跟着火热起来,整个人气质也温和不少。 “段校尉请起,一路辛苦,老将军与大将军何在?” “末将不敢言苦,至于老将军和大将军……” 段磊起身抱拳回答,可言至一半,就想起连同马车一起跌入悬崖,尸骨无存的虞窈就悲从心起,顷刻间就红了双眼。 盯着他的祁容舁见他这般神色,心头大震,一股不好的预感再次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后背发寒。 “可是……” 祁容舁刚想问是不是老将军出了什么事,可是一张嘴,他竟然紧张到说不出话;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回殿下,神武将军与大将军身体不适,在后面马车上,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段磊再次抱拳下跪请罪,恰巧露出披风下右臂上绑着的一截白布,顿时刺的祁容舁差点一头栽下马。 他知道,那是虞家军哀悼的方式,等同于戴孝。 可是,他在哀悼谁? 又在为谁戴孝? 祁容舁头痛欲裂,不敢多想,打马就朝前方已经停下的大军而去。 见此,段磊利落爬上马背,紧跟其后,徐寅也不敢耽误,也追了上去。 走近大军,祁容舁才发现所有将士右手臂都绑着一条白布,神情肃穆悲哀,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老将军,太子殿下前来迎大军进城!” 几万人的大军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响,骑兵队后面,姚吉忍着伤心,站在马车外轻声回禀。 “咳咳咳……” 接着虚弱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车门从里边儿打开,脸色苍白,双目血红,身体虚弱不堪的神武将军——虞靖飞,颤颤巍巍从马车上下来。 只一个照面,太子祁容舁心惊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神武将军会病重到这种地步! 而且,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到! 当即,太子从马背上跳下,疾步上前扶着就要下跪行礼的神武将军。 “老将军免礼!” 近看,神武将军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下青黑一片,眼中布满血丝,呼吸急促,实乃重病之兆,太子忍不住心疼。 “臣……咳咳咳……” “老将军快快上马车躺着,万不可着凉。” 祁容舁是真的担心神武将军有个好歹来,便扶着他就要上马车,可老将军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车辕站地不动。 “我儿驰正……” 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神武老将军眼中带泪,哽咽不语,见在太子面前失仪,颤抖着手连忙擦拭眼泪。 “我儿驰正昏迷不醒,无法向殿下行礼,老臣替他……” 神武老将军虚弱说着,就要再次替儿行礼。 “老将军,使不得!” 太子祁容舁心下愈发不安,但还是拉起老将军,眼神儿越过马车直往后面瞧去,可是大军挡着,他什么也没看见,更别说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了! 转念一想,他一国储君前来相迎,虞窈怎么着也要来见行礼才是! 想到这儿,他的心就慌乱的突突直跳,扶着神武将军胳膊的手也颤抖的不成样子。 “老将军……” 话说一半儿,祁容舁嗓子干哑,无力吐字。 他使劲儿吞了吞口水,用力咬了咬舌尖儿,克制住颤抖的手再次问; “可是军中出了何事?” 这一问完,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去大半的太子,整个人虚弱不堪,随时都能被风吹飘起来一般。 前世做阿飘做够了的祁容舁,下意识的抓住旁边的车辕,脸色惨白不已,额头已部满汗珠…… 第十回噩耗传来 “回殿下,是老臣孙女儿去了……” 神武将军后面说了什么祁容舁一个字都没听到,满脑子都是‘孙女儿去了’几个字。 孙女儿? 是谁? “谁去了?” “哪个孙女儿去了?” “告诉孤……哪个孙女儿去了?” 祁容舁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的抽疼,浑身如坠入冰窟般寒意刺骨,他眼神涣散,一手紧紧抓住车辕让身体保持站立,却颤抖着嘴唇不停追问,誓要听一个他想听到的答案; 可是,他又无比的清楚,虞家只有一个女儿! 虞靖飞也只有一个孙女儿! 如同炸裂般的脑海再次响起决绝的声音;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 “不要……噗嗤……” 被恐惧淹没,浑身彻底被抽干力气的祁容舁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后就倒地昏了过去,吓得所有人心惊胆战,又是一通兵荒马乱…… …… 再次睁眼,祁容舁已躺在东宫床上,旁边儿守着哭肿了双眼的徐寅。 “咳咳咳……” “殿下……殿下您终于醒了?” “您身子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见祁容舁咳的脸色苍白,徐寅就胆战心惊,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 “回来……” 祁容舁纵使身体难受,头痛欲裂,胸口憋闷,可也没空看劳什子太医! “殿下,您……” “神武将军现在何处?” 祁容舁满脑子都是昏过去之前听到的事,必须找神武将军问清楚,他怎么都不相信他的阿窈已经…… 虞窈怎么可能死? 前世若不是他昏庸无道,蠢笨无知,被人迷了心迷了眼,虞窈又怎么可能早早就去了! 而且还是以那种决绝的方式离开! 前世,他明媒正娶虞窈,可在登上皇位后没给她皇后尊荣,也没给她一个正妻该有的体面和爱重,让她人人可欺,每每想到这里,他悔恨入肠,恨不能杀了自己! 今生,他想弥补前世犯下的错,想用性命去爱她,去护她,去做一切她欢喜的事,可是她却没了! 没了? 这绝不可能! 祁容舁紧闭双眼逼回泪水,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可是吓坏了徐寅; “殿下……殿下……” “回殿下的话,神武将军在广殿面圣。” 以为祁容舁生气他没有及时回话的徐寅,跪在地上连忙回答,心里祈祷太子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歇歇。 可是,祁容舁不管不顾,穿好鞋就大步往外走,对于身后徐寅的哀求劝慰充耳不闻。 就这样,他如同疯了一般,眼神晦暗不明,不顾一切朝着广安殿而去,所到之处,人人跪让,但他却理都不理。 直到广安殿外,大总管明成公公才让他停下脚步。 “殿下就是再着急也不能这般闯进去,您昏过去,神武将军父子又病重,陛下正为此事发愁,您不如在此等等,好让老奴进去通传一声。” 想起前世,明公公明里暗里对他帮助良多,祁容舁听了他的劝,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便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声音; “陛下,老臣……咳咳咳……” “快,快给神武将军赐座!” “多谢陛下!” “虞公,你这番到底是怎的了?前几日奏折不是还好好的么,怎的几日功夫就……” “此事本不该在陛下面前提起,只是臣的孙女儿她……她去的惨呐!” 听到这里,外面的祁容舁又开始头痛欲裂,浑身颤抖不止,为了弄个清楚明白,他咬着牙,靠着门框站立,听着。 “虞公的孙女儿虞窈,她怎的了?” 首位上的顺安帝也诧异不已,不由追问。 殿外的祁容舁背靠门框,一手扶着抽痛的胸口,死死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认真的听着接下来的话。 “老臣的孙女儿本就病重,大军行至肃州交界,那马突然发狂,拉着马车……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神武将军一个铁骨汉子就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拉着马车坠入断肠崖……呜呜呜……” “陛下,老臣的孙女儿没了,尸骨无从呐……呜呜呜……” 殿内传来神武将军悲痛的哭嚎声,让殿外一众太监宫女,以及宫卫都忍不住跟着落了泪。 殿内首位的顺安帝,不由联想他一生子嗣单薄,老大老二出生没多久就夭折,老四老五养了几年后也相继病去,如今就剩太子和六皇子这两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竟也忍不住跟着落了泪。 而殿外的祁容舁,在听到虞窈连人带马车一同掉入断肠崖后,喉咙涌上一口腥热,他忍着胸口抽痛,闭眼吞下这口腥血,浑身寒冷颤抖,却依旧不死心的靠在大殿门框上,死死咬着舌尖儿保持清醒,就是想等神武将军出来亲口问个明白。 “虞公节哀!” 顺安帝的伤心来的快,去的也麻溜,他擦干眼泪,从首位下来轻拍着神武将军的肩膀安慰。 “陛下……” 哭哑了嗓子的神武将军努力克制情绪,低头不停擦拭眼泪。 “朕原本还想让虞小姐嫁与太子为妃的,如今……唉……” 顺安帝的一句叹息,让沉浸在失去孙女儿悲伤中的神武将军心不由一沉,暗道一声万幸! 也让殿外的太子呼吸一窒。 “谢陛下厚爱……只是这孩子她……没那个福气……” “虞公节哀,万要保重身体才是,虞小姐也……可惜了,朕这就下旨追封虞小姐为郡主,封号……”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呐陛下!” 顺安帝刚想要想个合适封号安慰一番老功臣,没想到神武将军就慌忙跪地哀求阻拦; “陛下隆恩臣心领,只是这孩子她福薄,当不起陛下这份恩赐,她……” “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去吧,老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神武将军跪趴在地上痛哭哀求,让顺安帝再次感动的红了眼,随弯腰扶起他。 “朕收回成命,虞公切莫悲伤!” 顺安帝身体常年患病,索性在神武将军旁边坐了下来。 “陛下……” “坐着坐着,虞公莫要惊慌!” 见顺安帝与他同坐,神武将军惶恐不安的就要起身,却被皇帝拉坐了回去。 “经此一事,老臣倍感身子大不如前,犬子驰正也……至今昏迷不醒,老臣想好生歇养一番,这兵符便归还与陛下。” 突然,神武将军掏出兵符,跪地双手呈上。 许是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顺安帝愣坐着没反应,但眼睛却死死盯着近在咫尺,黑色玄铁打造的猛虎兵符上; 用力吞了吞口水,而后伸手揉了揉脸颊,见神武将军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他此时的激动神色,顺安帝这才努力恢复平静下来; “虞公这是做何?” “兵符还是你收着的好,若不传出去朕还如何做人?天下百人又如何看朕?” 虽然很想接过兵符,可顺安帝同样想要好名声,便假意板着脸推辞。 “陛下乃一国之君,一草一木皆为陛下所有,此时边疆安稳,兵符合该由陛下保管才是。” “他日若有需要,臣虞靖飞随时愿为陛下,为我元启披甲上阵,杀敌卫国!” 神武将军态度坚决,忠心不二,见他话说到这份儿上,顺安帝也不好再推辞,只好面上为难,心里欢喜的接过兵符牢牢握在手中。 第十一回深有所悟 最后,顺安帝大手一挥,赐封神武将军为神武侯,镇军将军虞驰正升为一品镇国将军。 虞驰正长子——虞顾北,升为六品昭武校尉郎。 次子——虞战南,封为七品翊麾校尉。 其余将士则论功行赏。 鉴于虞家有丧事要办,原定在皇宫举办的庆功宴也歇了,改为皇帝与众将士在军中同庆,这也是顺安帝与将士打好基础,并培养自己心腹的第一步,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此时的虞府却哀哭一片,真正是听着伤心,闻着落泪; “桃桃……娘的乖女儿啊……你让娘怎么活啊!” “你把娘也带走……桃桃啊……我的乖女儿……” “我可怜的乖乖……娘这就去陪你……” 虞驰正的妻子——江曼雪,听闻女儿命丧悬崖的噩耗后,当场就软塌在地上,等一口气倒过来就哭叫出声,声声悲切,闻者心碎。 “母亲……” “夫人……” “夫人万万不可……您要保重身子,若不然小姐会伤心……” 虞顾北和丫鬟婆子们冲上去,就抱住悲伤的几乎昏过去,但仍然咬牙拼尽浑身力气想要撞墙随女儿而去的虞大夫人。 此时,作为长子长孙的虞顾北心痛的几乎麻木,看着眼前哀哭的死去活来的母亲,以及不远处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父亲,还有他怎么也不相信,就这样天人永隔的妹妹,最后终是忍不住哽咽着哭出了声。 而跪在担架旁,看着昏迷不醒父亲的虞战南,对母亲的哭声,丫鬟婆子的惊叫充耳不闻,一脸呆滞跪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说是他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一切悲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不愿走出来。 这边儿,众人忍着难过安抚悲痛的大夫人——姜氏,内院又传来老夫人的哀哭声; “我的心肝肉啊……” “你这是要祖母的命呐!” “才多大的人呐,没及笄就这么去了……” “老天爷啊,你收了我老婆子,把我乖孙女儿还给我……” “她狗大的年纪……孝顺懂事,未干过一件坏事,您怎忍心收了她去……” “老天爷……我老婆子的命换我孙女一命……呜呜呜……” “我的乖儿桃桃……祖母的心肝肉……” 一身盛装,等待着丈夫和儿子归来的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却等来了这般噩耗! 她不顾仪容从内院由丫鬟婆子搀扶着一路哭来,在看到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儿子,和大门外那口空棺时,整个人彻底晕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的了……” “祖母……祖母……” “母亲……” “老夫人……呜呜呜……您醒醒……” “大夫……快传大夫……” 虞府女眷昏的昏,倒的倒,哭的哭,顿时一片人慌马乱,直到老将军,不,应该说神武侯回府,这才安静下来。 …… 虞家前院.议事堂 往常这里只有神武侯和虞家这些男人商议军情时才能来的地方,此时却站满了人,有哭的几近晕过去,眼神呆滞,毫无生机的大夫人; 有已经晕过去,被随同神武侯一同前来的太医院首——任参,银针刺穴后转醒,但深受打击,身体虚弱不堪的老夫人; 还有哭的双眼红肿,神色悲痛,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的二夫人——苗丹香; 再就是虞家的众爷们; 除了神武侯,便是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新晋一品镇国将军——虞驰正。 以及神武侯的次子,五品定远将军——虞严良。 以及虞顾北,虞战南兄弟。 还有二房的双生子三少爷——虞望西,和四少爷——虞守东。 可以说,除了虞顾北还在坐月子没的妻子——沈若云,和才出生月余的儿子——虞文康外,虞家所有主子都在这儿。 不过,这里却多了一个姚吉,也是议事堂唯一的下人! 神武侯一脸悲痛缓缓开口,大家才互相搀扶着落坐,而失去女儿的大夫人——虞姜氏双眼空洞,如同木偶一般被两个儿子小心扶着坐下。 见此,神武侯这个公爹也于心不忍,扫了一眼便红着眼把头转向另一侧,直到好一会儿后才平复心绪,再次看向下坐的各位。 “老大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这段时日就住在青松堂,我亲自照看。” 一开口,神武侯就说出这么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 “父亲,大哥身子不适,大嫂又……” 看了眼目光呆滞,毫无反应的虞大夫人,虞二爷扭头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再也说不出话。 “阿北媳妇儿未出月子,又要照料康哥儿,战南还要侍奉大嫂,大哥还是儿子照顾吧,省的父亲劳累!” 尽力克制住情绪后,二爷——虞严良又哽咽着开口。 作为儿子他这般考虑倒是合情合理,毕竟让一把年纪,又深受打击神武侯照顾大儿子有些不合适! 可是,神武侯态度格外坚决,且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此事就这般定了,不必多言!” 知道二儿子一片孝心,一片好意,可神武侯依旧严肃着脸挥手决断。 “是——” 下面的子孙不敢多言,齐齐应声。 “刚才在宫中,陛下想要赐封我们……桃桃郡主之名,却被老夫拒绝了……” 说到这,神武侯神色哀伤,停下话语,也惹的其他人再次落泪。 “我们桃桃……不需要郡主之名!” 想起孙女儿,神武侯沙哑着嗓子,带着莫名的骄傲之意自豪而言,这让伤心的虞家四兄弟以为祖父太过伤神而为,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他们的祖父有多疼爱孙女儿,他们是知道的! “父亲说的是!” 二爷虞严良擦擦眼泪点头赞同。 “今日……老夫上交兵符与陛下……” “父亲……” “祖父……” 神武侯此话一出,震惊的虞二爷双目大瞪,以及虞家四兄弟红着眼惊叫。 因为,他们太清楚上交兵符意味着什么! 正因如此,他们不甘虞家用生命和血泪换来的一切,就这般拱手让人! 然而,神武侯早料定他们会有这般反应,便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你们或许不理解老夫为何这般做,可你们有想过,我们虞家如今一侯四将,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 神武将军神情威严,不缓不慢的说道。 “前些时日老夫曾听人言,‘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好像就是我们虞家一般,老夫深有所悟,才决定上交兵符……” 第十二回马虎大意 “父亲这般决定,可是听到了……” 闻言,二爷心中大骇,连带着冒出一身冷汗,便红肿着双眼,惨白着脸,盯着首位的神武侯试探着问。 “人心难测,老夫这般决定也只是防患于未然!” 说到这儿,神武侯突然眼神凌厉,扫向下面的儿孙; “今日起,你们几人需时刻谨慎,说话做事也要时刻小心低调,若有违者,老夫亲自动手处置。” “是——” 见父亲/祖父,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凛冽,二爷和虞家四兄弟齐声回答,不敢有丝毫大意。 对于儿孙们的反应,神武侯还算满意,心中略感欣慰,只是再想起孙女时,又是一脸伤感; “我的桃桃……” 说着,神武侯就如普通人家的普通祖父一般,红着眼悲从心起。 “即日起,阖府上下为我的桃桃祈福!” “是——” 几个铁骨汉子再次落泪回答。 “我的桃桃……不在,但她还我老头子的乖孙儿,还是虞家的女儿,理应……入我虞氏祖坟……” 说到这,神武将军再也不忍说下去,便紧闭双眼流下两行清泪。 他能这般决定,也是当日虞杳要求的,为的就是给那个苦命的虞窈一个交代。 当然,神武将军父子则以为,虞杳是为了让所有人相信她真正的死了才这样要求的,在心疼她的同时,二话没说就同意。 要知道,这在封建的古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是一个惨死,还没有尸首的未婚女子,这种可能性想都不要想! 这话一出,二爷愣了,但想到虞窈是虞家唯一的女儿,并深受宠爱,也就释怀了! 一旁的虞家四兄弟却一脸诧异,而后满心感激。 “顾北替妹妹多谢祖父疼爱!” 红着眼的虞顾北,当即上前下跪向祖父表示感激。 “战南……” “望西……” “守东……” “替妹妹谢过祖父疼爱!” 于是,其他三兄弟也连连起身,上前跪地哭着道歉。 一时,神武侯内心倍感欣慰,直含泪点头; “好,我的桃桃有四位好兄长!” 心里替孙女感到高兴的同时,神武侯连日来紧绷的那根弦儿也略微放松。 “老二……” “父亲,儿子在——” 二爷虞严良恭敬上前。 “桃桃的……事,交由你来办,不求张扬,但求体面。” “是——” 不张扬但要体面,二爷一听就明白老父亲是什么意思。 “你们兄弟四人在府中安静待着,无重大事务一律不得出府,都去祠堂给你们妹妹祈福……” 接着,神武侯对着四个孙子严厉吩咐。 “是——” 虞家四兄弟虽然不解祖父为何这般决定,但还是乖乖回答。 “老大留在这里,其余人都下去歇着!” 一脸疲倦的神武侯,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大儿子,便挥挥手如是吩咐。 “儿媳……多谢父亲对桃桃的疼爱!” 昏昏沉沉的大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到神武侯的话,脑子渐渐清醒过来,被两个儿子扶着起身,就像公爹道谢。 先前她只顾着伤心,根本没空想女儿的身后事,如今女儿能葬入虞家祖坟,对她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下去好生歇着,桃桃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若知你这般伤心难过,定会心有不安!” 其他什么话也没法多说,神武侯只能这般安慰大儿媳,只希望她不要倒下。 说着,再次挥挥手,便闭眼不语。 见此,虞顾北和虞战南小心扶着母亲退下; 接着是二爷和二夫人扶着老夫人退下。 最后是双生子虞望西和虞守东也跟着退出去。 至此,议事堂就剩神武侯,姚吉,和软踏上昏迷不醒的虞驰正。 “阿吉——” “侯爷,老奴在!” 听闻姚吉回话,神武侯又慢慢睁开双眼,看向旁边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大儿子。 “关门——” “是——” 姚吉过去关上议事堂大门,又转身回到神武侯身旁。 “扶驰正起来!” 神武侯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拇指大小的通白瓷瓶来。 而姚吉已经上前,小心扶起昏迷不醒的虞驰正。 这时,就见神武够缓缓起身,上前从白瓷瓶儿中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褐色药丸喂入虞驰正嘴中,姚吉腾出手又喂其几口水,复又扶着虞驰正躺下。 神武侯坐儿子所躺的软榻边上,仔细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儿,脸色也渐渐柔和。 “阿吉,过些时日若情势不对,你便回老家去,安安稳稳养老……” “老将军,您这是不要阿吉了么?是嫌弃阿吉这把老骨头了么?” 猛的听到这话,姚吉红着眼就跪在神武将脚边哭问。 五十多岁的人了,眨眼间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惹的正伤神的神武侯破功,红着眼露出笑容来; “怎的临老了却孩子心性了,说着就哭闹起来,活像我怎的了你似的!” 神武侯说着就弯腰拉起姚吉,还不忘笑着打趣。 “侯爷明明是嫌弃老奴蠢笨不顶用,想要赶老奴走才是!” 姚吉跟了神武侯一辈子,听这话确实伤了心,此时也不由的耍起性子来。 “唉!你呀你呀……” “你我出生入死一辈子,情同手足,我怎会舍得你?” “可阿吉,虞家眼下如烈火烹油,孰不知哪一日会大祸临头,老夫虽已极力挽救,就怕上面那位心里还不踏实,想要连根拔起我们虞家,那时……” 说到这,神武侯拉着姚吉坐在身旁,眼神明灭不定。 “不求旁的,只求阿吉能安然度过晚年……” “老奴跟随将军一辈子,如今您贵为侯爷,老奴合该跟着风光风光才是,哪有躲到乡下去受罪的道理?” 神武侯话说一半儿,就被姚吉红着眼笑着打断。 彼时,两位老人同座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咳……” 突然,身后虚弱的咳嗽声,打断了正在红着眼对视的两位老人。 “大爷醒了!” 姚吉立即起身,弯腰对着已经睁开双眼,还处于迷糊状态的虞驰正问道。 “吉叔……” “唉!大爷莫说话,先喝口水润润喉。” 姚吉边笑着答应,就端起茶杯喂虞驰正喝了几口温水。 “怎样?感觉还好?” 这时,神武侯也开口小声问。 “回父亲的话,这药确实厉害,儿子虽感虚弱,但往日的旧伤隐隐有减轻的征兆,桃桃……” “我们的桃桃已坠崖身亡,老大,往后说话万要当心!” 见儿子提起女儿时一脸幸福骄傲的神色,神武侯不由的冷着脸提醒。 因为,他们丝毫不敢马虎大意! 也因为,虞家赌不起! 第十三回悲痛欲绝 春光明媚,草木吐新 而元启的西北,依旧一片严寒,草木俱零。 位于北方肃州,和西方凉州之间,西北方位的苜州——蒿城,一不起眼的小客栈大堂内,食客满座,侃侃而谈,说到激情之处免不得一番粗俗嚎喊,口沫纷飞。 譬如,客栈进门右手边靠窗的一桌四位壮汉食客,此时就深情并茂地讲述着在肃州的听闻; “听说那镇军将军当场口喷鲜血而昏,可是吓坏了十几万大军!” 满脸络腮胡大汉食客说完,还忍不住一脸同情,也惹来大堂其他十几位食客一阵唏嘘。 “真是可怜,本来打了胜仗是极为喜庆之事,不成想女儿却……” “谁说不是呢!终究是福薄命浅呐!” “就是,那虞小姐若活着,凭借祖父和父亲这般战绩,回京后提亲之人还不踏断虞家门槛儿!” “就是,虞家唯一的女儿,就是嫁入天家也使得!” “敢问好汉,这镇军将军可是那坠崖身亡虞小姐之父?” “正是,不过我还听说,虞老将军似乎也被打击的不轻,身子也不大好……” “夭寿!虞老将军万万不可有事呐!”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等祸事发生!” “可怜呐!听说虞小姐四月才及笄……” “真是……” 大堂内一阵议论纷纷,唏嘘不已,而角落里独自而坐,身着粗布带补丁长袍,正在捧着一碗热腾腾羊汤切面吃的满头大汗的年轻小哥儿,对大汉所说之事好像毫不感兴趣。 不过,细看之下就发现,大汉说到镇军将军吐血而晕时,他往嘴里刨食的筷子微顿,而后低着头眼眸微转,最后捧起碗喝完最后的羊汤,动作豪迈中透着优雅,大气中透着洒脱,唯独不见粗鲁。 “掌柜的,结账!” 接着,就听小哥儿朝门口柜台处大喊一声,清脆略带沙哑的声音,让正在说的起劲的汉子们停下嘴纷纷朝他看去。 “抱歉,打扰众位哥哥们了!” 见大堂内所有食客都盯着他打量,角落里的粗布长袍小哥儿从容起身,面带愧色向众人作揖致歉。 见他一副书生柔弱模样,众人也不忍责怪,纷纷客套起来。 “无妨,你既称一声哥哥,咱们也不能小气了不是!” 说话的正是那讲故事的络腮胡粗壮大汉。 他虽然长得黑黢黢,坐在那里跟坐铁塔似的,说话也高喉咙大嗓门儿,可人也难得的敞亮痛快儿,说话间,那如蒲扇般的大掌一挥,满是说不尽的豪爽,洒脱。 角落里的年轻小哥儿,或者说是故意装扮过的虞杳,忍不住眼中一亮,划过兴奋之色。 “那小弟再次谢过哥哥宽厚!” 说着,虞杳再次朝着大汉弯腰感谢。 这时,胖乎乎的掌柜笑眯眯的朝她而来; “公子,惠顾二十又二文!” 虞杳吃了一碗十二文的羊汤切饼,又要了五个两文钱的胡饼带走,总共便是二十二文钱。 她摸出荷包,倒出一把铜板儿数了二十二文给掌柜的,手中就只剩下七文钱,看的其他食客不由的摇头,以为她是个不会过日子,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穷书生。 众人的反应虞杳看在眼中,但也不当回事儿,把剩下的七文钱装回荷包,然后提着糙纸包起来的胡饼往出走。 “公子好走!” 胖乎乎的掌柜站在门口笑着相送,一点儿都不因为虞杳是个‘穷书生’而看不起她。 而一身粗布旧长袍,手里拎着一包胡饼的虞杳,并没有按原计划那样着急赶路,而是打算在蒿城逗留几日。 至于原因,她看上了一个人! …… 京城,皇宫的东宫内到处一片漆黑,安静无声,唯有太子所居的主殿内有盈盈烛光。 主殿内,太子——祁容舁披头散发,一身白色亵衣,毫无形象可言的坐在床榻之上,捧着一尺来长的木头,正在用雕刀一下下,非常专注的雕刻着什么。 全然不顾木屑掉落在名贵的真丝锦被和床铺,以及身上。 此时,他低着头全神贯注雕刻,虽然看不出表情,但萦绕在周围的哀沉气氛不难猜出他的心情。 凑近细看,他所雕刻之物俨然是个已显雏形人物雕像,貌似还是个女子雕像! 突然,他停下手,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悔恨、不甘…… 接着,他充满爱意抚摸着,已经具有三分人象的雕像头部,就像抚摸世界珍宝那样小心翼翼; “阿窈……” “你怎这般狠心?” 沙哑到刺耳的声音,轻轻抱怨着! 话落,一滴泪水毫无征兆砸落在初具雏形的雕像头部,瞬间他慌了神,颤抖着手轻轻拭去泪渍,并一脸自责。 “对不起阿窈……对不起……” 擦干净木偶头部的泪水后,祁容舁跟着了魔似的,把雕像,或者说是小木块儿紧紧搂在心口,睫毛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泪滴。 “阿窈……” “我……可否唤你桃桃?” “我竟不知,你的小名儿叫桃桃!” 说到这儿,挂在睫毛上的一滴泪水掉落,狠狠砸在锦被上,他也一脸委屈。 可委屈的神色还没有维持一两个呼吸,瞬间又变为不安和悔恨; “阿窈莫要生气,我并未有怪你之意,都是我不好……” “我眼盲心瞎,不关心阿窈……不爱护阿窈……不信任阿窈……” “阿窈……你……你扔下孤不要了么?” “你莫要不要我……” 说到这儿,他已经泪流满面,再睁开眼,血红的双眼一片痛苦之色,脖颈间布满青筋,凸起的喉结更是不停上下滚动…… “阿窈……以后,我唤你桃桃可好?” “阿窈答应了是么?” “孤的阿窈,定会答应的!” “我的桃桃……那样善良……” “孤的桃桃……” 沙哑的声音低沉哽咽如同野兽哀哭,那方昏暗的床榻充满哀伤,他捧着那截木头再次哭昏过去。 因之前有令,不经唤召任何人不得踏入殿内一步,就连徐寅也不例外。 所以,太子悲痛到昏倒没一人发现…… 第十四回泣不成声 关内侯府内院,汀滢院 “让人传话进东宫,就说本小姐想去探望太子殿下!” “是——” 丫鬟碧玉退下后,一身薄香色撒花交领长裙,身姿纤细娇娆,坐在梳妆镜前的伏怜滢,看着镜中自己娇弱柔媚的长相,柳眉轻挑,粉唇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起涂染淡粉寇丹的纤手,轻轻抚上白嫩的脸颊,那双透着娇弱楚楚的杏眼,瞬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狠劲儿。 很快,她又缓缓下手,又恢复一贯的娇柔无害模样,并朝着门外唤道: “石榴——” “奴婢在,小姐请吩咐!” 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色下人款式裙装的石榴闻声进屋。 “和往常一样,去准备一份和果子,和一份桂花糕。” 伏怜滢双眼盯黄铜镜中,神态娇娇弱弱,惹人怜爱的自己,说着冷漠毫无情绪可言的话。 “是,奴婢这就出府去买!” 恭恭敬敬说完,石榴就转身出去。 “别忘了用府中食盒装!” 转头看着石榴的背影,伏怜滢再次叮嘱。 “奴婢谨记!” 许是做惯了这件事,石榴一副理所应当的回答完,就快步出去。 …… 东宫 徐寅站在紧闭的大殿外焦急来回走动,时不时的还耳贴殿门听听里面的动静,就是没胆子推门而入。 “徐公公,殿下已经三日没出房门一步,不会……” 小宫女——忘愁,手上托着盛有精致热汤药小碗的托盘,盯着紧闭的大殿门,拧着眉一脸担忧说。 “呸呸呸,莫要瞎说,殿下只是……” 闻言,徐寅当即不悦,朝着廊下院中连呸几口,便冷着脸怒瞪忘愁。 也正是这种听不得丁点儿不吉利之言的心态,暴露了他此时的焦灼心情。 “汤药搁着,速速再去准备些好克化膳食来!” 这几日徐寅脾气也不好,嘴上都起了几个大燎泡,但他没心思管自己,只希望太子能平安无事。 若不然,东宫所有的奴才加起来都不够填坑的! “是——” 忘愁把托盘搁在廊靠上,转身快步离去。 虽然太子已经三日粒米未进,也不曾踏出房门一步,确切来说,房门都不曾打开过,但作为奴才的他们,该准备的还是时刻准备妥当。 万一太子饿了…… 这么想着,忘愁脚下加速,直朝东宫膳房而去,不想才出大门转过弯儿,就和同样脚步匆匆,迎面而来的忘忧相撞。 “哎吆!” “哎呀……” 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相撞,一个抱着胳膊呲牙,一个捂着胸惊呼出声。 但察觉到此处乃太子殿下居住之处,便齐齐闭了嘴,不敢发出任何异叫。 “忘愁姐姐,这样急匆匆的要去做甚,难道殿下出来了?” 一手揉着胸口,忘忧面带惊喜的小声问。 “没有,先去准备些吃食备着,万一……” 望愁摇摇头,一脸担忧,但话说一半就没有再继续往下。 说完,本想要走的她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面色粉红,鼻头冒着汗珠,显然因着急步所致的忘忧; “你这般急匆匆的又是怎的了?” 这几日,因太子殿下因身体不适,东宫大门紧闭,没有任何人敢来打扰,就是陛下,每日也只是差明成总管来问问太子的身体情况而已! 所以,忘愁对这般急匆匆的忘忧表示好奇,更怕在这个非常时侯惹出什么事来。 “是伏小姐让人传话进来,说想来探望太子殿下。” 忘忧极为小声的如实回答,说完后眼中带着莫名的期待。 谁让这位伏小姐,是他们太子殿下的心头肉呢! 说不定,这位伏小姐能让太子殿下心情好转,恢复正常,病体早日康复…… “那你快去禀报徐公公,想必听到伏小姐要来的消息,殿下定会欢喜的!” 说完这话,忘愁也带着欢快的脚步转身去准备饭菜。 忘忧更是在恪守宫规的范围内,以最快速度的朝主殿而去。 …… 与此同时,虞府正在给虞窈举办丧事; 因着虞窈还未及笄,又是死不见尸,丧事虞家倒是没有大张旗鼓,但相好的人家都有前来吊唁。 “儿啊……娘的桃桃……” 虞窈的生母姜曼雪,短短三日瘦了一大圈儿,精神一度恍惚,又一次不顾劝阻从床铺上爬起来,来到前院灵堂,扑在那口装着虞窈衣物的空棺上大哭起来。 “娘的心肝呐……你带娘一起走……” “我可怜的桃桃……我的儿呐……” “你怎就这般狠心舍下爹娘……你走的可怜……” “老天爷……你不长眼,你收了妾身,放过我的女儿……” “老天爷……信女愿用贱命换我的桃桃……” “邦邦邦……” 悲痛不已的姜氏,哭喊着就跪地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被磕的鲜血直流,看的前来吊唁的众夫人直抹眼泪,就是爷们汉子们也心酸不已。 “母亲……” 虞顾北红着双眼,哽咽着上前就半拉半抱起哭的几乎断气的母亲。 “送你母亲下去歇息!” 一旁的神武侯,被儿媳妇儿哭喊的落了泪,扭头拿袖子擦了擦眼泪,便挥手吩咐长孙。 “是——” 虞顾北向祖父和与众客行了一礼后,便扶着已经哭喊不出声,但依旧呜咽流泪的姜氏朝后院而去。 “我的心肝肉……祖母的乖乖……” “你好生回来……祖母这把老骨头替你下去……” “天爷……你收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我孙女来……” 才送走姜氏,不成想连日重病的虞老夫人,又哭天抹地的由丫鬟扶着出来了。 看着从内院由丫鬟婆子搀扶着出来,脸色清白,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妻,神武侯内心极其不忍,可心里清楚这关乎一家老小的性命,此时必须硬下心来。 “老夫人节哀!” “您老节哀,孩子也安心!” “您老人家务必保重身子!” “老夫人万望保重身子!” “老夫人……” 见虞老夫人哭的满脸泪痕,由丫鬟婆子架着过来,前来吊唁的妇人于心不忍,抹着泪上前安慰。 “我可怜的心肝……满打满算还不到十六呐……” “花都没开的年纪……就这般惨惨走了……” “她猫狗大的人……平日里最是乖巧孝顺……这是挖我老婆子的心肝儿啊!” “心肝肉啊……” 虞老夫人向众人哭诉着,由丫鬟婆子架着一步步朝棺材走去。 一旁烧纸的虞战南,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泪,而后就起身过去亲自扶着祖母走向那口棺材; “祖母的乖乖心肝肉……” “祖母送送你……” “你啊……好生走着……等等祖母……” 虞老夫人上前,颤抖着手轻轻抚摸棺材,眼中满是不舍,最后整个人趴在棺材上泣不成声…… 第十五回好好活着 “殿下……” 一听伏小姐传话来,焦急不已的徐寅终于看到了希望,凑到门口小声唤道。 声罢,没听到太子的怒吼咆哮,他便安心不少,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就是一旁的忘忧,也满心期待。 “殿下,伏小姐刚派人来传话,说想要进宫看探望……” “滚——” 信心满满的徐寅话还没说完,里面传来太子——祁容舁,沙哑中带着阴森的低吼。 “砰……哗啦……” 保持弯腰,以头贴门姿势的徐寅,还没琢磨明白到底是让谁‘滚’,就又听到殿内摔砸东西的巨响。 瞬间,他一阵胆寒,连忙直起腰后腿几步,甚至产生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 就是后边满含希望的忘忧,此时也脸色苍白,一脸惧怕跟着连连后退。 “咯吱——” 这时,紧闭了三日的殿门终于从里边打开; 一身白色亵衣,披头散发,双目猩红,胡子拉碴,邋遢到不修边幅,同样也虚弱到走路打摆的太子,一手紧捂着胸口,一手扶着门晃晃悠悠迈出门槛。 “殿……殿下……” “您怎的这般……” 这样的太子,差点儿当场吓死徐寅,等他回过神来已泪流满面,难过的泣不成声! 老天爷呐! 太子殿下怎么成了这模样? 就是陛下他老人家来,也不一定能认出亲儿子呐! “殿下……奴才……” “让她滚!” 回过神来的徐寅哭着向太子殿下磕头,第一个头刚磕完,头顶传来太子低沉沙哑,虚弱无力,但又极其阴森的声音。 瞬间,徐寅和跪在后面的忘忧齐齐打了个冷颤,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却在琢磨着太子殿下再到底在说谁! “殿……殿下,恕奴才愚笨,不明殿下之意……” 徐寅跪趴在地,强忍着惧意,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开口。 他猜来猜去也不猜不到太子殿下说的是谁; 总不会是伏小姐吧! 这万万不可能!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伏小姐是太子的眼中人,心头肉! 有谁人不知,太子唯独对这位伏小姐偏爱有加! 心里这般暗想着,徐寅内心更是惶恐不安。 突然发现,近段时日,太子殿下的心思他竟然丁点儿都猜不明白! 难道要失宠了吗?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起,徐寅就觉得天要亡他! 以后的黑暗生活,那是想都不敢想! “殿下,奴才虽蠢笨,但对殿下死心塌地,还求殿下可怜可怜……” “闭……嘴……” 三日滴水未进的太子,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站立,此时他咬着舌尖儿强忍着昏劲才没倒下,却还要面对徐寅的鬼哭狼嚎,这对他来说属实是一种折磨! 再想起前世的徐寅的忠心,才忍着没有下令处死他,而是艰难的吐出及其阴冷两个字。 瞬间,徐寅闭嘴,周围恢复清净。 “让伏……怜……滢……的人……滚!” 接着,眼中恨意滔天的太子,紧紧捂住胸口,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这番,冷的让人骨头渣子都疼的话。 霎时,徐寅呆傻! 忘忧懵圈! 俩人一脸痴相,以为出现幻听,看的恨意滔天的太子,恨不能当场弄戳瞎自己的双眼! 看吧! 眼瞎的多厉害! 所有人都觉得他爱惨了伏怜滢那贱人! 事实确叶如此! 陷入了深深自我厌恶的太子,胸口跟破了个洞一般寒风刺骨,冷的他浑身骨头缝儿都疼,便不由自主的用力把胸前的东西捂紧,硬邦邦的触感才能让他觉得还活着。 “往后……” “谁若敢私自替那贱人传话进来,孤定将他……碎……尸……万……段……” 太子阴冷狠毒的声音字字砸落,跪在徐寅身后的忘忧惊恐之下,竟被吓昏了过去。 而以为在幻听的徐寅,也胆战心惊趴跪在地上,不敢再有丝毫旁的想法。 “是……” “奴才谨遵太子殿下令,这就传话下去!” 后背一片冷汗的徐寅,打起精神恭敬回话,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感到后怕。 好在他只是想想罢了,没敢说出来! 若不然…… 徐寅借着擦汗摸了摸脖子,见脑袋还好好的在,这才放心。 “赶紧抬下去!” 转头看见身后已经吓昏死过去的忘忧,徐寅急忙朝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招手示意。 很快,几个小太监手脚麻利,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就把忘忧抬了出去。 “殿下……” “咣当……” 徐寅刚想要说什么,就见太子殿下的脸色苍白,身体晃了几晃后倒撞到殿门上,而后顺着门板滑落在地。 即便如此,太子的左手依旧捂着胸口,动都不曾动一下。 瞬间,徐寅脑袋一空,而后就连滚带爬上去; “殿下……” “殿下殿下,你怎的了!” “殿下,来人,快来人……” 吓得面色惨白,眼球暴突的徐寅,软着腿脚爬上前,边拉着太子殿下的胳膊摇晃,边大喊大叫起来。 意识还清醒,只是虚弱的到嘴巴都张不开的太子殿下,恨不能现在弄死徐寅! “扶……孤……起来……” 被徐寅尖锐的声音刺的脑瓜子嗡嗡响的太子,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开口。 然而,徐寅只顾着大声喊叫,并没听见他说什么。 太子!! 有这么个蠢货,他迟早被气死! “殿下……您万万不能有事!” “殿下,都是奴才没有伺候好您,奴才该死!” “殿下,奴才……” “闭……嘴……” 用尽洪荒之力,抓着徐寅胳膊的太子,终于成功让其闭嘴。 “扶……孤……去……榻上……” 艰难说完这句话后,虚弱的太子额头已布满豆大的汗珠,抓着徐寅胳膊的那只手,也瞬间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就跟当场去了一样! 这让紧紧闭着嘴巴,眼睛不停落泪的徐寅心头一紧,见他家太子睫毛微颤,胸口还有起伏,这才放心放胆的喘了口气。 而后,徐寅使出小时候吃奶的那股劲儿,把太子殿下弄回殿内的床榻上躺好,而后盖好被子,他才转身要去找太医。 “吃……” 不成想,床上又传来太子的声音。 这回,徐寅可是听的真真切切。 “殿下,您是饿了是么?” “啪……” 一脸欣喜的徐寅问完这话,接着就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都三天没吃了,傻子也知道饿了! “奴才该死!奴才高兴的昏了头了!” “殿下已三日未进食,自是腹中空空……” “这就去……奴才这就去准备!” 太子能进食那就代表身体康健,这对徐寅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的抹着眼泪,转身就跑出去为太子殿下准备吃的。 而躺在床上的太子,眼中没有任何光彩,有的只是疯狂的恨意! 他用尽所有力气搂着那只木雕在胸口,也把所有温柔、爱意、都给了它! 至于剩下的,那便是好好活着,报仇! 让那贱人,和那野种死无葬身之地! 第十六回冷汗直掉 “孤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喝了两盅粥,以及一盅参汤后,恢复些许体力,但依旧非常虚弱的太子,胸口紧搂着木雕,闭目靠在床头,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问跪在床边,一身黑色劲装的暗卫首领——叶开。 “回太子殿下的话,肃州传来消息,虞小姐确实掉入那断肠崖。” 叶开的话,彻底断了太子最后一丝侥幸念头! 心犹如被人生生捏碎一般,痛到无法呼吸,他紧紧搂着木雕摁在胸口,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一滴泪悄无声息,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浓密的发间,太子睫毛颤了几颤后便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呆滞盯着床顶。 跪在床边的叶开没敢抬头,但依旧察觉到太子情绪不对,甚至是悲哀至极。 他心里很不解太子为何这般反应? 为何对从未见过面的虞家小姐这般上心? 以至于,对她的死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叶开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该说的不要说! 不该问的坚决不能问! “不过,当日坠崖的马车中还随行一丫鬟……” 接着,叶开又想起这个不怎么重要的线索,但还是如实禀告。 “可有查明那丫鬟的身份?” 对什么丫鬟根本不上心的太子,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关于虞窈的事,所以忍着悲痛又问。 “已查明,是伺候虞小姐的丫鬟之一,名为春柳。” 叶开刚说完这话,靠在床头,一脸死灰盯着床顶的太子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脸色突然惨白,灰暗的双目渐渐殷红,整个人陷入某种可怕回忆; ‘陛下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夜夜与你欢好之人是虞窈吧?’ ‘那个你明媒正娶,却从未正眼瞧过一眼的妻子!’ ‘那个被你杀尽全族血亲的可怜女人!’ ‘哦!对了,此事还得多亏春柳那丫头,若不是她日日往饭菜里投软骨散,虞窈又怎肯让你碰她一下?’ ‘她又怎会怀上杀尽她全族之人的孽种,也就是陛下口中的野种呢?哈哈哈……’ 前世,那个女人所说的一切,以及她不屑鄙夷的眼神语气,再次清清楚楚浮现在太子眼前,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悔恨交加之下,一股深深的自我厌弃感让他不断干呕起来; “呕……” 突的,刚吃进去的食物从嘴里喷涌而出,一股脑儿撒在了华丽绣花锦被上…… 脸色灰白的太子依旧不停的干呕着,没多会儿黄色胆汁都被他呕了出来! 跪在床边的叶开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神,清醒过来后,就转身替太子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这时,侯在门外的徐寅听到动静急匆匆小跑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差点儿又哭出声来; “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奴才这就让人传太医!” “来人,来人速去传太医来……” 说着,徐寅朝外面喊叫吩咐一声,就听有人急促跑了出去。 太子一脸恹色,脸色惨白如鬼靠在床头一动不动; “收拾了……” 他一手紧紧搂在胸口,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吩咐徐寅。 “是——” 担惊受怕的徐寅不敢哭出声儿,拿袖子抹了抹眼泪就上前卷起锦被扛出去,很快又拿来一床全新的亮黄锦被替太子小心盖上。 “门外……侯着……” 太子靠在床头,盯着徐寅虚弱吩咐。 一脸担忧的徐寅本想要说什么,见叶开在这里,就知道太子有要事吩咐,张了张嘴便一步三回头的出去,而后立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太子再有个三长两短! “崖下……可有发现?” 忍着心脏剧痛,太子沙哑的声音缓缓问。 “已经找过了,但只找到丫鬟春柳的尸骨残骸,以及马车残骸和几样小物件儿。” 叶开躬身而立,如实禀告所得来的一切消息。 之后,他就听到太子哽咽的声音,偌大的殿内悲静的可怕! 好一会儿后,太子再次开口; “丫鬟春柳……挫——骨——扬——灰……” 明明是虚弱到没有任何气势可言的声音,可听在叶开的耳中不由让他心头一寒,不敢有丝毫迟疑就恭敬领命。 “是——” “那……几样物件儿,完好无缺送进京……” “属下遵命!” 身体疲倦到骨头都发疼的太子,很想好好睡一觉,可一闭眼又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来,或者说,想起另外一个人来; 他睁开双眼,扭头看向叶开。 瞬间,叶开如同被野兽盯上一般,浑身汗毛直立,头皮发麻,呼吸都无法正常。 “让人……盯着……胡式……” 话落,叶开懵!! 胡式? 暗卫副首领,他的生死兄弟! 太子为何这般说? 难道胡式有什么问题? 能当上暗卫首领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叶开虽心有疑惑,但瞬间就想明了其中厉害; “是——”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任何异样情绪,干脆利落的应声。 太子心中满意; “让人……暗中小心盯着……” “莫要……打草惊蛇!” “一举一动……及时回禀!” 心中再次翻滚起一股恶心劲儿,说完这番话后,太子闭目不言。 “属下会亲自安排,殿下安心修养,玉体早日康复!” “嗯!” 闭着眼的太子弱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叶开便恭敬行礼,而后悄悄退了出去。 …… “带上点心,走!” 关内侯府,梳妆打扮好的伏怜滢,见碧玉低着头进来,她一如往常那般漫不经心的吩咐身旁的石榴,而后照了照镜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而一直低着头的碧玉脸色瞬间苍白,直挺挺就跪在地上,让刚抬脚的伏怜滢不由停下脚站在原,高临下盯着她; “小姐……今日只怕无法进宫了……” 白着脸的碧玉心里惧怕不已,硬着头皮说完这番话后,已知接下来她将要面对什么,再想起她家小姐私下里的手段,浑身就直打颤。 “无法进宫?” 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有无法进宫的时候! 再想想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梳妆打扮,又是坐等消息,又是让人去买点心,柔弱精致的眉眼便带着几分狠劲,心里更是生起几分怒意,玉子色坠着碎玉珠的精致绣花鞋,不由轻抬迈前一步,轻轻缓缓的莲步,犹如踩在碧玉心头一般,让她浑身颤抖,额头冷汗直掉…… 第十七回大礼相还 “为何?” 脚尖贴着额头触地的碧玉脸颊,伏怜滢一改往日在外的娇弱无害的形象,冷声垂眸质问。 可见,她此时有多愤怒! “回……回小姐……” 匍匐姿势以额头贴地的碧玉,因太过害怕说话已经结结巴巴。 “抬起头来回话!” “是——” 碧玉咬着牙抬起头,就见一身恰到好处,完美衬托出柔弱无害气质装扮,不经意间却又处处透露着奢华的伏怜滢,一改往日柔弱,正不悦盯着她。 “回小姐,奴婢同往日一般去东宫外传话,等了一会儿子,就见刘公公出来回话,说……说让奴婢回去,今日太子没空……” 其实,为了不吃苦头,碧玉说了谎! 东宫传话小太监——刘日的原话,可是让她滚的,并说往后莫要再去东宫传话。 往日最爱巴结伏小姐的刘日,传话还算委婉,可在碧玉看来,依旧有些不敢说出口。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原话说出来,她家小姐会怎样对待她! “没空?” 显然,伏小姐对这个说法非常不满! 往日的太子殿下对她掏心掏肺,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拿有求必应来形容一点儿都不为过分! 若不是皇宫重地不经宣召不得入内的天规,太子所住的东宫她都能随时出入! 这才几日不见,问就突然没空了? 伏怜滢心里不满的同时,也觉得这事极为反常! “刘日可有说旁的?” 心里气归气,依旧没把太子当回事儿的伏小姐,转身过去坐在梳桌前,对镜欣赏自己的美貌。 美貌! 是她拿捏太子的最大倚仗! 当然,她的聪慧也少不了! “刘公公倒是没说旁的,只是奴婢听闻东宫内不太安宁,好似太子殿下身子不大好……” 仔细回想着在东宫门口所见所闻的碧玉,希望回答能让她家小姐满意,也能逃过一顿责罚! “真是不中用!”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伏怜滢红唇轻启,吐出极为尖酸刻薄的话,也不知是在说碧玉,还是在说身子不适的太子殿下! 当然,旁边的两个丫鬟自然不会以为她在说太子殿下,碧玉更是认命了! “下去——” 以为怎么也逃不过一通皮开肉绽惩罚的碧玉,在听到这两个字时不由一愣,而后立即磕头谢恩; “奴婢多谢小姐!” 结结实实一个响头后,碧玉这才爬起身倒退着出去。 直到出了屋子,站在屋檐下的碧玉才觉得活了过来,也终于好好的喘了一口气。 身为丫鬟小斯本就不易,不容丝毫马虎,可她伺候伏怜滢更是战战兢兢,整日提心吊胆,稍有差池轻则受罚,重则丢命,碧玉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今日她有幸躲过一劫,可明日,后日呢? 这么想着,碧玉不由落了泪! 而屋内的伏怜滢,对镜沉思好一会儿,便提笔写了一张小纸条,而后再次起身往外走。 在看见石榴手中还提着食盒时,娇好的面容染上一丝厌恶,整个人立马显得刻薄起来; “拿下去处理掉,莫要让本小姐再看见!” “是——” 石榴面色一白,丝毫不敢耽搁,立马提着食盒儿就出去。 至于伏怜滢,则带着另一个丫鬟——琥珀,出门了。 …… 翌日,也就是四月十一 天晴气朗,春光大好,到处一片花红柳绿。 可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季节,美好的天气,虞府却哀哭一片; 因为,今日是虞家小姐棺椁被送回老家铜州的日子,所以虞家上下哀哭一片,棺椁途经之处,家家设有香台祭奠,那些殷实人家门口,还专门有小斯跪地烧纸,送虞家小姐最后一程。 一身素衣,右臂上绑着白布条的虞顾北,作为家里的长子长孙,又是虞窈嫡亲大哥,他强忍着悲痛,带着虞家众下人和十来个族亲,亲自扶棺回老家安葬妹妹。 不得不说,虞家极其重视这个唯一的女儿,也让许多人感到诧异! 毕竟,在他们看来,虞窈是‘枉死’,而且还是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儿,这般厚葬于家族不利! 可虞家,好像一点儿都不顾及这些! 虞家祖籍乃元启朝东南的铜川——冗城,所以虞家送葬队从南门出城。 而出南城门十里外的一处山坡上,太子——祁容舁,正一身白袍,双膝跪地,痴呆呆盯着下面的官道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不远处的徐寅,此时哭丧着脸也不敢吱声,心里属实怕的慌! 太后娘娘与陛下都好好活着,太子殿下却一身素缟丧服,这让旁人看见就了不得! 说不定,太子之位都可不保呐! 徐寅心里怕的要死,可面对这样的太子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说劝阻什么的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避免太子被人发现认出,就连周围的虫鸟都不带放过! 这时,不远处传来送葬时特有的吹吹打打声,徐寅跪起身来伸着脖子一番张望,确定是送虞小姐回老家的队伍,心里也不免同情起来。 而这时候的太子,眼神一改刚才的呆滞,一脸疯狂,满目痴恋盯着由远而来,被人群拥护在中间的那口红棺,瞬间就泪流满面; “桃桃……” “你慢些走……等我……” 沙哑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轻唤道,细长白净的双手也开始烧纸钱,只是一把把的纸钱被他抓在手中燃烧,手指烧的通红他都未曾有反应,依旧痴痴盯着渐走渐近的队伍落泪。 见大火都快烧着太子殿下的袖子,徐寅再也顾不得旁的,小心爬上前就要帮忙; “殿下,奴才来烧!” 徐寅真怕太子把自己一起给烧了! 太子充耳不闻,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一把一把烧着纸钱,徐寅不敢再开口,只能在边上帮忙。 不一会儿,送葬队就经过他们所跪的山坡下,从上而下看的清楚明白,可下面的人看上面,就有些难度。 山石遮挡,下面除了能看见一个白色人影外,也就只能看见烧纸所产生的缕缕青烟罢了! “大公子,上面有人烧纸!” 经一旁的下人提醒,神情有些恍惚的虞顾北这才转头看向山坡,依稀看见一个白影跪在那里烧纸,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虞顾北面朝山坡,弯腰作揖道谢! 虽然不知道烧纸的人是谁,但能送妹妹一场,他大礼相还。 第十八回无业游民 “太子他不会察觉出什么了吧?” “滢儿放心,借他十个脑子,他也想不到的!” “眼看就六月了,听父亲说太子要选妃了,那……” “放心,以我们滢儿的长相和聪慧,必定拿下太子妃之位!” “那滢儿借殿下吉言!” “这才到哪儿?等来日滢儿登上后座,本殿……” “殿下慎言!” “好好好,都听滢儿的!不过太子近日身子不大好,还劳我们滢儿辛苦多走几趟,探探口风,打听打听消息!” “滢儿听殿下的,明日就去东宫!” “辛苦滢儿了!你的好,你的付出本殿牢记在心,永不敢相负!” “殿下可要记住今日所言!” “记住,牢牢记住!” …… 在蒿城逗留了四日,虞杳查清了想要的消息,并再一次和落腮胡大汉——秦沐四人偶遇; “小兄弟,原来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人哩!” 一身混黑短打的络腮胡大汉秦沐,看见迎面而来,依旧一身灰扑扑朴素长袍,一副柔弱书生模样的虞杳,瞬间眉笑眼开,爽朗大笑着上前打招呼。 他身后个头略矮半头,身材精健,一身灰蓝圆领斜襟长袍,长相格外精明的刘蒙,此时却暗暗打量虞杳。 后面另外两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小子,显然才想起有过一面之缘的虞杳来,并好奇他们老大秦沐为何这么看重眼前这个‘柔弱穷书生’。 “秦大哥有礼!” 待走进,虞杳也面带笑容打招呼。 可是,秦沐和刘蒙却为这声问好齐齐变了脸色。 尤其是格外精明的刘蒙,此时一脸警惕审视着虞杳。 “小兄弟如何得知在下姓名?” 秦沐收敛脸上热情的笑容,极为严肃的盯着虞杳问。 他们四人虽然生活在这蒿城,但还不至于出名到人人知晓的地步,更别说一个途经此处的外乡人! “小弟并无恶意,若是方便,可借一步说话!” 虞杳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粗布包袱,配上那身粗布长袍,浑身上下清清楚楚写着‘穷酸’二字,可又里里外外透着股说不出的高雅自信。 莫名的,秦沐被她身上这股自信,以及神秘所吸引。 见秦沐没有抗拒之色,虞杳内心满意,淡笑着抬步在前面带路,留下身后四人面面相觑; “此人并非表面那样简单无害,老大还是小心为好!” 刘蒙盯着背着包袱,信步前行的虞杳小声提醒秦沐。 “二哥说的没错,这小子鬼鬼祟祟,不会是在暗中跟踪咱们吧?” 一副吊儿郎当,却非常机灵聪明的王二石,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儿小声附和刘蒙的话。 “我……我倒是觉得这位小公子人极好……” “啪!好个屁,你小子看谁不好?哪天被人卖了你还说好哩,呆瓜子!” 年龄最小的木同,刚挠着脑袋说出自己的看法,就被旁边的王二石照着脑袋呼了一巴掌,并一通毫不留情的数落。 “行了,先跟上去看看再说,难不成我们四人还怕他一人不成?” 心里倒是极为赞成木同说法的秦沐,大手一挥,说着就抬脚跟上去。 他走南闯北,见的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大奸大恶之人,唯独还未曾遇到一个像虞杳这样特别的‘穷书生’! 一方面,秦沐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另一方面,神神秘秘的虞杳确实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五人一前四后,一路来到主街后面一家不起眼的酒馆,虞杳包下了后院,并在掌柜的带路下和秦沐四人坐在了后院最大的房内。 五人依旧一对四面对面坐着吃茶,谁也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在沉默中,掌柜带着小斯端上了饭菜,摆好食物,便识趣的退下。 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秦沐不由的皱了皱眉。 刘蒙却更加警惕,连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 而一旁的王二石和木同,盯着桌上的酒肉饭菜馋的一个劲的吞口水。 “这位公子,咱们萍水相逢,不知公子为何这般破费款待咱们兄弟四人?” 没想到一个穷酸书生出手这般阔绰,秦沐内心更是好奇不解,眼睛从桌上挪开,就盯着虞杳正色问。 经他再三思虑,确定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东西,便更加费解虞杳的动机! “若说,我看上了你们呢?” 虞杳半真半假笑着开口,而后提壶给对面四人满上酒水。 “这位公子说笑了!” 一点儿不把这话当真的刘蒙一愣,而后一脸严肃开口,甚至他很不喜欢虞杳拿这话开涮他们。 “信不信吃饱了再说。” “说不定吃完这顿饭后,几位会跟我走呢!” 又笑着说完这话后,虞杳率先拿起筷子,每碟菜各吃一口后,便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见她没什么事儿,在得到秦沐首肯后,王二石头和木同二人提起筷子就大快朵颐,一口肉来一口酒,吃的那叫一个狼吞虎咽,有滋有味! “公子有事不防直说,不然秦某心中不安,属实吃不下这酒肉!” 依旧忍着没动筷子的秦沐,大有不把话说清楚不吃喝的架势。 “刚才所言并非儿戏,我真看上了你们四人。” 收敛脸上所有的客气笑容,虞杳喝下最后一口酒后,放下酒杯一脸严肃盯着秦沐说。 猛的一听这话,吃的正香的王二石和木同也不由愣住,快速嚼完嘴里的肉菜后,就提着筷子呆呆盯着虞杳,就好像没想到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王二石…… 看上他们兄弟四人什么? 是看上他们四人上无老下无小? 还是看上他们四人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 说起这四人,虞杳也打听的仔细清楚; 二十五岁的秦沐年龄最长,本事最大,当然身高体格儿也最强壮,自然而然是四人当中的大哥。 小两岁的刘蒙最是沉稳精明,在四人中起到出谋划策的军师作用。 十九岁的王二石最为机灵油滑会来事儿,是四人当中的包打听。 十八岁的木同最老实听话,是四人中任劳任怨的那个乖小弟。 三年前,自打秦沐老娘病逝后,他们四人彻底成了上无老,下无小,拍拍屁股走天涯的潇洒光棍人! 之前,他们四人跟着镖局走南闯北押镖,虽然挣的不多,但吃喝不愁,可上个月他们所在的镖局东家病逝,东家少爷变卖所有家产举家回乡,他们四人也就成了无业游民! 第十九回瓮声瓮气 “我不能许诺具体能给你们什么,但我可以保证,跟着我的日子会比眼下好十倍,百倍,甚至更多!” “不用担心跟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亦或者杀人越货这等不义之事,更不用担心我是拿假话在诓你们,因为,我没有那个闲功夫。” 虞杳一脸严肃的说完后,又提起酒壶给自己倒满酒。 “能说的我都说了,至于不能说的……” “抱歉,此时不方便告知!” 说完,虞杳举杯干了手中的酒,接着又道; “要说的,能说的目前就这些,四位好好想想。” “明日辰时我在西城外等四位,时间为一炷香,到时四位裙没出现,我便自行离去,咱们后会无期!” 说完,虞杳起身朝四位浅行一礼。 从未被人这般礼遇相待过的四人,慌忙起身慌乱又别扭的还礼。 “酒菜钱我已结了,这里包至明日,四位请慢用!” 说完,虞杳淡笑着点点头,便提起一旁的包袱跨在肩上,而后一如来时,大方自信的转身离去。 直到她出了院门,秦沐还站在檐下不动。 “大哥,你说他到底何意?” 怎么也想不通的王二石,又倒了一杯酒边吃边问跟座山一样站在门口发愣的秦沐。 “我觉得这位公子极好,他一不让咱们杀人越货,二不让咱们干那不义之事,还说日子能比现在好过千百倍,这等好事自然是点头的,还有甚子可想的?” 心思单纯,老实憨厚的木同歪着头认真说完,就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肉吃了起来。 “你真是个木头!” 王二石白了木同一眼,就看向一旁喝闷酒的刘蒙。 “二哥,你倒是说句话,这事咋办才好哩?” 王二石完这话后,站在门口的秦沐也转身盯着刘蒙。 “大哥过来坐,咱们兄弟边吃边聊,莫要辜负这一桌好酒好肉!” 刘蒙给旁边秦沐的酒杯边倒酒边开口如是说。 秦沐愣了一会儿,抬脚过去坐在刚才的位置上,端起酒杯仰头就一口闷。 “你们怎么看?” 秦沐问完,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好一段时间没有痛快吃过一顿好饭的他,此时也确实有些馋,不免大口吃了起来。 “此人身份定不简单!” “或许有不得已的原因让他故意这般装扮,可不得不说,他智慧超群,几句话就轻松拿捏了咱们兄弟四人!” 刘蒙端着酒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心中却犹豫不决。 “照我说,他娘的干就是了!” 手里横着一只鸡腿儿正大口啃食的王二石,又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肚子,就又接着说; “这位公子看着不像坏人,又不让咱们兄弟做那等不义之事,还能比现在的日子好过许多,这等美事儿去哪里找?” “大哥,咱们兄弟左不过就四条贱命,他还能拿咱们怎地哩,这事啊,闭着眼睛干就成了!” 王二石说着一个用劲儿,肥大鸡腿上的肉全部被他逮入口中,然后眯着眼大口享受起来。 “对,咱们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儿,怕甚呀大哥?” 木同抱着一根羊蹄子边啃边说。 最小的两人发表完意见,就剩秦沐和刘蒙没有表态,只一个劲儿的吃菜喝酒。 酒足饭饱后,四人也没离去,索性就歇在这酒馆了! “大哥,你想好了没?”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现已经三更半夜,王二石打着哈欠坐起身,问还在瞪大双眼盯着屋顶的秦沐。 “睡你的!” 秦沐没好气的来了一句,然后翻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另一边儿的刘蒙见他要睡觉了,心知已有决断,便也安心闭上眼睛! …… 翌日 早起的虞杳一番收拾后,退了客栈的房,背着她那不大的旧包袱,牵着马出去逛街市。 别说,她这身自相矛盾的装扮,很是让人费解; 说她有钱吧,一身旧袍又背着一个破包袱,属实和有钱人挂不上钩! 说她没钱吧,又牵着一匹宝马良驹,昂首挺胸,自信优雅,不像没钱的样子! 所以,许多人把她归为家族败落的‘穷公子’。 虞杳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在街市采购了一些干粮和路上需要的东西,然后饱饱吃了一顿,又去东城的牲口市买了四匹健马,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下,骑着马出城而去。 西城门外,秦沐兄弟四人或站或蹲,正伸着脖子往城门内张望; “大哥,公子不会走了吧?” “眼瞅着都辰时了,咋没看见他人影哩?” 半夜收拾好一切,天还没亮就等在城门口的四人,清早城门一开就出来蹲在路边儿等候。 虽说已经四月半了,可荒凉的西北早晚依旧冷风剌肉,心里焦急的王二石用力拢了拢身上的薄袄,就咋咋呼呼的问秦沐。 甚至,他都觉得这是一场不真切的梦。 梦醒了,什么也都没了! 可转念一想,他们半夜可是从那酒馆儿后院儿醒来的! 生怕被人诓着玩儿的王二石踮起脚尖儿,伸着脖子朝城门内张望一番后,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而后闷头又蹲回路边儿。 “大哥,他……公子不会已独自离去了吧?” “按我说,昨儿个就应该给他回话。” “不,昨个儿咱们兄弟吃饱喝足后,当场就该跟他走才是!” “哪像现在这般,等的人心里跟猫挠一般,还冷冷嗦嗦蹲在此处受罪!” 心里越发焦躁不安的王二石越想越后悔,忍不住就一通抱怨输出。 他旁边同样蹲着的木同,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眼巴巴盯着城门口出来的每一个人打量辨认。 而被王二石不停唠叨的秦沐,一身粗布长袍,脚边儿放着一个旧包袱,他却板着那张络腮胡脸,跟座铁塔一样站在城门外路边儿,眼睛盯着城门口儿不语,惹得来往行人路过他们时加快脚步,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大哥……” 蹲了一会儿腿脚发麻实在蹲不住的王二石,又起身朝萧沐叫唤,却被其一个冷厉的眼神儿吓得当场闭嘴。 “不想等就回去。” “我绝不拦着!” 被王二石吵的心烦意乱的秦沐,虎目一瞪,冷冷开口,耳边瞬间清净。 “大哥这是哪里话……” “谁……谁想要回去了?” 挨训的王二石瞬间缩着脖子蹲了回去,为了表示没有那样的想法,还底气不足的低声辩解。 “我就是怕公子撇下咱们不要!” “你说,他撩拨的咱们动了心,转眼却拍拍屁股走人,这与负心汉有何区别……” “来了!” 王二石正蹲在地上瓮声瓮气的倒苦水,身旁的木同突然跳起来惊叫一声,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二十回争论不休 “你个木头,要死啊你!” 以为木同在和他开玩笑,一肚子火气的王二石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开打,一扭头就发现大哥和二哥一脸激动盯着城门口,他收回手转头望去,就见城门内的虞杳从马背上跳下来,正接受守城士兵的盘查。 瞬间,王二石忐忑不安一早上的心终于落肚,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大哥,是公子,真是公子!” 他上前扒拉着秦沐硬邦邦的胳膊,激动的说着。 回应他的却是一脸嫌弃,外加无情挥开他的双手。 “二哥,公子真来了,他没骗咱们!” 被大哥嫌弃的王二石丝毫没受一点儿打击,转身激动的过去扒拉刘蒙。 没成想,却被刘蒙闪身躲开! 王二石…… 没关系,还有个好欺负的小弟! “木头,公子骑着马……” “我看见了三哥,大哥二哥也看见了,你莫要再喊叫了,大伙儿都看着咱们哩,怪丢人的!” 一向老实巴交的木同,一句话说的王二石无话可说,愣在原地干瞪眼儿。 心里七上八下了一个早晨的秦沐,在和身旁的刘蒙对视一眼后,二人不约而同的长出一口气,眼中透满欢喜。 这边儿,接受完守卫盘查的虞杳,牵着自己通体黝黑坐骑,目光远远盯着城门外的四人信步而前。 “大哥,为何公子的马后还牵有四匹马?” 虞杳出了城门口人群堆儿,木同看见后面的四匹马后,眼中闪着亮光,不由的转头问秦沐。 其实,他心里已有猜想,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就是满心激动的秦沐,此时也不敢相信心中所想,亦不知如何回答木同。 “不多不少正好四匹马……” 激动到浑身血液沸腾的王二石,刚想要说出心中猜想,就被秦沐一个的眼神儿给盯闭嘴。 “你我兄弟四人既然选择投奔公子,首要一点便是谨言慎行。” 见王二石一如既往的话多嘴碎,秦沐就板着脸警告起来。 这一刻,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跟着眼前之人绝不会让他后悔! 而且,还会有他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谁做不到谨言慎行,忠心无二现在离去还来得及,我绝不会阻拦,也不说一句怨言。” 这个想法一出,秦沐眼神再次极为严厉的扫过三人。 “大哥所言极是!” 刘蒙一如既往话不多,但明确的表出态度。 “大哥说啥就是啥,木头乖乖听着。” 木同憨实的脸上满是认真的保证。 接下来,三人看向王二石,只把他看的委屈又憋火; “大哥这是哪里话?” “难道要撇下我不成?” “我知自个儿嘴碎话多,可若追随了公子,自然是要改的,我又不是那般不分轻重之人!” “咱们兄弟四人可是光腚一起长大的,大哥去哪儿二石便跟哪,往后切莫再说这些个扎心窝子的话,二石听不得!” 王二石说完这话就一脸傲娇,外加些许难过的把脸转向一旁。 “你知轻重便好,我就怕你这性子惹怒公子,到时咱们兄弟四人便不得不分开!” 见王二石红了眼,秦沐点到即可,便没废话别的。 “大哥放心,咱们兄弟不会分开的!” 王二石乖乖点头,心里也下定决心要好好跟随公子。 “你们到这么早?” 虽然有七八分肯定秦沐他们会同意,但看到已经等候的四人时,虞杳还是很开心,牵着马走近就先开口打招呼。 “秦沐见过公子!” “刘蒙见过!” 彻底安心的秦沐和刘蒙二人,毫不迟疑率先抱拳向虞杳行礼。 见此,后面的王二石和木同,也手慌脚乱跟着问好; “木同见过公子!” “王二石见过公子!” 短短一个晚上,四人态度天翻地覆,虞杳心里很是满意,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抬起手一挥; “四位客气!” “你们这么早来,可有用过早食?” 见四人冻的脸红鼻青,闻言又一脸尴尬,虞杳就知道答案了。 “后边儿马背上有干粮与热茶,你们四人将就着吃些,午食我们再好好吃一顿。” 虞杳指着后面新买的一匹最强壮的马,向秦沐四人说道。 看着后面多出来的四匹马,以及马背上的马鞍和干粮,秦沐愣了一会儿后,低头调整了一下情绪,便上前拿下马背上的一个干粮包袱,解开见是二十来个还热乎的胡饼,心中不由对虞杳有了些许感激,抓起饼子每人分了两个,站在路边儿就着水袋中的热茶啃了起来。 满心激动的四人,此时对于吃什么已经没什么要求,站在原地边啃饼子,边眼神炙热的盯着四匹马儿打量。 “公子,这马……” 心痒难耐的王二石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可是话说一半儿就尴尬一笑,然后盯着马儿挠挠头就不语。 “给你们四人的,最高最壮的那匹给秦沐,其余三匹你们自己挑。” 因为秦沐身材特别健硕高大的原因,虞杳特地给他挑了一匹枣红高头大马,倒是和他极配。 当然,是没法和她的初一相提并论的! 毕竟,初一可是神武侯亲自替孙女儿挑选的上好战马! “真……真的?” 王二石一脸不可置信,接着口中的饼子也不香了,就朝着后面通体黝黑,唯独后蹄白色的马儿走去。 不成想刘蒙比他速度更快一步,一个箭步上去就抢先牵住这匹马儿。 “二哥——” 王二石捏着饼子一脸不满的叫道,让刘蒙神色略有些不自然,但是依旧牵着马没松手。 “谁先抢到手便是谁的,那不还有么,你再选一匹吧!” 刘蒙说完这话,眼神隐晦的看了眼虞杳,见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彻底安心。 “我要这匹!” 一旁的木同冲上去,在一匹通体棕红色马儿,和一匹通体黑白斑点的马儿中选了后者,并牢牢牵住缰绳。 毫无意外,已经没了选择权的王二石只好过去牵起那匹棕红色的马儿,并转着圈儿打量一会儿后,怎么看怎么稀罕,连手中的饼子也喂给马儿吃了。 “公子,可以启程了!” 吃完手中的最后一口饼,秦沐也没有问他们接下来将要去何处,只是一脸恭敬同虞杳说。 “我名单字杳,你们怎么方便怎么称呼!” 没想过要改姓的虞杳,只是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名,也算是向四人表示真诚的第一步。 “是公子!”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字,但秦沐四人把这个字牢记于心,并齐声回答。 以至于后来,世人都尊称呼虞杳为‘逍遥公子’和‘路遥公子’,并为这两个称呼争论不休! 第二十一回悲痛失常 “公子,您怎的确定我们会来?” 五人骑着马向西,浑身舒坦的刘蒙犹如打开话匣子一般,忍不住问前面的虞杳。 “因为秦沐和你都是有野心,有想法的人,你们二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虞杳扭头打量一眼秦沐,便笑着如是说道。 这番话,让秦沐有种遇到伯乐的感激心理。 “那公子怎会花这般大手笔买四匹良马,万一我们兄弟不来,这马儿不是砸手中么?” 摸了摸胯下的爱马,王二石也忍不住问出疑惑。 不成想,他这一问让虞杳笑出了声; “就算你们不来也不打紧,这四匹马到下一城我转手一卖,一匹马不说多,轻轻松松挣个几两银子不成问题。” “所以,里外里我都不亏!” 这一番轻松言论,让身后的四人脸色一变,齐齐沉默,心里除了对虞杳佩服以外,更多的便是庆幸! 庆幸他们的选择! “赶路吧!争取在天黑前到达下一城!” “驾——” 虞杳扭头说完后便打马加速,朝前飞奔而去。 “驾——” 身后的四人也不甘示弱,一个个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胯下的马儿加速,身后卷起滚滚烟尘,一会儿就跑的老远。 ……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不……不要……” “桃桃……不要……” 从梦中惊醒的太子直挺挺坐起身,满面泪痕悲痛喊叫着,待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又是一场噩梦! 可是,梦中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决绝身影,以及冷漠到底的话语都让他无法接受,并心慌的厉害! 突然,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的太子,开始在床上慌乱摸索起来。 很快,就从床内侧枕头旁摸到了那个半臂长的人形木雕捧在手里,并一脸痴狂小心摩挲着; “桃桃……你终于又入我梦中了!” “桃桃……我错了,我知错了……” 太子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双手捧着人形木雕低语哭喃,说着又把那人形木偶紧紧搂在胸口,好像只有这样,心里才能好受些。 可是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形木偶有好看的发髻,乃至精致的发饰与衣裙,唯独没有五官,整个面部一片空白。 这也是太子祁容舁最痛苦的一点! 本以为雕刻一个和虞窈长相无二的木偶,来慰藉心中如狂浪般思念和悔恨,可是待雕刻五官时,他竟发现不知从何下手! 当然,并不是他手艺不精,而是他猛地意识到,竟想不起虞窈五官的细微之处,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发现对虞窈很陌生! 这对他来说犹如当头一棒,哀痛欲绝! 再回想前世,他与虞窈夫妻四载,可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到,就是大婚之夜,他都未曾去婚房掀起那顶红盖头,反而是去安慰旁人! 想到这儿,太子那颗痛到已经麻木的心再次抽搐起来,甚至整个人又开始恶心的干呕不止。 即便心痛难耐,干呕不止,可太子就像惩罚自己一般,抽痛的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回想着他和虞窈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场景; 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们婚后一月有余,或是更久,具体的时间他已记不清,只记得那日伏怜滢来东宫,他听闻后放下手头要事急匆匆赶了过去,就见他的新婚妻子——虞窈也在,而且正被人指着鼻子大骂; 他不曾问妻子为何被人骂,也不曾问发生了何事,只上前心疼的搂着伏怜滢好声安慰,并当众承诺此生只爱她一人,就是妻子也只是个摆设而已! 当时,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虞窈,也不曾想她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接着便背对着她恶言警告,让她以后莫要在东宫乱走,更不能出现在他与伏怜滢面前。 从那之后,他确实在东宫再也没见过虞窈,就是各种大小宫宴也没见太子妃——虞窈的身影,取而代之的便是伏怜滢陪伴在他身侧,哪怕那时他们二人一个已娶,一个未嫁,这也让太子妃彻彻底底沦为笑柄。 就是后来他登上皇位,也没有如惯例那般册封正妻虞窈为皇后,而是让她顶着他妻子的名头,从东宫的后院儿挪到皇宫的冷院,期间也并未曾见过她一面,哪怕知道她过的很不好,哪怕知道为了讨好伏怜滢这个皇贵妃,宫人对她辱骂苛责,他也漠不关心! 后来…… 后来虞家满门被他下旨斩首,虞窈在广安殿外跪求三天三夜,他也只远远看了一眼,而后还让人把她拖走。 再后来…… 坐在床上已经泪流满面的太子,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发现他和虞窈竟然也只见过这几面而已! 而且,每次见面他都没有正眼瞧过虞窈一眼,更别说仔细打量她,或者有什么美好回忆! 唯一一次认真看虞窈,便是他做鬼后,在悬崖边上苦苦哀求那个已身怀六甲,却生无可恋,面如死灰的虞窈! 回顾前世短暂的一生,他最对不起,最亏欠的,便是虚有他正妻之名的虞窈! 而她,也吝啬到连一丝笑容都未曾留给他! 从未有过! 以至于太子如今回忆起来,除了满腔悔恨,便剩一身悲哀! “桃桃……我该死!” “你若生气就骂我,打我也好……” “不行,打我手疼,我的桃桃的手……” 想起前世虞窈为了埋他而徒手刨坑,刨到十指都被磨去一大截,太子再也忍不住抱着木偶痛哭出声。 “桃桃不气……” “我替桃桃出气……” “啪啪啪……” 说着,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双目赤红的太子,朝自己脸上就结结实实抽了起来,白皙的右脸瞬间红肿起来。 “桃桃……你……莫要生气可好?” 而后,他边流泪边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的对着木偶讨好的说。 “生气对身子不好,桃桃腹中……” 小声说到这儿,太子猛的停下,双眼死死盯着木偶的腹部,颤抖着轻轻覆上右手; “宝儿……” 小声艰难的唤出这两个,太子已泪流成河,泣不成声。 “桃桃……怀着宝儿……” “孤的宝儿……” “和桃桃的……” 悲痛到有些失常的太子,抱着木偶一阵哭一阵笑,那样子,是个人看见的都能吓尿! 第二十二回信心十足 “啪……” “往后再传这些不相干的消息进来惹殿下不快,我饶不了你!” 一巴掌把刘日甩翻在地的徐寅,压着嗓子咬着牙低头警告。 虽然,他不清楚太子为何突然间对伏小姐那般讨厌! 但是,太子不喜欢的,他徐寅绝对不允许出现在太子眼前! 反之,太子喜欢的,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徐寅也能屈膝相待! 所以,徐寅对为了巴结伏怜滢,而不把太子令当回事的刘日格外气愤。 “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徐公公饶了小的这次!” 刘日心里暗恨,面上却不得不陪笑求饶。 “谁在外面嚷嚷?” 这时,殿内传来太子冷肃的声音。 接着,殿门从里边儿打开,太子眼带血丝,神情漠然迈出门槛,不悦的盯着徐寅。 “殿下——” 徐寅知道太子生气了,忙跪地行礼,但也不敢开口解释,生怕太子再听到伏怜滢的名字又发怒。 “何事在此嚷嚷?” 垂着眼皮扫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徐寅,太子再次盯着后面的刘日问话。 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却带着让人莫名骨寒的瘆意,直让刘日汗流浃背,心里也后悔因为贪财而走这一趟。 “回……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奴才帮伏小姐传话进来,不想被徐公公……” 心思活络的刘日忍着惧怕,转念一想,以为太子听到伏小姐定会像往日一般欢喜,便如实回答,并话说一半儿后,他就一脸为难的抬起被徐寅打肿的半边脸想告黑状。 闻言,跪地的徐寅咬咬牙,然后闭了闭眼表示同情! 而太子祁容舁,却盯着刘日的那张脸又陷入了回忆; 上辈子,刘日是伏怜滢宫里最有头有脸的太监,连他身边的徐寅都敢随意挤兑,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他——祁容舁! 因为他眼盲心瞎,无条件的纵容伏怜滢那个贱人,以至于刘日这个阉人都敢耀武扬威,随意欺辱他的妻子——虞窈。 不但如此,这狗奴才竟然给宫外贼人通风报信,以至于最后,他堂堂一国之君,被人…… 想起前世种种,太子眼神空洞又骇人,猩红的眼底渐渐蓄满滔天恨意,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刘日,直看的对方头皮发麻。 “殿……太子殿下,伏小姐的丫鬟石榴传话来,说伏小姐想来探望殿下……” 心里发毛,又看不出太子是什么意思的刘日,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你既然这般爱替人传话,那孤……” 太子从回忆中慢慢抽神,一字一字的说着,说到一半儿就突然停下,朝刘日迈近一步; 一脸阴恻恻的太子,让心存侥幸的刘日突感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往后跪退。 “太……太子殿下……” “便让你再也无法多嘴!” 太子居高临下,盯着一脸惊恐,脸色渐渐苍白的刘日说完这番话,便又转身盯着徐寅; “带下去,拔舌!” 太子猩红着双眼,一身阴怨之气,一字一字冷冷吩咐。 “是——” 虽不知太子为何突然变得这般残忍,但是徐寅不敢有丝毫怠慢,回答完就朝廊下的侍卫招手。 被太子的话吓得神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的刘日,在被侍卫拖起时终于回过神; “殿下……太子殿下饶命!” “奴才是替伏小姐传话的。” “太子殿下,奴才……” 刘日惧怕不已,但还是不死心的扯着嗓子大喊,希望能让太子改变主意。 由于太过聒噪,徐寅便示意侍卫堵上刘日的嘴,快速把人拖下执行太子的命令。 不一会儿,徐寅就小跑着回来; “回禀太子殿下,已行刑完毕!” 立身在廊下,目眺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子,闻言看向徐寅; “人可活着?” “回太子殿下,人还有口气儿。” 徐寅恭敬如实回答。 “莫要死了!” “是——” “找个可靠之人暗中盯着,有动静向孤回禀!” “是,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说着,徐寅又转身急匆匆出去。 而另一边,正在等待消息的伏怜滢,得知再次被拒绝进宫后,她终于发怒了; “啪……” “没用的废物!” 精心梳妆打扮过的伏怜滢,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前去东宫传话的丫鬟——石榴身上。 一巴掌被掀翻在地的石榴,顾不得脸疼头晕,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规规矩矩跪好磕头认错; “小……小姐息怒,都是奴婢该死!” “奴婢该死,求小姐饶恕!” “砰砰砰……” 光洁冰凉的青石板地上传来不断的磕头声,不一会儿,石榴额头便冒出血丝,但她就像不知道疼一样,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磕求。 这让一旁的碧玉暗自庆幸,同时也心疼不已; 挨打挨骂对于她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一点儿都不足为奇! 只是外人被伏怜滢柔弱的外表所欺骗,都以为她如长相一般,是个善良温婉之人,哪能想到,背地里会是这样一副恶毒嘴脸! “滚下去跪着,不到天黑不许起身!” 很快,冷静下来的伏怜滢眼神狠厉,声音冷辣的发话,这对心慌不安的石榴来说,犹如大赦般松了一口气,再次磕了一个响头便急忙退了出去,生怕碍了伏怜滢的眼。 一旁伺候的碧玉和琥珀二人心惊胆战,吃不准静坐在梳妆镜前的伏怜滢到底是什么想法,随也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被责罚。 “病了一场,倒是出息了!” 好一会儿后,伏怜滢对着镜子冷笑出声。 虽然她没指名道姓,可一旁的碧玉和虎珀心里都清楚,她这是在说太子,或者说讽刺更为合适! 瞬间,二人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中更是惊恐不安! “本小姐倒是要看看,你能拿乔到几时!” “哗啦……” 桌上的胭脂水粉全部被扫落在地,摔的粉碎。 被太子在手心儿捧惯了的伏怜滢,连吃两次闭门羹,骄傲的她心里无法接受,自以为太子这是故意在跟她摆架子,心里愤怒的同时也不以为然。 她有十足的信心,等到太子屁颠颠跑来同她赔礼认错! 而且,伏怜滢相信那一日不用等太久! 第二十三回不仁不义 “还请各位叔公给个准话!” 护送妹妹衣棺回乡安葬的虞家家大哥——虞顾北,盯着坐在虞氏祠堂两侧,沉默不语,但极力反对未婚横死女‘虞窈’葬入祖坟的众位长辈,沉声问道。 来时,料到会发生这一幕的神武侯就已提醒过长孙,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面对被他们虞家养了多年的众族老如此态度,虞顾北还是忍不住气愤。 因着虞氏出了个神武将军,远在西南铜洲,冗城.虞家塘虞氏一族便鸡犬升天,日子也比早些年好了不少; 每年神武侯不但会差人往族里送大笔钱财,还会挑一些成年的男丁帮扶教导,并花费大笔银钱重修祠堂,还给族里置办田产,就是希望虞氏一族能过上好日子。 虞氏族人,确实凭借神武侯府之力过上了以前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同时,人心也被好日子给过凉薄,过大了! “北小子,按理说咱们都是同姓,同一个老祖宗,凡是去了的族人皆可葬入祖坟,可……” 率先开口的是年龄最长,最有威望的三叔公,只是他说着说着就一脸为难,意思不言而喻。 “窈娘乃未及笄之女,且还是横死,葬入祖坟属实不大利,还望北小子体谅!” 终于,三叔公给出明确答复,并表现出很难过的样子。 见此,虞顾北心中不由冷哼一声,面色更加冷厉。 “所有叔公以及叔伯都是这般想法么?” 虞顾北虽为晚辈,可常年在战场厮杀,身上那股气势却让任何人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尤其,这冷冽的问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忍不住胆战心惊,就连祠堂外的族兄弟们都摒气凝神,丝毫不敢弄出动静来。 “这……规矩便是如此,咱们也没得法子,还望北小子体谅!” 见没人敢吭声,六叔公挺了挺背,硬着头皮看了眼虞顾北开口说道。 “众位的态度我懂了!放心,顾北不会为难你们!” 出乎众人意料,虞顾北没有责难他们,甚至脸上挂着笑容如是开口。 可那冷冰冰的笑容,属实让在座的各位心里拔凉,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但他们不仁在前,此时也不敢开口细问。 “实不相瞒,从京城出发之时,祖父他老人家早就料到会有如今这番场面……” 说到这儿,虞顾北停下话语,眼神扫过在座的族老,并牢牢记住他们此时此刻的嘴脸。 而被眼神触及的每个人,心虚不已的低头躲避,生怕那双犀利的锐眼看透他们的心思。 “家祖父也有交代,若出现这番局面,便让晚辈代他老人家出面分祖分宗……” 一听‘分祖分宗’这四个字,在座的所谓的这些族老脸色大变,开始急了; “荒唐,哪有分祖宗的?” “就是,咱们虞氏一族一脉相承,哪有给祖宗分家的道理?” “这可是大不孝呐!惊扰祖宗不得安宁呐!” “万万不可呐!” “北小子,你不可胡闹!” “就是,可未听说还有这般行事的……” “……” 看着他们冠冕堂皇,着急反驳的丑恶嘴脸,虞顾北只觉得厌恶至极,连带着眼神也更冷了几分。 瞬间,叫嚷连连的众位所谓的族老,在阵阵冷意下果断闭嘴,心里却很是不满,可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们清楚的意识到,不能招惹此时的虞顾北! “说到底我们只是同姓罢了,至于祖宗,还是各孝敬各的吧!” “北小子……” 知道要坏菜,心里慌乱不已的三叔公忙起身开口,却被虞顾北抬手制止。 “这些年将军府没少往族里送银钱物品,你们如今吃穿不愁也都是我们一家拼命换来的……” “北小子,咱们有话好说,切莫动气……” 一听虞顾北这话,低头装好人的六叔公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发话,态度较之前也有明显松动。 可是,此时的虞顾北不想再听他们废话,甚至连给他们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以前的钱财物品我将军府可以不追究,但是往后……” 话锋一停,虞顾北立身祠堂中央冷漠扫是一圈众人,在他们心中七上八下之际给出最后通告; “往后我将军府的祖宗便与你们无关,这些年置办的祖产也同你们无关,希望众位好自为之!” 无关! 这怎么可以? 要知道他们虞氏一族日子能过得这么滋润,全靠这些年置办的祖产过日子,若是没有这些产业,那他们吃什么? 喝什么? 穿什么? 想到以后的日子没有这么舒坦,三叔公和六叔公第一个不乐意了,头上冒着汗珠就朝态度坚硬,脸色冷漠的虞顾北而去。 “两位叔公不必多言,此事也没有多言的必要!” 一句话把两个自私自利心,内心着急的老头儿堵的愣在原地,虞顾北又转身望向门外的众人; “我将军府这些年的付出不求各位回报,但也不愿看到诸位这般嘴脸,即日起,将军府不会再给你们分文,你们的日子好坏亦与将军府无关!” 虞顾北气势大开,冷绝的盯着众人宣布完,就带着手下离开,留下虞氏族人吵闹不休,后悔莫及! 其实,出京前,神武侯只是提了个醒儿,让虞顾北有个心理准备,至于没收族产和分宗族之事,完全是他个人的决定。 在他眼里,族人什么的完全没有他的妹妹来的重要! 而眼下的一切,便是他发泄悲哀的起火点,亦是他故意而为之! 这场祸事对虞顾北来说太过突然,他至今都无法接受! 同时,他也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祖父的突然上交兵权…… 父亲的昏迷不醒…… 这一切只是因为妹妹突然离世吗? 虞顾北本不愿多想,可身为长子长孙的他不得不多想! 或许,和虞氏一族彻底分开也好,往后即便是发生什么,虞氏一族也不会被牵连! 就这样,在虞顾北强硬的态度下,将军府的祖坟和虞氏祖坟中间被一道石墙隔开,‘虞窈’的棺椁也如愿以偿葬入祖坟。 ‘虞窈’棺椁下葬那日,晴朗的天空突然飘起细雨,温温柔柔,冷冷清清,莫名让人觉得悲凉,待最后一铲土落,细雨骤停,骄阳高照,好像预示着一个美好的新开始…… 第二十四回救命稻草 太子东宫 一身劲装的叶开,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匆忙朝主殿而去。 “属下叶开有要事求见太子殿下!” 主殿廊下没有一个守卫,就是徐寅也不知踪影,无奈,叶开只好站在紧闭的殿门外自己通报。 声落,没有听到太子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殿内有任何动静,叶开便壮着胆子放大声音再次开口; “属下叶开……” “进——” 才一开口,里面传来太子冷漠沙哑的声音,若不是叶开自持稳重,差点能翻一对白眼。 就说,青天白日的,身为一国储君躲在屋里不见人是个什么毛病? 不见人就算了,门窗紧闭又是什么毛病? 月子婆都没他捂得严实! “咯吱……” 叶开深吸一口气,上前推开殿门,里边昏暗无光,让他忍不住驻足在门口。 “何事?” 内室传来太子极其冷漠的沙哑问话,让叶开不敢多想,躬身低头就回话; “回太子殿下,肃州送的东西到了。” 叶开说完就低头站在原地,等待太子发话。 然而,原以为会很激动的太子却出奇的沉寂,若不是叶开耳力过人,差点以为太子没了呼吸! 在这种昏暗可怕的让人窒息的气氛中过了好大一会儿,内室终于有了动静; 就见一身白色里衣的太子从里边缓缓出来,脚步轻缓无力,但每一步却像踩着刀山火海般,又裹携着瘆人死气,让叶开这个刀尖上行走的人都为之心惧,不由抓紧手中的包袱垂头视向地面,不敢有丝毫动作。 “可是……崖下找到的物件?” 站在三步外的太子目光沉痛,喉结滚动几许,用尽浑身力气压下悲痛,看了几眼叶开手中紧攥的包袱后,就哑着嗓子低问。 此时此刻,他仍旧不愿意相信‘虞窈’已死! 这几日他一人关在殿中,时常与前世噩梦交织,很多时候他都分不清眼下的一切是不是又是一场梦境! 一场让他为之发疯的美梦! 一场让他从头开始的美梦! 只是,这场梦中为何也没有他心心念念,想要用性命弥补,疼爱的妻? 没有虞窈的世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必要! 可是想起前世害他和虞窈的仇人,他又不敢死,心中滔天仇恨支撑着他咬牙挺着。 虽然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了无牵挂的世间能挺多久,但一定会在闭眼之前手刃所有仇人,安顿好虞家上下,只有这样,死后他才有颜面去见他的妻儿。 妻儿! 这两个字犹如一把利刃般刺的太子浑身发疼,也让他忍不住湿了双目,滚动喉结吞咽下所有的悲痛,紧紧捂住胸口,感受到木雕的存在这才睁开眼; “给……孤……” 太子忍着悲鸣低低哑哑开口,叶开立即双手递上包袱,而后略抬头又道; “启禀太子殿下,丫鬟春柳的尸骨已被处理,不过属下记得,春柳老家还有家人,不知要……” “杀,一个……不留!” 没等叶开说完,冷的瘆人的话传来,太子便提着包袱转身进了内室,好像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如同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经历前世悲痛,重活一世的太子确实已经没了心,更别说人性,良善! 就算是他有那玩意儿,绝对不会用在这些人身上! 他依稀记得,前世春柳处处讨好巴结伏怜滢,不但背主,还给虞窈食物中下毒,以至于后来…… 这一切的恶事她的家人也是有份儿的,如今一切重来,哪怕他们什么还都未做,祁容舁也要他们填命! 没把他们与春柳一样挫骨扬灰,已是他最大的仁慈! 因为,他本就是地狱而来的魔; 为复仇而活! 为杀戮而乐! 为悔恨而死! “是——” 忍着心惊,叶开恭敬领命,心里对如今果决阴寒的太子多了几分惧意。 想着近日来的一些发现,再看看已经踏进内室门的太子,叶开一咬牙就又开口道; “启禀太子殿下,近几日暗中观察所得,胡式确实有问题,只是目前还未摸清底细,也不知他暗中同何人来往,又同那人有何目的……” 这件事叶开丝毫不敢耽搁,哪怕知道太子心情不佳,他硬着头皮如实回禀。 “继续盯着,莫要让他有所察觉!” “是,殿下让属下注意虞府之事……” “怎样?” 一听‘虞府’二字,坐在床边捧着包袱出神的太子忙问。 “听闻镇国将军依旧昏迷不醒,虞老夫人与大夫人也相继病倒,虞大公子回乡还未归京,剩下三位公子连家门都不曾出过……” 听完叶开的禀报,太子摩挲着包袱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后就低沉开口; “虞府有事及时来报。” “是——” “退下——” “属下告退!” 叶开退身而出,在关上殿门后长出一口气。 这样的太子,属实让人消受不起! 多见几回他得折寿几年! 听着殿门再次关上,坐在床边儿的太子盯着腿上的包袱陷入悲痛; 一边,他心里祈祷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和虞窈无关。 只有这样,他心里的那点儿奢望才不会落空!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奢求心心念念的那人儿还活着! 另一边,他又急切的需要有关虞窈的东西出现,这样便可以证明虞窈出现过,他也真正活了过来! 这样,他便和虞窈有一丝联系,哪怕只是一片碎布,一缕发丝的联系他都很满足! 而不是如噩梦中决绝之言那般,生生世世,不复相遇! 在这种纠结自我折磨中,从正午到在日落西山,沉浸在痛苦中的太子终于鼓起勇气轻轻解开包袱; 里面是一个成人两只手掌大的普通木盒,愣了须臾后,太子白小心打开木盒,就见里面摆着一方茜色帕子碎片,从面料来看,排除是丫鬟的可能性。 从头凉到脚后跟儿的太子浑身颤抖,咬牙哆嗦着手轻轻拿起这片还没有他掌心大的碎片,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桃桃……这……” “孤知,这不是你的……” “孤好悔……” “给孤一个赎罪的机会……” “桃桃……” 捧着这片碎布,心里依旧不肯接受‘虞窈’已死事实的太子呜咽低鸣,压抑的悲痛声让人心碎。 突然,看见盒子角落里还躺着一个银亮东西,瞬间他脸色惨白,心跟着也死了,当即就涌出一口腥红又一次晕倒过去。 只是在倒下去的瞬间,他左手死死抓住盒子里那银色东西不松手,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第二十五回清楚明白 虞府 神武侯所住的主院——青松堂后小跨院的正房内,神武侯一脸严肃和‘昏迷’多日的长子,也就是如今的镇国将军——虞驰正在小声商谈事宜; 突然,虞驰正想起什么便面露愧色,不由看着老父亲道; “父亲,是不是该给化州去个信了,毕竟……” 话说一半虞驰正就忍不住惭愧,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就盯着老父亲等待主意。 “是该去个信说清楚。” 盯着窗外院中吐露新芽的树木看了一会儿,神武侯轻叹气就开口,神情言语之间满是愧疚和惋惜。 意见得到统一的虞驰正点点头,就又听老父亲开口道; “说到底,此事是咱们虞家理亏,萧家父子人不错,就是鹿云那孩子也是极好的,只可惜……” 虽然不知道鹿云是何许人也,但神武侯一脸喜爱之色,由此可以确定口中此人定是极好的! 对此,虞驰正也极为赞同,面容柔和的接着说; “鹿云那孩子是极好,长相学问都极出挑,配得上咱家桃桃,若不是……” 心情不错的虞父一个不小心说溜嘴,在老父亲警告的眼神下急忙刹车闭嘴,而后就不敢再乱说话。 “老大,你要时刻牢记桃桃已经不在了,你是一个丧女之父!” “父亲息怒,儿子谨记于心丝毫不敢松怠,只是在您面前才会放下戒备之心……” “在为父面前也一样,事到如今我们虞家不能出丝毫岔子,更不能辜负了……六儿的一片孝心!”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错!” 快四十岁的虞父,在老父亲面前依旧如乖宝宝一样听话,一个不字都不敢违背,这让神武候极为满意,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六儿是不是该来封家书了?” 望着窗外满园春色,神武侯眉眼期盼着问儿子。 虞驰正…… 他也觉得是! “父亲说的是,或许等几日便能收到。” 虞父还是挺会来事,知道老父亲心头所爱,便挠到了那处痒痒肉,可是让神武侯心情大好,眉眼开眼笑; “回头你书信一封送去化州,信中务必表达清楚我虞家谦疚之意,往后此事彻底作罢,也祝鹿云这孩子早日找到可心之妇!” “是,父亲!” “罢了罢了,你还‘昏迷不醒’,还是为父亲自书写的好。” 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的神武侯立即反应过来,摆手示意儿子可以接着‘昏迷不醒’了,当即提笔就写起了信。 …… 通往京城的运河上,一艘轻船逆流而上,船头迎风而立,身披松叶色白狐毛滚边披风,任由风肆意拍打着雪青长袍的挺拔身体; 檀木簪绾起的墨发随风飘扬,让那张如玉俊颜若隐若现,凭添了几分虚渺,让人想要一探究竟; 那双圆而亮的鹿眸闪着急切又隐忍的光芒,死死盯着前方京城方向,带着满满的急切和炙热,大有种恨不能即刻就飞身而去的架势。 看着在风中站了快一个时辰的自家少爷,身后的书童——萧美,终于上前再一次说劝; “少爷上舱内待着吧,您风寒才好可不能再受凉,若不然怎的见虞小姐?” 已经劝了两回的萧美,不得已才搬出虞小姐,就是希望他家一根筋儿的少爷能听劝乖乖进船舱,若不然再病倒就麻烦了! 果然,‘虞小姐’这三个字很有用,让直挺挺立在船头任风吹打的如玉公子终于转头,好看的面容有了些许表情,最后终于听劝朝船舱走去。 他走到立在一旁的萧和身旁时,就忍不住又问; “还有多久能到京城?” 听到这个问题的萧美忍不住眨了眨眼,一脸无奈! 因为,这已经是他家少爷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就想不明白,风寒还没好的少爷怎么就突然决定上京? 且说一不二,谁劝都没用,就像京城有什么天大的事等着他一般! 无奈,在他家老太爷,老爷以及夫人的再三叮嘱下,包了一艘轻船,他他与萧和的陪同下,主仆三人从位于南方化州的余悻启程一路北上,在经历风雨无阻,日夜不眠,以及船手的叫苦连天中,历时半月后,眼下他们位于离京城还有半日船程的地方。 就是这点儿距离,他家少爷一副迫不及待,如同望妻石般的样子,让萧美很有理由怀疑他进京另有目的。 因为,虞小姐和他家少爷虽有长辈定下的口头婚约,但也多年未见,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种迫不及待的样子! 可萧美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他家少爷——萧鹿云,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化州才子——萧鹿云了! “回少爷,估摸着还得一个时辰左右。” 一旁护卫萧鹿云安全的萧和,板着脸回话。 别看他话不多,其实心里同样疑惑他家少爷为何这般着急进京,为此惹得老太爷以及老爷生怒,要知道,他家少爷可从未有过这般忤逆不孝之举的! “让船手再快些!” 越接近京城,萧鹿云心里就越着急,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便不由盯着萧和吩咐。 “回少爷,无法再快,此时咱们是在逆风而行!” 萧和无奈只好如实告知,就是希望他家少爷不要这样火急火燎。 不就两个多时辰么,打个盹儿或看会儿书就打发过了,何必这般急慌! 闻言,萧鹿云也知道强求了,便什么也没说进了船舱,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实则是暗自诵念着清心经,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 而此时的太子——祁容舁,手里攥着一拇指大小,极为圆润光滑的银葫芦物件儿,消瘦的身体透着股暮气,那双往日里充满爱意的瑞凤眼,此时布满阴森,盯着面前的叶开沉沉道; “没有智远此人?” “是,京城周边所有大小寺庙都未曾有法号为智远,年龄同殿下所描述相符之人。” 叶开的话让太子很是不满,垂眸盯着手中的银葫芦却又极为不甘心。 闭眼,又是前世每年桃花盛开之季,也就是虞窈生辰之日,那个风雨无阻来悬崖边不吃不喝,诵经念佛三日,长相气质格外出众,被誉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 能让太子这般念念不忘,是因为智远大师的长相、气质、和能力吗? 还是因为一代神僧的名头? 自然不是! 只因前世那所谓的智远大师手中,也有一个同他手中一模一样的银葫芦! 所以,戾气极重的太子,想要找到多年后被尊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好弄个清楚明白…… 第二十六回做错什么 开满桃花的悬崖边上,一身雪袍僧人,手持佛珠,神态清雅脱俗,盘腿而坐,嘴里不急不缓唱念着经法。 春风轻拂,夹杂着粉色花瓣的微风,带着诵经声一同飘向悬崖,突然,那气质脱俗的和尚停下诵经,望着面前的悬崖不语; 许久之后,待他再动时,便见未拿佛珠的那只手中多了一个明亮的小银葫芦,观其色便可知这小玩意儿是被时常摩挲所致,也知此物与这和尚极为重要! 正在此时,飘在空中的祁容舁发疯般想要冲上去。 只可惜,作为阿飘的他再怎么拼命努力,也无法接近和尚半步,只能面目狰狞怒吼嘶喊; ‘你是何人?’ ‘为何会有同窈娘一般模样的银葫芦?’ ‘说话,你为何不说话?’ ‘朕知道你能看见,也能听得见朕在说什么?’ ‘告诉朕你是谁?与窈娘……’ ‘不,你不会与窈娘有关,窈娘是朕的,她是朕的妻,你休想……’ “休想,你休想和朕抢窈娘……” 从噩梦中惊呼着醒过来的太子,还不停挥舞着双手,恐慌不安的盯着床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刚才的一切又是一场噩梦! 此时的他浑身无力的躺在被冷汗浸透的被窝,犹如没有气息一般; 突然,他伸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银葫芦,才觉得安心踏实。 “桃桃……他到底是何人?” “他为何……” 颤抖着声音的太子忍不住低声喃问,回答他的只有暗夜中无边的沉寂。 可想起刚才梦中的和尚,以及那个前世亲眼所见的银葫芦,他内心满是说不出的愤怒与害怕。 “他为何也有你留给孤的银葫芦?” 那只银葫芦是前世虞窈跳崖时所遗落,也是祁容舁在今后漫长难熬的岁月中唯一的慰藉,也是有关虞窈,他唯一能日日看见的东西。 所以,悔到偏执的祁容舁便自欺欺人的认为,那是虞窈留给他的东西! “他……他到底是何人?” “和你……” “不,他和桃桃没有关系,也不会有关!” 不知是嫉妒还是害怕,太子紧紧攥住银葫芦盯着靠在他头侧的木雕小人低语道。 此时的他疯狂又无助,想要找到那个和尚,却又极怕找到此人,内心被这两种想法撕扯着,折磨着…… …… 西北凉州.甘城 赶了两天路的虞杳五人在甘城住宿歇脚,打算补充一些食物好接着上路,至于最终目的地,眼下还没结论,但是一路向西,远离肃州和京城是没错的,若有必要的话‘出国’也不是不行! “主子,您怎的不吃了?” 看着才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的虞杳,秦沐忧心问。 实话说,这两日走来,他彻底被虞杳征服! 不说别的,在马背上连骑两日他这个壮汉都受不了,可是‘文弱书生’般的他家公子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且一路遥遥领先,就这份耐力他已自愧不如。 秦沐说完,刘蒙也停下筷子看向主位的虞杳,埋头大吃的王二石和木同二人也不得已从碗里抬起头看向主位;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虞杳说完就朝客栈门口而去,见此,秦沐四人便接着大吃起来。 “公子每次都吃丁点儿就饱,还没只猫吃的多哩!” 这时,看着踏出客栈门外的瘦挺背影,嘴里塞满食物的王二石梗着脖子吞咽后,就小声说道。 话说一出,立马换来秦沐一个凌厉眼神,他瞬间缩缩脖子低下头,盯着碗中的食物不敢吱声。 “凡事公子自有定论,你我莫要多嘴多舌!” “大哥,我是担心公子……” 秦沐的严肃告诫让王二石心里苦,低着头嗡声嗡气的解释道。 “知道你是好意,但公子不是任性之人,凡事他比咱们想的还要周全细致,且一路走来,公子都是这般进食,咱们要真担心,回头多带些公子喜爱的干粮便是,只是往后说话不可这般没得分寸!” 兄弟四人能一起追随虞杳他们很知足,也为了让彼此之间心里不要有疙瘩,刘蒙便好言对王二石进行了一番说教。 其实,不是虞杳不想多吃,相反她的饭量还是挺大,怎奈如今这身子胃口小的可怜,真同王二石所说那般,一餐吃的还没猫儿多; 再加之这里物食匮乏,烹饪方法单调,虞杳自然胃口缺缺。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相信通过她循序渐进加食,不管是胃口还是身体素质都会回到以前最巅峰的状态,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出门后漫步在满是黄沙的甘城街道,虞杳紧了紧身上的皮子外衣,开始观察这里的一切; 三三两两,面容黑红的行人匆匆而过! 一脸倦容,挑着担子归家的小贩! 风尘仆仆,牵着马匹从城外刚进来的路客! 亦或者随处可见,窝在墙角乞讨的乞丐,都真实鲜活的体现着西北的匮乏和艰难。 以前的虞杳也曾在西北边疆待过一年,虽然条件艰巨,可和眼下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再放眼望去,到处黄沙秃山,连一抹春天该有的绿色都难以寻到踪迹,莫名让人感到荒凉,不由得虞杳开始想起以后来! 以后,她真要留在这片处处黄沙的地方吗? 留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问题涌上心头,虞杳有一瞬的迷茫,但是很快便坚定信念,她要留在这里。 留在这个离京是非之地城最远的地方,寻求谋生之策,为虞家人某一条后路,也为自己某一份事业! 她相信,这个荒凉贫瘠的地方,一定有惊喜在等待她挖掘! 也就在这一瞬间,天边的残阳泛出最后一丝橘红,而后彻底消失在天际,虞杳的心情豁然开朗,再看眼前的黄沙和秃山,竟觉得也有别样之美! “家里可容不下她,不下蛋的老母鸡还想赖在家里不走,休想!” 突然,右边的窄巷里传来老妇人恶声恶气的叫骂声,想要前行的虞杳忍不住停步看过去; 只见一身着灰蓝粗布袄衣宽裙,身形瘦弱有力的老妇人,嘴里边大声骂着,右手拽着一年轻女子的头发往巷子外拖,力气之大,出手之重,面容之凶狠,一点儿都和她的年龄不相符! 而被她拽着头发拖着的年轻女子,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弯着腰,麻木的任由老妇人拖着,骂着,由于她低着头,虞杳也看不清长相。 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裙,以及瘦弱的身体,已经说明她过的非常不好,且在此以前还遭受过毒打。 这不由让虞杳猜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被这般对待! 第二十七回反生怨怪 “娘,要不还是……” “你还想留下这不下蛋的母鸡不成?是想让张家断子绝孙?你若留下她我就不活了,你个不孝子,这是要逼死老娘呐!” “没……娘,儿子绝无此意……” “没有这般意思那就把她卖了,只要有人要便出手,莫要耽误你娶新妇入门。” “是……儿子……儿子全听娘的!” 那唯唯诺诺的男子站在巷里说完就转身进去,从始至终虞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不过,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那软弱无能的样子,想必长相也不怎么样! 同样没看清长相的还有这婆子手里薅着头发,一直低头弯腰不语,也不曾反抗半分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可从这婆子与那软弱男简短的几句对话便可得知,被薅住头发的女子是那软弱男的妻; 而如今,这婆子以儿媳不生为由要发卖她! 当然,听刚才话中之意,新儿媳已物色好,只等发卖了这旧的,便迎新的入门! 从不多管闲事的虞杳,此时此刻竟被眼前这婆子给弄了有些窝火! 先不论这女子的品性与好坏,就单单生孩子一事来讲,有谁规定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女人的问题? 说不定是那软弱男太无能了呢! 这般想着,虞杳便站定脚步,与那婆子各站在小巷口的一端相互打量。 起初那婆子瘦脸狰狞,一副不很好惹的样子,待打量一番虞杳后,见眼前的小公子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寻常,但气质出众,细皮嫩肉,格外好看精神,在西北漫天黄土的地界儿属实难见,她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一转,刻薄的嘴脸也带上殷勤讨好的笑容道; “小公子可是看上她了?” 这不知轻重的话一出口,虞杳脸色瞬间一冷,那婆子顿觉不妙,当即抬手虚扇自己嘴巴几下,连连告罪; “看这不会说话的臭嘴,还请小公子莫要怪罪,咱们乡里巴人粗野惯了,说话多便如此,不过小公子极有眼光,这不会下蛋……” “呵呵……她呀,长相虽说普通些,可家里家外是一把好手,公子买她回去粗使再合适不过,且她还是个没嘴的锯葫芦,话少的很,倒省了搬弄是非给公子添麻烦……” 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估计这婆子平日里都不觉得这个儿媳有一丁点儿好处,如今被当牲口贩卖,她却说的头头是道,夸的人间少有! 一时,虞杳被她给气笑了,不由冷笑反问; “既然她这般好,为何还要卖她?” 虞杳这话一问,四周伸头探脑看热闹的人也嘀咕起来,那婆子的脸色顿时难看异常。 但皮厚之人面对此情此景,从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这婆子亦是如此,抬头咬牙盯着诚心捣乱的虞杳重声道;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咱家娶她进门儿已有三载,至今连个鸡蛋子都未给我老婆子生一个,这般无用妇人留着作甚,岂不要断了我张家香火不成?” 这张婆子大声说完还恶狠狠的咬咬后槽牙,大抵是心里气不过,右手又狠狠的抓了一把手中妇人的头发,而后用力往地上一贯,那一直弯腰低头的妇人重重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贱皮子,当着众人的面还在此浪叫,难不成是痒的慌了?” 不堪入耳的话从张婆子那张刻薄的嘴里溜出来,可见她早已恶骂成习,地上的妇人也习以为常,依旧低头不敢做声。 听到这里,虞杳属实有些恼了,便想教训一番这恶毒的婆子,就冷冷开口道; “她贱不贱本公子倒是没看出来,只是你这个婆子属实歹毒异常,手段恶辣,出口恶言,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你……” 刁狠惯了的张婆子,头一次被一个小年轻儿说的无话可说,但碍于虞杳的气势,理智尚存的她可不敢惹上不该惹的人,终究将要喷出嘴的恶言尽数吞了回去。 “这张恶婆终于遇到能制住她是人哩!” “可不是怎的,她在此地无法无天惯了,见谁家老幼张嘴就骂,哪个敢出声!” “我家小孙娃子被她骂过好几回哩,娃子现在看见她都怕!” “这恶妇,好好贤惠的儿媳不要,偏要倒卖了娶屠户家的肥痴女!”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屠户家的肥女可是有大把陪嫁的,我听说得有这个数。” 一穿戴干净的粗衣大嫂,交头接耳的同时伸出两个手指头,瞬间把周围人给惊的齐齐抽气。 “莫不是二十两?” 另有一位头绑巾布大嫂倒过气来,就小声试探着问。 “可不就是二十两,那屠户一辈子就得一痴女,怕嫁不出去便舍了一半身家陪嫁,惯会占便宜得利的张婆子哪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原来如此!我说她怎就着急发卖这媳妇?” “卖了也好,随便跟着哪家总比在她手下受磋磨好,看她年轻轻儿的被折磨成何样子哩!” 这时,一个弯着腰,胳膊上挎着篮子的老媪大声说道,说完不理众人的反应,缓慢挪着脚步朝前走去。 而周围人闻老媪言立即禁声,思虑片刻后都齐齐点头赞同。 看来,这张婆子的恶名人人皆知,她磋磨儿媳的事更是人人道恶! “与你们何干,再乱说八道,看我老婆子不撕了你们的臭嘴!” 见周围人议论声越来越大,生怕被搅黄生意的张婆子双手叉腰,原地起跳指着众人大骂。 或许是真怕她发浑,巷子里外看热闹的众人立即鸟兽四散,该离开的快步离开,该关家门儿的迅速关闭家门儿,顷刻间巷子里干净无二,连个说话声儿都听不见。 至此,虞杳算是真正见识到这张恶婆的厉害! “我说这位公子,你到底买是不买?若不买,莫要挡着……” “公子,公子,您怎的在此?” 一手叉腰,一手在眼前划拉,企图驱赶耽误她生意虞杳的张恶婆,话说一半儿猛的听到身后传来喊叫声; 转身看去,就见机灵的王二石小跑着迎面而来,身后跟着步伐稳宽,高如铁塔,壮如黑熊,宽脸大目,一身腱肉,看着极不好惹的秦沐; 以及身量高瘦,沉稳精明的刘蒙; 还有憨厚老实,看起来格外圆润的木同。 见四人都腰间带刀,径直越过她朝虞杳而去,张婆子瞬觉浑身发虚,腿软无力,连忙放下还抬起的那只手藏于身后,脑子里却在回想刚才有没有对虞杳有不敬之处; 因为,眼前的几人看着属实不好惹! 大概,这小公子的身份也不简单吧? 有这般得力侍从,何的穿这般寒酸? 突的,张婆子在心里反生怨怪起了虞杳的穿戴来! 第二十八回抱头求饶 因着西北较乱,前几日虞杳给几人都配了家伙事儿,一路走来确实很管用。 所以,张婆子看了差点吓破胆,寻思了一会儿,庆幸不曾对虞杳口出恶言,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堆满讨好的笑容; “公……公子若是看上,随便打赏老婆子几个钱直接领了去便是……” 嘴上虽这么说,张婆子眼中满是贪婪,只希望虞杳是个出手阔绰主,好让她多得些钱财才是。 “你可愿跟我走?” 虞杳是个骨子里极其挑剔之人,品行不端之人一概入不得她的眼,与之多言一句都懒得; 随,她理都不理态度殷勤的张婆子,上前两步直问趴在地上不曾抬过头的狼狈女子。 “愿意!她自是愿意的,公子这般神仙人儿她跟了去那是享天福哩,哪还有得挑拣的理儿?” 没等地上的女子开口,牙尖嘴快,按耐不住急切之心的张婆子就笑着满口答应,恨不能立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再次惹的虞杳心中不快,脸色骤然变冷; 见此,心明眼亮的秦沐首先察觉他家公子不愉,右手握着刀柄,一个眼刀甩过去就冷呵道; “我家公子不曾问你,莫要多嘴多舌!” 秦沐本就长得跟铁塔一般强壮高大,故而板起脸便带着几分凶相,加之他手握刀柄,惯会欺软怕硬的张婆子哪见过这般阵仗,当即就吓瘫软在地,吱都不敢吱一声,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愿……愿意……” 嘶哑干涩,软弱无力,却无比肯定的声音从地上一直低着头的女子口中传出。 接着,就见她缓缓抬起头,仰视着三步开外,一身整洁素袍,面如润玉,对她来说如仙人之姿般的虞杳。 直到此时此刻,虞杳也才看清她的长相; 头发自是不用说了,被张婆子那般狠薅拖拽,早已没了形样; 饱满的额头此时也撞破一大片,血迹糊在半张脸上看着惨不忍睹,一半儿的眉眼也被尽数遮盖,根本看不出她原来的长相; 唯一没被血迹沾染的嘴部,此时也肿的发青,大有随时破裂的危险,加上长期被磋磨虐待,整个人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底子再好看的女子都不会有甚颜色! 察觉到虞杳的善意和眼中的疼惜,这女子终于鼓起勇气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刚站起身打了几个摆才勉强站稳。 猛的一看,她竟比虞杳还略高半头,在这里也算高挑的女子了,可怜她只剩皮骨,可想而知平日里被怎样搓磨! “你想好了,愿意跟我走,我便与这婆子卖下你……” “奴……香姑……愿意侍奉主人公子!” 香菇? 这名字倒是新奇! 虞杳心中忍不住暗想! 突然,香姑眼神儿坚定,说着就要下跪叩拜,见她身子虚的厉害,虞杳便一把拉住胳膊没让她下跪。 “公……公子……她自个儿也是愿意的,您看……” 缩着脖子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张婆子又激动起来,只是在对上秦沐凶神恶煞的眼神后,立即低头住嘴,可意思却十分明确; 拿钱带人! 而虞杳一个字都不想与这种恶人说,便用眼神示意秦沐让其出言; “卖人便有卖人的规矩,这娘子的卖身契何在?” 秦沐对这道了如指掌,开口直问低头缩在地上的张婆子。 “契书自是有的,这就拿与大老爷……” 张婆子硬着头皮说着,颤抖着手就伸进袖兜里掏摸起来; 窸窸窣窣一阵后,她掏出来一张皱巴巴,但崭新,上面盖着衙门大印的契书来,咬着牙略愣了些许,便跪起身双手递给秦沐; “大老爷请收着,这便是这贱……香姑的卖身契。” 秦木冷冷接过卖身契认真看了遍,便又双手递给虞杳。 上面确实是衙门出具的卖身契,写的是香姑的长相特征与买卖时银钱等一具信息,认真看完,虞杳才知道此香姑并非她所想的香菇! 也是,这里没有人工培育技术,有没有香菇还不好说呢! “说个数——” 虞杳抖了抖手中的卖身契,秦沐便冷声问已经巴巴等待的张婆子。 “这……不然贵公子看着赏,多少我张婆子都愿意的,只是她也在咱家吃了三年闲食,算下来……” “二两银子人我领走!” 卖身契上写着买时只花一百个大子,虞杳伸出两个指头示意一番,秦沐便干脆利落的出了二两银子,瞬间张婆子都愣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虞杳会这么小气! 原本,她想着卖个二三两也是可以的,可是遇到虞杳这样长相不俗,身边又带着四个下手的公子爷,二俩银子怎么都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再说,这香姑当日父亡落难,被张婆子的丈夫张老汉搭救,以一副破柳木棺板相换,让她成了张家妇; 也就是说,香姑当日进张家是一文没花,这卖身契上的一百大钱儿还是为了好听好看才写的,加上这三年没日没夜的操劳,张婆子简直赚翻了! “不行就罢了,莫要耽误时间!” 见张婆子起了贪心,一副嫌少的表情,虞杳把卖身契递给秦沐,打算转身走人。 这哪行? 可不能错失良机! “公子公子……就听贵公子的,按贵公子说的来,谁叫我老婆……” 心知香姑被她折磨成这般模样不好出手的张婆子立即急了,说着还想自我夸赞一番,就被虞杳一个冷冷的眼神儿吓的没了话,只干巴巴的笑了笑,便一声都不敢再吭。 “你这贱蹄子,回头跟着公子可要手脚勤快些,莫要偷懒……” “香娘子已是公子所有,你还是客气些的好!” 见张婆子咬牙切齿瞪着香姑说骂,一旁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刘蒙出声警告; 霎时,那张婆子的脸红了青,青了黑,最后只好隐忍不言。 “拿去!” 秦沐从随身的钱袋子里倒出二两碎银丢给张婆子,她立即欣喜的捡起来用手擦了擦灰,张嘴就咬了一口,一看印子这才满意的笑出声。 “二两没错的,贵公子哪日要是嫌她碍眼便可给我老婆子送回来,到时候……” 得了银子终于宽心的张婆子,竟然抬起头对着虞杳笑着这般说,当即给王二石气的拔刀怒骂; “再多嘴老子剁了你!” “啊……不不不敢……这位小爷别介,我老婆子嘴臭胡吣,可别当真!” 一看这架势,张婆子当即就吓得抱头求饶…… 第二十九回跪地哭求 因为香姑,虞杳取消原计划,打算在这个小镇上多待两日。 看过大夫,吃过药,包扎好伤口,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的香姑来到虞杳房里跪谢,并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三年前夏初,我爹贱卖了家中三间破屋和两亩薄田,挑着货郎担子带着奴一同来西北……” 原来,三年前香姑的爹——香货郎,变卖了老家的两亩薄田和三间破屋,挑着他的货郎担,带着女儿来西北寻亲; 所寻的亲戚正是早年间和好兄弟——王董大二人定的儿女亲。 香货郎妻子走的早,就只给他留下香姑这么一个女儿,家里虽然穷,但是对唯一的女儿,香货郎那是疼爱的紧。 眼看着女儿十六了,可西北那边儿却好久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担心好兄弟一家安危的香货郎,最后咬咬牙卖了家里仅有田产与房屋,挑着货郎担,带上女儿,一路边走边做买卖,踏上了寻亲之路。 历经艰辛,在寒冬时节终于到达西北,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噩耗! 连年战乱的西北,强盗横行,山贼遍地,王董大一家几口就是被山贼给洗劫并杀害,香姑那自小就聪明伶俐,极有经商天赋的未婚夫——王原,直接被山贼给剁了个烂碎…… 香家父女俩听到这个消息时已经事发两月有余,正值冬季最寒冷之时,香货郎因着数月来负重赶路,加之悲伤过度一病不起,第二日便病死在客栈! 那客栈掌柜嫌晦气,命伙计把香货郎的尸体抬去丢在大街上,无依无靠,一时没了主意的香姑只觉天塌地陷,悲伤之余也知首要任务便是安葬父亲。 可是,兵荒马乱,她一个外乡弱女如何安葬父亲? 正当她跪地无助痛哭时,张大贵,也就是张婆子的丈夫恰好经过,见香姑身板结实,是个吃苦耐劳又好管教的,便起了因自家恶婆娘连累,至今都不曾娶妻的儿子——张顺平讨家去当女人的心思。 接下来便是这张老汉找人,用早年间给自己准备的一张破柳木棺板为条件埋了香父,让香姑给他儿子当女人。 至善至孝的香姑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没想到这一答应却把自己填进了火坑,几次差点被张婆子打死。 起初,家里的大凡小事张婆子都丢给香姑,干的不好时也只是骂骂咧咧,还没到动手打人的地步,因为有张老汉压着,她不敢太过放肆。 可好景不长,一年后张老汉病去,张婆子彻底释放天性,有理无理就对香姑一顿毒打,且张嘴闭嘴骂香姑是丧门星克人; 先克死了亲爹,又克死了公爹,就连家里的老母鸡不下蛋也说是香姑克的,夜里进了老鼠偷吃了东西,也说是香菇犯贱勾引的…… 总之,她可以找出任何理由打骂香姑! 忍无可忍的香姑也曾反抗过,可那张恶婆竟扬言要去掘了香货郎的坟头,让他当孤魂野鬼! 一听这话,香姑彻底怕了,自打那以后,她便任打任骂,从无半点儿反抗之言,这也助长了张恶婆的恶行。 有一次香姑差点儿被打死,街坊四邻闻声前来劝阻,却被张恶婆污蔑这些人家里的男人和香姑有一腿。 这可怎得了? 传出去家里大小爷们儿还要不要做人? 为此,也没人敢再管这事儿,就是心疼也只能压在心里,甚至有人暗自祈祷香姑被打死算了,早死早托生,好过日日被这般磋磨毒打! 终于,近日张婆子听闻隔壁镇上朱屠夫,赔上二十两银子嫁女儿,便起了心思,托了媒婆去说事,没成想还就给说成了,于是香姑就更碍眼多余,恶婆心里气不顺把人毒打一顿后就拖出来发卖,于是就有了虞杳所见这一幕。 听闻香姑的经历后,虞杳久久无语! 在这个封建乱世,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或许还有许多命运多舛的香姑! 她们是可怜的! 是悲惨的! 同时,她们也是这个残酷时代的缩影! 而一旁的秦沐、刘蒙、王二石、木同四人心里也极为同情香姑的遭遇,但也都见怪不怪,这些年他们走南闯北,比这还惨的事情他们也见的多了去,更清楚这世道就是这样,谁也没得法子! “你起来吧!” 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的虞杳,叹了口气让香姑起身坐下。 “到底还是你自己害了自己,我说这些话或许有些冷心,可你为了已经去世的父亲,硬生生把自己活的牲口不如。” “试想,你父亲若泉下有知,见你被人这么糟蹋他该何等心疼,气愤?” “他把你疼着宠着长大,可不是让自己的女儿被别人这么糟蹋的,即便是尽孝心,也要尽到该尽的地方才是。” 虞杳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让才虚到二十的香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在这一刻,她终于醒悟! 在这一刻,有另一个香姑重生了! “人活着就是一口气,遇上张婆子那种欺软怕硬的恶毒之人,你需比她更恶毒,拿起东西往死了打,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动你一下?” “只要不做恶事,不谋才害命,不违背法义,人就要千方百计的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着想,今日比昨日更爱自己一点,明日还要胜过今日,以此堆加,纵使这世间是个苦汤罐子,你也会活出甜蜜滋味,亦不会有人给你苦楚!” “奴……多谢公子良言,此生香姑愿用性命侍奉公子!” 从未有人给她说过这番话,也从未体会到人还能这般活着的香姑,不顾身上伤情再次跪地磕头叩谢,并在心中决定,此生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可前路未知的虞杳,并不想带香姑一起走! 一来,她和秦沐五人一路快马赶路,带上香姑多有不便! 二来,已经遭受这么多磨难的香姑,虞杳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几人肯定会非常辛苦,或许还要面临未知的危险! “你先安心住着,其他事我会替你安顿妥善,这是卖身契你自己收着,回头有空自己去衙门改户,以后你就是良民女。” “还请公子收下香姑……” 听虞杳这话,以及看着眼前的卖身契,香姑彻底急了,又一次跪地哭求起来…… 第三十回密不透风 “不行的话找个镖局带你,我们五人骑马先行,在掖城咱们再汇合。” 最终,心软的虞杳点头留下香姑,只是考虑到她有伤在身,且又不会骑马,便只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回公子,奴是会骑马的,只是……只是不曾骑马远行过!”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香姑,不想和虞杳分开,便鼓起勇气这般说。 “你会骑马?” 一旁的王二石听了都觉得有些不相信,便不由疑问。 也不怪他会这么想,香姑一个贫家之女,怎会有机会接触金贵马儿? 会骑马就更不用想了! 抬头快速看了一眼王二石,香姑又看了眼淡定如常的虞杳,便开口解释; “三年前,初出来西北时奴与爹去过一趟沙城外牧地,在那里待过一段时日,几位姑娘见我爹人好,货物价格公道,便主动教奴骑马之术……” 香姑说完许是又想到了她爹,便忍不住低头伤感起来。 而心有怀疑的秦沐也彻底打消心里疑虑。 “原来这般,那你骑马上路的话估计得吃一番苦头,咱们赶路都是整日整日的跑,到时候你怕是吃不消!” 刘蒙有些担心的看着香姑说。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就是虞杳刚开始赶路的那几天,大腿时常被磨破皮,一到晚上,破皮的肉与衣物撕扯开时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就是如今,虞杳大腿内侧的伤还没好全! “再苦的苦头奴都吃过,骑马算不得甚,还请公子带奴同行。” 翌日,虞杳一早去牲口市特意给香姑买了一匹牙口品相不错的白色母马,又在此地多住了一夜,于第三日一早启程,直奔下一目的地——掖城而去。 …… 京城这边,萧鹿云一路风尘仆仆的进京,甚至连找个客栈洗漱歇歇一番都没有,就直接去了虞府,便是如今的神武侯府。 “萧少爷,您……您怎的来了?” 在大门口看见萧鹿云的姚吉,满目诧色,惊喜之余便忍不住心生悲意,双眼渐红。 一路来心中莫名不安,加至眼前姚吉极力掩饰的悲哀神色,更让萧鹿云确定,虞家出事了! 至于出了何事,他尚且不得而知,只希望和虞窈没有关系! 心里这般暗暗祈祷着,萧鹿云上前两步同姚吉问安; “姚阿爷安好!” “萧少爷这是做何,老奴可受不起!” 见此,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姚吉,连忙上前扶起微弯腰的萧鹿云,抬头仔细打量眼前气质如玉,长相俊逸,面容净白,眼眸透亮又圆润如幼鹿的公子哥,心生喜爱的同时,又不免一阵难过,当即转头隐忍下来。 “姚阿爷……” “萧少爷远道而来,快快进府!” 许是怕萧鹿云问什么让他无法回答的问题,其刚开口,姚吉就咽下所有悲哀情绪,满脸带笑,前头带路往里走。 这是萧鹿云第一次,确切来说是今生第一次踏足这里。 但是一踏进大门,一种莫名的寂静哀凉感扑面而来! 按理说神武将军荣升为神武侯,阖府上下该是一派张红挂彩,喜庆热闹的景象才是! 可眼前的一切恰恰相反,不但没见一点儿喜庆劲儿,甚至连点儿带颜色的东西都不曾看到,就是屋檐下的灯笼也全都是白的…… 白色! 那不是丧事后才有的装扮么? 虞家到底何人没了? 为何一路来他未听到任何消息? 难道是想多了! 可屋檐下一水的白灯笼又怎么解释? 总不能是下人挂错了吧? 心里越发不安的萧鹿云边走边看身侧姚吉的神色,最后实在忍不住又开口; “姚阿爷,府中可是出了何事?为何……” “萧少爷快里边儿请,侯爷这会儿正在后院儿,您吃吃茶稍坐歇息,老奴这就去请侯爷出来,他前几日还念叨少爷呢,见您来,侯爷定是欢喜的!” 姚吉热情的好生招待着萧鹿云在前堂厅坐下,并命丫鬟上了茶热点心,还命厨房准备了饭菜,但就是顾左言他,不正面回答任何问题。 看着萧鹿云端上热茶,吩咐下人们好生招待,姚吉这才急忙去后院向神武侯通报。 待他转身出去,原本低头正喝茶的萧鹿云,这才慢慢抬起头,皱起好看的眉头,圆润明亮的鹿眸也浮现隐隐不安。 此时此刻,他十分确定,姚吉是刻意回避他的提问! 到底什么事,让神武侯的亲信都不能,或不想直言,还这般伤绝隐忍? 就连一旁的萧和,萧美二人也忍不住心生疑惑,只是碍于此地不便多言,他们才没开口说话罢了! 而这边的姚吉,一出堂厅就再也忍不住红了眼,一边脚下加速朝后院而去,一边拿袖子抹着眼; “多好的孩子呐!” 姚吉嘴里念叨着,就跨进后院儿的小角门儿,穿过小回廊拐进小花园后,才到了神武侯和至今都‘昏迷不醒’的大儿子住处。 此时的神武侯已经得萧鹿云来到的消息,正站在屋檐下望着天边出神,见姚吉红着眼急匆匆进来,他才收回视线道; “那孩子可好?” 以为萧鹿云已经知道一切的神武侯,压着嗓子不忍的低问。 萧鹿云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也是他十分钟意的孙女婿,可人算赶不上天算,谁能想到会有如今这般变故! 因而,神武侯内心自责又伤感,再想起背负这一切,却在人前已经没了姓名的孙女儿,竟也忍不住红了眼。 “回侯爷,萧少爷像是不知道小姐之事……” 迅速调整好情绪,斟酌片刻后姚吉才小声回话。 “父亲,那信估计得有半月才能到萧家,鹿云此时上京难道另有旁事不成?” 这时,屋内响起‘昏迷不醒’的镇国大将军——虞驰正的极小声音。 顿时,神武后脸色一变,扭头头朝屋内轻呵一句; “昏迷之人莫要多嘴多舌!” 本来,有点心疼萧鹿云的镇国大将军,此时被老父亲说的不敢再吱声,只好倒在床上继续‘昏迷不醒’,连一旁的姚吉都不敢替他说一句话。 “可惜这孩子了!” 只此一句,可以看出神武侯对萧鹿云的喜爱,与满意! 终究只能这般了! “萧少爷是顶顶好的!” 姚吉也忍不住叹息,可事到如今,能有什么法子? “走吧,去见见这孩子!” 说着神武侯迈出脚步,姚吉赶紧其后,二人出去后,小院门立即从里边关上,当真是密不透风…… 第三十一回悲叫四起 太子东宫 “可有看清是何人?” 听了徐寅的回禀,伏案认真处理近日积压公文的太子,抬起头哑着嗓子问道; 而后,心里也在想这个时候来虞府的会是什么人? 虽然他以前对虞府了解不多,可最近也暗查到不少信息,该知道,该了解的他基本都已了解,所以心里很疑惑! “这……咱们的人不敢靠太近,只说是位年轻公子带着两名家仆,旁的还不大清楚!” 徐寅总觉着太子越来越难以捉摸,脾气怪手段狠辣也就算了,整日里关在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就很让人费解,多多少少还有些神秘兮兮! 且那眼神儿看人时总阴测测的,就像随时能摘人脑袋一般,以至于每每前来回话徐寅都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不满惹的太子生怒! 毕竟,拔舌的刘日就是前例! 虽然,知道太子待他与旁人大有不同,可循规蹈矩的徐寅一点都不敢挑战太子殿下的底线,近日里办事愈发小心谨慎! “让人打探清楚此人身份!” 想了想,觉得事关虞府,祁容舁便放缓声音吩咐。 “是——” 徐寅立即领命,不敢有丝毫怠慢。 “让他们谨慎些,莫让神武侯有所察觉!” 怕此举引起神武侯的误会,太子不得不叮嘱。 “是,奴婢会交代他们小心行事!” 虽然,猜不透太子突然对虞家改变态度的原由,可徐寅对眼下太子的行事很是赞同。 毕竟,虞家满门忠烈,太子能对他们亲厚些,也不会让人忧虑心寒! 这般想着,又愣了一两个呼吸后,见太子低头继续提笔处理公文,徐寅这才悄摸的退了出去。 听到殿门从外面轻轻关闭,正在纸上疾速行走的狼毫突然顿住,握着它的主人渐渐抬头看向窗外,那双原本好看的瑞凤眼此时满是沉郁,以及让人对视一眼便心寒胆战的阴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沉痛阴郁的双眼渐渐不安起来; 瞬间,手中狼毫失力坠落,上好的洒金宣上苍劲有力,凤舞龙飞,又透着些许狠劲的字迹瞬间被晕染了一团。 而此时此刻的太子殿下沉浸在思绪中无法自拔,手下的纸墨自是不会在乎的! 好一会儿,见他双眼慢慢湿润,内心涌起的不安感让他右手紧握着一银葫芦挂坠,捂住胸口,闭目平缓情绪。 许久过去,他才缓缓睁开双眼,只是湿润的眼眸带着令人心碎的沉痛,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疯狂,就像一只被困的凶兽随时准备冲破牢笼,撕碎周围的所有人,毁灭它所憎恨的一切…… “且等等……” “桃桃再等等孤!” “等孤安顿好一切就去陪你!” “不会让你孤单……” 突然,太子摸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极尽温柔的低喃,眼眸也跟着温暖起来,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活人模样! …… 前堂厅端坐不语,心神不宁的萧鹿云,听着外廊下传来的脚步声就放下茶杯,见神武侯出现在门口就立即起身行礼; “见过神武侯!” 匆匆赶来的神武侯迈进堂厅门槛,第一眼就看到面前温润有礼,气质如玉,长相透净安宁,眼眸清亮,眼底却带着淡淡忧色,自小他看着长大,如今很是出挑,又打心眼儿里满意的孙女婿人选——萧鹿云,眼中快速划过痛色与惋惜,略微叹了口气上前就扶起了他道; “何需这般见外,一如从前般称呼便好!” 神武侯说着就盯着直起腰,脸上带着倦容的萧鹿云打量起来。 “前几日差人给你祖父与父亲书信一封,不想今日你竟来京……” 话说到这儿,神武侯神情略显悲哀,却极力掩饰着,并拉着萧鹿云的手过去落座。 此情此景,萧鹿云已经非常肯定虞家出了事; 而且还是大事! 更有可能与他有关! 但是虞府能与他有关的事,便只有虞窈…… 想到这儿,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萧鹿云终是无法淡定,看着已经湿了双眼,却尽量控制情绪的神武侯开口问; “虞祖父,可是府中出了事?” 这话虽然是询问,可萧鹿云的语气带着七分肯定,三分不安的盯着神武侯。 这句话终于让征战一生,铁骨铮铮的神武侯忍无可忍当场落了泪,也让萧鹿云那颗心渐渐坠入冰窟,整个人如同被冰刀凌迟般,寒痛到麻木,但他还是用尽力气哆嗦着双唇开口问; “虞祖父,可是……” 眼前的一切已经让答案呼之欲出,可萧鹿云就是没勇气问出那句话,他用力吞咽企图让干涩发疼的喉咙舒服一点,也好让自己保持冷静。 心里默念着心经,脸色苍白的萧鹿云很快就冷静下来,再次开口颤抖的问; “虞祖父,桃桃她……她可还好?” 实在没勇气的萧鹿云,只能换种说法问出这句话,同时双眼死死盯着神武侯,将他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事到如今,神武侯也不能再噎着藏着,拿袖子抹了抹眼睛,长出一口气后才缓缓开口; “鹿云,好孩子……我虞家对不住你!” 被神武侯紧握着右手,内心期盼能听到好消息的萧鹿云,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泄了力道,软软靠在椅子上,脑子里更是一片混沌不清。 看见萧鹿云的神色,神武侯内心也极度不忍,可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往后更是麻烦,说不定会对眼前出色不俗的孩子造成更大的影响! 这般想着,神武侯又缓缓开口; “孩子,桃桃不在了!此事我已亲书一封差人送与你祖父与父亲,咱们两家之事也就此作罢,你……” “桃桃……去了何处?” ‘就此作罢’四个字,让神志不清的萧鹿云终于清醒过来,那双往日如初鹿般清透明亮的双眸,死死盯着神武侯,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虞祖父,请您告诉鹿云,桃桃她……去了何处?” 最后四个字,萧鹿云几乎是闭着眼问出口的。 因为,他根本不愿意接受心中猜想,他只想听到答案; 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然而,神武侯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破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让他如遭五雷轰顶。 “回京时,被疯马拉着马车,连同桃桃一起掉入了深崖……” 深崖! 悬崖? 突然,萧鹿云眼前浮现出前世每年桃花盛开之际,他必到的那个那处悬崖,以及几十年来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 此时此刻的他,竟不知重活一世的意义何在? 难道,因为他的重活,才加速了虞窈死亡吗? 为何两世都是悬崖? 为何又让他错过? 为何…… 此时的萧鹿云满心都是怨念,渐渐内心起了魔障,双眼慢慢通红,整个人再也绷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后直挺挺朝后仰去…… “鹿云,孩子……” “少爷……” “萧少爷……” “大夫,快传大夫!” 一时间,虞府又一通兵荒马乱,悲叫四起…… 第三十二回无法接受 ‘小鹿哥哥,这个蜜饯给你吃,是桃桃特意给你留的!’ ‘小鹿哥哥,桃桃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小鹿哥哥,这银葫芦咱们一人一个,祖父说是他与萧祖父特意给咱俩打的,你的小葫芦有桃花,桃桃的有云,只有咱俩有,哥哥们都没有的哩!’ ‘小鹿哥哥,你不要走……’ ‘小鹿哥哥,你以后会来看桃桃吗?’ 梦里,全是那个给他留好吃的、可怜巴巴给他道歉、拿着银葫芦欢喜甜笑、亦或者在分离之时眼泪汪汪追问的娇软灵动可人儿…… 突然,小人儿消失,梦里又出现一豆蔻年华,犹如春枝桃花骨朵般娇俏纯净,娉娉袅袅,笑靥如花的娇人儿转身对着他唤道; ‘鹿哥哥……’ 一声哥哥才唤完,那个让他自懂事起就放在心里疼爱、惦记; 也自懂事起,便知此生要用尽所有去爱护,去陪伴; 更是他自懂事起,就知此生定要大礼相聘,八抬大轿风光迎娶进门的女子——虞窈,突然渐渐远去,眨眼功夫整个人与一团白雾融入一体,不待他从多年后相见的惊喜中回神,那道俏丽的身影已随着白雾一同消失了个干净!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与他说就这般离去? 可知,他两世而活,为的就是她! 只一个她而已! 便是前世那个名声在外,那个被誉为一代神僧的智远大师,其实也未全然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直到生命的尽头,心底依旧有着一股执念! 正是这股执念,让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每日抄经度化,就是希望心底的那个人来世能有个好去处,好归宿! 也正是这股执念,让他每年桃花盛开之际前往京城外北崖处诵经三日,且风雨无阻,为的就是让心底枉死的母子二人能往生净土,来世无忧无愁! 可是,他来了,她却又走了! 怎可如此? 他不甘心! “不可……桃桃……桃桃……” 烧热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萧鹿云,从噩梦中惊叫而醒,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中的惶恐不安让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内心悲凉又愧疚。 “鹿云,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把老骨头可怎的同你祖父与父交代?” 看着面容惨白虚弱,额头敷着一块帕子,目光呆瘆盯着他的萧鹿云,神武侯叹了口气心疼的说。 “少爷……” 见自家少爷目光痴呆无神,盯着神武侯一动不动,守了一天一夜的书童——萧美,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哭了起来。 就是身板结实,话少严肃的萧和此时也红了眼,死死握着手中的佩剑盯着萧鹿云说不出一句话来。 “鹿云,好孩子,你能听见虞祖父说话么?” 生怕萧鹿云被烧坏脑子的神武侯,心里很是不安,说着伸出手在其眼前晃了晃,而后又起身弯腰想要仔细察探一番,好确定眼前的孩子到底傻没傻; 这时,就听极其沙哑又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虞祖父……” 见萧鹿云眼神终于有了变化,此时正死死盯着他,神武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但也知道这孩子心中所苦,便挤出一丝笑容坐了回去,心中升腾起无尽的愧疚与无奈,强忍着泪意开口安慰; “好孩子,醒来便好!” “此事……是我虞家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祖父与你父亲,事已至此,多说无疑,往后……” 往后…… 看着眼前一脸虚弱的萧鹿云,神武侯非常坚定的意识到,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孩子不会好过! 这一想法让本就心有愧疚的神武侯心情极其复杂; 欣慰这个世上,有人如此这般真心待他的孙女儿! 亦自责自己无能,让一对璧人,就这般错过! 也暗恨君王无情,竟这般对待忠臣良将! 纵使心里千翻万涌,可所有的苦楚神武侯无法言明,一切的一切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咽,对于萧家也只能心怀愧疚! 转念一想,虞家现在已是自身难保,若经此事和萧家断了来往,也是好事一桩! 起码,若那一日到来,萧家便不会被牵连! 想到这儿,神武侯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愧疚被莫名的果决取代,整个人也变得刚硬起来,看着萧鹿云便又道; “此事老夫已亲书一封与你祖父与父亲言明,想必过不了几日书信他们便会收到,事已至此,你也要想开些,莫要让家人跟着担忧!” 不希望萧鹿云因此而一蹶不振,神武侯语气缓慢又无奈的安慰,话是这样说没错,可老人家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也对眼前的孩子硬不下心。 “虞祖父……” 此时才彻底清醒过来的萧鹿云,双眼含泪,哽咽叫了一声后,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不明白老天为何这般折磨他? 想他前世,就是因为受不了虞窈被皇权所破嫁给太子的打击,最终选择出家,终其一生侍奉佛祖,钻研佛法,救苦救难,到底也没救得了自己! 如今重来一世,他不想再成为一代得道高僧! 也不想再辜负至亲之人! 他抛却一切,只想和心中所念相携一生,白头到老,可还是不能行! 明明这一次要比前世早许多! 明明这一次他可以挽救一切! 明明这一次他可以拥有一切; 明明…… 可到头来还是晚了! 难道他们真的有缘无分? 还是他执念太深? “虞祖父……桃桃真的没了么?” 莫名的,内心深处有一缕希望的萧鹿云,不由的极小声问出这句话,那满含期望的眼神,以及虚弱的俊容,突然让神武侯心有不忍,肯定的回答卡在嗓子眼哽咽不出。 也正是这一哽停,让躺在床上的萧鹿云莫名生出希望,不顾身体不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敷在额头的帕子掉落都不曾察觉,只激动的抓着神武侯的胳膊再次追问道; “虞祖父,桃桃是不是还在?” “她好好活着是不是?” “她并未发生意外,这一切只是噩梦是不是?” 许是怕再次听到不想听到的消息,萧鹿云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格外用力,就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一般。 而神武侯猛的听到萧鹿云这话,心不由的一重跳,以为自己疏忽大意让他看出了什么,便双目一闭,一副悲痛不已的神色缓缓开口道; “桃桃她……不在了!” “知道你很难接受,可孩子,此事并非儿戏,老夫更不会拿此等悲事与你乱说,保重身子,安心歇养,有事只管吩咐下人便是!” 说完句话,神武侯拍了拍萧鹿云的肩膀,便起身头也不回的出去,生怕晚一点被看出什么来,亦怕多待一会儿,心里更不落忍! 第三十三回无尽煞气 “那位公子姓萧,名鹿云,来自化州余悻府,至于此行目的,奴婢还未查清,不过……” 徐寅说着说着就怂了,不由抬头偷瞄一眼负手而立,隔窗眺望远方的太子殿下,愣是不敢接着再往下说。 “说……” 最讨厌有人话说一半儿的太子殿下,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挤出一个字,让内心不安的徐寅当既惶恐起来,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如实道来; “听下面人打听到的消息,这位萧公子或许是为虞……小姐而来……” 硬着头皮一口气说完这话,徐寅就低头装死,并做好了迎接太子盛怒的心理准备。 可是好几个呼吸后太子依旧没有丝毫动静,余光扫去,见他仍然立在窗前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神色可比之前瘆人多了,那眼神犹如要弄死一两个一般阴森恐怖。 “继续打探,查清他的一切!” 许久之后,太子回过头盯着低头的徐寅格外冷肃的吩咐。 “是——” 恭敬回答后,徐寅赶紧退了出去,直到门外才敢长出一口气,心道差点就被憋死! …… “顾北就此别过,往后年节,还望几位叔叔帮忙照看祖坟,也别忘了桃桃。” 强硬的给老家祖宗分家后,把自家这头的祖宗和妹妹的棺椁安顿好,虞顾北就和自己这头儿的堂叔兄弟们告别,还不忘忍着悲痛叮嘱他们照看妹妹的坟墓。 “你只管放心,祖坟有我们看着照料,就是桃娘也会让家里的小子尽孝烧纸上香,绝不会让自家孩子在下面孤零零没人管!” 二堂叔虞守旧为人老实善良,满口就应下这事儿,一旁红着眼的五叔——虞树才,和几个抹眼泪的婶婶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不舍,想着这一别,不知何年又能见面! “顾北谢过几位叔叔婶娘!” 虞顾北说着就要跪下道谢,却被五堂叔——虞树才一把给拉住,并一脸不满的责怪起来; “你这孩子这般见外作甚?那里躺着的是你的祖宗,难道就不是咱们大伙儿的祖宗?就是桃桃……” 说到这儿,五堂叔——虞树才心里难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别过脸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便又拍了拍虞顾北的肩膀道; “放心——” 只两个字,但包含了一切,其余什么都不用多说的。 看着眼前的族亲,刚要转身离去的虞顾北突然想起什么,便盯着眼前的二堂叔和五堂叔小声又格外严肃的嘱咐; “往后族里若有事写信便是,莫要让人去京中!” 这话猛的一出,所有人为之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他们也不会认为是虞顾北自私不想让族人进京; 因为,不管是以前的将军府,还是如今的神武侯府,都不是这样的人! 没等他们想明白其中原因,就听虞顾北又开口严肃叮嘱; “不管听到任何关于神武侯的风声都不要理会,也不要让任何人去京中打探消息,你们只管照顾好自己便是,几位叔叔切记!” 盯着几位堂叔叮嘱完,不待他们回神,虞顾北便转身,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二叔,顾北此话到底何意?将军府,不,神武侯府不会是出甚子事吧?” “就是,我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就,好像是在交代……呸呸……总之我觉得挺不安的!” “当家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要害咱们侯爷伯爹,你看戏文里那些忠臣都是这么被人害死的……” 二堂婶——刘氏脑子活泛,挺会联想,只是她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脸色为之大变,瞬间安静下来。 “莫要乱说!” 虞二叔神情紧张的呵斥妻子,可这句话终究在众人心中留下了烙印,让他们为身在京城的神武侯一家担忧不已! …… 离开老家,虞顾北水路一路北上京城,虽然祖父什么都没对他说,可凭借厮杀战场的敏锐感,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虞家将面临一场暴风雨,至于能不能挺过去,他也不敢肯定! 因此,作为嫡长孙/子,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陪伴在家人身边。 都说屋漏偏逢雨,日夜不敢休眠的虞顾北,身体终于撑不住了,于第三日夜里在冗城投宿,打算好好休整一夜,次日一早接着赶路。 不想,夜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杀戮! 虞顾北和随行的十来人下船,刚行至码头附近一条暗巷,两面墙头跳就出二十多个黑衣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上来就是一通厮杀; “杀——” 连赶了三天路,身心疲惫,沉浸在悲痛中毫无防备的虞顾北一行人被他们堵在暗巷中进行屠杀,眨眼功夫,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大少爷当心!” 虞忠厮杀的同时朝差点儿被人暗算的虞顾北大喊一声。 当即,虞顾北一个神龙摆尾脱困,反手刺出长剑,后面的黑衣人就被刺了个对穿,此时的他,把心中的所有悲愤和怨恨化作力量,手中肖铁如泥的长剑在黑衣人体内绞转一圈儿后果断抽出,利落跃身跳入黑衣人包围圈挥剑砍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肢体落地,哀嚎声,呻吟声不绝于耳,他却像个无情的机械一般挥剑收割着黑衣人的性命…… 这场杀戮来的突然,结束的也迅速,二十多个黑衣人不一会儿功夫,就剩三人持刀咬牙与虞顾北对峙。 同样,他们一行人也只有他和虞忠还站着,倒下的其他兄弟是死是活虞顾北也不得而知! 即便如此,即使浑身上下满是大大小小,鲜血不止的伤口,对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虞顾北来说,只要还有一个敌人在,他就没有松懈资格,哪怕即将要死! “虞家顾北,果然名不虚传!” 突然,对面三个黑人最中间,也是受伤最重的那位开口夸赞,话语不难听出他对虞顾北的钦佩之意。 “哼!” 可虞顾北嗤之以鼻,冷哼一声,满身满脸的鲜血,配上堪称来自地狱的冷笑,让对面三人不由胆寒。 想他们也杀人无数,却无法与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虞顾北相比,就单单一个冷笑就充斥着无尽煞气…… 第三十四回泪流满面 “何人指使你们,如实招来本校尉留你们全尸!” 虞顾北剑指前方三人冷厉斥问,话语霸气,也明白的表现出他对三人最后的容忍。 “哈哈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不过虞大少爷愿束手就擒,在下保证,绝不会伤你性命!” “放你娘的屁,有种你放马过来!” 对面三黑衣人中间的那位刚说完,虞忠就忍不住指刀怒骂,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拼命厮杀。 “既然不想说,那就把命留下!” 虞顾北心里清楚,这些亡命之徒不可能交代幕后指使之人,便也不想执着于追问真相,没有多余动作,直挥剑朝前,快步刺去,直逼正中黑衣人的要害; 身后同样满身鲜血的虞忠同时配合侧面攻击,一场二对三的厮杀再次开始! “铛……铛铛铛……” 虞顾北一个虚晃,剑头飞速朝黑衣头头的腹部刺去,在黑衣人退身躲避之际,他又迅速调转方向,挥剑朝对方右臂砍去; “铛……” 就在这要紧关头,黑衣人堪堪用剑挡住这一重击,没等他反应过来,虞顾北再次调转方向,直接朝着对方脖子刺去; “唰……” 利剑划过脖子,丝丝血迹慢慢渗出,黑衣人保持着剑指虞顾北胸口的动作,眼睛慢慢睁大,面容也渐渐扭曲,最后满脸不甘心的轰然倒地…… “铛……” 人倒剑落,黑衣人死不瞑目,旁边与虞忠恶战的两个黑衣人瞬间愣住,惊恐失色,招式也屡出漏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的虞顾北,转头挥剑朝正要刺向虞忠后背的另一黑衣人刺入; “嗤……” 温热的鲜血喷出,喷的虞顾北满身满脸,但他手中的剑稳稳刺向对方的胸口,眼神冷漠无情,直到黑衣人气绝。 “啊……去死……” 直到耳旁响起最后一黑衣人怒吼的声音,虞顾北才抽出剑,转头见虞忠右胳膊中了一剑,他跃身而上,挥剑拦腰斩杀正要刺向虞忠的黑衣人; 腾空而起的黑衣人直接被他拦腰斩成两截,落地的双腿不停的在地上蹬踹,双臂挥舞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至此,这场厮杀彻底落幕! 虽然黑衣人全部被杀,但虞顾北也损失惨重,他和虞忠身受重伤不说,其余的兄弟全部身亡! 已经无法行走的虞顾北狼狈靠在暗巷墙壁,仰头望着夜空,他想问问老天,到底是何人与他过不去? 又是何人与虞家过不去? 身上的伤痛让他很快冷静下来,身心疲惫,可脑袋无比清醒的虞顾北,心里快速排查幕后黑手的可疑对象。 “大少爷……大少爷您……可还好?” 同样身受重伤的虞忠,连跪带爬上前查看靠墙闭目,一动不动的虞顾北情况,在看到对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才松了一口气。 “大少爷,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回头再找人……来打理他们……” 看着横竖躺了一地的兄弟们,拖着身体的虞忠泪流满面,但身为护卫他牢记使命,只想先安顿好虞顾北。 主仆俩互相搀扶,朝着最近的客栈走去,对于刚才暗巷里的厮杀和血雨腥风,周围的人好像没有丝毫觉察! 然而,这件事还远远没完,一整夜被伤口疼痛和悲伤情绪折磨,以及对虞家未来担忧的虞顾北,隐约又听轻微动惊,就挣扎着起床; “大少爷……” 被惊醒的虞忠刚开口,就虞顾北一个动作示意不要说话; 于是,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轻轻打开房门,从前院绕到客栈后面,在靠近后门的墙角处,听到了极小声交谈; “没死……” “没有,我们的人全被杀!” “任务失败,如何向上面交代?” “只能如实禀报,不过,好戏还在后头……” “难道上面还有……” “主子是不会放过……一个也别想活命……” “那接下来如何行事?” “先回上相,待京中……再说……” 说着两人迅速离去,虞顾北的脸色沉青。 虽然,隔着一堵墙听的不是很真切,但断断续续间,一些重要的信息还是被他听到了,虞顾北知道,两人和之前被他斩尽杀绝的黑衣人是一伙儿。 并且,这些人不光是针对他,更有甚者,是针对整个虞家即将展开一场阴谋。 直到两人离开好一会儿,虞顾北和虞忠这才悄无声息的回到房内; “大少爷,刚才俩人定是那黑衣人同伙,他们肯定在策划什么阴谋!” 虞忠看着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虞顾北,声音虚弱的说。 “虞忠……” 突然,虞顾北神情严肃,眼神凝重的盯着虞忠叫道; “在——” 心猛的一跳,有种不好预感的虞忠立即回答,可他无比清楚,大少爷这是有无比紧要的事交代; 果然,就听虞顾北沉声道; “天亮我先回京,你留在此地替兄弟们收尸,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若不主动联系,你便不可联系我,亦不可独自回京!” 说着,虞顾北解下腰间的一个青色丝绸绣有猛虎图样的荷包,拿在手里不舍得摸了摸,就递给虞忠; “这些银票拿着,回头我会让人暗中再给你送些。” “大少爷,您……” “拿着,莫要多问,也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虞顾北叮嘱完就闭眼靠在床头休息,因为等待他的事情太多。 虞忠拿着被塞入手中的荷包心里难受又不安,可又无法反驳虞顾北决定,低头泪眼朦胧看着猛虎荷包,突然想起这荷包是小姐——虞窈生前绣的,大少爷格外珍视,他拿着怎么也不合适; “大少爷,这荷包是小姐送您的,属下拿着不妥……” “替我好生保管,日后若我……” 话说到这儿,虞顾北睁开眼静静看着虞忠,眼中多了几分不舍。 而听出另一层意思的虞忠,再也忍不住握着荷包无声哭了起来; “大少爷……” 虞忠哽咽难言,直接扑在床边哭了起来,惹的虞顾北也红了眼,伸出一只手在他肩膀拍了拍; “替我……好好保管!” 两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战场上不曾退缩,在死人堆里不曾叫苦,在鲜血面前不曾喊痛,可眼下却泪流满面…… 第三十五回出言打断 京城.虞府 短短几日瘦了一大圈儿,并且脸色苍白,神情悲哀的萧鹿云,跪在神武侯面前; “鹿云有个不请之请,还望虞祖父成全!” 看着这样的萧鹿云,神武侯心中极其不忍,便叹息一声,俯身亲自扶起他,并轻拍着其肩膀道; “有何请求你只管说来,只要老夫能办到,定会满足于你!” 神武侯话落,萧鹿云立即又跪在他脚边,一脸坚定的开口; “鹿云想与桃桃成婚,还请虞祖父成全!” 说着,萧鹿云再次跪地就要磕头礼拜,被这话惊的一愣的神武侯立即一把拉起他,眼中诧异之余又带着淡淡的疼惜,最终咬牙劝慰; “事已至此,你这孩子……又何必这般执着?” “能娶桃桃是鹿云此生最大愿望,还请虞祖父同意,让鹿云与桃桃的灵位成婚!” 铁了心的萧鹿云,再次挣扎着跪在神武侯的脚边恳求,完全不在乎已经被他这番话吓傻眼的萧和与萧美,以及一旁的姚吉,和虞家的其他人! “不可——” 神武侯震惊之余,想着该怎样委婉又不伤情的拒绝这个痴心孩子时,门口传来极冷,且带着沉重戾气的声音; 接着,就见一身蓝黑色素锦长袍,腰间不见任何饰物,头上亦只绑着一条暗兰素色垂带,宽肩窄腰,面容惨白,瑞眼阴沉,薄唇紧抿,浑身透着冷寂的太子——祁容舁,迈开长腿跨进堂厅门槛,后面跟着的已然是徐寅。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到来,为何又没人通传的神武侯,一瞬诧异过后,急忙上前行礼。 不想,太子两步上前,伸出双手扶起,神色带着莫名情绪道; “神武侯无需多礼,是孤突然到访,失了礼数!” 一向很不喜虞家人的太子,突然这么好态度? 这让神武后有些吃不准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明面上的礼数依旧不敢乱套。 “太子殿下驾到乃老臣之幸,亦是我虞家之幸,只是下人不懂规矩,竟未通报,老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神武侯说着再次弯腰请罪,又被太子给扶了起后来。 而跪在地上的萧鹿云,打太子进来的那一刻便死死盯着他,透亮好看的鹿眸带着复杂情绪,亦有压抑的恨意,只是在对方看过去之时,低下头躲开了! 这便是前世那早死的昏君! 这便是前世害得虞家满门抄斩,害得虞窈早死的罪魁祸首! 跪在神武侯脚边的萧鹿云,低头心中暗道,同时用尽所有的克制力压下心中翻腾的恨意。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见祁容舁! 陌生人而已,不要表现出任何异样情绪! 为了家人和虞家的安危,萧鹿云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让自己表现的尽量正常一点,然而他也做到了! “这位公子是……” 和神武侯寒暄完后,太子祁容舁装作才看见萧鹿云的样子,并一脸好奇的模样的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心中的想法,以及那股冲动,瑞凤眼中快速划过一抹浓重戾气后,抬头就客气的笑问神武侯。 只是那抹笑意不达眼底,有点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属实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友善。 深知太子对虞家厌恶的神武侯,立即俯身扶起萧鹿云,便笑着像太子介绍; “是挚友之孙萧鹿云,特意来京看望我这把老骨头的!” 向太子简单介绍完,神武侯又又转头对垂着眼眸的萧鹿云介绍道; “鹿云,这是太子殿下!” 一前一后,对俩人说话的语气和神态截然不同; 对前者恭敬有余,却少了随和,亲近。 对后者则一脸疼爱,眼神慈和,就像对待自家后辈一般。 这让已经知道萧鹿云进京目的太子,心中很是不满,同时又莫名嫉妒,愤怒! 原来,这就是神武侯中意的孙女婿! 没等太子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气质与他截然相反,光洁明亮,浑身透着纯净之气的萧鹿云时,就见他优雅不失风度的略弯腰行礼; “萧氏鹿云,见过太子殿下!” 默念几遍心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萧鹿云,双手重叠与胸前,略弯腰向太子见礼。 萧氏鹿云! 果真如天上的云朵一般,飘逸洒脱,纯净自由! 但是,他讨厌这样的萧鹿云! 亦不想再看到这样美好的萧鹿云! 有他的对照,让太子明白意识到自己有多阴暗! 有多愚蠢! 有多可怜! 又有多不堪! 太子讨厌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站在虞家人面前,并光明正大得到他们一致喜爱,和认可的萧鹿云! 一切的一切让他嫉妒到发疯,嫉妒到心理扭曲! 哼! 喜爱又怎样? 认可又怎样? 有名有分的终究是他祁容舁! 虞窈的丈夫也只能是他祁容舁,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谁若胆敢与他抢,他不介意…… “殿下……太子殿下……” 见太子盯着萧鹿云的眼神由怪异转为阴沉,眼中甚至带着莫名瘆意,神武侯上前一步,大半个身子挡住萧鹿云,便开口轻唤。 不知太子想什么想的入神,以至于神武侯都没连唤几声都没反应,这让后面的徐寅不由慌神,迈着小碎步上前轻拉了拉太子的袖子,并小声提醒; “太子殿下,神武侯唤您!” 从魔怔中回过神的太子,看了眼被神武侯挡在身后的萧鹿云,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丝微笑,便开口敷衍道; “萧公子才貌出众,孤竟看走了神!” 骗鬼呢! 不走心的借口让神武侯都觉得尴尬,心中不由暗骂。 萧鹿云则是低头露出一个讽刺冷笑,透过他的侧脸,嘴角那摸笑意全然被太子捕捉入眼,当即神色一冷,心中满是不悦! “孤刚到门外时,突闻萧公子说要娶亲,不知要娶哪家小姐?” 咬了咬牙,太子还是问出这个让他最在意,又无法接受的问题。 “殿下许是听错,这孩子多年未见,只是给老臣磕几个头罢了!” 孙女没了,虞家风雨飘摇,不知太子何意? 但知来者不善的神武侯不想把萧鹿云,以及整个萧家牵扯进来,便故作轻松的借口说道。 一脸诧异的萧鹿云,盯着神武侯的侧脸看了须臾,立即领会到他的用意,便紧握拳头低下头,默认了他老人家的说法! “这般,那孤许是听错了!” 显然太子还不死心,说完这话后,再次盯着低头的萧鹿云上下打量起来。 “阿吉,带萧公子下去歇息!” 见太子眼神不善,生怕他对萧鹿云不利的神武侯,立即唤姚吉把人带走。 然而,姚吉才迈出一脚,就又听太子开口冷冷道; “萧公子若着急娶妻,孤可替你做媒!” “不必!” 萧鹿云不失礼貌的一口拒绝,然后向神武侯行了一礼,便跟着姚吉朝外走去。 “殿下请上座!” 见太子盯着萧鹿云的背影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那眼神有些吓人,神武侯赶紧出言打断…… 第三十六回有愧在先 “不知镇国将军可有清醒?” 坐下后,太子开口就问起虞驰正,让神武侯不由警惕起来,面上却一脸感激道; “多谢太子殿下挂怀,犬子依旧昏迷不醒!” 神武侯神情哀痛,说着就低头拿袖子擦了擦眼角,又察觉到在太子面前失态,便抱拳道; “还请殿下见谅,老臣失礼!” “侯爷不必见外,不知孤可否去看看镇国将军?” 想起自己前世的种种荒唐无能之举,太子满心悔恨,想这一世好好弥补虞家,就提出这个要求,双眼更是带着希冀。 然而,在已起防备之心的神武侯看来,太子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亦或者想要一探虚实! 心里气愤的同时,面上却一片镇定,并表现出几分感激道; “老臣替犬子多谢太子殿下,只是他多日昏迷不醒,仪容欠佳……” “镇国将军乃我元启栋梁,如今他昏病不醒,于公于私孤都应亲自探望一番,又怎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声音温和的说完这番话,太子便率先起身,看着神武侯等待他带路。 见属实推辞不过,神武侯无奈,只能神色感激的起身带路; “太子殿下,这边儿请!” 略先半步的神武侯在前面带路,太子跟在后边儿,边走边打量虞府的地形和环境,瑞凤眼中划过沉痛,暗想这是他两世为人,首次踏足虞府,想想都觉得讽刺可笑! 跟在后面的徐寅,清楚感受到太子的情绪变化,但他什么也不敢问,生怕太子一个不好再次发疯。 而太子的所有表情被神武侯尽收眼底,心里冷笑的同时庆幸当日的抉择,也再次印证了天家父子的冷漠无情,心里对某些事也有了决定。 七拐八弯后,他们来到了后面的小跨院,此时的姚吉已经在院门口候着,并打开院门儿迎接太子大驾; “大爷在正房躺着,太子殿下请!” 姚吉弯腰说完,太子率先朝正房抬步,跟在后面的神武侯经过时,姚吉抬起头给了一个隐晦眼神,主仆两瞬间定心。 “公公请!” 姚吉又笑着礼让后面的徐寅,然后跟在后面进了正房。 当太子踏进正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儿扑面而来,正前面摆着一张八仙桌,两侧各两把椅子,左手靠窗是一张书桌,以及墙角一个书架,右边则孤零零摆着一张不大的床榻,上面安静躺着的正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虞驰正; 亦是他前世的岳父! 一身单衣,盖着薄被,板板正正躺在那里的虞驰正,身量与床榻相差无几,倒显得床榻很是逼仄,看着莫名让人感觉憋屈。 再看看这间不大,朴素到有些穷酸的屋子,太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神武侯府! 是镇国将军住的地方! 前世的他从未来过神武侯府,自然不清楚他们如此简朴,因着身边有人恶意诋毁,以及自己心盲眼瞎,对虞家人除了厌恶并无一丝好感,又何曾真正了解过他们? 如今看来,他落得那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见太子眼神阴沉沉的盯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发呆,神武侯眼中迅速划过冷色,刚要开口,就听身后的姚吉站出来惶恐道; “大爷身不能动,水火不便,又多日未曾沐浴,恐污了殿下,还请太子殿下移步!” “阿吉说的没错,还请太子殿下移步隔壁,莫要污了您!” 姚吉说完,神武侯也赶紧跟着开口。 除了满屋子的药味儿以外,太子虽然没闻到什么不好的味道,但镇国将军昏迷不醒,他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便点头同意,并抬步出屋,去了隔壁。 “回头孤派几人来照顾将军!” 一路走来见神武侯府下人少的可怜,且院子里也没见到照顾镇国将军的下人,太子便好心提了一嘴。 不想,在神武侯看来,他这番举动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即心头一怒,直言拒绝; “老臣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府上正逢丧期,不宜有外人走动!” 神武侯这个理由找的有些牵强,可想起虞窈的太子心里一阵难过,不想强人所难,此事便只能作罢,让神武侯和姚吉暗松了一口气。 “不知几位公子可在府中?” 想起虞家出色的几位孙辈,全是因厌恶没怎么与他们见过,这一世的太子想与他们认识,并交好,甚至想要好好弥补他们。 但是神武侯却另做他想,甚至起了极强的戒备心,面上却依旧恭敬的回道; “回太子殿下,长孙顾北送妹回乡安葬,至今未归。次孙战南在后院侍奉病母。小三望西,与小四守东在祠堂替妹祈福,他们无法向殿下问安,还请见谅!” “无妨,孤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再说,往后相见的日子多着呢,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太子话说的极为客气,表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随和,可神武侯却听得心惊胆战,接下来二人低头喝茶,谁也没再说什么,却心中各有思量。 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太子便不得不起身告辞! 站在大门口,看着远走的太子车驾,神武侯脸色严肃,转身就进府; “关上大门儿!” 神武侯威严下令,大门立即关上,一看就是闭门谢客。 带着姚吉回到小院儿,神武侯终于忍不住怒了; “今日看守大门的都打发走!” “是,侯爷!” 姚吉也觉得气,偌大的虞府,太子一路直入竟没人通传一声,简直让人恼火。 “回头给小二小三小四说一声,让他们莫要随意出府,若有违抗,老子打断他们的狗腿!” “是,回头老奴就去传话。” 姚吉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怒不可遏的神武侯,并开口劝慰; “气大伤身,侯爷万要保重,眼下这个时候,阖府上下都指望您呢!” “老夫恨呐!” 千言万语哽在心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不甘怒叹! 然而太子的突然到访,也给神武侯敲响了警钟。 “阿吉……” “侯爷,您只管吩咐!” “这一两日,好生打发了鹿云那孩子,莫要把他卷进来!” 想起萧鹿云的请求,神武侯闭了闭眼,做出这个决定。 眼下的虞家危机四伏,不能连累萧鹿云! 何况,在这件事上,虞家本就有愧在先…… 第三十七回不能不管 “去,准备些上好药材送去神武侯府!” 回宫后的太子,立即吩咐徐寅。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说着徐寅躬腰就要退出去,却又被太子叫住; “等等,再挑些妇人滋养身体的药材一并送去!” “是——” 想起虞老夫人,以及大夫人都在重病中,太子就想替虞窈尽孝,好从心理上做实他孙女婿,和女婿的身份,更替前世的自己赎罪,补过! 见徐寅退出去,盯着面前的一堆公务看了几眼,太子从领口掏出那只银葫芦拿在手中仔细摩挲,神色痴迷又温柔; “桃桃,孤今日见到了那萧鹿云,他……” 说到这儿,想起在门口听到萧鹿云向神武侯恳求,太子温柔的眼神忽而阴冷起来,甚至有几份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竟敢提出那般荒唐要求,不过桃桃放心,侯爷是不会答应的!” “桃桃是孤的,只属于孤一人!” 自言自语的太子说完,拿起小银葫芦放在嘴边虔诚的亲吻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放回衣内,贴着他的心脏,确保每一下心跳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银葫芦的冰冷存在,这才安心提笔处理公文。 …… 关内侯府,伏怜滢一改私下里的狠毒面目,小心翼翼跟在管家——刁朋身后,往位于前院的——惊涛院而去,去见她的父亲,也就是关内侯——伏章远。 “刁管家,父侯因何事见滢儿?” 看了眼身旁的刁管家,伏怜滢脸上堆笑,鼓起勇气好声问,心里却怕的要死。 只因她这位父亲太过吓人! 这种吓人不单单指长相,还有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以及处事的手段,都让伏怜滢胆战心惊。 记得儿时,一次她擅闯书房,她那从小就未见过真面容的父亲不打不骂,也不恼不怒,而是直接吩咐刁管家捉来一条毒蛇,让她徒手抓着在书房门口足足站了一个时辰,最后她被吓的重病一场…… 这件事给伏怜滢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也是从那件事之后,不经传唤,她从未再主动踏足惊涛院一步! 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父亲所住的惊涛院,反而是她最惧怕,也是避而远之的唯一地方! “三小姐安心,侯爷只是问几句话而已!” 刁朋语气冷漠,连一丝客气都没,伏怜滢不但不敢生气,反而回了一个乖巧感激的笑容,心里却越发七上八下。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来到惊涛院,并在刁朋的许可下,伏怜滢提心吊胆的进了书房,在迈入门槛后立即站定,不敢往前走多一步,亦不敢抬头四处打量,而后暗呼一口气,硬着头皮才开口; “女儿……见过父侯!” 十六年不到的人生里,伏怜滢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见面都隔着一道屏风; 也就是说,父女快十六载,至今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 说起来也可笑! 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信! 书房内没有任何声音,伏怜滢战战兢兢低头立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一下。 因为,她非常清楚,父亲就在左手边的屏风后! 而这种状态是每次她来的常态,没什么可稀奇! 好一会儿后,在伏怜滢因不敢呼吸差点儿憋过气的时候,左手边精致的木雕屏风后,传来一道比刁朋声音还要冷漠许多,且带着沙哑的声音; “过几日,宫中举办宴会,你准备一下!” “是,女儿记住了!” 这个心惊胆战的声音,让伏怜滢不敢有一丝怠慢,低着头赶紧乖巧回话。 “太子那里……” 话说到一半儿,屏风后就没了声音,可伏怜滢却明白的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整个人害怕的浑身颤抖,双眼不由模糊起来,她硬是咬着牙没敢落泪,还不忘连忙认错; “是……是女儿的错……” 说完这句话后,伏怜滢双腿一软就跪在门口,同时两滴眼泪砸落在膝头,她只能强撑着小心开口解释; “近日女儿让人传话去东宫……说太子身患重疾,并未传见女儿……” “不过父亲放心,明日女儿再让丫鬟去传话,一定会见到太子的!” 伏怜滢急切的保证,心里却恨透了太子——祁容舁。 “既然知道该怎样做,那本侯……就等你的好消息!” “是,女儿绝不会让父侯失望!” 伏怜滢跪伏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地毯,眼神满是怨毒。 “去吧!” 听到这两个字,伏怜滢瞬间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屈膝行礼; “女儿告退!” 说着就退到门边,一脚抬起来刚要迈出门槛,就又听屏风后的人说道; “莫要与六皇子纠缠,不然……” ‘不然’两个字带着明显的阴狠,吓得伏怜滢双腿一软就骑坐在门槛上,然后忍痛扶着门框赶紧爬起来,浑身颤抖如筛,带着哭腔赶紧开口认错; “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求父侯息怒!” “女儿保证,以后绝不再与六皇子往来!” “还请父侯饶了女儿这一回,女儿……” “出去!” 在伏怜滢慌乱求饶保证,以为今日逃不过惩罚时,那道冷漠到极致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厌恶命令。 瞬间,伏怜滢丝毫不敢出声,赶紧扶着门框退出门槛外,恭敬站在门口朝着屋内再次行了一礼后,才咬着牙缓缓走出惊涛院。 可是待出了院门,她再也忍不住恐惧,慌不择乱朝自己的小院儿跌跌撞撞跑去。 头钗掉落,发髻横乱,衣裙不整,鞋子甩飞,以往最在意自己仪容的伏怜滢,挂着泪痕,惨白着脸,就以这副狼狈姿态冲进自己的汀滢院,一头扎进屋内谁也不见。 外面的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进屋,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响动; 因为,以前的多次经历告诉她们,想要好好活命,就不要在这个时候做任何事! …… 酉时,神武侯府各院渐渐燃起了白灯笼,主院后面的小跨院偏房内,神武侯和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萧鹿云,以及姚吉三人同作用晚膳; 因着家中正逢丧期,小四方桌上的四盘菜一水清素,不见一丝荤腥,也因心中悲痛,三人都没什么胃口,寥寥几口后便撤了下去,又换做参茶,由姚吉亲自伺候着。 喝了一口参茶,想起白天太子的突然到访,又忆起前世虞家的遭遇,萧鹿云便打算做点儿什么! 先前,他想着与虞窈说定婚事,再以虞家女婿的身份谋定后事,眼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但虞家他不能不管…… 第三十八回喜爱程度 “鹿云曾听闻一有趣的故事,不知虞祖父可否有兴听上一听?” 忽然,萧鹿云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严肃盯着神武侯询问,把站在旁边的姚吉都给问懵了! 萧少爷怎么好好讲起故事来了? 难道被打击的失了心智? 还是烧坏了脑子? 盯着他认真打量一番,姚吉又否认这个猜测,神情莫测的低头看向神武侯,主仆对视一眼,就听神武侯缓和道; “不知是何故事,鹿云不妨讲来听听!” 不知萧鹿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神武侯,耐着性子边喝茶,打算好好听一听这故事。 “说有一地主人家,有一日招了一对能干又老实本分的父子,经过一番相处后,这对父子的能力与本事让地主认可,便把大半的家产以及人手全交由这对父子打理……” 说到这儿,萧鹿云看了眼眉头微皱的神武侯,见他听的认真,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又接着绘声绘色的讲起来; “经过这对父子几年的打理,原本的小地主田产广增,下人奴仆更是数不计数,一跃从地主成为富甲一方的巨富,让周边其他县郡的富户都不敢轻易得罪,可就在这时,有人在地主耳旁谗言,说这对能力出众的父子恐会威胁他将后的地位……” 再次停下的萧鹿云抬头看去,只见神武侯一脸惊诧,虎目圆睁,额头青筋暴起,紧咬牙关隐忍不发,便知道他老人家听懂了。 其实,不光神武侯听懂了,一旁的姚吉更是听的心惊肉战,就是隔壁房里‘昏迷不醒’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双手紧扒床沿,浑身肌肉紧绷,极力忍着情绪。 “后……后来呢?” 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个故事是在影射他们父子,乃至整个虞家家神武侯,颤抖的声音死死盯着萧鹿云问。 说是问故事的结局,不如说他是在问萧鹿云的真实想法! 他讲这个故事是何意思? 难道他也发现了什么? 或者,这件事已经明显到人人皆知,只有他们虞家不曾察觉? 不…… 不可能! 这种事又怎可能人人皆知? 他们可是比谁都要脸面! 那这孩子又为何要说这番话? 难道他也有奇妙机遇? 脑子里一连串疑问的神武侯,盯着萧鹿云出神,这时轻柔好听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不久后,那地主果然动了心思,不但收回了这对父子的所有权利,甚至不惜痛下杀手,迫害了这对父子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 ‘你们都死了,咱们虞家上下一百多人却被问斩,孙女儿想给你们收尸,可是找不到你们……’ 萧鹿云的话碰触到神武和内心深处的恐惧,让他再次回想起虞杳曾经哭着说过的话,面前又一次浮现出一片血红,惊恐交加之下头痛欲裂,浑身轻颤,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神武侯痛苦的闭上眼睛; “侯爷……” 姚吉脸色大变,赶紧上去扶住他惊叫一声。 而见这般反应的神武侯,属实出乎萧鹿云的意料之外,也让他倍感疑惑; 侯爷真的听进去了吗? 为何会有这么大反应? 难道他真的带入了自己? 若是这样的话,他便可彻底安心! 这样想着,萧鹿云紧紧握住手中的茶杯,忍着激动轻唤道; “虞祖父,您可还好?” 闻言,头痛欲裂的神武侯轻挥开姚吉的手,坐着僵硬紧绷的身体,艰难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萧鹿云道; “无妨,许是近日太过劳累,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即便两人心知肚明,可神武侯依旧找了借口搪塞,但萧鹿云根本就不是好打发的人,尤其在这件事上,他不听到神武侯的表态绝不罢休; 因为,这关乎到整个虞家所有人的生死! “虞祖父以为刚才故事中的父子如何?若是您的话,又该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问的不能再直白了,就差给这对父子冠上虞姓。 此时的神武侯已经十分确定萧鹿云的用意,眼中带着感激直视他,重叹了一口气便开口; “老夫自然会豁出性命保住妻儿老小!” 这个回答再一次出乎意料,但是萧鹿云还是不满意! “鹿云以为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在事态未恶化的那步之先,就让地主放下所有戒备,方乃上上之策!” 萧鹿云说完这番,就一口饮净杯中茶水,在神武侯和姚吉的注视下缓缓放下杯子,而后从容起身行礼; “时辰不早了,虞祖父早些歇息,鹿云告退!” 说完萧鹿云转身朝外走去,长腿迈出门外,挺拔如松的身影立即淹没在夜色中,只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直到小院儿的门从外面关上,坐着愣愣盯着门口的神武侯才回过神来,表情木讷的转头看向姚吉; “阿吉,他……” 神武侯颤抖着一只手,指着茫茫夜色说不出话来。 “侯爷——” 姚吉心疼的叫着,赶紧上前给他顺气儿,生怕神武侯一口气倒不上来给憋过去。 “你说这孩子……他到底是何意?” “阿吉,他不会看出甚子了吧?” “他这哪是讲故事?分明是在点老夫!” 神武侯说完,就着姚吉的胳膊吃力站起身,然后走到门口抬头仰望夜空,忍不住想起孙女儿来; “我的桃桃……” “侯爷保重,莫让孙小姐忧心!” 站在身旁的姚吉,声音极其轻微的安慰,多少让神武侯心里好受些。 “你说这孩子,他……”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一想起失去这么好的孙女婿,神武侯心里就难受的紧,转身就去了隔壁。 “活了几十载,竟没有一个小后生看的透彻,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了!” 迈进正屋,神武侯忍不住讽刺一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镇国将军,再也忍不住坐了起来,神色激动的低声道; “父亲,鹿云这孩子是否知晓些甚了?” 不安的虞驰正,问完这话就紧盯着父亲,见其摇头,脸色更加严肃起来。 “不管他知不知晓,亦或者看出了甚子,都得顾念他一片良苦用心,这孩子……” 一声叹息,满脸愧疚,完全可以看出神武侯对萧鹿云的喜爱程度…… 第三十九回暗夜归家 “你早些歇息,此事莫要多想,鹿云那孩子这两日便会离去!” 面色极其不好的神武侯叮嘱儿子一番,刚一转身,就被门口站着的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 “大……大少爷,您怎的……” “咯吱——” 在神武侯满目诧色,和姚吉的惊呼声中,站在门口屋檐下,半个身子淹没在夜色中的虞顾北迅速闪身进屋,并且把门从里边关上。 当他抬头看向右侧时,被直挺挺坐在床榻上,同样一脸惊色,来不及躺下装死的老父亲——虞驰正,给惊的头脑发昏,眼眶发热,喉咙发紧; “父……父亲,您……” “啪!闭嘴,悄悄的!” 以为父亲刚清醒过来的虞顾北,激动的就要上前去,不成想被祖父当头盖了一巴掌,还低声呵斥一通! 虞顾北!! 干嘛跟做贼一样? 自己的父亲醒来,他高兴一下都不行吗? 后背伤口疼的浑身发冷的虞顾北,被神武侯一巴掌盖懵,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脑门,表情一言难尽! 他小时候都没有这种待遇! 如今为人父,却被祖父这般‘疼爱’,多少有点儿突然! “祖父,父亲他……” 云里雾里的虞顾北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见老父亲当着他的面慢慢儿躺回去,然后就直挺挺的不动了! 真的不动了! 跟他离京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你父亲怎的了?他依旧昏迷不醒你看不到么?” 神武侯那叫一个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说的理直气壮,连姚吉都听不下去了,把头扭向一旁。 虞顾北!! 是在哄大傻子? 他看着有那么好骗吗? 终于察觉到点什么的虞顾北,闭着嘴巴抬腿上前,居高临下看了几眼躺着不动的父亲,然后就跪在床边红了双眼; “父亲,您……” “你父亲依旧昏迷不醒,你莫要鬼哭狼嚎!” 没想到会被孙子撞见的神武侯,上前两步低声警告,脸色无比严肃,让虞顾北更加确定心中猜想,也意识到眼下的危机,或许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当即他擦干眼泪,起身就看向神武侯道; “祖父放心,孙儿知晓该如何行事!” 这时,躺在床上装死的虞驰正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紧握住长子的手,只是紧闭的双眼,以及眼角的湿润,无一不出卖他此时的心情! 虞顾北红着双眼,低头盯着紧握住自己手的那只大而有力手,再也忍不住又跪下,并把头贴到父亲的手背上默默落泪,而后哽咽些低声道; “父亲,儿子已安置好……妹妹,您放心!” 说完这话,虞顾北双手紧握住父亲的手,而后又缓缓把这只大手塞回被褥下,并小心替父盖好被子,这才起身看向姚吉; “还请姚阿爷拿些伤药来……” “大少爷受伤?伤在何处?快给老奴看看?” 姚吉赶紧上去查看,察觉虞顾北后背僵硬,便小心替他脱去外衣,见后背从左肩到右后腰横着一条半臂长,深可见骨,此时已经发炎流脓水的伤口,当即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就心疼的泪眼朦胧; “这……” “老奴这就去拿药!” 一肚子的话问不出口,姚吉赶紧小心扶着虞顾北坐在床榻旁的椅子上,转身就去隔壁拿药。 而此时的神武侯脸色冷的吓人,盯着长孙背后的伤口看了一会儿,便来到前面盯着他问; “出了何事?是何人把你伤的这般重?” 一听神武侯的话,床榻上的虞驰正再也躺不住,一个挺身就坐起来,刚要下床就被老父亲凌厉的眼神给定住,并乖乖躺了回去; 人虽然躺回去了,脑袋却歪在一旁死死盯着儿子; “伤的重不重?不然叫个大夫来看看!” “你闭嘴!” 虞驰正才说完,就被老父亲给呲噔一句,他立即闭嘴,不敢再乱开口。 “无妨,父……您放心,上过药几日就好!” 见父亲被祖父骂的可怜巴巴,于心不忍的虞顾北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安慰他。 “来了来了,这药还是……” 捧着一个白瓷药瓶儿小跑进来的姚吉,话说到嘴边儿立即刹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赶紧上去给虞顾北上药。 一向精明的虞顾北自然听出不寻常来,抬头见祖父小心捧着那药瓶儿,忍着痛就问; “姚阿爷……这药哪里得来的,嘶……您与祖父……这般宝贝!” “乖乖上药,少打听!” 没等姚吉开口,神武侯就板着脸呵斥。 “孙儿只是随口一问,你这般紧张作甚,嘶……” 姚吉在后背刮腐肉脓水,疼的虞顾北额头直冒冷汗,紧咬牙关,直吸凉气,即便如此,还有心思说话。 烂肉脓水清理干净后,神武侯这才小心打开瓷瓶儿,转至后面亲自为孙儿上药。 包扎好伤口后,虞顾北直接趴在父亲的床榻边儿虚脱喘气,因有要紧事与祖父商议,他还不能歇息。 “老奴去小厨房让煮些吃食来!” 说着,姚吉就匆匆转身出去,神武侯坐在八仙桌右侧的位置上不言不语,实则是让孙子缓口气。 直到姚吉端着一碗热汤饼,以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祖孙二人这才有了动静。 “别的做起来费事磨蹭,大少爷先凑合吃碗汤饼吧!” “劳烦姚阿爷!” 虞顾北谢过姚吉后,忍痛端起碗吃起来,汤饼的热,伤口的疼,让他额头汗出如雨,滴滴答答个不停; 咬着牙几口吃完那碗汤饼,又接过姚吉递过来的汤药一口气喝,虞顾北擦了擦嘴,长出一口气后,这才缓缓开口; “孙儿路经冗城投宿时,遭到了不明黑衣人的刺杀,除了孙儿,其他人都没了……” 想起那些惨死的手下,虞顾北恨的双眼通红,浑身颤抖,情绪哀沉。 而神武侯也紧握双拳,坐在那里皱眉沉思,片刻后虎目含恨,哑着声音问孙儿; “是何人所为?可有线索?” 虞顾北摇了摇头,又想起偷听到黑衣人的谈话,便如实道; “孙儿偷听到两人的交谈,隐约听他们提到京城,主子,以及上相等字眼,途经上相时孙儿本想去察探一番,奈何身体实在扛不住,又担心家中,便只能先回京……” “做的不错,任何时候都先保全自身,更何况你这番模样,只身前去也是白白送死!” 神武侯一脸严肃的表扬着孙子,心里后怕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祖父,您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见神武侯眼神明灭不定,总觉着他知道点儿什么虞顾北,忍不住轻声问。 “先去隔壁歇息,回头再与你细说!” “是——” 见自家祖父不想多说,虞顾北也不敢多问,便顺从起身。 “近几日躲屋里不许出去,莫要让任何人知晓你已回京!” 接着,神武侯的这句话,让虞顾北的心都跟着一颤,不好的猜测再次得到应验…… 第四十回堕入地狱 “鹿云告辞,还望虞祖父保重!” 与神武侯深夜交谈过后,第三日一早,萧鹿云就辞行。 这趟京城之行,他带着满满的期待和喜悦,不想,迎接他的却是一场噩耗! 如今,他又带着满心悲痛离开这里,至于接下来该去何处,萧鹿云自己也不清楚。 “你……好孩子,一路保重,归家后别忘了来个信儿!” 千言万语梗在心口难开,神武侯眼中不舍,但硬着心没有再做挽留,只拍了拍萧鹿云的肩膀叮嘱他一路保重。 就这样,神武侯站在大门口廊下,看着一身灰白素袍,浑身上下无任何装饰的萧鹿云,带着萧和,萧美二人转身决绝离去。 挺拔俊逸背影带着满满的孤寂,犹如一抹世外孤客,无法与纷纷扰扰的尘世相融,最终也只能远离这纷纷扰扰,爱恨情仇! “多好的孩子啊!” 痴痴望着那道俊逸背影消失在路口,神武侯红着双眼低声发叹! 自此,这个背影成了他心底的一根刺,只要想起便觉得酸痛! 罢了! 总归是有缘无分! 叹了一口气,神武侯就转身进了大门,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来到小跨院。 进正房,就见长孙儿——虞顾北,坐在榻边儿与虞驰正在小声嘀咕什么,走近才听到他们父子也在说萧鹿云; “鹿云极好,只是咱家没这个福气!” 虞顾北说完这话神色悲痛的低下头,显然,是想起了妹妹。 “唉……” 躺在床榻上,心里装着事儿的虞驰正也重叹了一口气,又看着儿子这般伤感,他属实于心不忍,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 “祖父,鹿云已离去了?” 见自家祖父进来,虞顾北赶紧起身小声问。 “嗯——” 心里正难受的神武侯什么话都不想说,闷声闷气一个鼻音后,便坐在主位望着院子出神。 看着这样的神武侯,虞顾北心里也难受的紧,索性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孙儿被刺杀一事,祖父怎样想?” 果然,这招儿有用,神武侯立马收回眼神,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此事……哼!” 想起前日太子的突然到访,再想起萧鹿云的暗示,神武侯眼神冷厉的冷笑一声,而后转头看着孙子问; “你觉得,又是何人所为?” “事关重大,咱们也不能凭空乱猜,得有确确实实的证据!” 神武侯的话让虞顾北从激动中冷静下来,沉思须臾后便咬牙道; “这个道理孙儿自是懂的,只是能这般大张旗鼓,并消息准确的准备一场刺杀,孙儿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人能有这般本事……” 说到这儿,虞顾北停下话语,眼中带恨,紧握双拳,骨头‘咯咯’作响,用尽所有力气隐忍此时的怒火。 “祖父,您已上交兵权,他们父子为何……” “住口!” 终是忍不住低吼出声的虞顾北,被神武侯冷着脸呵斥打断。 “此事就算祖父你老人家不说,孙儿也能猜出几分来。” “其实,前天白日孙儿已经进京,在家附近得知太子在府上时便躲了起来,一国太子这个时候突然来府上,您觉得这一切只是巧合吗?” “他根本就是别有用心,打着探望功臣的名头来一探虚实,来确认孙儿到底有没有死,来……” 无法接着说下去的虞顾北,痛苦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低声呜咽起来。 他不明白,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虞家? 他们何错之有? 难道,忠诚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不…… 不应该是这样! 他不允许这种不公发生! 突然,放下双手的虞顾北,盯着地面做出了某个决定,并且双眼无比坚定,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眼神顷刻间清明无比,让识人能力最强的神武侯都没看出异样。 “你啊!常言道太刚易折,凡事切不可硬来,更忌急躁!” 说着,神武侯起身缓缓来到孙子身旁,拍着他的肩膀低声道; “此事你既然已知晓,老夫也不必再隐瞒,但你切记,此事关乎咱们虞上下家百十来口性命,万不可露出任何马脚,更不可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等拿到确切证据再谋划也来得及!” 能不能拿到证据,来不来得及,其实神武侯心里也没谱,但为了安抚孙子,他信心满满的如是嘱咐。 “孙儿谨记,祖父放心!” 看着让他骄傲的孙儿这般保证,神武后满意的点点头。 …… 得知萧鹿云要离京,太子——祁容舁,第一时间感到城外; “萧公子请留步!” 马车追上去,坐在车前的徐寅大喊话。 “吁……” 神武侯府的车夫立即勒马停车,萧和第一个钻出马车问话; “来者何人?” 问完话后,萧和才认出一身常服装扮,坐在车前的徐寅,好在他天生的冷脸,不用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东宫徐寅,咱家太子殿下有话要说,还请萧公子下车一叙!” 跳下车的徐寅才说完,身后低调的马车门打开,一只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挑起车帘,而后就见身着暗紫素袍的太子缓缓下车,神色极冷的盯着,从马车门中露出半个身子的萧鹿云。 那模样,看着不像有话要说,倒像是寻仇,让萧和不由自主的摸上腰间配带的刀柄。 一身灰白素长袍的萧鹿云,虽然面上带着淡淡哀沉,可怎么也挡不住与生俱来的光明气质,以及那双透净如同初鹿般的眼眸,都让太子发疯似的嫉妒! 他沦为复仇恶魔,其他人也别想一身光亮! 他注定要下地狱,其他人也别想迈入天堂! “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看着眼前这个隔世仇人,萧鹿云努力压下情绪,客气有余,却不见丝毫恭敬的冷淡问道。 萧鹿云的话,让阴沉着脸的太子回过神,并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而后沉沉问; “萧公子可有想过入仕?” 急匆匆追来的太子,本来也不知为何要见萧鹿云,见了又说什么; 因为,对他而言,与萧鹿云根本无话可说! 突然心思一转,他就想把此人拘在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并施以高官,让他在这个肮脏的世界自污其身,自断傲骨,自毁其光,与他一样彻底沦入黑暗,堕入地狱…… 第四十一回剑拔弩张 “多谢殿下好意,草民志不在此!” 萧鹿云虽不清楚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肯定的知道,他未安好心,便想也不想直言拒绝。 其实,在来京城的路上,萧鹿云也是这般打算的! 想着定好婚事,他便某个一官半职,给心中的姑娘一个安定,美好的未来; 也让虞家众长辈,放心的把他们捧在手心的宝贝嫁给他! 然而,世事无常,他又一次错过了! 被拒绝的太子脸色非常阴沉,死死盯着萧鹿云,在徐寅以为他要杀人时,再次冷冷开口; “萧公子可以再考虑一番!” “不必——” 太子话音刚落,萧鹿云再次果断拒绝,语气和态度比之前更为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徐寅…… 这位萧公子只怕要折在此处了! 可惜这么个好看人了! 可怜见的! 深知自家太子心狠手辣的徐寅,心中倍感惋惜,接着就见萧鹿云伸手相交,微弯腰行了一礼道; “若无旁事,鹿云告辞!” 萧鹿云不卑不亢的说完便直起腰板,就在放下手的一瞬间,袖子被风吹的微卷,左手腕间一个银挂件,让死死盯着他的太子神色聚变,眼神恍惚间,毫无预兆疾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其手腕,并掀起袖子,怒目切齿问; “你……何来……此物?” 看着萧鹿云腕间,与此时正贴着他心脏处,一般无二的银葫芦挂坠,太子内心慌乱无措,嫉妒成魔,眼前不由再次浮现前世,每年三月桃花时节,风雨无阻来悬崖处诵经,一身雪衣,光华四射,神圣无犯,名彻列国的得到高僧——智远大师。 当时为鬼的他,清楚看到那智远大师,每每诵完佛经就面崖而坐,手中握着的这个银葫芦一动不动。 同为男人的他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得道高僧,也是心有执念,六根未净,而对象; 便是虞窈,是他的桃桃! 怎么可以? 他怎么敢? 所以今生重来,他便想先下手为强,让叶开四处打听名号为智远的和尚; 可惜,一无所获! 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名动四方的一代神僧——智远大师,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还是与虞窈有婚约,又得虞家上下欢喜,更让他嫉妒的萧氏鹿云!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这时,脑子又响起让他最为恐慌,惧怕的声音。 霎时,太子脸色苍白如纸,面目狰狞,双眼猩红,痛苦难耐,额头青筋暴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陷入某种癫狂状态,却死死攥着手中的手腕,就像要捏碎其骨肉一般,让不明所以的萧鹿云疼的直皱眉,忍无可忍,终于生怒; “光天化日之下,太子这是做何?” 萧鹿云的怒呵声把陷入魔怔的太子拉回现实,但他依旧面目狰狞,神色阴冷可怕,并咬牙恨齿沉沉开口; “你……该死……” ‘死’字出口的同时,太子又迅速伸出另一只手,以鹰爪状朝萧鹿云脖子抓去,吓的徐寅和萧美同时惊叫出声; “殿下,不可!” “公子,不要啊!” 就在太子的手即将触碰到萧鹿云脖子的那一瞬间,一旁的萧和移步闪身上前,用自己的右手成功截挡住来自太子所有的力量,并和对方硬抗上。 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的太子,脸色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 他亦未想到,萧鹿云身边还有这样胆大包天,功夫厉害之人! 当即,太子阴恻恻的开口警告; “不想死……就滚开!” 然而,面对太子,萧和一点儿退缩之意都没,反而与他强强对峙,并且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还请太子,放开我家公子!” 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人这么正面跟他叫板,太子觉得挺新鲜,阴沉的瑞凤眼滑过冷笑,嘴角勾起一丝残忍,手下也跟着用力; “殿殿……殿下息怒,您息怒呐!” 不知自家太子好好的为何突然又发疯,但徐寅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杀了萧鹿云。 不是萧公子多好看的缘故,而是此人与虞府关系非同一般,若他出事,太子与虞家的关系,那可就再也难以修复了! 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一场祸端! “殿下您行行好放了萧公子,他可是虞家……是神武侯之人,万不可冲动!” ‘虞家’,以及‘神武侯’这几个字,让疯批到失去理智的太子愣了,再想起虞窈,他迟疑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萧和一个用力,彻底挥开他顶在萧鹿云脖子下的手; 与此同时,萧鹿云一个巧劲儿翻转,也彻底解救了自己被太子紧紧抓住的手腕; 接着,主仆二人迅速后退至安全距离,并死死警惕盯着太子。 而一旁神武侯府的车夫,也在考虑要不要搬救兵。 “殿下,您……” “闭嘴!” 见自家太子紧闭双眼站在原地不动,心里又慌又怕的徐寅壮起胆子向前两步,才一开口就被暴怒声呵住。 徐寅!! 太子不会想杀了他吧? 这……这该如何是好? 他还不想死呢! 怎么办? “殿……殿下……” “滚——” 终究是不敢下手的太子,突然睁开阴沉的双目,盯着萧鹿云主仆低吼。 没错…… 他是怕了! 怕杀了萧鹿云会引起虞家怒恨! 怕他的桃桃会不喜! 怕他的桃桃会伤心! 怕他的桃桃再也不入他的梦! 怕…… “走——” 死死盯着太子看了一眼,萧鹿云转身就带着萧美上了马车,而萧和在确保太子真的不会追上来,这才转身跑着跃上马车,车夫使劲抽打着马屁股,一溜烟功夫,马车裹携着阵阵尘土跑了老远。 见危险解除,徐寅这才擦擦额头的冷汗,缩着脖子站在一旁不吭不响。 他想,即便太子不杀自己,大概也难逃一顿责罚! 然而,等了半天,太子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声没吭,就跟活死人一样,连个气息都感觉不到。 不会气傻了吧? 徐寅心里这样想着,便硬着头皮,壮起胆子,低声叫道; “殿下,您……您累不累?” 徐寅本来想问太子可还好,不知怎么着,舌头不听话,嘴皮子跟着一秃噜,话到嘴边就变了。 而这时的太子,缓缓转过身,阴测测的盯着徐寅,怒目咬牙道; “聒……噪!” “奴才该死!” 徐寅立即跪地认罪,太子浑身阴冷,却不打算与他计较,转身迈开大长腿就上了马车,一场毫无征兆的剑拔弩张就这样化解…… 第四十二回点头答应 马车上的萧鹿云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子为何看到他手腕儿的银葫芦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要知道,这银葫芦可是儿时自家祖父,与神武侯替他与虞窈打的。 虽说是两家祖父互送给晚辈的礼物,可也是他与虞窈口头婚约的信物。 他手腕上所戴的这个银葫芦,上面有两朵桃花,而虞窈所有的那个,上面则是一朵祥云,两个小银葫芦,正好呼应他们二人的名字; 鹿云,桃桃! 如今,他手上的这个还在,而属于虞窈的银葫芦,则随着马车一一同坠入万丈深渊,估计此生难能再见! 然而,萧鹿云怎么也没想到,属于虞窈的那个银葫芦,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被太子据为所有,并自以为是虞窈留给他的念想; 这一念,便失心失魂,成鬼成魔,苦心苦命,不得安宁! …… 翌日.神武侯府 早起去正房伺候的姚吉,突见八仙桌上放着一张纸,拿起来一看,瞬间脸色大变,让从榻上爬起来活动筋骨的虞驰正也跟着紧张起来; “姚伯,怎的了?你拿的是谁的信?” 虞驰正才问完,就见晨练结束神武侯,迈着沉稳步伐进来,上前接过姚吉递来的信快速看起来。 “大爷,是大少爷的信!” 神武侯看信的时候,姚吉这才叹了一口气小声回道。 “顾北,他为何留信,难道又……” 话说到这儿,虞驰正立即想起某种可能,停下话语,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应该是去上相了!” 虞驰正说完就一脸忧色坐回床塌,认真思考起对策来,同时心里也很气恼。 “信上虽未说去处,十有八九如你所料!” 神武侯叹了一口气,当场把信烧了,坐在主位看着儿子道; “此事你莫插手,为父自有安排!” 知道眼下这个敏感时候,虞驰正不能有任何动作,也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以神武侯严肃叮嘱。 “儿子晓得,让父亲受累了!” 虞驰正说着就要跪地叩谢父亲,这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大门从外被推开,姚吉赶紧转身出去,虞驰正也翻身上榻,极其迅速熟练的躺好,并盖好被子,动作一气呵成,看来平时没少实操。 “二少爷安!” 姚吉大声问安声,躺在床上的虞驰正一听是二儿子,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姚阿爷安,祖父他老人家可练功结束?” “才前儿刚结束,此时在正屋,二少爷请进!” 言罢,姚吉和虞战南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孙儿给祖父请安!” 因为母亲重病下不了床,祖母又连日汤药不断,近日虞战南两头跑着侍疾,都没来过这小跨院给祖父请安,今儿算是头一回。 说着,他规规矩矩跪在八仙桌前,给端坐在主位的神武侯磕了个头,又转身朝着床榻,给父亲叩头请安; “儿子给父亲请安,无法侍奉床前,还请父亲见谅!” 虽然知道父亲昏迷不醒,无法回他只字片语,但虞战南一如同寻常般规矩行礼。 “起来吧!这份孝心你父亲知道了!” 神武侯看着眼下一片青色,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的二孙儿,心里也疼的紧,便指着一旁的位子让虞战南坐下,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祖父近日身子可好?” 认真观察一番神武侯的面色,天生爱笑的虞战南,挤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关心问道。 自妹妹走后,家里病的病,昏的昏,倒的倒,没几个康健人,虞战南不免担心上了年纪的神武侯,便小心问,生怕又勾起老人家的伤心事。 “老夫无碍,倒是你,近日辛苦操劳,要多多保重,莫要年纪轻轻垮了身子!” “孙儿记住了,多谢祖父挂念!” “你母亲,近日可好些?” 想起深受打击的大儿媳,也为了让无法见妻子的大儿子安心,神武侯便沉声一问。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虞驰正,果然竖起耳朵听着。 “母亲较前几日有所好转,只是依旧没甚胃口,整日想起妹妹就伤神落泪,孙儿琢磨着得要些时日,毕竟丧女之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劲儿的!” 直到小两个月过去,虞战南依旧觉得跟做梦似的,至今也不相信妹妹已经没了! 所以,这段时日他一边照顾母亲,一边躲在屋里麻痹自己,企图忘掉妹妹没了这件事,就跟什么没发生一样! 可是,看着病倒的祖母,伤神的母亲,他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就这么一日接一日的,在现实与自我欺骗中来回穿梭,可想而知他如何度过这段时日的! “让下面人尽心伺候着,时间久了,总会早走出来的!” 神武侯说完就叹了一口气,心中不忍,但不得不这样做,与生死相比,他宁愿家人生病! “嗯——” 心里清楚,走出这段伤痛需要非常久的时间,虞战南只能点点头。 话题太过伤感,压的祖孙二人都喘不过气儿,虞战南再次抬起头,嘴角牵强的扯出一丝笑容又问; “大哥近日可有来信?不知何时归家?” 说完,虞战南认真的数算一番,然后又道; “算时间事情早已妥当,大哥早该到家才是,难道路上耽搁了?” 许是兄弟连心,内心有些不安的虞战南如是沉沉试问。 听他这话,神武侯神色略有不自然,不过也只是一瞬而逝,接着就若有所思,并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是早该回来了,估摸着路上有事儿耽搁了,不过莫忧心,你大哥虽未写信回来,也正说明他平安无事!” 虞战南认真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儿,便也放宽了心。 这时,姚吉端着早膳进来,多日未陪祖父用膳的虞战南索性留下一起吃,便毫不客气的把属于他老父亲——虞驰正的早食给霸占了。 “祖父,鹿云他……” 萧鹿云来的几日里,虞战南忙的只和他见了两面,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抽出来,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而且走的突然又匆忙,甚至他连送都没送一下,想想心里挺不是滋味。 “鹿云是个好孩子,但事已至此,还是先不要同他有密切来往,省的两家都伤感!” 生怕二孙儿私下里和萧鹿云再有书信来往,因此而牵连了萧家,神武侯神色严肃的如此叮嘱。 “孙儿谨记!” 虞战南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自家祖父说的颇有道理,随乖乖点头答应…… 第四十三回牢牢记住 “公子,前面便是掖城,咱们进城,还是在城外投宿?” 骑马赶了一日路,看见前面高大掖城门楼,秦沐勒马问虞杳的意思。 而跟在后面的香姑,双腿虽然磨破皮,疼的失去知觉,但骑马快奔的自由感,告别痛苦的轻松感,都是她将近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进城!” 连日赶路已经够辛苦了,吃住虞杳可不想亏待自己,想也没想说完就率先下马,牵着缰绳朝着城门口而去。 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安顿好,六人美美的吃了一顿,虞杳便回房歇息。 躺在床上的虞杳细算一下,她离开已两月有余,还未给家中去过一封信,更不知虞家眼下何种情况! 思及至此,睡意全无的虞杳,从包袱里掏出随带的纸笔,开始写信; 要写的东西好像很多,只是提起笔的那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瞬间犯难的虞杳盯着窗外的夜色沉思片刻,最终便在泛黄粗糙的纸上只落下‘安好,勿念’四个字。 而后,下面落款处写了‘六儿’两字,复又赘落一方小而奇怪的印章。 实则,这枚印是用拼音字母写的极其凌乱潦草的‘六儿’两字,这大概除了虞杳以外,没有任何人能认出其意! 至于‘六儿’这个名字,是虞杳与神武和父子定好的暗名,也是她前世确确实实的小名。 至于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名字,只因虞杳出生在六月初六日,且体重六斤六两,父母便草率的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从此她的人生,便与‘六’结下了不解之缘! 甚至,‘六’这个数字,成了她的幸运数! 如今再用这个名字,也算是一种怀念! 一封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信写好,虞杳装进一个特制信封,然后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外封,写上‘肃州凉城.穆现收’,这才安心上床睡觉。 翌日 虞杳和秦沐几人用完早食,便出去转悠。 越靠近西边儿气候更加恶劣,掖城与他们之前路经的甘城相比,还要冷上许多,百姓的生活也更艰难,乞丐随处可见。 当然,在这里也能看到来自鄱芜的商人身影,以及来自鄱芜草原的马匹和牛羊,商贸来往倒也有活泛之处! 几人溜溜达达又来到牲口市,虞杳又开始看起了马,看她认真,王二石却很是不解,不由跟上去小声问; “公子,您还要买马么?” “先看看,有合适的就买!” 话说的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就像买马如同买菜一般简单,让王二石都愣了,一个着急就又道; “咱们都有马了,公子为何还要买?” 问完这话,王二石被秦沐满含警告的眼神儿吓得缩了缩脖子,立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就听虞杳淡淡道; “帮咱们驮东西!” 虞杳说完眼前一亮,抬步前方一高大黢黑,手中牵着一匹通体黝黑高大马儿的鄱芜汉子走去,完全不知道,她的话让身后的几人如何惊讶。 那鄱芜商人看见虞杳直奔他而来,瞬间侧身,完全露出身后的高大马儿,黑中带红的硬朗脸上带着殷切笑容,眼中盛满期待,却有些羞涩的开口招呼道; “公子可是要买马?看看我这匹……” 他好像没怎么做过生意,虽然态度还算热情,但言语多少有些拘谨。 “这是你的马?” 上前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高大黑马后,虞杳便问。 “是,是我养的!” 鄱芜汉子见虞杳有几分真心,棕色眼中带着满满的激动,自豪而肯定的回答。 “这马才三岁,口嫩的很,公子可以看看,要是可以,骑上跑几圈也是行的!” 生怕错过眼前这个大买主,鄱芜汉子说着掰开马儿的嘴巴露出牙齿,然后又转身蹲下抬起马儿的一只前腿,露出马蹄让虞杳过目,而后满脸笑意把缰绳递过来,大方让试骑。 无疑,他诚恳的态度让虞杳很满意,接过缰绳的同时就爽快问; “这马多少钱?” 以为虞杳要试骑的汉子,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瘦小白净,浑身有气度的公子会这么爽快,便不由愣住。 “马主,咱家公子问你价哩!” 见汉子愣愣一言不发,王二石出言提醒; 他可见不得有人冷待他家公子,无意也不成! “哦!公子抱歉,这马儿……” 说着,那汉子就不好意思起来,然后搓搓双手,笑着说; “还是公子看着给吧!” 汉子说完又扭头看向身后,见不远处的横木桩上还拴着五匹颜色高矮不同马儿,虞杳便把手中的缰绳还给他,在汉子渐渐失望的眼神中上前,围着五匹马又一番仔细打。 “这都是你的吗?” “哦!是的,公子随意看随意摸,它们都乖巧的很!”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汉子努力克制住激动,牵着黑马跟上去急忙回话。 见虞杳是真要买马,且好像不是一两匹的意思,秦沐也上前仔细看起来,最后两人一起又挑了四匹马,连那匹黑马也算在内。 “这四匹马你说个价!” 听虞杳的话,汉子激动的手脚无处安放,赶紧认真想了想,便试探着开口; “八……八十两如何?” “咱家马儿极好,就是草料不够,喂的不够健壮,不过公子放心,回头青草长起来,好生养上一两月,保准个个膘肥体壮,日行百来十里轻松得很!” 这汉子倒是个实诚人,所说一点儿不假,正因看中他的人品,虞杳才没有因为这几匹马瘦而挑刺,想也不想就点头示意秦沐付钱。 “这是八十两票,收着!” 秦沐数了三张银票递过去,汉子手足无措的接过来,整个人激动的面目通红,盯着虞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再给他二两碎银!” 听虞杳的话,秦沐又掏出一个小银角子递过去,汉子却连连摆手拒绝; “八十两不多不少刚好,咱们说好的价,这银钱可不能收,多谢公子好心!” 说着就别扭的弯腰,朝虞杳致谢。 “说好八十两是没错,但这银票你去票行兑换时还得需花费几十大钱的过手费用,这二两银子就当是我给你的过手费,多余的请你吃顿酒,收下吧!” 虞杳的话让汉子感动的红了眼,再次弯腰谢过后,才双手接过二两碎银,连同三张银票一起揣进怀里妥善放好,便又手脚麻利的解开几匹马绑系妥当,把缰绳交到后面的王二石手中。 “小的驹伍延,多谢公子,若往后还需要马儿,公子只管来,小的给您最好的马儿!” 壮汉也就是驹伍延,又一次道谢后,并自报姓名,让虞杳牢牢记住了他…… 第四十四回深信不疑 虞杳几人在掖城逗留了两日,买了足够五匹马能带的盐和糖,于第三日一早启程,继续向西,朝沙城而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他们用这些盐和糖又在沙城换了八匹马,小赚了一笔后,再次带着更多的马和货物直奔最西边儿,也是元启朝最边缘的——不归城。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虞杳送出的那封信,转了好几趟手后,终于到达京城的神武侯府。 当姚吉拿着来自凉城的急信后,第一时间小跑去小跨院。 “侯爷,凉城来信了!” 凉城来信了? 前几日不是刚来过军报吗? 坐在院子里研究棋局的神武侯这样想着,突然心念一动,当即慌忙起身; “哗啦……” 由于太过激动,小桌几被撞翻,油润饱满的黑白棋子顷刻间撒落一地,往日最爱稀罕的宝贝,如今也顾不上了,赶紧伸手接过姚吉手中的信,颤抖着手就撕开信封。 一连撕了三层外封,终于掏出里边薄薄的一张来,神武侯一个眼神过去,姚吉赶紧反身关上大门,主仆一前一后就进了正房。 “父亲,可是……” 屋内榻上的虞驰正,在姚吉拿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坐立难安,如今见老父亲一脸激动,他光着脚上前,目带泪光,殷切盯着那封薄信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把这个美梦吓破。 “关门——” 坐在主位上的神武侯,撕开信封的那一刻,又让姚吉关上房门,而后才颤抖着手,小心抽出那张纸。 焦急不已的虞驰正也完全顾不上规矩,直接伸着脑袋凑过去,被老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后,方尴尬的站好。 “是……是六儿!” 这是一封简短到,一打开纸便一眼阅尽所有内容的信! 即便如此,神武侯依旧看不够,拿在手中反复盯着每一个字打量,最后彻底红了眼,落了泪,一手捂着脸,一手把信递给焦灼的儿子。 早已等不及的虞驰正双手接过信,深吸一口气才低头,就见比他巴掌还大的纸上,既没有开头敬称,也未有寒暄客套,只有一眼就能数清的‘安好,勿念!’这四个字,以及下面的署名‘六儿’二字。 激动不已的虞驰正,双手小心翼翼捧着这封期待已久的珍贵书信,一遍又一遍的认真看着,而后抬起右手轻抚‘六儿’这两个字,情绪又悲又喜,最后还是忍不住红了双眼; “父亲……是……六儿……” “是……咱们的六儿!” 哽着嗓子艰难说完,虞驰正再也忍不住蹲地捂住脸无声哭了起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堂堂一国将军; 只是眼下的境况远超伤心处,虞驰正不但要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还要无视母亲与妻子的重病,更要跟活死人一样整日躺在床上不能动,这对他来说,是身与心的双重打击与煎熬! 双眼湿红的神武将军极力忍着情绪,起身拉起蹲在地上的儿子,一言不发拍着其肩膀安慰。 “正儿……” “父亲,儿子……失态了!” 在父亲的轻唤下,虞驰正赶紧擦了擦脸,沙哑着声音一脸不好意思。 “无妨,此乃人之常情,不过为父心中欢喜!” 摆摆手安慰儿子的同时,神武侯脸上带笑容坐回主位,再次拿起那张信看了起来。 “是六儿没错,这方印象就错不了!” 大拇指轻抚着信纸上,那方奇怪又特殊的印记,神武侯满眼骄傲,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又无法直言出口,只能一个劲的不停点头。 “我的……六儿!” 神武侯情绪渐渐大好,神色自豪的低喃着,突然就站起来,把在一旁跟着傻笑的虞驰正吓了一跳; “父亲,您……” “为父要去写信,要给我的六儿写回信!” “父亲,还是由儿子来写吧!” 想到可以亲自和女儿通信,虞驰正就忍不住激动。 “你身子弱,去躺着歇息!” 这等机会神武侯哪肯相让,小心拿着信纸‘好心’拒绝,说着就往出走。 “咯吱……” 门被姚吉打开,眼看老父亲就要迈出门槛,虞驰正情急之下,一把拉住老父亲的胳膊道; “还是儿子写吧,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不成!” 见儿子一副死皮赖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神武侯直接摆出父亲的架子,冷脸拒绝! 父子俩争的起劲儿,可他们谁也没意识到,回信根本就不能同往常一样长篇大论,他们争也没用! “侯爷,回信你要写几个字?” 无奈,一旁的姚吉只好开口提醒。 瞬间,父子俩终于回神,神色也从激动渐渐变为难过。 “下次你来写!” 神武侯说完就迈出门槛,朝隔壁而去; 即便是少的可怜的几个字,也得他老头子先写,谁叫他是老子! 就这样,神武侯去隔壁摩拳擦掌开始写信,可是提起笔又不知如何书写! 只因,要说要问的话实在太多,他不知从哪句先下笔,又不知舍弃哪句才好! 神武侯从坐在桌边沉思,变为起身直立,再到盯着窗外不语,直到最后的一脸纠结; 最后,到墨快要干的时候,神武侯叹了一口气,提笔写下‘风雨飘摇树未动,枝头燕儿不曾飞’下面赘写‘保重’二字后,便摸出随身携带的一枚怪异,又看不懂写着什么的印章落名。 信写好后神武侯并未着急进封,而是安静坐着沉思起来,莫约一柱香后,他才小心折好信,装进一个特殊信封,外面又套了一层信封这才算完。 只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来信根本就没有收件住址,也就是,他就是想着急送出去,也不知送往何处! “咣当——” 突然,这个时候院门从外面被推响,一脸伤感的神武侯迅速收起两封信和印章,示意姚吉去开门。 “来了来了,是何人?” “姚阿爷,是我,守东!” 门外响起虞守东的声音,屋内的神武侯沉下脸,踏出房门站在屋檐下一脸不满。 “四少爷,您怎的来了?” 打开门儿见虞守东手里拎着食盒,姚吉接过来就笑着问。 “过来给祖父与大伯父请安,对了,白日为何要插门?” 跨进大门口儿的虞守东不解的随口问到,姚吉依旧面带笑容,毫无压力的回; “刚给大爷擦身子,怕不方便,老奴便插上了门,没想到四少爷这个时候来。” 不得不说,咱姚大爷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还说的有模有样,让人深信不疑…… 第四十五回世间恶意 “前面好像有座塔,我们去那里歇脚!” 快马骑行赶了大半日路虞杳,眼看就要午时,大家也都饿了,便指着前方不远处类似小塔的不明建筑物,对身后的秦沐几人说。 顺着她马鞭所指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那座小塔,秦沐几人脸色大惊,但前面的虞杳却丝毫未察觉到他们的异样,双腿轻夹马腹开始加速; “驾——” “公子且慢!” 认真打量几眼虞杳,确认她真不知道那座小塔的意义后,秦沐赶忙开口唤住。 虞杳?? “怎么了?” 这一转头,虞杳才看见身后几人的脸色; 怎么说呢,此时他们的面容疲倦中带着些许不安,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 虞杳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头又见乖巧老实的木同,以及香姑都是这般表情,再扭头看看前方不远处的那座小塔,便问; “到底怎么了?那里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公子……那……那处去不得!” 王二石一脸为难且结巴的开口,彻底给虞杳说迷糊了。 怎么就去不得? 难道是什么特殊地方? “为何?” 心里想着,被勾起好奇心的虞杳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公子,那处是义塔!” 这时,刘蒙骑马上前解释,这让虞杳更加不解! 义塔? 那是什么东西? 听名字也没什么可怕,他们一个个的怎么那种表情? “做何用?” 见虞杳依旧一脸不明所以,秦沐便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小塔,神色严肃道; “义塔便是弃婴塔,是周围村庄百姓专门扔弃婴孩儿之处,其中女婴最多,其次便是落地生有残缺,死婴,以及病重无能力请大夫医治的婴孩儿,那处怨气急重,公子还是远离的好!” 秦沐的这一番解释,终于让虞杳知道何为义塔! 也终于明白,他们几人为何会有那种表情! 义塔?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名字! 两世为人,头一次听到这种东西的虞杳,整个人彻底愣了,骑在马背上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尖顶小塔,神色格外严肃! 常言道小鬼难缠,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就连秦沐这样的壮汉也对义塔这种地方谈而色变,避而远之!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 那些丢弃亲骨肉的人,又是怎样想的? 虎毒不食子,难道人连畜生都不如吗? 死婴就不说了! 病重无能力医治的也勉强理解! 可女婴为何要扔掉? 因为她们是女孩儿,就该死吗? 因为她们是女孩儿,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知道这个封建时代重男轻女的虞杳,此时此刻,才对这个世界有了重新的认知!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终于从剧烈的震惊中回过神,然后缓缓下马,直朝前方的小塔而去。 见她这般举动,身后几人脸色再次惊变,赶紧着下马跟上去。 “公子,还是不要往前去了,那处实在不好!” 乖巧老实的木同,几步跑上前一脸担忧的小声劝说。 “就是,那处实在瘆人的很,而且极臭,咱们去别去歇息也来得及。” 跟上来的王二石,神色紧张的极力劝说着虞杳。 “去看着马,我陪公子走走!” 见虞杳没有止步的意思,秦沐对王二石与木同吩咐一声,便跟在后面一同前往,此时的他把各种忌讳抛之脑后,把虞杳的安危排在首要。 而最后面的香姑,把自己的爱马拴在树上以后,也毫不犹豫的小跑跟上去。 “其实,义塔最初是专为那些夭折婴孩儿有个去处而建的,后来渐渐成为丢弃女婴之地,且这一带有种说法,第三个出生的孩子,与五月出生的孩子会对父母以及家族不利,随他们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丢弃在这弃婴塔内。” 秦沐的话,再次让虞杳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内心升起一股恼火,憋的她属实难受! “嘎……嘎嘎……” 当虞杳沉着脸来到弃婴塔两丈开外时,一群乌鸦扑腾的翅膀,大叫着从弃婴塔的小窗户内飞出来; 而后它们像不满被人打扰一般,站在塔顶面朝虞杳三人尖叫连连,有的还不停扑腾翅膀,像在驱赶闯入者,光听他们的叫声都叫人头皮发麻,浑身恶寒。 突然,一股恶臭随着轻风迎面扑来,让有心理准备的虞杳没忍住当场闭气,瞬间感觉恶心气闷。 虞杳虽然没再向前,但站在原地亦没有后退,清冷冷的目光,盯着那个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缩身进出,而此时正有几只肥硕老鼠爬出来的塔口,不言不语。 而塔口的不远处,还扔着几个篮子,其中两个看起来还很新,大概扔在处此处没几日吧! 至于篮子的用处,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装孩子用的! 虞杳冷冷扫视一周,最后视线被塔门侧上方,只有箩筐大小的窗口,或者说通风口上的一条长绳子吸引,心中正猜测这绳子的用处时,秦沐再次开口道; “有些稳婆或者收婴人不忍直接扔下婴孩儿,便会通过这根绳子把孩子送入塔底。” 秦沐的解释让虞杳内心莫名一疼,嘴角勾起淡淡的讽刺。 “原来还有专门的收婴人?” “有的人家不忍目睹扔掉亲生骨肉,便会把孩子交给接生的稳婆,或者不忌讳此事之人,长此以往,便有了收婴人这一行当!” 秦沐说完,虞杳终于忍不住冷笑出声; “扔都扔了,谈何不忍心?” 说完,虞杳便抬步向前,却被秦沐伸手拦住; “公子站在此处看看也就罢了,莫要再往前!” 能站在距离弃婴塔两丈距离,对秦沐来说已经是极限,虞杳若在上前,就算是失礼冒犯,他也是要阻止的。 毕竟,这地方可和其他地方不同! “我在周围看看,不会上前!” 虞杳心平气和的解释完,就见秦沐和香姑顿时松了一口气,二人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当虞杳转到塔另一面时,被两三丈开外,靠着一棵大树睡觉的灰衣男子吸引。 顿了顿脚步,虞杳便抬脚朝着那男子而去,秦沐紧跟在后边一脸戒备,若有风吹草动,他瞬间就能出击。 上前,虞杳才看清靠着大树睡觉的灰衣男子,原来是位三十来岁的道长。 第四十六回替天行道 “方圆百里都是这般习俗,公子只怕是平生仅见吧?” 见微道长一边吃着热乎的烤胡饼,一边笑问盯着火堆一言不发的虞杳。 那双精明好看的杏眼,在火光下熠熠生辉,让看起来略显邋遢,又精瘦的整个人格外与众不同。 尤其他的语气,非常之轻松,显然已是对弃婴塔这种事见怪不怪。 “闻所未闻!” 从火光中抬起头,虞杳心情沉重的如实回答。 “公子,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见虞杳从看到弃婴塔的那刻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香姑特意煮了甜茶端给她。 “多谢!” 虞杳心不在焉的道完谢,就接过甜茶捧着小口喝起来,却不想香姑因为她的一句道谢突然红了眼。 而对面的见微却满脸好奇,甚至用审视的目光她打量。 “只能说公子活在这个世道,为数不多被光能照到的一面,不曾看到肮脏丑恶的一面,若你只身融入这世道,便会发现,世道原来有受不完之苦、遭不完之罪、看不完之恶、亦有想都不曾想到之惊奇!” 听着见微这番话,虞杳感同身受,短短两三个月,她确实亲眼目睹,并亲身体会到他所说的这些,心里越发觉得他是个有故事之人! 已是孟春之时的西北,夜里依旧凉冷,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被黑夜笼罩,显得格外阴森的弃婴塔,听着塔顶乌鸦和夜莺此起彼伏的鸣叫,以及四周泛滥成灾的老鼠蹿跑时发出的响动,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突然,虞杳觉得该做点儿什么,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亦让那些因抛弃,而死于非命的可怜孩子不至于枉死! 更为还没来到这个罪恶世上,或者已经来到世上,即将面临悲惨遭遇的孩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没错! 就是这样!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此时此刻的虞杳,情绪突然从悲沉变为坚定,那双本就好看的桃眼,此时在火光的照衬下尤为明亮,耀眼,让见微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随即眼中带着某种了然笑问; “公子心中可是有所谋想?” 见微问的直白,直白到一旁的秦沐带着些许诧色看向虞杳,眼中满是疑惑。 而直肠子,又藏不住话的王二石,一番抓心挠肺后,没忍住就问出了疑惑; “公子要做甚?吩咐咱们兄弟便是,大半夜的不必亲自动手!” 王二石说完,把手中一块儿肉干塞入嘴巴,嚼吧嚼吧一哽脖子就吞下,眼巴巴的盯着虞杳等待吩咐。 就是一向乖巧老实的木同,此时也没有一丝犹豫,跟着直点头。 “公子,香姑也可以帮忙,奴有的是把子力气!” 躲在一旁感动了半天,终于缓过劲儿的香姑也上前跟着表态,生怕因为她是女子而被公子‘另眼相待’! 一旁的秦沐和刘蒙虽然没表态,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这让虞杳格外感动,内心莫名升起一种责任感; 或许,她可以改变弃婴这种现象! 别的地方不敢说,但离这里最近的王堡子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庄,她还是有办法让他们收敛,乃至害怕做弃婴这种缺德事的! 想到这儿,手中捧着茶碗儿的虞杳,眼中带着热切看向见微。 “道长厉害,一切都逃不过您的法眼,不过……” “公子过奖,贫道只是恰巧猜到罢了,实不值一提!” ‘不过’二字,莫名让见微道长有种掉入圈套的感觉,便赶紧开口笑着客套,实则是在探虞杳的真是想法。 “真人不说假话,在下想替天行道,不知道长可有兴趣一同?” 从不拐弯抹角的虞杳,直接说出自己的想也试探见微的心思。 这件事倒不是说离开他,他们主仆几人就做不了! 而是有见微加入更稳妥,且效果立竿见影,更能让这些人永生难忘! “世间人管世间事,遇上这等恶事,贫道自是要插手管上一管的!” 见微盯着一脸坚定的虞杳看了几眼,一声大笑后,捋着小山羊胡痛快答应,本就精神的他,顷刻间充满正义,给这有些寒凉的夜晚都充满了暖意! 接下来的时间,虞杳主仆六人和见微分开行事; 秦沐负责寻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刘蒙察探周边地形。 王二石装扮成乞丐,在王堡子村和周围几个村里打探消息,收集那些弃婴最多的人家信息。 而香姑,则负责他们所有人的吃喝。 木同照看马儿和货物。 经过三天时间的打探,以离弃婴塔最近的王堡子村为中心,周围几个村庄弃婴最多的人家被打探出来,并被见微整理成一张名单。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一张名单,虞杳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气愤,最后决定给他们来点颜色看看,而不是简单的吓唬了事! 当日夜里,几个身影穿梭在黑夜中,向周围几个村摸去…… 翌日一早 王堡子村在一声妇人的嚎叫声中被惊醒; 一个个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披着衣服,趿拉着鞋着急忙慌往出跑,就听到村头王富家,传来老刁婆子吴氏大梅的哭嚎声; “我的猪……我的鸡啊!” “天杀的,好好的的猪和鸡怎就都死了,老天爷,你这是要绝了我们一家老小的活路啊!” “啊……没法活了……” 王富的婆娘——吴大梅,是个极为泼辣难缠的,也是名单上排列首位的。 只因她五十多岁的人生里,就扔了三个亲生女儿和七个亲孙女儿; 其中大儿子三个女儿,二儿子两个女儿,小儿子两个女儿,全被她扔进弃婴塔,目前家中只有五个孙子,且三儿子膝下无一儿半女! 用狠毒无情都无法形容她的坏,畜生不如也只能是侮辱畜生,恶行简直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这种人,或许只有地狱才配! 她家的一头老母猪,以及一公八母九只鸡只是‘开胃小菜’,也是告慰十条可怜小生命的开始,希望她们一家能承受住来自虞杳的惩罚。 这头,王富一家哭天抹地,为死去的老母猪和九只鸡哭丧,相隔不远的另一户人家,也就是吴大梅的亲妹妹——吴二菊家也接着传出哭叫声; “啊……我的猪……” 因为,吴二菊家的三头猪全死了! 要知道,这三头猪可是他们一家的指望! 这下指望没了,冬天可要怎么过? 第四十七回以身犯险 头一日,王富家死了一头猪,九只鸡,急的吴大梅躺倒,一家人心里都跟着难受! 王满仓家死了三头猪,吴二菊直接气病,一家陷入悲痛! 王祖安家死了一猪两鸡,全家人哭天抹地,比死了爹娘还伤心! 王祖怀家死了五只鸡,顿感天塌地陷,无法活了,一个比一个哭的伤心! 王福来家死了两头猪,家里老老小小哭的死去活来,只差给猪陪葬! 王驴子家死了六只鸡,没了鸡蛋换钱,一家子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王二哈家死了一羊两鸡,一家子差点哭死过去,好在最后都挺住了! 王狗子家死了一头牛,而且是村里唯一一头耕牛,惹得全村人都跟着伤心,比死了族长还要难过! …… 上述这些人家皆是王堡村扔弃婴最多,且没有一点人味的几户人家,一夜之间家中牲畜全部死去,让他们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以及对下半年如何过冬表示无比忧心! 要知道,西北的冬天寒冷异常,时有被活活冻死之人,所以,他们的忧虑一点儿都不多余! 毫无征兆的发生这种事,这些人家自然不肯罢休,一个个的叫嚣着要报官,奈何苦无证据,又碍于村誉,硬生生被族老拦下。 “大族老,这可如何是好?没了老牛咱们一家子可怎的活吗?” 弯腰驼背的王狗子苦着一张脸,向大族老王祖德哭诉,说完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惹得周围的妇人都跟着叫嚷; “大族老,你得给咱们个说法才是,咱家老母猪都养五年了,说不定秋时还能再生一窝猪崽儿,如今猪死的不明不白,连同家中仅有的九只鸡也死了,你说没有鸡仔换钱,我这一大家子可怎样过活?” 心思恶毒,平日里以打骂儿媳为荣的吴大梅,拍着大腿哭喊着说完这番话,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起,只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哭嚎,看的大族老——王祖德直觉闹心,杵着手中的拐杖一言不发。 “大族老,您老人家可得给咱们做主,一家老小指望的三头猪,就这般死了!这叫人怎么活!这是把我们一家子逼上绝路呐!大族老,你得给个说法才行……” 一看亲姐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儿,哭嚷不停,吴二菊有样学样,哭完后就躺在地上不起,大有一副大族老不给个说法她就不起来的架势,属实很有碰瓷精神,不愧和吴大梅是亲姐妹! “大族老,你得给咱们做主,要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就是,大族老,您老可得想想法子……” “我可怜的鸡儿,怎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哩?” “天杀的,这是要断咱们的活路,丧天良的……” “……” 王祖安家、王祖怀家、王福来家、与王驴子家的妇人一个接一个的站出来哭叫,就是想让大族老给他们一个说法,最好是能补偿他们的损失。 为此,或坐、或躺、或站的妇人们,一个哭的比一个卖力,一个哭的比一个伤心欲绝,此时的他们看着和人没甚区别!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二日,王富家房子着火,虽然人没伤着,但半夜被吓醒的吴大梅,直接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其妹吴二菊家柴房着火,提前准备好过冬的柴火全部烧了个干净,一家老小吓得半死,好在人也无碍。 这一夜,村里还是这些人家莫名着火,虽然没伤着人,但是把众人吓得够呛,联想到头一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只是没等他们想个明白,天亮后,就又有人跑来说弃婴塔出现了神迹,众人将信将疑,硬着头皮一股脑跟着前去; 不待走近,远远就见附近其它村的村民已把弃婴塔围的水泄不通,并一脸惧怕,窃窃私语着什么; “定是那些缺德人家干的缺德事儿,连累咱们也跟着遭罪!” “谁说不是呢,那吴大梅女儿连带孙女儿先后丢了十个呢,这下可算遭报应了!” “她那妹子吴二菊也不是个好的,早些年扔了一个女儿,后面又扔了五个孙女儿,活该死了三头猪!” “那王狗子才可怜哩,一头牛就那样死了,你说这谁受得了?” “他也是罪有应得,狠心扔了两个孙女儿,刚生产后的儿媳活活被饿气,儿子也被逼傻,如今倒也省事!” 前面几个妇人正说的起劲儿,刚上前的吴大梅和吴二菊两姐妹一听就急眼,大骂一声冲上去就和几个妇人扭打在一起; “臭嘴的贱货,让你们胡咧咧,让你们在后面说三道四,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吴大梅平时打惯了三个儿媳,自然知道怎么用劲儿下死手,背对着她们的两个妇人齐齐被薅住头,毫无防备之下被拽翻在地。 而吴二菊也没闲着,上前一屁股坐在一妇人的肚子上,就扯着另一妇人开打,姐妹俩配合的天衣无缝,把两个妇人打的无还手之力。 但是,旁边其他几个妇人见同村的好姐妹被人这样扯着打,瞬间挽起袖子加入战局,场面瞬间混乱,让几个村儿的大族老倍感丢人,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任凭他们怎么喊叫制止,没有一个妇人听的,且他们越叫,她们就打的越起劲,让周围一群大老爷们儿无从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扭打、撕扯、叫骂…… “老天有眼,专门惩治你们这些恶人!” “老娘让你胡吣,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 “天老爷收了这对恶妇,给那些死去的女儿和孙女儿填命!” “住嘴,你给老娘闭嘴……” “怎的,你吴大梅也有怕的时候?” “啊……你敢挠我的脸,我要挠死你……” “啊……我的脸……” “贱人……” “你才贱,老坏种……黑心肝子的……” 最后,吴大梅和吴二菊两姐妹,被隔壁村这群妇人摁着地上好一通收拾,并被抓花了脸,薅断了发,撕碎了衣,场面简直让几个大族老不忍直视,最后不得不下令强拉开她们。 “哪个再敢惹事,我老头子就让她去山上住!” 丢尽了脸面的王族老,用力杵着拐杖大声警告,这才让满身是伤,不肯罢休的吴氏姐妹,以及王堡村的其他妇人安生下来。 因为,王族老所谓的‘去山上住’,是族里专门惩罚那些不老实,或者犯大错妇人特有的一种方式; 就是把她们只身驱赶进山,在没吃没喝的情况下在深山里待满一个月,受苦挨饿,担惊受怕不说,野兽毒虫随处可见,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好说! 所以,没人敢以身犯险…… 第四十八回惩恶扬善 “天呐!塔墙上有字!还是一排字!” “蚂蚁……是蚂蚁排的字!” “天老爷,这定是老天爷显灵!” “定是那些可怜的孩子……” “……” 看着弃婴塔墙上,由无数只蚂蚁排出的字,众人忍着头皮发麻议论纷纷,并且确信是上天显灵。 就是几个村的大族老,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般异象,强忍着心惊的同时,把这两日所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的王堡村大族老——王祖德,颤抖着双腿勉强保持站立,扭头朝身后喊话问; “来个会识字,眼神儿亮的年轻后生,给大家伙念念墙上的字!” 王大族老倒是识得几个字儿,奈何他年纪大眼神儿不好,其实也看不清墙上到底是什么字,只是觉得黑压压一片,看着怪瘆人! “劝君莫弃女,弃女伤天性,男女皆吾儿,贫富有分定,若不听言劝,天惩鬼神罚,畜死家破亡,地狱油锅炸!” “此番话意为……” 这时,一位路过此地的年轻小伙子站出人群,盯着前面的弃婴塔墙,声音洪亮,口齿清晰的读出墙上的所有字,并用极其简单明了的话语又解说一遍,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是个好后生!” 见眼前的小伙儿虽然穿着一般,但长相周正,双目清明,吐字清晰有力,一点儿不怯场,心中大骇过后的王大族老,便挤出一丝笑容如是夸赞。 “能读天言,乃晚辈汪齐之幸!” 年轻小伙儿——汪齐,不冷不热的同王大族老客气一句,便认真盯着前方不远处塔墙上字出神,也想起了他那个出生就被祖母扔掉的妹妹,眼中带着莫名的恨意。 而经他这一解说,周围所有人终于知道墙上这些字是什么意思,有的人暗自庆幸、有的人惧怕不已、有的人直接被吓昏过去,其中就包括吴氏姐妹。 最后,在几个大族老的带头下,所有人跪地叩拜,并发誓保证不会再出现弃婴这种事。 当然,做不做数还不一定! “轰隆……” 就在他们刚对天发完誓后,突然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天转,众人惊慌四逃,哭爹喊娘; 待震耳欲聋的响声消失,脚底下恢复平静,逃窜哭喊的众人忍不住回头,见刚才还在他们眼前的弃婴塔,此时已经消失在一阵尘土飞扬中! 实实在在发生在眼前震惊的一幕,让所有人深信是上天显灵在惩戒恶人,也是在警示众人,内心惧怕的同时再次虔诚跪地,发出比之前更加真诚的誓言; “天老爷请息怒,小人从未干过这种缺德之事,往后也不会干,还请您老莫要生气!” “老天爷爷,您饶过小的这回,小的往后再也不敢,往后生的女儿一定好生养活,不会再扔了……” “不敢了不敢了,天老爷,吴大梅再也不敢,您不要让我下地狱,不要让我被油锅炸,真的知错了……” “我也知错了,真知错了,再也不敢,求天老爷莫要惩罚才是……” 此时此刻,心中有愧,做过缺德事的那些人才是害怕,无助的,因为墙上的字说的明白,又经过汪齐的解释,她们不敢有一丝侥幸心理,生怕当场被收走! 同时,亦有不少人再次被吓晕过去,估计这件事会让他们毕生难忘! 但是,这还不够! 人性这个东西就是这样,此时有多怕他就有多乖,但时间一久,他们内心的那些恶便会再次卷土重来,虞杳不想他们有这个机会,索性一次让他们记个牢靠! 在亲身经历接二连三的打击,以及亲眼目睹震惊一幕的附近村民,当日夜里又遭受了一次重创! 当夜,王堡子村、赵家沟、马家庄、张家河、平家坝上、这几个村儿的祠堂再次莫名着火,而且都在丑时三刻! 半夜,被惊醒的村民努力救下火之后,发现他们供奉在祠堂的祖宗牌位,竟然全部正面朝下倒着,联想到白天的所谓的‘天罚’后,他们一致认为各位老祖宗也是被上天惩罚,这才面朝下‘跪地认错’。 当即,众人差点吓破胆,谁也不敢上前动祖宗牌位,就是半夜被人叫起的大族老,此时也彻底怕了,看着跪在祠堂院内的老少爷们儿,他终于发了狠话; “都给我听好了,打今日起,咱们王堡子村哪家再敢做出丢弃女婴,活溺女婴,或者暗中戕害女婴之事,无论是哪个,一律族谱除名,驱逐出村,此生不得踏入王堡子村一步!” 大族老——王祖德的话让众人不可置信,同时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因着弃婴现象的严重,人们对女婴的漠视,家里儿孙亲事越发不好说。 即便如此,那些同为女子的祖母,或母亲,却毫不犹豫对自己的亲孙女,或者亲女儿下毒手,全然忘了生而为人,或者生儿为祖母/母亲该有的善良! 也好,以后女孩儿多,儿郎也好说亲事! 就是短短三日,亲眼目睹一切后,男人们思想上的转变,也是这个世道对女孩子残留的唯一一丝人性! “都听清楚了没?” 见黑压压跪成一片的老少爷们儿没有一个吭声的,大族老用力杵了几下拐杖,扯着嗓子大声喊问。 “清楚了!” 三三两两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响起,大族老听着就闹心,板着老脸就开骂; “被娘们儿压在屁股下,还是嘴巴被驴毛堵了,怎都没个声?” “听清楚了!” 这回声音大了许多,估计整个王堡子村儿都能听到,但是大族老还是不满意,再次严厉开口; “别以为我这把老骨头是在吓唬你们,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祖宗都被老天罚跪了,谁若敢再违背天意,一概除名驱逐,此事一个唾沫一个丁儿,绝不会变的!” 许是声音喊的太大,太过费劲,大族老了有些喘不过气儿,待他气息平缓,便又接着说; “即日起,这条规矩写进族谱,往后不管谁当上这大族长,都必须按族规行事,不得有半分偏颇!” 这条规矩被写进族谱,就相当于板上钉钉,变成了王家堡的一条铁令,谁都不得违背,又不敢违背! 因为,没人敢冒着被族谱除名,以及赶出这个他们赖以生存土地的危险行事! 并且,这一条贴令,在周边几个村同时实施,即便有些人恶在心中,但依旧不敢冒这个险。 因为,在这里,他们一但离开家族庇护,离开故土依靠,将没有任何出路,只能等死…… 第四十九回莫名胆怯 “公子,您可真厉害!” 几人继续骑马赶路,直奔不归城而去,骑术日渐熟练的香姑,跟在虞杳后面满眼骄傲的夸赞。 明明这句话她已说过好几遍了,可香姑感觉就是说不够! “咱们公子自是最厉害……” 仰着头一脸神气的王二石,话说一半就被远处右侧方,骑在马背上的熟悉身影给吸引,没等他开口,就听身旁的木同抢先一步道; “公子,前方好像是见微道长!” “就你眼尖,公子早已看到了!” 被木同抢了话的王二石,心气不顺的开口怼人。 确实,早已看见前方见微的虞杳,此时也勒马减速,心中正猜测他为何等在这里时,就见对方骑马迎面而来,并笑的一脸热情; “杳公子,不介意贫道与你们同行吧?” 同行? 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看着他胯下自己送的马,鞍前前挂着自己送的干粮,且比他们早半日离开的见微,虞杳心中虽有疑惑,还是笑着回应; “在下自是愿意的,只是咱们一行人苦骑赶路,不知道长吃不吃得消?” 虽然尚不清楚见微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无比肯定他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虞杳,好心提醒一番。 “公子都吃得消,贫道自然不在话下!” 见微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微妙,甚至有点儿意有所指,虞杳觉得他应该看出了什么! 虽然,她从头到脚都认真‘装扮’一番,就是熟人见了也未必一眼就能认出; 毕竟,男女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加之她这小身板儿属实瘦小,长相又过分精致白净,精明的见微看出什么也正常吧! 至于秦沐几人有没有发现什么,虞杳还不好说! 初见他们几人时,那时的虞杳因水土不服,以及上火原因,嗓子沙哑,再加上西北气候寒冷,她总是穿的很厚,脖子也围着布巾,没有喉结这一事,倒是被很好的遮掩。 近日,随着天气渐暖,衣物减少,每当停马歇息时,虞杳都会拿下面巾,偶尔露出脖子也是有的,或许秦沐和刘蒙早就看出了什么,只是聪明的他们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虞杳本就没有刻意隐瞒他们的意思! 但是香姑眼力劲儿很不错,跟着虞杳的第二日就发现了事实,且一直守口如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那咱们彼此,多多关照!” 收回思绪,虞杳大大方方对着见微如是笑说。 “当是如此!” 见微也笑的一脸爽朗,接着和秦沐,刘蒙几人打了声招呼,就跟在已经打马跑出去的虞杳身后,伴随着阵阵沙尘,一行人朝着不归城急驰。 …… 六月十二,东宫 “殿下,陛下特意差人过来吩咐,今日宴会您必须参加,且……不可晚到!” 因太子从不过生辰,故此,顺安帝这才派人特来传话。 内心着急不已,面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现的徐寅,手中捧着象征太子身份的紫色龙纹华袍,和金色龙纹发冠,眼巴巴盯着坐在窗边认真处理公文,且一点儿也不着急的太子。 徐寅!! 这个时候知道勤奋了? 前几日干甚去了? “殿下,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宴了,要不奴才先侍奉您更衣?” 急的嘴里差点儿冒火的徐寅,委婉又不失恭敬的小心催促,就希望他家难伺候的太子能做个人,不要让他这么为难! 一头是陛下,一头是太子,谁的命令都不敢违抗,夹在中间的他,属实太难了! 徐寅一脸怨念盯着屋顶,被突然抬起头的太子逮了个正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前世的种种…… 太子立即闭紧闭双眼,压下一切思绪,待情绪慢慢平静,这才松开右手,放下手中的上等狼毫,冷着脸起身道; “更衣!” 冷漠又严肃的两个字,却让徐寅觉得比仙乐都好听,瞬间,脸上堆满笑容,殷勤伺候起来。 不愿旁人近身的太子,自顾自的脱去外袍,露出挂在胸口的那枚银葫芦,徐寅至今想不明白,太子为何这么宝贝它! 貌似,那位萧鹿云公子也有一枚同样的! 难道,这小东西和虞家那位去了的小姐有关? 看太子宝贝的样子,十有八九是这般了! “更衣!” 见站在身旁捧着衣物的徐寅发呆,太子不满的冷声提醒,同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当即,徐寅吓得腿脚发软,就要下跪请罪。 “快替孤更衣!” 太子再次冷冷不耐烦的开口,双膝弯到一半儿的徐寅赶紧拿起紫袍,上前小心披在太子身上,而后又绕到前面,双手灵活的整理好领子,而后绑好腰带,再挂上象征太子身份的玉龙佩,第一步算是完成。 太子过去坐在桌前,徐寅赶紧拿起玉梳,利落又小心的替太子挽发,而后戴上龙纹金冠,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一番,见起身,板着脸的太子高大威猛,鼻若悬胆,面如冠玉,但那双瑞凤眼却森冷异常,仿若散发着寒气的无底深渊,与之对视,总有股阴测测,心慌慌的感觉,好像被恶鬼盯上一般,让人从头到脚瘆得慌! “殿……殿下,您……” 心里胡思乱想,再次出神的徐寅让太子很是不满,凉凉撇了一眼后,便抬起大长腿径直往外走。 后面紧跟着的徐寅想说点儿什么补救一下,可却胆怂的很,索性闭嘴乖乖跟上,但一个劲的不停擦汗。 一来是心虚害怕! 这二来,太子的腿着实太长,他有点儿跟不上! 没有仪仗,没有步撵,身后除了徐寅,就不远不近跟着一队侍卫,太子就这样不急不缓,沉着眼,板着脸,浑身散发着冷冽气息,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径直朝着宫宴举办的宫殿而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看见‘杀气腾腾’的太子赶紧跪地,嘴里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他被拉下去拔舌! 路遇的大臣与命妇家眷们,亦都停下行礼,但太子连正眼都没给他们一个,径直接带着侍卫经过,残留的一股轻风都让后面的人觉得冷得慌! 以前的太子就与他们保持距离,可也没有冷漠到如斯地步! 到底发生了何事,让太子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除了陌生以外,莫名让人胆怯! 第五十回大声夸赞 进宫,太子一没着急去见皇帝; 二也没心思理会各家小姐; 三也不同众臣拉拢欢喜; 而是,独自去了福宁宫。 福宁宫,是已逝皇后——闵文澜生前所住宫殿,亦是太子幼时常来之处,如今却空荡荡,到处一片冷清清。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前世对闽皇后这个养母没多少感情的太子,此时竟觉得有些伤感。 他是顺安帝第三子,是个生母不详,性格不讨喜的皇子,按理说,这储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可偏偏被连失两个儿子的皇后收养,并一跃成了嫡皇子,最终坐上了太子宝座! 前世,他总觉得这一切应该应分,对他不严厉,也不慈爱的闽皇后既没感激,也没恩报,宛如陌生人一般! 如今回想,前世的他不光蠢笨无知,还狼心狗肺! 若是没有闽皇后,他有没有命活着,都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没有闽皇后,谁人又知他这个生母不祥的三皇子? 而闽皇后虽然对他不严厉,也不如旁的母子那般亲近,但该教的,该说的,以及那些旁人从不会教他的事,皆是闽皇后这个养母悉心教导,也皆是她处处提点自己该怎样做一个太子…… 两世为人,终于明白闽皇后良苦用心的太子,眼眶忍不住一红,盯着主殿那张闽皇后生前最喜欢坐的紫檀木椅,缓缓跪地低唤; “母后!” 这声发自内心的低唤,是祁容舁两世来,最沉重,最真切的呼唤。 然而,那个用心栽培他,养教他,名为母亲的善良女子,再也没有了! 她,也离开了! 此时此刻的祁容舁终于明白,闽皇后不是因为他是养子而不喜他,而是接连失去两子的她,不敢喜欢他! 怕他这个半路来的养子,最后也离她而去! 她已连遭两次重创,根本承受不住第三次,所以她选择保持距离,选择封闭心门! 可是作为母亲,她依旧尽职尽责,用尽一切栽培这个半路而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养子,为他争来了太子宝座,为他扫平了后路…… 可惜,前世的祁容舁根本不懂这些,也彻底漠视了闽皇后的一切付出,以至于,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活该!” 眼里划过恨意的祁容舁,低低沉沉,又冷冷重重的讽刺道,他抚摸着身旁的椅子,眼中带着怀念。 “母后……舁儿……来看您了!” 双眼通红的祁容舁,伏在椅子靠手上哽咽低语。 “您……莫要恼,舁儿知错了,也体谅您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儿,太子终于忍不住落泪,跪地伏在椅子靠手上无声哭起来,若不是椅子空空,还真像靠在母亲怀中一般! “有大哥二哥陪伴,母后且安心,儿子定不会让您失望!” 想起闵皇后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的那番话,祁容舁真想拿把刀捅死自己。 当时的他是怎么想的…… 对了,当时他还想着到底不是生母,临死了还不让他好过! 想着,太子再次回忆起闽皇后最后拉着他说的那番话; ‘舁儿,听母后的……少与那伏家小姐来往,若是断了来往最好……’ ‘你若实在喜欢的紧……等娶了贤惠正妻,把她收了当个贴心的也成,但你切记,万不可被此女左右,更不能独宠她一人……’ ‘我儿……切记母后的话!’ 闽皇后临终前的再三叮嘱,让太子悔不当初,恨不能现在就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一边自我厌恶,一边不得不咬牙振作起来,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椅子低声道; “母后安心,儿子全听您的,往后再也不与那贱人来往!” 这句话,太子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何人在殿内?”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呵问声,太子也缓缓起身,擦拭眼泪后,才转头看向门外; 就见一身极素的灰蓝长衣裤装,头上只别着一根简单木簪,以前就侍奉闽皇后的乐姑姑——乐椿,从外面进来,且脸色极其不善。 当她扭头看向内室,见高冷挺拔,一身龙纹紫袍,头戴金冠,双眼通红的太子时,当即一愣,随后赶紧下跪请罪; “不知太子殿下在此,奴婢放肆了,还请殿下恕罪!” 看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乐姑姑,太子心中五味杂成,但念在她曾是闽皇后最信任的人,便开口道; “乐姑姑,请起!” 从未被太子这样称呼过的乐椿,直以为自己听错了,甚至胆战心惊的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起来说话!” 知道自己的话吓着乐姑姑,太子心中一痛,故意放重语气又冷道。 果然,这种霸道且目中无人的语气,才是乐姑姑熟悉,并能接受的,她也迅速起身,毕恭毕敬立在门口,动都不敢动一下。 毕竟,以往的太子对闽皇后都没个好脸色,更别说他们这些皇后身边的奴才了! “乐姑姑,现在何处当差?” 想着到底是闽皇后的人,太子便忍不住多问一句。 “回……回太子殿下,太后见奴婢可怜,便让奴婢去永寿宫当差!” 乐椿的话让太子神色若有所思,然后又紧皱眉头,心中再次升起恼恨。 当然,他恨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乐椿提起太后,太子就不得不想起与太后之间的关系! 怎么说,祖孙二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同样不亲近,甚至,以前的蠢货自己,还有意疏远太后这个亲祖母! 至于原因,因为太后也姓闽,还是皇后是亲姑母! 这让那个蠢货自己以为,太后对他也不喜,甚至是利用他来巩固闽家的权势! “蠢货!” 太子咬牙低骂一声就转身出了殿门,朝永寿宫而去,乐姑姑和徐寅则一头雾水,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 御花园水榭,来参加公宴的臣女们聚在一起私话密语,偶尔互相夸赞恭维,彼此打探心意,看似一团和气,主打一个捧高踩低; 因为,这场宫宴表面上是太子生辰宴,实则是皇帝为太子选妃而设的宴会! 所以,早就听到风声的各家小姐,卯足了劲儿想要摘夺太子妃的桂冠! “滢姐姐才是最好看的那个,连太子殿下都为你痴迷,眼里根本就没旁人!” 六皇子的表妹——吕解语,挽着娇媚柔弱,长相极其艳丽的伏怜滢大声夸赞…… 第五十一回索命恶鬼 “解语妹妹说笑,我与太子殿下只是……只是聊的来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 对太子妃宝座势在必得,且自以为稳操胜券的伏怜滢,看似谦虚不好意思的说完这番话,就低垂媚眼,眼眸迅速划过不屑与冷笑; 想着,就眼前这群人,还想跟她争太子妃之位,简直痴人说梦,不自量力! 而一身霓虹紫裙,头戴金钗,瘦脸凤眼,长得娇俏的吕解语,仗着自己是嘉妃侄女,六皇子表妹的身份,平日里与伏怜滢关系最好,此时也开始显摆上了; “滢姐姐怎的就害起羞了?太子殿下宝贝你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解语妹妹快莫要说了,旁人听到会笑话,况且,今日乃太子殿下的好日子,莫要让其他姐妹心里不舒坦!” 伏怜滢紧张,迅速扫了一眼水榭四周,或羡慕、或嫉妒、或紧张、或期待……的其他小姐们,满脸不好意思拉着吕解语的胳膊制止她继续说下出,可所说的话却莫名带着某种暗示! 果然,顺着她的话路,头脑简单,四肢并不怎么发达的吕解语,瞪着那双细长的眼眸,很是不屑的扫视一圈周围的其他闺秀们,便又大声道; “她们心里舒不舒坦,与咱们有甚关系?” 仗着嘉妃侄女这层身份的吕解语,从来不把其他大家闺秀放在眼中,说话更是肆无忌惮,惹得周围其他闺秀心中极其不满。 看眼下这气氛,以及众闺秀的脸色,伏怜滢面上装着一脸为难,心里却乐开了花,便赶紧出言; “解语妹妹莫要这般说话……” “滢姐姐怕甚?这场宫宴本就是个过场而已,太子殿下最终肯定选你,谁叫你人美心善,又得太子殿下另眼相待呢!” 吕解语自信满满的打断一脸不好意思的伏怜滢,骄傲的仰起下巴,一脸鄙夷扫向对面所有小姐,又露出得意的笑容。 见对面所有人,被吕解语的话气的脸色齐变,伏怜滢内心暗自窃喜,面上却露出歉意,以及不安表情; “解语妹妹……” “这话说的也太过早了吧!” 突然,对面正对着伏怜滢端坐着了一位圆脸大眼,俏鼻菱唇,长得很是娇羞可爱,身着玉子色长裙,头上别着一花枝金步摇,整个人极其活泼,但此时一脸气恼的女子忍无可忍,便开口呛声。 霎时,所有小姐被她吸引。 而坐在她身旁,长相七八分相似,身着秋橘红同样款式长裙,头上别着竹枝金步摇,左眼双眼皮略窄一些,气质也看起来略成熟,一看就是双生姐妹的女子,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的姐姐,便伸手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不要多言惹事。 然而,姐姐闽乔双可忍不了这口恶气,更见不得伏怜滢和吕解语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管妹妹——闽乔对,如何拉扯衣袖暗示制止,反而起身盯着两人继续说道; “若不是虞小姐发生意外去了,太子妃之位轮不到在座任何一位觊觎!” 闽乔双盯着吕解语说完,对面的伏怜滢脸色瞬间苍白,娇媚的长相带着说不出的柔弱与打击,在对面诸位小姐的注视下,她轻咬下唇,好似难过的低下头,只是在垂眼的那一瞬间,眼中的愤恨毫无遮掩的显现。 而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吕解语,见好姐妹被人如此下脸,当即就不满,轻拍了拍垂头难过的伏怜滢香肩,然后就起身怒视闽乔双道; “闽小姐莫不是想仗着太子殿下表妹这层身份,也想要争一争这太子妃之位吧?” 吕解语这话说的可恨又讽刺,把平日里话多又机灵的闽乔双气的满面通红,竟不知如何回嘴。 京人皆知,太子与闽家一向不亲近,如今闽皇后仙去,他对闽家更是避而远之,更不要说什么关系了! 就是闽乔双,闽乔对这对双胞姐妹此次进宫,也只是来露露脸,走个过场罢了! 再说,已经连出两任皇后的闽家,已经接不起第三任皇后的泼天富贵,亦是不敢接! 试问,一个与闽家离心的皇帝,他们还敢与之结盟吗? 答案不言而喻! 再者,就太子对闽家的态度,已经不能用‘离心’二字来简单形容,虽不至于怨恨,但绝对没有一丝好感的,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闽家愿意再送一个女儿坐上皇后的位子,可闽太后与太子又怎会答应? 因为这种种纠葛与政治原因,闽乔双,闽乔对两姐妹,进宫前就被家人再三叮嘱,在宫里要安分守己,不要招惹是非,亦不要招惹太子,更不要给太后这位姑祖母添麻烦! “吕小姐说话莫要太过跋扈的好,太子殿下选妃,是陛下与太后娘娘说了算,可不是闲杂人等能指手画脚的,更不是吕小姐三言两语便能决定的!” 见姐姐被气的双眼通红,胸口起伏不定,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身旁的闽乔对缓缓起身,不卑不亢,且有理有据的搬出皇帝,与太后这两尊大佛来压制嚣张跋扈的吕解语。 果然,再狂妄嚣张之人,在皇权之下亦要有所收敛,亦要收起她的尖牙利爪! 见此,性子成熟稳重的闽乔对,这才拉着姐姐无声安慰,并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被怼的无话可说,颜面扫地吕解语怎肯罢休? 她恶狠狠的盯着闽家姐妹,把全部怒火转移到她以为已经死去,且随意辱骂的人身上; “哼!虞家小姐?” “你们姐妹说的,可是虞家掉入悬崖的那位短命鬼?” 吕解语此话音一落,对面坐着的众位小姐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虞小姐! 且不说虞小姐本人,就是虞家军,以及虞家父子的战功,亦不是她们能随意议论,更何况她还一口一个‘短命鬼’,到底是无知,还是胆大? 众人才想到这,就又听那吕解语一脸嫌弃的大声道; “就凭那短命鬼,也配与滢姐姐争?” “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是不喜虞家,别说那虞家小姐当太子妃,就是当洒扫奴婢只怕太子殿下也瞧不上!” 嘶! 何等狂妄! 众小姐因吕解语的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她哪里来的胆量说出这番话! 而一路陪着太后,刚走到水榭外的太子,猛的听到吕解语这番大胆狂妄之言,当即双眼通红,耳边又响起让他心碎痛苦的声音; ‘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幸好虞窈那短命鬼识趣,不然……” “不然……如何?” 突然,厉鬼般阴森的声音自水榭外传来,在诸位小姐愣神之际,就见一身紫色龙纹华袍的太子双目通红,阴冷着脸,如索命恶鬼般死死盯着吕解语,一步步踩上台阶,踏入水榭,径直便她而去…… 第五十二回血渐当场 这样阴森恐怖,气势骇人的太子,是吕解语与伏怜滢从未见过的! 然而,仗着太子对自己的偏爱,伏怜滢还是壮着胆子优雅,且缓缓起身,在太子一步步走近时,扬起纤细净白的脖颈,面待惊喜,媚眼委屈又多情的盯着,等着他主动问好,主动道歉,主动偏爱! 然而,太子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死死盯着吕解语,不曾看她一分,这让伏怜滢极为不满,纤柔婀娜的身姿起伏间就上前两步,彻底霸占太子所有的视线。 当撞上太子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后,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颤的吕解语,恰好躲在伏怜滢身后长叹一口气,并拍了拍胸口低语道; “太子殿下……这是怎的了?眼神好可怕?” “不会是想滢姐姐想魔怔了吧?” 吕解语躲在伏怜滢身后,还有心思如是玩笑,一副不知死活,不知悔改的模样再次激怒太子! 而看着多日不见,气势大变,比以前更顺眼,眼看就要到面前的太子,伏怜滢嘴角带着自信,和以往太子难以抗拒的笑容,以及十拿九稳拿捏他的把握,微屈膝行礼; “滢儿见……啊……” 一如往常那般装模要行礼,实则在等着太子扶她起身的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会等来无情一挥! 且众目睽睽之下,她直接被太子挥飞出去,以最狼狈的姿势面朝下趴地不起! 在众人以为眼花看错时,在吕解语盯着趴在几步之外,面朝下,裙角飞起,露出衬裤的伏怜滢一脸错愕时,脖子突然被人用力掐住,阴森到让人头皮的发麻声音,自高她一头的太在嘴里挤出来; “不然……你要如何?” “太……太……子……呜呜……”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完全发不出声音的吕解语,双手死死掰住太子的手腕,张着嘴拼命求救,奈何,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接着,随着太子手下用力,咽喉处的软骨‘咯咯’作响,吕解语脸色迅速由红变青,四肢也开始不停的扑腾。 此时被摔懵,且渐渐清醒过来的伏怜滢,趴在地上满脸恨意,再抬起头,一脸梨花带雨,满目不可置信的任由琥珀,和石榴两个丫鬟小心搀扶起来,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 “太……太子殿下……我是滢儿……” 看着双目通红,手背青筋暴起,死死掐着吕解语脖子的太子,伏怜滢媚眼大颗大颗掉着泪珠,娇柔的身子靠在丫鬟怀中,带着哭腔柔柔道。 然而,以前百试百灵的招数,好像对此时的太子并无丝毫用处! 不由得,伏怜滢急了,渐渐直起身,离开靠着的丫鬟,脸上挂着泪痕,虚弱不堪的一步步朝太子走去; “太子殿下,您快放开解语妹妹,滢儿……” “滚!” “啊……” 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伏怜滢再次被太子挥飞,直直撞在水榭栏杆处的大柱子上,而后又重重落地,听着那惨叫声,众人都觉得疼得慌。 天老爷! 太子把伏小姐挥飞了! 而且还是接连两次! 是眼睛不好看错了? 还是夜里没睡好产生错觉了? 要知道,太子爱伏小姐可是爱的要死要活的! 眼下,怎么舍得对她下手? 难道太子病重未好? 还是病重后遗症? 此时此刻,站在原地糊里糊涂的众位小姐终于回过神,大惊之后皆惶恐跪地,既不敢开替吕解语口求情,也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毛太子,她们也被弄死! 毕竟,太子连伏怜滢这个心头肉都挥飞两次,她们又算什么! “殿殿……殿下,息怒,您万万不可!” 水榭外的徐寅见大事不好,连滚带爬进了水榭,跪在几步开外就哭求太子手下留人。 虽然吕解语人坏嘴毒,可那是嘉妃的侄女儿,万一把她弄死,太子会有大麻烦的! 所以,徐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殿下……殿下您息怒,息怒啊殿下!” 眼看着吕解语脸色青紫,眼球凸爆,四肢渐渐不动,徐寅再也忍不住,跪地上前,壮起胆子一把抱住太子的双腿大声哀求; “殿下,殿下您气不顺就拿奴才出气,还请饶过吕小姐,殿下,太子殿下,您松手啊……” “殿下……太子殿下,您万不可冲动呐!” “殿下,您想想皇后娘娘,想想她对你说的话,还有……还有您最在意之人,以及最放不下之人!” “殿下……” 最在意之人? 最放不下之人? 桃桃…… 是他的桃桃! 可是,桃桃不在了啊! 不…… 还有虞家,是桃桃最在意,最放不下的家人! 他还要报仇雪恨,还要手刃那对狗男女,还要…… 从魔怔中渐渐清醒过神来的太子,脑子里这般想着,水榭外突然急匆匆来了一行人; “太子这是作甚?还不放了解语!” 水榭外大声娇喝之人,正是有人搬来的救兵,嘉妃——吕百草。 见太子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嘉妃保养的极好,妆容又极为精致的面容带着盛怒,伸手搭在夷梳胳膊上,急匆匆踩着台阶儿就进了水榭,直朝背对着她的太子而去,连坐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太后都没看见! 再说太后,第一次被太子陪着散步,来到水榭边就听到那吕解语猖狂无知言论,没等她开口训斥,就见太子如着魔般红着双眼,阴测测的转身走开,而后进水榭就来了这么一出! 她虽搞不懂太子为何突然会这般举动,可也想看个明白! 到底是太子成心演戏? 还是他真有什么异常? 不管哪样,太后誓要弄个清楚!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有些事上,她说话还是挺管用! “太子这是作甚,还不快放手!” 见侄女已经歪着头一动不动,被太子掐着脖子如同小鸡崽一般提在手中,嘉妃心中大惊,不由再次高声怒斥。 “砰……” 顺她心意,太子确实放手了! 吕解语如一摊烂肉般摔在地上,却也狠狠打了嘉妃的脸! “你……你……” 见太子丝毫不把她放在眼中,且明目张胆的当着她的面,一脸嫌弃的一根根仔细擦拭手指,活像碰了什么肮脏东西一般! 简直欺人太甚! 嘉妃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胸口不断起伏喘着粗气,大有种随时要被气过去的架势! “二十大板,打!” 人没掐死还脏了自己的手,太子心中的恨意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嫌恶的丢掉手中帕子的同时,薄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跪在地上还抱着太子双腿的徐寅,赶紧起身照办。 反正,躺在地上的吕小姐看着还有气,打二十大板也死不了,只要人不死怎样都好说! “咳咳咳……” 摔在地上的吕解语慢慢清醒过来,躺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整个人也被恐惧淹没! 她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要这般对她? 她做错什么了吗? 吕解语躺在地上自问的时候,水榭外东宫的侍卫已经手脚麻利的准备好刑具,在徐寅的指挥下进来行刑。 “你敢!” 看着躺在地上蜷缩颤抖的侄女儿,嘉妃上前一步咬牙怒视太子! 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太子眼眸沉了沉,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嗜血冷笑,顿时让嘉妃心头一紧,毛骨悚然。 “打……” 敢不敢,要用事实说话! 太子命令一下,躺在地上的吕解语,就被太监如同拖死狗般拖了过去,面朝下摁趴在刑凳上,一旁的侍卫抡起刑棒就招呼; “砰……砰……” 只有半条命的吕解语被塞住嘴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嘉妃和众小姐的眼前,上演血溅当场…… 第五十三回闭门思过 最后,吕解语浑身是血的被抬了下去! 连摔两次,浑身骨头都疼的伏怜滢也被吓得半死,直到太子离开,都没敢再凑上前去! 同时她心中暗恨太子,让她众目睽睽之下脸面无从,形象尽毁,往后还怎么见人! 更加让她疑惑的是,太子生了一场大病后,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难道病坏了脑子? 还是真像吕解语所说那样,魔怔了? 想起太子那双通红冷漠的眼睛盯着人,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伏怜滢更愿相信后者,心里也暗自琢磨,要怎么‘医治’好太子,让他尽快恢复到以前那种任她拿捏的状态! 而被太子当众下了脸面,气的不轻的嘉妃,直接去找皇上评理。 “陛下,您要给臣妾做主!” 宫宴没有正式开始,皇帝正在后殿处理政务,嘉妃这一哭喊,他连写字的心思都没了,搁下笔就冷冷抬头; 见妆容精致,一身梅红金丝纹宫装,发髻高绾,右侧别着一支金镶红宝石流苏步摇,左侧是一只桃心红宝石金簪,正中则是一把金梳篦,整个人打扮华贵异常,此时由夷梳扶着,一手捏着一方深粉帕子擦拭眼角,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陛下,臣妾没法活了!” 上前,嘉妃哭喊着就柔柔歪歪跪倒在地,靠在夷梳怀里伤心不已。 坐在御案后的顺安帝,心中烦躁异常,板着脸盯着下面一个劲儿哭,却又不明说到底发生何事的嘉妃。 “一把年纪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看着这个女人,顺安帝眼中隐晦的划过厌恶,而后严肃的开口斥责。 “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随即,顺安帝的起身,居高临下指着夷梳命令。 见皇帝脸色不善,靠在夷梳怀中的嘉妃这才直起身,并开口告黑状;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与解语那可怜的孩子做主呐!” 解语! 难道是吕解语? 她又怎么了? 皇帝一边琢磨着嘉妃的话,满脸不耐烦的皱着眉头寻思。 没等来皇帝好奇追问的嘉妃略有失望,但也怕惹毛他,不敢再摆谱,便再次开口道; “解语那孩子,不知如何得罪了太子,差点儿被太子活活掐死,幸好臣妾刚好赶到,这才让她捡回来一条命。然而,太子却丝毫不知收敛,竟又命人打了她一顿板子,一个娇弱弱的女儿家,被打的血淋淋的抬了出去……” “陛下……太子这是拿臣妾的侄女儿撒气,打的是臣妾脸面!” “陛下,您可得给臣妾做主,也得给解语那可怜的孩子一个说法!” 虽然说的含糊不清,可也达到告黑状目的的嘉妃,再次捂着脸哭倒在夷梳怀中,直看的顺安帝心烦。 但事关太子与后妃,皇帝不可能做事不理,他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便指着立在一旁的明成公公吩咐; “去把太子叫过来,朕问个清楚!” “不劳烦明公公!” 已经到殿门口的太子,听到这话就径直迈进侧殿,让跪在地上伤心哭泣的嘉妃不由紧张起来! 她怎么没想到,太子这个时候会来,且不经传报就私自进来! 以前的太子可不是这样! 就算受了委屈,吃了暗亏,他也从不到陛下面前表现! 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也学精了? 心里想事的嘉妃彻底忘了哭,分神的片刻太子已经上前,并直挺挺,如一堵墙般站在她面前两步,冷冷清清,却又带着一身阴气,不卑不亢同顺安帝道; “有何疑惑,父皇问吧!” 看着上首一脸不满的顺安帝,太子突然觉得陌生又亲近! 这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奇怪,是他两世从未有过的感觉! 前世的他只忙着怎么讨好那贱人,朝政不管,良言不纳,对上不敬,对下不严,以至于后来…… 摒弃杂念,收敛情绪,太子抬头任由顺安帝打量,父子俩对视好一会儿,便听; “发生何事,你来说说!” 突然觉得太子身上多了几分野性的顺安帝,内心莫名欢喜,语气也温和许多。 这一问,给嘉妃问的心‘突突’直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便顾不得旁的,跪起身就要诉苦。 “陛下,解语那孩子实在……” “太子来说!” 顺安帝冷着脸打断,丝毫不给嘉妃说话的机会,便盯着太子。 “回禀陛下,有些话太子殿下不便说,还是让奴才来说吧!” 跪在门口的徐寅一听,生怕太子又当着皇帝的面陷入魔怔,便壮着胆子跪地向前请示。 闻言,顺安帝略微皱了皱眉,看了眼太子,又扫了眼嘉妃,最后又看一旁的明成; “徐寅老实本分,口齿伶俐,传话不会有误!” 明成规规矩矩,极为中肯的开口,让顺安帝轻点了点头,而后就看向跪地伏身在太子身后的徐寅,严肃道; “那你来说说,当时发生了何事!” “是,奴才定当一字不多,一字不落的如实禀明陛下。” 说着,跪在太子身后的徐寅略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陈述; “太子陪着太后娘娘来到水榭旁……” 一听太子陪着太后,顺安帝意外的看向太子,后又一脸若有所思,就听徐寅又说; “突然,水榭里传出女子的辱骂声,骂虞家小姐短命鬼,说幸好她死的早……” 徐寅当真一字不落,把吕解语咒骂虞杳的话,配上适当的语气给完美的复刻出来,听的上首站立的顺安帝脸色冷青,听的靠在夷梳怀里的嘉妃心中不安,莫名后悔! 那宫女急匆匆传话的时候,只说吕解语就要被太子活活掐死,当时情急,她也没来得及多问缘由,便带人急匆匆赶了过去; 如今细细一想,嘉妃心中后悔不已,并对蠢笨无脑,口无遮拦的吕解语恨的要死! 这蠢货招惹谁不好,非要招惹虞家! 招惹虞家也就罢了,非要拿一个死人说事,这不是找死吗! 在嘉妃低头苦想对策之时,突然觉得头顶阴测测的,她壮着胆子抬起头,就见顺安帝沉着脸盯着她,在她心惊胆寒之际冷冷开口; “拿朕看,太子已是手下留情了!” “陛……陛下……” 嘉妃心脏狂跳的同时,不可置信的弱弱喊了一句。 然而,顺安帝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她眼前一黑。 “吕氏之女,无德无行,心思恶毒,公然咒骂功臣之女,掌嘴二十,罚跪城门十日,往后不得踏入宫门半步!” 一听‘吕氏之女’四个字,嘉妃心中又气又恨,感觉自己的老脸都被皇帝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这旨一下,她这个吕家女儿成了什么? 以后,吕家其他的女儿哪家还敢娶? 吕家的男儿,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还敢嫁? 想到这儿,嘉妃胸闷气短,硬着头皮直起身,刚要求情,就听顺安帝对明成吩咐; “让人亲去吕家看着,哪个敢阴奉阳违,朕定让他/她下去亲自与虞小姐请罪!” 亲自下去? 那不就是要那人死吗? 突然,眼神与顺安帝对上的嘉妃打了个冷颤,卡在嗓子眼儿的话,被她尽数吞咽了回去。 “嘉妃可还有何不满?” 顺安帝这不是故意给人心上扎刀子吗? “无……臣妾无任何不满,是臣妾急糊涂了,未曾想其中还有这般原因,还请陛下恕罪!” “嗯!你既已知错,朕也不好重罚,即刻起回宫闭门思过!” “是——” 嘉妃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对于这个没有期限思过,她也什么不敢说…… 第五十四回半死不活 “你们两姐妹早些出宫去,莫要搅和这些是非!” 御花园的凉亭中,太后把闽乔双,闽乔对两姐妹叫在眼前,简单问了一下家中情况,就想早早打发她们出宫。 宫宴虽还未开始,但闽太后不想两个侄孙女儿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中,亦不想闽家卷进来! 闽家本就子嗣单薄,两个侄子,大的身子骨不好,小的不堪大事,唯一的侄孙儿志不在此,闽太后深知他们没有一人担得起闽家的未来,便也不强求! 深知盛极即衰,衰极即盛,已连出两任皇后的闽家,亦是如此之理! “是——” 也想出宫的两姐妹,乖乖巧巧的答应,让太后很满意,一人打赏她们一些首饰头面后,便命人把她们送了出去。 …… 而在打发走嘉妃后,太子被顺安帝留下问话。 细想,这对父子独处的机会少的可怜,更别说什么谈心,那简直是从未有过的事,而眼下却难得的发生了! “坐下说!” 顺安帝神色依旧威严,与刚才对嘉妃的态度相比,可以算得上温柔了! 太子也不客气,亦不像以往那般在君父面前战战兢兢,而是什么话也没说,顺势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上身挺拔,下身稳当,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 就是一旁侍奉的明成公公,也不由暗自感叹,太子这气势看着比皇帝还要足! 以往对太子不甚待见,又别无选择的顺安帝,见此,也是好奇外加满意。 “想必刚才你在水榭见过众位小姐,可有顺眼可心的?” 同样不喜伏怜滢的皇帝,此时装傻充愣,一脸期待的盯着脸上毫无表情可言的太子。 “无——” 提起这个话题就反感的太子,沉着脸抬头凉凉,且省事的回答。 听到他嘴中蹦出的这个字,顺安帝心头一梗,以为他依旧执着于那伏怜滢,瞬间就拉下脸开口训斥; “不管有没有,今日必须选出一个正妃来,至于那伏家的,趁早断了念头,只要朕活着一日,绝不允许你与之有任何瓜葛……咳咳咳……” “陛下息怒,当心龙体!” 顺安帝气急攻心,捂着嘴连连咳嗽,明成公公一脸心疼的上前轻拍顺气,并小声安慰。 看着咳的满脸通红的顺安帝,想起他前世去世时拉着自己的一番叮咛,太子眼眸沉了沉,起身接过小太监端来的热茶,上前递去; “喝茶!” 虽然语气生硬,但太子的这番举动惊的顺安帝停下咳嗽,亦惊的明成公公瞪大双眼盯着他。 “你……” 头一次享受这般待遇的顺安帝,依旧满脸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太子企图看出点儿什么异常来。 可面前那张与他三分相像,却格外英俊的脸上,除了冷,就剩阴森,没有任何别的情绪可言。 “润润喉!” 见老父亲盯着他一动不动,那双浮肿的双眼中里带着无尽的疲倦,以及些许力不从心,眼下青痕更是显之又显! 这一刻,太子莫名眼眶一热,赶紧低头平复心绪,一旁的明成公公赶紧接过茶盏,小心捧给顺安帝,并笑着当和事佬; “陛下喝口热茶润润喉,这可是太子殿下亲自给您奉的!” 退回至座位上的太子,听着明成公公的话,羞愧又愤怒; 羞愧作为儿子,竟然连杯热茶都未曾给父亲端过! 简直枉为人子,枉而为人! 恼怒以前蠢笨如彘的自己,连起码的孝道都没有,整日围着个把他玩弄于鼓掌间的女子打转,最后落的那样下场! 属实活该! 再想起前世的自己,太子直觉仇人太过仁慈,若换做是他,定会把这样无眼无心的废物抽筋剥皮,破骨扬灰…… 想着想着,太子越发厌恶自己,胸口翻涌起一股恶心感,嘴里不停冒着酸水,他咬着舌尖儿才忍下这股作呕的恶心感,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细心的明成公公依旧察觉到太子的异样,带着关切之意问; “太子殿下可是身子不适!” 强忍着恶心感的太子,闻言抬头看向明成,那双阴沉的眼眸带着些许水意,待彻底压住翻涌的酸水,他才淡淡回道; “无碍!” 说完,见顺安帝也捧着杯子一脸担忧看着他,太子又补充一句; “父皇安心,儿子不会与那……” 想起伏怜滢,太子就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闭了闭眼,再次咬了下刚才已经被咬破的舌尖,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又道; “不会与那伏家女,有丝毫牵连!” 就是他给顺安帝的承诺,亦是给自己的警告! “你真这般想?” 顺安帝将信将疑的盯着他反问,心里却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犟种儿子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以前的他可是满眼满心都是那伏怜滢! 毫不夸张的说,伏怜滢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伏怜滢让他去死,他估计也得找个地方闭一会儿眼! 就这么个玩意儿,一场大病后竟然变得听话懂事了! 难道是祖宗显灵了? 带着种种疑惑,顺安帝把太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在确认他不像说谎骗自己后,浮肿泛黄的老脸上,终于当荡出一丝笑容,布满血丝的双眼也带着欣慰; “看来,你是真长大了!” 虽然太子已过弱冠之年,但听着顺安帝的这番感叹,他还是觉得脸红,恨不能刨个坑儿就钻进去才好! “从前愚笨无知,让父皇操心了,往后……不会了!” 抬起头盯着顺安帝,太子无比严肃认真的说出这番,两世都没说,两世都想说的话! “好好……好,极好!” 看着宛若新生的太子,顺安帝喜的直道好,激动的从主位上起身,眼中带着泪光一步步走下来。 “你啊……” 来到站起身的太子面前,顺安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梗咽难言,好一会儿平复下心绪,又激动道; “朕……终于可以安心了!” 说完这话,顺安帝长出一口气,好像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知道顺安帝身体一直不好,且没有多久时日可活的太子,也不由红了双眼,踌躇不定下终于鼓起勇气,拉起顺安帝的冰凉的手,紧握在大而有力的手中郑重道; “父皇,保重身子!” 低头看着自己被儿子紧握的手,顺安帝激动的浑身颤抖,再也忍不住落了泪; “好……” 第五十五回父子亲情 “你已二十有一,是该选个正妃了!” 激动过后,顺安帝难得的心平气和,同太子有商有量的开口。 而内心抗拒此事的太子,也理解顺安帝的心情,但他的人生里接受不了任何女人,而且还是要占据他正妻之位的女人! 此时,太子同样清楚,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和顺安帝反着来! 好看的瑞凤眼划过沉痛,接着便低声道; “母后去年才仙去,儿子想等大孝过后再议此事!” 这话虽然有一半儿挡箭牌的成分,但太子心里确实也是这般打算! 前世,对抚养他长大成人,用心栽培,教养的闽皇后,太子一直是漠视,甚至可以说时无情到狼心狗肺的地步! 而今,人生重来,太子依旧错过在闽皇后膝下尽孝的机会,但守大孝是他为人子最后的机会了,他不想错过! “你……” 太子这般有人情味的话,再一次让顺安帝惊诧,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好大一会儿后,便满脸欣慰道; “你母后若泉下有知,定会欣慰!” 顺安帝说完又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些许怀念,便选择退让一步; “大婚可以等到你母后大孝期满再举办,但你如今已二十有一,身边不能没个知冷知热的,先选个贴心可靠的偏房也好!” 正妻可以不选,那侧室一定要有的,这是顺安帝的底线。 越发感觉身子力不从心的顺安帝,这样说也是想彻底断了太子对伏怜滢的念想,更想在闭眼前看到孙子,哪怕是妾室生的都行! “正妻未进门前,儿子不想有妾室,还请父皇见谅!” 太子这话说的也半真半假; 真呢,他确实这般奢望的! 假呢,他这辈子不打算娶妻,又何谈妾室? “你……” “罢了罢了,随你!” 父子俩好不容易缓和关系,但太子依旧油盐不进,犟的厉害,顺安帝深知他这拧脾气,便摆摆手索性就这么着了。 “多谢父皇,既然今日不选妃,儿子大孝在身,就先行离去!” 说完,恭敬行了一礼,太子便转身离去,至于宴会的烂摊子,就由顺安帝这个老子收拾了! 直到挺拔清俊,却又透着莫名孤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大殿,顺安帝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转头盯着明成问; “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太子看着是比以往更成稳持重,不过,这都是陛下您的功劳!” 明成公公会说话,听着他的这番话,顺安帝嘴角上扬,带着倦意的眉目都染上笑意。 “朕还以为,这辈子他就那样了,不成想,终于等到他开窍的这一日,祖宗保佑!” 顺安帝一句低沉的感叹,道出了无尽的心酸,听着和普通人家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没任何区别! “陛下宽心,太子年岁渐长,终是会体谅您的苦心!” “往日朕不敢说,今日看着却有几分体贴,只希望他能一直这般!” 想起刚刚太子的所作所为,顺安帝满意的直点头。 如今的他已经不抱什么大的希望,只希望太子耳目清醒,不要再被女人拿捏玩弄,不要把祖宗基业葬送就成! “会的,陛下您只等着瞧好就成!” 明成的话让顺安帝宽心不少,竟也莫名跟着期待起来! 跟在太子身后,一句话不敢多问的徐寅,察觉他们此时走的方向好似不对,这才试探着提醒; “殿下,宴会该走那边!” “去永寿宫!” 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冷说道,直把徐寅说的一头雾,满心不解; 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不好好去前殿选妃,去太后她老人家那里作甚? 难道是去找麻烦? 想起刚才水榭中还有闽家两位小姐,其中一位最先提起虞窈,徐寅顿觉大事不妙,小心肝扑通乱跳,想着怎么阻止太子才好! “殿下,您先前不是才见过太后她老人家么?要不……改日再去?” 在太子阴恻恻的眼神下,徐寅终是硬着头皮说完这话,然后就不安的等待发落。 低着头走了好一段,紧绷的神经等了好一会儿,太子却没吭声,亦没动怒迹象,这让徐寅有些胆肥了; “殿下,太后她老人家才逛过园子,此时说不定正在歇息,要不咱们改日再来?” 还是没吭声儿! 难道铁定要去找茬儿? 一定是这样! 太子的犟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 但是,闽家小姐也未曾说过一句坏话,太子总不能与两个小女儿家计较吧? 也忒小心眼! “哎吆!殿下,奴才没撞疼您吧?” 低着头认真想事的徐寅,跟本没看到前面的太子突然停下脚步,就这么一头撞了上去,疼不疼的先不提,就挺吓人,关心太子的同时双腿就发软了; “胡思乱想甚?” 太子微皱眉头,满脸不悦的沉声质问。 徐寅怕极了,脑子打浆糊,舌头打结,张嘴就胡说八道; “想殿下您……不不,奴才是……是想……想您晚膳吃甚子?” 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在撒谎,太子冷眼警告一番后,继续朝前面已经看见殿门的永寿宫迈步,徐寅再也不敢胡思乱想走神,紧紧跟在后面。 主仆俩刚到永寿宫门口,就和从里面出来的六皇子碰了个正着,一个照面,太子浑身气势骇人,本就阴沉的双眸翻涌着滔天恨意,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兄弟相见,反而像是仇人相遇! 刚松了一口气的徐寅,见太子这般模样,又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他一个没忍住把六皇子给弄死! 因为,太子的眼神儿明明确确的告诉他,想刀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兄长的六皇子,也得是一愣,而后从门槛内收回另外一条腿,白净面皮上,细长上扬的眉眼带着些许诧色,待看清太子阴测测的表情后,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就连忙低头,轻拂了拂黛绿色银丝云纹锦绣华袍,而后弯腰拱手向太子问礼; “容实见过太子皇兄,不知皇兄玉体可康复?” 说完这话,六皇子这才笑着慢慢抬起头,一副关心兄的长好弟弟模样,再配上那秀气有余,阳刚不足的长相,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偏偏,太子对他那是恨透了,一脸厌恶,且毫不遮掩,理都没理一下,阴沉着脸迈入永寿宫大门。 徐寅也不曾开口,只是匆匆而过之际朝皇子弯了弯腰。 这阵仗,吓的永寿宫门口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以至于忘了通报。 转身,看着一步步迈上永寿宫主殿台阶儿的太子,六皇子脸色渐渐阴狠起来,然后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第五十六回祖孙闲聊 “太子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刚打发走六皇子的皇太后,见太子进来也是一脸诧异。 “过来看看皇祖母?” 先前不是才见过吗? 她这把老骨头,何时这般招人稀罕了? 太后很疑惑,比这更疑惑的,是太子为何这个时候来此? 难道有什么要事? “太子此时,不是该在宫宴上么才是么?” 花甲之年的太后保养的也极好,眼角虽然有深深的皱纹,可皮肤光滑,斑斑点点极少,尤其那双手,细嫩白净,单独来看一点不输三四十岁妇人的手! 一身海松色万福纹宽松褶子简裙,很好的遮掩了稍微有些发福的腹部,衬托的整个人很有气色,简简单单一只祖母绿金簪,既显贵气,又让她整个人慈眉善目,很难与高高在上的太后挂钩。 旁边小几上的镂空小香炉中氤氲着淡淡松香味儿,让人不由的放下紧绷的神经。 这时,燕嬷嬷捧着一碟子点心进来,摆在太后与太子面前并笑着道;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太子殿下赶紧尝尝,这是太后娘娘亲自做的牛乳糕,才出锅,还热乎着呢!” 一听太后亲自做的,从不知道这些的太子面带诧色抬头,瞬间又恢复冷清,略犹豫一下才伸出骨节分明,修长又好看的大手,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小口。 仔细盯着太子,眼神带着些许期待的太后,见他抿着嘴嚼了几下,就笑问; “味道如何,吃不吃得惯?” 从前喜甜,如今却特别厌恶甜食的太子,忍着皱眉的冲动,把剩下一小块儿糕点塞入嘴巴嚼了几下,而后面不改色的吞下后,喝了一口茶淡淡嘴,这才开口回道; “味道极好!” 太子这话虽然说的有几分违心,但单论口感来说,太后手艺确实不错。 “既然觉得还不错,走时给你带一份儿!” 到底是亲孙子! 虽然以往不怎么亲近,但太后免不得一番惦记,说完就看了眼一旁的燕嬷嬷,见其点头,太后这也才拿起一块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突然,太后又放下才咬了一小口的糕点,神色莫名的提起了六皇子; “想必刚在门外,你碰到容实了吧?” 闻言,低头吃茶的太子凤眸骤寒,但又瞬间掩饰所有情绪,抬头看着太后点了点头; “嗯——” 见他神色分明不喜,太后便又接着道; “这孩子也奇怪,不去前朝参加宴会,今日突然前来打听起了你那两个表妹……” 话说到这儿,太后便停下仔细盯着太子的神色打量,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知他听懂了,便没再接着往下说,反而说起了旁的; “算来,他也十九了,年岁渐长多些心思倒也正常!” 太后很似平常的一句话说完,便又捏起刚才咬了一口的那块儿糕点,小口吃了起来。 “对了,太子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像突然才想起这事一般,太后边吃着糕点边随口一问。 “以往孙儿昏头无知,干了不少蠢事,让皇祖母与母后跟着伤怀,孙儿该死!” 说着,太子就直挺挺跪在太后脚边,冷俊生硬的面容上带着实实在在的悔意与自责。 再一次被惊到的太后,手中捏着那块儿糕点竟忘了反应,待她回神,就盯着太子头顶的龙纹金冠一番仔细思量,几个呼吸后才轻叹了一口气; “你啊……罢了罢了!” 再次放下那块儿小糕点,一旁的燕嬷嬷立即上前扶起太子,就听太后又感叹道; “你母后她……” 提起亲侄女儿,太后伤心的哽咽起来,瞬间就落泪,燕嬷嬷忍着难过赶紧上前擦泪安慰; “太后快莫伤心难过,若皇后娘娘知道,定会跟着难过的,娘娘一向最孝顺您了!” 看着眼前伤感的太后,太子又一次深深的自我厌恶起来。 “你能幡然醒悟自是最好不过,不枉你母后教养你一程!” 这事儿,在太后心底多多少少留有疙瘩,不是一个下跪道歉就能轻松解开的,太子清楚这一点,便没再说什么,只想以后用行动来证明一切。 俩人的谈话进入了尴尬局面,太后一脸伤感无意再说什么,太子满心懊悔愧疚,跟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静坐了好一会儿,太子便转移话题,索性说出来的目的; “孙儿想求皇祖母将乐椿姑姑,与孙亥公公赐于孙儿,日后让他们在东宫当差!” 乐椿、孙亥二人,皆是之前侍奉闽皇后的老人,又对太子极好,如今闽皇后仙去,太子想把二人讨要回去让他们在东宫当差,也好有个念想。 再一次被太子的话惊愣住的太后,抬头看着他,微红的双眼带着些许不满,以及隐晦的怀疑; 不明白太子为何讨要这二人? 难道有什么别的用意? 此时此刻的太后,已经顾不得伤心,满面严肃盯着太子打量,最后冷冷开口; “他二人皆是你母后生前最信任之人,也是闭眼那刻托付与哀家的,如今他们在这永寿宫中当差,不便去……” “皇祖母,孙儿并无旁的意思,亦不会害了他们,只是东宫实在缺精明能干的掌事,再者他们二人又是母后深信之人,留在东宫帮忙打理事务,往后亦有个照应!” 太后的怀疑让太子心中一拧,一股闷痛油然而生,本就话不多的他,竟耐着性子说了这一长串,也让太后愣神。 端起茶杯低头沉思一会儿,浅抿一口茶后,太后这才缓缓抬头道; “既然如此,他二人你且带回东宫,不过……” 说到这儿,太后眼神一冷,死死盯着太子极为严肃道; “他二人伺候你母后多年,希望太子莫要作践他们才是。” “皇祖母放心,只要他们二人不犯大错,孙儿绝不会为难于他们!” 太子的话让太后略感安心,淡淡点了点头接着又说; “若是哪日觉得碍眼,亦或者用着不顺手,太子只管命人将他们二人送回这永寿宫,哀家自会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 “是!” 虽然心里知道不会有那一日,但面对太后的敲打,太子依旧恭敬回答。 之后,燕嬷嬷带来了乐椿,孙亥二人,当着太子的面问他们二人愿不愿意去东宫当差; “奴婢愿意替皇后娘娘,照顾太子殿下!” 乐椿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便肯定的给出回答。 “奴才也是愿意的!” 接着,孙亥也跟着表态,只是心里多少有点儿没谱…… 第五十七回起身暴走 太子顺利带回二人,并把东宫内务杂事交由乐椿打理,外院人事交由孙亥看管,可是让徐寅松快不少! 同时,东宫也打发了一些偷奸耍滑之人,以前乱糟糟没有规矩的东宫,在乐椿和孙亥的帮助下,瞬间严明有序,井井有条。 宫宴第二日,吕解语就被家人架上马车,送去人流量相对少一点的东城门执行处罚。 然而,被太子掐个半死,又打了二十大板,后又被宫人掌嘴二十,脸肿,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头戴围帽的吕解语,咬着牙任由丫鬟搀扶下马车,周围人就议论起来; “哪家小姐?怎的在此处跪着?” “看不出是哪家,马车上亦没有挂姓,估计是有甚难处吧!” “看样子也不像有甚难处,难道家里死了人?” “胡说!家里死了人她跪在此处做甚?” “你们都不晓得吗?” “晓得甚子?” “就是城门口东倒西歪跪着的那位……” “快说,到底怎回事?” 城门口附近好奇的人越来越多,被围在中间的那名年轻男子四周张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小声讲述; “那位是吕家的小姐,名为吕解语,听说昨日在宫中咒骂虞家小姐,被太子撞见狠狠的打了一顿板子,又被陛下赏了一通嘴巴子,并罚她跪在城门口请罪!” “她为何要咒骂虞小姐?虞小姐人都已经去了,怎的招惹她了?” 一听这话,人群中一位中年汉子扯着嗓子叫问。 被包围在人群中的那位年轻男子叹了口气就摇摇头,接着又道;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许是心思恶毒吧!” “这小贱人,虞小姐都去了她还胆敢咒骂!” “就是,没有虞将军和虞家军,她能有这般舒坦日子,还能安心享受荣华富贵,真是不要脸,忘恩负义的小贱人!” “心思可真歹毒,也不知她怎的骂出口的?” “就是,遮的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个好的!” “这些富贵窝里的黑心肝,整日里就想着害人,看老子不打死她!” 中年壮汉说着就要朝缩在城门口角落里,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吕解语冲上前去,却被周围的人拉住,并好言安抚; “大兄弟莫要动怒,打她不成,吕家还有娘娘与皇子呢,可莫要祸及家人才好!” “就是,他们权高势重,万不可招惹!” 周围人的话终于让中年壮汉慢慢冷静下来,但心里依旧憋着一口恶气,低头看了看,见脚底下有烂菜叶子和马粪,他想也没想弯腰抓起来,朝着吕解语就丢去; “老子让你咒骂虞小姐……” “对,看她还敢不敢骂了!” “打她,打死这个恶毒的小贱人!” “打死她……” 在中年壮汉的带头下,周围所有人都捡拾地上的东西,朝吕解语掷去,连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都没放。 浑身是伤,疼的跪都跪不稳的吕解语,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缩在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 不一会儿功夫,身上被马粪、泥巴、烂菜、等物糊了个没眼看,亦被石子砸的浑身颤抖,由于是皇帝下旨责罚,一旁的吕家下人也不敢上前阻挡,亦不敢替吕解语挡下这些东西。 眼看周围的百姓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疯狂,守城侍卫这才不急不忙的出面制止,若不然,吕解语非得被他们活活打死不可! 这件事不一会儿就传的满城风雨,让整个吕家丢尽了脸面,也让闭门谢客的虞家听到了风声。 “哼!老夫的孙女儿,岂是他们想骂就能随意咒骂的?” 听到消息后的神武侯,立即气急败坏,沉思片刻后眼眸一闪,心里有了主意; “备马,本侯要进宫一趟!” 说着,神武侯拿起挂在墙上的马鞭,迈开步子朝外走去,姚吉紧跟其后。 正房里躺着的虞驰正,也很想跟着一同去,奈何他不能出门,只能咬着牙咽下这口恶气; “吕家……” 虞驰正虎眼带着蚀骨冷意,而后盯着屋顶不动。 后院,虞战南和段磊也在商量什么; “祖父有令,我们不得随意出府,劳烦你这几日多多打听吕家的消息,尤其吕家几位公子的动向!” “二哥只管放心,不出两日,我定把吕家上下所有人查个清楚明白。” 段磊说这话时,眼神带着如狼的狠劲。 “你莫要乱来!” 了解段磊脾气的虞战南,生怕他私下行事,便小声提醒。 “二哥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段磊身为虞驰正的徒弟,自然清楚这个时候不能添乱,便点头郑重保证,虞战南这才彻底放心。 “莫要让人抓住把柄!” 生怕给家中惹麻烦的虞战南,再次提醒。 “晓得了!” 二人正说着,刚从祠堂过来的虞望西,虞守东这对双生兄弟,见自家二哥和段磊凑近脑袋在说什么,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变道朝这边而来。 “二哥,磊子哥,你们在聊甚子?” 性格比较活泼的虞守东上前就盯着二人追问,说着就坐在段磊身旁。 “小孩儿家家的,莫要瞎打听!” 虽然虞守东和二哥——虞战南同岁,但他排行老四,自然而然的被当小孩儿看。 不服气的虞守东看向自己的同胞兄弟虞望西,希望他能帮忙说几句。 然而,虞望西理都不理他,转而过去坐在虞守东旁边,盯着段磊问; “可是在聊吕家?” 自家妹妹被人咒骂的事,他们兄弟也已听到风声,对比很是气愤,想着要怎么出了这口恶气才好。 而此时段磊上门,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这事而来! “什么都瞒不过你!” 段磊无奈笑了笑,算是默认。 “二哥与磊哥有甚好法子?” 一听这事儿,虞守东凑上前小声问,大而透亮的圆眼带着冷意。 “甚好法子都与你无关,小心祖父打断你的腿!” 这种事虞战南自是不愿牵连两个堂弟,便板着脸搬出神武侯唬人。 “旁的事我不管,此事二哥若不带着我们兄弟,我就去祖父院里告状,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挨打便是!” 虞守东一脸泼皮无赖的样子,属实让段磊没忍住笑出声,又怕被缠住,赶紧起身告辞; “二哥,三公子,四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在虞战南的点头下,段磊赶紧开溜! “哎哎!磊哥,你急甚子?” 还想问别事的虞守东,伸出尔康手说着,段磊已经跑的没了影儿,他丧气的看向虞战南; “二哥……” “母亲该服药了,我得去侍奉!” 才一开口,虞战南也找了个堂堂正正的借口转身走人,给虞守东郁闷的瞪大双眼,气呼呼的趴在小石桌上不动。 “二哥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莫要惹事!” 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不死心的,虞望西沉着脸警告一句。 “我多大人了,还惹事?” 被胞兄这么说,虞守东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暴走…… 第五十八回恶有恶报 东宫 “打探清楚了?” 执笔专注处理公文的太子,头也不抬的冷问,立身四五步开外,一身黑蓝劲装,腰间别着长剑,长相与叶开三分相像的暗卫——叶茗; “是,吕良翔整日里无所事事,时常会带一些狐朋狗友去妓院闲晃荡,二房的吕明业和吕明辉兄弟俩大多在书院,偶尔也会出去吃酒,至于大房庶出的一子一女,倒很是安分……” 主要负责京城消息的叶茗,同兄长叶开一样,是个有分寸,知轻重,办事能力极强的人,才短短一日功夫,就把吕家几个小辈的一切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让太子很满意,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窗外道; “既然无所事事,那便废了吧!”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叶茗知道太子说的是谁,立即恭敬答应; “是——” “二房那两废物,也出手好生教训一番!” “属下遵命!” 叶茗回答完,见太子没再吭声,刚要退出去时,就听他又沉声叮嘱; “手脚干净利落些,莫要牵连虞家!” 这个时候发生任何一件事,别人都会联想到虞家,所以太子特意叮嘱一番。 “是——” 叶茗虽然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这般袒护虞家,但他同样谨记,不该问的绝对不多嘴,而后便退了出去。 立在窗前的太子,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天边,心里却后悔没弄死吕解语。 转念一想,她前世那般作恶,那般对待虞窈,轻松的死去岂不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吕解语好好活着,忍受世间最痛苦的折磨,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所在乎的人和物,一点一点的离开,为此痛苦、煎熬、却无能为力! “一个……也别想逃!” 太子紧握双拳,盯着天边冷冷,沉沉,又阴森的低喃。 …… 翌日 京城又爆出一个大消息,吕家大房唯一的嫡公子,也就是吕解语的亲兄长,和一众狐朋狗友在妓院吃醉酒,为一女子与人大打出手,混乱之际,被人推下楼,当场摔昏死过去,抬回家经太医诊救,摔断了腰,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而与他一起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但是与他们动手的人却趁乱逃了,听说是个来京的外地商人,目前音信全无。 又没几日,二房的两位公子和同窗一起去骑马,马突然受惊,两人被摔了下去,大公子吕明业断了一条腿,二公子吕明辉断了一只胳膊,伤势虽然不是很重,但对以后有没有影响谁也不好说! 这事一出,许多人都暗中叫好,纷纷说是报应,但有人却疑惑的很; 比如,虞家三位公子和段磊! “怎会这般巧,咱们正好要动手,他们一个个的出事了?” 敏感的虞战南嗅出了丝丝不寻常的味道,盯着段磊这般说,眼中却带着审视。 “二哥,你别盯着我看,这事儿可真不是我干的!” 段磊心里好奇的同时,连连表示清白。 见他这副表情,再理一理这两件事,虞战南也觉得不是出自他手! 毕竟,出手之人做的太过干净利落,让人不会产生一丝怀疑,甚至理所应当的以为是意外! 到底是何人? 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 而且又清楚的撇开了他们虞家? 大哥? 以为是亲大哥虞顾北暗中干的,可仔细想了想,虞战南很快又否决。 因为,在这个敏感时刻,他大哥不会这般鲁莽行事的! 再说,他大哥人在哪儿都不知道呢! 那会是谁? 难道是萧鹿云? 想起萧鹿云浑身上下透出的那股纯净气质,完全不能把这种阴狠之事与之联系在一起! 而且,他一个外乡之人,也没有这般大的能耐,做出这么干净不留痕迹的事来,虞战南很快又否决。 思来想去属实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在暗中这么帮虞家出气,虞战南只能自欺欺人的认为,这是吕家的报应! “二哥也不知道吗?” 虞守东一直以为这事儿是虞战南做的,一看他神色,就疑惑的问。 “连家门都出不去,我知道甚子?” 虞战南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并再次警告道; “此事就此打住,谁也不许再提!” “二哥放心!” “记住了!” “是!” 段磊,虞望西,虞守东三人略带失望的回答。 虽然吕家出了这等子事儿,但是他们没出手,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而此时的神武侯,又一次在宫中向顺安帝哭诉; “陛下,都是老臣不中用,让孙女去了也去的不得安生,还被人这般编排咒骂……” 看着坐在下手抹眼泪的神武侯,顺安帝也是满肚子憋屈,只恨当时没把吕家那祸精给处死。 “虞侯宽心,那吕家女朕已重重处罚,回头等十日期满,就让她削发为尼,此生都替虞小姐祈福!” 能怎么办? 顺安帝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把气撒在祸精——吕解语身上,正好也借此表明他的态度。 总不能让外人认为虞家失了兵权,就被他这个君王冷落吧! 传出去他还怎么做皇帝? 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又怎么看他? 他也是要脸面,要名声的好不好? 神武侯只所以选择又一次进宫哭诉,是上次顺安帝身体欠安,他就没添乱。 这次,是想探探皇帝态度罢了,并不是为了真要惩罚吕解语! 一听顺安帝的话,神武侯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说道; “老臣的孙女儿,倒也用不着她这般心思恶毒之人祈福,臣只是心里难过,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虞公莫要气恼,当心坏了身子,此事朕会给你一个公道!” 见神武侯一把年纪哭的两眼通红,又想到他上交兵符,顺安帝就一个没忍住给出了这个承诺。 “老臣多谢陛下体谅,不过陛下还是莫要为老臣为难的好,这京城咱们一家子没待过,倒也没甚留恋,若是碍着旁人的眼,老臣愿带着一家子老小回乡种田,免得被人这般咒骂!” “虞侯万万不可!” 这话给顺安帝吓得不轻,惊站起身,步下高台,站在神武侯身旁急切劝慰。 且不说边疆还会不会起战事,就虞家满门功臣突然举家回乡,他这个皇帝真就成罪人了! 那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他是长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第五十九回充满恨意 当日,又一道圣旨到连出祸端吕家; “陛下有旨,吕历管家不严,教女无方,私德败坏,即刻去罢免从三品太仆一职……” 跪在地上的吕家人一听,就知完了! 要知道,整个吕家也就吕历官职最高,如今因女儿连累被罢免官职,以后吕家大房就彻底沦为普通人家了! 这还没完,接着又听冉拾公公念道; “吕检官职连降两级……” 吕家二爷虽然没被皇帝大肆申饬,但从四品的官职连降两级,也是极大的打击。 要知道,在掉下一片儿瓦都能砸到皇亲贵戚的京城,六品官什么都不是! 连受打击的吕家人那是想哭又不敢哭,还得当着冉拾公公的面叩谢圣恩! 别看冉拾年纪轻轻,那可是皇上身边儿明成大总管的干儿子,也是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送走冉拾,吕家老太爷——吕允青,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没用的东西,看你生的好孽畜,啪……” 气疯了的吕老太爷,双眼暴突,上前就给大儿子吕历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打傻眼了吕家上下所有人。 “那个搅家精小贱人,你们赶紧给我弄走,老夫没有她这样的孙女儿!” 此时的吕老爷,那是恨透了曾经被他宠爱的孙女——吕解语,并当众恶语相向,恶狠狠命令大儿子夫妇。 本想求情的大儿媳——包氏,被吓得跪在原地吭都不敢吭一声,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这吕老太爷原本就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直到女儿——吕百草被送进宫后,吕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改换门庭,有了如今这般光景。 可如今,一切都被吕解语毁了,吕老太爷恨的红了眼! “待陛下的处罚期满,或是送去当姑子,或是找个人家远远嫁了,你们夫妻俩看着处置,老夫不想在家中看到她!” 扔下这番毫无回转余地的话,吕老太爷被两个妙龄丫鬟扶着进了后堂,留下大房和二房互相攀咬起来; “大哥大嫂生的好女儿,一家子牵连至此,这下满意了吧?” 吕二爷咬着牙说完这番话,甩着袖子转身就离去。 “真是个祸害,早知今日,刚生下就该溺死在尿桶里才是!” 二夫人——万氏,也是恨极了,站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夫人——包氏就咬牙骂道。 “你……” 大夫人——万氏气的想回嘴,可对上二夫人要吃人的眼光,莫名怂了,捂着嘴大哭了起来。 “一家子落到这般田地你还有脸哭,当真是一身铜臭,一无是处,要是我直接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指着大夫人骂完后,二夫人甩着帕子也转身离去,堂厅内就只有大房两夫妇跪在地上发呆、痛哭…… 八日后,吕解语被罚跪城门口期满,当她以为终于雨过天晴时,才到家门口,就被两个小斯粗鲁的从马车上拽下来,然后堵上嘴塞入另一辆马车,甚至连句话都没说就这样被一个陌生男人给带走。 其实,此时带走吕解语的男人,严格来说也不算陌生人; 这位姓牛,名盛安,二十有六的男人是吕大夫人——包氏,苦苦哀求娘家兄长替女儿物色的可靠人。 这牛盛安虽说年龄稍大了一点,可他多年经商,家底还算殷实,又是南边人,各种条件倒是完全符合吕老太爷的要求,这也是包氏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程度内为女儿能找到,条件最好的婆家了!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日夜里宿在京城几十里外小镇上的吕解语,突然被人给掳走了! 这可吓坏了,想接手吕家这个烫手山芋,给自己谋条后路的牛盛安! 虽然,吕家还有个娘娘和皇子在宫中,可联想吕家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牛盛安还是胆怯的厉害,再三寻思,匆忙写了一封信让人捎给吕家,天一亮就急匆匆离去,根本不在意吕解语去向,以及死活! 反正他已写信给吕家,后面的事自然由吕家处理! 没人知道,此时的吕解语已经被人劫去送往京城最有名的妓院——四季春,并叮嘱老鸨好好调教; 所以,不难想象吕解语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 离京城不远的上相,靠近江边儿一处不起眼的破屋内,消失将近一个月的虞顾北一身墨衣包裹,手中提着长剑,指着躺在地上尚有一口气在的黑衣人逼问; “说,是何人指使你刺杀本校尉?” “有种……你便杀了我!” 显然,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抱着必死之心,对虞顾北的逼问一点儿没放在心上,甚至还出言挑衅。 “当真不说?” 最近多次与黑衣人交手的虞顾北心里极为清楚,这些人是经过特殊训练和培养的死侍,是不可能轻易向他透露任何信息的! 即便如此,迫切想要寻得一丝线索的虞顾北,也忍着耐心与之废话! “杀了……我……” 黑衣人说完后就闭上双眼,一副等死的样子气的虞顾北直咬牙,最后手下一个用力,一剑划过他的脖子,黑衣人当场断气。 但是,虞顾北心中越发憋的慌,不顾身上的伤,提着屋内仅有的一盏油灯四处搜索起来。 费了好一番功夫,搜遍了整个破屋子,甚至连老鼠窝都没放过,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虞顾北不甘心,他不相信这些人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站在门口,望着漆黑夜色发呆的虞顾北,突然,眼角瞥见门后面一个火盆; 立即提着灯过去一看,是新烧过的纸灰,用剑拨了拨灰堆,竟然拨出拇指盖大小的纸片来! 将近一个月毫无收获的虞顾北,赶紧伸手拿起纸片,发现上面只有‘京城’二字! 失望之余他又拿剑仔细拨找一番,又一片差不多大小的纸片被他找了出来,白纸黑字写有‘东宫’二字。 东宫? 难道是太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虞顾北遍体生寒! 莫名又想起,那日刚回京,太子突然到访虞家的事! 难道他是为了打探休息才突然去的? 看来,是这样无疑了? 因为不确定他有没有死,所以太子才打着探望父亲的名头,亲自走这一趟! 可是,太子为何要这般做? 虞家已经上交兵符,他又图谋什么? 难道真要斩尽杀绝? 想到这儿,在联想父亲的装病不醒,祖父的隐晦提醒,虞顾北握着纸片的手‘咯咯’作响,双目充满恨意…… 第六十回美好回忆 翌日 一早从客栈出来,要回京的虞顾北,没走几步就与一位公子迎面相撞; “抱歉……” “鹿云!” 一大早去江边散心,情绪低落的萧鹿云,在与人相撞后,头都没抬一下就开口道歉,在听到对方带着惊喜叫出他名字后,这才缓缓抬头。 看了几眼,见是多年未见的虞顾北时,脸色苍白,多日精神不济的他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顾北!你怎会在此?” 问完这话后,萧鹿云终于想起虞顾北是回老家安葬妹妹的,此时应该是回京路经此处,瞬间又红了眼眶,连忙低下头。 上次回京,其实已知萧鹿云去过家中的虞顾北,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伤心。 “你……怎的消瘦成了这般,可是身体不适?” 问完这话,虞顾北心中抽痛,有对妹妹的怀念,亦有对眼前萧鹿云的心疼。 “我……前些日子去过京城,见过了虞祖父……” 说到这儿,萧鹿云哽咽的说不出后面的话,也不愿说出那些残忍至极的话。 “你……” 虞顾北想安慰这个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而后,两人又一同进了身后的客栈。 说来也有缘,俩人竟住在同一家客栈! “你……” “你……” 来到萧鹿云房里,渐渐平复情绪的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又齐齐打住,盯着彼此不由失笑; “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话到嘴边痛的问不出口,萧鹿云沙哑着嗓子只能含糊而过。 知道他什么意思的虞顾北点点头,强挤出一丝笑低声道; “顺利,一切安好,你……想开些,总会过去!” 明明自己心痛到语气微颤,可虞顾北却咬牙强忍着安慰萧鹿云。 正是因为清楚萧鹿云对自家妹妹的心意,他才这般作为! 也正是清楚萧鹿云是个极重感情之人,怕他想不开,走不出,便故作轻松的开导他! “过不去了!” “此生……不会过去!” 两世与虞窈错过的萧鹿云,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哽咽着低声道。 那双曾经充满纯净之气的鹿眸,此时带着无尽的哀痛,一脸病容的他看着很是脆弱无助,不免让人心生怜悯,惹的故作坚强的虞顾北也湿润双眼,赶紧低头端起茶杯,一口烫舌的热茶才让他压下即将涌出的泪意,和心中翻腾的悲痛。 接下来好一会儿时间,俩人谁都没再开口,而是借着吃茶慢慢平复情绪,直到萧鹿云能再次正常开口说话; “怎的……就你一人?” 见虞顾北只身一人,连个侍从都不曾看见,细心的萧鹿云不免多问一句。 而听到这话的虞顾北眼神快速一闪,神色极为平静的回道; “我与他们分开走的!” 分开走? 也不可能身边一个人都不跟? 岂不知,虞顾北故作轻松的回答,让萧鹿云更加怀疑,且脸色也跟着凝重起了,沉思片刻后就极为严肃的问; “可是发生了何事?” “我见你脸色不对,可是受伤了?” 两世为人的萧鹿云,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虽然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是话里已有五六分肯定,直问的虞顾北轻皱眉头,但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又为了不牵连无辜,只好含糊不明的说; “遇到几个小毛贼,受了点皮外之伤,不碍事儿!” 虞顾北说的轻松,但从他细微的表情,萧鹿云依旧捕捉到了异常,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道,皇家已经开始出手了吗? 这一世的虞家还能不能躲过一劫? 他到底要怎么帮虞家? 沉浸在思绪中的萧鹿云,根本没发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且轻轻颤抖,那双带着淡淡忧愁的眼眸焦灼、不安…… 而他所有的一切情绪,皆被虞顾北尽收眼底,再回想自家祖父说的话,他便有了猜测; 难道,鹿云真看出了什么? 或者知道什么? 但是,这怎么可能? 远在化州的萧鹿云,怎么可能知晓此等秘事? 且还是关于皇家之事? 虞顾北心中虽有重重疑团,但还是死守这事儿,不想对萧鹿云吐露半分,生怕牵连他和整个萧家。 “鹿云,鹿云……” 在虞顾北的低唤下,萧鹿云终于回过神,瞬间表现的一脸不好意思; “抱歉,走神了!” “无妨,你若身子不适我就……” “我身子并无大碍,你不必着急离开,咱们多年未见,今日彻夜长谈!” 萧鹿云笑着打断虞顾北的话,并如是说,眼中也带着几分欢喜。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二人极为默契的绕过那些不开心的事,聊起了轻松话题,最后虞顾北叫了两壶酒,边倒酒边说; “这个时候本该不能饮酒的,但今日一别,你我兄弟不知何时再见……” 说着,虞顾北放下酒壶,端起面前的酒杯举起,同静坐不动的萧鹿云道; “我,先干为敬!” 仰头一口闷,浓烈的刺辣伴随着甘、甜、苦、涩等味感在嘴里轮番上演,堵在喉咙里的那股郁气,也伴随着这股辣味儿流进胃里,然后回入愁肠,虞顾北再次举起满上的酒杯,笑着对萧鹿云道; “此一杯,敬咱们……各自安好!” 又是一口闷,但他心中明白,这或许是奢望,起码对虞家而言是这样。 “此杯,敬你此生无忧,往后顺遂!” 就是虞顾北对萧鹿云这个错失的妹夫,最美好的祝愿和期望。 “这最后一杯……” 看着杯中酒,一肚子话要说的虞顾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举起酒杯就这样闷掉时,萧鹿云也端起酒杯开口了; “最后一杯,你当祝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虞顾北一愣,随后盯着萧鹿云深深看了一眼,便与他碰了个杯,微笑道; “没错,咱们兄弟,来日方长!” 看似平淡的四个字让虞顾北心中一暖,人也跟着畅快些许,一口喝完手中酒,便提起酒壶给两人都满上。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彻底放下一切顾虑,开始畅谈起来,口中也渐渐出现了‘虞窈’的名字,以及儿时属于他们美好回忆…… 第六十一回一动不动 翌日 天还未亮,就醒过来的虞顾北,看了眼旁边榻上正沉睡的萧鹿云,留了字后便离去。 这一离,不知何日再相见! 虞顾北更没想到,前面还有巨大的危机等着他! 因着与萧鹿云相见耽搁了一日时间,导致快马骑行六日就能回京的路程,虞顾北只能用五日急行。 第四日,离开月安城,行至距离京城还有一日路程时,于光天化日之下,虞顾北再次遇到了黑衣人的劫杀! 许是为让他必死无疑,这次来的黑衣人实力远胜前几次,且一连来了五个。 远远看见一字排开,挡在前面路中央的黑衣人,虞顾北勒马的同时右手紧握长剑,同时深知今日又有一场恶战! “上——” 二话不说,远处最中间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五人一窝蜂的朝着骑在马背上的虞顾北冲上去。 “驾——” 下盘稳坐在马背上的虞顾北,用力抽打马儿,迎面而上,右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与迎面刺过来的剑相碰; “铛——” 一个俯身趴在马背上,虞顾北手腕迅速翻转,眼睛盯着前方的同时,猛向后刺去,刚才与他交手的那人背部瞬间就被划了一条大口子。 紧接着,第二个和黑衣人和第三个黑衣人挥舞着手中的长刀,跳起身左右夹击,虞顾北上身一个后仰躺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剑最大限度的从从右往左挥了一个大圆圈儿,在逼退两人的同时,迅速起身拿长剑挥开来自第四个人,凶猛的正面攻击。 “唰……”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偷袭划开一道口子,旧伤未愈的虞顾北明显感到伤口火辣辣的刺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往他体内蔓延! 虽然不能分心,但虞顾北清楚的意识到,这几人的武器萃了毒! 深知时间便是活命的唯一机会的虞顾北,必须在毒发之前干掉这五个人,不然…… 双眼带着凶狠冷光的虞顾北,彻底怒了,左手借力摁住马鞍,整个人一跃而起,站在马背上挥舞着长剑抹向正朝他双腿砍来的黑衣人脖子; 手起剑落,一颗脑袋掉在地上,周围的四人也随之一愣,就在这一瞬间,虞顾北双腿迅速分开又稳稳骑坐回马背,一个大甩手,利剑划过左边愣神的黑衣人腹部,大半个身子当场上下分离,只连着最左侧的一点儿皮骨; “啊……” 一声响彻云天的惨叫后,随着鸟兽惊飞声,黑衣人倒地抽搐; “砰……” 而后瞪着双眼渐渐断了气! 这确实让剩下的三个人感到了恐慌,可是今日虞顾北不死,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思来想去都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只要杀死虞顾北,他们便都能活命! 想想,站在马头正对面的那个黑衣人,突然开口; “一起上,杀了……” “驾——” 不想听他啰里啰嗦废话,虞顾北同时狠抽马屁股,直接朝他冲了上去。 “铛——” 刀剑相碰,马下的黑衣人狼狈躲开,而后跃身又刺向马背上虞顾北的后背。 后背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的虞顾北,再次跃起站在马鞍上,怒挥起长剑朝他面门刺去; “唰……” 黑衣人躲的够快,只划破了胸口的黑袍,伤了点儿皮肉而已! 狼狈后退几步的黑衣人,低头看了眼胸口冒着血丝的伤口,用大拇指揩了点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一脸阴笑; “好一个虞家顾北!”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折在他手上,黑衣人一脸冷笑,眼中却带着淡淡的佩服。 但是佩服有何用,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日不是他死,便是他们亡! “杀了他!” 嗜血的黑衣人怒吼一声,提着手中的长刀,再次朝脸色已经有些苍白的虞顾北凶猛攻击。 “铛铛……” 一连两次攻击都被虞顾北化解,黑衣人好像很着急一般,再次挥着大刀朝马腹坎砍去; “驾……” 乌云是陪着虞顾北战场厮杀多年的老伙伴,对杀气有很敏锐,它迅速尥起后蹶子攻击黑衣人,也给了虞顾北可乘之机; “唰……” 黑衣人握着长刀的右臂,被虞顾北挥剑砍断; “铛……啊……” 刀落惨叫声响起,黑衣人抱着右臂单腿跪地痛叫,明显感觉体力不支,头脑发昏的虞顾北丝毫不敢耽搁,挥起长剑又朝着另外两个黑衣人主动攻去; “铛铛……铛……” 正面与他缠斗的那个显然实力要弱很多,在虞顾北挥剑刺向他面门的时候,剑被另外一黑衣人挑开,两人立即调换位置,左右同时夹击; “铛铛……” 瞅准时机,虞顾北故技重施,仰倒在马背上朝左边较强的那个黑衣人砍去; 突然,半路一个急转,裹挟浓浓杀气的长剑直直刺向右边较弱的那个黑衣人胸口; “嗤……” 黑衣人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低头看向刺在自己心口的长剑; “噗……” 接着长剑迅速拔出,他嘴角涌出一口鲜血; “铛……” 人和刀一同倒地! 又死一个! 还有两个活口,但是此时的虞顾北脸色白的吓人,额头布满冷汗,人已经开始发抖! 即便如此,他咬着舌尖儿死死握住手中的长剑,不让对方看出一丝异样。 “杀了他……他已……毒发,不是你的对手!” 被砍去右手的黑衣人头目,依旧半跪在地上,抬起已经惨白,布满汗水,面目狰狞的头,朝着另外一黑衣人下令。 没等那个黑衣人动,虞顾北再次打马朝他冲上去,挥舞长剑直朝他脑袋砍去; “铛……” 黑衣人堪堪躲过这一重击,同时他也发现了虞顾北的异样,便信心大作,挥舞着长刀主动攻击。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的虞顾北,只想在倒下之前解决了最后俩人,便咬着后槽牙再次迎上去,手腕略显迟缓的翻转,本来刺向黑衣人脖子的长剑走偏,最后上挑削下了他的左耳; “啊……” 惨叫一声的黑衣人左手一抓,见满手都是血,愤恨之余提着刀疯狂朝虞顾北砍去; 送上来的机会,虞顾北又怎么会错过! “噗嗤……” 用尽全身力气,虞顾北略显吃力的把剑刺向对方的胸膛,然后握着剑柄用力扭转一圈,在黑衣人浑身颤抖下拔出; “嗤……” 才拔出剑,后腰传来刺痛,腹部也被一把长刀刺穿,虞顾北低头盯着刺穿他身体的刀尖儿,咬着牙用力向后挥去; “嗤……” “嗯……你……你……” “砰……” 被他砍去右手的黑衣人颈部被刺穿,瞪大双眼直挺挺的倒下! 看着尽数被他斩杀的五个黑衣人,虞顾北缓缓收回长剑别在腰间,用力瞪大双眼,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喷出一口黑血后,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第六十二回当街纵马 京城,南城门 几匹快马疾速从远处飞奔而来,进城门时不但没有丝毫减速,更不要说下马进城,且打头阵的那人老远就扯着嗓子大喊; “让开……快让开!” “让路……前方让路!” “闪开,前面通通闪开!” “驾……” 不知发生何事的百姓纷纷避让,很快就见四个骑着高头大马,面色焦急的男子打马而过; 二最中间的那位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子,四人后面还跟着一匹无人骑的白马。 眨眼功夫几人跑的老远,隐约还能听到最前头开路吗人的大喊声! 这一幕,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不知又是哪家的,青天白日大街上纵马,可真是胆肥!” “没见那人全身血淋淋嘛,估计是着急救命!” “可怜见的,浑身是血,也不知怎的了?” “……” 整个南城主街因为这几人瞬间沸腾,甚至有那好奇心重者,一路跟着马匹方向,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骑马的四人,正是神武侯派去寻找虞顾北的得力帮手! 然而,他们并未在上相遇到,却在回京的路上碰到被乌云驮着,浑身是伤,已经奄奄一息的虞顾北,四人大惊失色,顾不得旁的就一路快马回京,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他们叫嚷着,一路快马来到神武侯府大门外;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儿……” “砰砰砰,快开门,大公子重伤急救!” “咯吱……” 厚重的大门才打开点小缝儿,砸门的元化用力从外面推开,方英赶紧抱着浑身是血,呼吸极其微弱的虞顾北就往院里跑,直接吓傻了的门房,愣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正好在前院的姚吉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板着脸从堂厅出来就问; “何人这般……” 话说一半儿,就见方英抱着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虞顾北急匆匆跑进来,他瞬间眼前一黑,脑袋嗡嗡作响,用力稳住身体赶紧带路; “快,快抱去小跨院!” 姚吉说着,就跟在方英的身旁打量浑身是血,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虞顾北,再也忍不住就落泪。 “赶紧,你们谁去宫里请太医!” 边拿袖子擦着眼泪的姚吉,还不忘转头吩咐。 而刚从后院出来,手里还提着食盒的虞战南,看见被方英抱在怀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的大哥,瞬间就懵了; “砰……” 食盒掉落在地,他三两步跑上去就问; “大……大哥这是怎么了?” “中毒,浑身是伤!” 累的气喘吁吁的方英,只是简单的回了几个字,然后抱着虞顾北冲进小跨院。 在迈进门槛时,虞战南迅速收回脚,转身就朝外跑去,一路跑到大门外,把正要上马的元化一把给拽下来; “二公子,属下要去……” “我去,驾!” 不待元化说完,一身蓝灰长袍的虞战南已经打马朝着皇宫而去。 而那些好奇心重的人,一路跟着来到神武侯府外,这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出一个时辰,京城传遍了虞大公子被刺杀,满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消息,惹的全城百姓跟着提心吊胆,纷纷祈祷大公子能挺过这一劫! 而虞战南,一路快马直奔皇宫; “末将神武侯府虞战南,家兄重伤急需太医救治,还请二位大人通报一声!” 来到宫门口不远处,跳下马,跑上前去对守门禁卫禀明原由。 禁军队长——杨宽,听完一愣,又见虞战南急的满头大汗,他略斟酌须臾,便上前开口道; “翊麾校尉请随属下来!” 说着杨宽在前面带路,虞战南紧跟在身后,二人进了宫门,拐向左侧的另一大门; 而后七拐八弯,大门进小门出,莫约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太医院; “任院首可在?” 虞战南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站在太医院堂厅就大声喊问,声音洪亮,底气十足,有人想听不到都难; “哪个找老夫?” 后堂传来问声,虞战南闻声疾步上前,一把拉起手中捧着一本医书,正边走边看的——任参,转身就往外走。 “哎哎,你是何人?这是作甚?” 反应过来的任院首,双脚抵地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质问。 “任院首,在下虞战南,家兄身受重伤急等救治,劳烦您走一趟!” 恨不能抓起任院首现在就飞回神武侯府的虞战南,不得已转身解释。 见过两次面的任院首一看,还真是虞家二公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挣脱手就说; “二公子且等,老夫去拿了医箱!” “何处?我来!” 生怕耽误时间的虞战南,跟着上前,一把提起药箱就走,突然又想起兄长中毒,便又问道; “家兄中毒,任院首可还要带旁的东西?” “中毒?” 一听这话,急忙跟着往外走的任院首又忙刹住脚步,皱着眉头就问。 “是,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想必已是侵入五脏六腑了!” 虞战南说的冷静,可内心的煎熬只有他自己知道。 “要的,要带银针!” 任院首急忙转身跑回去,从角落的柜子里掏出一卷银针搂在怀里,就带头往外走。 “任院首,得罪了!” 觉得走路太慢,虞战南打了个招呼,在任院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把将人捞起扛在肩上,就大步往外冲去,甚至都忘了同杨宽打招呼。 “放……放老夫下来……” 走在后面的杨宽,隐约听到来自任院首的抗议,但好像没人理会他。 想了想,杨宽转身朝东宫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徐寅面色凝重,行色匆匆进了主殿,向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子禀报; “殿下,神武侯府好像出事了!” “哗啦……” 闻言,太子立即睁开双眼,从躺椅上坐起身,盖在腿上的那本书也滑落在地,深沉的眼眸带着阴郁气息直逼人心,而后站起身就冷问; “何人出了何事?” “说是大公子遭人刺杀,浑身是血,还身中剧毒,情况极其不妙!” 一听虞顾北出事,太子的脸色更加阴沉,盯着徐寅又追问; “几时之事?” “就是刚才之事,说是二公子亲自进宫请的任院首。” 徐寅说完心里也担忧的慌,只希望虞大公子没事才好。 沉着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太子想了想,再也忍不住迈出脚步朝外走去; “殿下……” 徐寅叫了一声,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第六十三回死里逃生 “怎样?任院首,我孙儿他……他……” 看着任太医脸色沉重,神武侯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沉,起身颤抖着声音忙问,以至于说到最后没了勇气! “唉……” 任院首一个叹气,彻底叹凉了神武侯的心,也叹垮了虞战南的心理防线,祖宗两脸色一白,老的瘫软坐回椅子,小的则靠在门上红了双眼; “还请任太医……救救大哥,只要活着……活着便好……” “哪怕有口气在也成……只要他活着就好!” 突然,虞战南一手撑着身后的门板,用尽全身力气上前拉住任太医的胳膊,红着双眼哽咽着哀求。 虞顾北伤的有多重,常年见血受伤的虞战南看一眼便心里有数,此时已不敢奢求,更不敢贪心,只求他有口气能活着! 虞战南接受不了才失去妹妹,又要失去大哥的打击,他甚至想都不敢想,任太医便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生怕又被虞二少爷抓起扔在肩上的任院首,心里多少有点儿发毛,确定不会再被扛走后,试着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腕,发现无果后,再次叹了一口气便接着说; “人暂时是救下,就看能不能熬过今夜!” 夜晚是重病患者最难熬,也是最凶险的时候,这点,虞家祖孙比任何人都清楚! 即便如此,任太医的话像一股清泉,带着希望流入他们干枯的心田,瞬间让他们活了过来; “好……救下便好,救下就好!” 欣喜之余的神武侯老泪纵横,起身说完又缓缓坐回,把脸迈向一旁,赶紧拿袖子擦拭眼泪。 而虞战南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紧握着任太医的胳膊颤抖不已,一脸感激; “任院首……” 心中极是敬佩虞家满门的任院首,即便胳膊被虞战南抓的生疼,他也咬牙一声不吭,还好心安慰; “侯爷,二公子安心,为保大公子能挺过今夜,任某在此侯着……” “战南多谢任院首!” “使不得使不得,二公子使不得!” 虞战南一听这话,一脸感激就要下跪,却被任院首连拉带抱给弄了起来; “大公子伤势极重,且毒已入脏腑,若能挺过今夜,任某再想法子除毒……” 想想虞顾北的状况,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撑着一口气活着,任太医满心佩服,暗自决心用毕生所学救治他。 希望老天也能睁睁眼! 这时,已经冷静下来的神武侯发话; “好,安排任院首在隔壁歇息!” 神武侯也不说旁的客套话,就低声吩咐一旁双眼通红,才给昏迷不醒的虞顾北喂了几口参汤的姚吉。 因为,他也清楚虞顾北的伤势有多重,如今说感谢的话为时尚早,对任太医来说反而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不想,亦不能! “任院首辛苦,随老奴来隔壁侯爷房里歇息。” 将近一个时辰处理伤口外加上药,任院首确实累的慌,便未推脱就跟着姚吉去了隔壁。 恰巧此时,前院传话,说太子殿下已在前堂厅等候多时。 当即,神武侯脸色骤变,而后重叹一口气,严肃嘱咐神色疑惑的虞战南; “在此处盯着,莫要离人!” “祖父放心,孙儿定寸步不离!” 这个房里有他昏迷不醒的父亲,也有他重伤还未度过生死危机的兄长,虞战南虽然不清楚祖父为何要这般嘱咐,但亦严肃回答。 看着祖父带着姚吉一同出了小院儿,神经紧绷了多时的虞战南,终于好好喘了口气,当即整个人泄力,提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前,看着浑身被布条包裹的只露出脸的兄长,缓缓蹲床边,小心拉起他的手低声道; “大哥……一定要挺过来!” “你那么厉害……这次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康儿还那般小……他不能没有父亲,大哥……听到了么?” “我知道大哥听得到,知道大哥不舍妻儿……父母……祖父,祖母,还有兄弟……” “大哥……我们的桃桃没了……不能再失去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哪怕……” “哪怕瘸了……残了都成……但一定要活着!” “求求大哥……一定要活着,一定……” 蹲在地上的虞战南终于崩不住了,说着就侧脸贴着虞顾北的掌心,低声呜咽起来,把失去妹妹的悲痛,对兄长的担忧,趁着此时没人通通发泄出来。 这一段时日,他确实绷的难受,生怕被母亲看出异常而影响她的病情,他甚至连发泄的机会都没,要知道,他也只是个未及冠的孩子而已! 旁边挨着的榻上,渐渐清醒过来的虞驰正,听到二儿子低沉的哭声,两行热泪瞬间滑落,心想,他是不是该‘醒了’! 这样‘昏迷不醒’两个多月,他同样憋屈的慌,如今长子身受重伤,生死不定,他属实躺不住了! 咬牙努力压制喉咙想要爆发的呜咽,虞驰正决定就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他一刻都忍不住了! “咳咳……” 喉咙的不适让他忍无可忍发出虚弱的咳嗽声,也惊动了蹲在床边儿无声哭泣的虞战南。 起初,虞战南以为出现幻觉,迅速从兄长手心儿抬起头,见其依旧脸色惨白,嘴唇青紫,紧闭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虞战南失望一笑,确定自己产生幻觉。 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他老父亲这个人‘活死人’的虞战南,当即起身,僵硬着身体慢慢转头看去; 果然,他那‘活死人’老父亲瞪着双眼,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盯着他! 许是情绪冲击太大,完全无法从悲伤抽身而出; 亦或者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不知如何反的虞战南,木木讷讷杵在原地,僵硬的拧巴着身子,侧头与他那同样躺在床上,僵硬不动的老父亲互相对视。 “南……咳咳……儿……” 嗓子干疼厉害的虞驰正虚弱开口,把身处震惊,甚至怀疑自己双眼的虞战南彻底惊醒,他努力眨了眨眼,直到双眼的湿意提醒他,这一切是真时,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连忙拿袖子随意擦了擦双眼,虞战南又惊又喜,这才完全转过身朝老父亲榻边而去; “父……父亲……” “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喜极而泣的虞战南,上前跪在榻边说完,再也忍不住扑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哭了起来…… 第六十四回半路热闹 “老臣多有怠慢,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急匆匆从后院一路来到前堂厅,见太子正站在堂厅窗前,望着园中的花草出神。 而桌上的茶汤热气全无,神武侯赶紧上前两步,拱手弯腰请罪。 太子回神,转过头来看着弯腰请罪的神武侯,眼中留恋神色瞬间消逝,上前扶起他便道; “侯爷请起,是孤来的不是时候!” 扶着神武侯的胳膊起身,见他双眼微红,神色悲切,太子便知虞顾北的情况不容乐观,思虑须臾还是问了一句; “听说大公子出事,孤这才贸然登门,还请侯爷见谅!” 两次突然到访,都未事先支会一声的太子,想想都觉得失礼,也怕神武侯心生不悦,便委婉的解释一句。 确实,心里极度不满的神武侯,此时惶恐不安的开口道; “老臣不敢,太子殿下请上座!” 说着,神武侯赶紧恭敬的招呼太子。 一番谦让后,两人落坐,太子就一脸忧心问; “不知大公子身体如何?” 这一问再次戳到了神武侯的伤心处,他哽咽难言,拿袖子遮着脸擦了擦眼泪,抬头歉疚道; “多谢太子殿下挂心,只是……能不能挺过去,得看今夜了!” 闻此言,太子脸色也跟着一沉,搜肠刮脑的想起前世有没有这么一出。 想了半天,发现前世的自己,除了对虞家的无尽厌恶外,不曾有一丝一毫关于虞家的其他信息! 为此,悔不当初的太子脸色愈发阴沉,暗中观察他情绪变化的神武侯心中一冷,只以为他有旁的心里,低头瞬间眼中划过厉色,再抬头,依旧是同往日没任何区别,满身恭敬,且一脸忧心孙儿的神武侯。 “还请侯爷宽心,大公子定能挺过这一劫!” 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用的太子,还是耐着性子安慰神武侯。 “老臣多谢太子,也借殿下吉言!” 神武侯赶忙起身道谢,太子见他一脸倦容,阖府又很是寂静,便知此事后院女眷定不知晓,也知他不便久留,就识趣的起身告辞。 送走太子,返回府中的神武侯神色沉了沉,脸色尤其难看,心中不由多想; 上次,大孙儿回来那日,太子不声不响的登门! 这次,大孙儿前脚生死不明的回来,太子后脚又不生不响的上门! 难道是巧合? 未免也太巧了吧! 而且,两次亲自前来,还真看得起他们虞家! 神武侯坐在堂厅主位,盯着门外园中景色陷入沉思,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可疑; 最后,虎目一禀,迅速划过一丝狠劲,而后又恢复平静,看着姚吉交代; “照顾好任院首,莫要怠慢了!” “侯爷放心,老奴亲自安排!” 姚吉的话神武侯点了点头,又想起还在病中的老妻,以及卧床不起的大儿媳,还有才出双月子不久的大孙媳,就又叮嘱道; “后院儿先瞒着,也让小三小四莫要走漏风声,不然老夫家法处置!” “侯爷放心,老奴会叮嘱三少爷与四少爷的!” 其实,这些事姚吉早已吩咐下去,侯爷反应过来就感激看着他; “阿吉,辛苦了!” “侯爷这是甚子话,老奴可不愿听!” 说着神武侯起身,由姚吉扶着朝后院儿走去。 “幸好,有你!” “能陪伴侯爷左右,是老奴的福气!” 相伴了大半生的两个老人边走边说,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时刻,互相温暖,彼此支撑! …… 翌日 晨光灿烂,风和日丽,鸟鸣花艳 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经过任太医一夜的不懈努力,以及神武侯、刚苏醒的镇国将军、虞战南、姚吉几人的一夜守护,情况凶险的虞顾北终于保住了性命! 至于身上的毒,任院首目前还束手无策,只能用药物控制不让其扩散,待好好研究一番后才能定论! 但是,这对虞家所有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感激的同时,亦在竭尽全力想办法解毒! …… 眼看日头西斜,一路快骑的虞杳几人,想在天黑前赶到不归城落脚; 然而,刚从两山之间的夹沟出来,前面的见微道长突然勒马急停; “吁……” 不明所以的虞杳,以及后面的刘蒙、香姑、二人都来了个急停。 “发生何事?” 这时,后面负责看管驮着货物马群的秦沐,打马上前询问情况。 见微一言不发,用马鞭指了指前面几丈开外,悬横在路上的一根绊马绳。 待看清楚这根隐隐晃动的绳子后,秦沐虎目怒沉,冷冷扫视路左侧大石头后,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那人,实则露出半个大腚的那人; 而后,又看向路右侧露,扒开杂草露出大半个脑袋,鬼迷日眼偷瞄他们,却自以为很隐蔽的那个人! 这让跟座铁塔一样挺坐在马背上,一脸阴沉的秦沐,当即无语,简直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怒吧,就这么俩玩意儿,好像不值当! 笑吧,人家整的还挺认真,好像不合适! 一时之间,给秦铁塔整不会了,骑在马上盯着同样不知怎么是好的虞杳询问。 而前方左边儿藏在大石头后的那人,见虞杳一行人停在不远处不上前,急的用力拽了拽绳子,悬空在路中的那个绳子再次剧烈晃动起来! 而右边趴在杂草堆里的那位,许是以为同伴儿在同他打招呼,也跟着用力拽了一把绳子…… 所以,那根用来绊马的绳子,就这么招摇的在虞杳几人前方不停的晃悠,生怕他们发现不了! 见微!! 这俩人莫不是傻子吧? 虞杳!! 不会是故意逗他们玩儿吧? 实在没眼看下去的秦沐,腿一抬就从马背上下来,然后朝着路右边儿,趴在草丛里的那位走去。 好奇心满满的王二石,也跳下马背,手握马鞭朝左边藏在大石头后面的那位而去。 刚走近大石头,藏身在后面,年龄和他不分上下,同样高瘦,一身蓝灰粗布短打,双眼透着股机灵劲儿,拽拽的扬起下巴,一手拽着绳子,起身一手叉腰的小子就嚣张的叫嚷起来; “没看见老子在打劫吗?过来想找死不成?” 仰着下巴,理直气壮的叫嚣,给王二石直接问愣了,待回过神来,扬起手中的马鞭就抽过去; “打劫?他娘的土匪还这般嚣张,看小爷不扒了你一层皮,啪啪……” “哎吆,打头不打脸不知道么!” “土匪还要脸?啪……” “住……住手,再打我就不客气了!” “你倒是不客气一个给小爷我看看,啪啪……” “哎呦哎呦,不许打头听见没……” 前方两人,一个举着马鞭追着抽,一个拽着绳子抱头叫嚷着四处逃窜,给一身疲倦的虞杳几人添了几分乐趣,便放松下来看起了热闹…… 第六十五回招待客人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虞杳终于忍不住,趴在马背上懒散笑问,被王二石拧着胳膊,一脸不服气的倔种。 “我才不告诉你我们是沟子山的,哼!” 倔强小伙说完,就狠狠剜了虞杳一眼,一副‘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成功将大家逗乐! 其中,见微笑的最欢,趴在马背上都直不起腰。 同时,也把秦沐提在手中,个子略矮略胖,黑脸大眼,略显呆萌的另一年轻少年给整丢脸了,低着头动都不动一下,跟个小鹌鹑似的! 嘴角带笑的虞杳觉得极有意思,盯着王二石拧着的小伙子又问; “那你们山上有多少人?” 一听这话,那瘦高个儿小伙儿一脸警惕,瞪着不大的双眼,梗着脖子就叫嚷; “作甚?你们想以多欺少不成?” 以多欺少? 看来人数少于六人! 就这三瓜两枣还出来打劫,胆子不小! 虞杳这般想着,终是忍无可忍笑出声,气的那小伙梗着脖子再次嚷嚷; “笑甚子?告诉你,咱们山上个顶个儿的英雄好汉,随便拎一个打的你们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识相的就……” 那大高个儿说到这儿,突然看到虞杳几人身后的那一群马,以及马背上满满当当的东西,瞬间瞪大双眼,用力吞了吞口水,而后又结结巴巴指着后面的马群道; “就……就留下一匹,不,两……三……四匹马来,不然甭想囫囵个儿的从此处过去!” 好家伙! 人不大,口气却不小! 不过这四匹马要的有些意思呢! “怎么对我家公子说话的?” 一旁的王二石见他说话还挺横,拿马鞭柄敲了几下,不想,这家伙就抱着脑袋又叫嚷起来; “怎的又打脑瓜子,打坏了你赔得起么?” 说完又凶又怂的白了一眼王二石,用力揉了揉脑门,就又气愤怒诉; “告诉你,我这脑袋瓜子可金贵着哩,打坏了没有一匹马赔,可是不能行的!” 说着,又抬起头盯着后面的马群吞了吞口水,不大的眼睛滴溜乱转,显然是在打什么主意! “小白脸儿,还公子!” 收回视线,迅速瞄了一眼摘下围帽,皮肤白净,身材娇小,趴在马背上笑看着他的虞杳,就小声嘀咕; “嘟囔甚子,敢骂我家公子小白脸儿,看我不抽你!” “哪……哪个骂了,定是你耳朵出了毛病听……听岔了……” “再说……他……他确实就是小白脸,还不兴旁人说的!” “啪……” 瘦高个儿一脸无辜的说完,屁股上又被王二石抽了一下。 虽然力道不太大,但也够响够疼,可这孩子记吃不记打,嘴巴就是老实不了,还一个劲的撩拨; “你还打,我哪句说错了,他本来就小白脸……” “啪……” “哎吆……小……小白脸……” “还说,啪……” “哎吆……就说,你管得着么?” “……” 一个嘴硬,一个脾气犟,两人彻底扛上! 虞杳几人只当一场热闹来看,可被秦沐提在手中的另一小伙儿却着急,终于忍无可忍的弱弱开口; “饱儿……你就少说两句……” 也少挨几鞭子打! 宝儿? 这名字还挺……特别! 虞杳盯着活宝一样的瘦高个儿小伙子打量几眼,心中不由感叹! 耽误了这会儿功夫,他们肯定在天黑之前赶不到不归城,想到这儿,虞杳就盯着那活宝儿打量起来,只给他盯得浑身发毛; “你……你作甚这般……看我?” 说着,他一脸害怕的紧抱双臂,就跟虞杳要把他怎么着似的! “带路,去你们沟子山!” 以这二人的智商,以及刚才所说的信息,虞杳判断他们那个土匪窝肯定不远,便提出这个让所有人都诧异的要求。 “公子不可!” “公子万万不可呐!” 秦沐和刘蒙紧张的出声反对,生怕着了道儿,被人家当饺子给包了! 毕竟,他们才六人,又带着这么多家当! 虞杳给了二人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们这才没再说什么。 但秦沐气狠狠的甩了甩手中提着的那小伙儿,把对方吓得紧闭双眼,低头不动。 “你……你们不会是……是要去我们山上吧?” “嗯——” 面对大高个儿一脸不可置信的疑问,虞杳点头肯定回答。 “你们……都去?” 大高个伸出手划着圈儿指过他们几人,瞪大眼睛,结巴又问。 “没错——” 虞杳再次给出肯定回答,那大高个儿赶紧闭上双眼摇了摇头,又抬手抽了自己两嘴巴子,接着又睁开眼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指着后面的马群; “那……那些马儿都……都去吗?” “对,怎么?难道你们山上放不下?” “放放……放得下,咱们山上虽然只有四人,但地方够大,这些马儿绝对待得下!” 大高个儿高兴的只差当场哭出来,若不是王二石拽着,他能手舞足蹈到原地起飞; 但是,也彻底暴露家底! 秦沐手中的另一小伙子嘴巴动了几下,终究什么没说,最后无语望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那就带路吧!” 虞杳说完,那大高个儿一句话都没说,屁颠颠的在前面带路,还边走边介绍他们窝点,以及他们的光荣事迹。 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所有事交代了个清楚明白,后面跟着的另一小伙子彻底死心了,连提醒都懒得! 果真如虞杳所想,这个所谓的土匪窝就在他们边上的山上! 满打满算三柱香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这里。 看着眼前的石头砌成的大门,以及里边儿不远处几排石头屋,和空无一人的诺大院子,让虞杳几人确认他们没说慌。 安顿好后面的一群马,在两个大小伙儿的陪同下,虞杳他们几人把这里逛了个遍! 这几排石头房大多都闲置无人住,有的门口儿已经长满杂草,门窗破烂,最后面的那一排里面还养着几只鸡,属实会过日子! 打量完一切,虞杳几人坐在院中歇息,香姑和木同,王二石忙着生火做晚食,就见大瘦个儿手里提着两只鸡过来; “来者是客,今儿个宰两只鸡给你们吃!” 他憨憨的笑着说完,抽出腰间的菜刀,当着虞杳的面就把两只鸡给抹了脖子,接着开始拔毛。 另外一个慎了慎,也上前帮忙,那热情劲儿真像招待客人,丝毫没有土匪的样子…… 第六十六回不由失笑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许是被他这股子热情劲儿感动,虞杳盯着看了一会儿,捧着手中香姑递上的热茶,边喝边问认真拔鸡毛的瘦高个儿。 “嘿嘿……我叫饱饱,十九了!”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带着方言口音回答,给虞杳听的一头雾水! 宝宝? 还是豹豹? “哪个字?” 疑惑之余,虞杳又忍不住多问一句,这一问给这活宝也问愣了,眨眨眼想了想,他又笑着说; “哪个字我也不晓得,反正就是吃饱了不饿肚子的那个饱,当时我爹取名儿时,就是希望我这辈子都能吃的饱饱的,不挨饿!” 说完这话,他神色落寞的低下头又认真拔鸡毛,不难看出,他想到了伤心处! 结果没伤心几秒,想到还没接介绍自己的姓氏,他又抬头盯着虞杳认真补充道; “对了,我姓裘,不是骂人那个,是……是……反正是好话那个字……” 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手中的一根鸡毛插在发间都不曾察觉,接着又低头认真拔毛,虞杳却若有所思; 裘饱饱! 求抱抱! 还真挺特别! 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而又盯着裘饱饱身旁略胖的那个小伙儿,不待她开口询问,人家就主动介绍起来; “我二十,叫车高高……” “噗……” 举高高? 虞杳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给车高高看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出言解释; “是马车的那个车!” 原来是车高高! 虞杳点头时不由打量他一眼,觉得名字很好,估计是父母希望他长得高高壮壮,所以才取了这个名! 二人刚拔完鸡毛,正开膛破肚,院里进来一个挑着担子,粗布裤角挽起露出些许脚脖子,个子与香姑不分上下,但很瘦,头上包着蓝红头巾,身着灰色粗布斜襟上衣,下身深蓝长裤,一双沾满泥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鞋,面容消瘦但精神十足的年轻女子,当她看见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手中的鸡时,先是一愣,然后扔掉肩上的担子; “咣当……” “我的鸡!你们敢杀了我的鸡!我和你们拼了!” 年轻女子愤怒的大叫一声,然后抡起扁担,朝已经提着鸡撒腿逃命的裘饱饱和车高高冲上去,边跑边骂,全然无视虞杳几人,就像没看见一般! “青青,你听我说……” “说个屁,你还我的鸡!” “改日我还你两只,不,三只,三只……” “你拿这话骗了我多少回了,今日不打断你的腿我跟你姓裘!” “别别别,千万别打,今日……今日来客人了,青青给哥留点儿面吧!” 裘饱饱这一说,青青姑娘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拿着扁担转身朝火堆旁的几人看去,最后定睛在虞杳身上。 此时的虞杳也正盯着这位‘亲亲’姑娘暗自感叹; 亲亲,抱抱,举高高! 一下子都凑齐了! “这公子,好生俊俏!” 盯着虞杳看了好一会儿,青青姑娘不自觉的发出这声赞美来! 语气认真,没有丝毫轻浮之态,纯纯的一句赞美,但是给所有人整不会了,尤其是虞杳本人! 低头看看她这小身板儿,除了白点儿,瘦点,脸蛋精致点,作为男人还真算不得好看,更看不出什么优势! 可是,又有哪个人不喜欢被人夸的? 此时的虞杳也是如此,不自觉的扬起嘴角,给这位盯着她看的‘亲亲’姑娘露出一个笑容; “砰……” 瘦瘦的姑娘手一挥,直接扔开扁担,疾步向前,在虞杳以为她向自己冲来,正想着要怎样防备时; 就见青青姑娘激动的从她身旁跑过,直朝后面,栓马的暗处角落里而去,盯着吃草料一群马高兴的蹦跶; “天呐!马儿,好多的马儿!” “怎的会有这般多的马?” “它们好生可爱!” “都是活生生的马儿,不得了!” “这要都是我的多好呐!” 也不知道这位青青姑娘有多爱马? 反正她不顾任何人的眼光,站在那里不停的高声惊叫,又跳又笑,开心的根本控制不住手脚,给一旁提着鸡的裘饱饱和车高高整的丢人不已,连忙一头钻进旁边的灶房,眼不见为净! 惊叹声、夸赞声、一直没停过的青青姑娘也不觉得累,对着一群马的屁股都不停的夸赞,让虞杳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拍马屁,也对这姑娘的精神头儿表示敬佩! 她都不知道累吗? 那两个柳条框看着可不小! 何况里面还有满满的青草(野菜)! “它们吃草真好看!”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马儿?” “比公子还要好看呢!” 虞杳…… 谢谢! 她不接受这个比较! 王二石!! 马不都长这样么? 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 别说,好话不光人爱听,这群马同样如此,在青青姑娘真诚又兴奋,一声高过一声的夸赞声中,它们好像迷失了自己,不但吃的更加卖力,还时不时的甩甩尾巴,摇摇头,表现欲旺盛的几匹马还扭扭屁股,把青青姑娘迷的恨不能上去跟它们挤在一处! 为了让自己的耳朵免受荼毒,虞杳给了香姑一个眼神,她瞬间心领神会,倒了一杯热茶就端过去; “是青青姑娘吧?来,喝杯茶歇会儿!” “不用,我不累的,我看它们就好!” 一脸痴汉的青青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香姑一个,盯着那些马不动。 就这副模样,不用质疑,想陪着马儿过夜她都能干的出来! “姑娘要不过去坐在那边,边歇息边看,马都拴在这里跑不了的!” 说着,香姑把茶杯塞进她手里,拉着她的胳膊过去安置在虞杳身旁。 满脑子都是这些马的青青姑娘,一转头就见几人都盯着她,低头又看看手中精致的茶杯,拘谨的脚趾头直在鞋里面乱抓,而后又小心翼翼抬头,飞速扫了一眼对面的秦沐,许是被他健硕的身板吓住了,迅速低头喝了一口茶,又抬头看向虞杳; “公……公子,这些马儿都是你们的么?” “没错!” 说话的同时,虞杳终于近距离看清了青青姑娘的长相; 她人虽然很瘦,可是精神饱满,尤其是那双不大却非常圆的杏眼,此时充满兴奋和羡慕,在火光的映衬下愈发明亮,虞杳清楚的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那双秀挺的鼻头上挂着汗珠,饱满的双唇起了些许干皮,她紧张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又喝了一大口茶,露出灿烂的笑容盯着虞杳又问; “公子,你们……住几日?” 问完这话,立马察觉不对劲儿的青青姑娘赶紧解释; “我……我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多住两日……” 说完,她又转头眼巴巴的盯着乖乖吃草料的马群,眼里满满的喜爱,比俊俏郎君还要得她稀罕,惹得虞杳不由失笑…… 第六十七回很有好感 “我们大哥去迷魂阵了!” 裘饱饱边大口吃着虞杳他们的肉干,喝着他们的酒,口齿不清的说。 秦沐和见微两人听到这话,神情略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虞杳,见她低头没反应,这才继续接着吃。 而低头吃着鸡腿的虞杳若有所思,吞下口中的食物才抬头问; “远吗?” 这话给大口吃肉干的裘饱饱和车高高问懵了,就是青青姑娘也一头雾水盯着她; “我是说迷魂镇远吗?” 这里总共四人,已见了三个…… 怎么说呢! 说他们是土匪吧,估计真正的土匪都不乐意! 为此,虞杳特别好奇他们口中大哥,也希望他能正常一点,更好奇‘迷魂镇’这个听起来有些奇怪的地方。 然而,她的问话让所有人停下进食,神色怪异的看着她,尤其是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 “那个……好像也不大远,就在不归城内。” 车高高眼神儿奇怪的盯着虞杳打量几眼,又看了一眼秦沐,这才结结巴巴的回答。 在不归城内? 那为何叫迷魂镇? “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扭头,虞杳又问来过不归城几回的见微道长。 “咳咳咳……” 把见微道长问的咳嗽连连,一脸的不自然。 “公子……从未去过迷魂阵?” 车高高满脸诧异,看着虞杳就像看什么稀奇物种一般试探着问。 “我从未来过不归城,自然没去过这迷魂镇!” 虞杳说的坦荡,裘饱饱和车高高却一脸懵,瞪大双眼张着嘴巴酒肉都忘了吃。 这时,从肉碗中抬起头的木同,见大家神色怪异的盯着虞杳,就忍不住插嘴; “公子,木同也从未去过迷魂镇!” “等进了不归城,我带你去看看!” “咳咳咳……” 虞杳一副阔气笑着对木同说,话说一半,见微再次咳嗽起来,且咳的满脸通红,就是秦沐和刘蒙二人,神色也多有尴尬。 旁边的香姑也停下筷子,一脸好奇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为何这种表! 边吃边盯着马群看的青青姑娘,在虞杳说出这句话后,终于看向她,且一脸诧异问道; “公子怎会想去那迷魂阵?” “我不能去吗?” 虞杳更加好奇,什么地方她就不能去了? 而且青青姑娘还是这种表情! “公……公子这般清亮人物,自是不能去那等地方的!” 青青姑娘语气带着三分恼火,几分严肃,别扭的说。 “公子,那迷魂阵便是妓馆!” 终于知道虞杳啥也不懂的见微,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便小声解释。 这一说,给虞杳整尴尬了! 不过,她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心道长知识了! 原来,所谓的迷魂阵是指妓院! 倒是贴切! 听见微小声解释,青青姑娘这才明白,眼前的俊俏公子根本就不知道迷魂阵是什么!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去过妓院! 莫名的她瞬间心情大好,再次小声的说; “那种地方不是公子这等人物该去的!” “你不知道,我大哥去那地方,回来就躺两三天,跟生了重病一般,看着就吓人!” 青青姑娘也一知半解的说着,把见微、秦沐、刘蒙几人说的尴尬不已,只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大口吃肉。 “没错,大哥每次回来就不得劲儿,说是腿软无力,躺好几日才能缓过劲儿呢!” “看他怪可怜的,可是每次劝都没用,过一段时日就要去一趟去那迷魂阵,我看他就是找罪受!” 裘饱饱说完,就露出不解与鄙夷神色,给身旁的车高高都说的不好意思,用满含深意的眼神儿看他好几眼,而后低头不语。 说说笑笑间,十人吃饱喝足,一壶酒也被求裘饱饱和车高高喝了个干净,俩人也喝了个迷迷瞪瞪。 虞杳几人简单收拾一番,正要准备散场时,忽闻什么声音,静听,原来是有人在唱曲,貌似还是个大舌头; “手儿嫩呀腰儿软,嘴儿甜来……人儿美,人儿美,美到哥哥心……坎儿里……” 粗声粗气,扯着嗓子,大着舌头吼唱的声音越来越清楚,虞杳几人站在原地没动,而裘饱饱和车高高早已晕头转向,头顶头坐在地上不动,收拾完碗筷的青青姑娘擦着手从灶房出来,望着大门方向就一脸不满道; “是我大哥回来了,每次喝成这个德行,嚎着嗓子就摸黑回来!” 青青姑娘说完,笑着看了一眼虞杳,就朝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我左手拥呀右手……抱,抱得美人儿……美人儿归……” “行啦!别嚎了,大半夜的不嫌吓人!” 青青姑娘上前呵斥一声,熟练的架起走路一摇三晃,身材高大,但看不出长相,一身粗布短打,嘴里依旧唱着曲儿的年轻男子胳膊,把他架到靠近大门的那间房内,边照顾边气骂; “就你能耐,喝点儿黄汤都唱上了!” “我怎就……不……不能唱哩!” “往日我不管,今儿个不许瞎唱。” 青青一边给大哥脱鞋,一边冷冷命令。 “今儿……怎就……不能唱……你说……” “不能唱就不能唱,怎那多废话,闭上嘴睡吧,莫要吵闹!” “你……” “再说话就不给你做饭吃,也不管你死活。” 青青姑娘这话很管用,她那醉汉大哥果真闭上了嘴,乖乖睡了起来,大家的耳朵终于清净! 虞杳隐晦的看了眼秦沐,就对几人小声道; “早点儿歇息!” 说完,虞杳进了身后的第二间房里,香姑住她隔壁,见微住最后一间,而第一间是刘蒙和木同住。 秦沐和王二石则在院子里打地铺,负责前半夜看守马群和货物。 就这样,一夜安稳无事。 翌日,一早 待虞杳起床,所有人早已洗漱完毕,各自忙碌各自的事,而栓马的地方去却蹲着三个人! 仔细一看,除了裘饱饱和车高高外,还有一个身量比二人略高半头,长得壮实黝黑,头发乱糟糟,一身灰蓝粗布上衣敞着套在身上,裤腿儿高挽露出半截粗壮小腿,蹲在那里眼都不眨一下,盯着马群吃草的男子,虞杳猜测他就是三人口中的大哥。 “公子醒了?” 突然,青青姑娘的热情招呼声打断了虞杳,也惊醒了蹲在那里痴迷看马吃草的三人,尤其那大哥,猛的起身愣了一下,而后急忙穿好上衣,双手撸了撸头发,就朝虞杳走来; “在下姚黑子,是他们三人的大哥,昨日不在山上,慢待贵客,还请见谅!” 姚黑子人如其名,确实很黑! 方脸,浓眉大眼的他长得不丑,反而有种独属于西边男子特有的粗犷硬朗,就是说话也有礼有节,大气爽快,第一印象让人很有好感…… 第六十八回不容错过 “姚大当家有礼!” 认真打量过他,从台阶上下来,虞杳拱手问好,语气态度极其和善,也给了姚黑子极大的尊重! 瞬间,姚黑子肉眼可见的不好意思起来,许是从未有人这般抬举过他,双眼带着莫名的感激笑着道; “不敢当,在下泥腿子出身,带着他们三人在此也是混个活路,哪敢当公子这声大当家?” 他一脸谦逊的说完这话,就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时就见香姑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公子先洗漱吧,早食已好。” 虞杳对几人笑了笑,又转身进屋洗漱,而后出来就见院子里一张大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食; 有他们带来的胡饼、肉干、还有精米煮的粥、以及一盘金黄炒鸡蛋、和两盘野菜。 有菜有肉,有精有粗,有干有稀,属实不错! 在姚黑子几人看来,也是难得的好吃食,尤其那肉干和精米白粥,几人从最开始的不好意思,再到埋头大吃,一连几碗下肚,个个一脸满足。 按理说吃饱喝足,虞杳几人就该告辞启程,不想却突然下起了小雨,没多会儿功夫,屋檐滴起了水串子,他们只好等雨停了再说。 而对姚黑子几人来说,却是极为高兴的事,喝着香姑煮的热茶,热情的和虞杳他们聊了起来; “公子若是不着急赶路,多住几日也无妨。” 从来没有人来他们这里,姚黑子也是真诚挽留。 “不了,等雨停了我们就得启程。” 虞杳笑着婉拒了他的好意。 但姚黑子几人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话题不断,随着越聊越多,对几人有个大概了解,虞杳便不由多问一句; “姚大当家以后有何打算?” 这话一出口,姚黑子就愣了! 秦沐和刘蒙互相对视一眼,便猜出几分虞杳的用意,随不着痕迹的认真打量观察起几人来。 而认真喝茶的见微道长,嘴角带笑,眼神带着赞赏看向虞杳,就听姚黑子一边挠头,一边面带纠结的开口; “这……此事,在下未曾多想,总归过一日是一日吧!” 刚才聊天儿得知,姚黑子和妹妹——姚青青兄妹幼年丧母,后父又因病离世,家中的房屋田产都被恶人霸占去,年幼的兄妹二人无依无靠,为了活命来到多年前被瘟疫席卷,令人闻风丧胆的猛虎寨,也就是现如今这里落脚,后又收留同样没地方可去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二人。 四人平日里在山脚种点儿地,养几只鸡,偶尔出去打打食,日子倒也勉强过得去! 但是,这几年里他们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也算是难得之处! 正因如此,虞杳这才开口一问,想探探他们的想法。 结果,姚黑子竟这般说,倒也不意外! “那你们想一直这么过下去吗?” 虞杳接着又问。 一旁安静听着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以及姚青青三人突然眼前一亮,带着喜色眼巴巴盯着虞杳。 而被虞杳盯着的姚黑子,此时脑子也转过弯儿来,双眼突然冒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纠结的努力组织语言; “公……公子何意?” 小心试探着问出这句话,姚黑子好像终于鼓起勇气,神色紧张的盯着虞杳接着又说; “我们兄弟四人虽说没本事,但吃苦耐劳,有把子力气,若……” 说到这儿,姚黑子终是没勇气问出那句话,但又不甘心就此错过大好机会,用力揪了揪耳朵,而后就咬咬牙又说; “若公子不嫌弃,咱们兄弟四人愿追随左右!” 这话简直说出了另外三人的心声,姚青青、裘饱饱、车高高三人一脸紧张,眼巴巴盯着虞杳,生怕遭到拒绝! 尤其是姚青青,紧张到双手紧抓衣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见此,旁边的香姑伸手轻拍安慰,并用眼神给与鼓励。 沉默不语好一会儿的虞杳,在四人忐忑不安的眼神儿下,终于开口了; “为我所用可以,但是我该怎么信任你们?” 其实,早起见到姚黑子的时候,虞杳就起了收用他们的心思,但是这种事总该要有个契机,以及考验才是! 轻而易举得到的都不被珍惜,虞杳深知这个道理,这才耐着性子一问。 一听这话的姚黑子知道机会来,想也没想就起身跪地高声道; “我姚黑子愿追随公子,愿舍了这条命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若有对不住公子之事,不得善终!” 姚黑子满脸严肃说完这番话,就见姚青青,裘饱饱,车高高三人也跟着过去跪地,异口同声发誓; “姚青青愿追随公子,永不背叛……” “裘饱饱……” “车高高……” 盯着四人看了一会儿,虞杳一个眼神过去,秦沐起身上前扶起姚黑子三人,香姑则赶紧拉起姚青青,这时就听见微开口; “你们四人倒是有造化!” 只这一句话,就已让四人喜出望外,满脸激动盯着虞杳。 “往后是一家人,我亦不会亏待几位。” “多谢公子!” 是人高兴的连连道谢,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但是虞杳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不由紧张起来; “但是,你们还不能跟我们走……” “为何?难道公子嫌弃咱们不成?” 姚黑子立即上前一步,着急问道,满眼都是不安和担忧,生怕发生变故。 “实不相瞒,我们初来乍到还未安顿下来,待找到落脚点,一切安定下来再通知你们也不迟,总归,我们也是要在不归城落脚的!” 一听虞杳这话,姚黑子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的担忧也变为欢喜,就拍着胸脯笑着说; “此事不怕,咱们兄弟四人皮糙肉厚,最是不怕吃苦受累,更何况这不归城我熟悉的很,与公子同往也能帮忙打探事宜,出一两分力呢!” 好不容易走了大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放走! 姚黑子誓要跟着虞杳他们一起走,便主动出击抓住机会。 他虽没见过大世面,也没见过什么厉害人物,但眼前的虞杳,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机遇,也是唯一一次,绝对不容错过…… 第六十九回心有目标 晌午过后,雨过天晴 考虑到路上不好走,虞杳他们又在猛虎寨住一晚。 “明日,你与王二石在此看守马群和货物,我带姚黑子他们先进城,待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再通知你们。” 经过一番认真思考,目前连同他们七人所骑的马,总共三十匹马,以及货物一起进城肯定不方便,虞杳便对秦沐于是吩咐。 再者,就算她收了姚黑子四人,可猛虎寨这地方可不能丢。 虞杳让秦沐留在这里,一来是为了守住这个地方,防止别人钻空子占了去! 二来,为了以防万一! “是——” 显然,秦沐猜出了虞杳的用意,虎目闪了闪,二话没说就答应。 于是,次日一早,用过早食后,留下马群和货物,以及秦沐、王二石、裘饱饱三人在猛虎寨看守,其余人则跟着虞杳启程朝不归城出发。 天气爽朗,官道平坦,一路轻装快骑,晌午前他们就到了不归城。 看着主街上稀稀拉拉的百姓和过往客商,来往行人的穿着装扮,以及街两边为数不多的商铺,虞杳对这个位于元启最西端的不归城,有了初步认识! 八人牵着马,绕着主街转了一圈儿后,虞杳心中有些迷茫! 她真的要在这个地广人稀,商贸落后,条件严酷的地方落脚吗? 这里一抬头是秃山,一低头是黄土,一刮风是沙尘,冬季漫长又寒冷,条件艰苦异常,她在这里做什么? 又能做出什么? 牵着马边走边看着来往面色黑红,神色木讷的行人,以及随处可见靠在向阳处墙角晒太阳的大小乞丐,虞杳就像被这里特有的气氛感染一般,人也跟着木讷起来。 见前面有家小食铺,她这才想起大家还未曾用午食,便上前把马拴在小食铺门口儿,带头走了进去。 小食铺不大,但收拾的干净利落,里面摆着四张小木桌子,却一个食客也没有! 见虞杳几人相继进来,一身深蓝粗布裤装,头上绑着一条灰头巾,中等个头,圆脸大眼,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来; “几位客官请坐!” 让说着,他麻利的摆开长凳,好让虞杳几人落坐。 见他们坐下,中年男子又热情笑问; “几位客官吃点儿甚子?” “想吃什么自个儿要!” 中年男子热情说完,虞杳便看着姚黑子三人说。 想吃什么自己点这种习惯,他们几人一路走来早已见怪不怪,亦不用虞杳多说! “掌柜的,可有热水?” 知道虞杳每日都要喝茶的香姑,起身问道。 “有的有的,就是咱们这小地儿没有茶!” 掌柜的满脸不好意思搓着双手说。 “无妨,我们有带茶,麻烦掌柜给咱们来两壶开水就成!” “小子,提两壶开水出来!” 香姑说完,就见掌柜朝着后面吆喝一声。 “来了……” 答应声响起的同时,后边儿小侧门儿出来个,双手各提着一壶滚烫冒着热气开水的十六七岁,高高瘦瘦,脸颊通红的半大小伙儿。 两个被烟火熏的通体黝黑,水不停翻滚的水壶,垫着一张木片放在桌上,目光触及虞杳时,小伙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赶紧转身又进了后堂。 这时,香姑打开一小包茶叶,捏起一撮小心的放入两个水壶中,而后盖上盖子对虞杳说; “他们都要好了,公子,您吃甚子?” 香姑一问,那掌柜也笑盯着虞杳。 “再来两大盘羊肉,给我来碗汤饼,汤多些!” 生怕几人不够吃,虞杳又给他们加了两盘羊肉,同时给自己点了份带汤的饼。 此时的她,确实没什么胃口! “几位稍候,这就给你们做去!” 这掌柜身兼大厨之子职,说着就进了后堂,接着就听切菜声、以及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传来。 边喝茶边盯着外面街上,三三两两过往行人的虞杳,满脑子都是接下来做什么! 若是她一人还好,大不了找家客栈先住着再说! 可是眼下十几张嘴,以及三十匹马要养活,她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再说,那么多马也得找个住处! 突然,灵光一闪,虞杳眼前一亮,她直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而且,这件事一定能行! 瞬间整个人来了精神,从门外收回视线,盯着坐在对面的姚黑子就问; “你可知这里哪有大的宅院出售?” “越大越好!” 打进城开始,见虞杳脸色不怎么好,姚黑子他们也就没怎么敢开口。 眼下她问起来了,姚黑子自然要显摆显摆本事,好好表现一番。 “公子放心,属下认识好几个牙人,回头就带公子去看看。” “不过若要买大的宅院,估摸着还得是城外,城内大宅院有,但是能养马,且一下养个三十来匹的估计难找!” 姚黑子的话倒是正中虞杳心意,当即就决定; “那吃完我们去看看,最好是城外,越大越好!” “是——” 一听这话,姚黑子满心激动,直点头答应。 心里却暗自庆幸跟对了人! 没一会儿,他们要的食物就相继端上。 刚开始姚黑子,姚青青和车高高三人还有些拘谨,不怎么敢下筷子,见刘蒙,见微,木同丝毫没有任何顾忌,提起筷子就大口开吃,三人这才彻底安心,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公子,可要吃块儿羊肉?” 知道虞杳胃口不大的香姑,夹起一块水煮羊肉就先问道。 “来一块儿瘦的吧!” 对于香姑的好心,虞杳很少拒绝,这也养成了她投喂自家公子的习惯。 饭量不大的虞杳很快就吃完,坐在一旁边喝茶边等着他们,直到桌子上所有的食物被吃的一干二净,刘蒙付完钱,他们才跟着姚黑子去牙行。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位于主街后面,一家商住两用的铺子里,姚黑子和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瘦,长相精明的男子交谈起来,而后来到虞杳面前恭敬介绍; “这是我家公子,想要买一处大宅院,最好带马厩和田地,你这里可有合适的?” “贵公子有礼,在下罗斯!” 螺丝? 名字也很特别! 虞杳心里暗想着,朝他笑着点点头,而后交谈一番,得知她的需求后,罗掌柜二话没说带他们来到城西的一处大宅院…… 第七十回精神饱满 位于城西的这处宅子,虽然看着极普通,用料也是石头砌墙,砖木结构房子,却是三进的大院,后面还带着一排马厩,最后面靠山处还有一片两三亩的园子,日常住宅绰绰有余,但虞杳还想多看看,比较一下,便没表态。 然而,那罗掌柜也极有耐心,极热情,又带着他们去城东看了一处; 宅子略小,且没有园子,但看着很是精致,虞杳依旧没有表态,但是问了一句; “城内最大的宅院便是这两处吗?” 罗掌柜慎了慎,便笑着回答; “没人住,拿来出手的,最大的便是西城那座。” “那城外还有更大的吗?带田产的庄子也成,越大越好!” 虞杳这一说,罗掌柜瞬间眼前一亮,满心激动道; “有,还真有这么一处!前些日子才要出手的,公子若得空闲咱们这就去瞧瞧!” “走——” 说走就走,一行人骑着马出西城门,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地才到罗掌柜所说的那地方。 两进的大院子带着一座跨院,院子够大,周围的田地也够多,同时也够偏僻。 围着庄子转了一圈儿,虞杳越看越满意,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庄! 见虞杳神色愉悦,罗掌柜脸上的笑容也加深,笑着小心问; “公子可还满意?” “还不错,罗掌柜说个价吧,价格合适我就要了,若不合适,我再去别处看看!” 虽然不差钱儿,但是做买卖该有的套路还得有,毕竟虞杳可不想当冤大头。 “公子哪里话,咱们的价最是公道的!” 说着,罗掌柜认真思量一会儿,又见一旁的见微道长掐着手指在算什么,他眼眸闪了闪,便痛快报了个数; “二百两银,实不相瞒,此处庄子田地不少,但都是些沙土地,出产不好,在下也不能昧着良心哄骗与公子。” 罗掌柜倒也实诚,可是报的这个数依旧很有水分。 西边儿地广人稀,好的宅院虽然不多,但普通能住人的也不少,虞杳根本不愁买不到合适的! 见虞杳望着远处的山头不说话,罗掌柜急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开口; “在下退让一步,一百八十两银,这个价已经到底了,不归城方圆再也找不出比这庄子更大更便宜的了,公子觉得怎样?” 罗掌柜眼巴巴盯着虞杳等待答复,生怕到嘴的肥鸭飞走。 认真思索一会儿,虞杳不紧不慢的开口又问; “城西那处宅子多少两?” 猛的一听这话,罗掌柜瞬间一愣,随后忍着激动赶紧报价; “六十两,我不与公子来虚的,您直接给六十两银便可。” “这庄子与城西的那处宅子我都要了,一口价二百两,成,咱们一手交钱,一手过契,不成……” “成,成……” 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肥客,且财大气粗,罗掌柜怎么会得罪? 不等虞杳说完,就满口答应。 而旁边的姚黑子等人,在听到虞杳眼睛不眨的买下一个庄子,和一座宅子之后,惊的瞪大双眼,愣在原地不动。 随后,一行人又快马进城,直接去衙门办了新契书,由于有门路,契书上直接落了‘杳公子’的大名,还给他们每个人办了一张路引,也就是古代的通行证,方便以后出行。 “给罗掌柜二百一十两银票,那十两是本公子请罗掌柜吃酒的!” 所有的事情办完已近傍晚,在城西的宅子里,虞杳这般吩咐刘蒙。 “是——” 刘蒙点头应承一声,掏出银票数了二百一十两递给罗掌柜; “在下多谢公子,公子乔迁之日,在下定会登门道贺。” 罗掌柜也没推辞,接过银票当面看了个清楚明白,而后笑着同虞杳说,也是为了打好关系。 “静候罗掌柜大驾!” 虞杳也愿意与罗掌柜交好,毕竟他人还不错,以后指不定还有用的上的地方。 送走罗掌柜后,所有人都高兴的开始收拾屋子,尤其是香姑和姚青青二人,拦都拦不住,从角落里找来木桶打了水,就一通扫扫擦擦,一口气把所有屋子擦了个干干净净才停下! 姚黑子和刘蒙他们几个,更是把三个院子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连后面的马厩都没放过! 若不是已经天黑,他们几人估计一口气能把后面的地都给翻了! “明日再说,先去找家客栈住下……” “公子,咱家有这般大的院子,这般多的房屋,为何还要去住客栈?” 一听虞杳要住客栈,姚黑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点诧异就问,眼中多少带着看败家子时才有的神色,给虞杳看的满心无语。 “没有被褥怎么睡?” 虽然每个房间都有床,他们总不能在这硬邦邦的木板上睡吧? 光想想,虞杳都觉得浑身骨头疼!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们也曾多次夜宿荒郊野岭,可那是不得已! 但凡有条件,虞杳都不会苦了自己,更不会苦了跟着自己的任何一人! 然而,对姚黑子他们来说,睡光板床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能有床睡已经是极幸福的了! “那……那公子一人去住客栈,咱们在家里住!” 会过日子,精打细算的车高高仔细一想,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上也能省不少钱呢! “对,今儿个花了那么一大笔银钱,咱们是该省省了!” 一旁的木同极为认真的点头说,好像他们吃了上顿没下顿,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一样! “住在自个儿家里舒坦些,要不属下先送公子去客栈?” 代替秦沐掌管财政大权的刘蒙,身上虽然还揣着一百两银票,可一想还有这么多张嘴要吃喝,那么多的马要养,就不由抠搜起来。 虞杳?? 一个个的比她还会精打细算! “算了,将就一晚再说吧!” 无奈,虞杳妥协! 她总不能真扔下他们,一人去住客栈吧? 那她成什么了? 好在他们一路走来每人都有一两身厚衣,且带在马背上,晚上倒也不至于那么难挨! 许是找到住处,心也有了着落,这一夜每个人睡得格外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都起晚了! 而且,虞杳睡得特别好,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第七十一回了然于胸 翌日 一早,几人出去吃完早食,就兵分两路行事; 虞杳、见微、刘蒙、姚黑子、车高高五人去城外的庄子。 香姑、姚青青、木同三人去街上置办东西,顺便给每人买几身换洗衣服 然而,香姑怀揣着几十两巨款,和姚青青、木同三人买完油盐米面,又给每个屋里添置了适当的家具,就去布行买了布料回家,打算自己动手做衣服,这样也好省些钱,全然把虞杳‘不要舍不得花钱’的叮嘱忘了个一干二净。 虞杳去城外庄子上,又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决定找些人来把房屋好好修缮一番,周围的土地也要再翻一下,种上农作物。 至于种什么,虞杳心里还有些不确定。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一旁的见微便开口提议; “这百十来亩田地慌着实属可惜,种麦时节已过,不如种些菜豆之类的实际,咱们自个儿吃也方便!” 见微说的倒是极有道理,虞杳对这些又不怎么懂,确切是对这里的农作物不怎么了解! 仔细想了想,又同姚黑子几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最后便决定; “明日找些人过来翻地,沙土地全部种上苜蓿,靠近山坡土质肥一点的地方种上黄豆,院子四周就种些瓜果蔬菜!” “是,属下明日一早就去找人,顺便去买种子!” 刘蒙把虞杳的吩咐记在心中,恭敬回答,眼中一片光明,对以后的日子充满希望。 但是一旁的姚黑子却有些迟疑,看了看虞杳,最后问; “公子,这么多田地都种苜蓿吗?” 苜蓿是草料,但也没必要一下子种这么多,还不如多种些口粮来的实在。 “都种,或许这些都远远不够!” 虞杳肯定的回答,虽然没多做解释,但是却让几人知道她已心有成算。 旁边的见微眼眸闪了闪,看着依旧一脸疑惑的姚黑子笑道; “这苜蓿不光是极好的草料,还能肥润田土,一两年后这些贫瘠土地便可肥沃起来,届时种粮食再好不过!” “原来是这样!” 恍然大悟的姚黑子说着,对虞杳满眼佩服。 其实,虞杳选择种苜蓿完全跟肥沃土地没有什么关系,只是简单的想种草料而已! “再往西是何处?” 眺望远方,隐约看见平坦的草地,虞杳好奇的问见微。 “公子可要去看看?” 见微望着远处愣了些许,倒是没着急回答,反而盯着虞杳如是问。 见他好似别有深意,虞杳心中好奇,便痛快答应; “走——” 于是,几人又骑上马,朝远处打马而去。 一路快行,骑了莫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 虽然草才长的脚面,可放眼望去,天蓝草绿,一片开阔,人也跟着放松下来,让几个月来已经习惯黄沙尘土的虞杳,仿若置身在另一个世界。 骑在马背上远远望去,目所能及之处好像还有马儿与羊群在悠闲吃草,虞杳好奇的问见微; “前面也是元启的地界吗?” 一听这个问题,见微神色突然一变,整个人严肃起来,接着才缓缓开口; “此处往西百余里皆属元启国土,只是近年来顾及不到,又因西边牧族连连惹事,故而此地便成了连官府都头疼的存在” 原来,不归城西外围,一直往西的将近二百余里土地多年闲置,不但无人敢在此居住,更无人来此劳作,放牧等! 只因,西边的牧族为了草地,曾多次与元启的百姓发生过小规模,但极为惨烈的打斗,官府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出兵,百姓人生安全得不到保障,最后索性远离这块儿土地。 至今,每到冬季最难挨的时候,牧族还会对西城外的元启村民实施抢夺,更有甚者动手杀烧抢夺,久而久之,西城外这一片地区变成了不归城百姓心中的禁区,也成了官府的心病! 这块地,官府想管,又没能力管! 但也不能将其拱手让人! 所以,历任不归城知府为此头疼不已,想过各种办法皆以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牧族不要太过,他们就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 听完见微的讲述,虞杳盯着远处陷入沉思,好一会儿后她扭头问; “你觉得,我们拿下这块地有没有可能?” 或许,早已料到虞杳会有这种想法,见微表现的极其淡定,但清明的双眼带着满满的赞赏笑着开口; “世间之事,一半儿在于天定,一半儿在于人为。” 他颇为高深莫测的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虞杳有些哭笑不得,皱着眉头又问; “道长之意,此事可行?” “事在人为!” 见微盯着虞杳轻点头肯定道,而后用马鞭指着远处说; “此处到边界皆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北边与南边儿又有群山环绕,若能解决牧族这个大患,此地便是一绝佳之处,尤其适宜养马放牧!” 见微看似极为平常的话语,但句句说中了虞杳的心思,就连她心中的打算也说了个明明白白。 “道长怎知我要养马?” 看着低头啃食嫩草的初一,虞杳利落跳下马背,站在软绵绵的草地上,仰起头盯着骑在马背上的见微笑问。 接着,见微也不急不缓下马,搭好缰绳,拍了拍马屁股让其也去享受美味,就认真反问; “除了养马,公子还更好的选择吗?” 虞杳再一次盯着见微认真打量起来,知道眼前之人有谋有略,亦见多识广,可不曾想,他对自己的一切想法了如指掌! 或者,一开始他就看出了自己的真身份,只是没挑明罢了! 想到这儿,又看了眼不远处的其他三人,虞杳便痛快的问; “道长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是吗?” “女公子从一开始,并非有意隐瞒,不是么?” 一声‘女公子’已说明一切! 而虞杳也极为肯定,他并无丝毫的恶意,便坦率点头承认; “没错,之所以这身装扮,只是为了方便在外行走罢了!” “公子也好,女公子也罢,你,依旧是你!” 或许怕虞杳多想,见微笑着用他特有的,高深莫测的话语安慰。 突然,两人相视一笑,彼此想法了然于胸…… 第七十二回挪不开眼 经过一夜的慎重考虑,虞杳决定拿下西城外的那片区域。 但是,这件事操作起来却非常有难度,她还得听一下见微的意见! 毕竟,他好像很了解这些事! “吃完早食我想去衙门问问,不知道长可否一同?” “可——” 见微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虽然在虞杳预料之中,但内心还是一阵轻松。 由于城外庄子有诸多事宜需要人手,所以,去衙门时就虞杳和见微,且二人默契的选择步行,边走边聊! “不归城知府姓鲁,名孝宁,二十有九,为人还算公正清明,又极有想法,等下见面,公子可与其好生聊聊。” 果然,如虞杳想的那般,见微不光对西方这一带地理风貌极为熟悉,就是官场的消息也清楚,并耐心仔细叮嘱她。 “好——” 见虞杳回答的乖巧,见微眼中划过淡淡的满意之色,而后又接着道; “不过,听说这鲁知府是个有背景,有来历的,其家族好像与京城某世家有联系,这样之人大多性情高傲,极重名誉。” “多谢道长提点,不过您放心,等下见面咱们该讲究的讲究,该说的说,绝对不会让这位鲁大人挑出一丝毛病。” 看着见微道长说完这话,虞杳心中却在猜测这位鲁知府,会和京城哪家有联系! 不过想也白想,不管是以前的虞窈,还是现在的她,都不曾去过京城,自然不了解各个家族的关系牵扯,索性也不给自己出难题,边走边和见微道长闲聊起来。 衙门正好也位于西城靠近中心,和虞杳新买的宅子仅隔一条主街,走路倒也不算太远,约摸三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到了! 他们进了衙门,向当值衙役说明来意,见微又低语几句,前一刻还板着脸,眼神不停打量虞杳,且一脸不怎么当回事儿的衙役,突然态度一转,客客气气带他们二人进了后堂,并奉上热茶,这才转身出去通报。 喝了一口热茶的虞杳,满心好奇盯着低头喝茶,神色极为淡定的见微开口问; “道长说了甚子,这位衙差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闻此言,见微不慌不忙放下茶杯,抬起头淡笑着开口; “怕鲁大人不肯见咱们这些闲杂人等,便报了故人之名来,想着总是稳妥些!” 故人? 还是知府大人认识的故人? 看来,见微道长也不简单! 同样藏着一肚子秘密的虞杳,想到这儿,只笑了笑便没再追问。 俩人安安静静喝完一盏茶,以为还要等上许久时,便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接着,刚才出去通报的那名衙役进来,较之前相比,态度从热情又变为恭敬,连说话都规规矩矩; “二位久等,知府大人此时得空,还请二位随小的移步!” “劳烦差爷!” 见微看了一眼虞杳,然后二人起身笑着同这位衙役道谢。 “不敢当,小的姓应,名保真,道爷与这位公子直唤小的名便可!” 客客气气介绍完自己的姓名,身材魁梧,面容黑红,性格爽朗,一身黑灰衙役服,乍一看带着几分凶相的应保真,便在前面带路; 出了小堂厅,顺着屋檐拐进左手边的拱门,没走多远接着右转,穿过小花园儿,再进了左边的如意门,才来到属于衙门的后宅前院。 穿过风雨连廊,虞杳和见微跟着应保真来到堂厅,才迈进门槛,就见坐在主位上,身着深毛蓝银色暗纹圆领道袍,头戴银冠,天庭饱满,面容周正,眉眼狭长,气质温和,但又处处透着股挑剔劲儿,上唇留有短而精致的八字胡,人精瘦但极有精神,手捧着一盏茶,正盯着门口儿,确切来说是盯着他们二人打量男子,虞杳便知他就是不归城的知府——鲁孝宁了! “贫道见微,见过鲁大人!” “在下杳六儿,见过鲁大人!” 俩人迈进门槛儿,双双止步作揖行礼。 而此时端坐在主位上的鲁孝宁,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笑着开口; “道长别来无恙!” 先盯着虞杳从头到脚打量了几眼后,鲁孝宁这才缓缓起身,上前来笑着扶起见微,言语中多了几分热络,也不难听出二人相识。 “托大人之福,贫道极好!” 见微面带笑容,不急不缓的客气回话,顺着鲁孝宁的手势引导,依次与虞杳坐在主位左手边的客位上。 “不知这位公子……” 回坐在主位上,鲁孝宁再次光明正大盯着虞杳仔细打量一番,精明的眼眸闪了闪,便盯着见微笑问,显然是对二人的来意充满了好奇。 对比,虞杳便笑着开口; “在下杳六儿,此次前来有桩买卖与大人商量!” 免去那些寒暄客气,虞杳开门见山,当即说出自己的来意。 然而,这种直白的说话方式,以及所谓的‘买卖’,一下子就勾起了鲁孝宁的好奇心,他嘴角笑意愈发明显,盯着虞杳又审视一会儿后,又看向见微,眼中带着询问神色; 就好像在问见微,眼前这位小公子所说,没在开玩笑吧? “六公子确实有要事与大人商讨!” 见微一脸严肃,并说的极为郑重,鲁孝宁也跟着严肃起来,心里却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谈买卖? 头一次有人跑到衙门与他谈买卖,倒是新鲜! 不过,这样一个看着乳臭未干的小公子,能与他谈何等买卖? 心中带着种种怀疑,鲁孝宁又一次盯着端坐在客位,腰板直挺,抬头与他对视,面容极为白净,弯眉,圆眼,挺立秀鼻,长相过分精致,却处处透着文弱气息的虞杳,不得不担心,她能否在自然条件严酷的这里生活下去! 而后,嘴角却露出笑容,带着满满的好心就开口问; “不知这位六公子,有何买卖与本官商谈?” 鲁孝宁语气还算客气,但细听之下不难听出些许调侃之色。 闻声,见微也扭头看向虞杳,眼神中带着淡淡的鼓励,莫名让人心头一暖。 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后,虞杳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双手递上; “还请大人先看过这个再说!” 盯着眼前的纸张看了几眼,鲁孝宁带着满满的疑惑接过,并在见微异样的眼神下打开,而后低头看去…… 不想,这一看他就再也挪不开眼…… 第七十三回落了下风 从最初的敷衍到惊讶,从惊讶到惊喜,直到看完整张图纸,鲁孝宁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喜出望外来形容。 而此时此刻的他,终于正视虞杳此人! 抛开年龄,忽略长相,打消疑虑,他彻底对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公子产生了好感,亦对他口中的买卖充满期待。 然而,注视着鲁孝宁一举一动的虞杳,此时终于达到了第一个目的,不等他开口就笑问; “大人觉得此图如何?” “妙!实在是妙!本官想知此图为何人所绘?” 鲁孝宁小心手捧着手中的纸张,眼中带着急切盯着虞杳问。 “出自不才在下之手,让大人见笑!” 虞杳自谦的话让鲁孝宁略愣,但心中没有丝毫怀疑,反而眼中都是欢喜,忍不住就开口; “此图绝妙,不知六公子用于何处?” 已经猜出虞杳找他大致是想要买地,但吃不准要买哪里的鲁孝宁,心中带着几分期待,语气也比先前温和许多。 “大人觉得西城外那块地如何?” “哗啦……” 刚端起茶杯的鲁孝宁,就被虞杳这句话惊的失手打翻茶杯,茶汤洒的满身都是,他整个人亦是惊的站起身,神色不明的愣在原地; “大人……” “无妨!” 一旁的侍从担忧上前,就被鲁孝宁抬手打断,只好又退出去。 此时,不大的堂厅瞬间寂静一片,鲁孝宁手捏图纸,一身茶汤水渍,面容严肃,死死盯着虞杳不说一句话! 而虞杳背挺腰直,不卑不亢,坐在位子上抬着头与他对视,灵透的大眼带着直入人心的坚定,以及让人看不懂的执着,这一刻鲁孝宁终于动了; “抱歉,二位稍坐片刻,本官去更衣!” 扔下这句话,鲁孝宁朝外走去,还不忘带走那张图纸。 出了堂厅,左拐至内院,鲁孝宁这才脸色微变,站在廊下又一次认真打量起手中的图纸,再结合虞杳自信十足的话语,他却有些犯难! “年纪轻轻,胆量却不小!” 须臾,他抬头望着前方吐露花骨朵的石榴树,低声笑道。 但不得不说,这张图纸以及虞杳的自信确实打动了他! 西城外那块儿地,对他来说,或者是对每任知府来说都是一个大难题,原因有二; 其一,不归城没有地方军队,也没能力养足以保护一城百姓安危的军队; 以至于每次当地百姓和牧族发生矛盾,作为父母官的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选择窝囊的咽下这口气,久而久之牧族越发放肆,当地百姓对朝廷也越发失望! 其二,在上述这种种无奈情况下,城西外那片区域依旧不能丢失,起码在他鲁孝宁任期内不得发生国土丢失之事!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严峻的考验,也是一个随时都会让他丢官的危险! 鲁孝宁以及他前面的几任知府都曾努力的想办法解决,可面对随时都能丢掉性命的危险,就是再大利益,也没人敢接手! 试想,有人接手那块儿土地,并投入大量人力与钱财把它打理的有模有样,然而一到冬季,牧族犹如饿狼一般扑上来烧杀掠夺,且不归城的官府根本不管,或者说是没有任何能力出面干预,在这种情况下,何人敢用身家性命去赌? 想到这儿,鲁孝宁又看看手中的图纸,精明的眼眸一定,而后抬脚朝着卧房而去;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夜蓝绿交领暗纹长袍的鲁孝宁出来,步伐平稳的朝着前堂厅而去。 直到走到厅堂外,侧耳静听,没听到任何交谈声后,这才面带微笑迈进堂厅门槛; “抱歉,让二位久等!” 说着,鲁孝宁一脸笑意上前坐在主位,而后看了看新上的热茶,看了眼淡定如常的见微,复又看向与他离开前神色无异的虞杳,就笑问; “本官多问一句,六公子这般决定,可是慎而之慎的结果?” 对鲁孝宁来说,有人能接这个烫手山芋自然是好事! 但前提,他得确定此人是否乃一时头脑发热的不成熟决定。 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一个父母官可不能陪着丢人,沦为笑谈! “没错,在下绝不会拿此等要事与大人儿戏!” 看着虞杳的严肃表情,鲁孝宁彻底打消了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正式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谈这桩买卖! “不知六公子,要如何与本官谈此桩买卖?” 说完这番话后,鲁孝宁调了调坐姿,整个人以一种高姿态靠在坐椅后背,慵懒又严肃的盯着虞杳。 此时此刻的他,彻底进入谈判状态,即将和虞杳展开一场语言、心理、以及思想的较量! “那就要看大人的魄力了!” 虞杳也不紧不慢的把身子往后靠了靠,而后笑看着鲁孝宁。 说完,她又接着道; “如大人这般清廉爱民之父母官,想必也很想解决这个大麻烦,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就看大人敢不敢赌一把!” 这高帽子给鲁孝宁戴的心里极为舒坦,同时也有些蠢蠢欲动! 想着自己仕途能不能再往上一步,此事绝对至关重要,精明的双眼不由闪了闪,看向同样精明,且有些滑头的虞杳,眼中多了几分真诚笑意; “六公子过奖,不过此事确实乃本官,甚至整个不归城的心头大患,若能妥善解决,自然是再好不过,若不然……” “只要大人能多多照顾,在下敢用性命保证,此事绝对稳妥,且还会给您带来意想不到的……大好处!” 这个‘大好处’,虞杳心里清楚,鲁孝宁同样明白,一旁静坐不言的见微,更是了解! 而两人的一番简单言语较量,探清楚了对方的意想,也打开了彼此的心门,接下来的谈话便诚意满满。 “六公子如此魄力,本官自然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往后城西往外延伸两百里之地,皆由六公子打理!” 鲁孝宁看似很大方的态度,实则处处藏着心机,让虞杳忍不住笑出声; “鲁大人……好似诚意不够,既然这般,那在下也就……” “六公子不妨直说你的条件,若可行,本官自是无二话的!” 生怕虞杳一个不高兴而走人,也深知机会难得的鲁孝宁,急忙开口让步,你来我往间,却落了下风…… 第七十三回掌控大局 “西城外两百余里地的归属权都归在下所有,不管是种田或是闲置,官府一概不得过问,更不得随意插手,在必要情况下还得出手保护在下的人身安全,当然,这种必要情况排除牧族作乱……” 听到虞杳提出一连串大胆的条件,鲁孝宁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条件! 而且还自信满满! “照六公子这般说,那两百余里的土地不等同白送给公子么?” 带着极为明显的不满,鲁孝宁冷冷出言质问。 见他这般情绪,旁边的见微看了眼神色若有所思,却极为淡定的虞杳,心知她这是有了计较,便放心放胆的继续吃茶。 然而,虞杳在鲁孝宁的注视下轻点头,承认了这种说法; “大人若这般认为,也是可以的,但这块地始终是元启的领土,这点不会改变!” 起码,现在不会改变! 虞杳心中暗暗补充! 见鲁孝宁依旧神色沉沉,喝了一口茶后,虞杳接着信心十足的又说; “若与大人谈妥,在下将会马上动工,需要的人手则从不归城找,工钱每日结算,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压在大人心头多年的难题,又让不归城大多百姓有了额外收入,甚至可以很好的威慑西边的牧族,好处不胜枚举,想必大人比在下心里更清楚,然而,这些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虞杳的心理素质极好,就这么一番话让鲁孝宁脸色渐渐缓和,眉眼舒展,但是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便缓缓开口问; “既然如此,本官就大着胆子信你一回,不过这税收问题得好好合计一番!” 这么大一块儿土地归虞杳所有,鲁孝宁让步的同时,变相的拿税收这个问题来说事,也是给自己争取一些好处。 虽然,闲放着也是放,但白白给人却是万万不能的! 虞杳听后则笑笑,明白白的表示表示这事没谱,并直言而出理由; “在下觉得税收极为不合理,大人试想一番,在下投入大量钱财人力,未等有回报,官府却抢先变着法子拿税收为借口夺利,且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往后永无止境,后果不用在下多说,大人也能猜得到……” 元启的税收有多重,虞杳可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尤其前几年西边战乱的时候,官府收税就跟喝凉水一样,想起一茬收一茬,整的百姓叫苦连天,没了活路…… 所以,若开了税收这种先例,那片儿地她还不如不要! 想想她把一切做大做稳后,官府借着税收为由,一年几茬,甚至是可以无数次的以税收为借口打秋风,这样的事不但没法拒绝,亦没法得罪,她的处境不用想也能知道! “这点儿确实没错,这样一来,就算那片土地打理的再好,有官府税收为幌子,将永远别想获利,亦或者六公子将会被掏空,那片地也会再次回到以前被牧族霍乱的状态。” 要紧时刻,见微便开口帮腔,把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鲁孝宁给说的脸色很是不好,且隐隐有些不高兴。 见此,虞杳也一脸严肃的再次补充; “大人也不要觉得此地就白白给了在下,只需半年时间,在下便给您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结果,会让您觉得,今日这个决定有多正确,明智!” 说到这儿,虞杳停下话语认真盯着鲁孝宁的眼神,而后再道; “来年,大人将会看到自己英明决定后的成果,不光是城外那片地焕然一新,让它很好的被利用起来,并生产价值,就是整个不归城,以致旁边的几个城镇都会因此受利,不出三年,偏远,无人问津,贫苦恶劣的不归城,会在大人的治理下榜上有名,届时,大人功绩突出,想必仕途步步高升易如反掌!” 论心理素质和口才这一块儿,虞杳几乎完胜鲁孝宁,这一番话也说的他心动不已,坐在主位上陷入沉思。 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想清楚,看着虞杳的眼神透着一股坚定,嘴角带笑道; “六公子好本事,本官竟被你说的无话可言!” 确实,被虞杳完全掌控主动权的后,鲁孝宁只能一步步的妥协,一步步的退让,但不得不说,即便如此,他还是很满意! 虞杳真能有一番成就,这绝对和他脱不了关系,起码明面都是他的功劳! “那是因为大人心系百姓,不愿同在下仔细牵扯罢了!” 该争的争,该抢的抢,该让的虞杳也懂得让步,同时还不忘拍马屁,可是给鲁孝宁给足了面子。 “哈哈哈……好话坏话都被你说尽了!” 无奈的鲁晓宁忍不住笑出声,对着虞杳边说边摇头; 瞬间,整个堂厅气氛极好,见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税收,官府还得出面维护你的利益,此事怎的看都不妥帖?” 这一番较量后,鲁孝宁终于确信,眼前的虞杳是个极有本事和手段的,日后只怕不简单,怎么着也要努力争取一番利益才行! “大人放心,虽没有税收,在下会想法子解决牧族这个难题,不会让他们再像以往那般祸害无辜百姓,换句话来说,哪怕牧族要杀要抢,他们得先从在下身上踏过去!” 突然,虞杳浑身气势一变,极为严肃的说着让人信服的话,那肃穆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犹如一个上过战场,自信强大的大将军一般,让鲁孝宁都愣了,亦信了! 这话看似简单,可要对抗牧族,要付出的人力财力远不可估量! 这让还想继续提出要求的鲁孝宁,突然不好意思开口! 因为财力与能力,以及地理环境的原因,朝廷对偏远的不归城摆出一副漠视态度,正因为这种态度,让当地官员也跟着摆烂,让当地百姓本就艰苦的生活雪上加霜…… 如今有人站出来改变这一切,作为知府老爷的鲁孝宁,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虞杳的出现,对他来说绝对是惊喜,哪怕失败了,他依旧可以拿着这种失败向朝廷邀功; 因为,是他鲁孝宁竭尽全力找人才,与西边牧族全力对抗! 也是他鲁孝宁心系百姓,不顾个人安危,与牧族对抗! 更是他鲁孝宁…… 第七十四回充实欢喜 “此事容本官再仔细斟酌一番,待有了详细章程,派人支会二人!” 认真想了一会儿,鲁孝宁觉得他还得仔细琢磨一下契书该如何拟定,便这般回复虞杳。 “合该如此,在下等大人的好消息,告辞!” 虞杳也没再说什么,当即起身,被鲁孝宁的亲随——松失,亲自送出门。 “送走了?” 松失进去,还坐在堂厅的鲁孝宁淡淡问道。 “是——” “吩咐下去,往后此二人登门,定要好生招待!” “是,大人!” “找个机灵点儿的,去打听打听这位六公子!” 虽然对虞杳很欣赏,但鲁孝宁想要更多的了解关于她的一切,毕竟,虞杳的出现对他来说太过重要,一切好似也太过神秘! 同样,走在街上的见微心中也有疑惑; “公子就不担心,那鲁孝宁拿着图纸让旁人去做?” 听到这话,虞杳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格外自信的开口; “他若真有那魄力,倒也算好事一桩,只是……” 说着,虞杳停下话语,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又道; “那图纸并算不得什么,充其量只是个探路石罢了,真正有用的东西在这里,且无人能拿走!” 这一段时日虽然对虞杳有所了解,但从未发现她有如此,但无法用三言两语来形容的一面! 见微眉眼露出欣喜,以及淡淡的赞赏,看着远处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就笑问道; “那公子觉得,鲁大人会照您的想法行事么?” “会——” 虞杳毫不迟疑,给出极为肯定的答案,从内而外散发的自信,让那双本就好看的圆眸散发着亮光,无端让人跟着心情大好。 “为何?” 接着,见微又笑问,这样的问题问的很是轻松,就好像他本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想考考虞杳而已。 “因为,鲁孝宁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偏远,条件又恶劣,被朝廷遗忘的地方!” “所以,他绝对不可能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甚至,他会竭力助我成事,而后借机再向上一步!” 听了她这番话,见微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捋着小山羊胡,若有所思的又问; “倘若此事办成,公子又如何应对西边的牧族?” 这确实是个大难题,虞杳也认真思考过,但目前而言,她还没什么好的方法,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 毕竟,她连牧族什么情况都不了解! “我相信,此事会有解决的方法!” 虽然心里未有成算,但虞杳依旧自信满满,甚至计划着要亲自去一趟边界外的牧族地区,实地看看情况再决定。 她相信,一定会有完美的解决方法! “想必,此后公子定要发显拳脚,身边正是需要人手,贫道不才,自荐与公子共谋事!” 突然,见微停下脚步,盯着虞杳的双眼极为严肃的说。 细看,神色还带着些许的紧张,许是怕遭到拒绝吧! 早想找机会与见微聊聊此事的虞杳,被着巨大的惊喜给冲愣了神,待回过神,赶忙笑着回话; “该是我重礼相请道长才是,如今倒是省了我不少钱财,道长果真会为自个人考虑!” 一句‘自个人’,便清楚不过的表明了虞杳的态度,也让见微彻底安心,露出一串极为欢喜,又发自内心的大笑; “自个儿人,自是要为自个儿人打算!” 俩人相视一笑,于彼此满满的感激与信任,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 翌日,虞杳几人在城西的宅子里,边吃早食边谈正事; “昨日在街上见到不少卖鸡苗的,回头多买些放在庄子和猛虎寨养着,总归费不了多少事儿!” “是,回头属下就去买,正好今日高高要回去接大哥,让他一并带回去。” 听了虞杳的吩咐,刘蒙便如是回答。 “嗯,昨日庄子上的地翻了多少?” 翻地这事儿还挺急,因为旁人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出了苗,而他们庄子的地还没翻好,时间多少有些匆忙; 再者西边的夏季本就短暂,农作物的生长时间也极有限,好在他们种的是草料,倒也不必担心收成问题,只要能长出草就行! “昨日五十多人,加上三头牛的耕地,总共不超过五十亩,估计还得四五日才能翻好。” 四五日? 这也太慢了! 一听刘蒙的话,虞杳就皱起眉头,而后放下筷子就问; “多找些耕牛,争取两日全部完事!” 不想虞杳说完,刘蒙几人就面露难色; “这只怕不行,这里耕牛本就不多,且有些人家也正在农种,就是花钱也找不到!” 听刘蒙说完,虞杳才知道怎么回事,思虑须臾便说; “那就去多买几套犁,把咱们所有的马套上耕地,这样的话两天应该差不多就能种完。” “马?这……” 一听要把所有的爱马都要套上耕地,姚黑子心疼的直咬牙。 要知道,马可是极为金贵大宝贝,他们好生伺候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其去耕地! “公子,这不大好吧,万一给马儿累出个好歹,那多不合算!” 接着,车高高也出声表示心疼,让他的心肝大宝贝儿去耕地,光想想就受不了,还不如让他去耕地来的痛快呢! 虞杳彻底无语,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看了一脸心疼的几人道; “马在圈里闲着,那边又找不到耕牛,草料若不尽快种上,冬季马儿吃什么?它们又怎么过冬?” “公子说的没错,得尽快种上草料马儿才好过冬,再说犁地也不累,牛都干得,日行百里的马就干不得?” 听完虞杳和见微二人的话,几人彻底无话可说,便只能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得多带些草料才好,可不能亏待了他们的大宝贝! “公子,后院的地都已种上各种瓜菜,届时咱们吃摘也方便!” 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的姚黑子,接着汇报劳动成果,别说他们几人的速度还挺快。 “嗯,辛苦了,忙完这阵子,让秦沐多物色些可靠人手,以后你们也会轻松些!” “公子哪里话,每日有吃有喝怎会辛苦?再说,都是给自个儿家干的,属下们只觉得着日子有盼头,浑身都是把子力气,就是再多的田地也能干的动!” 丝毫不觉得辛苦的姚黑子说着,还拍了拍强壮的胸脯,其他几人跟着连连点头,表示对眼下生活的极大满意。 就连两日来打理好家中一切,并缝制了不衣物的香姑和姚青青浑身都是干劲,虽然整日闲不下来,可她们内心充实又欢喜…… 第七十五回满脸笑意 “砰砰砰……” 正说话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木同赶紧起身边往外跑边大声问; “是何人?” 接着就听到门外人的回声; “六公子可在?” 六公子? 刚跑到大门边儿的木同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家公子对外就是这个称呼,便打开门又问; “您是何人?找我家公子又为何事?” “鄙人姓松,名失,乃知府大人随从,奉大人之命请六公子过府一叙。” 离大门不远的食堂内,虞杳清楚的听到了松失的话,纵使她已有心理准备,也知今日定会有消息,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大早就会来人! 而且,还是松失! 看来,鲁孝宁比她想象中还要着急! 虞杳面带笑意看了眼旁边的见微,见其轻点头,这才起身朝隔壁堂厅而去! 只是才到廊下,就和跟着木同进来的松失打了个照面; “见过六公子!” “见过道长!” “诸位有礼!” 不愧是知府大人的亲随,才一照面就大方有礼的同虞杳,以及站在廊下的所有人问好。 刘蒙几人也各自开口打招呼,虞杳这才不急不缓,带笑容的客气道; “松管事屋里请!” “不了,知府大人正在县衙等候公子,不知六公子此时可得空闲?” 时隔一夜,再次面对虞杳,松失的态度非常恭敬,说话也是满面笑意,声音温柔可亲,食堂内的两个姑娘听了这声音,都觉得他是个极好之人! 知道今日有事,没打算出城,但想去街上转悠一圈的虞杳,听这话迟疑须臾,而后就点点头; “既然大人已在等侯,在下就是有事也得脱身前去!” “多谢六公子体谅,外面马车以准备妥当,您看……” 闻言,松失一脸感激,而后指了眼门外的大马车,意思再明白不过。 “还请松管事稍后!” 说完,虞杳就吩咐香姑,去她屋内书桌上拿来提前准备好的一个布袋儿。 “公子,给您!” 快速跑进内院,从虞杳房内拿来一个蓝青色的布袋儿的香姑,双手奉上的同时,不由面露担忧,最后咬咬牙小声问; “公子,奴随您一同前去可好?” 毕竟是和官老爷打交道,香姑总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家公子可是…… “不用,你们在家待着,有道长陪本公子一同!” 说完,就看了眼见微,又朝松失点点头,三人相继出了大门,登上马车朝官府而去。 “咱家公子真本事,连官老爷都派马车来请!” 站在门口的车高高,盯着远去的马车一脸骄傲的感叹。 “快去买了鸡苗赶紧启程,莫要耽搁时辰!” 有同感的姚黑子收回视线,赶紧板着脸大声吩咐,瞬间所有人各忙各的。 很快到了县衙的虞杳和见微,被松失带着从正门而入,去了比昨日还要大,处处透着精致的院子,并在廊下看到一身崭新蟹青竹叶纹圆领锦袍,腰间挂着天蓝色荷包,以及一枚核桃大小青玉平安扣佩饰,头戴木簪,整个人文雅又精神,犹如一颗长在寒冬的青竹,不出众,但不容忽视的鲁孝宁! 他站在廊下,盯着从小拱门进来,一身夏云灰细布高领长袍,墨发半绾,身量瘦小,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配饰,但长相白净精致,气质尤为突出,眼眸亮而带光,每一步都带着莫名气势和绝对自信的虞杳,当即热情迎上前几步,并笑道; “一早就去叨扰六公子,还请见谅!” “大人客气,在下不敢当!” 客套寒暄几句,虞杳和见微就被请进堂厅,安置在左右两侧的首客位,并且很快就送上来了各类小点心和热茶。 “不知二位可用过早食?” 鲁大人属实有些急,一清早就请人过府商量事情,自然要多多关问一番,更何况,虞杳还是他的‘大财神’! “多谢大人关心,已用过早食!” 见微笑着缓缓回话,鲁孝宁点点头后就进入主题。 接着,他从手边的八仙桌上拿起几张纸,伸手递出; “这是本官亲拟的一份契书,六公子先看看,若有不合适的地方,咱们再仔细商讨!” 一旁的松失,上前接过纸张转身递到虞杳手中。 接下来,堂厅安静无声,只有纸张时不时的翻动声……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虞杳快速看完鲁孝宁亲笔书写的四张契书,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抬头,然后从手边的蓝布袋儿掏出几张纸,递给松失,笑着道; “正好在下也写了一份儿,还请大人过目!” “哦!六公子也写了契书,那本官可要认真瞧瞧!” 显然,有些意外的鲁孝宁,说着就接过松失递过来的,整整六张纸,而后极为认真的看起来。 相较于他写的那份契书,虞杳书写的这份就更加严谨、细致。 甚至,有些条款都标注的极为明白,这让他越看神色越严肃,越看眉头越皱,心里佩服的同时,也不由再次正视眼前的虞杳。 待全部认真看完,鲁孝宁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 他确实很期待,甚至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 可面对这份细致到让他都没想到的契书,以及虞杳展现的才能,他觉得有些事已经超出了意料之外! 或许,往后有许多事还会超出他的掌控! 如此一来,他还要不要继续这件事? 眼前的这位小公子,他又该如何对待? 低着头,死死盯着手中的纸张看了好一会儿,鲁孝宁心里却极为明白一点,眼前的这位六公子,他绝对不能得罪,更不能与之为敌! 想清楚这一点,好像一切都豁然明朗起来,至于那些旁的考虑,鲁孝宁却觉得事在人为! 只要与他仕途有利便好,掌控不掌控,先且不想! 而后,就见他抬起头,露出笑容,满眼赞赏之色道; “昨日一见,本官便知六公子腹有大才,却未曾想到,六公子还有这般智谋,倒是本官的不是!” “大人过奖,实不相瞒,此份契书乃在下苦思冥想一整夜才想出的,着实烧脑烦心的很,怎比得大人提笔挥洒自如,在下惭愧!” 文绉绉,打哈哈这事,虞杳也信手拈来,说的鲁孝宁心里极为舒坦,满脸笑意…… 第七十六回成功拿下 经过又一番极力拉扯,最后还是按照虞杳的契书行事,不过又附加了几条鲁孝宁的条件; 也就是说,即日起,城西外两百余里的土地,全归虞杳私人所有。 只要不危害朝廷,不损害百姓利益,在这片土地上她爱干嘛就干嘛,官府不得插手过问,更没有税收这么一说。 但是,作为这块土地的主人,作为元启子民,虞杳往后若需要的人手,首先要考虑不归城的百姓,且不得拖欠他们工钱。 其次,虞杳也要不遗余力,尽一切可能阻挡来自牧族的骚扰; 也就是说,以后若有牧族来犯,就要虞杳自己想办法阻挡,绝对不能让牧族威胁到不归城,以及周边的任何百姓! 光是这一点,已经极其艰难,不光要考验虞杳的个人能力,还要考验她的魄力和胆量,以及财力,可想难度有多大! 说实话,就凭这一点,鲁孝宁已经稳赚! 若虞杳能力出众,摆平牧族,又能干出一番事业,他绝对赚了名声,邀了功绩,届时再往上走走,简直轻而易举! 也从这个时候开始,虞杳彻底有了人生目标,也进入了疯狂忙碌的阶段。 当日傍晚,秦沐、王二石,裘饱饱几人带着那群和货物进城,安顿好一切,晚食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饭后,吃着热茶,虞杳和他们开了第一次会议; “如今我们有了着落,接下来要忙的事很多,大家都得打起精神,好好大干一场!” “还请公子吩咐!” 秦沐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开口直抓主题,更是表明对虞杳无条件的信任与忠臣。 看着跟坐铁塔一样,稳坐在对面的秦沐,虞杳满意的点头道; “即日起,秦沐为府中大管事,掌管一切事务,有什么事你们要与他商量,配合,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创造属于我们的辉煌未来!” “是——” 十几道声音齐声高应,满满的都是激动与信心,光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城外庄子上的事,你看着安排一下,目前人手不够,只能找一些短工先干着,待忙过这段时日,要好好物色一些长工,不然过几个月忙不过来!” “公子放心,属下会尽早物色!” 秦沐有力的回答,眼中满是对虞杳的感激,与庆幸; 庆幸他们兄弟当日的选择! “猛虎寨你们时不时的抽空去看看,那里还有用!” “公子放心,隔三差五的,属下会回去看看,绝不让旁人占了去!” 姚黑子拍着胸脯保证,毕竟那是他的老地盘,若被人占了去,丢的可是他的老脸。 不过,他心中好奇,虞杳到底怎么利用猛虎山? 难道要带着他们占山为王不成? 想到这儿,姚黑子两眼放光,满眼期待; “公子可是要……” “快莫要胡思乱想,你家公子可做不来那种行当!” 看出了姚黑子想法的见微,忍不住笑着开口,这话让虞杳满脸无奈; 她看着像土匪吗? “等忙过这段时间,那处我另有安排!” “嘿嘿!是,无论做甚,咱们都听公子的!” 姚黑了为人虽然滑头了些,但对虞杳那是实打实的忠心,笑了笑便把这事记在心中。 “你明日抽空去趟罗斯那里,看看有没有做家务的好手买几个回来,要不香姑和青青二人忙不过来!” “公子不必,奴忙的过来!” 一听虞杳要花钱买人,与之前相比,完全变了一个人的香姑,赶紧上前这般说。 如今的日子,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每日里虽然忙碌了些,但日子过的舒坦又自由,她极喜欢,亦不想让旁人取代。 “就是公子,奴与香姑姐姐忙的过来,不用再花钱买人的!” 脸色也好了不少,一身干净细布套装的姚青青,也摆着手连连拒绝。 “人是一定要买的,不然往后很多事情你们二人忙不过来,再说,早点儿买几个人进来,你们两个带着熟悉起来,往后庄子上也能有人手用!” 一听虞杳这话,二人便乖乖点头,也彻底安心。 “有合适的多买几个,回头庄子上也要做饭,有人打理的。” 虞杳对着姚黑子严肃吩咐。 “是,公子放心,属下定会仔细挑选!” 这事儿对姚黑子来说再简单不过,他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 “届时,庄子上的内务事宜由青青看管,这里由香姑看管,所以新人到来,你二人要用心调教。” “是,公子放心!” 二人一听虞杳给了这么重要的任务,眼中闪着亮光,起身高兴的齐声回答。 就是姚黑子,也咧着大嘴为妹妹高兴! 从今往后,他姚黑子的妹妹,就是庄子上的内务管事了! 是公子手下的得力之人! 这事,以前做梦都想不! 往后,他们也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了! 想着想着,姚黑子忍不住红了眼,一旁的裘饱饱和车高高也跟着地下头。 见此,虞杳出声安慰道; “咱们这只是刚开始,由于人手不够,有些事情没法一并实施,等忙过这一阵,你们几人都得掌管各种事务,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磨炼一下自己,到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 “公子……还要忙活旁的么?” 揉了揉眼睛,姚黑子赶紧抬头问。 就眼前这番事业,对他来说已经大到没边儿,没想到虞杳却还有别的打算。 他这一问,却把虞杳给问笑了; “这算什么?” “只要你们能力出众,我们就能把生意做遍整个元启,乃至周边所有大小邦国,就看你们敢不敢?” 听完虞杳的话,所有人彻底热血沸腾,一个个瞪大眼,红着脸吼出声; “敢——” “贫道,拭目以待!” 见微难得的也跟着激动起来,看着虞杳如是道,眼中却是满满的热切。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大干一场。”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端起茶杯; “以茶代酒,感谢各位的信任,祝我们一切顺利!” “顺利——” 这一夜只是一个开端,亦是一个结束; 无家可归之人,终于结束了迷茫,开始了属于他们的辉煌之路! 也是这一夜,虞杳写了第二封家书,并于次日一早送出…… 第七十七回连连求饶 京城.四季春后院 “还吕家小姐!也不撒泡尿照照,如今这副德行竟敢骂老娘,给我打,打烂这贱蹄子的嘴!” “得嘞!” 老鸨——莸花娘一声令下,龟公——余全,拉长声音吆喝着,挽起袖子,朝着缩在床头,鼻青脸肿,瘦的已经脱了相,全然看不出往日大家小姐风范的吕解语笑着走去; “你……你不许过来,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 “求倡母放过解语这回……我……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骂你……” 不长不短的一个月,已经被打怕了的吕解语,看着龟公——余全走来,浑身的骨头以及伤口隐隐作痛,那张硬嘴也连连求饶,全然不见往日的跋扈,更看不出一点儿高门女子的傲气。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活着! 不被挨打的活着! 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也一直未曾断过! “晚了,给爷过来!” “呜呜呜……不……不要,不要打我……” 余全邪笑着,一把跪在床上,抓住吕解语胸口的单衣,轻轻松松把摇头哀求,一脸害怕她拖到床边,抡起大巴掌朝着嘴巴扇去; “啪啪啪……” “别把脸打坏了,老娘还指望她那张脸挣钱呢!” 莸花娘虽然气,但也不想毁了这么个摇钱树。 就高门大户小姐这个名头,以后她都有挣不完的银子! “好姐姐放心,我余全出手,哪有出过错的!” 余全满脸堆笑,挤眉弄眼朝着坐在一旁,眉眼刻薄,一身桃红交领薄裙凸显有致身段,依旧风韵犹存的莸花娘说着,再次抡起大手,朝着已经哭不出声的吕解语扇去; “啪啪啪……” 一连七八下,吕解语的嘴被打的血流不止,再配上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伤疤,看着尤为恐怖吓人。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吕解语,莸花娘这才解气的摆摆手; “罢了,莫要打死了!咱们这里各式各样的姑娘都有,就缺她这样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老娘还指望她呢!” “姐姐说的极是,回头放出风声,想必很多人排队等着一睹高门闺秀的芳容,届时,姐姐数银票都数不过来呢!” 余全扯着半死不活的吕解语扔进床角,便凑过去笑着同莸花娘玩笑。 “就你机灵!” 莸花娘心情大好,拿指头戳了戳余全的脑门儿,而后扭着身段迈出门槛,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吩咐; “今日不许给她送饭菜,好让她学学乖!” “是——” 门口看守的两个壮汉齐声回答,莸花娘这才满意的扭着屁股转身离去。 “看好了,别让她逃了!” 余全仔细锁上门,还不忘叮嘱门口的大汉一番,而后就颠颠的追着莸花娘而去。 夜黑风高,前院一片灯红酒绿,喧嚣嘈杂,后院却出奇安静,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也昏昏欲睡,不多一会儿就彻底靠在门口儿睡了过去。 而此时,屋内床上的吕解语,终于睁开双眼盯着床顶默默落泪,她恨、她悔、她不甘心…… 唯独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再遭一顿毒打,依她眼前的身体状况,真会挺不下去的! 她是吕家长房嫡小姐! 是嘉妃的亲侄女! 是六皇子的亲表妹! 她不该被这般对待! 更不该沦为低贱的娼女! 她一定要活着逃出去! 然后把…… “咯吱……” 就在吕解语双眼含恨,咬牙盯着床顶想的入神时,后窗发出极其微弱的响声,但还是被她听到! 瞬间,她侧头闭上双眼,假装昏睡的模样,紧接着极为轻微的脚步声迅速朝床而来; 在她犹豫要不要睁开眼时,一股清风裹挟着冷冽的气势袭来,而后,一张帕子捂在嘴鼻间,惊恐的才一睁眼,不待看清来人,吕解语就彻底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的吕解语,迷糊间感觉身下疼痛异常,小心的动了动四肢,才意识到她躺在满是石子杂草的野外! 霎时,整个人瞬间清醒,并挣扎的坐起身,入眼皆是长满杂草,大小不一,高矮不同的坟头! “啊……” 当即惊吓过度的吕解语,双手撑地,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大叫着连连后退,察觉身后被什么东西挡住退路时,她双目惊恐,缓缓转头; “啊……” 又一声尖叫从嘴巴喊出,浑身伤口扯的生疼,一个失力之下就翻身倒地,身上的伤被石子和树枝划的生疼,一口气没倒过来,她差点儿就这样疼的原地去了! 此时的吕解语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本就瘦的脱了像的面容布满青青紫紫的伤痕,加上肿胀的嘴巴,吓的失控而扭曲的五官,和身下一滩液体,以及不断挣扎扑腾的四肢,远远看去比厉鬼还要吓人! 这时,两道身影自后的坟墓走出来,听到动静,吓得神经快要失常的吕解语,浑身汗毛竖起,颤抖不已的紧闭双眼,心里却以为是索命的恶鬼,上下牙齿边打架边开口求饶; “求……求求你……放过我!” “我错了……我……不敢了……” “不……不是我自己愿意来……是有人……有人劫持我至此……” “求求你饶了我……我会给你们烧很多很多纸钱,我……” 说到这儿,吕解语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彻底趴在地上不动! 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用脚踢了踢,便低声道; “主子,吓晕过去了!” 而被唤做主子的那个高瘦黑衣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一动不动站在这片阴森坟地,浑身上下散发着阴冷气息,只怕鬼看了都得绕道! 好一会儿后,就听他冷冷开口; “弄醒!” 两个字如萃了毒般,听的人头皮发麻! 闻言,另一黑衣人再次用脚踢了踢吕解语,见她没有动静,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小瓶儿,在她鼻下晃了晃,而后又收起,接着又听到一声惊叫;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杀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被吓得神情恍惚的吕解语,睁开眼睛就木讷的连连求饶,整个人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第七十八回晕了过去 “闭嘴!” 冷到瘆人的声音,自斜侧方响起; 霎时,吕解语心脏猛缩,颤抖的身躯一僵,双手撑地,保持上身半起的痛苦姿势一动不敢动; 双眼蓄泪,紧闭肿胀双唇,惊恐的盯着远处,包裹严实,立在一处墓碑前黑衣人的双脚,任由眼泪掉落。 “可想活命?” 黑衣男人好像很嫌弃吕解语一般,宁可站在墓碑前,也不愿上前一步,话语冷厉又带着明显不屑,就像在逗弄路边的野猫野狗,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嗯嗯……想……” 即便是这样恐怖到让人骨头渣子都疼的声音,对眼下的吕解语来说,也犹如救命稻草! 她咬牙用力点头,眼泪掉落的同时,终于忍不住迫切的开口; “我……我想活着……求您救救我……” “求公子……不,求大人救救我,解语愿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见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没动,亦没有开口拒绝,吕解语咬着牙,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跪起身,双手扶地连连磕头祈求; “求公子行行好……救救我……” “求您开恩,救救我……我……我愿意为公子做任何事。” “真的……解语愿意做任何事……我……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若公子……” 许是怕错失眼前这次逃生良机,吕解语急的跟得了失心疯般开始脱自己单薄的上衣。 岂不知,正是这个举动,彻底惹怒了黑衣主人,他浑身戾气丛生,瞬间移步上前,在吕解语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时,一脚朝她胸口踹去; “砰……” 本就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吕解语,瞬间如破布娃娃般被踹飞在后面的坟头上趴着,身体被木枝刺破皮不说,胸口闷痛之下,嘴里也涌出一口鲜血; “你……” “贱人,就你……也配!” 巨大的惊恐笼罩之下,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的吕解语,才张嘴吐出弱弱的一个单音,就被裹挟着滔天怒火的声音劈头盖脸砸下,辱骂倒是其次,那种让人从骨髓中产生的惧怕才是最要命的! 此时此刻,吕解语无比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刹时,遍体生寒,下意识的用手紧紧抓住领口的衣服,好让黑衣男子息怒,就连此刻趴在坟头都没意识到! “胆敢……犯贱,就让你在那四季春被千人骑,万人压!” “不……不敢了,我错了,求求大人饶过……绕过奴这次!” 终于知道眼前的男人与旁的男人不同,亦是她不敢招惹的存在,吕解语赶忙挣扎着跪地磕头认错,并卑微求饶。 她好不容易逃出狼窝,更不想死在这乱坟岗,只要能活着,哪怕给眼前这人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的! 不停磕头的吕解语,还不忘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生怕领子松开惹怒此人,若是那般,她的一生,只怕也就到此结束了! 直到额头磕破了皮,血水合着沙子与草屑粘在额头的伤口处,疼的她脑袋一抽一抽,但吕解语丝毫不敢停下。 “明日……” 突然,冷冷硬硬的两个字被吐出来,吕解语瞬间停下磕头的动作,浑身僵硬,等待着下文; 同时,心里也不不断祈祷,只希望眼前的男子能大发慈悲,饶过她一命! 或许,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声,亦或者她本就命不该绝,男子接下来的话给了惊喜; “去吕家,务必让他们接纳你,若不然……” “请大人放心,奴一定会让家人接纳,也会好好的在吕家……哪……哪都不去!” 这对吕解语来说哪是什么条件,简直是天大的恩赐! 只要她能再回到吕家,有吃有喝不用挨打,有人请她出门她都不愿意的! 以前的吕解语跋扈惯了,对所拥有的一切觉得应该应分,从不知‘珍惜’二字如何写; 经此一事,她终于尝到了痛,吃到了苦,也知道了以前的生活幸福、美好、难得! “不——” 正想的落泪,就听黑衣男子又冷冷开口。 忽而,才放下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四肢僵硬不敢乱动一下,她低头看向地面,艰难又小心的吞了吞口水,又听头顶响起犹如索命厉鬼的声音; “你不但要出去,还要去找你往的好友,伏……怜……滢……” 不知是错觉还是多想,吕解语总觉得他在说伏怜滢的时候,带着一股滔天恨意,就像要把她撕碎吞了一般! “你可知,那伏怜滢背着你与六皇子勾搭么?” 接着,男子的这句话彻底炸的头痛的吕解语晕头转向! 伏怜滢和六皇子…… 这怎么可能? 一个是她最好的姐妹! 一个是她打小爱慕,一心想要嫁其为正妻的表哥! 他们怎么可能这般行事? 突然,想起往日伏怜滢在她面,提起六皇子的种种异常神色,吕解语扶在地上的双手紧紧抓住泥土,眼中带着不甘和满满的恨意! 没错,她信了! 而且还是有根有据的相信! 见此情形,黑衣男子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冷笑,接着又道; “不想当低贱的妓子,那就用尽一切手段毁了伏怜滢,抢回六皇子。” ‘毁了伏怜滢,抢回六皇子’吕解语就跟中了魔一般,满脑子都是这两句话,且牢牢记在心中。 “若你听命行事,吾便让你得偿所愿,嫁与六皇子为正妃!” “真……真的吗?” 这个条件对如今的吕解语来说,太有诱惑力了! 以前的她,对做六皇子正妃都无十分把握,更别说如今,被皇帝责罚、被家人抛弃、嫁过人、还入过欢场的吕解语了! 想到此,吕解语满心激动,誓要乖乖听命于黑衣人的吩咐; “大人放心,奴定会听命行事,让那姓伏的贱人,不得好死!” 这句话吕解语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口的,可见她对往日的好姐妹有多恨! “不过,大人真能让奴嫁与六皇子么?” 许是不敢相信这事儿会是真,吕解语头脑一热,提出质疑。 “放肆,这个世上没人敢质疑大人!” 接着,另一黑衣人出言呵斥,让吕解语惊慌失措之下,再次伏地磕头; “是……奴错了,还请大人饶命!” 惶恐不安的趴在地上好一会儿,吕解语没等来呵骂,亦没等来责罚,只有微风吹草的‘簌簌’声,以及不远处树上夜莺的阴森鸣叫声。 壮着胆子缓缓抬头,刚才两个黑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吕解语整个人瘫趴在地,长出一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又一次晕了过去…… 第七十九回彻底不要 翌日 醒过来的吕解语,慌不择路的离开坟地,身着单衣,在来往行人的注视和指指点点下,一路进城,并来到她以前的家——吕府大门外,激动又急切的用尽力气砸门;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 “快开门,我是大小姐!” 不远处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听到吕解语的喊话,都纷纷议论起来; “果然是吕家大小姐,也只有她才能穿成这样,招摇过市!” “她不是嫁人了么?怎么大清早的就从外边回来?” “哪个知晓,说不定是夫家嫌弃不要哩!” “我看像,全身没件外衣,就穿这身里衣,着实有些伤风败俗!” “看你说的,人吕家小姐自个儿不在乎,咱们管哪个作甚?” “这青天白日的,不是败坏风气么!再说,那妓馆的女子也没见这般穿着,更何况她一个官家女子!” “哼!官家女子?我看还不如咱们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来的安分!” “谁说不是呢!” “真是没眼看……” 不大一会儿功夫,看热闹的人就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而吕府的大门依旧紧闭,吕解语又急又气,用尽力气拿拳头直接砸门; “砰砰砰……开门,来人,快开门!” “砰砰砰……快开门,我是……” “咯吱……” 正在这时,大门从里面打开条小缝,年轻小斯脑袋伸出门缝儿间,一脸不耐烦就骂起来; “要死啊,大清早的在此嚷嚷,也不看看是何地方就敢在此撒野!” “你……放肆……” 吕解语被小斯骂的一愣,当即咬牙怒喝,但是一身单衣,浑身上下沾满泥土,满脸青红伤疤,额头血渍沾着沙土,嘴巴青肿,发丝杂乱,看着比乞丐还要埋汰的她,小斯根本就不放在眼中,反而态度更加恶劣; “要饭赶紧滚开,此处可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小斯板着脸骂完,缩回脑袋,眼看着就要关上大门,吕解语情急之下伸出双手去扒门缝,不想双手却被夹住; “啊……” “要死啊!” 一声惨叫吓得关门的小斯变了脸色,随又松手叫骂起来。 借着这个空挡,吕解语一不做二不休,一条腿也伸进门缝儿,想要通过这个缝隙挤进去; 但是小斯哪里肯,手下一个用力,她整个人再次被夹在两门之间; “该死的叫花子,吃了豹子胆不成?” “你个……狗奴才,我是……你们大小姐……” 被门缝夹的浑身骨头疼的吕解语,咬牙切齿的艰难开口。 然而,她这副尊容,不要说眼前的小斯,估计亲爹亲娘来了也认不出她! “当真不知死活,还敢冒充我家大小姐!谁人不知我家大小姐早已出嫁!” 小斯也彻底恼火,咬着牙边骂,手中就越发用力,吕解语被两门夹的直翻白眼,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爷我今儿发善心放你一回,他日再敢闹事,定打断你的狗腿!” 这小斯才不管是男是女,只要影响他当差,一律不客气。 而远处围观的人群,被这一幕逗得发笑; 自家奴才不认识自家主子,说出去都没人信! 当真是怪事一桩! “大清早的瞎嚷嚷甚子?” 听到大门口嚷嚷了好半天,管家——黄区气呼呼的走出来呵斥。 看见他走近,被夹在两门中间,气都喘不过来的吕解语,趁小斯慌乱松力间,扯着嗓子叫了一句; “黄……黄管家……” 霎时,小斯和黄管家都愣了! 不由瞪大眼睛盯着被夹在门缝间,那个丑脏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且穿着实在让人不好意思直视的女子。 打量了好几眼,平日里眼力过人的黄管家愣是没认出吕解语! 甚至,也以为她就是个要饭的,便满脸不悦的开口; “开门,赶紧打发她走,莫要在此吵吵闹闹,省的老爷们发怒!” “是是,小的这就……” “黄管家是我……是我……大小姐吕解语……” 眼看黄管家说完转身就要进去,而小斯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推,吕解语倒过一口气,就赶紧大声喊叫起来。 才转身走了两步的黄管家,一听这话,再一听这声音,整个人猛的又转过身,瞪大双眼再次认真打量起眼前,让人不敢恭维的吕解语来。 好一会儿后,黄管家才通过那双眼睛认出了吕解语,并慌忙上前,用力拍开小斯的手,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大……大小姐,您怎的回来了?” “您……怎的还……还这副模样?” “您这是……怎的了?” 黄管家这一问,旁边的小斯双腿一软,当即就跪在地上; “小人……小人眼瞎并未认出大小姐,还请大小姐饶了小人!” “一边儿去!” 黄管家踹了一眼跪在脚边的小斯,赶紧扶着吕解语的胳膊进了大门,见门外不远处有许多人围着看热闹,当即就把大门关上。 门一关,抬头看了眼吕解语的模样,黄管家瞬间又想起老太爷和两位老爷之前下的命令,便忙收回手,一脸为难的抬头道; “大小姐,要不您在此先坐会儿,容老奴前去禀报老太爷,与老爷后再定夺!” 之前,吕家之所以把吕解语匆匆的嫁出去,就是为了把她扫地出门。 并且,老太爷与大老爷已经发话; 从此往后,吕家再没有这个人! 而且,吕家族谱上也已没了大小姐这个人的存在! 不想,黄管家的这话让吕解语非常恼火,瞪着眼就质问; “本小姐……回自个儿家,还用得着禀报?” 气息虚弱的说完这话,吕解语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小斯。 等她见到父亲母亲,定要让这不长眼的狗东西好好吃顿板子! 心里这般想着,吕解语倒是没对跪地,内心惴惴不安的小斯再说什么。 而一脸为难的黄管家,低着头叹了口气,索性实话实说,总归眼前的这位已经不是大小姐了,惹怒她也无妨! “您有所不知,老太爷与大老爷曾下令,往后……府中再没有您这个人!” 说完,黄管家心虚的低头。 而听到这话的吕解语整个人懵了,眼前一黑差点儿一头栽,一手扶着廊柱,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这一瞬间她才明白,黑衣人为何会说,让她想尽一切办法进吕家! 原来,他也晓得自己被吕家彻底不要这件事! 第八十回莫棱两可 “滚,让她现在就滚,老子没有她这样的祸害女儿!” 得到消息的大老爷——吕厉,也就是吕解语的父亲,想也没想就冷着脸指着大门怒骂。 纵使之前已经收到那牛盛安送来的信,说女儿逃跑了,他也没有让人去找一找,更没有一丝担忧,而是吩咐家里上下所有人,说吕解语已死! 一个女儿家大半夜莫名其妙的丢了,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传出去他吕家丢不起这个脸! 再者,吕解语给家里闯的那样大的祸事,害得他丢了官职,家里的子侄更是瘫的瘫,伤的伤,吕厉没亲手掐死她已算仁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一个月,在他心里已经‘死’去的女儿,竟然又回来了! 而且,还招摇过市,人人皆知! 光想想,吕厉就恨的牙根儿痒,哪还愿意把这样的祸害留在家中! “老爷……语儿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样不是要她的命么?” “若自个儿家中都未有容身之处,你要她去往何处?” 大夫人——包氏,一听女儿回来了,虽不如往日那般心疼,可终究不忍心把她赶出去,便哭着哀求丈夫。 已铁了心的吕历,又怎会听她这个本就不受待见,且生出这样一个女儿的正妻之言! 横眉竖眼的看了一眼,见包氏一个劲儿的哭啼,心里就已烦透了,眼中满满都是厌色,忍无可忍拍着桌子大骂; “都是你这个贱妇生的小贱人,害得我丢官丢人,害得二弟被降职,害得翔儿瘫痪在床,害得明业明辉断腿又断胳膊,如今还有脸在此处哭啼。” 吕厉越说越气,越想越恨,直接抓起手边的茶杯,朝着捂着脸瑟瑟发抖的包氏面门狠狠砸去; “砰……” 幸好包氏歪头躲过一劫,茶杯擦着她的肩膀飞过去,摔碎在身后的地上。 “啊……” 饶是如此,包氏也吓得双手抱头,紧闭双眼,惊恐大叫出声,瘦弱的身躯颤抖不已。 “贱妇,丧门星的贱人,你若心疼那害人精,就同她一起滚出去,我吕家要不起你们这样的祸害!” “老爷……老……” “滚——” 已经吓破了胆,生怕被丈夫休弃的包氏,刚要开口认错,就被吕厉指着门口怒吼。 面对像仇人一样怒视着她的丈夫,又想想瘫痪在床的儿子,包氏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捂着脸就哭跑出去。 此时的包氏,已经不敢再想什么女儿不女儿了,她只想好好留在吕家,继续做她的大夫人,全力照顾瘫痪在床的唯一儿子。 若不然,后院儿的那母子三人,早晚取而代之他们母子,这府中,就彻底没了儿子的位置! 而此时,安静坐在大门口等着的吕解语,也察觉到了异样,朝着她生活十几年,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的内院瞅了一眼,便缓缓起身,不管不顾朝着内院而去。 “小……大小姐,黄管家让您在此等候老爷吩咐。” “滚开!” 眼下的小斯怕的要死,但更怕黄管家,但是吕解语咬着牙怒骂一声,他就不敢吱声儿,只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 熟门熟路进了内院,一身单衣,狼狈不堪的吕解语在下人惊恐的目光下,朝着堂厅而去。 而此时,刚从堂厅出来的黄管家,抬头看见从外面进来的吕解语,吓得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小跑着就迎上去; “小姐……要不你在外面再等等,老爷他……” “大姐姐,你真是大姐姐?” 没等黄管家说完,堂厅廊下传来女子娇柔的惊讶声。 吕解语瞬间恨的咬牙切齿! 只因,站在廊下满目诧色看着她的女子,这是她的庶妹——吕艳语。 往日,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女,吕艳语是小娘生的庶女! 往日,她跋扈高傲,从不把这个庶妹放在眼中,甚至多用冷言冷语辱骂! 而今,这一切好像风水轮流转了! 看看往日的小可怜,如今一身精致打扮,一脸戏谑盯着她,哪里还有那个被她处处瞧不起庶妹的影子! 果真,这是要取她而代之! 想得美! 即便她如今这般不堪,小小庶女也休想踩着她的肩膀往上爬! “大姐姐,你怎的……怎的这般模样?” “你这是怎的了?不会是……” 这吕艳语虽然一朝翻身,但却是个知轻重的,知道这段时日府中不安宁,便一身艾绿色交领素长裙,腰间只挂了一个深绿色荷包,头上也只别了两只银簪而已。 即便如此,言语里处处透着心机,明里暗里在指吕解语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神色看似担忧,但眼中的幸灾乐祸和暗喜,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真正想法。 吕艳语的话,让吕解语气恨,但比以前有脑子的她选择隐忍; 因为,吕厉听到庶女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迈出堂厅,看着廊下身着单衣,浑身沾满泥草,头发杂乱,鼻青脸肿,额头布满血丝,唯有那双眼睛还能看的吕解语,让吕厉气的胸口发疼,指着她就恶狠狠的大骂; “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回来作甚?” “你这身……” 指着吕解语,吕厉气的连骂都不会了,只颤抖着手一脸厌恶。 “父亲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一旁的吕艳语,赶紧上前扶着吕厉小声安慰,把作为女儿的体贴,孝顺,展现的恰到好处,与穿着不知羞耻,容貌不忍直视的吕解语,形成了强烈对比。 在庶女的顺气下,吕厉终于缓过气儿,咬着牙对吕解语低吼; “滚——” “从此,吕家没有你这个人!” 已经什么都不想说的吕历,只希望吕解语能从他的眼前,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与身体上的疼痛相比,此时吕解语内心的伤痛最为致命! 她仰起头逼回眼泪,硬着头皮,与从前对她还算关心的父亲对视; “女儿今日来,就没想着离开!” “你……丧门星,祸害,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一听吕解语想赖在家中,本已对她无话可说的吕厉,再次怒起大骂出声,眼中满是恨恶,恨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父亲息怒,您若真想让吕家好,那就让女儿住在家中,直到六皇子来迎娶女儿的那一天!” “你……” 这句话彻底拿捏了吕厉,让他心中又惊又喜,直直盯着吕解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又想想女儿能站在这里,还能说出这番话,难道真和六皇子有关? 若是这般,那…… “姐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你都这般模样了,六皇子殿下怎会……” 见吕厉的脸色不对,吕艳语咬咬牙就出声讽刺。 “女儿累了,先回房歇息!” 生怕被父亲追问什么的吕解语,扔下一句话,板着脸朝着后院而去。 也因为这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她暂时安稳住在家中,且没人敢说什么…… 第八十一回福祸相依 一个月的时间,重伤昏迷的虞顾北终于醒了过来! 由于体内的毒还没办法解,以至于整个人非常虚弱,下床都要人扶着,往日铁骨铮铮的汉子,算是被毁了! 小跨院正屋,在家人的隐瞒下,做完双月子的大少夫人,也就是虞顾北的妻子——沈若云,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眼窝深陷,没说几句话又沉沉睡去的丈夫,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跑到院子哭了起来。 坐在一旁,怀里抱着重孙儿的神武侯,看着悲痛不已孙媳妇儿,心里也难过异常! 但是,他是这个家里的定神针,就是遇上再大的事儿也要挺着,且比任何人都要坚强的挺着! “好在人保住了性命,你且宽心!” 看着怀中不满百日的小重孙儿,再看看院中捂着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媳,神武侯终究不忍心,缓缓开口安慰。 “少夫人切莫忧虑过甚,侯爷定会想法子的!” 沈若云的奶娘——周嬷嬷,赶紧擦擦眼泪,上前扶着自家随时都能倒下的小姐好言安慰。 “大少夫人请坐!” 心里不好受的姚吉,赶紧搬过凳子,让沈若云坐下歇息,生怕她也有个三长两短。 毕竟,孩子还小,在眼下这个时候,可离不开母亲! “有劳……姚阿爷!” “大少夫人见外,您多多宽心,大少爷虽遭此劫难,好歹性命保住了!虽说人一时半会儿不得痊愈,总归会有法子的,还请您多多顾念自个儿的身子,小少爷还指望您呢!” 在姚吉的好声安慰一下,沈若云渐渐平复情绪,擦了擦眼泪,这才抬头; 人如其名,长得娴静美好,虽然刚生产不久,可身段儿依旧窈窕匀称,许是顾念已去的小姑——虞窈,沈氏身着烟蓝色直领长衫,配着钴色素长裙,墨发松绾,头上也只别一支素银簪,穿的极为素净简单。 即便如此,娴静的气质,配上那对微蹙的柳叶眉,以及带着忧伤的湿润杏眼,看着就让人心疼! 毕竟在长辈面前,沈若云坐下后,不敢再哭哭啼啼,看着神武侯哽咽问; “祖父,夫君他……” 说着,看了眼屋内,想起躺在床上痛苦的丈夫,沈若云又难过起来,连忙擦擦眼泪,哑着嗓子继续道; “不知……太医怎的说?” “可有法子……医治好夫君?” 问完后,沈若云神情紧张盯着神武侯。 想起从前那个气宇轩昂,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虞家大郎; 再看看如今被折磨的没了人样儿,连起床这样简单的事都要别人帮助,且被剧毒时刻折磨的虞顾北,沈若云就心疼的无法呼吸! 她怎么也没想到,肃州一别,与聪慧可人,懂事善良的小姑,竟成了永别! 只是做了个月子而已,丈夫就惨遭这般毒手,差点就扔下他们母子去了! 再回想肃州时的一切,恍如昨日之事,又恍若一场美梦! 看着眼前呆呆愣神的孙媳,神武侯叹口气,便开口道; “会有法子,定会有法子的!” “好孩子,你且安心,阿北一定会好起来!” 此时此刻的神武侯,比任何人都希望大孙子赶快好起来! 但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但是面对沈若云,他无法说出一句丧气话,只能满心满口的鼓励话,来安慰她! “孩子睡了,你也回去歇息,这里有我们照看,你不用担心!” 轻轻抱起怀里白嫩嫩,胖嘟嘟的重孙儿,小心给一旁的周嬷嬷,神武侯这才轻声同沈若云说。 “大少夫人安心回去歇着,此处有老奴,以及下面人盯着,不会有事。” “再说,侯爷与大爷都在,就是任太医每日也都前来看诊,您放宽心,照顾好小少爷,切莫忧心劳神,不然大少爷心里也跟着难受!” 果然,还是姚大爷会安慰人! 这一番话下来,沈若云心里也畅快不少,又看了看周嬷嬷怀中熟睡的儿子,这才行礼告退。 看着出了大门的沈若云和周嬷嬷,神武侯抬头望天; 巳时才到,太阳就已经有些烤人,莫名让人心烦气躁,不知想到什么,神武侯又朝着西边儿的天空望去,眼中带着隐隐期待,然后收回视线,转身朝正屋而去; “今夏,好似热的早些!” 迈上台阶儿,神武侯缓缓同身旁的姚吉说。 “与肃州比,京城的夏,是要早些,侯爷适应适应便好!” “是要适应,京城可不比别处,凡事都要适应!” 说着,神武侯迈进门槛,看着躺在床上的大孙子,心如刀绞一般! 这可是他最出色,最疼爱的长孙儿! 如今,就这么躺在这里! 先前,他的父亲也是这样整日躺着,可那是逼不得已,掩人耳目罢了! 如今…… “也好!” 不知想到什么,神武侯突然冒出这两个字来,而后过去坐在榻边,盯着长孙子仔细打量起来。 “福藏祸,祸依福,也许,并不是坏事!” 到底不同常人,想到虞家眼下的处境,神武侯突然觉得长孙儿这般处境,倒也是件好事! 当即,心思一转,一个想法涌上心头,刚才还带着些许忧愁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连那双带有倦意的双眼也亮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院儿的大门从外边儿推开,身材高大魁梧,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多日的虞驰正,一脸激动从外边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布袋儿; “父亲——” 进来,虞驰正规规矩矩叫了一声,而后就满脸掩饰不住的激动,从小布袋中掏东西。 “你不是去军营了么,怎的……” 以为儿子从外面带什么吃食回来的神武侯,一脸满不在意的说着,当看到儿子手中的东西时,他没了声,神色也渐渐跟着激动起来; “可是……” 瞬间起身的神武侯,说着接过儿子手中的那东西,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榻上的长孙儿,终究是没继续说。 “关门!” 神武侯说完,姚吉迅速关上房门,三个人凑在一起紧张又激动的慢慢打开手掌大,由两片鲤鱼形木板合绑在一起,且外面盖有红印章,专门用来加密信件的特殊‘信封’,而后从两张鲤鱼木片中拿出一封信…… 第八十二回冷心冷肺 “这是……六儿?” 这封加密信,虽然是从肃州送来的,但虞驰正却很希望是来自女儿的书信,又怕希望落空,便不安的小声问老父亲! 心里已有几分猜测的神武侯,理都没理儿子一下,仔细拆开三层纸封后,终于拿到里面那封写有‘肃州,穆现收’的薄信,当看到这五个字时,满眼都是欢! 而后轻轻撕开封口,激动到颤抖的双手抽出一张泛黄的纸张,小心展开,就逐字认真看了起来。 看着老父亲眉头舒展,双眼精亮,嘴角笑意越来越深,抓心挠肺的虞驰正,就知这封信是女儿写的无疑了! “父亲,六儿说了甚子?” 虽然,依旧只有一张,可透过纸的背面,虞驰正隐约看到字迹貌似不少,起码比上一封要多不少字,便急不可耐的小声问,满心扎在信中,连头都不抬一下的老父亲。 好一会儿后,神武后这才缓缓抬头,满脸笑意的把信递给焦急的儿子; “是我的六儿,看看!” 虞驰正接过信,就和姚吉两人凑在一起认真看起来; 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看什么有趣的话本子呢! 不长的一封信,被他来来回回看了三四遍,这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双眼含着泪光,满脸骄傲的哽咽道; “六儿……咱们六儿……” 想起娇娇弱弱的女儿只身在外,无人照应,如今却写信来安慰他们,并为他们谋划后路,虞驰正既骄傲又难过,说着就哽咽的落泪。 而看完信的姚吉,亦拿袖子不停的擦眼泪,而后咧着嘴乐呵道; “咱们六儿,可真厉害!” “是,六儿随我老头子!” 一听姚吉的话,神武侯捋着胡须骄傲的说,而后从抹眼泪的儿子手里抽过信,小心的叠起来放在里衣,贴身保管。 见此,虞驰正就急了; “父亲,儿子还没看够!” “你想看出朵花不成?” 神武侯吹胡子瞪眼睛的反问,直把虞驰正给问的住了,心想; 他闺女的信,可比花好看多了! “莫要大意!” 见儿子一脸委屈巴巴,神武侯无奈的提醒。 “是——” “父亲,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信依旧没有开头中尊称,且内容有限,虞杳也只是简单几句说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大况,让他们安心的同时,也极为隐晦的提醒,鸡蛋不要都放在一个篮,让神武侯和虞驰正立马明白什么意思。 “风雨将至,万事先行,为保根基,自断枝叶,丢至西方,可得生机,六儿这番话,是让咱们分散保命呐!” 一字不差的念出虞杳信中所写的这段话,神武侯捋着胡须低声感叹。 说完,满眼都是隐藏不住的骄傲和赞赏; “看着,倒比我这把老骨头想事周全!” 听到老父亲这话,虞驰正就咧着嘴笑起来; “不过这句丢至西方,是让去……” 说到这儿,虞驰正突然停下话语,看着躺在榻上的儿子也沉思起来。 “看来,明日为父要再进宫一趟了!” 已经想已经想清楚接下来要如何行事的神武侯,盯着儿子面色凝重的说道。 “父亲,您真……” “或许,阿北如今这般,才是最好的!” 神武侯说完,虞驰正彻底沉默,神情无比严肃的盯着窗外,好一会儿后,又问; “那若云母子该如何……” “他们一家三口,自是要在一起的,只是如此一来,要苦了若云那孩子!” 神武侯说完就轻叹了一口气,不大的屋内彻底没了声音。 而此时从混沌中慢慢清醒过来的虞顾北,听到祖父与父亲在讨论什么‘六儿’,那叫一个欢喜,骄傲! 神志彻底清醒的他,并没有动,亦未开口,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听着、想着…… 六儿是何人? 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难道祖父外面还有一个儿子不成? 那他父亲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难道是他父亲的儿子? 不知是躺在床上太久太过无聊,还是被毒影响了脑子,往日神武威风的校尉郎,此时竟然这般胡思乱想起来! 好在只是心中暗想,若被神武侯与镇国大将军知道,一通胖揍估计是少不了的! “父亲既已决定,儿子无异意,不过二弟那里……” 想起最近一直在军营忙碌,且他们父子有许多事都对其隐瞒的二弟——虞严良,虞驰正就有些担心。 “待明日从宫中回来,我会与他说的!” 神武侯大手一挥,这事儿就这么定! 至于二儿子,虽然有些事瞒着他,但那都是逼不得已,如今也该是时候透露一些了! …… 东宫 徐寅一路小跑,到了正殿门口这才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迈进门槛; 就见太子正坐在内室的书桌旁,捧着半臂长,一掌来宽木板在认真雕刻什么,上前两步看清那木板的形状,当即徐寅吓得脸色大变,差点跪倒! 因为,太子手中捧着的那块小木板,越看越像一个牌位! 徐寅那是丝毫不敢开口过问! 但他知道,这事儿若被旁人知晓,肯定会惹出天大的乱子,但太子的手段和脾气,让他选择性眼瞎! “何事?” 见徐寅跟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太子头都没抬一下,就冷冷的问。 “回禀太子殿下,奴才刚看到……神武侯进宫了!” 终于,徐寅的话让太子停下手,并缓缓抬头,眼中带着丝丝疑惑; “是父皇宣召吗?” “陛下未曾宣召,许是神武侯有要事进宫的!” 听了徐寅的话,太子眉头紧蹙,在想神武侯这个时候进宫会是什么事! 难道,虞府又出了什么事儿? 想到这儿,太子彻底坐不住了! 立即起身,又转头把那块儿木牌放到床边儿的柜子里,并上锁,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外面热的慌,要不奴才传轿撵吧!” 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徐寅生怕晒着太子,就小跑跟上询问。 “不必!” 当了多年阿飘的祁容舁,就是行走在阳光下也感觉不到热意。 因为,他不但冷心冷肺,就是灵魂,也已被风霜和黑暗侵蚀透了,早已不知热是何等滋味…… 第八十三回语气冷漠 “还请陛下恩准!” 当太子赶到承明殿外,刚好听到殿内神武侯这句话。 虽不知何意,但他意识到定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眼眸一沉,缓缓转身背对着殿门站定,仰头望着天上那轮炙热火球,安静的听起了后续。 “虞公,大可不必这般,他日待大公子康愈……” “陛下……老臣长孙此生只怕……只怕再也难以痊愈了!” 之前两次,为儿子与孙女儿进宫哭诉,神武侯多半是为了演戏。 可眼下,满目浊泪,悲痛欲绝的他,是痛到极致的真情流露,落下的每滴泪水,都带着悲伤与不甘! 而站在殿外的太子,听到这话,想起亲睹重伤昏迷不醒的虞顾北,以及任太医的所言,内心也是愤怒不已! 他实在想不到,在元启朝,除了他们父子二人,竟还有这般能力,手段之人! 且在光天化日之下,官府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当朝神武侯之长孙儿,镇国将军之嫡长子,朝廷之昭武校尉郎——虞顾北重伤至此! 若不是神武侯的人恰好回京遇上,此时,这世上估计早就没有虞顾北此人了! 到底是何人? 为何要致虞顾北于死地? 是外族仇杀? 还是…… 此时的太子,敏锐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也意识到,暗中黑手已经蠢蠢欲动! 更清楚,他要加紧步伐谋划一切! 或许,此事与前世的那场政变有关系! 但是,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眼下,得先找出暗害虞顾北的真凶才是要紧,若不然,有些事他也说不清楚! 想到这儿,太子眼神一冷,就听殿内又传出神武侯的悲切声音; “还请陛下恩准,收回老臣长孙顾北之官职,让他……让他安安生生的……” “虞公,你这……” “陛下,老臣实在是怕呐!一家子老老小小,病的病,躺的躺,如今长孙儿被人暗害至此,老臣实在想不通呐!” 亲自扶起神武侯的顺安帝,刚想要开口安慰几句,猛的就听到这番话,莫名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总感觉,神武侯话里有话,就好像…… “到底是何人这般阴毒,又这般手段害的吾孙儿这般惨呐!” “陛下,看来是老臣一家的挡了旁人的道了!或者,是有人不想我虞家好过呐!” “为国为朝,老臣不敢居功自傲,可我虞家忠心可鉴,上对得起君王托付,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可如今,眼见老臣手无兵权,竟这般肆意妄为,老臣痛心呐!” 神武后的悲痛之言,让顺安帝心头一跳,人也跟着慌乱起来,连忙开口道; “虞公哪里话!你们虞家的功绩与忠心朕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有朕在,何人敢轻慢无视你们虞家?” “至于大公子之事,朕会让人彻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那背后之人……” 说到这儿,本来一脸愤容,咬牙切齿的顺安帝突然停下话语,眼中闪过可疑之色,卡在嗓子眼儿的狠话也被吞了回去! 因为,他这般说话,一是为了安慰安抚神武侯。 二来是洗脱自己的嫌疑! 毕竟,神武侯刚才话中之意,多少有点儿旁的意思! 他总不能让百官,以及天下百姓也认为他堂堂一国之君,要做那卸磨杀驴的不义之举吧? 且不说这事儿根本就和他没关系,就是想他都没想过这个念头! 所以说,顺安帝很紧张! 更加爱惜自己的名声! 但是,顺安帝本人没这个想法,并不代表旁人就没这种心思! 比如,一直对虞家不喜的太子! 他就有极大的理由做这事! 也正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顺安帝这才眼神一闪,吞下到嘴的狠话! 虽然,如今的太子跟换了个人似的,手段谋略也远胜从前,可顺安帝还是不敢大意,更不能不考虑这种可能性,亦给自己留了后路! 本就怀疑此事乃太子所为的神武侯,见顺安帝说到要紧处神色异样,眼神闪烁,似有心虚之色,心中更多了几分确信,低头的瞬间虎目划过狠光,而后又接着道; “此人定不简单,有陛下圣命彻查,老臣相信定会给我虞家一个交代。” “这是一定的,虞公且安心!” 嘴上说的好听,可顺安帝心里也没谱的很! 生怕这事儿和太子扯上关系,那样的话…… “老臣长孙儿顾北,还请陛下看在他忠心耿耿,屡立战功的份儿上,让他辞官好生养着吧,老臣恳求陛下了!” 说着,神武侯再次跪地。 而,看着再次跪在面前恳求的神武侯,顺安帝实在不好推辞,叹了口气又扶起他,无奈道; “罢了!朕就勉为其难收回顾北的一切官职,只是来日待其身体痊愈,校尉郎一职,依旧由顾北担任,此事虞公不得再推脱!” 顺安帝的这番话说的很漂亮,也很顾念虞家,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虞顾北能痊愈,好似不大可能! 除非,找到幕后黑手,拿到解药! “多谢陛下,老臣……” “虞公不必这般见外,不过你放心,此事朕会速速让人查办,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不过依老臣之见,此事查起来,并非易事!” 神武侯抬头,盯着顺安帝极为严肃的这般说,那神色,就好像知道点儿什么似的! 突的,顺安帝心中一颤,眼皮子不受控制的狂跳,以为神武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而且,还是同太子有关的证据! 一想到这儿,顺安帝怒火冲天,又心虚的厉害,恨不能立即把太子叫来狠狠抽一顿。 但面对神武侯,他还得忍着情绪,不能有丝毫异样表现! “再难,朕也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们虞家一个交代,还请虞公安心!” 好话安慰着神武侯,顺安帝心里却麻爪,头也跟着疼起来,便转身朝高台而去。 待他落坐在高位上,看着神武侯又高声缓道; “传朕旨意,虞家长孙儿——顾北,骁勇善战,英勇无畏,屡立奇功,于我元启有大功绩,乃不可多得之将才,今其重伤在身,不便劳思,一切官职由朕暂且代收,来日其痊愈康健,再接管官职。另,赏宅院一座,田地百亩,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珍珠一斛,药材若干……” 好脸面,重名声,又心虚的顺安帝,无奈只好收回虞顾北的一切官职,但不忘厚赏一番,好叫世人看看他对功臣的态度! 殿外想进来阻止的太子,转念一想,辞去官职或许对眼下的虞顾北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出了这等事,又身兼要职,多少会引起别人不满,往后还可能发生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愣在门口未进! 当目的达成,谢过恩的神武侯出来,差点儿和站在殿门口发愣的太子撞上,惊慌步出殿外,赶紧低头行礼;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心有怀疑的神武侯,心中对太子充满恨意; 虽然,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可语气多少带着些冷漠…… 第八十四回慌了心神 “神武侯放心,孤会亲自彻查此事,定会给虞家,给大公子一个交代!” 极力想和虞家拉好关系,且真心实意有这般打算的太子,说出这番话是想让神武侯心里能好受些,亦让他改变以往的看法! 没成想,听在神武侯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心中冷哼一声,神武侯缓缓抬头,威严的虎目直视太子,说出的话更是模棱两可; “但愿如此!” 闻此言,再观其色,太子不由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但一想到虞家接连出事,神武侯深受打击,心中悲痛,态度反常倒也能理解,随也没多想,就又好言问道; “不知近几日,大公子身子可好谢?” 太子本想再去探望虞顾北的,可近几日手头公务繁忙,加之私事耽搁,又感觉虞家人对他,好像有些刻意回避的态度,便没往上凑! 但心里还是挺担心,就忍不住一问。 “托太子殿下福,人还活着!” 神武侯态度恭敬有余,但疏离冷漠的话,再次让太子明显感觉到不适。 ‘人还活着’,这是什么话? 神武侯又是哪般意思? 为何感觉对他有股敌意? 难道是想多了? 还是真的受打击,有些神志不清? 见太子皱着眉头出神,神武侯心中愤恨,懒得与他多说一句话,就抱拳道; “府中有事,老臣告退!” 说完,不等太子开口,神武侯就甩着袖子,大步离去。 刚张嘴想要说话的太子,只好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盯着背影依旧挺拔,步伐稳健有力,浑身上下散发威严气势,犹如一把尽敛锋芒,随时可以出鞘,给敌人致命一击宝剑般的神武侯背影,眼神越来越冷,却无一丝阴森之气,心中也愈发疑惑。 当太子抬起一只脚,刚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时,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巨响; “砰……” 是摔茶杯的声音。 这又怎么了? 难道对神武侯有什么不满? 顿步,辨出殿内声响后,太子刚迈下台阶,一声咆哮从殿内炸起; “还不滚进来?” 滚? 是让他吗? 一脚刚迈下第二个台阶,突闻暴呵声的太子再次停步,并疑惑转身朝殿内看去,确认这话好像是在说他时,就见明公公快步走了出来,并小声朝他道; “太子殿下,您里边请!” 云里雾里,不知自己老子抽什么疯的太子,用眼神询问明成原由,对方一脸纠结后,就低声道; “同虞家大公子有关,陛下盛怒,殿下当心!” 明成轻声低语说完,太子更加疑惑不解,但没再说什么就抬腿迈进大殿门槛,才向前走了几步,就迎面飞来一物; “混账东西!” 看着突然向自己砸过来,此时稳稳被他稳接在手的一方墨砚; 以及,站在高处一脸盛怒,指着他大骂的顺安帝; 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太子,脸色也渐渐沉了起来,那双原本好看的瑞凤眼,此时带着莫名阴气,吓得一旁的明成赶紧上前; “给老奴吧!” 明成小心接过太子手中的墨砚,庆幸里面墨不多,太子胸口也只染了几滴,刚想要开口打个圆场,就听顺安帝又劈头盖脸的骂起来; “蠢东西,朕还以为你彻底变了,总算跟人一般有点儿脑子,没成想你竟干出这等丧心病狂,愚不可及之事!” “你这等蠢货,叫朕如何安心将祖宗基业,江山百姓交与你手?” “你……你个没脑子的东西,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如何让朕安心,如何才能像个人?” 捧着砚台,默默退在一旁的明成,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开口! 而直挺挺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的太子,脸色更加阴冷,直直盯着上位怒不可遏的顺安帝。 也就是他敢,若是换做旁人,此时估计早已凉凉了! 见太子没有一丝反悔之意,反而眼神阴测测的盯着自己,本来打算骂几句就算了的顺安帝,再次气不打一处来,低头看着御案上的一摞奏折,捧起来用力朝太子砸去; “哗啦……” 到底是年龄大了,力不从心,一摞奏折落在太子前面两三步远,对他未造成丝毫伤害。 “小畜生玩意儿,你那甚子眼神?” 太子…… 小畜生也是老的生的! “怎的,如今朕说不得你是吧?” 太子…… 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他懒得搭理! 反正他两世年龄加起来,比老子还要老,全当看不懂事的老子瞎胡闹了! 见太子板着一张死人脸,跟个铁豌豆似的,烧不熟煮不烂,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顺安帝当即气的胸口直疼,想要再拿东西朝他脑门儿狠狠砸去,好把他给砸清醒点儿; 可低头一看,御案上除了笔架和大小不同的毛笔外,就剩几本书和一小碟点心,气急败坏的他拿起书再次用力砸去; “混账东西,朕打死你!” 这次力道不错,眼力劲儿也很准,两本书,其中一本砸中了太子胸口! 当即,就把明公公吓得半死,转身把砚台放在墙角的柜子上藏好,上前就要相劝安慰。 不想,顺安帝还不解气儿,抄起那碟子点心再次朝太子脑门儿砸去; “朕砸死你算了,省的祖宗不得安宁!” “太子殿下……” “啪啦……” 在明成公公的尖叫声中,那碟子被太子侧头躲过,落在身后粉身碎骨,几块精致点心,也在半路就已‘香消玉殒’! 这次,依旧对太子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他依然那样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 “陛下,您息怒,您消消气!” “气大伤身,陛下万不可动怒呐!” 见顺安帝气的满脸通红,双手颤抖,明成公公急忙上前顺气安慰,生怕给气出个好歹来。 要知道,今春以来,顺安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就连太医都再三叮嘱,万不可动怒,可眼下这情形,明成公公看着就怕。 好在疯批太子有点儿孝心,也清楚顺安帝的身体状况,即便心里恼火,也忍着一言不发! 至于眼神,他就控制不住了!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撒了大半,头昏眼花的顺安帝,被明公公扶着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喝了一盏参茶后,这才渐渐缓过劲儿来; 看着手里握着一本书,神色冷漠的太子,就咬牙切齿道; “今日……你务必给朕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 “交代何事?还请父皇明示!” 太子极为平静的语气,让顺安帝胸口一闷,双手一抖,两眼一闭,就这么倒了过去! “陛下,陛下……” “来人,太医,快宣太医……” 看着嘴唇乌青,紧闭双眼,不省人事的顺安帝,明成公公急得大喊大叫,太子亦慌了心神…… 第八十五回再三逼问 “任院首,父皇龙体如何?” 看着替顺安帝把完脉起身的任参,太子低声冷问,那双平日里阴测测的眼眸,此时也带着淡淡的担忧。 二人出了寝室,任太医这才低声开口道; “陛下身子近日才稍有起色,只是万药不能动怒,今日……” 说着,任太医眉头紧皱,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见此,不用多问太子也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加之,知晓前世顺安帝驾崩的时间,他神色一冷,又低声问; “还有……多少时日?” 这话一出,给神色严肃的任太医吓了一激灵,颤抖着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强装镇定的开口; “太子殿下多虑,还未到此等地步!” 也就是说,顺安帝的生命,还未到倒计时的时候! 闻此言,太子沉眸微闪,轻轻的长出一口气,整个人从紧绷状态也慢慢放松下来; 接着,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寝室躺在床上的顺安帝,扭头就对任太医吩咐; “下去配药,务必让……父皇龙体好转!” “是——”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离这里的任太医,应了一声赶紧退了出去,好像跟太子多说一句话就会减寿一般。 “陛下,您醒了?” “您可有哪儿不舒服?” 太子刚想要出去透透气,才转身,就听到内室传来明公公的声音,眉头一挑,迈开腿就进了皇帝的寝室。 进去,站在离床三四步外,看着明公公小心伺候顺安帝喝了半杯热水,并扶着他靠在床头,就又上前两步,用自己觉得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父皇觉得怎样,可有……” “一时半会儿,朕还死不了!” 顺安帝声音虚弱,且没好气的开口呛人。 生怕父子俩又掐起来,明公公撩起眼皮担忧的扫了眼太子,见他虽然板着脸,眼中神色依旧冷冷沉沉,却没生气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就好言安慰起了顺安帝; “陛下,您切不可动怒,龙体要紧,凡事与太子殿下好好说,他定能体谅您的苦心!” 说完,明公公又看向站在床边儿不言不语的太子; “太子殿下,还请您体谅陛下,凡事好商量,陛下时常为您担忧,替您操心,如今陛下身子欠安,还请您多担待!” 有明公公这个和事老,两头儿说好话,气氛瞬间得到缓和,吹胡子瞪眼睛的顺安帝也老实下来,看太子的眼神也正常不少。 但是父子俩一躺一站,谁也不开口,可把明公公急坏了! 怎么突然就不说话? 大眼儿瞪小眼儿能解决问题? 看来,还得靠他! 无奈的明公公,立马搬过一个凳子放在床边,并恭敬请太子落坐; “太子殿下,您忙前忙后半天定是累了,坐下休息会子,正好陪陛下说说话,老奴去催催任太医抓药!” 说着,老机灵鬼儿——明公公就迅速闪人,把空间留给这对别扭的父子。 太子愣了一瞬,便撩起袍角,过去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与盯着他的顺安帝对视; “父皇……” “你……” 不想,父子二人异口同声的开口,接着俩人又都别扭的齐齐闭嘴。 最终,还是顺安帝瞪着眼,没好气的又开口; “你先说!” 太子!! 要他说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挨了一顿骂不说,这会儿怎么又来了? “儿臣不知说甚,还请父皇明示!” 太子虽然板着脸不讨喜,可说这话时,却坦坦荡荡! 一时间,顺安帝也拿不准了; 不知是他太会装! 还是真的冤枉了他! 但是,顺安帝很有理由相信,这事儿就是太子干的! 因为,别人没这个能力! 亦不可能这般大动干戈,招惹虞家! 毕竟,虞家男儿可是不好惹的! “你……当真不知?” 接着,顺安帝缓缓坐起身,死死盯着太子的双眼,拔高声音反问,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乃至眨眼,呼吸这种细微动作。 被死死盯着审视,就跟审犯人一样的太子,依旧面色不改,反应如常的回话; “不知!不妨父皇提点一二,或许儿臣会想起来也说不准!” “哼!” 听他这话,顺安帝冷哼一声又缓缓靠回床头,拉了拉被子,这才瞪着眼开口; “虞顾北!朕这般提示,够清楚了吧?” 虞顾北怎么了? 太子表示还是不懂! 见他冷冷蠢蠢的模样,当即,顺安帝气不打一处来,张嘴就又骂; “蠢货!朕但凡有旁的选择,绝不会让你当这个太子!” 顺安帝骂的直白,但太子听了这话的第一反应,依旧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而眼中迅速划过什么。 而后,嘴角微扯,开口就说; “父皇怎就没有旁的选择?不是还有六皇弟么?” “你……” 这话好像戳到了顺安帝的肺管子,他瞬间变脸,面容扭曲,咬牙切齿盯着太子,就是说不出话来,而后像故意要掩饰情绪一般,闭上双眼什么也不说。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的太子,眼眸闪了闪,便没再提此事,而是主动转移话题; “儿臣属实不知何事牵扯了虞顾北,以至于父皇这般动怒?” 靠在床头紧闭双眼的顺安帝,听到这话后缓缓睁开眼睛,情绪还算稳定的又问; “朕最后一次问你,当真不知?” “儿臣不知何事,父皇不妨直说!” 再三逼问下,见太子的反应不像作假,顺安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人也跟着长出一口气,但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太子,想起神武侯的话,他又冷声冷气的开口; “虞顾北遇刺一事,与你有无牵扯?” 猛的一听这事,今生今世只想和虞家搞好关系的太子,脑袋瞬间一懵,接着就不由冷笑问道; “原来……是此事?” “原来,父皇怀疑此事乃儿臣所为?” 太子之所以冷笑,不是因为气愤被顺安帝冤枉,而是觉得蠢货自己,罪有应得! 看吧! 前世的他害得虞家满门抄斩,自己也落了个不得善终! 而今,他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这样的一丝念头都没有过,旁人就已经怀疑他了!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此时此刻,太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神武和为何会那般语气对他说话! 原来,他也怀疑此事是自己所为! 可是,神武侯为何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这点让太子非常疑惑,甚至很是想不通…… 第八十六回父子私话 “既然此事不是你所为,朕也彻底安心,不过……” 说着,靠在床头的顺安帝紧盯着太子,眼神尤为严肃。 “父皇请说,儿臣听着!” “且不与虞家为敌,更不得对虞家发难,切莫让群臣与天下百姓寒了心!” 看着顺安帝极其严肃的神色,听着这番他前世也说过的话,太子又悔又恨,只想把蠢货自己给凌迟! 突然,胃里隐隐抽痛,但他依旧表现的极为平静的回答; “儿臣谨记!” 是的! 谨记于心,不敢相忘! 上一世那个蠢货自己,面对君父的告诫,他满心不以为然! 甚至,心中生恨,对虞家故意打压,任由旁人污蔑陷害,最后虞家没了,他亦被人弄死! 还死的那般不堪! 如今回想起来,觉得一切都是报应! 活该! “虞家满门忠烈,又识大体,懂进退,这样的臣子用着最是安心可靠。往后,对你亦有大用处,莫要与他们离了心!” 完全肯定太子没有做蠢事,顺安帝便开口教导起他,亦为他今后的帝王之路做铺垫。 “儿臣明白!” 确实,这一世的太子,才明白顺安帝这番用心良苦! 看着眼前脸色极差的顺安帝,太子想起; 上一世,他也是这般说的,并且,还把虞家最宝贝的女儿——虞窈都给自己娶回来,可自己却不知好歹,辜负了他一片好意,最后…… “做人难,做帝王更难,做圣明,睿智的帝王,更是难上加难!” “舁儿,记住父皇的话,想要做个好皇帝,首要就经得起各种诱惑,其中有来自大臣、来自权势、来自欲望、和来自女人的……” “若能经得住诱惑,辨别出好坏,分的清用意,守得住本心,控得住欲望,取利断弊,知人善用,大概率就不会是个太差劲的皇帝,亦不会担心后世留下骂名,更不会让百姓跟着遭罪,你若能做到这些,朕便可安心闭眼,去见列祖列宗了!” 能做到吗? 前世的自己…… 罢了! 那等蠢货属实不能多想! 但今生的太子,知道做到以上这些很难,但…… 他可以! 因为,他是无心之人! “是,儿臣会竭尽全力,父皇安心!” “好!你有这般决心,朕亦是欣慰的。” 听着太子的话,顺安帝终于感到些许满意,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沉默须臾后,便又正色道; “明日起,你来替朕执笔处理朝政,有些事,也该早早熟悉起来了!” 顺安帝的这个决定,无异是在让权,也是在亲手培养太子,好让他来日接管权利时,能更加顺利。 “是——” 太子冷冷清清的回答着,心里多少有些堵得慌。 前世,他对顺安帝又怕又恨,对他的话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更别说什么孝顺! 而今,他重活一世,想要弥补过错,可好像,还是有些晚! 看着才说了这会儿话,就已经一脸倦容的顺安帝,太子识趣的闭嘴不言,不大的寝室安静一片,倒也难得的温馨! 不一会儿,明公公端着药进来,太子亲自侍奉顺安帝喝完药,看着他睡去,这才转身出来,对明公公低声道; “父皇就有劳公公了!” “侍奉陛下乃奴才之责,殿下切莫这般说!” 明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亲信之人,可在太子面前,他从来都是毕恭毕敬,极其谦顺的。 正因如此,加上前世的种种恩情,被仇恨包裹的太子,才愿意特别待他。 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出去的太子,突然想到什么,眼眸骤冷,就有扭头叮嘱道; “近几日,不得任何人打扰父皇,若有违抗者……” 话说到一半,太子那双好看深沉的瑞凤眼微眯,杀意瞬闪,又极其阴冷的说; “只管让人来找孤!” “是,老奴记住了!” 心思一转,明公公当即就明白太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赶紧应承着,心里却实打实的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有太子撑腰,他总归能轻松些! “都给我听好了,不得任何人打扰陛下歇息,哪个敢给我阴奉阳违,就等着太子殿下亲自发落吧!” 看着太子一步步走远,明公公一脸严肃的警告门口侍卫,得到他们的齐声回应后,这才转身进了内殿。 从承明殿出来的太子,一路沉着脸不语,徐寅也不敢多言,只能在身后默默跟着。 当主仆二人走到东宫时,突然被不远处小侧门儿的吵闹声引起注意,也让徐寅紧张起来,生怕惹太子发怒,便壮着胆子开口呵问; “何人在此喧哗?” 隔着小侧门儿,同外面的人在说什么的外院小太监,听到徐寅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即转身; 可是,在看到不远处一身墨紫长袍,头戴玉冠,神色阴冷的太子时,当即心头一颤,战战兢兢小跑上前跪地行礼; “奴才……谷好儿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轻垂眼眸,似有似无的扫了一眼跪在两布开外的谷好儿,神色冷沉,不言不语,却抬头看向那小门处。 时刻注意着太子情绪变化的徐寅,见此就站出来,盯着跪在地上的谷好儿问; “与何人在门外嘀咕?不知此处是何地么?” 徐寅的质问让谷好儿汗流浃背,惶恐不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如实回话; “回……回太子殿下,回徐公公的话,小门外是……是……” 说着,想起被太子拔舌的刘日,又想起徐寅以前再三的叮咛,谷好儿就不敢继续往下说,生怕自己的舌头也不保。 见他这般支支吾吾,太子也懒得听,沉着脸抬步往前走。 见此,可把徐寅气的不轻,弯腰狠狠戳了谷好儿的脑门几下,咬牙低声骂道; “舌头被猫叼了怎的?说个话都支支吾吾,平日里的咋呼劲儿去哪儿了!” 说完,徐寅气呼呼就要去追太子,就听谷好儿委屈巴巴的开口; “是……是伏小姐丫鬟又来传话,奴才赶她走,她赖在此处……” 谷好儿的声音不大,但已经走出好几步的太子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当即,他眼眸一沉,戾气横生,停下脚步就死死盯着小门处。 而身后的徐寅,一听到‘伏小姐’三个字就知道要玩完! 咬着牙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委屈又可怜的谷好儿,而后就胆战心惊上前,还没到太子跟前儿,就听冷冰冰的瘆人声音从他嘴里挤出来; “把她……” 刚想下令弄死门外丫鬟的太子,突然想起前世的一桩事,便阴沉沉的不语,吓得立在身后的徐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会儿后,又听太子开口说; “去问问,是哪个?” 因着往日对伏怜滢的偏爱,连带着对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太子也是清楚的,便冷冷命令…… 第八十七回生不如死 “回太子殿下,是碧玉那丫头!” 上前问清楚,小跑着过来回话的徐寅,心里也不明白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回心转意了? 还是看上伏小姐的丫鬟了? 想到这儿,徐寅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差点儿没忍住打个哆嗦! 心想,这都什么事? 好在专心想事的太子,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就在徐寅和谷好儿摒弃凝神等待命令时,太子突然转身,迈腿继续往前走,同时又扔下四个字; “带来问话!” 带谁来? 是他吗? 难道太子也要拔他的舌? 一脸恐惧的谷好儿,抬头泪汪汪盯着徐寅,眼里都是哀求! 徐寅…… 笨死算了! “去把那丫头带进来!” 没好气的瞪了眼吓白了脸的谷好儿,徐寅扔下这句话赶紧跟上去。 “好……奴……奴才这就去!” 感觉自己又活过来的谷好儿,咧着嘴惊喜的回着话,就朝小门儿跑去。 太子大步流星,一路回到东宫正殿,才坐下吃了几口茶,谷好儿就带着一身灰绿丫鬟装扮,身材瘦弱,眉眼清秀,表情怯懦,眼底有明显青色的碧玉,已经候在殿外。 “带进来!” 放下茶盏,太子阴着脸冷冷发话,徐寅赶紧出去把人带了进来。 头一回进东宫…… 确切来说,是独自一人头一回进东宫的碧玉,战战兢兢跟着迈进门槛,此时整个人已被恐惧淹没! 对她来说,见不到太子害怕; 害怕回去被伏怜滢责罚,毒打! 而眼下见到太子,她亦怕的要死; 因为,太子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儿! 此时的碧玉,进也难,退也难! 想想,左不过都是一死,索性就这样了!上前跪地,头不敢抬,话不敢说,就那样呆呆跪着! “碧玉……” 好几个呼吸后,头顶传来属于太子冷冷阴阴的声音。 “是……是奴婢!” 碧玉忍着恐慌小声回答。 …… 此时,站在殿外低着头的谷好儿,心里虽然好奇,太子为何要把伏小姐的丫鬟叫进内殿问话,却丝毫不敢乱动一下,就这么站着等了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就见碧玉完好无损的被徐寅送了出来,并不忘叮嘱他; “日后,碧玉姑娘若来传话,你第一时间前来通报,不得经他人之口!” “是,奴才一定照办,请徐公公放心!” 见谷好儿安分又不失机灵,徐寅满意的点点头,随又对低着头的碧玉道; “姑娘赶紧回去吧,往后有事就由你来传话,记住,只有你来传话才有用!” 徐寅的声音不低不高,却带着莫名的警告,让碧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升起淡淡的感激; “是,奴婢多谢公公!” 说完,碧玉眼睛丝毫不敢乱看一下,低着头就跟着谷好儿离开。 这时,乐椿姑姑端着几碟小点心过来,看见徐寅赶紧笑着问; “徐公公,太子殿下此时可是在忙?” “太子殿下刚从陛下那处回来,乐姑姑快进去吧,想必殿下此时也是饿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内殿,乐姑姑把四碟精致小点心摆在外面的桌上,这才看着站在内室,背对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子轻声道; “奴婢做了几样小点心,殿下可要尝尝?” 说完,见太子缓缓转身,站在原地盯着外面桌上的点心不言不语,也不动一下。 乐姑姑心中不忍,便又道; “这几样点心,都是皇后娘娘生前最喜爱的……” 说到这儿,想起闽皇后的乐姑姑,忙低下头赶紧擦了擦眼泪,生怕惹的太子也跟着难过,而后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又说; “奴婢知道殿下不喜甜食,方子也照着殿下的口味有所改变,您才忙碌回来,多少用些,也好尝尝味儿,若是合口,奴婢下次就多做几样!” 看着乐姑姑一脸期待,充满关心的样子,想起刚才碧玉所说的话,太子觉得,他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堂堂一国太子,就连往日吃的点心,都是旁人敷衍了事从酒楼买来; 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好那口儿,恨就恨在那贱人每次拿着酒楼买的点心,却谎称是她亲手所做,骗的他感动不已,对她掏心掏肺…… 没勇气再接着往下想的太子,看着桌上的四碟精致小点心,突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真心关心他的人! 因自我厌恶,一阵阵恶心反胃的太子,鬼使神差的朝着外面的桌子走去,过去想也没想,就捏起一块儿点心咬了一口; 没有预想到甜腻腻的味道! 温热、松软、醇香、后味带着食材本身的淡淡甘甜,确实不错! 就这样,阴沉着脸的太子,站在桌边儿一连吃了四块儿点心,彻底压下反胃感,脸色也渐渐好起来。 这让一旁的乐姑姑喜的跟什么似的,转身出去又研制更多,更和太子口味的吃食去了! 而缓缓坐下,手中把玩着银葫芦吊坠儿,沉思好一会儿的太子,抬头对徐寅吩咐; “放出风声,就说孤写信给……那伏怜滢,让人传话给祁容实!”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让叶茗来见孤!” “是——” 说着,徐寅赶紧退了出去。 太子则坐在那里,摩挲着手中的银葫芦挂坠眼眸阴沉,显然是在酝酿着什么大事! 不一会儿叶茗来了,太子这才缓缓抬头开口道; “提前去鲜味楼安排一下,确保不出纰漏!” “太子殿下想要何等结果?” 不清楚太子要达成什么目的叶茗,壮起胆子一问,就问的太子嘴角挂出一丝诡异笑容,直看的人心惊胆寒,汗毛竖起。 然而,太子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发怵; “自然,让那对贱人,身……败……名……裂!” 够狠! 叶茗心里暗想着,就有了大概计划,当即抱拳领命; “是,属下保证成事!” “这般趣事,自然不能少了添火浇油的,别忘了支会她!” “是,属下晚上就去!” “嗯!下去安排吧!” “属下告退!” 叶茗说着就退了出去。 太子缓缓起身迈出门槛,站在廊下一脸冷笑眺望天边,满眼都是残忍又嗜血的笑容; “桃桃,好戏就要开始了,你等着看吧!” “那贱人,贱种……一个都跑不了!” “孤要让他们,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要让他们……一个个……生不如死!” 第八十八回自以为是 关内侯府, 汀滢院,伏怜滢看着替自己仔细涂抹寇丹的琥珀,没好气的问跪在脚边低头的碧玉; “他真这般说?” 说实话,若不是父命难为,以及太子妃之位的诱惑力,太子当众那般待她,说什么她也不可能主动示好的! 如今,听了碧玉带来的消,伏怜滢心中的愤怒瞬间消散大半,但对太子,依旧心存轻视,就像从前一般! “是,奴婢不敢欺瞒小姐!” 从始至终碧玉都低着头,说这话时也确实有些心虚! 好在无人察觉,想到往日稍有不顺,不是被伏怜滢责罚,就是毒打,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如今…… 如今,她也只是为自己谋条后路罢了! 这么一想,胆小的碧玉瞬间底气十足,心里也敞亮不少! “太子为何突然要去鲜味楼?” 一边儿瞧不起太子,一边儿又极其享受他带来的一切好处,以及人人羡慕的偏爱,伏怜滢突然觉得有点儿反常,就轻皱眉头不解的问。 她这一问,直问的碧玉的心‘突突’直跳,但想到有大靠山,便不显山不漏水的理智回话; “这个……奴婢没敢问,许是太子殿下想要带小姐出去散散心吧!” 听到碧玉的话,伏怜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以前都是她去东宫,再由太子带着她在宫内四处游走,次数多了许是觉得腻了,便想要换个地方! “还不算太蠢!” 信心十足,觉得蠢货太子逃不过她手掌心的伏怜滢,嘴角冷笑着说出刻薄话语。 虽未指名道姓,但她私底下时常这般说太子,身旁的三个丫鬟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还以为多能耐,没想到也就这点儿出息!” 到底,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 近日每每想起宫里出丑的一幕,伏怜滢就恨不能把太子给活吞了! 恰巧,眼下机会来! 她可得好好想想,见到太子该如何给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与好处! 总不能白白叫她丢人丢脸,受伤又委屈吧? …… 皇宫无人角落,隔着一道破门,两人在小声交谈; 确切来说,是一人说,一人双手在不停的在比划什么! “消息可靠?” “嗯嗯……” “行了,你快回去,莫要让人察觉!” “呜呜……” “记住,一有消息立即送来,不可耽搁!” “嗯……呜……” 看着不会说话的那人比划一翻转身跑开,门另一边儿的男子脸上渐渐爬上冷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条,便欢喜又得意的转身大步离去。 …… 吕府后院 看着面前的几个空碟子,以及依旧拿着筷子不停大吃的吕解语,从后院厨房派过来的粗使丫鬟——黄花,生怕给她撑坏,便装起胆子小声劝道; “小……小姐,要不明日再吃吧,您已吃了不少,可莫要积食才是!” 而在妓院里被毒打,饿了一个月的吕解语,突然对食物的渴望异常疯狂,总觉得吃不饱,也生怕再被饿肚子,每顿饭不但吃的多,屋里更是随时备着点心。 要知道,如今的吕家今时不同往日! 更别说她还闯了那样大的祸端,能让她留在家中已是奇迹,她还整日里点心不断,这让其父——吕厉极为不满,二房其他人更是恨的牙痒痒。 但是一想到吕解语说的话,又联想的六皇子,再想到吕家的将来,他们硬生生忍了,只要她不再惹事儿,全当喂猪了! 低头大吃,对黄花的话不闻不问的吕解语,终于感觉食物顶到嗓子眼儿,这才放下筷子,忍着呕吐的冲动开口吩咐; “撤下去,让厨房把点心,以及本小姐的汤药赶紧送来!” 以往喝个药都要母亲丫鬟三劝四哄的吕解语,如今可是惜命的很,不用旁人说,汤药自己就上心了! 毕竟,她这副瘦的跟饿死鬼一样的身体,以及浑身上下还没全好伤痕,看着属实有些倒胃口! 别说拿下六皇子,不把他吓到就不错了! “是,奴婢这就去给小姐煎药!” 吕解语以前的几个丫鬟全部被发卖,如今也只有黄花这个粗使丫鬟在身边照顾,一切根本没法跟以前相比,但她却不怎么介意; 因为,她知道能住进吕家已经是极限! 亦清楚,这里也只是个临时落脚点罢了! 而她最终的目标,就是六皇子的王妃宝座! 为此,她将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 夜,悄无声息的来临,服过药的吕解语早早上床歇息,想要尽快养好身子,重新出现在所有人,以及六皇子眼前! 就在她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将要睡去时,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 瞬间,吕解语如惊弓之鸟般睁开双,整个人抱着被子缩在床角,满目惊恐,浑身颤抖的盯着从外边一点点打开的窗户。 这一幕,让她不由想起之前一个月所遭受的一切,整个人瞬间惶恐不安,眼泪不停的掉落,嘴里发不出一点声音,亦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惊动旁人! 就在吕解语以为自己又要遭遇什么不测时,半开的窗户突然掉进一个东西,而后一道极其低沉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主子吩咐,不得怠慢!” 这几个字落下,窗户又轻轻的关上,而后彻底没了动静。 拥着被子,缩在床角呆呆坐了好半天的吕解语,终于清醒过来,亦知刚才之人,是她在坟地仅见一面,未知身份,未知其貌,神秘莫测主人的手下; 这才慢慢放松下来,而后爬下床,点上灯,从地上捡起那个一指来长的小竹筒,犹豫了一下,缓缓抽出里面的纸张; 而后警惕的看了看窗外,又拿着灯回到床上,并放下床幔,这才小心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有‘明日午时末,鲜味楼,六皇子与伏怜滢私会’; 当即,吕解语就红了双眼,满心愤恨,抓起枕头就摔骂撒气; “贱人,该死的贱人……” “贱货,浪蹄子,处处勾搭男人,有太子还不够,还想同我抢六皇子,也不看你配不配?” “贱人,该死的浪货,我要杀了你……” 屋内床上发疯摔打枕头的吕解语,到底还是惊动了隔壁耳房中的黄花,她急忙出来站在屋檐下听了听,便又悄悄缩回去,没敢多问一句…… 第八十九回好戏开场 翌日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亦是个难得的酷热天! 京城有名酒楼——鲜味楼; 二楼一雅间内,精心打扮过,一袭蝶紫交领百褶长裙,头戴太子曾送的白玉花簪,耳挂一对金镶玉花朵耳坠,面若桃花,薄唇艳丽,气质娇弱,看似有些自相矛盾,却极为娇媚的伏怜滢,坐在靠窗的桌边,耐心等着太子的到来。 虽然,她已刻意晚到,没想到来此,依旧没有见到太子的人影! 这让被捧惯了,且以为太子一如既往该等她的伏怜滢,很是不满! 本该还不错的心,此时也被恼怒取代,板着脸坐在小桌旁,提起酒壶就先喝了起来! 以为太子事先吩咐让人上的酒,伏怜滢便未多想,为了接下来能借酒劲儿跟太子好好闹一场,便不停往嘴里灌酒。 不一会儿,本就不大的一壶酒,被她喝的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雅间门从外面推开; 以为是太子的伏怜滢,看都未看一眼,就故作清高的扭头向窗外,直到来人上前坐在她对面,这才一脸委屈的缓缓转过头,当看清面前之人时,瞬间慌了神; “六……六皇子?” “你怎会在此?” 伏怜滢神色慌张的站起身,压低声音问坐在对面,身着梧桐色银纹锦绣袍,头戴银冠,面容白净,眉眼带笑,长相十分秀气,此时一脸笑盈盈盯着她的六皇子。 “滢儿能来,本皇子为何就来不得?” 根本不知道太子要来的六皇子,声音如常的笑着反问,可把伏怜滢吓得半死,脸色都不对劲儿了! “你……还请六皇子速速离开……” “为何?” 见伏怜滢神色慌张的驱赶自己,六皇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皱着眉头盯着她问。 同样,不清楚六皇子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伏怜滢,此时怕的要死,生怕被太子撞见,就小声道; “一会儿那蠢货要来,六皇子……” “太子吗?” 六皇子一愣,而后不由反问着,笑容又渐渐爬上面容。 很显然,他一点儿不当回事! 看着桌上的酒壶,以及伏怜滢喝过的酒杯,便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凑在鼻下闻了闻,就满意的仰头一口干。 “真是好滋味!” 一口酒下肚,六皇子神色暧昧的盯着伏怜滢笑说。 “你疯了么?一会儿被那蠢货看见,你我可就完了!” 看着不急不躁,又满上酒的六皇子,伏怜滢由着急变为愤怒,死死盯着他低声斥责。 然而,又一杯酒下肚的六皇子,丝毫不以为然,扬起白净秀气的脸庞,冲已经急的面容快要扭曲的伏怜滢笑了笑; 而后,拉着她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拽入怀中搂住,低头在她脸颊上就亲了一口。 “你……” 当即,伏怜滢被吓得脸色苍白,挣扎着就要起身,奈何六皇子搂的太紧,她根本挣扎不开; “安心,那蠢货不会来的!” 闻言,伏怜滢身体一僵,盯着他又问; “殿下如何知晓?” 这种事儿可开不得玩笑,万一被太子撞见,他们所有的计划将付诸东流,她也会被父亲责罚。 一想到关内侯的手段,伏怜滢心头一紧,忍不住浑身发冷,提醒自己丝毫不敢大意。 然而,六皇子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见怀中的娇人儿怕的厉害,便开口解释道; “一个时辰前,东宫人仰马翻……” “怎的了,出了何事?” 着急想要知道东宫发生什么的伏怜滢,抓着六皇子的衣襟不由追问。 这番举动,惹得六皇子极为不满,脸色一沉,掐着她的下巴就怒问; “怎的?滢儿这般上心那废物?” “胡说甚子?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何事,不然被他撞见你我二人这般……” “放心,听说他又昏了过去,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 “当真?” 伏怜滢心里极为疑惑,好好的怎么又昏了过去? 难道真有什么隐疾? 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我何时诓过你?” 六皇子一手紧搂着怀里的香软身躯,一手轻抚着那张娇媚的面容,双眼极为深情的注视着她笑着反问。 这话问的伏怜滢彻底安心,同时心里又升起淡淡的遗憾,以及些许担忧; 遗憾未从蠢货太子那里讨到好处! 担忧回家会被关内侯责罚! 一想到这儿她就烦的很,索性就这样窝在六皇子怀中,执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 见她从来都是一副娇娇柔柔,温婉可人模样,如今却拿着酒壶酣畅淋漓的饮酒,六皇子一时看迷了眼! 又想到俩人多日未见,眼下机会难得,不如好好痛饮一番,好慰藉相思之苦,便也拿起另外一壶酒豪饮起来。 两壶酒喝完,酒劲儿慢慢上头,六皇子彻底忘了来此的目的,俩人彻底抱作一团。 不多会儿,雅间内传出低低沉沉的呻吟声,以及衣物撕裂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丁乙,满脸不好意思的走向过道的另一侧,面对窗外站着。 哪怕他已是个阉人,听到这种声音,多少也有点儿面红耳赤,不好意思! 而这个时候,鲜味楼门前停了一辆很普通的马车; 接着,一个身材瘦弱,头戴围帽,看不清长相的年轻女子,在一结实丫鬟的陪同下进了酒楼,不理会掌柜和小斯的热情招呼,就直奔二楼。 “这位小姐请留步,今日二楼已被包下,不接外客!” 鲜味楼的掌柜——皮胜利,紧跟在带着围帽,前来捉奸的吕解语的身后,赶紧开口说明情况,就怕冲撞了二楼的贵客。 “皮掌柜放心,我与二楼的客人是一起的!” 鲜味楼名声不小,以前的吕解语也常来,所以对皮掌柜亦是知晓的。 一听吕解语这话,皮掌柜稍作犹豫,便笑着停下脚步,客气道; “在下误会,小姐请,那位客人就在荣华阁!” 皮掌柜很是贴心,停步在楼梯口告知了伏怜滢的具体位置后,便笑着退了下去。 而吕解语一听这话,围帽下,涂满厚厚水粉的瘦脸,露出一个冷笑,就带着黄花直杀上楼。 往日客满的二楼,此时静悄悄的一片,熟悉这里的吕解语,眼中带恨朝着右边儿的荣华阁缓缓走去; 脚步及轻,让背对着他盯着窗外街道出神的丁乙,都不曾有所察觉。 而悄悄站在荣华阁门外的吕解语,听到里面传来的急促喘息声,以及男女交织的呻吟声,当即就推开雅间门,一脸凶神恶煞的冲了进去…… 第九十回好戏上演 这么大的动静,里面衣衫不整忘我的搂在一起,席地而躺滚作一团的两人,极其投入的亲吻,不为所动。 而外面的丁乙听到巨响后吓得一激灵,转头望去,见走廊空无一人,只以为是雅间内俩人闹出的动静,便未多想,红着脸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街道。 紧接着,一声怒吼自雅间内炸起; “贱人!不知羞耻的贱货!” “哗啦……” “砰啪……” 摔砸东西声接连响起,丁乙这才反应过来,是有人闯入雅间; 瞬间一慌,这才连忙就跑了过去,一到雅间门口,却被身体强壮的黄花给挡住; “让开!” “我……我家小姐让守着的!” 丁乙虽一身小斯打扮,可从小在宫里混的人,说话气势多少有些不同,黄花心里怕的紧,但硬着头皮堵在门口一步不让。 无奈,丁乙扒的门框儿就硬要往里挤! 这时,背对着门,掀翻茶几,摔碎壶杯,怒气恶骂的吕解语移步上前,让躺在地上衣衫不整,还抱作一团,丝毫没有收敛的六皇子,和伏怜滢二人彻底暴露! 且二人依旧继续着他们的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让怒火冲天,满心恨意的吕解语都愣了!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做反应! 而扒着门框儿的丁乙,见眼前这幅模样,已吓得六神无主,脑袋发晕,抖着双腿,扶着门框就哆嗦着嘴皮子唤道; “六……六皇子……” 才一喊出‘六皇子’几个字,丁乙瞬间清醒过来,觉得这等不光彩之事,万不可让旁人知晓男主角是六皇子的好! 若不然,六皇子丢人丢脸,他也小命儿难保! “主子……主子爷您……您……” 丁乙急的双眼冒火,可看着躺在地上,搂着伏怜滢极为投入的六皇子,他属实不知怎么开口! 也难以启齿! 门口的黄花,早已被眼前这阵仗羞的面红耳赤,扭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而被惊呆,站在一旁瞪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的吕解语,彻底爆发! 于是,不管不顾,上前一把薅起被六皇子紧搂在怀中不停亲吻,面色绯红,双眼迷离,外裙散落在地,上身歪歪斜斜挂着一件嫩粉绣花肚兜,下身只着一件粉色衬裤,红唇时不时发出诱人低吟声的伏怜滢长发,用力将人往外拖; “啊……疼……” 头发薅扯的痛感,终于让紧闭双眼的伏怜滢忍不住叫出声,但依旧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而怀抱落空的六皇子,红着脸在身旁摸了摸,抓起伏怜滢散落在地的长裙抱在怀里继续亲了起来; “滢儿……好心肝……让本皇子好好疼疼你!” 这句话,无疑是给暴怒的吕解语火上浇油! 她扭头看了眼搂着衣服深情亲吻的六皇子,低头又看看被自己薅着头发已经拖出几步,此时面色绯红,双手不停在胸前抚摸、低吟、看着比她在妓院见到的那些女子还要浪荡的伏怜滢,一个大胆儿疯狂的念头涌上脑海; 她便咬着牙,用尽力气将人往外拖! 而此时,站在门口的丁乙,看着带着围帽的女子,凶神恶煞的拖着伏小姐,就已猜到她的目的; 瞬间脸色煞白,伸开双臂挡在门口; “你……你是何人?还不速速放开伏小姐!” “不想让你家六殿下名声被毁,就给我滚开!” 吕解语声音有些许沙哑,加之此时恨意滔天,说出的话又狠又冷,让丁乙当场愣住! 想想她说的极有理,又看了看还躺在里面地上的六皇子,赶紧放下胳膊让路。 吕解语就这样拽着,只穿着肚兜和里裤,相当于裸露身体的伏怜滢的头发,就朝楼下而去。 神志不清,还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伏怜滢,就这样被她连拖带拽,从二楼摔滚了下去。 而后,吕解语拖着她穿过一楼堂厅,在众食客目瞪口呆下,畅通无阻的来到鲜味楼门前。 被眼前这一幕惊呆,脑子发懵的皮掌柜,回过神赶忙追出去; “小姐,这位小姐,您这是做甚?” “她……这位……在下……” 追到门口,看到露着上半个身子,只着里裤,浑身绯红,四仰八叉躺在那里低吟的伏怜滢,皮掌柜羞的眼神儿都没地方放,亦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 就这么小会儿功夫,里面堂厅所有的食客也反应过来,都一股脑跑出来,堵在门口儿,对着躺在那里,裸露着大半个身子的伏怜滢不停打量,议论纷纷; “怎的了这是?” “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怎就这般?” “甚小娘子,定是哪家妓馆的妓子?那位头戴围帽的定是当家夫人!” “合着是男人在外偷腥,被正妻逮了个当场!” “八九不离十,不过这姑娘身条儿真好,也不知是哪个馆儿的?” “看着怪可怜,那头秀发都被拽的不成样子,惨啊!” “你还挺怜香惜玉?” “嘿,回头打听打听!” “可别忘了……” 看着周围男人们指指点点,一脸兴奋的样子,吕解语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事情给彻底闹大; 便上前扒开遮住伏怜滢面容的长发,而后对着那张绯红娇媚,此时眯着眼的俏脸就是几个巴掌; “啪啪啪……” “啊……” “哎吆!这夫人下手可真重!” “可不是怎的!那粉嫩的小脸儿都打变样了!” “快看那张脸,长得可真不错!” “确实难得,不像一般妓馆的!” “说不定是哪家藏的宝贝呢!” “嘿嘿,有可能……” 看清伏怜滢那张脸,皮掌柜瞬间脸色大变,深情慌张的上前两步,用哀求的语气对吕解语小声道; “姑娘,这位姑娘,还请您饶过伏伏……伏……” 一想到眼前这种情况,又被这么多男人围观指点,再想想伏怜滢的身份,皮掌柜终究没敢说出后面几个字。 也正是他慌张不安的神色,让周围的食客们察觉到了异常,有那不安分的就扯着嗓子问了起来; “看来,皮掌柜是认识地上这位小娘子哩?”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完,还朝皮掌柜挤眉弄眼,多少有点儿旁的意思! 皮胜利…… 要死了! 可不敢乱开这种玩笑! 不敢吱声儿的皮掌柜,一脸哀求盯着吕解语又哀求; “还请还请姑娘给皮某个面子,今日就饶过这位姑娘,回头……” “饶过?” 觉得是时候的吕解语,终于开口笑着反问。 不待皮掌柜再开口,她又大声说道; “众位可知,地上躺着的这贱人,她是何人?” “这位小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呐!皮毛求您了!” 听到吕解语要放大招,皮掌柜浑身哆嗦着就哀求,只求她行行好,不要把伏怜滢的身份说出来。 不然,他也要跟着遭殃! 然而,事情走到这一步,吕解语又怎会收手…… 第九十一回美好时光 “滢儿……滢儿……我的好心肝,你在哪里?” 就在吕解语刚张嘴开口时,一声声伴随着喘息的呼唤声,自酒楼内传来。 瞬间,吃瓜群众两眼放光,齐齐扭头看向里看去。 “主子……不要,不要啊!” 在摔下楼梯的丁乙,绝望呼喊中,以及众人的注视下,面色通红,气喘吁吁,衣袍大开,赤裸着上半身的六皇子,从里面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而已经用尽一切力气努力过,但拉不动,劝不住的丁乙只觉天要亡他! 但还是颤颤巍巍,连滚带爬的跟着出来,并从后面拦腰抱住站在鲜味楼门口,赤裸着上半身,眼神痴迷盯着躺在前面地上伏怜滢的六皇子。 “主子您醒醒!” “主子……主子奴才求您了’” “主子咱们回吧!主子……” “小的求您了,我的主子爷呐!” 一边儿用尽全身力气搂着六皇子腰,嘴里还大声哭喊,企图唤醒六皇子的丁乙,差点哭当场死过去! 可是,死死盯着伏怜滢的六皇子力气出奇的大,一下子就把丁乙甩开,而后一脸淫笑,朝着躺在前面地上的伏怜滢走去; “滢儿……好娇娇,原来你在这里……” “快让让本殿下好好疼疼你!” 一句‘本殿下’,让周围的吃瓜群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吃瓜吃到皇帝儿子的头上了?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瞬间,气氛凝结,有些胆小的已经悄摸摸的离开。 而皮掌柜和丁乙二人,双腿一软,就瘫软在地! 完了! 这下要死求了! 站在一旁的吕解语,之前还顾及六皇子的名声; 但怎么也没想到,他自己不要脸的追出来! 还当着众人的面自报家门! 便冷笑一声,没有制止! 正好,这样一来,六皇子也不用嫌弃她名声不好了! 两个名声不好的人,凑在一起,不就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 这么一想,吕解语心中就莫名的痛快,期待…… 然而,看着六皇子跪在地上又要搂住伏怜滢,吕解语瞬间上前一把扯住他,并对着瘫软在酒楼门口的丁乙大声喊道; “还不过来照顾六皇子殿下!” “是……奴才……这就……来……” 虽然不知道带着围帽,朝他凶狠喊话的这位女子是谁,但此时的丁乙,也没心思多想这些,连跪带爬上前,就拉着六皇子的胳膊企图让他远离伏怜滢。 此时此刻,还留在这里当吃瓜群众的看客们,丝毫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但心里对伏怜滢的身份极为好奇。 他们很想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和六皇子做出此等苟且之事的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看那身细皮嫩肉,估计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若不然,皮掌柜也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想到这儿,八卦欲望战胜了害怕的看客们,一个个儿的瞪大双眼等待更劲爆的消息! “皮掌柜,不知伏小姐的丫鬟在何处?” 六皇子都已经暴露了,吕解语岂会放过伏怜滢这个仇人? 她看了一眼周围,在没看到属于伏家的轿子和马车,以及丫鬟后,便盯着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皮掌柜问道。 “这……这位小姐,在下求您……” “皮掌柜没看到么?” 打断白着脸哀求的皮掌柜,吕解语自顾自的点点头,而后环视一圈周围的众人,便笑着开口道; “不知哪位好心人借马车或者轿子一用,好把伏小姐送回府去!” “哦!对了,众位许是还不知道吧……” “这位伏小姐,可是关内侯府唯一的女儿——伏怜滢,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美人儿!” 吕解语话落,众人再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天老爷! 他们这是撞了什么衰神? 怎会遇到这种事? 关内侯的女儿和六皇子,光天化日之下,在酒楼行出这般苟且之事? 而且,还被人抓了个正着? 就说,俩人也太不小心,谨慎了吧? 天爷呐! 这消息忒吓人! “不过,咱们这位伏小姐挺会玩儿!” 接着,吕解语冷笑着又说,让周围的吃瓜群众极为认同。 可不就是挺会玩嘛! 要不能玩到这种地方来? 还闹得人尽皆知? “她呀!不光人长得美,还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一边儿吊着太子殿下,一边儿又和六皇子玩儿这种戏码!你们说说看,谁家的女儿有她这般淫荡,下贱?” 说着,吕解语气又狠狠的朝地上的伏怜滢小腹猛踹几脚,疼的伏怜滢当即就叫出声; “嗯……六殿下……滢儿疼……” 这一声娇叫,直接听的周围老少爷们儿面红耳赤,血气翻涌! 听的女人们不好意思,心里暗骂! 听的吕解语恨意滔天,面容扭曲! 疼痛加持,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伏怜滢,总觉得有点儿热的慌,而且身下硌的皮肉疼; 她缓缓睁开双眼,伸出一只手臂在身旁摸了摸,却摸到了吕解语的鞋子,感觉手感不对,这才抬头看去; “六殿下……” “贱人,贱货,浪蹄子……” 看着伏怜滢可怜巴巴仰着头盯着自己,吕解语张嘴就恶骂。 一连串难听的恶言恶语,彻底骂醒了还有些发懵的伏怜滢。 缓缓坐起身,发现四处都是用各种眼神盯着她的男人时,又低头一看; “啊……” 见自己这身模样,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多人围观,伏怜滢惊的大叫出声,立即双手抱胸,低头哭了起来。 为了更好的拿捏太子,到这里的时候,她把家里的马车和丫鬟全部赶了回去! 所以,此时的伏怜滢没有任何人帮助,她只能坐在那里,紧紧抱着自己的身躯,乱糟糟的脑子里努力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声尖叫,也叫清醒了六皇子,待他看着自己这副模样,以及周围的看热闹的人群,和坐在地上低头抱胸,无助哭泣的伏怜滢; 六皇子赶紧系好外袍,缓缓起身,一脸阴森环视周围所有人,并大声呵斥; “滚——” “都给本殿下滚!” 怒呵响起,周围所有人鸟兽四散,他赶紧上前抱起低头缩成一团的伏怜滢,转身快速进了鲜味楼。 而无人理会,无人过问的吕解语,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上楼,冷笑一声就转身离去。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成,就不在这个时候往前凑了! 好让那对狗男女,享受最后的美好时光…… 第九十二回阴森恐怖 回到关内侯府的伏怜滢极度不安,才换了身儿衣服,管家刁朋就来了,且二话没说带着她去了前院。 一如既往迈进书房门槛,伏怜滢就低头站定,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突然,左侧屏风后的一道身影缓缓步出,朝着低着头,浑身已经颤抖不已的伏怜滢过来! 这一刻,伏怜滢整个人被恐惧淹没,身体已经颤抖到站不稳脚,用力紧咬下唇,控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这时,一双穿着玄色云头花纹靴子的脚,停外三四步外,一股让人胆寒心惊的气息迎面而来,伏怜滢头都不敢抬一下,亦没勇气看看近在咫尺,却从未见过真容的父亲; 只极力控制着恐慌和眼泪,颤抖着开口小声道; “父……父亲……” “哼!” 才一开口,一声冷哼自头顶响起,伏怜滢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就跪倒在地; “父……父亲息怒,女儿知错了!” “女儿根本不想……不……女儿也不知为何会发生这般之事,女儿……女儿冤枉的!” “父亲,女儿真是冤枉的,女儿……是被人陷害……还请父亲明鉴!” “父亲,女儿真是被人有意陷害的……” 总觉得今日发生的一切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想不出原由的伏怜滢,索性在关内侯面前哭诉了起来,希望能把这一切推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话,或许她就能免受责罚! 可惜,这件事已闹的京城人人皆知,成了一桩大丑闻,就算她真无辜,关内侯也不会轻描淡写的就此揭过! 果然,关内侯开口了,且又冷又沉; “既然这般自甘堕落,自找下贱……” “不!父亲,女儿不是这般的,女儿真是冤枉,是有人陷害女儿……” “闭,嘴!” 极为轻缓的两个字,带着几分不耐烦、几分漠视,明显的厌恶,伏怜滢立即没了声音,整个人跪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只低着头不停落泪,心里却不安的想,等下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既然,你这般喜欢伺候男人,就……带去尸牢!” 尸……尸牢? 那是何处? 从不知侯府还有这等地方? 但伏怜滢非常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当即,就连连磕头哀求; “父亲……求父亲饶了女儿这回,女儿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父亲……” “带下去!” 绝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冷呵,一旁的刁朋赶紧上前,抓着伏怜滢的一只胳膊,将人拽起来就朝外走。 此时,一脸惊恐的伏怜滢也忘了规矩,大喊着就急忙抬起头; “父亲,求您放过女儿,求您了父亲……女儿再也不敢……” “女儿知错了,往后再也不与六皇子来往,往后只……只……” 一手抓着门框,拼命与刁朋对抗拉扯的伏怜滢,对着高大背影泪流满面的哭喊哀求。 突然,关内侯转过身,一张黑色獠牙面具毫无征兆的暴露在伏怜滢面前; 霎时,哀求哭喊的她倒吸一口凉气,猛的瞪大双眼,满目惊悚,浑身颤抖着摔倒在门口。 同时,面具下那双冷漠到毫无情绪可言的双眼,带着明显的不悦,扫向刁朋。 “小姐,得罪了!” 刁朋立即低头,丝毫不敢再拖延,说着就一把提起已经瘫软在地,吓得失声的伏怜滢大步往外走去。 浑浑噩噩的伏怜滢,此时满脑子都是那张可怕的黑色獠牙面具,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刁朋提在手中! 她未曾想到,她的父亲会是这样…… 这样可怕的存在! 突然,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儿时,被关内侯用极其淡定的责罚,手拿毒蛇在书房外跪了一个时辰的事; 她就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冒起鸡皮疙,胃里一阵难受,人也彻底清醒; “刁……管家,我自己走可以吗?” 听到这话,刁朋一声没吭的松了手; 突然,腿软,浑身无力的伏怜滢差点被摔个脸着点,好在抓着刁朋的胳膊才稳住身体。 而后,她战战兢兢,一言不发的跟着刁朋来到来到关内侯府的后院。 而后,就被蒙住双眼,带到一个连续下坡台阶的地方,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阴暗潮湿的地牢。 一股阴森气息裹挟着潮湿、霉呛、腐烂、腥臭、以及浓郁的血腥味迎面而来; 瞬间让伏怜滢喘不过气,本就不舒服的胃里又一阵翻腾,差点儿就吐出来。 “还请小姐,快些!” 见伏怜滢站在地牢口不动,刁朋神色冷冷的催促。 “刁管家,求您……” “侯爷的命令,无人可以违抗!” 想要从刁朋身上求得最后一丝希望的伏怜滢,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极其冷漠,且果断的打断。 至此,伏怜滢不敢再开口,亦彻底死心,硬着头皮乖乖跟在后面,在昏暗阴湿的地牢里继续直往前走。 来到地牢的尽头,刁朋这才点亮灯。 灯亮起的刹那,眼前骇人的一幕,让伏怜滢发出一声惊叫; “啊……” 接着,她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再也忍不住的连连呕吐; “呕……呕……” 浑身颤抖如筛,汗毛竖立的伏怜滢,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来,依旧停不下干呕。 惨白如鬼的脸上,往日那双含情脉脉的媚眼已经蓄满泪水,此时此刻,她只想逃离这里! 奈何,双腿瘫软无力,浑身颤抖难起,就连说话也发不出声,这样的她,谈何逃离? 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刁朋,冷冷看了眼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被吓得不成人样的伏怜滢,没有一丝别样反应,甚至冷冷的开口道; “他三人是为侯爷效力,不幸重伤身亡的,还请小姐务必好生伺候!” 没错,这间不大的牢房内,一张类似床的大木板上,摆着三具男尸; 且都赤身裸体,浑身布满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伤痕! 更有甚者,有些伤口已经发臭生蛆,散发着难闻的腐败恶臭味儿! 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三具男尸的面部都被剥了皮,其中一具还没有眼珠子! 正因如此,刚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伏怜滢,在灯亮起的那一瞬间,对上的三具尸体的头部; 所以,才吓成了这般模样…… 第九十三回恐惧绝望 没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这般毫无人性的惩罚她! 在惊恐的支配下,伏怜滢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不……我不要……” “让我伺候他们……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刁管家,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伺候他们的,死也不会?” 伏怜滢再也忍不住,仰起头,朝站在面前的刁管家大声哭喊起来。 然而,她的哭喊和愤怒,在刁朋面前没有任何作用!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向角落,从放刑具的架子上拿下一个沾着血,脏脏旧旧的四方木盒子,而后端着朝伏怜滢走来; “他们三人身上的伤,还请小姐仔细缝合,切不可遗漏任何一处!” 缝合? 让她替三个死人缝合伤口? 而不是…… 刁朋的话,让陷入深深恐惧和绝望的伏怜滢缓缓回过神,并一脸不可思议,都忘了哭泣,整个人较之前也稍有呆愣! 即便如此,当她硬着头皮看了眼台上摆着的三具赤裸,且腐烂,散发着恶臭的惊骇尸体,伏怜滢还是不能接受。 想想她的双手要粘上那些腐烂的血肉,以及不停蠕动的尸虫,她就浑身难受,胃里又一阵恶心翻腾,连连摇头拒绝; “刁管家,滢儿错了!求您转告告父侯,滢儿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您……求求您了刁管家……” “要不……换个惩罚也成,打板子抓毒蛇,亦或者旁的都成,只要不是他们……滢儿都成的!” “求求您了刁管家,您行行好帮帮滢儿可好?” 伏怜滢跪起身,上前抱着刁朋的腿苦苦哀求,只希望能带她离开这里。 “小姐还是莫要耽误的好,不然侯爷发怒,老奴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刁朋冷冷的说着,就轻松摆脱伏怜滢的双手,后退两步,而后将手中的四方木盒,放在三具尸体同睡的大木板上,接着又道; “老奴刚才已说过,他们三人皆为孝忠侯爷而亡,由小姐亲手伺候他们一程,倒也合该!” 说着,刁朋垂眼冷冷扫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伏怜滢,迈开脚步朝门口走去。 见此,伏怜滢赶紧连跪带爬追上去,生怕留她一人在此; “刁管家……您别走……您……” “咣当……” 牢房门被刁朋迅速从外面关上,恐慌不已的伏怜滢,冲上前抓着牢门栏杆儿就站起身连声哭求; “不……不要……刁管家,求您不要离开,求您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小姐何时伺候完他们三人,老奴就何时进来接您!” “刁管家您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刁管家求您了!” “对了,侯爷说,这次伺候的是死人,若有下次,就让小姐去伺候活人!” 盯着死死抓着牢门栏杆,惊恐哀求,面色惨白,一脸泪痕的伏怜滢,扔下这句话,刁朋冷漠的转身离去; 只留下身后伏怜滢不断拍打牢门声,和绝望的哭喊声…… …… 翌日.朝会 广安大殿,顺安帝一身红色金纹龙袍,头戴金龙冠,神情威严的坐在高台龙椅上。 太子,出乎众臣意料的坐在他右手旁的下位,神情严肃,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接连参奏六皇子的大臣。 “陛下,六皇子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行出这般苟且之事,实在是有伤风化,不成体统,还请陛下重责,以儆效尤!” 台谏大人——宋秋和,第一个站出来大声,且不卑不亢的奏请。 六皇子虽说不怎么受宠,可那也是皇帝的儿子,听着宋秋和这般告状,两列的文武大臣都在暗自揣测,待观顺安帝的变态。 “臣昌竭,附议!请陛下重责则六皇子,对众臣与百姓一个交代,亦给这种有伤风化,道德沦丧,无视礼教之人一个警示,还请陛下圣裁!” 第二个出列的是昌竭; 他与宋秋和二人,是监察府出名儿的难缠之人。 因为言官的特殊性,加之二人皆是刚正不阿的性子,时常把顺安帝说的哑口无言,理屈词穷,文武百官亦是对他们二人多有忌惮。 看着站在下首,一身正色,毫不畏惧,满目清明,儒雅坚定,且能力出众的二人,太子眼眸低垂,心中又是一阵自责! 因为,正是因为两人这般性格,前世愚蠢眼瞎的他,不听谏言,不理真话,亦极其厌烦二人屡次冒犯,便一气之下将二人给斩了! 自那以后,满朝文武再也无人烦他,亦无人同他讲真话,直到最后…… 垂头冷笑一声的太子,思绪迅速抽离前世不堪回首的种种,缓缓抬头盯着二人道; “父皇,宋大人与昌大人说的有理,此事是该严惩!” 头一次见太子坐于高台; 头一次见太子在皇帝之前开口; 亦是头一次见太子帮着言官说话的百官,瞬间有些懵! 就是宋秋和,昌竭二人也满目不可置信; 因为,以往的太子,可是明明白白的表现过对他们言官的不喜,甚至是讨厌,以至于整个监察府都被他冷眼相待! 今日这是怎的了? 出列,站在百官最前面的宋秋和,与昌竭二人极为默契,又隐晦的迅速打量彼此一眼,而后就听顺安帝开口; “此事,朕自有定夺,二位台谏大人请归位!” 心中自有思量的顺安帝,并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表态,这让身为言官的宋,昌二人极为不满,没有听圣命退下,而是继续追着不松口; “陛下,此事影响广大,极其恶劣,若不及时给予惩戒,恐会带来不良后果。他日,规矩礼教,德行品性,乃至法礼,铁令彻底被无视,礼教彻底沦丧,这世上,恐将再无真君子!” 曾经,说的顺安帝憋屈又无言以对的宋秋和,满身正气,挺着腰板,直视君王,不卑不亢的大声说出这番话,就是想让顺安帝当朝表态,并重罚六皇子。 一听宋难缠这话,顺安帝脑瓜子就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要开口,那昌竭又出声道; “陛下,此事您不能轻拿轻放,必须给百官,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万不可包庇六皇子,更不能替六皇子开脱罪责,还请您秉公圣裁!” 顺安帝…… 谁包庇了? 哪只眼看见他开脱罪责了? 他是那样的昏庸无道的皇帝吗? 顺安帝被气的脑瓜抽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可看着下面直挺挺立着的二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伸出手摆了摆,让他们二人不要再说! 可宋秋和,却盯着顺安帝不动! 昌竭更是像没看见一样,仰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二人的太子,突然觉得他们有些…… 怎么形容呢! 就是二人这种刚正不阿,满身正气,坚定倔强的性子,特别招人稀罕! 没错! 就是稀罕! 前世的他有多讨厌二人,此时的他就有多稀罕! 当然,这种稀罕只是纯粹对他们的态度,以及品性而言,无旁的意思…… 第九十四回别有用意 见顺安帝又和难缠二人组扛上,文武百官见怪不怪,皆低着头打算听热闹。 而太子,亦有这般想法,至于脑袋疼的老父亲,他全当没看见! “陛下,您……” “行行行,此事朕已知晓,待朕但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断,二位爱卿归位吧!” 宋秋和再次开口,对他已经怕了的顺安帝,那是连连摆手好言安抚。 “陛下,此事并不难决断,还请您现在就下旨处罚六皇子。” 接着,昌竭又开口,且紧追不舍,顺安帝那是又气又无奈,说又说不过,骂又不能骂,只能一手捂着脑袋再次好言道; “朕自会重重处罚,只是……” “既然陛下也赞同重罚,不如现在就下旨吧!” 生怕顺安帝将此事轻拿轻放,一揭而过的宋秋和,那是油盐不进,不惧君威,态度坚决的执着请求,且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宋爱卿,朕只是考虑考虑而已……” “陛下对比丧行败德之事,还有何疑虑么?” 宋秋和神色极其认真,抬头盯着顺安帝问,给一国之君问的心口发堵,面色如土,好不憋屈! 给一旁,平素冷着脸的太子问的嘴脸抽搐! “朕并无疑惑……” “既然如此,陛下为何不此时就下旨惩处了六皇子?” 宋秋和再次追问,一旁的昌竭点头表示赞同,顺安帝看了直胸闷气短,浑身没劲; “朕……朕……” 张口结舌,答无可答,简直没有一点君威可言! 顺安帝?? 窝囊! 哪个皇帝像他一样,被臣子这么‘欺负’的? 这皇帝,他是做的够够的! “二位大人稍安勿躁,父皇这般乃另有打算,并非有意包庇,还请二位大人放心,明日,陛下定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答复!” 见老父亲实在被俩人逼问的有些可怜,太子这才开口解围。 而听到太子这番话,宋,昌二位大人稍作思量,这才退让一步; “既然如此,明日朝会,臣与众位大人,听等陛下的圣裁。” 宋秋和大声说完,这才同昌竭退回原位,顺安帝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然后,由众位大人禀报其他的朝事,其中不乏参奏关内侯之女——伏怜滢的声音! 当然,只是寥寥几人而已! 毕竟,太子对伏家女的偏爱,人人皆知,大部分人可不敢站出来触这个霉头! 因为,如今的太子心狠手辣,他们可是有所见识的! 朝会结束,群臣散去,太子跟着顺安帝去后殿处理政务; 一场权力的交接由此开端! 一场杀戮游戏的伊始,亦由此起点! “今日起,所有奏折由你来批阅,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与朕商议!” 指着御案上的两摞奏折,顺安帝把那支象征帝王无上权力的朱批御笔递向太子; 浑浊,充满血丝的浮肿双眼,带着明显的鼓励,和信任之色,让太子心头一颤,伸出双手恭敬接过那只御笔,并沉声道; “多谢父皇信任!” 这种信任,是太子两世为人,头一回从顺安帝脸上看到,并清楚感受到的! 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你是我朝太子,朕不信任你,又能信任何人?” 这件事,对以前的顺安帝来说,是一件很无奈的事! 而今,他确确实实很放心! 当然,太子要一直保持这种清醒、冷漠、甚至残忍的状态! 说完,脑瓜子疼的受不了的顺安帝,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后面躺平了! 看着顺安帝进了内室,太子坐在那张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手握皇帝御笔,忍不住出神; 上一世,直到顺安帝闭眼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接过权利,而且还不是全部! 今世,一切都提前了,且比他想的还要顺理成章,唯独他的桃桃…… 想到这儿,太子心口一疼,一股窒息感席卷而来,立即伸手摸了摸衣袍内,贴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待缓过神,这才摒弃杂念,提笔开始处理公务。 眼下的他,每一本奏折看的极其认真,且仔细批注,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一点儿不像头一次接触政务的生手! 顺安帝要花大半日处理的公务,一个多时辰,就被太子轻松全部解决! 放下朱笔,太子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想到六皇子的事,便回想前世他在自己面前说过的那番话; ‘只要本王,不,是朕,只要朕说你是野种,天下谁人敢质疑?’ ‘祁容舁,你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下场吧?’ ‘哈哈哈……这还要感谢你,感谢你除了虞家,彻底给朕扫平了一切障碍,不过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朕让你死个明白……’ ‘你做梦也想不到,朕会夺取你祁家的江山,让你背负野种的罪名吧?’ ‘没错,朕身体里没有你祁家一丝血脉。” “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心里极恨?那就去阎罗殿好好恨吧……’ 脑子里回荡着嚣张的声音,太子脸色渐渐苍白,一脸痛苦,眼眸带着滔天恨意死死盯着前方的虚空,直到听到内室传来说话声,他这才从回忆中抽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起身朝内室而去。 他要再去试探一番顺安帝,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六皇子不是亲生这件事! 前几日那番试探,他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但今日朝会,顺安帝的反常态度,又让他不确定起来。 内室床榻上,顺安帝刚睡醒,正被明成伺候着喝参茶,见太子进来,就抬头问; “可是有何拿不定主意的折子?” “儿臣皆已处理完毕,回头父皇可再审查一遍。” 太子的话,让顺安帝不由得一愣,浑浊的双眼闪过意外,接着便是满满的惊喜,满意的上下打量太子几眼后,指着床边的凳子道; “许是累了,坐下歇歇!” “多谢父皇!” 说完,太子这才缓缓坐落,并接过明成公公奉上的参茶,低头喝了几口,就听顺安帝又问; “若是没旁的事,一会儿就在此用膳吧!” “是——” 对此,太子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本就话少的父子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突然,太子端着精致细腻茶盏,抬头就问; “父皇觉得六皇子怎样?” 本来还挺享受眼前这份温馨时光的顺安帝,被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的直皱眉头。 对上太子那双深沉阴冷的眼眸,顺安帝非常肯定,他这话别有用意…… 第九十五回疑云重重 “此话何意,不妨直说?” 顺安帝虽然性子温吞,做事缺乏魄力和果断,但面对太子,他却开门见山就直问。 本以为顺安帝要和他打哑谜,玩心眼的太子,被这么果断的话问的愣了神,犹豫片刻便接着道; “儿臣只是好奇,父皇对六皇子的态度!” 对前世的仇人,太子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只用冷漠疏离的‘六皇子’来称呼! 若是可以的话,他更想用‘野种’二字来称呼! 此时的顺安帝却一头雾水; 态度? 什么意思? 细品出一丝别样味道的顺安帝蹙眉不语,盯着太子严肃打量起来,片刻又道; “朕对你,自是与他不同的!” 说完这话扭头看向床内侧的顺安帝,眼里闪过冷光,却被太子清楚的捕捉到,不做思量的又问; “儿臣与他如何不同?父皇不妨说的更清楚些?” “你……” 太子这般紧追不舍的问话,让顺安帝心中极为不快,扭头就要斥责,在对上那双深沉如无底寒渊的眼眸,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同时,顺安帝确信,太子绝对知晓,或者发现了什么! 所以,才这般执着的追问到底。 “是他长相与儿臣不同,与父皇不像,亦或者……” “你到底想说甚?” 太子这话多少有些冒犯! 顺安帝听的心惊胆战,沉着脸就怒呵,同时眼神极为犀利的盯着他审视,企图想看出些什么来。 “你……可是知晓些甚子?” 闭了闭双眼,顺安帝声音低沉又沙哑,极力抑制住愤怒情绪缓缓又问。 虽说是问,可他心里已经有七八分肯定,太子定是知道了什么! 若不然,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说出这番话来试探他! 想到这儿,顺安帝的脸色无比严肃,却又极为平静的坐起身,盯着太子开口; “你从何而知?又知晓多少?” 顺安帝知道,再遮遮掩掩下去已没什么意思,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痛快些。 “儿臣也只是猜测罢了,至于知晓多少,全看父皇要告诉儿臣多少!” 太子这番话,让顺安帝再次陷入沉默,莫约半盏茶的功夫,他长叹一口气,才幽幽开口道来; “没错,六……他确实并非朕亲生,可这件事,目前为止也只有朕与太后知晓……” “没想到,嘉妃那贱人,竟背着父皇做出这等大逆不道,混淆血脉之事,实在该死!” 想起前世的旧恨,顺安帝话还没说完,太子就咬牙恨骂,眼中酝酿着无尽杀意,看着就挺吓人。 而顺安帝却摇了摇头,又缓缓道; “此事,并非你想的那么般简单!” “嘉妃,她也没有此等胆量,做出这般事来!” 嘉妃,没有胆量? 也就是说,她未通奸? 那六皇子是怎么来的? 顺安帝模棱两可的话,让太子陷入疑云,却怎么也想不通! “那他是何人……” 话说到一半,看着顺安帝虚弱苍白的脸色,太子觉着当他的面问这个问题,好像太过残忍,便适时的闭嘴。 “此事说来话长,朕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亦不知他为何人之子!” 说着,顺安帝浑浊的双眼渐渐阴沉,而后又缓缓道; “此事,与当年你生母之死有些牵连,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朕却未查出丝毫线索,心中倍感不安……” 压在心头多年的事,让顺安帝如今说起来很是不甘心! 同时,也隐隐察觉到暗处危机四伏,便拉着满目诧色太子的手,再次叮嘱; “舁儿,这万里江山,并非你所看的那般风平浪静!” “这些年,朕总感觉有一双黑手在暗地里操控着一切,朕无能,未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也未给你枉死的生母一个名分……” 听顺安帝又一次提起自己的生母,太子满心好奇与疑惑! 要知道,前世直到他死,从未听到任何人提起有关他生母的只字片语! 他也如旁人私下里议论那般,一直自卑的以为,自己是个生母不详之人! 正因如此,他堂堂一国太子,会在伏怜滢一介臣女面前觉得自卑、可怜、以至于最后让她彻底拿捏、掌控、愚弄…… “此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道尽的,待日后闲暇之时,朕再与你细说。只是,你切莫轻举妄动,亦不得对他有丝毫异常反应,这么多年过去,朕估摸着,暗中之人是该有所行动了!” “虽然,目前无任何证据,但朕反对你与伏家女来往,或许,跟此事也是有些牵连的!” 听到伏怜滢,或者是伏家跟这事有牵扯,太子就想起前世,伏怜滢那贱人在他面前放肆的样子,他就恨不能现在就去弄死她! “父皇怎知此事与伏家有牵连?” 前世到死都没有听到伏家有任何不轨之心的太子,不由满心疑惑的追问。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一世,他要先下手为强! 不想,顺安帝却摇了摇头,脸色格外凝重的说; “朕也不知,只是你母亲死时,用尽所有力气在朕掌心写了个‘‘伏’字,而满朝文武中,无论是封号或姓氏,也只有伏家对的上……” 一听这话,太子浑身僵硬! 对以前那个把伏怜滢捧在手心儿的自己,恨入骨髓,只觉得枉为人子! “但是,这么多年,朕屡次让人暗中查探,却并未发现关内侯有任何不妥之处,加之多年前他毁容,一向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人前……” 听着顺安帝的分析,太子默默无言,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陪着顺安帝用完晚膳,在出宫路上想起父子俩交谈的一切,太子脸色尤为阴冷! 这么多年,顺安帝并未发现关内侯有一丝一毫的异样,这本身就是个极反常的问题! 再联想前世,他登基后迫不及待的封伏怜滢为皇贵妃,并让其执掌皇后一切权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未曾见过关内侯一面! 当时的他根本就没多想,只以为关内侯容颜被毁,不想出现在众人面前,心里还觉得他为人低调,内敛,对其欣赏的紧,隔三差五的让人送去赏赐…… 如今回想,太子除了更加的自我厌恶以外,便也起了疑惑! 一个侯爷,常年躲在家中,从不出现在人前,当真是因为容颜被毁吗? 伏怜滢与六皇子厮混在一起,真的只是意外吗? 六皇子的生父又是谁? 为何会让他冒充皇子?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太子觉得眼前疑云重重…… 第九十六回各方动作 “把刘日给六皇子送去,就说,是孤送给他的礼物!” 回到东宫,太子想起被拔了舌的刘日,便冷冷的这般吩咐徐寅。 因为,那样的人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而,用来恶心,以及警告六皇子,却是最好不过! “是——” 徐寅说完,就弯腰往出退去。 “让叶茗来见孤!” 刚退到门槛儿处,又听到太子这般吩咐,徐寅赶紧转身出去。 一路来到东宫后院儿,见那刘日在刷恭桶,徐寅指挥两名侍卫道; “把他捆了,带走!” “呜呜……呜呜呜……” 没舌头的刘日一边剧烈挣扎,一边朝着前面的徐寅呜咽大叫。 可惜,如今的他,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谁还在乎他的挣扎乱叫! 更别说,这是太子下的令,他就是吼破喉咙,也没人理会。 被堵上嘴巴,绑的跟粽子似的刘日,一路被押送到紧挨着皇宫的北外宫.西殿——六皇子的住处; “不知徐公公,这是做何?” 看着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刘日,六皇子心中很是不安,但面上却表现的极为不解,甚至无辜的打问。 见此,徐寅心中冷笑他会装,却依旧恭恭敬敬的回话; “回禀六皇子,咱们太子殿下说了,这奴才是他送给您的礼物,望六皇子好生收着!” 只这么一句话,六皇子心中大惊,脸色为之一变,就清楚太子已知他的所作所为! 即便如此,六皇子也不可能直接承认,反而一脸疑惑盯着徐寅怒问; “太子皇兄,这是何意?” “好生生的,为何要送本皇子这样一个奴才?” “难道太子皇兄,也同其他人一般要羞辱本皇子么?” 沉着脸怒问完这番话,坐在主位上的六皇子气冲冲的就起身,想要躲进内室,好拒绝太子‘礼物’! 但是,徐寅又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礼既已送到,奴才告退!” 说完,徐寅挥挥手,两个侍卫放开刘日,跟着他扬长而去。 “你……你们……” 见太子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这般嚣张,且目中无人,六皇子气的指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太子的这份儿‘大礼’,他被迫手下! 至于要如何处置刘日,那就是他的事儿了! …… “即日起,你亲自带人暗中监视关内侯,万要小心,莫要打草惊蛇!” 看着跪在面前的叶茗,太子阴着脸沉声吩咐。 “是——” “与关内侯亲近的人家,也不得忽视!” “属下遵命!” 突然又想起六皇子身份,沉默一会儿的太子接着又道; “暗中打探一下,十九年前为嘉妃接产的稳婆,此事你亲自去办,务必细查细探,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 查别人,叶茗能理解,这怎么还查到后宫妃子的头上了?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叶茗心里虽然好奇,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暗卫,深知不该问的不要乱问,不该说的不要多嘴的规矩,便领命后就迅速离去。 …… 神武侯府 小跨院堂厅,神武侯神色凝重的坐在主位; 前一段时间才清醒过来的长子,镇国大将军——虞驰正,坐在下手的右侧。 次子,定远将军——虞严良,坐在下手的左侧。 几步开外的床榻上,躺着浑身缠满布条,此时还在昏睡虞顾北。 门口廊下,虞战南和姚吉二人一左一右站着。 见神武侯神似极其严肃,一直还不知道内情,亦未意识到虞家将面临一场暴风雨的虞严良,挑了挑眉,在这种略显压抑的气氛下首先开口; “父亲,您可是有何要事吩咐?” 虞严良以为,神武侯把他们叫到这里,是为了大侄子重伤又中毒一事,可看眼下这情况,好似又不像,便忍不住疑惑。 “是有要事与你们商量,也好让你们心里有数!” 有数? 有什么数? 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自打回京以后,家里病的病,倒的倒,作为唯一健全人——虞严良,却整日待在军中极少回家。 正因如此,加上他个人性格的原因,神武侯才对他隐瞒了有些事。 不过,虞顾北出事后,神武侯便觉得,有些事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入京以来,家中大小事不断,加之老夫如今上交兵符,暗中不少人在谋事,想要彻底除了咱们虞家……” “父亲!您……您何出此言?” 根本就没意识到有这种危机的虞严良,猛的听到这话,心中一惊,站起身来就盯着神武侯问,脸色已从严肃变为惊骇! 问出这句话后,对上神武侯那双威严的双眼,又慢慢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他的父亲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等话! 也就是说,他一定知道了什么! 或者说,最近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虞严良莫名的浑身一寒,整个人又缓缓坐回去,但双眼从未离开过神武侯。 “你呀你!从小就是个心大的,如今……” 看着二儿子,神武侯满心无奈,话说一半儿便又停了下来。 想想他也为人父,再说教有些不合适,便深深的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又开口; “阿北遭人暗杀,其实不是第一回了……” “甚子?难道大哥之前还遭过暗杀?” “怎会?阿北他何时遭受暗杀的?” 闻言,门口的虞战南,和坐在屋内的虞严良叔侄二人,异口同声盯着神武侯惊问。 而后又察觉到虞驰正,和姚吉二人极其淡定的神色,便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们打量一番,心里不由更加疑惑! “父亲,此事您也知晓?” 突然,虞战南盯着父亲问。 在二儿子的追问下,虞驰正神色略显不自然,而后睁着眼睛就说瞎话; “为父清醒后,听你祖父与姚阿爷提起过此事!” 为了不暴露自己假昏迷一事,虞驰正拉着老父亲和姚吉一起下水,说的那叫一个煞有其事,镇定自若! “原来如此!为何祖父与姚阿爷从未对我提起此事?” 心疼大哥的虞战南,忍不住盯着自家祖父抱怨。 而后,还扭头看向身旁的姚吉! 姚吉…… 看也白看! 这种事他能乱说吗? “最近家中事多,老奴忙忘了!” 姚吉毫无压力的,轻松化解来自虞战南质问…… 第九十七回最坏打算 “等顾北身子骨好些,老夫打算让他离京!” “离京?父亲为何突然要让顾北离京?他这般状况,在京城医治岂不更便利?再者,康哥儿还小,侄媳又……” 对于老父亲的突然决定,虞严良再一次感到诧异,也很担心这般身体状况的虞顾北,离开京城后会发生意外。 毕竟,他体内的毒还未解! 盯着神武侯说完后,面对自家极其淡定的大哥,虞严良又忍不住盯着他打量; 亲儿子都这个样子了,他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见虞驰正不慌不忙的端起茶杯,虞严良心中有些气愤; 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吃茶? 不会是昏迷久了,脑子出什么毛病了吧? “大哥……” “此事老夫已定,你大哥也无异议!” 虞严良盯着虞驰正才开口,就被神武侯给堵了回去,且话语强硬,没有一丝回转余地。 “父亲,到底出了何事?让您做出这番决定?” 满心不解,沉默好一会儿的虞严良,这才问出问题关键。 他是没有大哥——虞驰正那般智谋过人,但也不傻,仔细想了想,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罢了,也该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说着,神武侯看了一眼门口的姚吉,见其暗暗点头,这才放心放胆的开口; “此事还要从老夫上交兵符说起,正因察觉天家父子对我虞家的不满与猜忌之心,为保一家老小的性命,老夫这才主动上交兵符,希望以此打消他们的猜忌之心。” “然而,此事老夫还是想的过于简单,阿北第一次遭遇刺杀,是在老家回京的路上,不巧的是,他前脚刚进京,太子后脚就登门……” “父亲之意,此事乃太……” 听的心惊胆战,一脸不可置信的虞严良,压下内心所有情绪就开口问,只是说到要紧处,便没敢宣之于口。 即便如此,几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 “就是这次,阿北被方英,元化几人刚送到家,后脚太子就赶来探视,老夫可不相信他有这般上心咱们虞家?” 说起这事儿,再想起以前太子对虞家的态度,神武侯就满目冷色,一脸恼怒。 堂堂一国储君,对他们虞家这般态度,很大程度上也代表了天子的态度! 即便每次进宫,顺安帝都表现的极为关心,谦和,但神武侯已经对这对天家父子失去了一切信任。 站在门口儿的虞战南,听着这番话,低着头眼中划过狠劲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父亲,这……这怎可能?怎会这样?” 神武侯的这番话,让虞严良心中的信念彻底坍塌,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真! 同时他又知道,神武侯是不会拿这种事乱说的! “前日进宫,陛下提出要彻查此事,之后老夫出来遇上太子,他亲口所说,要亲自过问此事!” 说完,神武侯就忍不住冷笑一声,直接给几人笑的心里发凉。 而虞战南却板着脸,站在门口问; “太子要插手彻查此事?” “没错!” 得到祖父的肯定回答后,虞战南就低下头不语,神色若有所思,心中暗下一个决定…… “所以,为了保住虞家血脉,父亲借此让顾北离京?” 终于听懂前因后果的虞严良,此时也终于明白神武侯的用意。 “是,但也不全是!” 对着次子说完后,神武侯心中盘算着送出去的那封信,估计快到孙女手中了! 为此,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沉重话题带来的凝重气氛,瞬间也得到缓解。 察觉父亲/祖父情绪明显变化的虞严良,虞战南叔侄二人,还以为神武侯是对虞顾北的后路有了什么稳妥安排,才这般表情的,随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大嫂和康哥儿该如何?” 想起才百日的侄儿,以及温柔贤淑的大嫂,虞战南就忍不住又问。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问题,神武侯也很头疼! “待你大哥身体再好些,让他亲口去问若云!” 作为一家之主,一军之统帅,神武侯虽然完全可以拿主意,但是他更愿意尊重孙子和孙媳的决定。 再者,沈若云他一直是当孙女儿看待的,如今这般境况,她若不想离京,不想跟着虞顾北颠沛流离去吃苦,他完全理解,并赞同她的任何决定。 之后,这事成了虞家几个男人共同死守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向后院女眷透露分毫! 当日傍晚,虞战南侍奉母亲父了药,便俏摸的出府,未曾经动任何人! …… 东宫,正殿内室,看着摆在面前,一大一小,两个精致的无字牌位,太子红着眼一动不动。 良久,颤抖着手轻轻捧起那块大点儿的牌位,捂在胸口低喃; “桃桃……” “请你原谅,孤目前无法刻上你的名字,但是……你依旧是孤的妻!” “是唯一的太子妃……唯一的……皇后!” ‘皇后’这两个字,太子几乎是哭着说出声的! 因为心虚! 愧疚! 前世到死,虞窈都没有得到正妻该有的尊重! 亦没有得到皇后该有的尊容! 而今,她不在了! 也不稀罕了! 他却贱巴巴的上赶着送这正妻,许这皇后之位! 除了可笑以外,别无意义! “桃桃……你莫要气恼可好?孤……” “殿下……”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徐寅弱弱的声音。 当即,太子眼神阴冷,就要发怒,就又听徐寅说; “虞二公子求见!” 虞战南? 他来作何? 而且还在这个时候? 难道虞家又出了什么事儿? 沉浸在悲痛与悔恨中的太子,极其不舍的放下手中牌位,而后冷冷朝外说道; “让二公子进来说话!” 说完,他又轻轻摸着那个大牌位,低声,且温柔的说; “桃桃,二哥来了,你……也看看他吧!” “不过你放心,不管何事,孤都会答应他!” 小声,温柔的说完这话,对着牌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听到院中传来脚步声,太子这才不急不缓走出内室…… 刚出来,就见一身蓝灰长袍,头发高竖,面容严肃,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的虞战南,正迈腿进来。 两人一个照面,一阴冷,一明朗,而后虞战南迅速收回视线,抱拳弯腰行礼; “末将虞战南,见过太子殿下!” “二公子免礼!” 太子不咸不淡的说完,盯着虞战南仔细打量一番,见其表情不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这才安心,又开口对徐寅吩咐; “看座!” …… 第九十八回家法伺候 “二公子此时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如今的太子,面对虞家人很是客气,这话一出口,虞战南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想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他神色如常的恭敬回道; “回禀太子殿下,末将听闻您要亲自彻查刺杀家兄的幕后黑手,不知此事可真?” 听虞战南这话,太子就知道肯定是听神武侯说的,便点了点头; “确有此事!” 说完,太子再次盯着虞战南打量,不知道为何要闻这事! 难道这个时候前来,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吗? “末将也想参与此事,还请太子殿下首肯!” 虞战南也想参与进来? 换句话来说,他想听命与自己? 这又是为何? 很是想不通的太子,一时之间盯着虞战南默不吱声,让二公子心里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以为他不同意,或者是起了疑心,便又道; “本来,末将想独自查探此事的,但只身一人,根本不是暗中之人的对手,不得已才前来求殿下,还请太子殿下准许末将的请求!” 原来是这样!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了看外面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便又问; “此事,神武侯可知晓?” 这一问,虞战南整个人明显一愣,面色也很不自然,太子便已知晓答案。 又想起神武侯对他起了猜忌之心,若有虞战南的加入,正好可以证明他的清白! 虽然,这事迟早会有结果,但太子一点儿都不希望再和虞家产生隔阂,心里对此事倒也极为赞同! “若是侯爷同意,孤自是没意见的!” 他祖父同不同意虞战南倒不是很担心,听到太子这话,他便连忙谢恩; “末将谢过太子殿下!” “二公子先与侯爷商量好,再来谢孤也不迟!” “只要太子殿下同意,祖父那里一定没问题!” 这话虽然说的有些心虚,但面对太子,虞战南表现的极其有把握。 “不打扰殿下了,末将告退!”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极为尴尬,达到目的的虞战南便主动告退。 在太子首肯后,他后退两步,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内室桌子上放着的,貌似牌位的东西! 瞬间,虞战南脚步一顿,而后神色如常的迈步出去。 出了东宫,在回家的路上,虞战南越想越不对劲儿! 以他的眼神,不可能看错! 那么,太子桌上到底是何人的牌位? 而且,还是一大一小! 据他所知,太子对伏家那位小姐爱的死去活来,以至到如今未有侧妃,也没有一个妾室,更不用说一儿半女了! 那么,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太子大逆不道,给皇帝和太后准备的吧? 太子有没有大逆道虞战南尚不得知,但他这个想法着实很是大逆不道,瞬间给自己下了一激灵! 转念一想,觉得不大可能! 太子就算有这心,他也没这个胆! 再退一步说,他真有这份胆量,那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摆在明面上!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虞战南,愈发觉得太子神神秘秘,很是不同常人! 再回想刚才太子看他的那种眼神儿,怎么说呢…… 那种阴沉沉,凉冰冰,好像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的悲伤、怀缅、悔恨…… 瞬间,虞战南打了个冷战! 觉得这些形容都不太对,估计太子看着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坏主意,所以才会有这种让人无法形容的眼神!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战南,冷哼一声,对今后如何在太子手下行事,已有了大概章程! 反正,给他大哥报仇是真,暗中,不,是光明正大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并探查他下一步动作也是真! 反正他要打入敌人内部,以最近的距离监视他们,必要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很是明智的虞战南,超近路摸黑儿回府,刚进大门,就被神武侯堵了个正着,并气冲冲的带去小院。 “说吧!你去了何处?” “祖父,孙儿只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不打算说实话的虞战南,对着神武侯张嘴就来,且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啪!你当老子眼瞎还是耳聋?” “府中前后院儿容不下你?没你溜达的地方?” “怎的?如今翅膀硬了,就想着欺上瞒下了?” 一看孙子就在胡说八道的神武侯,用力拍着桌子就大声叫骂,直让心理素质还不错的虞战南心虚,不自觉的低下头。 只这一个动作,神武侯就断定他出去没干好事儿,便再次沉着脸追问; “还不如实交代,等老子上家法不成?” “孙儿就是……祖父要打就打吧,随您!” 话说一半儿,虞战南索性开始耍无赖! 反正被打一顿而已,躺一两天也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 “混账东西,将你祖父气出个好歹,老子剥了你的皮!” 在院儿里已经听到怎么回事儿的虞驰正,进门儿见自己坐在主位的老父亲脸色通红,指着油盐不进的虞战南就开骂。 “你莫插嘴!” 结果,神武侯还不领情,冷冷的朝他呵斥! 虞驰正…… 好吧! 他多管闲事了! 于是,虞驰正乖乖闭嘴,过去坐在一旁,死死盯着犟种二儿子不再吱声! “小二子,祖父之所以追问,就是怕你与你大哥一般被人给害了!” 既然硬的不行,神武侯立马换策略,改来软的! 果然,这番话让虞战南动容,也缓缓抬起头,只是依旧一脸不老实的样子! “家中事多,你妹妹……” 说着,神武侯低头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还一副很伤感的样子,让虞战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而后就开始自责; “祖父,您放心,孙儿并非做甚危险之事……” “唉!你大哥如今这般,你若再有个好歹,你祖母与你母亲他们可怎么活?我这把老骨头又怎的扛得住?” 神武侯这番半真半假的话,直说的虞战南眼泪汪,懊悔不已,咬了咬牙便道出实情; “孙儿只是去了一趟东宫……” “甚子?你说甚子?” 神武侯猜了种种可能性,却怎么也没想到虞战南会去东宫找太子! 当即,就大惊起身,暴怒着双眼质问。 一看这架势,知道躲不过去的虞战南,索性硬着头皮老实交代; “孙儿去东宫求太子,让我也一同参与此案,一来为大哥报仇,二来也好探查他的……” “闭嘴!” 虞战南话说到这儿,就被神武侯大声的呵停,而后指着姚吉吩咐; “去请家法,老子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父亲息怒,还是由儿子代劳吧!” 此时,虞驰正又起身开口,这回神武侯给了他面子…… 第九十九回晕了过去 翌日.朝会 顺安帝终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达了对六皇子的处分; “六皇子品行败坏,轻薄无行,蔑伦悖理,败化伤风,即日禁闭思过,且用度减半,不得食肉饮酒,不得踏出住所一步,若有违抗,朕定重罚!” 这个处罚虽然不重,但对一国皇子来说,也绝对不轻! 都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脏,处罚了自己的儿子,顺安帝怎么也要趁此机会好好处罚一番,让他讨厌的伏家小姐! “让人去关内侯府宣旨!” 当着文武百成的面这样说,虽然尚不知内容,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因此,不少大臣终于放心了! “陛下有旨,关内侯之女伏氏怜滢,品德败坏,轻薄无礼,寡廉鲜耻,奴颜媚骨,乃女中之祸水,人中之贱婢,责令其重受严教,望关内侯用心教导,且不可让其败坏风气。另,即日起,伏氏怜滢不得踏入东宫半步,亦不得纠缠太子,朕言至于此,望尔知廉知耻!” 冉拾宣读完圣旨,戴着面具跪在书房门口的关内侯,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浑身散发的冷意,让身后的刁朋都怕。 “冉公公辛苦!” 面对冉拾,刁朋难得的露出笑脸,上前就塞给其一个鼓鼓的荷包。 冉拾为人精明,又是明成公公的干儿子,有些大事上自然比别人清楚,面对刁朋的客气,他点点头就转身离去。 而缓缓起身的关内侯,一声没吭看着冉拾被送出去,这才转身进书房,并随手将圣旨扔在桌上。 也是,皇帝这般明斥暗辱,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但是,顺安帝说的也没错! 很快,刁朋就进来,看着八仙桌上的圣旨也不敢私自乱动,而是小心开口询问; “侯爷,这道圣旨该……如何安置?” 闻言,右边儿席地而坐,带着黑色獠牙面具,自顾自认真下棋的关内侯并未理会,直到认真琢磨一会儿,落下一黑子后,这才缓缓,冷漠道; “既是圣旨,就送去祠堂好生供着吧!” “是,老奴这就去安顿!” 知道关内侯心情不大好,刁朋也不敢多耽搁,上前小心捧起圣旨就往外去,却又听他又说; “顺便去后院给她也读一读,而后带去祠堂跪着!” 这个‘她’,不用想也知道是伏怜滢! 刁朋眼神微闪,再次恭敬领命,而后捧着圣旨朝后院而去。 汀滢院 那日,从地牢出来,伏怜滢就生了一场大病,且多了个爱洗手的奇怪毛病! 即使病的都下不了床,也要趴在床边儿,让丫鬟端来水洗手! 不但手洗的勤快,认真,还又搓又挠,且一日数次下来,那双纤纤玉手就被搓掉了一层皮,看着很是吓人! 贴身伺候的三个丫鬟虽然心中疑惑,但丝毫不敢过问! 也从那日起,伏怜滢本就不好的脾气也越发暴戾,好在三个丫鬟伺候周到,目前都未曾挨打! “水端过来,本小姐要净手!”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色萎靡,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的伏怜滢,只要一想起那日在尸牢的画面,就觉得双手黏糊糊,臭烘烘,甚至有蛆虫蠕动,头皮忍不住一阵发麻,胃中酸水涌动,就愤恨的吩咐丫鬟。 “是——” 碧玉应声赶紧退出去,而后打来一盆温水,跪在床边举着盆,让身体虚弱的伏怜滢好坐在床边洗手。 往日那纤细无骨,白净如玉的双手,此时被搓掉一层皮,红彤彤,血丝丝,看着让人心中发冷。 可伏怜滢就跟没有知觉一样,坐在床边,极为认真的搓洗着手心手背,以及每根手指,就连指甲缝儿都不放过! 因为近几日过度清洗,修剪的极为规整好看的指甲已经残破不全,鲜艳的寇丹彻底被洗掉,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丫鬟也不敢多嘴相劝! “本小姐的手,可有洗干净?” 缓缓举起搓洗的通红的双手,伏怜滢白着脸,眼中带泪,嘴角带着瘆人笑意,盯着跪在床边,双手举着水盆的碧玉冷冷的问。 小心翼翼抬起头,看着眼前让人惧怕的伏怜滢,碧玉属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太清楚了,面对这样疯癫的伏怜滢,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 但是,不回话也是不行的,同样得挨罚挨打! 正当碧玉硬着头皮开口时,门口传来刁朋的声音; “小姐——” “啪啦……” 一听到刁朋的声音,伏怜滢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双手用力一甩就打翻了水盆。 瞬间,水撒的碧玉满身都是,但她依旧没敢吭声,却担心会不会受责。 “下……下去,快问问……刁管家何事?” 吓得手都没来得及擦就缩到被窝里,只露出个头的伏怜滢,满脸煞白,哆嗦着嘴皮子就这样吩咐碧玉。 一旁的琥珀赶紧上前,跪在地上就擦拭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 躲过一劫的碧玉,根本没心思理会自己身上的水,说着就爬起来转身出去。 站在院子里的刁朋,见一身湿的碧玉出来,便以为是伏怜滢又责罚了她,眼神一动,但什么话都没说。 “刁管家,不知您前来……有何吩咐?” 面对将伏怜滢都不当回事儿的刁管家,碧玉极其客气有礼,并小心翼翼。 “宫里下旨了,侯爷让小姐也听听!” 刁朋的声音依旧不冷不热,却透着几分疏离,淡淡的说。 圣旨? 那不是要跪下来听? 可想起伏怜滢的身体,碧玉就有些发愁,便小心试探着开口; “可是,小姐的身子……” “是侯爷的命令!” 就这六个字,刁朋突然拔高声,带着明显的冷漠,让屋内躲在被窝瑟瑟发抖的伏怜滢都不敢在装死; 整个人跟触电一般,猛的从床上坐起,并朝窗外急急回话; “还请……刁管家稍等片刻,滢儿……这就出来!” 生怕又惹怒关内侯被责罚,心里恐慌不已的伏怜滢,咬牙拖着虚弱身体,以最快迅速下床,然后披上长外衫,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这么披头散发的朝外跑去。 出屋,就见刁朋神色冷漠的站在院中,双手拖着一卷明黄圣旨。 霎时,伏怜滢浑身僵硬,就知道又要不好了! “侯爷,让小姐也听一听这道圣旨!” 刁朋凉凉的话语,吓得伏怜滢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屋檐下; “是——” 而后,刁朋一字一句的读起了圣旨。 在听到内容后,伏怜滢脑袋发蒙,眼前发黑,整个人被恐惧淹没,再也忍不住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回送个祖宗 “公子,目前我们已有一百二十匹马,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刚从沙城买了几十匹马回来的秦沐,喘了口气就问虞杳。 如今他们有家有地有庄子,又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和许多马,秦沐他们做起事来干劲十足,丝毫不觉得累。 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庄子地里的苜蓿都已发芽,虞杳全身心投入到城外那片区域,亲自查看完地形和情况以后,便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庄子上目前没要紧事,就交给常山暂时看管,让刘蒙带人继续去收马。” “是!” “新买回来的马,还是按老规矩先圈养观察几日,确保一切正常后,再赶来这里散养!” “属下已交代下去,公子安心!” 这个流程秦沐已很熟悉,自然办的妥妥当当! 而她口中的常山,是前段时间从长工里发现的人才! 常山不光干活儿卖力,且话少老实,还是听罗斯说他想要卖身为奴,虞杳这才起了心思。 经过一番仔细打听,得知他还有个十九岁,同样很能干的瘸腿弟弟——常水,虞杳便没有任何犹豫收了这俩兄弟。 “常山暂时管理庄子倒是没问题,那属下……” 秦沐说着就一脸疑惑。 “既然接手了这地儿,我们怎么也要搞清楚邻居是何人才是!” “公子这是要继续往西去看看?” 已经陪着虞杳到西边儿边界去过一回的秦沐,立马猜出她的想法。 “没错,去走走看看,若是可能的话,和他们打好关系。毕竟,没几个月就冬季了!” 是啊! 这里的冬天来的格外早! 若是牧族日子不好过,他们肯定会来烧杀抢夺的! 届时…… 想到这儿,虞杳的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 毕竟,这是他们目前,最大,最不好解决的一个棘手问题! “咱们如今也算家大业大,总不能给别人做嫁衣吧?” 看着远处吃草的马群,虞杳忍不住的一声感叹,心里却也跟着担忧。 当时面对鲁孝宁,她可是自信满满,夸下海口的,如今却头疼的很,虞杳想想都觉得自己勇气可嘉! 这时,见微道长从远处走来,手中提着一篮子,里面装满绿油油的野菜,见此,虞杳忍不住笑着打趣; “还是道长会过日子!” “公子见笑,只是见这野菜水嫩肥美,着实稀罕的紧!” 说完,他又笑着同秦沐打招呼; “秦管事一路可好?” “一切顺利,劳道长记挂!” 淡笑说着,秦沐接过见微手中的篮子。 见微笑着上前,就站在虞杳身旁跟着往西边望去,而后开口问; “公子,可是决定好了?” “嗯!回去安排一下,明日我们就出发!” 听了虞杳的话,见微缓缓的点头,接着又看了一眼秦沐; “此行或有凶险,有秦管事一同前往倒是踏实不少,亦能震慑那些有心之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 别的不说,就秦沐那块头,就能让部分有心之人望而却步! 正因如此,虞杳才让别人代替他眼下的工作。 “回吧!” 想着回去还有一大堆事要安顿,虞杳便率先转身,朝不远处吃草的爱驹——初一走去。 突然,看着初一就想起送往京城的那封信,算算日子,回信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莫名的,心中涌起激动的虞杳,快步上前,跨上马背就朝城里快马奔去。 不知怎么的,她有种感觉,那封信好像已经到了! 一口气跑进城,才进西宅堂厅,就见长相清秀,身体瘦弱,右腿走路有些瘸的常水进来; “公子安!” “嗯,你眼下忙不忙?” “回公子,小人刚忙完,眼下正要去喂马!” 不知道虞杳何意,但心里有些紧张的常水极其恭敬的回话,脑子里迅速回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生怕因为自己牵连,让兄长失去眼下的一切。 正低头想的入神,就听虞杳又说; “喂马的事让其他人去做,你现在就去东城马记杂货铺子,问一问有没有六公子的信。” “公子说的可是东安街的那家?” 果然,长期在不归城混的常水,对这里一切很熟悉,虞杳一说他就知道是哪家。 “没错,正是那家!” “奴这就去!” 说着,常水转身就往外走,想起什么的虞杳突然又开口叮嘱一句; “记住,旁人问甚子,都不用多说!” “奴晓得,公子可还旁的吩咐?” “没了,去吧!快去快回!” “是——” 常水转身就出去,他的右腿虽然有些瘸,由于年岁小,身体灵敏,倒也不怎么影响行动。 不过,听说他这条腿,是早些年为病重的哥哥偷食物时,被人给打断的! 当日,常家兄弟没有任何隐瞒告知了这件事,却又担心因此被嫌弃; 尤其是常山,怕兄弟——常水因此遭人另眼相待,没想到虞杳二话不说就收了他们兄弟二人! 这让兄弟俩尤为感激,做事也极为认真,没有一刻闲的! 哪怕常水一条腿不方便,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做起事来更是不用说的! “公子,请吃茶!” 虞杳正盯着门外想事,新买的哈嬷嬷,端着热茶和一碟子小点心就进来,恭敬放在桌上,人却站着没动。 收回视线,扭头盯着站在一旁,才三十来岁,皮肤光滑,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规矩中又透着些许严谨,即便一身粗布衣裙,但气质远超普通下人,看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哈嬷嬷,虞杳眼神微闪,而后就主动问道; “哈嬷嬷可是还有旁的事?” “回公子,羊儿身子又不大舒坦,奴想去给她抓点儿药吃吃……” 说到这儿,哈嬷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多少带着些忐忑不安! 究其原因,只因来到这里一个月的时间,她口中所说的羊儿,身子就没好过! 不是今日告假歇息,就是明日出去抓药,总之就是没有干过一天活儿! 次数多了,哈嬷嬷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哪有下人这个样子的? 想起哈嬷嬷口中所说的羊儿,起初虞杳以为‘杨儿’,或者‘洋儿’,没想到人家确实牛羊的羊! 惊讶过后,再想想,青青,饱饱,车高高三人,虞杳很淡定的接受! 不过,羊儿这小姑娘身子也太弱了! 来这里的一个月别说干活儿了,人都没露几面! 别看她才十三岁,个头却比虞杳高出许多,是当初买哈嬷嬷,和两个丫鬟后,罗斯强送的! 不想却给虞杳送了个活祖宗…… 第一百零一回原来如此 “既然不舒服,那就去买药吧!” 见虞杳神色平静的如是说到,哈嬷嬷的心彻底放在肚里,而后屈膝道谢; “奴,谢过公子!” “起吧!若是没抓药钱,去找香姑拿,回头从你月例中扣!” “是,奴多谢公子!” 再次道谢的时候,哈嬷嬷已经有些想落泪的冲动,而后赶紧低头转身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以及走路的优雅姿势,虞杳猜测她之前肯定在哪家大户人家当差! 至于为何会沦落至此? 虞杳不想探究,也不想追问! 只要她在这里认真当差,不要惹麻烦就好! 但是虞杳万万想不到,有些人本身就是大麻烦! “初一跑的可真快,贫道与秦管事愣是被甩的老远!” 直到虞杳吃完一杯茶,见微和秦沐两人这才到家。 “道长,秦管事请吃茶!” 这回,来上茶的是新买的丫鬟——秋菊; 十七岁的年龄,由于常年劳作,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许多。 其实,秋菊这个名字还是见微起的,因为她原来名字叫——锯子,说是她出生时父亲在锯木头,因此就取了这么个名儿! 可一个姑娘家家的叫‘锯子’,属实有些不好听,又因为其姓秋,见微便给她起了秋菊此名。 秋菊,因为家中穷苦,被父母给卖了! 但她很是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如今跟着哈嬷嬷学了一些规矩,又有香姑带着,倒是此刚来时大方不上,上茶接待什么的也不在话下,就是看见秦沐时依旧有些犯怵! 比如,眼下的她,头不敢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放下茶杯就赶紧退下,活像这堂厅有什么可怕东西一般! 如此这般,倒是让见微忍不住笑出声; “秦管事气势了得,不光镇得住外人,家中的丫鬟都惧怕不已!” 听到这般打趣之言,秦沐也只能咧嘴笑笑罢了! “公子何事这般着急赶回来?” 想到虞杳一路打马快奔回城,以为有什么事的秦沐,还是忍不住就多问一句。 “想着或许有信到了,便让常水去问问。” 说完这话之后,虞杳便没多做解释,而一向知道她身世神秘的见微,和秦沐亦未多问。 正巧这时,常山,常水兄弟二人一同进来,且后者手中拿着一东西; 仔细一看,是木鱼符,也是专门用来加密信件用的外壳! 瞬间,虞杳便知是京城来的信没错了! 当即起身,激动的上前接过常水手中的鲤鱼符,小心打开泥封,而后拿出信一层层撕开,直到第三层,才抽出里边的信件,并展开看了起来。 开头,苍劲有力‘六儿’两字,让虞杳确定,这是祖父亲笔所书的信件,便缓缓坐回去,认真看起来。 而见微、秦沐、常山、常水四人则安静坐着,看着虞杳认真的拿着书信看,眼中有激动、有担忧、有愤怒、也有他们看不懂的深沉! 总之,这是他们首次在公子脸上看到这么丰富、多变、又复杂的表情! 其实,神武侯这封信也写的极为简要,除了开头的‘六儿’两字,信中依旧没有出现任何人的姓名与称呼,有些事写的也极为隐晦,就算这封信落到旁人手中,估计也是看不明白的! 但虞杳却清楚的知道,每个字是何意! 尤其在得知虞顾北重伤后,她面色一沉,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冷意,这才缓缓放下信,而后小心收起,贴身保管。 “可有人问你旁的?” “回公子,那掌柜倒是有问奴是哪家的,奴只说是收钱替人跑腿儿的,他便也再未多问,就把此鱼信给了奴!” 常水口齿伶俐,如实的回答。 “嗯!做的很不错,若下次再去,你依旧这般说!” “是,奴记住了!” 得到夸赞的常水满目激动,高兴的点头回答。 “对了,明日我与道长,秦管事出趟远门儿,庄子上就由你兄弟二人暂时看管!” 虞杳突然的话,让常氏兄弟一愣,随之一脸欣喜赶紧跪地道谢。 “奴定会用心看管庄子,不会辜负公子信任!” 个头高,人又黑瘦的常山,大声的盯着虞杳如是说。 “起来吧!你们兄弟既然跟随了我,我自是信任你们的,更相信你们能管理好庄子!” “多谢公子!” 听到这话,刚坐下的兄弟二人又齐声道谢。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们兄弟二人在庄子上历练一番,来年开春儿,若能独当一面,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去处!” “还请公子放心,我兄弟二人定会尽心做事,用心学习,争取早日为公子分忧。” 这番话是常水盯着虞杳说的,从他的眼神不难看出说这话的决心与激动! “好,我期待你们兄弟二人的变化,去后院把大伙儿叫去食堂,一会儿用膳时我有事要说。” “是——” 兄弟二人说着,就起身出去,虞杳这才看向见微和秦沐,而后缓缓开口; “刚才那信件,是家中长辈所写,本来我该毫无隐瞒的道出一切,但又因一些不得已的原由,眼下还又无法向二位言明,还请见谅!” 生怕见微和秦沐多想,因此生出隔阂的虞杳,面带愧疚,当着二人的面致歉。 “公子何出此言?您的不方便之处,属下虽不得而知,但也能体谅的,您实在不必这般!” “再者,既是不得已,定是有天大的难处,属下又怎会为这点儿事而多想?” 秦沐的话让虞杳感动不已,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又朝他无奈的说道; “你说的一点儿没错,还真是天大的难处,只希望他们能躲过这一劫!” 说着,虞杳低头这才发现,刚才包信的鲤鱼木壳中,还有一个拇指大小,用棕色精致编绳子串着的铜印!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万通钱庄’四个字,便知道这是取钱用的信物。 就如之前祖父与父亲给了她那枚青玉印一样,拿着它就可以直接去钱庄取钱。 只是,之前的那枚青玉印是四海钱庄的,怎么又给她办一个万通钱庄的? 难道是怕她没有钱花? 这时,见微看到这枚铜印后,眼神闪了闪,适时开口; “秦管事说的没错,既然是自个儿人,公子又有不得已之难处,咱们自是要体贴的!” “再者,说与不说都不大要紧,我们知晓公子待大家真诚便可!” 见微开口,虞杳彻底安心,便毫无顾忌的拿起那枚铜印递给他看。 “上面写的万通钱庄,道长可知晓?” 一直都是去四海钱庄取钱的虞杳,还真没怎么注意到万通钱庄! 更不知道其有何特别之处! 拿着铜印认真看了几眼,见微便把它小心的交还虞杳,而后缓缓道来; “这万通钱庄,要比其他任何钱庄实力雄厚,想必其背后的东家也是个极有权势的!” “最重要的是,万通钱庄遍布各处,就是在别国也是通用的……” 原来是跨国钱庄! 听着还挺厉害! 怪不得祖父要给她办一个这样的信印! 原来,为了她‘出国’方便! 第一百零二回突然决定 “我们外出的这段时间,收购马的事不能停,只要价格合适,马没问题,就通通买下,此事刘管事多费心!” 晚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边吃茶,虞杳边安排工作,但一听要买那么多马,都有些担心! 怕到时候不好出手! 于是,刘蒙就试探着开口道; “公子,马要一直收购下去么?” “这样的话会不会太多?冬天草料可是个大难题!” 刘蒙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毕竟,这里的冬季漫长又严寒,就是人都不好过,更别说牲口了! 而且,他们还要担心冬季来自最西边牧族的骚扰! 这也是秦沐,姚黑子等人的心中所想!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神情极为淡定的虞杳。 “只管放心大胆的收购,有合适的牛羊也一并买回来,至于草料问题……” 确实是个大问题! 照目前的计划,庄子上那一百多亩苜蓿是远远不够的! 看来,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秋后就让人提前收割储藏草料,今年过冬的话应该没问题!” 说完,虞杳看向对面的秦沐又说; “此事,待我们这趟回来,你就早早安排人手准备!” “是,属下记住了!” 秦沐点头应承,但刘蒙的样子好像还不怎么安心,其他人看着也是,虞杳便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们又说; “至于购买马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有好的只管买回来就是,往后,我们主要就是养马,而且要养出最多,最出色的马!我们的马场,也将成为元启最大,实力最强的马场!” 这就是虞杳的计划! 也是她的野心! 不过,有一点她没说出来; 以后她的马场,还要成为朝廷最依赖的存在! 因为,马在这里,尤其是战争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于是哪个朝廷! 那就得看她的心情了! 有了她这番话,大伙儿的心都放在肚子里,且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要好好干一番大事! 因为,光想想这场面他们就觉得激动! “对了,猛虎寨你们抽空轮流去看着!” 虽然那里没什么值钱东西,也就几百只小鸡崽子而已,目前就由裘饱饱一人守着,但虞杳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公子放心,过两日属下就去换饱饱,绝不会有事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姚黑子办事越发稳重可靠,虞杳对他也是放心的! “府中内务之事香菇和青青二人商量着安排,外事让他们去办,人手不够的话就去罗掌柜那里再买几个。” “是——” 几人齐声回答,香姑却低头抹起了眼泪,又怕这样不吉利,便起身看着虞杳说; “奴……这就去帮公子收拾行装!” 说完就转身出去,一旁的姚青青起身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香姐姐,你这是……” 姚青青追到二院门口,拉着忍不住落泪香姑就一脸担心。 “无事,就是公子要出远门,心中不舍罢了!” 不等姚青青说完话,香姑赶紧擦了擦眼泪,挤出一丝笑容。 其实,不光是这个原因! 因为,她早已知道‘公子’是女儿之身这件事,见其整日忙里忙外不得闲,如今更是为了大伙儿的将来要远行西去,这叫她怎能安心? 再说,出门在外,吃喝住行都极不方便,没有她跟在身边照顾,公子可要怎么办? 一想起这个,香姑又难过的落泪,都忘了她们相遇之前,虞杳也是这么过来的! 突然,心中一个念头涌起,她眼神儿瞬间一亮,然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赶紧拉着同样红着眼的姚青青就往虞杳屋里走去; “且不说了,先给公子收拾行装!” 被影响的正难过的姚青青,突然被拉着进了主屋,整个人都懵了,直觉得香姑的伤心来的急,去的也快! 当夜,睡前的虞杳,再次掏出神武侯的那封信仔细看了一遍,而后就提笔写回信; 想着,她从西边回来,正好就能收到回信,莫名的心情好了许多,写字的速度也轻快不少,且信中隐晦的提醒,让虞顾北来西边找她! 毕竟,西边儿远离京城,她如今一切都有了眉目,亲大哥来不但能互相照顾,还能帮忙打理这里的一切,简直不要太好! 怀着期待的心情写完这封信,如同以往那般小心装好,于第二日一早出发前送了出去! 而后,虞杳就和见微、秦沐、以及哭哭啼啼,坚决要跟着的香姑一起出城,朝着西边而去。 轻装快骑一整天,虞杳四人才彻底出了自家的地盘儿,到达牧族的范围。 这时已近天黑,他们索性就在交界处的小石墙周围露宿。 香姑手脚麻利的生火烧水,准备晚上的食物,虞杳带着见微、秦沐二人在周围地形。 看着眼前这道把整个草原横切成两半,一人多高用来划界的宽厚石墙,虞杳放眼望去,见石墙的一端与远处北边儿的山体相接; 另一头,与南边儿的山体接连,若是再加高个一丈左右,便是一道非常好的防御墙体,阻挡人马一点问题都没有,就是打仗也是极安全的! 想到这儿,虞杳就看向身旁的见微问; “道长觉得,若把此道墙加高为城墙可行?” “自然可行!” 见微很是赞同这个提议,而后就对虞杳细细道来; “从不归城一直往西到尽头,大致地形为葫芦状,我们这片区域恰好位于上边的小圆肚,而此处正好位于葫芦小圆肚与大圆肚中间的小腰处,是一道极好的天然屏障,若建立城墙,也是一本万利之事,只是人手估计有些不好找!” 也是,要建立一道城墙,不是几人,或几十个人就能完成的! 一想到这儿,虞杳就又打起鲁孝宁的主意,而后笑着对见微说; “或许,鲁大人有法子找到这么人手!” “公子是想……” “没错,就是监牢!” 虞杳说完,瞬间又陷入纠结; 她们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要再跑回去和鲁孝宁商量此事? 这件事若她不出面,还真没法解决! 可牧族那里也耽误不得! 毕竟,没几个月就要冷天了,届时不解决好这个大麻烦,冬天能不能安稳挺过去还不好说! 这么一想,虞杳就有了决断; “明日一早我返回去,道长与秦管事二人继续前行,我们三日后汇合……” 第一百零三回惴惴不安 翌日,天未亮,虞杳留下所有的食物,又带着香姑往回返。 天黑,两人到了城西的庄子! 拴好马,刚进大门,就听院中有人说话,虞杳脚步一顿就听了起来; “水子,要不是哥儿几个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此寻你!” 是个极其愁苦的男子声音! 而他口中的‘水子’,大概是常水! 果然,虞杳才想着,常水的声音就响起; “大齐哥,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近日庄子无活计,不需要人手,你们……” “水子,哥知道让你为难,可是咱们兄弟实在没了活路,若不你找点儿活儿给咱们兄弟先干着,只要能混口饭吃就成,旁的咱们都不要,就是住处也不用管,反正夜里不冷,咱们四人随便在哪对付着躺躺就成!” “二齐哥,这……眼下是真没有活计可干……” “水子,这般大的庄子怎会没活计可做?咱们兄弟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舔着脸来找你。再者,咱们四人不要工钱也不要住处,你找个活计让咱们对付几日,只要能给口饭吃就成,哪怕一日管一顿饭也行!” “驴子哥,此事我真是……” “水子,就算哥求你了,不成的话你给咱四人找上家伙事儿,咱们去那边儿给你东家开荒也成。总之咱们不吃白食,回头等你东家来,你问问能不能收留咱们,放心,卖身,咱们兄弟四人跟你哥俩一样卖身!” 直到第四个男子说完,虞杳彻底明白他们的意思,刚要抬脚进去,就听常水又缓缓说; “既然这般,那大齐哥,二齐哥,驴子哥,马蛋哥,这几日你们就开荒吧!至于吃食,就管两顿,一顿是庄子出,管饱。另一顿,就从我与大哥的三餐中省一顿给四位哥哥吃,至于旁的,回头等我家主子得空,让大哥替你们问问。” 实在没了办法,常水这才退让一步,私自做了这个决定。 “成,多谢水兄弟!” “水子,那哥哥先谢过你!” “多谢水子兄弟,回头可别忘了问问你家主子才是!” “水子兄弟,我马蛋多谢你!” 这时候,虞杳踏进院里,面对着大门口的常水一抬头就看见她,整个人当即就是一愣,还以为看花了眼! 他怎么也不相信,出远门儿的公子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接着常水心中一慌,担心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有没有被虞杳听到! 会不会因此生气? 常水心里慌乱不定,立即越过四面前的四人上前; “公……公子,您怎的回来了?” 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的常水,问着又看了眼后面的香姑; 然后,又伸着脖子往大门外瞅了一眼,没看到见微道长和秦沐的身影,不由更加担心。 而面前的四人,在听到常水的称呼后,瞬间紧张起来,四个大老爷们儿拘谨的手脚无处安放,想打招呼,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更怕怕乱了规矩,一个个的局促不安的低下头,看都不敢看虞杳一眼。 而心里不安的常水,见虞杳盯着四人打量,紧张之余赶紧开口解释起来; “公子,他们四人……” “我都听到了!” 淡淡的一句话,让常水心头一紧,想着因此可能被赶出去,正要跪下求情时,就听虞杳又说; “带他们进去说!” 扔下这句话,虞杳径直朝着主屋走去。 这时,出来倒水的胡嫂子,看见虞杳和香姑二人,连忙放下水桶就笑着迎上来; “公子,香姑娘,这般晚了怎的来了?可有用过晚食?” “公子赶了一天路还未正紧吃过一餐,劳烦胡嫂子去厨房准备些吃食来!” 香姑扭头朝热情的胡嫂子吩咐。 接着,厨房里的庞大姐和丁苗二人,听到声音也出来,看见虞杳赶紧问好; “公子安!” “嗯!麻烦你们多烧几个菜来,快点儿!” 站在主屋门口,一身疲倦的虞杳点头应好的同时就吩咐一声,而后就进屋。 一听这话,又见虞杳一脸疲倦,胡嫂子,庞大姐,和丁苗三人转身进了厨房,麻利的准备晚饭。 而常水则带着忐忑不安的四人,也跟了进去。 “常水见过公子!” 为了给四人做表率,常水上前,立在虞杳面前弯腰问安。 而后,四人手忙脚乱,有模有样的跟着学起来; “大齐见过公子!” “二齐见过公子!” “王驴子见过公子!” “马蛋见过公子!” 行完礼,四人也不敢动,低头就这么紧张的站在原地。 “几位请坐!” 虞杳发话后,在常水的带头下,四人这才拘谨的落座。 “公子,他们四人没活干,也没饭吃,不得已这才找上了奴……” “还请公子莫要怪罪水子兄弟,是我们兄弟四人主动找上门儿的,若是坏了规矩,请公子责罚我们四人,莫要怪罪常家兄弟二人!” 大个最高,精瘦脸黑,浓眉大眼,一身灰色短打,说话声音响亮的大齐,急忙起身为常水辩解,而后就低头站在原地等待发落。 听他这话,坐着的三人也跟着起身,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见此,常水咬咬牙看向虞杳,红着眼睛又说; “公子,此事大哥并不知晓,他天黑前就去田里转悠,此时还未回来!” 以为虞杳生气的常水,丝毫不敢开口为自己求情,只希望不要连累大哥——常山。 看他们一个个紧张不安的表情,虞杳也挺无语; 她有说什么吗? “坐下说吧!都不用紧张,我也未曾怪罪你们!” “公……公子?” 一听没怪罪他们,常水一脸不可置信猛的抬头盯着虞杳,瞬间就落了泪,赶忙低头拿袖子擦拭眼泪。 “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了你们的谈话,知道四位遇到了困难,想要找活儿干……” “公……公子,咱们兄弟四人可以卖身,卖身与公子为奴,往后便是公子的人!” 一听虞杳的话音,大齐再也忍不住就站起身激动的说,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常家兄弟如今有多出息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心里也属实羡慕的紧,就盼着虞杳能收下们他四人! “你们可想好了?” 正需要人手的虞杳,盯着四人打量一番,便严肃的问。 “想好了,咱们都想好了?” 二齐也跟着站起身连连点头回答,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没错,只要公子同意,咱们兄弟便是您的人了!” 接着王驴也跟着起来表态,只是,这话让虞杳挺无语! 什么叫她的人? 说的她跟什么人似的! “我……也是愿意的!” 腼腆老实的马蛋,也站起来表态。 而后,几人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等待虞杳决定…… 第一百零四回亲书告示 “吃吧,不要客气!” 饭菜上来,四人却呆坐着,没人敢动筷子,虞杳便笑着招呼,而后自己率先夹菜。 即便如此,那四人依旧不动,常水看不下去也开口提醒; “公子让你们吃便不用客气,吃吧!” 有了他这话,大齐才拘谨的拿起筷子小心夹了一个胡饼,拿起咬了一大口; 有他带头,其他三人这才跟着动筷子,只是都低头干啃饼,没人夹菜。 见此,虞杳也不好说什么,和香姑二人迅速吃完,借着洗漱先离开,好让四人能安心吃喝。 虞杳洗漱完再出来,四人已吃饱喝足,正和常家兄弟在一起说话,看见她来瞬间起身; 虞杳过去坐下,盯着四人打量一会儿就开口; “既然你们都决定好了,明日让常山带你们去办卖身契。” “是,公子!” 四人跟着常山一同应声。 “这里需要大量人手,你们有认识的人可以一并介绍过来,卖身或长工都可以,只要安分能干就成。” “公子,此话当真?” 猛一听到这话,大齐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 “自然当真,只要人踏实能干,有多少来多少!” 一看大齐的表情,虞杳就知道肯定还有人找活干,便如是说到。 “那……等明日去衙门办好契书,我……奴就去问问!” 沉思片刻,大齐鼓起勇气,抬头对着虞杳说,只是说完后又立即低下头,不难看出依旧有些紧张。 “好,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人我不嫌多,一日三餐管饱,但是偷奸耍滑,不老实的一个不要!” “公子放心,他们都知根知底,但凡有不老实不安分的,奴一定不会带来的。” 虞杳的信任给了大齐莫大的勇气,说话时眼神也不再躲闪,而且多了几分底气。 因着天色不早,虞杳又连着赶了两天的路,简单说了几句后就散场去歇息,而那四人则拉着常山兄弟,激动的问东问西; “既然都是兄弟,往后又在一处,我常山丑话说在前头……” 说到这儿,常山冷着脸扫了四人一眼,而后又缓缓开口; “来到这里,可以敞开肚子吃喝,且有住有穿,但要老老实实干活儿,要记住咱们的主子是公子便是,不该说的一句不说,不该问的也不许多嘴,若是哪个敢三心二意,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兄弟不讲情面!” “没错,是该这般!” 大齐并没有因为常山的话而不高兴,反而第一个点头赞同。 接下来,心里还有些不怎么舒坦的其他三人,也跟着表态,然后常家兄弟带着他们去后院儿歇息,自此以后,他们也是有着落的人了! 翌日 吃过早食后,常山带着四人,跟着虞杳一同进城,去衙门办契书。 “六公子怎的来了?快里边请!” 当差的应保真,老远看见虞杳就上前打招呼,并客客气气把她往里迎。 “公子,那奴就先去办契书了!” 身后的常山有事要办,不能跟着虞杳一同进入后堂,便恭敬说了一声。 “好,办好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是——” 两人的对话,让热情招呼虞杳的应保真,才反应过来他们是一起的,就忍不住多问一句; “不知这几位要办何契书?” 应保真转头问常山,实则有意讨好虞杳。 毕竟,连他们大人都以礼相待的人,他这个小小衙役又怎敢怠慢! “卖……卖身契,咱们四人以后都要跟着公子的!” 见衙门的差爷都对虞杳热情陪笑,大齐忍不住就开口,话语中带着满满的骄傲。 一听他的话,应保真迅速打量四人一眼,而后就笑着说; “四位可是走了大运,往后跟着我们六公子定会有大出息!”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虞杳笑着说; “六公子放心,此事小的交代一声便是!” 说完,他朝一旁的衙役低语几句,而后常山几人就被带去另一边,虞杳则被带去后院见鲁孝宁。 “六公子!你不是……” 猛的看见此时应该出现在百里之外虞杳,一身藏蓝长袍,心情看起来极为不错的鲁孝宁,明显一愣! “在下有要事与大人商量,所以昨天又连夜赶了回来!” 落坐后,虞杳笑着道出来意。 而鲁孝宁一听有要事商量,便知肯定和城外那块地有关,心里暗自猜测的同时,就不由发问; “是何要紧之事,让六公子这般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昨日行至边界处,在下突然发现……” 虞杳缓缓道出自己的想法,让鲁孝宁好生一番意外。 而后,就见他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一会儿后,随着眉头渐渐舒展,他又看着虞杳问; “六公子可知,修筑城墙是个极为烧钱之事?” “在下知晓!” 既然知晓还要这般决定,那就说明已经深思熟虑,且有十足的能力! 这样的话,他为何要反对? 再者,若那城墙真修筑起来,对不归城,以及他各人,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事自然要赞成的! 认真琢磨一番,鲁孝宁又忍不住问; “既然如此,六公子找本官又为何事?” 只要和钱财没关系,鲁孝宁便可放心放胆,甚至全力支持。 “人——” “此事在下决定的仓促,一时之间找不到那么多人,在下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大人!” 原来如此! 鲁孝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是心里也犯愁; 他去哪找这么多人? 总不能把衙门的衙役,都打发去修城墙吧? 别说衙役本就没多少人! 就是有他也不能这么做啊! 看着鲁孝宁脸上的顾虑之色,虞杳就知道他想偏了,便开口说道; “想必衙门大牢有不少囚犯,大人可以将他们借与在下!” 囚犯? 对啊! 他怎么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瞬间,被虞杳点醒的鲁孝宁双眼一亮,整个人忍不住激动起来,对着门口的松失就大声吩咐; “去查查,牢里总共有多少囚犯?” 这等好事儿他自然双手双脚赞同! 人交给虞杳,不但卖了情面,还给衙门还省了一笔开支,他又得到好名声,简直一举多得! “是——” 见鲁孝宁神色激动,松失立即就去办。 “不过,在下觉得光囚犯可能还不够!” “那六公子是想……” “以大人之名发一通招人告示,凡是愿意前去修筑城墙的身强力壮者,三餐管够,且每日三十文工钱,完工后便可来衙门统一结算工钱,概不拖欠!” 这回,鲁孝宁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虞杳的提议,并提笔亲书告示…… 第一百零五回出头之鸟 三日的功夫,虞杳在鲁孝宁的帮助下,迅速集结够人手,并安排好一切物资,就带着三百多人,大批粮食,以及各种工具,在几十衙差的护送下,浩浩荡荡朝着西边出发。 这三百人中,有一百多囚犯,一百多百姓,和十几个卖身家奴,其中包括齐大他们十二人。 当然,这一百多囚犯只有一日三餐,是没有工钱的! 二百多里地,他们走了三天才到,这让在前方等待虞杳多日的见微,秦沐二人担忧不已,又返回边界处,正好和虞杳他们遇上,看着这么多人,不由感到诧异。 看着不远处正在交代事情的虞杳,见微和秦沐二人才彻底安心。 “公子,这么多人晚上要如何安置?” 三百多人,虽然说眼下天气极好,晚上也不冷,但也不能就这么将就吧! “带了各种工具,让他们吃完饭就去伐木,这两天先搭几个简易的棚子再说。” “是——” “那一百多囚犯分开看管,吃完饭就让他们去北边儿山采石,不要和百姓安排在一起。” 看着不远处带着脚镣的一百多囚犯,虞杳仔细叮嘱秦沐。 “属下知晓!” “还有那些衙役,好生照看着!” “是——” 虞杳交代完,秦沐转身就去忙了! 另一边儿,由香姑指挥,大齐、二齐、王驴、马蛋等人架起六口大锅烧火做饭。 一时间,这里的宁静被他们的到来打破,到处一片热火朝天,看着就让人期待! 吃完午食,秦沐安排那些囚犯去北边儿搬石头,二十多衙役负责监管,大齐他们十二人,分别带队去南边儿的山上伐木,由于人多,天黑之前两个简易的棚子就已有了雏形。 这样分工明确的忙了两天,又花了一天时间细致收拾一番,南、东、北、三面各建了一长排简单住棚。 其中,北边儿面朝南的那排,是给囚犯住的! 南边儿面朝北的那排,是给百姓住的! 东边儿那排是虞杳,香姑和秦沐他们,以及衙役所住,多出来的两间用来贮放粮食、工具,和厨房的所在。 一切虽然简单,但能遮风挡雨,又能让大家有个容身之处,倒也不算差! 安排好这一切,于第四日早晨,他们真正开始修筑城墙。 许是因为吃饱肚子的原因,那些招来的普通壮汉,和囚犯干活都特别卖力; 囚犯们负责在北边儿河滩背石头,壮汉们则负责砌墙,配合的倒是极为默契,没有一个闹事者,倒是让虞杳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一切进入正轨,想要抽身西行时; 第十日的早晨,两个逃跑的囚犯被衙差抓了回来,绑在柱子上当众鞭刑。 “啪啪啪……” “娘的,当老子是摆设不成?” “别以为你们走出大牢便可有机可乘,老子告诉你,哪个敢胆逃,爷爷扒了你们的皮,啪啪啪……” 衙差头——应保真,手握马鞭指着周围的所有囚犯警告完,又用力的抽打起绑在柱子上那俩逃犯。 那俩人也是硬骨头,被打的浑身血淋淋,愣是一声没吭。 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着一切的虞杳,这才意识到,她把一切想的太简单! 这种事,或许以后会是常态! 失去自由的人,对自由有多渴望,这是一般人无法体会的! 而对他们这些囚犯来说,自由之路就摆在眼前,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试上一试! 即便搭上性命,在所不惜! 即便被抓回来恶打一顿,他们也不会死心! 对,不死心! 那,怎样让他们死心踏地呢? 站在人群后面没想上前,也没开口制止的虞杳,就这样极为冷淡的看着应保真用力抽打那俩囚犯。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慎重思考一番,虞杳觉得极为可行,便给了身旁的秦沐一个眼神; 瞬间他就心领神会,上前朝怒火冲冲的应保真走去; “应差头辛苦,您歇歇,由在下代劳!” “秦管事客气,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来之前受鲁孝宁的再三嘱咐,应保真对这里的一切极为上心,也对于虞杳的手下特别客气,对秦沐这个一把手,更是客气外加讨好。 笑说着就退到一旁,当应保真以为秦沐亲自动手处置着二人时,就见虞杳穿过人群走上前,便连忙收起马鞭笑着打招呼; “六公子,怎的惊动您了?” “无妨,倒是辛苦应差头儿了!” “都是在下分内之事,当不得六公子这声辛苦!再者,咱们也不是外人不是?” “没错!” 虞杳笑着说完,这才转身看向绑在柱子上,浑身伤痕累累的两名囚犯; 其中,右边儿较矮较瘦的那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转头和虞杳对视。 由于满脸血迹,暂且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双眼睛非常特别,特别到虞杳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 由于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那双凹陷的双眼特别深邃,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不喜不怒,但又带着淡淡的凉薄; 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一变,带着莫名的嘲讽; 接着,干裂起皮的薄唇也微微勾起,冲着虞杳露出明显的挑衅! 没错,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见此,应保真咬咬牙,握着手中的马鞭就要冲上去教训他; “娘的,你这是不服?看老子今儿个不扒了你一层皮!” “应差头不妨事!” 虞杳丝毫没生气,还抬手制止暴躁的应保真,而后又看向左边柱子上个头稍高,垂着头的那位,就朝秦沐道; “放他们下来!” “是——” 秦沐二话没说照做,上前解开绳子放二人下来。 一旁的应保真虽一脸不解,但忍着什么都没说。 “想死,还是想活?” 看着浑身血淋淋,瘫坐在地上的二人,虞杳高临下的问。 然而,这句话让地上的那瘦子误以为是在侮辱他们,便不屑冷哼一声,咬着牙抬起头再次与虞杳对视。 虞杳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转头看向西边儿的开阔地,手指着远方道; “知道前方是哪里吗?” “那里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有自由自在的牲畜,有健壮彪悍的牧族……” 说到这儿,虞杳又转头看着他问;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身后这片土地的主人是我,你们所修筑的这道城墙,就是用来阻挡牧族的!” 说着,虞杳眼神突然一变,极其犀利的盯着在场的所有囚犯大声道; “所以,你们当中若有人想活,想好好的活,想像个人一样自由的活,那就站出来告诉我。” 这话听着很有诱惑力,但是又莫名其妙! 这些囚犯虽然很心动,但是没有一个愿做这出头之鸟…… 第一百零六回深信不疑 “怎么?都不敢吗?” 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虞杳冷笑着反问。 而后,扫视他们一圈儿后,就又大声说;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 “我……” 突然,身后响起沙哑、虚弱、却又极其坚定的声音。 虞杳嘴角带笑,缓缓转身再次与慢慢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的瘦囚犯对视,并笑问; “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猛的听到虞杳这个问题,眼神凉薄的囚犯瞬间一愣,而后眼神渐渐有了温度。 在虞杳以为他不屑回答时,沙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舒……墨……” 书墨? “舒展的舒,笔墨的墨!” 许是看出了虞杳的疑惑,他又开口解释一番。 原来是舒墨! 虞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盯着他又仔细打量一番,就笑说; “你是第一个敢站出来,第一个选择信任我的人!” 听到这话,舒墨一丝反应都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不耐烦,以及对虞杳的审视,就像在确认她是不是开玩笑逗弄他一般! “劳烦应差头给他打开脚镣!” 接着,虞杳转头对一旁的应保真如是说。 霎时,所有人为之一惊,就连舒墨本人也都一愣,以为出现了幻听。 反应过来的应保真连忙上前两步,小声对虞杳说; “六公子,他可是杀过人的死囚犯,万一……” “既然来到这里,他就由我管,出了事也由我向大人交代,还请应差头打开脚镣。” 虞杳面带笑容,语气不容置疑,且又包揽一切责任。 见她话说到这份儿上,应保真也无话可说,只好上前替还有些懵神的舒墨打开脚镣。 “你……” 舒墨愣愣盯着虞杳,刚开口就听她又说; “以后,你可以在这里自由走动。” “你,不怕……我逃走?” 不知道虞杳打的什么主意,但解除脚镣束缚的舒墨,整个人从里到外轻松不少! 犹豫片刻,还是问出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问题。 是的,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还会不会再逃跑! “逃?” 面对舒墨的问题,虞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而后就挑眉说; “一个没身份,没路引之人要,逃往何处?” “就算你侥幸从这里逃走,今后又该如何生存?” 说着,虞杳转身看向周围所有囚犯,格外严肃的大声又说;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索性我就说个清楚明白……” “你们脚下踏足的这片土地,归我所有!往后各位的去留,生死,也归我决定权!” 听到这话,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的囚犯们,终于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而舒墨的神色亦闪烁不定,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虞杳,看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接着,虞杳转身看着他又笑说; “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舒墨负责看管他们所有人,不得再发生任何人逃跑的事情。” “为何?” 一头雾水,心里满是防备的舒墨冷冷的问。 他怎么也没想到,虞杳会有这般决定! “因为你的勇敢,你的信任!” “顺便再送你一句话,勇敢的人最先享受世界!” “你的勇敢,也值得我的信任!” 极其郑重的盯着舒墨说完这番话,虞杳把手中的马鞭递向他,并正色道; “这座城墙修完之前,他们就拜托你了!” 看着离自己一臂之遥的马鞭,舒墨心里依旧保持警惕,但不得不说,他有些许动容。 犹豫片刻,他伸出修长,又满是伤口的大手缓缓接过马鞭,亦表明他接受了虞杳的安排,更向所有囚犯表明,往后他与他们之间的对立关系。 马鞭离手的那刻,虞杳心中一松,嘴角微扬,而后指着西边的开阔地,看着所有的囚犯大声说; “城墙修完以后,我打算在城墙外再修一片住宅,到时候,你们当中有愿意留下,愿意成为这片土地新住民的,我会出面和官府商量,让你们以后留在这里生活!” 猛听到这番话,所有的囚犯彻底炸窝,三三两两的大声讨论起来; 有的甚至激动的想上前问问虞杳真假,奈何秦沐等人在旁守着,他们丝毫不敢乱动。 “此话……当真?” 刚才挨打的另一囚犯扯着嗓子问完,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胡子拉碴,满是血迹的脸上,那双黑亮的大眼却死死盯着虞杳。 “你……此话当真?” “你觉得我有空拿这话逗你们玩儿吗?” 虞杳不急不躁的一声反问,让那汉子双眼一亮,带着脚镣就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却被秦沐一把拦住。 他缓缓转头,看向挡在自己面前手臂的主人时,便识趣的停下脚步,而后又盯着虞杳问; “条件?” “你……留下我们的条件是何?” 虽然看不清他多大年龄,但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清楚的知道,这世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条件,自然要你们老实干活儿,不要给我惹事!” 这句话,虞杳盯着所有人极其严肃的说出口。 “凡是挑事或逃跑者,若被抓回来,是打是杀,是死是活,届时,皆由本公子说了算!” “而想要留在这里,成为一个真正自由的人,那就老老实实给我干活儿。表现好的,能吃苦耐劳的,回头房子修起来,我不但给他们分房,还给他们发牲口,往后,只要在这片土地上认真做事,不怕没好日子过!” 大声说完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却还有很多,不过,他们的反应虞杳非常满意,就在她要退场时,身后舒墨身旁的那囚犯,突然大声喊道; “你保证……此话当真?” 声音带着莫名的激动和颤抖,虞杳转身看去,他眼神执着的盯着自己等待答复。 又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虞杳猜到,许多人可能不相信她的话! 也是,她一不是官,二不是贵,有何权利在此大放厥词? 是她,也不会相信的!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虞杳缓缓举起右手,指着蔚蓝的天空开口; “我杳六儿,向天保证,刚才所说的每句话皆为真!” 虽然没有什么狠话,但青天白日的这般指天保证,众囚犯已深信不疑…… 第一百零七回不好驾驭 “公子,何时启程?” 晚食后,安顿好一切事,秦沐来到简易的小厅堂,问正在和见微聊天的虞杳。 “此事作罢!” 西部之行,在这种情况下,虞杳只能就此作罢! 不是她不想! 也不是太忙走不开! 而是她突然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西部之行也不是非去不可! 虽然,这想法是在舒墨和柯丞逃跑发生后才有的,但转念一想,也确实如此! 旁的不说,就时间紧凑这点而言,西部之行可以先缓一缓! 再者,等城墙修筑起来,冬天面临的巨大危机已经化解一大半! 若是有囚犯愿意留下来,并在城外安置,牧族的危机基本上可以完全解决。 来年,安排好一切,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她再亲自走上一趟,了解一下详细情况,想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虽然想法很美好,但实施起来依旧会有诸多困难,这点,虞杳非常清楚,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见微却还是表示担心! “公子有几成把握,说服鲁大人留下这些囚犯?” “六成!” 虞杳信心十足的看着见微回答。 说到底,这事还是得是实力说话! 旁的不说,就这些人每天待在牢中的吃喝,对衙门来说已经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若是有人愿意养他们,还免去所有的后顾之忧,鲁孝宁怎么会反对! 再者,这些人里,也不见得全都是十恶不赦之人! 当然,这事儿虞杳还得要进一步的仔细了解一番才是! “那公子真要在城外修建住宅,将他们安置于此?” 见微问出这话的同时,外面刚进来的二人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仔细听了起来。 “没错,虽然本公子不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也是言出必行,说话算数的人!” “但是,这里可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那些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故意杀人的恶人,回头还是交给鲁大人处置的好!” 听到这里,见微彻底安心,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开口; “公子最好还是去衙门查查卷宗,彻底了解一下他们的底细,届时去留心中有数。” “道长说的有理,回头此事就由您处理,我啊,还真没那个耐心!” “哈哈哈……公子放心,此事贫道定会查个清楚明白!” 屋内三人正说笑,门口互相搀扶的二人对视一眼后,舒墨就开口了; “舒墨求见……公子!” 听到门外的声音,虞杳眼神微闪,而后开口; “进来说话!” 听到准许后,舒墨和柯丞二人这才缓缓踏上石台阶儿,扶着门框迈进门槛儿; 进去,俩人站着不语,在虞杳打量二人的同时,洗干净脸,露出刚毅消瘦面容的柯丞,突然抬头开口道; “柯丞,见过……女公子!” 女公子? 这是一眼就看穿了虞杳的真实身份! 在这个时候,他毫无顾忌这般称呼,显然是在试探虞杳的底线! 听着这个称呼,见微神色极为淡定,可以说没有任何变化! 而坐在虞杳另一边的秦沐,眉眼也只是挑了挑,眼神迅速滑过诧色之后,瞬间又恢复如初罢了! 看了眼秦沐的反应,虞杳在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后,又转头看向盯着她的柯丞; “你倒有双好眼睛!” “多谢……公子夸赞!” 他倒知道见好就收,立马换了称呼! 这人怎么说呢! 胆大! 心细! 狂野! 不好驾驭! 这是虞杳给眼前依旧一身傲骨,眼中难掩野心,却又显得很平静的柯丞的评价。 “说吧!来找我何事?” “就是想再来问问,公子确实打算要安置咱们这些人?如今,已经没必要了!刚才在门口儿,我们二人已听到公子所言!” 柯丞坦坦荡荡的说出俩人在门口偷听这事儿,把舒墨整的一脸尴尬,赶紧低下头。 “既然二位刚才已经听到了,我也就不多说别的!” “公子把我们安置在城外,可是想用我们去对抗牧族?” 突然,柯丞盯着虞杳,犀利的问出这个问题。 一旁的见微和秦沐二人脸色一变,以为他要找事,就听虞杳极其坦率的承认;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本以为虞杳会狡辩,或者是拿其他话来搪塞的柯丞,猛的一个愣神儿,接着眼神迅速一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说; “公子坦荡!” “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自然要坦坦荡荡!” 虞杳说着就看了一眼二人,便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二位,不妨坐下聊!” “多谢……公子!” 舒墨抱拳行了一礼,这才上前落坐。 虽然身上带伤,行动有些迟缓,但一看就是个教养极好,又识文断字的文雅人。 “多谢!” 相比之下,柯丞显得极为豪爽,不拘一格,是那种豪爽硬汉子。 当即,虞杳就特别好奇,他们犯了何事? 又杀了何人? 二人样子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在下早年行走江湖,凭着一股子血气,杀了一个镇上专门祸害女子的恶霸,为此惹上麻烦,后又被朋友出卖被捕入狱,在牢里待了三年有余!” 许是看出了虞杳的想法,一坐下,柯丞就主动交代自己的过往,并证明自己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一听他杀了恶霸,并在牢里待了三年,虞杳就猜出什么原因,便忍不住笑着说; “鲁大人确实不错!” 一个手上有人命的犯人,在牢里待了三年没被问斩,这足以说明鲁孝宁私心里是偏向他的! “是极不错!” 显然,柯丞对虞杳的话很是赞同,也对鲁孝宁抱有感激之心。 “若不是一年前皇后殁了,朝廷有令不得问斩犯人,鲁大人就是关系再硬,也拖不了这般久的!” 突然,见微开始解释一句,虞杳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但没做任何表情。 “柯某手上虽有人命,但都是罪大恶极,与该死之人,今,柯丞愿助公子一臂之力,愿当公子马前之卒,请公子重用!” 看着突然跪在地上,一脸严肃的柯丞,虞杳却愣了! 这样的人,可不好驾驭…… 第一百零八回生财之道 经过三百多人半个月的努力,原本一人高的城墙,已将近一丈高,照这种速度下去,再有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完工。 这日,午食后,所有人躺在草地上歇息,突然不远处两个牧族女子,牵着两头羊朝他们走来。 正在城墙外测量画图的虞杳,看着远远走来的两个牧族女子,就停下笔欣赏起来。 没错,纯欣赏! 因为这俩女子穿着很有特点; 左边儿,年龄偏大点儿的那名女子,白色上衣,下面穿着蓝红相间的织纹长布裙,腰间绑着一条很长,类似于大围巾的蓝腰带,头发也是用一条蓝布包着。 右边儿年龄较小的那女子,土红色上衣,白蓝织纹长裙,斜挎一个羊皮小包,看着很是可爱! 随着俩人越走越近,虞杳也渐渐看清她们的长相; 左边儿的女子三十来岁,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脸颊有高原红和极为明显的皱纹,身体虽然瘦,但骨架粗壮; 右边的女子看着有二十来岁,虽然脸上没有皱纹,但肤色依旧偏黑,体态匀称圆润,看着很是健康,两人和元启女子有极大的区别! 起码,远超虞杳这种瘦弱的小身板! 许是察觉有人在盯着她们,两人在十来丈以外停下,并在低声说什么,还边说边打量虞杳他们。 “香姑,去问问她们有什么事?” 怕她们担心,虞杳就扭头对香姑吩咐。 香姑二话不说,提着手中的篮子就朝二人走去。 见迎面来的是一女子,俩人放松警惕,和上前去的香姑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提着篮子的香姑带着她们二人上前; “公子,她叫阿米娜,她叫里娅。” 上前,香姑指着两人分别介绍,年龄大的叫阿米娜,年龄小一点的女子叫里娅。 二人第一眼见到虞杳时,被她精致的长相,白嫩的皮肤震惊; 她们或许没想到,世上还有比女人长得好看,白嫩的‘男子’! 又因男女有别,迅速看了虞杳几眼,俩人红着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虞杳…… 其实,不用这么害羞的! 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多看几眼! 真的! “她们家里没有粮食和盐了,想牵着两头羊来我们这里问问,能不能换些粮食和盐回去?” 接着,香姑说出了二人的来意。 一听羊,虞杳这才低头看去,见阿米娜手中牵着一头怀孕的母羊; 里亚手中牵着的是一头半大羔羊,目测也是母羊! 又见二人穿的极为朴素,想来真的是没了办法,才找到这里! “这两头羊,你们打算换多少粮食?” 虞杳没多想,就盯着低头的二人轻声问。 担心会被拒绝的里娅,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对上虞杳好看的眼眸时,脸一红就不好意思的看向身旁的阿米娜。 “就……二十斤粮食,两斤盐可好?” 年龄稍大一些的阿米娜想了想,就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要求。 说实话,两头羊换二十斤粮,两斤盐,确实不多! 况且,那母羊肚子里还有小羊,怎么算都不亏! 虞杳当即同意,并笑着同忐忑不安的两人说; “可以!二位稍等!” 而后转头吩咐秦沐; “去拿十斤米,十斤面,十斤杂粮,和五斤盐过来!” “是——” 秦沐说着,就朝新建好的城墙门走去,不一会儿提着几袋子东西出来。 “这里,总共是三十斤粮食,五斤盐!” 虞杳说完,秦沐上前把手中的粮食和盐放在二人面前。 看着铁塔一般健壮的男人,二人吓得连连后退。 “不用怕,他是我们这里的大总管,人很好的!” 看俩人吓得紧紧靠在一起,两头羊也瑟瑟发抖,香姑忍着笑意上前安慰,却把秦沐郁闷的直接走开。 “这……太多了吧?我们只要二十斤粮,两斤盐!” 见秦沐远远走开,里娅这才壮起胆子开口说话。 “没错,拿的太多了!” 看着面前大小四袋儿粮盐,阿米娜也一脸纠结。 两人老实可爱的样子,让虞杳不住发笑,就随口一说; “没事儿,多的送给你们吃,就当交个朋友,以后你们那里有人缺粮缺盐,就拿牲口来我们这里换就行!” 听着虞的话,二人面红耳赤,却难掩激动的抬头看着她。 最后,里娅鼓起勇气,牵着两头羊上前递向虞杳; “公子……请收下!” 看着她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样子,虞杳有种眼前的羊是定情信物的错觉! “我来,我们公子手要写字的!” 生怕粗糙绳子伤着虞杳手的香姑,连忙上前接过绑着羊的两根绳子,而她的话,也让阿米娜和里娅,注意到虞杳手中的纸笔,然后露出一脸敬佩之色。 直到二人提着粮食走远,还忍不住回头看虞杳。 本以为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没想到第二日开始,就有人不断的牵着羊来换粮食和盐,糖等物。 七八天下,羊就换了三十二头之多,且大都是母羊,怀孕的羊也有五六头。 活羊换粮,很划算呢! 眼下粮食一斤市价; 精米二十文左右。 糙米十四文左右。 白面十六文左右。 粗盐五十文左右。 糖八十文左右。 这些东西的价格随着季节变化也有所不变动,只要不是冬季,其他季节都还好。 如今这个季节算是最合理的时候,虞杳仔细一算,粮、盐、糖这些生活必需品,用活羊换的话,价格能翻四五倍都不止。 虽然,她不知道以前这些牧族是怎么获取粮食的; 显然,对眼下这种换法,他们极为认可,且有种占了大便宜的感觉! 这就占便宜了? 突然,虞杳觉得她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 当夜就秉烛深思,经过一晚上的认真考虑,她立即就回城去办一件事。 “这里你盯着,若有人闹事,不用手下留情!” 走时,虞杳这般交托秦沐。 “公子放心,若有人敢闹事,属下绝不手软!” 秦沐如今的手段和能力,虞杳极为认可,倒也不算很担心。 “若有换粮食的,就按规矩换给他们。” “是——” 而后,虞杳又交代舒墨,柯丞二人; “我有事离开几日,二位多费心,有事和秦总管商量!” “公子安心去忙,属下向您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乱子!” 同样被打开脚镣的柯丞,极为自信的向虞杳保证。 “公子一路当心!” 舒墨倒是没说别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后,虞杳带着见微道长、香姑、大齐、王驴、铁头几人,再次回城…… 第一百零九回不期而遇 当日半夜,他们快马回到庄子上,歇息了一夜,于第二日一早进城。 几人牵着马才进城,眼尖的虞杳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身影; 在她以为看错的时候,那人迎面而来,并第一眼也认出了她; “贵……贵公子!” “伍马主,还以为认错人呢,没想到真是你!” 时隔多日,再见驹伍延,虞杳很是热情的同他打招呼。 毕竟,当日在他那里买马时,驹伍延的真诚很让虞杳感动,因此也牢牢记住了他这个人! 只是眼前的驹伍延,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羞涩,整个人被疲倦和忧愁缠身,像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一般! “驹马主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吗?” 不好冒昧开口问他遇到了什么麻烦,虞杳只好旁敲侧击的打听。 听到这话的驹伍延,神色一僵,脸上的惊喜也慢慢退却,深深的忧愁爬上面容,又怕失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贵公子叫在下驹伍延便可,我……我家里没马了!” “别的牲口……也都没了!” 他好像强忍着巨大的悲痛,对虞杳说出这番话,而后再也忍不住就难过的低下头。 至此,虞杳确定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或许,比困难还要难! 既然遇上了,怎么也要过问一下! 算起来也是朋友! 这么想着,虞杳故作轻松的开口又说; “不知驹大哥有没有空,能不能和我聊聊?” 本以为虞杳只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却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在这个时候对他热情相邀! 心里难过,本想要拒绝的驹伍延,抬起头,对上虞杳的那双满含真诚,极其明亮好看的眼眸时,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愣,又给了虞杳说话的机会; “不瞒你说,上次从你那里买的几匹马,现在养的极好!一直想感谢你,没想到今日竟碰上了,说什么也要吃顿饭,坐下来聊聊才是!” “驹大哥应该不会拒绝吧?” 虞杳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驹伍延又怎么可能拒绝? 只好挤出一丝笑容点点头; “那……在下就听贵公子的!” 驹伍延说完,就跟着虞杳一路来到城西的宅子。 “公子,您回来了?” 一进门儿,才回来没多会儿的刘蒙就高兴的迎上去,在看见后面的驹伍延时,更是热情的打招呼; “原来是驹马主!快快屋里请!” 刘蒙才说着,手里拿着一大块儿骨头啃着的王二石也出来,看见虞杳和驹伍延高兴直乐呵; “公子回来了!” “这不是驹马主么!甚子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请!” 几人净手后就去食堂,桌上除了刘蒙几人吃了一半的几个菜,厨房又麻利的添了几个肉菜,以及两盘胡并,并每人一碗浓稠的白粥。 见驹伍延低着头不动筷子,刘蒙几人才看出他的异样,然后看了看虞杳,又盯着见微看了看,就开口热情招呼道; “驹马主莫要客气,想吃甚子自个儿夹,千万莫要外道!” “就是,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万不可生分!” “对对对,快尝尝咱们府中厨娘的手艺,若是合口味,往后常来!” 刘蒙、王二石、木同三人边说边给他夹菜,让驹伍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笑着一一道完谢,这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顿简单的早食,吃的主客尽欢,而后又移步堂厅,边吃茶,虞杳这才问起他发生什么事。 “我……公子……” 面对虞杳的关心,驹伍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旁的几人被他哭的也跟着心急,难过,唯独见微和虞杳二人最是淡定,安静等着他发泄完情绪。 低着头哭了一会儿,驹伍延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开口讲述发生的事; “一个多月前,家中的牲口被人抢走,他们还打死了阿兄,如今……我与嫂嫂无家可归……” 哽咽说着,驹伍延又忍不住落泪,一个大男人无助的像个孩子一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是何人打死了你阿兄,又抢了你们的牲口?为何不报官?” 一旁听着就生气的王二石,忍不住就盯着驹伍延问。 而见微,则轻叹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是我们鄱芜草原上的恶霸,他们身后有贵族撑腰,没有人会管的!” “娘的,欺人太甚!” 坐在一旁的大齐,听完这话也气的拍桌子叫骂,反应过来后察觉太过粗鲁,不安的看了眼虞杳,见她没有任何不满,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这就没法子了?出了这点事儿也没人管了?” 王二石气的火烧火燎,一个劲儿的挠头,又气愤的追问,但是他又不知道在问谁! 因为,驹伍延也无奈的直摇头。 相较于他们的愤怒,虞杳显得很平静,只是眼中带着关切问驹伍延; “那你这一段时间住在哪里?” “在沙城找些活计干,夜里随便在哪凑合一宿,近日听说不归城好找活,我这才……” 原来是听到他们招人的消息,他这才来到不归城! “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虞杳若有所思,盯着伤感的驹伍延又问; “听说这里有个庄子招人,我先找活计安顿下来,再去接嫂嫂过来,至于往后……我也不晓得!” 嫂嫂? 他的嫂子也跟他一起? 听到驹伍延说‘庄子招人’,王二石几人就想让虞杳收下他,但又不能多嘴多舌坏了规矩,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愿不愿来我这里?”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处庄子招人,平时管吃管住,若是你嫂嫂没处去可一并接来,让她在这里帮忙!” 听到虞杳这话,着急的其他几人终于松了口气,打心眼儿里替驹伍延高兴,一个个欢喜的盯着愣神他; “驹马主,不,是驹大哥,你怎的不说话,可是不愿意?” 见驹伍延坐着不动,王二石着急的上前拍着他肩追问。 “我……在下没有不愿,只是……怕拖累公子,毕竟我不是独身一人,且嫂嫂身子也不大好……” 很心动,很感激的驹伍延,也很想点头答应,可又想起身子不好的大嫂,就又犹豫了! “无妨,身体不好就让她干点儿轻省的活计,大不了工钱少点儿罢了,这都不是什么事儿,你不用为难!” 知道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虞杳耐着性子又如是说,算是很照顾他了。 “公子都这般说了,你快点头啊!” 生怕驹伍延又犯轴,王二石推了推他,催促着赶紧点头答应。 “多谢公子大恩,驹伍延……定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反应过来的驹伍延,当即跪地道谢…… 第一百一十回尝到甜头 “我们要组建一个商队,用一切生活用品和粮食去和周围各处的牧族换牲口、皮子、等物,只要他们需要,谈的拢都可以互相交换!” “这个主意不错,周围不少牧族买粮不便,手里的货物以及牲口也不好出手,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他们,也方便了咱们!” 虞杳才说完,第一个赞成的就是见微。 且通过这几日亲眼目睹,以牲口换粮食的事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巨大利润空间。 “正因如此,我才做此决定,不知驹大哥觉得怎样?” 虞杳边说着,就盯着驹伍延问,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毕竟,熟悉草原情况的他,比任何人都有发言权。 没想到虞杳会征求他意见的驹伍延,在解决了吃住难题以后,脸上也没了忧愁,只是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此事……确如公子,与道长所言,草原牧民买粮,卖牲口多有不便,也有货郎和商队时常去草原买卖,只是极容易碰上恶霸,甚至会被恶霸杀人越货,渐渐的,就没人愿意冒险再去了!” 果然,什么事都没那么简单! 这买卖利润极大,同样危险指数也极高! 这点虞杳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么‘厉害’的草原恶霸,她还是感到意外! 在想起驹伍延之前所说,这些恶霸身后都有贵族撑腰,便也明白一切! 说起鄱芜,虞杳之前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对具体情况不怎么了解,沉思一会儿便又问驹伍延; “除了恶霸之外,那边儿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危险?” “若是没了恶霸,估计也就没了旁的危险!至于野兽甚子的,总是没有恶霸危险的,且它们也不一定会伤人性命!” 这话倒也没错! 有时候,人确实连畜生都不如! 接下来虞杳又问了驹伍延很多问题,也侧面了解了一下鄱芜地区的基本情况。 这鄱芜,可以说是西边最厉害的一个游牧民族,也是对元启危险最大的一个政权。 听说,多年前两方曾交过战,最终鄱芜以失败而告终! 甚至,这场战争让鄱芜军事实力大大削弱,在极度无奈的情况下,带着一切家当连退几百里! 说起来,如今虞杳手中的这块地,以及周边一些地区,零散牧区,都是以前鄱芜人的地盘! 而如今的鄱芜人,集中居住在不归城西南方,和虞杳那块地中间只隔一条山脉。 正因为这条山脉的阻挡,彻底切断了这个地区牧族和鄱芜人的联系,让不归城得以安宁多年! 换句话来说,想要在鄱芜地盘行商,可行性极大; 利润也极为可观! 相对的,但危险系数很大! 对商队的实力要求,也很高! 简单一句话,有那实力就能干! 实力? 虞杳就有些纠结! 若由秦沐带队,她坐镇,再招些身手厉害的壮汉,这事肯定能行! 但问题是,秦沐眼下脱不开身,手下能打的也没几个! 这就有些头疼! 不过,可以先放下鄱芜这块肥肉,先从西边儿周围开始起家,等慢慢把周围都做熟,做大,再向鄱芜发展也不迟! 这么想着,虞杳就立即拍板决定,这趟由她亲自带队,先试试水! 于是,翌日 虞杳带着刘蒙、王二石、大齐几人去购买了大量粮、盐、糖、以及生活用品,于次日一早出发,向位于沙城和不归城外围西北方向的三义山,和不归山地区而去。 与此同时,见微去衙门查那一百多囚犯的卷宗,想摸清他们的底细,看看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用,也好心中有数。 而驹伍延,则去城外接大嫂,于第二日将人接回来,并暂时安置在城西的宅子,等虞杳回来再做安排。 五日后,虞杳一行人满载而归! 带去的两千多斤粮、二百多斤盐、一百多斤糖、以及十几匹粗布、针线、鞋袜等物,全部一抢而空。 而她得到了二十六匹马、九十八只羊,十二头牛,一百多张各种皮子,和二十三张小羊毛毯,十多张大羊毛毡,可谓是开门红! 尝到甜头的虞杳,第五日的中午到家,吃过饭歇息都没来得及,就去不归城最繁华的主街——状元街租了相连四间铺子,简单的收拾了一番,立马摆上这些从牧族那里换来的东西; 又马不停蹄的再次购买大量粮食和生活用品,打算休息一天后再次出发。 晚上,城西宅子里,大家聚在一处庆祝。 酒足饭饱后,虞杳做了简单的安排,大家就早早去休息。 次日一早,用过早食后,大家各忙各的去,虞杳也看到了见微列出来可用囚犯名单; “一番仔细筛查,这九十八人可用。” “道长既已选好,到时候就按这份名单留人就是。” 说着,虞杳把名单递给见微,这事儿算是彻底有了眉目。 “那柯丞,还真是行侠仗义!” 一听见微说起柯丞,虞杳便满心好奇; 他到底做了什么,让见微用‘行侠仗义’四个字来形容他! “他应该身手挺不错吧?” “岂止不错!简直是来去自如!” “卷宗详细记载他这些年所做过的‘好事’,劫富济贫、教训负心汉、斩杀恶霸、盗窃恶财主、所做之事比那戏文里说的还要精彩几分,光听着就让人心生敬佩!” 见微一脸笑意说着,就起身从角落里拿出一把被粗布包缠着的重剑,过来放在桌上笑问; “公子猜猜,它是何人所用?” “不会是柯丞的老伙计吧?” ‘老伙计’这个词,瞬间逗的见微大笑不止,笑过之后就点头说; “没错,这把剑正是柯丞行侠仗义,行走江湖的老伙计,一直被鲁大人保管,今日特意交给贫道的!” 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鲁孝宁把这把剑交给见微,那是变相的维护柯丞! 同时,也默认了把他留给虞杳这事! “鲁大人真是通透!” 盯着桌上那把剑,虞杳忍不住笑着感叹。 “那是他看出公子的不凡,所以才这般大方,若换做他人,只怕也未必!” “我就当道长是在夸赞我!” “哈哈哈……公子当的起贫道这番夸赞!” 别看虞杳和见微年龄相差不小,但俩人挺聊的来,时常大笑不止…… 第一百一十一回顿口无言 “公子,小的带家嫂来给您见礼!” 这时,驹伍延进来打断二人的笑聊。 说完就侧身让了一步,露出身后低着头,一身灰粗布上衣,青色长裙,头发用灰布帕包着,个头中等,身材极为消瘦的女子来。 “小妇人唐氏,见过公子!” 驹伍延的嫂嫂,也就是唐氏,人虽然瘦瘦弱弱,一直低着头,但声音极为温柔,人也知礼,虽然看不见长相,但虞杳猜测她肯定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 “唐大姐不用客气,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 听着虞杳温柔,又关心的问话,唐氏这才缓缓抬起头。 果然,如虞杳猜测那般,她人虽消瘦,脸色苍白,但长相清秀,气质温婉,看向虞杳时,刹那的惊讶过后,满眼都是感激之色,一看就不是牧族女子! “多谢公子关心,这几日住的好,吃的也极好,府中诸位也极为照顾小妇人。” 说完,唐氏不由落了泪,让一旁的驹伍延担心不已,顾不得旁的就开口安慰; “嫂嫂莫要伤怀,如今有公子收留咱们二人,往后日子会越来越好!” “没错,人生在世难免有个沟沟坎坎,过了便一切明朗,还请这位夫人莫要太过伤怀!” 许是不忍心,见微也缓缓开口安慰。 “小妇人失礼了!还望公子……与道长莫要见怪!” 赶紧擦了擦眼泪,唐氏又屈膝告罪,可以看出她是个极有规矩之人。 “唐大姐有何一技之长?” 看着瘦瘦弱弱,又刚失去丈夫和一切的唐氏,不知道怎么安顿她,虞杳就不免多问一句。 “回公子的话,小妇人会针线活,略识得几个字,灶上之事虽不大精通,但也能做,旁的……就无长处了!” 略识得几个字? 应该不止吧! “唐大姐可会管账?” 许是因为心中期待,虞杳忍不住就问出这话。 “回公子的话,管账之事小夫人并未做过,只是以往家中的进出钱财,皆由小妇人打理……” 话说到这儿,想起惨死的丈夫,想起以往温暖的家,唐氏又难过的低下头。 而听了她的回答,虞杳心里也有了数。 “唐大姐就先留在府中,试着管管府中的账目,你若做的好,往后这府中的账房之位,就由你来担任!” 秦沐虽为大总管,可他在外面的时候居多! 香姑也掌管府中一切内务,但账目还差些! 目前,虞杳就缺一个合适的账房,就看唐氏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猛的听到虞杳这话,唐氏和驹伍延都愣了,满目不可置信,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委以这般重任! “不要有太大压力,先试试,能干就接着干,不行的话再安排别的!” 生怕吓着唐氏,让她压力太大,虞杳又笑着安慰。 不想,唐氏却没有她想的那么软弱,反而一脸感激的说; “还请公子放心,小妇人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底气,想必她对自己也有信心的! “好,即日起,府中的账目就拜托唐大姐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若不在家,问道长也是一样!” 说完,虞杳认真想了想,由于一直忙忙碌碌,府里还真没有一个账房。 她便又对见微笑着说; “这几日,劳烦道长帮忙安顿一间账房出来,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家大业大的人家,没间账房属实不像话!” 见微点头答应的同时,却又皱了皱眉,而后就问; “公子觉得,账房安置在哪处合适?” 哪处? 前院的堂厅、厨房、食堂、还有两间住处,和一间门房,也没地方安置! 小跨院他们在住,也不方便! 二进院自己和香姑,姚青青她们住,倒是有一间闲房,可是也不大理想! 再就是后院一排马厩和菜地,也没地方安置! 这么一想,虞杳突然觉得现在住的地方有些紧张! 看出虞杳心思的见微,这时又开口问; “公子觉得隔壁怎样?” 隔壁? 右边是自家菜地,那只能是左边了? “左边儿这家要卖?” “正是,贫道看着极好,且左边儿利财,届时两府合并,您与账房住左府,咱们这些男人就住在此处,这样处处方便!” 知道虞杳女儿身的见微,免不得想的多些,倒也极为在理。 “这事儿就交给道长了,您看着办吧!” 说着,虞杳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唐氏; “这里有一千两银票先拿着,府中一切开支详细记录,不够再跟我要,每月底咱们对一次帐。” 甩手就是一千两银票,着实吓着唐氏和驹伍延了,二人一脸惊恐失色盯着荷包,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虽然目前没有账房,二进院的那间空房唐大姐先用着,回头等道长安顿好一切,咱们再重新合计。” “是——” 虞杳都这么说了,唐氏虽然心里忐忑,也不好再拒绝,便毕恭毕敬,满怀感激的双手接过荷包。 安顿好这一切,翌日一早,虞杳又带着她的商队,朝不归城西南方的大平山牧区出发,去开发属于她的新领地! …… 京城,神武侯府 又经过一个月的悉心调养,虞顾北的身体终于好转! 体内的余毒虽然未全清,但人能下地行走,生活基本上能自理,这让家人和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这日,夜里,神武侯又在小跨院开会; 参加的人依旧和上次一样,有他的两个儿子,以及虞顾北和虞战南两兄弟,还有少不了的姚吉。 看着瘦了一大圈儿,精神头儿还不错的长孙,神武侯的心情极为沉重,重叹一口气便问; “若云那里,你怎的决定?” 神武侯此话一出,其他四人都看向虞顾北。 因为他们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 他们更清楚,此时的虞顾北有多难以抉择! “祖父放心,晚上,孙儿会与若云商量,实在不成……” 说着,虞顾北突然停下话语,那双坚定的眼眸莫名泛起湿意。 “就……让她与孙儿合离,康儿也归她!” 这虽然是最坏的打算,但为了妻儿的性命,虞顾北不得不忍痛决心。 只要他们母子能好好活着,合离他能做到! 真的能! “你……” 虞驰正脸色大惊,盯着儿子刚要开口叱责,一想到虞家如今的处境,以及儿子的心情,他顿口无言…… 第一百一十二回再次叮嘱 “还是与若云那孩子好好商量一番,莫要伤了她的心!” 想起沈若云娘家已无人倚靠,若真走到合离那一步,对她来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神武侯便无奈叮嘱虞顾北。 他老人家倒是更希望,虞顾北能带着妻儿一同离京,这样虽多有不便,也胜过妻离子散! “是——” 心情沉重的虞顾北,抬起头故作轻松的答应,可心里如压着大石头搬,让他喘不过气。 “商量好,后日就离京,此事不得再耽搁!” “父亲,真有这般着急么?” 看了看虞顾北苍白的脸色,虞严良就不忍心问神武侯。 虽然,他对眼下虞家的处境很忧心,但总觉得不急于这一时; 更何况,虞顾北的身体情况,真怕半路出个什么事! “生死攸关之际,怎能不急?” 听着二儿子这话,神武侯没好气的沉着脸反问,之后,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总觉得这个儿子太过愚笨! “行了,你们都去歇息,我们爷孙俩好好说说话。” 看着两个儿子实在心里烦的很,神武侯挥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让他们离去。 “父亲……” 虞严良还想要说什么,就被兄长——虞驰正拉了出去。 看着兄弟二人出了小院儿,神武侯的脸色这才好转,又看向一旁的虞战南,刚要开口,就听对方耍赖道; “反正孙儿不走,祖父要打要骂随您的便!” 虞战南说完,就一副无赖样,不管不顾上前坐在虞顾北身旁,满眼不舍看着他; “大哥,不用担心,后日我送你出京!” “你又打何主意?老子同你说,莫要乱来!” 一听虞战南的话,神武侯瞬间警觉,指着他就严厉警告。 这小子最近总神出鬼没,有事也不与他商量,神武侯生怕他再有个什么意外! “祖父,孙儿已向太子表明,要去上相彻查大哥遇刺一案,正好护送大哥离京。” 果然,虞战南已经偷偷安排好一切,这是想来个先斩后奏,让神武侯无话可说,无奈接受! 在他以为自家祖父要暴跳如雷,拿家法伺候他时,神武侯却出奇的平静,那双威严,睿智的双眼却死死盯着他。 “还请祖父息怒,二弟他……” “也好!” 生怕弟弟再挨揍的虞顾北,刚要开口求情,就被神武侯这话打断。 “有你护送你大哥,我也放心!” 神武侯眼中带着欣慰之色,盯着虞战南如是说,直把他给说懵了! 这就同意了? 不打他? 也不骂他? 虞战南疑惑的盯着神武侯仔细打量,总觉得眼前的祖父好像有些不对劲,就跟换了一个似的! “臭小子,你那甚眼神儿?” 神武后这一开口,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虞战南彻底打消疑虑,笑着就开口; “祖父突然这般好说话,孙儿有些不习惯!” “你个坏小子……” 虞战南的话让神武侯忍不住发笑,心里却越发难受,眼睛酸酸胀胀,赶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涌动的情绪,这才看着虞顾北说; “阿北——” “孙儿在,还请祖父教诲!” 没错,就是教诲! 像以前一样,悉心教导他为人处事之道、用兵打仗之谋、为人臣子之本分…… 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想到这儿,虞顾北抬头看着神武侯时红了双眼,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看着身体虚弱,脸色惨白,泪流满面的长孙儿,神武侯也难过的哽咽,强忍着泪水,沙哑着声音道; “在外,一定要保重!” “是,祖父放心,孙儿……定会好好活着,祖父也要保重身子,来日……还要教导孙儿呢!” “好,只要我乖孙儿好好的,来日祖父……” 说到这儿,神武侯再也说不下去,低头拿袖子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而虞顾北和虞战南兄弟俩,则相视不动,任由眼泪流下; 本想给彼此一个安心的笑容,可任凭他们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 一旁的姚吉也难过不已,侧过身不停的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 “你……若是不成,就去西边,那里远离京城,最是安稳些!” 再抬头,神武侯神色莫名的说出这话,让沉浸在伤感中的兄弟二人不由疑惑; 为何是西边? 东边和南边就不行吗? 难道祖父有别的什么意思? 还是…… “孙儿记住了!” 虽然不明白祖父是何用意,见他老人家不想多说别的,虞顾北也不敢多问,只乖乖点头答应,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 “这个你收着,在外行走也方便!” 说着,神武侯从袖中掏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铜印递给虞顾北,拿在手中看到‘万通钱庄’四个字时,兄弟二人一愣,就听神武侯又说; “我与你祖母手中的钱财一分为二,其中一份与你们兄弟四人,你的略多些,有了这些钱财,往后也不至于太过艰难,至于另外一份儿……” 说到这儿,神武侯停下话语,眼神中闪过虞顾北,和虞战南兄弟二人看不懂的神色,不过微微上扬了一下的嘴脸,两人却看得分明。 这种伤感时刻,怎么还高兴上了? 肯定有什么事儿瞒着他们! 俩兄弟心中暗想,又默默对视一眼,却都选择闭口不言。 “罢了,小二子的也一并给你,回头在外面遇到难处也方便!” 神武侯心情明显好转,看着虞战南又掏出一枚铜印; 虞战南拿在手中看了看,与虞顾北一样,只是底部的花纹儿有所不同! “孙儿,多谢祖父!” “多谢祖父!” 两兄弟也没推辞,就跪在他脚边道谢。 “仔细收好了!” 神武侯又叮嘱一声。 “是——” 俩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当着神武侯的面,把铜印挂在脖子上,而后放进里衣贴身保管。 “去吧,好好去陪陪若云和孩子!” 盯着二人深深的看了几眼,神武侯转过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去。 “请祖父保重身子,孙儿不孝!” 虞顾北再次跪在他脚边磕了个头,满眼都是不舍,强忍着泪水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 终于,神武侯再也忍不住弯腰一把抱住他; “去西边,一定要好好的!” 神武侯哽咽难言,低声在虞顾北耳边再次叮嘱…… 第一百一十三回不敢多言 神武侯府.寒梅院,主屋 看着一身梅黄色简裙,素面朝天坐在床边,抱着儿子,一脸幸福,浑身散发着柔和气息的妻子——沈若云,虞顾北怎么都不忍心说出那句话。 可一想到他的遭遇,以及虞家面临的危机,当即心就硬了起来,看着沈若云就张嘴; “阿云,我们……” “北哥,你看咱们康儿在笑,估计是知道你回来了,睡着了还偷着乐!” “北哥,你觉得康儿长得像我么?今儿个祖母她老人家说,康哥儿眉眼像你,嘴巴像我,可我瞧了半天,愣是没觉得他哪里像我!” 说完,盯着怀里的小粉团子看了一会儿,沈若云这才抬头看向坐在床对面桌旁,神色复杂的丈夫。 “北哥,怎的了?” 见丈夫盯着她一动不动,神色极为凝重,沈若云赶紧轻轻放下儿子,然后上前拉着虞顾北满是硬茧的大手小声问;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 “要不先躺会儿,我让他们去请任院首来一趟” 突然,虞顾北用力握住手中的柔荑,抬头盯着一脸着急的沈若云摇摇头,轻声道; “不用,我身子无碍!” “那你怎的了?看你脸色也不好,是不是这两日热着了?” “不用担心,坐下陪我说说话!” 虞顾北怎么舍得和眼前,盯着他嘘寒问暖,一脸担忧,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若云合离? 他真不愿! 也不想! 可是,又无可奈何! 虞顾北嘴角挤出一丝苦涩又无奈的笑容,拉着妻子的手让她坐在身旁,而后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儿子,忍着心痛开口看向妻子; “阿云……” “北哥,你是不是有甚子事要与我说?” “嗯——” 虞顾北盯着一向聪慧的妻子重重的点了下头,伸手将她额前一缕凌乱发丝轻轻别至耳后,盯着她又仔细端详一会儿,这才笑着开口; “咱们……合离吧!” 他故作轻松的说出这句话,内心早已支离破碎,整个人疼的浑身发麻,眼神儿却死死盯着妻子,想把她的一举一动,眉眼面容牢牢刻在心间。 而毫无心理准备的沈若云,在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懵了! 合离? 突然怎么要合离? 难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渐渐清醒过来的沈若云,在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自己的丈夫,而是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丈夫,更清楚他不是那样胡来的人! 可是,什么事,让自己的丈夫提出合离? 难道是身体…… 想到这样,沈若云盯着虞顾北仔细打量起来,而后顺着面部到脖子、胸膛、腹部、再往下…… 心里极其难过的虞顾北,突然就被妻子的眼神儿,以及举动整的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稍用力,而后语气严肃的再次提醒一遍; “阿云,咱们合离吧,此事……” “北哥,你身子若真……真不成了,我也不嫌弃你的,反正咱们已经有了康儿,往后让二弟他们多生几个便是,你万不可往心里去,也不能有这等想法!” 虞顾北…… 他身体很好! 真的! 不过,妻子怎么就扯到生孩子上了? “阿云,我说咱们合离,往后由你带着康儿生活……” “北哥,有事儿你只管说出来,莫要拿这等事儿来堵我的嘴,合离想都别想!” “阿云……” “有些事儿,我虽没你懂的多,但我知道一个理儿,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儿,一家子总要整整齐齐在一起的。” 沈若云并不傻,几次去小跨院儿,神武侯的神色,以及虞驰正这个公爹,和虞战南这个二叔的表情,言语,都隐晦的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有些事儿,她不问并不代表不知道! 再说,他们夫妻关系一向和睦,从未红过脸,更别说争吵生气了; 可突然间,爱重妻子的虞顾北提出合离,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不正常! 所以,沈若云猜到,丈夫在用自己的方法在保全她们母子! 但是,她不接受! 哪怕是为了他们母子好! 突然,沈若云盯着神情严肃的虞顾北笑了起来,而后又说;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家中发生了何事,但北哥,你要记住曾经对我的许诺。” 许诺? ‘患难与共,此生不负’这是当日他对沈若云的许诺! 知道再说什么已经没用的虞顾北,就这么拉着妻子的手,静静盯着她,而后轻声道; “后日,我就要离京,前路凶险,生死难料,我……不想让你们母子跟着受苦,所以,阿云,为了……” “这有甚子?当日嫁你时,我就不是奔着享福而来的!眼下遇上事儿,你也甭想撇下我们母子独自离去!” “北哥,还是那句话,无论遇到何事,咱们一家子都得整整齐齐在一起,康儿不能没父亲,我……亦不能没有丈夫!” 沈若云看似温婉,可性子极为刚烈,这番话说出,虞顾北就知道,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内心伤感的同时,也庆幸有妻如此! 罢了! 就像她所说那般,不管何事,一家子都要在一起! 就算死,他也不舍得放开她们母子! “阿云……” 千言万语梗在心头难以出口,虞顾北深情的唤了一声妻子,眼神儿再也挪不开! 接着,伸出双手将眼前的人搂在怀中,紧紧抱住,就像拥有了所有! “阿云,有你……真好!” 有她的世界,就算千难万苦,他亦觉得有盼头,有希望! “北哥,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不然,我真会生恼!” 听着丈夫的心跳,感受着他炙热的体温,沈若云幸福的放狠话! “好,以后……再也不说了!” “也不能当着康儿的面说!” “为夫,记住了!” “我随为女辈,可也不是那等无知之人……” “阿云这般,怎可无知?” 虞顾北拥着妻子,看着床上沉睡的儿子,眉眼不自觉的放松,嘴角挂起笑容; 这一刻,他无比幸福! 相比而言,他的祖父和父亲却满心焦灼! 孙子要离家,作为祖母的虞老夫人,却丝毫不知! 作为母亲的大夫人,更是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这件事要如何向她们婆媳交代,自然由神武侯,与镇国将军父子操心,其他人那是不敢多言半句…… 第一百一十四回乖乖闭嘴 这日一早,神武侯带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在大门口亲送长孙儿——虞顾北离京。 看着身体虚弱的虞顾北,被亲弟虞战南抱上马车,神武侯几人上前一番叮嘱后,马车缓缓离去。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神武侯依旧站在大门外不动; “父亲,进去吧!” 虞驰正忍着难过,开口提心神色落寞的老父亲。 “进吧!” 神武侯轻叹一口气,这才由姚吉扶着往里走,几人进去,神武侯府的大门再次紧闭。 而此时,本该由亲弟互送,从南门儿出城回老家养伤的虞顾北,却带着妻儿,与周嬷嬷已经出现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临天城,打算听祖父的告诫,一路直向西而去。 神武侯府,看着姚吉急匆匆拿进来的信,沉默不语坐着的神武侯,和虞驰正都激动的站起身,后者接过信迅速打开,见是心中所期待之人写的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马上递给神武侯; “父亲,是六儿!” 神武侯立马接过信,坐回去,认真看了起来; 这一封比之前的两封都要长,且信中再次隐晦说让虞顾北去西边,且一路直到凉州,并说了接头地点。 看着手中的信,再想到已经在百里之外的长孙儿,神武侯不由叹了口气; “希望阿北,能听老夫之言!” 一旁焦急的虞驰正,立马接过信仔细看起来,在看到心中的内容后也极为担忧; “若是,阿北再晚一起走就好了!” 有明确的目标,总比他们一家这样漫无目的好! 还不知道他们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想想虞驰正就揪心,突然看着神武侯就说; “此时若……” “打住!” 虞驰正才一开口,就被猜到想法的神武侯严厉制止。 “此事莫要再提,阿北若不傻,会明白老夫之意,自然会一路向西!” “至于会不会遇上旁的事,全看他们一家的造化了!” 因为要顾全大局,这个时候,神武侯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任何引起他人注意的多余举动! “是,儿子晓得!” 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敢乱来的虞驰正,也立即打消念头,看着手中的信再次激动起来; “父亲,此次回信,就让儿子来写吧?” “嗯!就在此书写,写完为父过目!” 看着儿子眼巴巴的样子,神武侯终于让步,但是他得盯着,写完还要再检查一遍! 这话,让虞驰正想起儿时练字练功的情景,莫名就紧张起来。 最后,还是在父亲的监督下,他提笔认真写了一封信,在神武侯审阅后,这才送了出去。 …… 东宫.正殿内室 太子手捧着一个牌位,低头深情盯着,就像在看心爱之人一般! 那双时常带着阴森之气的眼眸,此时柔成一片汪洋! 但是,很快他又满目悲痛,抬手轻轻抚摸着空无一字,却用上等木料雕刻,极为精贵的牌位,神情哀恸; “桃桃,大哥今日离京,二哥亲自护送出城,你莫要担心!” “放心,虞家有为夫护着,绝不会有事!” “桃桃,为夫护着他们,你……可否原谅……孤?” 卑微的问出这话,又想之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太子心头一慌,捧着无字牌位就紧张又说; “不原谅也无妨,孤会继续努力,直到桃桃原谅的那日,求你……求桃桃莫要生怒……” 说完,太子捧起牌位紧搂在胸口,神色癫狂急切,却又卑微无助…… 就这么一动不动,紧搂着无字牌位静静站了良久,他才缓缓抬头,极为不舍的把牌位放在桌上,已经铺好的一张紫色金莲纹锦缎布上,又拿起桌上那个小牌位轻轻抚摸着,眼中满是懊悔之色; “宝儿……” 声音沙哑又隐忍,太子颤抖的薄唇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低头的瞬间,一滴眼泪砸落在小而精致,看着有几分可爱的牌位上,他慌忙不停用手擦拭干净,脑子里却不停在想,他的宝儿若是出生,该有多可爱! 是像母亲多? 还是像…… 不能像他! 绝对不能! 他这样的人,不配让孩子像他! “像母亲,像我的桃桃……” 低声笑说着,又一颗眼泪砸下,这回却砸在自己手背上,太子却丝毫没有反应,盯着躺在桌子上一大一小,紧挨在一起的两个牌位发呆、痴笑、悔恨…… 门口等候多时的徐寅,偷偷伸着脖子瞅了一眼,见太子时而哭时而笑,神色又悔又恨,看着属实吓人,他赶紧又缩回脖子,乖乖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维持癫狂状态好一会儿,太子这才缓缓拿起布的两段轻轻绑起来,直到绑成一个小包袱,就搂在胸口转身朝外走去。 “殿……殿下……” 看着太子红着双眼,神情阴沉的出来,胸口还抱着用布包裹起来的牌位,徐寅心惊胆战的小声唤了声,心里却怕的很,不知又要去干什么。 该不会是找个地方要埋了吧? 到底是何人的牌位? 让他这般上心,又伤怀? 我真的是诅咒陛下与太后的吧? 这么一想,跟在太子身后的徐寅瞬间六神无主,差点儿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地; “去,备车!” 这时,走在前面的太子,头也不回的冷冷吩咐,把吓得的两颊肌肉抽搐的徐寅拉回现实,心想; 这是想要到宫外找个地方埋了? 也好! 总比在宫里让人发现的强! “是——” 这么一想,徐寅就觉得以后的日子还有盼头,恭恭敬敬的回答完,迈着小碎步就跑出去。 当太子一路从正门出去,大门口的马车就到,坐上马车,太子冷冷吩咐; “去,福安寺!” 一听要去城南外的皇家寺庙,徐寅当即就松了一口,连忙挥手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跟在后面。 一行人从南门出城,直奔城外二十多里外的福安寺而去。 半个多时辰就到了山脚下,太子下了马车,一句话没说就步行上山,这让本来想问他要不要乘软轿的徐寅,也乖乖闭嘴,跟在后面爬山…… 第一百一十五回与他何干 “还请大师每日诵经念佛,为他们祈福!” 找了个好位子安置好一大一小两个牌位,又亲手点上两盏长明灯,站在那里沉默许久后,太子这才转身朝身后的方丈——智明大师说。 “太子殿下放心!” 四十多岁的智明方丈并未多问一句,只是看着被供奉在高处,一大一小两座无字牌位,眼神有些复杂,而后又看向太子说; “往事不可追溯,还请太子殿下放下执念,亦放过自己!” 这话,属实有些高深莫测! 不明所以的人听了,或许还真能顿悟几分! 可是,对经历两世的太子来说,就有些好笑! 放下执念,谈何容易? 若能放下,大抵也就不叫执念了吧! 何况,前世之悔,前世之仇,他又怎能说放就放得下? 他堂堂一国之君,背上野种之名,被乱臣贼子,狗男贱女蒙蔽耳目,哄骗愚弄,最后身首异处,落得那般凄惨下场,他又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还有眼前,不能光明正大刻名提字的妻儿牌位,他又能敢放下? 想到这儿,情绪还算稳定的太子,突然一身戾气,冷哼一声就转身看向智明方丈,眼中涌动着滔天怒火,咬牙恨齿道; “孤放下?那上天可曾放下过?” “又何曾……放过孤?” 盯着智明方丈阴冷的说完这番话,太子满目不屑的走到门口,抬首望向晴朗的天空,又低沉道; “即便是报应,孤也受着!” 报应又何惧? 重生而来,睁开眼的那一刻,他就是为复仇而活,为杀戮而生! “殿下万不可这般极端行事,您肩负使命,合该为天下苍生,为我元启江山多多着想才是!” 在太子身上看到一股佞邪之气的智明,苦口婆心好言相劝。 不想,太子却跟听到笑话一般却,满脸嘲讽,开口不屑反问; “哼!天下苍生,与孤何干?” 这天下苍生,是好是坏,是兴是亡,他从未放在心上!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他只想手刃仇人,报仇雪恨,而后去见他的妻儿! 妻儿! 那是他,所有善念的归属! 亦是他求而不得的软肋! 转身,看向供奉在高处,一大一小两个无字牌位,满身戾气的太子又渐渐平复下来,眼中也带着难得的温情,冷冷轻轻道; “若是他们安好,孤愿顾念这天下苍生一两分,若他们……” “太子殿下大可安心,老衲定会每日诵经念佛,超度二位施主……” “不是超度,是祈福!替他们祈福,保佑他们……无病无灾,安康顺遂,喜乐无忧,一切如意!” 一点儿都听不得‘超度’二字的太子,阴测测的双眼盯着智明方丈,极为严肃,又带着美好祝愿,说出自己的期望。 终于察觉到,眼前太子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的智明方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为了天下苍生,不得不委屈自己点头答应。 见此,太子极为满意,转身看了眼一旁的徐寅,就冷冷淡淡的开口吩咐; “香火钱给方丈!” “是——” 徐寅答应着,立即从袖子掏出一个一卷银票,小心展开后上前双手奉上; “香火钱,还请方丈收下!” 看着递在眼前,平平整整,一指多厚的一叠银票,智明方丈抬头看了一眼太子,而后示意身后的的是小弟子手下。 这时,太子又开口道; “只要这福安寺存于世上一日,那就要好好供奉他们……二人一日,不得有丝毫怠慢!” “是,还请太子殿下安心!” 遇上这么个瘟神,智明方丈也是无奈,只能处处迁就,生怕他邪性上来,让无辜百姓受苦! 处理完一切,要离去的太子极为不舍的盯着一大一小两个牌位,而后缓缓上前,又向大牌位上的三炷香,伸手轻轻抚摸一番,这才转身大步往外走。 “恭送太子殿下!” 目送快步下山的太子走远,智明方丈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殿中供奉的那两个牌位,低声道了句; “前世因,今生果!” 说罢,就转身进的大殿,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 太子心情沉重,一路沉默不语,快速下山,路过的美景、花鸟,皆不入他眼,这让跟在身后的徐寅,和几个侍卫都提心吊胆,生怕惹着他。 好在他们顺利上山,且平安下来,安安稳稳的到达山底下! “殿下,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再进城?” 太子一口气爬上山,也就在福安寺喝了一杯清茶罢了,如今一路下山,估计口干舌燥的厉害,贴心老棉袄——徐寅,就小心上提前询问太子的意见。 毕竟,此处进城还有二十多里地,天又热的厉害,就算他们能忍,可不能苦了太子! “找个茶馆儿!” 看着徐寅嘴唇干白,说话声音沙哑,冷着脸想直接进城的太子,这才改变主意。 “殿下,前面就有个茶馆儿,看着还挺干净,要不……” 徐寅刚‘要不’完,太子就已迈开大长腿,朝着他所说的茶馆儿走去。 那一脸阴沉,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像要刀人一般,吓得迎面而来的路人纷纷躲避。 刚一迈进茶馆儿门,手中端着托盘,满脸笑容的小斯,就被太子吓的浑身僵硬,笑容渐渐消失。 “上两壶好茶来!” 看着那半大孩子被太子吓得脸色惨白,端着托盘站在原地不动,徐寅连忙开口,可是解救了那孩子。 “是……小的这里去准备!” 那小斯说完,转身就朝后堂而去,活像身后有恶狗追赶一般! “几位可要配上几样点心?吃茶也有滋味些?” 这时,一位六十左右,精神饱满,手脚麻利,穿戴普通却又整洁干净,面带笑容的老婆子上前,盯着太子和徐寅笑问。 太子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只是抬头扫了一眼这满脸笑意,很是慈和的婆子后,就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见此,徐寅则一脸为难; 外面的东西,他属实不敢随意给太子殿下食用! 可是面对这一脸和蔼又热情的婆子,他又不好拒绝! 正在他纠结时,太子眉头微蹙,转头冷冷道; “看着上吧!” 不就几样点心么,用得着这般为难? 说完,太子冷冷瞄扫了一眼徐寅…… “” 第一百一十六回满目不甘 看着徐寅和几个侍卫吃完点心,太子就起身出了宋家茶馆,直朝停放马车儿的而去。 已近午时,太阳极其毒辣,像是要烤化路人一般! 太子虽然不怕热,但已经有些不耐烦,过去就直上马车。 此时,身后右侧方一道熟悉,又令他极其厌恶的声音自右后方传来; “殿下……” 当即,太子脚步一顿,浑身气势一冷,头都没回一下,抬起一条腿踏上脚凳,眼看弯腰就要钻入马车,后面一身艾绿百褶长裙,肩披象牙白对襟绣花短罩衫,头戴围帽,着急又不甘心的女子,不顾充一切冲上前,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太子还飘在马车门外的后袍角; 让弯着腰刚钻进马车,毫无防备的太子,差点被拽翻! 本就极力忍耐满腔恨意,双眼神阴冷的太子,在被对方拽住后袍角时,整个人被阴森之气包裹,眼神带着杀意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盯着紧抓着他袍角不松手的女子,一手却摸向马车内的宝剑…… “伏……伏小姐快松手!” 跟在后面的徐寅,立即上前冷声呵斥带着围帽,拽着太子松手的伏怜滢。 因为,他知道太子已经动了杀心! 伏怜滢确实可恨,但太子没必要为她搭上自己! “太子殿下,您息怒!” 徐寅又卑微的看着,弯着腰站在马车门口,脸色冷的吓人的太子小声劝慰,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徐寅的话,以及紧张的神色,让已经摸到剑,并紧握在手中的太子冷静下来。 “殿下,您……您真不理会滢儿了么?” 这时,好不容易见到太子的伏怜滢,浑身颤抖,带着哭腔,娇娇柔柔,悲悲切切的开口哭问。 虽然薄薄的围纱挡住看不见容貌,但不难想象,此时的她已满面梨花带雨,怎一个娇柔悲伤了得! 但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以前屡试屡爽,完全拿捏太子的手段,此时已彻底失灵! “伏小姐,大庭广众之下您这是做何?” 毫无顾忌的徐寅,板着脸当众就指责起了伏怜滢。 听到徐寅这话,伏怜滢被围帽遮挡的眼中划过狠劲! 然后缓缓掀起白纱,露出巴掌大,挂着泪痕,明显比以前憔悴许多,但依旧娇丽的面容。 那双含泪的眼眸,带着专注,又充满伤心和委屈,以及似有似无的控诉仰头盯着太子; 心里却十拿九稳,等着太子一同以往日那般下来对她道歉、对她嘘寒问暖、对她言听计从…… “伏小姐还请自重,莫要连累咱们太子殿下的名声才好!” 打心里厌恶伏怜滢的徐寅,再知道太子对她没有丝毫幻想后,说话那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再次被徐寅当众这般指责的伏怜滢,心里怒气冲天,双眼滚动着泪花,又委屈又无助的盯着阴沉,却不言不语的太子; “是滢儿不好,让殿下伤心了,徐公公这般对滢儿,也是……” 仰头盯着太子,话里话外捎带徐寅的伏怜滢,心里却有些着急; ‘这蠢货怎么还没反应?’ ‘难道怒气未消?’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 ‘毕竟,她和六皇子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他心里有气也理解!’ ‘看来,得再加把火了!’ “殿下,您给滢儿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滢儿真是冤枉的……” “您是知道的,滢儿不可能做出那样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滢儿与……与六皇子的!” “太子殿下,滢儿深知出了此等事,没脸再来见您,可是……可是滢儿心里放不下殿下……” “滢儿整日食不下咽,想着一死了之算了,可……还是想着,念着太子殿下您……” “就算是死,滢儿也想当着殿下的面解释清楚,想让殿下知晓滢儿的一片真心,知晓滢儿的……” “呕……” 强忍着杀意和胃中翻腾的太子,看着伏怜滢娇柔做作的模样,听着这番哄骗傻子的假话,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好死不死,嘴里喷出来的所有东西,一股脑的浇在马车下,一脸悲切,娇柔深情的伏怜滢头上。 然后,液体顺着她的围帽滑落…… “啊……” 反应过来,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伏怜滢瞪大眼睛,满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围帽上低落的恶心东西,再也忍不住发出尖叫,并嫌恶的连连后退,连什么时候松开太子袍角都没意识到。 看着满头污秽的伏怜滢,徐寅心中解气,面上确实不悦到极点,当众又开始指责起来; “殿下身子不舒坦,着急回宫歇息,伏小姐非要拦驾,如今……” 后面的话自然不用徐寅再说,旁人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 恶心的也想吐的伏怜滢,面容扭曲,浑身颤抖,却丝毫不敢动,就那样站在原地,听到徐寅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当众指责她,心里暗恨的同时,又挂上委屈,无助的神情看向太子。 胃里终于舒服不少的太子,扭头看着伏怜滢,突然从马车中抽出一把长剑; “唰……” “殿下不可!” “啊!不……不要……” “呲啦……” 在徐寅的担心,伏怜滢的满目惊恐下,太子手起剑落,割掉整片后袍角。 而后,阴沉沉的双眼死死盯着伏怜滢冷声道; “想要得到孤的原谅……” 手握长剑,极力忍着杀意的太子,看着伏怜滢眼中涌起的亮光,以及满脸重拾的希望和自信,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笑,就听对方柔深急切的问; “只要殿下能原谅,滢儿做甚子都是愿意的!” “那就让关内侯进宫,当年给孤请罪!” 太子当众说出这番话,毫不留恋的提着剑钻入马车,被这话吓的还愣在原地的伏怜滢,反应过来再追上前,却被两名侍卫拦住; “伏小姐,还请自重!咱家太子殿下,容不得别人玷污!” 徐寅板着脸,当众高声说出这话,俨然是把伏怜滢归类为腌臜玩意,并毫不掩饰嫌弃之色。 “你……” 一而再,再而三被她看不起的奴才指责,辱骂,伏怜滢终是没忍住,一脸愤怒指着徐寅开口,只是想到太子,她暗咬了咬后槽牙,放下手捂着嘴巴,就低声哭了起来; “殿下,滢儿……” “驾——” 不用太子发话,徐寅一个眼神儿,侍卫就扬鞭高喊,马车迅速驶离,站在原地装可怜的伏怜滢吸了一鼻子灰,满目不甘和恨意,盯着远处的车马…… 第一百一十七回转暗为宁 回到东宫,太子就看见已等候多时的叶开。 简单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太子这才出来坐在殿中询问情况; “可有眉目?” “回殿下,当年之事确实有些蹊跷,好似有人刻意掩盖什么!” 说着,抬头观察了一下太子的神色,叶开继续说; “经属下暗中仔细察探,当年替嘉妃接生的几个稳婆,在不久后都相继死去,且死的极为突然。就是当年伺候嘉妃的几个宫女,也都死的悄无声息,目前皆未查到任何线索。” 听完叶开这话,太子端着茶盏陷入沉思,不由再次回想起前世,那对狗男女在他面前猖狂,放肆的模样! 也是,能窃国成功的幕后黑手,岂能轻易叫他们查到蛛丝马迹? 此时的太子极为想要确定,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和刺杀虞顾北的人,有没有关系? 若是无关,他倒是可以有空喘息! 若是同一人所为,那前世的一切,便是一个算计了所有人的,天大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是蛰伏在暗处多年,且精心谋划多年,能力和权利及其可怕的存在! 想到这儿,太子就有些坐不住,也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冷; 是被人算计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熟悉的他想要发狂! “咔嚓……” 神色阴沉的太子,不知不觉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扎进手心儿都不觉得丝毫疼痛; 反而,盯着鲜血直流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余光扫到这副表情的叶开,心头一颤,以为太子不满意他所说,立即又开口道; “好在,经过一番仔细察探,属下找到了其中一位幸存的稳婆——吴氏……” “她人现在何处?” 果然,听到有幸存者,太子脸色些许好转,便着急追问。 “回殿下的话,吴氏被属下安置在城外……” “即可带来见孤!” 眼底涌动着希望的太子,想要立即审问吴氏,心里期望能审出结果,好让他抓到实实在在,让任何人都无法置疑的证据。 想起嘉妃和六皇子这对母子,他露出残忍的微笑,整个人邪肆而疯狂,就像蛰伏在暗中的恶魔,随时准备着收割人命! 但叶开并未当即领命,迟疑片刻后再次说道; “殿下,那吴氏早年被毒物伤了嗓子,至今无法言语,且她又大字不识一个,估计也是问不出任何线索的!” 心里充满期待的太子,被叶开这番话浇了个透心凉! 随后,脸色渐渐阴沉,静静坐在那里盯着门外,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 眼神由阴冷渐渐变红,酝酿着凶残、疯狂、又好似悔恨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亦琢磨不透,更不敢直视! 好一会儿后,在叶开提心吊胆之际,他才从这种情绪中慢慢剥离,眼神逐渐恢复正常,转头冷冷又吩咐; “让任太医亲自医治,务必将人治好!” 一听压力转到任太医头上,叶开当即松了一口,赶紧领命; “属下遵命!” “此事,不可走漏风声!” 想到目前的处境,太子忍不住沉声叮嘱。 “是——” 叶开恭敬的回答完,以为总算没事儿了,刚要退下时,就听太子又问; “近日,胡式可有举动?” 自从上次太子提醒过,叶开格外注意胡式的行踪,仔细想了想便回答; “前些日子,他夜里曾偷偷出去过两回,近日属下不在京中,据叶茗说,他也曾偷出去过两次,至于去了何处,见了何人,由于其太过谨慎,又怕打草惊蛇,就未敢贸然行事!” 对于胡式这个背叛太子的多年的兄弟,叶开从刚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如今的处处提防,有时想想都觉得不能理解! 他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两次,都是何时出去的?” 想起某种可能性,太子盯着叶开就又追问。 若是这事对上,他就可以从胡式这里开刀! “分别是两个多月前,和一个月前!” 两个多月前,正好是虞顾北遭遇刺杀的那个时间段! 是巧合? 还是…… 想起前世京城京城沦陷,他被祁容实那野种擒拿,胡式的通风报信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太子再一次陷入悔恨,以及自我厌恶的情绪中; 被清空的胃中又一阵翻腾,酸水不停涌动,眼中水雾蒙蒙,整个人也跟着冒起了虚汗,太子咬牙忍着心里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急忙灌了一口热茶,这才慢慢缓过劲儿来。 此时,太子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虚弱又可怜! 没错,就是可怜! 叶开都忍不住这样觉得! 正当叶开寻思太子有何可怜之处时,就听他略显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务必盯紧,不可让其有机可乘!” “属下明白,会挑个可信之人专门盯着他!” 叶开心头一颤,摒弃一切杂念,恭敬回话。 闻言,太子点点头,突然盯着叶开若有所思起来! 那阴森又犀利的眼神,让叶开头皮发麻,有些招架不住! 几个呼吸后,又听他冷冷的说; “物色个合适人选,接替你如今的位置……” 接替他?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满意他,要…… “往后,你就转为明处,跟在孤身边!” 正当叶开头脑发愣,心神不定,胡猜乱想时,太子才冷冷淡淡,不紧不慢的说出重点。 就说,一口气不能说完吗? 怪吓人的! 不过,转为明处,这是多少暗卫所期盼的事! 猛的听到这话,叶开先是一愣,而后压下激动情绪,极为冷静开口的谢恩; “属下……多谢太子殿下!” 垂眸扫了一眼叶开,心中很是满意的太子淡淡又道; “下去,尽快安排!” “是——” 叶开恭敬的行了个大礼,而后就退了出去。 …… 伏怜滢提心吊胆回府,一头扎进盥室就不停搓洗身体,一连换了三次水,直到身体搓到破皮,才结束沐浴。 从盥室出来,她咬着带恨就吩咐; “那身衣裙丢掉!” “是,奴婢这就……” “拿去直接烧了!” 琥珀还没说完,想起太子吐在她头顶的那一幕,伏怜滢强忍着恶心,撕扯着手中的帕子,扭曲着脸再次改变主意…… 第一百一十八回自圆其说 “侯爷让老奴来问问小姐,今日可有见到太子?” 没等伏怜滢拿丫鬟撒气,刁朋就来了,且开口就问出让她最怕的事。 “有……有见到太子殿下!” 心里紧张的要死的伏怜滢,赶紧带着一丝僵硬笑容点头开口回答,生怕被带去主院! 如今的她,对关内侯这个父亲,以及其所居住的主院,从心里惧怕! “还请刁管家转告父侯,滢儿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见刁朋不语,伏怜滢接着又主动开口卖乖; 至于太子最后所提的要求,她是死也不敢说出口的! 让关内侯亲自去东宫给太子赔罪,只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然而,说完这番话的伏怜滢,对上刁朋冷漠又精明的眼神,五脏六腑一阵乱颤; 嘴角本就僵硬的笑容直接冻结! 上眼皮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 眼中也慢慢溢满眼眶,即将成泪掉落时,伏怜滢赶紧低头,生怕被刁朋看出异样。 这时,就听刁朋又淡淡的问; “太子,可有责怪小姐?” 责怪? 要是责怪就好了! 她也不至于被吐的满头满身…… 一想到这儿,伏怜滢忍不住面容扭曲,恶心连连,但是为了应付刁朋,忙抬起头就说; “太子殿下并未有怪罪滢儿……” “他当真未曾怪罪小姐?” 伏怜滢急切的回答,以及不自然的神色,处处说明这其中有事,让刁朋不由反问,眼神也带着因为明显的怀疑审视她。 伏怜滢心中一慌,就知道说错话了,这才委屈的开口; “初起初太子确实有些恼怒,只是顾及往日情分,到底没说旁的……” 确实没说旁的! 她也不算说谎! 心中忐忑不安的伏怜滢,如是安慰自己! “太子可以说别的?” 不知怎么的,伏怜滢总觉得刁朋问这话另有他意! 难道,他已知晓太子让关内侯亲自赔罪之事? 怎么可能? 当时,她特意多了个心眼儿,没让丫鬟跟着上前,太子所言,她们不应该知道才是! 这般想着,伏怜滢心里越发没底,更加不敢道出实情! 再者,刚才她已经撒了谎,想要自圆其说,就必须用谎话弥补! 此时,伏怜滢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只想先把眼前的刁朋应付过去,至于旁的,她会有办法解决! 这么一想,伏怜滢心头一松,脑子一转对着刁朋就开口; “太子殿下……让我与六皇子当面赔罪,此事就算彻底揭过!” 听到这话,刁朋露出错愕表情,许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要知道,皇帝可是下了旨意,不让伏怜滢再纠缠太子,更不让她踏足皇宫一步! 盯着伏怜滢打量几眼,他皱了皱眉又问; “太子当真,让你与六皇子同去赔罪?” 同为男人,这事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奇怪! 两人背着他做出那种事,赔罪时又让两人同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者,六皇子也被禁足,这不是和皇帝反着来吗? 刁朋表示,很不懂! 他的疑惑,再次让伏怜滢紧张起来,硬着头皮肯定回答; “没错,太子就是这般说的!” 就说,伏怜滢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还大着胆子扯出六皇子? 自然为了自圆其说! 同时,她心里明白,在没把太子哄骗好之前,想要再见到他,大抵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扯出六皇子,好让他出面和太子缓和关系; 毕竟,出了这等事儿,六皇子也有一半责任,没道理她受挨骂受罚,六皇子却躲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吧? 再说,六皇子若能出来,就说明皇帝原谅他了! 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半,只要她从新拿捏太子,一切将会不一样! 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的伏怜滢,脸上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自信,让有几份怀疑的刁朋都信以为真。 看了看她,刁朋这才淡漠道; “既然如此,小姐还是尽快找个时机去东宫赔罪,好早日取得太子的原谅!” 刁朋自然希望伏怜滢能和太子重归于好! 不过,他这话却是叮嘱,也是警告,伏怜滢心中一清二楚,便乖乖点头; “是,滢儿会尽快处理,还请父侯放心!” 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刁朋彻底打消疑虑,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他出了院门,伏怜滢咬牙进屋,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吓得身后的三个丫鬟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打扰! …… 神武侯府 “为何……” “我好好的孩子,为何突然离京?还带着才百日的康儿母子……你倒是说呐!” “到底出了何事?你们一个个的瞒着我老婆子……叫我如何安心?” 从失去孙女的打击中刚缓过劲儿来的虞老夫人,得知长孙儿——顾北,带着妻儿已离京多日,察觉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以拒绝服药为由,让人叫来了丈夫——神武侯,再也忍不住当面哭诉着质问起来。 看着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老妻,激动连声哭问,神武侯属实不知如何开口同她解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事情到了这一步,神武侯还是有些无措; “莫要使小性子,先服药再说!” 看着跟着自己操劳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如今却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无助可怜的老妻,神武侯眼眶发热,接过丫鬟手中的药碗,过去坐在床边就要亲自喂她。 “你先跟我说个清楚明白,我的阿北……带着若云母子去了何处?” “他们为何……离京?” “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吃不喝,索性饿死罢了!” “我可怜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开,这不是挖我老婆子的心肝儿么?” “你说……到底怎的了?到底为何……” 身体虚弱,双眼肿胀,泪流满面的老夫人,冲坐在床边儿的神武后哭着问完,又想起可怜的孙女儿,再也忍不住就放声大哭起来,当真跟个没人疼的孩子一样无助。 哭的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心酸! 哭的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跟着落泪! 就是才赶到的二夫人——苗氏,听到这话也愣在门外红了眼。 深深叹了口气,逼回眼泪的神武侯,拿起一旁的帕子,一边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妻擦拭着眼泪,一边轻声安慰; “先把药服了,我再与你说!” 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神武侯对老妻依旧爱重,愿意放下威严哄她,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了。 可是,贤惠了大半辈子的虞老夫人,此时就竟闹脾气耍性子,并没有乖乖听话; “你先说……” 她死死盯着丈夫谈条件,且没有一点儿退让的意思…… 第一百一十九回哭闹逼问 “你怎的这般胡闹?一大把年纪拿自个儿身子不当回事!” “当回事儿有何用?我可怜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离去,我这个当祖母的还被蒙在鼓里,这般活着还不如早早闭眼的省事!” “你……” 看着说出这番伤心话的妻子,神武侯又气又恼,可又说不得一句重话,只能无奈的叹气。 这一声重重的叹气,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更让虞老夫人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的桃桃才走……” “阿北一家平安无事,你且宽心,莫要多想!” 看着老妻满脸悲伤又提起孙女儿,神武侯连忙开口打断,怕她伤心过度有个好歹! “那你告诉我,他一家子眼下在何处?” “这……这几日未收到阿北的信,回头他们来信,我再告诉与你!” 其实,已经和虞顾北彻底失去联系的神武侯,此时,也不知道他们一家到底在何处! 眼下,也只能这般哄骗安慰妻子了! 可是,在一起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哪有这么好骗的? “你说谎……” “我怎的就说谎了?事实就是如此,为夫……” “你的右耳动了!” 虞老夫人盯着神武侯,愤怒的道出他这个多年的小习惯。 瞬间,神武侯心虚的看向别处,甚至想要撂下药碗借口离去,可虞老夫人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再次哭问; “你到底瞒着我何事?” “你实话告诉我,阿北一家子……是否……是否出了何事?” 察觉到妻子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隐隐颤抖,神色悲切,肿胀泪流不止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神武侯终究是不忍心,放下药碗,抚上她的手轻拍安慰; “安心,他们一家平安无事!:)” “既然无事,好好的为何突然离京?还是这般偷偷摸摸,瞒着我老婆子?” 想起大孙子一家走了多日她才知道,虞老夫人就难过的泣不成声,心中又惊又怕,以至于她都不敢多想! “你身子一直不大好,孩子们也是担心……” “这般藏着掖着,难道就不怕我担心么?” 神武侯无力的说辞,惹的虞老夫人大声哭问,一句话问的他无言以对,只好又转移话题; “你莫要使性子,闹腾起来,老大媳妇儿那边也不得安生!” 说到这儿,又想起病情加重的大儿媳,神武侯心里就一阵钝痛。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扛着! “这会儿子想起老大媳妇儿来,你们早干甚去了?” “她先失去女儿,接着大儿子儿媳,以及才满百日的孙子突然离京,这不是要她的命吗?让她怎的活?” “我苦命的孩子,嫁到哪家不好,非嫁到这家遭罪受苦……” “我这把老骨头……成日被人哄着骗着,活着还有甚意思,还不如早早去了的好!” 听到妻子哭天抹泪,撒泼不讲理的话,神武侯说又不能说,骂又舍不得骂,骗又骗不了,当真头疼又心累到极点! 见他皱着眉头坐在床边没有开口的意思,虞老夫人就气的直咬,一把甩开自己的手,挣扎着朝外喊人; “你不说是吧!好!来人……都死哪去了?” “你这是做甚?” 头疼的神武侯,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只好将人扶着靠回去,好生哄着。 可虞老夫人连个正眼都不给他,死死盯着门口。 “老夫人,您……您有何吩咐?” 虞老夫人的丫鬟——草儿,闻声进来,站在床几步外,怯怯的看了眼坐在床边,脸色不大好的神武侯,就小声的问。 “去,把二少爷给我叫来!这么多日不见,他躲哪去了?” 想到多日也没见到二孙子——虞战南,虞老夫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就想把人叫过来好好问个清楚。 可是,知道二少爷多日前就已离家的草儿,此时也犯难! 这让她去哪里找? “怎的,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见草儿愣在原地低着头不动,本就一肚子气的虞老夫人,指着她就没好气的怒问。 “奴婢不敢,老夫人您……您……” 实话又不敢说,撒谎又不知道怎么撒的草儿,吓得跪在地上都要哭出来了。 见此,神武侯挥挥手让她下去,就盯着妻子数落; “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同个孩子计较?” “我不同她们计较,我同哪个计较?” 一段时间的重病,加上此时心气儿不顺,虞老夫人朝着神武侯怒气反问。 “祖母,您又怎的了?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这时,门口响起关切的声音。 接着,就见一身春蓝交领长袍,满头是汗,高瘦结实,浓眉星目,面色焦急,长相硬朗又帅气的四公子——虞守东急匆匆的大步进来; 身后跟着身着灰绿素长裙,外披钴色银纹薄衫,头上别着一只银镶青玉兰花簪,神色担忧,整个人比刚进京时瘦了一大圈的其母——苗丹香。 母子俩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神武侯,就赶紧见礼; “孙儿见过祖父!” “儿媳见过父亲!” “都起来说话!” 神武侯抬手示意二夫人母子俩起身,而后暗松了一口气,打算就此离开。 毕竟,儿媳在此,他这个公爹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 “母亲,您且消消气,有事吩咐儿媳便是!”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的苗氏,知道神武侯此时定是不耐烦,便上前两步,好生安慰依旧默默落泪的虞老夫人。 “你身子才见起色,莫要思虑太多,让孩子们陪着你说说话,为夫就先……” “今儿个不说清楚,你哪都别想去!” 见神武侯说着就起身要走,好不容易拉下脸面大闹的虞老夫人,彻底豁开一切,拽着他的袖子就如是发话。 “你……这是作甚?当着孩子们的面胡闹?” 见老妻当着儿媳与孙子的面拽着自己的袖子不撒手,神武侯又气又恼,转头就板着脸质问。 “去把战南给我叫来,你不说,那就让他当着你的面说个清楚。” 心里越发不安的虞老夫人,不但要知道大孙子一家身在何处,还要见到二孙子,这可是让神武侯头疼又无奈。 一旁的苗氏赶紧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生怕公爹没了面子! 只有虞守东瞪着眼睛看看一脸不悦,又丝毫没有办法的祖父; 又转头看看靠在床头,双眼红肿,如小孩儿一般抓着自家祖父袖子闹脾气的祖母; 认真想了想,就开口说; “二哥不在府中,祖母有话只管问孙儿!” “你……” 见四孙子说出实话,神武侯开口就要指责,转念一想就没了声…… 第一百二十回一点既通 “你二哥他……他去了何处?” 听到虞守东的话,虞老夫人心头一颤; 因为,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说,往日他们父子,兄弟,哪个出门儿不来跟她说一声! 就是每次上战场,他们也都要来给她磕个头,说些安慰宽心话,怎么偏就这次偷偷摸摸,给她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肯定出事儿! “你说,你给我说……顾北一家子和战南到底去了何处?” 越想心里越害怕,情绪越崩溃的虞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就捶打神武侯的胳膊,哭着大声质问。 “你说啊!你给我说个清楚,我的孙儿孙媳……还有小重孙儿去了何处?” “我的南儿……他又去了哪里?” “你……你不说,我今儿个就一头撞死……” 虞老夫人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摇晃拍打,大声哭闹着,突然就朝床柱子撞去; “咣……” “胡闹——” “祖母……” “母亲……” “老夫人……” 这一举动吓得众人大惊失色,喊叫着就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好在在床边的神武侯出手迅速,虞老夫人才撞了一下就被他急忙拉住,且用胳膊护着头,而后一脸怒就斥责; “当着孩子们的面作甚?越老越胡闹!” “你……你……” 身体本就不舒服的虞老夫人,撞了一下床柱就头晕眼花,又被神武侯这般指责,她气的话都说不出,而后两眼一闭就这么晕了过去; “陶氏……” “祖母……” “母亲……” “老夫人,快,快去请大夫……” 又一次吓的大伙失措,整个正院兵荒马乱,神武侯虽然也着急,但也极其镇定的先扶着妻子躺下,而后掐了掐人中,又用力的搓了搓手,就见虞老夫人抽搐了一下,倒过一口气后,慢慢的睁开双眼; “你……” “你先歇着,莫要说话!” 见妻子一睁眼又要追问,已经怕她的神武侯,只能好生劝慰。 “祖母,您……” 吓的眼泪汪汪的虞守东,刚凑在床边儿想要安慰祖母,就被身后的母亲给拉住。 “莫要裹乱!” 见神武侯脸色实在难看,苗氏又怕儿子说错话气着婆母,就低声警告。 “四儿……你……你说,你二哥去了何处?” 心里气急的虞老夫人,看都不想再看神武侯一眼,瞪大眼睛盯着站在床边的虞守东就问。 那样子,不问个结果,誓不罢休! “罢了罢了!” 被妻子折腾的属实没办法的神武侯,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挥挥手; 见此,苗氏赶紧拉着儿子,带着和身后的丫鬟婆子就出去。 “四儿……你不许走……” 虞老夫人不死心,盯着虞守东的背影喊叫,挣扎着就要起身。 “行了!我说,我给你说个清楚!” 神武侯一边叹气,一边赶紧把她摁回去,又缓缓做回床边,盯着老妻一脸无奈。 “战南,奉太子之命出京公务,至于何时回京,不得而知!” “那我的顾北呢?他又去了何处?” 虽然耍脾气闹腾,但虞老夫人也知轻重,听到‘太子’就没再追问,而是死盯着丈夫又虞顾北的下落。 “顾北一家……” 一开口,想起长孙儿身重剧毒,如今又彻底与家里失去联系,神武侯就忍不住哽咽。 这让死盯着他的虞老夫人心中一颤,顿时眼前一黑,死咬着牙才保持清醒,颤巍伸出一只手抓住神武侯的胳膊,哆嗦着嘴唇就问; “怎……怎样?他是不是……出了何事?”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隐瞒我,若不然……” 说到这儿,虞老夫人终于忍不住闭上双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缝流淌而出,瞬间湿了枕头。 “顾北无事,只是身上有伤,我不大放心!” “有伤?何时伤的?” 一听大孙子人没事儿,虞老夫人整颗心才算安定下来,但还是挣扎着坐起来,抓着神武侯的胳膊打算问个清楚明白。 “出了这般大的事儿,就没人同我说一声?” “听起来是体体面面的老夫人,是您神武侯的正妻,却连打杂的婆子都不如!” “我……还活个甚子劲头儿,不如早死了的好!” 又来了! 要死要活,哭哭闹闹,是神武侯最怕的,也是他最无法招架的! 但是,有些事他真没法说,也不知道怎么同妻子说,只能坐在床边儿皱着眉头叹气! “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你……走吧!” “不是为夫不想说,有些事无法同你说……” “我深知有些事你们不能随意说于他人,可眼下,我不打听你们的公务,只想知道我孙儿,孙媳,还有小孙孙在何处?难道,此事我老婆子也不能过问?” “此事不单单是顾北一家之事,其中还牵扯……” “牵扯哪个我老婆子不管,我只想知道他们一家三口在何处?” “你简直……” “我老婆子胡闹!没规矩!让你不顺眼,只要把此事与我说清楚,明白,你就是休妻,我也认了!”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哪个要休妻了?” 神武侯也被妻子气的脑瓜疼,骂又不能骂,说又说不清,他实在没办法了,只好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他这样,虞老夫人又靠在床头哭了起来,且越哭越伤心,整个人气息不稳,大有随时晕倒的架势; 无奈,神武侯忍着头疼再次好言安慰; “顾北一家回老家了,只是他身上有伤,怕你见了伤心,所以才瞒着你的!” “好好的,他为何要回老家?还带妻儿一同?” “他……他这次伤的有些重,官职也没了,待在京城怕他多想,便让他回老家修养!” 听着神武后的这番解释,虞老夫人擦着眼泪,琢磨起真假来。 知道老妻不好糊弄,神武侯又接着说; “此等事我原是不想同你说的,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说也不成了!” 认真琢磨的虞老夫人,见神武侯神色极为严肃,心头又是一颤,就忍不住追问; “何事?” “咱们家,如今一侯四将,旁人看着只觉得荣耀无比,可又有谁知晓热火烹油的煎熬?” “所以,你趁此便让阿北带着妻儿离京,是为了堵住别人的嘴?” 一点即通的虞老夫人,瞬间就明白神武侯的用意…… 第一百二十一回攀咬起来 “即是这般,你们有何可隐瞒的?” “我又不是那等不通理之人,你们早早说明便可,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想清楚的虞老夫人,反而抬起说教起来,给神武侯说的心里直发堵! “这不是孩子们顾念你身子不好,怕你伤心难过,有个好歹!” “迟早要知道的事,此时就不怕我有个好歹?” “孩子们想着先平安回老家安顿好,你身子也差不多大好,此时再说总归稳妥些!” “我看,就是你出的主意,他们哪个不是孝顺懂事的孩子?哪回出门不来向我磕头辞行?偏就这回偷偷摸摸的离家了……” “是!是为夫的错,还请夫人谅解!” “赶紧走开,一大把年纪了,学着小年轻儿在这里油嘴滑舌,不嫌臊的慌!” 心里堵的那口气渐渐疏通,虞老夫人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去,这也让神武侯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老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哄着妻子喝完药,神武侯这才脱身离去。 …… “殿下,六皇子与……与伏小姐求见,说是来给您赔罪!” 一头大汗,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的徐寅,观察了一下太子的脸色,便小心翼翼回禀。 徐寅实在是怕极了如今的太子,更不敢在他面前提伏怜滢,生怕刺激到他! 才处理完公务回来的太子,正拿着上相传来的急信仔细的看,猛的听完徐寅的话,还算正常的脸色就一沉,而后看向门外; 见烈日炎炎之下,花草无精打采低着头,蝉鸣肆响,无端让人心烦意乱。 “哼!” 突然,太子冷哼一声,嘴角泛起冷笑,无端让人头皮发麻,先前还觉得酷热难耐的徐寅,瞬间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而太子放下手中的纸张,起身迈出门槛,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北方的天边沉思默想。 他提出让关内侯亲自来东宫赔罪,原本就是想要试探一番罢了! 他心里早就笃定,关内侯不可能出面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对狗男女却公然前来,还打着赔罪的旗号,着实该死! 就是不知,这主意是不是关内侯给出的? “热吗?” 突然,太子转头笑问身后的徐寅。 笑容不达眼底,怎么看都有点儿皮笑肉不笑,想要刀人的意味! 徐寅…… 这是什么意思? 热不热自己感觉不到吗? 再说,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 “太……太子殿下,您……” “如实回答!” 太子冷冷的又一句,让不知道怎么回答,想要拐弯抹角的徐寅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连忙点头实话实说; “热……极热的!” 说完,徐寅悄悄抬头,扫了一眼丝毫没被炎热天气影响,真就跟感觉不到热一样的太子,心里也有些奇怪; 太子这样问,难道真感觉不到热? 还是他又要…… “那就……让他们等着!” 徐寅心里刚想着他是不是又要搞什么事情,太子就冷冷扔下这句话,转身进殿,丝毫没有要见两人的意思。 “是——” 徐寅也不敢多嘴,只跟在后面好生回答。 不成想,这一等,就让伏怜滢和六皇子,站在烈日之下等了一个多时辰。 精心打扮一番,脸上画着绝美妆容的伏怜滢,此时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脸上的水粉被汗水冲花不说,整个人被晒的通红,往日的娇柔美艳无影无踪,衣裙更是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多少有些尴尬。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擦了擦额头的汗,伏怜滢转头看向身旁整片后背湿透,满脸通红,情况不比他好多少,却竭力忍着愤怒的六皇子,小声问; “真的还没人出来?” “他……该不会是没再东宫吧?” 此时此刻,伏怜滢怎么也不相信太子是故意不见她的! 他怎么忍心? 又怎么舍得这般对待自己? 往日,自己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往日,她一皱眉,他就跟着心疼! 往日,她一开口,他就把所有东西捧到面前! 往日…… 想起以往太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伏怜滢觉得他真的做了很多,付出了很多! 且对她的每一件事都是全心全意,竭力而为! 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不安感,非常害怕失去,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太子! 倒不是伏怜滢突然良心发现,对太子产生了感情! 而是她深深的意识到,能这般任性而为,能让别人另眼相待,靠的都是来自太子的偏爱! 若没了这份偏爱,她又要如何? 不行! 绝对不行! 失去什么都行,绝对不能失去太子的偏爱!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慌,加之炎热烦躁,又见身旁的六皇子一声不吭,就没好气的冲他嚷道; “为何不说话?” 六皇子这才缓缓抬起那张通红的脸,愤怒盯着伏怜滢,眼中的谴责是那么明显。 不用多想也知道,此时的他,心里对伏怜滢是有怨气的! 至于恨不恨,想必只有他自己清楚! “六皇子这般眼神看着我做甚?” “不会是在怨我吧?” 心里也有气没地撒的伏怜滢,对着六皇子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外加眼神的轻蔑。 被她软磨硬泡,哀哭相求来此的六皇子,没想到会看到她这副嘴脸! 这才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日,是谁窝在他怀里娇吟轻喘,放荡发浪的? 如今着急取得太子的原谅,就这样待他? “哼!本皇子难道不该怨你吗?” “你……六皇子此话何意?” 伏怜滢怎么也没想到,六皇子当着她的面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她可是一切都给了他,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这样说她的! “何意?你心里不清楚吗?” 这个时候,六皇子已经被架在烤架上,想要走也没那么容易,便把气都撒在伏怜滢身上。 若不是她成心勾引,他堂堂一国皇子,会这般丢人,这般让人轻慢? 虽然,他与太子的关系一直不好,但到底是兄弟,表面的客气还是顾及的! 如今,别说表面的客气,太子能不恨他就算好了! “伏小姐,总不会以为,世上的男人都围着你转吧?” 心里越想越气,六皇子一脸讥讽盯着伏怜滢如是说。 被说中心事,伏怜滢当即变脸,对着六皇子就怒问; “你莫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伏小姐这是心虚了?” “你……六皇子,你到底甚子意思?别忘了这是何处?” “哼!何处?滢儿很着急?很担心呐?” “六皇子慎言!” 看着一脸冷笑盯着自己的六皇子,伏怜滢心中不安,低声提心他。 可是,六皇子早就没了任何顾忌,只想拿她撒气! 于是,两人在东宫门外攀咬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回黄道吉日 “太子令……” 就在伏怜滢和六皇子吵的不可开交时,随着一声高唱,徐寅出来了! 二人脸色一变,立即站好,在以为太子要请他们进去时,徐寅站在东宫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大声唱道; “太子有令,祁容实,伏氏怜滢二人气味相投,志同道合,如胶似漆,且已有夫妻之实,今,特令伏氏怜滢为六皇子侧妃,好让有情之人日日相伴,白头到老!” 听着徐颖高声宣唱完,六皇子彻底傻眼! 气味相投?志同道合? 这是人话吗? 怎么听都像是在骂人! 低着头的六皇子眼中划过愤怒,但做事不光彩的他,此时不敢吭声! 但他心里不停猜测,太子突然来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欺负他不识字? 还是觉得他好糊弄? 六皇子晒得通红的面容闪过不自然的神色,眼神飘忽几许,很快便恢复平静,转头看向身旁已经惊的瞪目哆口,面色如土,浑身僵硬的伏怜滢。 “二位谢礼吧!” 见两人愣着不动,徐寅心中极为不满,居高临下冷声提醒。 “不……不可能!” “太子他怎会……怎会这般待我?” “不会的!太子不可能这般决定?” “他怎舍得将我嫁与旁人?怎会……” 被这个消息炸的头晕眼花,浑身发寒的伏怜滢,惨白着脸,摇着头,满目不可置信的盯着徐寅声声追问。 “伏小姐,你不是嫁与旁人,而是咱们太子殿下成全你与六皇子,让你当侧妃!” ‘侧妃’二字,如一把利剑般,狠狠扎入情绪失控的伏怜滢心头,终于让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见她如此神色,听她如此疯言,六皇子脸色彻底难看起来,咬牙盯着伏怜滢不语,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伏怜滢一向是不会让他失望的! 迅速冲上前,拉着徐寅的胳膊就连连恳求; “公公,还请公公开恩,让滢儿见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可能下这般命令?定是有人假传太子之令……” “有人……定是有人又要陷害滢儿,还请公公行行好,让滢儿见太子一面!” “公公……您开恩,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让滢儿见见太子……求公公……” 急昏了头头的伏怜滢,理智全无,个人被恐慌淹没,说出的话过嘴不过脑,很是让徐寅不满! 当即一个用力,徐寅面带恶色,狠狠甩开伏怜滢紧抓着的胳膊,连连后退两步,怒目而叱; “放肆!太子之令,何人胆敢假传?” “难道伏小姐是说,本公公在假传太子之令?” “还是,伏小姐对太子殿下有何不满?” 被徐寅一个用力甩开,一个没站稳摔趴在台阶下的伏怜滢,忍着剧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徐寅这般怒声质问。 当即,给她问的心惊胆战,哑口无言。 “伏小姐难道忘了陛下旨意?” 这时,徐寅又冷声提起顺安帝下的那道圣旨,提醒她,如今站在东宫已是违抗圣命! 说完,徐寅又抬起头扫了一眼,此时应该在外西宫内禁足的六皇子,意味不言而喻! “还请公公转告太子皇兄,容实是之所以抗拒而出,是同伏小姐前来赔罪的!” 换句话来说,六皇子暗指他之所以抗旨出现在这里,是被伏怜滢拉来的! 这委婉的甩锅,也是没谁了! 让徐寅这个假男人都看不起他,眼中划过鄙夷之色。 在伏怜滢惊愕失神中,六皇子不紧不慢,带着几分清高又说; “太子皇兄之令,容实遵命,还请公公代传谢意!” 说着,六皇子的弯腰,朝着东宫内行了一大礼,而后缓缓起身,扭头看向面色惨白,毫无形象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已经处于游神状态的伏怜滢。 “伏小姐许是高兴坏了,还请公公一并代转谢意!” 笑着说完,六皇子一把扯起地上的伏怜滢,粗鲁拽着转身就走。 “不!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殿下!” “放开,我要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出来,出来见见滢儿……”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 “我是滢儿,是您最爱的滢儿……” “您不要滢儿了么?”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滢儿不要当侧妃……” 伏怜滢被六皇子拉着边走边大声哭喊,所说的话也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让六皇子没脸,徐寅听谢却满心欢喜,转身进去,立即吩咐侍卫关上东宫大门。 “殿下……” 徐寅一路快步小跑进正殿,小声低唤一声。 “二人可欢喜?” 低着头忙碌的太子,头都没抬一下就这般问。 在他想来,偷偷摸摸能做出那种事的俩人,定是爱的死去活来的! 如今,他这个‘大好人’成全了他们,两人肯定极为高兴才是! 徐寅…… 确实欢喜! 一个喜的胆大妄为! 一个喜的神经失常! “欢……欢喜的,二人还让奴才向殿下转告谢意!” 徐寅低头,盯着脚尖儿说完这句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六皇子和伏小姐能恩爱到死,不要再来祸害他家太子殿下才是! “欢喜,便好!” 太子这才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露出一抹冷笑。 “看来,孤要赶紧给他们挑个,黄道吉日才行!” ‘黄道吉日’四个字,被他说的阴气十足,森寒无比,就跟选个日子将人送走一样样的,只差吹罗打鼓了! 徐寅一听,就知他没安好心! “去,让礼事府的人好好算算,挑个最近,最适合丧葬的日子!” 果然,如徐寅所料,太子的心里就没憋好屁! 不过,这样明目张胆的恶心自家兄弟,和昔日的恋人,是不是有些太十恶不赦? 徐寅脑子里这般暗想着,心里却莫名的解气! 狗男女就该这般晦气的在一起! 也祝他们以后的日子相恨相杀,不得安宁! 又想想刚才六皇子和伏怜滢反应,这俩人以后的日子,一定很让他放心! “愣着作甚?难道让孤亲自送你去?” 想的太过入神,忘了正事的徐寅,在太子阴森的声音中瞬间回神,心肝肺猛的揪做一团,立即开口狡辩; “奴才以为……殿下还有事要吩咐!” “孤以为你入定了呢!” 太子扭头冷冷的嘲讽,神色依旧让人心里发毛,可也多了几分别样的人味! “奴才这就去安排,一定给他们挑个好日子!” 说着,徐寅赶忙退了出去,走出院子才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句; “原来,太子殿下也会逗趣?” 逗趣? 哪有板着死人脸逗趣的? 也不怕消化不良,当场嘎了…… 第一百二十三回有所收获 行至月安,和‘兄长’一家分开后,虞战南快马轻骑,直奔上相而去。 然而,到上相和太子的人汇合后,便得知多日来,他们竟未发现丝毫线索! 这让本就对太子心怀暗恨的虞战南,心中不由冷笑; ‘若查到线索才怪!’ 随即,找了个借口与这些人分开,他又直奔与上相挨着的上平,想去这里探探情况! 之前,那些黑衣人屡次在上相暗杀虞顾北,说明他们的窝点就在这一带,与太子的人分开,他或许还能查到些什么线索! 心中这般盘算的虞战南,到上平后,白天窝在客栈睡觉,闭门不出,夜里化身‘暗夜黑客’,游荡在上平的大街小巷,以及鲜为人知的各个角落!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连六日的探查,终于被他发现了些许异常! 夜半三更,风清雨疏,蛙鸣一片,沉睡的上平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后墙头,一个黑影如离弦的利箭般迅速跃出,朝着西南边迅速掠去。 稀疏的雨点儿打湿地面,却对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黑巾掩面,手提长剑,朝城南偏西迅速飞掠的虞战南没有丝毫影响。 他凭借过人的视力在黑夜中穿梭,终于来到提前打探好的一处不起眼民居外,掩身在角落,待气息平稳后,跃上墙头跳入院中,迅速躲在墙角观察情况。 而这处地方,是他两日前的深夜突然发现的! 当时,多日来没有丝毫发现的他,躺在对面的屋顶上,想着要不要离开这里时,就见两个黑影迅速从远处而来,谨慎的观望一番,便跃墙而入…… 那一刻,心情沮丧,不知道下一步将要如何的虞战南瞬间来了精神,且无比坚定的意识到,这两个黑衣人与暗杀兄长——虞顾北的那伙人,绝对有联系! 敏锐的察觉力和过人的耐力,让他躲在对面的屋顶上守了大半夜,直到五更天亮时,才不得不离开。 第二日半夜他又蹲守一夜,却毫无收获! 眼下,是他接连第三夜前来,却不想同前两次一样远远蹲守,而是摸想进这院里看看; 看看这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咯吱……” 藏在墙角的虞战南刚要起身时,对面黑漆漆的主屋门打开,两个黑衣男子从里边儿出来,极为谨慎的观望一番,后又缓缓关上门,两人迅速朝虞战南藏身的墙角而来; 就在屏住呼吸的虞战南以为自己暴露,并握紧手中的长剑准备迎战时,二人在离他三丈开外处,齐身跃起,跳墙而出,呼吸间就已没了声音! 虽然漆黑的夜什么也看不见,但两黑衣人之间的默契,以及下意识的举动,让虞战南十分肯定,他们就是前日夜里进院的那两人! 也就是说,这期间他们从未离开过! 那此时,他们又去了哪里? 去做什么? 自己要不要跟上? 一瞬犹豫后,最终虞战南蹲在原地没动; 他想先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里面又有什么东西? 安安静静的蹲在墙角的石头后好一会儿,确定暗处没人,虞战南迅速起身,朝黑漆漆的正屋摸去。 上前,背贴墙仔细听了听,确定屋内没人,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贴着门迅速扫视极其简单的屋内,发现没有人后,这才迈步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正对面一张八仙桌上放着一壶两杯,想必是那俩黑衣人用过的,刚要朝一旁而去的虞战南,脑子突然想起兄长中毒的虚弱模样,眼神一冷,从胸口摸出一个小瓶儿,小心上前拿起壶盖,就往里面加了点儿料! 至于黑衣人能不能中招,就看运气了! 总之,他不能白来一趟! 妥善收好‘小宝贝’,虞战南朝左侧,占据整面墙的大书架而去。 按说,这么简陋的屋内,不可能布置一整面墙的书架! 虞战南疑惑满满间,上前站在书架前小心查看,却发现偌大的书架上却没有一本书,也没有一件古玩摆件之物。 这就很反常! 难道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这么想着,虞战南小心四处摸索寻找,看有没有机关; “咔嚓……” 突然,书架后传来异响,虞战南心头瞬间一紧,快速寻找屋内可藏身之处,却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能让他躲藏的地方! 就算他现在转身离开,也是来不及的! “咯吱……” 接着,类似开门的声音响起,面前书架的最左侧缓缓打开,直到出现一道窄门的距离时,一前一后两个黑衣男子抹黑走了出来。 “近日不得有任何动作,莫让人抓住把柄!” 从暗道出来,走在前头的那位黑衣男子低声吩咐。 听到他的,躲在书架靠墙角落里的虞战南,眼神冷沉,心里却在想; 把柄? 这是怕了? “属下知晓,在没有得到京城的命令之前,不会让他们有任何行动!” 后面跟着的黑衣人恭敬的回答。 不过,‘京城’二字,让虞战南更加确信,背后黑手就是太子! “待我离开后,若有异常,你们立即撤离此处!” “是——” “凡事不可掉以轻心,此时万不可出任何纰漏!” “汲貆明白!” “有急事便可启动暗线,直接送信去西边!” “属下谨记,大人一路保重!” “咯吱……” 门被打开,黑衣人一前一后出去,而后就没了动静。 当并住呼吸,缩在角落里的虞战南才轻换了一口,再次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 接着,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从门口朝着书架而来,在虞战南以为他再次进暗道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而且,那人停脚的地方离藏身的角落只有几步距离,近的虞战南都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呼吸! 好一会儿后,那人依旧未动,甚至呼吸都变轻缓些许,这让缩在墙角的虞战南不由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剑,心中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哼!京城!” 突然,那黑衣男子站在原地冷哼一声,低声嘟囔一句就抬步进了暗道。 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接着书架慢慢闭合,直到恢复正常,已经一身冷汗,手握长剑,浑身僵硬的虞战南这才小心从走了出来,并迅速离开这里,去追刚才离开的男子…… 第一百二十四回一路跟踪 猜测对方要西行,虞战南一路追到西边的码头,眼睁睁看着一艘船缓缓离开,只能无奈等待天亮! 好在他运气不错,不一会儿就有一艘船从远处而来,虞战南二话没说就跳上船,并让船家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前面的那船。 没想到,这一追就追到日头偏西,追的船家叫苦不迭; “公子,要不在前方找个地方靠岸,您好歇息一番?” 看着站在船头,一整日未进食的虞战南,船家孙大余委婉的提议。 “多谢船家关心,不碍事!” 满脑子都是黑衣人的虞战南,此时根本就没心思歇息,更没注意到船家难为的表情。 “公子,若不……还是找个地方靠岸,您找别的船吧?” 站在船头,虞战南正死死盯着前方,离他们很远的那艘船,突然听到孙大余的话,这才转过身来; “公子,不是咱们不想送您一程,实在是没法子,孙某并未想到会有此趟远行,家中亲人此时估计担心不已,所以……” 所以,孙大余不想接着再往前走了! 闻此言,虞战南也很理解,但是半路也没有合适靠岸的地方! 再者,就算靠岸,他也找不到船! 认真思量一番,虞战南便转身对一脸忧色,且满脸不好意思的孙大余说; “此地离庆阳不远,劳烦孙大哥将我送至庆阳码头,届时在下也好搭乘别的船,你也好吃喝歇息一番,左不过个把时辰的事,你看如何?” “这……” “再下再加你二两银子!” “成!左不过个把时辰的事儿,孙某就送公子一程!” 就这样俩人达成一致,孙大余终于安心,船速也快了许多。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便到了庆阳码头,虞战南付了船钱,当即又包了一艘船,并去附近买了一些干粮,想要上船再次启程时,在码头最前面的转弯里,发现了一路追赶的那艘船。 那是一艘中大商船,尾部插着两面写有‘顺风’,‘顺水’的三角旗帜,船头尾各站着一黑袍男子守着,至于船上装着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见此,虞战南也待在船上,打算守株待兔。 可是,没多会儿,船舱又出来一名灰袍侍从,手里提着一个类似包袱的东西,下了船朝镇中心走去。 想着船停在这里,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虞战南交代船家一声,便远远跟上去。 最后,跟到位于主街的——仙来客栈,那侍从进去就上了二楼! 看来,那黑衣人在这里落脚了! 心里想着,虞战南也跟着进去,在大堂角落里坐下,并要了两个小菜吃了起来。 直到他吃饱喝足,也没看到可疑之人从二楼下来。 虞战南便起身离开,选择回到船上继续等待。 夜半三更,迷迷糊糊间,虞战南听到有人来了码头,且不止一人! 虞战南瞬间清醒,并示意船家不要出声,而后透过船舱小窗看去,就见为首一男子在两个侍从的护送下,趁着夜色上了不远处那艘商船; 很快,船手一番忙碌,侍卫围着船舱一番查看后,大船拔锚,缓缓驶离码头,不一会儿就加速前进。 “快,追上去!” 这回找的船家姓王名仁,老实厚道,极为负责,听到虞战南的话就迅速开船,全速追了上去。 夜里不同白日,江上本就无船,跟的太近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虞战南就让王仁远远跟着,不要跟丢便行。 即便这样,还是被大船上的人发现了! “大人,后边儿有尾巴!” 一黑衣男子,恭敬的进船舱,像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一身贵气,的年轻黑袍男子禀告。 听到这话,靠在榻上的年轻男子没有丝毫别样情绪,且不紧不慢的睁开眼,而后眼神晦暗不明的看了眼窗外,就冷淡问; “可是一路尾随的那船?” 一路尾随? 这说明,他早就知道后面有人跟踪! “应该是,好像换了条船!” 黑衣人认真思索一番,便极为恭敬的回答。 说完,他就立在原地,等待靠在榻上,黑袍男子的命令! 好一会儿后,黑黑袍男子这才缓缓起身,慢慢走到窗旁,盯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嘴角渐渐露出冷笑; “跟了一路,想必累的慌,不如请他上船一叙!” 黑袍男子说完,恭敬立在一旁的侍卫立马明白什么意思;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还有多久到急湾?” “莫约小半个时辰!” “就在那里等他吧!” “是——” 说着,黑人侍卫就退出去安排。 而黑袍男子则立在窗边,缓缓皱起眉头在想,后面跟着的到底是何人! “庸人自扰!” 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知晓答案,他便自朝着冷笑一声,而后又过去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不远不近跟在后面,还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行踪的虞战南,和船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公子可要坐稳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进入前方急湾!” “急弯?” “没错!前方弯道紧急,水流凶险,路口复杂,时常有人在那处迷路,就是出事的也常有,还请公子坐稳抓好!” 听着王传家的话,虞战南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儿! 很快,他压下这种感觉,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毕竟,这一路他极为谨慎小心,又与前方大船保持距离,不应该有什么危险才是! 一番自我安慰后,虞战南便听从船家的叮嘱,坐稳靠好,闭目养神! 突然,船身一个剧烈摇晃,闭目养神的虞战南被颠的东倒西歪,情急之下抓住一旁的扶手,这才堪堪稳住! 然而,这只是开胃小菜! 由于江低暗流涌动,水路错综交杂,便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同漩涡,以至于船身剧烈摇摆,颠簸起伏不定,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就在这种危险,紧张情况下,王仁以过硬的技能艰难驾船,终于过了湾道最艰险的一段,在虞战南长出一口气之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砰……” 第一百二十五回你死我活 “公子,咱们撞船了!” 才转过弯道,突然和前面停下来的大船撞在一起,王仁紧张的朝船舱内的虞战南喊话。 撞船? 怎么会? 突然,反应过来的虞战南,意识到危险将至,一把抓起身旁的长剑冲出船舱,拉着紧张不已的王仁低声叮嘱; “等下我上了大船,你借机赶紧离去!” “公子,您这是……” “莫要多问,速速离去!” 盯着王仁低声说完,虞战南提剑挡在他身前,与大船尾部居高临下,手握兵器,蓄势待发的俩黑衣男子对视。 “快走!” 虞战南低呵一声,瞬间提气朝大船跃去,为的就是不牵连无辜。 稳稳落在大船尾部,虞战南回头就见王仁一边迅速驾船离开,一边回头担忧的看自己,当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转身盯眼前的两黑衣人问; “二位,这是何意?” “该是我们问你才!” 船尾左侧,略高一点恶黑衣男子率先出声反问。 “不知这位公子,一路尾随我们有何用意?” 接着,右侧的那黑衣人就冷笑着发问。 至此,虞战南终于知晓;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他!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毫无意义,虞战南缓缓提起手中的长剑横在身前,一副随时迎战,且充满挑衅的架势,让船尾的两个黑衣人彼此看了一眼,而后迅速朝他冲去; “铛……” 虞战南一个猛力,挑开左侧高个子黑衣人的剑,下腰侧身躲过来自右侧的攻击,而后迅速翻转,手腕翻转,长剑朝右侧黑衣人的腹部挥去…… “唰……” 剑锋划破黑衣人腹部的衣袍,并未对其有任何伤害。 见此,两个黑衣人再次左右夹击,迅速卷而来; 站在船尾逼仄空间,无法施展手脚的虞战南,在二人扑上前来时,迅速挥剑,硬生生从两人之间划出一个大口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地翻滚,与两黑衣人调换方向。 虽然眼下施展的空间扩大,但他也要时刻防备来自身后的偷袭!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儿,船上有多少黑衣人人他也不得而知! “哼!没想到你还有几下子!” 见此,高个子的黑衣人不由冷声讥讽。 手握长剑,目视前面,耳听八方的虞战南丝毫不敢大意,也未接他话茬,只是冷笑一声,就主动出击; “铛铛铛……” 冲上去与高个子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但一旁矮个子的黑衣人时不时的偷袭,让虞战南略显吃力! “嗤……” 突然,右肩处被矮个子黑人刺了一箭,虞战南脚下一晃,立即退至船尾左侧,与他们拉开距离对视。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这时,对面高个子的黑衣人剑指着他,厉声质问。 “你——猜——” 虞战南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在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又如猛虎一般扑上去,照着高个子黑衣人的腹部刺去; “铛铛……噗嗤……” 敏捷的身手,加上诡异的招数,高个子黑衣人防不胜防,腹部被刺了一剑。 取得初步胜利的虞战南再次拔剑迅速后退,与两人拉开距离,眼神却比刚才还要凶狠,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饿兽,随时找机会厮杀猎物。 见同伴儿重伤,矮个子黑衣人咬咬牙,一脸狠劲挥舞着剑,主动发出攻击,朝虞战南面门刺来; “铛……” 一个完美转身击退矮个子黑衣人,虞战南乘胜追击,原地一个跳跃,挥舞着长剑朝矮个子的黑衣人脖子会砍去; “当心……” 一手捂着腹部的高个的黑衣人大喊一声提醒,但是为时已晚,矮个子黑衣已经被虞战南当即斩杀; “唰……” 利剑划破颈部,鲜血四溅,矮个子黑衣人瞪大双眼想要张嘴,最终软软倒下; “砰……” “啪啪啪……” 矮个子黑衣人倒地的瞬间,身后传来鼓掌声,虞战南立即后退到船右侧,背靠船边,警惕的看向一身银纹黑袍,头戴银冠,脚踩黑靴,身量瘦而精健,面容略不是很白,眼神极其锐利,嘴角带笑,缓缓向他走,最终停在两丈开外的年轻男子。 “公子好功夫!” 这人倒是好度量,只撇了一眼船尾倒在血泊中的手下,便极其平静的收回眼神,站在原地笑着打量一番左肩带伤的虞战南,而后开口夸赞。 就是纯夸赞! 还是非常真诚的那种! 这让处在高度警惕的虞战南眼神一冷,嘴角只咧了咧,算是礼貌性的回应了他的夸赞! 然而,这黑袍男子并未就此打住,接着又笑问;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一路尾随在下又是何缘故?” “自然是……受人之托!” 本想说要报仇的虞战南,话到嘴边突然变了说辞,为的就是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就是想看看,眼前的人是真不知道他的身份! 还是明知故问! 不过虞战南的心里更倾向后者! 毕竟,太子的人做戏,怎么也要做全套不是? “受人之托?” 显然,这个说辞让黑袍男子有些怀疑! 接着,他笑着再次打量一番靠在船边,一脸冷意,且倔强倨傲的虞战南,满眼赞赏的又问; “不知这位公子,是受何人之托?又受托何事?” 他话说的极为客气,但那双被笑意掩盖的双眼下,却涌动着深深的冷意,以及不为而知的谋算! 这点儿,熟之阴谋的虞战南看的清楚,更明白眼前之人并非等闲之辈,绝不是表面那样无害! “既是受人之托,自然不能外道!” 虞战南倔强中带着几分不屑,开口随意糊弄道。 不想,黑袍男子却一脸正色点头说; “倒是有理!” 他的话,以及神色好像很‘善解人意’,只不过渐渐失去笑意的双眼,让虞战南知道,他已经没了耐心! “既然如此,公子接下来要如何?” 忽然,黑袍男子表情极为严肃的盯着虞战南问; 那样子,就好像在问接下来要吃什么味道的饭菜一般寻常,但是眼神和态度却截然不同! “你死我活……” 人生字典里从没有退缩二字的虞战南,缓缓吐出这四个字,就挥舞着长剑朝黑袍男子主动出击…… 第一百二十六回半路失踪 最终,寡不敌众的虞战南,在杀死黑袍男子的两名手下,以及重伤三人后,被几名黑衣人同时围攻,背部和腹部重伤,再难站立后,被活捉! 很快,虞战南被五花大绑,拖到黑袍男子面前; “跪下!” 一黑衣人猛踹虞战南膝后窝,想让他下跪; 奈何,浑身是伤的虞战南,硬是咬着牙站着不动,且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踹他的黑衣人。 “放肆……” “罢了!倒是一条好汉,难得的硬骨头!” 手下再次要动手之时,黑袍男子出言制止,并盯着眼前浑身是血的虞战南称赞,眼里也是实打实的钦佩!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落到如此地步,根本没有想着能活命的虞战南,心里虽然满心不甘,但也没有丝毫胆怯,高昂着头,眼中满是不甘,对坐在面前的黑袍男倔强的说。 “你若报出姓名,我便……” “不配!你根本就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仍然不能确定,眼前之人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份的虞战南,冷哼一声,咬牙怒说。 随着话落,黑袍男子的脸色也越来越差,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就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水; 接着,他缓缓起身,指着江水漫不经心的吩咐; “既然如此,你我都不必再浪费口舌!” 说完,他抬起手,指向船后翻滚的江水,眼神突然一冷,就下令; “扔下去!” 早就在他起身盯着江水时,虞战南便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这种结局! 他迅速被两个黑衣人押至船边,看着翻滚的江水,飘洒而起的水雾,虞战南扭头,朝正盯着他打量的黑袍男子露出一个冷笑; 而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头扎下船,掉入江中…… “大人,要不要……” “不必!” 站在船尾,抬手制止手下的黑袍男子,就这么静静看着被远远落在后面的水圈,直到那处水面渐渐恢复平静,眼中划过淡淡的惋惜,以及深深的不解! 他到底是何人? 为何只身跟踪他们? 这个问题当真让他想不通! 不过,也不会对他造成任困扰,想不通索性不想,便转身朝船舱走去。 不过才走几步,他突然又停下,冷冷吩咐道; “他们,立即处理干净!”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被虞战南斩杀的手下。 “是——” 后面的手下立即领命。 不一会儿,两具尸体被抬走,甲板上的血迹被冲洗的干干净净,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根本看不出这里发生过打斗! …… 而相隔几十里的庆阳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中,沉睡的虞顾北突然从梦中惊醒,看了眼床内沉睡的妻儿,这才缓缓坐起身,捂着乱跳闷痛的胸口忍不住乱想; 难道京城家人出事了? 心慌神乱的虞顾北,托着虚弱的身体下床,站在窗边望着漆黑的夜色陷入沉思! 如今的他,又能做什么? 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 若一直南下,几日后便可到达老家! 但是,如今这般情况,他又不能回老家! 又想起祖父曾隐晦的提醒,他便忍不住好奇; 为何要让他们一家去西边? 那里到底有什么? 这个问题虞顾北想了一路,也纠结了一路,眼下该到做决定的时候了! 因为,庆阳是个极其重要的分路口,不想多走弯路,就必须在这里做出抉择! “西边……” 盯着茫茫黑夜,虞顾北轻声低喃,又扭头看了看床上沉睡的妻儿,心里属实不想去这么遥远偏僻的地方! 一来,儿子太小,西边的气候严寒艰苦,他不想冒险,亦不想妻儿遭罪! 二来,西边离京城太远,万一有事,鞭长莫及! 但是,神武侯的叮嘱他又不得不顾及,生怕自己的私自决定,打乱他老人家的什么计划,那样的话,整个虞家将会…… 想到这儿,多日来的困扰终于有了答案,虞顾北摸了摸渐渐平复下来的胸口,就忍不住低叹一口气! 就一路西行吧! 至于具体到哪里,且走一步看一步! 翌日 决定好一切,和妻子——沈若云商量一番,普通人家装扮的虞顾北一家三口,带着周嬷嬷搭船往西,想走水路转至牟山,然后一路西行至凉城再做打算! 几个时辰后,他们乘的船,在江上与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擦肩而; 顿时,虞顾北心跳失常,再次传来闷痛; 交错之际,扫了一眼那艘小船便收回眼神,便以为是自己身体不适,为了不让妻子担心,虞顾北便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那艘小船舱内,正躺着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亲弟弟——虞战南! 而虞战南的突然失踪,让太子的人极度不安,并迅速把这一消息送往京城。 …… 东宫 太子——祁容舁,看完来自上相的密信后,大惊失色,整个人瞬间愣神! 虞战南出事了! 这是他最担心,最怕的事! 不想,这么快就发生了! 正因为他怕虞战南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同虞家交代,届时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才特意交代手下,一定要照顾好他的安危; 没成想,他独自离开上相,而后就没了音讯! 太子沉着脸,心情极为沉重的站在窗前,盯着外面不知所措! 这般糟糕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同虞家交代? 神武侯会不会以为是自己的手笔? 前世自己作恶多端,这一世努力想要做个好人,好像也不大容易! 不管怎样,绝对不能让虞家误会! 想到这儿,太子阴沉的眼神儿带着戾气,心中也有了打算; 他决定亲自去上相寻找虞战南! 并亲自彻查此事! 他想要看看,上相到底藏着什么人? 为何这般胆大包天? “来人——” “属下在,太子殿下请吩咐!” 从暗卫转为东宫禁军首领的叶开,立即进殿领命。 “去准备一番,即刻出发……” “殿下……太子殿下……” 太子刚要发号施令,就听徐寅大声喊叫着,满头大汗,一脸慌张从外面跑进来。 本就愤怒的太子,脸色当即阴沉起来就要重罚徐寅,就听他迈进门槛气喘吁吁道; “殿下,不好了……明公公刚才让人传话,说陛下刚才突然昏了过去……” 徐寅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晃,太子就已大步飘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回说出秘密 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被任太医扎过针,悠悠转醒的顺安帝,平常冷心冷肺的太子喉咙一堵,不由红的双眼,上前跪在床边低声轻唤; “父……皇……” 才醒过来,眼神涣散的顺安帝,在太子这声哽咽轻唤中慢慢眨了下眼,随即渐渐清醒过; 吃力的伸出一只手,轻搭在太子手上无声安慰。 “陛下,您终于醒了!” 一直在旁边侍奉等待的明公公,见顺安帝醒了过来,就激动的上前,说着就忍不住落泪。 “朕……朕还活着……” 许是为了安慰跪在床边,紧握着自己手的太子,和一个劲儿落泪的明公公,才醒过来,身体极度虚弱的顺安帝轻缓开口这般说。 可他这句话,让俩人鼻子一酸,心中更加难过; “陛下万岁之身,自是要长长久久活着!” 明公公赶紧擦了擦眼泪,上前就哽咽着安慰顺安帝,生怕他多想而不利于病情恢复。 “扶……朕……起来!” 不想躺着的顺安帝,朝明公公说着,就被跪在床边的太子扶了起来,并小心伺候着靠床而坐。 “朕……吓着你了?” 顺安帝靠坐在床头,盯着太子看了一会儿,就虚弱的开口问,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确实被吓到的太子不想承认这点,但是,面对身体如此虚弱的顺安帝,还是忍不住开口叮嘱。 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顺安帝的身体已经到了极点! 想着不久后,他将永远离开自己,太子心中一阵闷痛,眼眶酸胀,喉咙发紧,又怕顺安帝看出什么,便赶紧底下头。 “陛下,您请服药!” 红着双眼的明公公端着汤药上前,站在床边小声提醒。 “孤来——” 太子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然后亲自侍奉顺安帝。 看着眼前小心翼翼,越发懂事,有人情味儿的太子,顺安帝满眼欣慰,连苦涩的汤药都觉得没有那般以往难以下咽。 服完药,又侍奉顺安帝漱了口,太子这才坐回床边,冷冷淡淡的说; “何事让父皇这般动怒,以至于都不顾龙体安危!” 话说到这儿,太子才想起着急来时,看见跪在殿外的六皇子; 当下眼神一沉,浑身散发着摄人气势,让顺安帝都不由盯着他多看几眼,便缓缓开口; “那孽畜,他竟前来求娶伏家那贱婢为正妃……咳咳咳……” “他……当真这般说?” 猛的听到六皇子要求娶伏怜滢为正妃,很是想不通的太子皱起眉头; 而后又想起伏怜滢的手段,便明白一切! 左不过又是一个蠢货罢了! 见太子眼神阴冷,顺安帝心中不安,盯着他一个劲儿的打量,生怕他对伏怜滢还有什么念想! 接着,太子嘴角泛起的冷笑,让他彻底安心! “此事,你怎么看?” 这话,顺安帝有意想要再试探太子一番,看他是不是彻底断了对伏怜滢的所有心思。 “如父皇所言,一个贱婢而已,何至于让您过问?” 太子满目寒凉,满脸不屑,甚至语气中带着隐晦的恨意,让顺安帝极为满意! 世间女子千万,好女子更是数不胜数,太子钟意哪个他都没意见,唯独不能是伏家女! 这是顺安帝心结,也是他的执念! “话是这般说没错,可那畜生为了这样一个贱婢,竟然不惜忤逆朕……” 说到这儿,又想起刚才六皇子顶撞他的一幕,顺安帝浑浊的双眼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杀意,又想起种种不得已,无奈的叹口气。 见他气不顺的模样,太子忍着怒火就安抚; “您何必与他置气,他又何德何能?” “哼!置气?贱种也配!” 终于,顺安帝当着太子的面直言恶语,说出这句话,心里莫名轻松很多。 也难为他了! 堂堂一国之君,面对顶着自己儿子名头的父不祥之人,一忍就是这么多年,可想而知有多憋屈! “他自是不配,往后这等杂事儿臣会看着处置,您不必再烦心!” 想起伏怜滢和六皇子那对狗男女,太子阴沉的眼神闪了闪,便如是同顺安帝说。 同时,他心中又有了恶心两人的绝好办法! 既然,一时半会儿不能杀了他们,那就让他们更‘好过’点! “也罢,此时你看着处置,朕不再过问!” “不过,切不可太过激进!” 顺安帝盯着太子提心,不要让他为了这人而乱了大局! 更是提醒太子,在一切不明了的情况下,万不可打草惊蛇! “儿臣明白!” 已经不是从前那傻货的太子,很明白顺安帝的意思,郑重向他保证。 见此,顺安帝满意的点点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神色严肃的沉思须臾,便伸手从床内侧的暗格中拿出一物,郑重的交给太子; “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父皇,您……” 听着顺安帝的话,心里难受的太子急忙开口就要安慰,却被他抬手打断; “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数!” 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日子的顺安帝,说着就红了眼,然后拉住太子的手,把那物放在他手心,并盯着他的双眼极其严肃叮嘱道; “你……如今已能独挡一面,朕心中甚慰!” “这兵符,今日交与给,望你熟之善用,莫要辜负朕的期望!莫让祖宗蒙羞!莫让天下百姓受苦!” 此兵符,正是当日神武侯上交的那道兵符! 也是元启最厉害,最强大的一支军队! 顺安帝在这个时候把它交给他在太子手中,代表皇权的彻底交接! 亦代表他对太子的认可! “父皇……” 看着手中的冰冰凉的虎形兵符,太子心中五味杂成,悔恨交加; 前世,他虽然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皇位,可这道兵符,到死都没有见过! 如今实实在在的握在手心,却没有前世的那般渴望,与兴奋,再想起虞窈和虞家; 再看眼前身体虚弱,脸色青白,身上充斥着一股子灰败气息的顺安帝,心中只有说不出的痛楚! “你生母,她原本是一个探子,与朕在一起后便慢慢断了与外面的联系,却在生下你之后突然收到密令,她拒绝执行,就遭到毒害,最后只留下一个鲜血淋淋的‘伏’字就含恨而终……” 突然,顺安帝盯着太子,说出多年隐藏的秘密…… 第一百二十八回滴水不漏 太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生母竟然是探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顺安帝为何隐瞒生母的一切过往! 原来,是为了保护他! 两世为人,直到这一刻,太子真切的体会到来自顺安帝这个父亲的爱护! 其实,这份儿爱护前世也有,只是蠢笨无脑,心盲眼瞎的他没看见,也没好受到罢了! 顺安帝一番叮咛嘱咐后,身体实在疲倦不堪,这才睡了过去,太子也得以脱身处理六皇子! 他掩下杀意,冷眸沉色,抬脚迈出内室,一步步来到跪在殿外的六皇子面前,眼神不屑盯着他思量; 想着,这个父不祥,顶着他兄弟名头的野种,就让他先滋润的活一段时间吧! 心里忐忑不安跪在殿门口,已经晒的头晕眼花的六皇子,听见脚步声瞬间抬头,在看见垂眸盯着他打量的太子时,就激动的开口; “太子皇兄,父皇他……他怎样了?” 对上太子冷飕飕,阴沉沉的双眼,六皇的心头莫名一颤,胆怯的不敢与之对视。 但是,心里极为想知道顺安帝此时的情况,最终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抬起头,就听太子又冷冷的问; “你想娶……伏氏为正妻?” 心虚的六皇子错开眼神,忍着心慌点头道; “是……我……臣弟与伏氏已有夫妻之实,不想委屈了她……” 面上看似恭敬乖顺的六皇子,却故意拿‘夫妻之实’这话恶心太子,想看看他能忍到何时! 不过,对抢了太子女人这件事,他极有成就感的! 果然,这话让太子面色阴寒,心中难受,却非六皇子想象中的那种难受; 再次回想起前世种种,但又不能即刻手刃仇人,此时的太子,更多的是自我痛恨和厌恶,一句话都不想再与眼前的六皇子说。 “太子皇兄若是觉得不妥,臣弟便……” “滚——” 见太子不声不响,六皇子继续言语挑衅,心里也暗自得意,却被太子一个眼神吓得没了声音。 “胆敢擅自来此,孤……定让你知晓后悔二字怎样写?” “拖走,让人看着他!” 太子盯着愣神的六皇子冷冷警告完,便对侯在一旁的叶开下令; 就是要囚禁六皇子的意思! “大胆!” 直到被叶开拖起,回过神来的六皇子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 “啪——” 见他还有胆子在此大吼大叫,太子挥手就一个巴掌,直甩的六皇子一个屁股墩儿,好不狼狈。 不服气的抬起头,对上太子杀气腾腾的眼神,他心头一颤,莫名怂了,到嘴的质问又吞了回去。 “放心,孤会让你如意!” “在此之前,好好替父皇祈福,他若有个好歹,哼!” 一个冷哼,让六皇子清楚的意识到,太子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弄死他! “是——” 不由自主的乖乖低头,恭敬回话,然后就被叶开押着退下。 站在大殿门口,看着走远的六皇子,太子嘴角露出一抹嗜血冷笑,随后转身进了内殿,提笔写了今世第一道圣旨。 没错,就是圣旨! 顺安帝已经把玉玺,和皇帝宝印都交给他了! 此时此刻的太子虽未正式登基,但已经执掌皇帝所有的一切权利和使命! “去,传旨!” 不一会儿,太子把写好的圣旨,交给一旁伺候的冉拾。 “是——” 作为明公公的干儿子,冉拾心里有诸多疑惑,但他丝毫不敢开口乱问,捧着圣旨恭敬回答完,就退身出去。 到殿外,才小心打开圣旨看了眼,见是下给吕家赐婚圣旨,这才带着人迅速出宫。 “太子有旨,赐吕氏之女解语,为六皇子正妃,望尔谨言慎德,知礼知耻,勿要辜负圣命……” 这一道意外而来的圣旨,简直给吕家人高兴坏了,千恩万谢送走冉拾后,赶紧把圣旨供奉在祠堂。 至于那些拐弯抹角警告他们,以及贬低吕家教养的话,他们全部忽略! 此时此刻,他们只想着吕家的将来,想靠着六皇子妃这个名头重新站起来。 就是吕解语本人,也被这道圣旨给惊呆了,回过神来就高兴的直落泪; 主人的承诺真的兑现了! 她真的要嫁给六皇子为正妃了! 她终于等到了! 她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担惊受怕了! 她…… “恭喜姐姐,没想到还有这般造化,只是不知六皇子是否甘愿?” 大房庶女——吕艳语,一听吕解语这个残花败柳成为六皇子正妃,心里就嫉妒的发疯,面上却装出一副大度高兴的样子站出来道贺。 然而,这段时间在吕家备受冷眼,处处遭受苛责的吕解语,又怎会忍她; “掌嘴!” 吕解语又回到以前跋扈的样子,但又比以前多了些脑子,当着所有家人的面狠狠发话。 “啪……” 身后的黄花愣了一瞬,硬着头皮挥起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吕艳语的嘴巴就是一下。 当即,给她挥倒在地。 “啊……你……” “下次若敢在我面前放肆,就不是一个巴掌的事了!” 吕艳语捂着脸刚哭喊出声,就听吕解语冷冷警告,然后看都不看家人一眼,带着黄花扬长而去。 “还不滚下去,没规矩的东西!” 吕厉这个父亲,虽然对吕解语的目中无人很是气恼,但心知,以后吕家都得指望她,便把一肚子火气,撒在捂着脸,委屈哭泣的吕艳语身上。 “以后,哪个胆敢慢带大小姐,绝不轻饶!” 接着,吕厉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此警告,也是做出表态。 以至于完全忽略,这道赐婚圣旨乃太子所下这个天大异常。 要知道,并未继承皇位的太子,根本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下旨! 顺安帝的突然病倒,彻底打乱了太子去上相的计划,也让他接管了一切权力! 同时,暗中也酝酿风云诡谲! 翌日 朝会结束,太子特意留下镇国将军——虞驰正。 “将军,近来身子可好?” 盯着下首的虞驰正打量一番,太子极为关心的问。 不想,他这话给虞驰正问的警铃大作,心生警惕,面上却丝毫不显; “多谢太子殿下挂心,臣一切安好!” 虞驰正极为恭敬,滴水不漏的回答…… 第一百二十九回重获新生 看着立在下面,满身正气,恭敬又冷漠的虞驰正,太子就忍不住想起前世的妻——虞窈; 想起虞驰正是一个极为疼爱女儿的人! 想起前世他为了女儿,不惜豁出一切,最后却被自己下令斩首…… 突然,眼前一片血红的,太子霎时脸色苍白,心脏绞痛,额头布满密汗,悔到肠子打结,胃里更是难受的冒酸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下首低头站立的虞驰正,没看见太子脸色苍白如鬼,正竭力忍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只以为他默不吱声,是有意给他难堪; 那双平日里威严又睿智的虎目,迅速划过厉色,甚至带着绝冷杀意,以及深深的恨意! 因为储君不仁,他最疼爱的女儿以死脱身,被迫远遁! 因为储君残暴,长子身受重伤,身中剧毒,不得已带着妻儿远走,如今彻底失去消息! 因为储君不贤,战功赫赫的老父亲整日忧心如捣,苦心思虑,茶饭无心! 就是家中老母,以及妻子,至今缠绵病榻,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镇国将军请坐!” 从痛苦回忆中抽离的太子,立即调整情绪,开口对下首低头站立的虞驰正客气道。 “臣,多谢太子殿下!” 闻言,虞驰正亦未推辞,道谢后便坐在右侧的次位,正好离太子不远不近。 心情沉重的太子属实不得已,便缓缓起身走下来,对着端坐着虞驰正弯腰; 太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虞驰正心中一紧,慌忙起身,但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慌不安; “将军,孤对不住您!” 对不住? 何意? 心中猜测的虞驰正,莫名心头一颤,浑身一冷,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让他瞬间想起次子——虞战南来,刚要开口追问时,就听太子又言; “将军,二公子……前些时日失踪了!” “咯吱……” 突闻噩耗的虞驰正,刹那间神魂恍惚,头昏目眩,浑身冰寒,四肢无力,连连后退两步,将身后的椅子撞得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而后腿一软,高大强健的身躯摇晃着就瘫软下去; “将军当心!” 太子眼疾手快,立即上前两步扶住差点瘫倒的虞驰正,将其安稳扶坐回椅子,便愧疚开口; “孤……” 看着面无人色,神不附体的虞驰正,太子满心愧疚,终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殿下……” 好一会儿后,无法站立起身的虞驰正,缓缓抬头盯着太子,因极力压抑情绪而沙哑颤抖的声音低唤一声,在太子担忧的眼神中,借助椅子扶手缓缓起身,而后就急切追问; “南儿……犬子他……他只是失踪了是吗?” “是——” 不敢同虞驰正对视的太子,视线越过他盯着后面柱子,而后点头肯定的回答。 说完,又怕虞驰正与虞家误会他,太子再次忍着悔恨与自我厌恶,挪回视线盯着他自责的说; “还请将军宽心,孤已让人极力寻找二公子的下落,一有消息便会通知侯爷与将军!” 死死盯着太子的虞驰正,面色极其严肃,看似镇定,但长袖下紧握的双拳,以及心中翻滚的滔天恨意,便知他此时的心情! 说完这话的太子,见虞驰正盯着自己一声不吭,便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太子愧疚的内心多了几分共情,又缓缓道; “二公子只是失踪,还请将军莫要多想!” 知道虞驰正失去女儿,又体会过长子重伤,离京回乡的悲痛经历,太子怕他撑不住,便好言安慰一番。 不想,虞驰正就跟没了魂一般,盯着他一动不动,把太子吓得不轻,急忙开口问; “将军……您可还好?” “臣……告退!” 突然,虞驰正后退一步与太子拉开距离,而后弯腰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便转身木讷的朝外走去。 “快,让人亲自送将军回府!” 显然,虞驰正此时的状态非常不好,生怕他出什么事的太子,急忙吩咐徐寅。 “是——” 徐寅说着,即刻转身小跑出去,带着几个侍卫跟在看似一切正常,但走路高一脚低一脚,且身体极为不稳的虞驰正身后,一路把他护送到神武侯府…… 不出两日,京城突然传出消息; 说虞家大公子——顾北,带着妻儿在离京发生意外死了! 此消息一出,有人惊、有人喜、有人悲、有人痛、且说法各异,版本极多; 有人猜测,虞顾北可能半路毒发身亡,妻儿还活着! 有人说,虞顾北遇上了土匪,一家三口全部被杀! 也有人说,虞顾北一家葬身怒江,尸骨无存! 亦有人说…… 总之,各种说法在京中流传,且说的有鼻子有眼,很有可信度; 但是,神武侯府依旧闭门谢客,没有任何要操办葬礼的迹象,让许多人觉得奇怪,只以为虞家可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或者还存在某些幻想! 岂不知,被他们议论的主角——虞顾北,带着妻儿以及周嬷嬷,此时已经坐船西行,到达常州的——常青城,若是不出意外,再有十天半个月,他们便可到达位于西边的凉州。 …… 八月的西部,早晚天气渐寒,温差极大,在这种极端天气里,庄稼成熟,处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城外庄子上,长工们忙着收割苜蓿,为牲口储藏冬季草料; 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原上,也有许多人挥舞着镰刀,收割发黄半干的野草。 而边界处,一道两丈多高的城墙将草原一切为二; 城墙外一片新建的村落,以及忙碌的人们尤为显眼,与不远处的牧族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眼前的一切,忙碌了两个多月的虞杳终于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身旁一身灰蓝粗布长袍,发髻整齐,气质文雅,俊秀清冷,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舒墨问; “他们可还适应?”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待过,如今的生活,对他们来说便是人间大福!” 盯着不远处忙碌收割草料的汉子们,舒墨眼底升起一抹感激,以及极为隐晦的别样情愫。 “明日我要回城,这里就拜托你了!” 听到虞杳这话,看向远处的舒墨转头,眼中带着某种坚定道; “公子放心,属下会照看好一切!” 已经下定决心,踏实留在这里生活的舒墨,对虞杳感激之余,心里对这片土地也充满希望。 “有空给村子起个名儿吧!” “就叫新生村吧!” 沉思须臾,舒墨便缓缓开口。 这个新村落,虽然是由九十八个囚犯组成,但建成的每一个环节都由虞杳亲自设计,付出诸多心思和钱财,如今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希望和干劲儿。 对舒墨来说,他们都是新生之人,也希望往后的人生,也能重获新生! “挺好,就叫新生村吧!” 虞杳点头肯定,让舒墨好看的眉眼也跟着舒展…… 第一百三十回点头同意 翌日 虞杳和香姑天黑到庄子上,正好赶上忙碌了一天的众人,都在院子里吃饭晚食。 “公子,您回来了?” 坐在门口台阶上,一手端着大碗,一手拿着几张大饼正埋头大吃的大齐,猛的看到风尘仆仆的虞杳,激动的站起身大声问。 “公子安!” 听到大齐的声音,常家兄弟,以及院子里低头吃饭的众人忙起身,赶紧问好。 虞杳手拿马鞭,边往里走边扫了一眼他们碗里的饭,见是杂粮粥,且很浓稠,便对常山和大齐他们说; “吃完再说!” 说着,她人径直朝后面的主院而去,香姑赶紧去厨房吩咐。 见此,大齐和常山对视一眼,几口喝完浓粥,大口咬着吃完饼,洗了把手脸,就赶紧跟了过去。 “主子——” “进来——” 简单洗漱一番的虞杳,还没来得及换身干净衣服,听到两人的声音只好作罢。 “坐!” 坐在主位的虞杳,示意二人坐下后,就问道; “草料收的如何?” “回主子,再有三五日便全部收割完,只是牲口太多,奴担心这些草料不够过冬!” “嗯——” 听着常山的话,虞杳若有所思。 近两个月来,秦沐和柯丞兵分两路,带着商队不但赚的锅满盆满,还换来了以马为主的不少牲口,加上后续的牲口,确实有些担忧。 “地里的苜蓿收完以后让,所有人去草原割草,尽可能的赶在落雪之前多收些,过段时日,一半儿牲口赶到关外分开养,想必过冬就没有问题了!” 城墙已建好,新生村也渐渐进入正轨,那里的草料充足,牲口比较少,虞杳打算把好马赶到那边儿去养。 “若是这样的话,草料估计够的,但是马厩估计也是不够的!” “建,不用考虑别的问题,在加建几排。” 庄子再往西二三十里,那里在这两个月已经建成了大批的马厩,虞杳回来时曾去看过,还未彻底完工。 “公子,先吃完饭食再聊!” 这时,香姑带着胡嫂子和不会说话的庞大姐,端着三个热菜,一碟子饼,以及一大碗杂粮粥进来摆在桌上。 “主子先……” “一起吃吧!” 常山刚起身要离开,就听虞杳这般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再说什么。 看着香姑也坐下来,饥肠辘辘的虞杳便提起筷子开动,只是才吃了一口白菜,就听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刚出去的胡嫂子的声音响起; “姚管事,您怎的来了?” 姚黑子? 他不是和柯丞一起的吗? 虞杳停下筷子,心中满是疑惑时,就听姚黑子着急问; “公子可是在里边儿?” “对,公子才到,正在用晚食!” “公子,公子……” 胡嫂子才说完,就听姚黑子大声喊叫着,着急朝主屋儿来。 “进来——” 虞杳话刚落,灰头蓬面,衣衫破损,脸上还带着丝丝血迹,神情极为焦灼不安的姚黑子就挑帘进来; 见他这副模样,虞杳便知道出事了! 她扔下筷子,盯着神色慌张,双眼渐渐红了起来的姚黑子问; “出了何事?” “公……公子……” 突然见到虞杳,才一张嘴姚黑子就哭了起来。 “姚管事快坐,慢慢说!” “是来,莫要着急,慢慢与公子说来!” 常山和大齐二人赶紧起身扶着姚黑子坐下,并好声安慰,同时二人心里也极其不安。 坐在虞杳正对面的姚黑子,拿袖子擦了擦眼,顺带着摸了一把鼻涕,这才抬头对盯着他的虞杳道; “公子……咱们的赏对被……被抢了……” “可有人伤亡?” 从组建商队的那一天开始,虞杳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来的这么突然! 眼下,她最关心的还是人员伤亡问题,只要人没事,一切都不是问题。 不过,看姚黑子的状况,估计不大好! 这么一想,虞杳面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都有受伤,慌乱之际,柯队长让奴回来报信,有没有死奴也不得而知……” 说着,姚黑子又红了双眼,看了一眼虞杳,便愧疚的低下头。 “你伤在哪里,先上点儿药,回城后再去看大夫!” “多谢公子,只是皮外伤罢了,奴就是担心柯队长他们……” 是啊! 担心! 心里焦急的虞杳,确定姚黑子没有大问题,便立即起身,对大齐说; “叫几个有胆量,身手不错的人跟我走!” “是,奴这就去!” 知道要去干什么的大齐,丝毫没有犹豫,这带着些许激动转身出去大喊; “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 “来了来了,有甚子事?” “可是公子有何吩咐不成?” “何事?” 几人小跑进二院,忍不住就问起来。 这时,虞杳从主屋出来,几人立即安静下来; “此次之行会有生命危险,你们可愿意?” “愿意——” 连大齐在一起的六人齐声大喊,没有丝毫畏惧。 “走——” 时间紧急,虞杳不敢有丝毫耽搁,就带着几人连夜出发。 “公子,这个拿着路上吃!” 去厨房装了一些干粮的香姑,跑过来盯着一口饭都没吃的虞杳,满目都是心疼。 “进去吃饭吧!” 拿着干粮袋子淡淡说了一句,虞杳就带着几人转身离去,看着瘦小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香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香管事莫要担忧,我会照顾好公子!”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常水,盯着落泪的香姑说完,转身朝外跑去,左腿虽然有些微拐,却丝毫不影响速度,甚至比一些正常人跑的还要快。 门外已经跨上马背的虞杳,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常水,就不由皱了皱眉头,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便又放下马鞭,就听他急切说; “还请公子带奴一同!” 大门口闪烁的微弱火光,照在他略显稚嫩的脸上,莫名有种恍惚不真实的错觉; 但是那双不大的眼眸却格外真诚,带着些许忐忑死死盯着虞杳,像是在等待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般! “很危险……” “奴晓得,但奴不怕,还请公子带奴一同!” “你……” “奴绝不会拖后腿,还请公子同意!” 见虞杳面色迟疑,常水又急切这般说,话语带着些许恳求。 本就时间紧迫,他态度又极为坚决,虞杳只好点头同意…… 第一百三十一回敬畏之心 一行九人,带着家伙事儿,从城外山路绕行,而后直奔柯丞商队所去的大平山区。 大平山区位于不归城西南方,地处偏僻,与鄱芜相邻,各种势力交错,尤其是土匪当地强豪恶霸极其众多,因而极少有人敢去那里行商。 虞杳本打算年后组建一支实力强悍的商队后,在向西南方发展,但在柯丞的强烈要求下,她便同意先试试水,不想才去了两趟就出了这事! 不过,虞杳心里清楚,肯定是他们的商队引起了旁人的眼红和嫉妒,这才有了这场灾祸! 一路上同姚黑子解清楚一切后,八人轻装快骑,两日后就到达大坪山区的——外虎坝。 “公子,再走一个时辰的路程,便到达那日事发地。” 看着前面突然停下的虞杳,姚黑子打马上前说。 “原地休息!” 突然,虞杳下令,让众人很是不解,但都听令行事。 “公子,柯队长他们……” 内心火急火燎的姚黑子,恨不能长上一对翅膀现在就飞过去,对于神色严肃,却不慌不忙的虞杳开口,只是话说到一半儿,对上那双黑漆漆,又极其沉静的好看眼眸,突然就没了声。 “知道你着急,但这种事,光着急也没用!” 说着,在八人的注视下,虞杳席地而坐,掏出干粮袋拿出一张饼吃了起来。 “吃吧,吃饱了干正事儿!” 干粮袋伸向旁边的常水,他一愣之后立即双手接住,然后分发每个人,大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吃了起来。 待吃饱喝足,虞杳这才盯着他们开口; “等一下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公子放心,咱们知道怎么做!” 大齐握着拳头表态,其他几人更是没有畏惧的。 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偏西,虞杳这才带着他们重新启程。 大约一个时辰后,在姚黑子的带路下,几人来到事发地; 此时,依旧可以清楚的看到地上打斗过的痕迹,以及车马,人的脚印,仔细观察一番,没有发现血迹,虞杳心中暗松一口气。 “跟着车轮印子走!” 虞杳说着,重新骑上马背,跟着车轮印记一路来到十多里外的一处山丘下的牧族居住地,看着不远处的帐篷,便知道柯丞他们就在这里! “公子,柯管事他们肯定在那里,我们要不要现在上去看看?” 担心的已经失去冷静的姚黑子,一刻都等不及,只想现在冲上去救人。 “等天黑再说!” 坐在马背上,远远观察了一下周围地形的虞杳,转头冷静的对摩拳擦掌的几人说。 而后,她下马,坐在石头上开始检查挂在腰间的长刀。 见此,其他几人也纷纷下马,检查自己的家伙事以及活动筋骨,好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 残阳好似知道他们有正事要干,刚才还在山头上,眨眼功夫就已无影无踪! 天黑了! 山丘的另一面传来野狼的哀嚎声,以及不明动物的叫声; 不远处的牧族居住区,只有寥寥几个帐篷点上了灯,在一片漆黑的草原显得尤为亮眼。 “马蛋和王山虎留下看马,其他人跟我走!” 虞杳起身,盯着不远处的亮着灯的几个帐篷说完,就带头便前抹去。 身材娇小的她,在黑夜中迅速穿行,犹如一头敏捷的豹子,带着莫名的压迫感,熟悉的越过脚下一切障碍物,如同来过这里一般,让跟在后面的姚黑子都吃惊。 在黑夜中,与凉风同行的虞杳,浑身的细胞叫嚣着,那种熟悉的兴奋感让她不由脚下加速,将身后几人远远甩开,一路抹到位于最右边亮着灯的一处帐篷边,猫着腰躲在暗处侧耳细听起来; “他娘的,这些人就是嘴硬,怎样打都不说话,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主家又是何人!” 帐篷内,传出一个大舌头汉子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在喝酒。 听到他们动手打人,虞杳好看的眼眸一沉,划过凌厉的冷光,接着又听另一人说; “不成都宰了,省的麻烦!” 这男子的声音不大,说的极为轻松,但每个字都带着天生的冷意,莫名让人将他与地狱魔鬼联系在一起。 “我看成!” 又一个男子赞同的声音响起,虞杳知道,她们若是晚来一步,柯丞他们绝对会被这些畜生给杀了! 但是此时,谁杀谁还不一定! “那就明日动手,管他们主家是哪个,敢在咱们这处行走,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大舌头汉子一锤定音,便决定了此事,而后就没了声音。 虞杳在帐篷外听了好一会儿,直到油尽灯灭,四道鼾声响起,她才缓缓起身; “公子……” 见悄悄摸上来的大齐,见虞杳站起来,就小声叫道; “去那几顶帐篷看看,不要惊动任何人!” 虞杳小声指着前面几顶帐篷吩咐姚黑子他们,而她,则负责收拾里面的四人! “是——” 几人说着就抹黑散开,只有常水留在原地没动,虞杳扭头就听他小声说; “奴替公子守门!” 听他这话,虞杳点点头就轻手轻脚摸进帐篷; 里面,四个大块头席地东倒西歪躺着,看不清穿戴长相,但一股酒臭混合着腥臭,以及脚臭和汗臭迎面而来,让虞杳忍不住闭气; 而后迅速扫视帐篷内,在确定就这四人后,眼眸一沉,摸出挂在腰前的匕首握在手中,朝着鼾声如雷的四人轻轻走去; 上前,低头看着倒在脚边最大块头的汉子看了几眼,而后迅速弯腰一抹,那汉子就渐渐没了气息! 然后跨过去,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速度抹了第二个和第三个汉子后,虞杳这才缓缓起身,抽出三个已经没了气息汉子身上的腰带,将唯一活着的那个,也是个子最小,身量最瘦的那个捆了起来,并且堵上他的嘴; “进来——” “公子,您都完事了?” 门口时刻警惕的常水,听到声音立马窜进来就低声问,然后仔细一听,见地上的几已经人悄无声息,心惊胆跳的同时,对虞杳更是生出几分敬畏之心来…… “” 第一百三十二回无比顺利 “看着他!” 交代一声,虞杳手持匕首就闪身出去,摸向临近的帐篷。 “汪汪汪……” 突然,不远处传来狗叫声,虞杳心头一紧,朝声音传出的地方快速摸过去。 许是附近经常有狼群出没,对狗叫习以为常,并未有人察觉到异常,虞杳小心上前盯着被绳索拴住,对她吐着舌头,乌漆麻黑的一大坨; “不许叫!不然……” 说着,虞杳朝它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大狗子摇了摇头,就趴下不动。 “别动!” 身后猛的传来低沉的压抑声,后腰被一坚硬东西顶住,而后一具强壮的身躯贴上来……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虞杳,眼眸沉冷,垂在身前的手紧握着匕首,在对方又往前靠了靠,明显感觉到他贴向后背时,虞杳突然侧身一躲,手腕翻转,匕首朝着身后男子的腹部刺去。 没想到虞杳会有这反应的男子,被逼的连连后退,同时腹部衣袍被划破,黑夜中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手持匕首,死盯着他的虞杳清清楚的感受到来自他的愤怒; “你……” 男子咬牙开口,虞杳再次闪身而上,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短小匕首直逼其要害,让身材高大男子左右躲避,极速后退。 这一躲退,让虞杳看清了他的缺点,出手更加迅速狠辣,招招攻其要害,短短几个回合下来,男子明显落于下风。 “停——” 一个凌空翻身,躲开虞杳致命一击,男子低声叫停。 但虞杳根本不听,再次朝他面门攻击,男子侧身躲闪的同时,终于瞅准时机一把抓住纤细手腕,接着就欺身而上,紧靠着虞杳的身体低声道; “你我一样,何必刀剑相向?” 一样? 难道他也是来救人的? 虞杳心中怀疑,却并未完全相信他所说,手上用力暗中较量,谁也不肯认输,两人僵持不下; “不想惊动他们,还请小公子手下留情!” 终于,男子选择让步,并缓缓松开挟制虞杳的手,后退两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又低声说; “小公子若不相信在下,咱们各种行事,互不干涉便是!” 说完,他又后退几步,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看见虞杳身后,趴在地上当观众的大狗,当即抽出后腰的刀,上前就要解决后患; 许是感觉到危险,趴在地上的大狗子呜咽着站起身,一副害怕模样朝虞杳靠近; “不要动它!” 虞杳说完,在男子的注视下,上前割断绳子,并拍了拍狗头说; “走吧!不许乱叫,不然……炖了你!” 说完,看了眼愣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男子,虞杳迅速朝着另一边亮着灯的帐篷而去。 “乱叫,烤了你!” 看不见虞杳的身影后,男子转头又低声威胁还愣在原地的大狗。 狗子…… 又炖又烤的,吓死狗得了! 虞杳一路摸过去,和猫着腰躲在暗处的姚黑子几人碰上; “可有发现他们?” “公子,这几个帐篷都没有柯队长,那两处还未看。” 姚黑子压低声音,捏着嗓子回话,说完就等眼巴巴看着虞杳。 “你去刚才那帐篷,和常水一起看着那人。” “公子,那您……” “我去找他们!” 虞杳说完,就迅速朝最右处的那顶帐篷而去; 上前,侧耳听了一会儿,便一手握着匕首,轻轻挑起厚毛毡钻进帐篷,不想和里面的人撞上; 当即,虞杳凌厉出手,直朝对方脖子抹去,却在半路被对方紧握住手腕; 炙热的大手,熟悉的感觉,让虞杳忍不住开口; “你……” “是在下,还请小公子手下留情!” 是刚才那男子! 说完他便松开虞杳的胳膊,语气也比刚才坦然许多,看来是接受了虞杳比他强这个事实! “这几人,可是小公子之人?” 指着帐篷最里边儿的角落里或坐或躺着几人,男子小声问虞杳。 “公子……” 突然,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 是王二石! “是我,你们可还好?” “奴……无碍……” 王二石说完,虞杳就上前,摸黑帮几人解开绳子,便小声问; “柯丞呢?” “回公子,柯队长被他们带走毒打一顿,是死是活……不知!” 刘蒙声音听着虚弱,但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虞杳便又问; “被带去哪个帐篷?” “就是……右边儿那个!” 刘蒙说完,几人就互相搀扶着起身,虽然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们胳膊腿儿都在,虞杳便说; “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虞杳在前面带路,将几人带出去与外面的大齐汇合。 “先送他们去马群那里,等我找到柯丞与你们汇合!” “公子,属下与您同去!” 见虞杳单枪匹马又要杀回去,大齐就担心不已。 “不用,你们先离开!” 说完,虞杳转身迅速离去,眨眼功夫与黑夜融为一体,速度之快让大齐等人满心佩服! 他们只知道公子聪慧、博学、仁慈、胆大、却没想到她竟然有这般身手,一个个的都愣在原地。 “走,莫要拖公子后腿!” 反应过来的刘蒙低声提醒,大家这才回神,互相搀扶着朝着外围走去。 而这边的虞杳,摸上去再次和那男子相遇,两人皆是一愣,彼此却什么都没说,双双摸进黑黑漆漆的帐篷,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见前方地上躺着一人,且呼吸极其微弱; 瞬间,虞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急忙上前察探情况,发现正是柯丞; “柯丞,柯丞……” 上前小心扶起躺在地上一身血味儿的柯丞,虞杳小声唤道,但他却没有丝毫回应,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虞杳伸手摸了摸,见他脉搏微弱,便扶起人背上往出走,丝毫不理会站在面前的高壮汉子。 “在下可以帮忙……” “不用——” 男子的好心被虞杳一口拒绝,背着柯丞朝外围快速走去。 “公子……” 没走多远,虞杳和上来接应的大齐碰上,便把人交给他,就小声问; “人都齐了吗?” “回公子,除了常水与姚管事,所有人都齐了!” “先把柯队长背出去,回头我去找你们!” 扔下这句话,虞杳再次转身离开。 这次,她没有后顾之忧,便可放开手脚大干一番…… 第一百三十三回心理崩溃 虞杳再次摸上去,在最中间的一顶帐篷内,发现了几个被绑着手脚的女人。 看着有人朝她们走近,不敢深睡的女人们惧怕的往后缩,嘴里发出呜咽声,听的虞杳不忍心,便止步小声安慰;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 说着,她上前查看一番,见没有危险后,便蹲下身替她们解开绳子。 “你们若信得过,就和我走!” “我……我们要去何处?” 离虞杳最近的一个女子,开口弱弱的问。 “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着,虞杳起身,示意她们跟上。 八个女子愣了愣,最终还是跟在后面。 虞杳带着她们熟悉的在帐篷间穿梭,朝着外围而去。 突然,眼前的帐篷帘被掀起,里面出了一个迷迷糊糊,衣衫不整的大汉; 虞杳立即止步不前,身后的八个女子吓得靠在一起,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哗啦啦……” 接着,就见那大汉撩起前衣摆,摸摸索索一番后,当着她们的面开始小解; ‘哗啦啦’的响声伴着一股子骚味扑面而来,身后的八个女子又羞又怕,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虞杳手握匕首,沉着脸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直到‘哗啦’声音截止,壮汉抖了抖腿,人也跟着清醒过来,猛的转头朝她们看去; “你……你们何人?” “来……嗯……” 彻底清醒过来的汉子刚要喊人,虞杳就上去捂住嘴巴,横脖一抹便没了声音。 而后,在身后女子们的惊恐眼神中,缓缓将壮汉高大瘫软的身体横放在地,转头对她们小声说; “走——” 然而,八个女子已经吓傻了眼,对她的话根本没有反应。 “快走!” 虞杳起身再次冷声提醒,几人这才回神,只是举止之间对她多了几分惧怕。 怕不怕的虞杳一点儿不在乎,只要把她们带离这里,以后谁也不见谁! 突然,前方冲出一个黑影,身后被刚才一幕吓破胆几个女子,受惊大叫出声; “啊……” 叫声再黑夜尤为响亮,刺耳,那罪魁祸首却围着虞杳脚边打转,身后帐篷内迅速冲出两个大汉,其中一个大叫起来; “来人,快来人……” 当即,虞杳闪身上前,将毫无防备的一人直接抹了脖子,另一大喊大叫的汉子见同伴轰然倒地,吓的转头就往朝八个女子冲上去; “嗤……” 犹如暗夜精灵般的虞杳,闪身上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猛刺; “啊……” 一声痛苦的吼叫响彻黑夜,彻底惊动了所有人,虞杳迅速朝他喉咙抹去; “来……呼呼呼……” 被刺穿的喉咙,如风箱般发出‘呼啦’的声音,接着大汉瘫软在地没了声音。 “带她们去外面!” 虞杳迅速起身,摸着凑上来的狗子头小声命令; 而后,又转身对惊魂未定,靠做一团的八个女子道; “不要出声,跟着它走!” “公子,那您……” “不用管我,快走!” 前面的那个女子担忧的开口,却被虞杳着急打断; 因为,她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正朝这边儿来,且人数不少! 看着八个女子跟着狗子小跑朝外围而去,不一会儿淹没在黑夜中,虞杳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朝脚步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弯腰迅速捡起一个石子,朝着相反的方向扔去; “砰……” “那边,快,那边有人!” 正朝她而来的脚步声,突然调转方向朝着另一边而去,虞杳也悄无声息跟上去,迅速上前将最后面那人嘴巴一捂,脖子一抹,然后悄悄放倒,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她抹完第四个人后,围绕着帐篷区转了一圈儿带头的人,脚下突然猜到一个尸体,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转头就大叫起来; “点火,快点火……” 他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恐惧,跟在后面的七个汉子也跟着慌乱起来; “火把……火把在何处?” “没有带……” “火折子,火折子吹着……” “我没有……” “我为没带……” “废物……” “嗯……” 吵吵哄哄间,一声闷哼响起,又有一个人倒下,六个汉子不由慌了起来; “何人……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出来,有种给老子出来,我定叫你碎尸万……嗯……” 叫嚣嚷骂的那人突然没了声音,而后背对着他的五人虎躯一震,立即转身朝后看去; 然而,后面除了一具尸体以外,什么也没有! 瞬间,几人神经紧绷,内心惶恐,头皮发麻,浑身发寒,有种被死神盯上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有种出来……嗯……” 其中一个汉子刚开口,就见一个黑影闪过,脖间一凉,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不要……砰……” 与死神拉扯间,汉子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至此,剩下的四人彻底被吓破了胆,瞬间后背相靠,彼此安慰,彼此防御,却也希望暗中之人能手下留情,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不想死就跪下!” 躲在暗处的虞杳,压低声音朝着四人喊话。 话落,四人没有丝毫犹豫齐身跪地,有一人心里崩溃,彻底忍受不了就开口求饶; “求……求好汉手下留情,饶我一命!” “为何劫持商队?” 虞杳又压低声音问。 “好……好汉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好汉手下留情,饶我们一命!” 另一个汉子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颤抖的声音不难听出他已经被吓破了胆。 “你们奉何人之命?” 虞杳这个问题一出,四人却齐齐失言; 这是不想回答! “嗯……” 跪在最后面的那人闷哼一声,而后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前面的三人见此终于疯了,靠在一起瑟瑟发抖,甚至带着哭腔哀求; “好……好汉饶了我们……” “说——” 虞杳一个冷硬的字呵出口,三人身体明显一颤,依旧没人开口交代。 “既然不想说,那……” “啊……” 一声惨叫响起,又一个人倒下,只是这次的人没有那么幸运,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嚎叫、好一会儿后才没了声音。 剩下的两个人彻底绷不住了,其中一个发疯的薅了薅自己的头,然后猛的站起身就大叫; “你是何人?有种出来!” “卑鄙小人,有种出来与老子过……嗯……你……你……砰……” 大声叫嚣的汉子也倒了下去,没了气息,剩下的唯一独苗儿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不……不要……不要杀我!” “求好汉饶命……我……我什么都说……” “求您开恩……我错了……我……啪啪……” 被吓得心里崩溃的最后一个汉子,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然后照着自己的脸抽起了大巴掌…… 第一百三十四回解决问题 一场单方面的杀戮结束后,天渐渐亮了! 虞杳他们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反客为主,占领了这里的一切!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活口,坐在主位上的虞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除了重伤的柯丞,外,上过药的其他人皆在这里; 就是那陌生男子——宗申革,天亮后也未离去,此时安静坐在下面,时不时的看看神色淡漠的虞杳,就像有什么打算一般; 高大健壮的身体,硬朗帅气的长相,以及沉稳的气质,都说明他并非普通人! 对于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的宗申革,虞杳没有好感,甚至当他不存在! “说,你们主子是何人?” 看着跪在地上,面色如土的两人,大齐上前用力猛踹着怒问,就是想要问出一些有用线索。 毕竟,商队要在这一带来往买卖,就必须搞清楚暗中的对手是何人,不然,这买卖根本就没法做。 这一趟倒还好,商队行至这里时大半货物已出手,除了人受伤外,牲口和其他东西都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我……我说我说……不要杀我!” 亲眼目睹同伴一个个被抹杀的男子,此时面如土色,惊恐万状,而后结结巴巴开口; “是……是察图公子!” 那人鼓起勇气说完后,抬起头看向首位神色淡漠,拿着匕首把玩的虞杳,心里却怕的慌,生怕被抹了脖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公子,杀起人来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比收割人命的死神还要冷漠,狠辣! “察图公子是何人?” 突然,虞杳看着胆怯汉子又问。 眼神触及的瞬间,汉子心惊胆寒,瞬间低下头,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回话; “回……回公子,察图公子……是察图家二公子……” 这话回答了,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回答,虞杳挑眉不满,那汉子心头一颤,赶紧又说; “公……公子饶命,小的只知他是察图家二公子,旁的……旁的真不知晓,还请公子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往后看见公子……小的绕道走,绝不碍您的眼!” 生怕小命不保,那汉子说完就跪地不停的磕头求饶。 盯着二人看了几眼,虞杳这才淡淡道; “带下去!” “走——” 大齐和姚黑子上前,拖着二人就往出去,直到帐篷内彻底清净,宗申革盯着虞杳打量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察图氏乃内原的强豪霸族,二公子——察图作,更是只手遮天,心狠手辣,无恶不作,这些年在此地强抢民女,打劫过往商队,杀人越货更是时有之事。” 宗申革的话让虞杳若有所思,同时抬头盯着他问; “宗公子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不用多想,单看块头和长相,以及口音和穿着,虞杳就知道宗申革也是牧族,但是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以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就有些耐人寻味。 “不瞒小公子,在下昨夜也是前来救人的,只是在下所救之人不在此处罢了!” 救人? 还有闲情逸致坐在这里? 虞杳带着怀疑神色再次打量他,许是察觉到她的疑虑,宗申革淡笑着解释; “在下与家奴兵分两路,既然不在此处,定是在别处无疑!” 对他的事一点儿不感兴趣的虞杳敷衍的点点头,而后就开口赶人; “在下有要事处理,宗公子……” “巧了,在下也有要紧买卖与小公子商谈,不知小公子可否赏脸一听?” 买卖? 他要商量什么? 不会是在打这里的主意吧? 想到这儿,大致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的虞杳沉思片刻,便不咸不淡的开口; “不知宗公子,有何买卖与在下商谈?” “小公子聪慧过人,不是已猜到在下所想么?” 他笑着反问,硬朗好看的五官也多了几分柔和,看着确实挺养眼,虞杳不由多看几眼,便收回视线盯着手中的匕首说; “你想如何?” 这地方,虞杳暂时没有规划,但这一切都是他们凭着本事拿下来的,旁人若想吃白食,那是万万不能的! “小公子误会,在下并无坏心,只是此地若拿在公子手中,弊大于利,且还会招惹无尽的麻烦,若是你我二人可以联手,届时就算整个察图家,我们也是不惧的!” 又是察图家? 看来,这察图家很厉害! 正色盯着他,虞杳又问; “宗公子想要与在下如何联手?” “此地一分为二,你我各居一半,往后公子的商队随时随刻,自由来往,在下的人手绝不发难,相反,在遇到麻烦时,在下的人手还会出手帮衬一二。” 一分为二? 他倒想的美! 虞杳不言不语,嘴角却泛起冷笑,宗申革立即明白意思,神色尴尬的又说; “当然,在下不会让小公子白出力,三十匹马,一百头肥羊作为此处一半地的报酬敬献公子。” 他这条件算不上吝啬,但也谈不上大方,虞杳依旧不言不语,旁边的刘蒙显得有些着急; 他总觉得宗申革这小子不怀好意! 这一片地方虽然不是很大,却是通往内原,以及最里边羊回部落的必经之路,谁若掌握这里,就等于掌握了一切话语权。 正因如此,多年来,察图作守着这处要道,不但打劫过往商队,强抢民女,截杀过客,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只手遮天,没人敢说一句。 “不瞒小公子,下来乃羊回少首领,与察图作,甚至整个察图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与小公子相遇相识,在下三生有幸,亦不想错过牵制察图作的大好机会,还望小公子认真思虑一番,再答复在下!” 虞杳的手段、本事、胆量、昨夜躲在暗处的宗申革亲眼所见,心中大骇过后,便知万不可与此人为敌,这才打消硬抢这片地盘的想法,眼下所说的一切皆为事实。 听完他这话,虞杳仔细琢磨一番,便有三分心动! 常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目前,她还不想和察图作正面对上,但是这片地区不想放弃,钱也不能不挣,那就只能让宗申革出面解决一切问题…… 第一百三十五回无理取闹 “合作可以,但是条件还不够!” 在宗申革以为要被拒绝时,虞杳突然开口,他双眼瞬间闪亮,精神一振,痛快就说; “一切好商量,小公子不妨说说条件?” “此地一分为二,你外我内,且大平山区只能我的商队进出,换句话来说,这片儿地区只有我的商队可以经商,旁人一律不得进入……” “可,在下同意!” 见他态度诚恳,虞杳又接着道; “报酬为每年二十匹健马,三十头肥羊,你我哪日不再合作为友,哪日结束报酬,但是,在合作期间,必须一致对外,若是想要在背地里玩阴的,在下手中的匕首可是不认人的!” 盯着他冷冷说完,虞杳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小公子所言极是,不此事只要小公子不生二心,在下绝对不会有二意!” “实在说来,小公子离了此地还有别处可去,但是在下不同,亲族皆在羊回地区,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亦不能没有我,所以,小公子大可放心!” 确实,大不了虞杳不要这里,带人回不归城,但是宗申革却不能这般潇洒! 先前满心担忧的刘蒙,一听这话就暗自点头,偷偷看向虞杳,只想她点头答应! 毕竟,这样看来的话,就等同于他们多了一个首领小弟,以后在这片儿地区来往行商,再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成,不过这一切必须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好,宗首领若是不着急,待我写好契书,你我签名盖印后才算作数!” “应当如此,还是小公子思虑周全!” 满心欢喜的宗申革说完,还不忘起身同虞杳道谢,当真是会来事的很,彻底打破了牧族人狂野,且不知礼数的固有认知! 隔壁帐篷内清醒过来的柯丞,挣扎着起身后又被王二石给摁了回去; “柯队长,你身上伤重,不能乱动!” 柯丞黑漆漆的好看眼眸,死死盯着婆婆妈妈的王二石,给他盯的心虚,一想到有人撑腰,就挺着胸脯又说; “是公子交代的,可不是我的意思!” 公子? 原来他听到的声音不是幻听! 须臾,柯丞眼中有了亮光,再次挣扎着做起身就问; “是公子……救了我……们?” 想起虞杳的真实身份,柯丞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虽然,虞杳能力出众,胆识过人,智谋手段不输男儿,但是固有的思想认知里,女子不可能打打杀杀,更别说同这些和野人无异的壮汉一博生死! “没错,是公子救了咱们,而且……” 说着,王二石就盯着脸色苍白的柯丞一脸骄傲,那样子着实有些欠揍,在柯丞牙根儿都痒痒时,他又贱兮兮的说; “还是公子亲自背你出去的,也就你有这种待遇,咱们哪个有让公子背过?” 公子背他? 那样瘦小的身体,背得动他吗? 她…… 再次想起虞杳的身份,柯丞突然面色一红,整个人不好意思起来! 甚至,连心跳也跟着加速! “咳咳……” 面红耳赤的柯丞,赶紧用咳嗽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柯队长可是要喝水?” “不用——” “你脸很红,是不是发热了?” “不是——” “要不让公子来瞧瞧,万一……” “不必!” 王二石话还没说完,柯丞紧张的赶紧拒绝。 说完话后,见王二石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打量,柯丞又尴尬的咳了咳就说; “公子事务繁忙,此等小事不必麻烦他!” “公子先前交代过,你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就要通知他的!” 王二石总觉着柯丞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到底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只好如实转达虞杳的意思。 “公子在忙何事?” 沉默须臾,柯丞突然又问,心里确实也极想知道虞杳在忙什么,更迫切的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 那些人有多凶残,他可是亲手领教过的! “在隔壁帐篷内审问那两人,此时估摸着该结束了!” 审问? 看来公子确实厉害! 起码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很多! 不知怎么的,柯丞突然嫌弃起自己来,低头看了看被上药的伤口,心里有些憋屈! 若不是为了商队虞其他人,以他的本事,绝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知公子会不会失望? 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看法? 会不会…… 突然,柯丞陷入无尽的怀疑与纠结,给自己搞的心情烦躁,郁闷头疼,脸色也跟着苍白难看,让一旁的王二石跟着担心; “要不,还是让公子来瞧瞧吧?” 柯丞…… 真多事! 有甚好瞧? “扶我……去外面!” “不成,你重伤在身,不能随意动弹!” 王二石亲手给柯丞上过药,身上的伤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便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 再说,柯丞是为了保护他们以及货物牲口,才被那些人毒打,他有责任与义务照顾好他。 板着脸盯着王二石看了一会儿,柯丞就一言不发,咬牙慢慢挪动身体,自己想要起身出去。 “你……得得得,我来扶你!” 被犟种柯丞弄的没了办法,王二石只好上前帮忙,小心替他穿好鞋子,就扶着朝外走去。 俩人刚走出帐篷,就看见已经签完契约,从隔壁帐篷出来的虞杳,和身量高健,满面笑容,长相俊挺的宗申革,柯丞面色渐渐结板,小声问; “他是何人?” “好像是最里面山区的一个小首领,叫……叫宗甚子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以后就是咱们自己人!” 王二石说的满面开心,柯丞听了心里却莫名发堵,究其原因,他也不得而知,只觉得这股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毫无头理! 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的柯丞,皱着眉头,盯着朝远处而去的虞杳,以及宗申革的背影,只以为自己这种情绪是因身伤而致,便收回视线,转身又朝帐篷内走去。 “怎的又要进去,你……” “疼,想躺会儿!” 疼?? 他也知道疼? 王二石一脸疑惑盯着柯丞打量,越看越觉得他奇怪,就忍不住嘟囔; “你不会被他们打坏脑子了吧?” 柯丞抬头不悦盯着他。 “我说的是实话,你别这样看我!” “你都没觉得自己奇奇怪怪吗?” “一会儿闹着要出来,才出来还没喘口气,又闹着要躺下,你脑袋真没坏吗?” 柯丞…… 他哪里闹了? 他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 第一百三十六回后顾之忧 和宗申革签订契书,将这里的所有牲口,以及能用的货物规整一番,又把帐篷挪到自己的地盘儿处安置好,又找来大夫给柯丞他们看过后,虞杳打算亲自带队,将剩下的所有货物出手。 不想,宗申革却提出要求; “不如,小公子将这些货物全部给在下,至于要换多少牲口,咱们好商量!” “此事宗首领同刘管事商量!” 虞杳想都没想就同意。 毕竟,在这里把货物给宗申革,省的他们走一趟,抽出时间她可以安排一下这里。 不一会儿,宗申革和刘蒙二人商量正是,虞杳抽空去隔壁看柯丞。 进帐篷,就见柯丞躺在榻上,瞪大双眼盯着帐篷顶发呆,一旁的地毯上,王二石窝在那里睡得正沉,察觉到亮光照进,柯丞这才转头,看到门口的虞杳先是一愣,而后猛的坐起身,眼神也跟着明亮许多; “公子,您来了!” 不知怎么的,一句极为平常的话,却让虞杳听出些许委屈意味; 就像柯丞等待她许久一般! 盯着他打量一番,见脸色尚可,虞杳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开口; “过来看看你!”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虞杳过去坐在床尾,也是帐篷内唯一一张凳子上看着柯丞; 突然,就见柯丞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那双好看严肃的眼眸不自觉躲闪,就是不敢与她对视,莫名有种心虚感! 心虚? 难道怕自己责怪他? “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这次是个意外,也是我考虑不周到,和你没关系!” “多谢……公子关心!” 面色渐渐恢复正常,柯丞才抬头开口,只是看着眼前实在娇小玲珑的虞杳,都想不到她是如何将自己背出去的! “公子……” “公子您来个!” 柯丞刚开口,躺在地毯上沉睡的王二石突然醒来,坐起身看着虞杳问好,被他这一打岔,柯丞便低头不语。 “累了就休息,不打扰你们了!” “好——” “属下不累!”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王二石满脸疑惑盯着柯丞; 刚才还累的不想搭理他,怎么这会儿就不累了? 柯丞…… 话真多! “你们歇息,有事就去找我!” 虞杳盯着神色奇怪的俩人看了几眼,便起身离开。 在外虎坝耽误了三天时间,简单安排一番,虞杳让重伤无法骑马赶路的柯丞留在这里养伤,兼坐镇,并让大齐、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等人协助处理杂事,以及防止察图作的前来寻仇,她于第四日一早,带着其余的人和牲口,以及车马赶回不归城。 十天后,他们平安到达不归城,恰好秦沐他们的商队也刚好回来,一行人聚在城西的宅子里商谈起与宗申革的合作事宜。 老宅堂厅,众人吃饱喝足后,边吃茶边商讨; “公子觉得那姓宗的是否可靠?” 在府里忙碌了两个多月的见微道长,见到虞杳很是开心,话也比以前更多,听闻此事就先开口询问,不问个清楚他着实是不放心。 毕竟,虞杳乃女子,有些事他难免会多想,生怕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可不可靠暂时不好说,不过他与咱们有共同的敌人,又与咱们没有利益冲突,合作是没问题的!” 虞杳的话让见微稍许放心,不过在没亲眼见到宗申革此人前,他依旧有所担忧。 “公子,若不这趟货物让属下带队送过去?” 鉴于外虎坝形势复杂,又怕察图作的人暗中下黑手,一番思虑后,秦沐开口提议。 “秦总管去也好,起码在这个时候能起到极好的威慑作用,让暗处的有心之人不敢轻易作乱!” 对此,见微及其赞同,但虞杳迟迟不肯表态。 因为,她还有别的打算。 “公子可是有旁的打算?” 盯着虞杳看了几眼,见微又笑问,心里却期待她又有什么好主意。 “这趟外虎坝之行由我亲自带队,至于秦总管,我想让你去一趟常州,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合适的商行好长期合作,毕竟我们的商队需要大量的货物,价格至关重要……” “公子想法极好,常州商贸发达,各种货物应有尽有,且价格比这里便宜不少,若我们能打通渠道,于以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一点即透的见微,彻底明白虞杳所思所想,对比极为赞同。 细细想来,从开始到现在,虞杳的每一个决定,他就没有反对的! 甚至,大多时候亦师亦友的见微,对虞杳的决定起到补充性的重要作用,正因为他的存在,虞杳才顺利的走到今天! 好比眼下,见他极其赞同自己的想法,虞杳开心之余又笑着问; “既然道长也赞同,那此就麻烦道长同秦总管走一趟!” “公子所托,贫道自然乐意!” 见微笑说着,就扭头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的秦沐; “秦总管可是有何想法不成?” “属下怕那恶人前来寻仇,届时公子应付不来……” 确实,秦沐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是他没见识到虞杳的厉害,更不知道虞杳根本就不把察图作当回事儿! 对虞杳来说,一切才刚起步,她身份又极其敏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她不介意暴力解决! “此事你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 “再说,咱们与宗申革合作,不就是为了让他出面对付察图作的么?” 见虞杳心有成竹,一切有数,便彻底放心! 于是,他们在城西的宅子里修整三日后,秦沐和见微道长,带着几人去了常州。 刘蒙和姚黑子二人带队,继续朝三义山区而去。 至于虞杳,带着王二石,车高高等人,拉着十几车货物出去大平山区,争取在落雪之前能多跑几趟,也希望秦沐和见微能带来好消息。 但是,当他们出发的第六日,刚到外虎坝交界处,就听不远处传来打斗声; “看好货物,若情况不对就立掉头,货物不用管,保命要紧!” 走在最前面带队的虞杳,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声叮嘱。 “公子您……” “我前去看看,你们不要跟来!” 说完,虞杳打马朝前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回就地绝杀 “宗申革,老子今日必取你性命!” 虞杳伏身在马背上,刚转过弯儿就见前面背对着他的壮汉,挥舞着手中三尺来长的弯刀,朝着嘴角带血,胸口带伤的宗申革挥去。 眼看那把厚重的长刀就要劈向宗申革的脖子; 突然,一不明物体从斜后方飞出,不偏不倚正中刀尖儿; “铛……” 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击歪刀尖,早就发现虞杳的宗申革顺势就地翻滚,而后单膝跪地借力起身,完美的躲开了致命一击,也让手持长刀的汉子愤怒转身; 待他看清骑在马背上瘦小的虞杳时,铜铃般大鼓,满含怒火的的双眼立即转为不屑,而后轻蔑的上下打量正在盯着他打量的虞杳,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叫骂道; “哪里来的黄毛小儿,敢坏老子的事!” 他喊话之间,圆滚滚的肚子上肥肉直晃,浓密宽杂的眉毛上下抖动,铜铃般大而鼓的双眼,更是带着一股狠劲;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虎视眈眈盯着宗申革的两名汉子,此时都分神打量起半路杀来的虞杳。 “哼!口气不小!” 一听这肥腻汉子在她面前自称‘老子’,勒马停在三丈开外的虞杳冷哼一声讥讽。 那油腻肥汉许是眼神不好,盯着眼前骑在马背上,一脸不屑,居高临下的虞杳细打量一番,突然露出淫笑; “原来是小公子!长得但是极为合本大爷的胃口!” 说完,油腻肥汉一脸满意的笑出声,举在手中的长刀缓缓放下,显然他没把眼前瘦弱的虞杳放在眼中! 后面一身重伤的宗申革,听到油腻壮汉的这番话,以及回荡在耳边让人作呕的笑声,咬牙握紧手中的长刀,朝着虞杳喊话; “小公子快走,在下应付的来!” 说完,宗申革朝右侧的一壮汉主动出击。 他的喊话让前面油腻肥汉极其不满,扭头咬着满口黄牙大声下令; “给老子,宰了他!” “是——” 后面的两名汉子大声应着,齐齐朝宗申革攻击。 “啊……” 突然,油腻肥汉发出一声惨叫,一手捂着脖子缓缓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恶狠狠盯着,骑在马背上的虞杳。 “你……你敢同脑子玩儿阴的?” 说着,他瞪着那双铜铃大眼,暴鼓的眼珠子有种随时脱离眼眶掉落的感觉,满口黄牙更是咬的‘咯吱’作响,然后拿下捂着脖子的左手,看了看蔓延在手缝的鲜血,瞬间暴怒,刀指虞杳怒吼; “你他娘的,老子宰了你!” 说着他挥舞着长刀,根本不管脖子上指甲盖儿大小,正涌动鲜血的伤口,迅速朝虞杳而来; 他每走一步,血腥味随着浓重的杀意迎面而来,虞杳却坐在马背上不为所动。 两丈…… 一丈半…… 一丈…… 眼看抡圆的大刀就要砍向马头,虞杳猛拉缰绳,初一前脚离地,大声嘶鸣; 而后,初一原地一转,前蹄落地的同时,后腿起跳猛踢,一蹄子直接踹向肥汉的肚子,将他直接踹倒在地; 这时,虞杳跳下马背,抽出挂在马鞍上的长剑迅速逼上去,在肥腻汉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朝他的胸口刺去; “嗤……” 肥腻汉子虽然一身肥肉,但反应极其迅速,原地打滚躲过致命一击,但是左肩被虞杳划伤。 此时,狼狈躺在地的他,终于正视眼前瘦瘦小小的虞杳。 “你……你是何人?若就此离去,此事不予追究……” “若不离去,你该拿我如何?” 虞杳冷笑着反问,在肥腻壮汉逐渐阴狠的眼神儿下,突然再次发起进攻,朝着腹部刺去; “铛……” 肥腻汉虽然躺在地上没空起身,但手中的大刀挥舞的极其厉害,并且却无误的挡住了虞杳这一击。 由于力量悬殊,虞杳被他挥开连退几步才稳住脚步,那油腻肥汉借此打滚起身。 而不远处的宗申革,也被两名壮汉死死缠住,看样子应付的有些吃力。 突然,虞杳调转方向,朝着刺向宗申革后背的壮汉攻去,油腻肥汉自然不愿意她得逞,在后便追击; 他块头大,力气大,但论灵敏度,远不如娇小玲珑的虞杳; “噗嗤……” 一剑将偷袭宗申革的壮汉刺穿后,虞杳迅速拔剑,转头就对付欺身而来的油腻肥汉; “小子,受死!” “铛铛铛……” 油腻肥汉挥刀砍向虞杳头部; 知道两人力量悬殊,虞杳连连后退,必其锋芒,而后借机闪步上前,选择近身攻击; 不知何时虞杳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在油腻肥汉用力挥出长刀时,她下腰躲避,柔韧身体的翻转一圈后,手握匕首,用力朝他右侧腰刺去; “嗤……” “啊……” 速战速决,抽出匕首后虞杳迅速后退至范围,而后死死盯着怒目圆睁,痛苦大吼的油腻肥汉; “该死……我要宰了你!” 即便侧腰被虞杳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面色如灰,浑身冒汗,油腻肥汉依旧咬牙挺着,挥着长刀再次朝他砍来。 这次,虞杳却没有躲避,而是选择正面直迎; “铛……” 长刀与匕首相撞之际,虞杳原地起跳,膝盖重重撞向油腻肥汉的下巴;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没等他反应过来,虞杳再次出击,抬脚再次朝他肚脐下方三寸之处踹去; “啊……” 惨叫响彻云霄,不远处的王二石等人听的一清二楚; 就是刚斩杀了壮汉的宗申革,看着这一脚,也不由觉得疼! “你……该……死……” 油腻肥汉疼的跪倒在地,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捂着两腿之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即便如此,那双铜铃大眼死死盯着虞杳,恨不能活吞了她! “你是何人?” 此时,虞杳手握匕首,盯着他慢悠悠的问,那模样,懒散中透着残忍,任谁也不相信,这么好看的人会有这般狠辣的手段! “你……” 想撂几句狠话,奈何身体的疼痛让油腻肥汉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咬牙挺着,只是低头的瞬间,铜铃双眼划过阴狠; “当心……” “嗤……” 随着不远处宗申革大叫提醒,鲜血溅落在地,犹如盛开的妖艳花朵,突然偷袭的油腻肥汉脖子一歪,保持诡异跪姿,没了气息…… 第一百三十八回百思不解 “公子,公……” 担心虞杳的王二石,大声喊叫着一转过弯,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没了声音; 尤其是保持诡异跪姿,嘴角滴血,胸口被血迹浸透的油腻肥汉,让他觉得头皮发麻! 前几日夜里那场厮杀,他虽未亲眼目睹,但经过常水和姚黑子等人的讲述,对虞杳佩服的五体投地; 眼下亲眼所见,满心佩服瞬间变为敬畏! “公……公子,可要帮忙?” 对上虞杳冷清的眼神,王二石莫名心头一颤,便结结巴巴开口。 “让他们过来,帮忙处理一下这里!” “是——” 虞杳指着地上的几具尸体淡淡开口,跟着秦沐走南闯北,还算见过世面的王二石,面色立即恢复正常,大声回答着就转头去叫人。 这时,身后满身血迹的宗申革缓缓上前,对虞杳弯腰道谢; “多谢六公子救命之恩,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六公子只管吩咐!” 虽然目前两人目前是合作关系,但宗申革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经此一事,他倒是无比真诚的感激虞杳,连带着心中的算计也淡了几分。 低头专心擦拭匕首的虞杳,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好看的嘴唇微扬,露出客气的笑容; “宗首领若真想感谢在下,以后守好这片儿地便成!” 虞杳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说完,就见宗申革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 而后,便其郑重的点头,一脸严肃承诺; “六公子请放心,有宗某一日,此地绝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公子,公子……” 王二石大声叫着,已带着车马货物以及众人上前。 “公子,您可有伤着?” 比以前沉稳许多的木同,上前盯着虞杳就问,见她全身上下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伤痕,这才长出一口气。 “公子,下回再遇上此等打打杀杀之事,您得叫上咱们兄弟才是,万不可一人涉险?” 后面上前的车高高,仔细打量过虞杳后,就婆婆妈妈的叮嘱,多少有些太过于操心! “就是,这把危险之事,公子工不可一人独挡!” 王二石也点头附和,给虞杳说的无奈又暖心,便耐着性子答应; “好,下回叫上你们一起!” 听到这话几人终于露出笑脸,下马就要打扫战场,前方又传来马蹄声,仔细一看是大齐、王山虎、和铁头; 三人上前,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首先盯着虞杳检查,见她毫发未损,这才下马行礼; “公子先走,这里有小的们来收拾!” 此处离前方营地不远,大齐说完,虞杳没有犹豫就带着车队,和受伤的宗申革一起先回营地。 回到各自营地,虞杳才简单洗漱一番,上过药的宗申革就寻过来。 身体还没好利索的柯丞,看到他就板着脸,招呼都懒得打一下,倒是宗申革,笑着先开口; “柯队长伤势恢复的如何?” “极好,多谢关心!” 冷冷淡淡的回答完,柯丞一瘸一拐,缓缓朝虞杳所在的主帐篷而去,身后的宗申革盯着盯着他看了几眼,便也没不当回事儿,抬脚跟上去。 二人进帐篷,就和虞杳商量起正事; “那肥腻汉子是何人?” 知道被她斩杀的油腻肥汉身份不简单,虞杳便看着宗申革问。 这事发生的突然,但她隐隐有种感觉,察图作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人名为厍里狄,乃察图作爱妾之兄,因力大武功高强而出名,是察图家爪牙里最厉害,也是察图作的最信任之人。” 原来是察图作爱妾的兄长! 怪不得他这么嚣张! 见虞杳神色若有所思,喝了一口热茶的宗申革,放下杯子接着说; “如今他死于我们之手,以察图作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格,此事定不会轻易而过,定会找机会狠狠报复我们!” 以前对察图作多有忌惮的宗申革,如今却多了几份信心! 一是因为他占据了大平山区最有力的关卡,只要这里不失守,察图作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轻易拿捏他与族人! 二是虞杳的存在,让他多了一个伙伴儿,对付察图作亦多了不少信心与胜算! 若是可以的话,他想同虞杳联手除了察图作,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察图作最大的仇家是何人?” 沉默一会儿,虞杳抬头看着宗申革问。 只要搞清楚这点,她不怕对付不了察图作! 可是,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宗申革,他眉头皱了皱,摇头道; “此事不大清楚,不过这世上应该极少有人不恨他,杀人越货,强抢民女,奸杀人妇,构害无辜,他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天地难容……” 仔细听着宗申革所说,虞杳难以想象这人得坏到什么地步! 不过,这更让坚定除了察图作的决心! “那他最忌惮,或者害怕之人是谁?” 这个,虞杳相信肯定有! 察图作再厉害,再坏,上面肯定有能管制他的人! “是其亲兄长——察图寮。” 叫虞杳满眼兴趣盯着自己,宗申革接着说起察图寮的详细情况; “察图寮是察图作同父嫡长兄,是察图家真正的当家人,亦是鄱芜摄政王手下的亲官,由于其长期不在家,察图作无人管束,彻底释放天性,到处虐杀抢夺,随意贱淫妇女,久而久之养大了胃口,也养出了一众凶残手下……” 宗申革讲的仔细,虞杳听的认真,但是越听她越觉得察图寮也有问题! “这样说来,那察图寮也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虞杳这话倒不是信口胡诌,而是有这样的兄弟,做兄长的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晓,察图寮不约束管制察图作,已经说明他也是这样的人! 起码,内心都一样! “此人长期在鄱芜官场,极少归家,为人处事以及风评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察图作确实极为惧怕他,传言察图作看见他就浑身颤抖,大气都不敢喘……” 接着,宗申革又说出自己所知道,以及道听途说的一些消息。 这让虞杳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三十九回宝贵收获 山不就我,我自见山! 所有货物再次被宗申革拿走后,腾出时间的虞杳,接下来将全部精力放在布置营区,以及打听察图寮的消息上。 好巧不巧,在她打算亲自去一趟新罗城时,就有消息传来,说察图寮从三牙城回新罗祭祖! 这对虞杳来说,绝对是个好机会,当天日落之际,就带着大齐和王二石,以及车高高三人出发,直奔察图家所在的新罗城。 一路轻装快骑,两日终于到达新罗。 在主仆四人排队进城时,前面突然一阵骚乱; 接着,就见周围的所有百姓四散避让,就像躲避瘟神一般,神情带着莫名惧怕。 虞杳主仆四人不知所措时,旁边有个老阿婆小声提醒; “几位公子赶紧让让,莫要挡道!” 阿婆六十来岁,瘦小驼背,满头银发,一身灰蓝粗布衣服打满补丁,脚上的绣花鞋破损不堪,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几个泥疙瘩…… 突然,虞杳被阿婆篮子里的几个泥疙瘩吸引注意,她激动的凑上前想要确认一番,却被后面涌动的人群推了一个趔趄,身旁阿婆的篮子也被撞翻在地; “阿婆当心!” 虞杳一把拉住差点被人群挤翻在地的阿婆胳膊,将人护在身旁,还抽在地上寻找那几个泥疙瘩的踪迹,由于人太多,除了满目的脚以外什么也没看见。 “阿婆,为何城门口聚集这么多人?” “小公子切莫声张,当心被他们听到!” 虞杳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换来这位阿婆满脸惊恐,以及小声提醒,那样子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们? 是何人? “让让,都让开!” 在虞杳满心疑惑时,城门内传出嚣张的喊叫声; 接着,已经被挤在路两侧的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好在虞杳四人手中牵着马,不至于被挤的贴到墙上。 这时候,两个骑马的壮汉自城内而出,经过人群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多少有些嚣张跋扈,不难看出平日里一贯如此! 两人之后,是一骑着红色高头大马,身量高壮,头戴镶红宝银冠,身着红蓝相间暗纹华袍,外披深蓝包边羊皮褙子,脚踩马皮长靴,方脸,浓眉大眼,神色倨傲,目中无人,约三十来岁的壮汉,在后面六人的陪同下出城; 当这汉子经过被挤在人群中的虞杳时,突然扭头看向她,那双原本带着狠厉之气的深邃大眼,突然闪过惊喜,嘴角也不由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此人的眼神以及笑容让虞杳非常不舒服,便不屑的转头看向身旁的浑身颤抖的阿婆; 而那人,直到出了城门才收回视线,并低声吩咐身旁的人; “让人盯着城门口牵着马的那个俊俏小公子!” “是,二公子!” 身后一人恭敬领命,而后勒马调转方向,朝着进的的人群而去。 看着那些人走远,百姓这才恢复自由,虞杳便忍不住就低声问身旁的阿婆; “刚才那是何人,大家为何这么怕他?” “走,咱们进去再说!” 阿婆抓着虞杳的胳膊,警惕的四周看了一眼,待便随着人群进了城,在路边寻了一处安全角落,这才小声道来; “几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 “正是!” “不怪你们不认识,那人啊……” 说着,阿婆在此警惕的四周打量,见周围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这才又接着说; “那人是察图家的二公子,是谁也招惹不起的恶人,小公子万要当心,切不可被他盯上!” 原来是察图作! 怪不得所到之处,人人惊惧! 只是他这般着急出城,是去哪里? 阿婆就拉着虞杳的胳膊仔细打量起她,越看越担忧,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几位公子若无事,就早早离开此地的好!” 离开? 这是为何? 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王二石,使劲挠了挠头,就忍不住问阿婆; “我们才来,为何要早早离开?” 王二石这一问,问的阿婆一脸为难,好像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最终盯着虞杳看了看,这才小声道来; “这察图二公子,平日里就喜欢长相俊俏的小公子,听说……不少好后生被他折磨而死!”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刚才看自己用那种眼神! 此时此刻,虞杳终于明白察图作刚才看自己眼神儿,以及嘴角诡异的笑容。 突然,想到什么的虞杳,扭头看向对面牵着马的一壮汉;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人刚才随察图作一起出城而去! 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虞杳眼神瞬间冰冷,但又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低头又问阿婆; “刚才,您篮子里装的是何物?” 经虞杳要这么一问,阿婆才想起篮子里的东西,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她紧张的就要转身去找,却被虞杳拉住; “那是我老婆子在山里挖的东西,想着或许是药材也说不定,就想拿去药铺问问,如今……” 许是日子并不好过,想要用那几个泥疙瘩换点儿钱来改善生活的阿婆,难过的直抹眼泪,虞杳便对王二石说; “去城门口找找!” “您老莫要难过,小子这就去帮您找找看!” 王二石安慰一番阿婆,将手中的缰绳给大齐,而后就去城门口帮忙找东西。 不一会儿,就见他手中捧着几个泥疙瘩,兴高采烈的跑回来; “好在这玩意儿没人要,被我找了回来,您老看看可对?” “没错——” 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阿婆笑的满脸皱纹,连忙接过五个泥疙瘩放在篮子里。 终于,忍着激动,虞杳拿起一个仔细看了看,确定手中的泥疙瘩就是红薯后,便看着阿婆问; “您可否将这几个东西卖给我?” “公子若要的话,只管拿去便是,大不了我老婆子明日再寻几个来!” 一听阿婆的话,虞杳余光瞥了眼斜对面盯着他们的汉子,又问清楚阿婆家的地方,随后塞给她一把铜板,就带着那几个泥疙瘩离开。 而身后的大齐,王二石,以及车高高三人满心不解; 他们公子买这泥疙瘩做何? 但对虞杳来说,手里的几个泥疙瘩,是她这趟之前最宝贵的收获…… 第一百四十回惊喜发现 “公子,这到底是何物?” 客栈内,看着虞杳捧着五个泥疙瘩仔细观察,一副宝贝样子,车高高就好奇的问,他属实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心用布包好五个拳头大的土豆,虞杳抬头对满脸好奇的三人说; “好看的东西!” 知道自己经被人盯上,且这东西的重要性,虞杳便没细说。 “原来是野花!公子若喜欢,回头属下给您多找些来!” 大齐一听就有些失望,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东西,不过对自家细皮嫩肉公子,还是挺‘宠爱’的! “好,回头看到好看的野花多给我挖些!” 虞杳表现出一副极其爱花的样子,笑着同三人说着,就把包好的五个土豆的放在随身包袱中,并仔细系好,惹的三人不由无语,心想; 公子这么爱花,以后得多给他挖些回来才是! 省的把泥疙瘩当宝贝! “明日去老阿婆那里,再给公子多买些来!” 一旁的车高高见虞杳心情极好,就笑着这般说,他哪里知道这几个泥疙瘩的真正作用! 听到这话的虞杳,想了想就点头说; “待我们忙完正事,是得去一趟阿婆那里看看。” 看看土豆还有多少? 眼下,在没解决察图作的情况下,虞杳没打算主动去找阿婆,生怕连累她老人家。 就这五个土豆儿,她本可以给阿婆几两银子,因为被人盯着,又担心给太多钱引起旁人的多心,便只给了一些散钱而已。 突然,窗外的街道上锣鼓喧天,王二石过去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盯着楼下一对人马经过; “公子快看,是那察图作!” 王二石说着,虞杳便上前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下面一如出城时骑在马背上的察图作,以及后面多出来的一顶华丽轿子,和一队护卫,不由猜想轿子里人的身份; “公子,您说轿子里是何人?” 吹吹打打的声音远去,车高高趴在窗边问虞杳。 “极有可能是察图寮,不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虽然有消息说察图寮来了新罗,但轿子里是不是他,虞杳也不能肯定。 说着,她透过窗户看见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看着他们! 那人,正是先前在城门口,盯着他们的察图作手下! “关上窗户!” 虞杳依旧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淡淡朝车高高吩咐。 “咱们被察图作的人盯上!” “有人盯着咱们?” 虞杳淡定的才说完,大齐就炸毛,立即过去想要推开窗户确认。 “不要打草惊蛇!” 虞杳冷冷的提醒,大齐忙收回手,缩手缩脚靠在窗边的墙角,伸着脑袋透过窗缝儿朝对面仔细偷瞄,看了半天,终于在斜对面角落的一棵树下,看见一壮汉鬼鬼祟祟,时不时盯着他们所在的二楼打量; 当即,大齐转身激动的说; “公子,我看见他了,他就在街对面!” “在哪?我看看!” “哪里哪里?” 大齐说完,王二石和车高高二人立即凑上去,三人撅着屁股趴在窗户边儿,做贼一样看着下面街对面的壮汉。 对此,虞杳什么都不想说! 不过,察图作竟然让人盯着他们,想必很快就会有所行动! 然而,想到察图寮可能已经到了新罗,虞杳便想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黑了! 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西部百姓,早早吹灯入睡,听着夜莺的叫声,一直等到半夜; “邦邦邦……” 三更刚到,一身黑色劲装,黑巾掩面,身材娇小玲珑,处处透着力量和杀伐的虞杳,悄无声息的摸出客栈,顺着白日打听好的路线,一直来到察图府侧门; 警惕四处打量一番,轻松跳上墙头,而后又利落翻入院内,顺着青石板小路一直摸到前院,就见主屋亮着灯,娇小的身躯藏紧贴着暗处的墙角,仔细观察情况。 突然,屋内的说话声清晰传出; “大兄……息怒!” 虽然没听过察图作的声音,但一声‘大兄’,让虞杳肯定是他无疑! 看来,传言属实,察图作确实很怕察图寮这个兄长! 那么一个壮实汉子,此时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虞杳脑子里已经有了他此时的表情画面,莫名觉得心里畅快! 接着,一道极其冷,且漠威严的声音响起; “你若无能,本官可让其他人代替!” “大……大兄,都是我的错,还请大兄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冷漠的声音带着不屑语气反问,明明白白听出察图寮,对这个同父弟弟的轻视,以及傲上矜下态度。 “大兄,我已经物色好合适之人,过两日,不,明日就可以将人送到大兄面前,还请大兄息怒!” 突然听到察图作的这番话,虞杳莫名举动有些怪异,到底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接着,察图寮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粗鄙之人,也值得本官为你如此费心?” “大兄放心,此次为弟物色的人,绝对胜过往任何一人,实属难得的尤物!” 不知怎么的,‘尤物’二字让虞杳突然想起,白天察图作在城门口看她的眼神,和诡异的笑容! 虽然,虞杳自认为和‘尤物’二字毫无瓜葛,但这俩兄弟所说的每句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果然,察图寮接下来的问话,彻底验证了她的猜测; “尤物?” “新罗城还有此等之人?” “为何以往你不曾发现?” 察图作急切的声音随之而来; “回大兄的话,此人是此人为弟今日出城时才发现,看样子是外乡之人!” ‘出城’和‘外乡之人’,让虞杳脸色一变,完全确定说的就是她! 看来,察图作让人盯着她,是想用来讨好察图寮这个兄长! 他倒是挺会想! 就是不知道察图寮有没有命享受! 虞杳心中冷笑,眼神冷冽的暗想。 同时,她也察觉到不对劲儿; 难道,察图作看出了她的真身份? 很快虞杳就否决了这个猜测! 因为,她对这点儿极有自信,加之特意装扮,不是亲近之人根本不可能轻易发现! 那么,察图作是真喜欢男子了? 想到这儿,虞杳眼神一闪,就听察图寮带着几分警告的声音又传来; “希望,这次不要让本官扫兴!” “不会,为弟保证,此次兄长一定会满意!” 第一百四十一回满心怀疑 “公子,您出去了?” “公子,您何时出去的,为何不叫我们一起?” “公子,您不会是去察图府了吧?” 悄无声息回到客栈的虞杳,被醒过来,正要出门找她的大齐、王二石、车高高三人盯着一同问。 主要是虞杳这身打扮太过让人不安,一看就是去干坏事的! “出去转了一圈儿,你们接着去睡!” 虞杳摘下黑面巾,说的一脸轻松,三人听了却无比心塞! 他们哪能睡得着? 万一醒了,公子又不见了怎么办? 被三人瞪着眼睛跟盯贼一样盯着,虞杳无语至极,转身进了右边自己的卧房,关门之际说了一句; “早些睡,天亮有正事要忙!” 一听有正经事要忙,三人这才彻底放心,转身进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天一亮,主仆四人换了一家客栈,就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今日,察图作的人可能会上门,届时你们不用阻拦!” 夜里,躺在床上也想好对策的虞杳,打算将计就计。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察图作有意请她进府,她岂能这般‘不知好歹’? “公子不可,他们人多势众,万一对您……” 一听虞杳这话,大齐急忙起身劝阻,想要她打消这个念头。 毕竟,新罗城是察图家的地盘儿,他们人多势众,只手遮天,能做出什么事谁也说不好,万一有个好歹,他们三人怎么交代? 再者,就算冒险,也轮不到主子以身涉险! “公子,此事万万不可,有事您吩咐咱们三人便可,犯不着搭上自个儿,再说,察图作那等恶种伤着您可如何是好?” “就是,大齐与二石说的没错,察图作的人若要拿人,就让他们先拿了我们三人去!”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死死盯着虞杳不松口,生怕她有个好歹。 “此时我已定,你们只管听命行事!” 知道时间不多,虞杳便强硬的表态,三人皱着眉头都不吱声。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届时咱们内外配合……” 你要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三人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松开。 “时间紧急,你们分头行事,务必在察图作的人来之前办完这些事!” 虞杳说完,把一张纸给王二石; “这上面几味药,分开去几家药铺买齐,一定要快!” “是——” 王二石拿起纸张看了一眼,然后揣在怀中转身快速出去。 “车高高,你去那阿婆家,若是有泥疙瘩全部买来,回头在城外那家客栈碰头,且不可贸然行事!” “公子,您……” “什么都不用说,照命行事!” “是,公子!” 车高高不情不愿的看着虞杳,满眼都是担忧之色。 “大齐,若我被察图作的人带走,你什么都不用多做,只要后日……” 虞杳严肃,且仔细的叮嘱大齐,而后四人各自行事。 虞杳知道,他们换了一家客栈勉强能争取一些短暂时间,以察图作的势力,想必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果然,王二石买来药,虞杳才收拾好,就听到客栈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搜,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这个声音,虞杳给了王二石和大齐一个眼神,两人趁机从后窗跳出去,然后趁乱除了客栈,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看着事情发展。 不一会儿,一身海松色细布长袍,外面套着一件羊皮端褙子,墨发简单绾起,身形瘦弱,长相俊秀,比这里人大多数白净许多的虞杳,被几名壮汉带走。 看着他们走远,人群中才传来议论声; “可怜的小公子,又要遭毒手了!” “造孽,好好的后生,又要被他活活折磨没了!” “老天不长眼,让那恶人连男儿都不放过!” “畜生不如,死在他手中的无辜女子,可怜后生数都数不清!” “唉!莫要说了,省的咱们被牵连……” “……” 人群中极小的议论声,终于让大齐和王二石明白察图作的意图,以及虞杳接下来将面临什么! 瞬间,二人脸色骤变,混在人群中远远跟上,看着虞杳被带进察图府,直到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二人心中彻底没了着落。 “走,莫要让他们发现!” 大齐抓着弄在原地,死死盯着察图府大门,王二石的胳膊,将人带到安全地方,这才小声安慰; “莫要担心,相信公子不会出事!” “可是,他是那样的人,他……他若要对公子……” “胡说,以咱们公子的本事,这世上无人能难为他!” 大齐嘴上说的肯定,心里多少也有些没谱! 不过,王二石听到他这番话,在回想虞杳的本事,心里稍稍好受些。 “咱们听公子的安排行事,莫要多想!” 在大齐的安慰下,王二石终于恢复理智,俩人迅速离开这里,按原计划行事。 那边,到察图府的虞杳,并没有立即带去见察图家兄弟,而是被安置在一处客房,好吃好喝伺候着。 直到天黑,随着外面的脚步声,一身黑青色暗纹长袍,脚踩鹿皮靴,身高体健,浓密厚重的头发用红宝石串系着,心情大好的察图作推门而入; 在看见坐在桌边不言不语,貌似有些伤心的虞杳后,大笑两声就迈步上前; “还真是小公子,在下有礼!” 说着,敷衍的抱拳问好,那双异常大的双眼就像打量货物一般,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杳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而后满意的大笑出声; “不知小公子尊姓大名!” 虽然看出虞杳气质不同常人,但吃定他是外乡之人,不能拿他如何的察图作,客客气气的询问。 当然,这种客气多少带着些目的! 见虞杳冷冰冰的不说话,那双充满邪气的大眼不满的眯了眯,但忍着没有发火,依旧带笑说; “不想说姓名也无妨,只要小公子乖乖听话,你要甚子,我察图作就给你甚子,若是想胡来,那就……” “当真?” 突然,虞杳盯着他开口问,给正要撂狠话的察图作问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真我要甚子,你就给我甚子?” 虞杳的反常态度以及话语,让察图作满心怀疑盯着她打量…… 第一百四十二回为财而来 “二公子难道说话不做数?” “在下还以为真能要甚子给甚子,看来也就说说而已!” 虞杳一副为财而来的样子,着实让察图作诧异; 以往抢来的那些俊男美女,不是哭闹喊骂,就是以死相逼,要么想法设法逃离这里,从来没有一个像虞杳这般淡定如常的和他谈话! 一时间让察图作觉得挺新奇,同时心里也升起几分怀疑,不由盯着虞杳再次打量起来,见她没有一丝惧怕与自己对视,便又笑着开口; “不知小公子想要甚?只要你说的出,我察图作就一定办得到!” 自信到狂妄的察图作,说着就坐在虞杳对面,心情极好的等待她的回答,表现的也极有耐心。 但虞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讨好察图寮而已! “二公子这般大气,我若太过小家子气,倒显得不懂事儿……” “小公子所言极是,只要你懂事知趣,乖乖听话,要甚子我察图作就能给你甚子!” 第一次遇到虞杳这么上道儿的人,察图作心情大好,阔气许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只要伺候好察图寮,他什么都能有,以后…… 心里想着以后的谋划,察图作的那双大眼渐渐被贪婪吞噬,嘴角慢慢上扬,整个人身上有种疯狂感,就像即将挣脱牢笼,四处撕咬的野兽! 此时此刻,虞杳心里十分清楚,若不尽快除了他,后患无穷! “那就看二公子的诚意了!” “不瞒二公子,在下来新罗就为寻求财路!” 她说的可是大实话! 只要解决了察图作,无后顾之忧,财源亨通,富可敌国都不是事! “好说,小公子想要多少?” 虽然第一次遇到这么淡定和他开口谈钱财的人,但察图作心里却清楚,只要能用钱解决眼下的问题,能让察图寮满意,他都认了; 虽然他也很爱财,贪财! 见他这么痛快,虞杳笑着伸出一只手指; “一万两?” 察图作问着,瞬间脸色不对,眼神也带着不满情绪盯着虞杳,审视她到底值不值一万两! 虞杳再次淡定笑问; “怎么?二公子不舍得?看来……” “一万两银子而已,只要小公子乖乖听话,配合我行事,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万两!” “二公子大气,不过这一万两得先给才成,不然在下睡不踏实!” “你……” 见虞杳态度强硬,一副不见财不乖乖配合的样子,察图作属实恼火,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她闹的难堪。 “这有何难?” “来人……” 察图作死死盯着虞杳,眼神极其不善的大喊一声; “二爷——” 察图作的亲信——敖通,立即进来。 “去库房,拿一万两银票过来!” 说这话的时候,察图作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虞杳,且每个字格外用力,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 年龄比察图作大两三岁,但身体明显单薄许多,长相看似本分老实的敖通,应声的同时迅速抬头扫了一眼虞杳,那双不大的眼中带着惋惜之色,而后就退了出去。 对门而坐的虞杳觉得挺有意思,不免盯着敖通离去的背影多看几眼。 然而,在察图作看来,她是急切的想要钱财,眼神愈发阴狠,心里已经盘算待察图寮离开,要如何处置虞杳! 不一会儿,敖通拿着一叠银票进来,恭恭敬敬的递到察图作手中,然后又抬头迅速扫了一眼神色依旧淡定的虞杳,便低头立在一旁。 “给——” 察图作语气极其不善的将银票放在桌上,盯着看她怎么办。 在他的注视下,虞杳伸手拿过所有银票点了一下数目,而后笑着说; “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 “希望你识趣,乖乖——听——话!”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察图作牙缝中挤出来的。 “二公子放心,在下定会让你——满意!” 肯定把他满意的送走! 虞杳心里暗暗补充,顺便附送一个笑容,察图作当即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警告; “最好如此,不然……” “不然,在下也对不住二公子的一片好意!” 虞杳笑着接过话茬补充,让想要转身离去的察图作再次盯着她打量起来。 几个呼吸后,他又开口狠狠道; “最好乖乖待在房中等待本公子命令,莫要随意四处走动!” “没问题,只要安排好在下的吃喝拉撒就成!” 见虞杳依旧识趣,察图作最后冷冷撇了一眼,而后转身往外走。 跟在后面的熬通,出去转身关门时,盯着虞杳看了一眼,眼神多少有些复杂。 “咯吱……” 门从外面关,两人离去,但虞杳清楚的知道院外有人把守,她却不慌不忙掏出银票仔细查看起来。 是万通钱庄兑出来的银票! 看来,察图作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只是他为何不现在带她去见察图寮? 虞杳满心疑惑,从银票中抬头看向窗外,却不知道察图寮之所以不在这时候见她,是因为两日后他要祭祖,在这之前他的沐浴戒斋,不得有任何不当之事,不然是对祖宗的不敬! 当然,这事之前他也没那么讲究,但如今的他不得不讲究! 很快,虞杳在察图府待了两天,这期间除了吃喝,她只在所住的院子里走动过,见的人只有熬通。 当然,通过熬通,她打听的察图寮已经祭祖结束,不出意外,今夜他肯定会见自己,届时…… 想到这儿,虞杳眼神一冷,嘴角泛起冷笑,而后看了一眼院外,就转身进了房内。 另一边儿的察图作,盯着敖通问; “可有查清楚?” “回二爷,这位阿也公子确实是外乡人,之前跟他在一起的那三人也没了踪迹,想必是怕事逃了!” “那老婆子是何人?” “那是城外的一老妇,之前在山上挖到一种不知名的野花草根,阿也公子喜欢就同她买了来,他们之间并无关系!” 听完敖通的话,察图作彻底放心,再想到虞杳的结局,嘴角泛起一丝残忍的冷笑; “传话给大爷,就说晚上将人给他送过去!” “是——” 敖通低头恭敬领命,而后就退了出去; 只是走出院子后,转头看向虞杳所在的院子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四十三回受虐倾向 “阿也公子,你准备一番,一会儿就去见大爷!” 传完话的敖通,特意来到小院儿给虞杳说一声,希望她有心理准备。 毕竟,过了今夜她能不能活命,都说不好! 想着以往实在察图兄弟手中的无辜性命,他就不忍心,看虞杳的眼神儿充满可惜与同情! “也公子,若是一会儿……” 话到嘴边,敖通却又无法说出来,在虞杳耐心的注视下,他低下头小声提醒; “大爷喜欢乖巧懂事的,公子莫要顶撞他,万事当心!” 说完,敖通就低头后退,打算转身离开,却被虞杳接下来的话惊的愣在原地; “想不想让他们死?” 这句话让敖通的心疯狂跳动,但理智告诉他,此刻该迅速离开这里,双脚却如生根一般,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见此,虞杳便知猜对了,上前两步再次小声问; “想不想让他们二人死?” 浑身僵硬,额头冒出细密汗珠的敖通闭了闭眼,最后咬牙缓缓转身,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 “公子……” 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带着颤抖,敖通很心动,却不敢赌! 因为,他心里没谱! 亦不敢肯定虞杳什么意思! “你只管说想不想?” “想——” 最后,在虞杳的注视下,敖通咬着牙重重点头回答。 “行,我知道了!” 虞杳给了他一个笑容,而后就没了后话。 这让已经做好最被拉下水打算的敖通,瞪大双眼愣在原地,用一种‘就这’的眼神盯着虞杳。 “去忙你的!” 虞杳依旧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笑着催他离去! 至此,敖通心里却过不去,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瞅了一眼屋外,便小声问虞杳; “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放心,小的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只是想知道公子如何行事,若是可以的话,小的想帮衬一二!” 在察图家当差多年的敖通,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想起仇恨,便铁了心想要帮虞杳; 若是她真能除了察图家两兄弟,也算是他的恩人,他怎么也要出手相帮的! 并没打算拉敖通下水的虞杳,见他如此态度,便笑着小声说;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察图寮的。” 既然选择来到这里,她总该要清楚对方的一切喜好以及习惯吧! “大……察图寮为人阴险多疑,且心狠手辣,连察图作都对其忌惮……” 虞杳坐在窗边一边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一边仔细听着敖通的讲述…… 初秋西北的夜里已经寒意渐起,察图府到处一片灯火通明,主院更甚,亮如白日。 正房内室,一身靓蓝丝绸瑞兽纹常服,墨发随意披在肩头,个子比高壮的察图作还要高上些许,但身量精瘦,皮肤呈一种病态惨白,深邃的双眼通红,带着一种诡异疯狂,坐在浴桶旁,修长有力的大手拿着一根精致皮鞭在仔细擦拭的好看年轻男子,正是察图寮。 突然,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嘴角带着一抹冷笑,深邃好看的双眼泛起一股诡异的期待。 “大爷,小公子带到!” 门口想起敖通的声音,跨进门的虞杳站在外室迅速打量屋内的一切; 出乎她意料的是,屋内的家具摆设极为简单别致,没有那股暴发户的味道,反而看着还挺舒服。 敖通说完,久不见里面有声音,就鼓足勇气再次开口时,就听内室传来压抑的声音; “进来!” 闻言,敖通莫名的紧张不安,抬头看向神情依旧淡定的虞杳,就暗中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而后关门退下。 虞杳深呼一口气,抬脚朝左边的内室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脚步缓慢而稳健,每走一步她心情跟着紧张些许,迈进内室门槛,首先闯入她视线的,内室正中,离床不愿,能容纳两人的大木桶。 瞬间,虞杳一愣,脚下微顿,眼神闪了闪; 而后,就见以顶对着她的察图寮,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惨白却年轻好看的脸庞。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虞杳,看见他的长相再次一愣! 原来,察图寮并不像察图作那样长得肥肥壮壮! 原来,察图寮长得还挺……清爽! 不想用‘好看’二字形容他的虞杳,最终只能用‘清爽’二字,也算是对他的夸赞! 在虞杳站在内室门口打量察图寮是,他也抬起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那神色,严肃中带着些许专注,一点儿看不出他有任丝毫恶意! 此时此刻的虞杳,终于明白什么叫人面兽心! “过来——” 突然,他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挥着手中的东西招呼虞杳; 待看清他手中的东西是一把极其精致,手柄处还镶着各色宝石的小皮鞭时,虞杳再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当即低头暗想; 这是打算虐待她吗? 正好,她也领教一二! “还不过来?” 见虞杳愣在门口,低着头不动,察图寮不悦的皱了皱眉头,再次加重语气开口唤道。 忍着心中的不满,虞杳抬步上前,在离水桶三步的距离停下,清清楚楚看见大木桶中氤氲着热气,散发着淡淡香味儿的大半桶水,以及不远处燃起的火盆; 这是要烫猪吗? 当然,要烫的不可能是她! 在虞杳以为察图寮想要自己伺候他沐浴时,就见那把精致的马鞭手柄伸向自己; 疑惑抬头,见察图寮缓缓起身,深邃凉薄的眼中带着一股炙热死死盯着她,并在她的注视下冷冷开口; “拿着——” 拿着? 看着伸向自己修长大手握着的精致马鞭,虞杳属实不懂他什么意思,但谨记敖通的话,乖乖接了过来; 感觉到马鞭手柄处还带着余温,虞杳嫌弃的挪了挪手,心中却猜想; 不会是想让自己抽他吧? 才想完,就见察图寮转身背对着她开始脱衣服,虞杳握着马鞭的手紧了紧,眼神冷冷盯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长袍落地! 接着,白色上衣滑落,布满伤痕的后背出现在眼前,让虞杳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手中的马鞭; 真的是让自己抽他? 难道他有受虐倾向…… 第一百四十四回蓦地转身 “动手!” 上衣脱净,背对着虞杳的察图寮,坐在大木桶边沿冷冷下令,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虞杳,终于肯定他有受虐倾向! 真变态! 饶是心理强大如虞杳,多少也有些诧异! 低头看了看手中精致的皮鞭,渐渐握紧手柄,扬起手臂迅速朝布满红痕的精瘦后背抽去; “啪……” 虞杳只用了三分力道,可柔软的马皮鞭极具杀伤力,瞬间自他左肩往下蔓延出一条红痕,后背不由紧绷、颤抖…… 见他不说话,虞杳也丝毫不客气,再次扬臂,加力迅速抽去; “啪……” 第二鞭! “啪……” 第三鞭…… 且一下比一下用力,连抽五鞭,察图寮坐在大木桶边缘的身体颤抖不已,嘴里发出痛苦,又极为压抑的呻吟; “嗯……再来!” 他喉咙发紧,沙哑干涩,双手死死抓着大木桶边沿,修长有力的手上青筋暴鼓,精瘦的后背已经血迹斑斑,虞杳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转念一想,嘴角浮出冷笑,掏出怀里的帕子擦了擦鞭子,而后用了八成力道扬臂抽去; “啪……” “啊……” 这一鞭子抽出去,察图寮后背一躬,弯腰痛苦低吟,浑身颤抖,整个人虚脱一般慢慢无力下滑,靠着木桶坐在地上不动! 握着鞭子的虞杳站在原地,看着这样的察图寮心里不由猜测; 他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有了这种奇怪毛病! 多半是童年造成的! 而且,极有可能来自父母! 此时的虞杳,比刚进来之时要淡定许多,盯着察图寮的黑漆漆的后脑勺儿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马鞭伸入木桶的水中搅了搅,水声让边脑袋跟着转过来,一双通红,带着压抑情绪的双眼死死盯着她; 接着,就见察图寮侧身,一手抓住木桶边沿缓缓起身,在虞杳以为他要说什么时,抬腿跨入木桶,而后又慢慢坐下; 伤口接触到水的那刻,见他紧咬牙关,腮帮子因此肌肉鼓起,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毫无血色,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直往下滑…… “伺候……本官沐浴!” 他紧闭双眼,靠着木桶,颤抖的声音冷冷命令。 闻言,虞杳眼神一闪,眼中划过不满以及狠厉之色,稍愣了愣,将右手中的鞭子换至左手,而后抬步上前到察图寮身后,盯着他的脑袋泛起一抹冷笑; 而后,手中的马鞭晃了晃,虞杳拿起飘在桶里的水瓢,舀水朝他头上浇去; “哗啦……” 正闭目忍着巨大痛苦的察图寮,防不胜防的耳鼻口中都进了水,他瞬间睁眼,阴沉沉的转头看向又舀起一瓢水的虞杳; “你……” “哗啦……” 又一瓢水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当头浇下,且不少涌进说话的嘴里,察图寮瞬间愣了,以至于忘了发怒,就这么冷冷呆呆盯着又舀水的虞杳。 第三瓢水刚要浇下,虞杳的手腕就被死死抓住,力气之大骨头都生疼,原本能轻易挣脱的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就这样近距离与察图寮死死对视; “你……想死?” 察图寮眼中闪着危险光芒,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虞杳却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朝他礼貌一笑,开口缓缓解释; “抱歉,从未伺候过人,不知该怎么做!” 这个理由很强大,让察图寮再次一愣,而后缓缓松开手,眼神却死死盯着虞杳不动,几个呼吸后,他启唇冷冷道; “进来!” 声音不大,但语气丝毫不容反驳,虞杳盯着桶里的水却不为所动。 突然,察图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将她扯近,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入木桶,虞杳终于忍无可忍出手,用脚顶住木桶边缘稳住身体,手中一个巧劲儿后挣脱束缚后,两手抓着马鞭套入他脖子,而后用力一绞; “嗯……你……大胆……” 没有任何防备的察图寮双眼不由瞪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接着呼吸一窒,双手本能不停的在水中用力拍打; “呜……啪啦……放……肆……” 水花溅的虞杳满身满脸,就连嘴唇也不幸中招,淡淡的咸味让虞杳恶心的同时,忍不住再呼一声变态; 水中放盐,这到底是什么变态? 一个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可想而知! 这么想着,虞杳手中愈发用力,本就身体虚弱的察图寮慢慢停下手,而后无力的靠在木桶边不动。 当即,虞杳送开马鞭,用手探了探鼻息,见他只是昏了过去,便转到正面笑着说; “本公子别的事本事没有,胆子却极大!” 说着,又抓起水瓢舀起水,给药效作用下昏迷过去的察图寮好好洗了个头! “哗啦啦……” “乖乖睡吧!” 说着,虞杳还用木瓢敲了敲察图寮的脑门,几下就给他敲了个大鼓包,看着莫名有些好笑! 而后,起身过去用地上的腰带反绑察图寮的双手,而后用搭在桶上的布巾塞住其嘴巴,又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股脑盖在他脑袋上,虞杳满意的看看自己的杰作,这才笑着转身往外走; “咯吱……” 刚拉开门儿,就见察图作正走进来,当即虞杳眼神一闪,迈出门槛顺手将门儿带上,并笑着同站台阶下,一脸疑惑盯着她打量的察图作打招呼; “二公子!” 察图作上上下下将虞杳打量几个来回后,又疑惑的看了眼紧闭的门,危险的眯着眼开口叫; “大兄——” “二公子,大人累了,正在歇息!” 虞杳极其淡定的站在门口,张嘴胡说八道,说的就跟真事儿一样,她自己查点儿都信了!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累了? 以往,哪次不是闹到大半夜? 显然,察图作并不相信她的说辞,盯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后,抬脚踏上台阶,就要推门而入。 虞杳一个闪身挡在他面前,再次笑着说; “二公子,大人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识趣的最好让开,不然……” 察图作怎么也没想到,虞杳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阻挡他的去路,便咬牙警告。 “还请二公子见谅,不然大人追究起来,谁也别好过!” 清楚察图作最怕察图寮,虞杳就肆无忌惮的拿这事唬他! 果然,察图作犹豫了! 阴狠狠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这才后退两步冷笑着说; “也公子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爷自然忘不了! “多谢二公子提醒,在下从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如此,再好不过!” 察图作说着就转身迈下台阶,气冲冲的往外走; “哗啦……” 这时候,屋内突然想起水声,本来往外走的察图作猛的停下脚步,疑惑扭头看向主屋,又看了看神色淡定如常,实则内心已有些紧张的虞杳,蓦地转身大步朝屋内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回趁乱打劫 “二公子……” “砰……” “大兄!” 察图作上前猛的推开门,边叫边大步朝内室走。 见此,虞杳立即跟上,并迅速关上外室门,在察图作即将踏进内室门槛时,猛的冲上前从后面一抹; 察图作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呼吸一窒,保持一腿迈入门槛的姿势,缓缓伸手在脖间一摸,入眼便是满手热乎乎的鲜血,强壮高健的身躯晃了晃就轰然倒地; 躺在地上,那双大眼死死盯虞杳,满目震惊,嘴唇不停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喉咙发出‘咕噜咕噜’声; 接着,嘴里不停涌出血泡,双脚用力的蹬了蹬,身体一僵就彻底没了动静! “下辈子做个好人!” 虞杳说着,上前弯腰替他合上大瞪的双眼,而后迈进内室,与甩掉头上的衣服,堵住嘴巴,绑住手脚,坐在木桶中努力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察图寮对视,而后就缓缓开口; “是不是很恨?” 在虞杳以为,他用眼神想杀自己时,就见察图寮突然摇了摇头,那双迷离的双眼露出灿烂的笑容。 什么意思? 虞杳疑惑的盯着他,突然见察图寮看着自己,眼中带着祈求之色! 皱着眉盯着他打量一会儿,虞杳便伸手替他拿掉嘴里的布巾,就听他虚弱说; “杀……杀了我……求你!” 察图寮的表情一点儿都不像作假,这让虞杳再次感到诧异,以至于都忘了反应。 “为何?” 心情从没有这样这样复杂过的虞杳,盯着他小声问。 “只是想……死在……你手中……” 果然是变态,思维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虞杳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偏不让他如意! “生死由命!” 说着,在察图寮的注视下,她上前扯下床幔,将一角扔进火盆; 瞬间,火苗四蹿,顺着窗幔蔓延而去,想必过不了一会儿,这里会被大火吞噬,到时候不能活命,就看察图寮的运气了! 虞杳看了一眼,眼皮沉重,却极力忍着的察图寮,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大声喊叫起来,整个察图府一片慌乱嘈杂…… 虞杳趁机摸到后院察图府的库房,撬开锁进去,找到存放地契的箱子,将里面所有契书打包,并在角落里找到一箱银票,她眼眸一闪也都打包,只是看着满库房的金银财宝,多少有些可惜! 最后,她随便找了布包了一些金条,趁乱从后角门逃离察图府。 “谁?” 刚跳出墙,察觉在角落里有一道呼吸声,虞杳就低声呵问。 “公子?” “公子,您逃出来了?” 这几夜一直在后门暗处守着的大齐,听到虞杳熟悉的声音激动的蹿上去惊喜的问。 虞杳背着一疙瘩金条,四处打量一番将东西放在暗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后就同大齐说; “跟上!” 说完,她又利落的翻进察图府,熟门熟路朝着库房而去,跟在后面的大齐紧张的手心直冒汗,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库房,被眼前一地金银珠宝惊的张大嘴巴,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是好; “能拿多少是多少,快!” 虞杳边说边快速装东西,反应过来的大齐直接脱下外衣疯狂装金子,一点都不带含糊,直到衣服就装不下,又往腰里,鞋里塞了不少,走路都有些费劲这才不甘情不愿的停手。 见差不多了,主仆两就背着东西开溜,只是刚出库房门就迎面碰上一人,双方愣了; 当即大齐上前就要动手,却被虞杳一把拉住! 因为,门口的人正是熬通! “也公子,您无事真好!” 看见虞杳完整无缺站在面前,找了她好久的敖通开心的露出笑容,也终于放心! 只是看着她和大齐手中的包袱,敖通多少有些意外; “公子,您这是……” “你如何打算?” 时间紧急,虞杳直接开口就问。 说实话,她想将敖通带走,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察图作死了,小人肯定是要离开的……” “跟我走如何?” 虞杳直接了当的问话,给敖通问的一愣。 “察图作死了,你去哪里估计也不会好过,不如跟我走,起码没人为难你!” 这倒是事实! 虽然敖通为了报仇不得已待在察图府,可在外人看来,他是察图家的奴才,是察图作的走狗,同样不可饶恕! “好——” 只身一人,了无牵挂的敖通,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 “进去装点儿东西再走!” 察图家的东西不拿白不拿,虞杳便如是吩咐敖通。 他也机灵,学着大齐的样子脱下外套,进去装了一大兜东西就出来,而后跟着虞杳摸黑朝后院走去。 突然,不远处几人点着火把朝他们这边而来。 “何人?” 有人大喊一声,大齐和敖通瞬间慌神,齐齐看向虞杳。 “你们先走,我断后!” 虞杳说着将手中的包袱塞到紧张的后背冒汗的大齐怀中,突如其来的重量将他压了一个趔趄; “公子……” “快走,莫要啰嗦!” 却被虞杳低呵一声,愣着不想走的大齐和敖通二人,咬着牙提着包袱朝后院跑去。 见二人走远,虞杳再次朝库房方向掠去,那些人自然也发现了她; “快追,在那里!” 三四个汉子大喊,着朝着虞杳追了过去。 只是他们绕着察图府追了一大圈儿,也没看清虞杳的样子。 再次绕到前院儿,看着察图府所有下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虞杳灵动的眼眸一闪,便从怀中掏出所有下人的契书,站在墙头挥手一撒; “拿着卖身契,速速离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所有人发懵,亦不知何人这般胆大妄为,但是看着飘落在脚边的卖身契,他们心动极了,当即弯下腰捡拾起来; “我的呢?我的呢?” “别急,都别急……” “不管是哪个的,咱们先拿到手回头再换……” 趴在地上疯狂寻找自己卖身契的男男女女们,突然随意抓起一张卖身契就往出跑,只要离开这里,他们互相换回来就是。 见此,虞杳再次趁乱离开,来到察图府后街,在漆黑的角落里找到猫着的大齐和敖通二人,并提着先前的那包金子迅速离去…… 第一百四十五回深藏不露 翌日 新罗城大街小巷都传着第一恶人——察图作身亡的消息! 让人想不通的是,对于察图作突然死因,却没有明确说辞! 甚至,察图府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这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这消息的真假! 一处偏僻小客栈里,大齐不安的看着淡定喝茶的虞杳问; “公子,察图家为何不办丧事?” “他家两位主子死了,为何还能这般平静?” 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官府上门捉拿他们的大齐,打探到察图一片安静,就极为疑惑。 就是一旁的熬通,也很是想不通,看着虞杳一副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抬头看了看二人,虞杳露出笑容,替他们解惑; “察图寮没死!” “怎么会?他若没死,为何不报官捉拿公子?” 虞杳的话让大齐脸色一变,不由开口发问。 说完,就又担心起来,想着他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变态的心思,常人无法理解! 或许,他也希望察图作死吧? “公子,咱们还是尽快赶紧离开这里吧!” 大齐盯着虞杳说出自己的想法。 “是该走了!” 再不走,真就走不了了! 虞杳心里这般想着,将桌上擦干净的匕首重新装好,而后起身说; “带上东西,走!” 惹眼的东西已经被他们转移出城,此时也就两个随身包袱而已,大齐一手提着一个,和敖通跟在后面就往外走。 刚走出房门,虞杳看了眼敖通,就对大齐说; “你们二人先走,一会儿我去你们!” 说完,目送二人出去,虞杳扭头看向隔壁的院子,突然跳上墙头,发现对面墙角处,一汉子正猫着腰偷听,一抬头就愣了; “谁让你来的?” 虞杳坐在墙头居高临下,冷冷盯着撅着屁股,猫着腰的汉子质问。 那人被问的心虚,眼神闪了闪缓缓直起腰,左顾右看,就是不敢和虞杳对视。 “回去告诉察图寮,不想死就不要招惹本公子,不然,下次定会宰了他!” 虞杳冷硬的话惊的那汉子瞪大双眼,满目惊诧,甚至脸色都有些微变。 “滚——” 虞杳低呵一声,那汉子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灰溜溜的转身离开。 察图府 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察图寮,看着跪地床边的汉子,开口问; “他人在何处?” “回大人,小的被那位小公子发现,想必此时已经出城!” 说完,跪在床边的汉子立即低头,浑身紧绷,等待处罚! “哈哈……” 不想,察图寮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大笑出声,且越笑越癫狂,停都停不下来。 “咳咳咳……” 最后,笑的咳嗽连连他才勉强住嘴,惨白的脸色也带着些许红晕,深邃好看的眼眸布满水雾,倒是比平日添了几分温度。 “他说甚?” “那小公子说……说……” 想起虞杳狂妄的话,跪在床边的汉子属实没胆量说出来。 “如实说来!” 察图寮此时心情不错,倒是极有耐心,汉子不敢再吞吐,硬着头皮就说; “小公子说让大人莫要招惹他,不然……不然下回定宰了您!” “好,极好!” 察图寮的反应再次出乎汉子的意料,但他头都不敢抬一下,跪在床边安静听着,心里却暗自叫苦! “本官……等你来宰……” 好一会儿后,就听察图寮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每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期待和兴奋,让人实在琢磨不透他在兴奋什么? 夜,黑沉沉! 风,寒凉凉! 新罗城内,几道身影穿梭在平民百姓住宅区,每路过一户人家,往院里扔一块东西,直到五更天,他们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天亮了! 住在这里的所有百姓惊奇的发现,院里都有一块银子,他们悄悄的收起银子,并跪在地上叩头谢恩…… 而虞杳五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快马狂奔。 “公子,下回有这等好事,您还得叫上小的!” 当了一回无名英雄的王二石,心里的感觉不要太好,骑在马背上朝前面的虞杳大声喊话。 虞杳…… 还上瘾了? 这种事她可不想有第二次! 再说,他们是正经人好不好? “对对,二石哥说的没错,公子,下回再有此等事,您还带上咱们哥几个!” 车高高也跟着瞎起哄,说着还不忘捎带上熬通。 看着他们与虞杳轻松的相处方式,敖通眼中划过羡慕,内心不由一暖; 如今,他也是正经人了! 也是有归宿的人了! “公子,前方有处茶棚,咱们要不要歇歇再走?” 怕瘦瘦弱弱的虞杳吃不消,大齐指着前方挂着招牌的地方提议。 “好——” 赶了半天的路,知道大家又渴又饿,虞杳点头同意。 再说,此处已经出了新罗城地界,他们彻底安全,完全没必要那么赶。 五人上前,就见茶棚门口停着二三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以及不少骑行马匹。 栓好马进去,不大的茶棚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妻忙的焦头烂额,甚至都没看见他们进来。 虞杳五人过去,在最里边儿角落里,唯一一张空桌坐下,那妇人才看见他们,连忙笑着过来; “几位公子,喝茶还是喝水?” 妇人三十来岁,个子高而瘦,说话利落,态度热情,由于在此经营生意的原由,皮肤比一般女性略黑些,但是看着极为健康,一身苏芳色粗布裤装,头发被深蓝色布巾包裹,看着很是清爽,此时正笑盯着虞杳; “来一壶热茶!” “成,咱们这里还有配茶的胡饼与肉干,公子要不要来些垫垫肚子?” “每样上两盘儿!” “成,几位公子稍等!” 这掌柜娘子做事利落,很会做生意,说着就去给虞杳几人沏茶。 突然,虞杳察觉右斜方有一道视线盯着她,转头看去; 就见坐在十几个黑衣护卫最中间那桌,个头中等,面容白皙,身着黯色银纹长袍,头上别着一只银簪,不大但极具穿透力的双眼此时正盯着她,即便被当场抓包,他也没有一丝尴尬,还露出一丝淡漠又客气的笑容! 只一眼,虞杳便知,这是个好惹的人! 而对面的汲貆,亦清楚的知道,对面这个看似无害的小公子,亦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第一百四十六回打听消息 “客官一路好走,下回再来!” 那帮人吃饱喝足,被掌柜娘子热情送出去,车马驶动,一阵尘土飞扬,不一会儿就顺着虞杳他们来时之路渐渐远去! 不知怎么的,虞杳总觉得那人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怪在何处! 说他们是商人吧,言行举止,以及气质不对! 说他们是官差吧,那满车的货物,以及穿戴,却明显都是元启的! 若她没看错,那男子身上的衣袍布料,以及样式,应该是元启京城附近才有的! 这么远的路经商? 她好像没听说过有这么一支商队? 难道真是官府商队? “几位公子请慢用!” 虞杳正想的投入,掌柜娘子端上胡饼和肉干,并热情笑着同她说。 “多谢大姐!” 虞杳一声‘大姐’,叫的掌柜娘子一愣,反应过来就满脸笑容,比之前还要真诚热情; “小公子客气,奴家姓辛,您叫辛娘子便可,几位赶路辛苦,快吃些垫垫肚子!” 掌柜娘子,也就是辛大姐说着就转身要走,却被虞杳叫住; “辛姐姐请留步!” 称呼从‘大姐’又升级到‘姐姐’,辛娘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看虞杳的眼神怎么看怎么稀罕,有见此时没旁的客人,索性在隔壁桌坐下; “小公子可是有何事?” 辛娘子脸上堆满笑容,声音比之前还要温柔许多,让一旁大口吃喝的大齐、王二石、车高高都佩服自家公子的甜嘴! 看来,走南闯北不光有好本事,还得有一张会哄人的甜嘴! “辛姐姐,刚才出去的那伙人是何人?” 虞杳总觉得那人身上的气质很阴暗,就像常年蛰伏在暗处的毒虫,被蛰一口便会立即丧命! 由于前世经常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虞杳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再者,那人明显从元启而来,她不得不多想! 以为虞杳想打听什么事的辛娘子,一听这个就笑了; “我当小公子要问何事,原来是这个!” 说着,辛娘子扭头朝那些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再次转过头,神情严肃的小声对虞杳说; “估摸是官家之的!” “哦!辛姐姐何以这般说?我倒看他们像是走商的!” 虞杳优雅斯文的吃着茶,一边笑着同辛娘子说自己的看法,一副单纯又好奇的无害样子,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见此,辛娘子更是满脸喜爱,再次朝外看了一眼,就又小声说; “小公子看走眼了,他们定是官府之人无疑!” 听辛娘子说的这么肯定,虞杳眼眸微闪,满脸好奇的追问; “辛姐姐为何这般肯定?难道与他们认识不成?” 认识是不可能的! 这点虞杳无比肯定! “奴家哪里认识他们这等人?只不过他们每年来往几次,凡是路过都会在我这里歇脚吃喝,次数多了也就记住罢了!” “再者,那些个带刀的汉子称呼那贵人为大人,可不就是官府老爷么?” 辛娘子说的有理有据,虞杳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又笑着问; “原来如此!” “不过辛姐姐,他们一年来往多少趟?”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从元启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京城来的?听说元启京城很是繁华呢!” 说完,虞杳一手撑着下巴,满脸好奇向往之色盯着辛娘子,小模样多少有些可怜巴巴,看着就可人疼。 “还真被小公子猜对了,有一回他们说话,奴家隐约听到几句,好像是打京城来的!” 京城! 不知怎么的,在联想到那男子看她的眼神儿,虞杳有些心惊肉跳,就像有不好的事发生一般! 随即压下一切情绪,继续笑着同辛娘子‘闲聊’; “真的么?那他们可有说元启京城热不热闹?繁不繁华?” 虞杳双眼闪着亮光,一副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样子,让大齐几人都信了! 看来,有时间得陪着他们公子走一趟京城才是! “这个……倒是没听说!” “别看他们来往的次数多,但大多不怎么说话,吃喝完就启程赶路。” “不过,这位大人奴家也只见过两三回,倒是另一位年龄略大些的大人见的多!” 年龄略大些的? 看来这人身份不一般? 虞杳心中不由沉思,和辛娘子又聊了几句,问了一些无关要紧的问题后,见大齐几人吃饱喝足,他们也结账走人。 “公子,您为何要打听那人?” 骑马走远后,大齐疑惑的开口问,总觉得虞杳的想法让他们猜不透。 “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虞杳搪塞而过,五人再次快马加鞭,于次日午时到达外虎坝。 才到关口,远远就见宗申革骑马迎面而来,上前首先盯着虞杳几人打量一番,见他们毫发未损,且没有一丝受伤迹象,这才露出笑容; “公子一路辛苦!” 虞杳这趟出行是为他们两方的共同利益奔波出力,作为合作伙伴兼好友,宗申革这些日子极为担忧,也很感激。 如今见他们平安回来,一颗心终于落地! “还好,这些时日可有人前来闹事?” 虞杳之所以这么问,是担心还不知道察图作死讯的那些手下,会前来闹事。 这些人虽然翻不起什么浪花,但挺闹心! “近些时日,不曾有一人来此闹事!” 宗申革说着,就轻抽了一下马背,与虞杳并肩而同行,看向她的眼神满满的急切。 看了他一眼,虞杳就知道他在着急什么,便笑着开口; “放心,一切都解决了!” 虞杳面带微笑,说的极其轻松,可宗申革却听的心惊胆战。 尤其在亲眼见识过虞杳的手段后,他便知道,这事说的越是简单,那就越是吓人! 只是顾念他们一路劳累,宗申革终是忍着没再追问什么。 几人骑着马走在属于宗申革的地盘,看见柯丞也远远骑马奔来,上前依旧先盯着他们仔细打量一番,见没缺胳膊没断腿,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就同虞杳打招呼; “公子——” “嗯,伤好的怎么样?” 虞杳的问话,让表情严肃,不知道想起什么的柯丞突然红了脸,眼神闪了闪,看向一旁恭敬回话; “多谢公子挂怀,已无大碍!” 说完,柯丞才发现后面的敖通,又盯着他仔细打量起来。 “敖通,以后都是自己人,你们多多关照!” “在下柯丞!” 虞杳开口向他介绍敖通,柯丞点点头,便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第一百四十七回去留问题 “公子回来啦!” “真的,在哪儿?” “公子,您路上走的可好?” “公子一路辛苦,快进帐篷歇歇!” “公子,请喝茶!” “公子……” 虞杳几人刚到自己的地盘儿,不知哪个高喊一声,之前被她救的那八个姑娘一股脑从帐篷里跑出来,围上来就七嘴八舌嘘寒问暖,拥着她进了主帐,端茶倒水,打水擦手,旁人丝毫插不上话,也让虞杳有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错觉! 站在帐篷门口的宗申革、柯丞、敖通、大齐、王二石等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就说,他们到底差哪儿了? 他们站在门口儿问都没人问,虞杳已经擦完手脸,漱完口,坐着喝上茶了! 人和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 这里唯一一个知道虞杳真实身份的柯丞,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合着假男人的魅力,比他们这些真男人还要大不成? 转念一想,虞杳都能把他从险境背出去,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而宗申革,好歹也是一族之长,看着眼前被女人团团围着的虞杳,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 而初来乍到的熬通,以为眼前这些莺莺燕燕,是他家公子的小妾之类的,心里多少有些诧异; 再看看虞杳那小身板,担心她会吃不消! 不得不说,操心挺多! “咳咳……” 终于看不下去的宗申革,用咳嗽声提醒被几个女人围着的虞杳,他们还站在门口。 “进来坐啊!” 终于看见几人的虞杳淡定开口,他们这才迈进主帐,各自落坐,而几个姑娘也识趣,赶紧退下去准备饭菜。 接着,在附近忙碌着割草的姚黑子、常水等人也闻讯赶来,进帐篷同打招呼。 正好人也到齐,虞杳指着敖通向他们介绍; “这位是敖通,以后是自家兄弟,你们互相熟悉一下,彼此多多关照!” “敖通兄弟有礼,我是姚黑子,二十有四,年岁若比你长,你就叫声黑子哥,若比你小,直接叫黑子就成!” 见到自家公子完好无缺的回来,姚黑子心情大好,第一个起身和敖通打招呼。 “黑子兄弟有礼!” “敖大哥有礼,我是常水!” “敖兄弟,我叫铁头,往后多咱们互相关照!!” “敖通兄弟……” 一时,主帐篷一个接着一个的热情打招呼,将人生两地,还有些拘谨的熬通问的心里发暖,没一会儿就和他们打成一片,打心里爱上这里,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 接下来,虞杳开口宣布正事; “察图作死了,往后这一带可以彻底安宁了!” 后面那句话基本上没人听到,他们满脑子都是‘察图作死了’! 且大家心里都清楚,察图作一定是被他家公子给弄死的! 瞬间,所有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用炙热,崇拜的眼神盯着坐在主位,淡定喝茶的虞杳。 就是宗申革和柯丞二人,眼神也格外真挚,热切! “公……公子,察图作到底有多厉害?” 一直很好奇传闻中第一恶人——察图作的姚黑子,不由问出大家的心声。 但是,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回答! 起码对虞杳来说是这样! 见她端着茶杯皱眉不语,众人也跟着悬起心,疑惑不解; 他们公子怎么这副表情? 难道察图作是病死的? 还是被旁人给弄死的? 不会这么巧吧? “直接抹了,根本没跟我交手!”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虞杳,最后只能实话实说! 众人…… 又是这样! 怎么听语气,他家公子还挺惋惜? 于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所以,他到底有多厉害,我真不知道!” 行行行,知道了! 别解释了! 都被抹了脖子,还有什么可厉害不厉害的? “不过,察图寮没被我弄死!” “噗……” “咳咳咳……” “咣当……” 怎么还扯出个察图寮? 难道公子打算宰一送一吗? “怎么回事?” “公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当即,宗申革和柯丞二人,异口同声开问。 “正好察图寮在府中,宰了察图作后,放了一把火没把他烧死而已!” 虞杳掐头去尾,省略经过,寥寥几句话就带过,且没有再多讲的意思。 见此,满心好奇的众人看向大齐和王二石,以及车高高,敖通四人,见他们人齐齐摇头,表示什么也不知道后,其他人这才歇了追问的心思。 此时此刻,所有人对虞杳充满敬畏! 但是,坐在一旁的宗申革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他倾尽全族之力,和察图作的人斗了这么多年,一直处于被动,吃亏状态,甚至连察图作本人都没见过一面! 可是虞杳一出手,不但解决了他的心头大患,还替他报了杀父之仇,满心感激的同时,宗申革多少有些挫败感! 好在他选择和虞杳成为朋友,不然的话…… 想到这儿,宗申革豁然开朗,看向虞杳的眼神除了感激,还有满目喜幸!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大喜事,宗申革大手一挥就命手下宰了两头肥羊,晚上他们围在火堆旁,吃着烤全羊肉,喝着烈酒,聊着开心的事,不知不觉都喝多了! 翌日醒来,已日上山头,虞杳摸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懊恼不已,暗自警告自己,以后不许再饮酒! 起码,不能醉酒! 在这里停歇了十天,大伙儿又新盖了两排马厩,将过冬的草料准备充足,看着不远处的马群和羊群,虞杳知道,今年他们走商的时间不多了! 满打满算,顶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已八月底,说不定九月就会下雪,那样的话,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这三次商队换的牲口,加上宗申革给的,总共有五十二匹马,一百二十头羊,三头牛,这些牲口说多不多,但一个冬季下来,也需要不少草料; 考虑到这里地方宽敞,虞杳便决定全部留在这里喂养。 再说,已有十来匹母马怀孕,多半儿的羊生崽,这里也可以发展起来。 毕竟,这地方可是她拿下来的,没道理让宗申革全占了去! 这些事儿相对来说都很简单,最让人头疼的是,那八位女子的去留问题…… 第一百四十八回决定去留 想着冬季随时可能来到,届时这里大雪封山,进出困难,且八名女子又没有衣物以及生活用品; 况且,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再者,她们都是被强抢而来,或许有想回家的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虞杳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同她们聊了聊; “明日我就要离开,想问问你们有何打算?” 虞杳这一开口,将近日轻松快乐的八人问的忧心忡忡,雨泣云愁! 要知道,被坏人抢走的女子,哪还有活路? 即便什么也没发生,家人也不可能接纳她们,更何况…… 八人中年龄最长的是二十七岁的马香琴,同时也是命最苦的一个; 她温柔勤快,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奈何丈夫病死后,被狠心的父母又逼回娘家,然后就被发卖,最后卖给一个老男人,没多久就被察图作的人抢了来! 这样的她哪还有什么去处? 下来是二十一岁的万秀兰,本来和丈夫,孩子一家三口过着小日子,却被恶霸盯上,并打死丈夫孩子,她也被抢走,并关在这里大半年,之所以还活着,就是想看着恶人先死; 如今恶人死了,她却不知何去何从! 二十岁的何春苗才成婚一年多,没有孩子,却被抢了来,她是极想回去和丈夫过日子的,但又怕被丈夫嫌弃,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九岁的吕翠儿,原来是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被主家发卖,半路上被抢了回来,也在这里关了好几个月,以后也是没处去的! 同样十九岁的秋柳叶,父母俱在,也定了婆家,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是万万不敢,也不能回去的; 一怕父母蒙羞! 二怕未婚夫家嫌弃! 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办! 十八岁的袁红罗,是在大婚之日半路上被抢来的,当时未婚夫扔下她逃命,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难以接受,但是出了这种事,她也不敢回去! 十七岁的夏巧儿,是大户人家丫鬟,因不想给一把年纪的老爷当小妾就偷偷逃跑出来,半路被抢了来,说起就后悔的哭,以后也没去处,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一个,是八人当中年龄最小,只有十五岁的元菱儿,她长相可爱,但时常发呆,对自己的身世过往只字不提,但也肯定的表示过,要留在虞杳身边! 看着这样的八人,虞杳想尽力去帮助她们,起码让她们以后能有个容身之地! “我本就是被父母逼着卖了的,已无处可去,如今这般……” 年龄最大的马香琴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哭,其他七人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也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主帐篷哭声一片,虞杳安静看着,等着她们发泄完情绪后再商量。 哭到双眼通红,声音嘶哑,精疲力竭,她们才渐渐停下,紧张的看向虞杳; “公子,您……” 夏巧儿抬起头看了眼虞杳,怯怯的叫了一声,就又红了眼。 “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奴家……不想回去给人做妾,奴家也无处可去,还请公子收留,奴家会洗衣做饭,会绣花缝衣,也会割草喂马,还请公子收留,只要有口饭吃就成……” 突然,夏巧儿上前跪在虞杳的脚边哭着哀求。 经过这一遭,她已对嫁人彻底断了念头,只想找个容身之地,踏踏实实到老。 虞杳弯腰扶起她,开口轻问; “你可想好了?” “嗯,奴家想好了,只要有个容身之地,有口饭吃,奴家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夏巧儿郑重点头,回答的极为肯定,虞杳盯着她看了看,便点头; “好——” 听到这话,夏巧儿激动的又要跪地叩谢,却被虞杳拉起,转头看向下另外七人缓缓说; “还有谁愿意留下?” “我——” 虽然元菱儿之前明确表过态,但虞杳问话,她还是第一个回应。 虞杳再次朝她点点头,就听马香琴也开口; “还请公子收留奴家!奴家虽不会绣花这等精细活计,但其他活计都能干的,只要有口饭吃,奴家绝不会给公子添麻烦!” “奴家也愿意留下!” “我……我也愿意!” 马香琴说完,万秀兰和吕翠儿二人也起身表态,对此,虞杳都点头同意。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们几人身上虽然有些小缺点,但是本性和脾气都不错,又都极其勤劳能干,虞杳愿意给她们一个家! 至于没表态的何春苗、袁红罗、秋柳叶三人,目前比较纠结,属于想回不敢回,想留但又不安心的情况。 见此,虞杳也给出意见; “明日,你们三人也一同跟我走,回到不归城,若是你们想回家,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听到这话,三人诧异的抬头盯着虞杳,瞬间泪流满面。 “公子……” 袁红罗第一个没忍住又哭了出来。 秋柳叶也低着头不停擦拭眼泪。 何春苗早就哭成了泪人。 “过去的都忘了,一切往前看,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安慰好几人,便让她们下去早早休息。 翌日一早 就留下姚黑子、马蛋、王山虎、刘善、铁头、铁牛、六人在此看守,虞杳带着其他人启程回不归城。 五日后,他们终于回到不归城的宅子! 第一时间,虞杳将十五个土豆安置好! 说起土豆,不得不提那位老阿婆; 虞杳怕老人家被自己连累,想要带着一同走,却被老阿婆拒绝,不得已,给她留了十两碎银,以及足够的粮食,这才离开。 按理说,十五个土豆儿,就是给一百两银子也值得,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虞杳怕钱财太多招祸,这才换成了粮食! 看着这十五个土豆,虞杳已经可以想象以后的事情,并提前做好准备! 在城西的宅子里歇息了一日,于第三日,虞杳带着那八人去了城外庄子; 毕竟她们经历特殊,庄子上安静一些,有利于她们过渡情绪。 视察完庄子,见所有的草料在常山的安排下都已准备妥当,马厩也已建好,虞杳这才带着柯丞、大齐、王二石、车高高四人直奔边界,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第一百四十九回长远考虑 “公子,近一个月下了五十匹马崽,三百多只羊羔,估计这个月底还有许多母马会下崽!” 舒墨陪着虞杳边走,边汇报近日来的情况。 看着远处似棉花糖般移动的羊群,以及掺杂着小马驹的马群,虞杳脸上扬起笑容,满眼都是欢喜; 她的马场,终于初具规模了! 一切,出乎她意料的朝好的方向发展! 眼下的她,虽然没有和朝廷抵抗的能力,但护家人已不是问题! 或许,该是给京城透个信了! 虞杳充满欢喜和自信的想着,又看向不远处的新生村,见汉子们在不远处的山脚下各忙各的,日子虽说辛苦些,可也是他们以前不敢想象的踏实! 虞杳便转头问舒墨; “可有人闹事?” “无人闹事,公子放心,如今的他们只想养好牲口,过好日子,哪还有心思想别的?” 一听舒墨这口气,就知道他思想工作做的极好,虞杳笑着打趣; “都是你的功劳,放心,我都记着!” 没错! 这里每个人的好; 每个人的付出; 每个人的努力; 她都记在心中! “天气渐冷,让他们多准备些柴火过冬……”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眉头皱起。 这里冬季有多冷,虽未亲身体会,但听当地人的描述就已知晓厉害,冻死人和牲口,那是随随便便的事! 且前世在西北边疆出过任务的虞杳,又怎会想象不到? 她意识到,再这样一个冬季寒酷又漫长的地方,光有柴火远远不够! 再者,树木再多也经不住长年累月的砍伐,环境破坏的后果她也曾亲眼目睹! 虞杳一点儿不想这片净土,变成一个荒无人烟的沙漠! “公子,怎的了?” 见虞杳从满脸笑容渐渐到紧锁眉头,身旁一直没说话的柯丞不由担心的问,以为出了什么事。 就听虞杳看着舒墨说; “今日起,不得任何人随意砍伐树木,轻者受罚,重者将逐出这里!” 虽然一切只是刚开始,但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虞杳没有丝毫犹豫就做此决定。 这让舒墨和柯丞为之一愣,满心不解的同时,带着诧色看向虞杳; 不懂她为何突然下这样的命令! 不砍树烧柴,他们用什么取暖? 用什么烧火做饭? 眼看着冬季随时到来,难道让这里所有人活活冻死不成? 蓦地,二人疑惑盯着虞杳,不相信她会这样想,也等待她一个合理的说法! “明天开始,组织人带队上山,砍伐那些已死干枯,或者掉落在地的树枝,活着的树木一律不许动!” 虞杳再次坚定的说,就是身后的大齐都很不解。 “公子,活树为何不能砍伐?” 虞杳看了眼三人不由叹了口气! 这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且这种事,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 即便如此,虞杳还是组织语言,用最简洁明了,最能听懂的方式给他们讲解; “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除去烧火做饭,光冬天取暖,一个人得用多少柴火?” 这么一问,三人不由认真思索起来。 同时他们又不由得想,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树木,烧柴又不用钱,爱烧多少是烧多少,这种事犯得着愁吗? “一个冬季按四个月时间来算,一个人最少得需一千斤硬柴。” 认真想了想,结合自己以往的用柴数量,舒墨给出一个极为保守的数字,而后疑惑的盯着虞杳; 难道,是打算跟这些人收柴火钱?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种可能性,舒墨心里有些失望! 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依旧坚守着,并告诉他,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这还是在不算烧火做饭的情况下,一个人四个月的用柴量,但这里的冬季最少有六个月,也就是说,一个人的用柴数量随随便便都在千斤以上。” 见三人若有所思,虞杳指着不远处山边下,一颗比她腰还粗的大树,又问三人; “若是这棵树砍了,能有多少柴火?” “晒干的话,得有三百来斤!” 柯丞目测了一下树的粗高度,给出一个还算中肯的数字。 见此,虞杳又说; “也就是说,一个人一个冬季的用柴量,最少得砍掉这样四到五棵树,那一百人一个冬天要砍掉多少树?” 突然,他们一算,一百人一个冬天就要砍掉四五百,甚至更多的这样的大树! 瞬间,他们心里有了具体概念! 放眼一望,四五百棵这样的大树,得好大一片森林呢! 突然,他们好像明白了虞杳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完全明白! 这时,虞杳又问; “你们可想过,三年、五年、十年、乃至二十年后,这里将会是什么样?” “几十年后,这里的所有人有了后代,家族壮大,人口众多,那时的这里,又是一副什么光景?” 见舒墨一副恍然大悟,神色复杂的盯着她,虞杳转头看向远处,又缓缓道; “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只要十年,这里的树木就会砍伐过半,届时山体裸露,水土流失,遇到暴雨极端天气便可出现滑坡坍塌,那时候,眼前的这片翠绿将会永远消失,不远处那条河也会慢慢干枯,,而后彻底消失,这里将会是一片沙漠,成为不再适合我们人类,乃至一切动物生存的地方!” 随着虞杳缓慢,却击撞人心的声音落下,舒墨、柯丞、大齐、三人眼前不由出现一幕沙土飞扬,看不到一颗青草的荒芜沙漠景象! 瞬间,他们终于明白虞杳的用意! 不由的,再次被想法深远的虞杳深深折服! “公子,属下误会您了,还请公子见谅!” 当即,舒墨为自己刚才的想法道歉。 虽然,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但是他自己心里过不了这一关! “无妨,有时候质疑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虞杳大度一笑,让舒墨心头一颤,再次暗自庆幸当日的决定。 “这里是我们一点一滴打造起来的,我绝不允许发生那一幕,所以,在这件事情没有开始之前,我们就要制止。” 这次,虞杳的话让三人一致点头赞同。 但是,不砍伐树木,光靠山上那些枯死的树,又怎么能过冬? 这是一个大难题! “公子,难道有何好法子不成?” 看了一眼没有一丝忧虑的虞杳,舒墨就激动的问…… 第一百五十回沉思默虑 “有,咱们回去折腾折腾!” 虞杳笑说着,就带头往回走,脑子里迅速回想着火炕的构造。 没错,她就是想要在这里建火炕! 这里牲口多,冬季的马粪牛粪就是极好的燃料! 加上牲口不吃的粗灌木条,以及腐枝落叶,过冬跟本不用愁,更不用再费力去砍伐树木,简直是一举多得! 四人回去,就看着虞杳拿出笔墨开始画图,不一会儿一副简单的火炕结构图就画了出来; “先找人做一些这样尺寸的木模具,这边儿要能打开的。” 指着盘炕用的大片四方土坯子的模具,虞杳认真给三人讲解。 盘火炕虞杳虽未亲手干过,但亲眼所见,图倒是简单,但准备工作还是有些麻烦! 很快找,舒墨找来几个会木工的男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天黑之前三十来个合格模具就被赶做了出来。 第二日天气极好,男人们开始和泥,制作土坯子; 黄土泥巴里掺杂着牲口毛和杂草,起到粘连和牢固作用,使土坯的寿命更加长久,这也是虞杳亲眼见西北当地人的做法。 大半日功夫,三十多个男人的协力配合下,几百块土坯完成,接下来只需晾晒几日便可使用。 这期间,之前建造村庄剩下来的砖块儿都搬过来,由会泥瓦工的吴仕众,刘曲业,陈向荣和赵大柱四人在虞杳院里的客房先做实验,等他们用砖砌好结构,第三日将半干的土坯盖上,然后细泥在上平平的抹了一层,又将墙缝儿仔细抹好,一个通铺大炕就成了! 做工仔细,看着有模有样,虞杳很是满意,便亲自往靠里填柴草; “公子,还是小的来吧!” 手痒痒的大齐说着,就接过虞杳手中,带着叉子的长木杆,弯腰就要往里塞草; “小心些,不要碰到炕面和砖体!” 生怕大齐一个用力把没干炕给推塌,虞杳赶紧提醒。 “公子放心!” 大齐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将柴草填入炕洞,然后点燃火; 看着烟囱冒出阵阵白烟,不一会儿后,里面的炕冒出热气,渐渐有了热度…… 男人们玩心大起,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往炕洞里填草,才一个多时辰,新炕被烤的半干,烫手的温度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真好,有这火炕,冬天再也不用担心受冻!” “就是,冬天往这上面一躺,比神仙还要舒坦!” “还是咱们公子聪慧过人,这样的法子都能想的出!” 赵二柱说完这话,所有看向虞杳,给她看的不好意思。 “这可不是我想的,是……” 这里根本就没有火炕,她要怎么说才好? “是听别人说的,没想到竟然给盘成了!” 这事,虞杳可不想往自己身上揽! 但是在所有人看来,这火炕就是她想的,只是太过谦虚推辞而已! “你们中间有谁会编草席?” 土炕土炕,除了热以外就是土,不铺一张草席那是万万没法睡的! 所以,虞杳盯着面前几十个男人问话。 “回公子,奴会编!” 赵二柱上前一步出声,接着又有七八个人站出来表态。 草席这玩意儿,农村男人大多都会,只是做工粗糙点罢了,自己用一点没问题! “趁着最近天气好,将会编草席的人聚在一起赶工,确保在下雪之前每家都有一张草席,不然这土炕没法睡。” “是,公子放心,属下回头就安排!” 舒墨点头答应,心里热血沸腾,也感激虞杳惦记着他们每一个人。 “这事让赵二柱看着。” 赵二柱老实本分,年轻有力,且积极向上,虞杳愿意给他出头的机会。 “是——” 清楚虞杳用意的舒墨,自然没有意见。 有能力的人多,他也轻松,说不定他还能跟着公子四处去看看! 这么一想,培养可用人才这事,就被他提上日程! 反正冬季将至,有的是大把时间培养他们! 一旁的赵二柱听了满心感激,当即下跪激动道谢; “奴多谢公子!” “起来吧!” 赵二柱声音哽咽,被一旁的大齐扶了起来。 虞杳又看向或激动,或失落的其他人大声说; “只要你们踏实能干,吃苦耐劳,机会有的是。” “每一个有能力的人,我都不会让你们埋没,多说无疑,来年正是用人之际,想要出人头地,跟着我干一番事业的,那就好好努力,冬季没事干的时候,跟着舒总管学习认字,机会面前,有能力,有准备的人先得!” 这话说的所有人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卯足了劲儿想要好好学习本事,来年出人头地。 有了一个成功品,接下来城外的男人们分成三拨; 一拨继续在城外收割草料,看放牲口! 一拨跟着赵二柱,加工加点编制草席! 一波由陈向荣带着,负责盘炕! 两天功夫,将城内所有房间里的土炕盘好后,就去新生村给他们自己盘炕,不到十天,这一大工程就彻底结束,并每家都有草席。 这天,安顿好一切的虞杳,打算回城,就见舒墨和柯丞脸色沉沉的进来; “出了何事?” 以为发生什么大事的虞杳,不由跟着一紧张,盯着他们就问。 “公子,您看看这个!” 说着,柯丞将一块儿表面布满银亮物质青灰的石头递给她。 只一眼,虞杳就已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满脸差异接过那块儿布满银亮物质,且比普通石头重很多的石块,心跳莫名加速,一个在这里来说,大逆不道的想法又涌起! 在二人的静静注视下,虞杳忍着激动,抬头问; “这铁矿,在哪里发现的?” 没错,就是在这里私自开采,会被与谋逆罪处斩的铁矿! “就在牲口棚后边,河对面儿过去不远处的山下……” “还有谁知道此事?” 柯丞说完,虞杳盯着手中的铁矿石赶紧追问。 这事儿非同小可! 若传出消息去,后果不敢想象! “公子放心,就我二人知晓,且那处被城墙隔开,新生村的人无法进来。” 舒墨的话终于让虞杳松了一口气,再次盯着手中的铁矿沉思默虑…… 第一百五十一回另想办法 虞杳跟着柯丞,舒墨来到发现铁矿的地方亲自看了一番,见山下边儿滑落的矿石不多,但是零零散散也能捡到些;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座山体上都是铁矿! 不出意外,整座山可能都是铁矿山! 这确实是一个大惊喜! 三人回到院子,虞杳沉思一会儿,就抬头盯着忧心忡忡的二人问; “敢不敢跟我放手一搏?” 放手一搏? 是什么意思? 难道…… 当即,柯丞,舒墨对视一眼,满目不可思议的同时,火热的心不由的迅速狂跳! “公子是要……” “我要打造兵器,建造属于自己的势力,甚至……” 虞杳果断又极其霸道的接着舒墨的话,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令人遐想无限,心潮澎湃! “敢——” 柯丞,舒墨二人,异口同声,坚定无比的给出肯定回答。 “就知道你们有这个胆量!” 拉着二人下水的虞杳,心情大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接着又说; “此事不急于一时,我得好好规划一番再做决定,不过在此期间,不得任何人靠近那里,此事你多费心,大齐留给你帮忙!” “是,公子安心,此事属下亲自盯着!” 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了如指掌的舒墨,根本就不担心这事。 再者,新生村的所有人被隔在城墙之外,就是想去那里也很难! 至于外围的牧族,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发现的事儿,眼下隔着高高的城墙,他们是做梦也梦不到的! “顺便留意一下,新生村有没有会打铁的人!” “有几个,不过一切等公子规划好,属下再找他们商量。” 怕走露消息的舒墨,倒是想的极为周全,虞杳很是赞同。 这事安排好,留下大齐给舒墨帮忙,虞杳带着柯丞,王二石,车高高,和会盘炕的吴仕众,赵大柱几人又往回赶。 这次他们赶到庄子已经半夜,倒是比以往晚上许多,几人简单的吃了一些,就洗漱歇歇。 翌日一早 虞杳被此起彼伏的鸡叫声吵醒,一向没有懒床习惯的她,伸了个懒腰就翻身下地,几下收拾好床铺,在屋子里拉伸一番,穿戴整齐就出去。 正好碰到从外面进来的柯丞、常山、王二石、车高高等几人。 “公子,近段时日已在周围开垦荒地三百来亩,还要接着开垦吗?” 时常见不到虞杳的常山,怎么也要请示一下才安心。 “再忙半个月就结束,届时,估计这附近也没有荒地可开垦了!” “回公子的话,再有半个月,从城门往西延伸,将全部是咱们的地。” 常山说着就满脸骄傲。 单单这一处,是多少人几辈子都积攒不下来的家业,可他们公子却在短短几月时间里,轻松的创下了这一切,并给了他们所有人一个家! “好,你看着安排。” 对常山,虞杳很是信任。 “过冬的粮食可有准备好?” 冬季马上来临,牲口都已安排妥当,人也不能大意! 虽然,之前已往这里送了大批粮食,但几十口人消耗起来也极费的! “回公子,秦总管之前又送了一批粮食,几个库房都已堆满。” “黄豆之类的杂粮也多准备些!” 想起冬季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食用的蔬菜,虞杳便如是吩咐。 再不济,顿顿吃豆芽也是可行的! “是,奴回头就去购买!” “菘菜与莱菔这几日该收了,好的入窖,不好的回头让厨房做腌菜吃。” 白菜与萝卜种的极多,这也是这里冬季最常吃的蔬菜; 就这,不少普通人家连大白菜与萝卜都吃不起,山区不擅种地的牧族,那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一到冬季他们的日子特别难过,就会开始四处抢夺物资! “是——” 听虞杳大凡小事都记挂在心,且安排的头头是道,常山不由心里佩服; 旁的不说,就腌菜这种事儿,他是一丝都不懂的! 可他家公子不但懂,看着还极有研究! “对了,回头吴仕众和赵大柱二人教你们盘过冬的土炕,你看着挑一些手巧机灵的人跟着好好学,尽量这两三日学会,尽快给每个屋里盘上火炕。” 因为,吴仕众和赵大柱二人,虞杳还有另用! “奴晓得,多谢公子记挂咱们!” “自己人不必这般见外,这里冬季难挨,只要大家不受冻比什么都强!” 说着,就见夏巧儿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公子,您洗漱吧!” 许是有了容身之处,彻底安心,夏巧儿满脸笑容,精神状态极好! 简单的问了一下其他几人的情况,虞杳想着忙完眼下,就安排人送何春苗,袁红罗,秋柳叶三人回去! 虞杳跟着进屋,洗漱完以后,几人同她一起用早食; 依旧是浓稠香甜的白米粥,配上一盘儿炒白菜,一盘儿炒鸡蛋,一盘小咸菜,以及刚出锅的热饼子,便是顶好的一顿饭菜! 时常和虞杳同桌进食的几人,已经没有任何拘谨,都埋头大口吃喝,让人看着就极有食欲! “一会儿让常水带几个人跟我一同进城,多买些布料,好给大伙儿做过冬的衣物!” 听到弟弟又被点名,常山赶紧放下筷子起身道谢; “多谢公子瞧得起他!” 长水一只腿有缺陷,这是常山心里的痛,如今,他终于放心了! 想到这儿,他双眼一红,立即低下头,就听虞杳缓缓道; “他机灵能干,腿上的那点儿不足算不了什么!” “也就公子肯高看他一眼,离了公子……” 说着,常山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但意思不言而喻,虞杳心里明白,其他几人更是清楚。 “人和人的相识,也是讲究缘分的,说明我与你们有缘,既然如此,咱们彼此都要珍惜才是!” “是——” 常山重重的点头,心里却想; 能有这等缘分,他们兄弟怎么能不珍惜? 便是舍了命,他们也要跟随公子到底的! 一旁提着筷子的柯丞,也被虞杳这番话感动; 确实是缘分! 或许是他上辈子积了厚福,这辈子才遇上她! 简单的用过早食,虞杳就带着他们进城,直奔经常合作的几家商行; 结果转了一圈儿,没有一家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大量的布料来! 不得已,虞杳只能先回宅子另想办法…… 第一百五十二回突闻下落 他们刚到家门口儿,听到院子里热热闹闹,王二石立即高兴起来; “是大哥同道长他们回来!” “属下见过公子!” 王二石才说完,秦沐就走出来朝虞杳抱拳问好。 见他精神头极好,脸也比之前也白了许多,虞杳高兴的开口打趣; “秦总管气色极佳,看来这趟出行还不错!” “托公子之福!” 二人说着相视一笑,秦沐从后面几人打完招呼,就跟在虞杳后进去; 看着院子里堆的满满当当的布匹,虞杳高兴的上前围着打转; “公子,可还满意?” 这时,手里端着一精致小茶壶的见微道长,笑着从堂厅出来。 “满意,简直太满意了!道长和秦总管二人简直就是本公子的心头虫,本公子想什么,你们一清二楚,可是替我解决了大麻烦!” 看着这些结实耐磨的粗布,虞杳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打转,让秦沐跟着嘴角上扬,一旁的柯丞更是眉眼柔和,浑身暖意; 原来,她还有这样一面! “常水,带人装车,回去告诉你哥,多找些女工赶制冬衣,工钱高点儿无所谓,务必要快!” “是,公子!” 常水大声回答着,就带着庄子上的十来个长工开始往外搬布匹。 “香姑——” “公子,奴婢在!” 在厨房里帮忙的香姑,闻言赶紧跑出来; “一会儿你跟着常水一同去庄子上,教那里的姐妹做床单被罩。” “是,奴婢晓得!” 香姑说完,见没有旁的事,又一头钻进厨房去给她家公子做好吃的去了! 虞杳则和秦沐,见微道长几人去堂厅谈事; “粮行、布行、副食行我们都转着看了,价格确实比这里便宜许多,不过得咱们的人亲自前去拉货……” 见微道长仔细汇报他们这趟出行的一些事,更加让虞杳坚定去常州拉货的决心! 别的不说,就这便宜一半的价格,已是很让人心动了! 再者,他们常年走商,需要更优惠的价格,以及更耳目一新的货物来稳固自己在这里的地位! 聊完正事,虞杳心中有数后,几人便开始闲聊,听见微道长讲述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我们在常青住宿时,遇上一位极为特别之人!” “能让道长用特别来形容,想必那人定有过人之处!” 知道见微看人眼光极其挑剔,虞杳笑着打趣。 不想,连秦沐也有同样的看法; “那人虽一身粗布衣袍,但长相非凡,气度不俗,应该不是普通出身!” “既然这般出色,你们二人怎的不将他拐带了来?” 虞杳不能想象,是多么出色的人,让二人这么开口夸赞,便笑着打趣,顿时惹得大家发笑。 “贫道倒是有心,奈何他无意!” 见微道长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再次让几人笑的直不起腰。 “看来,人家没瞧上道长!” 虞杳边乐呵边继续挖苦,给见微笑的小山羊胡一抖一抖的。 “人家已有家室,且孩儿都有了……” 说到这儿,见微道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满眼忧色; “怎么了这是?” 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虞杳忍不住心里乱想,就听见微说; “那位公子的孩儿重病在身,不知有没有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说着,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听小孩子生病,虞杳也生出几分同情心来,但也仅此而已! 鞭长莫及之事,她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公子,公子,有您的信!” 几人正说着,木同喊叫着就从外面跑进来,上前将包裹严实的密信放在虞杳面前。 一看就知道从京城来的,虞杳激动的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只是越看脸色越差,越看手越抖,最后一脸担忧! 这封信是神武侯写的,信上告诉她,虞顾北一家已离京多日,并和家里失去了联系! 至于,虞战南失踪的消息,神武侯只字未提,肯定是怕虞杳担心! 看完这封信的虞杳,脸色严肃,呆呆坐着不说话,周围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跟着担心起来。 突然,她猛的想起刚才见微道长所说那人,以及生病的小孩,一种大胆猜测涌上心头,她抬头就死死盯着见微问; “道长,你刚才所说那人是不是身高八尺,浓眉大眼,不怒自威?那小孩儿是不是叫康儿?他的妻子温婉娴静……” “公……公子如何知晓?难不成那位公子……是公子故人?” 见虞杳极力忍着情绪向自己求证,见微眉头紧锁,不由发问。 “那小公子是叫康儿,至于那位公子的妻子,好像叫……” “若云,我听那位公子这样唤他娘子的!” 见微说着,秦沐赶紧补充,二人的话让虞杳再也忍不住红了双眼,浑身微微颤抖,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是……是他们……” 是她的大哥大嫂,以及小侄儿——虞文康! 对了,康儿生病了,不知道…… 想到这里,虞杳内心如火烧般煎熬难受,一刻都等不及想要去寻找他们! “哗啦……” 她猛的起身,凳子被撞倒在地发出刺耳的声音,秦沐几人赶紧跟着站起来,并问; “公子,您……” “我去找他们……找我的大哥大嫂,还有侄儿……” 虞杳哽咽着说完,抓起桌旁的马鞭就往外冲去。 “公子且慢!” 见微赶紧出声,在虞杳红着双眼转过头之时,他赶忙上前劝道; “公子去接大公子与大少夫人理所应当,但怎么也要安排一番才是,您这样慌忙出去,万一……” 后面的话见微没说,但虞杳知道什么意思,深呼一口气,擦了把眼泪,就转头哽咽吩咐秦沐; “府中和庄子上的事就交给你,后日去庄子上将吴仕众,和赵大柱接来,亲自送去给鲁大人盘炕!” “是——” “外虎坝那里可以再去一趟,多带些粮食,盐糖之类的过冬物品,不要忘了给自己人多带点儿东西衣物等!” “属下记住了!” “那几个女子……还是等我回来再说!” “属下会让人照看好她们的!” 叮嘱完这一切,虞杳看向见微; “府中,劳烦道长帮忙照看!” “府中之事还是让其他人照看,贫道陪公子一同前往!” “不可,道长今日才进门,一路劳苦不得一丝歇息,此趟之行……” “属下陪公子同去!” 虞杳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柯丞就开口,淡淡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坚决。 “属下也去!” “还有我!” 王二石和车高高二人也跟着表态。 只是,眼下正是忙碌的季节,虞杳不想带太多人走,便看着二人; “我与柯丞去就行了,你们留下来帮忙。” 说完,就和柯丞二人急匆匆的转身出门,连桌子上的信都没来得及收。 还是见微道长小心收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回千里寻兄 二人快马加鞭,出城直朝次西方向而去。 三日后,从文武码头换船,经过一天的水路,终于到达常青。 心情急切的虞杳,和柯丞直奔见微道长所说的那家客栈,掌柜的却说; “公子所说的那一家客官,半个月前就已离去。” “那位公子的孩儿,病情可有好转?” 虞杳忍不住盯着胖乎乎,一脸热情的掌柜急切的问。 不成想,掌柜的叹叹气,摇了摇头说; “唉!那孩儿病的极重……” 后面的话掌柜没说,可他的表情让虞杳的心揪成一团,握成拳头的手不由颤抖。 那么小的孩子,万一找不到好大夫…… 她真不敢往下想! 这个时代,婴儿的夭折率本就极高,更何况康儿才几个月! 虞杳谢过掌柜后,立即跑出客栈,挨家挨户查找兄长一家的下落。 “公子莫慌,我们分开寻找,医馆与客栈都不要放过,天黑在此碰头!” 柯丞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杳,就转头朝着另一方向而去。 两人从天明找到天黑,又从天黑找到天明…… 一连三日,几乎将整个常青城翻遍了,却没找到虞顾北一家的影子! 坐在黑漆漆的屋顶上,虞杳望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不由更加担心;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不可能! 孩子病的那么重,虞顾北不可能冒这个险! 那么,为什么找不到他? 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想到这里,虞杳猛的坐起身,眼睛不由一亮! 是了! 以虞顾北的警惕性,肯定早已察觉有人在打听他们,便带着妻儿躲了起来! 若是这样的话,康儿他…… 着急的满嘴燎泡的虞杳,近几日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儿。 坐在房顶上认真想了一会儿,她便选择往常青城最偏僻的民居处去寻找。 …… 长常青城最北边的邻居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偏房,虞顾北坐在床边,看着怀里抱着瘦弱儿子轻轻拍哄的妻子——沈若云,满心怜惜; “云儿,苦了你了!” 顶着黑眼圈儿的沈若云,看着怀里睡过去的儿子,小心喘了口气,挤出一丝笑容安慰丈夫; “若说苦,北哥比我苦多了!” 说着,伸手拉着丈夫的大手一脸担忧道; “你身子本就不好,近日又操劳忧虑,我怕你……” 说着,沈若云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日子再苦再累她都不怕,但她怕没有丈夫的苦日子!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娘俩!” 最近,明显感觉到身体乏力的虞顾北,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很是愁忧! 毕竟,他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万一哪一日倒下,他的妻儿该怎么办? 西边…… 这里到底有什么? 祖父为何要让他来此? 此时,虞顾北不由怀疑,甚至产生了想要地掉头离开的念头! “北哥,你说是何人在打听咱们?” 儿子上吐下泻,高烧不断,给夫妻俩折磨的心力交瘁,这时又听闻外面有人打听他们,便离开客栈,找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地方住着! 沈若云生怕儿子病情反复,届时他们找大夫都不方便,不由忧心起来! 对于妻子的担心,虞顾北也有同样的忧虑,他属实不知道何人在打听他们! 但他宁愿相信是暗处的坏人,也不相信是朋友之类的! 因为他自己,以及整个神武侯府,根本就没有亲朋好友在这里的! “放心,不会有事,一切有我!” 即便心里担忧,虞顾北依旧搂着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给足她安全感。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见儿子睡得还算安稳,就吹灯早早歇息; 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实在太累了! 而换了策略的虞杳,终于在第四日,于城北民居区打听到了虞顾北的下落; 她躲在暗处,看着身材高大,一身粗布衣袍,特意掩盖容貌后,依旧格外出色,手里提着两包食物从远处巷子口走来的虞顾北,虞杳忍不住红了眼,有种现在就冲上去与他相认的冲动; 但理智提醒她,虞家女儿/孙女儿‘已死’,万不能惹出任何麻烦! 后果,虞家承担不起! 走到小院门口的虞顾北,突然察觉好像暗处有人盯着他,直直朝着虞杳藏身的地方看去,没有任何发现后,这才转身进了小院门。 就在虞杳暗松一口气的同时,虞顾北又迅速一个回马枪,再次朝她的方向看来,在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这才转身进去! 透过墙头,隐隐能看见他黑乎乎的发顶,看着他进了偏房关上门,虞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我大哥还挺可爱?” 还用回马枪这招对付她! 这都是她玩剩的招数好不好? 身后的柯丞愣了一下,就轻点了点头,心里却想; ‘没你可爱!’ 在亲眼见过虞顾北后,柯丞终于明白,他为何让见微道长,和秦沐二人念念不忘了! 这般出色的人,本就世间少有! 此同时,柯丞第一次对虞杳,和虞顾北这对兄妹的身世产生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 什么样的家族? 会生出,调教出这么出色的孩子?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家族肯定不一般! 莫名的,柯丞心里有了一丝自卑感! 同时也在心里猜测,是什么原因,让这对兄妹近在咫尺不得相认? 终于等到天黑,附近所有人家灭了灯,听到偏房传来小孩儿的哭声,虞杳终于迈开脚,一步步朝着小院儿去。 柯丞跟在后面,时不时四处张望,就跟做贼似的! 上前,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听着屋内小孩儿的哭声渐渐停歇,虞杳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砰砰砰……” “何人?” 敲门声落下的同时,屋内有力问话响起; 接着就见窗内烛光映衬下,高大的身影一闪,猛的上前从内拉开门,一把长剑直指虞杳面门; “何人?” 虞顾北同样的问话,这次明显带着杀意。 “铛……” 一旁的柯丞打下长剑,这更让背光而站的虞顾北认定,来者不善,准备再次出击时,虞杳哽咽着开口了; “大哥……” 一声‘大哥’,让手握长剑,挡在门口的虞顾北身形明显晃了晃; 接着整个人颤抖起来,一脸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第一百五十四回恍如隔世 “你……” “大哥……是我……” 虞杳拿下头上的斗篷,露出巴掌大,此时已经满是泪水的清灵容颜。 透过丝丝光晕,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做梦都想念的面容,虞顾北浑身僵硬,喉咙发紧,呼吸困难,双眼模糊,长剑落地; “咣当……” “窈……窈儿……” “大哥,是我!” “妹妹……妹妹……” 饶是硬汉如虞顾北,此时已哭的泪流满面,不管不顾一把将同样哭的满脸泪水的虞杳搂在怀中,紧紧抱住; 即便是梦,那就让他软弱一回,抱着妹妹肆无忌惮的哭一场,好解解思念之苦! “妹妹……窈儿……” “大哥……大哥不要难过,我在的,以后我会陪着你和大嫂,还有康儿的!” “北哥,是何人?” 忐忑不安躲在屋里的沈若云,在听到门口的说话声和哭泣声时,别把儿子放在床上,出来轻声问; “大嫂……” 一声熟悉的‘大嫂’,让才到虞顾北身后的沈若云身子晃了晃,也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北哥……我怎的听到窈儿……” “大嫂,是我……我来接你们了!” “窈……窈儿……” 看着从虞顾北胳膊窝下钻出来,那张熟悉的面容,沈若云双眼模糊,双腿一软就要瘫倒; “云儿……” “大嫂……” 虞顾北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揽住妻子,看着虞杳将沈若云拦腰抱住,他又忍不住落了泪。 身体虚弱的沈若云倒过一口气,睁大眼睛,激动的抬起手,颤抖着摸向虞杳的脸; 手心光滑、温热、真真实实的触感,让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虞杳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妹妹……” “大嫂……” 泪流满面的虞杳伤心的哭着,还不忘警惕的看向死死盯着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虞顾北; “大哥……咱们进屋说吧……别让人看见了!” 泪流满面,抽抽搭搭,憋着嘴巴的小模样,让虞顾北终于意识到,他的妹妹真的活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祖父让他一路向西的原由! 原来,这里有妹妹! 有家! “好,进屋!” 虞顾北说着,转头看向站在院子里的柯丞; “这位兄弟,请进!” 既然和妹妹一同前来,那就是自己人,虞顾北对柯丞极为客气! 柯丞愣了瞬,便抬脚跟着进屋,看着和沈若云抱在一起低声抽泣的虞杳,心里替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酸涩! “这几日,打听我们的可是妹妹?” 突然想起这事,虞顾北沙哑着声音小声问。 “大哥真会躲,让我一通好找!” 任由大嫂——沈若云替她擦拭眼泪,虞杳不满的低声抱怨。 闻言,虞顾北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连声道歉; “是大哥的不是,让妹妹受苦了!” 说着,又上前抱住虞杳,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妹妹……受苦了!” 虽然不知道祖父和父亲,以及妹妹是怎么商量,决定的; 但想到她小小人儿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一路风吹日晒,以及其中的艰苦,虞顾北就心疼的浑身颤抖。 “不苦,只要家里人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完,虞杳挣脱温暖的怀抱,就着急问; “康儿怎么样了?可有好点儿?” “妹妹莫要担忧,这两日子好多了!” 沈若云说着,就牵着虞杳的小手,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康儿。 “孩子病了一场,瘦了不少,等他醒来你抱抱。” 以前就很宠爱虞窈的沈若云,如今看着眼前‘死而复始’虞杳,恨不能将人拴在腰带上。 “好——” 回答大嫂的同时,虞杳又转头问盯着她的虞顾北; “大哥,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给康儿看看?” “明日再说,今日他还挺乖!” “那我们找家客栈住吧!” 看着又小又简陋的房间,以及逼仄的硬木床,虞杳心疼不已,就提出这个意见。 “好——” 这房间连个坐人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见到妹妹的虞顾北,自然也不忍心让她在这里,更不愿意与她分开,想也没想就同意。 于是,在柯丞的帮助下,虞杳抱着包裹严实,沉睡的小侄子,由虞顾北带路,四人找了一家偏僻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安顿下,兄妹就坐下聊天; “妹妹怎知我们在此?” 虞顾北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前一段时间,我的人来此办事,在前面客栈偶遇大哥,回去与我说起时,恰逢祖父来信,说你们已与家中失去联系,我便猜想是大哥与大嫂……” “所以妹妹急急忙忙的寻了来?” 心里暖烘烘的虞顾北,盯着虞杳满眼都是宠溺和心疼。 “嗯,我怕康儿……” 说着,虞杳看了一眼床上睡的安稳的侄儿,这才彻底放心。 一向睡得早的沈若云,看见虞杳精神抖擞,拉着她的手问个没完; “原来,那位道长是妹妹的人!怪不得看着就面善!” 想起见微道长,沈若云还忍不住感叹。 三人坐在那里聊个没完,越聊越精神,直到四更天,虞杳才不得已结束这场聊天; “大哥大嫂赶紧休息,我们聊天儿的时候多的是!” 说着,虞杳就起身,打算去隔壁休息。 “妹妹——” 突然,虞顾北和沈若云二人面色一紧,一人拉着虞杳的一只手不松开,生怕一松手她再次消失! 蓦地,虞杳鼻头一酸,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 “那大哥睡床榻,我与大嫂还有小侄儿一起睡!” “好——” “如此,再好不过!” 两口子没有任何意见的点头同意,且满目笑容! 就这样,余姚和大嫂,以及小侄儿睡在大床上; 人高马大的虞顾北,却心甘情愿,满脸幸福的窝在外间榻上,盯着床上的三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天亮了,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虞顾北,突然睁开双眼; 回想夜里做的那场‘美梦’,嘴角忍不住上扬,接着双眼一红,哀思涌上心头; “大哥,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虞顾北瞬间清醒过来,猛的坐起身,一把拉住虞杳的手腕就问; “妹妹……” “原来不是梦!” “原来……我真没在做梦!” 神情激动的虞顾北,死死盯着虞杳,恍如隔世…… 第一百五十五回一切都好 “大哥不用怕,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大嫂,还有康儿!” “以前是你们照顾我,宠爱我,以后由妹妹照顾你们,保护你们,你们只要安心的享受就好!” 端着一盆热水走到门口的沈若云,看着坐在榻边,头靠在虞顾北肩膀,轻声说着暖心话的虞杳,就忍不住落了泪。 有妹妹真好! “不过,从此刻开始,大哥得叫我小弟,或者六弟,不能暴露我女儿身的事情,万一被有心人察觉,会牵连祖父他们!” 虞杳小声说完,虞顾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满眼感动和心疼。 “是,大哥都听……六弟的!” “北哥,快起来洗漱,想必六弟肚子都饿了!” 调整好情绪的沈若云,端着热水上前就要伺候虞顾北洗漱。 “我来,你歇着!” 心疼妻子的虞顾北,连忙起身下榻,接过水盆就自己洗漱起来。 不一会儿,康儿也醒了,虞杳激动的上前,却见他朝自己伸出小手要抱抱; “来,六叔抱我们小康儿!” 说着,在虞顾北和沈若云的诧异下,虞杳小心的抱起康儿亲了一口。 “到底是自个儿人,康儿这几日不舒服,连周嬷嬷都不让碰!” 说着,沈若云才想起周嬷嬷来,便纠结的看向虞顾北; “北哥,周嬷嬷她……” “一会儿我去接过来!” 原来,虞顾北听到城里有人打听他们,怕连累的周嬷嬷,就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将她分开安顿,好给自己的妻儿留条后路。 用过早膳后,虞杳给康儿把了把脉,见孩子体内有炎症,身体依旧虚弱,便亲自写了一个药方,让柯丞去抓药。 就这样,他们在客栈歇了五日,直到孩子彻底痊愈,虞杳这才决定去办正事; “大哥,等我办完正事我们就出发!” “六弟去忙,我们等你!” 虞顾北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大事要忙,也没多问。 虞杳在常青城找到见微和秦沐来过的几大商行,亲自与东家谈好价格后,当即定了大批货物,于次日,带着兄嫂侄儿,以及周嬷嬷,一同启程往回走。 在文武下船,由柯丞看着或许,虞杳去当地最有名的伢行买了五十来个下,以及四十辆货车,当天装好货物就继续往回走。 她怕万一下雪,冻着虞顾北一家; 毕竟他身体弱,康儿又小,丝毫不敢大意! 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一路坐在马车上的沈若云和康儿,还有虞顾北,不但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有说有笑,仿若出游一般开心! 此时此刻的虞顾北,终于有心思欣赏西部粗犷,却别有一番滋味的景色! 此时,远处的黄沙、荒凉、他都觉得极美! 终于,十日后,他们回到了不归城! “公子回来了!” 虞顾北才一下马车,就听到院内传出欢呼声; 接着,几个男男女女跑出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只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几人略显失望,而后拘谨的站好,眼神却四处寻找他们公子的身影! 虞顾北知道,他们是自己妹妹的人! 都是打心里关心,爱护自己妹妹的人! “诸位有礼!” “您……您就是大公子吧?” 虞顾北笑着说完,王二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笑着问道。 “正是——” “大公子有礼!” 王二石、木同、姚青青、香姑、秋菊子、巴月、几人立即屈膝行礼,模样严肃恭敬,一看就极好! “这是我大嫂,和小侄儿,这是周嬷嬷!” 货物和人马交给柯丞处理后,陪着沈若云进来的虞杳,向大家郑重介绍; “大少夫人安,小公子安!” “诸位有礼!” 沈若云说完,见微就从内院出来,看见站在门口的虞顾北,激动上前; “大公子,终于盼到您了!” “道长有礼!” 两人拉着手,高兴的笑出声。 “大少夫人安!小公子可还好?” “劳烦道长惦记,康儿已痊愈,回头待他醒来,亲自给道长见礼!” 见微道长这些时日一直惦记着康儿,听沈若云这话,他是彻底安心。 “走走走,咱们进去说!” 见微道长连忙请虞顾北进屋,热情劲虞杳都没见过。 “大嫂,我带你去内院休息!” 虞杳则亲自带着沈若云去了隔壁院子,将他们一家安顿在最里面的三进小院; 这是见微改造后才有的格局! 看着干净整洁,温馨又舒适的屋子和大炕,沈若云一眼就喜欢上这里,拉着虞杳的手就说; “多谢……六弟……” “大嫂快别这么说,我这个做小叔子的关心你不是正常?” “噗……你个坏人,哪有你这样打趣亲大嫂的,看你大哥不修理你?” 嘴上虽说着这话,沈若云却拉着自己‘小叔子’的手不松开,惹的一旁的周嬷嬷都捂嘴偷乐。 “你与大哥住主屋,周嬷嬷住偏房,房子小了些,大嫂先将就着,来日我们在物色宽敞的好院子!” “还说我见外,你这又是哪里话?这般齐整干净的屋子,住着最是舒坦自在,你就是物色了大院子,我也是不去的!” 沈若云生怕虞杳又破费,便如是笑着同她说,不过这话却也是真心实意! 如今终于有了家,有了踏实的住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回头我物色了大院子,让大哥一人去住,咱们住这小院子就好!” 一身男装的虞杳,说着就坐在沈若云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腻歪起来。 一旁忙碌的收拾东西的周嬷嬷见怪不怪,只怕别人看见不免会多想! 毕竟,大嫂和‘小叔子’这样腻歪,不多想都不行! “大嫂先歇息,我去厨房交代一声。” “交代好,你也去歇息一番!” “晓得了!” 虞杳说着就转身离去,走路带风的样子,让透过窗户目送她的沈若云都觉得跟梦一样。 “窈儿……真不一样了!” “谁说不是,不过眼下的……小……小公子更好,做事极有章程,看着比侯爷还有气势呢!” 收拾东西的周嬷嬷低声笑着说,眼里都是佩服。 “还真别说,妹妹最是有祖父他老人家的风范!” 尤其是骑在马上,指挥他人的样子,让沈若云觉得她和神武侯像了个十成十…… 第一百五十六回有了主意 “感谢诸位对舍弟的关照,在下感激不尽!” 晚上的接风家宴上,作为家主大哥的虞顾北,以茶代酒向见微、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一众人敬酒感谢。 “大公子严重,是公子照顾大伙儿,并给咱们一个家才是,应该道谢的是我们!” 见微说着就举起酒杯,真诚朝虞杳道; “公子,贫道不才,旁的不多说,此杯敬您,祝公子诸事和顺,称心如意!” 见微仰头饮尽杯中酒,虞杳也跟着一口闷,让一旁的虞顾北很是担心,见她没事后才放心。 接着,虞杳又倒满酒举杯,朝虞顾北夫妇; “欢迎大哥大嫂,你们一路受苦了,往后,有我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也都是你们的家人!” “欢迎大公子,大少夫人!” 虞杳说完,所有人共同起身举杯欢迎,让虞顾北和沈若云心里暖暖,差点儿落泪。 “感谢诸位,咱们不见外!” 虞顾北忍着眼眶酸涩,举杯与大家同饮,一时气氛到达顶点,好不热闹,直到半夜才结束这场接风宴。 待所有人散去,滴酒未沾的虞顾北,跟着虞杳二人来到书房谈话; “大哥,有你真好!” 虞杳说着就靠在虞顾北肩上,一脸放松。 看着这样的妹妹,虞顾北满眼宠溺,甚至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若真是梦,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 “六弟……辛苦了!” 一个女孩子孤身来到几千里之外,且创下这么大一份家业,想想虞顾北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虞顾北说着就心疼的摸了摸虞杳的发顶,动作轻柔极了,生怕摸疼她! “大哥,给你看看……” 说着,虞杳从一旁的暗格中抽出见微交给她信; “这是……” “我去寻你们那日,刚收到祖父的来信!” 听虞杳这话,虞顾北立即打开信仔细看了起来; 虽然寥寥数语,写的极其隐晦,可字里行间不难看出神武侯对孙女儿的关心疼爱,以及对他们一家的担忧,这让虞顾北心里极为难受,很担忧京城的家人! 突然,他想起重伤昏迷那段时间,隐隐约约听到祖父和父亲的谈话; 此时,彻底明白一切,心里泛着几分嫉妒低声道; “原来,祖父与父亲口中的六儿是妹妹!” “原来,他们一直与妹妹有联系!” 想起自家祖父与父亲神神秘秘,坐在一起低声悄语,时不时关门秘谈,再出来时眼中皆闪着亮光,心情激动却极力隐忍,那时的虞顾北没多想,如今想来…… 罢了! 往事不堪回首! 毕竟,都是长辈! “大哥莫怪他们,咱们家正处水生火热之际,这般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再者,选择以死脱身是我的主意,与祖父,父亲没有关!” 好吧! 没关系! 他们只是瞒着所有人而罢了! 对外还装的跟真的似的! 此时,虞顾北什么都不想说,但是作为长子长孙,他完全能理解祖父与父亲的心情,明白他们做此决定有多艰难! “不怪他们,只是难了你!” 以死脱身,以后在世人眼中,虞家也就没有这个女儿了/孙女儿了,她也就没了身份,以后婚嫁…… 想起这个,虞顾北心里就揪成一团,疼的他难以呼吸! “这有什么,人活在这世上,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只要你们好好的,对我来说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看出虞顾北忧虑,虞杳坐直身子,盯着他满不在乎的笑说。 虞杳打心里真不在乎什么身份! 再者,身份这玩意儿,她完全可以自己挣! “是大哥狭隘了!” 虞顾北莫名被眼前豁达的虞杳感染,转念一想,只要家人平安无事,身份不身份的确实也不那么重要! “大哥,如今我们兄妹已平安团聚,就给祖父回封信吧,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合该如此,还是六弟想的周到!” 虞杳一如之前那般提笔熟练的书写起来,简单又隐晦的说完该说的一切,又提醒神武侯万事小心,若实在不行的话让一家人想办法脱身西行; 最后,将笔交给虞顾北。 看着虞杳把该说的,以及他都顾及不到的事都写了出来,虞顾北只是提笔在后面写了‘安好,勿念”四个字; 他相信,看到这四个字,神武侯便会彻底安心! 这封信第二日一早加急送了出去,想必很快就会到达京城! 也从第二日开始,虞杳亲自替虞顾北调理身体,试着能不能解掉他身上的毒。 虞杳的医术,确切来说也不能说医术! 因为,她只懂简单的药理知识,对付平常的感冒发烧没问题,再严重复杂的病情就不行了! 至于她为何配药,这事还是她前世出任务时,在滇地深山老林遇到一位老者,将一本极其珍贵的药方书籍交给她,为了防止书落入敌方手中,她和战友几人硬是将二十几页内容死记硬背了下来; 恰好,她背的那部分正是调理重伤有奇效的方子,之后她又抽空学习了一些药剂知识,闲暇时间就会去药剂室尝试着配药,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经验,之后就信手拈来…… 至于解毒,她从战友那里听到几个方子,对虞顾北有没有用还不确定,只能先试试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隔壁虞杳住的主院里,总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虞顾北每日口服三次汤药,除此之外,每日早晚还有两次药汤浴,起初身体实在难受,怕妻子和妹妹担心,他忍着没说。 几日之后,他突然觉得身上那种无力感,以及每日深夜的锥心刺痛感慢慢减轻; 他就知道,虞杳的药有效果! 之后,虞顾北整个人也跟着松快,情绪也舒畅起来,效果也愈发明显! 这日,虞杳刚从虞顾北的院子出来,就见秦沐大步进来; “公子,松失求见!” 鲁孝宁的亲信? 他来干什么? “请他进来!” 虞杳说着就转头进了堂厅,接着就见秦沐带着许久不见的松失进来; “松失,见过六公子!” “松管事见外,请坐!” 松失道谢后在秦沐对面落坐,虞杳见他面容带笑,便客气问; “大人近日可好?” “大人极好,多谢公子记挂!” “松管事来访,可是大人有何吩咐不成?” 说着,就见松失掏出一张石褐色朱红缠枝纹请帖,恭敬递给虞杳; “三日后大人宴客,特意让小的来给公子送帖!” “哦!不知大人宴客何人?” 接过请帖的同时,虞杳笑着一问,就想知道这宴会到底是什么名堂,都有哪些人参加! “都是本城各处官员,以及名流富绅!” “这样啊……” 一听这话,当即虞杳就打消前去的念头。 但是,鲁孝宁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眼睛一转,她就有了主意…… 第一百五十七回你来我往 翌日 虞杳带着那张请帖,亲自登门去见鲁孝宁。 许久未见虞杳,且又在宴会之前两日见到她,鲁孝宁既高兴,又意外; “六公子,这是迫不及待来参本官的宴了?” “许久未见,在下贸然登门,还请大人见谅!” “你我之间,何需这般见外?” 沙青色云纹缎绣长袍,腰间挂着一枚青绳络子平安扣,气质文雅,心情极好的鲁孝宁,邀请虞杳落座后,盯着她仔细打量一番,又笑着问; “六公子这般急匆匆前来,所谓何事?” 虞杳笑看着他掏出那张请帖放在桌上,就起身赔罪; “后日宴会,在下不能前来,望大人见谅!” 以为虞杳为什么要紧事前来的鲁孝宁,一听这话着实有些想不通; 商人不该都是想方设法攀扯着各种关系,交往各种人脉吗? 怎么偏他就不同了? 难道,是瞧不上这些人? 想到这儿,鲁孝宁眼神微闪,没有不悦情绪,反而笑着问; “六公子是瞧不上他们?” “大人哪里话,您邀请之人,在下怎会瞧不上?” 说着,虞杳缓缓一笑,看着鲁孝宁又说;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在下多少有些惹眼,避免麻烦,在下还是低调些的好!” 一听这话,鲁孝宁一脸意外,再一次审视起虞杳来; “六公子年纪轻轻,能有这般觉悟,实属难得!” “当不起大人的夸赞,只是万事在下也得替大人您着想,只怕因自己的过错牵连大人,那可就不美了!” 这话说的有七八分假意,但鲁孝宁挺受用,且满脸动容; 不错! 能处处为他着想! 看来没白费心! “实不相瞒,之前有不少人向本官打听公子,本想借此宴会向他们郑重介绍一番,既然公子这般想事,本官只好作罢,只是……” 说到这儿,鲁孝宁端起杯呷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的又开口; “前些日子,六公子送来的那两人极好,火炕也极好,这个冬季,本官终于不用再受冻了!” “只是这么般好的东西,不推广开来着实有些可惜!” 说完,鲁孝宁若有所思的盯着虞杳,话里话外多少有些别的意思。 当然,虞杳也不傻,自然听的明白,便很是上道的笑说; “大人忧国忧民,乃百姓之福,国之栋梁!” 一本正经的说完这话,虞杳的脚趾头忍不住在鞋里面抠了抠。 “六公子过奖……” “既然大人心疼百姓,火炕就由大人做主推广……” “这怎能成?毕竟火炕可是六公子想出的……” “谁想出的不重要,只要大人将其推广,让百姓免于受冻之苦,一切功劳都将是大人的,与在下无关!” “这……” 相对于钱财,名声和民心对鲁孝宁更为重要! 显然,他也很心动,但碍于面子不能马上答应。 “大人莫要多想,您对在下照顾良多,一个火炕而已,您又何必见外?” “对六公子来说,只是一个突发奇想而出的火炕罢了,可对百姓来说,却是关乎生死之大事!” “正是如此,所以大人更是不必介怀,这火炕的技术以及那两人,在下今日全送与大人,往后该如何发挥,该如何用,皆由大人说了算,与在下毫无干系!” 虞杳干脆利落的性格,大气果断的处事方法,深得鲁向宁之心,也让他内心极为震撼,对她更是无尽感激; “既然六公子这般说,本官再推辞就显得生分!” 鲁孝宁说着,就朝虞杳举起茶杯; “本官以茶代酒,替百姓多谢六公子慷慨之举!” “大人哪里话,火炕是您的东西,又与在下何干?”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虞杳也举起茶杯,隔空与鲁孝宁相敬,然后仰头干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那俩人已教会了府中的下人盘炕之技,他们还是还与六公子的好!” 不知想到什么,鲁孝宁突然又这般说。 虞杳抬头盯着他笑了笑,也不强求; “也好,不瞒大人说,在下正缺人手!” “要不要从牢里再给你拨些人过去?” 见鲁孝宁不像假意客气,虞杳眼神一闪,就点头同意; “那就多谢大人了!不过,人得我自己挑,那些大奸大恶之人,在下可是看不上的!” “哈哈哈……行,六公子说了算!” 虞杳的这份儿爽朗,以及果断,鲁孝宁最为欣赏,他心情大好的笑着同意,心想; 牢里没有囚犯,衙门节省不少开支,节省下来的东西还不是进了他的口袋! 换句话来说,送虞杳人,他既讨了人情,又得了实惠,还提升官誉,乃一举多得之事! “既然如此,待大人宴客之后,在下前来挑人!” “好说——” “就不叨扰大人了,在下告辞!” “六公子慢走!” 鲁孝宁起身相送,并示意松失亲自将虞杳送出门儿。 而后,满脸笑容站在屋檐下,盯着虞杳离去的方向不停点头; “是个人物!” 庆幸他同这样的人物交好! 想起火炕推广后对自己的影响,鲁孝宁眼神儿闪了闪,再次露出笑容,且自信满满的迈开步伐去安排此事。 两日后,鲁孝宁的宴会那日,许多人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六公子,多少有些失望; 不过听到火炕这么个新鲜玩意儿,以及亲眼目睹,并亲身感受过后,不归城有钱的那些名流绅士,你争我抢着花大价钱,从鲁孝宁那里买了工匠回去,给自家盘炕; 一时,火炕成了不归城的富人们攀比的新鲜时髦玩意儿,出去聚会聊天儿,若谁家没个火炕,那都是不入流的! 待这些人家带头享受了火炕温暖后,鲁孝宁便派出许多衙门技术人员,去各个村落教百姓们免费盘火炕…… 一时间,知府大人善名远扬,狠狠的得了一波人心,刷了一波政绩,也确确实实让百姓们得到了好处! 不过,这些事和虞杳没关系,她紧锣密鼓忙碌着入冬前最后的准备;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随时都有下雪的可能,她要确保每一个手下有衣有被,有吃有喝! 每一头牲口不被冻着,不被饿着,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个严酷又漫长的冬季…… 第一百五十八回安排后路 京城 十月的京城骤冷,虽然没到泼水成冰的地步,但也寒风渐起,冻手冻脚! 神武侯府,主院 神武侯安静坐在书房,身后燃着一笼火盆,仔细想着近日来太子的所作所为,却怎么也看不懂其意; 他处处对神武侯府维护有加,可神武侯知道,都是假象! 可假模假样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他有任何行动! 这是最让他担忧的一点! 因为,如今的太子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这种感觉,就像头顶悬着一把刀,不知它何时会掉下来要了性命,让人无时无刻提心吊胆! “父亲——” 这时,从外回来的虞驰正,进书房叫了一声想事正出神的神武侯,他立即冷着脸转头看去,见是长子后,这才神色渐缓。 “怎样,可有消息?” 这句,是神武侯每日必问儿子的话。 “无——” 只一个字,让每日满含希望,却每日遭受失望打击的神武侯渐渐冷了脸,连眼神都跟着黯淡! “无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两个孙儿双双失踪,神武侯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安慰明显憔悴许多的长子! “父亲,儿子……儿子想亲自去寻他们!” 虞驰正实在坐不住了,他想出京亲自去寻找儿子! 作为一个父亲,他每日备受煎熬,真的快要崩溃了! “等等……” “再等等!” 到底在等什么,神武侯也说不准,但直觉告诉他,再等等或许会有转机! “父亲,儿子真……” “侯爷,侯爷……” 姚吉声音带着惊喜,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看他这副表情,神武侯就知道来信了,激动的起身迎上前,从姚吉手中抢过信,过去坐下,三五下拆开就看了起来; 姚吉…… 一把年纪了,怎么这般猴急? 还上手抢了起来? 活像不给他一般! 姚吉心里暗暗吐槽,可双眼时刻注视着神武侯的情绪变化,只见他紧皱的眉头越来越舒展; 双眼越来越亮! 神色越来越激动! 嘴角越来越翘! 好心情不言而喻! 就是一旁伤感的虞驰正,也顾不上旁的,伸着脑袋凑过去,着急的想要知道女儿到底说了什么! “好……极好!” “到底是老夫的……孙儿!” 占据半页纸的字,神武侯看了两三遍,越看越高兴,最后终于忍不住笑着出声。 “父亲……” “看吧!别抻坏了脖子!” 神武侯心情大好,将信递给身旁焦急等待的儿子。 “父……父亲,六儿她……她真好!” 一字一句的看完,作为老父亲的虞驰正,又一次的红了双眼,满心满眼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和思念,以及怎么也藏不住的骄傲! 这么厉害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尤其那句暗示他们早早脱身,举家西行的话,让虞驰正鼻子发酸,喉咙发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边儿那句,可有看清?” 见儿子还没发现这封信的重点,神武侯瞪着眼睛没好气的提醒; 闻言,虞驰正又迅速低头看去; “安好,勿……” 瞬间,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立即模糊,整个人心头一颤,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松懈; “这……这是……是顾北的字……” “父亲,是顾北的字迹没错!” “他……他们兄妹……不,他们兄弟团聚了!” 虞驰正堂堂镇国将军,统领军队获胜时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可此时,他激动的眼泪汪汪,浑身颤抖,不可置信的将那句话看了好多遍,确定无疑是长子的亲笔所书后,连日来的煎熬总算减了一半儿! “到底还是老夫的孙女儿有本事!” 不用多想,神武侯自然认为是孙女儿找到兄长一家的,此时满眼都是骄傲和自豪,竟然也生出立即西行的想法。 举家西行! 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事得好好谋划一番! “拿来——” 神武侯说着,霸道的从儿子手中抢过那封信,低头又看了一遍,才小心的收好。 “阿吉……” “老奴在,侯爷请吩咐!” 知道神武侯这是有要事吩咐他去办,姚吉上前领命; “怀安也能独当一面了,让他去西边儿给……六儿帮忙,以后也能安稳些!” “是,老奴替孙儿多谢侯爷记挂!” “你我何须这般见外?怀安是你的孙儿,亦是老夫的孙辈,如今咱们有了退路,自然要先安顿好他们才是!” 没错,如今的神武侯府有了退路,也有了底气,终于不用束手束脚,仰人鼻息! “是,老奴回头就给他去信!” “让他直接去凉州的不归城,到如意坊去找六公子,今后的一切也只听于六公子!” “是,老奴会叮嘱他的!” “你去账房多支些银钱,一并给孩子捎过去,莫要让他在路上受苦!” “是,多谢侯爷!” 姚吉满脸感动,说着就退下去安排。 “你去把方英,元化四人唤来!” “父亲,您这是想让他们……” “没错,让他们去投奔六儿,咱们的六儿这般有出息,独自一人远在几千里之外,替全家找了一条后路,你我做长辈的也要鼎力相助才是!” “儿子明白!” 心中愧疚的虞驰正向父亲跪下道谢后,就转身出去叫人。 不一会儿,他带着方英、元化、江连希、林云志、四人进来; “属下拜见侯爷!” “都起来说话!” 神武侯挥挥手,四人起身直挺挺的立在书房正中,个个高大勇猛,本就不怎么宽敞的书房,因为他们四人的存在,显得愈发狭小逼仄。 “即日起,你们四人南下,去寻找二少爷……” 书房里密谈了一会儿,四人立即出来,就出府离去,去寻找二公子——虞战南的下落! 虞战南失踪多日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京城上下人人皆知,连路上流浪的猫狗都清楚; 此时见他们四人骑马出城,自然没有一人会怀疑去向! “老大……” 安排好这一切,神武侯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盯着虞驰正; “请父亲吩咐!” “该准备准备了,咱们父子,也不能这般忍气吞声,窝窝囊囊了!” “父亲说的是,儿子知道如何做,还请父亲放心!” 打回京城后,不是躺在床上装病,就是家里接连不断的出事,这种窝囊气,虞驰正早就受的够够的! 如今,他终于不用在看任何人脸色,想想就激动! “去吧!” 这两个字,包含着神武侯对儿子的无尽信任,和放任…… 第一百五十九回胆战心慌 半个月前大婚,并同一日迎娶正妃——吕解语,侧妃——伏怜滢的六皇子,近日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只因,府中正侧两妃,三天一大闹,两天一小吵,搅的府中鸡飞狗跳,六畜不安! 此时,两人又打起来了; “贱人,不要脸的贱货,以前勾搭太子殿下,如今成了六皇子的妾还不安分,整日里浪发犯骚,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女人不成?” “吕解语,你再胡说我让六皇子治你大罪……” “啪……本妃乃皇子正妻,你一低贱妾室敢直呼本妃名讳,谁给你的狗胆?” 如今的吕解语战斗力爆棚,一身紫红对襟百褶厚重冬裙,外披正红银纹狐毛滚边大氅,发髻高盘,金钗步摇轻晃,耳铛慢甩,正妻派头十足; 生生将一身黄丹色掐腰长裙,外披纯白狐狸皮披风,头上只别着一直支金镶白玉簪子,鼻头冻的微红,因为一巴掌而嘴角泛出血丝,气质比以前多了些阴沉,脸色也极其苍白的伏怜滢给比了下去。 也是这一巴掌,将伏怜滢藏在内心的戾气彻底给打了出来! 她缓缓转正脸,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见手背鲜红血迹,这几个月来对关内侯的恐惧! 对太子的怨恨! 对六皇子愤怒! 都撒在眼前这个往日跟在自己后面溜须拍马,如今却骑在她头上嚣张跋扈的吕解语身上! 只见伏怜滢双眼微眯,咬着牙迅速上前,伸手一把抓住吕解语的高耸的发髻,对着她那张脸就是一通抓; “啊……” “啪啪……蠢货,往日跟在我身后笑脸讨好,阿谀奉承的时候你忘了吗?” “伏怜滢,贱妇,本妃你也敢打,看我今天不弄死你……啪啪……” “吕……啊……我掐死你……” “啊!我的脸,我要杀了你……贱妇,浪蹄子,不要脸的娼妇……” “有种试试……啊!我的眼……” “皇子妃……皇子妃娘娘,您松手……” “侧妃,您快放手,六皇子要回来了……” 两人如乡野村妇一般扭打在一起,你抓我的脸、我扣你的眼珠子、你薅我的头发、我扯你耳朵、打的你来我往,热火朝天,皮开肉裂,哭天喊地…… 一旁的丫鬟们婆子们更是心惊胆裂,着急如焚,拉又不敢拉,劝又劝不住,只一个劲儿的在心里暗叫命苦; 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子? 这若是打死打伤一个,她们还能有命活? “住手——” 终于,男主人六皇子回府了,远远听到吵闹声,不成想过来竟看到眼前一幕; 吕解语大氅落地,此时正被俩人踩在脚下,发髻散乱,头饰不知踪影,脸上红痕几道,正压着伏怜滢身上,用拳头砸她肚子; 看到她比男人还狂野的动作,六皇子额头青筋暴起,内心愤怒又无力! 而被压在身下暴打的伏怜滢,疼的气都喘不出,加之一只眼被抓伤,此时的她觉得自己不被打死,有极有可能会被打瞎! 在听到六皇子的声音时,努力倒过一口气的伏怜滢,终于大声哭喊出来; “殿……殿下,救救妾……” “妾要被她……打死了!” “呜呜……殿下……妾的眼睛……妾不想眼瞎……殿下……” 虽然对如今的伏怜滢已然没有多少爱意,也没多少好感,倒和吕解语一比,六皇子还是偏向她多一点! 只见他咬着腮帮子,沉着脸眼,迈步上前,一把掀翻正挥拳的吕解语,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伏怜滢抱起,转头冷呵道; “荒唐,看看你哪里还有正妻该有的样子?” “殿下说的对,不过也没见哪家的妾,胆敢指着正妻破口大骂的!” 如愿嫁给六皇子的吕解语,知道比感情她是比不过伏怜滢这贱人的,索性清醒的守好六皇子正妃的位子,将往日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所以,说话格外硬气! 只这一句,就让六皇子说不出别的,磨了磨牙,阴沉着眼,抱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伏怜滢,气冲冲的离去。 “贱人,今日算便宜你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吕解语声音不大不小的骂着,一旁的丫鬟婆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然而,这种事,在六皇子以后的生活中,俨然成了常态! 以至于京城人人皆知,六皇子府中格外‘热闹’! …… 皇宫 太子——祁容舁,正在御书房低头专注处理奏折! 近些时日,随着冬季来临,顺安帝身体越发不好,他彻底接手一切政务,为了方便,索性住在后面的偏殿; 可以说,此时的太子,已经和皇帝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差一个正式的名头罢了! 突然,这时叶开进殿,上前小声开口; “太子殿下!” 手握朱笔,从奏折中抬起头的太子,眼中泛着红血丝,眼下一片青痕; 看来,近些时日他也不轻松! 也是,顺安帝性子太过温吞,养的朝中不少大臣一身毛病,他要真想做一番成就,务必会和这些大臣拉锯,过招; 最近,太子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这样的人,惹的朝堂上许多人不满,自然要忙的事就更多! “何事?” 说着,太子放下朱笔,用手捏了捏眉头,好短暂的放松一下。 见此,立在一旁侍奉的徐寅,赶紧递上一杯温热浓茶,好让他解解乏。 一手端过,轻呷一口,太子放下茶杯,就听叶开道; “神武侯府四卫匆匆离京!” “何时?” “两个时辰前。” 太子一向阴沉的脸色布满疑云,眼神盯着窗外认真思索起来,一会儿就问; “可知去往何处?” “南门儿出城,应该是朝南儿去了,末将猜测,大概是去寻二公子了!” 叶开的话正是太子心中所想! 自打虞战南失踪,寻找他的事被太子一揽而包,且信心满满的向神武侯和镇国将军保证…… 如今,两个多月过去,虞战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着实不知如何同神武侯交代! 此时此刻的太子,终于体会到了挫败感! 也终于感受到,他的无能! 没错,就是无能! 即便前世蠢笨如彘的他,除了临死时,一直未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感觉! 今生,他努力想要做个称职的太子,出色的国君,才发现,一切是那么不容易! “是孤无能!” 是啊! 因为他无能,神武侯府不再相信他,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所以自己派人去寻找虞战南! 但是,这种话只有太子自己能说,旁人听着都胆战心慌…… 第一百六十回京城初雪 十月的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薄雪,与西边的苦寒相比属实算不得什么,但娇生惯养的京城人,依旧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承明大殿门口,一身金紫龙纹华袍,墨发高束,头戴金冠,身披纯黑无一丝杂毛裘皮大氅,立在风口看着远处被雪染白一切的太子,心里冷的浑身僵硬,让他有种无处躲藏的恐惧! 没错,他唯独怕冷! 更怕下雪! 因为,这俩样会让他清清楚楚想起前世所经历的一切! 前者,是因为当了那么多阿飘,大概冷怕了! 后者,让他想起前世堂堂一国之君,在一个大雪天,被那些狼心狗肺,狼子野心之人砍头,并背负‘野种’之名含冤而死! 而后,他一生最为愧对的女人; 他的妻——虞窈,不顾身怀六甲,光着脚,一步步艰难将他的尸身拖到城北悬崖处,并一把把用手刨出土坑,将他埋葬,而后…… 想到这儿,冷的浑身僵硬的太子,闭上眼睫毛颤抖不已,嘴唇紫青,脸色苍白,心脏如同一双手硬生生的往下撕扯一般,疼的他站都站不稳; “殿下,外边儿冷,要不您还是进殿吧?” 站在一旁的徐寅,见太子脸色愈发惨白难看,浑身哆嗦,高大的身体不由打摆,看着比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顺安帝病的还要严重,就免不得有些担忧; 眼下的太子万不能出丝毫差池,不然,元启可真会出乱子! 正因为清楚这些,见太子一声不吭,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徐寅张了张嘴,想着再说些什么劝劝犟种太子,省的他站在这里将自己给冻死! 突然,就见叶开高大的身影从前方匆匆而来,显然是有急事要报,他趁机又小声开口; “殿下,叶统领许是有要事禀报,殿内……” “嗯——” 许是冻的真的受不了; 许是知道徐寅的为难; 犟种太子终于有了反应,挪了挪脚步,这才缓缓转身迈入殿内。 踏入大殿门的那一刻,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让神情有些恍惚,思绪还停留在前世那个白雪皑皑,哀痛冬日的太子,彻底抽离出来。 但胸口如同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不停的往里灌,他依旧冷的无处躲藏! 颤抖着手摸了摸,内衣贴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酸涩发胀的眼眸渐渐模糊,他一步步过去坐在高位,垂头不语,直到叶开进来; “太子殿下——” 叶开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太子这才深呼一口气,闭了闭眼,逼回眼中一切湿意和痛楚,红着双眼缓缓抬头; “何——事?” 明明只有两个字,他却说的异常艰难,舌根僵硬,喉咙沙哑,声音隐隐发颤,让一旁替他沏茶的徐寅手一抖,差点儿烫着自己,不由担心; 太子怎么又不对劲儿了? 难道又要发病? 还是真病了? 不成…… 一定得让太医来瞧瞧! 说着,他小心捧着一盏热茶,上前轻轻放在太子抬手就能够得着,但又不碍事儿的地方,又默默退了回去,并给叶开一个‘可以开始’的眼神; “那产婆嗓子好了,今日……” “能说话了?” 刚伸手端茶盏的太子,听叶开的话忍不住就打岔,冰冷疼痛的心脏,也莫名加速跳动起来; 那双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阴测测的泛着冷笑,莫名让人天灵盖儿发冷,叶开立即肯定回答; “是——” “将人……” 说着,眼中涌动着疯狂戾气的太子,蓦地合上嘴,薄唇紧闭,努力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情绪,好一会儿后,又淡淡的说; “好生看管,天黑带去东宫,孤……要亲自问话。” “是——” 叶开很清楚这个产婆对太子有多重要,便丝毫不敢大意,恭敬领命。 “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但太子依稀抱有希望; 他希望虞战南活着! 这样,他就可以和妻子,不,应该是前世的妻子,有个交代! 也可以同神武侯父子有个说法! “无任何消息!” 然而,叶开的回答,再一次破灭了他的希望! “让他们继续找,扩大范围!” “是——” “无事退下!” 突然,太子声音冷沉的开口命令。 叶开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也不敢在这里招人烦,立即退了出去。 呆呆坐在高位捧着一盏热茶喝完,太子提起朱笔开始处理公务; 因心中有事,心绪难宁,平日里极其顺手的公务,今日怎么看怎么心烦,以至于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直接不干了; “啪——” 顺安帝用了多年的那只象牙朱笔,被他摔成两截,溅起的红色朱墨,有一滴格外大胆,飞去落在他左下眼角,瞬间让脸色苍白的太子多了几分妖冶; 再配上那阴冷的眼神儿,怎么看怎么像地府爬上来,专勾人魂魄,索人性命的鬼王! 给一旁的徐寅吓得心肝儿哆嗦,想上前帮忙擦拭,却又没那个狗胆,最后咬咬牙,两眼一闭,低头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拿支笔来!” 虽然心烦意乱,无法平静下来,但太子知道,政务不可拖延,便沉沉开口; “是——” 知道他家太子又不正常的徐寅,点头应着,赶紧迈着小碎步上前,从笔架上拿下另一支朱笔,双手递给沉着脸的太子,而后又退到一旁。 低头看了看手中纤细精致的朱笔,抬头又扫了一眼笔架上大小各异,材质不同各种笔后,太子这又提笔舔墨,安静处理政务。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静悄悄一片,除了不远处火盆里,炭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外,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太子处理完公务! 接下来的程序和往常一样,太子去隔壁宫殿给顺安帝请安,再汇报一下朝堂上发生的事,请示一下老子的意见,父子俩统一完意见,一同用完晚膳后,太子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当然,目前无妻无妾无通房的太子,也没有什么夜活动可言! 不过今日却不同,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徐寅,朝阔别两月多的东宫而去…… 第一百六十一回当年真相 东宫正殿,温暖如春,一旁的徐寅鼻头冒着丝丝汗珠,反观沉着脸坐在主位的太子,依旧用裘皮大衣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脸色苍白,神色恹恹,跟头刚冬眠而醒的黑熊一般,有气无力! 接着,外面传的脚步声,而后在殿外停下; “殿下,吴氏带到!” “进——” 听到太子冷冷无力的声音自内传出,门口叶开身后,将近五十,一身鸦灰长衣宽裤,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绾起,没有任何头饰,低头规矩站着的吴杏娘,身子不由一僵,害怕的浑身颤抖; “咯吱……” 厚重的殿门被叶开推开,幽重的声音,让心神不定的吴氏莫名生出一股恐惧之意,不由再次回想起十九年前被人追杀的场景…… “请进!” 这时,叶开转身提醒,吴氏赶忙点头,却不敢抬头乱看。 跟着迈进门槛儿,暖意迎面扑来,淡雅好闻的味道,瞬间将吴氏包围,虽不敢抬头,但心里清楚要见的是何人。 见前面叶开的双脚停下,低着头跟在后面的吴氏立即站定,双膝跪地,就听叶开恭敬开口; “殿下,吴氏嗓子虽未痊愈,但说话已不成问题。” 叶开说完,太子冷冷凉凉,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盯着跪在离门口不远处的吴氏打量。 同时,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惧意; 惧怕心里的某种猜测被吴氏证实! 内心一番较量后,相比之下,元启安危更为重要,那双寒凉的瑞凤眼划过一丝阴狠,盯着跪在地上,明显已经浑身颤抖的吴氏缓缓开口; “抬起头来!” 声音不大,带着无尽的威压,让已经害怕到颤栗的吴氏,缓缓抬起头,暗黄布满皱纹的消瘦脸上,惶恐不安; “民……民妇……” “你是吴氏?” 在吴氏惊恐万状,沙哑着声音不知说什么合适的时候,太子慵懒,又比冬日夜晚还要冻人的声音响起。 “是——” 只看了一眼太子,便吓得浑身发软的吴氏,立即低头恭敬回答,干哑的声音带着刺耳,也明明白白听出其中的颤意。 “十九年前,可是你替嘉嫔接的生?” “是——” 太子的问题,直接问到吴氏的痛处,也不得不让她再次回忆起那件事; 虽然不知太子问这些有何用意,但吴氏隐约觉得,这或许是个报仇的好机会,便极为配合。 正因她表现不错,接下来太子问话的声音,少了几分阴冷; “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日……” 吴氏忍着恐惧,缓缓抬头边回忆边开口道来; “那日,嘉嫔娘娘发动,却有些难产征兆,好不容易生下一位公主……” “啪……” ‘公主’二字惊的太子打翻手中的茶盏,脸色莫名惨白,平静的眼中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可怕情绪,瑞凤眼渐渐起了一层水雾,只见他喉结不停上下滚动,极力压着恶心; “你……说她生的是……公主?” “是,小公主是民妇亲手接生,自然不会看错!” “是……女孩?” 即便吴氏已经给出极为肯定的回答,太子坐起身,死死盯着她又问。 那双深沉、阴冷、涌动着莫名可怕情绪的眼眸,让吴氏害怕的五脏六腑抽搐,也坚定的再次回答; “民妇……绝不敢欺瞒太子殿下,确实是位公主!” 公主? 刚收拾完破茶杯渣子的徐寅,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一愣,接着后背一凉; 天老爷! 好好的公主,怎么变成了皇子? 难不成是嘉妃混淆皇室血脉? 胆子也太大了? 心里胡乱猜测的徐寅,此时此刻对加嘉妃无比佩服! “嘉妃……可知晓?” “公主出生后,嘉嫔就昏了过去,民妇也被人带走,只是……” 不知想到什么,吴氏突然面露难色,且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说……” 太子严厉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什么纠结,什么害怕,全然抛至脑后,便老老实实交代; “民妇从后门儿出去时,刚好碰到一男子手里提着个大食盒,里面好像有婴儿的哭声……当时匆匆而过,也许民妇听错了也说不定……” 其实,确定自己一定没听错的吴氏,这样说也只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 这些年她不敢露面,但听说嘉妃生了六皇子这事时,她还是忍不住胡乱猜想; 明明是公主,怎么会变成皇子? 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她才遭遇杀身之祸? 好在她躲过了一劫,如今…… “你可见过那男子?” 好久好久后,在吴氏以为太子睡着时,就听他又突然问。 吴氏连忙摇头回答; “不……不曾见过!” “民妇……是在嘉嫔生产前几日被送进宫的,那几日一直待在房里未曾出过门儿,根本不认识任何人!” 之后,太子又问了吴氏许多问题,但是她都不知道,见她没有撒谎的迹象,太子这才让叶开将她带下去。 两人出去,大殿门刚从外面关上,太子再也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呕……呕……” “殿……殿下,您这是怎的了?” “呕……” 太子弯腰吐的稀里哗啦,给徐寅吓得脸色惨白,慌忙上前拍背顺气,只是慌神之间没掌握好力道,给太子‘邦邦’来了两拳,反应过来差点儿没给他当场吓背气过去; “殿殿……殿下,您……” “出……呕……” “殿下,您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要么就是受寒了,奴才这就让人传太医。” “出……去!” “殿……啊……哦!奴才这就退下!” 虽然太子吐的满脸鼻涕眼泪外加口水,但徐寅一点儿都不嫌弃,还想死心塌地留在这里照顾他; 奈何,太子阴测测、红丝丝、水蒙蒙的双眼太过骇人,他胆怂,只好乖乖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而后跟做贼似的,撅着屁股,贴点儿耳朵在外面偷听; “呕……” “这到底怎的了!怎的比女人害喜吐的还厉害?” “不行不行,得找太医来看看!” “呕……” 刚转头想去找太医的徐寅,被太子又一声呕吐声给吓了回来,不放心的又愣在原地; “不会是给气的吧?” “也是,好好的妹妹被人换了,是我也气!” “我可怜的殿下,命真苦……” “啪……” 突然一个杯子摔到门上,徐寅虎躯一震,连连后退,刚要开口,就听太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滚……远点儿!” “是是……奴才这就滚去传太医,还请殿下忍忍!” 说完,徐寅转身就滚…… 第一百六十二回胡乱猜测 ‘看到你要死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真相,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我啊!是堂堂公主,是陛下您的妹妹……哈哈哈……’ “不……滚!滚开!” “殿下,您……” “贱人,滚开!” 夜半三更,听到太子惊恐的喊叫声,匆忙从外室进来,伸出手刚要扶他的徐寅,被一声‘贱人’骂的愣在床边不敢动! 贱人? 怎么睡了一觉,他在太子眼中就变成贱人了? “殿……殿下……” 您这样骂,是不是太难听了点儿? 虽然他不完整,好歹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这样骂他? 徐寅保持着伸手姿势,站在床边不敢动,脸色却很是委屈。 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的太子渐渐清醒过来,见徐寅这副表情,他脸色一沉,刚要开口,发觉嗓子又干又难受,就忍着心慌冷声吩咐; “水——” “是——” 贱人就贱人吧! 好歹太子还用得上他! 徐寅虽然心里委屈,但动作迅速的倒了一杯温水,上前双手奉给太子; 抬头就见太子面无血色,额头布满汗珠,寝衣前胸后背已被冷汗打湿,这才意识到他刚才做噩梦了,不免一阵心疼; “殿下,要不传太医给您瞧瞧,您脸色实在……” “不用,你下去歇息!” 看吧! 太子还是挺关心他的! 刚才肯定不是在骂他! 这么想着,徐寅心中自责又担忧,张嘴又小声劝; “殿下日日操劳朝政,夜里睡不好可不成,奴才还是让太医来一趟的安心!” “明日再说,你下去歇息!” 太子对徐寅,比旁人多了几分耐心; 即便如此,此时的眼神也有些阴烦,不允许他再啰嗦一句! “那……是,奴才告退,殿下若……” 徐寅说着,对上太子那双蕴含怒意眼睛,当即就没了声音,如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低头乖乖退了出去。 只是出内室门口时,还忍不住回头迅速看了一眼太子,给心情极其不佳的太子看的只想杀人! 听到外殿门关上,太子终于忍不住,再次趴在床边呕了起来! 由于晚上吃的东西都被先前吐了个干净,此时胃里空空,呕了半天也只呕出了一些苦涩胆汁; 但他依旧忍不住的想吐,觉得自己又脏又恶心! 只因梦里对着他放肆而笑,又说出那番话的人,是他今生最恨的——伏怜滢! 她若是嘉妃的亲生女儿,那前世的他不就…… “呕……”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太子就忍不住恶心,恨不能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才算! 吐的鼻涕泛滥,口水肆流,眼泪汪汪,双眼通红,太子依旧停不下来,浑身瘫软的趴在床边儿,脑子里却格外清醒的回想着前世的一切,以及伏怜滢是公主的可能性! “不……可能……” 前世,虽然她联合六皇子弄死了他,但他们背后定是有人出谋划策的! 至于此人是何,太子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关内侯,而后是吕家! 前者看似太过安分守己,不得不让人怀疑! 且他还是伏怜滢的父亲,可疑性更大! 至于后者,太子属实想不出,吕家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人! 但是,作为嘉妃的娘家,吕家即便无能,也会插上一脚! 可是,伏怜滢若真是公主,嘉妃真不知情吗? 关内侯他又扮演什么角色? 还有,之前关内侯明明极想伏怜滢那贱人,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难道他是故意而为之? 就是想要他们乱伦? “呕……” “不……不对……” 这很说不通! 就算关内侯真有此狼子野心,不可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他当不遗余力的将亲生女儿,或者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嫁进东宫,然后生下带有伏氏血脉的皇孙,日后再找机会除了自己,上演一出挟天子令诸侯的戏码,待机会成熟,他便可取而代之,届时…… 想到这儿,太子惊了一身冷汗,心里也好受许多,撑着床边儿缓缓坐起身,脸色苍白骇人,眼眸盯着对面那盏摇曳闪烁的烛台,突然就笑了起来; “呵呵呵……” 低沉沙哑,阴森恐怖的笑声,在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听的人汗毛竖立! “哼……” 突然他又冷哼一声,面色再次渐渐沉冷,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既然伏怜滢不是公主,那真正的公主去了何处? 六皇子这个假货,又是谁的种? 又是何人送进宫的? 这么多年,嘉妃当真不知真相? 关内侯和嘉妃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从前认不认识? …… 一连串的问题再次涌上心头,搅的太子头昏脑胀,心绪难宁,浑身发冷,空落落的胃里更是抽痛难耐,他想吃点什么安抚一下,一看外面的天色,便忍了下来。 随即,摸出床内侧枕头下的木雕人偶,轻轻捧在心口,缓缓躺下低声诉说心酸; “桃桃,孤想你!” “你来看看孤……可好?” “哪怕一眼……” “孤……真的很难受,很想你……” “桃桃……没有你的世界,很是无趣……孤累了……” “桃桃,为何不来孤的梦中?你还在……恨孤吗?” 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冷的太子,紧紧搂着木雕人偶,嘴里痴念着就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晨起,该上朝会时,见殿内依旧没有动静,着急的来回走动了半天的徐寅,终于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推开殿门,轻手轻脚的进去; “殿下……太子殿下,该起了!” “殿下,再不起就不来不及了,众位大人都已到前殿……” 徐寅小声说着,上前站在床边一看,太子蜷缩成一团蒙在被中不动; 熟知太子睡觉习惯的徐寅,当即就觉得不对,大着胆子掀开被子,就见太子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几乎看不见身体起伏; 瞬间,他脑袋一懵,双腿一软,趴在床边哭叫了起来; “来……来人,快来人!” 哭着大声喊完,听到外面匆匆的脚步声跑进来,徐寅这才壮起胆子,伸手放在太子的鼻息间; 有气! 还好,人活着! “快,快去传御医!” 不一会儿功夫,皇宫上下都知道太子病重的消息! 朝会自然取消…… 第一百六十三回巧合一个 十月的西部,岁暮天寒,白雪皑皑! 几经波折,一身重伤的虞战南,在不留任何踪迹的情况下,摸到了沙城! 蛰伏在暗中打探好消息后,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位于沙城与不归城之间的沟子山,来到了猛虎寨! 冬夜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身薄衣,身体虚弱,整个人瘦到脱相的虞战南,见这里房屋瓦舍俱全,又没有一个人影,便推开一间房,悄悄摸过去,见床上被褥皆有,又累又冷的他,在确保安全后,脱掉身上的湿衣破鞋,不管不顾爬上床,胡乱盖上被子,合上沉重的眼皮,就此昏睡过去…… 翌日一早 “喔喔喔……” 外面吵闹不断的鸡鸣声,终于吵醒了沉睡中的虞战南; 这两个多月重伤在身,一路奔波,风餐露宿,身体严重亏损的他,很想立即起床,但是发炎疼痛的伤口,疲软无力的四肢,以及头昏脑胀的感觉,让他动都动不了一下! 扭头,艰难朝窗外看了一眼,他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只是睡得极其不安稳,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一会儿梦见在战场与敌人厮杀! 一会儿梦见与家人快乐在一起! 一会儿梦见与那早已去了的妹妹玩笑! 一会儿又梦见家人全部被害,血流成河,尸体遍地…… “不……妹妹……” “母亲……祖母……祖父……” “不要……大哥,快救她们……” “不……” 睡眼朦胧的裘饱饱,裹着厚衣去给爱马喂完草料后,抓了把雪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就算洗漱结束,嘴里哼着小曲儿,捡了几根硬柴,打算去给自己煮一只鸡吃; “怪冷的,得好好补补!” 前几个月的那几百只鸡苗,如今都已长成; 母鸡每日都下蛋,但是大量的公鸡就有些恼人,裘饱饱隔三差五的宰一只给自己补身体,这段时间硬生生给他补的白胖了不少! “大肥鸡儿你莫怪,你本就是我口中菜,一刀下去你没命在,来年开春你又回来,又回来,我又宰,你去了又来我再宰……” 瞪着双眼的大公鸡…… 特么有完没完? 来个痛快的不行吗? 到底还想杀它几回? “砰……” 刀起头落,大公鸡死不瞑目! 裘饱饱双手熟练的薅着鸡毛,嘴里哼唧唧; “鸡儿肥,妹儿美,我用肥鸡哄妹儿,妹儿乐的捂嘴笑……” 唱着唱着,他突然停下声音,扭头朝着右边儿车高高的房里看去; 隐隐约约间听到什么声音,愣了一瞬,放下手中快薅干净毛的肥鸡,去一旁的雪堆蹭了蹭手,就边走边叫; “高,高,是你回来了么?” “不要……” 房里传来低低沙哑的声音,一时让他辨别不出到底是谁! 不要? 什么意思? “你是昨夜回来的么?” “大哥……” 大哥?? 姚黑子也回了吗? “你与大哥二人一起回来的?” “不……不……” 不? 到底什么狗屁意思? “到底是与不是?” 房里突然没了声音,裘饱饱以为车高高又在赖床,转身想要继续收拾他的肥鸡,突然觉得很不对劲儿! 车高高怎么奇奇怪怪的? 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不会病了吧? 越想越不放心,他又转身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砰……” “高,你可是哪里不舒……” “你……你是何人?” “为何在此?” “说话,不然我……我就不客气了!” “喂!你……说话……” 裘饱饱看着躺在车高高床上,身量极高,面色通红,胡子叭嚓,艰难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的陌生男子,不由高声呵问。 他费了好一通口舌,对方却没有丝毫反应,这才壮着胆子上前; 见陌生男子脸上皮肤皴裂红肿,搭在被子上的一只手满是冻疮伤痕,落在脚边的衣物已冻成一坨,那双比他脚还要大许多的青色绣纹靴子,早已破损的面目全非,比他们从前最艰难时还要苦上不少! 一时,裘饱饱的内心一酸,上前小心替他盖好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好烫,再不用药就烧成傻子了!” 裘饱饱说着,急忙跑出去,在灶房打了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倒入碗里吹了吹,见不烫嘴后,上前扶起昏睡过去的虞战南,小心喂他喝下,然后扶他躺下,盖好被子后又急匆匆的跑出去; “先去买药!” 边跑边穿好衣服鞋子的裘饱饱,在经过院中的那只无头无毛的肥鸡时,愣了一下; 最后,提起那只鸡朝厨房跑去,三五下洗干净,扔在锅里煮上,又往灶里添了几根硬柴,这才着急忙慌的去马厩,骑上他心爱的马儿,往不归城奔去! …… “大哥今日觉得怎样?” 配好药浴汤,虞杳擦擦手,转身问脸色比刚来那几日明显有了血色,精气神儿极好,吃完早食在后院儿锻炼了一会儿,此时正满头大汗的虞顾北。 “极好,浑身有劲儿,夜里睡得也极安稳,身上也不怎么疼了!” 自己的身体虞顾北最是清楚不过,说着又暗自用了用内劲儿,五脏六腑那股闷疼彻底消失,他满脸笑容,满目亮光,宠溺盯着虞杳; “都是……小弟医术好,不然我这身子,能不能熬过今冬,只怕都不好说!” “医术真不敢说,只是拿大哥试手而已,说来都是大哥运气好!” 虞杳说着倒了一杯水,将自己亲自调配的药丸儿递给虞顾北; “既然有效,那就再好不过,大哥再坚持些时日,说不定体内的余毒全部能清!” “好,都听六弟的!” 虞顾北说着,看都没看一眼将手中的药丸扔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就仰头吞下,动作豪气又优雅,一气呵成。 “水温估计差不多了,大概进去泡吧,回头咱们再说!” 虞杳说完就转身出去,进了隔壁的正屋,就见大嫂——沈若云,正和周嬷嬷坐在炕上做针线活儿,一旁的康儿睡得小脸红扑扑。 虞杳过去轻轻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儿,捏了捏可爱的小手,这才在一旁坐下; “炕上热乎,小……公子若不上来暖暖?” 周嬷嬷赶紧起身招呼虞杳。 “周嬷嬷忙您的,别管我!” 虞杳说着,就凑过去看沈若云手中正绣花的,一件青磁色绸缎长裙,便伸手摸了摸,笑着说; “真好看,大嫂手艺真好!”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看不上呢!” “这是……大嫂给我做的裙子?” “是,一人在外苦了你了,眼下无事可做,就给你多做几件衣裙,他日穿时也方便!” 虞杳整日一身男装,进进出出忙的脚不沾地,沈若云看在眼中,疼在心上,想着她终归是要恢复女儿身的,趁着冬日无事,多做些衣服准备着…… 第一百六十四回好心好意 “大嫂有时间还是多歇息歇息,我穿男装方便些!” “那哪里行?你总不能一辈子都穿男装吧!” 说着,沈若云放下手中的活,拉着虞杳的小手就心疼的说; “以前不知晓你……如今有你大哥在,凡是让他出头帮衬着,你莫要再这般辛苦了,要是祖母同母亲看到这般,还不知会怎样心疼呢!” 一听沈若云提起虞老夫人和虞大夫人,虞杳心头一酸,心里也极为想念她们。 “一切步入正轨,我倒也没怎么辛苦,都是他们帮忙的。” “那也得你处处考虑,事事计划,若不然下边的人如何帮忙?” 虞杳主意大,沈若云心里极为清楚,正因如此,对她更加心疼! “我看那唐氏性子沉稳,是个可栽培的,昨日便提点她几句……” 说着,沈若云停下话语盯着虞杳打量,眼中带着淡淡的不确定。 见她有些小心翼翼,虞杳当即明白她的想法,忍不住笑出声; “大嫂何故这般?” “你是大哥的妻子,是我的亲大嫂,常言道长嫂如母,这府中的一切自然能插手的!” 虞杳这话一落,一旁的周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眉眼也带着笑意看向沈若云。 “我……我没多想,只是初来乍到,一切不熟悉……” “不熟悉不怕,回头慢慢与她们熟悉起来,内务之事还请大嫂多多指点她们才是!” 见虞杳说的真诚,沈若云不自觉的一笑,眼中的担心彻底消失,便点头道; “好,都听……六弟的,回头我多指点指点她们便是!” 虽然府中一切平和,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乱事,但是有些事还得沈若云提点着些! “那就劳烦大嫂了!”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姑嫂俩人说着,就相视一笑,正低头讨论花色,就见姚青青在窗外张望,周嬷嬷立即起身,隔着雕花木窗小声问; “青青姑娘,可有何事,不妨进来说!” 生怕吵醒康儿,周嬷嬷说的极为小声,外面的姚青青点点头便进来; “奴婢见过大少夫人!” “可是来寻你家公子的?” 知道这几丫鬟极为规矩,一般无事不会随意走动,沈若云就笑着轻问。 虞杳这才直起身看着她; “何事?” “公子,裘饱饱有急事找您!” “六弟快去看看吧,莫要耽误了,你大哥有我盯着!” 生怕耽搁虞杳正事,沈若云赶紧就开口。 “那我先去看看,大哥那里劳烦大嫂盯着点儿!” “好,我这就过去看着!” 沈若云说着,连忙下炕穿鞋,虞杳也带着姚青青往外院而去。 前院厅堂 裘饱饱热茶就着饼子,边大口吃边同说见微道长讲; “再不快些,那人只怕就烧没了!” “何人没了?” 迈进门槛的虞杳,听了个话尾就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公……咳咳……公……” 吃的太急,被噎住的裘饱饱哽着脖子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急的满脸通红。 见此,见微道长朝他摆摆手,示意坐下安心吃,自己同虞杳解释; “饱饱说,昨日夜里山上来了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浑身是伤,高热不下,情况很是不妙!” 说完,见微盯着虞杳,等待他的决定。 而虞杳转头看向大口吃东西的裘饱饱; “嗯嗯,没错!” “那人你可认识?” 沉思几个呼吸后,虞杳看着裘饱饱问。 “不认识,从未……见过!” 裘饱饱满嘴食物,含糊不清的回答。 也是,晨起一口水没喝,一口气快马跑了一个多时辰,他早就饥肠辘辘了! “肯定是落了难了!” 接着,虞杳如是说到,见微也跟着点点头; “前几日那场雪下的极大,到处都不太平!” 见微说完,又看向虞杳,就见她转身吩咐王二石; “你赶紧去医馆抓一些退热的药,等饱饱吃完,和他一起回山上看看,别让人出事了!” “是,属下这就去!” 机灵的王二石,抓起虞杳放在桌上的银子,转身朝外跑去,突然想起什么的裘饱饱,连忙起身扒着门框大喊; “别……别忘了买一身儿衣裳,个头儿同你大哥差不多!” “晓得了——” 喊完,听到大门口传来王二石的回话后,裘饱饱这才放心转身,对上虞杳的眼神就笑着解释; “嘿嘿……公子,那人身上的单衣又旧又破,连个换洗的都没有……” “应该的,你想的很周到!” 一身儿衣服没几个钱,虞杳丝毫没放在心上,反而被裘饱饱的行为感动; 上山当了几年土匪,都没把他当坏,可见心性极好! “光有衣服没有鞋子也不成,正好府中有新鞋,回头你多带几双回去。” “是,多谢公子!” 说完,裘饱饱将手中的半张饼,连同盘中的最后一片肉一同塞入嘴中,用力嚼了嚼,往嘴里灌了一杯热茶后,终于吃饱喝足,满意的摸了摸肚子,又拿袖子擦了擦嘴,就看着虞杳开口; “公子,山上的鸡蛋已经多的没地方可放,山滑路远的,这该如何是好?” 以前,他们几人轮流在山上看守,每次下山时,都会用马驮两大筐鸡蛋,拿来府里吃。 如今,宅子后院儿的鸡下的蛋都吃不完,更别说还有城外庄子上养着的几百只鸡呢! 所以,每日几百成千的鸡蛋,除了自己人食用外,都拿去自家的商铺——如意坊出售,倒是极为抢手! 虞杳想了想就说; “明日让王二石带来,回头腌成咸鸡蛋,咱们过冬吃!” 估计再过个把月,天气更冷,鸡就不怎么爱生蛋了,虞杳想多腌些咸鸡蛋储备起来。 虽然,腌的酸菜,咸萝卜都极多,但他们人也多,吃起来就没个够,虞杳不得不多准备些! “好,回去奴就都装框!” 两人说着,姚青青就拿着几双男子布鞋进来,放在裘饱饱面前嘱咐; “这两双给你穿,这两双大些的给那人穿!” “嘿嘿,多谢公子,谢谢青青妹子!” 裘饱饱高兴的直挠头,姚青青仔细替他绑好,就见去买药的王二十已经回来; “公子,药买来了!” “这一瓶儿药带上,去喂给那位公子服下!” “是,属下记住了!” 拇指大的小药瓶儿,王二石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一番,然后小心的揣进怀里,就和裘饱饱急匆匆离去…… 第一百六十五回更加好奇 翌日.一早 服过药,沉睡了一晚上的虞战南,又一次被声声鸡鸣吵醒! 不同的是,这次的他睁开双眼,意识清醒! 虽然浑身酸痛无力,但是感觉极好,发炎溃烂的伤口也不那么火烧火燎; 虞战南摸了摸胸口的重伤,见已有人替他上药包扎,眼神闪过一丝疑惑,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咬牙坐起身; “咯吱……” 突然,门从外面推开,虞战南掀被子的手一顿,整个人浑身紧绷,眼神锐利盯着渐渐打开的门; 就见一个年岁与他相当,个头略矮,精瘦机灵的年轻男子捏手捏脚进来; 王二石抬头,视线与坐在床上的虞战南相对,他先是一愣,随即高兴的上前就问; “这位公子醒了?” “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二石满脸高兴,神情激动,让戒备心满满的虞战南不由松开被子下的手,将手中之物小心藏好,这才挤出一丝笑容开口; “是你救了我?” 虞战南声音沙哑,抬头死死盯着王二石,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许是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被虞战南威压的眼神盯着招架不住,王二石挪开视线笑了笑,就说; “算是吧!” 这是何意? 他的话让虞战南心中疑惑,脸色微便,却依旧客气的开口; “这里可是猛虎寨?” 他记得昏迷之前,打听到猛虎寨多年无人居住,便硬撑着来到这里,然后摸到一个房间就…… 想到这儿,虞战南再次盯着往二石上下打量一翻,怎么看怎么不像土匪! 难道走错去地方了? 还是…… “没错,正是猛虎寨,不知公子来此为何?” 同样疑惑的王二石,说完后也盯着虞战南打量,担心他别有用意! “听闻此处无人居住,在下便来此暂时落脚!” 认真思量一番,虞战南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毕竟,一个谎话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堆叠,太累! 且眼前之人看着并无恶意,他也犯不上撒谎! “原来如此!” 王二石点点头,心里的疑惑也渐渐退去,接着又说; “此处一直有人住的,只是咱们兄弟……嘿嘿……名声不响罢了!” 名声不响? 难道真是土匪? 看着一点儿都不像! 虞战南眼神微闪,心中如是暗想,却不动声色的又问; “不知,本寨寨主可在?” 寨主? 是问他们公子吗? “咱们公子不在此处,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在下冒昧打扰,想当面同贵寨主致歉,并感谢救命之恩!” “这般……” 还真有些为难! 王二石皱起眉头想了想,便看着虞战南道; “这位公子且安心住着,我家公子宽宏大量,最是仁慈不过,待你养好伤,再去当面感谢我家公子也不迟!” 王二石的这番话,让虞战南听出不少信息; 首先,这里的寨主,不,应该是公子不在这里住! 其次,他们好像真不是土匪! 最后,他们公子貌似还很不错! 这三点,足以让虞战南安心在此养伤! “公子想必是饿了,正好灶上煮着鸡汤,我这就去公子盛一碗来!” 见虞战南没有在与他交谈的意思,王二石说着就退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而后,院子里响起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虞战南仔细听了听,直到两个脚步声再次走来,他才收敛情绪,掀起被角想要下床; “咯吱……” “公子,热鸡汤来了,你趁热喝一碗!” 用脚顶开门,王二石一手端着热气腾腾,横着一只大鸡腿儿的鸡汤,一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乎乎药汤,进来将两个碗放在靠窗的桌上,连忙搓着两只手捏了捏耳朵,转头笑着对坐在床边的虞战南笑了笑; “公子快些趁热吃!” “你不拿筷子,让人家怎么吃?” 裘饱饱低声说着,拿着一双筷子进来放在鸡汤碗上,转身打量着没有外衣穿,正尴尬坐在床边的虞战南; “哎吆,我怎着急给忘了……” 说着他就急匆匆的跑出去,从隔壁房里提出一个包袱又进来,上前对虞战南说; “这是给公子的换洗衣物,这两双鞋也是您的!” 说完,将蓝色的粗布包袱塞在虞战南怀里,并催促他道; “公子赶快换上,莫要着凉!” “屋里虽然点着火盆,可公子大病未愈,万不能再受凉!” 裘饱饱和王二石两人说的真诚,让虞战南心头一暖,挤出一丝笑容道谢; “多谢二位兄弟,大恩……姜南来日再报!” 姜南,是虞战南临时给自己想的假名儿; 姜,是随母姓! 南,自然不用多说! “姜公子客气,这都是咱们公子给您的!” “就是,姜公子莫要见外,赶紧穿上衣服,先喝碗鸡汤再说!” 王二石和裘饱饱这般说,虞战南自也不会别扭,当着二人的面抖开粗布厚袍套上,又穿上鞋子,上前道谢后,简单洗漱一番就过去坐下,看着碗里那只又肥又大的鸡腿儿心中又是一暖,抬头道; “不知二位可有用过膳?” “我去端来咱们一起吃!” 裘饱饱说着就跑出去,一会儿端着一个大砂锅又进来。 接下来三人同坐在一张桌上大口吃喝,不一会儿吃的满身热汗,就是虞战南也吃的浑身暖烘烘,直到一口气喝下那碗药,他终于觉得身上有的力气。 吃饱喝足的王二石抹了抹嘴,突然盯着虞战南想起什么; “对了,这是我家公子给公子的伤药,昨夜服了两丸,剩下公子自己拿着,早晚各一次,每次两丸,公子莫要忘了!” “替在下多谢贵公子!” 道完谢,虞战南伸手接过王二石递过来的小瓷瓶儿,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然后毫不犹豫的收起来; 心里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公子’极为好奇! 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 难道有什么目的不成? 还是他已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 这一路来他小之又小心,有人家的地方都不曾去过,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他! 那又是为何? 难道真是遇上好人了? “对了,公子就在此安心住下,在下要下山回去,有事公子同饱饱说就成!” 说着,王二石起身往出走,虞战南也跟着起来,来到院子里,放眼望去一片荒山,不远处随处可见的公鸡母鸡,到处寻摸着食物…… 这里院子倒是很大,自己住的这排房的左边儿,以及正对面都是两排结实的石头房,后面好像还有一排马厩,处处打扫的干干净净,看着很是清爽利落。 这时王二石牵马过来,套好马鞍后,又和裘饱饱二人抬出满满两大筐鸡蛋,小心的绑好后,台放在马背上…… 看着二人忙碌的样子,以及那满满两大筐鸡蛋,虞战南有些好奇,不禁问; “这鸡子又带去何处?” “咱们公子说鸡蛋多的吃不完,拿回去腌了我们过冬吃!” 王二石手里边忙着活儿,嘴上边骄傲的回答,让虞战南对他口中的‘公子’更加好奇…… 第一百六十六回公子有心 “公子,那人虽然一身重伤,绝对不是坏人,您放心,他不会对饱饱不利!” 天黑前,驮着两大框鸡蛋回来的王二石,在饭桌上同虞杳如是保证。 “那便好,就任由他住着,吃喝也好生照看!” 一听王二石的话,虞杳彻底放心,并如是嘱咐,心里想着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 “属下同饱饱说了,他会用心照顾的,公子放心!” 王二石边吃边说,虞杳点点头就又看向见微; “劳烦道长打听打听,附近还有没有宅子出售,最好与咱们挨着!” 如处宅子合并后,住着倒是宽敞,可虞杳担心虞顾北一家不自在! 毕竟,与他们一家同住在一个院儿,丫鬟出出进进多有打扰; 再者,虞顾北身为男子,时常出入,这院子里的几个女孩子也方便! 因此,虞杳想要再买一处宅子合并,让虞顾北一家单住,这样他们也舒服,大家也自在! “回头贫道打听打听,不过……公子为何不找块地新建府宅?” 以虞杳如今的实力,想建新宅也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可她宁愿购买旧宅,也没有这般打算,见微属实有些想不通! 见此,虞杳放下筷子,缓缓开口; “太打眼了,不知暗处有多少人盯着我,虽然新建一处宅院不算什么,可我不想这个时候太过冒尖!” 虞杳说的没错,但是只说出了一部分原因; 至于另外一部分考虑,还是担心太过高调而引起别人的注意,继而暴露身份! 毕竟,皇家眼线无处不在! 如今虞顾北一家又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大麻烦,她实在不得不小心! 再者,旧宅子买过来花心思好好装修一番,住着一样舒服! 不想,这番话让见微沉思片刻后,满眼赞赏;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 这般年纪,却能想这么长远,着实难得! 见微又在心里补充,便也不再提这事。 …… 说来也巧,头一日他们说完这事,第二日隔壁的隔壁,找上门来询问他们要不要买宅子; 仔细盘问一番,见微道长亲自前去看过后,毫不犹豫将那座三进小院给买了下来,并安排人手迅速规整起来。 最后,想着这院子和他们的两府中间还隔着一户人家,见微道长同隔壁人家商量一番,便在别处买了一座更大的宅子与这户人家相换; 三天的功夫,就将隔壁相隔的两座宅子全部拿下,并一同安排修整,动作实属麻利的不行! 而此时的虞杳再次出城,去庄子上处理几个女人的事情。 看着面前神色激动,忍不住落泪的何春花! 看似平静,实则忐忑不安的袁红罗! 以及急切不已,不停抹眼泪的秋柳叶! 虞杳淡淡的说; “入冬了,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公子!” 闻言,三人齐齐跪在面前叩头道谢,却被虞杳拉了起来。 “回去……” 拉起三人,盯着她们仔细打量一番,虞杳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忍心。 可是,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即便她不忍心说,有些事依旧会有人提、有人问、甚至有人发难! “本这个时候,我本不应该说这番话,奈何,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你们……” 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是极大的伤害,更别说是在将清白看的比女子性命还要重要的封建时代! “你们若是遇到困难,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当然,虞杳希望她们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说着,虞杳转头看向袁红罗和柳秋叶二人; 前者在出嫁路上被土匪抢走,未婚夫当着她的面逃跑,身心的双重伤害下,回去即将面对什么,虞杳还是很担心! 至于后者柳秋叶,也是未出嫁的女子,回去也要面对来自未婚夫家的盘问,责难,甚至嫌弃! 这些虞杳心里清楚,但没法阻拦,亦没权利阻拦她们! 抛开这些因素,她们也有父母家人,回去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 “公子……多谢您大恩……” 袁红罗说着已泣不成,再次想要跪地道谢,又被虞杳拉住,并好声安慰; “回去好好过日子,若实在有难处就回来,这里虽然不是多好,但吃住不是问题,亦没人欺负你!” “是……红罗……记住了!” “公子大恩,柳叶……来生当牛做马定会回报!” 哭的双眼通红的秋柳叶,实在不知该怎么报答恩人,只好许下来生。 但是,这话虞杳一笑而过,没放在心上; “回去过好日子,就是对本公子最好的报答!” “是——” 秋柳叶擦了擦眼泪盯着虞杳郑重点头。 “人这一辈子,只要自己同自己过得去,就不会有人能难得住咱们……” 说到这儿,虞杳深深的看了三人一眼,接着又说; “一辈子不长不短,总会遇到不幸,总会听到谩骂、侮辱、我希望遇到这些事的时候,你们能仰头向前看,不要自己为难自己,更不要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因为你们很好,很勇敢,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还是那句话,实在觉得累,那就回来,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是——” 三人知道,虞杳这是给她们一条后路! 也是给她们底气! 即便清楚回去将面对什么,但三人还是坚定的选择回去! 和三人一起聊过后,虞杳给了她们每人五两银子,包袱里每人一身新衣,一双新鞋,以及一包干粮,并亲自送她们出庄子; 看着秦沐带着二齐、常水、包多田、赵田川四人,互送她们上了马车,直到走远,才缓缓收回视线; “公子莫要担心,她们遇上您已经是极大的造化!” 一旁的香姑见虞杳脸色不好,便上前安慰,可她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因为,她也清楚,三人回去将面临什么! 何春苗就不说了,看在孩子的面上,丈夫大概率会继续跟她过日子,但男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疙瘩的! 至于袁红罗和秋柳叶二人,之前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如今…… “她们若真有造化,就不该发生这一切!” 好一会儿后,虞杳沉沉开口,很担心她们回去有个好歹! 但该说的都说了,该帮的她也只能帮到这里,剩下的就看她们自己了! …… 第一百六十七回百转千回 三日后,护送三人的秦沐回来了,带来的消息,亦如虞杳料想那般; 何春苗回家后,其夫王大文确实很激动,当着秦沐等人的面表示会好好过日子,其余的话没多说,但这个‘好’能有多好,或许只有时间能证明一切! 至于袁红罗,情况就有些复杂; 因为在出嫁当日被抢,十里八乡传的极其不好,加之未婚夫家有意抹黑,她的名声可想而知! 秦沐等人护送她回去的时候,其父已在几个月前病重身亡,家产也被族人瓜分了个干净,此时面对袁红罗的,只有恶言恶语,无尽的指责、羞辱、谩骂…… 更有甚者,一些同族妇女叫她去死! 在这种无助情况下,袁红罗真有种一死了之的想法,但想起离开时虞杳的那番话,便咬牙挺住,第二日去给父母上过坟后,在秦沐的帮助下,讨要回家大部分家产后,便选择和秦沐一起离开! 毕竟,父母没了,家也没了,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无牵无挂! 于是,一行人护送秋柳叶回家; 秋柳叶的父母健在,未婚夫——于天福闻讯赶来,看着她泪流满面,甚至当众表示,要尽快与之完婚! 只是,于家老妇不好对付,处处表现出对秋柳叶的嫌弃…… 见秋柳叶有父母疼爱,有未婚夫关照,拿着衙差文书吓唬了一番于家老妇,秦沐等人便带着袁红罗返回。 “回来就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虞杳笑着安慰情绪低落的袁红罗,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并红着眼低声道; “红罗……多谢公子!” “安心住下,莫要多想!” “怎的还生分上了?走走,去给你拾掇拾掇屋子,晚上好歇息!” 虞杳才说完,袁红罗红着双眼就开始抹眼泪,一旁的夏巧儿赶紧上前拉起她的手,连哄带笑将人拉了出去; 接着,外面传来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安慰声,想必袁红罗很快就会忘了这一切! …… 十月底的西部,冷风刺骨,滴水成冰,到处一片白茫茫! 躲再猛虎寨的虞战南身体大好,这几日正在寻思着是否要离开! 离开,他要去往何处寻找兄长——虞顾北一家? 他们真的会一路西行而来吗? 冰天雪窖的,他们一家可还好? 才几个月大的侄儿…… 一想到这儿,他就心焦火燎,六神不安! 转念一想京中担忧他的家人,心跟着一沉,不知此时的他们可还好? 太子有没有对他们出手? 重病的祖母,以及母亲…… 回京! 必须先回京,陪在他们身边! 心里这般暗自决定的虞战南,猛的起身,突然又想到自己这次的遭遇,眼眸沉了沉,咬着腮帮子又重重坐回去! 不行! 他不能回京! 起码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那人或许以为他已死了,这样的话,神武侯府就可以得到暂时的喘息,和安宁! 若他现在出现,说不定他会狗急跳墙…… “砰……” 满目不甘的虞战南,咬着牙怒气冲霄重锤一拳,当即给做工本就粗糙的桌子锤了一条深痕; 不过,想必还能用一些时日! 这个时候,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就知道裘饱饱起了! 虽然,他今早比往常起的晚些,但作为客人的虞战南,还是没有打扰! “姜公子,起了么!” 门外响起裘饱饱的声音,相较往常,声音沙哑,鼻音很重,看来是生病了! 瞬间,虞战南就坐不住,收敛好情绪后立即起身打开门; 就见裘饱饱面色惨白,身上裹着被子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看见他的时候挤出一丝笑容道; “姜公子……咳咳……” “你这是得了风寒,快进屋歇息!” 想起近些时日裘饱饱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虞战南轻皱了皱好看的眉头,就开口如是说; 明明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但是说出的话莫名让人不敢不听。 裘饱饱咳的满脸通红,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道; “我身子不舒服,实在难受的紧,早食就……” “我来,你安心歇息!” 虞战南点了点头,给裘饱饱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并看着他进屋躺在床上,然后大步朝灶房走去; 进去转着看了一圈,再出来就拿柴、生火、烧水…… 不大一会儿,一锅水烧好,火盆烧旺,旁边的两个铜壶里灌满开水,又煮了两碗鸡蛋汤,热了几个饼子,将其中一份送到裘饱饱床头,他这才回到灶房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后,看着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的裘饱饱,虞战南就问; “你歇息,我去城里给你抓药!” “姜公子……咳咳咳……” 一听虞战南要进城给自己抓药,裘饱饱感动的又咳嗽起来,待气息平稳后,又想起这段时间攒的鸡蛋,便起身说; “那麻烦姜公子,将灶房隔壁房里的两筐鸡蛋一同带进城,送去……” 说到这儿,往日都将鸡蛋送到如意坊的裘饱饱,怕虞战南在城里不好找,便决定让他送去城西宅子; “送去城西的如意居!” 城西的宅子一直没有府名,近日在见微的提议下,才挂上‘如意居’这个匾额,也算是有名有姓了! “对了,你骑着不饿去!” ‘不饿’是裘饱饱的爱驹,这名字一听就是他没血缘的兄弟! 虞战南闻言点了点头,便说; “放心,好生歇息!” 毫不推辞接下来这事儿,虞战南便转身出去,去后面的马厩牵出不饿,搬出屋内的两大筐鸡蛋绑好,就朝不归城而去。 将近两个时辰后,虞战南才到不归城,到城西打听一番就轻松找到如意居; 下马,看着门头挂着‘如意居’牌匾,大门微掩的人家,虞战南便知这是他要找的地方。 上前刚要敲门,恰好门从里边打开; “咯吱……” 木同从里出来,两人一照面,先是一番互相打量,在认出他身后驮着两筐鸡蛋的不饿后,木同率先一步开口; “公子可是与饱饱一同来的?” 见站在大门口儿,年岁比他略小一点的木同一脸笑容,一身粗布长袍的虞战南也露出一丝微笑; “饱饱得了风寒,我进城替他抓药,顺便将鸡蛋送来。” “您可是山上那位重伤的公子?” “正是在下!” 虞战南说着朝木同身后的院子看了一眼,就转身去搬鸡蛋框,却被木同给拦住; “公子身子才好,还是我来!” 说着,木同解下绳子,搬起较多的一筐鸡蛋,招呼着虞战南往里走; “公子快请进!” …… 第一百六十八回原地错过 搬着筐,跟着木同一路来到厨房,放下东西后,从隔壁院过来的姚青青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刚出厨房,正往外走的虞战南; “呀呀……” 突然,婴儿咿咿呀呀的笑声从角门后的隔壁院里传来,虞战南莫名心头一软,但深知规矩的他头都没回一下继续往出走; “康儿小公子真……” 隔壁院里传来女子的喜笑声,至于后面说了什么虞战南一个字都未听进去,满心满脑都是那声‘康儿’,人也下意识的转头朝那小角门儿看去; 只见一截淡紫衣角一晃而过,其余什么也没看到! 康儿? 和他的小侄儿竟然一个乳名! 也不知他的侄儿现在何处? 他们一家好不好? “公子,您还未用过午食吧?” 虞战南正想的入神,被后面的木同出声打断。 快速扫了一眼院子,没看到别的人,就知道他们已经用了午食,虞战南便笑着说; “我带了干粮!” “那我带公子去外边吃热羊汤,吃完再带公子去给饱饱抓药!” “劳烦!” 虞战南收回视线朝他点点头,二人便大步朝外走去。 这时,从角门儿出来的周嬷嬷,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和木同踏出大门,忍不住嘀咕; “这人……怎的那般像二公子!” “周嬷嬷,您有何事?” 从灶房出来的姚青青,笑着问周嬷嬷。 “小公子饿了,我来蒸个蛋羹!” “正好有山上刚送来的新鲜鸡蛋,我帮嬷嬷拿!” 姚青青说着又进了厨房,一边忙碌一边和周嬷嬷闲聊,直到一碗软嫩的蛋羹蒸好,周嬷嬷这才笑着端去隔壁院子。 看着康儿吃的小肚子鼓鼓,哄着他睡着后,坐在炕边儿的周嬷嬷忍不住又想起刚才那个熟悉的背影,一时竟走神; “嬷嬷……嬷嬷……” “哦!小姐何事?” “嬷嬷这是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见周嬷嬷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且脸色有些不正常,沈若云不由担心。 毕竟周嬷嬷跟着他们一路吃苦,如今虽然安定下来,可也怕她身体有个好歹,万一过气给康儿就不好了! “小姐不必多虑,老奴身子无碍,只是刚才在外院……” 说着,周嬷嬷停下话语,皱起眉头,一脸困惑,心里在思虑是不是她真看错! “外院怎的了?” 以为周嬷嬷和其他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沈若云问着心里也担忧起来; 眼下一切安好,她随为虞杳长嫂,但不能给她添一丝麻烦才是! “老奴……刚才好像看到了二公子!” “这怎可能?” 想都不用想,沈若云就开口否决。 因为,虞战南本身就有自己的事要忙,算算时间他或许已忙完,此时该在神武侯府陪着家人才是! 又怎会好缘无故的,出现在几千里之外的这里? 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的沈若云,神色渐渐放松,便笑着同周嬷嬷说; “嬷嬷整日劳累,定是看错了!” “许是这般,只是猛一打眼,我竟以为真是二公子呢!” 周嬷嬷忍不住笑着感叹,可想起京城离此地甚远,这才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这世上相似之人极多,嬷嬷看错也不为奇!” 沈若云笑着安慰一番,俩人又拿起针线活儿,坐在热炕上边闲聊边忙碌起来。 “大公子离开两日了,估摸该是到了!” 又想起和虞杳一同去关外的虞顾北,周嬷嬷又忍不住记挂上了! “六公子说那处只有一日多路程,昨天夜里该是到了!” “也不知大公子的身子……” 想起虞顾北的身体,周嬷嬷停下穿针引线的动作,又皱着眉头念叨。 反观沈若云,对此全然放心,且一脸笑容; “北哥身子大好,同六弟出去走走也好!” “再者,他们……兄弟二人,也是有正经事商讨的!” 沈若云说着,低头轻咬断绣线,抖了抖手中青色衣裙,仔细检查一番,眼中带着无尽的期待; “这衣裙……六儿穿着该是好看的!” “定是好看的!小姐这手艺,再配上……六公子的长相,岂能有不好看的理!” 周嬷嬷压低声音这般说,惹的沈若云捂嘴偷笑。 笑罢,想起虞杳如今的身份,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小心的将衣裙折好; “还是先收起来的好,她整日忙的没空闲,也不知何时有机会才穿上这衣裙!” 沈若云低头小心抚摸着衣裙上,灵动逼真的紫色兰花,眼里都是心疼! 她从不敢想象,那个被长辈、兄弟捧在手中长大的虞家小姐,有朝一日会假死远走他乡,又干出如此一番事业! 或许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想不到吧! “是收起来的好,旁人瞧见不好!” 周嬷嬷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意识到虞杳以死脱身躲在这里,定有不得已,且非常重要的原因! 说着她就小心收起衣裙,过去放在衣柜角落里,这才安心! “我看,府中有几人知晓六公子的身份!” 转身过来坐在炕边儿,看着沈若云,周嬷嬷小心低声道。 “倒是不奇怪,六弟那性子你也看得出,想必未刻意隐瞒他们!” 想起见微道长、秦沐、柯丞、以及院里几个丫鬟的态度,沈若云便了然于胸,不禁低声感叹。 但不得不说,这府里的每个人都极好,对虞杳更是忠心耿耿,即便知道她女儿身,也不曾有丝毫异样,和不敬之处! “这倒也是!说到底还是咱们六公子好本事!” 周嬷嬷手中迅速穿针引线,嘴角翘的老高,极为骄傲的笑着夸赞; 也为她家小姐有这样的小姑子而感到安心! 两人口中不停夸赞的虞杳,此时在柯丞,舒墨的陪同下,带着虞顾北在新生村转了一圈儿后,又去那座铁矿山上溜达了一圈儿。 回来,几人就一脸严肃盯着神色淡然的虞杳。 半晌,柯丞忍不住问; “公子,您如何打算?” “这座铁矿就在咱们眼皮子下,没有理由放任不管!” 之前被虞杳的话点起满腔热血的柯丞,一心想要搞点儿大事,生怕因虞顾北的到来而搅灭,就忍不住提醒。 “柯丞说的没错,这座山简直是老天塞到咱们手中的,不做点什么着实对不住老天爷的厚爱!” 舒墨盯着虞杳说完,转头看向虞故北,眼眸深处也有同样的担忧…… 第一百六十九回重大决定 “六弟,你如何想的?” 低头想了好一会儿,虞顾北抬头一脸严肃的问虞杳。 “正如他们所说,此事我决定放手一搏!” “你……” 虞杳看似轻飘飘的话带着无比的坚定,给虞顾北惊的猛的站起身,神色凝重,满目骇然盯着她; “你可知,此事代表何意?” “当然知道!” “那你可有想过后果?” 虞顾北问完,见虞杳神色不变的情况下,反而扬唇一笑,好看的眼眸冷光闪烁,而后启唇笑问; “后果?” “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情况还能比眼下更差吗?” 确实! 虞家已然是皇家的眼中刺,必剜不可的存在,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左不过都是被猜忌、打压、根除…… 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一搏! 作为忠诚良将,以守卫百姓家国为使命的虞顾北,心底残存些不适感,到底想通了,并眼神炙热的盯着虞杳; “六弟要如何行事?” 见他这般神色,虞杳淡淡一笑,彻底安心,便缓缓开口道; “自然要自己练铁,自己打造兵器,甚至……” 说到这儿,虞杳略略停顿一下,扫了三人一眼,便带着强大的自信继续道; “练出一支属于自己的精锐部曲!” 这话一说,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满目惊骇! 同时,心脏狂跳,浑身热血沸腾,有种直冲脑门儿的上头感! 饶是见过大场面,勇猛果敢的虞顾北,眼下也被自家亲妹妹这番话震的头晕脑胀,一时有些缓不过气来! 不过,这样敢作敢当的妹妹,却让他佩服! “你可……想好了!” 这种事,一旦开头绝无回旋余地,虞顾北再次盯着虞杳问。 “不瞒大哥说,此事我早已想好了,且永不后悔!” 坚定到没有一丝后路余地的回答,让虞顾北清楚了虞杳的想法,沉默须臾后点点头,没再多问一句。 同时,也表明他的态度; “既然如此,我能帮你什么?” “如今,大哥身子已无碍,我想这个冬季,让大哥住在这里专门负责此事。” 虞杳说完,又看向舒墨问; “会打铁的人,一共有多少个?” “回公子,一共有十二人!” 十二人? 太少! 可是明目张胆的去招铁匠,这事儿也不太好办! 正当虞杳蹙眉沉思时,虞顾北开口了; “此事,由我来解决,最多半个月的时间!” 一听虞顾北的话,舒墨和柯丞二人先是一惊,而后眼中带着喜色看向虞杳,就听她笑着说; “我就知道大哥有办法,那此事就拜托大哥了!” “你我至亲兄弟,何须这般见外?”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这种打心里的默契感,让一旁的舒墨和柯丞莫名有些羡慕。 四人定好,第二日就开始准备一些事情,并将新生村会打铁的那十二名汉子找了个理由叫进城,为了检验他们的手艺,便让他们打一些日常用的工具之类的物件。 第四日,虞杳将这里完全交给虞顾北和舒墨,她则带着柯丞几人,以及一封信立即回城; 因为,她要去找人! 也要帮虞顾北把信送出去! 而此时,见微道长已经从牢里挑了四十七人,正等待虞杳回来决断。 而他们隔壁的两家新买的宅院,也一并修整结束,只等她回来安顿! 次日,不归城就下了一场大雪,恰好虞杳和走商的秦沐等人一同回来,众人聚在一起热闹起来; 见此,虞杳突然就想吃顿火锅,可是…… 除了没有辣椒外,其他还真难不倒她,想着,嘴馋的虞杳便起身朝外走去; “公子要去作甚?” 见虞杳满脸激动,好看的眼眸闪着亮光,见微就忍不住一问,同时起身跟着往出走; “去看看后院暖棚的菜可不可以吃!” 虞杳这话一说,跟在后面的见微双眼一亮,就笑着打趣; “原来,公子就是馋了!” “确实馋的慌,这种天不涮顿暖锅子,着实有些可惜!” 想起前世的红油火锅,虞杳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脚下加速朝后院而去。 “暖锅子好诶!正好厨房里有新鲜羊肉,涮着吃再好不过” 跟在后面的王二石,边擦口水边回头同柯丞和几人说,没出息的样儿,惹的秦沐瞪了他一眼; “嘿嘿……这不公子与大哥回来,咱们心里开心么!” 王二石嬉皮笑脸讨好的说着,秦沐迈开长腿越过他,跟在见微身后,来到马厩后面的暖棚,弯腰跟着虞杳进去,就被满目绿油油的可人蔬菜惊的张大了嘴; “这……这……”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见微道长,看着翠绿,水灵儿,长势格外喜人各种绿油油的蔬菜,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之前虞杳让人弄这暖棚时,见微只以为她是弄着玩儿的,后来因为太忙,他也没来过这里,不成想,却看到如此惊人的一幕! 冬季,也能种出绿油油的蔬菜? 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绿汪汪的韭菜、水嫩嫩的萝卜、俏生生的白菜、缠缠绕绕的豆荚…… 将近十种只有夏季他们才能吃到的蔬菜,此时在这片将近半亩地的暖棚里茁壮生长,静静的勾着他们肚里的馋虫。 “公子……您……您真种出菜了?” 当时,亲自负责刨这片地的秦沐,看着眼前不真切的一幕,也满目不可置信。 冬季种出菜? 怎么可能? 这种事以前听都没听过,眼下却被他家公子给好好的种出来了! 说出去估计没人信! “公公……公子,这真的都是菜?” 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的王二石盯着虞杳说完,就低头小心掐了一截脚边的韭菜叶,塞入嘴中嚼了嚼,然后又一次瞪着眼睛疯狂点头; “真的!真的是真韭菜!” 虞杳…… 难道是假的不成? 其他人…… 离傻子远点儿,影响智商! 而一旁的柯丞回过神后,盯着正弯腰拔萝卜虞杳,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涌动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而后,就见他上前,蹲在虞杳脚边道; “属下来!” 说着,一根儿比他胳膊还粗的萝卜就被他拔了出来,惹得一旁正掐芥菜的见微连连笑夸; “真是不错,没想到冬日里的蔬菜还能长得这般肥美,到底是公子见多识广!” “道长过誉,不过跟着本公子,冬天不会让你们亏嘴就是了!” “哈哈哈……只此一点,咱们都值了!” 见微道长的大笑声感染了其他人,几人笑着就小心上前帮忙掐菜…… 第一百七十回大吃一顿 “这……这是……” “是六公子让人送来的,说她在隔壁院用餐,就不过来了,不过这水灵灵的青菜着实可人,也不知六公子是如何在这冬天捣鼓着种出的?” 看着眼前几盘碧绿脆嫩的新鲜蔬菜,沈若云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听完周嬷嬷的话,这才小心拿起一片儿萝卜咬了一口,而后睁大美眸,满脸惊讶道; “水嫩嫩的,真甜!” “可不是哩!刚才在厨房老奴忍不住就尝了一片儿,那滋味儿比夏时的要甜许多,也不知六公子是怎的种的?” 周嬷嬷一脸欢喜说着,就将几盘青菜摆在炕桌上,这时又见香姑带着秋菊子,和巴月,端着冒着热气的碳锅子,以及两盘新鲜羊肉和碗筷进来; “大少夫人,今儿个吃涮锅子,这是铺子里送来的新鲜羊肉,您与嬷嬷先吃着,若不够,奴婢回头再添!” “够了,这都吃不完呢!” 沈若云笑着,立即起身搭把手,将肉菜锅子等摆好,这才看着香姑笑问; “你家公子那里你多照看些,莫要让她吃酒!” 虽然知道虞杳平时不怎么喝酒,可是今日人多,沈若云怕一时兴起就打不住,便有些担心。 “奴婢晓得了,不过大少夫人放心,公子一般不会吃酒的,除非有大喜事!” “这样水灵灵的青菜摆上桌,那也算件大喜事呢!” 一旁的周嬷嬷忍不住笑着接话,顺即将几人逗乐,见小铜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翻滚起来,香姑这才笑着说; “锅子开了,大少夫人赶紧用食,奴婢就不打扰了!” “有劳三位,你们也快去吃吧!” 知道虞杳对几个丫鬟极好,沈若云也对她们总是客客气气。 香姑往外走的同时,突然又扭头多了一嘴; “公子刚才特意叮嘱,说酸菜与羊肉一同涮着吃极好,大少夫人不如尝尝看!” “既然是你家公子说的,那定是不差的,我可要好好尝尝才是!” 目送香姑三人出去,沈若云立即提起筷子往锅里下了青菜,然后酸菜和羊肉也没落下。 一会儿看着锅子翻滚,羊肉片儿变色后,她吞了吞口水,赶紧夹起一筷子蘸了些芝麻酱,送入口中; 咸香酸爽,合着羊肉的鲜嫩,瞬间让她眼前一亮,味蕾打开,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低头大吃起来…… 几筷子下去,才发现周嬷嬷还没动筷子,吞下口中的食物,就忍不住催促; “嬷嬷赶紧尝尝,味道极好!” “这酸菜涮羊肉,当真一绝!” 听着自家小姐这样说,周嬷嬷再也忍不住就动筷子; 然而,这一吃就再也停不下来! “也就咱们六公子能想出这等吃法来,旁人谁能想到……将酸菜与羊肉一同涮着吃!” “可不是呢,从前我可是不爱吃这些腌菜的,如今……” 沈若云和周嬷嬷俩人边吃边聊,一会儿功夫桌上的肉菜下去一半儿,一旁的小康儿睡得小脸红扑扑,好像也被香味儿勾出了馋虫,小嘴不自觉的蠕动…… 前院更是热闹,堂厅四个大锅子摆在长桌上,菜肉摆满,哪个想吃什么,只管自己动筷子夹取便是。 “这滋味,当真是美极了!” 吃的浑身是汗,满脸通红的的见微道长,抿了一口戒酒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忍不住笑着感叹! “道长喜欢就行,反正肉菜咱们多的是,想吃随时就吃!” “那是极好,贫道这个冬日有口福了!” 说着,见微又夹起一筷子羊肉酸菜,蘸了点儿芝麻酱蘸料,塞入嘴里一脸享受。 至于秦沐、刘蒙、王二石、柯丞等人,早已吃的停不下来,连说话的空档都没有,挥舞着筷子不停夹菜、涮肉、送入嘴巴…… 一个个吃的挥汗如雨,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后,每个人都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吃撑了! “这青菜当真不错,可惜今年种的少了,没法拿去卖!” 想着错过这么一个挣钱的好机会,刘蒙就忍不住低声感叹! “一回生二回熟,今年掌握好技术,来年咱们大干一场也是一样的!” 对此,虞杳倒是很平常心,甚至自信满满,惹的见微连连点头; “没错,今年有了经验,来年便可放心大胆的种植,也不会有任何顾虑!” 说着,见微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突然盯着虞杳若有所思起来; “道长是想让鲁大人也尝尝鲜吗?” “呵呵呵……到底是公子,贫道所思所想逃不过你的眼!” 见微笑的满心欢喜,盯着虞杳怎么看怎么好,莫名有种长辈看晚辈的自豪感。 “说明本公子与道长,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二字,再次惹得见微道长大笑出声,其他人亦跟着乐呵,一时间,整个堂厅欢笑一片,笑语喧阗。 …… 而猛虎寨的虞战南和裘饱饱二人,则一人捧着一碗鸡汤吃的有滋没味; 虞战南倒是不挑食,虽然整日里吃鸡喝汤,但大冬天的能有个容身之地,能有口热乎的吃食,他已经很满足了! 相对而言,此时身体又不舒服,早就被大肥鸡吃腻的裘饱饱,面色多少有些痛苦,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直接躺着不动; “等我风寒好了,咱们回城待几日,也好换换口味!” 天天吃鸡,吃的他都快变成鸡了! 此时的裘饱饱多少有些欠揍! 这样的生活,以前的他做梦都不敢想! 有多少人家在严寒的冬季没食可吃,更别说顿顿吃大肥鸡了! “等你好了再说!” 说着,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虞战南拿着碗出去。 至于裘饱饱的所说,他完全没当回事儿; 因为,他想过几日待路上的冰雪化了,就打算离开此地,去寻找兄长一家的下落! 只要找到他们一家,确定他们安好后,才能安心回京,全力去面对虞家的危机! 夜里,躺在床上的虞战南,莫名又想起那日进城时听到的那声‘康儿’; 不由的心里暗自祈祷兄嫂侄儿一切安好,平安无事! 同时,对裘饱饱口中的‘公子’极为好奇,想着他将要离开此地,以后再难相见,救命之恩,该是当面感谢才是…… 第一百七十一回脸上无光 翌日 衙门后院,看着眼前两篮子水嫩嫩的翠绿蔬菜,知府夫人——邵兰因忍不住开口夸赞; “这位六公子,当真是个妙人儿!” “谁说不是呢!一介商贾之人,竟能有此等本事,难怪姐夫平日里对他赞赏有加!” 说这话的女子是邵兰因的亲妹妹——邵兰绾; 她今年二十有二,长相温婉清秀,原是已经嫁了人的,奈何新婚不久后丈夫病逝,无儿无女,又不想归家的她,便前来西边投靠亲姐和姐夫,已在不归城待了一年有余; 这期间,鲁大人也曾明里暗里给她介绍过好几个适龄男子,奈何一年多下来,她愣是一个没看上,倒是对自家姐夫常挂在嘴边‘六公子’产生好奇,并有些好感! 之后一番打听,听说这位六公子年岁还小,已经二十二岁的邵兰绾这才歇了心思。 时隔多日,看着眼前两筐绿油油的蔬菜,邵兰绾的沉寂的心思又有些蠢蠢欲动; “也不知……他是怎样一个人!” 年过二十的邵兰绾说不上多出众,却比未嫁人的闺阁女子多了几分成熟韵味; 那张清秀的面容,也因这句话渐渐羞红,柳叶眉下那双不大的眼眸,此时也含情脉脉,带着莫名的期盼! 从蔬菜篮子中抬头的邵兰因,一看妹妹这神色,瞬间明白一切,便忍不住皱眉道; “听说这位六公子才十六七的样子,未到弱冠之年,细细算来也只是个半大孩子而已!” 邵兰因的话,当即让沉浸在幻想中的邵兰绾神色一顿,眼中的期盼渐渐消退,脸色也不自然起来; “十六七岁,也不小了!” “再说,能有这般手段能力的,想必是个心智极为成熟的男儿!” 邵兰绾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更没觉得自己是老牛吃嫩草! 反而话里有话的表达自己极其隐晦的心意,之后就一脸娇羞,低头不语; 心里却笃定,亲姐不会过于反对! 这让邵兰因莫名有种无力感,总觉得她这妹妹脑子有些不正常! 之前,丈夫拉下脸给她介绍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她一个也看不上,作为姐姐姐夫的他们也没强求,只以为妹妹对死去的夫君还有旧念,便任由她去,不曾想,她…… 她竟对一个不曾见面,只有十六七岁的小公子有了这般想法! 着实荒唐! 知道这位六公子对自家夫君有多重要,邵兰因可没有那么大脸,敢奢望这样的人会看上自家妹妹! 正因如此,她越想心里越气,便沉声道; “即便他心智再成熟,也只有十来岁!更何况,有这般本事之人,不可能是一般人家出身!” 突然,低头不语的邵兰绾猛的抬头,一脸心虚的盯着自家姐姐,就听大邵氏又开口道; “这样人家的公子,不是家里早早定好了相配的女子,便是对未来新妇的要求极高,根本不可能娶一个年龄与之相差太多,还成过婚的女子,所以……” 后面的话大邵氏没说出口,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只是,这番话听着小邵氏耳中,心里却极不是滋味,心中暗怨自家姐姐这般贬低自己,搅了搅手中的帕子,便抬头幽怨开口; “原来,姐姐心里是这般想小妹妹的?” 大邵氏被她问的瞬间无语,忍着无力感又耐心开口; “不是我这般想你,而是事实本就如此!” “再者,你们二人年岁相差甚远,且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此事若传出去……” 他们夫妇可丢不起这个脸! 大邵氏点到为止,以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家妹妹总该能知道点羞耻吧! 可是,对方却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质问; “这又何妨?” 何妨? 一个二十来岁,嫁过人的妇人,看上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还何妨? 瞬时,大邵氏又气又怒,又被这话问的心口憋闷不已,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就听小邵氏抬头幽幽怨怨,且带着几分傲气又道; “只是相差五六岁而已!” “再说,依姐夫的地位,略施手段,他定会同意的!” 大邵氏怎么也没想到,妹妹还有这样的心思!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她以为她是谁? 还‘略施手段’? 真把不知羞耻当成本事! 当即,大邵氏脸色一冷,沉声道; “你姐夫可是清清白白的朝廷命官,你切莫在此胡说八道!” “姐姐……” 听着自家姐姐冷冰冰的话语,小邵氏不可置信的抬头叫了一声,却被大邵氏接下来的话弄的彻底没脸; “别说你已嫁过一次人,就是黄花大闺女,也是配不上这位六公子的!” “兰绾,既然来此,那就踏踏实实住着,想要找个合适婆家,你姐夫也可以帮忙相看,但是,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也莫要让我与你姐夫难做人!” 说完,大邵氏看了眼身旁的大丫鬟——令月,她瞬间心领神会,上前笑着同小邵氏开口; “夫人累了要歇息了,奴婢送二小姐……” “不必!” 一听自家姐姐要赶自己出去,小邵氏脸色一青,当即起身,甩着脸子转身离去,连只字片语都未有,这让大邵氏越发心寒,眼里浮起冷笑; “当真是个白眼儿狼!” 走到门口的小邵氏听到这话,脚步猛的一顿,然后咬着牙,红着眼就跑了出去。 “夫人,二小姐她……” 一旁的和奶娘,面色担忧的开口,却被大邵氏冷声打断; “莫理她,从小就是这个德行,见不得旁人好,一心只有自己,恨不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大邵氏说完,心里就盘算着开春儿,就把这个烦人精送回娘家去! 这时,和奶娘上前两步,看着挺着肚子坐在榻上的大邵氏道; “二小姐也是,看上什么人不好,非得看上这位小公子?” “人家才十来岁,这传出去哪里像话?旁人又怎样看待大人与夫人?” 都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和奶娘在心里暗暗补充! “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哪里会想得到这些?” “之前要死要活,甚至拿私奔威胁爹娘,这才嫁去金家,这还没几个月就又闹腾起来,以至于那病重的金少仁被她活活给气死……” 说起这事儿,大邵氏只觉得脸上无光…… 第一百七十二回独自下山 这日,虞战南找了个借口,自己下山,前往不归城打听消息。 虽然他不确定兄长一家有没有来西边儿,但是想起祖父——神武侯的再三叮咛,就想试着找找。 毕竟,不归城是元启最西端的城池,又远离京城,听祖父的意思,他们都应该来此才是! 就这样,怀揣期盼的虞战南早起步行下山,直至天黑城门关之前才赶到不归城。 他并没有向裘饱饱叮嘱那般,去城西的如意居落脚,而是在街上随便吃了点儿填饱肚子,就找了一家不起眼的便宜客栈住下,躺在床上寻思着去留问题。 最后,他决定在不归城寻找两日,若是还没有兄长一家的消息,便离开,转而向南,再一路北上,一路上边打听兄长一家边接近京城,好随时注意太子的动向…… 有了决定心里的大石头也落地,虞战南便早早熄灯歇息! …… 翌日 早起的虞战南离开客栈,在不归城各处游走打探; 可半天过去,却没有丝毫收获,渐渐的,他开始怀疑兄长一家并未到此,但心里莫名有股执念,让他耐着性子继续打听下去! 巳时过半,腹中空空的虞战南,在南大街找了一家食肆,进去吃了一碗羊汤饼后又开始在街上游走打听。 这时,从对面杂货铺子出来的周嬷嬷,一抬头就看见街对面,侧对着她的虞战南; 当即,周嬷嬷以为又眼花看错了,站在铺子门口连忙揉了揉眼,才发现街对面的那男子真是虞战南,惊喜过后刚要出声唤他,就听身后有人提醒; “劳烦借过!” “抱歉!” 堵在铺子门口的周嬷嬷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挪了挪地方,再抬头,虞战南就不见踪影! “人呢?” “刚才还在对面,怎的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心中急慌的周嬷嬷,提着手中的绣线朝街对面跑去,在刚才看见虞战南的地方转着圈儿找了一会儿,愣是没有看见他人影。 二公子怎么也到了这里? 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人! 难道是在找姑爷?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瞬间,周嬷嬷心中一慌,着急就往家跑! “小姐……小……” 一路从南大街跑到西街如意居,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嬷嬷,进门见沈若云坐在炕上,怀里正抱着康儿轻拍,显然正在哄他睡觉; 蓦地打住,脸色却着急不已,沈若云看着她眉头不由轻皱,便忍不住小声问; “嬷嬷这是怎的了?出了何事?” 周嬷嬷赶紧上前坐在炕边儿上,在沈若云的注视下,倒了杯温茶一口饮尽,干哑的嗓子得到舒缓后才开口; “小姐您猜,老奴刚才在街上看到了谁人?” 沈若云一脸狐疑的打量一番周嬷嬷,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沉睡的儿子,心道; 人生地不熟的,她哪里猜的出! 然而,不等沈若云开口,周嬷嬷拍了拍大腿就惊诧道; “是二公子!” “谁?哪个?嬷嬷说的是……” 刚抱起儿子准备放在炕角落的沈若云,被这话惊的一屁股坐下,怀里的儿子也受了惊吓小手挥舞着,眼看着就要醒来,她一边轻拍,一脸震惊看着周嬷嬷; “没错,就是二公子,南少爷!” “这怎可能?” 拍哄着儿子,沈若云皱起眉头轻轻出言,眼里却是深思; 二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难道京城出了什么事? 还是…… “嬷嬷会不会看错了?” “京城离此几千里远,二公子公务在身,不可能轻易出京的!” 就是之前,也是奉太子之命出京办事的! “绝不会看错,老奴当时也以为眼花,可是那人确确实实是二公子没错,只是看着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想必这一路也不容易!” 周嬷嬷说的真切,且有鼻子有眼,沈若云就是再不相信,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在何处看见的?不成就让人去找找……” “去找甚子?” 虞杳人未到,声音先传进屋。 接着,厚重的门帘儿挑起,一身青袍,脖间围着纯白皮毛围脖,刚从城外庄子回来的虞杳,手里提着几包点心进来了。 当即,沈若云就像有了主心骨一般,转身将睡过去的儿子放在炕角落,小心盖好被子后,又挪过去一把拉住坐在炕边虞杳的手,急切道; “你回来的正好……” “大嫂这是怎的了?出了何事儿?” 见沈若云急的眼尾发红,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虞杳另一只手盖在她手背上,安慰着轻问; “周嬷嬷刚才去街上买针线,说是看见了你二哥……” “二哥?这怎么……” 猛的听到沈若云的话,第一时间虞杳也觉得满心诧异,可话说一半,想起与神武侯的通信,便皱眉沉思起来。 须臾,她转头看向周嬷嬷; “嬷嬷何时,在何处看见的二哥?” “就才前,莫约两刻钟,在南大街杂货铺子对面。” 周嬷嬷赶紧清楚的回答,生怕耽误一丝时间。 她虽然是个哄孩子的老妈子,对自家小姐与姑爷突然离京,一路东躲西藏来到此地,也是看在眼里装在心里的! 若不是家中出了大事,谁愿意带着稚子远行几千里来此地? 更别说,这里还有个已经‘死’了好几个月的小姐! “嬷嬷确定那人是二哥!” 算算时间,虞杳也觉得自家二哥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再说,他若真听祖父的命前来找自己,不可能没有详细的地址! “六公子,老奴绝不会看错,那人当真是二公子无疑!” 周嬷嬷急切的说完,想起虞战南的穿着打扮,就又开口补充; “对了,二少爷穿一身灰蓝粗布袍子,人比以前瘦了许多,边走边四处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周嬷嬷说的认真,虞杳仔细听完后,神色凝重的对沈若云说; “大嫂不用担心,我这就让人去找二哥!” “我跟你一起!” 心中不安的沈若云,说着立马下炕穿好鞋,同周嬷嬷交代一声,就跟着虞杳来到外院厅堂; 恰巧,从衙门回来的见微和秦沐几人也都在,虞杳想了想,索性拿出纸笔,根据脑子里的印象,画了一张虞战南的头像; “公子,画的是何人?” 车高高好奇,凑上前看着就随口一问。 “我二哥!” 二哥? “公子还有二哥?” 虞杳…… 她怎么就不能有二哥? 是不配吗? 车高高一脸惊讶的问出这句话后,就后知后觉的一愣,随后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 也是,他家公子排行老六,目前有了大哥,中间应该还有四位兄弟姐妹才是! 第一百七十三回彻底惊呆 “二公子也来了不归城?” 一旁喝茶的见微眼神微闪,盯着虞杳快要完成的画像看了几眼后,就忍不住一问。 “没错!” 虞杳说着在下巴处又添了几笔墨,这才拿起画像仔细看了几眼,便起身递给坐在一旁焦急等待的沈若云; “大嫂看看,像不像?” 沈若云立马接过去,仔细看了几眼,便讶异道; “六弟画的极像,看着确实比以前消瘦些!” 有了沈若云的肯定,虞杳终于放心,便拿着画像对秦沐、刘蒙、车高高等人吩咐; “这是我二哥,他眼下正在不归城,你们赶紧出去找找,务必要找到他!” “公子请放心,属下一定会找到二公子!” “切记,莫要声张!” 想到他们兄妹敏感的身份,虞杳压低声音叮嘱秦沐。 “是——” 秦沐心中虽然好奇,但未曾多言,恭敬回答后,就带着几人转身出去。 当即,虞杳将桌上虞战南的画像拿起折好,小心收了起来。 这时,从外面进来的王二石一脸好奇的问; “公子,我大哥他们急匆匆去作甚?怎都不理人?” 说完,王二石这才看见坐在一旁的沈若云,满脸惊讶后就向她问安; “大少夫人安!” “王小哥有礼!” 知道王二石是秦沐的兄弟,也是最早追随虞杳的人,平日里沈若云对他们也极其客气。 “秦总管他们出去办事!” 虞杳按耐住心中情绪,抬头淡淡说了一句。 见此,王二石也没多问,坐下就说起铺子里的事; “公子,这两日天气渐冷,买鸡蛋的人也越来越多,只是咱们铺子里的蛋却不多,很多人都打听能不能多供应些?” “鸡蛋肯定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充足,在保证我们自己的用量后,每天有多少都拿去卖掉就是!” 咸鸡蛋腌的够多,每天的新鲜鸡蛋虽然比不上秋季的产量,但他们所吃也绰绰有余,虞杳想了想,便决定将多余的都拿出去卖掉。 “每个蛋加一文钱!” 反正每天能买得起鸡蛋的又不是普通百姓,她加价后,也不妨碍什么! “是——” 王二石点头回答完,想起另外一件事又皱起眉头,看着虞杳就问; “公子,这几日还要不要施粥?” 因为前几日一连下了几天大雪,城里有不少人乞讨者,虞杳就吩咐,如意坊的几家铺子门口施粥,这都连着六日了,如今雪也停了,王二石就拿不定主意了 “既然不下雪了,那就停了!” 常言道,斗米恩升米仇,虞杳不想出粮出力,最后讨的一个人人记恨的地步。 “是,属下明日就停了施粥,不过……” “公子,门口儿有个丫鬟求见,说是知府老爷有话传您?” 突然,门房看守的老钱进来回话。 站在门口说完这番话,他拘谨不安的低头不动。 这老钱,四十二岁,腿脚不大方便,是虞杳去常州寻找虞顾北时,回来时在文武买的那几十人中挑出来的,将他留在如意居看守大门。 一同留下来的,还有二十九岁的熊才,在后院儿负责养马。 还有三十三岁的米多,负责养马和出行驾车。 听到老钱的话,见微道长先是一愣,有些怀疑的看着老钱问; “那丫鬟真是这般说?” “回道长,那丫鬟真是这般说的!” 老钱老实本分,一字一句的认真回答。 可这越发让见微怀疑,放下茶杯,看着虞杳忍不住皱起眉头; “贫道离开衙门时,鲁大人未说任何话语,怎的才这会儿功夫,就差人前来?还是个丫鬟?” 听出见微道长话中之意后,一门心思在想虞战南的虞杳,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见一旁沈若云也有些疑惑,她就看着老钱问; “就那丫鬟一人?” “是公子,就那小丫鬟一人,还在门外等着!” 这就奇怪了! 鲁孝宁传话,一向都是松失,怎么突然就成了丫鬟? 难道…… 说着,虞杳看向见微,见他点头,这才对老钱开口; “带进来吧!” “是——” 说着,老钱连忙退了出去。 而见微却低声开口; “若贫道所料不差,应该是后院女眷有话要带给公子!” 女眷? 难道是知府夫人? 不可能吧! 知府夫人找她,不应该通过鲁孝宁吗? 虞杳低头沉思的时候,听见脚步声响起,然后老钱带着一个十六七岁,身着蓝粉袄子,下穿深蓝宽裤,头发梳的整齐,右鬓角带着一朵粉色缎花,面皮子白净,看起来规规矩矩的丫鬟进来; 进门,迅速抬头打量一眼坐在主位的虞杳,丫鬟眼神闪过惊讶! 然后又瞟过一旁的沈若云,微愣! 又从一旁的见微身上扫过,这才屈膝行礼; “奴婢怀香,见过六公子!” 声音娇软,带着一丝窃喜,无端让虞杳眉头一皱,满心不悦。 鉴于是鲁孝宁府上的人,虞杳这才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而是懒散的开口问; “可是鲁大人有事让你前来?” 同样,虞杳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莫名的警告之意,让心中欢喜的怀香心头一震,猛的抬起头,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却努力装的若无其事的开口; “是……是我家小姐有话让奴婢转告公子?” 说完,怀香转头直直看了一眼沈若云,眼中带着莫名的挑衅,给见微道长看的眉头紧蹙,脸色一沉,不由就开口; “小姐?” “据贫道所知,鲁大人膝下只有一子,不知你口中所说的小姐又是何人?” 其实,见微已经猜出这丫鬟可能是鲁孝宁妻妹的人,意识到麻烦的他,明知故问说出这番下脸面的话,让怀香再次一愣,脸色渐渐僵硬,讷讷开口; “我……我家小姐是知府夫人的妹妹!” 带着三分恼怒,四分惧怕说完这话,怀香又带着三分期待看向虞杳,心想; 她家小姐可是知府夫人的妹妹,这位六公子若懂事,怎么也要给面子才是! 然而,她眼前的六公子,还真不懂这事儿! “知府夫人的妹妹?本公子从未听说过!” “我家小姐……” “不知你家小姐,私下里找本公子所谓何事?” 不给这怀香说话的机会,虞杳板着脸冷声问。 “我……我家小姐,想约公子明日在畅意楼一叙!” 忍着胆怯,怀香一口气说完小邵氏的交代,看都不敢看一眼虞杳,就低头杵在原地等待答复。 听到这番话的虞杳、见微、以及沈若云三人,彻底被惊呆…… 第一百七十四回误会动手 “这小邵氏到底何意?” 打发走怀香,见微也忍不住疑惑,不由猜测这小邵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按礼来说,她一介后宅妇人,根本不可能,也不可以越过鲁孝宁这个姐夫,同虞杳接触的! 可偏偏她反其道而行之! 这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她有所图谋不成? 想到这儿,见微不得不抬头仔细打量同样皱眉沉思的虞杳; 公子到底有何让那小邵氏图谋的? 人? 不可能! 抛开真实身份不说,他家公子这年龄,就是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 那小邵氏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下手吧! 难道为财? 这也不大可能! 她一介后宅妇人,且借住在姐姐家,怎可能越过鲁孝宁这个姐夫私自谋财? 她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见微认真思量分析,但是没怎么跟后宅夫人打过交道的他,做梦都想不到,小邵氏这番作为,其实就是图谋‘六公子’此人! “后宅妇人防不胜防,多时比你们在外面行走的男儿还要难已对付,六弟万要当心!” 突然,觉得这事很不简单的沈若云,开口如是提醒,也是让虞杳和见微多个心眼儿! “公子,明日真去赴约?”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见微,是很确定的问虞杳; 毕竟,她刚才当着怀香的面可是同意了的! “既然她诚意邀约,自然是要去见上一见的……” “不然,又怎知晓她打的何等主意?” 虞杳笑着说完,就盯着门口不语,满心都是虞战南,想着能不能找到他。 而秦沐几人出去后就分头寻找,一个时辰就将不归城大街小巷翻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找到虞战南的影子。 几人在南大街相遇,向秦沐回报情况; “大哥,北外街没有!” 刘蒙首先开口,说完又忍不住在四周打量寻找,连街边的乞丐都不放过。 “总管,东安街那一片儿也未发现二公子!” “秦总管三财街也没有!” “西二街也不曾发现!” 接着车高高、熊才、米多、三人也汇报情况,一听这话,秦沐不由的沉脸不语,好一会儿后,他又低声吩咐; “再去四处偏僻的角落里找找,天黑前若无音讯便直接回府!” “是——” 几人又迅速分头,朝不起眼的小巷子钻去。 而秦沐站在原地想了想,便朝南门儿的方向而去。 此时,在不归城晃荡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的虞战南,正在沮丧的在南大街旁边的五马巷里行走,打算回客栈休息,养好精神后,明日接着再找。 恰巧此时,从南大街主街而过的秦沐,余光扫见一个高挺,身穿灰蓝粗布长袍,气质不同于普通人,与虞杳描述极为相像的年轻背影,就倒退两步,转身跟进巷子,且脚步稳健有力,带着几分急切; 正是这稳而有力的脚步,让前面行走的虞战南突然耳朵一动,眼眸一冷,嘴角勾了勾,脚下也跟着加速,甚至在经过投宿的胡家客栈时都未曾停留一下,直朝巷子深处的偏僻处快速而去。 见前面的年轻公子突然脚下加速,跟在后面的秦沐先是一愣,便意识到此人功夫绝非一般,心中疑惑的同时,也加速跟了上去。 只是过了胡同拐角,前面的人突然没了踪迹,秦沐立在原地愣神之际,后脖子被冰冷的东西抵住; 秦沐清楚的知道,那是一把剑! 且还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 接着,沙哑低沉,又带着怒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何人?” “为何跟踪我?” 背对而站的秦沐,根本看不清身后之人的面容,亦无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二公子,随也无法回答他! 一时间,两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愣着不动! “说——” 以为是之前黑刺杀他的黑衣人跟踪而来,虞战南的眼神再次冷了几分,手中也愈发用力,抵着秦沐脖子的利剑眼看就要穿透皮肤见血,可眼前比他高健强壮许多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这不免让虞战南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接着,他又否决这个想法,蹙眉仔细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秦沐的后背; 见穿戴气势,确实不像那伙儿人! 可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可大意,更不可侥幸时,就听厚重有力的声音传来; “在下并无恶意,不知公子可否松开?” 其实,以秦沐的能力,摆脱虞战南的控制并不难,但考虑此人极有可能是自家公子的二哥,且他如此警惕,不想动手罢了! “怎的?暗杀不成,便换了招数?” 本着宁可错认,不可大意原则的虞战南,闻言冷笑质问,不想,这话让秦沐心头一震; 暗杀? 到底是何人,会被人暗杀? 他真是自家公子的二哥吗? “本校尉告诉你,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同伙,但据以往的经验,虞战南认定并非只有眼前一人。 可是,‘本校尉’三个字,再次给秦沐造成极大的震撼; 校尉? 这不是朝廷武将吗? 他怎么会被人追杀? 突然,秦沐想起自家公子每次收到的神秘信件,就觉得眼前之人十有八九是二公子了! “在下姓秦,名沐,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寻找其兄!” 虽然不肯定自家公子的二兄长知不知道自己,但已有七八分确定,身后就是自己要找之人的秦沐,开口如是说,就是希望他能放下戒备。 然而,根本就不知道秦沐是何人,也不知道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虞战南,眼神带着蚀骨冷意,紧抿嘴唇,不为所动,认定对方在故意拖延时间,手中不由用力,就想先下手为强。 察觉到明显杀意的秦沐,突然抬起手肘一个后顶,趁着虞战南出招自卫时闪身躲开控制,不想刚一转身,却被一把软剑,带着罡气迎面刺来; “铛……” 不得已,秦沐拔出随身长刀用力抵挡,可满心戾气的虞战南,招招狠辣,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于是,两个人在逼仄的巷子里打的难舍难分,最后秦沐一个全力,将他猛的挥开,并迅速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也终于看清对面人的长相…… 第一百七十五回单方误会 见秦沐处处躲让,并没有真正与他交手的意思,虞战南满心疑惑,蹙眉死死盯着他,不想对方却惊讶开口; “二公子!” 瞬间,虞战南眼眸一缩,但想到那些黑衣人对他的身份再清楚不过,便嘴角上扬,露出冷笑的同时,暗自运气,给对方致命一击; 不想,再次被秦沐的话给说愣了! “二公子,属下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寻你,还请二公子随属下回去见我家公子!” “哼!你家公子?他又想玩什么花招?” 以为太子的人见硬的不行,又想来软的,虞战南满眼讥笑,反唇质问,给秦沐问的很纳闷; 他家公子根本就没有玩花招好不好? 看来,二公子被人暗杀怕了,还是不相信他! “二公子误会,属下真的并无恶意,我家公子乃您的的亲兄弟……” 说到这儿,秦沐突然停下,心里很不确定,眼前的二公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家公子女扮男装的事! “兄弟?难道我大哥……” 突然,意识到自家大哥可能在对方手中的虞战南,眼中带着滔天怒火,仿若要将对面的秦沐千刀万剐一般。 眼神儿骇的后背发凉的秦沐,知道他又误会自己,便赶紧开口解释; “大公子一家也在府上……” 果然,兄长在他们手上! “该死!” 觉得心中的猜想得到应验,虞战南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硬生生将秦沐后面的话给逼回,然后挥着手中锋利的软剑,一身杀气冲向前,就要取对方首级; “铛……二公子,请听属下……” “下去跟阎王说吧!” “铛铛铛……” 虞战南挥舞的软剑,将满腔怒火与恨意毫无保留的发泄出来,逼的秦沐不得不拿出真本事与他对打; 一时间,二人缠斗在一起,打的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唰……” 秦沐胳膊上的衣袍被划开! 两人各自后退保持安全距离,低头扫了一眼胳膊,见并未伤到皮肉,秦沐露出一个笑容,极为赞赏的盯着对面警惕的虞战南; “二公子好本事!” 遇到让他吃亏的人,秦沐满眼兴奋,夸赞之言自然发自肺腑。 然而,他这副神色,这言语,让虞战南不由纳闷儿; 他真不是太子的人? 可是大哥在他们手上,这又如何解释? 想到这儿,虞战南再次审视打量起对面的秦沐; 好一会儿后,便开口问; “我大哥……他可还好?” 只希望大哥不要被他们严刑逼供才好! 他身上余毒未清,根本受不住重刑! 此时此刻,虞战南对兄长的担忧到达顶点,以至于他都不敢开口问大嫂和小侄儿的消息,生怕听到…… “二公子放心,大公子极好,就是大少夫人与小公子也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 真是这样吗? 不知怎么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虞战南的抵抗心有些减弱; 不如,就跟他走一趟! 去见见大哥,大嫂和侄儿也好! 总归,他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放过! 想到这儿,虞战南突然放松下来,手中的软件也被小心收了起来,双眼却死死盯着秦沐; “走吧!本公子随你走一趟!” 秦沐大喜,也连忙收起手中的长刀,立即伸手笑道; “二公子,请随属下这边走!” 于是,心情复杂,脚步沉重的虞战南,跟着秦沐一路来到城西,直到站在如意居门口,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老早就被人盯上了! 亏他还满心愧疚,因不能当面感谢‘救命恩人’而心生不安!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一个天大的阴谋罢了! 而他,自投罗网还不自知! 站在如意居门口的虞战南,勾起嘴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冷笑,让一旁的秦沐很是不解; 二公子为何这般笑? 难道还在误会什么? 还是他来过这里? 不可能吧! 来过这里怎会和自家公子错过? “二公子,请!” 秦沐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请虞战南先步入内,态度,神色,再一次让他产生怀疑; 这态度,想必是鸿门宴没错了! 事到如今,多说无疑,多想更是心乱,虞战南紧了紧拳头,松开紧蹙的眉头,带着决绝之色踏上台阶儿,然后迈入不高的门槛。 “可是二公子?” 门房老钱闻声立即出来,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虞战南,便笑的满脸皱纹儿的问。 虞战南…… 很不对劲! 怎么一个个的跟见了亲人似的! 不愧是太子的人,表面功夫做的跟真的似的! 面对热情的老钱,虞战南只冷冷扫了一眼,理都没理会,便跟着秦沐往里走。 老钱…… 二公子真冷! 许是瞧不起他吧! 这么想着,老钱便转身进了门房。 突然,堂厅出来的王二石,在看到虞战南的瞬间不由瞪大双眼,然后高兴的朝他跑了过来; “姜公子,您下山了?” 说着,他又看了眼一旁的秦沐,便轻松笑问; “你怎么和我大哥在一起?” “难道大哥他们刚才急匆匆出去,就是为了找你?” 虞战南…… 姜公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装? 就跟不知道他的真名一般! 秦沐…… 原来,这位就是山上的那位姜公子!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话果然不假! 虞战南依旧冷着脸不言不语,给热情激动,一脸笑容的王二石弄不会了,挠了挠头,便收敛笑容,接着又小心问; “姜公子,您……不会是来找我家公子的吧?” “莫要多言,这是二公子!” 见王二石啰啰嗦嗦个没完,而虞战南满脸冷意,秦沐便出言轻呵。 屋内焦急等待的虞杳几人,听到院里的动静也都出了堂屋,站在门口就看见虞战南直挺挺的立在屋檐下,满脸阴沉,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沈若云双眼一红,突然开口轻唤; “二弟……” 颤抖熟悉的声音,让冷冷看向前方的虞战南身体猛的一僵; 缓缓转头,看着站在堂厅门口,完整安好,满脸泪水的沈若云,再也忍不住激动上前; “大嫂……您真在这里?” “大哥和康儿呢?他们可还好?” “他们有没有伤害您?” 碍于叔嫂身份有别,虞战南也只是激动的上前两步,站在台阶下,死死盯着靠在门框上,哭的满脸泪水的沈若云发问。 心里更加坚信,大嫂是被这些人扣押在这里的! 她一介后宅妇人,还不知遭了多少罪呢? 由于想的太过投入,连沈若云身旁,一身男装的虞杳都不曾看入眼中…… 第一百七十六回兄妹团聚 “都好,他们都好!” 沈若云连忙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点头回答。 这一切,看着虞战南眼中,只以为她是强颜欢笑,安慰自己罢了! 于是,又紧了紧拳头,咬着腮帮子沉声问; “他们……可有对大哥用刑?” 没亲眼见到虞顾北之前,虞战南对自家大嫂的话也持有怀疑,便忍不住问出这个令他最担忧的问题。 瞬间,所有人一愣,神色各异的盯着他打量; 沈若云…… 什么意思? 用什么刑? 见微…… 这二公子,貌似不认识自家亲妹呐! 秦沐…… 二公子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看见自家公子,一点儿都不激动? 王二石…… 姜公子是二公子! 可是他为何不认识自家公子? 难道两人是从未见过面的兄弟? 虞杳…… 自家二哥该是受了不少苦! 此时此刻都不忘脑补大戏! 不过,虞杳静静站在沈若云身旁,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这时,从愣神中回过神的沈若云,也不追究虞战南这话到底何意,而是一把拉起虞杳的手,盯着他笑着的问; “二弟,看看这是何人?” 闻言,虞战南兴致缺缺的扫了一眼,一身男装的虞杳,第一反应; 瘦瘦矮矮,不堪一击! 冷冷的眼神瞬既转向别处,突然觉得不对劲儿,他立即又转过去扫了一眼虞杳; 怎么……有点儿眼熟! 像…… “看出来没?” 见他神色怪异,不由瞪大双眼,沈若云再次出声笑问。 此时此刻的虞战南,浑身渐渐僵硬,双眼眨都不眨一下,死死盯着虞杳,而后满脸震惊,嘴唇颤抖了好几下,这才缓缓开口; “她……她是……” “二哥!” 在他渐渐通红的双眼下,虞杳这才主动开口,而后迈出门槛,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突然,虞战南猛的后退一步,双手痛苦的搓了搓脸,再抬头就冷声呵问; “你……你是何人?” “怎会长得与我妹妹这般……” ‘相似’二字,随着虞杳渐渐走进,彻底消失在虞战南紧缩发疼的喉间,他固执又脆弱的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她; “二哥,真是我!” 最后,一切的坚持,以及怀疑,彻底在虞杳这句话中坍塌、崩裂、碎落一地! 此时的虞战南有种置身梦中,不知今夕在何处的感觉,任由眼眶中的泪水砸落,就这么倔强的盯着,站在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虞杳。 “二哥,我……活着,我没有死!” 死? 原来他们以为自家公子死了? 怪不得大公子和二公子会有这种反应! 此时,满心疑惑的见微、秦沐、终于理解虞战南眼下的心情! 至于一旁的王二石,脑子里还在琢磨,姜公子为何会变成自家公子二哥这件事! “妹……妹妹!” 好一会儿后,虞战南这才颤抖着声音,轻唤出声,心里却怕极了; 怕眼前一切只是一场幻觉而已! “是我,二哥!” 虞杳红着眼挤出笑容回答着,就拉起自家二哥一只手,缓缓放在自己脸上,哽咽道; “二哥从前不是最爱掐我的脸么,你掐掐看!” 说完,脸颊上粗糙的大手不由颤抖几下,接着五指慢慢收拢,极为小心的在她脸上触捏一下,又迅速放开,生怕将她捏坏一般,眼神都带着小心翼翼; “妹妹……你真活着?” 至此,虞战南才有些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妹妹! “嗯!我活着!” 虞杳在他的注视下,重重点头,肯定回答,终于让虞战南从身心接受这件事; 而后,他再也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妹妹……你没死……” 算起来,他也才是将将二十的大少年而已,经历生死,一路逃亡,担忧兄嫂…… 此时,见到死而复生的妹妹,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大哭,沈若云靠着门框小哭,虞杳则红着双眼上前抱住他,轻拍着后背无声安慰; “妹妹……” “二哥,我在!” “你活着……” “嗯,我活着……我好好的活着!” “你知道吗……你死了,祖母和母亲……父亲……都病倒了!” “是我不孝,让他们伤心了!” 这句话说完,虞杳终于忍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祖父……” 突然,想起什么的虞战南,忘了伤心大哭,瞪着通红的双眼,低头盯着虞杳不语。 “祖父他老人家……是不是知晓你还活着?” 六公子! 六儿! 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这样说来,祖父肯定知道妹妹还活着!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战南,已经顾不上哭,只想从虞杳嘴里听出确切的答案。 没有自家二哥情绪收放自如本事的虞杳,此时还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个问题。 “父亲……是不是也知晓?” 想起自家祖父与父亲时不时凑在一起秘密交谈,且他们在说‘六儿’的激动神色,虞战南楚楚的记在心中,如今多少有些怨愤! “知……知道吧?” 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二哥的神色,虞杳莫名心虚,说话也莫能两可。 说完,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后退两步与自家二哥保持距离。 此时,一旁的见微笑着开口; “二公子多有辛苦,还请内堂坐下说!” “对对,二哥里边请,咱们坐下慢慢说!” 虞杳也回过神,笑着将自家二哥往里招呼。 见此,沈若云也迈出门槛,柔声开口; “二弟,快进里边儿!” 终于,虞战南在几人的期望下抬脚迈入堂厅,几人落坐后,他又急不可耐的问; “大哥在何处?康儿可乖巧?” “大哥在别处有事忙,康儿在隔壁院里正睡着呢,回头抱过来给二哥看!” 虞杳说完,香姑端着茶水进来,并恭敬的对虞战南说; “二公子先吃点儿热茶暖暖肚子,灶上正准备饭食,不多会儿就能好!” “嗯——” 双眼通红的虞战南不好意思抬头,只是应付的点点头而已。 “祖父与父亲……” “祖父与父亲知道我还活着!” 知道这事儿迟早都要交代,虞杳索性痛快的,实话实说。 果然,听罢,虞战南满脸怒气,只觉得他们将自己瞒的好苦! “祖父与父亲也是不得已,还请二哥切莫恼怒他们!” 兄妹二人的这番对话,让一旁的见微和秦沐再次意识到,原来自家公子是假死脱身! 可是,到底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事,让她一介女儿家不惜以死脱身…… 此时此刻,几人对虞杳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以至于对虞战南,虞顾北兄弟也很是好奇; 即便如此,也无一人开口询问,而是作为陪衬,在一旁安静的吃茶,听着这对兄妹叙旧…… 第一百七十七回兄妹团聚 “姜公子,原来您真是二公子!” 王二石的话,让虞杳想起,他二哥原来是猛虎寨养伤的那位公子! 瞬间就不淡定,刚要开口,就听虞战南笑说; “是啊!早知道你家公子是故人,那日进府时,我就该留下的!” 短短两个月多的经历,恍若一场噩梦,让虞战南感触颇多,说完就忍不住笑了。 然而,不知道自家二哥来过这里的虞杳,也满心惊讶; “二哥何时来过这里?” “前几日,裘饱饱风寒,我下山替他抓药时,顺带送了两筐鸡蛋进府……” “原来是那日,怪不得周嬷嬷说好似看见了你,我只当她是眼花看错了人,不成想,那人竟真是二弟!” 说完这话,沈若云还有些后悔! 当时她若当回事,也不会有这一出! “当时,我听角门内有人唤‘康儿’,只以为是巧合罢了,谁能想到,竟真是小侄儿!” 虞战南说完,心情叶颇为复杂,倒是一旁的见微,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好事多磨,大抵是天意,好在自家人终相见,二公子且宽心!” 此时,虞战南终于看着见微,认真打量起来。 见此,虞杳便笑着同他介绍; “这是见微道长,于我亦师亦友,对我帮助良多!” “在下多谢道长与舍妹的关照!” 当即,虞战南起身,郑重其事的向见微道长行礼道谢! “二公子见外,能追随公子,是贫道之幸!” 见微起身还礼,并如是正色道,让虞战南心中莫名骄傲。 虞杳看了一眼二人,便又笑着对虞战南说; “往后,二哥称我六弟便可!” “是,都听六弟的!” 虽然一肚子疑惑,见虞杳这般说,虞战南知道定有她的缘由,想都不想就笑着改口。 “这是秦沐,是我的大总管,一路走来,没有他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 对于秦沐,虞杳无限信任的同时,又格外感激,甚至可以毫无犹豫的将一切交给他打理。 这,就是秦沐之于她的重要性! “二公子!” “秦总管!” 二人相视一笑,突然同时伸手重重握在一起,有种不打不相识的相惜感,一个眼神,他们彼此就已明白对方间的心意,无需多言旁的! “我是王二石,是公子的得力属下,二公子有礼!” 虞杳还没开口介绍,王二石就起身高兴的自我介绍。 见虞杳认同的点头,虞战南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一脸感激道; “二石有礼,多谢你前些时日的的照顾,大恩铭记在心!” “嘿嘿……那……那都是听公子的命行事罢了,再说,能误打误撞遇到二公子,也是属下的荣兴!” “二石,多谢你!” 王二石不好意思的说着,不想,虞杳起身也朝他道谢,瞬间给他整的不好意思。 “公子哪里话,您这般说不是见外吗?” “再者,二公子无碍,咱们心里都踏实!” 王二石说完就坐回去,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虞杳却牢牢记住。 晚上,如意居灯火通明,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堂厅的众人把酒言欢,为虞战南接风洗尘。 直到月上中天,吃饱喝足的众人这才散去,虞战南拉着虞杳在夜风中清醒后,却有满肚子的疑惑; “二哥若是不累,咱们去书房聊!” “不累,只觉得跟做梦一般!” 虞战南摇摇头说着,眼神却没离开过虞杳,甚至还在努力辨别是不是做梦! 来到书房,兄妹二人相对而坐,虞杳再次问起虞战南的身体状况; “二哥身上的伤可有痊愈?” “那瓶伤药,是妹妹托他们带给我的?” “正是,当时不知是二哥,便没多带……” 说着,虞杳就停下话,心里确实很庆幸当时自己的善举! “那伤药极好,重伤几乎痊愈,只是伤疤还未曾脱落!” 此时的虞战南也满心感激,感激老天在他最艰难无助时,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亲人! 闻言,虞杳从旁边的柜子里又拿出一个小瓶儿,递给虞战南; “正好这里还有一瓶,二哥拿着继续服用,明日请大夫再给你配些调养身体的补药吃吃,趁着冬日闲暇好好养养,不然会落下病根儿!” 看着手中比先前还要大一些的药瓶儿,虞战南二话没说就小心的收了起来,心中却升腾一股暖意,让他眼眶跟着一热,立即用笑意掩饰; “好,都听……六弟的!” 点着头笑着说完,突然想起什么,嘴角的笑容也渐渐消失,虞战南面色严肃的小声又问; “大哥去了何处?不知他身上的余毒有没有……” 那毒有多厉害,虞战南可是问过任太医的,心里自然再清楚不过! 一想到兄长每夜忍受钻心剧痛的同时,还要担心妻儿的安危,处处提防小心,一路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虞战南心里就难受的说不下去,只想尽快见到他! “放心,大哥身上的余毒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对性命与生活玉任何妨碍,小心调养,时间一久说不定会自动排出体外!” “当真?” “嗯——” “是哪位神医,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虞战南激动的满面红光,恨不能给他口中的这位‘神医’磕两个才是。 见此,刚才还一脸严肃的虞杳,忍不住咧嘴一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是妹妹替大哥医治的?” 属实不知道自家妹妹还有这等本事的虞战南,当即就愣了,脑子不停回想,自家妹妹到底有没有学医术这件事。 快速捋了一遍十几年的记忆,发现没有任何关于自家妹妹学医的迹象,他又忍不住满心好奇; “妹妹何时学的医术?我怎的不知晓?” “难不成,又是祖父与父亲背地里请人教你的?”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幽怨,说完就连他自己都不信的! 至于瞒着他们许多事的祖父与父亲,虞战南表示,回头得好好过问过问才是; 不然,这对父子,指不定背着他们干出什么大事不可! “此事倒与祖父,父亲无关,是我偶然间得了几个伤药秘方而已!”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妹妹会医术呢!” 不知怎么的,听到虞杳这话,虞战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七十八回惊出冷汗 “我跟踪暗杀大哥的黑衣人时,被他们发现,而后……” 就没了后话,但虞战南眼中的恨意,以及神色说明了一切。 对此,虞杳也是极为担忧,但她更好奇那些黑衣人的身份; “他们,可是太子之人?” 一听这话,虞战南就知道她已知晓京城局势,更清楚虞家处境,心情复杂的轻摇了摇头; “尚不确定,不过……” “我在上相,与太子之人一同追查暗杀兄长刺客,与他们分开行动后,在上平发现的黑衣人落脚点,其中有一个黑衣人头目乘船离开,我便跟了上去,不想,半路被他们发现,并重伤后将我投入江中,幸好被我雇佣的船家所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黑衣人头目的长相,二哥可有看清?” 不知怎么的,虞杳觉得这事很蹊跷,且远不止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对自家二哥的这一切遭遇,她也极为心疼,并将一切牢牢记在心中,待他日一并清算! “看清的,那人也就三十出头,个头比我矮些,看着很是清贵高傲,虽然一副商人装扮,但那双眼很是特别,眼球的颜色好像带着些许蓝色……” 这也是在船上,那人近距离问话时,虞战南才发现的,如今回想,那帮人怎么也不像是元启之人! 听完这番话的虞杳也沉思起来,莫名觉得自家二哥的描述的有些熟悉,就像见过此人一般! 突然,脑子里毫无征兆的显现出,多日前从新罗回不归城的半路上,在茶馆遇到的那帮人! 为首的华袍男子,不就和这描述很像吗! 再仔细算算日子,竟完美重合,虞杳激动的拿出纸张就画了起来。 虞战南…… 怎么说的好好的,妹妹就画起了画? 难道他这个历经千辛万苦,千里迢迢寻来的二哥,没有作画重要? 正当虞战南低头,心里委屈暗想时,虞杳寥寥几笔,一副极其简单的人像图出现在纸上; “二哥看看,是不是他?” 闻言,虞战南抬头一愣,顺着虞杳的眼神看去,整个人彻底惊的双目圆睁,失声不语,但眼中的恨意已经说明一切! “正是此人,名为汲貆!” 沙哑着声音说完,虞战南强迫自己从纸张上挪开视线,可浑身紧绷的肌肉,让他恨不能立即刻将此人碎尸万段。 好一会儿后,在虞杳望着窗外沉思时,他又问; “妹妹何时见过此人?” “差不多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妹妹在何地见的他?” 不知怎么的,此时的虞战南莫名有些紧张; 那感觉,就像他们兄妹二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 “在新罗城外,官道上的一处茶棚。” “新罗?” 果然,听到自家妹妹的话,虞战南当即惊出一身冷汗,脸色沉青站起了身。 怎么会是新罗? 若是这样的话,这些人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莫名打了一个冷颤,虞战南这才回神,又缓缓坐下后,看着面色极为严肃的虞杳沉沉开口; “这样说来,他们定是鄱芜人无疑了!” 低声说完,虞战南又露出困惑神色,不禁喃喃低语道; “太子,又怎会与鄱芜人牵扯上?” 这事就很敏感了! 虞战南都不敢往下深想! “只怕,事情并无这般简单!” 虞杳幽幽开口,满心都是对京城家人的担忧! 根据梦里的发展,那狗太子最后顺利登基,下场还落得个身首异处,还是虞窈徒手刨坑,将他埋葬…… 这么说来,太子勾结异帮的可能性可以排除! 也是,他贵为一国储君,自己犯不着作死勾结外邦! 那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 元启早就被鄱芜盯上,且被人家埋了棋子在朝中! 极有可能,此人的身份还不一般! 想到这,虞杳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瞬间苍白,紧紧握着手中的笔杆子,看向同样脸色难看的虞战南; “太子,这是勾结……” 虞战南说着就咬紧牙关,一脸不甘与仇恨,虞杳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想! 到底,想的太过简单! 也是,他才只有十九岁而已,能想到这里,已经极为不错了! “他没这个胆子,也不可能铤而走险!” 虞杳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却有意引导自家二哥往另一方向想。 “那为何……” 说着,虞战南突然没了声音,眉头渐渐紧蹙,盯着面前的那张画像沉思起来。 “难道,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好一会儿后,他像自言自语般低低出声,虞杳不说话,任由他沉浸思考。 “看来,此事得尽快禀告祖父才是!” 越想越觉得虞家危险的虞战南,内心煎熬忧虑,便如是提议。 “是该给祖父他老人家去封信了,好让他知晓二哥安好,不过此事,还是不要说的好!” “这是为何?” 这么大的事,虞战南很是不明白,自家妹妹为何要瞒着祖父! “祖父已上交兵权,知道了又能如何?” 虞杳说的淡定,可虞战南却并不这般想; “祖父与父亲知道了,起码有个防备……” “敌暗我明,他们如何防备?” 虞杳淡漠说完,从一旁的暗格中拿出特定的纸张,盯着窗外沉思片刻,就提笔写了起来。 这件事,她之所以不告诉神武侯,就是怕虞家被卷了进去! 京城风起云涌,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她只想虞家人尽快举家离开,这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什么太子; 什么鄱芜探子; 什么朝廷大事; 她一概不管,也不问! “妹妹,我觉得此事还是同祖父提上一提的好!” 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的虞战南,再次小声坚持自己的想法; 因为,从小接受忠君思想的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危难发生! 闻言,虞杳无奈的叹口气,放下笔盯着他冷冷道; “我知道二哥心里担忧,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祖父与父亲知晓此事,他们将会如何?整个虞家上下将会如何?” “这……祖父定会想法子阻止……” 说着说着,虞战南就没了声音,但表情依旧坚持。 “没错,祖父与父亲肯定会想法子阻止,还会努力查出暗中探子,这样一来,我们虞家就再也不能脱身!” “不过话又说回来,祖父与父亲,凭什么要阻止?” …… 第一百七十九回突发情况 “二哥可知,我以死脱身为何?”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站在窗前,盯着夜色又道; “为的就是虞家能有一条后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虞家能全身而退!” 说完,她缓缓转身,静静盯着神色若有所思的虞战南又问;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断了我好不容易给虞家谋的后路!所以……” “二哥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此时此刻,终于明白过来的虞战南,不禁一阵后怕,接着一脸羞愧起身同虞杳道歉; “还请妹妹见谅,都是二哥想差了!” “你我兄妹无需这般见外,只是遇上这等事,就是举我虞家之力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们只能自保!” 这番话,虞杳说的看似轻松,实则心情极为复杂! 处地而想,她或许和虞战南有同样的想法; 因为,保卫家国是他们的职责! 可是,回想梦里虞家的悲惨下场,虞杳宁可自私自利! 既然老天让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虞家,不让虞家重蹈覆辙,凄惨而死! 所以,就让她自私,冷漠一回吧! 况且,那狗太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那样的人活该被人斩杀,那样的人做皇帝,也是百姓只祸! 此时,远在京城,正在皇宫偏殿埋头处理奏折的太子,莫名其妙打了几个喷嚏; “殿下可是又受了寒?” 没错,是又! 因为,太子刚从一场极为严重的风寒中脱身,徐寅生怕他再有个三长两短,便立即上前嘘寒问暖,恨不能伸手摸摸太子的脑门儿才安心! “无碍!” 脸色苍白,看起来比顺安帝还要虚的太子,头都没抬的吐两个字,便再次认真忙起来。 突然,叶开慌慌张张的进来,开口声音带着颤意; “太子殿下,不好了!” “出了何事?” “城南粮仓起火了!” “咣当……” 太子大惊起身,安放在手边的上好精致白瓷茶盏被打翻在地,他脸色沉青,快速步下高位就急问; “可有让水龙署前去灭火?” “属下来之前已经去了,只是火势太大,那仓粮食只怕……” 叶开的意思太子再清楚不过! 粮仓着火,粮食又是易燃之物,那仓粮食算是完了! 要知道,京城总共就只有三处储备粮仓,其中一处位于东宫旁边,是皇家专用粮仓,另外两处才是民用粮仓; 眼下着火的城南粮仓,是京城最大,储备粮食最多的粮仓,如今它着火,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太子再也按耐不住,沉着脸就大步朝外走去; “殿下,太子殿下,外边冷寒,还请您……” 徐寅惊叫着,就见太子已经大步跨出殿门,后边紧跟着叶开,他也顾不得旁的,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狐皮大氅,快速跑着追出去,给步履匆匆的太子披上,一行人趁着黑夜直往城南而去。 城南,火光冲天,一片通明,寒风中带着浓浓的焦烟味,硬生生将附近已经睡下的百姓给熏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水龙署的士兵灭火,心里对此也担忧不已; “好端端的,粮仓怎会着火?” “这谁说的准,指不定是有人故意所为!” “我看也是,不然,有人看守还能着火,岂不怪哉!” “天老爷,这可怎的是好,万一遇上个灾难,咱们平头百姓可怎的活?” “哼!怎的活?该活的活,该死的死,你我此等人,有谁会在乎?” “就是,这满仓粮食,你以为真是给咱们平头百姓吃的?” “那也总好过,被火这般白白烧了的好!” “对呀!虽说咱们的死活无人记挂,可若真有个灾灾难难,也能靠着这些粮食喝口热粥!” “热粥?往后,还是喝冷风吧!” “今冬异常之冷,说不定还真得喝冷风了!” “唉……” “太子到,闲人避!” 百姓盯着冲天火光议论纷纷,心情各异,突然一声高唱响起,华光大街人群避让,宫卫开道,一辆马车匆匆而来; 堪堪停稳,马车门从里打开,身披黑色狐皮大氅,高瘦肃冷,威严孤傲的太子步下马车,那张英俊阴沉的面容,在火光映衬下白到发冷,薄唇紧抿,愈显刻薄寡恩,在寒冷的冬夜,不禁让人冷战连连。 而立在马车旁,仰头看着不远处冲天火光的太子,眼眸中闪烁着冷意,让一旁的随行宫卫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会儿后,他才从某种情绪中抽神,冷冷问; “可有伤亡?” 身侧的叶开连忙回话; “看守仓库的几人都活着,其余人还不得而知!” 叶开说完,太子这才从大火中收回视线,冷冷扫向不远处围观的百姓,目光所到之处噤若寒蝉,无一人敢抬头,这时就听他极冷道; “疏散百姓!” 话音刚落,宫卫立即行动,不一会儿,围观的百姓就四散而去。 在水龙署士兵的努力下,大火也渐渐熄灭,看着流到脚边,慢慢结成冰的水河,太子的眼眸已经阴沉到吓人,眼中裹挟着暴风雨,随时都可能爆发一般! “下……下官叩见太子殿下!” 这时,负责城南粮仓的仓廪——吕从丘,衣衫不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姗姗来迟,上前就跪在太子面前请罪; “下官该死,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出了此等大事,知道自己肯定受处罚的吕从丘,跪在地上心里发冷,但也心存几分侥幸,希望能被从轻发落。 然而,闻到一丝酒气的太子,低头看着吕从丘黑乎乎的发顶,戾气从眼中升腾,咬着牙沉声道; “确实该死!” 闻言,吕从丘眼前发黑,四肢一软就趴在地哭求; “还请太子殿……” “拖下去,就地砍了!” “是——” 太子一句话都不想听他狡辩,冷冷的下令,一旁的叶开挥手,几个宫卫上前就拖起已经瘫软在地的吕从丘,朝不远处的粮仓而去; “太子殿下饶命……还请太子殿下饶……” “唰……” 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寒风,以及残存的浓焦味毫无顾忌的四处漫游…… 第一百八十回琢磨不透 翌日.朝会 太子以失职之罪,当朝罢免掌管京城粮仓的太仓令——夏添,并判其一家流放,且立即执行! 严寒冬日,夏添一家被流放,活命的几率微乎其微! 已知城南粮仓失火,且还烧死了几人的百官,心有微词,却无一人敢给夏添求情! 接着,太子又连下三道令; “即日起,由卫须任太仓令一职,掌管京城粮库,董秋生任仓廪一职。” “城南粮仓失火,凶手不明,为了让京城百姓安心过冬,孤为首募捐粮食万斤,以充盈粮仓,众卿可按自家情况酌情出粮!” “城南粮仓失火,此事一出,务必会引起粮商贩哄抬物价之象,市价署要严防死守,不得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扰乱市价!” 这三条命令一下,有人忧,有人喜,有的人则琢磨不透; 比如这第一条,新任的太仓令——王须,此人乃虞家部下,之前在军中掌管粮草,回京,神武后上交兵权后,他就一直被晾在一旁,至今没有任何实权,境遇很是尴尬潦倒。 不想,太子却在此时突然提拔他! 这让神武侯父子,以及对太仓令一职打主意的其他大臣很是费解! 前者,实在想不通太子欲意为何,更不愿虞家淌这滩浑水! 后者,不明白,以前明明很是讨厌虞家的太子,为何这般安排? 就连他自己的门下——董秋生,也安排在卫须之下! 确实令人费解! 至于第二条令,俨然是太子将众臣当冤大头,想让他们出粮,将城南粮仓的损失尽可能的补回来! 这个,怎么说呢! 多少有点耍流氓的意思! 但不得不说,是眼下最好,最管用的办法! 至于第三条,也算合情合理吧! 下朝后,刚到偏殿,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的太子,又接到一个好消息; “殿下,叶茗抓到了一黑衣!” “现在何处?” 太子激动的起身追问。 要知道,黑衣人是他近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儿石头! 每每朝会看见神武侯父子,他都羞愧难当,不敢直视他们,也因这件事,无时无刻提醒他这个太子有多无能! 另一方面,作为一国储君,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乱! 这无疑是对皇权的挑衅! “在东宫地牢!” “走——” 叶开才说完,太子就迫不及待的往出走,心里却希望能问出点儿东西来! 急匆匆来到东宫地牢,叶茗已守在那里,而昏暗的牢房柱子上,已然绑着一个一身黑衣,浑身是伤,耷拉着脑袋的男子。 “见过殿下!” 见太子匆匆而来,鼻头和耳朵冻得通红,叶茗立即上前行礼。 太子抬手示意他起身后,迈入牢房,站在几步外,死死盯着那黑衣人开口; “可活着?” “回殿下,活着,说话不成问题!” 为了防止逃跑,黑衣人的四肢已被叶茗弄断,加上身上多处重伤,此时也就将将清醒罢了! 这时,黑衣人动了动,好像要努力抬起耷拉着的头一般! 见此,太子上前两步,拿过一旁桌子上带倒刺的鞭子,慢慢挑起黑衣人的下巴,让那张已经被血糊住的脸露了出来。 脸已经看不清原本模样,唯有那双眼带着死气沉沉,和独属于死侍的凉薄,让太子眼眸也跟着一冷,便盯着他开口问; “说吧!听命于何人?” 太子的声音不大,每个字也说的极为缓慢,但是那眼神儿,却让抱着必死之心的黑衣人闪过一丝异样; 但也仅此而已! 接着,在太子的注视下,他缓缓闭上双眼,一副要杀要剐随意的样子,属实让人恼火! 见此,急脾气的叶茗就忍不住上前,开口呵斥; “太子殿下为你话,识趣的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定让你求生无门,求死不能!” “哼……” 不想,叶茗的话却换来对方一声低低、轻轻、却很是不屑的冷哼! 显然,这是个硬骨头! “孤给你一次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说着,太子缓缓抽回挑起他下巴的鞭子,退后两步,坐在门口旁的凳子上,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便又冷冷道; “只要你老实交代,孤可以不杀你!” 这话,确实有些用! 生死面前,没人不想活! 即便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的黑衣人,亦是如此! 只见他用力抬头,抬到完全能看清太子的位置,这才颤抖支撑住,不停滴着血珠子的嘴角蠕动几下,终于开口; “太子……当……真?” “孤,绝无戏言,前提是你所说句句属实,孤不但不杀你,还会让太医治好你的伤!” 条件很诱人! 黑衣人不由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沉默了! 见他认真考虑,太子也不催促,安静坐在那里等待。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就见黑衣人裂开鲜血淋漓的嘴角,带着笑意看向太子; “太子……问吧!” 他选择了活! 赌赢了的太子,身体慢慢后靠,调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虞家大公子,可是你们刺杀的?” “是……不过……那些人……一个都未……活着回来!” 黑衣人不假思索的咬着牙,断断续续的回答,说话时眼神不带一丝温度,就像同伴的死跟他毫无关系一般! “那二公子,虞战南……” 说到这儿,又想起前世妻子的太子,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恐惧,有种不敢接着往下问的感觉。 他怕…… 怕问出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可活着?” 最终,太子握紧藏在袖中的双拳,缓缓问出这三个字,眼神却死死盯着黑衣人,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情绪变化。 对于这个问题,黑衣人明显一愣,然后仔细想了想,就开口; “此事……我并不知晓,不过……前些时日,上面有人被毒死,想必与这位二公子有关……” “何时?何人被毒死?” 听到这一重大消息,太子问话的声音终于带着几分急切。 “大概……两个多月前,在……上平的头目……” 上平? 看来真是虞战南无疑了! 想到这儿,太子眼神沉了沉,心口憋闷的慌,但心里还是带着一丝侥幸,不想,黑衣人接下来的话,彻底让他陷入绝望; “听说……上面下了追杀令……当时有不少人出动……那位虞二公子……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这四个字,不停的回荡在太子耳旁,以至于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披着狐裘披风的身子也愈发僵硬、寒冷…… 第一百八十一回局势严峻 从地牢出来,太子一句话都不说,跟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般,呆呆朝着宫内走去,好几次都走错了方向,还是叶开小心提醒的。 终于,回到后殿,连顺安帝都没顾得上去看一眼,太子就又忙起来; 拿不定太子的想法,叶开忍不住就问出口; “殿下,那人……” “好生养着,孤,要用他来做饵!” 刚才黑衣人确实交代了许多事,连这场火也是他们所为,但唯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根本就不知道; 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听命于何人! 这话,太子是相信的! 毕竟,这黑衣人只是普通的死士罢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最上面的那人; 所以,太子也不足为奇! “是——” 说着,又想起关于虞战南的事,叶开又有些头疼,索性硬着头皮一并问清楚; “殿下,那寻找二公子的人手……” “全部撤回来!” 即便太子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也是,摸到黑衣人的窝点,下毒杀人后,虞战南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活着? 太子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都知不该如何面对神武侯父子,又该如何同他的‘妻子’交代! 想到这儿,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服抓住贴着心脏的银葫芦挂坠儿,这才略微安心; 终于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该如何同神武和父子交代此事! “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抓到了刺杀虞家公子的黑衣人!” 最后,太子咬咬牙,盯着叶开沉声吩咐。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看着叶开离去的背影,太子缓缓闭上眼睛,御案上成堆的奏折都无心处理,只觉得累的慌,整个人快要被压垮了。 黑衣人虽然不知道听命于何人,但一些信息让太子意识到,此人定藏在元启朝中,身份还不一般! 想到这儿,他又想起前世,敌军攻入皇宫,他被那野种活捉,然后被羞辱,斩杀…… 这期间,就没有一人前来救驾! 最有实力,且满门忠良的虞家被他斩尽杀绝! 除此之外,京郊大营的京卫军,却也没人前来救驾! 忽然想起这事的太子,后背不由一冷,浑身冒出冷汗,他慌忙起身,朝着身后挂在墙上的布兵图走去,仔细盯着几处军队驻地看了起来; 北边儿肃州.凉城,原是虞家镇守之地,月氏人被赶走后,这里恢复安宁,神武侯父子这才带着大军回京,并且上交兵权; 此时,肃州只留两万人镇守边关。 前世,直到他被砍头,也没听到这两万人进京的消息! 也是,他们本就是虞家旧部,面对自己这个残害忠良的暴君,不造反已经是善良,又怎会千里单骑来救驾? 太子脸上不由划过一丝讥讽之笑,视线又转向位于最东边儿的高岭州; 这里镇守边关的是东川侯——侯束东,相传多年前,因为他的名字,再加上他本人的能力,顺安帝便让去他镇守东边。 这里驻军有八万精兵,年年打仗,年年获胜,可奇怪的是,东边儿的铁布囤人就是被他们赶不走! 因为这个原因,朝廷每年都要拨发大量的银钱粮食,可以说,这是四方军队中最烧钱的一个! 如今脑袋清醒,心里明亮的太子,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以战养战罢了! 即便如此,前世他到死,也没等来东川侯的救助! 想到这里,太子的眼神阴狠毒辣,冷冷挤出笑声; “那就……死吧!” 既然不能为元启分忧解难,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视线下移,看到最南端的南川州,太子突然眼眸剧烈一缩,后背一阵发寒; 因为,多年以来,镇守这里的都是关内侯! 随着老关内侯去世,如今本来该降侯为爵的关内侯,被顺安帝格外开恩,让其原封不动继承关内侯爵位,但是由于其面容被毁,收回了兵权; 也就是说,如今的关内侯空有爵位,并无实权! 但是,南川州镇守的大将——葛平鑫,正是关内侯的亲戚,换句话来说,兵权依旧在关内侯手中,只是左手换右手罢了! 而且,这里还有六万精兵! 太子以前听伏怜滢说起过,唯一的兄长,也就是关内侯唯一的嫡子——伏宗望,自小就在这军中历练…… 历练? 只怕没有这般简单吧! 最后看向西边,这里一向不被朝廷重视,但是看到位于凉州驻兵只有一万散兵时,太子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散兵!” 他都要被气笑了! 说是一万散兵,朝廷既不拨银也不发粮,只怕实际人数连连一半儿都不到!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西边儿还算安稳,没出什么大事,若不然…… 太子简直不敢往下想! 看着这幅边关布兵图,太子胸口涌动,差点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好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前世那个蠢货自己,到底眼瞎到什么程度,竟不曾发现这么严重的问题! 仔细想想,目前掌握在他手中,且能被他所调用的,也就只有北郊大营的那八万虞家军可用! 而西郊大营的那四万精兵,目前还被顺安帝攥在手中,虽然迟早都会给他,可太子依旧满心后怕。 前世,直到他父皇驾崩,郊外北大营的兵权他也没到他手中,最后不知怎么的,竟落到六皇子手中! 这让太子很是疑惑! 按理说他,他父皇不该这么昏庸才是! 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仔细回想前世种种,可是任凭他怎么搜肠刮肚,依旧没有这方面的任何信息! 反而,和伏怜滢相处的一帧帧画面浮现脑海,给太子的恶心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不行! 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肃州、高岭州、南川州、三处的兵权必须要掌握在他的手中才行! 不然,就算他再怎么卖力,前世的一切还是会发生,而他,肯定也逃不过被斩杀的命运! 想到这儿,太子浑身冷汗,又是一阵后怕,也意识到眼下的局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 第一百八十二回好没规矩 “公子,天寒地冻,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带着萧何、萧美二人离开京城,一路南下的萧鹿云,在离家乡不远的化州.青云山,也是他前世出家的青云寺,暂住两个多月,身体大好后,终于振作起来。 前世的他遭受沉重打击,舍弃父母家人遁入空门,一世清苦,却也成为响彻列国的一代高僧——智远大师! 如今重来一次,他不想再走前世的路,也不想再次辜负父母家人,更不想让萧家在他这里断后…… 但是,听父命立即归家,也是万万不能的! 他想一路西行,再次去看看前世亲眼领略过的神圣雪山、严酷沙漠、以及一眼望不到头,却别有风味的草原! 他想再去看看自由自在的羊群、洒脱不羁的马儿、以及看似粗野,却很容易满足的牧族! 看过这些之后,他便乖乖归家,听从父母之命,娶一个安分守己的妻子; 生一两个延续萧家血脉的孩儿; 守在父母膝下,为他们养老送终,然后…… 了却此生! “西行!” 比之前明显瘦了许多,神色也极其淡漠,身上带着香烛特有淡味味,圆而明亮的眼眸里泛着些许哀愁之色的萧鹿云,说着就一步步下山,离别前世出家之地,今世不再踏足之地——青云寺! 身后不远处的台阶上,主持——慧仁大师,也是萧鹿云前世的出家后的师父,驻足目送,直到再也看不到主仆三人的身影,他才双手合十,低声细念; “痴儿,望你此行,得偿所愿!” 说完,慧仁这才转身。 看似不起眼的一句话,却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 “公子,那叫怀香的丫鬟又来了!” 虞杳忙着布置新院子,王二石就进来传话,言语里满是不耐烦。 说起来,还是虞杳的错! 明明答应好要去赴小邵氏的约,结果给忙忘了; 这不,才过了两日,怀香又来了! 闻言,虞杳停下手中的活儿,仔细想了想,就对王二石道; “打发走,就说我没空!” “属下这就去打发她们走!” 她们? 难道不是怀香一人前来? 王二石说着就高兴的往外跑,却又被虞杳叫住; “等等——” “公子可是让属下带话给她们?” 刚跑到小角门的王二石,急刹车转身就笑问虞杳。 “你说的她们?难道不止怀香一人?” “是两人,只不过属下就认识那怀香,至于后面那位,属下没看清楚就进来禀告公子了!” 王二石看来,又不是多大的事儿,说的也蛮不在乎,可虞杳却忍不住沉思; 有没有可能,是那小邵氏自己登门拜访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的虞杳,眼眸闪了闪,便对站在角门儿的王二石吩咐; “请她们进来,安置在……内院小堂厅,我马上就过去!” “是——” 王二石虽然有些不解,那对自家公子的命令却没有一丝怀疑,迈开步就出去照办。 虞杳擦了擦手,身上沾满泥土的袍子都懒得换,就这样朝老院走去。 才到小堂厅外廊,就听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自屋内传出; “这茶,也忒苦口了些!” “你家公子不懂这些,可你们伺候客人下人,也不能这般不尽心的!” 这女子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甚至一副女主人的口吻,很是把自己当回事儿! 虞杳索性站在廊下,听听她到底还要说些什么! 接着香姑的声音响起; “这位夫人,若实在不合口,奴婢再给您换一杯!” “就这般凑合吃吧,反正你们这里也没甚子好茶!” 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家公主呢,给虞杳都听笑了! “咱们家是没好茶,可不归城也没有哪家能比得上的!” 这时,脾气火辣的姚青青没好气的呛声,给里面的人呛的好一会儿不吭声; 也给站在廊下的虞杳,呛的满脸带笑; 不愧是她的丫鬟! “你……好个没规矩的丫头,真给你家公子丢脸,若是让我来管你们,指定让你们脱层皮……” “本公子府上的丫鬟,不劳旁人费心!” 虞杳终于忍不住,冷冷说着就迈进门槛,视线直直盯着坐在主位上,一身梅子色长袄,内着紫红厚褶裙,头发挽起,左右各别一支金、银发簪,五官清秀,眉头高翘,神色带怒,俨然一副当家主母作派的妇人,也就是小邵氏。 突闻声音,装腔作势,故意摆谱,发泄心中怒火的小邵氏,心中不由一紧,赶紧放下茶杯起身,想着怎么同六公子好好解释一番时; 就见一身粗布长袍,身上还带着尘土,个子又矮又瘦的虞杳时,眼中划过一抹嫌弃之色! 待视线上移,看见虞杳的长相时,她整个人又是一愣,带着嫌弃之色的双眼,迅速换上惊喜,表情切换自如,让虞杳都佩服。 “这位……可是六公子?” 小邵氏热情,且主动的上前两步笑问,好像她才是主人,虞杳是客人一般! 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有种哄小孩儿的意思,若不是刚才在屋外听到她的所言,虞杳真有可能被此时的她给糊弄过去! 没理会她,上前直接坐在主位的虞杳,看了一眼神色略有些紧张不安的香姑和姚青青,就慢条斯理的挽了挽带着灰尘的袖子,这才抬头道; “府上来客人,你们也不知小心伺候着……” “公子,都是奴婢的错!” 当即,香姑赶紧上前认错,以为虞杳为刚才的事而生气呢! “奴婢……奴婢知错,还请公子责罚!” 接着,一脸不服气的姚青青,狠狠瞪了一眼嘴角带笑,高仰起头的小邵氏,也上前认错。 可是,虞杳下来的话,让小堂厅的几人面色各异; “既然,客人不喜咱们府上的茶,那就都撤了,别摆在这里碍眼!” 这话一出,小邵氏嘴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虞杳。 而满心忐忑的香姑,姚青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公子这是替她们出气时,不由眼眶一热,对视一眼后,立即上前撤掉茶杯。 “下去吧,莫让客人觉得你们没规矩!” 虞杳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只是这话,明晃晃的打脸小邵氏的脸面! 论没规矩,谁又比得上她? “是——” 两个丫鬟嘴角带笑,脚步轻快的端着茶点退了出去,留下站在堂厅中间,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脸色渐渐铁青的小邵氏…… 第一百八十三回自取其辱 “六公子……这是何意?” 最终,小邵氏忍着怒气,上前在客位落坐,抬头盯着虞杳不悦的问。 虞杳盯着她仔细打量一番,直到小邵氏忍不住慢慢红了脸,这才懒懒散散的开口; “对了,不知夫人是哪位?” “噗嗤——” 门外廊下传来嗤憋笑声,让小邵氏身后的怀香,忍不住抬头朝外看了一眼,而后又扭头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虞杳; 见她神色如常,好像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声音一般,这才低下头,心中暗想; 定是刚才那俩人在外面偷笑! 她们好生没的规矩! 双眼带着怒火,盯着面不改色的虞杳看了一会儿,小邵氏这才深呼一口气,沉声开口; “小女子乃知府大人的妹妹!” 虞杳怎么也没想到,这小邵氏的脸皮已经厚到如此地步! 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且自称‘小女子’! 梳着妇人头,又自称‘小女子’的她,怎么看怎么违和,怎么看怎么做作,让同为女子的虞杳都觉得尴尬! 不过,很有意思不是吗? 佯装沉思一会儿,虞杳突然疑惑道; “据在下所知,鲁大人家中并无妹妹!” 其实,虞杳根本就不知道鲁大人有没有妹妹! 这么说,只是想让小邵氏现行罢了! 果然,小邵氏的表情开始不自然,抬手摸了摸鬓角的发簪,这才挤出一丝僵笑道; “小女子是鲁大人的妻妹!” “原来如此!在下还好奇,鲁大人怎会有年龄这般……大的妹妹!” 虞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嘴里却说着极为扎心的话,让小邵氏再也装不下去,脸色瞬间青沉,满脸不悦看向她; “六公子此话何意?” “小女子只不过比你大几岁而已,何来年龄大一说?” 这就不高兴了? 果然,无论古今,年龄都是女人在最在意的事! “看来是在下误会,不过夫人年龄几何,与在下无关!” 虞杳软硬不吃,前一秒还在道歉,后一秒话锋一转继续扎刀,差点给小邵氏当场气过去。 咬牙深呼几口气后,小邵氏觉得不能再这么闲聊下去,不然她会被活活气死! 到这儿,眼神闪了闪,她盯着虞杳,扬起下巴就命令式的开; “听说,你的买卖做的很大?” 心还真大! 这就惦记上她的买卖了? 虞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换了个姿势坐好后,盯着高傲的小邵氏不冷不热的开口; “勉强能糊口罢了,怎么?夫人想给在下介绍生意不成?” 小邵氏被这话呛的面色不自然,而后就又高高在上的说; “你那生意,我也想插一脚,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 说着,小邵氏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盯着虞杳又说; “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且收好了,回头城外的那片地也有我一份儿,你的其他生意……就给我三成吧,我也不多要你的!” 盯着桌上的那几张银票,虞杳彻底给气笑了! 笑过之后,她懒懒起身,缓缓来到小邵氏面前,居高临下冷声问;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拿着这点银子,敢在本公子面前趾高气昂,耀武扬威的?” “你……” “明明一个嫁过人的残花败柳,却一口一个小女子,你都不知道害臊吗?” “大胆……” “识相的就滚,别让我动手,本公子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说完,虞杳直起腰,冷冷的盯着小邵氏看了最后一眼,便朝外大喊; “来人,送客!” “是——” 门外廊下立即响起香姑和姚青青的声音; 接着,二人迅速跑进来,对着脸色铁青,咬牙切齿,胸脯不断起伏的小邵氏道; “这位夫人,请!” “你……好你个杳六,你给我等着!” “在下人就在这里,夫人,只管放马过来!” 虞杳嘴角带笑,眉头轻挑,一副毫不把小邵氏放在眼中的模样,很是让人解气。 “二……二小姐……” 从来没这般丢过人的怀香,赶紧扯了扯小邵氏的袖子,提醒她赶紧离开这里。 “走——” 小邵氏气的脑袋嗡嗡作响,连桌子上的银票都忘了,甩着帕子咬牙就往外走; 身后依旧跟着香姑和姚青青二人,直到将俩人送出大门外,这才重重关上大门,两人不由一笑; “咱们公子真厉害!” “这等泼妇,也配在咱们公子面前显摆,呸!” 站在大门外还未离去的小邵氏,听到这话直接气个仰倒,咬着一口银牙愤恨转身,满心不甘! 而虞杳也没闲着,想了想就直接拿起桌上的银票,从后门儿出去,骑马直接朝衙门而去; 她要去告状! 当鲁孝宁看到这样的虞杳后先是一愣,接着就急忙问; “贤弟可是出了何事?” 不然,虞杳那么讲究的人,怎会穿着这么一身脏兮兮的衣袍来见他? 虞杳面色沉沉,二话不说就掏出几张银票放在他面前; “这……贤弟何意?” 以为虞杳是来给他送好处的,可抬头看了看她的面色,以及区区五两银票,鲁孝宁就知道不可能! 虞杳是一向爽利大气,就算送好处,也不可能这么没脑子! 正当鲁孝宁努力想着缘由时,虞杳这才冷冷开口; “大人若是有何想法只管与在下说便是,实在没必要让一个妇道人家跑到在下府上,拿这几两银子羞辱在下!” 想法? 妇道人家? 羞辱? 这都什么跟什么? 鲁孝宁越听越迷糊,越听眉头越皱,但有一点他很肯定,有人惹虞杳生气了! 而且,此人还和他脱不了关系! 想起‘妇道人家’,鲁孝宁首先怀疑自己的妻子,可想到她一向做事规矩严谨,且此时正挺着大肚子在后宅修养,是断不可能…… 突然,鲁孝宁神色一僵,瞪大眼睛转头看向虞杳问; “可是那邵氏去找了贤弟?” 鲁孝宁口中的‘邵氏’,正是小邵氏! 原来他也知道这小邵氏不安分! “大人的妻妹突然找到在下府上,扔下这五百两银票,说是往后,在下的生意要分她一半儿!不知这是何意?” 虞杳知道此事和鲁孝宁无关,但作为知府,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姐夫,连小邵氏这样的小妇人都约束不好,她也就没必要捧他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鲁孝宁,差点儿被当场气过去,他咬了咬牙,顺了顺气,这才挤出笑容好生安抚虞杳; “贤弟何出此言?本官的为人你不是不知,此事……” “大人,二小姐求见!” 鲁笑宁话说一半,松失进来传话,他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中盛满怒火,咬牙低声道; “让她滚去后院儿!” 回头再解决她! 见鲁孝宁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可怕,松失立即出去。 “此事,本官定会给贤弟一个交代,还请贤弟见谅!” 鲁孝宁说着就起身,朝虞杳行礼道歉,却被她侧身躲过;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完,虞杳转身就往外走,鲁孝宁赶紧起身,亲自送到大门外; “大人,做大事者,莫要被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给连累了!” 扔下这句话,虞杳跨上马背,打马而去…… 第一百八十四回不知好歹 “你……你们竟然要送我走?” “姐姐,姐夫,我可是碍了你们的眼?若是这般,我……我去外面找处院子住便可,不必姐姐姐夫这般费心!” 小邵氏一脸惶恐不安,说着就呜咽哭了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大着肚子躺在炕上的大邵氏,被她这番话以及哭声弄得脑门儿直抽抽,心想; 冰天雪地,要不缓缓! 可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眼神森冷的鲁孝宁,就知道此事没得商量,她索性也硬了硬心,便缓缓开口; “你在此借住也有一年有余,是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大邵氏说完,那小邵氏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她,就像怎么也没想到自家亲姐会这般说! 接着,眼中渐渐升起一抹愤怒,但语调依旧可怜、且善解人意; “姐姐……眼看着你就要生产,就让我留下照顾你吧!” “我知道我这般身份常住在此,让姐姐姐夫脸上无光,可妹妹也不能在此时扔下你就此离去,若传出去,我还要如何见人?” 情真意切的说完这话,小邵氏低头擦眼泪的同时,余光瞥见心软的大邵氏神色果然有所松动,就安心的露出一抹浅笑; 因为,这招百试不爽,极为管用! 然而,鲁孝宁接下来的话,将她的内心的窃喜、自得、打的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姨妹多虑,本官的夫人自有丫鬟婆子伺候照顾,你有这心,当回去好好孝敬岳父岳母才是!” 瞬间,小邵氏嘴角的笑容一僵,猛的抬头看向鲁孝宁,满脸诧色,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受伤,以及不甘。 眼前的鲁孝宁面容严肃,长相儒雅,为人处事颇有手段,毫不夸张的说,前途无量; 就是这样的男子,让身为妻妹的小邵氏,总抱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心思; 想与他为妾! 姐妹共侍一夫,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因着这样的心思,她屡次背着大邵氏,在鲁孝宁面前献殷勤,被狠狠警告过一番后,这才安分! 不过,听说六公子年岁小,且极有生意手段,又和鲁孝宁关系不错,小邵氏这才退而求其次,打起了虞杳的主意; 暗想有朝一日完全拿捏住这位六公子,届时,她以高姿态站在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姐夫面前,与他讲条件,谈买卖,叙旧情…… “姐……姐夫,您……” 小邵氏面色渐白,眼中也泛起泪花,是真真实实的难过,也希望鲁孝宁能改变主意。 只是这副姿态盯着鲁孝宁,没由的来让人心烦,此时的大邵氏不知怎么的心头猛的一颤,觉得这番做派有些不对劲儿; 又想到她是自己的亲妹妹,便压下这股不安,靠在那里任由丈夫处理此事。 “最近未落雪,明日就动身吧!” 鲁孝宁眉头皱了皱,眼底涌动着厌恶之色,开口就这么决定。 不想,这时候他才六岁的儿子——鲁玉棠突然跑了进来,红着眼大声哭喊; “不要……我不要姨母离开!” “父亲,您让姨母留下好不好?棠儿乖乖听话,每天会认真写字,上学,还请父亲不要赶姨母走!” 无疑,鲁玉棠的出现,对小邵氏来说是场及时雨! 当即,她红着双眼扑上去,将鲁玉堂小小的身体紧紧搂在怀里,大声的哭起来; “棠儿……姨母舍不得你,以后只怕再也无法见到你了!” “姨母……姨母你不要走,棠儿不让你走!” “姨母也不想……可是……由不得姨母……” 搂着鲁玉堂哭的满脸泪痕的小邵氏,别有深意扭头看了眼主位端坐,脸色铁青的鲁孝宁,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一大一小搂在一起哭的要死要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亲母子! 此时,靠在炕上,挺着大肚子的大邵氏终于忍不住,双手撑着慢慢坐起身,皱着眉头就唤儿子; “棠儿不可胡闹,来母亲这边!” “夫人当心!” 和奶娘赶紧上前,扶着她小心提醒。 而哭的满脸泪痕的鲁玉堂,渐渐停下抽泣,想要挣脱小邵氏的手去母亲那里,不想她却死死搂着小身体,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 “棠儿,姨母真的舍不得你!” “往后,没有姨母陪伴,你可要好好的,乖乖听话……” “姨母……姨母真的舍不得你……棠儿……” 渐渐停下哭泣的鲁玉堂,再次被小邵氏这番话说的哭了起来,且反手搂着她的脖子,一副誓死不分开的模样,让鲁孝宁额头的青筋渐渐鼓起,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带公子下去!” 鲁孝宁冷沉沉的语气,硬生生将鲁玉棠吓得憋回了哭声,瞪着湿漉漉的双眼,想哭却不敢哭的看看主位上的父亲,又转头看向炕上的母亲,最后喏喏开口; “母……亲……” 没等大邵氏开口,鲁孝宁再次冷了几度的声音接着响起; “带下去!” 无奈,门口立着的松失赶紧进来,一把抱起鲁玉堂,不想少邵氏却紧搂着不撒手。 松失无奈,只好开口提醒她; “二小姐,还请松开小少爷!” 松失的话,仿若当众扇了小邵氏一巴掌,让她脸色骤变,低头咬着牙愣了愣,这才抬头松开一只手,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对已经停下哭泣的鲁玉堂再次开口; “棠儿……” “啪……” 只是她刚开口,一个杯子狠狠摔碎在脚边,她吓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惨白着脸慢慢转头看去; 见主位上,脸色阴沉到骇人的鲁孝宁,此时正死死盯着她,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愤怒,她若敢再作妖,下一刻会被毫不留情的赶出去…… 她瞬间收回另一只手,低头蔫了下去,丝毫不敢再作声! 小小的鲁玉堂,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可怕,转身将脸埋入松失怀中,趁机被迅速抱了出去! 不大的屋内,瞬间一片寂静,甚至静到让人心慌。 半晌后,就听鲁孝宁不轻不重,不冷不热的开口; “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启程!” 没有丝毫温度,丝毫客气,丝毫顾及,甚至连表面的称呼都懒得叫,鲁孝宁就这样冷冷的吩咐。 心中愤怒、不甘、暗恨…… 情绪极其复杂的小邵氏,也不敢再作妖,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行了一礼,转身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坐在炕上的大邵氏,到底心里不是滋味,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想要开口劝丈夫再等几日,却被早就看出她心意的鲁孝宁抢先一步开口; “明日必须送走!” “不然……迟早是个祸害!” 听丈夫用‘祸害’二字来形容自家妹妹,大邵氏心下不满,瞬间红了双眼,却听鲁孝宁又淡淡开口; “你可知……” 盯着妻子才开口,鲁孝宁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倘若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般! 最终,他咬咬牙,低声道; “她曾背着你,多次向我献殷勤,想要让本官收了她!” “这……这怎会可能?我可是她亲姐,她……” “夫人当心肚子!” 见大邵氏惊的脸色难看起来,一旁的和奶娘赶紧出声提醒。 而鲁孝宁却冷冷又道; “你将她视为至亲,可她……却未必!” “你可知,她今日拿着五百两银票,不顾脸面亲自去找六公子,要求人家将一半儿的生意分给她?” 说完,鲁孝宁都被气笑了,而大邵氏满脸不可置信,瞪着双眼,脑子里一片混沌。 “六公子与为夫有多重要,夫人该是清楚的,如何选择,夫人……” “送走,明日送走,这祸害……” 大邵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可见她此时也是恨极了这个亲妹妹…… 第一百八十五回会议决定 “六弟,真不用,我们住在这院子里极好,不用换的!” 看着进进出出忙着搬东西的丫鬟,沈若云满脸急切,又很是不好意思的劝虞杳。 “大嫂莫要推辞,隔壁的院子已经修好,火炕热热乎乎,你搬过去住着更方便。” “这里也极好……” “这里是好,可是大嫂也看出我整日里极忙,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影响你们不说,他们也不自在!” 见沈若云依旧推辞,虞杳便笑着劝说,就想让他们一家在这里住的舒舒服服,没有任何顾及! 毕竟,这间院子还是太小,来年康儿会走路,倒是诸多不方便! 再说,隔壁两处院子都已收拾好,哪有空着的道理! “大嫂莫要犹豫,快随我过去看看,若哪里不喜欢的,让匠人再改改!” 虞杳说着,就拉起沈若云的手朝新建的小游廊而去,没走几步拐过弯,就看见两个连接两个院子的如意小角门儿赫然出现在眼前; 穿门而入,是赶工完成,大小同虞杳现在住的院子差不了多少,但院里铺设青砖,西北角长着两棵迎客松的二院,也将是沈若云夫妇,以及儿子康儿住的院落; 至于前院和后院要如何安排,那就是沈若云这个当家主母的事了,虞杳并不想插手。 俩人直接进了主屋,健见康儿已经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由周嬷嬷陪着玩耍; 屋里桌椅板凳,摆设物件一应俱全,连小炕桌,箱笼等物都是新制办的,认真扫视一圈儿,沈若云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由拉着虞杳的手道; “将那边儿的一些家具搬过的便是,何必还要花这个钱?” 话里虽然是责怪,可沈若云满心满眼都是感动和欢喜。 “这点儿东西又不值几个钱,再说咱们日日有进项,没必要抠抠搜搜,苦了自己!” “你呀!叫我说你甚子好?” 旁的话沈若云一概说不出,只拉着虞杳的手嗲笑。 “对了,是笑霜和笑雪二人的卖身契,大嫂收着!” “这还是……” “大嫂莫要推辞,往后她们二人是这院里的丫鬟,如何使唤,如何调教皆由大嫂做主。” “那……我就收下!” “嗯,安心收下,康儿一天天的长大,大嫂与周嬷嬷二人属实照看不过来,有两个丫鬟帮衬着,大嫂也能轻松些。” 虞杳笑着说完,炕上陪康儿玩的周嬷嬷,赶紧笑着道谢; “老奴多谢六公子心疼!” “嬷嬷何必这般见外?” “到底还是咱们六公子作会心疼人,桩桩件件安置的妥贴稳当,倒是让老奴偷了懒!” 周嬷嬷打趣的说完这话,自己就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坐在炕边的的沈若云,也被她逗的合不拢嘴。 三人正说着,新买的笑霜和笑雪两个丫鬟,一人抱着一个不大的箱笼进来; “见过六公子,见过大少夫人!” 笑雪年十八,圆脸盘子,杏眼,厚实而又小巧的嘴巴,配上满脸笑容,倒是极为讨巧。 后面的笑霜,年二十,鹅蛋脸,丹凤眼,长得很耐看,但是右额一道小拇指长的疤痕,生生破坏了好长相; 据说,这条伤疤,是她前未婚夫打的! 也因为这条伤疤,让笑霜很是自卑,时常低着头,话也极少,但是人很稳当,做事勤快又有眼力劲儿,倒是难得的好帮手。 两人,之前在沙城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名字也是那时的主人家取的,之后赎身出府,不想日子并不好过,便又自卖为奴,这才被罗斯捡了便宜,立马送来给虞杳。 两人放好东西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虞杳转头打量一番,就开口; “以后,你们二人在秋华院当差,一切听从大少夫人的吩咐。” 虞杳当着二人的面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以后的主人是沈若云。 “是——” 二人异口同声,恭恭敬敬的回话。 “二哥住在隔壁的冬实院,虽然大哥不在家,大嫂安心,两边院子里都是人,有事你只管支会一说便是!” 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们几人,担心大嫂害怕的虞杳,忍不住叮嘱,给沈若云说的捂嘴直笑; “这有甚子可怕的,像你说的那样,左右院子里都是人,哪个还敢上门造次不成?” 听这话,几人忍不住笑出声。 “餐食咱们还是一处吃,若大嫂吃不习惯,在这院里单独开灶也行,一切随意就行!” “成,若哪日我不在大厨房吃,就提前给她们说一声。” 反正府里的伙食极好,沈若云还挺爱吃,就没有打算另开灶的意思; 不过,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可以的! 说完该说的,虞杳就身离开,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 说起这四个院子名字,还是见微道长起的,说这样好区分; 从最早置办的第一处院子起,依次是春时院、夏风院、秋华院、和冬实院,顺应四季而起的名字。 虽然每个院子都有独立的大门,但内部有角门相同,来往也是极为方便。 穿过她自己住的夏风院,虞杳来到春时院,见大家都已经在堂厅等候; 就是在庄子上忙着接生马崽的敖通,驹伍延也都到了! 这是虞杳特地让人通知他们二人,为的是接下来重新任命之事。 “公子——” 虞杳进屋,所有人起身问好,只有虞战南坐着没动。 “都坐!” 说着,虞杳扫视了一圈儿,见王二石不在,便不由的问; “二石他还没回来?” 出去走商,或者府中没事时,王二石就会去铺子盯着,今日特意通知他提前回府,不想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公子,属下在呢!” 从厨房出来,嘴巴里还嚼着肉的王二石,说话间赶紧过去坐好。 “今日通知大家前,是有安排与大家商议!” 虞杳说完这话后,在座的所有人不由端正坐姿,等待后话。 “府里人多,事也多,有些事情必须仔细安排一下才行,接下来是我对各位职位的调整,有不合适的咱们可以商量。” 说完,虞杳首先看向右手旁的见微,就缓缓开口; “道长博学多才,智勇双全,能得他相助,属实我之幸,往后,我不在府中的时候,一切事务皆可请教道长!” 这话,无疑是给见微最大的信任,以及最高的肯定。 “贫道,多谢公子信任!” 见微立即起身道谢,满眼都是感激,以及被无限信任的欢喜。 “以后,府中大小事务,劳烦道长了!” “该是如此,贫道绝不辜负公子!” 二人你来我往,一番客气后,虞杳又看向秦沐; “秦沐继续任大总管一职,主要掌管庄子,关外,以及各处生意。” 就大总管这一职位,已经说明虞杳对他能力的肯定,和信任。 也就是说,只要虞杳不在,秦沐完全可以做任何决定。 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能混到如斯地步的秦沐,此时满心感激,起身就朝虞杳弯腰行了一大礼,并出声道; “属下多谢公子知遇之恩,唯忠心与性命回报公子!” “好!秦总管请坐!” 接下来,虞杳又看向敖通…… 第一百八十六回各司其职 “敖通——” 闻言,敖通立即起身,抱拳恭敬道; “属下在,请公子吩咐!” “府中管家一职由你担任,有没有问题?” 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他担任管家一职的敖通,不由愣住,随即迅速抬头看向正盯着他的虞杳,这才忍住激动,满脸感激大声道; “多谢公子信任,属下绝不让你失望!” 管家一职,对敖通来说再顺手不过,正因他擅长此道,知人善用的虞杳,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 “希望你用心管理好府中的一切,拿不定主意的可以与道长商量。” “是——” 敖通大声回答完,有转向见微,弯腰道; “往后,还请道长多多指教!” “好说,敖管家不必多礼!” 见微是个痛快人,摆摆手便笑着应下。 “刘蒙——” “属下在——” “你心细,以后去文武码头接货之事,就由你来负责!” “属下多谢公子,定会用心办好差事,绝不让公子失望!” “请坐!” 接着,虞杳又看向王二石,直给他看的一脸激动,不由的挺了挺胸膛; “王二石——” “公子请吩咐!” 王二石瞬间站起身,大声喊话,犹如战场上的士兵一般严肃,直挺,看到在座所有人不由笑出声。 “城里的几间铺子,暂时由你监管,出了任何纰漏,唯你是问。” 虽然只是暂时监管,可这对王二石来说,已经是重任,瞬间就忍不住红了双眼,并再次大声回答; “二石……多谢公子!” 他赶紧低头擦了擦眼睛,又抬头笑着保证; “公子只管放心,有属下在,绝对出不了一丝纰漏!” “好,我等着看你的表现,请坐!” 虞杳笑着说完,就老向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驹伍延; “驹伍延——” “公子,属下在!” “今天开始,庄子上的牲口归你管,这件事上,完全由你说了算!” 爱马如痴,又擅长处理马的各种问题,疾病的驹伍延,听到虞杳这话,心里高兴的恨不能大叫几声,性格内敛的他,因为太过激动而红了眼; “多谢公子!” “还请公子放心,属下保证将每匹马而照顾的好好的!” 说完这话,驹伍延扭头看向坐在对面嫂子——唐惠心,两人皆露出欣喜的笑容。 “唐惠心——” 正替自家小叔子高兴的唐惠心,猛的听到虞杳喊她,立马站了起来; “奴婢在——” 其实,唐惠心算不上虞杳的奴婢,因为她没有卖身契,顶多只是长工罢了,完全没必要这么自称。 可是,心从感激的她,每次面对虞杳都是这么自称。 “以后,你负责内院账目,不懂的就去请教道长,敖管家也会配合你!” 内院有沈若云一家子,所以,唐惠心这个内院账房很有必要。 “是,奴婢会尽心尽力管好账目,多谢公子信任!” 虞杳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看向香姑; “香姑,以后府中的丫鬟婆子,都由你看管。” “是,公子!” 香姑一脸感激起身应道。 “姚青青,灶房的事由你看管,务必要注意卫生!” “奴婢晓得了,还请公子放心!” 之后,虞杳又看向安静坐着的柯丞; “柯丞,做我的护卫,不知你愿不愿意?” “属下愿意!” 柯丞二话没说就起身回答,神色极为坚定,眼神也闪过某种亮光,让一旁静坐不语的虞战南,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以后,就拜托你了!” “公子不必如此见外!” 柯丞说完,便又坐了回去,神色却比之前轻松许多。 之后,虞杳又点了没到场的几人的名,并宣布了他们以后负责的事务; 比如,姚黑子,负责外虎坝一切事务。 如此,舒墨,负责管理关外所有人,和一些杂事。 至于车高高和裘饱饱,暂时负责则轮流看守猛虎寨,外兼走商。 木同,还是负责在铺子帮忙! 其余人则由秦沐安排,虞杳就不费这个心了! 安排好这一切,他们各自去忙,虞杳和虞战南,见微三人去后院暖棚摘菜,趁着这点闲暇时间,晚上再吃一顿暖锅子,顺便恭贺大嫂一家乔迁之喜! “六弟,还是你有本事,这法子都能想的出来!” 第一次来暖棚的虞战南,看着满目绿油油,水嫩嫩的青菜,惊的瞪大双眼,不大相信的蹲下亲手摸了又摸后,确保不是眼花,这次起身盯着虞杳夸赞,眼里也满是惊叹; 他的妹妹,似乎比他想象的还有本事! “突发奇想试试而已,没想到真被我误打误着,给种了出来,想来也是老天眷顾!” 面对家二哥的眼神,虞杳还能怎么说! 只能笑着这般搪塞,心里多少有点儿犯虚; 好在她内心绝对强大,对此面不改色,提着手中精致的小篮子,就朝一旁的韭菜走去; 前一段时间割了一半,如今已经又长了起来,她拿着小片儿刀,弯腰就要割另外一半,打算中午吃顿韭菜鸡蛋饺子,不想虞战南上前,拿过她手中的刀就说; “我来,六弟莫动!” 说着片刀儿比划一翻,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问虞杳; “要如何割?” “贴着地面割下来就行!” 虞杳说完,虞战南点点头,拿着片刀儿割了起来,且动作熟练,一看就是常年完家伙事的人! 见此,虞杳又过去摘豆子,才摘了两把,又被虞战南上前抢了去; 虞杳只好去里边劈芥菜,才动手,摘完豆角的虞战南又上前抢了过去,主打一个不让自家妹妹动手。 无奈,虞杳只好站在一旁,看着他与见微快乐薅菜,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三人手中的三个篮子被装的满满当当,正要出去时,敖通就就来; “公子——” “何事?” 空着手,跟在手提两个大菜篮子,自家二哥身后的虞杳,就知道有事,便出声忙问。 站在暖棚门口的敖通,忙让开路,随跟在最后面回禀; “老钱刚刚进来传话,说外面有人找公子!” “何人?” “说是一位不认识的公子!” 敖通心里也疑惑,但是依旧如实回答。 听他这话,虞杳先是一愣,而后想起某种可能,神色渐渐激动,拉着虞战南的手忙说; “二哥,菜篮子交给敖管家,跟我前去看看,说不定是大哥的人来了!” 说完,虞杳又转头对见微说; “道长也一同去看看,这里就交给其他人!” “好——” 心里真好奇的见微,说完见虞战南依旧提着手中的篮子不撒手,他笑了笑,也替着跟着往外走,敖通则是关好暖棚的大门后,才急匆匆的跟上去。 来到前院将,篮子放在厨房,手都没有洗,虞杳四人就朝大门外面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回脑补大戏 “二……二公子!” 门外来人,正是虞顾北已经消失多月的随身护卫——虞忠! 在上相遭遇刺杀后,他就和虞顾北分开,且一直隐藏踪迹,暗藏不动。 但对虞家的事情,以及京城的事态发展,他却打探的一清二楚,在得知二公子遭遇不测时,也是痛心疾首,奈何无法联系他家公子…… 直到虞顾北这次主动联系他,多日来提心吊胆,担忧自家公子一家安危的虞忠,暗中联络好人手后,马不停蹄赶到这里。 只不过他们一行人太过惹眼,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们分批进城后,找好落脚点,这才由他出面,登门来此找人! 满怀激动的虞忠以为,会见到自家公子,却不想大门一开,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已经‘遭遇不测’的二公子——虞战南! 饶是他跟着自家公子见过大风大浪,也被惊的一愣,而后惊喜不已的开口; “二公子,您不是……” “我命大,无碍!” 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虞忠,同样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虞战南,步下台阶儿,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的事却只字不提。 “二公子无碍便好,属下……” “属下拜见二公子!” 此情此景,满心激动的虞忠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弯腰对虞战南行了一大礼,以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自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不过,能在此处见到你,我心中甚喜!” 虞战南满目感动,亲自扶起虞忠,按在他肩膀上认真道,俩人相视一眼,一切不必多言。 “进去说吧!” 大门口人来人往,一向小心谨慎的虞杳,适时出声提醒。 闻言,虞忠抬头看去,只见一身青袍,格外白净,瘦瘦矮矮的小公子立在门口,朝他暖暖一笑,而后率先转身往里走; 从那笑容中回过神的虞忠,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可是,他又极为确定,以前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不由有些愣神; “进府再说!” 见虞忠盯着自家妹妹刚才站的地方,皱着眉头出神,虞战南对着一旁的见微道长无奈一笑,这才开口提醒。 “哦!是——” 回过神来的虞忠,心里不禁为自己走神感到懊恼,便立即跟着虞战南的脚步迈进府中,习惯性的迅速打量四周的环境,几眼扫过后,便对这个院子有了大概了解。 而后,跟着一路来到堂厅,就见虞杳已经在主位上落座。 “这位是……” 迈进门槛,再次面对虞杳,虞忠越发觉得熟悉,不由转头问虞战南,却被他嘴角的笑容给惊呆了! 二公子这是何意? 为何这般笑? 虞忠可不敢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家二公子这般发笑,是因为见到他太过开心的缘故! “你再仔细看看!” 心疑惑的虞忠,在虞战南笑声提醒下,再次抬头迅速打量一眼虞杳,怕太过失礼,又赶紧挪开视线; 越看越眼熟! 不过,真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这位公子! 虞忠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不怪他有这种反应,如今的虞杳,不管是气质、长相、还是精气神儿、都和以前有极大的变化,不是特别亲近之人,第一眼根本就认不出。 像虞忠这样在外行走的护卫,就更不用说了! “二哥,你莫要再逗忠护卫了!” 二哥? 这位公子为何唤二公子为二哥? 难道是大爷在外的私生子不成? 讶异非常的虞忠,一个没忍住又猛的抬头,盯着虞杳迅速打量几眼,这回却被他看出了一点门道; 别说,这位公子和小姐还真有点儿像! 再看看二公子那一脸宠溺,绝对是亲兄弟无疑! 加之,虞顾北让他来不归城的如意居找‘六公子’,之前虞忠也以为只是个代号而已! 眼下,他却知道,这位小公子,可是他们虞家实实在在排行老六的小公子! 这样说来,眼前这位小公子,是大爷的私生子无疑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的虞忠,神情没有太大变化,很快在心里接受了这一事实! 只是,他心里不由暗想; 不晓得,大夫人知不知晓此事? 别说,忠护卫还挺操心! “属下,见过六公子!” 很快回过神,整理好情绪的虞忠,上前两步,对着虞杳抱拳见礼。 “忠护卫院道而来,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谢过后,虞忠这才退后落坐,态度恭敬有礼,让一旁的见微都忍不住点头,心里越发对虞杳兄妹三人的身份好奇。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他没有丝毫窥探的意思! 他知道,待时机成熟,自家公子定会向他说明一切! “不知我家公子何在?大少夫人与小公子可还好?” 知道虞顾北身重剧毒,又一路颠簸至此,虞忠这是担心他的身体,开口就忍不住急切的问。 “大哥有事在外,大嫂在隔壁院子,康儿也极乖巧伶俐,忠护卫安心!” 虞战南太明白虞忠此时的心情了,便立即笑着回答他。 听到这番话,虞忠算是彻底将心放回肚子,端起热茶吃了几口,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见微和敖通; “这位是妹妹的师长——见微道长!” “这位是妹妹府上的管家——敖通!” 知道虞忠并没有认出自家妹妹,同样,也没猜出自家父亲莫名其妙多了个‘私生子’的虞战南,特意在介绍时强调‘妹妹’二字,就是想要虞忠知道虞杳的身份。 然而,虞忠好像并没听出来,却起身先向见微,敖通打招呼; “虞忠见过道长!见过敖管家!” “忠护卫客气!” “忠护卫有礼!” 三人互相认识后,虞忠又坐回位子,可心里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抬头就见自家二公子,正一脸笑意盯着他; 虞忠…… 这是怎么了? 他说错话了吗? 还是…… 等等! 刚才二公子说了什么? 妹妹…… 对,就是妹妹! 二公子又多了一个妹妹? 这样说来,大爷在外面不但有个私生子,还有个私生女? 天爷! 一向严律本分,洁身自好的大爷,也能干出这等事? 当真看不出! 此事,十有八九瞒着大夫人的! 虞忠心里又忍不住一番活动,脑补一出大戏,那是狗血又精彩,丝毫不比画本子上的故事逊色…… 第一百八十八回脑补乌龙 “不知七小姐在何处?” 七小姐? 哪个? 虞忠的突然问话,却问懵了虞战南兄妹二人! 两人诧异对视,大眼瞪小眼,满眼都是不解! 见微和敖通更是一头雾水,只以为自家公子下面还有个妹妹! 就说,这乌龙真够大的! “何人?” “哪位七小姐?” 虞战南问这话的同时,也一脑袋迷糊; 不会是他老父亲,在外给他们整了个妹妹吧? 那也不对,不应该排行老七呀! 难不成上面还有一个? 瞬间,虞战南怀疑其自家老爹对老娘的忠诚度,差点让镇国将军晚节不保! “二公子刚才不是说小姐吗?” 这回却换虞忠不解了! 怎么,才说过的话转眼就忘了? 虞战南…… 一脸吃惊! 还能这样理解? 虞杳…… 忠护卫很有想法吗! 见微…… 奇奇怪怪,啥事都有! 敖通…… 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妹妹就是你家小姐!” 虞战南无语后,就耐着性子解释,毕竟他当时的心情也极为震惊,虞忠能想岔,也不足为奇! “是,回头见到七小姐,属下定会如公子一般相待!” 既然二公子都这么说了,这位‘七小姐’是不是私生女,也就无关要紧了! 只希望,大夫人知晓后能不要闹腾! 虞战南彻底懵了; 怎么又是七小姐? 这小子,今天就和七小姐过不去了吗? 吃瓜群见微和敖通,则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所幸安静坐在一边看戏,也听听到底怎么个事! “咱们虞家,只有一位小姐!” 被虞忠整的实在无语的虞战南,索性说话更直白一点,好让他能反应过来。 虞忠这次反应倒是极快,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应承; “是,属下谨记!” 五小姐已经去了,虞家自然只有‘七小姐’这么一位小姐了,他心里清楚。 可是一旁的见微,却听出了点门道; 虞姓? 不知到底是哪个字? 刚才虞忠自报姓名时,他没有多想,可虞战南的话却让他不由深思; 原来,他们兄妹姓虞! 这个姓…… “六公子也好,七姑娘也罢,中忠护卫记得都是自家人便行,也莫要太过烧脑!” 见虞忠还是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虞杳便如是开口,也不纠结什么五六七,公子小姐的,总归都是她自己,没必要这般较真。 “是——” 也觉得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的虞忠,立即点头应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到底这,这都是公子们的家事,他一个护卫就不掺和了! “二公子,六公子,其他人都在城中,不知大公子如何安置他们?” 几十壮男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同时进城,多少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虞忠想尽快将他们安置妥当。 也想到这一层的虞杳,转头看向见微问; “道长,牢中那几十人可有排查好!” “皆已盘查仔细,鲁大人有言,可随时去提人!” 等这句话的虞杳,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给见微一个感激的眼神,转头对虞忠道; “先让他们休整一夜,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见大哥!” “是,属下遵命!” 虞忠立即起身恭敬行礼,满身属于士兵才有的气势,再次让见微眼眸一缩; 真正意识到,他家公子的身份,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不一般! 所猜不错的话,大公子和二公子皆是武将出身! 想到这儿,见微眉头微蹙,开始有些走神,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杳一个扭头,就清楚捕捉到见微的神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立即警惕起来! 眼下正是要紧关头,若是他们兄妹活着的消息被走漏,京城的家人…… 这个后果虞杳不敢想,亦不敢赌! 因为,代价太大! 转念一想,见微于她诚心诚意,赤心一片,她不应该再隐瞒真实身份,而是如实告知一切,也方便以后行事…… 不动不动声色敛下眼皮,盯着茶盏中的汤吹了吹,看着荡起的那一圈圈儿小波纹,虞杳暗想; 她此时的心情,大抵也是这般涟漪波荡,无法平静! “属下告辞,明日一早在城外静候公子!” 该说的是已说明,向来办事利落的虞忠就要起身离开,去和其他人碰头,却被虞杳出声拦住; “且等等!” 说完,她看向虞战南,并笑着说; “兄弟们一路奔波,二哥去看看他们,路上多买点酒肉,好给他们解解乏,回头到了关外安定下来,再给他们接风洗尘!” 虞杳一向虑事周全,考虑到这是大哥的人,如今他本人不在这里,理应由他们出面好生招待! 再者,这些人千里奔骑,本就是为她的事而来的,她又怎会不顾念! 听到这话的虞忠先是一愣,接着满眼感激,立即开口道谢; “属下替兄弟多谢六公子!” 只要主子顾念他们的辛苦就好,比说什么好听话都强! “该是我们兄弟谢你们才是,走,我随你去看看,正好同兄弟们不醉不归!” 虞战南搂着虞忠的肩膀笑着说完,就又转头对虞杳说; “夜里我就同他们一处了,明日一早,六弟别忘了带上我的坐骑,咱们西城外见!” 也很想去关外走一趟,见见自家兄长的虞战南,带着属于以前的开朗笑容,同自家妹妹汇报,并请示,有种大男孩儿请示家长的感觉,很让人动容。 二哥的能回到以前,真好! “好,不过你们不能吃太多的酒,也不能闹的太晚,不然……” “晓得,六弟放心,你二哥我,心中有数,绝不会耽误明日的正事!” 虞战南拍着胸脯说完后,又看向见微和敖痛; “二位,咱们过段时日再见!” “二公子保重!” “二公子好走!” “晚上的暖锅子在下是吃不成了,劳烦道长与敖管家替在下多吃些才是!” 一想到馋人的暖锅子,虞战南就忍不住直吞口水,已经迈出门槛的人,扭头笑着这般同叮嘱,那表情就像错过了多少真金白银一般肉疼,让虞杳都有些不忍直视,随无奈开口; “明日走时,我多带着菜就是,二哥不用这般不舍!” “还是……六弟疼哥哥!” 说着,虞战南内院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回头嘱咐; “大嫂那边儿,六弟亲自过去说一声,我就不同她道别了,总归用不了几日咱们就回来!” “放心,我会说的,你们走吧!” 再不走就说个没完了! 虞杳赶紧挥挥手…… 第一百八十九回再次路遇 翌日.晨起 西城门一开,虞战南和虞忠二人就分别带人出城,在西城门五里外等候虞杳。 骑在马上的二十八壮汉,可都是虞顾北手下的卫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虽然穿着不起眼,可浑身气质明显不同于一般人! 好在早起路人不,倒也不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莫约一盏茶的功夫,隐约听见马蹄声; 接着,骑着初一的虞杳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而后,是四辆用来拉货的大板车,有两辆此时却拉满了人,两辆拉满了粮食货物! 驾车的人尚且看不清,但左侧骑在马上的柯丞,和右后方如同一座铁塔般,负责断尾的秦沐,却极为惹眼。 “是六公子!” 虞忠声音不大不小的说的,周围二十八壮士,齐刷刷的盯着渐渐走近的虞杳打量,心想; 这就是六公子! 瘦瘦矮矮,白白净净,属实不像虞家男儿! “二公子!” 驾着第二辆马车的王二石,还没到跟前,就歪着身子欣喜的同虞战南打招呼。 “属下见过二公子!” “老奴见过二公子!” 接着,秦沐和柯丞二人,以及前面驾车的米多、和后面驾车的熊才、常乐几人上前打招呼。 “诸位有礼!” 虞战南客气的朝他们抱拳回礼,目光迅速转向身面两车的囚犯; 货车虽大,但两辆车拉四十多人还是有些拥挤,好在冬日寒冷,他们挤在一起倒也暖和! “话回头再说,先赶路!” 天逐渐大亮,来往行人也会越来越多,他们待在这里属实有些太过惹眼,虞杳立即阻止要向她行礼二十八壮士,便看着虞忠笑说; “赶路吧,近些时日未下雪,路上好走,天黑应该能到!” “是——” 虞忠也着急见自家公子,二话没说就大声答应。 二十八壮士也满脸好奇的打量着两车囚犯,但是他们什么也没说,井然有序分成两队,左右护着囚犯和货物,朝西而去。 “驾——” 过了十里亭,上了宽敞官道,前面带头的虞杳立即打马加速,后面的其他人以及四辆马车也跟着全速奔跑,以至于路过庄子时都没停留一下。 午时,他们在半路随便吃了点儿干粮,补充能量后接着赶路,终于在晚上戌时,也就是一更末到达关外。 “汪汪汪……” 狗叫声吵醒了已经熄灯歇息的虞顾北和舒墨等人,他们以为城外的牧族来袭,从暖烘烘的炕上爬起来,胡乱披上衣服,拿着家伙事儿就冲出来; “何人?” 虞顾北站在黑灯瞎火院门口,隔着一扇木门,冷声呵问。 手中握着马缰绳,心情激动的虞忠,听到自家公子熟悉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就开口搭腔; “公子……是……属下……” 说到最后,虞忠的声音哽咽不出,门内的虞顾北明显一愣,沙哑中带着明显欢喜的声音瞬即响起; “虞忠——” “是!正是属下!” “咯吱……” 朴实无华的木门从里边儿打开,虞顾北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不远处舒墨手中火把的映衬下,带着光晕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哥……” “属下等,见过大公子!” 二十八卫和虞忠的声音齐齐响起,在漆黑空旷的夜里,有着别样的壮举,以至于连虞战南的声音都被淹没。 “兄弟们一路辛苦,起!” 借着火把的亮光,迈出大门的虞顾北,视线一一扫过他曾熟悉的手下,直到落在虞杳身旁,已经双眼通红,尽力隐忍激动情绪的虞战南时,又忍不住一愣,双眼大瞪,颤抖着嘴唇开口轻唤; “二……二弟?” “你怎会来此?难道……” 震惊的脑袋乱哄哄一片的虞顾北,根本没来得及细想缘由,虞战南就冲上去,和自家大哥紧紧搂在一起。 许是,兄弟俩极少有这般亲密的举止,虞顾北的神色明显有一瞬不自然,看向虞杳的双眼却出奇之亮; 接着,薄厚适中的双唇微微上扬,预示他此时的心情! “好了!你来也好!” 虽然不知道自家二弟为何来到这里,但是人平安无事就极好,这也是经过磨难之后虞顾北的体会; 且说话声音极为温柔,有种哄他儿子的错觉! 被自家兄长弄得不好意思的虞战南,连忙松开手退后两步,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几个来回后,见其身体、气色、精神头儿、都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总算彻底安心! “六弟,一路辛苦!” 看着自家妹妹跟着在严寒中奔走,虞顾北心疼的连忙上前,牵起她的手揉搓起来,虞杳乖巧的任由温暖的大手替自己取暖,抬头笑着对舒墨说; “他们都是自家兄弟,你看着安顿一下!” “是,公子赶紧进屋,属下来安顿!” 舒墨连忙将火把插在墙头,上前就同二十八卫打招呼。 “公子,他们要安在安置在何处?” 这时,秦沐上前,指着身后已经从车上下来的四十多囚犯,询问虞杳的意思。 这话一落,后面的那四十几人瞬间安静,等待决定他们命运的答案。 “安置在后院儿,那里有大通炕,夜里也暖和,先将就一个晚上明日再做安排!” 从来没听过‘炕’是什么东西的四十多人,此时也一脸懵,更不清楚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就这样,两帮人被的安置下来,让灶上的人连夜烧了两锅热汤,就着胡饼简单吃了一顿后,这是男人洗都没洗,进屋倒在大坑上就是一个睡! 相较于这里的一片宁和,山脉另一边儿的外虎坝,却一片狼藉,到处传来女人孩子的哭叫声、求饶声、老人的谩骂声、牲口的惨叫声、以及嚣张放肆的大笑声…… “嗖……” 一声口哨响起,趁着黑夜突然袭击的这队人,拿着羊回部落的牲口、皮子、女人、满意离去。 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再次身受重伤的宗申革,眼里萃满毒光,恨不能冲上去将他们一个一个撕碎…… “苍天!这可让咱们怎的活?” “我的儿……我可怜的儿……” “家里的马儿全都被抢走,以后……” “我的女人也被抢了,孩子……呜呜呜……” 一个壮汉愤怒说着,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悲伤的情绪传的老远…… 第一百九十回半路偶遇 “快看,前面有个人!” 半路和方英、元化、江连希、林志云四卫偶遇的姚怀安,突然看见前面路边上的雪堆里趴着一个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说起和四卫的偶遇,多少有点儿戏剧性! 离京,打着寻找二公子幌子的四卫,一路快马南下,去了一趟铜州——冗城,也就是虞家老家,在那里装模作样停留了三天,然后以回京复命为由迅速离去,自此彻底抹除一切踪迹,不知去向! 而后,四人一路南下到九原,又西行穿过半个南川州,途经会中时,夜里在客栈,和同样走这条路线的姚怀安遇上; 夜里,去方便的江连希和姚怀安在黑漆漆厕室偶遇,由于两人都没带灯,在解手时不知怎么的发生失误,尿液溅在对方身上,也说不清到底谁是罪魁祸首,一时两人就争论起来; 一说是你尿的! 一说是他尿的! 一说自己准头极好,不可能出现这种失误! 一说自己也不差! 于是,一泡尿就就引起了一场争吵! 可是,两人越吵越来气,觉得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污蔑他们撒尿的技术! 吵着吵着,二人才发觉不对劲,察觉对方怎么有种…… 该死的熟悉感! 出了厕室,凑近一看; 开水锅里洗澡——熟人! 当真是不尿不相认啊! 在得知姚怀安也要去不归城找六公子时,接下来五人便一路同行。 姚怀安的惊呼声,让看见前方不归城,忍不住激动的四卫瞬间回神,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左前方的路边儿雪堆里,正趴着一个黑乎乎的男子,也不知是死是活! 四人没有犹豫,当即上前查看情况; 见那人一身粗布厚袍,体型健壮,一腿弯曲,一腿直伸,冻的青紫的双手握抓地面,整个人保持用力往前爬行的姿势,身后还有爬行是留下来的痕迹…… 由于近日没下雪,路边儿的积雪不厚,但这么趴着也是够呛! “应该是受伤!” 四人中嗅觉最厉害的元化,说着就翻身下马,上前将趴在路边儿的那人翻了过身,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胸前有两处未经处理的刀伤; 伤口不是很深,但没有及时处理,失血过多。 元化又探了探脉搏,便扭头向身后的四人道; “还活着!” 意思不言而喻,他们要不要救? 一时,几人都沉默了! 不救吧!他们于心不忍! 可是救的话,万一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毕竟,他们一路来也是处处小心,生怕留下任何踪迹,万一此人…… 盯着躺在地上那人胸口的伤疤看了好一会儿,作为队长的方英最终沉沉开口; “带着吧,进城再说!” 有他发话,元英二话没说,扛起地上已经冻得快僵硬,且还有一口气的那人放在马背上,而后他们五人朝近在咫尺的目的地——不归城直去。 进城后,五人并未着急去找六公子,而是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找来大夫,给救来的那人看诊,包扎过伤口后,这才轮流出去转悠着摸查情况; 一向小心谨慎的他们,虽然已经到了这里,但在没有确定十分的安全下,是不会贸然去见六公子的! …… 关外的虞杳,将一切安顿好,把大事交给自家的大哥后,又打算准备回城,却被虞顾北给叫住; “六弟,且等等!” 虞顾北一脸疼,看着浑身包裹严实,头上带着羊皮帽,脸上围着布巾,只露出一双锐利而明亮的美眸的虞杳,在她疑惑的眼神下缓缓开口; “二十八卫本领过人,且个个武艺高强,都是常年随我上过战场的……” 虽然,秦沐和柯丞就在一旁,但虞顾北毫不顾忌的说出这话,让两人心头一惊,面色却依旧如常。 “你时常外出,挑俩人带在身边儿帮忙,大哥也放心!” 闻言,一旁的柯丞立即紧张起来; 公子有他,还要什么别的护卫? 虞顾北说完,就看向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虞忠,想要张嘴喊人,却却虞杳拦住; “大哥,不用!” 听到虞杳拒绝的话,柯丞莫名松了一口气。 “放心,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以为虞杳对此有所担忧的虞顾北,笑着摸了摸自家妹妹羊皮帽,满眼都是疼爱。 “大哥,我不是担心人手不够,是真没必要!” 说着,虞杳转头看向柯丞; “柯丞功夫极好,大哥也是见识过的,有他绰绰有余,不需要旁人!” “可……” “这里正是起步的艰难时候,处处需要人手,他们跟随大哥多年,用起来更顺手,再者……” 说着,虞杳忍不住神色严肃起来,便压低声音道; “往后这里就交给大哥,而外面行走的事,就由我的人出面,这样会更稳妥!” 虞杳的这番话,让虞顾北彻底沉默。 好一会儿后,他才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欣慰的开口; “还是六弟想的周到,咱们是得处处小心些才好!” “没错,所以这里就拜托大哥了!” “自家兄弟,何须这把见外,倒是你,在外行走,万要当心!” “大哥放心,不过回头咱们再琢磨一下联络方法,平日无事通通信便可,这样我的人手就可以专注外面的生意,不用来回折腾,而这里,你们也安全!” 毕竟他们现在是搞大事,若走漏一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交给大哥,你莫要忧心!” 论联络方式,虞顾北自有他们的法子,且快速又好用。 就等这句话的虞杳调皮一笑,又得寸进尺道; “信鸽什么的,大哥也替我一并弄起来,往后咱们传个话也方便!” “好,最多半个月,此事一定办妥!” 办事效率极高的虞顾北,想都没想就接下来这件事,心里也对妹妹能提出要求而开心。 “那我先走了,大哥不忙的时候也回去看看大嫂和康儿,总归不远的!” “好,路上当心!” 说着,虞杳就带着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一大帮人离开。 如今,这里有虞顾北镇守,虞杳是没有一丝担忧的,并将自己的人手带了回去,另做他用。 至于自家二哥——虞战南,想在这里多留几日,虞杳便随他去了! 第一百九十一回故人登门 在不归城呆了两日,摸清情况,也打听清楚如意居的位置,方英这才决定上门。 然而,被他们救的那人此时也醒了,呆呆盯着床顶问; “这是……何处?” “客栈!” 姚怀安的话,让他神色愈发清明,白着脸一怔,接着就想起什么,整个人不由点儿着急起来; “何处的客栈?” 不会离开不归城了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床上的男子立即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好在他身体强壮,经过两日的休息,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经从严重失血中慢慢缓过来,身上的冻伤却还得在仔细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这是做甚?大夫说让你卧床静养!” 见那人的举动,姚怀安一把摁住就这般说; 怎么说,这条命也是他们几人好不容易救回来的,看着他这般不当回事儿,姚怀安也是不高兴的! “这位兄弟,大恩……姚黑子来日再报,此时……” “你也姓姚?” 没错,受伤的人正是姚黑子! 他的话让姚怀安诧异过后,脸上多了几分欣喜。 见姚黑子愣愣看着他,姚怀安赶紧笑着解释; “巧了,我也姓姚!” 确实很巧,姚黑子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对他说到; “多谢姚兄弟救命之恩,眼下我有要紧事要回不归城……” “此处正是不归城!” 姚怀安赶紧开口,这下轮到姚黑子愣神,不过很快他就激动起来,扶着床柱站起来,就急切道; “那……那劳烦姚兄弟送在下去城西的如意居!” 隔壁房里,刚要外出的方英,听到‘如意居’三个字猛的停下脚步,沉着脸,冷着双眼听姚黑子接下来的话。 不怪他多想! 半路随手救的伤人,竟然也去如意居,是不是太巧合了点儿? 屋内的姚怀安,一听姚黑子要去如意居,心里也有同样的怀疑; 他盯着姚黑子上下打量一番后,便不动声色的问; “咱们刚来此地,不清楚如意居是何地,又在何处?不知姚大哥去那里做甚?” “如意居在城西宝月巷第二家,那里是在下的家,我有万分紧急之事,赶回家要禀报我家公子!” 姚黑子说的急切,门口的方英听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感叹真是凑巧! 随即,他推门而入,在姚黑子诧异下,以及姚怀安欣喜中开口; “正好,我们几人也要去如意居!” 姚黑子…… 这么巧? 突然,他警惕的发问; “你们……你们去如意居做甚?” 看着也不像是坏人! 难道认识他家公子? 将姚遥黑子的一切反应看在眼中的方英,愈发安心,便笑着道; “去找……六公子!” “你……你们认识我家公子?” 姚黑子这句话不打自招,再次让方英打消疑虑,嘴角的笑容也愈发真诚,朝他点头道; “正是,说来咱们也是有缘!” “太好了,劳烦二位兄弟带姚某速速去如意居,我有重要的事要禀报我家公子!” “安心,咱们这就走!” 方英说着,门外的元化、江连希、林云志、三人进来,扶着姚黑子下楼,将他安置在马背上,然后几人朝城西而去…… 刚从城外庄子回来的虞杳,正和秦沐的人商量,这几日去外虎坝看看,顺便再走一趟商; 毕竟,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牧族的粮食物资用的差不多了! “一会儿属下整理好货物,咱们明日一早就启辰!” 秦沐当即如是说,也想趁着最近天气好,多出去跑几趟; 冬季物资匮乏,牧族会出手不少牲口,这也是他们赚钱的好机会! “好,货物由你看着调配,顺便给黑子他们多带着吃的用的。” “是——” “公子,公子……” 秦沐刚回答完,就听院子里传来急切的大叫声,听着很是熟悉,怎么有点儿像…… “怎么是姚黑子……” 王二石话说一半儿,就见被老钱和另外一个陌生年轻人扶着的姚黑子,颤颤巍巍出现在堂厅门口; 身后,便是方英四人! “黑子哥,你这是怎的了?” 王二石赶紧跳起来,上前去着急询问情况,一看姚黑子的脸色,心里更加担忧。 而虞杳,则盯着后面的四人出神; 方英? 他怎么会在这里? 要知道,他可是神武侯的侍卫,长年来也只听命与神武侯! 而且,四卫都来了! 虞杳知道他们,还是因为原身受宠,在祖父那里多次见过四人! 姚黑子说了什么,虞杳一句都没听进去,而是隔空与方英对视,最后忍不住喊出声; “方队长!” 一声方队长,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也让四卫诧异不已。 尤其是方英,又盯着虞杳打量一番,渐渐露出震惊神色; 显然,是认出了虞杳! “小……公子!” “真的是公子您!” 方英有些不可置信的向前几步,激动的盯着虞杳。 若不是他以前经常见小姐,估计此时也是认不出虞杳的! “是我,你们怎么来了?” “可是祖父那里出了何事?” 四卫代表什么,虞杳再清楚不过! 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她就提心吊胆,心有不安! 而堂厅里的所有人,其实都盯着方英五人打量,心想; 公子老家又来人了! 不知道这回又公子的几哥? “公子放心,一切安好,属下是奉家主之命,前来追随公子!” 原来是这样! 虞杳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明白自家祖父的意思; 看来,这是慢慢转移势力! “怀安……见过公子!” 终于回过神来的姚怀安,也认出了虞杳,立即上前哽咽行礼。 这也因为他以前跟着自家祖父——姚吉,在虞府内管事,几乎日日都能看到小姐,所以一番仔细辨认后,才认出了眼前的公子,就是昔日的小姐! “怀安哥,辛苦了!” “不苦……见到……公子就好!” 说起来,两人小时也算是儿时玩伴,见姚怀安神色激动,虞杳笑着上前拉起他,也算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后,赶紧招呼五人坐下,虞杳这才看向姚黑子; “可是那边儿出了事?” “公子,宗申革的部落被不明人袭击,死伤惨重,牲口也被抢走大半,我们的人也被牵连……” “咱们的人还好?” 虞杳面色一沉,赶紧追问。 不想,姚黑子却摇了摇头道; “天黑……属下也不知晓,宗申革苦苦哀求,不得已属下才骑了匹马跑出来传信,奈何跑到半路体力不支……” 听到这番话的众人也跟着沉默,都盯着虞杳等待决定…… 第一百九十二回奔走相救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前往!” 一听虞杳即刻出发去外虎坝,方英、元化、江连希、林云志,以及姚怀安五人,立即起身表示要同行。 却被虞杳果断拒绝; “一路来,你们多有辛苦,就在家好好歇息,正好府上其他人我都带走,府中就由你们照看。” 对着方英五人说完这话,虞杳又看向见微和敖通; “他们五人都是自家人,还请道长安顿在我二哥的冬实院。” “公子安心,贫道会照顾好几位!” 见微说着,朝方英五人笑着点头打招呼。 而后就听虞杳对敖通道; “他们五人的屋子,还请敖管家费心,被褥、衣物、鞋袜等若有缺的,尽快让人安排。” “是——” 虞杳都关心到被褥衣物等细枝末节的事了,可见,这五人的重要性! 敖通郑重的点头应承,心里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 “这是见微道长,于我亦师亦友,人极好,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不懂的事可以问他。” “这是敖通,咱们府的管家,回头缺什么,只管跟他要就是,自己家莫要客气!” 同五人介绍完见微和敖通后,虞杳又转头向大家介绍五人; “方英、元化、江连希、林志云、姚怀安、他们五人是家中长辈派来协助我的兄长,都是自家兄弟,先认识一下,回头慢慢熟悉。” 虞杳说完,就见王二石,和提着包袱的香姑几人进来,便知他们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她想了想,又看着刘蒙吩咐; “你留在府中,三日后运送一批粮食与货物去外虎坝!” 那里遭受重创,正是需要粮食和物资的时候! 而三日后,这件事应该能平息,路上相对也比较安全! “是,属下记住了!” 刘蒙说完,一旁的方英又开口; “公子放心,三日后,属下会与这位兄弟一同前往!” “好,有方大哥一起,我也放心!” 点点头,虞杳起身,见五人也跟着起身,她又笑着说; “旁的事回头再说,你们好生歇息!” “是——” 说着,虞杳拿起一旁椅子上的羊皮大氅套上,又带好围脖和帽子,最后套上羊皮手套,挂上长剑,拿上马鞭看着同样整装待发的秦沐,柯丞等人道; “出发!” 瘦瘦小小的身体,好像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以及不由自主让人臣服的威力! 被厚重的羊皮袄子一裹,越发显得娇小、圆滚、无端的多了几分可爱,可腰间挂的那把长剑,明白白告诉所有人; 她——虞杳,招惹不起! 矮矮圆圆的身影,被众人送出大门外,利落的骑上马背,并在四卫和姚怀安的注视下,骑马离去…… …… “格……里……” 身受重伤,面色惨白,身体虚弱,咬牙挺了三日,此时觉得身体不大好的宗申革,扭头眼巴巴的看了眼帐篷外,便不由轻唤一直在帐篷里照顾他的贴身随从,也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玩伴——格里。 “首领,您……您是不是口渴?” 知道宗申革心思的格里,属实不知那位六公子何时才能到! 亦或者他愿不愿意前来! 只好无奈的这般问,心里却祈祷少首领能够挺下去! 羊回部落遭此重创,他们每个人都悲痛欲绝,但只要人在,一切都有希望; 可眼下,看着奄奄一息的宗申革,他们每个人的心情沉重,不知道接下来将如何度过这个寒冷冬季! “可有……六公子……” “首领好生歇息,想必六公子已在来的路上!” 见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宗申革说话异常艰难,格里忍着悲痛好生安慰,就是希望他宽心,能挺过这一劫! “让……让人……去迎迎……六公子……” 苦苦等待虞杳的宗申革,想到他起身都困难,便如是吩咐格里,就是不想失礼; 哪怕到了如斯地步,他也对虞杳保持最大的热情和礼遇! “首领安心歇息,属下已让哀赞去外面迎了,不会失礼的!” 格里说着心中一阵难过,上前小心替宗申革盖好身上的羊皮毯子,守在这里一步也不敢离开。 “格里……” 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格里,宗申革又睁开双眼盯着他,像是有话要交代一般,瞬间两人不由都红了眼。 “首领……莫要多想,好生歇息,等六公子前来就有办法救您了!” 这里遭受洗劫后,夏季准备的草药大部被毁,宗申革身上的重伤,就靠他们东拼西凑的那点儿药一直挺着; 眼下,看来是挺不住了! 想到这儿,格里再也忍不住低头默默落泪,心里祈祷六公子赶紧到来! 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格里从未像眼下这般,期盼过一个人的到来! “我……若去了……” “首领……莫要乱说,您会好起来的……” 一点儿听不得这话的格里,倔强的抬起头,打断宗申革的话,不让他胡思乱想,亦不让自己难过! “首领,等您养好伤,还要带领咱们报仇,将那宗帖乌大卸八块儿,给死去的族人一个交代……” 格里口中的宗帖乌,正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也是,宗申革的堂弟! 宗帖乌是宗申革叔父——宗穆千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也是唯一的儿子,所以他自小就格外狂野、残暴。 因此,多年前宗穆千为保护族人受伤,弥留之际,抓着还是个半大孩子的宗申革的手,让他一定要善待宗帖乌! 正是因为这个承诺,近几年来面对宗帖乌的屡屡挑衅,宗申革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想,屡次宽容,却换来宗帖乌的丧尽天良,这次竟不惜勾结外人掠杀族人,试图杀死宗申革,自己取而代之,当羊回部落的首领! 不想,宗申革和全族汉子以死拼杀,最后,他们只能带着抢夺的大量财物,以及女人、牲口迅速离去! 但宗申革清楚的知道,宗帖乌不会死心,他还会卷土重来! 时间,就是他死后! 所以,他不敢死! 硬是撑着一口气在等…… 等眼下唯一能救他们的人——虞杳的到来! “来了来了……六公子来!” 突然,帐篷外面不知何人激动的大吼一声,躺在羊皮毯子上的宗申革,双眼都跟着一亮,不由扭头看向帐篷外…… 第一百九十三回上药疗伤 “六公子里边请,我们首领……一直在等您!” 哀赞的声音刚落下,宗申革死死盯着的帐篷帘子,从外掀起; 接着,身着羊皮大衣,头戴皮帽,矮矮圆圆,风尘仆仆的虞杳身影,出现在宗申革视线里! 惨白虚弱的面容,此刻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并轻轻开口; “六……公子……” 一进帐篷,顾不上旁边人的虞杳,看见面色青白,眼窝深陷,几乎是吊着一口气躺在那里的宗申革时,内心莫名一颤,急忙上前; “怎的……成了这个样子?” “六公子!” 一旁的格里赶紧起身弯腰行礼后,才红着眼哽咽道来; “没有伤药……我家首领这几日……就这般咬牙挺着!” 说着,格里难过的低下头暗自不语,那么一强壮的汉子,此时显得无助又自责! 而虞杳,则被惊呆了! 回过神,她连忙脱下手套,摘掉帽子交给身后之人,手中就多了个小药瓶儿,倒出两粒拇指大的药丸递给低头难过的格里; “这药,快给你家首领服下!” “是——” 格里抬头,二话没说,感激的接过药丸儿,上前小心扶起宗申革,喂他服下药,就听虞杳又问; “身上的伤可有上药?” 格里朝他摇了摇头,咬了咬牙后慢慢掀起羊皮毯; 只见宗申革光着的上半身,左肩蔓延到心口,以及腹部横竖两道大伤口,此时早已溃烂流脓,并伴随着丝丝腥臭…… 此情此景,一旁的几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寒的虞杳,属实不能想象,这几宗申革是如何挺过来的? “要先给他上药!” 说着,虞杳又从皮袄内层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药瓶递给格里,面色担忧的看着一直盯着她的宗申革问; “身上的肉已溃烂,必须割掉,你……挺得住吗?” “可——” 身体虚弱的宗申革,在虞杳的注视下莫名充满希望,继而肯定的得出回答。 见此,虞杳点头鼓励; “为了你的族人们,一定要坚持住!” 说完,她又转头吩咐哀赞; “拿盏灯,和一碗烈酒来!” “是——” 哀赞转头急忙跑出去,很快就拿着一盏铜灯,和一碗烈酒进来。 “六公子,给您!” 东西放在一旁,虞杳脱掉羊皮袄子,抽出匕首,而后看了一眼宗申革,对秦沐说; “摁住他的双腿!” 然后,又对哀赞吩咐; “绕过去,摁住你家首领的肩膀,一会儿千万不能让他动!” 说完,两人就动手,宗申革瞬间就被摁在榻上动弹不得,但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丝毫不为接下来的事担心。 这时,一手拿着匕首的虞杳,摸出一条灰色手帕,上前对宗申革说; “咬着,当心伤着舌头!” 听闻这话,宗申革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咬住被叠成长条的手帕,并示意虞杳动手。 虞杳拿起匕首在火上反复烧起来,然后将滚烫的刀刃儿放进酒碗中浸湿,转身就朝宗申革胸口溃烂流脓的伤口…… 酒味儿合着腥臭味儿瞬间散开,让周围几人忍不住闭气,唯有虞杳面不改色拿着匕首,动作极其娴熟的在宗申革身上剐着腐烂流脓的血肉; 那双手上却不沾染丝毫,明明再血腥不过的场景,因为那双纤细小巧的手,无端给人一种美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满头虚汗的宗申革,愣是没吭一声,直到最后一刀结束,他才两眼一闭,这才昏了过去! “上药——” 满头是汗的虞杳,立即提醒拿着药瓶儿站在一旁,整个人如入定一般的格里。 “哦哦!是——” 格里早就看的手脚发软,甚至连打开药瓶儿的力气都没,一旁的柯丞立即上前拿过药瓶打开,替宗申革处理过的伤口上完药后,见虞杳神色疲倦,满头大汗,他便忍不住开口; “公子在一旁歇息,伤口就由属下来包扎!” “好——” 点点头将地方让给柯丞,虞杳立即用烈酒洗干净自己的匕首,又放在火上烧了烧,然后边随身收起来,边挑起帘子出去,站在门口好好喘了一口气。 此时,放眼望去,附近都是一片萧瑟,不远处的一根横杆上,挂着一排牲口皮; 想必是被贼人砍杀而死的牲口! “六公子,我家首领他……他能好么?” 跟着出来的格里,在虞杳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出这个他最担忧的问题。 这时,秦沐和柯丞也相继出来,后者先开口说; “公子,伤口都已包扎好!” “嗯!” 虞杳点点头,看了一眼出来同样盯着她的哀赞,这才缓缓开口; “此事,不好说!” “宗申革身上的伤,你们再清楚不过,若是及时医治,以他的身体,躺个十天半个月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可眼下……” 说着,虞杳眉头微蹙,都不忍心说下去。 那么重的伤,他能挺这么几天,属实已经是奇迹! “还请六公子,一定要救活我们首领!” 跟着咬牙挺了好几天的格里,此时终于绷不住了,猛的跪在虞杳的脚边苦苦哀求。 “格里兄弟起来说话,我家公子一路奔波,也是在极力相救,只是宗首领的伤势太过严重,此事只能看天意!” 秦沐一把拉起格里安慰着说,心情也有些沉重。 这时,不远处又急匆匆走来两人; 一位三十来岁,个子很高,身体强壮,脸上带着伤。 另一位四十来岁,个子略矮,但是身体很肥壮,满脸浓密的胡子,看着都是长辈的样子。 匆匆上前,二人打量一眼从未见过的虞杳,便齐齐弯腰行礼; “见过六公子!” “二位不必多礼!” 虞杳客气说完,四十来岁,满脸络腮胡的罕图拉,掀起帘子朝帐篷内看了一眼,便迫不及待的小声问; “六公子,我们首领他……他……” 意思很明显,眼中的担忧也很真实,可是有些话他就是不忍心问出口。 怕啊! “不知……这关能不能挺过去?我家首领伤的太重了!” 三十来岁的善尔夏,想了想也跟着问出同样的问题。 见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且面色忧愁,神色不安,虞杳只能实话实说; “你们首领已经服过药,伤口也包扎过了,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天意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几人没好意思再追问,安排虞杳在隔壁的帐篷休息,秦沐则带着其他人去帮忙…… 第一百九十四回卷土重来 接下来两天时间,虞杳的人帮着羊回部落的人搭好帐篷,安置好老幼病残,用他们带来的伤药给每个受伤的羊回族人包扎伤口,虽然不能即刻将他们从悲伤中带出来,但也给了莫大的安慰和帮助。 这夜,虞杳在隔壁帐篷里睡得安稳,突然睁开双眼,愣了一两个呼吸后眼神一沉,掀开身上的羊毛毯,迅速穿戴好衣袍,并摸黑朝外走去! 因为,她听到了动静! 而且是马蹄声! 不过,好像有人刻意包住马蹄,声音不怎么明显! 轻轻挑起帘子出去,就和同样出来的秦沐、柯丞、王二石等人碰了个正着; “公子……” 王二石意外的轻叫了一声,虞杳上前压低声音吩咐; “你们也听到了?” “是——” 秦沐与柯丞低声回答。 “朝那个方向而去的,我们去看看!” 虞杳示意的方向,正是宗申革族人居住的地方,离他们还有四五里地的距离。 正因如此,那夜与歹人厮杀时,宗申革才伤的这般重,连带着姚黑子和大齐都受伤; 好在,其他几人夜里守着牲口生产,并不在帐篷,加之那人没有招惹他们的意思,这才躲过一劫! 说着,虞杳带头朝远处迅速掠去,后面紧跟着秦沐和柯丞二人,至于王二石,则去提醒格里等人,顺便看守他们的马匹,货物。 三人在黑夜中摸上去,果然见十几形迹可疑的大汉从马上下来,正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应该还没死!” “伤的那般重,迟早都是个死,不如,现在就去……” “不行,先控制住那帮族人,不怕宗申革不服软!” “万一……” “怕个甚?事到如今,只能他死我活……” 断断续续听到几人的交谈,也清楚他们的打算,虞杳悄悄比了个手势,秦沐和柯丞左右散开,藏身在暗处等着那些人分开。 果然,有人说了句什么,他们迅速散开,朝着前方族人居住的帐篷摸去。 见此,后面三个身影悄悄尾随上去,悄无声息就抹了三个! 在虞杳又放倒一人,并跟上前面几人时,前方的帐篷里突然传出大呵声; “何人?” 许是帐篷里的人也听到了动惊,接着就亮起了灯,窸窸窣窣穿衣声传来。 见此,手里握着刀的那十几人不由愣在原地,直到隔壁两个帐篷跟着亮起灯,他们这才慌忙躲藏,却也正好给了后面虞杳三人下手的好机会! “嗯——” 闷哼声响起,慌不择乱躲在虞杳旁边的那壮汉,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来人,快来人……” 帐篷里出来的善尔夏闻到一股血腥味儿,突然大喊起来。 “上——” 这一喊叫,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彻底不管不顾,提着刀就冲出去,朝着他,以及隔壁帐篷出来的两人就是一通砍杀。 而虞杳、秦沐、柯丞三人,迅速窜上前去加入战斗; “噗……” “啊……” “贼人来袭……” “快,快让老人人孩子们躲起来!” 闻声身过出来的罕图拉,一看又出事,就朝不远处大喊一声,企图让族里的男人们保护好老人妇幼。 经过一次劫难,女人孩子的数量减半,他们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 然而,几个汉子刚加入战斗,就看着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瞬间反应过来有人在帮他们; 而且,此人很可能是住在这里的六公子主仆! 一想到这儿,他们满心感激,热血沸腾,手里的动作也更加迅速有力; 不过,仅剩的那几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为首的男子边挥舞着弯刀,边凶残怒吼; “何人?到底是何人与我为敌?有本事出……” “呲……” 壮汉怒吼到一半,利器入肉的声音响起,满含戾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胸膛,然后瞪大双眼,盯着自己面前瘦瘦小小的黑影暴怒; “找死……” 牙缝里挤出这两字,也不管胸前正冒着血的伤口,挥舞着大刀朝着虞杳头顶砍去; “铛……” 弯刀半路被柯丞的长剑挡住,并一个巧劲儿将人掀的连连后退。 这时,周围的族人拿着火把跑出来,将附近照的亮如白昼。 年长的罕图拉走近一看,一手提着弯刀,一手捂着胸口,高高壮壮,满目凶残,正盯着虞杳的人,正是宗帖乌时,就忍不住黑着脸,咬牙恨齿道; “宗帖乌,果然是你!” “你这畜生,还敢再次夜袭族人,看我今天不活宰了你!” 恨的双眼喷火的罕图拉,说着挥起刀就要冲上去,要活剐了宗帖乌这个罪魁祸首,却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制止; “等……等!” 声音从虞杳三人身后传来,熟悉中带着虚弱,是宗申革! 虞杳转身,就见格里,哀赞二人几乎是左右架着脸色惨白,身上严严实实裹着羊皮大衣,但虚弱的脚步都抬不起来宗申革慢慢上前。 看到虞杳、秦沐、柯丞三人手中拿着还滴着血的家伙事时,他满眼感激点头致谢; 而后扫视一圈的族人,见没有任何人受伤,倒在地上的都是宗帖乌的人时,他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愤恨盯着被人群包围,此时一手捂着胸口,与唯一属下背靠着背警惕的宗帖乌,恨恨道; “你……还敢前来?” “哼!有何不敢?” 高高壮壮,跟头黑熊一样的宗帖乌,虽然胸口被虞杳划了一道大口子,此时还在不停流血,但满脸不屑,甚至说话时十足的底气,不以为然的样子,比虚弱不堪的宗申革好上太多! 若不是知晓前因后果,他这番理直气壮反问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他是什么正经好人! “你……该死!” 想起被他们杀害的族人,以及被抢走的妇女,还有大量牲口,宗申革就恨的咬牙切齿,若不是身体实在不行,只想现在上去将他给活剐了! “你都未死,我做弟弟的,又怎好意思走在你前头?” 宗帖乌块头大,心思毒,嘴皮子功夫也很有两下,一句话就让宗申革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俨然,被气的不轻! “那……今日,你就留下替我开路,好让我黄泉路上……无无碍!” 深呼几口气,手中紧握着一条帕子的宗申革,毫无血色的嘴里吐出这番话,听着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一百九十五回托付族人 “有本事……你只管来!” 宗帖乌咧嘴一笑,眼睛闪着不屑冷笑,对宗申革挑衅道,好像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死活,就跟个疯子似的! “首领莫要与他废话,今日,定要拿他的血祭奠我们枉死的族人!” 早想动手的善尔夏说完,手提着刀,等待多时的罕图拉、以及周围的一众羊回汉子,用仇视的目光盯着宗帖乌,想杀他的心再明显不过! “啊……” 就在他们提着刀一步步靠近时,与宗帖乌背靠背的布仑,突然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大叫一声朝善尔夏砍去; “铛……噗嗤……” 俩人的刀才撞在一起,罕图拉就从后面雷霆出手,一刀刺穿布仑的胸膛; 瞬间,一切定格,他嘴里不停涌出鲜血,然后慢慢松手,扭头看向宗帖乌的时候倒地; “你……” 看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嘴里还不停涌着血泡,渐渐没了气息的布仑,宗帖乌恨的直咬牙,可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指责罕图拉下作吗? 那联合外人伤害自己族人的他,又该如何形容? “啊……来吧!有种来杀我!” 红着眼睛仰天大喊一声,他拍着还在流血的胸膛,愤怒吼叫。 “怎的?都怂了?” “哼!老子应该早早都宰了你们,让你们一个个的眼里都只有宗申革这个废物!” “来啊!来杀我!” 大声叫嚣着的宗帖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见没有人吭声,愈发的放肆嚣张,看周围族人就跟看臭虫一般! “怕了?哈哈哈……你们怕了也好,回头等他宗申革咽了气,本首领……” “休想!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生,老子今天就活宰了你!” 一旁的罕图拉再也忍不住,大骂着提着刀就要冲上去,宗申革旁边的哀赞却快他一步,直接上前就朝宗帖乌脑袋砍去; “铛——” 被宗帖乌侧身躲过,且稳稳的接住他的大刀; 个头,以及力气相当的两人咬着牙暗中较劲,谁也不服输。 见此,虞杳、秦沐、柯丞三人后退让出地方,好让他们解决内部矛盾! “去死——” 突然,哀赞朝着宗帖乌膝盖猛踹一脚,弯刀直朝他的胸部刺去; “呲……” 胸口有伤,躲避不及的宗帖乌,羊皮袄子被划了一条口子,腹部瞬间见血; 他迅速低头扫了一眼腹部,然后眯了眯眼,带着凶残反扑了上去; “找死——” “铛铛铛……” “噗呲……” 再次,宗帖乌被哀赞砍伤右臂,趁着他喘息的空挡,后面的善尔夏猛的朝他后腰砍了一刀; “啊……” 这一刀,直接将宗帖乌砍倒在地,惨叫连连。 “砍死他!” “杀了他!” “杀了他,替族人报仇!” “报仇雪恨……” 此时,外围的族人已经愤恨的大声喊叫起来,躺在地上的宗帖乌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索性摊开四肢,躺在那里死死盯着宗申革满脸冷笑; “杀了我……你们别想有安宁日子!” “实话告诉你们……” “我……可是替摄政王办事的!” 摄政王? 宗帖乌的话,让站在一旁看戏的虞杳眉头一皱,不禁怀疑这话的真假度! 鄱芜摄政王? 宗帖乌一个小喽喽,怎么会和鄱芜摄政王扯上关系? 想着,虞杳扭头看向虚弱站在不远处宗申革。 见他神情愤怒,咬牙切齿,便知此事属实! 也是,后面没人撑腰,他能做出屠杀族人的事来? 而且,十日之内接连出手,一点顾及都没有! 不过,说起鄱芜摄政王,虞杳不由想起察图寮那个疯子来! 不知,这宗帖乌和他有没有关系? “拿……来……” 突然,宗申革朝身旁的格里伸手。 “首领……” “拿……来!” 格里一脸担忧,但在宗申革越发冷硬的声音下,他只好双手递上手中的弯刀; 在众人的注视下,宗申革手中提着弯刀,一步步朝着躺在地上的宗帖乌走去; 脚步缓慢无力,但那眼神却让人胆颤,连宗帖乌都收起放肆的笑容,渐渐怕了起来; “宗申革,识相今日就放了我,不然,摄政王的大军定会踏平此处!” “下去……同族人说吧!” “你……” “噗嗤……” 在宗帖乌震惊的眼神中,一刀正中心脏,他仰着脖子不停的抽搐,眼中满是不甘,最后重重躺下,彻底没了气息! “砰……” “首领,首领……” “快,扶回帐篷!” 力竭的宗申革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族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帐篷,虞杳主仆三人都没人过问。 不过,一场危机被平息,很值得庆幸! 但是,宗申革情况很不容乐观,人被抬回帐篷没一会儿后就高烧不退,且极为凶险,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好说! 在虞杳的提议下,格里,哀赞二人不停的用烈酒擦他的四肢和脖子,以这种方式来降温,效果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情况略微好转,宗申革缓缓睁开了眼; “六……六公子……” 一听自家首领嘴里念叨着六公子,哀赞连忙跑出去叫虞杳。 隔壁帐篷里,才睡没一会儿的虞杳又跟着进去,就见宗申革躺在那里,看着她时眼里闪烁着莫名的亮光,嘴角也渐渐跟着勾了起来; “六……公子,多谢!” “你我无需这般见外,先好好养身子,一切以后再说!” 这话虽然宽心,但虞杳知道,宗申革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 “不……在下现在不说……以后只怕没了机会!” “首领莫要多想,安心养伤才是要紧!” 站在一旁的格里,难过的红着眼低声劝慰。 哀赞也不吭声,不知道此时此刻还能说些什么! 这时,善尔夏、罕图拉、二人也进来,见宗申革这般情形,都忍不住红了眼。 “首领……” “听我说……” 宗申革开口,所有人不忍心打断,只好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就见他盯着虞杳满目哀求; “六公子……若在下去了,还请公子接管,并照看我羊回族人……” 这是托付后事! 虞杳心头一跳,眉头跟着一皱,嘴上却说着宽心话; “宗首领这是哪里的话,你的族人自然是得你来照顾,不过你安心养伤,这段时日我的人会帮忙照看他们,不会再发生昨夜的事!” 第一百九十六回交代后事 “还请……六公子答应!” “不然……宗某无法闭眼!” 宗申革固执的盯着虞杳,满眼都是哀求; 是一个将死之人,对族人放心不下的恳求! 若是可以,他也想亲自带领族人过上好日子,走向强大,奈何……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求……六公子!” 见虞杳皱着眉头不吭声,宗申革知道她的担忧与所思所想,便再次开口相求。 眼下的情况,只有将族人交给虞杳他才能彻底放心,不然,他就是死也闭不上双眼的! “宗申革,病人思虑太多,与身体恢复无一丝益处!” 若是旁的事,虞杳二话不说会点头答应,可让她接手整个羊回部落…… 这事有多棘手,有多麻烦,虞杳再清楚不过,她不想出力不讨好,所以依旧没点头,而是非常冷静的提醒宗申革。 再者,羊回部落又不是没有可用之人,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插手此事的! 虞杳这般想着,扫了一旁的几人,而后看向宗申革,意思不言而喻! 不想,宗申革却是满眼无奈,而后重叹一口气,看向低头悲伤的罕图拉开口; “罕图拉……” “是,首领,您请吩咐!” 忍着悲痛,罕图拉上前两步,小心等待宗申革的吩咐。 “你们……往后对六公子……必像对本首领一般,恭恭敬敬,绝无二心……” “首领……” 听着宗申革交代后事,罕图拉难过的叫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就哽咽落泪。 而一旁的善尔夏、格里、哀赞、以及帐篷外站着的好几人,都低声落泪,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这时,宗申革示意格里将他扶着坐起,然后一一扫过每个人,他眼睛带着不舍,又淡淡叮嘱; “你们……必须当着本首领的面……起誓……” “从今往后……接纳……并忠于六公子,永不背叛,不然……天地不容……” 屋内除了虞杳之外的其他人,顿时抬起头,盯着宗申革齐声开口; “从今往后,属下忠于六公子,永不背叛,不然天地不容!” 然而,听到他们这番誓言的虞杳,无奈又无力! 想反驳,可对上面色惨白到几乎成透明状态,此时用哀求的眼神盯着她的宗申革,再充分的理由她也说不出口,亦不忍心说出口! “六公子……在下的族人……就拜托公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公子保他们安宁……” 他们羊回部落过的有多艰难,身为首领的宗申革再清楚不过! 以前的雄心壮志,此时都成了满腔遗憾! 即便如此,他也要在离开之前,将族人安顿好! 他知道,以虞杳的能力,接手羊回部落定会做的比他好许多,而他的族人,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这一点,他无比确定! 所以,才撑着一口气,如此难为虞杳! “还请……六公子成全……在下的不请只请!” “来世,申革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说着,气喘吁吁的宗申革就要挣扎着跪下,给格里吓的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折磨去了! “六公子,还请您答应首领,不然……他心有不安!” 见宗申革吊着一口气还放心不下族人,格里难过的跪下恳求虞杳答应。 不然,宗申革真会死不瞑目! “还请六公子同意!” 哀赞也跟着跪地恳求,且态度极为恭敬! “六公子,您就点头答应吧,不然首领他……” 几人中年龄最长的罕图拉,哽咽着说完这番话,就再也忍不住低头擦拭眼泪。 其实,猛的听到宗申革的请求,他也很吃惊,可仔细又考虑,这便是眼下对羊回部落最好的决定! 不然,首领两眼一闭,势必又起一番波折,届时,羊回部落又要再遭受一次重创! 而且,部落里没有一人能担当起新首领的重任! 更没有一人,在这边绝境之下,带领羊回部落度过危机! 所以,让六公子接手羊回部落,便是最正确的决定! 看着一个个跪在脚边的壮汉,自己死死盯着自己的宗申革,虞杳不得已只好点头; “好,我答应你,不过……” “申革……多谢……六公子!” 最牵挂的事终于有了着落,宗申革满脸灿烂笑容,盯着虞杳颤颤巍巍递出他脖子上红蓝宝石狼牙项链; “还请……六公子收下!” 看着这串项链儿,其他人都一愣,满目恭敬,齐齐等待虞杳的反应。 愣了一瞬,虞杳这才伸手接过狼牙项链,拿在手中倍感沉重,却故作轻松道; “我先替你保管,等……” “好……” 后面的话没给虞杳说完,宗申革就笑着点头。 只是,才说完,他深邃好看的眼中,不由流下两行泪,是欢喜、是安心、是遗憾,是不舍…… “你……” 突然,虞杳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不由的一阵闷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盯着宗申革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虞杳只能好生安慰他; “宗申革,好好休息,有事回头再说!”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嘴角依旧带笑的他,再也忍不住就转身出去。 她要透透气! 里面压抑的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 站在帐篷外,看向远处的雪山,虞杳虔诚的祈祷; 希望宗申革能好起来! 他,是个好首领! 羊回部落不能没有她! 然而,不管是上天也好,雪山诸神也罢,没有一个听到她的祈祷! 天黑前,宗申革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听着隔壁帐篷传来的哀哭声,虞杳愣愣坐在那里,整个人一下子没了力气,胸口憋闷,眼眶发酸…… “公子,宗首领……去了!” 这时,柯丞进来小声提醒,却担忧的盯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虞杳。 “去……了?” 虞杳抬头,红着双眼盯着柯丞确认的问到,就像还在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一般。 “是,去了!” 然而,柯丞轻缓,却极其肯定的声音,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并接受事实。 “走,去送送他!” 说着,虞杳缓缓起身,一步步朝外走去,可心里莫名有些抗拒。 若是可以,她只想立马带人离开这里! 这样的话,下次见面,又像以前一样,能远远看见宗申革; 也能再听到那声满含热情的‘六公子’! 奈何,天意难为! “新首领到——” 心里难受的慌,边走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虞杳,刚到隔壁帐篷外,门口的格里就大声唱报; 他虽然红着双眼,满身悲伤,可对虞杳是实打实的恭敬。 也因为他的话,帐篷内哀哭的所有人停下声音,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她…… 第一百九十七回商量对策 宗申革走了! 羊回部落所有族人悲痛欲绝,还是打起精神为他操办葬礼。 罕图拉、善尔夏等年长的几人,为宗申革净身后,用纯白色的白布袋子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然后由全族男人,抬着去三十多里外的一处雪山上; 让宗申革的尸体头朝北,脚朝南侧躺,躺在太阳升起的地方,并在周围用石头围死,他们所有人跪地祈祷后,这才迅速离开,期间任何人不得回头! 在虞杳以为葬礼就这样结束,准备找个合适机会与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时,三日后,罕图拉却又带着族人上山了! 因为习俗原因,虞杳也不好多问,但还是听这里的孩子说,大人们上山,是去看首领生灵升天了没有; 也就是去放尸地看宗申革的尸体还在不在! 若尸体被飞禽吃光,就认为亡灵已经升天,预示族人和子孙后代将得到吉祥,幸福! 如果尸体被野兽扯食,就认为死者生前做过坏事,杀牲过多,死后用自己的肉体还给野兽! 如果尸身无损,则认为死者生前罪孽尚未消除,再去向遗骸摸上酥油、酒等,让飞禽来啄食! 对比,虞杳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依旧选择尊重。 盯着远处那座雪山,手中拿着狼牙宝石项链的虞杳,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真心希望宗申革的生灵得到救赎,去到他们最向往,最美好的地方! 好在,结果应该是好的,他们每个人回来时一脸轻松,这让虞杳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日,正好刘蒙带人送粮食和物资过来,分了一部分粮食给羊回部落的族人,虞杳也同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多谢六公子!” 看着堆成小山的救命粮,神情憔悴的罕图拉,带头向虞杳道谢。 “既然受你们首领之托,我自然会说到做到,只是接下来的事,还得有个章程才行!” 一听虞杳这话,十几个汉子不明所以的盯着她。 “六公子所言极是,不过首领已经将诸事托付于您,还请六公子多多费心!” 罕图拉说着,就起身行礼,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作为外人的虞杳,不想掺和羊回部落的内事,更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不说别的,就这个部落的百十来口人,有多少心甘情愿让一个外人当他们首领的? 又有多少,在盯着这个首领的位子? 况且,他们本就是同族之人,虞杳这个外人就是再费心费力,到头来能不能得到认可还两说! 所以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虞杳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但是,宗申革的托付她又无法拒绝,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他们当中再选一个新首领,然后她一旁帮衬,让他们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季,来年开春,一切都会好起来! “先起来再说,此事,正好是我与大家要商量的。” 扶起罕图拉,虞杳不紧不慢的开口,而后扫是一眼羊回部落的男人们,又道; “没错,你们首领是托付我此事,不过我仔细想了想,这新首领的位置,还是你们羊回部落自己人当更合适!” 虞杳坚定的说完这话,羊回部落的所有男人们都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或许,他们不理解,虞杳为何要将首领之位往外推? 或许,他们没想到,有人会对首领之位不感兴趣! 总之,所有人一副很意外的表情盯着虞杳,见她没有玩笑和推辞的意思,都忍不住沉思。 “六公子,此事万万不可!” 罕图拉赶忙起身劝阻,神色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不过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脸色大变; “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起码这个冬季我会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让你们每个人平安度过寒冬。” “六公子,万万不可,您是首领亲点的新任首领,若您不接受首领之位,我们首领在天之灵难以安息!” 善尔夏也扑通一下跪在地,神情悲痛的如是诉说。 接着,哀赞也跟着跪下哀求; “六公子,请您莫要推辞,咱们打心里拥护您做咱们羊回部落的新首领,还请您看在先首领的面子上,接受咱们吧!” 就是双眼通红,神情悲伤的格里,也跟着跪下,盯着虞杳恳求; “六公子,属下深知您根本就不在意这首领之位,亦觉得多有麻烦,还请您看在首领的面子上,顾念与他相识一番,莫要推辞,好让首领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格里说完,匍匐在地重重的叩首相求,让虞杳到嘴边拒绝的话无法出口。 亦如他所说那般,虞杳怕宗申革的灵魂无法安息! “还请六公子莫要推辞,接管首领之位!” 见虞杳坐在那里不动,亦不吭声,其他人齐齐跪地恳求。 这真是…… 赶鸭子上架! 虞杳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选择缓兵之计; “众位起来说!” 在罕图拉,善尔夏的带头下,跪地的所有人才缓缓起身,才坐回去就听虞杳又道; “为了让首领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我暂时代管羊回部落,不过合适人选还是得趁早物色。” 最终,虞杳选择让步! 不过,也仅此而已,至于首领之位,她闭口不提。 闻言,羊回部落的这些男人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却也知道,这是虞杳最大的让步,他们不能得寸进尺; 起码,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步步紧逼! “是,一切听公子安排!” 虽然嘴上称呼的是‘公子’,可他们心里已经认定,虞杳是他们的新首领。 “这个冬天,我会给你们提供粮食、药、以及其他货物、但其他事还得靠你们自己。” “是,公子恩德大如天,咱们羊回部落所有人铭记在心!” 松了一口气的罕图拉,带头感谢,心里却清楚,虞杳能这样对他们,完全是看在宗申革的面子上,而且时间有限! “我虽然代管羊回部落,可也不能日日守在这里,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就由罕图拉代管部落的内事,夏尔善代管外事,格里,哀赞二人管理外虎坝的事,并负责外围的安全事宜。” 反正这四人都是宗申革的特别信任的人,有他们管理整个部落,其他人无话可说,虞杳也放心…… 第一百九十八回少年阿布 这日,虞杳独自一人散步,不知不觉远离羊回部落居住区,来到宗申革安息的那座雪山附近,她心情复杂的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盯着山顶陷入回忆; 与宗申革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都一浮现在眼前,一股伤感席卷而来。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一个鲜活而又充满希望的人,就这样去了! 那一声声真诚而热情的‘六公子’,至今还回荡在耳边,让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亲眼目睹身边人离去的虞杳,再一次感受到世事无常! 之前,她无比肯定,宗申革会带领他的族人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可是…… “六公子!” 突然,一道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虞杳莫名觉得是宗申革在唤她; 扭头看去,见身后两三丈外,一个十八九岁,高高瘦瘦,左手提着一只不断挣扎的麻灰野兔,右手握着一根粗麻绳,身着羊皮背甲,腰间绑着一根黑色布条,下身穿着棕色麻裤,脚踩已经有些脱皮的马皮靴,一头微卷的浓密棕黑长发随意披散,深邃大眼带着灼人亮光的少年,激动的盯着她; 认真打量一番少年,确定不认识,但知道他是羊回部落的人后,虞杳勾唇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并朝他友好点点头。 友好而温暖的笑容,让少年一愣,小麦色的脸颊露出些许羞涩,而后壮着胆子一步步上前,来到虞杳侧前方,想了想便说; “我……认识六公子!” 沙哑有力的声音,带着些许试探,以及按耐不住的激动,让虞杳不得不从远处的雪山收回视线,抬头再次正视他; “那夜,我亲眼看见六公子杀那些恶人……” 说着就又没了后话,只是那双深邃而好看的眼睛,带着虔诚的膜拜,以及无尽的感激直逼虞杳。 盯着他的虞杳,仔细回想一番,确实没有属于少年的任何记忆,便再次朝他笑着说; “很可怕吧?” 虞杳的突然问话,让少年又是一愣,在明白什么意思后,他连忙摇摇头,顾不得手中不断挣扎的野兔,就正色道; “不,六公子很厉害!” “一点儿都不可怕,您是阿布心中真正的勇士,是拯救我羊回部落的善神!” 少年,也就是阿布说的极为真挚,对上他那双明亮而透彻的双眼,虞杳有片刻出神。 瞬间回过神,不由的朝他笑了笑,低声道; “勇气我倒可以接受,拯救你们的善神……” 说着,虞杳又看向远处的雪山,眼中划过复杂情绪。 “若真有神,世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 好一会儿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狼牙宝石项链,虞杳淡淡的说到,不难听出她此时低沉的情绪。 闻言,阿布也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雪山,而后低头缓缓坐下,看着手中被他死死抓住双耳,却依旧不停挣扎的野兔,低声道; “有神!” “这世上是有神的,只是我们看不见罢了!” “我们首领……就是被神灵接走的,他去了极乐世界,六公子……莫要再难过,不然,首领会不安!” 沙沙哑哑,低低沉沉,又略显稚嫩的声音安慰着虞杳,亦安慰着他自己! 再次扭头看向他,虞杳眼中多了几分真诚; “你叫阿布?” “是,六公子!” “十八,还是十九?” “十……十九,开年就二十,我是真正的男人!” 不知不觉红了脸,连耳尖都红透了的阿布,特别强调‘男人’二字,表情也特别急切成为大男人。 只这一句话,虞杳就知道,他渴望长大! 渴望成为真正强壮的男人! 也只有受过伤害的孩子,才会有这种表现! 联想羊回部落的情况,虞杳也能猜到他的遭遇,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问。 但是阿布对虞杳有着天然的好感,就像打开话匣子一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六公子,您……您还能在此待多久?” 问这话的时候,阿布深邃明亮的大眼中,被隐藏的极深的不安,还是被虞杳捕捉到了! 不知怎么的,内心莫名的不忍,到嘴边的话却换成了; “得过一段时间!” 听到虞杳的回答,阿布满脸欢喜,连带着地上的野兔也跟着蹦跶了几下,就听他笑着问; “那这段时日,我能不能跟六公子学杀人?” “就是那种抹脖子的法子?” 他双眼闪着亮光,死死盯着虞杳,还不忘手上做着动作,只是当手划过脖子时,他眼睛莫名带着兴奋。 此时此刻,虞杳从他的眼中看出了野心,和毫不遮掩的嗜杀! 不由的,虞杳从头到脚,极其认真仔细的将他打量一遍; 越看越满意! 越看越喜欢! 满意他身上像狼一样的野心! 喜欢他眼底像刀一样的戾气! “六公子,要是不行就算了,本就是我随口一说……” “好!” 见虞杳一声不吭盯着自己,渐渐冷静下来的阿布,不由得打起退堂鼓。 不想,虞杳却同意了! “明日开始,天亮之前到我账外等候。” 既然遇上个好苗子,不如好好栽培一番,以后也能有个帮手! 心里打定主意的虞杳,在阿布愣神中淡淡开口。 “公……公子……” 没想到虞杳会痛快答应的阿布,瞪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回过神来,立马跪地叩谢; “阿布多谢公子!” 心意达成,正高兴的他不由手一松,那只肥兔子逮着机会挣扎脱身,撒腿就跑,一溜烟的功夫跑的无影无踪。 高兴的脑袋发蒙的阿布,就这么看着肥肉逃走,却丝毫不急,而是挠着长发笑的一脸开心。 第二天早上,天未亮,虞杳就听到帐外有一道急促的呼吸声; 刚醒来脑袋有些发懵的她,才想起可能是阿布! 随着外面的呼吸声渐渐平复,虞杳猜他可能是一路跑过来的! 伸了个懒腰后立即起床,穿戴整齐后出来,就见依旧那身穿戴,浓密的长发却用布条扎起的阿布,激动的满脸通红,站在帐篷外静静等着,看见虞杳出来赶紧笑着行礼; “公子——” “嗯,先跟我跑几圈儿!” 说完,虞杳带头朝远处跑去,阿布二话没说乖乖跟上。 这日起,羊回部落总的早晨,总会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跑步、切磋、练刀的身影! 这日起,虞杳身后也多了个尾巴,无论她干什么,阿布总是不问缘由,不问结果,埋头苦干…… 第一百九十九回京城风云 京城.皇宫 处理完奏折,急匆匆要去东宫的太子,才走到暖巷,就被进宫给嘉妃请的伏怜滢给堵住。 两人照面的瞬间,太子脸色就铁青,想起还未彻底排除的某种关系,以及前世两人的种种,就恶心的胃中翻腾,喉结不停上下滚动。 然而,好似特意在此等候的伏怜滢,整个人气色大不如前,但也不难看出精心打扮过,绾起的发髻上别着一支金枝步摇,黄丹百褶宫裙外,披着一件芯木色白毛边斗篷,脚上一双琥珀缀有米珠的宫秀缎鞋,可以看出日子过得还不错。 在看见太子的那一刻,她明显一愣,好看的双眼中立马泛起一层水雾,深情而悲切的盯着太子,低低、柔柔唤道; “太子殿下……” “滚——” 太子脸上带着毫不遮掩的厌恶之色,低沉又嫌恶的低吼,甚至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就要躲得远远的离开。 可是,本就不宽的巷子让他躲无可躲,错愕过后的伏怜滢,更是泪眼朦胧上前两步挡在巷子中间,哽咽着继续纠缠; “太子殿下,滢儿只是想见见您,您为何这般……” “让开!” 不想多言的太子冷冷呵斥,眼神至始至终越过伏怜滢看向前方,此时已咬着腮帮子,极力隐忍情绪; 但是面前不知死活的伏怜滢,让他忍不住紧握袖中双手成拳,戾气也从眼低慢慢升起! “太子殿下,您为何这般绝情?” 突然,伏怜滢以一副受害者的者的姿态,流着泪质问太子; 那样子,就像她被太子辜负一般! 而此时,太子额头的青筋已经鼓起,喉结也滚动的愈加频繁,整个人就跟快要爆炸的气球一样,只差那最后一口气了! “太子殿下,滢儿……滢儿心里有您……” “啊……” 一声惨叫响起,伏怜滢被忍无可忍的太子一脚踹飞。 没错,就是踹飞! 而且撞到巷子的墙上才落地! 此时,正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拖出去,交给祁容实,让他管好自己的女人,若有下次……” “孤不介意……脏手!” 太子一脸嫌恶的说完,看都没看一眼缩在墙角的伏怜滢,带着徐寅急促离去。 而叶开,则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两个宫卫将人拖走,并冷冷叮嘱; “务必按太子殿下的命令,传话给六皇子!” “是——” 两人大声回答着,就拖起地上缩成一团的伏怜滢,朝另一头迅速离去。 站在一旁的丫鬟——琥珀,早已吓破了胆,一声不敢吭的小跑追上去,心里却知道,回去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然而,一身戾气的太子,还没到东宫门口,就被急匆匆追来的冉拾给叫停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陛下……陛下他中毒了!” 冉拾的话给太子惊的面色可怕,当即就折返往回走,冷硬成冰的声音却忍不住出口; “刚才好好的,怎会突然中毒?” 太子处理完公务,才去后殿看过顺安帝,见他睡得安稳,这才想去东宫地牢走一趟的; 不成想,就这一会儿功夫,睡觉的人却突然中毒! “回太子殿下,陛下醒了口干,喝过水后就突然吐血……” “任太医可在跟前?” “是,任太医诊过说是中毒,奴才这才跑出来传话的!” 冉拾说完,太子匆匆而行的脚步突然一顿,心底莫出涌出一股不安; 接着,脸色骤变,看着身侧的叶开就急吼; “快,前去护驾!” “是——” 叶开答应着,立即朝顺安帝歇息的宫殿奔去。 而太子,也顾不上任何威仪,大步在后面跟着,可是越想心里越急,越急就越按耐不住,最后索性也跟着跑起来,直到一路进后殿,看见靠在床头坐着,脸色惨白如纸的顺安帝,他才松了一口气; “父……父皇……” “朕无碍,你……不必担心!” 见衣袍凌乱,面色朝红,上气不接下气,虚弱的顺安帝出声安慰。 而此时,叶开端着茶壶上前; “殿下,这壶茶有问题!” 一旁的任太医也赶紧开口; “叶统领说的没错,就是这壶茶被人动了手脚,好在陛下喝的不多,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 任太医的话让太子松一口气的同时,脸色也愈发难看,转头看向明公公; “明公公,这茶平日里都是由谁沏的?” 太子才问完话,一旁的冉拾上前两步恭敬回答; “回禀太子殿下,陛下龙体欠安后,沏茶之事一直由奴才看管,不过近几日陛下换了口味,所喝茶汤皆由宫女——江蔡儿沏泡……” 冉拾说完,太子扭头一个眼神,叶开转身就又出去。 只是很快他又进来,朝太子摇摇头道; “殿下,人已死!” 人已死? 须臾,所有人面色一沉,都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查!满宫上下彻查,与这贱婢接触之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有了太子令,叶开再次转身出去,打算将这皇宫里里外外都翻一遍。 “父皇,您觉得如何?” 压下心中的怒气,太子上前两步,缓缓问精神尚可的顺安帝。 “无碍,你不必忧心!” “父皇安心,不会再有人伤害您!” 太子的话说的极为坚定,是对顺安帝的保证,也是给自己的命令! 说完,见顺安帝一脸疲倦,就上前小心的扶着他躺下,看了一眼明公公后,就示意任太医外面说话。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外殿,太子满目戾气看向窗外,好一会儿后才冷冷问; “父皇他……” “太子殿下莫要太过忧心,好在陛下喝的不多,又被积淤的痰湿尽数顶了出来,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也就无碍了,不过……” “照实说!” “入冬来,陛下身子一直不大利索,这次中毒,多少伤着了根本,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 这话太子怎会不懂? 万幸,顺安帝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不然,太子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任太医可知,此毒出自何处?” 顺安帝虽然没事儿,但是此人其心可诛,太子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就想问个清楚明白。 “此毒倒也寻常,精通毒理之人皆能配制而出,难就难在这度,配药之人似乎并无夺人性命之意……” 并无夺人性命之意? 那为何…… 突然,太子想起刚才半路堵住他的伏怜滢,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当即面色一惊,朝外大叫; “来人!” “殿下——” 禁卫队长杨宽,立即进殿。 “带人去东宫,要快!” “是——” 见太子神色仓惶,杨宽立即带人跑步朝东宫而去…… 第二百回京城风起 杨宽还是晚了一步,东宫地牢的黑衣人死了,连带着四个侍卫也被杀了! 得知这一消息的太子,坐在御书房半天不说话,脸色更是吓人,直到叶开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寂静,也拯救了在御书房伺候的其他人! “回禀殿下,那江蔡儿在宫中鲜少与人来往,不过这两日有去过福喜宫一趟……” 福喜宫,正是六皇子生母——嘉妃现在的住处! 好巧不巧,那里正好紧挨着暖巷,离东宫也极近! 浑身冒着冷气,坐在首位上生人勿进的太子,再次不由想起之前与伏怜滢相遇一事…… 是人为? 还是巧合? 她又从何得知,自己要在那个时候去东宫的? 看来,有些人还是不安分! 想到这里,太子缓缓起身,步下高台,来到叶开面前沉声问; “那贱婢,今日可有接触伏氏那贱人?” “回殿下,没有任何人看见伏氏接触那江蔡儿,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属下刚才盘查时,有宫人看见,伏氏进宫时身后明明跟着两个丫鬟,可出去时,就只有一个!” 也就说,有人被故意留在了宫中! 再想起东宫地牢被人闯入,太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伏怜滢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她此举,是听从何人之命? 六皇子? 还是…… 关内侯? “带人去封锁福喜宫,不得任何人出入!” “是——” 杨宽领命,立即出去执行,至于嘉妃,他完全没有顾虑! 这皇宫,是太子当家,有他的令,谁人敢说个‘不’字? 这时,太子又盯着叶开下令; “你带人前去六皇子府,速速捉拿伏氏与六皇子!” “是——” 虽然,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此事就是伏怜滢与六皇子所为,但也但也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 再者,太子就是不想放过他们二人; 至于证据…… 只要他想,随时都会有! 想到这儿,太子眼中划过狠戾,一条毒计油然而生; “弄点东西给吕氏送去……” 听到太子的吩咐,叶开心头一颤,但还是面色如常的转身出去。 当日,京城传出消息,六皇子和侧妃——伏氏,因毒害皇帝被太子下令抓了! 瞬间,整个京城沸腾,暗自猜测此事的真假,甚至有人不惜冒险打听可靠消息……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太子的霉头! 然而,消息终究是消息,多少有些水分在里边,六皇子确实被抓,但伏氏怜滢,因为身体不适回了关内侯府,而躲了过去! 但是,躲得过初一,岂能躲得过十五? 翌日,朝会 就六皇子毒害顺安帝一事,太子当朝与文武百官商讨; “祁容实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借妇人之手企图谋害君父,此等畜生不如之行径,孤……岂能容忍?” 一夜未合眼的太子,眼底青黑一片,配上眼中的红血丝,加之此时浑身的冷戾,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而下面的文武百官,听到这话便揣摩出些许动向; 太子这是要除了六皇子的节奏! 然而,有些人还是敢顶风上,比如此时出列的四品黄门侍郎——刘信和; “禀太子殿下,不知六皇子谋害陛下一说,可有确切证据?” 果然,刘信和此话一出,心有疑惑的一些大臣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刘大人所言极是,六皇子往日行事一向规矩守法,谋害陛下一事,是否存在误会,还请太子殿下彻查,拿出切实的证据才好!” 说这话的是从四品通议大夫——谷青仁。 这俩人之所以跳出来替六皇子说话,不仅因为他们平日暗中与六皇子走的近,也是为旁人的探路石; 来探太子的虚实!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可是很关爱六皇子这个唯一的兄弟! 甚至,大多时候,对这个兄弟的话也很是听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猛的意识到,太子对六皇子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毫无征兆,就像睡了一觉起来,一切都变了; 连带着往日最宠爱伏怜滢,太子也是多次下狠手,若不是顾忌关内侯,他估计早就将人给弄死了! 后来,更是‘大度’成全六皇子和伏氏这对有情人! 下面众臣心思各异,端坐在首位的太子,更是一声不吭,阴沉沉的双眼死死盯着刚才谏言的刘信和,谷青仁,直到两人顶不住这种阴寒如毒蛇一般的眼神,太子这才冷冷开口; “证据……自然是要找的……” 说着,太子视线一一从下面的文武百官身上掠过,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哪些人忠心赤胆,那些人奸诈不级! 哪些人可以继续留着,哪些人可以挪地方了! 他心中皆是有数,但是对上神武侯时,他心头莫名一颤,愧疚和悔恨让他心虚的收回视线,眼神狠戾的接着说; “带六皇子上殿,当着众臣的面,让他自己说!” 太子殿下,身为禁军统领的叶开,立即出去带人。 对于太子殿下当庭审问六皇子,有人诧异,有人期待; 神武侯父子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与窃窃私语,神色各异的众臣有些格格不入! “六皇子带到!” 随着殿外太监的唱报声响起,大殿内立即安静下来; 接着,就见一身靓蓝银纹锦袍,头上歪歪斜斜带着银镶蓝宝石头冠,冻得鼻头发红,脸色青紫,神色愤怒的六皇子,踏入大殿,一步步朝前走来。 此情此景,让坐在高位上的太子,不由想起前世,手提长剑,在这里将他活捉后,百般羞辱,并给他安上一个野种罪名,最后让他死无全尸的那个六皇子; 瞬间,太子双眼莫名通红,眼底涌动着滔天恨意与暗红,身体每一个神经叫嚣着,想要当场将六皇子撕碎于此…… “畜生——” “砰……” 被恨意淹没到情绪失控的太子,不受控制的抓起手旁的杯子,狠狠砸向下面的六皇子脑门。 不过因为太过用力偏了方向,砸到了六皇子肩膀! 即便如此,也让六皇子没脸! 亦让众臣心惊胆寒…… 第二百零一回京城云涌 “太子皇兄为何这般动怒?” 六皇子无辜,且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问的太子瞬间回归现实,也问的他怒火中烧; “为何?你竟问的出口!” “臣弟惶恐,还请太子皇兄明示!” 六皇子的态度诚恳,像足了什么也不知道,更没有一点儿被关押了一夜的彷徨不安感; 这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站在他这边的大臣,也更加确信此事另有隐情! “伏氏带人进宫谋害父皇,此事,你做何解释?” 阴恻恻的眼神,死死盯着下面的六皇子审视打量一番后,太子这才咬牙问出这话。 不过这语气,这神情,认谁都觉得他认定了六皇子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不想,听到这话的六皇子瞬间跪倒在地,悲切的出声喊问; “太子皇兄明鉴,此事臣弟不知,且伏氏亦不可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不可能?照你这般说来,是孤冤枉你们了?” 冤不冤枉的太子一点儿都在乎,他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将六皇子明目张胆,合情合理的给弄死! “太子皇兄,可有证据证明此事就是伏氏所为么?” 见太子紧咬着他不放,六皇子抬起头,直直盯着他缓缓发问; 能这般问,六皇子笃定太子是没有任何证据的! 而且,在这件事上,亦不可能拿他们如何的! 然而,六皇子这话,却彻底激怒了太子; “来人——” “在——” 叶开进殿大声回答,随时等待太子的吩咐。 而殿中的众大臣,一声不敢吭的默默看着这对皇家兄弟过招,生怕遭受池鱼之殃。 就听太子冷声吩咐; “既然六皇子要证据……那就带人去他府上搜一搜。” 搜查六皇子府邸,这无疑告诉所有人,六皇子包藏祸心,有不臣之举! 刹那间,六皇子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盯着太子,然后神色愤怒、慌张起来; “太子皇兄,这是何意?” 对于六皇子的控诉,太子理都不理会,便又对下面的叶开道; “若有人敢阻挡,就地处决!” “是——” 叶开领命转身便出去,六皇子彻底愣了,细看,眼中带着几分焦灼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又迅速平静下来。 一时,整个大殿寂静一片,没人敢开口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太监唱报声; “关内侯觐见!” 关内侯? 低着头装鹌鹑的文武百官,齐刷刷抬头看向上位的太子,眼中的好奇怎么也遮不住; 就是神武侯与镇国将军这对父子,此时也一脸讶异,彼此看了一眼,便不动声色观望后续发展。 已经愣住的太子,阴沉着双眼死死盯着大殿门口,但是没有他的命令,在外候着的关内侯,亦是不能随意进殿的! 就在这片刻愣神中,太子脑子里想过太多太多,唯独猜不出关内侯的来意! 难道,是为这野种求情而来? 他眼神冷戾,带着厌恶之色,看向此时正低着头跪在下面的六皇子; 半晌后,这才收回视线,冷冷道; “宣——” 太子薄唇轻启,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可内心却极度紧张,却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紧张什么! 闻言,旁边伺候的徐寅大声唱报; “宣关内侯觐见!” 声音刚落,大殿门口一道伽罗色身影出现; 他身高七尺有余,头戴银冠,身量精瘦而直挺,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一身伽罗色锦袍又莫名多了几分儒雅,由于脸部被一张黑色金属面露遮掩,却又显得神秘莫测; 但是,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眼眸,给人一种特别冷漠凉薄的感觉,就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关内侯径直走到六皇子所跪之处停下脚,在众臣,自己高位上太子的注视下,双手作揖,弯腰行礼; “臣,拜见太子!” 声音亦如他外表一般,冷冷清清,毫无感情可言! 上面盯着他打量的太子,此时却再次走神; 前世,他也曾见过一两回关内侯,那时他满心满眼都觉得此人极好,低调、不贪权、不恋势、是超越群臣的特殊存在! 然而,直到他死,都没有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亦不知晓,他与六皇子到底是何种关系? 前世,谋朝篡位之事,到底有没有他的手笔? 想的出神的太子,眼神愈发阴冷,这让还保持弯腰行礼的关内侯,以及下列的文武百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不由开始补脑,眼神在关内侯与太子之间来回闪烁; 这时,低着头,眼神冷漠凉薄的关内侯再次开口,且声音比先前还要大些许; “臣,见过太子!” 霎时,太子回神,并冷冷开口; “关内侯突然进宫,不知……所谓何事?” 太子的问话,让下列文武百官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他们也好奇,从不出现在人前的关内侯,突然进宫为何而来! 不怪众臣好奇欲这般旺盛,实在是关内侯太过神秘; 就这么说吧,虽然同朝为官,人人都听过关内侯的大名,包括太子在内,见过关内侯的却屈指可数! 接着,众臣就见关内侯缓缓直起腰,放下双手,脊背挺直,语气却很是恭敬的开口; “臣听闻太子要捉拿孽女,便进宫前来请罪!” 请罪? 他身上哪有一点儿请罪该有的样子? 太子盯着下面抬起头,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关内侯打量几眼,心里不有冷笑嘲讽! “原来,关内侯也知晓父皇被毒害一事?” 这话问的就模棱两可,却极有暗指性! 然而,关内侯的回话却更绝; “陛下中毒了?” “何时之事?” “不知陛下龙体可还好?凶手可有落网?” 关内侯声音惊讶,又带着急切和为人臣子该有的关心,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肢体动作很是到位; 那是要语气有语气,要表现有表现,要态度有态度,一切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人相信他不知道! 看着这样的关内侯,太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对方是个极其难对付之人,他要谨之又谨,慎至又慎才行! 第二百零二回螳螂捕蝉 “凶手……很快就有眉目!” 死死盯着关内侯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太子冷而肯定的说。 “那就好!” 关内侯点点头,说完突然又想起今日前来的目的,便又开口; “殿下,孽女伏怜滢本来要随臣一同进宫的,只是她……” 说到这儿,关内侯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突然停下嘴,扭头看了眼左侧跪在地上的六皇子,而后沙哑着声音又道; “府医说,孽女因受外力伤害,而小产……” 外力伤害? 小产? 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大瓜的众臣,不由的在脑子里努力解读其意,想发现点儿什么惊天大瓜。 而跪在地上的六皇子,突然听到‘小产’二字不由一愣,接着就看向关内侯急切的问; “侯……侯爷,此话何意?” 文臣…… 何意? 就是,你差点儿当爹了呗! 武将…… 瓜皮! 没当过爹,还没听过别人当爹吗? “六殿下,您的孩子……没了!” 低头盯着六皇子看了好一会儿,关内侯这才幽幽开口,语气中多了些许沉重。 而站在太子身旁伺候的徐寅,猛的听到这话,眼神儿不由一缩,就想起自家太子踹伏怜滢的那脚…… 不会被他家太子给踹小产了吧? 等等,刚才关内侯说什么? ‘外力重伤’? 这样说来,伏氏的孩子真…… 造孽啊! 徐寅扭头看了眼神色冷漠,眼神阴沉,丝毫没有一点儿异样的太子,便将心放在肚子里,冷眼盯着下面一脸悲痛的六皇子。 突然,六皇子猛的站起身,指着端坐的太子大声怒叫起来; “你……是你……” “昨日滢儿出宫,就说你踹了她腹部,原来本殿的孩儿是……是你害的!” 一直以文雅示人的六皇子,此时竟指着太子,一脸悲痛的质问,眼神更是复杂,想恨又不敢恨,想骂又不敢开口,想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 看着这样的六皇子,不少人心疼,也有不少人觉得窝囊,唯独太子冷冷一笑,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牙根儿痒; “小产?” “不知……是真是假?” 真假又与他何干? 此时,太子不由想起前世,虞窈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他的孩儿,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被他们逼着同母亲一同坠入深渊…… 他\/她,何其无辜! 这仇,他还未清算,他们就先蹦跶起来了! 好的很! “你……好狠的心!” 六皇子咬牙切齿,盯着高位上的太子恨骂。 “与你们比,孤,已是仁慈!” “你……” “有谁保证,伏氏那贱妇肚子里,真就有块肉?” “还请太子殿下慎言!” ‘伏氏贱妇’,简直是明晃晃的打关内侯的脸! 他咬着牙,不得不开口提醒太子! 而六皇子,更是逮着机会就来; “太子皇兄……为何这般心狠手辣?” “你若真看臣弟不顺眼,随便找个由头发作便是,为何要拿我的孩儿……” “他……都不曾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这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 “住嘴!” 太子突然暴怒呵斥,吓得众臣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脸控诉的六皇子,此时也白着脸,保持愤怒表情直视太子,心里却莫名恐慌,甚至不由自主的挪开视线; 太子的眼神满是杀意,他有些招架不住! 即便如此,想到小产的孩子,六皇子心中就恨,却听太子怒声道; “伏氏那贱妇有没有怀孕未曾可知,就算真怀上,那也是贱种,何配在孤面前提起?” “太子殿下……” 太子的话再次让关内侯不满,沉声开口,却被另外一道声音打断; “叶开拜见太子殿下!” 急匆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物的叶开,上前就同太子对视一眼,在众臣的好奇中,以及六皇子的不安中开口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物是属下太六皇子书房发现的,还请太子殿下过目。” 说着,叶开高高举起手上类似衣袍的东西,又向前两步好让太子看个清楚。 须臾,所有人屏气凝神,满心好奇盯着叶开手中的东西; 就连徐寅也不由仔细打量起来,只是太子没发令,他便站着没动。 盯着神色莫名不安的六皇子看了好一会儿,太子嘴角一扯,这才冷冷开口; “何物?” “回禀太子殿下,是……是龙袍!” 龙袍? 刹那间,诺大的宫殿静的可怕,就连刚才气势很足的关内侯也默不吱声,甚至看都不敢看六皇子一眼; 只是在低下头的瞬间,面部唯一能看清的双眼,划过狠劲。 “不……这怎么可能?” 惊吓过度的六皇子,惨白着脸连连摇头,太子睨了他一眼,便直接吩咐叶开; “打开,给众位大人看看!” “是——” 叶开提起手中的龙袍一抖,然后转身对着众位大人; 赫然是一件玄色,团绣龙纹华袍,也是属于皇帝独有的。 这东西一出现,下列想替六皇子说话的大臣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惹上一身骚; 要知道,私藏龙袍等同意谋逆,轻则被斩,重则夷族,他们谁也不想被牵连! “哼!龙袍!” “不忠不孝,其心可诛!” 突然,太子盯着面色惨白的六皇子冷声斥骂。 回过神来的六皇子攥紧拳头,激动的再次大声喊叫起来; “不是……不可能……” “我没有……这龙袍根本就不是本殿所为,你……是你……” “带下去,等候陛下发落!” 太子冷着脸看着叶开下令。 “假的,根本就……呜呜呜……” 叫嚣的六皇子,被叶开当众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此时站在百官前面的关内侯,显得尤为惹眼,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如芒在背,刚弯腰开口,就听太子又下令; “既然伏氏说在宫里出的事,那就将人带来,让太医好好诊断个清楚才是!” “孤不屑对她这样低贱之人出手,但也容不得由他人污蔑!” “杨宽,去侯府带人!” “不劳杨侍卫,本侯这就出宫,亲自将那孽女送来!” 没等杨宽有所动作,关内侯赶紧开口,并且说完后没等太子发话,就后退着出去,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消失在大殿门口的身影,太子眼眸沉冷,嘴角上扬; 这是急了! “去,帮帮关内侯!” 看着下面的杨宽,太子不咸不淡的缓缓开口。 众臣…… 帮什么? 怕堂堂侯爷对付不了女儿? 还是怕关内侯不认识路走丢? “是——” …… 第二百零三回黄雀在后 众臣大气都不敢喘的煎熬了半个时辰,杨宽终于回来了; “回禀太子殿下,那伏氏已带到,正在偏殿候着!” “找太医给她看诊!” “是——” 杨宽又急匆匆的出去,一会儿就听隔壁有了些许动静…… 而后,杨宽再次带着一太医进来; “如何?” 太子直接了当的开问,众臣的耳朵也竖起来等待答案。 “启禀太子殿下,那伏氏并未有孕,只是妇人月信而已!” 跪在下面头都不敢抬的太医所言,证实了伏氏故意陷害人,而对象还是太子! 这就有些胆大过头了! 可先前关内侯的话,不由让一些人持怀疑态度! 这伏氏没脑子,难道关内侯也跟着脑干缺失,拿这种事逗趣? 不过,真相如何已不重要,眼下以太子的说辞为据! “伏氏那贱妇,带下去好生看管!” “是——” 杨宽,连同那一直低着头的太医一同退下,太子抬头扫视下列的文武百官,而后冷声道; “今日一切,众卿皆看在眼中,觉得六皇子无辜的,可以出列!” 出列? 拉着虎尾喊救命——自己找死! 此时的太子,眼神盯着先前替六皇子开口求情的刘信和,谷青仁二人,眼神不要太冷冽,在二人以为躲过一劫时,太子突然开口; “刘信和,谷青仁,心术不正,居心叵测,与虎为猖,罢免官职,驱逐出京,三代内不得录用为官!” 两人瞬间被打回原形,且三代后人都被牵连,许多大臣不由感叹太子手段太过强硬,冷漠,但谁也不敢开口! 又长又难熬的朝会终于结束,百官赶紧开溜,好出宫压压惊,而神武侯同样着急回去,却被点名叫住了; “神武侯,请留步!” 在众臣疑惑,羡慕等眼神中,神武侯被徐寅带去后殿,此时太子已经坐在那里吃茶,脸色比朝会时好看些。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神武侯神色自若,态度恭敬行礼,心里却对太子留下他的目的,也有猜测。 “侯爷免礼,看座!” 神武侯落坐后,太子这才鼓起勇气盯着他开口; “今日留下侯爷,是想说二公子之事……” 话说到这儿,就见太子神色沉重,起身朝他而来; 已有心理准备的神武侯心头莫名一颤,直挺的脊背渐渐弯了下去,但他还是抬头盯着太子,想要听到一丝希望之声; “南儿他……可是有了消息?” 当然,他希望是好消息! 然而,太子愧疚的神色,让神武侯知道,他的希望可能要落空了! “侯爷,孤……对不住您!” 太子说着,弯腰对神武侯行礼,给他惊的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急切道;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老臣的二孙儿……他……” “孤前些日子抓到一名黑衣人,据他交代,二公子可能已经……” 对上神武侯急切的眼神,太子终究不忍心说出那几个字,可是话说到这份儿上,意思不言而喻。 “砰……” 神武侯瞬间浑身泄力,重重坐回椅子,硬挺了一辈子的脊背,在此时彻底弯了下去,那双虎目,渐渐湿润,最终紧闭双眼,将一切逼了回去。 再睁眼,只剩下清明和无尽的恨意,声音沙哑又冷清的问; “老臣的孙儿……走的可体面?” 知道落到那帮人手中,孙子不可能有好下场,但是,神武侯还是想知道他最后是怎么走的! 偏偏是这句话,让心生愧疚的太子也破防,红着双眼不停滚动喉结,就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一会儿后,他深呼一口气,盯着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神武侯,声音低沉道; “那人并未亲眼目睹,只说二公子曾去过上平的窝点投毒,那里的头目被毒死后,就有不少人出动,想必是去追杀二公子的……” 被那么多人追杀,奇迹是不可能有的,至于虞战南的结局,太子都能想得到,神武侯同样也能猜到! “孤愧对侯爷,亦对不住……” “殿下严重了!” 突然,神武后起身冷冷的打断太子的内疚之言,而后就抱拳道; “老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神武侯抱拳后退两步,在太子愣愣的注视下,转身迅速离去。 一旁伺候的徐寅都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一向很是懂进退的神武侯,为何突然这般反应! 难道被噩耗打击到了? 一定是这样! 先没了孙女儿! 接着大孙子一家失踪! 如今,二孙子又…… 这搁谁头上也受不了! 这般想着,徐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而直愣愣站在那里,盯着大殿门口的太子,却完全不这样想,低沉的自顾自道; “这是……怨上孤了!” 听到这话的徐寅虎躯一震,满目不可置信; 怎么会? 神武侯怎么敢? 再说,这事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转身缓缓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寒风刺骨天气,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前世,他蠢笨无脑,将虞家满门抄斩,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今生,他翻然醒悟,想要好好弥补,好好与虞家相处,却发现事事不尽人意,处处难偿所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和虞家渐行渐远,彻底离了心…… 谁说老天无眼? 这不,报应来了么? 且来的如此让他措手不及! 失去虞家,等同于元启失去了一条臂膀,还是最有力的右臂,这如何让他心安? 内心彷徨烦躁的太子,看着外面在寒风中凌乱的树枝,他不由又想起前世虞窈跳崖的那一幕; 比这更冷的风! 比这更阴的天! 还有无情的大雪,以及疯狂又无助的他…… ‘师妹……’ 脑子里不由想起一个声音,他猛的瞪大双眼,痛苦的从回忆中抽离,心中立即有了对策; “段磊——” 虞驰正的徒弟——段磊,怎么将他给忘了? 神武侯上交兵权! 虞家两位公子相继出事! 此时他若有意提拔虞家,估计也会被拒绝,还不如从他们身旁亲近之人着手,慢慢改变眼下的僵局! 这么想着,太子眼神一亮,转身就朝徐寅吩咐; “去段家宣孤的令,让段磊任命禁卫军副统领一职,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是——” 徐寅答应着连忙退出去…… 第二百零四回处处可疑 “太子殿下,六皇子那里……” “囚犯就该有囚犯的样子,莫要有所顾忌!” 太子虽然不能即刻弄死六皇子,但是如今落到自己手里,岂能叫他好过! 叶开一听,心中立马有数,连忙答应; “属下明白!” “这是下边儿传来的消息!” 叶开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密信放到太子面前,而后又退回去等待后话。 巴掌大的纸片儿,太子几眼就扫完,而后抬头冷笑着说; “看来,关内侯之子确实不错!” 没错,密信上写的是关内侯之子——伏宗望的信息。 可是,太子这话却杀意满满,再配上那阴森森的眼神,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他如此用心栽培的嫡长子,远在南川着实可惜!” 可惜? 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传孤令,让关内侯之子伏宗望即刻进京,听封世子之位!” 由于关内侯的侯爵是顺安帝特批的,到下一辈便会被朝廷收回,不具备继承权,所以伏宗望这个侯爷之子,也不具备封世子的资格,就一直在南川的边关。 如今,太子想起他这么个人,就想要‘大方’一回,学他爹的样子来一次‘特例’,心里却打着别的算盘。 “是——” 知道太子心里没憋好屁的叶开,回答的也极为痛快,给你递上另外一份密信; “殿下,这是叶茗送来,关于嘉妃早年与关内侯的证据!” 证据? 就说明这俩人如他猜测那般,早就有所勾结! 太子再次打开,比先前更大一张的密信,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只是越看眉头越皱,越看脸色越青,最后怒不可遏的重重拍下纸张; “啪……” “贱妇!” 太子怎么也没想到,嘉妃早年和关内侯有过一场无人知晓的男女爱恋! 怪不得关内侯会对六皇子这个野种多有关照! 有没有可能,六皇子就是关内侯的种? 而伏怜滢那贱人,才是真正的公主? 这是目前可能性最大的一种猜测! 也是最容易得手,最说的通的一种猜测! 但是内心深处,太子一点儿不希望伏怜滢是公主! “那伏氏的身份……” “回太子殿下,那伏氏不大可能是公主,她确实只有十六,年岁并未作假!” 叶开的话,搬去了压在太子心头的一块大石头,让他瞬间呼吸通畅,心里那股难受劲当即就散去。 只要伏氏不是公主就好! 想起前世两人的种种,太子依旧觉得自己又蠢又笨,可那股恶心劲儿却没了! “吩咐下去,务必要找到真公主!” 并不是太子对嘉妃生的女儿,也就是这个唯一的同父异母妹妹有多期待; 而是怕旁人借她的公主身份兴风作浪! 若是必要,太子想让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是——” 叶开依旧恭敬领命,对太子的想法也有几分猜测。 “关内侯夫人,可有查过?” 自从对关内侯产生怀疑开始,太子对已经死去的关内侯夫人都不放过! “回太子殿下,关内侯夫人名为乌云,听说是南川那边的牧族人,生伏宗望时难产而亡,其余一概查不到!” 叶开说的这些事听起来很合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细细琢磨,处处都是漏洞。 这乌氏就算是牧族人,总该有娘家吧? 可是,居然没有任何其娘家的线索! 太子沉着脸一声不吭,脑子里却想起前世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好像关内侯府的老夫人还活着! 这还是前世他听伏怜滢提起,说这位老夫人性格古怪,从不见他们这些孙子,就连关内侯这个儿子也不见的,只带着贴身嬷嬷在府中的佛堂吃斋念佛,多年从未出过后院一步! 当时,没脑子的他并未多想,也以为这位老夫人脾气古怪,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诡异! 而且,关内侯——伏章远,自十九年前夫人——乌氏难产而亡后,就一直没有再娶妻,甚至后院里连个女人都没有! 前世,听伏怜滢说起此事,他曾感叹关内侯长情,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 就是如今,人人提起神秘的关内侯,谁不赞他一句痴情! 可是再回想起来,只觉得讽刺又好笑! 长情? 只怕是一场笑话而已! 再想当时伏怜滢听到他话的表情…… 怎么说呢,好像很不认同他的说法,但又不敢明言一般! 过往细细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疑点,处处都是漏洞,但是以前那个没脑子的他,竟未发现丝毫! 同为男人的太子再清楚不过,男人就没有长情一说! 就拿他自己说,也是在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罢了! 血淋淋的过往,他实在不敢回想! 背后黑手未找出! 仇人未死! 他要活着! 更何况,风雨飘摇的元启需要他! 他还不能死! “一个鳏夫,多年身边不曾有一个女人,这便是最大的可疑!再查,仔仔细细将伏章远给孤查一遍!” “是——” “顺便查一下伏老夫人!” “是——” 是什么让伏老夫人常年待在后院儿礼佛,对儿孙不闻不问,对一切漠然置之! 太子觉得,这件事也很反常! 想想,哪家的老夫人不喜欢子孙满堂,含饴弄孙的,偏偏她就这么另类! “被杀的那四人,可有让人起疑?” 又想起东宫地牢被杀死的那四个侍卫,太子忍不住低声问。 “太子殿下放心,那四人之死,没有任何人起疑!” 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又想起一人,眼中冷意瞬间凝结成块,半晌后又吩咐; “胡式,最近可老实?” “最近很是安分,夜里从未出去过,估计被那边怀疑了!” 叶开说完,抬头打量一眼太子的神色,见他眉头微蹙,神色阴冷,便又立即低头,就听他冷冷道; “还没到他死的时候,最近让他多出去走走,棋子就该活起来才有用!” “属下明白,回头就安排他活动起来!” 如今的叶开越发通透,对太子命令的领悟,也是丝毫不差。 “太子殿下,段磊求见!” 这时,徐寅悄悄上前小声回禀。 闻言,太子一个眼神,叶开心领神会,行礼后就退下…… 第二百零五回软硬不吃 “段磊,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太子声音冷漠无情,缓缓抬头盯着一身青钝色长袍,规规矩矩站在下首的段磊,脑子里却是前世虞窈跳崖时的场景,耳边还清晰回荡着段磊撕心裂肺的哀喊; ‘师妹……不要……’ ‘师妹,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师父……徒儿无能,没保住师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颜面对您老人家……’ ‘师父,祁容舁死了,元启国破,祁氏不仁不义,他们罪有应得,只是苦了百姓……’ ‘徒儿不想沦为走狗之辈,不想堕落师父威名,此生……就在冗城,虞家塘替师父守墓……’ 前世,虞窈跳崖,身为阿飘的太子疯一般的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奈何天不随鬼愿…… 就在他面目狰狞的哭喊时,段磊的这番话霸道的冲入他耳中,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也因为这番话,让今生的太子才想起段磊这号人来! 闭了闭眼,压下一切悲痛,再睁开眼,太子神色悲漠的盯着心里忐忑不安的段磊问; “段校尉,可还好?” 第二次见太子面的段磊,听到如同老熟人般的问话,猛的一愣,不由抬头看向端坐在上位的太子,态度恭敬又疏离的回道; “末将一切安好,多谢太子殿下!” 说完,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的碰撞,太子眼中的冷漠,以及深沉的悲痛,让段磊再次一愣,不由满心疑惑; 太子怎的这般神色? 难道…… 是为了那伏怜滢? 极有可能! 毕竟那伏氏小产,又被关了起来,往后…… 想到这儿,段磊低下头的瞬间,眼里带着几分讥笑。 然而,不知道段磊此时所思所想的太子,却在酝酿情绪,为即将开口的话做心里建设; “不知,段校尉对虞小姐生前之事可有所了解?” ‘虞小姐’三个字,让规矩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段磊猛的抬头,脸色骤变,而后沉着脸,满身愤怒,外加戒备,又沉痛的死死盯着太子;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犀利非常,盯着太子就像盯着敌军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说出的话,更是胆大又吓人; “师妹虽不在人世,但末将不容任何人对她有丝毫不敬,就是太子殿下,也是不成的!” ‘虞窈’是虞家人心中的痛,更是段磊心头的疤,触之必亡! 立在一旁的徐寅,被段磊这番话吓得腿肚子打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过去! 然而,说完这番话,等着被处置的段磊,突然从太子脸上看到了一丝别样情绪; 欣慰、满意、感动、悔恨…… 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的段磊,不由瞪大双眼盯着太子打量,不想对方直直盯着他又开口; “段校尉所言极是,是孤孟浪了!” 徐寅…… 见鬼? 太子莫不是疯魔了? 怎么对着段磊说出这番话? 段磊…… 这还是那个自以为是,无脑无德的太子吗?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孟浪? 不会脑壳病坏了吧? 丝毫没觉得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太子,见段磊抬起头瞪着双眼一言不发,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话生气,便再次开口解释起来; “虞小姐她……” 话说一半,太子心痛的闭了闭眼,而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接着说; “之前,父皇有意要将虞小姐许配与孤为妻,只是孤福浅……” 是啊! 他福浅命薄! 前世不知珍惜,今世却再难以相见! 太子神色悲痛,低头摸了摸胸口,这才又看向皱着眉头的段磊; “孤突想此事,只是问问罢了,并无旁的意思,更不会冒犯……虞小姐,段校尉莫要担忧!” 知道段磊对师妹关爱非常,怕他多想,太子不得已而违心解释一番,实则心里更想问问关于虞窈的事; 哪怕只是一点点小事,他也极想知道! 因为,段磊是最适合打听此事的人! “还请太子殿下见谅,师妹她……已去,莫要再惊扰她,更不得任何人做出任何有损她清誉之事,不然,末将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不得叫他好过!” 段磊戒备又抵触的情绪,加之狠硬的警告之言,让太子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渐沉,心里却未动怒,还对此番言论极为赞同。 “即日起,禁军副统领一职由你担任,希望你莫要折损虞家军的威名,也莫要辜负孤的期望!” 见段磊一脸明显拒绝之意,太子抬出虞家,冷而威严的声音极为严肃的提醒; 果然,段磊沉默了! 太子信心十足的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看着雀舌茶芽在杯中沉落,嘴角不由轻扬,就听段磊的声音响起; “末将,多谢太子殿下信任!” 除此之外,段磊没有信誓旦旦的保证,亦没有发自肺腑的感恩,整个人也极其冷静,让徐寅都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他几眼。 “下去吧,让叶开先带你熟悉一番!” “是——” 抱拳弯腰,浅行一礼,段磊便退了出去。 …… 神武侯府.小跨院书房 神武侯父子相对而坐,神色极为严肃! 好一会儿后,神武侯低叹了一口气,看着长子——虞驰正道; “关内侯终于被扯进漩涡,朝堂势必会动荡不定,此时,我们虞家最好置身事外,莫要被牵连才是!” “父亲所言极是,只是看太子的意思,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虞家!” 话说到这里,想起徒弟段磊,虞驰正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心里愈发不安; “段磊一直被冷待,突然被任命为禁军副统领,此事有些古怪,儿子怕……” “怕?何怕之有?” 神武侯冷哼一声,虎目带怒,语气不屑,接着就低声道; “不过是想做给你我父子看,给天下人看而已,你当真以为他就这般看得起咱们虞家?” 说着,重重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武侯极其严肃的叮嘱长子; “你只记住,咱们虞家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往后,只要对得起一家子老小便可,至于朝堂之事,天下之事,与我虞家何干?” “是,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至于磊子,是个好孩子,如今被提拔至如此重要的位子,那就让他在其位,谋其职,莫要多想,要知道,多少人就是因为想的太多而走错了路!” “是,儿子回头会告诫他。” 第二百零六回主动辞官 “至于南儿……” 不相信二孙子——虞战南,已经遭遇不测的神武侯,谈完正事后,终于忍不住还是说起这个沉重话题。 只是话说一半儿,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亦不相信太子所言。 然而,他眼中的沉痛,还是让虞驰正猜到了,脸色一变,就开口轻缓试探着问; “父亲,可是……有南儿的消息了?” 死死盯着儿子,最终神武侯选择了隐瞒太子所说,摇摇头就道; “无,只是太子的人前段时日抓到一黑衣人,据他交代,南儿曾在上平出现过,还毒杀了一个黑衣人头目……” “那南儿呢?他可有被抓住?” 听到老父亲这话,虞驰正惊的站了起来,满目忧色。 神武侯看了他几眼,这才摇头道; “南儿,并未落到他们手中……” “那便好,若被他们抓住,指不定被折磨成甚样了!” 虞驰正明显松了一口气,说着又缓缓坐下,但神武侯却不敢看他一眼,端起茶盏,低头不语。 “既然没被抓住,南儿怎会不与家中联系?” “难道出了何事不成?” 才松了一口气的虞驰正,越想就越揪心,最后又看向低头吃茶的神武侯; “父亲……” “安心,既然没落到那帮人手中,便不会有事,迟早……会回家的!” 说到最后,神武侯基本是喃喃自语,好在虞驰正耳力过人,听的真切。 生怕长子多想,神武侯立即抬头转移话题; “老大——” “父亲,您请说!” “你母亲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为父想让你们夫妻护送你她回乡安养。” “父亲,您是想让母亲离开京城,还是……” “都有!京城风云诡谲,我们虞家若想要真正置身事外,就要选择远离,为父虽已上交兵权,可有侯位在身,轻易不得离京,而你……此事脱身便是最佳时机!” 说完这话,神武侯死死盯着长子,看看他有没有对权势的贪恋,以及不舍。 一品镇国将军,是多少人毕生都到达不了的高点! 说实话,此时的神武侯心中也极为不甘! 奈何,与家人性命相比,他不得不作此决策! “父亲是想让儿子送母回乡,而后去……去六儿那处?” 什么将军不将军,权势不权势的,虞驰正此时一点儿都不当回事儿,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六儿,说话时双眼都忍不住冒光。 见此,神武侯彻底安心! “是,以此为由离京,安顿好你母亲后,你可以亲自去一趟,去看看咱们的六儿,若是可以,由你亲自帮衬,为父便安心落意,再无担忧!” “是,儿子准备一番,节后就带母亲离京。” 一想到女儿,虞驰正满心激动,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 然而,神武侯却皱起眉头,严肃道; “不,越快动身越好,最好就这三两日!” 还想着一家人在京城好好过个年节的虞驰正,听到老父亲的这话,也忍不住纳闷; “父亲,何必这般着急?左不过还有二十来日就过新元节,让母亲在京城陪您过完节再启程也不迟!” “糊涂!枉你担任将军多年,连这点儿危机感都没有!” 一听儿子的话,神武侯气的立即发怒,接着又低声道; “只要一家子平安,你还怕以后没有过节的时日么?” “父亲……” 虞驰正刚开口想要说什么,就被神武侯抬手打断,听他又耐心道; “京城风雨飘摇,今日不知明日之事,多耽搁一日便多一份危机,你们夫妻尽快带着你母,以及东儿和西儿离开京城才是正紧,其余之事,皆可抛后!” 见虞驰正一脸懊悔,神武侯又接着说; “你莫要忧心为父,等你们离京后,我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有些事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这几个月的憋屈,让神武侯实在受够了! 所以,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犀利的虎目闪过狠劲。 “是儿子优柔寡断了,一切听父亲安排!” “三日内,尽快带着你母亲与老小三小四他们离京,至于老二,他一向迟钝心大,有他在京城,倒也能帮衬一二……” “儿子离京后,还请父亲保重身子,凡事让二弟去做,您莫太过操劳!” 放心不下神武侯的虞驰正,此时心里也五味杂成,但世上之事,哪有两全其美的,他顾了母亲,必然就不能顾及父亲! “你且安心照顾你母亲,京城之事莫要忧心!” “是,儿子一定会照顾好母亲,还请父亲放心!” “你母亲……她不容易,年轻时没过几天好日子,老了到享儿孙福的时候,却偏偏……” 神武侯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甘心的,他们男人上战场拼杀,除了天下安宁以外,也是想让家中的女人们日子过得更好; 然而,他们冒死冒活换来得却是猜忌和打压,连带着家中的女人都没好日子过,这叫他如何接受! “还请父亲宽心,正如您先前所言那般,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错,这个理儿!” 瞬间,神武侯心中舒坦不少,看着已经年至中年的儿子,满眼都是赞赏; “正儿——” “父亲,儿子在!” “凡事小心,一定要照顾好你母亲!” “儿子会的,父亲安心!” “至于你回乡之事,为父会进宫同太子说,此事你不必操心!” “是,父亲受累!” 父子俩从午膳后,一直聊到掌灯时分才散去。 接下来的两天,虞驰正以侍疾为由告假在家,紧锣密鼓安排离京事务。 直到第三日朝会后,神武侯特意见了太子; “臣老妻——虞陶氏重病在身,卧榻不起,臣长子——虞驰正辞官送母回乡,还请太子殿下准许!” 神武侯的突然主动求见,让太子很是意外,以及期待; 不想,他一开口就放大招,直接说懵了太子,让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不由一阵紧张! 神武侯上交兵权后,虽然得了侯爷爵位,却失去了实实在在的帅权,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皇家得了便宜! 接着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相继出事,虞家也连失两位继承人! 如今,一品镇国将军也要辞官,就算太子再蠢再笨,也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儿! “侯爷哪里话,为人子女者侍奉在榻前乃天经地义之事,镇国将军送母回乡后,回京继续任职,不必辞官的!” 镇国将军辞官后,他去哪里再找合适的人选? 放眼整个朝堂,又有何人能代替虞驰正的? “不瞒太子殿下,臣老妻大限将至,臣长子回乡后,也是三年后才能回京,三年之久,朝堂之事如何耽搁的起?” “还请太子殿下准许虞驰正辞官的请求!” 第二百零七回夫妻私话 最后,太子不得已只好点头准许虞驰正辞官。 但是,也留了后话; 虞驰正三年后回京,镇国将军一职依旧由他担任! 此事,太子说的有多严肃认真,神武侯就应付的有多敷衍了事! 回府,神武侯去青松院看老妻,不想,大儿媳——姜氏正好在床边侍奉婆母。 “儿媳拜见父亲!” 看着比以前瘦了许多,且脸色还很苍白的大儿媳,神武侯又看了眼靠在床头,精神头儿挺不错的老妻,在对面坐下,就缓缓开口; “老大家的——” “儿媳在,父亲请吩咐!” “老大都同你说了吧!” “回乡之事,老爷已说过了。” 说着,姜氏抬头看了一眼神武侯,见他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转头看向床上的婆母; “是我老婆子拖累了你们!” 虞老夫人,以为她的病情拖累了儿子,对大儿媳也满怀愧疚,又想起大房的三个孙子孙女,不由的红了眼,拉着姜氏的手满脸心疼; “苦了你了孩子……” “母亲……” 婆媳二人瞬间哽咽难言,齐齐落泪不止,一旁坐着的神武侯心里也难受的紧,只好开口转移话题; “你母亲身子骨不好,往后,你多费心!” “是,儿媳会照顾好母亲,还请父亲也多保重身子!” “阿北一家极好,你且宽心,莫要忧心思虑!” “多谢父亲记挂阿北,儿媳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姜氏说着屈膝朝神武侯一拜,却被床上的婆母一把给拉了起来,并心疼的说; “你这孩子,何必这般见外?阿北也是我们的孙儿不是?” “再说,做父母的如何不替儿女操心,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们即便闭眼也能安心!” 虞老夫人的话,让姜氏又难过起来; “母亲切莫这般想,康儿还等着太祖母呢,就是南儿,西儿,东儿还等着您老人家相看媳妇儿呢,以后的小孙儿也指望您照看呢!” “好好,我老婆子等着!” 人总是活在希望里,一想到还有三个孙子未娶妻成家,虞老夫人就放不下,人也跟着期待起来。 一旁的神武侯,见婆媳俩聊的轻松,想起二孙子——虞战南,眼神不由一沉,悲从心起,只是低头没让人看见罢了! 婆媳俩说了几句,姜氏立即起身离去; 因为,她知道公爹肯定有话要同婆母说! 见儿媳妇儿出去,神武侯这才起身上前,坐在床边拉着老妻的手; “今日感觉如何?” “身上轻省了不少,你莫要担心,咱们上了岁数的人就是这般!” 宽慰完丈夫,虞老夫人抬头盯着他打量起来; 突然,她脸色一变,出声质问;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你这老婆子,好好的又混说甚子?” 神武侯不悦的松开老妻的手,心里确实有些慌,只是面上强装镇定罢了! “不对,你一定有事瞒着我,你……” 多年夫妻,虞老夫人又怎会看不出这点异常! 况且,神武侯还有个一说谎耳朵就爱动毛病,更加让虞老夫人笃定他有事瞒着自己。 见老妻追着不放,神武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开口; “为夫,替老大辞了官,此事本想瞒着你的,奈何逃不过你的法眼!” 听到这话的虞老夫人一愣,而后就抓着丈夫的手急切追问; “好好的为何要辞官?” “老大辞了官职,阿北和阿南往后该怎的办?康儿又该如何是好?” 虞老夫人无法接受,大儿子用鲜血和一次次的重伤换来的一切,就这么没了! 二孙子还未婚,小重孙一年年的长大,没了父亲\/祖父的庇护,他们的将来又该如何!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何必忧心?” “你这是甚子话?我们老的不替他们精打细算,还有哪个会为他们这般筹谋?” 说着,虞老夫人抬起苍白的脸,死死盯着神武侯打量,就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可是……朝中出了甚子事?” 盯着神武侯看了几眼,虞老夫人低声问。 本来,她一介后宅妇人,是不能打听朝堂之事的,可眼下事关要紧,她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 “你……” “你莫推三阻四,拿那些个话来堵我的口,今儿个你若说不出个道道来,我就去宫门口敲鼓,让圣人给我个说法!” “你真是年龄越大越爱胡闹,为夫何时推三阻四了?又何时拿假话堵你了?” 被老妻追着质问,神武侯也是憋屈无奈的很,强忍着心中的痛楚,打起精神与她周旋。 不过,看着眼前精神头不错的老妻,神武侯心中还是欣慰的! “那你今日说个明白,为何辞去老大的官职?” “唉!” 神武侯重重的一声叹息,满含神无奈。 接着,就听他压低声音缓缓道; “此事,本不该与你说的,可事到如今,为夫不说你定会怨上我的……” 话说到这里,神武侯又紧抓老妻的手,感受到掌心的暖意,这才低声接着道来; “天家父子忌惮咱们虞家,为了保全一家老小,为夫不得已才这般行事!” “忌惮……为何?” 虞老夫人并不傻,相反,许多事她比一般的妇人还要见多识广,可这样的她,在这件事上偏偏就想不通! 在她心中,丈夫儿孙忠诚、英勇、是元启难得的好儿郎,也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万万没想到,她的骄傲,突然被天家忌惮、怀疑、打压…… 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为何?” “自然为权力,为野心,为无能,为私欲,为谗言……” 神武侯越说越气愤,不由的想起孙女儿的话,情绪这才渐渐平复下来,转头对老妻道; “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可,切莫声张。” “侯爷放心,我老婆子晓得轻重!” 见老妻没再说别的,神武侯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拍了拍她的手; “只是苦了你了,到老也不曾享几天清福!” “阿娟,为夫……对你不住!” 神武侯说着,终于忍不住红了眼; 有对失去孙子的伤痛! 有对老妻的不舍! 也有对虞家的忧虑! 第二百零八回意外大喜 十二月初六,京城难得一个晴天 可对于虞家人来说,心情依旧沉重; 因为,他们亲人即将分别! 虞驰正跪在站在大门口的神武侯脚边,满眼不舍与伤感; “还请父亲,保重身子!” “一路保重,照顾好你母亲!” 弯腰扶起长子,神武侯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嘱咐。 “儿子会照顾好母亲,请父亲放心!” 虞驰正说完,一旁的虞严良红着双眼过来; “大哥,一路保重!母亲与两个孩子,以及苗氏,就拜托大哥了!” “二弟安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大哥,保重身体,有事写信,莫要独自扛着!” “好,父亲还请二弟费心照顾,为兄在此多谢!” “你我血脉至亲,大哥何必这边见外!” 见两个儿子你来我往,说个没完没了,神武侯便适时开口提醒; “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是——” 虞驰正恭敬回答完,这才与弟弟结束话题。 “祖父,您保重身体!” “孙儿不能在膝下尽孝,还请祖父多多保重身子!” 虞望西,虞守东二人上前跪在神武侯脚边磕头辞别。 前面两个孙子已出了事,眼前的小三小四,神武侯不得不郑重警告一番; “起来,往后凡事要听你们大伯的,莫要私自乱来。” “是——” “路上多个心眼,不可大意!” “是,孙儿谨记祖父教诲!” 二人齐齐应完,这才起身走向后面的马匹。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虞老夫人,挑起帘子,满眼不舍对着神武侯哽咽道; “侯爷,多保重!” “为夫会的,走吧!” 神武侯挥挥手,示意老妻放下帘子,生怕吹风冻着她。 夫妻几十载,到底舍不得,离不开! 奈何,事不由人! “启程!” 骑上马背的虞驰正一声令下,虞家所有家丁如同战场上的士兵一般,齐刷刷的扬鞭打马,马车缓缓行驶,朝着前方路口驶去…… 站在大门外的神武侯,眼睛都不眨的目送他们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依旧站着不动! 一旁的姚吉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上前小声劝慰; “侯爷,这里风大,还是进去吧!” “阿吉……” “侯爷,老奴在!” “他们……都走了!” 神武侯声音低哑,情绪低落,身上带着无尽的伤感,让一旁的虞严良都跟着担忧; “父亲,有儿子陪着你呢!” 虞严良知道自己没有大哥——虞驰正精明! 亦不如大哥虑事周全! 更不如大哥贴心! 可是,他也是孝顺的好儿子,见父亲心情如此,他也是极为担心的! “以后……这里就咱们三人了!” 走的走,散的散,偌大的虞家瞬间空荡荡的,神武侯看着眼前的姚吉与虞严良,忍不住就说出这话; 可见,他确实伤感了! 说完又朝刚才马车离去的路口看了一眼,这才转身踏进大门。 然而,进去没多大会儿,姚吉就收到门房送来的信件,他激动的拿给神武侯,想让他高兴高兴; “侯爷,信!” 见姚吉神色激动,情绪低落的神武侯立马接过信,看见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赶紧撕开信壳,而后一道道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虞杳写给他的信! 神武侯按耐住情绪,一个字一个字的认真看完,再也忍不住落了泪,甚至整个人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 见此,站在一旁的姚吉急的双眼冒火,以为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小姐出了什么事,就忍不住开口问; “侯爷,可是小……六儿那里……” “阿吉,你且看看……” 神武侯抬起头,边拿袖子擦拭眼泪,边把信递给着急的姚吉; 小心接过信件,仔细看完后的姚吉,也忍不住红了双眼,哽咽道; “好事……真是天大的好事!” 说完,他也忍不住落了泪,但心情却是极好的! “侯爷,还是咱们六儿孝顺……每一次来信都很是及时。” “这孩子,最是像我老头子,哪哪都好,就连来信也很是会挑时候!” 又忍不住拿起那张发黄的纸张认真看了一遍,神武后心情大好的捋着胡须,满眼笑意的夸赞。 说完这话,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别的事,慌忙起身吩咐姚吉; “快去备马,本侯要亲自去一趟码头!” 这么大的好消息,他一定要亲自去告诉长子一声,好让他安心离京。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 说着,姚吉快速朝外走去,而神武侯则拿起身旁的披风穿上,取下挂在墙上的马鞭,大步流星,精神抖擞的朝外走去。 刚走出小院儿,就和前来的次子——虞严良碰上; 一看老父亲这身穿戴,以及手中许久未用,且陪伴他多年的马鞭,虞严良就忍不住担忧,生怕老父亲有什么想不开; “父亲,外面天寒,您这是要去何处?有事您吩咐儿子便是,没必要亲自……” “为父去送送你母亲!” 说完,不给儿子反应的机会,神武侯迈着稳健步伐,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虞严良…… 不是才送别吗? 怎么又要去送? 都一把年纪的老夫老妻了,也这么腻歪? 反应慢了半拍的虞严良终于回过神,连忙转身追出去; “父亲,儿子陪你一起!” 正好,他也再去送送妻儿! “不必,你在家中守着便可!” “家里有下人看着,儿子还是陪您一起吧!” “有阿吉就够了,你不必前去!” 神武侯态度坚决,且强硬的拒绝了次子的请求,迈出大门槛儿,跨上马背,扬鞭打马; “驾——” 还想说什么的虞严良,没来得及开口,眼睁睁看着老父亲和姚吉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却还呆呆保持尔康手的姿势站在大门口,看着多少有些脑子不正常,好在没几人看见! 神武侯一路快马出城,直朝码头赶去; 他赶到时,虞家的船刚拔锚,站在船尾一脸伤感的虞驰正,一眼就看见码头翻身下马老父亲,大声朝船手喊话; “等等,且等等!” 说完,他迈着大长腿跳上岸,朝匆匆而来的神武侯迎上去; “父亲,您怎的……” 虞驰正才一开口,就被匆匆而来的神武侯一把抱住; 当即,虞驰正健壮的身躯一僵,鼻头跟着一酸,双眼立即模糊,也抬起双手不由的搂住父亲精瘦的后背,就听神武侯声音极小的在他耳边道; “六儿刚刚来信……” “父亲!” 一听这话,虞驰正立马激动的放开老父亲,可后背依旧被紧紧搂住,耳边响起低声; “听为父说……” 而后,虞驰正又略弯腰,保持刚刚的姿势任由父亲搂住,只是身体不再僵硬,眉眼间更是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幸福笑容; “二小子平安无事,眼下也在六儿那里……” “父亲,此事当真?” 虞驰正激动的浑身颤抖,也忍不住伏在父亲肩头低问。 “当真,所以为父才匆匆赶来,就想亲口告诉你,好让你安心!” “父亲……儿子……心中甚喜!” “我儿安心西行,带着你母亲,以及小三小四他们,直接去找六儿,你们到了那边,为父才是真正的心岸!” 凑近儿子耳边,神武侯突然这般叮嘱。 这个决定,是他在来的路上临时起意,也是最好的决定! “父亲……” 虞驰正也忍不住,满脸惊诧松开老父亲惊叫道。 “六儿也是这般意思,你只管照为父之命行事,莫要多想,必要时可以抹去一切踪迹!” 神武侯说完,盯着儿子用力的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 第二百零九回胡说八道 “是——” 码头人来人往,虞驰正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问,只能选择听从父亲的安排。 而站在船上虞三,虞四两兄弟,看着岸边搂在一起的祖父和大伯,不由红了双眼。 一旁的姜氏和苗氏俩妯娌,左右搀扶着婆母,看着岸边也不由落泪; “你父亲,一把年纪了……还舍不得儿子!” 知道丈夫自小疼爱长子,可没想到父子俩竟这般‘难舍难分’,虞老夫人心中难过的同时,也感到欣慰。 不想,这话确让低着头抹眼泪的两个儿媳妇儿不由笑出声; “父亲是舍不得母亲才是!” 一向稳重的苗氏,破天荒的拿婆母说事,给虞老夫人说的不好意思起来; “你个皮猴,竟拿我老婆子说事,回头定要好好罚你一回才是!” “儿媳任由母亲处罚,绝无二话!” “让你大嫂做见证,回头若是耍赖,我老婆子可是不讲理的!” “母亲向来最是讲理,这点,儿媳可是不怕的!” 婆媳三人说说笑笑间,就见岸边的虞驰正,突然跪在神武侯脚边磕头,而后起身上船,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上许多; 也没人多想,只以为他是因为老父亲的到来才有此变化的! 站在岸边,再次目送船远去,神武侯才长出一口气,却心安神定,说不出的踏实! 然而,此船离京的第四日,传来消息入京,说虞家大爷——虞驰正,送母回乡的船刚到铜州境内的梅岭地区,遇到极端天气,船被江浪打翻沉了,连带着大夫人——姜氏、二夫人——苗氏、三公子——虞望西、四公子——虞守东、以及十来家仆无一生还…… 消息一入京,所有被惊呆,不由感叹虞家祸事连连,与虞家关系不错的人家都纷纷去神武侯府探望神武侯; 结果,大门紧闭,谢绝一切访客! 这些人一打听才知道,神武侯病倒了! 由此,他们确定,这消息属实! 就是宫里养病的顺安帝,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由一愣,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并对床边侍奉的太子嘱咐; “神武侯……不容易!” “元启的安定,有他一大半儿功劳,如今朝定民安,万不可辜负与他!” 自从神武侯上交兵权后,顺安帝是彻底放心,但他不放心的是太子; 生怕这个蠢玩意儿对虞家下手,到头来落个天家无情,残害忠良的坏名声让他顶! 同时,虞家连连出事,心软的顺安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情于理他都要叮嘱一番蠢货儿子! 听闻这个消息震惊过后的太子,此时还算淡定,可内心却有些许怀疑; 虞府又出事了! 为何这般频繁? 是天灾? 人祸? 亦或者…… 自然,这种想法他是不可能对任何人说的! 太子敛下眼皮,遮掩一切情,面对顺安帝的谆谆教导,他乖顺的点头应承; “儿臣谨记父皇教导!” “唉!说来也是虞家小姐无寿,与你无缘无分……” “父皇……” ‘无缘无分’四个字,刺激到了太子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瞬间变脸,情绪不可控制的朝顺安帝怒叫一声; 将站在一旁的明公公吓了一跳! 站在门口的徐寅,也被他这声惊叫吓得白了脸,心想; 太子胆肥,竟敢对皇帝这般吼叫? 靠在床头的顺安帝本人,做梦也没想到他的蠢货儿子,竟然敢对他大吼大叫! 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的顺安帝,脸色瞬间不悦,抬头盯着手中还端着药碗的太子,让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子还保持着一手端碗,一手伸着调羹的姿势,眼眸对上顺安帝的视线,多少有些心虚,以及说不清楚! 淡定的将调羹凑近顺安帝嘴边,喂他喝下药后,太子这才冷冷清清,低低哑哑的开口; “儿臣心悦虞家小姐,听不得父皇这般说!” “噗……” 毫无心理准备的顺安帝,被这句话刺激的将嘴里的药喷了出来。 立在床尾的明公公,吓得立即冲上去; “陛下,您……” “朕……无碍!” 察觉到失礼的顺安帝,摆摆手示意明公公退下,他则缓缓坐起身,死死盯着太子; “你……说甚子?” 太子的这番谬言,让顺安帝不由得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毛病;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论? 太子之前有多讨厌虞家,不说世人皆知,但京城上下无人不晓,就是街上的流浪猫狗也是一清二楚的。 更何况,那位已经去了的虞家小姐,自小就长在肃州边关之地,他见都未曾见过其面,何来的心悦之说? 坐起身的顺安帝,就这么死死盯着坐在床边木凳上,手端药碗,身板挺直,面色阴沉的太子审视、打量、好确认他脑子是不是真坏掉了! 稳如老狗的太子,被顺安帝这般盯着打量,也是有些招架不住的,只好给出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父皇,儿臣绝无戏言……” “你闭嘴!” 顺安帝立即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要不然,自己会忍不住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虞窈若在世,此话怎么说都好! 可她人都已经去了,太子却在这里满嘴胡说八道,他听听也就罢了,万一此话传入神武侯耳中,顺安帝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别看神武侯平日里极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有多护短,只有顺安帝最清楚! 更别说,此事关乎他已去孙女儿的清誉,神武侯能做出什么事来,顺安帝都不敢多想! “你以前混账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还是这般拎不清?” 顺安帝一脸愤怒盯着太子教训,若是可以的话,他真想掰开这货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长草了! 不然,堂堂一国太子,竟能说出此等不分轻重的话来! “父皇……” “叫哪个也无用,朕虽是你老子,但也不能任由你这般放肆,张狂!” 太子被教训的哑口无言,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发,只能沉着脸,坐在那里乖乖听着。 他总不能告诉顺安帝,虞窈上辈子是他的妻子,他心悦她没有什么不对吧? 他若真敢这么说,顺安帝就真敢废了他…… 第二百一十回太子登门 “凡事都要有个度,你以前荒唐也就罢了,如今再这般行事,朕万万不能由着你的!”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息怒!” 无奈,太子只能低头认错。 “罢了!往后行事作派,一言一行皆要慎重,你堂堂储君,莫要放荡形骸,无规无矩,惹人非议!”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行了,去忙你的,这里有明公公伺候!” 看着太子就闹心的顺安帝,挥挥手跟驱赶苍蝇一般示意赶紧走人,莫要碍他的眼! “儿臣告退!” 知道遭人嫌弃的太子,放下药碗,起身告退; 坐在床上的顺安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出了后殿,太子阴沉着脸朝前殿而去,身后跟着的徐寅小心翼翼,话都不敢说。 “挑些补品送去神武侯府,替孤问候神武侯,让他保重身子!”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身后的徐寅恭敬又小心的回话,接着就转身,却被太子又叫住; “等等——” “太子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徐寅以为太子又发什么疯,战战兢兢立在几步开外小心问话。 “孤,亲自前去!” 心中依旧存有怀疑的太子,想要亲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总觉得虞家事出很蹊跷,但又说不上具体缘由,也想不出合理解释。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车驾!” 见太子没在吭声,徐寅这才转身离去。 …… 神武侯府 神武侯因为一场风寒病倒,此时正虚弱躺在床上,由姚吉和虞严良二人在床边伺候; “父亲,您多少再吃两口,不然身子怎经受得住?” 双眼肿胀,神色悲痛的虞严良,沙哑着嗓子劝慰神武侯。 一旁的姚吉更是急的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但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一个小斯急匆匆的跑进来; “姚阿爷,太子殿下驾到!” 小斯的话,让姚吉一愣,不由看向躺在床上的神武侯; 只见他眼眸微闪,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示意姚吉扶他起来。 “父亲,您……” “去……接驾!” 虞严良连忙上前和姚吉二人将神武侯扶起,听到这话,便匆忙出去。 “侯爷,太子此时前来……” “看看我这把老骨头死没死,顺便探探虚实而已!” 虽然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让神武侯病倒,但他精神头依旧甚好,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气势,那双犀利的虎目,更甚从前! 听到这话的姚吉忍不住咬了咬牙,到底什么都没再说,只伺候神武侯穿上外袍,准备迎接太子大驾; 不想,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知太子已到! 神武侯索性赖在床上不起,并一脸病殃殃,无精打采的样子。 “太子殿下,里边儿请!” 虞严良的沙哑声音从门口传来,就见一只穿着金丝云锦暗纹鹿皮靴的脚迈入门槛; 接着,就是一截黑色裘皮氅角,以及长出裘皮大氅,独属于太子的紫金龙纹袍角…… 随着那双踩有金丝云锦暗纹鹿皮靴子一步步迈进,躺在床上的神武侯,与脸色青白,鼻头发红,神色严肃,气质冷漠,但又一脸关切之情的太子视线对上,他即刻就挣扎着起身; “老臣……咳咳咳……” “侯爷躺着,莫要见外!” 见神武侯咳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身体虚弱,精神不济,看起来病的不轻的样子,太子连忙止步,并出言安慰。 心里却对虞家老夫人,以及大爷等人出事的传闻,有了四五分相信! “老臣贱体抱恙,不能接驾,还请太子殿下……咳咳……” “侯爷莫要多心,安心养病才是要紧!” “老二!” “儿子在,父亲您有何吩咐?” 听到病床上的老父亲传唤,二爷——虞严良赶忙上前。 “代为父好生招待太子殿下,莫要失了礼数!” “是,父亲请放心!” 二爷说完,连忙转身,看着站在离床几步之外的太子道; “太子殿下请移驾隔壁,家父抱恙在床,莫要给您过了病气才是!” “无妨,孤就在此陪侯爷说会儿话!” 太子是真不在乎什么病气不病气,也是真不客气; 说着就退后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丝毫没有任何顾及,让躺在床上的神武侯,以及一旁的虞二爷都愣了! “侯爷觉得如何?要不让太医前来给您再瞧瞧?” “多谢殿下费心,前日任太子才开的药……咳咳咳……” “侯爷,您喝口水润润喉!” 姚吉立即上前,小心扶起神武侯喂他喝了几口梨子膏水,而后又替侯爷擦拭了嘴巴,扶着他靠在床头,掖好被子,又默默退到一旁。 这时,太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徐寅,他立即领神会,提着手中的两堆东西上前; “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给侯爷准备的各样补品,望侯爷身子早日康愈!” “臣,代父谢过太子殿下!” 一旁的虞严良上赶紧上前,双手接过徐寅手中的两提溜补品,面向太子行礼道谢。 “将军见外!” 同虞严良客气完,太子又看向靠在床头的神武侯,酝酿了一番情绪,这才问出口; “传言老夫人与大爷他们……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这话还真不好问! 可太子是君,在他这里就没有什么不合适一说! 闻言,靠在床头的神武侯脸色一白,瞬间紧闭双眼,哆嗦着嘴皮子难以开口; 就是一旁的虞严良和姚吉二人,也忍不住低头抹起了眼泪。 瞬间,不大的屋子被悲伤淹没,就连站在一旁的徐寅,也跟着难受起来。 而这个话题的挑起者——太子,却盯着神武侯不动! 好一会儿后,神武侯终于缓缓睁开湿润,又盛满伤情双眼,哽咽着同太子道; “臣……宁可相信……只是谣言而已!” 这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算是坐实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至此,太子心里终于有了些许异样,开口安慰道; “侯爷宽心,大爷本事了得,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他本事再大,肉体凡胎,如何与老天对抗?不过,老臣借太子殿下吉言……咳咳……” 说到这儿,神武侯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喝过两口水后,才渐渐平复,就听太子又问; “如若需要人手,孤可……” “多谢殿下好意,家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费心!” 神武侯拒绝的干净利落,语气更是带着冷漠,和非常明显的疏离,让太子不由蹙眉; “侯爷以及将军为我元启江山劳心劳力,如今出了此等不幸之事,孤就是亲自前去也不过分,更何况只是指派人手前去帮忙而已!” 说这话的同时,太子的双眼死死盯着神武侯,细微的变化都不放过…… 第二百一十一回雪灾来临 最后,太子冷着脸离开神武侯府,也不知道碰了一鼻子什么灰!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忙的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想神武侯府发生的事; 因为,京城连下三日暴雪,前所未有的雪灾爆发! 说起来,这场雪灾前世也曾发生过! 奈何,前世的蠢货太子,满脑子都是伏怜滢那女人,对这场雪灾,他根本就不曾理会,甚至,在这种时候,他还陪着心头之爱风花雪月,百姓的死活根本同他无关! 以至于今世重来,太子对这件大事丝毫没有印象! 直到雪灾爆发,房屋倒塌,京城百姓冻死一层,他才隐约想起,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太子忍着弄死自己的冲动,迅速让朝臣救灾。 看着站在文官后列,前段时间被他提拔的新任太仓令——卫须,太子冷冷开口; “卫须——” “臣在!” 卫须出列,恭敬等待太子指令,心里却对他很是没有好感。 “即刻开南仓放粮,确保无家可归百姓有口热饭吃。” “是——” 卫须神色如常的恭敬领命,心里却很是意外太子会有如此决定。 要知道,以前的太子高高在上,可是从来不关心这等事情的! 再说城南粮仓,自那场大火后,太子带头捐粮,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满朝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大族就捐赠了被火烧掉的七八成之多的粮食,从而确保了京城粮食的充裕。 也因为太子的这番明智举动,让这场突如其来的雪灾有了救助的底气! 不然,单粮食这一关,就是极大的难题! 又见太子眼神落在武将队列唤道; “段磊——” “末将在!” “你即可率人出宫,去京城各处监督查办,不得出现任何乱象,尤其是哄抬粮价,药物,以及冬衣等过冬之物,违令者就地正法,杀一儆百!” “末将领命!” 这是段磊头一次对太子有些许好感,连带着说话声也格外有力,浑身上下都是属于虞家军特有的气势,让不少大臣倍感意外。 不过,他们还是没搞懂,太子为何这般重用虞家部将! “宋秋和,昌竭!” “微臣在!” 刺头二人组齐声开口出列,恭敬站在殿中待命。 看着下面年龄相当,同样一身正气的宋秋和,以及昌竭,太子心中暗叹,近些时日他们没有挑自己的毛病,实属难得! 不过身为言官的二人,很是尽职尽责,更是难得的清正好官,若是性子不要太过难缠,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二人负责监管百官,天灾当即,不得任何官员徇私枉法,以权欺压百姓,若有违令者,无论何人,你二人直管如实参奏与孤……” “是,臣领命!” 二人说完,抬头看了上首的太子一眼,这才退回位子。 太子瑞凤眼冷冷扫视下列文武百官,接着又道; “天灾当前,望众位大人用心办差,莫要大意!” “是,臣等谨遵太子殿下令!” “吩咐下去,即日起,除太后与陛下外,阖家宫上下吃穿用度一律减半。另,孤捐出一年俸禄去置办粮食,东宫闲置的冬衣棉被也一律捐出去,希望京城百姓早日度过眼前难关!” “是” 徐寅立即上前回应。 太子当着文武百官如是下令,一来是做表率,这二来…… 就有些意思了! 太子带头缩减吃用,文武百官岂能不效仿? 见此,宋秋和,昌竭二人首先出列,带头表态; “臣捐三月俸禄,粮百斤,旧冬衣二十。” 宋秋和官至三品,但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能捐出三个月的俸禄,百斤粮,以及二十件冬衣,已经是极限了,更何况他还要养家糊口! “臣捐三月俸禄,粮百斤,旧冬衣一十五。” 三十四岁的昌竭,至今未娶妻,但三个月的俸禄以及百斤粮,也是他所能承受起的极限了,就那十五件冬衣,估计还得搭上他自己常穿的! “二位大人有心,你们的心意孤替百姓谢过!” 正因为清楚二人的情况,太子才当着众臣的面的赞谢他们。 接下来,文武百官纷纷出列表态,广安大殿如闹市一般热闹起来,不得已,太子让昌竭记录,黑纸白字写下他们所说的东西,省的空口无凭。 …… 然而,此时的神武侯府门前,七八个下人早已架起几口大锅,煮出香喷喷的热粥,免费提供给百姓食用。 虽然,神武侯府属于多事之时,老夫人和大爷他们也没传来好消息,但丧事也没有办的迹象,大门依旧紧闭,前来取食的百姓心里也都不好受,他们自发的排好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端着浓稠香甜的烫粥离开,要么躲在不碍事的角落里食用。 府内,青松院 神武侯就着咸菜,喝着同样的白粥,和姚吉低声交谈; “白粥极好,往后就这般煮,让他们用心,莫要偷奸耍滑,一碗粥不算甚子,但对无家可归的百姓来说,一碗稠粥就能多扛一会儿。” “侯爷放心,老奴都已交代下去了。” 姚吉说着,看着就着一小碟咸菜吃的有滋有味的神武侯,眼中满是心疼; “侯爷,要不让灶房给您煮碗鸡汤,您大病初愈,一碗白粥哪里顶事?” “不用,这白粥就咸菜就极好,整日里汤汤水水,吃的老夫嘴里没有一点滋味儿。” 神武侯说着,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粥,并将碗递给姚吉; “再来一碗!” “是——” 一听这话,姚吉乐的跟什么似的,就从旁边的小砂锅里又给神武侯盛了一碗递给他。 “府中粮食还有多少?” 喝了一口热粥,神武侯抬头便问姚吉。 “咱们吃的话,年把有余,若是整日施粥,估计也就能顶到开春。” 听这话神武侯边吃边点头,而后又吩咐道; “如今府中人不多,把平日里的吃用留下,其余的都拿去煮了给百姓吃。” “是,老奴会吩咐他们。” “至于孩子们穿的那些旧衣,若是有人不嫌弃,也都拿去送给百姓穿。” “哪里会嫌弃?少爷们穿的衣物不是多好,但都干净整洁,那是再好不过了!” “此事你做主,府中闲置的东西能捐的都捐出去,反正留着也无用。” “是——” 姚吉答应着,心里却知道,这样一来,侯府就真的空了! 钱财之类的,神武侯早就安置妥当,并且将大部分都给了孙女儿。 而虞驰正夫妇这次走的时候,除了一些细软之类明面上的东西外,钱财也被他们全部安置了,就是二房,差不多也都被搬空了。 所以说,此时的神武侯府,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座空府。 当然,皇帝和太子的赏赐,以及田产之类的东西都在; 因为这些东西不能变卖! 除此之外,太子和皇帝多次赏赐的药材等物,都被姚吉拿去换成现银,被四卫带走交给了虞杳…… 第二百一十二回慌忙狡辩 “殿下,刚才收到消息,夏添一家在流放的路上冻死,唯其长子——夏文仲失踪。” 夏添,正是太子被贬官,而流放的前太仓令,因为私底下和六皇子走的近,加之城南粮仓失火一事,太子这才借机发落了他。 听到他们一家冻死,太子连一丝异样情绪都没有,好一会后,放下诛笔冷冷问叶开; “失踪?一个大活人,怎会突然失踪?” 夏文仲的死活,太子真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有人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消息说,夜里落雪,夏添一家十八人全部被冻死,唯独不见夏文仲,他们也曾四周找过,却没有任何踪迹。” 像夏文仲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太子根本没空理会,想也不想道; “那就以死论事。” 可是太子不知道,在他眼里这个不起眼,且已定死的夏文仲,在将来为他添了不少麻烦! “是!” 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叶开又道; “殿下,牢里传信说,六皇子嚷嚷着要见您!” 突然,就见太子嘴角扬起冷笑,幽深无底的瑞凤眼满是寒冰,一会儿后才冷冷问; “可有说何事?” “一个劲儿的嚷嚷喊冤,说有证据证明清白。” “清白?” 六皇子清不清白,太子再清楚不过! 事到如今,太子若想放过他,自然随时就能清白,反之,他拿出什么证据也无用! “那就,让孤看看他所谓的证据!” 在没找到真公主前,太子可以忍着不杀六皇子,但也仅此而已! 若六皇子不知死活,一味地上蹿下跳,不断挑衅太子,那就是自已找死。 “去,带他来见孤,顺便宣关内侯进宫!” “是——” 叶开领命,转身出去,太子却盯着大殿门口满心期待; 期待,六皇子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期待,关内侯的反应! 他倒想亲眼看看,这俩人到底是不是亲父子! 很快,关押了多日的六皇子被带来; 看着进殿,一身沙青素锦袍,头发凌乱,脸色清白,眼下青黑一片,人比前几日瘦了一大圈儿,气质越发阴柔,一步步走近的六皇子,坐在高位上的太子冷冷盯着他,眼里除了恨杀之意,再无旁的! “臣弟,拜见太子皇兄!” 短短几日的关押,让六皇子收敛一切高傲,此时更是恭恭敬敬低头行礼,哪里还有往日一丝张扬! 然而,太子却一声不吭,盯着弯腰行礼六皇子的头颅,眼底涌动着丝缕疯狂,与暴戾之气,只想砍下那颗脑袋,以报前世之仇…… 大殿中静的可怕,太子不声不响,六皇子也不敢贸然起身,俩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叶开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局面; “太子殿下——” 扫了一眼叶开身后,没看到关内侯的身影,太子眼眸一沉,满身阴冷。 这时,叶开上前,俯身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太子这才正眼看向,下面弯腰保持行礼姿势的六皇子,冷冷开口; “起——” “多谢太子皇兄!” 心中屈辱,愤怒的六皇子,面上却不带丝毫情绪,还恭敬道谢。 见此,太子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一下,淡漠道; “倒是,比以前长进不少!” 可不是,被关了几天的六皇子,倒是比以前规矩了许多! 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听闻太子此言,低着头的六皇子眼中闪过一瞬狠劲,再抬头就是满目懊悔; “臣弟以前不懂事,对太子皇兄多有冒犯,还请皇兄大人大量,莫要与臣弟一般见识!” 说完,六皇子再次弯腰行礼,态度恭敬至极,让站在一旁的徐寅颖都忍不住侧目。 “听说,你一直喊冤?” “回太子皇兄,龙袍一事臣弟真不知晓……” “在你书房密室中发现的,你又岂能不知情?” “苍天在上,此事臣弟真是冤枉,还请太子皇兄明察!” 说着,六皇子重重跪地,指天发誓。 而太子,则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慢喝了起来,远看一副沉思之态,实则是盯着杯中的茶芽冷笑; 那阴邪样儿,让站在一旁伺候的徐寅看了第一眼,都没有看第二眼的勇气。 许是盏中的茶没有什么好看,太子这才抬头看向跪在下面的六皇子,眼神跟打量玩物一般,将他从头扫视几眼,而后就缓缓问; “告诉孤,此事该如何查?” 心里没个着落的六皇子,猛的被问的心头一颤,慌忙抬头,视线恰好与太子对上; 不知怎么的,六皇子瞬间头皮一麻,后背一寒,有种被厉鬼缠住的感觉,连带着舌头都不利索起来; “臣……臣弟……不知……” “你既不知,孤如何查证?” “皇兄,臣弟真是冤枉,不若……就让臣弟见见父皇……” “啪……” 六皇子话音刚落,脑门儿被突然飞来的茶盏砸中,被关押冻了好几天的他,瞬间眼冒金星,脑袋发蒙; 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伴随着铁腥味顺着右额角流下,他下意识的抬手一摸,却摸了满手的血,六皇子满脸不可置信抬头讷讷看向太子; “皇……” “畜生不如的东西,父皇重病在身,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想用这些糟心事去打扰他,你到底何居心?” 心里确实有打小算盘的六皇子,怎么也没想到太子竟然骂他为‘畜生’! 当即,眼神不可控住的冷了些许,对于已经滴到胸口的血迹也顾不上,开口就为自己辩解; “太子皇兄息怒,臣弟并无此意,只是觉得父皇过问此事好些,毕竟……” “毕竟,父皇的死活你也不在乎?” “不是,臣弟绝无此意,太子皇兄……” “闭嘴!” 看着慌忙狡辩的六皇子,太子已经压制不住即将爆发的杀意,大喝一声成功让其闭嘴。 接着,太子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朝六皇子走去,直到站在他面前; 低头看着六皇子,太子突然开口; “说吧!” 六皇子…… 说什么? 难道他已知道了什么? “臣弟愚笨,还请太子皇兄明示!” 看着跪在眼前自作聪明的六皇子,太子再也忍不住冷笑一声; “确实愚笨!” 说完,太子一脸嫌恶转身看向窗外,盯着花园角落里的积雪冷冷道; “何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这……夏添,他对臣弟怀恨在心,此事定是他栽赃陷害与臣弟的,还请皇兄明查!” 六皇子说完这话,紧张的擦了擦额头,不想却擦了一袖子血迹。 而一旁的徐寅和叶开,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至于盯着窗外的太子,嘴角突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头看向六皇子; “夏添?” “是……是他!” “他为何要陷害你?” 太子问的轻松,可六皇子却愈发紧张,连带着额头的血迹也流的愈发快了。 “他……他之前求到我面前,想让其长子进朝,我拒绝了他……” “就因为这点事,他会冒着被诛全族的风险来栽赃陷害于你?” “此人一贯阴险狡诈,或许铤而走险也说不定!” 六皇子说完这话,不敢与太子对视一眼,便彻底低下了头。 而太子接下来的话,对他犹如当头一棒; “夏添全家已死,此事你不知想?” 六皇子猛的抬起头,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 “被冻死的!” 一听这话,六皇子彻底急了; “皇兄,此事真不是臣弟所为,真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臣弟的,还请太子皇兄……” “再者,夏添一家早早被流放,他又如何陷害你?” “他……或许是他之前就动的手也说不定,反正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六皇子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太子知晓一切,还真会被他蒙骗。 “关内侯——” 突然,太子又开口; ‘关内侯’三个字,让慌忙求情的六皇子突然没了声音,满眼不安的看着太子。 对于六皇子的反应,太子非常满意的笑了笑,又好心的给他指点一番; “关内侯是你的岳父,于情于理他都该帮你才是……” 太子说一半儿就没了后话,六皇子却听的心惊胆跳,不敢吱声。 “带下去,让六皇子再好好想想清楚” 太子下令,六皇子又被带走,费尽心思编的证据却没有任何用处。 而太子却冷着眼怀疑,有人早把夏添一家已死的消息透露给了六皇子! 若不然,他怎么会找个死人当替死鬼? 第二百一十三回宫中秘事 “殿下,关内侯对外宣称旧病复发,闭门谢客,属下没见到他人!” 早料到关内侯没有这么好请的太子,却也没想到他会来这招! 闭门谢客,拒见叶开,就等于拒绝他堂堂太子,可见其心必异! “让暗处的人盯好了,莫要出了差错!” “是!” 真病也好,假病也罢,只要他还在关内侯府,一切都好说! “伏宗望何时到京?” “应该就这三两日。” 叶开的回答,让太子满意的轻点了点头,突然眼神一冷,低沉道; “吩咐人半路截杀,务必在其进京前斩杀,并将一切矛头指向……” 后面的话太子没说出口,但叶开心里却明白的很; “是,属下立即安排!” “干净利落些,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 “那野种既然没有证据,那就先带人去抄了六皇子府。” 如今的六皇子是砧板上的肉,太子想怎样就怎样,由不得任何人说‘不’字。 “那吕氏要如何处置?” 吕解语由于事先知道点儿什么,在太子的人去拿六皇子之前就躲去城外的寺庙上香,加之在此事上她有些许‘功劳’,太子这才没有动她这个六皇子妃。 “她……” 太子眼神渐渐阴森,想起前世吕解语的所作所为,他就恨不能将其大卸八块儿,但是…… 她该做的事还没做完,还不能这样便宜了她! “留着,还有用处!” “是——” 答应着,见太子望着窗外不语,叶开这才退下。 然而,此时盯着窗外,看着墙角积雪的太子,心里莫名空落落的,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胸口,实实在在感觉到银葫芦挂坠的存在,才踏实些许。 一想到许久未去给太后请安,死气沉沉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去永寿宫!” 太子说着就往外走,徐寅立马抱起挂在一旁的裘皮大衣追上; “太子殿下且披上,这几日冷的很!” 太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是停下脚步配合徐寅的动作,眼神也带着丝丝温意。 这也是满宫上下,难得让他有些许耐心的人! 没有步撵,没有卫队,太子带着徐寅,后面跟着几名禁军,一路穿过御花园,直朝太后所在的永寿宫而去。 所到之处,宫女太监跪地避让,丝毫不敢开口惊扰,生怕太子突然发怒,将他们给砍了! 见太子行礼,但不能开口的事,已经是皇宫所有奴才保命的首要规矩,可见太子的杀伤力有多大! 太子一行人在经过东侧的小花园时,前方假山后突然传来两个宫女的交谈声; “这可怎的是好?” “要不请太医来瞧瞧……” “不可,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请太医的!” “那……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一直这样吐下去吧,若是被人发现……” “莫要乱说,赶紧进去伺候着!” 声音渐渐消失,就见两个宫女的背影匆匆从假山后离去,进了旁边的院子,并快速关上大门。 见太子愣在原地不动,身后的徐寅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心想; 这些宫女也太懒散,偷懒也就罢了,偏偏给太子撞见! 这下好了,他又得担惊受怕! 徐寅心中暗想着,鼓起勇气刚想要开口,就听太子冷冷问; “那是何处?住的何人?” 之前的太子,满心放在伏怜滢身上,对宫里的情况根本就不了解。 “回殿下,那是春喜宫,里面住的是庆嫔娘娘!” 庆嫔? 太子莫名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但是又极为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庆嫔。 脑子里边想边继续往前走去,直到路过春喜宫大门口,太子突然想起刚才那俩宫女的对话; ‘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请太医……’ ‘一直这样吐下去……’ 太子猛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紧闭大门的春喜宫,眼中莫名翻滚着怒火; 庆嫔? 前世,他登基不久,后宫传出庆太嫔有孕的传闻,并且和安王,也就是六皇子有关! 当时,他非常愤怒,可是伏怜滢却在他耳旁说是误会; 说庆太嫔是先帝的女人,安王就是再胆大也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不孝之事,无脑的他也就信了,这事便不了了之! 可不久后,庆太嫔因病暴毙,他也被活捉,那时安王笑的一脸猖狂,搂着伏怜滢那贱人在自己面前放肆大笑; ‘我不但要你祁氏江山,还要你成为人人唾弃的野种!’ ‘对了,就连你父皇的女人,我也给睡了,并且还给本王,不,给朕生了个儿子!’ 如他所言,后来他顶着野种之名,被斩于牲口市! 至于,那野种口中‘父皇的女人’,他到死都不知道是哪个! 如今想起来,春喜宫的庆嫔就有极大的嫌疑! 其实,这事一点都不难猜; 顺安帝身体不好,在女色方面很是淡漠,导致后宫嫔妃少之又少,加之又先后去了几位,如今在宫的妃嫔,一只手都数不到; 其中蹦跶的最欢的就是六皇子的生母——嘉妃,不过眼下她还在禁足中。 下来便是生育过五皇子的瑾妃,因为五皇子早夭,瑾妃深受打击,这些年一直在玉秀宫吃斋念佛,极少露面。 不过,这两位都不可能! 下来就是两年前同时进宫的玉嫔——江珠儿,和庆嫔——孟苘; 这两位不仅同时进宫,且年龄相当,都只有二十,是顺安帝后宫中最年轻的两位嫔妃。 只不过这两年顺安帝的身体越发不好,对男女之事力不从心,导致新进宫的两位年轻嫔妃一直被晾在一旁。 但是,玉嫔极少出现在人前,至今太子都不曾见过她。 至于庆嫔,太子虽然也不曾见过她,但之前在伏怜滢口中听过她的。 而且,庆嫔祖父——孟寻阳,乃皇子讲师,从前就极为赏识六皇子! 其父——孟则同,更是明里暗里与六皇子走的极近! 庆嫔本人,又和伏怜滢极好! 这种种关系下来,太子不得不怀疑她! 再联想前世的时间线,以及刚才那俩宫女的话,太子很有理由怀疑,庆嫔肚子里已经怀上了六皇子的孽种! 想到这里,太子还是想再确认清楚; “庆嫔,可是孟寻阳的孙女?” “回太子殿下,正是!” 徐寅肯定的回答,让太子已经有了七八分确定,扭头冷冷看了一眼紧闭大门的春喜宫,沉着脸一言不发,朝太后宫中走去…… 第二百一十四回又想多了 “太子今儿怎的有空过来?” “多日未曾来个皇祖母请安,孙儿过来看看您老人家!” “太子有心了,你父皇他可还好?” “回皇祖母的话,父皇近几日极好,太医说小心调养着,开春就会好转!” 其实,顺安帝的病情太子只说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儿不好的,只有他心里清楚! 闻言,太后明显松了一口气,满脸笑意,人也跟着松快不少; “那就好,你父皇的身子,都是这些年忙于朝政给拖垮了,你万不可学他的样子,无论何时,护养好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头等要紧之事!”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导!” 在太后面前,太子收起一切暴戾之气,一副乖顺模样,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这些时日,你看着也轻减不少,可是下面人没用心伺候?” 盯着太子打量一番,太后便心疼的如是说。 站在一旁的徐寅,听到太后这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秒账算到他头上。 好在太子良心还没坏尽,知道替他们正名; “下面的人都极好,做事也很是尽心尽力……” “那就是朝事繁忙,你过于劳累所致!” “朝政之事理不顺就如同一团乱麻,无头无尾,处处不顺心,事事不如意,朝臣无敬仰之心,君王无统治之能,到头来两不安好,于国于民,都是灾难。” 太后也知道太子接管朝政忙起来就没个完,时不时的还有糟心事让他头疼,恼火,担心他被这些事压垮,以至于颓废不起,便拐弯抹角开导,宽慰。 太后这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很是替太子考虑。 然而,前世从未感觉到这般温暖的太子,被坚冰包裹的内心升起一股暖意,眼底的阴冷之气也淡了些许,看向太后的眼神更是满满的愧疚; “以前孙儿蠢笨无脑,辜负了皇祖母,父皇与母后的厚爱,如今幡然醒悟,一切虽些手忙脚乱,好在有父皇在旁指点,倒还能应付的来!” “那就好,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朝政之事亦是如此,慢慢的你就会摸出门道,有了属于自己的处事章法,届时,我元启江山就由你指点,祖母相信,你会做的比你父皇更好!” 这是鼓励,也是认可! 也是两世为人,头一次有人这般对太子说! 无疑,这种感觉是极好的! 太子心中也甚是欢喜! 但是,想起前世的所作所为,巨大的愧疚和悔恨,让太子无颜面对眼前的太后,更对不起她的这份信任,只能低头迅速调整情绪,而后抬头道; “多谢皇祖母的信任,孙儿……定不会让您失望!” 以前,他也觉得自己的父皇有些窝囊,可接手朝政以来,他才理解顺安帝的不容易! 如今的元启,就像得了致命烂疮的病人,想要连根剜掉烂疮保命,却又没胆量,没能力承受后果; 索性就包脓养疮,只要人不死,任由病情在暗处发展,只要表面看的过去就行! 顺安帝治理朝政亦是如此! 因为他深知自己没那个手段与能力,所以尽可能的不激化各方矛盾,只要大家表面上相安无事,让元启处于一个表面安宁的状态就好。 其实,这远比快刀斩乱麻更要费心费力,太子也是近日才体会到他的难处! 说着说着,祖孙俩没了话,两个人各自端起茶杯低头吃茶,气氛也不如刚才温和。 突然,太子想起庆嫔之事; 想要证实她有没有怀孕,这事还真有些棘手! 他总不能让太医直接去给庆嫔把脉吧? 届时,若诊断出身孕来,一个不好他有可能都会被牵连进去! 可是,他无妻无妾,皇后又仙逝,为今能帮他的也就只有太后了! 想到这儿,太子放下茶盏,抬头看着太后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让太后也跟着急; “太子可是有何事要说?” “孙儿劳烦皇祖母找个由头,让太医给几位娘娘瞧瞧,尤其是庆嫔。” “啪——” 太子这话一出,太后手中的茶盏瞬间落地摔碎。 “太后娘娘您没烫着吧?” 一旁伺候的燕嬷嬷,立即上前关心的问,生怕烫着太后的手。 “无碍,收拾了吧!” 太后摆摆手,眼神却死死盯着太子; 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太后,一听太子的话就猜出了什么意思,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庆嫔竟有这种胆子! 好一会儿后,太后才一脸严肃冷冷开口; “此事……” 事关儿子脸面,太后到底不好开口直问。 “刚才过来时,在御花园听到两个宫女在暗处交谈,孙儿才想到此事……不过一切只是猜测,到底如何,还得看太医诊断后的结果。” “是这个理儿没错!” 太后沉着脸点头,这等事万不可大意,也不能走露任何风声,不然丢脸是小,翻起波浪那就是大事了! 见太后沉默不语,太子就知,此事十有八九会成! 果然,太后又开口; “此事由哀家处置,太子切莫沾染分毫!” 太子早已成年,如今又住在宫中处理朝政,这时候若传出后宫嫔妃有孕的消息,旁人会如何想? 更何况,怀孕的嫔妃还是与太子年岁相当的新人! 无疑,他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是,孙儿听皇祖母的!” 这时候太后看了眼窗外,见天色不早,便开口提醒; “时候不早了,太子早些去前殿处理政务。” “是,孙儿告退!” “去吧,近几日,无事就不要来后宫走动!” “是,孙儿多谢祖母疼惜!” 如今的太子可是带脑子的,知道太后这般是为他着想。 “你知好赖就好,不枉哀家为你费心!” “皇祖母放心,孙儿不会再做糊涂事,也不会再让您与父皇失望!” “好,哀家等着看,你且去吧!” 以前对太子没有好感的太后,如今倒是对他很是看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疼爱。 太子恭敬跪在太后脚边叩首行礼,而后起身告退。 从永寿宫出来,太子觉得浑身轻松,那种孤寂感也淡了几分,突然开口道; “孤想食娇耳!” 徐寅…… 啥? 想谁? “要鸡蛋馅的!” 一头雾水的的徐寅,终于明白太子原来是想吃娇耳! 他还以为太子想女人了呢! 看来,又想多了! 第二百一十五回东窗事发 三日后,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关内侯之嫡长子——伏宗望,在京城外,五十里处被人刺杀,死状极其惨,其手中却死死攥着一物; 这物,却是刻有‘东川’二字的令牌! 更巧的是,伏宗望被刺杀的地方,六皇子妃——吕解语曾出现,并停留过。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朝堂炸锅,纷纷猜测凶手是谁,更好奇死者——伏宗望,手中为何握着属于东川侯府的令牌? 以及六皇子妃——吕解语,为何在那个时候会出现在那里? 经过这件事的发酵,多年前关于东川侯,与关内侯之间的矛盾也被人深挖了出来,并暗中传播,两三日的功夫,传的版本极多,且一个比一个离谱; 有说,两位侯爷年轻时因为性格不投,彼此看不顺眼,所以渐渐生了仇恨! 有说,两位侯爷年轻时,因同时爱上一位女子,这才生了怨恨! 也有人说,两位侯爷之所以不和,是因为上一辈的原因! 这就扯的有点儿远,且有些难以查证! 毕竟,俩人的父亲都已去世,就是想问,也问不出个一二来! 比起上面这些,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什么关内侯之所以毁容,是因为东川侯暗中下的毒手! 更有甚者说,俩人当年在战场上为抢军功而生仇…… 总之,每条传言都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样,给身在雪灾中的京城百姓添了些许八卦乐趣! 然而,朝堂上却对此事极其敏感,竟无人敢出头提及! 看着下面各个老实本分的大臣,太子心里不由冷笑; 遇上难事儿,一个个的想当缩头乌龟! 他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伏公子遇害一事,众位大人如何看?” 此话一出,本就比往常冷清的气氛,瞬间凝结! 刚才的咳嗽声、低语声、以及喘气声、立即消失,大殿一片寂静,仿若无人之地! 然而,他们即使装聋作哑,默不吭声,太子也不会放过他们; “怎的?众位大人对此事没有看法?还是,觉得关内侯之子被杀无关要紧?” 众臣…… 杀人诛心! 强人所难! 逼良为娼! 简直,臭不要脸…… 众臣已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太子,反正他们就挺难的。 不开口不行,开口就是得罪人,极有可能一下子就得罪好几方人! 这哪里是说话? 这是想要他们的老命好不好? 见依旧没人吭声,太子眼神越来越冷,彻底没了耐心,眼神准确无误从众臣中捕捉到低着头杵在那的监察官; “监察院何在?” 检察院正——茅崇,虎躯一震,心中一慌,硬着头皮出列; “检察院正——茅崇,在此!” 四十来岁的茅崇看着稳如老狗,可此时的心情只有他自己清楚; 同时他也知道,今日定是躲不过去这劫了!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监察院正的他,又如何能置之不顾,独善其身? “此事,茅大人如何看?” 盯着茅崇打量一番,想到他多年来兢兢业业,对朝事非常用心,对顺安帝也是极为忠心,太子眼神微闪,神色缓和。 茅崇…… 他能说没有看法吗? “回禀太子殿下,在京城发生此等恶劣事件,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那行凶之人绳之以法,好给死者一个交代!” 被点名的茅崇,纵使心里万个不愿,也因职责所在,明确的表态。 对比,太子极其满意,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又将目光锁向下列的刑部侍郎; “刑部何在?” “启禀太子殿下,臣乔汉栋,在此!” 乔汉栋三十出头,看着精瘦儒雅,谁也想不到他是个功夫在身的人! 且这些年来他表现极好,对顺安帝很是忠心! “此事,乔大人如何看?” 乔汉栋……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怎么看? “回禀太子殿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查。” 听这话,太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头又看向下列的大理寺卿,刚要开口,就见人家主动出列; “臣,大理寺卿——郎逸鸿,拜见太子殿下!” “郎大人免礼,此事你又如何看法?” “此案不但影响恶劣,且牵扯极广,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要组织人手,专门针对此案查办,务必要将凶手捉拿归案,势必也要查清楚,伏公子手中的那块令牌出处……” “甚好,郎大人所言正合孤意,此事确实要查,还要仔仔细细的查一遍,不但要弄清楚那块令牌的出处,就是六皇子妃,也要一并查一查。” “太子殿下英明!” 众臣齐声呼唱,不管愿不愿意,马屁先要拍好! 毕竟,他们往后都要在太子手下混日子的! 有了检察院,大理寺,刑部,可靠三巨头的表态,太子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直接下令; “检察院,大理寺,刑部听令!” “臣在——” 茅崇,朗逸鸿,乔汉栋三人齐声开口,并弯腰待命。 “此事由你们三人负责查办,务必查个清楚明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亦不能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望你们三位谨慎查办!” “是——” “另,东川侯不日将进京,届时有任何疑问,检察院只管请他配合,东川侯为人明正,想必也极是愿意配合你们查办此案的。” “是,臣谨遵太子殿下令!” 茅崇…… 都将人捧上天了,他能不配合吗? 不过有了太子这话,他们查起案来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和阻碍! 前朝忙忙碌碌不得安生,后朝同样没有闲; 比如太后她老人家,打着替顺安帝祈福的名头,将瑾妃、嘉妃、玉嫔、庆嫔,四人叫到永寿宫。 说实话,顺安帝后宫的嫔妃,确实少的有点儿可怜! 看着一脸淡漠,穿戴极其素净,头上连个装饰都没佩戴的瑾妃,太后心疼的开口; “瑾妃,这些年苦了你了!” “多谢太后娘娘疼爱,嫔妾吃穿用度一律不缺,不敢言苦!” “你……还年轻,不必这般苛待自个儿,有时间来哀家这里走走,说说话也是好的,莫要成日窝在屋子里,人总是往前看的!” 顺安帝身体不好,她们自然失了许多乐趣,但瑾妃性子,人品不错,太后还是很喜欢她的。 “是,嫔妾谨遵太后令!” 瑾妃恭敬且一脸感激的回话,但太后知道,她也只是嘴上答应的好而已。 想起她失了一个儿子,太后叹了口气; 罢了! 由她去吧! 第二百一十六回各有心思 “嘉妃——” “嫔妾在!” 被禁足好几个月,又逢儿子被关押的嘉妃,脸色属实不好看,往日最好高调打扮的她,此时也穿戴简素,终于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此时面对太后,更是谨小慎微,恭敬谦卑,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这性子,倒是比往日沉稳许多!” 盯着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太后意有所指的淡淡开口,直说的嘉妃心头一颤,双腿一软就跪倒; “嫔妾往日不懂事,还请太后可怜可怜嫔妾,可怜可怜六皇子,救救他……” “三十多岁了,懂事确实有些晚!” 太后不冷不热的话,让安静坐在那里,一身秋香色团纹玉兰绣纹宫裙,头上只别着一只白玉簪子,气质温婉,面白肤亮,眉眼温柔,很是娴静的玉嫔,一个没忍住连忙低头; 大抵是被太后这话给听乐了! 而嘉妃,可能也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番话,神色一愣,接着又出声哀求; “太后,六皇子可是您的亲孙儿,他最是乖巧懂事,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他的,还请太后慈悲,救救六皇子,嫔妾给您磕头了!” 嘉妃哭着哀求完,就伏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 此时,她只是个一心惦记儿子的母亲! 可她若知晓六皇子根本不是亲生骨肉,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这么多年的付出,可否后悔? 然而,太后再听到‘亲孙儿’三个字时,眉头微蹙,眼神凉薄,垂眸看向脚边不断对她磕头的嘉妃,须臾才开口; “你且起来说话!” “太后,您这是同意救六皇子了?嫔妾……” “哀家让你起来,是怕你再磕下去破了相,至于旁的,嘉妃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太后慈眉善目,说话温温和和,可敲打起人来,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当即,不死心的嘉妃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再说旁的,只借着一旁宫女的手,柔柔弱弱的起身,低头用帕子擦了擦眼,再次开口; “是嫔妾乱了规矩,可是太后,身为母亲又怎能不担忧自己的孩儿?六皇子他如今被关押……滢儿也失了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叫他们夫妻往后如何是好?” “嘉妃——” 突然,太后重重开口,神色不悦,语气中满是警告,再次让嘉妃一愣,继而又要下跪,却被太后抬手制止; “看来,你还真是不懂事!” “太后……” “且不说六皇子如何被关押,就伏氏而言,太医已确诊,她只是妇人落红罢了,何来失了孩子一说?” “太后息怒,嫔妾……” “嘉妃,在宫里万不可乱了规矩,那伏氏,说好听点是侧妃,说实在点,就是个妾氏罢了,又何来夫妻之说?再说,朝政之事有皇帝与太子定夺,你我就不用操这份心了!” “嫔妾知错,还请太后责罚!” “罢了,依你的性子,哀家责罚也是无用,你且坐下!” 太后连责罚都懒得,说完后给嘉妃连个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看向一旁,一身露草色梅纹宫裙,头戴金簪,脸色苍白,精神不济,圆脸大眼,长相很是明艳的庆嫔,在她刚要起身时,又看向旁边低着头,规规矩矩坐着的玉嫔; “玉嫔——” 被太后点名的玉嫔,瞬间抬头,神色诧异,眼眸呆傻,配上温婉的气质,属实有几分可人。 “嫔妾在!” 回过神来的玉嫔,乖乖起身回话,声音同她的气质一般,温温柔柔,很是好听顺耳,太后满眼都是不遮掩的喜爱; “见你一直低着头,可是有何心事不成?” 太后一脸笑意关心问话,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玉嫔突然紧张起来,以至于眼睫毛都跟着颤了几颤,这才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回话; “多谢太后关心,嫔妾只是担心陛下而已!” 不知道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但是玉嫔的回答很让太后满意,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便朝玉嫔招招手; “太后——” 玉嫔缓缓上前,屈膝行了一礼,就被太后拉住一只轻拍了拍,笑道; “年纪轻轻,何以打扮的这般素净?” “陛下身子不适,加之又逢雪灾,嫔妾素静些好为他们祈福!” “好孩子,你有心了!” 太后又怜爱的拍了拍玉嫔的嫩手,抬手从自己发间拔出一只金镶祖母绿如意发簪,在其他三个妃子的注视下,亲手插在玉嫔的发间,并仔细端详一番道; “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穿戴甚子都好看!” “嫔妾不敢当,不过,太后娘娘,这簪子太贵重了,嫔妾不能收!” “戴着,也是哀家一片心意,皇帝身子不好,苦了你们几个!” 说着,太后放开玉嫔的手,抬头看向另外三人; “嫔妾不敢言苦!” 四人一前三后,齐齐屈膝回话,纵使真有千难万苦,她们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好了好了,都坐下说话!” 太后发话,四人又退回去落座,这时大宫女——宁心,端着盘子上前,就听太后道; “后宫女子多有不易,哀家也是清楚的,皇帝身子不好,你们就多忍耐些,这四支簪子,是哀家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你们一人一支分了。” 太后说着,燕嬷嬷就上前,将四支簪子分给四人; 筷子粗的实心金簪,上面镶嵌着红蓝宝石,只是花纹有所不同罢了,四人拿在手里又起身道谢;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都坐下,自家人莫要见外!” 说着,就见太监——王少仁进来传话; “太后娘娘,任太医到了!” 坐在太后对面的庆嫔,一听‘太医’二字,不由自主的低头用袖子盖在小腹上,下意识的举动让太后嘴角的笑容一僵,随后冷冷吩咐; “请任太医进来!” 说完这话,她还不忘扫了一眼庆嫔,果然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 似紧张、似害怕、似不安…… 许是怕吓到她,太后又笑着开口; “年龄大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也就来的勤快些!” 果然,太后说完,对面的庆嫔肩膀放松,捂着肚子的双手也拿下了一只,并抬头笑着打趣; “太后娘娘哪里话,您看起来与我们一般无二,甚至气色比我们还要好上不少呢!” “你这孩子,就会说话!” 太后声音刚落,就见任太医提着小木箱进来; “臣拜见太后娘娘!给各宫娘娘请安!” 别说,任太医挺忙的,宫里宫外跑个没闲…… 第二百一十七回东窗事发 “太后娘娘身子骨极好,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注意莫要久坐便可!” 任太医仔细把完脉,如是小心叮嘱,他的医术没话说,太后自然听的; “劳烦任太医,哀家记下了!” “微臣职责所在,不敢受太后劳烦!” 在任太医以及四嫔妃以为结束时,太后突然话锋一转; “近日宫中事多,陛下龙体欠安,你们四人可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是,嫔妾多谢太后娘娘记挂!” “恰巧今日你们四人也在,就让任太医也给你们把把脉!” 太后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其他三嫔意外,让庆嫔彻底慌神,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起来,甚至额头冒出细密汗珠,想也不想就起身; “太后娘娘,嫔妾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身子不适?正好让任太医给你瞧瞧!” 找错借口的庆嫔,听到太后这话,懊悔的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连忙补救道; “不是要紧大事,就不劳烦任太医了,嫔妾回去窝一窝就好了!” 庆嫔以为,她这样说,太后肯定不好再强求; 事实上,太后今日就是要强人所难! “哪里话,乖乖坐着让任太医给你把把脉!” 太后一脸笑意,可说出的话莫名强硬,让任太医,以及其他三嫔都察觉到异样。 即便到了如斯地步,庆嫔还是竭力想离开; “实在不必麻烦,嫔妾打小就有这毛病,身子乏累时躺躺就好,也不是大毛病,不敢让太后费心!” 说着,庆嫔屈膝行礼,就要开溜走人,但太后又哪里肯? “你这孩子,怎的还跟哀家客气上了?” “今儿个你们四人谁都甭见外,由哀家盯着,让任太医给你们把脉,好知晓你们平日里可曾好好吃喝,奴才可有尽心伺候。” 不愧是混了一辈子后宫的老手,太后这话说的就是好听,让人无法,也不敢拒绝。 至此,庆嫔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只好僵硬着身体,惨白着脸缓缓坐下,但是眼神似有似无的瞄向嘉妃,眼中满是哀求。 嘉妃…… 何意? 难道身体真有什么不舒服? 见此,嘉妃在庆嫔的注视下起身,同太后道; “庆嫔许是身子真有不适,若不让任太医先给她瞧瞧!” 满含期待的庆嫔,听闻此话,差点儿两眼一闭,原地升天! 蠢货! 她咬牙切齿心中暗骂,但难改眼下危机,就听太后又发话; “到底是你年龄大,会疼人,那就让任太医先给庆嫔看诊!” 嘉妃…… 确定‘年龄大’是夸人的话吗? 她怎么那么不爱听! 然而,庆嫔还想最后挣扎一下,起身推辞道; “还是三位姐姐先请,嫔妾不急!” 她是真不急! 也不敢急! “就先从庆嫔开始,莫要推辞,你们四人都要的!” 到了这一步,庆嫔已经没了办法,只好认命的缓缓坐下,压下心头的慌乱与不安,看着任太医一步步上前,她突然道; “任太子,本宫近日身子不适,脉象或许有些错乱……” “任太医的本事哀家最是清楚不过,你只管放心,一切他自有数!” 见庆嫔推三阻四,又拿此话说事,太后心中便已有了成算,神色也渐冷。 而后,就见庆嫔颤颤微微伸出右臂放在旁边的紫檀桌几上,看着任太医上前,将一条纯白帕子盖在她腕间,那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浑身忍不住轻颤,她低下头,死咬着嘴皮子保持镇静。 但是,宫里哪有傻人? 早就察觉异样的其他三嫔妃,以及太后,死死盯着她,将她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此时,任太医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太后的脸色愈发严肃,眼神划过狠劲,被刚抬头的玉嫔看了个正着,她立即低下头,握着帕子的右手不由紧了紧; 而后,又缓缓松开,一派娴静温柔模样,看着就很是让人有好感。 至于一旁的嘉妃,心里还在狐疑刚才庆嫔看她的眼神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她属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 最没有存在感的瑾妃,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太后,而后又扫了一眼正低头认真把脉的任太医,眼神轻飘飘的又落在庆嫔的小腹,微慎,便收回视线,盯着正前方的虚空出神,一副凡事与她无关的样子,也确有点儿超凡脱俗的味道在身上! 而此时的任太医,那叫一个心惊胆战,额头的冷汗跟不要钱一般往外冒,神色也越发不自然; 见此,太后盯着庆嫔的眼神如淬了毒一般,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时,心慌腿软脚麻的任太医缓缓起身,却一脸惶恐。 至于原因; 顺安帝已病了几月,这期间别说进后宫了,就连住的宫殿大门都不曾出过,此事他是最清楚不过! 可眼下庆嫔有孕,且不满两月,这让他如何开口? “怎样?” 太后轻轻冷冷,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不等任太医开口,恐慌不已的庆嫔,再也忍不住软软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嫔妾……” “闭嘴,哀家没问你!” 满眼厌恶之色的太后厉声呵斥,而后盯着任太医; 此时此刻,就是任太医什么也不说,其他人已猜出个七七八八! 瞬间,她们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盯在已经瘫软在地,低声哭泣的庆嫔,深情复杂到一言难尽! 尤其是玉嫔,不由的攥紧右手中的帕子,双眼盯着庆嫔,思绪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如实说来,哀家免你无罪!” 知道这等事,哪个太医遇上都没好果子吃,太后先给任太医一道保命符,他这才缓缓开口; “庆嫔娘娘身怀有孕……” “啪……” 虽然已经猜出结果,可任太医的话,还是让太后气的摔了手中的茶盏。 瞬间,头脑发懵的其他三位嫔妃也立即清醒,并惶恐跪地。 而庆嫔,脸色惨白到吓人,浑身更是颤抖到跪都跪不稳,手脚并用爬到太后脚边哀哭; “太后娘娘饶命,嫔妾…” “多久?” 太后看也没看她一眼,死死盯着任太医冷冷问。 “回太后娘娘,刚满两月!” 两月! 绝对不是顺安帝的种! 那会是谁的呢? 瞬间,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百一十八回最后心愿 “太后娘娘饶命……求您饶了嫔妾……” 已清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的庆嫔,跪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哀求,就是想求得一丝活命的机会。 突然,太后极其冷静的看着她唤道; “庆嫔——” “嫔……嫔妾在,太后娘娘您……” “可有想过你的家人?” 这几个字犹如天降巨石般砸在庆嫔头上,砸的她头晕眼花,心裂胆破,浑身冰寒; “错了,嫔妾错了……求太后娘娘开恩,放过我的家人……” “娘娘,太后娘娘,嫔妾该死,但此事不关他们的事,都是嫔妾的错……” “邦邦邦……” “太后娘娘,您大发慈悲饶过嫔妾的家人,嫔妾该死……邦邦邦……” 庆嫔伏身在太后脚边不停磕头,额头破了皮都没有停,好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一心想要把家人摘干净。 “是何人?” 静静盯着她好一会儿,太后才问出这话。 瞬间,屋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旁的任太医更是紧张的拿袖子直擦脑门的冷汗,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他还没活够呢! “太后娘娘,臣下告退!” 终于,任太医鼓起勇气开口。 “送任太医出去!” 太后想也没想就冷声开口,一旁伺候的燕嬷嬷立即应声; “是——” 任太医行了一礼,提起自己的家伙事儿就往外退,出门后根本顾不上跟在身后的燕嬷嬷,急匆匆的离开,活向后面有吃人的野兽一般! “说出那人,哀家给你个体面!” 这是太后最大的容忍,也是庆嫔最后的机会! 屋内静的可怕,伏身在地的庆嫔也一动不动,大家都以为她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就见她突然转身,朝嘉妃爬去;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嘉妃娘娘!” 低着头跪在那里认真听八卦的嘉妃,毫无防备的被庆嫔抓住双手哭求,她整个人都蒙了; 求她作甚? 她又做不得主! 嘉妃心中暗想,强忍着怒气,一边用力挣脱自己的双手,一边开口好言劝慰; “庆嫔妹妹这是作甚?你快松手,此事我也没的法子!” “有的,嘉妃娘娘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 “庆嫔,莫要胡说!你与人……做下此等不耻之事,还有了孽种,老老实实交代出那人才是正经!” 说完,嘉妃终于挣脱自己的手,对上庆嫔那双红肿又惊诧的双眼,她心头又是一颤,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再扭头看向太后,见她此时也冷冷盯着自己审视打量; 当即,嘉妃心中一慌,不由的就开口解释; “太后娘娘明鉴,此事真跟臣妾无关!” 嘉妃也是急糊涂了,说话没过脑子! 她一个女人,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她让嘉妃怀孕的吧? 然而,不等太后开口,庆嫔先朝她疯笑起来; “怎会与嘉妃娘娘无关?” 天老爷! 这是什么话? 后面的瑾妃和玉嫔二人,立即低头,企图降低存在感。 “你……你莫要胡乱攀咬人,此事与我何干?” 气得面红耳赤的嘉妃,咬着牙吼完这话后,突然愣住了! 脑子里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来,瞬间吓得她魄荡魂飞,遍体生寒,再对上庆嫔疯狂的眼神,她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好在嘉妃反应快,咬住舌尖儿硬是保持清醒,并一脸恨恶盯着庆嫔警告; “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成,到处攀咬人,你莫要胡说八道,不然……” “不然如何?嘉妃娘娘可知……我肚子里的这块肉……” “闭嘴!你给我闭嘴!” 不等庆嫔说出口,嘉妃也忍不住恐慌的大声呵斥,完全忘了一旁的太后。 “太后娘娘,庆嫔这贱人疯了,她胡说八道,您千万不能相信……” “呵呵呵……看来,嘉妃娘娘已猜到了?” 彻底不管不顾,破罐子破摔的庆嫔,眼下只想拉个垫背的一起上路; 而,对她见死不救的嘉妃,就是极好的人选! “贱人,闭嘴!” 嘉妃再也忍不住,上前扯着庆嫔的头发开打,给身后的瑾妃和玉嫔吓得目瞪口呆,花容失色! 给坐在榻上的太后气得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嘉妃,你放肆!” 果然,还是太后的话管用! 跪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瞬间停了下来,并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哭泣。 “求太后开恩,臣妾失了礼数!” 头脑还算清醒的嘉妃,立即跪在地上认错。 旁边发髻凌乱,面带伤痕的庆嫔,却不言不语,一脸痴笑; “何止失了礼数?你简直恶毒至极,连嫔妾肚子里,你的嫡亲孙儿都要弄死!” 庆嫔这句话扯下了最后的遮羞布,让太后脸色瞬变,咬牙切齿盯着她。 一旁的嘉妃,再也忍不住,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抬下去!” 太后满脸厌恶冷冷吩咐。 瞬间进来两个粗壮宫女,将嘉妃抬了出去。 此时的太后,死死盯着庆嫔问; “你可知,你说此话的后果?” “后果?还能有何后果?” 庆嫔彻底放弃了挣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太后恨极了,但还是强忍着杀意问话; “何以证明……此事就是六皇子所为?” 虽然,一切证据都摆在面前,但太后还是不愿意承认六皇子能做出这等事来! 往小了说,他这是不忠不孝,乱伦败德,纲常扫地! 往大了说,他这是霍乱后宫,挑衅皇权,忤逆谋反,其心可诛…… 跪在后面的瑾妃和玉嫔二人,那是真正的煎熬,走又不能走,说又不敢说,跪在那里属实害怕的紧! “这是六皇子,送与嫔妾的定情信物!” 庆嫔说着,摘下左手腕间那串粉色碧玺手串,由燕嬷嬷转交给太后。 太后一脸嫌恶的看了几眼,碰都没碰一下,就盯着庆嫔又问; “你们俩人……多久了?” 此时的太后,替顺安帝感到耻辱,忍不住就想问个清楚。 “半年有余!” 沉默须臾,庆嫔选择如实回答。 她知道,事到如今她越胡闹,太后就越愤怒,最后她的家人也会遭殃! 所以,她争取好好表现,让太后能饶了她的家人!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第二百一十九回死不承认 得到太后的传话,太子再一次提来六皇审问; “庆嫔都招了。” 盯着下面跪在地上的六皇子,太子说的极为平静,可那双瑞凤眼却死死盯着他,直到清楚捕捉到六皇子眼中的慌乱,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看向摆在桌头托盘中的粉色碧玺手串,眼中满是厌恶之色。 而六皇子,本以为太子这次提他来是为龙袍一事,因而心中还有几分底气,不想却被这句话炸的神魂恍惚,差点就露馅,回过神来就一脸茫然; “太子皇兄……此话何意?臣弟与庆嫔娘娘并不熟!” “哼!” 太子被六皇子这话给气笑了,不由得一声冷哼。 太子嘴角带着冷笑,出声讥讽; “好一个不熟!” 六皇子莫名胆寒,并意识到庆嫔肯定出了什么事! 但是,这等事本就极其隐秘,根本就无人知晓,想到这儿,六皇子又支棱起来了; “臣弟不懂太子皇兄在说何?” “你会懂的……” 太子说着就给徐寅一个眼神,他立即端起桌头的托盘走向六皇子; “此物你不陌生吧?” 仰着头,目视前方,一脸倔强的六皇子听闻此言,这才低头看向面前徐寅手中的托盘; 顿时,他双眼不由瞪大,脸色一僵,双手紧握成拳,而后又慢慢放松身体,抬头对太子道; “臣弟,并未见过此物!” 六皇子的声音明显僵硬不自然,或许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当即就有些心虚,以至于都不敢与太子对视。 “孤知你不会承认,亦无胆量承认!” 太子满眼嫌恶,语气更是带着极为明显的不屑,若不是不得已,他见都不想见这野种一面! “庆嫔,已有身孕!” “不……这怎……臣弟之意是……父皇许久未进后宫,庆嫔怎可能有孕?” 慌乱之下的六皇子再一次失态,但他还是竭尽全力的补救,并用蹩脚的理由为自己圆场。 事到如今,一切已再明了不过,只是六皇子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后宫之事,你倒是一清二楚!” 皇帝多久不去后宫,他这个太子都不清楚,反而六皇子却了如指掌,其中若没有隐情,鬼才信! “臣弟……也是听母妃偶然提起的!” 很好,拿嘉妃当挡箭牌,确实也说得通。 “不过,庆嫔那贱妇肚子里的孽畜,定是留不得的!” 突然,太子盯着下面的六皇子缓缓,冷冷道。 就见六皇子本就低着的头,又往下垂了垂,放置在大腿上的双手也不由轻颤几下,终究是没有开口接话。 但是心里极为难受; 他才失去一个孩儿,眼下又…… 太子眼眸微眯,眼中冷光乍现,嘴角扯出一抹嗜血冷笑继续道; “丁乙,也招了!” 这话,让垂着头的六皇子猛的抬头,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太子,两侧的腮帮子因太过用力而肌肉暴鼓,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他只是个太监而已!” 没错,丁乙确实是个太监! 但他又不仅仅是太监,他还是从小陪伴六皇子一同长大的玩伴! 六皇子的事,他不见得全部知晓,但所知道的绝对不少! 六皇子被抓之后,丁乙就忙着四处奔波,见他这般‘辛苦’,太子的人只好将他也一并抓了,并严刑拷打,确实问出了不少事! 至于最后,却被太子给活剐了! 没错,就是那个活剐! 死状极其残忍! 因为前世,丁乙就没少在太子面前蹦跶! 这个仇,前世太子没机会报,今生,他又怎会错过? 加之,眼下的六皇子还不能处置,憋着一肚子恨意的太子,自然而然将所有怒气发泄在他身上! “孤亲眼所见,他是太监没错!” 六皇子…… 该死,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无辜的,他……” “所以,他因你而死!” “不,他……他……” 想要狡辩的六皇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咬着牙死死盯着太子,须臾后,他又道; “太子皇兄,您到底想怎样?” “这定情信物,你收着吧!” “啪……” 太子一脸嫌恶,一手拿起托盘,将那手串扔向六皇子。 低头看着摔在面前,已经有几颗珠子摔裂的碧玺手串儿,六皇子拼命压制眼中的恨意,强忍着冲动才没伸手,又听太子道;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有庆嫔与丁乙的口供,此事,你是脱不了身的!” “不!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们怎会出卖他? 定是太子诈他! “此事,由皇祖母亲自过问的!” 一听太后亲自过问此事,跪起身想要说什么的六皇子,突然又蔫了下去! 他知道,此时由太后插手,定是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 为今之计,就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太子皇兄饶命!是庆嫔那……那贱妇勾引臣弟的,都是她的错……” “勾引?他怎的不勾引孤?” 太子这话一出,一旁的徐寅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满脸错愕,无语至极; 天老爷,这到底是什么鬼话? 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好不好? 庆嫔要是勾引他,他还能坐在这里吗? 跟游荡在人间厉鬼一般的太子,成天阴着脸,一副想要随时弄死人的模样,不想竟然也能说出这种冷笑话! 着实有些吓人! 徐寅属实接受不了! 就是六皇子,也被太子这话问的发愣。 “孤不想知晓你们谁勾引谁,事到如今,你还有何想说?” 六皇子…… 他怎么可能去勾引别人? 徐寅…… 堂堂一国太子,说话注意些! “此事,确实是臣弟有错在先,但龙袍之事,臣弟当真不知晓……” “哼!刚才,你不也死不承认吗?” 瞬间,六皇子脸色铁青,咬着牙一语不发; 因为,他理亏,无话可说! “想要活命,那就要想法子自救!” 见六皇子一声不吭,太子就像给他指路一般,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 自救? 他被关押,还能如何自救? 突然,六皇子双眼一亮,只是瞬间又压下这抹亮光,继续保持沉默。 太子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儿,但是时候不到,这件事他不会轻易透露! “实话告诉你,丁乙口中交代的那黑衣人,也被孤给抓了!” 丁乙口中确实交代了黑衣人,只是那人格外谨慎,加之六皇子被关押,太子钓鱼失败! 所以,他在诓人! 可是,六皇子因为这话,心理防线彻底溃散…… 第二百二十回君王之忧 “他……是关内侯送给我的人!” 别的不说,就凭六皇子这一句话,关内侯就已无法脱身。 但是,太子并不着急动关内侯,因为,仅凭这一点还远远不够! 他要掌握更有力的证据,将关内侯彻底弄死,永绝后患! 很快,六皇子被带下去。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太子起身朝顺安帝所在的后殿而去; 事到如今,必须让他知道这些。 毕竟,庆嫔是他的女人! 六皇子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要如何处置这两人,完全由他决定。 后殿,顺安帝精神不错,由明公公扶着在院子里溜达,见太子进来他露出笑容问; “今日,怎的这般早?” 难怪顺安帝会这样问; 平日里,这个时候太子正忙着处理朝政,有时候连用膳的功夫都没有,忙完了还得和大臣商量政事,但凡有丝毫偷懒,当日的政务就要积压,长此以往,惰政的毛病也就养成了! 不要问为什么! 因为,顺安帝什么也不想说! “儿臣拜见父皇!” 太子面色沉冷,并未回话,上前跪在顺安帝脚边行礼。 见此,顺安帝就已猜到有事,并缓缓开口道; “起来说话!” “谢父皇!” “可是前朝出了何事?” 顺安帝由明公公扶着,边往里走边问,太子这般脸色,他第一能猜到的也只有这个。 “前朝一切安稳,父皇请安心!” 前朝安稳,那就是后宫出事了? 想着,顺安帝侧头看了眼太子,不由暗想; 后宫一只手都不到的几个女人,能有什么事? “可是你皇祖母有何不妥当?” 说着,顺安帝才想起,任太医今日还不曾前来请脉,就越发肯定太后那里出了什么事,人也跟着急了起来。 “皇祖母一切安好,身子骨也极好,父皇莫要担心,此事……” “陛下当心!” 太子说话间跟着进屋,见明公公扶着顺安帝落坐,他立即打住,上前搭把手,而后,退后两步落坐,并接着道; “此事,与庆嫔,以及那……野种有关!” 这是太子头一次,当着顺安帝的面,明晃晃唤六皇子为‘野种’。 忙着倒茶的明公公,被太子这话惊的差点儿烫到手,好在都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并小心将两盏热茶分别端到父子俩面前,而后又恭恭敬敬退到顺安地身侧。 此时的顺安帝,沉着脸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的抬头看向太子,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想的那般。 太子略犹豫,便点头道; “且庆嫔已有两月身孕,就是那野种对此事也供认不讳。” 明公公…… 身孕? 动作倒是挺快! 顺安帝的反应,并未太子想象的那般愤怒,反而问起了任太医; “此事,可是任太医出手看诊的!” 此话让太子摸不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 “是皇祖母传任太医前去的!” 太子虽然疯批,又冷漠无情,但也未完全泯灭人性。 此时,他也不愿看到无辜的任太医被此事牵连,所以就搬出了太后。 果然,一听到太后,顺安帝先是一愣,而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子; “此事,你事先可知晓?” 顺安帝用脚趾头都能猜出,这事由太子主导,但是其何时知晓这件事的,他却不能肯定! 但是有一点他是万万不能容忍,那便是; 太子将手伸进后宫! 对上顺安帝审视又怀疑的眼神,太子却一脸坦荡道; “两日前,去给皇祖母请安的路上,恰好碰到春喜宫两宫女在假山后私话,不经意间听到她们的交谈,儿臣便多了个心眼,此事说与皇祖母后,她老人家疼惜儿臣,这才……” 后面的事不用太子说也能想到,知道整个事情经过后,顺安帝神色这才稍微缓和,沉思片刻后,对明公公吩咐; “去将这对奸夫淫妇给朕带来!” 顺安帝地的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但明公公却心惊胆战,丝毫不敢大意,上前就恭敬道; “是,老奴这就去!” 说着他立即退出去,就听顺安帝又沉声道; “将,嘉妃也一并带来!” “是——” 明公公迅速的退了出去,太子却不由怀疑顺安帝的想法; 庆嫔和六皇子是当事人,他们二人被带来合情合理,可嘉妃…… 太子正想的出神,顺安帝却突然盯着他严肃道; “近些时日,你可以查到何线索?” 太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就毫不隐瞒的道出; “嘉妃,好像不知道那野种不是亲生!” “她若知晓,就不是今日这般局面!” 听这语气,顺安帝早就知道这事! “嘉妃所出的公主……儿臣还未打听到下落。” 顺安帝沉默了! 他一生子嗣单薄,偏又夭折的四个儿子,如今也就太子这么一个独苗苗! 而嘉妃所出的公主,便是他此生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儿,若她活着…… 无疑,顺安帝心中是极为期待的,偏偏他又极为清楚的知道,大抵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活着!” 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 而对顺安帝来说,最痛苦的是他此时的清醒! 这份儿清醒,让他连一丝幻想都不敢有! 所以,说完这话后,他整个人泄力,肩膀都跟着耷拉下来,让太子心头不由一跳,前所未有的担忧涌上心头。 病人最怕的就是泄力,这股劲儿一出,就如山洪爆发,一发不可收拾,顺安帝只怕…… “陛下,六皇子与孟氏带到!” 这时,明公公进来小声回禀。 他口中的孟氏,正是庆嫔,此时的她不再是嫔妃,明公公自然也不敢这般敬称她。 对于明公公的话,顺安帝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这才缓缓看向太子; “事到如今,有些事你只管说!” 直管说? 太子微慎,立即明白顺安帝的意思,便点头回应; “是,儿臣明白!” 顺安帝这才看向恭敬立在一旁的明公公,并冷冷开口; “带进来!” “是——” 明公公立即退出去; 接着,六皇子与庆嫔,不,应该是孟氏,二人低着头,跟着明公公进殿…… 第二百二十一回撞柱而亡 “儿臣……” “啪……” 上前刚下跪的六皇子才开口,一个茶盏立马砸向他的左额头,瞬间出血,与前日被太子砸伤的右额伤疤完美呼应,左右对称。 不得不说就是亲父子,砸人的手法与角度高度一致,那是一般人学不来的! “畜生,养不熟的野种,竟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禽兽不如之事,你眼里可曾有朕这个君王?” 顺安帝也彻底揭下了,自己多年小心维护的那层遮羞布! 此时的他自称‘君王’,而非君父,可见多年以来,他也从未曾将六皇子当儿子看待! 被顺安帝一句‘野种’骂蒙了的六皇子,甚至都不知道何出此言,只以为他是被气急了才口无遮拦,便伏身在地,痛哭流涕; “父皇,儿臣知错了……” “你莫叫朕父皇,朕没有你这般野种儿子!” 顺安帝一脸厌恶,看六皇子的眼神儿,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眼底的阴沉之气,与太子生气时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像! “陛下,您就是再气,也不能说出这等恶毒之语,您让臣妾如何自处?” 刚到殿外的嘉妃,听到顺安帝的那声‘野种’,脸色一白,忘了通报这私自闯了进来,边往里走边哭着质问顺安帝。 在嘉妃看来,儿子被骂‘野种’,是顺安帝变相的怀疑她! 想到这儿,她眼神微闪,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跪在六皇子身旁,抬起头倔强的与顺安帝对视; “陛下,实儿纵使千错万错,但您不能这般辱骂他……” “闭嘴!” 见嘉妃还敢在他面前这般语气说话,顺安帝怒声呵斥,可惜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若不然嘉妃的脑门也得开花! 之后,顺安帝眼神越过嘉妃和六皇子,直直看向后面,一身单薄粗布袄裙,头发散乱,低头无声跪着的孟苘,盯着她仔细打量几眼,才冷冷开口; “孟氏——” 猛的,孟苘浑身一颤,整个人扑伏在地,哭着哀求; “陛下,贱妾知错,是六皇子主动找上贱妾的,还请陛下……” “贱人,都这个时候还敢胡乱攀咬人,六皇子是陛下的儿子,他怎不顾纲常伦理,会主动找上你,并……” 剩下的话,就是着急替儿子开脱的嘉妃,也说不出口,但她的意思很清楚。 “陛下,贱妾句句属实,六皇子还曾承诺,以后会让贱妾比现在还要风光尊贵,贱妾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被他哄骗至此……” “你这贱人,还敢胡说……” “放肆!” 嘉妃面目狰狞,扭头指着孟氏就恶语相向,一点儿没有皇妃该有的尊容和体面,气的顺安帝拍着茶怒斥。 到底是帝王,哪怕性子温吞,发起怒来一般人也承受不起; 嘉妃立即缩的脖子跪在一旁不敢再吱声,心里却是着急怨恨的! “好一个风光,尊贵!” 顺安帝盯着六皇子不由冷笑,怎么也没想到他还有此等野心! “朕看你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父皇恕罪!求父皇开恩,此事……乃孟氏胡说,儿臣……儿臣也是被她勾引才犯的错,还请父皇明鉴!” 听到六皇子这番狡辩之言的孟氏,身子颤了颤,不由的一阵发寒,也对自己做下的蠢事后悔不已,用力咬了咬嘴唇,便鼓起勇气开口; “六皇子,你竟然当着陛下的面颠倒黑白,当日是谁屡次经过春喜宫?又是谁无端闯入春喜宫,并对本宫表白爱意,还……还许诺往后……” “没想到如今,你竟翻脸不认人,将一切错处全推与我……” 孟氏说着缓缓起身,并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六皇子继续控诉; “你,枉为人臣,枉为人子,枉为男人!” 突然,她停下话语,双手放在小腹上,朝六皇子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一字一字咬牙道; “我们母子,在下面等你!” 说完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孟氏朝旁边的柱子猛撞去; “砰……” “来人,护驾!” “啊……” 随着嘉妃的一声惨叫,孟氏的身体顺着柱子软软瘫倒在地,额头被撞鲜血淋漓,人已经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顺安帝都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莫名有些不忍! 说实话,这种事他虽然气愤,但还没想好怎么处置孟氏。 没想到,她却这般刚烈! 见顺安帝脸色惨白,坐在那里愣愣的一言不发,太子知道他受了惊吓,便开口下令; “抬下去!” 进来护驾的四个侍卫,立即将没了气息的孟氏抬了出去。 又有几个小太监进来,利落的将地面,以及柱子上的血迹清理干净,然后全部退出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响动。 一旁的明公公,怕血味儿冲撞了顺安帝,还贴心的点上了熏香。 这时候,被吓蒙了的六皇子终于回过神,趴在地上哀哭; “父皇开恩,孟氏她……她胡说八道,儿臣根本不曾……” “畜生不如的东西!” 都这个时候了,还将一切错处推到死人身上,顺安帝忍无可忍,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脚,直接将六皇子踹倒在; “父皇——” 六皇子连忙爬起身,手脚并用爬上前,企图抱顺安帝的双腿,却被太子一脚踢开,并冷冷呵斥; “父皇,可不是你能叫的!” “太子,你此话何意?” 一旁被吓破胆的嘉妃,听到这话也回神,抬起头瞪着太子怒问,大有不给合理解释不罢休的架势。 她也就仗着是皇帝嫔妃的身份,才敢这般与太子说话,若不然早就凉透了! “何意?不如问问你的好儿子?” 太子高深莫测的言语,让顺安帝眼神一变,死死盯着六皇子打量。 而六皇子,神色瞬间不自然起来,而后惶恐不安,却强装冷静的怒问太子; “太子皇兄,你到底是何意?” “何意?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六皇子知道自己不是皇帝亲生这件事,之前太子还有所怀疑,可是刚才顺安帝说出‘野种’二字时,六皇子的反应,让他非常确定此事。 同时,太子疑惑,到底是何人告知他此事? 他又是何时知晓的? “实儿,太子……到底何意?”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的嘉妃,颤抖着手,抓住六皇子的袖子哭问…… 第二百二十二回多年真相 而六皇子,甚至不敢对上嘉妃流泪质问的眼神,只低头盯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发呆,或者是在想如何开口解释。 “实儿,你……” “母妃,儿臣也不知……太子皇兄是何意!” 终究有十几年的母子之情,六皇子努力装作一脸无辜回答同嘉妃,但隐隐颤抖的声音,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口不对心! 一旁的顺安帝,不由抬头看向太子,也对心中猜测产生一丝怀疑; 就算他知道自己并非皇子,并非嘉妃所生,又怎会表现的如此之淡定? 毕竟,他才十九! 不过,一想到撞柱而亡的孟氏,顺安帝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能与自己名义上的庶母做出此等苟且之事,或许正因没有辈分顾忌,血脉约束,他才这般肆无忌惮,张狂悖逆的! “既然你不知,那孤替你……” “不要——” 突然,六皇子失控的大喊出声,眼中的无辜彻底变为惶恐,祈求的盯着太子,希望他不要揭穿这一切; 那样的话,他不但要失去荣华富贵,皇子身份,还包括生命! 但是,顶着皇子身份享受了皇家十九年的富贵与尊荣,太子觉得够了! “父皇,儿臣就是您的儿子,是你养了十九年的儿子。” 不敢看太子阴冷的眼神,也不敢看嘉妃一眼,六皇子此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心软的顺安帝身上; 希望他看在十九年的父子之情上,能留下他! 简直,痴人说梦! 顺安帝是有心软的毛病没错; 但是,他的心软也是看对象的。 自他知晓六皇子不是亲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也更不可能有任何顾念! “哼!儿子?” “实话告诉你,朕从未将你这野种当儿子看待过!” 又是‘野种’? 到底什么意思?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嘉妃,身体不由得泄力,紧抓着六皇子胳膊的双手也无力松开,哭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顺安帝,嘴皮子动了好几下才发出些许声音; “陛……陛下,您这是何意?为何这般说我们的实儿?他……他是您的……” “不是——” 突然,太子冷硬,有力,且极为不满的声音打断嘉妃,并成功的再一次将焦点转移在他身上。 实话说,嘉妃从骨子里对太子充满惧意; 每每看到他,脑子里不由自主就会浮现出,当初吕解语被打的血肉模糊,以及太子红着眼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自那以后,她非常相信,有一天若真得罪太子得罪狠了,他会毫不顾忌的将自己斩杀,且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得不说,嘉妃虽然无脑,但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在身上的! “他……” “太子殿下,求您不要说,臣弟……求您了!” 六皇子伏身在地,卑微的哀求太子,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和恐惧! 从前,他觉得皇子身份并无什么特别! 而今,他却极为害怕失去这个身份! 甚至,因此恐惧到浑身颤栗,胆裂魂飞! “今日之后,孤,不在同你是兄弟,皇家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子嗣!” “不要……不能……你为何要这把斩尽杀绝?为何?” “因为,你不是我皇家之人,只是个父不祥的野种罢了!” 野种? 她的儿子怎会是野种? 这两个字再次刺激了嘉妃的神经,无神的双眼渐渐充满怒火,一脸愤怒盯着太子呵斥; “太子放肆,莫要以为执掌朝政便可只手遮天,随意污蔑于人,今日你不说个清楚明白,本妃……” “如何?难不成为了这个野种,嘉妃想与孤拼命不成?” “你……” 嘉妃被太子这话气的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无奈便看向顺安帝。 而顺安帝则缓缓闭上双眼,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什么也不管的样子,让嘉妃胸口一闷,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太子又开口; “娘娘犯不着为别人的孩子这般上纲上线,岂不知,你亲生的女儿不知在哪里受苦!” 女儿? 她的亲生女儿? 她何时生过女儿? 嘉妃一脸呆懵,脑子里跟豆腐渣似的,理不出点儿头绪; 甚至越想越乱,越想越怕,最后整个人颤抖不止,死死盯着太子说不出话来。 “没错,你眼前的这位,根本就不是你亲生。” 太子此话一说,伏在地上的六皇子身体一软,彻底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无骨大虫一般,起也起不来! 嘉妃更是惊愣,惨白无色的脸上带着失控的疯狂,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怒吼; “不……不可能,你胡说……你休想骗我……” 太子却不理会她,冷冷下令; “带进来!” 声音刚落,开带着一身紫铜色素常袄裤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面容泛黄,已经彻底被治好嗓子的吴氏进来; “民妇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吴氏跪在太子三步开外的地方恭恭敬敬叩首,但却对丁死死盯着她的嘉妃,以及匍匐在地,跟睡着了一样的六皇子只字不提,就像没有看到两人一般。 “她是当年替你接生的产婆——吴氏,想必娘娘还有印象!” 吴氏! 很遥远,但有记忆! 嘉妃脑子里用力回想以前的事,双眼却死死盯着吴氏; 一番打量辨认后,她才想起十九年,前自己生产时确实有吴氏这么个人,而且眼前之人渐渐与记忆中的人重合…… “你……” 一脑子疑惑想问的嘉妃,开口却不知道问什么,而且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不已,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死死抓着地面用力呼吸,努力积攒力气后,再次盯着低头跪在太子脚边的吴氏,鼓起勇气开口; “当年……可是你替本妃接生?” “是,当年由民妇,以及马氏,刘氏三人一同替娘娘接的生……” 只是,那俩人没有她命大,早就被人杀死! 吴氏低着头冷冷说完,在心里暗暗补充。 嘉妃神色一慌,身体晃了晃,扭头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六皇子,咬牙再次盯着吴氏问; “那……本妃当初生的是……皇子……还是……” “公主。娘娘当时生的是位公主,是民妇亲手抱起公主的。” 吴氏极为肯定,且斩钉截铁的回话,让嘉妃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第二百二十三回帝王之怒 喝了几口参茶,悠悠转醒的嘉妃,大喘几口气就哀声哭喊; “本妃生的是皇儿……是陛下的皇子!” “陛下……陛下您说话,您告诉太子,臣妾生的是皇子,就是实儿!” “陛下,您看看臣妾,您说句话呀陛下!” 突然,嘉妃手脚并用爬过去,死死抱住坐在椅子上,闭目不言的顺安帝双腿,连声哀求,摇晃,企图留住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和光辉! 顺安帝满脸不耐烦的缓缓睁开双眼,垂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低声道; “看看他,可有与朕,与你有丝毫相像之处?” 顺安帝的冷冷提醒,让嘉妃再次一愣,缓缓松开双手,转头看向依旧垂头趴在地上的六皇子。 “实儿……你抬头,让母妃瞧瞧……” 情绪有些不正常的嘉妃,盯着六皇子急切道,眼里都是小心翼翼,以及害怕! 害怕,养了十九年的孩子,真不是她亲生! 亦害怕,此事伤着她养了十九年的孩子! 满目泪痕的六皇子,缓缓抬头,盯着嘉妃沙哑着声音问; “母妃……您信吗?” 信吗? 嘉妃不由看向吴氏,神色恍惚,似在努力回想当年有关生产之事; 奈何时间太过久远,且生产后她一度昏迷,跟本就没有任何头绪! 再转头,对上泪眼朦胧,满脸悲伤无助的六皇子,她的心不由一痛,什么也不愿多想! 女儿?儿子? 公主?皇子? 她自然选择儿子,皇子! 至于别人口中的女儿…… 与她何干? “陛下,这贱妇胡说八道,她居心不良,定是有人指使她污蔑臣妾与实儿的!” 说完,嘉妃意有所指的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再次开口; “陛下,他就是咱们的儿子,是臣妾辛辛苦苦,拼命为您生下来的皇子啊!陛下……” “您不万能听信他人挑拨,就此伤了实儿的心,也让臣妾难堪!” 一旁的六皇子,听到嘉妃这番哭喊,眼神微闪,低头擦泪,心里却略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嘉妃一口咬定他是亲生,旁人说什么也无用! 这么一想,六皇子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嘉妃身上,自己一声不吭,也不敢再招惹太子。 顺安帝怎么也没想到,嘉妃能睁着眼说瞎话! 明明已知眼前之人不是亲子,她却依旧坚持,可见其心可诛! 瞬间,顺安帝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将嘉妃踹翻在地; “不长眼的贱妇,睁开你的眼看看,这野种哪一处像朕,又哪一处又像你?” “像……像的陛下,实儿像您的!” 顾不上身体疼痛的嘉妃,慌忙爬起身,上前用力捧起六皇子的脸对着顺安帝,想要以为证,表明她所说属实。 可是,平日里极少见面的父子俩,此时一对比,真是一目了然! 见顺安帝眼神越发阴沉,嘉妃捧着六皇子的脸,颤抖着声音开口; “陛下……他……他是臣妾生的没错的,不会错的!” “那你说说,他是你与何人所生?” 既然嘉妃坚持六皇子是她所生,顺安帝也要坚持问个清楚; 毕竟,六皇子总该有个父亲的! “陛下……” 嘉妃怎么也没想到,顺安帝会如此平静的问出这种话! 她瞪大双眼,满脸惊诧,哆嗦着嘴皮子喃喃低语; “陛下……您……怀疑成妾?” “难道朕不该怀疑你吗?” 冷冷反问完,顺安帝盯着嘉妃的脸色越发骇人,喘气声都粗重了几分,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后面的明公公,此时也低下头,就像知道点儿什么一样! 太子眼神凉薄的扫了一眼彻底愣住的嘉妃,又朝依旧被捧着脸的六皇子打量一眼,便看向窗外,耐心等着顺安帝清算这一切。 今世,他要将这些仇人踩在脚下,踩成烂泥,让他们没有丝毫蹦跶的可能性! 且,一个都跑不了! “陛下,臣妾清清白白……” “好一个清清白白?” 这句话,顺安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而嘉妃,此时的神色很是不自然,并心虚的躲开眼神,不敢与顺安帝对视,但这要紧关头,她不能有丝毫松懈; 不然,她和六皇子的命运,将彻底走向深渊! “臣妾……冤枉,陛下您何必这般折辱臣妾,您这不是要我们母子的命吗?” “贱妇,还敢在此狡辩,当年你入宫时,早就……早就不是清白之身,此事,你真当朕不知晓?” 原本,当着太子与不相干之人的面,顺安帝是不想说出这等事的; 可嘉妃揣着明白当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当傻子糊弄,甚至不惜认一个野种,也闭口不提自己所生的公主,这让顺安帝如何忍得? 且他后宫的那些事,太子早就查的清清楚楚,此时再遮掩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眼前这个父不祥的冒牌货,他完全未当未将他当回事。 被顺安帝当众揭露这种事的嘉妃,面色惨白如鬼,真心忍不住晃了晃,一手撑着地这才堪堪坐稳。 此时,嘉妃整个人被羞愧与恐惧淹没,想要辩解,想要求情,可是一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能捂住脸哀哭。 “你既然这般舍不得他,那就随他一同去吧!” 捂住脸不停哀哭的嘉妃,突然没了声,缓缓放下袖子,盯着顺安帝笑了起来; “去?我要去往何处?” “监牢?还是地狱?” “贱人!都是杜蓝那贱人害的我,说不定我的女儿,就是被那贱人换走的!” 疯狂叫骂着嘉妃,突然扭头看向太子,眼中的恨意差点溢出眼眶。 而太子丝毫不为所动,满心却在想; 杜蓝是何人? 会不会是…… “来人,将这贱妇与野种带下去!” 太子还没来得及细想,顺安帝怒气冲天的下令。 门口进来几个侍卫拖起六皇子和疯狂的嘉妃,就往外走。 “陛下,您不能这般待臣妾,女儿……臣妾还要找女儿,陛下,我们的女儿……” “陛下,你以为杜兰那贱人就清白?她只是个下贱的探子……” 探子? 太子眼眸一沉,死死盯着被往外拖的嘉妃,眼中都是森冷。 而看到到太子情绪变化的顺安帝,指着门口大声喊道; “堵住她的嘴!” “陛下,您以为杜蓝那贱婢就清白,她呜呜呜……” 随着呜咽声,疯狂挣扎的嘉妃,和安安静静的六皇子被拖了出去,大殿终于清净! 可太子的心,却无法平…… 第二百二十五回探求过往 “你且去忙吧!” 顺安帝脸色不好,心情也很差,朝太子摆摆手,就被明公公扶着往内室而去。 “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看着顺安帝晃晃悠悠的背影,太子突然觉得他老了! 而且,这种感觉就在这一瞬间产生! 太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看着顺安帝进了寝殿,他才转身往外走,可满脑子都是刚才嘉妃的那番话; 杜蓝? 会是母亲吗? 嘉妃为何这般恨她? 为何就认定公主是被杜蓝换走的? 顺安帝又为何不让嘉妃往下说? 这其中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此时此刻的太子,终于意识到,还有许多他前世都不曾知道的事。 比如杜蓝此人,他就从未听过! 比如嘉妃所生的公主,他也不知道! 比如六皇子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世,他也不曾知晓! 细细一想,前世的他真是蠢的可怜! …… 关内侯府.地牢 关内侯——伏章远,一动不动盯着穿戴整齐,直挺挺躺在木板上,面部盖着一张白布,看着很诡异的尸体,那张被面具覆盖的面容上,双眼露出极为可怕的神色,让人看着就胆寒,偏偏没有一丝属于失去儿子的悲伤! 许久后,身后站着的刁朋,缓缓抬起头低声道; “侯爷,大少爷他去的实在惨!” 确实是惨,整个尸身差点儿被砍碎,经过殓人的一番努力,伏宗望的尸体看起来才有个人样! 而关内侯一言不发,抬脚上前两步,揭开木板上尸体脸上的白布,盯着那张已经青紫到发黑的脸,仔细打量起来。 见此,身后的刁朋眼神微闪,再次开口低声道; “侯爷,一定要给大公子报仇,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就这般去了!” 刁朋刚说完,就见关内侯突然转头,本就冷冽吓人的眼神,带让人头皮发麻的瘆意警告他。 瞬间,刁朋一阵胆寒,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就低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关内侯冷冷道; “退下!” 明明声音不大,可让人不敢有丝毫质疑,刁朋明显一愣,而后就弯腰道; “是——” 他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好乖乖退出去。 保持微扭头姿势的关内侯,看着刁朋退出牢房,转身离开,直到传来牢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他才转过头,继续盯着躺在木板上,伏宗望的尸身打量…… 这个姿势维持了好几个呼吸,他突然又伸手,朝着尸体的右肩抓去,一把扒开外袍,露出青紫色,并且难得完好的肩膀; 突然,他又一愣,双眼死死盯着伏宗望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冷冽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属于痛苦之类的情绪! 刹那,眼中的情绪消失,一抹浓烈的怀疑又涌起,他愣了一下,用力将露出,并已经僵硬的肩膀背部翻露出来,死死盯着腋窝后部一动不动…… 此时,时间仿若凝固,关内侯也的神色也由怀疑转为惊诧,又由不可置信渐渐变为愤怒,这才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摸向尸体右肩后下方,指甲盖大小,类似于火苗形状的红色胎记,眼中涌起痛色,嘴巴蠕动几下,才勉强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怎……怎会如此?” “死的……怎会是你?” 关内喉满目痛色盯着尸体那张被严重破坏的面容,依旧有些不敢相信,但是手指摩挲着类似火苗形状的红色胎丝毫没有作假迹象,让他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一切! 接着,就见他颤颤巍巍伸手,摸向尸体的面容,情绪痛苦又隐忍,眼神也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情; “你……” 摸着尸体面容的关内侯想说什么,一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收手愣愣站着。 好一会儿后,他弯腰俯身,小心翼翼的替尸体穿好外袍,又低声道; “你且安心去,为父……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说着就整理好尸体的外袍,他才缓缓直起腰,那双没被黑色面具遮掩的双眼,此时满是阴毒,以及让人看不懂的恨意! 翌日 闭门谢客的关内侯府突然大开府门,挂上白布,为被刺杀而亡的大少爷——伏宗望,操办丧事! 这日,前去关内侯府吊唁的人极多,只是都没见到关内侯本人,为此,大家也很同情,自然而然的认为关内侯被丧子之痛打击倒了!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关内侯跟没事人一样,安静坐在书房中练字,虽然看不见面具下那张脸上的情绪,但那双深邃的双眼却满满都是冷意! 这时,刁朋从外面进来,迅速打量一眼正执安静笔练字的关内侯,便小心开口; “侯爷,都已准备妥当!” 刁朋说完立即低下头,练字的关内侯没有丝毫反应,依旧认真练他的字,但是无处不在的压抑感很是让人窒息。 好一会儿后,才见他直起腰,放下手中的狼毫,抬头看向刁朋,眼神没有丝毫情绪命令道; “依计行事,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恭敬回答完才抬头的刁朋,迅速扫了一眼关内侯,这才转身往外退去; 然而,就在刁朋转身的瞬间,关内侯毫无情绪的眼中起了波澜,并且阴冷的盯着他的后背打量,犀利的视线仿若要将他的后背穿个洞一般,许是有所察觉,往出走的刁朋,脚步明显有些慌乱。 次日,关内侯长子——伏宗望出殡,丧事在不越礼制的同时办的非常之大,几乎京城人人知晓,哀乐更是响亮不停,让本就在雪灾中苟存残喘的百姓,也跟着伤心起来! 但是,无人知晓,被关押在地牢的六皇子突然消失了! 皇宫.承明殿 叶开面色慌张的进来; “殿下,六皇子失踪!” “啪——” 拿着奏折仔细审阅的太子,闻言手一松,折子掉落在案,发出极为响亮的声音,他的面色也跟着阴冷起来,并死死盯着叶开问道; “人在牢中,怎会失踪?” 若不是下面站的是叶开,太子都以为是谎报情况; 虽然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太子清楚的意识到,危机真正到了! 第二百二十七回突发奇事 “有人里应外合,用一死尸替换了六皇子……” 无疑,这是一件极具讽刺,也让太子颜面扫地,更让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太子眼眸森冷盯着叶开质问; “何时,我元启天牢,竟成了无人之地?” 立时,叶开惶恐不安,弯腰请罪; “属下失职,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作为禁军首领,此事确实与叶开脱不了关系; 但是,有人诚心想要钻空子,总是会找到机会,即便叶开再厉害,也是无法避免的! 同样想到这点的太子,脸色依旧阴冷的可怕,到底没将这事怪罪叶开头上; “何时发现那野种失踪?” “今晨巳时,看守牢房的侍卫发现六皇子一直躺着不动,便打开牢门进去查看,才发现是一具穿着六皇子外袍的死尸。” 听闻叶开的话,太子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突然,他眼眸睁大,再次追问; “关内侯之子可是今日下葬?” “回殿下,正是!” “几时?” “辰时末。” 太子立马抬头看向旁边的沙漏,见已接近午时,又扭头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咬了咬牙立即道; “带人,随孤去送送……伏大公子!” “是,属下这就去点人!” 已明白太子之意的叶开,立即转身匆匆出去调人。 而太子,过去拿下挂在墙上属于天子的赤金佩剑握在手中,由徐寅伺候披上裘皮大氅,带上貂皮帽子和手衣,这才迈开步伐朝外走去,神色犹如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威严,冷冽,又带着满满的阴气! …… 关内侯府的人,一路吹吹打打出了南城门,来到二十里外的荒郊,放下厚重的棺椁,下人们便跪地开始低头大哭,几个和尚闭目诵经,刁朋则站在棺椁旁的墓坑边上,低头盯着两丈开外的杂草堆不语,他身后是几个劲装汉子,一看就身手不凡。 哭丧声此起彼落,响彻遍野。气氛悲伤至极,却在此时,就见刁朋突然抬头,一手扶上棺椁的尾部小心摩挲,一副难过舍不得主家公子的表情,可眼中的警惕不得不让人多想! 接着,他的手顺着棺椁尾侧渐渐下滑,正好摸上一块儿突出的龟雕图案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让他浑身一僵,瞬间收回手,神色慌张的扭头看去; 就见,二三十腰带佩刀的皇宫禁卫,气势汹汹的骑马而来。 当看见被他们拥护在中间,一身黑裘大氅,头戴黑色貂皮帽,看不见表情,但轻而易就能感受到其冷冽气势的太子时,刁朋慌张的神色更甚,并迅速打量一眼四周,很快就冷静下来,并连忙上前迎接已经勒马的太子;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刁朋上前跪地,声音沙哑,情绪中满是哀痛,但对太子表现的极为恭敬。 太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死死盯着前方的棺椁,以及一旁跪成一堆痛哭哀嚎的下人,又打量一眼几个念经和尚,右腿抬起前屈,一个横扫利落又不失优雅的跳下马背,握着马鞭,大步直朝棺椁而去。 见此,刁朋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上前跟在太子后面恭敬劝道; “太子殿下请留步!” 太子依旧不予理会,只是盯着前方棺椁的眼神,却很是急切。 见此,刁朋再次开口劝道; “太子殿下,您圣体贵重,我家公子承受不住,还请殿下……” “放肆!太子殿下行事,哪容得你置喙?” 见刁朋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太子,徐寅便忍不住出声呵斥。 瞬间,还张着嘴的刁朋脸色一僵,立即低头认错; “是奴才失了礼数,只是我家公子去的突然,又是枉死,老奴怕冲撞了太子殿,故此斗胆提醒一番!” 对于刁朋的这番话,徐寅依旧不领情,甚至冷哼一声又大声道; “太子殿下圣体龙脉,又有列祖列宗护佑,何怕这等鬼祟之物?” 话说到这个地步,刁朋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后,直到太子停下脚步,站在距离棺椁一丈远的距离,沉声阴恻恻的问; “为何,不葬入关内侯府祖坟?” 老关内侯的墓就在京城三十里外的北郊,倒也算是关内侯府的祖坟,伏宗望作为伏家长孙,死后理应葬入祖坟,太子这么问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只见刁朋低了低头,不急不缓的恭敬回答; “回太子殿下,大公子去的太过凶煞,大师说不能与老侯爷葬于一处,怕煞气对老侯爷,以及侯府的将来不利,所以另找了这处,想要压压凶煞之气,也好让大公子早日转世投胎。” 这番言辞说的滴水不漏,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可太子要是挑刺儿,随便就能找出个不是来,比如眼前的棺椁,他就看着极不顺眼; “侯府公子一无官职,二无封赐,如何享用得起这副朱红外椁?” 棺椁的使用格外讲究,登记也非常森严,除了天子,诸侯,士族以外,其他没有封赐的人一律不得僭越使用,不然后果很严重! 眼下的关内侯长子,就有些不上不下; 按理说,身为侯爷长子,又得太子许诺世子之位,使用一重椁倒也是可以的! 但是太子出此言,可以也得变成不可以! 闻此言,刁朋明显一愣,很快便明白太子的意思,再次慌忙跪地; “太子殿下恕罪,都是……都是奴才不懂规矩乱了礼法,还请太子殿下宽恕,等我家公子下葬后,再责罚于奴才!” 太子终于扭头正眼看向刁朋,眼眸带着凌厉与阴狠,让身后的禁军都感受到那股压迫劲,刁朋就更不用说了! 好一会儿,在刁朋快要招架不住时,太子冷冷呵斥道; “好一个大胆奴才!” “太子殿下恕罪,奴才……” “既知自己是奴才,便不该同孤说话才是!” 嫌弃刁朋多嘴多舌的太子,更嫌弃与他说话降低自己的身份,此时满脸嫌恶。 此时的刁朋跪在那里很是为难,开口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真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煎熬,什么叫不配…… 第二百二十八回装傻充愣 “大胆,太子殿下问话,为何不回?” 当刁朋选择乖乖闭嘴时,徐寅又大声呵斥,就差把‘故意为难’几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奴才身份低微,不配与殿下说话!” 最终,刁朋低头这般回答,给徐寅顶了直翻白眼,好在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跟着太子朝棺椁走去; 此时,跪在地上的刁朋慌乱爬起身,上前站在棺椁旁惶恐道; “既然棺椁不合礼制,奴才定会让人抬走,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身为关内侯府的管家,眼下的一切由刁朋出面做主,即便太子不想同他说话,也是没有办法的。 但太子不为所动,却上前围着棺椁转圈打量起来; 见他神色严肃,看的格外仔细,且马上就要走到棺椁尾部,刁朋紧张的额头冒出细密汗,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太子。 直到太子在棺椁尾部停下脚步,刁朋的脸色也跟着一白,却咬着牙强忍着镇定。 霎时,气氛也莫名的紧张起来,哭丧的下人全部停声,几个念经的和尚也都睁眼不动,看着站在棺椁尾部,缓缓伸出手的太子; “太子殿下——” 突然,刁朋忍不住出声喊叫,声音响亮又突兀,所有人奇怪的看向他,包括太子。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太过诡异,刁朋用力吞了吞口水,尽力保持平静的又说; “棺材乃阴物,恐对太子殿下不利,还望……” “砰砰砰……” 刁朋话说一半儿,棺材内突然传出一阵响声,让所有下人惊恐失色,就是几个和尚也吓得一愣,唯独太子眼中划过惊喜之色; 他别有深意的冷冷看了一眼,脸色已经惨白到极致的刁朋,又给一旁的叶开一个眼,而后就退后两步,玩味道; “看来,伏大公子诈尸了!” “不不……太子殿下误会,许是……许是里边的东西碰撞发出的声音。” “砰砰……砰砰砰……” 刁朋声音刚落,为了验证他所说为假,棺椁再一次传出了声音,而且比刚才更响亮,更急促,一听就是人为敲打所致。 这时,所有人看向刁朋的眼神带着些许诡异,叶开更是死死盯着,不让他有任何举动。 太子没有任何耐心,冷冷大声命令; “开棺!” “唰——” 身后七八个禁军齐刷刷抽出佩刀,步伐整齐的上前就要动粗,就见刁朋慌忙跪地,叩头央求; “求太子殿下开恩,给我家大少爷一个体面,让他安静的上路!” 说完刁朋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地上的沙石杂草也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恳求太子,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然而,他在面太子眼里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又哪里来得希望! 只见几个禁卫上前,挥舞着手中的佩刀就开始撬棺椁,此前此景,跪在地上的刁朋忍不住紧握双手,浑身紧绷,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冲出去与太子一搏生死。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被破坏的棺椁上时,就见刁朋突然一个起跃,左手用力挥出一把沙土,右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刀,趁着周围棺材头部的几人躲避沙土时,直直朝着站在棺椁尾部的太子刺去。 不远处的六个劲装汉子,也在同一时间朝叶开他们发起攻击; 瞬间,场面混乱,一旁的纸糊陪葬人偶,马匹等物皆被踩踏砍坏。 身披黑色裘皮大氅,头戴貂皮帽,一身威严,直挺挺站在那里的太子,没有任何躲闪与惧怕,反而很是淡定的朝后面的叶开大呵; “留活口!” 这话一落,本朝着刁朋脖子用力砍去的叶开,刀头半路猛的一个转弯儿,并泄了几分力道,朝着他的背部砍去; “唰——” “嗯——” 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刁朋重重落地,诡异一笑后,迅速扔出一个拳头大的不明物; “殿下当心!” 叶开刚冲上去将太子护在身后,一股呛鼻又刺眼的浓烟,从刁鹏扔出来那个拳头大的不明物中迅速弥漫开来,让他们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别让他跑了……咳咳咳……” 太子吼完这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浓烟,呛的连连咳嗽。 回过神来的禁卫四处散开追踪而去,却早已不见刁朋的踪影,地上只留四具劲装男的尸体! 此时,关内侯府的下人,以及几个和尚早已吓破胆,立即四散逃命,但太子哪里肯放过他们? 即便他们无辜! “杀!一个不许放过!” 一声令下,又有十几个禁卫如离弦的利剑一般蹿出去,挥舞着手中的宫刀收割人命; “不要……啊!” “求求大人饶小人一……嗯……” “额弥陀佛,这位施主还请刀下留情……” 三十来送葬的下人,以及几个和尚无一例外被斩杀,浓重的血腥弥漫在空野久久不散,星星点点的血红犹如开在冬季的死亡之花,鲜艳、诡、指引着去向死亡之路! 这时,追出去的十几禁卫迅速掠身回来; “启禀太子殿下,除了那刁朋,所有人一律被斩杀!” 太子望向远处的眼神沉了沉,转头对叶开命令; “速速带人包围关内侯府,务必活捉伏章远!” “是——” 这种事,只有叶开亲自去办太子才放心! 太子又扭头看向旁边的棺椁下令; “劈开!” “是——” 禁卫队长——杨宽,大声应着,就挥舞起手中的宫刀,朝着棺椁正侧面劈去; “咔嚓……” 厚重的实木棺椁,在之前的破坏下已经不堪负重,一下就被杨宽劈穿,接着听到里面传出一声闷哼。 太子面不改色,眼神阴邃盯着棺材又开口道; “打开!” 他倒要看看,躺里面的‘活死人’到底是谁? 一阵噼里啪啦乱砍,精美的棺椁彻底被废,躺在棺椁内夹层中,原本从牢中消失的六皇子,此时一脸惊诧,完完整整躺在那里。 “怎……怎会是你们?” 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的六皇子,怎么也没想到,重见天日之时,第一眼见到的竟又是太子! “野种!” 一看见六皇子就来气的太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强忍着没有动刀。 缓缓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场景的六皇子,用脚趾头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便立即跪起恳求; “求太子皇兄开恩,臣弟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事到如今,六皇子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充愣,将锅甩给别人,企图能保住一命…… 第二百二十九回当年往事 关内侯府已经人去楼空,丝毫不见关内侯——伏章远的踪影。 不过,在叶开带人搜查时,从不踏出后院一步的伏老夫人,竟然主动出来,且询问发生了何事; 在得知儿子犯事后,伏老夫人这个母亲不但没有一丝担忧,反而满目欣喜,还给叶开指了一条明; “这位小大人,不妨去码头找找,或许会找到他也说不定!” 将信将疑的叶开,立即带着人马去码头。 此时,码头附近的一家小民居院的主屋内,身上裹着暗夜黑披风,脸上依旧带着黑色面具,端坐在主位上的关内侯,看着突然闯入,且身负重伤的刁朋,忍不住冷笑道; “没想到,你还有命逃出来!” “原来,侯爷故意设此局,就是想要属下的命?” 身受重伤的刁朋,神色多少有些不甘,盯着神武侯的眼中满是想不通。 突然,与神武侯的视线对上,想到什么的刁朋,心虚的挪开眼,可心里到底过不去被人设计的那道坎。 再次抬头,刁朋恢复成以往那个尽职尽责,满心担忧的属下,并急切恳求道; “侯爷,大公子定是落入太子之手,还请您想法子救他才是。” 听他这话,关内侯面具下的嘴角不由上扬,露出一个冷血道; “大公子?” “不知你口中的大公子,是哪位?” 瞬间,刁朋脸色一白,双眼瞪大,满目不可置信,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说一句话。 见他这副神色,关内侯那双不大但很深邃的眼眸眯了眯,眼中尽现杀意,却耐着性子又道; “告诉本侯,两子交换之事,是何人主意?” “侯……侯爷……” “说——” 关内侯一声怒呵,刁朋浑身一僵,便不敢再随意开口,而是慎重的组织语言,想着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 早已看出他心思的关内侯,会给他糊弄的机会! “最好如实道来,不然……” 熟知关内侯手段的刁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里的那点儿侥幸念头彻底打消,咬了咬牙只好开口交代; “侯爷,当年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好一个奉命行事!这般说来,将本侯之子换去边关,是你所为?” 想起惨死的儿子,关内侯眼含恨意,恨不能将跪在脚边的刁朋给剁了。 转念一想,还有许多未明之事,他硬生生吞下这口恶气。 “还请侯爷明察,当年,属下接到命令,原本是将德信公子送往皇宫,德明公子送往军营的,不曾想侯爷自己偷偷调换了两位公子,以至于才发生……” 刁朋的话给了关内侯当头一棒,让他眼前一黑,怎么也接受不了当年会是这种情况。 换句话来说,是他自作聪明,亲手将自己的儿子换去了军营,导致如今的惨剧。 可是仔细一想,关内侯就觉得不可能,心里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害死了儿子的这个事实; “怎会?你休要拿此话糊弄本侯!” “他……怎会如此好心?” 很明显,关内侯对这个‘他’非常不信任,甚至带着浓烈的怨恨。 低头跪在地上的刁朋,此时抬头盯着关内侯补刀; “许是,主子早料到侯爷会暗中动手,所以,一开始就决定让信公子进宫的!” 果然,听到这话的关内侯浑身紧绷,露在面具之外的那双眼,带着滔天恨意。 好一会儿后,他才渐渐回神,只是眼中的恨意由疯狂的取代,盯着刁朋又冷问; “也就是说,你早知此事?” 关内侯看似在问刁朋,可是他心里已有七八分肯定,问他,只是让某种猜测得到印证罢了! 然而,刁朋却低头不做声,默认的态度说明一切,让关内侯心中的恨意更甚。 瞬间,关内侯直觉得呼吸不畅,胸口不断起伏,大口喘了几下气后才慢慢平复情绪,冷眼盯着脚边的刁朋又道; “他……可曾有旁的事,隐瞒本侯?” 低着头的刁朋僵硬的摇摇头,并结结巴巴道; “无……除此之外,不曾有旁的事隐瞒侯爷!” 可是,关内侯对这句话是一个字都不信,盯着刁朋看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起身,向前两步弯腰道; “本侯知你职责所在,这些年不曾为难,也不曾亏待与你,为何,你要这般待本侯?” 关内侯声音极缓、极轻、却带着无尽的冷意,让刁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开口连连辩解; “侯爷息怒,属下……也是无奈!” “无奈?本侯何尝不是?” 说着,关内侯缓缓直起腰,走向刁朋身后窗边,看着窗外陷入某种只有他知晓的回忆。 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西关的雪山,定是极美的!” 语气中满是说不尽的眷恋和向往,那双幽深的眼眸,此时也带中亮光,但是刁朋却不敢接话。 很快,他又转身看向刁朋的背部道; “你……是该回去效忠你的主人了!” “侯爷,属下誓死效忠于您!” “不用,你该去效忠你真正的主人!” “侯爷……嗯……” 开口还要说什么的刁朋,突然浑身一僵,双眼一瞪,满目不可置信的缓缓扭头,看向身后握着短刀,刺入他后脖颈的关内侯,嘴巴蠕动几下,涌出一口鲜血来; “侯……爷,您……不能……” “这世上,没有本侯不能之事!” 冷冷说着,关内侯猛的拔出短刀,刁朋再也忍不住躺倒在地,蜷缩着身体不停在地上抽搐,硬撑着那口气虚弱道; “侯爷……您……不……能……” “安心上路,我会告诉你的主人,你为救本侯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关内侯说完,擦拭干净手中的短刀,甩手丢下那一方灰蓝色帕子落在刁朋瞪着双眼的脸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而躺在地上还没完全断气的刁朋,喉咙如如拉风箱一般‘呼噜呼噜’作响,似有什么要紧话要说奈何却说不出口; “侯……爷……骗……您……” 低低弱弱,断断续续的说出这四个字,刁朋的身体渐渐停止抽搐,‘呼噜’作响声也弱了下去。 突然,院子里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接着叶开带着十几人涌入小屋; “统领,他还有口气!” 带头进屋的禁军侍卫,摸了摸刁朋的体温和脉搏便朝叶开喊话。 第二百三十回疑团重重 “刁朋,关内侯去了何处?” “刁朋,说话!” “刁朋——” 叶开捧着刁朋的脑袋不断摇晃吼问,企图问出点儿什么,吊着一口气的刁朋,还真被他摇的缓缓睁开了眼; “关内侯去了何处?” 看到一丝希望的叶开,再次大声追问,奈何刁朋眼皮沉重,吃力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闭合; “刁朋,关内侯去了何处你老实交代,不然,我定会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死后都不得安生!” 生怕刁朋两眼一闭就这么去了,叶开不得不开口威胁,许是真怕自己死后不得安生,刁朋用尽所有力气,将灰败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巴蠕动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丝声音; “羊……” 只吐出这么一个字,刁朋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叶开却气的牙痒痒,最终只能无奈起身,居高临下盯着尸体看了几眼,便扔下一句话转身出去; “找个地方埋了!” 这是他对刁朋最后的仁慈! …… 被太子带回去的六皇子,再次被关进地牢,且清换了所有的狱卒,彻底杜绝了任何意外发生的可能。 承明殿 端坐在御案后的太子,手握朱笔,却无心批阅奏折,不是盯着面前成堆的折子发呆,就是时不时的看向窗外,期盼叶开的到来。 终于,外面有了动静,他立即放下朱笔,阴冷的情绪中带着些许激动看向门口,就见叶开大步进来; “属下……” “如何?可有抓到关内侯?” 叶开才一开口,太子就急不可耐的追问,神色激动到双手隐隐颤抖。 “启禀太子殿下,关内侯逃了!” “砰——” 叶开话音刚落,太子愤怒的挥掉手边的一摞奏折,阴沉着脸看向叶开; “逃了?” “属下失职,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当即,叶开跪地请罪,只希望太子能够息怒。 太子对叶开的请罪充耳不闻,却咬牙切齿道; “他,插翅难逃!” 说着,这才看像跪在地上的叶开,并冷声吩咐; “调动所有禁军,封锁各个出口,务必要活捉伏章远。” “是——” 太子并没有怪罪于他,这让叶开松了一口气,想到刁朋已死,正要开口禀报,就听太子问; “那刁朋可有捉住?” “属下到时,刁朋已倒在血泊中,估计是关内侯下的手。” “死了?” “是,不过刁朋死前,留了个字……” “何字?” “羊,但属下不知到底是哪个字!” 说完,叶开立即退出去,留下太子皱着眉头沉思; 杨?阳?羊? 到底是哪个? 又是何意? 难道朝中有姓杨的大臣卷入其中? 太子眼神阴冷的在脑中仔细过了一遍,他所熟知的朝中大臣,并未发现有姓杨的…… 突然,他眼眸微闪,想起一个人来; 杨宽! 杨宽是禁卫军的小队长,为人精明又恪守本分,是他特别考验过才提拔上来的,不可能和关内侯有瓜葛! 更何况,关内侯也不可能看得上杨宽这等小人物! 很快,太子否认了这个猜想,连带着‘杨’字也跳过。 又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太子直接选择后面的‘羊’字,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世做阿飘时,偶然听到去北崖游玩的几人的谈话,说鄱芜摄政王亲临元启……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悔恨、以及妻儿,对这些人的话根本没当回事儿,如今回想起来,却也觉得古怪的很! 鄱芜与元启多年无交,怎么突然间就好到其摄政王亲临的地步? 更巧的是,鄱芜皇室就姓‘羊舌’! 这到底是他多想? 还是刁朋故意诱导他们而为之? 亦或者是他想错了方向! 或许,和那野种有关系也说不定! 种种谜团让太子头痛异常,甚至他都不敢细想,为今之计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叶开身上,希望他能捉拿关内侯——伏章远; 届时,一切将会明了! 但有一点太子已确定; 六皇子和伏章远有关系,但绝不是父子关系! 试想,哪有父亲把儿子当鱼饵的? 这样一来,太子更加疑惑; 既然不是父子关系,前世的野种是如何一步步登上皇位的? 背后由何人支持? 又由何人出谋划策? 他到底是何身份? …… 神武侯府,二爷虞严良正努力的说服父亲——神武侯; “父亲,母亲与大哥他们……” 说到这儿,虞严良就忍不住哽咽,但心里依旧抱有希望,调整好呼吸后接着道; “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若不儿子亲自去一趟,不然咱们在京城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老母亲和兄长,以及妻儿是生是死不得知,他们父子远在京城也无法安心,加上风言风语,虞严良有些绷不住了。 神武侯闻言不由叹口气,但好多事没法同次子说,只能配合着做戏; “此事,为父自有打算!” 这事确实得有个说法,不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极有可能让他们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 听在虞严良的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父亲,您……是要亲自走一趟吗?” 神武侯…… 亲自? 也不是不可以! 想起远在西边儿的孙女,神武侯就忍不住激动,只要确保大儿子与老妻他们安全到达西边儿,他也要考虑脱身离京的事了。 这么一想,再算算时日,神武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为离京做准备了! “是要亲自走上一趟,不然,为父心有不安!” 一听这话,虞严良急了; “父亲,您年纪大了不便出行,此事还是让儿子去吧!” “放心,为父心中有数!” “可……你若离京,陛下与太子又怎肯?”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对如今的神武侯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他想,随时能找出多个借口说服那对天家父子,并让他们同意出京之事。 “此事为父会奏请陛下,你莫要忧心!” 见老父亲这样说,虞严良彻底安心,同时心里总有种老父亲有时瞒着他的错觉! 抬眼看去,老父亲一脸病容,神色哀愁,对老妻儿孙的担忧一览无遗,属实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虞严良这才摒弃心中的想法,并满心愧疚…… 第二百三十一回为了自保 三天的全城搜捕,依旧不见关内侯的踪影,太子盛怒! 恰巧此时,伏老夫人却闯入太子视线,让他有了不同思路; “传伏老夫人进宫!” “是——” 听太子突然间要传见伏老夫人,徐寅满心不解,但听令照做,不敢有丝毫耽搁。 不大一会儿功夫,伏老夫人到了; 一身伽罗色素长袄,下着万福纹青黑宽裙,头上只别着一支如意扁银簪,神色淡漠,面容慈善,抬头纹极深的伏老夫人,跪地向太子行礼; “老妇,伏祝氏拜见太子殿下!” 伏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四品恭人,按理说不必向太子行此大礼,但她接下来有事相求,且感有罪在身,才如此这般。 “老恭人请起!” 虽然,心里对关内侯恨的要死,但太子做不到为难眼前的伏老夫人,声音虽冷,但也还算客气。 “老身,多谢太子殿下!” 恭敬道完谢,伏老夫人这才缓缓起身,由徐寅引导落坐,但她表现的极为平静,一点都看不出来丝毫紧张情绪。 太子扫了一眼伏老夫人,这才缓缓开口; “老恭人可知,孤为何传你前来?” “回禀太子殿下,无非是为了那畜生罢了!” 畜生? 伏老夫人说的非常之淡定,可眼中的激动神色,还是让太子察觉到异样。 不等他开口再问,就听伏老夫人厉声道; “太子殿下,您有何问题只管问来,老身绝不欺瞒,尤其是关于那畜生之事,老身……” 说到这儿,情绪激动的伏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哽咽难言,接着就泪流不止,又顾忌殿前失仪,连忙低头擦拭眼泪,只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显得有些脚忙手乱。 见此,太子一个眼神过去,一旁的徐寅立马捧上一杯热茶; “老恭人,您喝杯热茶舒舒气儿!” “多谢公公!” 谢过徐寅,伏老夫人这才吃了一口热茶,好让嗓子痛快痛快,眼泪也跟着止住,抬头看着太子又缓缓道来; “不瞒殿下,那畜生……” 说到这儿,伏老夫人情绪又失控,端在手中的茶盏也不停的摇晃,咬牙尽力克制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即将汹涌而出的恨,又沙哑着声音开口; “他……他根本就不是我儿!” 此话一出,太子惊愣了! 伏章远不是老关内侯的儿子? 这怎么可能? 难道伏老夫人老糊涂了才胡言乱语? 可看她的神色和样子,一点都不像! 难道另有隐情不成? 许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伏老夫人放下茶盏,红着双眼接着道来; “八岁那年,我儿偷偷钻入去给侯爷送衣物的箱子内,一路出京,却在半路……” 原来,伏章远八岁那年,因为太过调皮,也因为太过想念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便偷偷钻入给老关内侯送衣物的箱子内,被不知情的下人带走,直到半路才发现; 此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回京城不可,去边关又担心,下人再三思索后,就给远在边关的老关内侯去了一封急信。 收到信的老关内侯,想着从未见过儿子一面,甚是想念,又想到男孩儿从小就该摔打着长大,也有心亲自教导他,便去信给下人,让他们一路护送少爷到边关,并给远在京城的妻子去了一封安抚信,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可谁曾想,意外也毫无征兆的来了! 八岁的伏章远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且一路都是下人照看,没有一个人治得住他,一路使性子胡闹乱指使,结果偏离了正道,来到了常州的断横山,在扶云观落脚; 谁也不曾想就在投宿当夜,扶云观突然起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死了关内侯府的所有下人,也烧死了观内的所有道士,年仅八岁的伏章远虽捡回了一条命,但面容尽毁,得知此事的老关内侯,千里奔走寻子,最后在附近的一户农家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儿子。 由于从未见过儿子,又怕远在京城的妻子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受不住打击,思索再三,老关内侯便带着儿子一起回了边关,且这一去就是十一年,期间伏老夫人再未见过儿子一面! 等再相见已是十一年后,也就是老关内侯去世的三年后,在边关守孝结束,已经十九岁的伏章远,带着父亲的棺椁,以及妻子乌云一起回京之时。 虽然阔别十一年之久,但是一个照面,伏老夫人就直嚷嚷眼前之人并非自己的亲子! 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很多人都说伏老妇人受不住丈夫去世的打击而胡言乱语的! 当然,私下里也有别的议论声; 都说如今的伏章远是关内侯在外的私生子,那真正的嫡长子早就被害死,所以伏老夫人才会说这话! 只是,这番言论终究在私底下暗暗流传,并未有人敢光明正大议论! 很快,老关内侯风光大葬后,伏老夫人突然开始吃斋念佛,躲在后院儿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更不再提儿子不是亲生之事,不想,这一躲就是二十一年之久! 如今,当着太子的面重提此事,想必是有些缘由的! 听完伏老夫人的仔细述说,太子的眉头也不由紧皱,沉思半晌后才开口; “老恭人如何断定,如今的关内侯并非你亲生子?” 这点至关重要,太子不能仅凭伏老夫人的一面之词,就断定伏章远是个冒牌货吧! 况且,是不是冒牌货还有待商榷! 毕竟,这个儿子可是在老关内侯身边待了十几年,极有可能如传言那般,是亲生也说不定! 只是这个亲生,是不是伏老夫人亲生的就不好说了! 太子心中正暗想,就听伏老夫人幽幽开口; “这世上,只有母亲一眼能认出自己的孩儿!” 说着,伏老夫人双眼含泪,嘴唇哆嗦,强忍着悲痛接着道; “我儿自小双目极像其外祖,右耳垂处有一针眼大小的红痣,此事连他自个儿都不知晓,偏偏十一年后归来,双目陌生,连带着右耳垂处的那极小颗红痣也消失不见……” 说完,伏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好似要把二十多年来的委屈和悲伤都哭出来似的。 难得,一向暴戾的太子安静坐着,不曾打扰眼前痛哭的老妇,看着她为子痛苦不堪,不由想起为他付出一切的闽皇后。 许久后,太子从往事中回神,沙哑的声音问; “会不会是大火烧了那颗痣,老恭人多心了?” “不会,老身怎会看错我儿?” 伏老夫人回答的斩钉截铁,且有几分激动。 说完,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就又道; “我儿自小喜好甜食,却不爱肉食,偏那畜生一口甜食不碰,却极爱食肉,且他右耳垂处根本就未被火烧,那红痣凭空消失!尤其那双目,不曾有分毫熟悉之处,对我也是极其冷漠,若不是我这么多年躲在后院佛堂闭门不出,恐怕早就被他给处置了!” 原来,伏老夫人躲在后院小佛堂,并不是自愿,而是为了自保! 第二百三十二回敲响警钟 伏老夫人说的桩桩件件,以及近日所发生的一切,让太子不得不怀疑如今的关内侯; 或许,他真的不是伏章远! 但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为了弄清这一点,太子又加派人手在京城附近追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拿伏章远。 然而,直到在第五日才传来消息,却不是好消息! 朝会之时,太子突然接到消息; “殿下,码头附近出现许多暴民,到处抢夺打杀,已有近百名无辜百姓被杀!” 叶开带来的消息让太子的脸色沉了又沉,让百官为之震惊,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加派人手,继续搜捕!” 太子全城搜捕关内侯之事,众臣早有耳闻,此事也不敢多言,只有叶开大声领命; “是——” “至于那些作乱的暴徒……一律斩杀!” 此话一出,百官诧然,不由低头窃语,显然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这时,有人站出来谏言; “殿下,万万不可,以暴制暴只会引起更大的霍乱,后果不堪设想!” “臣附议——” “臣附议——” “臣……” 太子命令一出,一帮老臣站出来纷纷反对; 其中,以孟寻阳之子——孟则同,也就是撞柱而亡的庆嫔之父,以及诚国公——卢玉生之子——卢满为首的一帮,被顺安帝宠坏的老臣反应最为激烈。 提起孟则同,就不得不说庆嫔; 因为涉及皇家颜面问题,庆嫔之死至今未曾公布,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孟家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表现的这般激进,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公然反对太子的也说不定。 至于诚国公之子——卢满,之所以也在这件事上表态,不单单是他个人不喜欢太子此人,还因其长女——卢妙君,嫁与孟则同之子——孟与为妻; 也就是说,卢满与孟则同是儿女亲家。 一旦庆嫔之死被公布,皇帝问责,不但孟家脱不了干系,就是有姻亲关系的诚国公也深受其害。 结合这种种关系,他们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太子也就能理解了。 然而,太子也不傻,盯着下列的孟则同阴沉沉的打量了一会儿,便扭头问卢满; “卢满——”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太子直呼卢满其名,可见对他的不满已到了极点! “臣在——” 顺安帝都要客客气气称一声卢郡公的卢满,心中很是不满,但依旧恭敬应声。 毕竟,太子的残暴京城人人皆知,他可不想亲身体会一番。 “既然你们不同意,想必是有更好的法子解决暴乱?” 这高帽子压下来,卢满瞬间心慌,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便拿出对待顺安帝的那一套说辞应付太子; “好法子自然由众位大人一起商讨而定,只是以暴制暴是万万不可行的,还望太子殿下慎重!” 果然是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 太子盯着卢满的眼神又冷了几分,突然大笑出声; “好一个商讨!好一个慎重!” “啪……” 太子气愤的当众摔了茶盏,好巧不巧,碎片都溅到卢满脚嚣张边打转,一旁低着头的孟则同咬了咬牙,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开口; “太子殿下息怒,卢郡公虽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法子,但臣认为以暴制暴不可取……” “那你倒是说个可取之法来!” 太子对孟则同的容忍已到了极限,这句话更是问的杀气腾腾,以至于下列所有大臣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太子拿他们开刀。 “这……依臣之见,此事以怀柔之策处置最为恰当……” “一派胡言!” 太子厉声呵斥,相当于当众打了孟则同的脸,让他既尴尬又羞愤,相较于太子接下来的话,这还不算什么! “身为朝廷命官,你就是这般为君分忧,为民请命的吗?” 瞬间,孟则同慌神,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 “太子殿下,臣……” “来人,将孟则同押下去,关入天牢!” 孟则同要不主动跳出来,太子倒还没空搭理他,偏偏他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惹是生非,太子又怎会容忍! “太子殿下,你不能这般对待臣!” 知道自己彻底惹怒太子的孟则同,一边用力挣脱侍卫的控制,一边扯着嗓子愤怒大吼。 见坐在高位上的太子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收回成命的意思,孟则同咬咬牙,便喊出惊人之语; “太子残暴不仁,弑杀庶母,无德无能,不配为君!” ‘弑杀庶母’这几个字,犹如水滴掉入滚烫的油锅,瞬间让下面的众臣沸腾,纷纷猜测是何意! 仔细一想孟则同之女为庆嫔,正好是太子庶母,众臣不由看向太子暗暗猜测真假; 杀人这事,对太子来说再简单不过! 至于弑杀‘庶母’,就有些不确定! 因为,顺安帝还活着,太子断没有越过皇帝处置后宫嫔妃的道理! 好比平常人家,也没有儿子插手父亲后院之事规矩,更何况是礼教,规矩及其森严的皇家! 众臣屏气凝神等待太子暴怒时,却听他声音极为阴冷的道; “此事你不提,孤差点儿忘了!” 莫名的,太子这番话让所有人天灵盖一冷,浑身发寒,就是一旁伺候的徐寅,也撩起眼皮,同情的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孟则同,心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求多福吧! “你以为此事瞒着,我孟则同就不知晓么?” “祁容舁,你残暴无德,弑杀庆嫔娘娘,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果然,孟则同是知晓此事的! 同时,他这番大胆叫骂,让众臣倒吸一口凉气,甚至已想到了他的结局。 “既然给脸不要脸,孤,也不必替你们遮掩!” “宣孤令,孟苘淫乱后宫,与六皇子通奸身怀孽畜,今夺去一切封号与皇家身份,其尸丢回孟家。” 本来顾及顺安帝脸面的太子,此时却把这桩丑闻公之于众,让下列众臣心惊胆落,让孟则同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甚至摇着头一个劲的低喃; “怎会……这般?” “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 “庆嫔娘娘她……不可能的……” “你胡说……” 因为这话是太子所出,孟则同不愿相信,但是他心里又极为清楚; 太子不可能为了打压他,拿这等事故意抹黑自己的君父! 更何况,此时还牵扯了六皇子! 再想起之前女儿信中多次提到…… 想到这儿孟则同彻底没了声音,也不挣扎,不吼叫,跟具没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宫卫拖了出去,只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扯到孟家其他人! 然而,他终究奢望了! “传孤令,孟家为臣不忠,其心可诛,家门败坏,抄其所有家产充公,男丁收监,女眷一律送入教坊,不得有误!” 刚被拖出大殿的孟则同,听到这道令后,再也忍不住大吼着哀求; “殿下开恩,太子殿下开恩……” “微臣知错,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殿下,微臣愿以死谢罪,求您放过臣的家人。” “太子殿下,罪臣该死……”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但孟则同的事给众位大臣敲响了警钟,让他们知道面对太子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也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太子,可不是好说话,好糊弄的顺安帝! 第二百三十三回五雷轰顶 一旁的昌竭刚要出列谏言,被身旁的宋秋和一把拉住,并轻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就在两人暗中较劲时,太子又发话; “既已选择作乱,他们便不可饶恕,于我元启江山,于万千百姓而言,他们便是逆反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听令——” “臣等遵听太子殿下令!” 群臣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此时都跪地听令。 “段磊——” “末将在!” “孤命你亲率两千精兵,即刻出城诛杀叛乱者,不得放过一人,你可明白?” “末将明白!” “去吧!” 段磊出去,众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起码,这种难搞的事没有落在他们头上! 一旁的卢满也以为躲过了一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太子又大声道; “诚国公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即日起降国公为郡公!” 好家伙,直接把老国公给踹了,还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这让站在下面的卢满一脸错愕,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幻听了,可太子接下来的话,让他又无比真实的意识到,耳朵没毛病,有毛病的是他那张臭嘴; 谁让他好好的没事去招惹太子! “卢满不忠不义,无能无德,枉为人臣,即日起罢黜郡公爵位,罚俸三年,并责令闭门思过一年,若有再犯,绝不姑息!” 卢满那个心,真是凉到了脚后跟儿,有孟则同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有任何微词,只能跪地谢恩; “臣,叩谢太子殿下!” 除了谢,他还能说什么? 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回去怎么同老父亲和家人交代? 一个朝会把自家老父亲的国公爵位给干没了不说,自己的郡公爵位也丢了个干净,连罚三年俸禄,还要在家关一年; 这就等于被太子当众打了脸,还要他以后不要出现在人前一样样的! 怎么说呢…… 丢官! 搭钱! 又丢人! 简直亏大了! 下朝后,众臣没有同往常一样三三两两,边走边聊,而是低头不语,行色匆匆的朝宫门走去,大有些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的样子! 想想也是,好好的上个朝会,却被动听到了后妃私通皇子的丑闻,试问谁不怕? 好在法不责众,他们这才躲过一劫,却也对以后的所言所行有了警示! 一身朱红鹤纹官服,头戴官帽,脚踩官靴的宋秋和,看着他前方同样官服的昌竭,快步追了上去,并肩低声问; “刚才,为何要拉住我?” 身为谏官,不能直言不讳,这对宋秋和来说,有悖于的身份与职责所在,更有负于君王信任,到现在心里都不舒坦。 昌竭扭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目视前方,语重心长的轻言; “以暴制暴,不失为一种上策!” “谬论!以暴制暴只会换来更严重的后果,眼下雪灾未过,若再出现叛乱,元启真就风雨飘摇了!” 宋秋和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由于顺安帝的手段太过柔和,多年来元启看似一派风平浪静,实则内里早就疮痍满道,不堪人目; 加之顺安帝正病重,太子根基尚浅,又出了六皇子这样的事,偏偏又来一个关内侯,宋秋和生怕翻起什么巨浪来,届时…… 这种后果,宋秋和想都不敢想! 但这些还只是表面,相对而言比较简单的问题,若是加上边关问题,那简直就没法说了! 问题很严峻,也很糟心,但宋秋和又不得不说,但昌竭明显比他心宽; “正因如此,才需要雷霆手段解决眼下的一些难题。” “你……” 昌竭的话,给宋秋和气的直咬牙,然后又压低声音道; “雷霆手段是没有错,问题是,太子可有此等手段?” 太子的转变是不小,跟以前相比宛若换了个人,但宋秋和依旧对他持有怀疑态度; 尤其关系到朝堂安稳,百姓安宁的重大问题上! “此事,只有老天知晓!” 昌竭幽幽开口,看是随性,不难听出也有同样的担忧! 宋秋和皱了皱眉头,左右看了看,又挨近昌竭些许,压低声音道; “神武侯归京,并上交兵权,南边镇守边疆的葛平鑫又是关内侯之表妹婿,虽尚不清楚他犯了何罪,但能让太子全城搜,想必事态极其严重,若葛平鑫在此时起兵……” 接下来不用宋秋和多说,昌竭也能明白什么意思! 两人一同迈出宫门,齐齐松了一口气,昌竭这才开口; “此事,不光你我二人想到,满朝文武没有人不清楚的,但是,此等事还是要看太子的意思,若他想不到这些,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 “丰年,你我同为人臣,我不得不提醒,有些事莫要同自个儿过不去,因为,我们无能为力!” 昌竭的忠告宋秋和怎会不懂,可身为谏官忠臣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力成,身为人臣,为君分忧,为民请命,乃是我们职责所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袖手旁观。” “这不是袖手旁观,是静观其变!” 昌竭说着,看了一眼宫门口,便拉着宋秋和来到僻静的城墙拐角处小声道; “眼下太子看着还不错,但谁又说得准以后!” “再者,关内侯到底犯了何事也无人知晓,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过冒进的好,我言之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昌竭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宋秋和,便转身离去。 两人同为谏官,常有意见不合之时,但私下里,两人脾气、性格、喜好又极为相投,也常在一处吃酒聊天儿,宋秋和更清楚昌竭的意思,但他就是忍不住担忧。 站在原地看着好有远去的背影,再回想朝堂如今的局势,宋秋和也有些理解昌竭的意思,重叹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而皇宫后侧门,一辆破旧板车拉着一具被席子裹着的女尸,跟着浩浩荡荡的禁卫军,迅速朝着孟府所在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儿,由破席子裹着的女尸被粗暴扔在孟府门口儿,禁军更是强闯而入,在孟家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开始抄家; “何人敢在我孟府放肆?” 有两个下人搀扶着出来呵斥的白须老者,正是孟寻阳,也就是孟则同的父亲。 此人身为皇子讲师,曾给太子授过课,也算是极有身份,面子的人物。 然而,冉拾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脸色煞白,如遭五雷轰顶; “前有孟苘淫乱后宫,与六皇子私通怀有孽种,后有孟则同不忠不义,藐视君权,口出狂言,特奉太子令前来抄查孟家……” 第二百三十四回再现拔舌 太子以暴制暴的手段确实管用! 段磊第一日带着两千精兵,就斩杀了五百多暴乱分子,其中大部分是被人蛊惑的无辜百姓,也有混水摸鱼的不明身份之人,其中有不少是肩部带有鹰图腾的死士,很明显,和之前被活捉的黑衣人是一伙儿! 这事,越发复杂,但也肯定了一件事; 那些黑衣人,和关内侯有着某种特殊关系! 更大胆一点的设猜想,这些黑衣人很有可能是关内侯暗中培养的势力! 太子眼中布满血丝,盯着叶开问; “发现多少死士?” “回太子殿下,有三十二人!” 虽然这些人已死,但对太子来说,他们还大有用处。 “尸体全部挂在码头示众!” 太子想要杀鸡儆猴,以儆效尤,此举能否吓得住那些黑衣人尚不好说,但威慑普通百姓足矣! “是——” “另,张贴告示,凡京城附近百姓,胆敢窝藏叛逆者,诛满门!胆敢伙同叛逆者犯上作乱,族诛!反之,若发现可疑之人去官府通报者,赏银百两,功高者亦可封官赐爵,全城张贴,不得有误!”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深谙此道的太子,对人性拿捏的恰到好处,一副胸有成略,胜券在握的架势,让叶开也自信满满,回话的声音极为响亮; “是——” “另外,在追查伏章远时,注意那些外来的陌生之人!” 因为,伏章远从不出现在人前,且永远带着一副面具,这世上见过他长相的,估计也就已经去世多年的老关内侯了! 不过,顺安帝也勉强算一个! 当年,因为好奇之心,顺安帝曾宣召过伏章远进宫,特封他关内侯爵位侯后,便让其拿下面具; 当时的顺安帝被伏章远凹凸不平的面容吓了一大跳,只粗看了一眼便让他戴上面具,仔细说来,也是没看清楚伏章远长相的! “尤其是偏僻不起眼的客栈!” “是,属下遵命!” 说着,叶开迅速退下,继续去搜捕伏章远的下落。 阴沉沉盯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的太子,又想起六皇子来; 瞬间,眼中恨意翻滚,愣了一瞬,他还是选择去见见他。 因为,他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弄清楚! “去天牢!” 太子冷冷说着,率先迈开步伐朝外走去,徐寅一如既往的迅速抱起披风,匆匆追上前替他披上,身后跟着一队禁卫直朝天牢而去。 …… “贱人,活该你肚子里的孽种没了,不然摊上你这样的小娘,他一辈子也抬不起头!” “吕解语,你敢咒骂我的孩儿,我和你拼了!” “贱人,下贱胚子,这个时候了还敢耀武扬威,看本妃不掐死你!” “咳咳咳……你……吕解语放手……我……” “伏小贱货,你也有今天呐!” “我……是侧妃……咳咳咳……” “那也是妾室,是贱婢,在本妃面前就得乖乖跪着听训的哈巴狗!” “解语……我……” “太子殿下驾到!” 从六皇子府打到天牢的吕解语和伏怜滢两人,特意被关在一处,每日都要打上一两架才舒坦; 此时,两人衣着凌乱,发髻毛糙,丝毫看不出一点儿属于皇家贵妇的模样。 要不是外面传来‘太子驾到’唱报声,俩人还得来上一架,说不定伏怜滢会被强悍的吕解语活活掐死。 而‘太子’这两个字,对被掐的上气不接下气,直翻白眼的伏怜滢来说,犹如救命稻草! 见吕解语松手,她张大嘴贪婪的呼吸了几口霉臭空气,一边捂着脖子咳嗽,一边用尽力朝牢房门口爬去。 刚好,她爬到牢门口儿,太子也从外面进来,眼看就要到她所在的牢房。 伏怜滢瞬间泪涌而下,一手紧抓着牢门栏杆,另一只手伸出去,呼喊着试图引起太子的注意力; “殿……咳咳……” “太子……殿下,您可是来接滢儿了?” “滢儿好苦……您带滢儿离开这里可好?” “太子殿下,滢儿知错了,殿下……” “滢儿知道,太子殿下才是这个世上对滢儿最好之人,殿下,您……” 迫切想要离开这里的伏怜滢,说着就将一只手伸出牢门缝隙,想要抓住太子的袍角; 但那只往日纤细盈白的玉手,此时干瘦粗糙,指甲缝里满是黑色污垢,看着就让人倒胃口,更别说太子对她本就厌恶的厉害,想都没想就躲开,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直接阴冷吩咐; “掌嘴!” 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就凭刚才那番恶心的话,太子直接就能弄死她。 可伏怜滢却察觉不到好赖,心里依旧是以前那个对她百般讨好,事事听从,无能又愚蠢的太子; 总以为她只要装装可怜,扮扮无辜,说几句好话,太子依旧会将她捧在手心,任她为所欲为! 不等狱卒上前,再次哭着开口; “太子殿下,滢儿……实在想您!” 这话属实有些露骨,但眼下的伏怜滢已经顾不上这些,一心只想离开这里,至于忽略了太子越发骇人的眼神。 “太子殿下,滢儿只是被别人蒙蔽了双眼,心里一直是有您的!” “殿下,您心里也有滢儿对不对?” “您带滢儿离开这里可好?只要滢儿出去,往后事事听您的,滢儿心里也只会有殿下您一人……” 突然太子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的吩咐一旁的狱卒; “打开——” 这让伏怜滢一愣,接着就激动的爬起身,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想要冲出去扑入太子的怀中好好哭一场。 就是窝在牢房角落里的吕解语,也以为太子又被伏怜滢几句软话给蛊惑,心里暗恨的同时,又忍不住羡慕! 身后的徐寅眉头不由皱了皱,脸上挂着些许担心; 生怕自家好不容易才长脑子的太子,又被伏怜滢这贱女人给骗了! 后面的狱头也以为伏怜滢的福气到了,立马掏出钥匙,上前客客气气打开牢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伏怜滢一脸深情,梨花带雨的盯着太子缓缓走来; “殿……” “拔舌!” 突然,太子阴森森的下令,让所有人脸色一白,大惊失色; 尤其是缩在牢房角落里的吕解语,以为这命令是针对她的! 瞬间,浑身发寒,眼前发黑,刚要跪下来求饶,就见两个侍卫上前摁住伏怜滢,强制掰开她的嘴,粗糙的揪扯出舌头,然后银光一闪…… “嗯……殿……下……” “啊……” 伏怜滢的惨叫响起,一块肉乎乎的东西掉落在地,还抽搐几下; 而后,就见伏怜滢满嘴鲜血的倒地抽搐,双手伸进嘴里不停的掏挖,瞬间就是满手血红…… 而太子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转身走开! 躲在角落里目睹整个过程的吕解语,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再也忍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五回一阵后怕 颓废的窝在角落里的六皇子,听到脚步声,视线才顺着那双皂角色云纹锦靴缓缓抬头,吃力的仰头与太子对视,他先是一愣,而后惊愕开口低唤; “太子……皇兄……” 唤完这个曾经他最为不屑的称呼,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尴尬身份,六皇子脸色僵了僵,一手扶着墙缓缓起身; 许是久坐腿麻,起到一半突然一个踉跄,好在年轻手脚利索,一把扶住旁边的墙才稳住,并一步步朝着只有一扇牢门之隔,眼神森然可怖的太子而去。 “皇兄,您……” “你不配这般称呼孤!” 厌恶的盯着六皇子,太子没有任何顾忌的冷斥,就好像那声‘皇兄’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顷刻间,六皇子定在原地,白净俊秀的脸上满是难过与错愕,细长的眼眸立时泛起泪光,看着很是可怜无助; 但是,太子不为所动,阴沉着脸负手而立,恨恨的盯着他。 突然,六皇子哽咽道; “若是可以……我永远都是父皇的儿子!” 这话可把太子恶心坏了,只见他薄唇紧抿,双眸骤寒,死死攥紧袖中双手,用尽最大力气忍着杀意。 栏杆门内的六皇子,料定太子不会在这个时候拿他怎样,便又接着说; “太子殿下可曾想过,十九年前的我,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孩儿,对一切全然无知,又何错之有?” “你活在这个世上,便是最大的错!” 太子的森冷话语直击六皇子心窝,扎的他浑身痛寒,心里也越发痛恨; 痛恨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痛恨他紧追不放! 痛恨他不体谅自己的难处! 痛恨他丝毫不讲情面! 亦痛恨…… 此时此刻的六皇子心怀怨念,总觉得是老天故意折磨他,让他年纪轻轻遭受这般苦楚,连带着竭力保持的平静面容都扭曲起来,情绪也彻底失控,两步冲上前紧抓着牢门,冲外面的太子大吼; “你为何这般狠毒?” “你我也曾做了十九年的兄弟,十九年的手足情分,你就没有丝毫顾念吗?” “你……何至于这般毒辣?” 满脸不甘,怨恨的六皇子,双手紧抓着栏杆儿,头挤在牢门缝隙中奋力质问,泪晶晶又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太子,因为太过用力双手不停颤抖,大有随时冲破牢门的架势。 然而,他的愤怒与不甘,看在阴冷而淡漠的太子眼中,就像一场笑话! 当然,太子也极为配合的露出一个阴森笑容,并懒懒,又讽刺道; “放心,很快孤会让你见识,何为毒辣!” 语气淡淡、冷冷、又极为瘆人,莫名的让六皇子天灵盖发冷; 接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窜,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挤在牢门缝隙中的脑袋也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又察觉到在太子面前表现的太过窝囊,六皇子咬了咬牙,满目怨恨的叫嚣;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 “来呀!大卸八块儿、千刀万剐、砍头剁肢、掏心挖肺、五马分尸、随太子殿下高兴!” 这一声大吼,吼出了六皇子多日来积压在心中的怨气,亦吼出了几分底气。 只见他死死盯着太子露出冷笑,接着双手突然松开牢门栏杆,连连后退几步,一手用力拍着胸脯再次叫嚣; “怎的?不敢?” “太子殿下不敢杀我这个野种?” “野种!哈哈哈……” “我是野种,是你那好父皇养大的野种!” “偏生,你们都不敢杀我这个野种,哈哈哈……不敢……你们不敢!” 放肆又疯癫的笑声在地牢显得尤为诡异,站在太子身后的禁卫,以及狱卒低头杵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都不由替六皇子捏一把汗; 生怕他当场给自己作死! 要知道,太子割人舌头眼睛都不眨一下! 处置他这个来历不明,身份不详,又占据皇子之位多年的野种,那简直就是玩! “太子皇兄,即便你心中恶心,我依旧是皇子,是你的兄弟,是陛下的儿子……” “很快将不是!” 太子冷冷硬硬的几个字,让六皇子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一脸诧色; 而后,他缓缓合上嘴,用力吞了吞口水,眼中迅速划过一抹恐慌,却又硬着头皮道; “只要不昭告天下,我依旧是六皇子!” 不管太子说什么,或者旁人怎么议论,此时的六皇子死咬这点不放。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除非太子立马昭告天下,并且废除掉皇子的身份,这事才算明了! 可惜时机不到,证据不足,太子就是千想万盼,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等事! 不得不说,六皇子这话狠狠戳了太子的肺管子,让他怨恨的同时心中也憋屈万分,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刁朋……” 只一个名字,再次让六皇子脸色大惊,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太子,盼他接着往下说,却又怕他接着往下说,矛盾的心理折磨的他面容再次扭曲,全然没有往日的一丝矜贵与俊秀之气。 但是,六皇子却死咬着嘴巴沉住气,没让自己开口说任何一个字。 接着,就听太子又冷冷道; “他会交代一切!” “骗人,他怎会……” 到底是年纪尚轻,城府不够深,轻而易举就被太子诈的乱了方寸,不过六皇子也及时的闭了嘴。 但对太子来说,却很满意! 他嘴角上扬,戏谑打量一脸懊悔的六皇子,再次道; “孤会撬开他的嘴,掏出他的心,将藏在里面的秘密,一点一点的扒出来。” “不过,在这期间,你要想好自己的死法才是!” 随着话音落,六皇子的脸色渐渐惨白,牙关紧咬,两侧的腮帮子肌肉因此而暴鼓,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太过气愤,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最后,一脸恶毒,死盯着太子咬牙咒骂; “你……不得好死!” “孤,如何死,不是你这野种说了算的!” 六皇子突然失控,冲上前来扒着牢门儿朝太子大吼; “闭嘴!我不是野种,不是!我是身份尊贵的……” 说到要紧处,六皇子再次紧急闭嘴,咬着牙,闭上双眼努力平复情绪。 差点! 他差点儿就说错话! 想到这儿的六皇子心里一阵后怕,突然松开紧握着栏杆的双手,一言不发转身朝牢房角落而去,再次窝在那里,如同太子来时一般…… 第二百三十六回脸色阴沉 “咳咳咳……外面情形如何?” “父皇安心,暴乱已平息!” “那便好!” 顺安帝说着,喝完太子亲手喂的最后一口药就摆摆手,示意他收了药碗,连忙扭头又喝了一口立在床边,明公公手中端着的甜水漱了漱口,又一接过丝绸帕子擦了擦嘴,这才靠在床头看着太子道; “那野种,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事到底不寻常,一个不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尤其太子对六皇子表现的极为愤恨,顺安帝怎么也要亲自过问一番才安心。 想起刚才的地牢之行,太子那对好看的瑞凤眼沉了沉,便缓缓道; “等抓到伏章远,问清一切缘由,再处置也不迟。” 显然,这个‘处置’不是一般的处罚! 顺安帝点点头,心里却堵得慌,尤其想到关内侯,他就忍不住来气,长出一口气后又问; “伏老夫人可有说旁的?” 顺安帝虽然不问朝事,但前朝后宫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比如,伏老夫人进宫之事,太子虽然未回禀,但他已知晓。 对此,太子倒是很平静,如实道来; “老恭人直言,如今的伏章远不是她亲儿!” “这么多年,她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听这语气,便知顺安帝将这事想的太过简单! 并且,早年关内侯府发生的那场闹剧,他也有所耳闻! “或许,她所言不假!” “你也信?” “儿臣不得不信,此次暴乱的幕后主使和伏章远脱不了干系,或许,是他一手策划也说不定!” “这怎可能?” 太子的话给顺安帝惊的一愣,忙直起身,瞪大双眼追问; “可有确切证据?” “死去的暴乱者里,发现三十多具与之前黑衣人相同身份的尸体。” “这……怎会这样?” 喃喃低语说着,顺安帝彻底陷入沉思,神色也越发严肃。 须臾后回神,盯着太子冷声问; “这般说来,那黑衣人也与伏章远脱不了干系?” “或许,这种关系比我们想的还要深!” 太子的话,再次让顺安帝沉默。 他本就性子软,早年间不敢查问这事儿,也怕惹出乱子无法善后。 如今,由手段狠辣的太子查办,倒也极好! 想到这儿,顺安帝又叹口气,缓缓后靠至床头,盯着太子幽幽道; “事到如今,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儿臣定会一查到底,将躲在暗处之人连根拔起!” “好好,此事往后你不必再向朕回禀,一切与众臣商议决定便可!” 这等事,顺安帝听着就糟心,还不如等事情解决完,给他一个完美答案来得爽利。 虽然,大多时顺安帝只是听听而已,但事事回禀,太子也觉得有些繁琐,如此这般,再好不过; “是——” 突然,顺安帝又想起给他戴绿帽子的庆嫔,便沉脸道; “孟家女从我皇室除名,尸体……就丢去野外!” 不愧是父子,倒是想到一处去了! 不过,太子却没说什么,只乖顺应承; “是,儿臣遵父皇旨意!” “孟家胆敢在此事上做文章,你只管放手收拾,莫要有所顾忌!” 生怕太子顾及孟寻阳,到时候放不开手脚,顺安帝便给他一颗定心丸。 说到底,他狠不下心来动的这些人,如今都留给儿子当磨刀石,让太子杀鸡骇猴,磨炼手段! “儿臣晓得,父皇安心!” 无疑,被父亲谆谆教导是幸福的,太子也既愿意在此事上花费大量耐心和时间,更愿意装出一副乖顺的样子聆听。 “你皇祖母近些日子可还好?” “皇祖母一切安好,就是时常惦记父皇的身子!” 别说,疯逼太子也有点儿人情味儿,起码愿意说些人话让人心里舒坦。 果然,一听被母亲惦记,顺安帝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嘴角不由上扬,说出的话也温柔许多; “是朕不孝,让她忧心了!” 满心愧疚的顺安帝,又忍不住嘱咐太子; “你有空多替朕看看你皇祖母,让她老人家安心,莫要总惦记朕。” “是,儿臣会的。” “你母后去了,她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偌大的皇宫,太后确实没有个能说上话的贴心人,说到底也是一种悲哀。 这种事,顺安帝知道,太子更清楚! 瞬间,父子俩没了话,内室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后,一脸倦容的顺安帝挥挥手道; “你去忙吧!朕乏了,要眯一会儿!” 太子立即起身恭敬道; “儿臣告退!” 说着就后退两步,看了一眼旁边明公公后,转头朝外殿走去。 出来,太子脸色立马阴沉起来,不由看向皇宫外,想起顺安帝刚才的话,便扭头吩咐徐寅; “回头,将闽家两位表小姐接进宫来,陪伴太后!” 以前的他没脑子,远离闽皇后,更是对闽家多有防备; 如今,他不想主动讨好对方,也没有修复与闽家的关系打算,只是想多孝敬太后而已。 “是,奴才回头就让人去接两位表小姐进宫!” 知道徐寅办事一向靠谱,太子便没再说什么。 “神武侯近日如何?” 神武侯病重,连带着虞二爷好一段时间都未上朝,太子心中很是挂念,不由一问。 “回太子殿下,听说神武侯还未大好!” 其实,都是前几日徐寅打听来的消息,近几日神武侯有没有好,他也不大清楚。 闻言,太子眉头微蹙,就吩咐道; “再去准备些上好补养药材送去神武侯府,替孤问候神武侯。” 说起神武侯,太子心里不由又想起虞老夫人和虞大爷等人落江之事!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事早该有眉目了! 偏偏,神武侯府一派安静,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这不得不让太子多想; 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武侯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难道虞老夫人他们被救了? 还是…… 突然,太子想到了另外一件严重的事,他面色一成沉,快步朝承明殿而去。 匆匆回到承明殿,上前打开‘皇用布镇图’,视线直盯西南边陲处,而后脸色越发阴沉…… 第二百三十七回笑声一片 翌日 朝会时,太子提出召回南川将军——葛平鑫之事; “此事,众位大人如何看?” 闻言,站在下列的宋秋和与昌竭二人对视,眼中都是彼此才能懂的欣慰,与庆幸! 因为太子不蠢! 庆幸他及早的想到了这点! 此时此刻,宋秋和毫不犹豫立即出列大声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事趁早不趁晚,还请殿下速决!” 接着,昌竭也跟站出来道; “宋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太子殿下速决,以免横生枝节!” 很好! 太子非常满意,连带着看向二人的眼神也有些许温意。 “二位大人请归位!” 客客气气的对宋,昌二人说完,太子又放眼望向下列默不吭声的群臣又道; “既然众位大人无异议,此事就这般定了!” 下列有一大部分人是被顺安帝惯坏了的,太子早就看不顺眼,现如今他们有没有意见也不当回事了。 只是话说完,又有人提出新的疑惑; “太子殿下召回南川将军,不知何人镇守南川?” 提出这个疑惑的人,这是华阴侯——储雄。 此人精明狡猾,但在大是大非上从未犯过错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关内侯——伏章远不和; 至于原因,却无人知晓! 不过,储雄这个问题用问的恰到好处,也吊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齐刷刷抬头看向首位的太子。 然而,太子只是盯着储雄看了几眼,便将视线转向下列的兵部侍郎——池松德; “池大人,此事你有何看法?” 太子之所以问池松德的意见,不仅仅因为他是兵部侍郎,也因此人非常正直,且头脑清晰,是这帮老臣中极为难得的一位忠正之人。 池松德没想到,太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征求他的意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恭敬出列,不紧不慢道; “回禀太子殿下,此事确为两人位大人所言,要速速决断才是!” 这是赞同太子的想法,并与太子站在一条船上。 太子轻点头,而后又问; “依池大人之见,何人镇守南川最为妥当?”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大臣都看向池松德,眼神各有不同,心思各有不明,唯有一点他们清楚; 池松德这老小子被太子另眼相待,是要起飞的节奏! 然而,内心惶恐多与欣喜的池松德,极为慎重的沉思了一会儿,便给出非常稳妥的回答; “太子殿下,南川的我朝最重要的边关之地,新任的南川将军定是能力非凡,熟知兵法战略,且能统领数万军队之能力出众之人,臣也不知何人能担起此重任。” 说完,池松德一脸惭愧,突然脑子一闪,一个在他看来再合适的人选涌入脑海; “不过……” 说着池松德突然又没了声音,好像有什么顾忌一般。 看出他的想法,太子难得好脾气的开口; “池大人只管说来,不要有任何顾忌!” 就等这句话的池松德,抬起头缓缓道; “臣以为,镇守南川之人,唯神武侯方能胜任!!” 神武侯? 这不是笑话吗? 谁人不知,神武侯一回京就上标上交兵符,加之府上连连发生惨事,此时能不能爬起来床还都不好说,又如何胜任南川将军之职? 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人很是赞同池松德的提议。 如此,再次出列的宋秋和; “太子殿下,臣附议!” 早就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宋秋和,也认为只有神武和能担当起这个重任。 不然,换做任何一个人,将来都是极大的隐患! “臣附议!” 接着,昌竭也跟着站出来表态。 一旁的储雄双眼闪了闪,咬咬牙也跟着表态; “本侯附议!” 接着,检察院正——毛崇也出列; “臣附议!” 随着更多的大臣出列表态,那些心里另有打算,或者根本不赞同神武侯镇守南川的人,为了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 看着下列的文武百官,太子深知他们其中有心口不一者,但能在他的面前强装表现,这就是一个极好的转变; 起码,他们心中还是害怕他这个太子的! 两世为人,太子再清楚不过,忠心、拥戴、称赞、有时候远远不及害怕来的管用! 他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唇,扫视一圈儿下列的文武百官,便大声道; “既然众位大人这般诚心力荐神武侯,孤就替众位传达心意!” 众大臣…… 看把他能的! 待会儿不会一个人躲起来疯笑吧? 心里不满归不满,嘴上还得道谢; “臣等多谢太子殿下!” 这都是什么破事儿? 兢兢业业做事,小心翼翼说话,想破脑袋出计,到头来还得卑微道谢! 到底上哪说理去? 顺着自己心意完美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太子,下朝后迅速处理完政务,便想着去后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于是起身就往出走,徐寅一如既往的跟个操心的老娘亲一样,抱着衣服追上去。 一行人穿过后御花园,朝着永寿宫而去。 经过上次的庆嫔之事,如今御花园各个角落里,再也没有宫女儿说悄悄话,甚至偌大的御花园,除了几个口上的侍卫以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所以说,她们到底在防谁? 太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永寿宫; 刚踏进院门,就听正殿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姑祖母,这个也挺有趣呢!” 是属于姑娘家娇娇俏俏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闽家那对双生姐妹中的其中一人。 “是极不错,哀家已有许多年,未曾见到这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了!” 听到太后比以往高兴许多的声音,太子放慢脚步。 “姑祖母若是喜欢,回头我们多买些拿进来让您玩。” 这个声音比先前的更加活泼开朗,想必是双生姐妹中的姐姐——闽乔双。 “你这丫头竟会逗人,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些?” “怎就不能玩儿了?又没人规定这些小玩意儿姑祖母不能玩!再说,玩意儿不就是给人逗趣解闷儿的吗?” “好好好,哀家说不过你这嘴皮子厉害的丫头,还是同你妹妹吃茶的好。” “妹妹整日里没几句话,姑祖母与她一处,不嫌无趣么?” “你妹妹都不嫌你闹腾的脑仁疼,你倒嫌起了她无趣,这要到何处说理去?” 太后此话一出,正殿立马笑声一片…… 第二百三十八回凶名骇人 “太子殿下到!” 随着徐寅的唱报声响起,正殿内的笑声瞬间消失,甚至还传出清脆的物件碰撞声; 看来,太子的凶名,已经到了让人听之心骇的地步! 立即有人出来挑起门帘儿,太子迈入殿内,就见太后一身海松色福纹长袄衣,下配皂角色八片缠枝纹锦缎裙,头上只别着一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脸笑意; 太后穿戴打扮格外简单,但神色极为欢喜,连眼角的皱纹儿好似都带着几分笑意,这样的太后,是太子这段时日从未见过的! 榻左边儿是燕嬷嬷,右边靠近内室门口的是挤在一处,很是紧张不安的闽家双生姐妹; 姐姐——闽乔双,妹妹——闽乔对。 太子的眼神不经意在别在太后发间,那支金镶祖母绿宝葫芦发簪上短暂停留些许,而后神色淡漠,举止恭敬的上前行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子起来说话!” 太后心情极好,朝着太子笑盈盈的招招手,然后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落坐。 这也是太子第一次感受来自太后亲近、或者是热情! 那双深沉的瑞凤眼微闪,太子缓缓起身,一言不发的过去坐在太后身旁; 这时,挤在内室门口墙角的闽家姐妹,拘谨的上前两步屈膝同太子见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两姐妹异口同声问礼,两道柔俏不同的声音,却带着相似的不安。 太子虽然沉着脸,到底转头正眼看了两姐妹一眼,便冷淡开口道; “两位表妹免礼!” 这声‘表妹’,多少有些意外,连太后都不由看向太子。 听在闽家姐妹耳中,不但没有任何欢喜,反而满心的都是惊悚,不由得再次回想起之前他对吕解语,以及伏怜滢的一幕,姐妹俩双双打了个寒战。 见两个侄孙女儿如鹌鹑一般缩头不吭声儿,又看看太子目视前方,冷着脸一言不发,太后就觉得有趣,便笑着开口; “太子有心了,特意让人接她们姐妹二人进宫,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太后一开口,尴尬的气氛瞬间好了不少,太子的脸色也跟着柔和些许; “父皇时常惦记皇祖母,您身体安康,他也能安心养病。” 太子还是有点儿孝心在身上的,知道将功劳推给自家老子。 听此言,太后不由叹了口气,便担忧的问; “你父皇,近几日可好!” 对于顺安帝这个儿子,太后也是惦记的很。 “父皇……近几日气色不错,皇祖母莫要忧心!” 有些事,太子心里清楚,不想说出来让一把年纪的太后跟着不安。 “那便好,哀家也不能常去看他,就怕他心有负担,于病情,于身子不利!” 在重孝道的当下,重病卧床的儿女,不敢让父母前来探望的。 因此,太后虽然记挂顺安帝,但也不能常去看他。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太子不想继续下去,便又扭头看向低着头的闽家姐妹; “二位表妹,住的可还习惯?” 虽然是关心的话,可冷冷沉沉的声音,让本就害怕的闽家姐妹更是胆战心惊。 “回太子殿下,习惯。” 两姐妹齐声齐步,动作相差无二,就跟事先商量好的一般,让太子不由微挑了挑眉,心中也倍感有趣。 “有需要的只管吩咐,皇祖母在宫中鲜少有人能陪伴说话,还望二位表妹多陪陪她老人家!” 这是太子真之言,也是为了缓和气氛才与闽家姐妹说的。 “是,臣女一定会好好陪伴太后娘娘。” 姐妹俩又是异口同声,不仔细听还以为是一人所说。 太子脸色比先前柔和些许,亲轻点了点头便也没话可说。 见此,一脸笑意,外加满眼感动的太后,盯着太子关心道; “年关事多,又逢雪灾与暴乱,太子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是,孙儿多谢皇祖母关心!” “年关将至,诸事都要准备起来,后宫……” 说到这,想起之前发生的糟心事,太后胸口就堵得慌。 见此,太子立即出声安慰; “皇祖母宽心,莫要多想!” “事已至此,哀家就是再气也无用!” 早已听说庆嫔之事的闽家两姐妹,此时头垂的更低,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皇家秘闻。 太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 “后宫无堪大用之人,这些事哀家就亲自操持吧!” 庆嫔一死,本还能凑一桌麻将的顺安帝后宫嫔妃,就成了三缺一! 偏偏,嘉妃又被关押起来。 如今就剩吃斋念佛的——瑾妃,以及年轻不顶事儿的——玉嫔。 瑾妃就不用说了,年纪大,又遭受失子重创,早就没了别的心思! 可玉嫔不一样,不但年轻,长相也极出挑,太后生怕她再出个什么事端,那皇家的脸面,彻底就被扔在地上拿脚踩了! 所以,已经颐养天年,多年不理后宫之事的太后,不得已又捡起这个烂摊子来! 此时此刻的太子,满心愧疚; “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操劳,费心了!” 可不就是不孝吗? 他若是有个一妃半妾的,也不用太后一把年纪了还这般劳碌! 想到这儿,太后趁机旁敲侧击道; “哀家操劳些倒也无妨,只是太子身边,总得有个知冷知热的才行!” 这事,无疑说到了太子的伤心处! 他低下头,眼眸划过沉痛,接着胸口一阵闷疼,差点儿让他喘不过气来; 太子赶紧伸手摸了摸胸口,厚实的衣袍下,坚硬小巧的触感让他安心,呼吸也渐渐顺畅,这才抬头沙哑道; “此事,待母后大孝满后再定!” 虽然,太子有拿此事当挡箭牌的意思,但两世对闽皇后的亏欠与不孝,他也是诚心想要守满三年大孝的。 更何况,他心已死,女人于他只是麻烦而已! 从未听过太子说过此话,也从未想到他会有这番孝心的太后,当场愣了! 渐渐的,太后眼中不由蓄满泪水,哽咽道; “你母后……要是知道你有这番孝心,该是欢喜的!” 欢喜? 有何用? 终究是人没了之后,他才有的这份孝心! 有何用? 太子心里冷冷讥讽,那股自我厌恶之感再次升腾,让他恨不能朝自己心口扎上几刀才解气…… 第二百三十九回登门相求 “侯爷,孤今日前来,有事相求!” 没错,太子又来神武侯府! 而且,又带来了不少珍贵药材! 旁的不说,就他一次次送的珍贵药材,神武侯暗中变卖,换了不少钱呢!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神武侯完全可以靠着太子送药材发家致富! 鉴于前几日刚变卖了徐寅送来的药材,换了一大笔银钱,看着还有些‘虚弱’的神武侯,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打官腔道; “老臣不敢当,太子殿下有何事只管吩咐便是!” 话虽这般说,但神武侯心里却在暗戳戳琢磨,太子到底有什么事要开口! 想他虞家上下在京城也就他们父子,以及姚吉等人了,神武侯看向一旁的次子——虞严良,多少有些担心。 这时,就听太子缓缓开口; “伏章远身份可疑,如今已窜逃在外,而南川将军——葛平鑫,与其关系绝非一般,所以……” 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儿太子停下,神武侯父子就已明白他的来意。 只是‘伏章远身份可疑’这句话,神武侯却是有些不懂了! 不确定是太子故意而为之! 还是伏章远的身份真有什么猫腻! 当然,旁人之事神武侯一概不过问! 在太子的注视下沉思片刻后,神武侯挺了挺腰板儿,看了眼次子,就捋着胡须道; “犬子严良不如其兄老成,兵法谋略也稍逊色,南川将军一职事关我元启西南安稳,还望太子殿下三思!” 虞家好不容易跳出棋盘,神武侯又怎愿意让次子再被卷入漩涡? 所以,他委婉的拒绝,间接向太子表明虞家无心权力的决心。 听到神武侯这话,太子倒没什么太大反应,一旁的虞严良却有些暗自着急,似乎很想当这个南川将军。 知子莫如父,抬头瞄了一眼,神武后就已明白次子的想法,当即给了他一个严厉眼神,这才让虞严良没敢开口。 不想,太子却又道; “侯爷过谦,定远将军常年上战杀敌,自有其过人之处。” “不过,孤此次前来,是请侯爷复出,远赴南川担任南川,以及凉州之兵马大元帅,全权统领两州一切兵权,以保我朝边疆安稳,百姓安宁!” 让神武后担任新南川将军一事,是太子与朝臣商议过,并一致同意的决定。 但是,加上凉州,却是太子突然才下的决定! 其实,太子的想法很简单,眼下这个节骨眼,凉州不能再出乱子。 但是,朝廷多年来对凉州疏于管理,那里不但没有成体系的军队,甚至朝廷过问都不曾过问,万一有人打起凉州的主意,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让神武侯单单管理南川,有些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的感觉; 又考虑到之前对虞家多有亏欠,便想将凉州之地交于神武侯一并管理; 这样,既解决了危机,也笼络住了凉州,更是弥补了对虞家的愧疚,也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可谓是一举多得,再美不过! 神武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有这种大胆而冒险的想法! 甚至,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 比如; 斩草除根? 借刀杀人? 试探虚实? 或者…… 种种猜想在神武侯脑子里闪现,他却稳如泰山端坐着,脸色未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更加谨慎; “身为武将,朝廷若有需要,老臣义不容辞履行职责,奈何……” 话至此处,神武后重重一声叹息,叹出了满腹悲哀,满腔无奈! 太子自知他又想起了伤心事,又为了神武侯能答应此事,便好言宽慰; “往事已过,还请侯爷宽心!” 往事已过,但他自己却走不出来! “父皇龙体不安,孤年纪轻浅,诸事多有生疏,此时南川若发生乱子,对我元启百姓都是不小的伤害。” “百姓无辜,还请侯爷答应孤的请求!” 说着,太子突然起身就要下跪,给一旁的虞严良吓得心慌,立即上前扶起他; “殿下!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只要侯爷肯同意,孤就是下跪也是理所应当的!” “太子殿下,您这是折煞老臣!” 做梦都没想到会太子会做到此等地步的神武侯,也立即起身,并移步躲开太子的揖礼。 “还望侯爷同意!” 太子再次对着神武侯恳求,且满脸,满目都是诚恳! 神武侯…… 到底闹哪出? 卑鄙无耻,恶毒阴险的手段不玩儿了,改换软套路了? 转念一想,太子不可能拿此等大事玩笑,他能开口请自己复出,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甚至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这也正说明一件事; 眼下,他无人可用! 起码,南川将军一职,他手中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儿,神武后彻底安心,面色也犹豫起来。 见此,太子立马趁热打铁; “神武侯不必忧心,往后南川与凉州两地,一切军权全由侯爷统领。” 这权利,确实大! 大的神武后都心动! “此事,殿下可与陛下商议过?” 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儿,给太子一个反悔的机会,神武侯极其严肃的如是问。 见太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神武侯又道; “陛下是君,这般重大决策,太子还是禀明陛下的好!” 神武侯暗戳戳的挑拨了一下父子俩的关系,听在太子耳中却极为感动; 是啊!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他虽掌管朝政,到底只是个储君而已! 此事,还是得同他父皇禀报一番的好! 再说,当初收回神武侯兵权的也是他的父皇,此事说不定他会另有想法! 太子眉头微蹙,这才缓缓的点头道; “此事,孤回宫会与父皇商议,还望侯爷慎重考虑。” “是!” 见神武侯态度有所转变,太子便匆匆离去。 送走太子,虞严良急匆匆的去主院,想要问问他的老父亲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急慌进来,好像有一肚子话要问的次子,屋内端坐在首位的神武侯轻出一口气,不由在心中暗叹; 到底是差些! “父亲……” “坐下说!” 看着眼前的次子,神武侯总是无法拿他与长子同等对待! “父亲,这般大好机会,您为何……” “大好机会?” 虞严良的话让神武侯不由冷笑出声; 笑次子鼠目寸光,一得之见,头脑简单,不堪大用! 这也是神武侯为何偏爱长子——虞驰正的缘故! 第二百四十回些许好感 “若是朝中有可用之才,太子岂会想起你我父子?”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抓住这次机会,父亲,不若……” “你想当这个南川将军?” 看出次子眼中的急切和狂热,神武侯眼神微眯,盯着他严肃的问。 察觉到父亲语气不对,虞严良愣了一瞬,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点头; “是,儿子想!” 他回答的异常坚定! 他迫切的想要当一军主将,也让父亲以他为傲,这便是虞严良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他愚钝的性子终究忽略了一些敏感问题,也使得神武侯极为不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缓缓道; “天,快黑了!” 不明所以的虞严良,扭头朝门外望去,阴沉沉的天确实暗了下来。 但是,这与他想当南川将军又有何干? 虞严良张嘴要说什么,神武侯又道; “明日,便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你,可懂?” 懂什么? 虞严良的神色明显一愣,总觉得话里有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为了不让父亲失望,他便开口应承; “儿子懂的,父亲之意,太子明日会有决断!” 闻言,心中有些许期待的神武侯满眼失望,重重叹了口气便摆手道; “罢了罢了!不必强求!” 瞬间,虞严良神色一变,又要开口时,神武侯又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出差错,明日太子会有决断的!” “父亲,那……” “陛下若是同意,为父……唉!” 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次子从小被他忽视,神武侯到底硬不下心来,便又缓缓道; “君命难违,为父……只能答应!” 此事虽来的突然,以神武侯的性子,他若不愿,没有人能强求得了! 就是虞严良这个亲儿子,也是不能的! 神武侯之所以答应,想就坡下驴,离开京城! 当然,也有次子虞严良的因素,但这都不是主要; 最重要的一点,家人都在西边,他若镇守南川,也能在明面上给他们更大的庇护! 这样,不用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孙女——虞杳一人肩上! 根本不知晓这些的虞严良,以为神武侯之所以妥协,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瞬间感动的泪眼朦胧; “父亲,儿子……” “行了!下去吧!” 糟心玩意儿! 碍眼!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说句煽情话的虞严良,被神武侯无情打断后,只能讪讪起身; “儿子告退,父亲早些歇息!” 虞严良心中却无比畅快,出去后走路都带风,看的神武侯很是不满。 “心浮气躁,不堪大任!” 虽然从小知道次子各方面一般,但见如今他还是如此表现,神武侯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一旁的的姚吉连忙上前奉茶,并好声宽慰; “二爷虽比不上大爷精明能干,但也有他的长处,侯爷莫要太过忧心!” 显然,这话很管用! 喝了一口参茶的神武侯眉头舒展,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倒也是,好在他也不是个混账的!” 这点儿确实值得庆幸! 说着,神武后又低头看向手中的茶盏,扭头问姚吉; “这参……” “是前日徐公公送来的,老奴特意给您留出了一支。” “我这把老骨头吃了也浪费,都拿去换成银票,回头给……六儿用!” “侯爷这是哪里话,若照顾不好您的身子,回头六儿怪罪起来,老奴可担待不起,所以啊!您安心服用。” 姚吉这话,让神武和忍不住开怀大笑,心情瞬间明朗,捋着胡须就反驳; “老夫的六儿最是懂事孝顺,可是舍不得责怪于你的!” 说罢,神武后又看向太子新拿来的那一堆上好药材,以及几支上好野参,便低声吩咐; “这几支参看着比以往的都有年头,留着吧!” 神武侯也是识货的,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野参年头足,药效好,是难得的稀罕物,想着留来以备不时之需。 “是,老奴正想说此事呢!” 姚吉说着,上前将几支野参单独拿出来,又仔细查看了其他名贵药材,就听神武侯又道; “你自个儿留一只,其余都放起来!” “是——” 神武侯一向大方,姚吉也不客气推辞,多年的主仆,相处的极为轻松,自在。 “剩下的你也挑几样,好好补补身子,其余那些没用的都拿去处置了!” “听侯爷的!” 姚吉笑着又打开几个大盒子,从里面挑了几样自己能吃的珍贵药材,剩下的清点了一番,准备全部拿出去换钱。 “看太子之意,此事八九不离十,这两三日,府中能变卖的都拿去处置了吧!” 要真去南川,家中许多东西是没法带走的,还不如尽早拿出去换成银子来的妥贴。 “老奴晓得,侯爷安心!” 这等事,一向由姚吉看着处理,他自然知道怎么做。 “你办事,我最是放心,不过……” 说到这儿,神武侯又想起城外的庄子,也想拿去一并处置了的时候,突然又起一个念头; “那庄子,悄悄找几个可靠人看管着,莫要声张!” 虽然不知道神武侯什么打算,但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姚吉,却处处以他为主,从不多言多语,更不会有任何怀疑; “正好手中还有几个可用之人,此事是倒也好办。” “你看着安排便是,只要让旁人知晓,这庄子与咱们虞家无关便可!” “好,老奴一定按照侯爷的意思办妥当。” “几个院子都去看看,孩子们以前常用的物件儿,有落下的也一并带走!” ‘孩子们’自然包括他的长子——虞驰正。 当初,他们走的匆忙,只带了最值钱的东西,如今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带走,神武侯自然是要带上他们的所有东西的! “侯爷放心,此事老奴会照料,就是咱们六儿,老奴也会置办一些东西一并带上的。” 一说起孙女儿,神武侯恨不能现在就上街,亲自给她置办东西去。 “还是你想的周到!” 一想到去了南川,就可以时常见到孙女,神武侯激动难耐,对次子的嫌弃也淡了几分,甚至连带着对太子都有了些许好感…… 第二百四十一回到处奔波 “公子,咱们为何这般着急赶路?” 通往常青的官道上,快马赶了几天路的王二石,屁股实在疼的忍不住,便大声问前面骑着初一,裹着一身羊皮袍子,头戴羊皮帽,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虞杳。 他们只是去常青拉货,为何冒着严寒这般拼命? 旁边,知道虞杳定是有急事的秦沐,扭头冷冷呵斥王二石; “赶路要紧,莫要多嘴!” “是,大哥!” 王二石乖乖应声,却不敢再吱声,心里却不由猜测; 他家公子这般着急,不会又是去接哪个兄长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家公子的兄长,可不是一般的多! 至于紧跟在虞杳另一侧的柯丞,神色淡漠,一言不发,时刻注意着前方的状况; 因为,近日连下了几场暴雪,拦路打劫,杀人越货的勾当,也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容易发生; 不过,平常百姓冬天几乎很少出门,遭抢劫的大都是来往商队,或者是大户人家出行车队,更有甚者官府的运粮队也时常被抢,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天黑之前,虞杳几人的先行队伍终于到达常青城! 找了一家客栈安置下,虞杳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随便吃了几口东西就要出去; “你们先歇歇,莫等我!”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 已经猜出虞杳肯定又要去找什么人,没吃几口饭菜的柯丞立即起身,拿上一旁的剑,就要跟着同去。 与柯丞一同起身的秦沐,见虞杳眉头微皱,便知她不想带人,随即就道; “这里有属下照看,公子不如就带着柯兄弟同去,若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对于秦沐的话,虞杳倒是没反对,仔细想了想便点头; “也好,你们吃完早些歇息!” 说完,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大步朝外走去,身后跟着手握长剑,神情淡漠的柯丞。 目送两人出了客栈,秦沐这才落坐,并看了一眼大口吃肉的王二石提醒道; “出门在外,莫要多嘴多舌!” “大哥,我记住了!” 如今的王二石,比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一点既通,根本不会在这种事上犯轴。 “公子是做大事之人,有些事不便说,你我心中都要有数!” “大哥说的是,以后不会了!” 见他态度诚恳,秦沐声音软了软,又低声道; “好好做事,公子也说了,开春要重用你,莫要让公子失望才是!” “大哥放心,弟弟绝不让你丢脸面,也不让公子失望!” 说着,兄弟二人举杯一饮而尽,多日来的劳累尽数被这杯烈酒灌没了,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畅快! …… 包裹的严严实实,穿的跟个土包子一样的虞杳,默不吱声的行走在常青街道,心里却在想祖母,父亲他们会去哪里? 会不会来常青? 他们从京城出发,走的是去铜州的水路; 而铜州位于元启的正南方位,常青所在的常州,则位于西南偏北方,凉州又位于正西方,他们从铜州折往凉州,路远不说,可选择的线路也极多,虞杳真有些吃不准他们会不会来常青! 而且,要拐到常青的话,他们要走很多弯路! 但常青商贸繁华,水路两通,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想要在这里隐匿踪迹,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所以,虞杳收到神武侯的急信后,借着拉货年货,带着人一路在雪地里快马奔波,原本半个多月的路程,她只用的十二天就赶到常青,可谓是心急如焚。 但是,走在常青的街道,她又没了方向! 要去哪里找家人? 又要怎么找? 他们一路来可好? 一把年纪的祖母,能不能经受得住这般寒冷? …… “公子,要不同上次一般,属下与您分头打探?” 柯丞的话让虞杳从一团乱麻中抽神,并抬头盯着他不由反问; “你知道要找何人?” 柯丞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窘迫,看着正前方低声道; “大抵,也是公子的家人吧!” 能让他家公子这般上心的,应该也只有家人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能被公子这般看重…… 突然,想到这里的柯丞,面色一僵,眼神微闪,扭头看向正盯着他若有所思的虞杳道; “公子若是相信属下,可以说说要寻之人的长相与特征,只要他在这常青城,属下定能找的到!” 这是柯丞的自信,也是他对虞杳的承诺; 只要是她的事,他将会拼尽全力替她完成! 但是,这番话让虞杳的眉头皱的越发紧,脸上的愁容也更甚,最后无奈道; “若是能说的清楚,我早就同你说了!” 问题是,这事儿她也没底! 听语气,看神色,柯丞就知道虞杳遇上棘手的大事了,心里不由的也跟着着急起来,想也不想就开口; “公子莫要忧心,凡事有属下!” 说完,柯丞又程觉得有些不妥当,想开口解释一番,就听虞杳低声道; “有你这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那我们分头打听,大概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英勇强壮男子,带着老母亲,妻子,以及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两位年轻小公子,有可能还有别的随从人之类,至于他们的穿着打扮……” 想到他们肯定是乔装出行,虞杳也不知如何说,只能任由柯丞自己相像了; “我也不知他们如何打扮,你看着找吧!” “哦!对了,我大哥与那中年男子长得有四五分相像,这样可能好找一点!” 果然是家人! 柯丞心里暗想着,便郑重的点头; “公子放心,属下会小心打探!” 虞杳目带感激,指着正前方的路道; “好,我从这边儿走,一个时辰后在此处碰头!” “是——” 柯丞说完,利落的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两人再次在常青城的夜里游走; 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两人心中更加明确方向,也不用再多走弯路! 即便如此,两个人在常青城转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任何发现,不得不回到约定的地方碰头。 “公子,属下再去城北找找!” “先回去歇息,明日再说!”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虞杳自己都有些撑不住,又怎可能让柯丞不休不眠的到处奔波…… 第二百四十二回偶遇熟人 一连找了五天,虞杳把自认为他们可能藏身的地方找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这不得不让她再次产生怀疑,父亲他们有没有来常青时,各商行的掌柜让人来传话,说货物已备好,让他们赶紧拉走。 因为年关,虞杳这次要的货物数量又格外庞大,各商行的伙计等也要回乡与家人团聚,并没有时间等他们; 这种情况,虞杳不得不让人先将货物装车,想着将货物送回去,她再另想办法。 几十人由秦沐带着去各大商行点货,虞杳则失魂落魄的在常青城街市转悠,想要最后再碰碰运气! 然而,一圈转下来,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她只好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刚回来的王二石看见虞杳就上前问; “公子,您……” “货物都点好了吗?” “都点好了,明日一早过去装车,午食前后咱们就可以返程!” 说着,王二石跟着进了客栈,心情不好的虞杳,突然察觉前侧方有道犀利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猛的抬起头直直看去,见是身披狐皮披风,头戴皮帽,周围坐着十几侍从打扮,但腰别长刀,一看就很不好惹的三十来岁,神色淡漠,眼眸…… 等等! 怎么是他? 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虞杳一眼就认出对面正打量她的男子,是几个月前离开新罗时,半路在象家茶棚遇到的那可疑男子! 显然,那人也认出了虞杳! 那双不大,但格外深邃犀利,且带着淡淡蓝色的特别双眸,从头到脚将虞杳打量几个来回后,嘴角上扬,露出两分笑容打招呼; “原来是小公子,真巧!” 虞杳认定,他这种人一定不会与自己,甚至是任何陌生人有交集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还是他先主动! 虞杳一愣,诧异的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在对方客气的微笑中迅速回神,也挂起一丝疏离的微笑客气道; “原来是这位大人,幸会!” 一声‘大人’,让那男子看着虞杳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丝缕警惕。 不过他那双很是深幽,却又异样情绪一瞬而逝,若不是虞杳盯着他,定也是发现不了的! “小公子怎会这般称呼在下?” 男子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声音也跟着亲和些许,若不是他周围那十来带家伙事儿的壮汉,虞杳都会觉得他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但,不是! 且他明目张胆的在试探她! 虞杳也来了兴致,上前两步坐在离男子两桌之隔的位子,满眼好奇的笑说; “因为,不知如何称呼您,又见您气质矜贵,就跟我以前在街上看见过的官大人一样有气势,便随口一叫罢了!” 其实,‘大人’这个称呼,不单单是用来称呼官员,还可以用来称呼一切长辈,以及位尊者。 作为陌生人,虞杳这么称呼男子,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奈何男子心中有鬼,不免会多想! 不过,听虞杳这番解释,男子忍不住笑出声,并半真半假道; “小公子抬举了,在下只是个行商之人罢了!” 虞杳盯着十几壮汉腰间的长刀看了几眼,又好奇的问; “听说新罗那边儿极乱,路上到处都是土匪,不知大人一路来可有遇到?” 虞杳一副好奇欲极强的模样,让对面男子,幽深而带着淡淡蓝色的眼眸一慎,却不答反问; “小公子不是去过新罗么?” “上回是去过一趟,只是路途太远,家人不让再去!” 好吧! 把锅甩给无辜的家人,这很合理! 身后的王二石一愣,却低头不动! 对面男子的嘴角又上扬几分,再次笑着问; “那小公子在此处……” “偷跑出来玩儿的,听说常青城极为富饶,想出来见识见识!” 这…… 怎么说呢? 虽然满嘴胡话,却也像模像样! 若不是一路同行,王二石差点都信了这鬼话! 尤其,虞杳那满眼好奇,对什么都充满探究欲的样子,确实与她的年龄很相符! 对面的男子笑着轻点头,盯着虞杳又笑问; “那小公子觉得,这常青城里如何?” “也还成,但没我想象中那般好,肯定也比不上京城繁华!” 说完,虞杳充满好奇欲的脸上,又挂满向往之; 是对遥远,而繁华京城的向往! 这点儿倒有两三分真切! 因为,虞杳还真挺好奇京城是什么样! 但也只是好奇而已,她可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小公子,不曾去过京城?” 这话问的就有些意思了! 但虞杳没有丝毫迟疑摇了摇头; “从未去过!” 语气中都是失落! 不过,突然她又满脸欢喜的说; “不过,我很快就能去!” 对方挑眉笑问; “去往京城之路也极为遥远,小公子不怕家人不同意吗?” “我一人前往,他们自是不同意的,可若父亲带我去,那就另说了!” 一脸沾沾自喜的虞杳,让王二石都无语,心想; 公子,您哪里来的父亲? 虞杳…… 父亲大人! 您到底在何处? 此时,躲在某处角落里的虞驰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不知小公子贵庚?” “十六!” 虞杳回答的干脆利落,丝毫不为将年龄说小一岁而脸红。 “大人,您今年多大了?” 听到虞杳这个问题的男子,明显一愣; 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随即,盯着虞杳用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几眼,便笑着回答; “三十有六!” “您三十六?看着倒是像二十六!大人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果然,爱年轻不分男女,不分古今,虞杳违心的话让男子瞬间大笑出声,且笑声很是愉悦; “哈哈哈……小兄弟真会说笑!” 连‘小公子’都变‘小兄弟’了! 虞杳一脸认真强调;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小兄弟真不错,可否告诉在下你的名讳!” 或许,从未遇到这么‘有趣’的人,男子眼中带着几分真挚之色。 虞杳想也不想就说; “我名单字野,大人叫我小野便可!” “不知是哪个字?” “旷野的野!” “野,小野……” 男子认真思索着叫了一声,就听虞杳问; “那我可否知晓大人的姓名?” 男子再一次愣住,就连他周围一直安静如木雕坐着的十几个壮汉,也不由得抬头看向虞杳…… 第二百四十三回阴奉阳违 装模作样与男子聊完天,回到房里的虞杳,嘴里低声念着; “huan?” 那人虽然只说了一个,且不知真假,但虞杳不由联想到之前二哥——虞战南所说; 刺杀他的人好像叫汲貆! “还真凑巧!” 须臾,虞杳嘴角泛起冷笑,眼神也跟着冷了些许。 更让他好奇的是,这男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来到了元启! 若她所料不错,他最终的目的地应该是京城! 不过,想到他们同住一间客栈,虞杳转身就对坐在身后,很是无聊的王二石吩咐; “你去外面等着,千万不要让柯丞和你大哥进来,让他们换家客栈,或者去前面那条街,与其他人一起住。” “是——” 虽然,有些事不大明白,但王二石心里谨记大哥的叮嘱,二话没说就出去。 担心会与男子属下碰到的王二石,一路鬼鬼祟祟下楼,来到客栈旁边的巷子口,蹲在哪里仔细盯着来往行人,生怕一个没注意耽误正事。 不想,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蹲好,从身后过来一穿元青色劲装,脚踩马皮靴,上身套着羊皮坎肩,手握长剑,走路带风,却极为熟悉的人; 王二石立即站起身,一手扒着巷子口墙壁,探出大半个身子捏着嗓子低喊; “柯……柯……” 没错,目视前方,大步流星过去的正是柯丞! 但是,对于王二石的低声喊叫,心中想事的他丝毫未听到。 眼看着前面就是客栈了,王二石一个着急就追上去,从后面抓住柯丞的左臂; 不想,对方突然一个疾转身,一把扭着他转了个圈,并用长剑抵住他的后脖颈,王二石眼前一黑,疼的吱哇乱叫; “嘶!疼疼疼,是我!” “王二石!” 听到熟悉的声音,柯丞这才松手,并一脸不悦盯着王二石,等待给他一个合理解释。 然而,王二石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门口,再次拉起柯丞的胳膊,就要往刚才的巷子里钻去! 愣在原地,皱着眉头的柯丞…… 什么毛病? 使出牛劲拉拽的王二石…… 怎么不动? “做何?” 忍无可忍的柯丞不耐烦的问,眼中都是冷漠,大有随时翻脸的架势。 “来呀!你来我同你说!” 王二石心里那个急,又羞于被来来往往的行人用异样眼神打量,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将一脸不情愿的柯丞连拖带拽弄进巷子,喘着粗气道; “你怎就不主动点?累死我了!” 柯丞…… 这是什么鬼话? 便还是耐着性子冷声问; “何事?” “是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你们的!” 一听这话,柯丞眉头一皱,扭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便又问; “出了何事?” “倒也未出事,只不过公子在客栈遇到了个半生不熟之人……” “何人?” 听王二石说话,柯丞着实有些着急,不由打断他。 “就是上次,我们与公子去新罗回程时,半路遇到的男子……” “可是他与公子说了何?” “说了,他问公子为何来常青……” “公子如何说?” “公子说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还说要她父亲,也就是咱们没见过面的老爷带她去京城……” 终于,柯丞明白发生了什么; 大抵是不想对方知道她的底细,以及实力吧! 又扭头看了一眼前方的客栈,柯丞又问; “公子有何吩咐?” “公子让你与我大哥不要回客栈,另找地方住下,有事她会找你们的。” “去回公子,让她安心!” 说完,柯丞转身,头也不回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话还没说完的王二石,着急的招手喊叫; “柯柯,等等……” 一声‘柯柯’,差点让柯丞扔出手中的长剑,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冷冷转身,对着站在巷子口,犹如送夫离别小媳妇儿一般的王二石冷声道; “我会同他们说!” ‘他们’,自然指的是秦沐等人,秒懂此意的王二石放心,站在巷子口鬼迷日眼四处打量一番,就朝客栈而去,走了几步又退回去蹲在墙角; “还是等等,万一大哥突然回来呢!” 别说,如今的王二石,办事也很谨慎小心。 柯丞丝毫不敢耽搁,一路直朝商行所在的繁华区而去,不想半路正好和秦沐等人碰上,两人站在街边低语一番,便朝另一方向而去。 …… 夜,漆黑而躁动! 风,狂野而放肆! 盯着闪烁的烛火,一身墨绿干练女装,长发高束,身无长物,神色严肃的虞杳,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鼓起的被子,突然起身吹灭蜡烛,缓缓来到窗边,透过缝隙看向走廊,屏气凝神捕捉任何一丝动静…… 摇曳着昏暗光火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影,亦没有一丝动静! 突然…… “邦邦邦……” “三更天,寒风起,暖安寝,莫受冻!” 外面传来更夫打更唱报的声音,虞杳趁着这声音,转身过去轻轻推开后窗,一跃跳下,跳到后面的胡同儿,在夜色的掩护下贴着墙角摸到隔壁独立的院落; 也就是那男子投宿的地方! 院子和客栈是一家的,可能为了照顾特殊身份的客人,转门独立开来,倒是给虞杳提供了方便。 贴着墙听了听,虞杳迅速翻上墙头,轻轻落入院内,猫在墙角观察情况。 好一会儿后,没发现守卫,虞杳不由狐疑; 那十几个壮汉去哪儿了? 以防万一,她猫在原地没动,在确定没人后便迅速蹿向主屋后,贴着后墙仔细听着动静。 在虞杳想着要不要上屋顶时,突然,墙外传来了脚步声,且有好几人! 好巧不巧,这个院子的后门儿,就在她两三丈之外的斜前方,若是来人是进这里…… “啪嗒……” 小门外的环手发出的声音,让虞杳暗叫糟糕,迅速往里边挪去; 万幸,靠着外墙立着一堆黑漆漆的箱子,虞杳蹿过去就钻入角落,可脚下踩到了东西发出了响声; “咣当——” 脚下类似陶瓷器皿发出的声音,与外面开门的声音一同响起; 瞬间,一切又归于安静! 但虞杳特别清晰的感觉到,后门已经被推开,且所有人就站在那里仔细听着! 好一会儿后,缩在角落里的虞杳,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时,熟悉又低微的声音响起; “去看看!” 是那男子,名为huan的男子的声音…… 第二百四十四回暗洞偷听 虞杳神色格外冷静,一手紧握匕首,一手撑着墙壁,准备随时出击! 手持长刀的壮汉,一步步朝着屋檐后而来,且直奔虞杳藏身之处; 五! 四! 三! “吱吱吱……” 突然,一个大点儿的不明物,疯狂朝举着长刀的壮汉蹿去,且上前就爬上他的脚面,顺着腿就往上爬; “啊……” 神经紧绷,内心紧张的汉子,突然吓得大叫出声! “出了何事?” 这时,后门方向传来严厉又急切的问声,以为发现了什么情况,接着又听两人急慌而来。 在虞杳以为肯定会被发现,并做好殊死一搏的心理准备时,头顶两只碧绿‘大灯’,身如闪电的不明物一晃而过,并且同她一样,踩的地上的器皿发出清脆的声音; “咣当……” 又是一声熟悉的响声,让跟上来的俩人,和离箱子很近的那名汉子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顶着两只碧绿‘大灯’的玩意,却是一只猫咪! 此时正围着一汉子转悠,许是发现了老鼠的踪迹,犹豫些许的他跳上男子的腿一通乱抓; “去去,下去……” “喵!” “滚——” 猫被重重丢了下来,发出不满的嘶叫。 然而,那三个汉子还手忙脚乱的在抓爬在身上的老鼠,站在后门的其他人等的不耐烦,便出声问; “怎的了?” “无……无事,是猫儿捉鼠!” “废物,小小鼠类就将你吓成这般!” 骂声响起,三人立即停下动作,后门儿又响起连串脚步声直向主屋,直到开关门儿的声响起,三个汉子才敢正常喘息; “娘的,小畜生,害老子是丢脸,嗯……” “吱……” 重重的踩地声伴随着老鼠的惨叫响起,三人这才往外走去,其中一人低声调侃; “没想到,你连鼠也怕?” “黑灯瞎火的蹿出来,哪个不怕?” “走走走,莫要瞎说,省的一会儿挨罚!” 三人彻底离开,缩在角落里,浑身紧绷的虞杳也缓缓吐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就见头顶两盏翠绿‘大灯’的小家伙儿,蹲在几步开外盯着她打量; “嘘……” 怕它发出声音引来人的虞杳,情急之下对着猫儿做出禁声的动作。 突然反应过来,虞杳又觉得尴尬非常,便轻轻起身,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时,那猫儿突然凑上前,在她的腿边来回不停的蹭,不叫也不发出任何声响,乖的不行! 不敢出声的虞杳,想想它也算是帮了自己的恩猫,便弯腰摸了摸; 而后,那猫儿竖起尾巴,转身就往外走,并且走几步停下来扭头看她,傲娇又自信的样子,就像示意虞杳跟上一般! 虽然觉得有些荒唐,虞杳愣了愣,还是顺从内心跟了上去。 结果猫儿带她来到房屋后另一侧的隐秘假山后,一处类似于狗洞的地方! 见虞杳不动,并警惕的四处打量,猫儿率先钻入洞口,见她依旧不为所动,便又折回来蹭了蹭她的腿,又钻入洞口,且不停回头…… 虞杳!! 这是让她跟着钻狗洞,不,是猫洞? 看了看洞口的大小,确定自己能轻松通过后,虞杳咬了咬牙,趴地跟着匍匐前进。 进去后,黑漆漆的洞里比虞杳想象中的要宽敞些许,却依旧不能起身。 跟在猫儿后面爬了莫约十来丈的距离,突然感觉一阵冷风,周围也空旷不少,虞杳试着慢慢起身,结果还真没有磕碰到! 虽然不知猫儿带她去何处,但黑漆漆的洞里显然是一处地下通道,虞杳也不敢大意,轻手轻脚跟着继续往前走,想看看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猫儿突然不动,虞杳也停下脚步,发现正前方,应该是前方的一墙之隔有声音传来; “下官拜见汲大人!” 汲大人? 难道真…… “廖大人客气,深夜打扰美梦,在下多有失礼!” 果然是男子,也就是虞杳所怀疑的汲貆! “汲大人见外,夜深人静,说话最是安心,又何来失礼一说?” “哈哈哈……还是廖大人体谅人!” 姓汲的笑声穿透墙体,直达虞杳耳中,让她不由冷了双眸。 或许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猫儿不安围在脚边打转,然后跳上虞杳的肩头,用小毛脸在她脸上又蹭了蹭,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虞杳小心将它抱在怀中,一手轻轻抚摸,却极为认真听着一墙之隔的对话; “不知……可好?” 隔壁的声音压低,中间的话虞杳根本没听到,但姓汲的回话,让虞杳浑身一僵; “放心,京城守的再严,也不能拿他如何?” 京城出了什么事儿吗? ‘他’又是谁? 虞杳脑子里满是疑问,手中的动作也不由停下,猫儿不满的用嘴拱了拱她的胳膊,示意接着按摩。 虞杳…… 好吧! 看在救命恩猫的份上,她忍了! “如今正是大好时机,大人对南川,凉州二地可有打算?” 那位姓廖的接着又问,可问出的问题让虞杳都忍不住冒冷汗,心中也不由庆幸; 幸好虞家大都离开京城,要不然肯定被这些人里应外合,明夹暗击,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自然是要争上一争的!” 姓汲的这话已经明确表出态度,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信。 “届时……” “大人放心,廖某定会倾力而助!” “不过……还请廖大人费心!” “汲大人客气,此事您只管吩咐便是!” “十日后,送一批粮草到新罗……会有人接应!” “大人何日动身前前往京城?” “后日!” “那下官再给您准备一番,您到京城后也好行事!” “不必,京城正乱,届时再定!” “六皇子被关天牢,此事……” “此事在下自有打算,廖大人就不必操心!” 姓汲的声音突然冷漠,像是不愿提及这个问题。 “是,廖某失言!” 接着两人小声说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在虞杳以为隔壁之人都离去时,她刚要动时,汲貆的声音再次响起; “去查查那位小野公子!” “是——” 瞬间虞杳愣住,没想到她在姓汲的眼中还有点存在的! 接着又一阵沉默,直到虞杳站的腿脚发酸,才确定隔壁真的没有人,便抱着猫儿缓缓上前察探; 结果,摸摸遍了所有的墙壁,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更没有找到打开通往隔壁的门。 或许,这里根本没有和隔壁连通! 或许,也无人知晓狗洞会通往这里! 反正,这里只有她与猫儿知晓,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第二百四十五回娇小背影 翌日.晨起 王二石进门,看见趴在八仙桌上,头枕着虞杳胳膊,四爪雪白,双二长着长毛,肉敦敦跟个小老虎似的,浑身带着黑金斑点,此普通狸猫大一圈的猫儿,就忍不住诧异; “谁家的猫儿?怎跑到主子屋里来了?” 猫儿被打搅了好梦,慵懒睁开一只眼瞅了瞅王二石,伸了伸懒腰又跳在虞杳腿上,脑袋埋进她怀里接着睡。 见此,王二石彻底傻眼,不懂得哪里来的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挺难伺候! “公子,要不属下给它捉出去?” “不用,它叫十五,是我的……” 救命恩猫? 虞杳没法如实告知,又轻摸着猫儿,也就是十五接着说; “新得的宠物!” 说是宠物,但虞杳却拿十五当小孩看待。 就拿十五这个名字,也是征得猫儿同意后才定的,正好和她的爱驹——初一,完美搭配! 新得的宠物? 王二石心中怀疑,才一个晚上,公子哪里得的宠物? “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好!” 王二石立即去收拾东西,虞杳揣好十五,系上羊皮大衣的腰带,提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往出走,在楼下看到坐在大堂,正慢条斯理进食的汲貆; 他好像特意在此等候,第一时间抬头准确无误的对上虞杳,嘴角上扬,露出热情的笑容打招呼; “野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 爷! 还挺懂事! “极好,不知貆大人睡的如何?” 说话间,虞杳来到隔壁桌前,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汲貆眉眼微挑回答; “甚好!不过野小兄弟,这是要离开么?” 抖了抖手上的包袱,虞杳一脸不情愿的张嘴就来; “正是,家里催我回去,不然我还想去京城看看呢!” “原来如此!” 点头说着,他缓缓放下筷子,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同虞杳道; “京城离常青倒也不远,野小兄弟若是想去,随时都可以去的,不过,你接下来要往何处?” “先去逛逛,买些送人的小玩意儿再说,哦!对了,我家在断横山下,大人若有空可以去游玩!” 正下楼的王二石,听到虞杳这话,心虚到腿软; 天老爷! 断横山到底在哪里? 他家公子不是满嘴胡诌吧? 硬着头皮瞅了一眼汲貆,见他没有任何异样情绪,甚至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王二石这才安心。 “听说,断横山上有个道观……” “大人说的该不会是扶云观吧?” “正是!” “是有这么个地儿,不过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给烧了,如今也是断壁残垣,没甚看头!” 说完,虞杳在心中感谢见微道长! 感谢他给自己讲过断横山,提过扶云观,不然也不可能张嘴就来! 见虞杳说的有鼻子有眼,汲貆微皱的眉头松开,眼底的疑虑之色也彻底消失,爽朗的大笑着道; “好,下次去断衡山,在下定会去找野兄弟!” “说不定我们很快又会见的,小子告辞!” “野小兄弟,再会!” 笑着浅行一礼,虞杳提着不大的包袱朝外走去,后面紧跟着心虚的王二石。 汲貆则站在原地,目送两人出去后,才收起嘴角的笑容,淡蓝色的眼眸也跟着幽深些许。 而后转身朝里走去,进入后院就低声问; “可有查出这位小公子的身份?” “回主子,不曾有任何线索,不过,这位公子是七日前来到此处,同行的好像还有两人。” 还有两人,或者三人,对汲貆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只想知道虞杳的真实身份。 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虞杳的身份不一般,且对他有着某种威胁! 仔细想了想,汲貆觉得这种想法很荒唐; 一个十来岁的小公子,身份再怎么不一般,能越过皇家去? 再者,他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一个半大小子? “罢了!无关要紧之人而已!” 这句话,停止了一切暗中对虞杳身份追查的行动。 不想,这个决定,在不久的将来给他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 …… 挎着包袱,怀揣十五的虞杳,真的和王二石在大街上溜达起来,并买了不少送人的礼物。 此时,对面一条巷子内,身着蓝灰粗布厚长袍,头戴毡帽,低头抬着一筐碳的一对父子,正从里边出来,快速穿过街市,朝对面的窄巷而去。 “这些碳,你祖母应该能用个几日!” “大伯父,先紧着祖母用,我们兄弟火气旺,不用烧炭也不冷的!” “那不行,这里潮湿阴冷,夜里扛不住的,你……” 戴着毡帽,低着头,走路有意躬腰的虞驰正,转头的瞬间,好像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又很是想念的身影; 以至于话说一半儿都忘了反应,就这么愣在巷子口儿,眼神追着人群中渐行渐远的那个熟悉,娇小的背影愣神。 “大伯父,大伯……” “西儿,你拿碳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大……”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虞望西,刚要喊人,他的大伯父已经钻入人群,没了影子。 站在巷口的虞望西,只好一个人搬起一大筐木碳,朝巷子最深处,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迅速而去。 原以为跟着虞驰正这个大伯父,一同送祖母回铜州老家的虞望西,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拐到这里! 而且,神神秘秘,东躲西藏!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原因! 更不知他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此时的他,只想把碳送回去,然后去找大伯父! 被侄子心不安牵挂的虞驰正,跟着人群走在大街上,突然跟丢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虞驰正找到个偏僻角落,借助身高优势四处张望寻找,企图发现什么。 依旧没有再看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这不得不让他怀疑,是否看错了眼! 转念一想,他们匆匆离京,父亲定会给孙儿写信,并告知他们离京的消息; 他许久未见的女儿——虞杳,一定会前来接应他们。 正因如此,虞驰正才带着一家老小,多绕了许多路程拐到常青,就是想和女儿碰头! 当然,虞老夫人半路感染风寒,也是让虞驰正坚决来常青的一个重要原因! 毕竟这里商贸发达,相对来说,医术高明的大夫,和各种药材也齐全,他的老母亲也不会因此而遭罪…… 第二百四十六回父女交手 “你们押着货物先行,我后面会追上!” 心有计划的虞杳,在城门口看着排成一长串的货车,对秦沐和柯丞他们吩咐。 “公子,万事当心!” 冬季江面结冰,他们只能走陆路,这也意味着多了许多未知危险; 因此,负责押运货物的秦沐等人,也无法脱身陪虞杳一起。 就是柯丞,见虞杳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开口。 虽然他们有四五十人之多,可半路真遇上土匪,要看顾这么多货物和马匹,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知道他们一个个的担忧自己,虞杳挤出一丝笑容宽心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儿!” 秦沐和柯丞齐声开口; “公子保重!” “启程吧!路上一定小心,若是遇到棘手麻烦,首先要确保人你们自身安全,货物都不重要!” 虞杳一直坚信,只要人在,一切都会有! 这话虞杳虽然说过多次,但秦沐,柯丞等人听了依旧感觉窝心,浑身温暖! 一长串载满货物的马车,停在城门外路边儿已经够惹眼了,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虞杳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怀里揣着睡声呼噜的十五,混入人群再次进城。 进城后,虞杳又在民居附近的一条街市转悠了一圈,填饱肚子后,一边闲逛,一边来到位于邻街的廖府,盯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在暗道里听到和汲貆秘谈的那位廖大人,不出所料,便是这廖府的主人——廖谭与! 据虞杳打听的消息显示,这位廖大人乃常青知府,为人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坏! 为官谈不上清廉,但也说得过去! 就这么个不出挑,也不落下成的人,却有个极大的爱好; 好色! 听说,这位廖知府的后院儿,光妾室就有十一位之多!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数字! 一个不大不小的知府,能养起十几个妾室,想必家底也不一般!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常青乃富庶之地,且商业极为发达,光各个商行一年的孝敬钱,想必廖大人都花不完,若他再费心钻营些别的门路,白花花的雪花银,不就比流水来的还快么! 在廖府外逛了一圈儿,查看好地形,虞杳这才进了对面的巷子,打算抄近路回客栈休息,并好好准备一番接下来的事! 然而,才走几步,她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尾巴’! 为了不打草惊蛇,虞杳脚步如常继续前行,只是被羊皮帽遮掩的那双美眸,却充满冷锐之气,且全身戒备,高度集中注意力,用过人的耳力捕捉来自身后的细微动静。 突然,见前方右侧有个小岔口,虞杳眼眸一冷,脚速却保持正常的右拐; 而后,整个人迅速贴于墙壁,右手已然握着匕首,屏气凝神,等待后面的人跟上来! 许是察觉到危机,缩在羊皮袍子内呼呼大睡的十五,也探出小毛脑袋,睁开金黄,又泛着丝丝绿意的圆眼直直瞅着外面,黑黑的小圆鼻头一耸一耸,耳廓的黑色长毛也跟着直立起来,四爪也渐渐用力,一副蓄势待发,随时出击的状态! 然而,后面跟踪之人警觉性极强,不但没有着急跟上来,就连一丝动静也听不到! 但虞杳清楚的感知到,他还在! 且就在拐角外,很可能此时也贴墙而立,等待机会! 后背紧贴墙壁,一动不动的虞杳,伸出一只手摁住杀气腾腾,想要挣脱出去的十五。 突然,外面响起极为轻微的动静,就像…… 那人慢慢向前挪动! 迅速用羊皮袍子盖住蠢蠢欲动的十五,虞杳紧握匕首,咬着牙以最佳姿势,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双眼却死盯着拐口处地面,一团缓缓前移的阴影,虞杳越发冷静沉着,直到阴影完全越出拐角线之际,她犹如蛰伏在暗处的猎豹一般闪电出击,紧握在手中的匕首直朝对方的脖颈刺去; 对方明显一愣,却迅速反应,歪头躲过致命一击,一个空手砍,泄掉虞杳握着匕首胳膊的大半力道; 接着,宽厚有力的大掌手背一个反拍,预要夺取匕首之际,虞杳一个虚晃,趁他高大威猛的身躯侧躲时,左脚蹬墙,屈膝想要用膝盖顶对方面门时,那人也一个跳跃,带着罡风的手劲掀翻了虞杳扣在头上的那顶羊皮帽; 帽子落地,但虞杳束起的男式发髻却纹丝未动,她抬头,犀利的眼神直向对方时,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桃……六儿!” 视线从下到上,才到对方胸口的虞杳,听到这声哽咽又激动的声音,整个人也彻底僵住; 缓缓抬头,顺着对方胡子拉碴的下巴向上,是颤抖不停的干裂双唇; 高挺又带着些许湿润的鼻子; 通红而满含泪光和激动之色的虎目! 是…… “父亲!” 虞杳依旧保持着一手紧握匕首的姿势,缓缓又僵硬的喊了一声! “六儿,我儿!” 三四步开外,双眼死死盯着虞杳的虞驰正,再也忍不住落了泪,大步上前,将还有些愣神的女儿一把搂在怀中; “我的儿……” “喵……” “父亲!” 亲人相见的激动情绪,在虞杳一声惊叫中归于清醒。 而曾经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则瞪大湿润的双眼,缓缓伸手摸了一把有些刺痛的左下颌,眼睛却盯着虞杳怀里不断挣扎着,想要上前与他拼命的十五。 半晌后,虞驰正笑了,且笑的一脸宠溺; “我儿,这是你养的猫儿?” “父亲您没事吧?十五它……” “无碍,破了点儿皮而已,猫儿极好,好生养着!” 见十五野性十足,且对女儿护的紧,虞驰正满心欢喜,连脸被挠了都不当回事儿! 一时间,父女俩对视着彼此,眼中都是欣喜,心里有许多话要说,奈何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快戴上,莫要着凉!” 见到女儿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虞驰正,立即捡起地上被他打翻的羊皮帽,上前小心替女儿戴上,盯着虞杳满眼宠溺,又隔着帽子小心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 “我儿……辛苦了!” 本来还挺高兴的虞杳,听到这句话莫名的眼眶一热,也说不出话来。 努力的吞了吞口水让嗓子舒服些许,虞杳这才抬起头,盯着满眼都是她的父亲道;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爷俩再细聊!” “好!” “请您随儿子来!” “好,我儿前面带路!” 就这样,虞杳抱着十五在前面带路,同样戴着灰扑扑毡帽,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灰蓝长袍的虞驰正,则满眼欢喜,步伐轻快的跟在后面…… 第二百四十七回故人误会 虞杳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儿,大手一挥就包了场,父女俩在雅间里倒也能安心说话! “六儿,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虞驰正还有种恍若做梦的不真实感。 虞杳摘下羊皮帽,笑盈盈的抬头,任由父亲打量。 “好好……我儿好样的!” 看着眼前真真实实存在,却明显高了一些,黑了一些,浑身一股子坚韧不拔,气势比他上过战场的长子还要凌厉几分的女儿,虞驰正心里既骄傲,又觉得愧疚,只能强忍着泪意一个劲儿的点头。 “父亲,坐下说!” “好,我儿也坐!” 父女俩面对而坐,虞杳提起茶壶给情绪激动的虞驰正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就轻声问; “祖母和母亲她们……” “好!都好!你祖母与你母亲若是见到你这般,该是高兴的睡不着觉才是!” “她们可在常青?” “都在,为了安全,为父在在前边不远处的民区找了个院落脚,想着我儿会来此寻找我们,便未敢动身前往凉州……” “接到祖父急信,女儿便赶来……幸好找到了父亲!” “我儿可是只身前来?” 没看到女儿身边连个跟随的人都没,虞驰正不由就担心,忍不住问出口。 “带了人的,父亲安心!” “那便好,冬日里西边地界很是不安宁,在外行走万要当心才是!” “女儿记住了!” “砰砰砰……客官,小菜好了!” 门口传来女掌柜的声音,父女俩立马停下交谈,虞杳戴上帽子才开口; “送进来!” 话落,雅间的门从外面轻轻打开,三十来岁,穿着得体干净,长相大气,气质温和的女掌柜,亲自端着一张大托盘进来; 摆好酒菜,便然后识趣的退下。 看着桌上的四个小菜,和一小壶热酒,虞杳先替虞驰正倒满一杯; “父亲先吃一杯热酒暖暖身!” “好——” 心心念念的女儿倒的酒,虞驰正一脸幸福的端起来仰头就喝干。 “祖母和母亲的身子可还好?” “前几日你祖母得了一场风寒,这俩日才见好!” “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给祖母瞧瞧?” 一听自家祖母身体不适,虞杳就担心! 毕竟一把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 “昨日又找大夫瞧了,说再有三五日便能大好!” 听这话,虞杳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等祖母彻底好了咱们再启程!” 她原想着,明日解决了一桩事,后日就可以启程! 如今看来,还得等上几日! 不过,不打紧,只要新元节之前赶回去就好! 说起这事儿,虞驰正也想起一桩要紧事,便放下酒杯,纠结了一会儿说; “六儿,你何时去见你祖母和母亲她们?” 这事儿还真不好办! 尤其是虞老夫人正逢病中,万一受刺激病情加重,那可就好事变坏事了! 显然,虞杳也想到了这茬,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 “等回到不归城再见面也不迟!” 毕竟,没到自己的地盘儿,随时都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听到这话,虞驰正点头赞同; “也好,这样稳妥些!” 说完,虞驰正提起筷子给女儿夹了一块鱼肉; “我儿也吃!” 父母对儿女最直接的关爱,便是投喂食物了! 肚子根本不饿的虞杳,也不辜负父亲的一番心意,提起筷子就小口吃了起来。 “你大哥大嫂,二哥,还有康儿他们可还好!” 虞驰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两个儿子,和儿媳孙子了! “都很好,父亲放心!只是女儿这次出行,他们并不知晓!” 生怕看父亲多想,虞杳赶紧实话实说。 “他们安好便可,为父见不见倒也无所谓!” 好吧! 有女万事全的虞驰正,对儿子还真不怎么稀罕了! “四卫可有随我儿一同前来?” 想起女儿身边连个护卫都没,虞驰正就忍不住想起四卫,心里多少有些不满。 看出自家老父亲的想法,虞杳放下筷子,不得不替四卫正名; “是女儿没让他们来。” “为何?” “这里人多眼杂,女儿怕有人认出他们。” 仔细想了想,虞驰正才点头道; “倒也是!” 父女俩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生怕家中老母,以及妻子担心的虞驰正,不得不起身离开; “我儿,万要当心!” “您放心,我会注意的!” 出了小酒馆儿,目送提着几疙瘩食物远去的虞驰正,虞杳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地。 找到了父亲他们,接下来她就可以安心处理另外一件事了! 虞杳心情大好的挼了挼吃饱喝足,窝在她怀里继续呼呼大睡的十五,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 “你去了何处?怎的不同家里人说一声?” 提心吊胆了半日,坐在床上的虞老夫人,看着手里提着许多食物的长子,不由指责起来。 虽然,她也不明白长子为何执意西行,但她心里清楚,一家老小此时面对着极大的危险! 所以,虞驰正出门大半日不归,她就跟着担惊受怕大半日,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 嘴上说着赔罪的话,一向严肃孝顺的虞驰正,头一次脸上挂着笑容,让人觉得有些不着调的感觉! 虞老夫人愈发不安,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突然瞪大眼睛,一脸怒容; “你……你到底去了何处?” 因为,虞老夫人发现,儿子左下颚有一道红痕,一看就是被抓伤的! 至于是被谁抓的,不用想也知道! “遇到一故人,儿子心中欢喜,就吃了两杯酒,还请母亲息怒!” “哼!故人?” 想歪了的虞老夫人,也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 在她看来,一向严肃正直的儿子,这是心里长草了,开始不安分了! “母亲,您……” “脸都被外面的野猫子给挠花了,还故人?” 一听这话,虞驰正才想起,自己的脸被女儿的十五给挠了一下,立即抬手摸了摸,就笑着道; “母亲好眼力,这伤还真是猫儿给挠的,不过不是外面的野猫子,是……是故人养的小宠儿!” “原来是家养的?” “回母亲,正是!” “你这位故人,倒是好本事!” 心里美滋滋的虞驰正,一点儿都没听出老母亲话中讽刺之意,还笑着回道; “不瞒母亲说,儿子这位故人……是个极有本事之人,回头您见了,也是极为喜爱的!” 不想,虞驰正自认为的大实话,给虞老夫人气的头疼,心想; 外面的野花野草,她可喜爱不起来! “你……赶紧去歇息,莫要碍我老婆子的眼!” “是,还请母亲早些歇息!” 说着,虞驰正弯腰行礼,这才看见手中提着的几包食物,想起是女儿特意给家人点的,就上前立即打开笑着道; “这里有几样点心是故人特意给您点的,还温的,母亲尝尝吧!” 说着,一块儿小巧精致的绿豆糕奉在面前,本想拒绝的虞老夫人,突然就很想尝尝,冷着脸愣了愣,便伸手接过咬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味道确实不错,你那故人有心了!” 不知怎么的,晚上不怎么吃东西的虞老夫人,竟然一连吃了两块点心…… 第二百四十八回成精小猫 翌日 天未亮,虞杳便早早猫在之前住的客栈——四风客栈后街的暗处,等待汲貆他们出来,想确认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寒风呼啸,直刮的人面皮生疼,包裹严实的虞杳,却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连她怀里的醒着的十五也格外乖巧,不吵不闹! 半个时辰后,天将将大亮,客栈小院的后门儿从里面打开; “咯吱……” 木门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宁静的早晨尤为刺耳,以至于窝在虞杳怀里安静乖巧的十五,都埋下头去; 怕它耍性子闹腾,虞杳忙挼了挼它的小毛脑袋以示安慰! 这时,身披白狐皮披风,头戴棕色皮毛一体帽子,同样裹得严严实实,但一身贵气的汲貆,在十来个壮汉拥护下走了出来,并帅气不失优雅的掀起披风,抬腿跨上一汉子牵出的白马背上; 后面十一个劲装汉子利落上马,将汲貆护在中间,朝着前方缓缓而去。 走出大概十来丈,端坐在马背上的汲貆,突然转身,目光幽冷的朝虞杳藏身之处看去; 同时,十五也开始不安分,使劲扒拉着虞杳的羊皮外袍,想要冲出去。 “不许闹!” 虞杳低头在它耳边警告,十五这般安静下来,但那内双金黄中泛着丝丝幽绿的圆眼,却死死盯着前方马背上的汲貆。 “主子,可有何不妥?” 以为汲貆发现了什么情况的汉子,不由低声问,然后扭头也看向后方。 “无事,出发!” 心里感觉被人盯着的汲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转身吩咐,而后打马加速; “驾——” 早起后街,瞬间被打马声,以及马蹄声打破宁静,开始了又一天的喧嚣! 直至一行人走远,虞杳这才缓缓起身,冷冷撇了眼之前住过的客栈,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却也打消了刺杀汲貆的念头! 毕竟,那十一个护卫不是吃干饭的! 她离开没一会儿,客栈的后门儿又出来一中年男子,鬼鬼祟祟在后街四处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又从小院后门进入,并迅速关上院门。 此时此刻,虞杳从另一侧翻墙而入,再次来到这个小院打算一探究竟,并轻而易举的溜进主屋,想要查找进入地道的入口。 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 “仔细检查一番,无不妥之处就将门儿锁上,不得任何人擅自进入!” 这声音,分明就是隔壁客栈的掌柜! “是,掌柜!” 年轻声音答应着,便推门而入,但是没敢往里,只是站在门口儿往里张望着瞧了几眼,见没有任何异样,便迅速退了出去,并将门从外带上,并用巴掌大的黄铜锁,锁了起来; “吧嗒!” 清脆的声音响起,十五耳朵也跟着一抖,那年轻小伙便转身离去,小院又恢复安宁! 而躲在外室墙角屏风后的虞杳,这才缓缓起身,走了出来。 若是那小伙进来,定是很容易就发现她; 因为,这屏风也不过四尺来高,六七尺之宽,摆在角落里就是为了装饰,根本没有太强的遮挡性,门口小伙儿之所以没发现异常,也是因为屋里没点灯的缘故! 看了眼窗外,虞杳这才缓缓踏入铺着羊毛地毯的内室; 一脚才迈入门槛儿,怀中的十五就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撅着屁股来了一套拉伸后,竖起尾巴在华贵的地毯上走来走去,显得很是自在熟悉…… 熟悉? 虞杳疑惑时,就见十五直直朝着里面的紫檀床榻而去,跳上床,在整齐的丝绸被褥上打了几个滚儿,又跳下来,不慌不忙,犹如视察领地一般来到靠墙的博古架前,抬起头蹲坐在地上不动! 见此,虞杳上前,顺着它所看方向看过去; 见架子中上层一个墨绿色的大肚花瓶摆在那里,她想也没想上前,伸手轻轻搬动一下,发现花瓶并没有固定,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便不死心的又踮起脚看了看花瓶下面,也没有任何机关之类的东西可疑东西。 虞杳又挨个的拿起架子上的所有摆件检查一番,依旧没有任何一样,就连架子上也没有任何异常。 就奇怪了! 十五在看什么? 不得已,虞杳又退回来,盯着依旧坐在地上保持抬头姿势的十五看了几眼,便果断蹲下,企图以它的视角看待问题。 果然,发现十五其实是盯着博古架旁边,那幅与真人身高无几的仕女图再看! 瞬间,虞杳无语; “你也喜欢美女?” “喵!” 虞杳打趣的低问,竟然换来十五的回答,着实有些意外! 虞杳索性抱起它,上前一同仔细观察那副仕女图。 别说,画技精湛,美女的睫毛根根分明! 配色更是高雅,即便图中女子露着半个酥胸,玉腿若隐若现,也丝毫不显俗尘之气,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很是养眼! 到底谁说古人保守的? 此时的虞杳都不得不发出质疑! 话画是好画,人也是美人,可她无心欣赏! 低头,却发现十五看的有模有样,虞杳忍不住低笑出声; “你是一只正经猫,知不知道?” 以前的十五正不正经虞杳不知道,但以后,它必须正紧,这是原则问题! “喵——” 十五看着她低叫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虞杳也没心思猜,便放下它; “快找找机关!” 说着,她自己小心的掀起仕女图,在墙壁上小心抚摸了个遍,甚至连挂图的钉子都没放过; 依旧一无所获! 当虞杳正要转身查看别的地方时,低沉又刺耳的声音响; 就见博古架仕女图相接的地方,慢慢出现一天缝隙,且正缓缓扩大! 而十五则蹲在那里,极其淡定的看着她; 虞杳!! 这真是猫? “你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细微的摩擦声,缝隙越来越大,虞杳激动的上前蹲下,捧着十五的小毛脸追问。 在她以为问了也白问的时候,十五却伸出一只前爪,指着博古架靠墙的那只雕刻光滑,如拳头大圆球一般的腿扒拉几下,缓缓打开的石门又渐渐闭合。 许是为了让虞杳看的更清楚,它又用力扒拉几下,木雕圆球转动,石门再次缓缓打开…… 虞杳彻底傻眼; 难道是成精小猫? 第二百四十九回猫猫帮忙 “十五,你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不知怎么的,虞杳脑子一抽,就问出这句话来,换来了十五一个帅气的背影; 只见它背着尾巴,如高傲的王一般,迈着优雅的猫步踏入暗道,且表现的极为淡定,熟门熟路! 傲娇的猫咪! 赶紧跟上去,刚进暗道,脚底的石板微动,虞杳疑惑之际,身后容纳她一人通过的暗门又慢慢闭合; 原来,脚底的青石板也是一道开关! 倒不用担心暗道门一直开着的问题! 不得不说,古人智慧超群! 有十五前面带路,在漆黑阴沉的暗道中,顺着青石板台阶一直向下,莫约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左拐,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 虞杳站在原地,看着前面顶着两盏‘大灯’的十五很是淡定的来回巡视,她这才吹燃火折子,找到挂在墙壁上的四盏油灯点燃; 瞬间,眼前的一幕让虞杳忍不住一愣! 只见这个三十来平米的暗室,正前方是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左右两侧各两把做工精致的靠背椅,中间摆着一张小木桌几,共计六个座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家具和摆件! 最离谱的是,墙壁上却挂满了各种侍女图; 明艳、娇俏、温婉、可人、端庄、妖艳…… 各种类型的美人儿图应有尽有,且穿戴尤为……前卫! 什么露胸装! 露脐装! 半身裙! 半透明! …… 包罗万象,让身为女子的虞杳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热血沸腾! “这爱好倒是挺好!” 转了个圈儿看完每一帧美画,虞杳忍不住嘀咕,可说完这话,她瞬间愣了! 这些画,该不会是照着真人画的吧? 那样的话,这些女子…… 不知怎么的,虞杳莫名后背一凉,不由想起察图寮那个变态来! 听说,察图寮那个变态也是为鄱芜摄政王办事,那汲貆呢? 两人认不认识? 带着怀疑心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的虞杳,再次看画中这些美女时,也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她们的笑容,好似很诡异! 就像被人强硬安上去一般,很是不协调! 虞杳仔细一数,整整四十二副仕女图,也就代表四十二位貌美女子! 她们…… 还活着吗? 不由,这个可怕的问题再次涌上虞杳心头! 但虞杳希望,这只是她的凭空乱猜而已! 不知是暗道太过阴冷,还是被心情影响,虞杳顿觉手脚冰凉,立即扭头看向别处,就见十五端端正正坐在正位的八仙桌上,瞪着那双圆溜溜的小金眼打量着仕女图,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在检查,人模人样,很是可爱! 虞杳上前,摸了摸它的小毛脑袋低声叮嘱; “不要乱跑!” 这里虽然四处封闭,但在没有确保绝对安全之前,虞杳还是不放心! 接下来,她开始四处察探,摸索,企图寻找有没有通往后面暗道的机关! 按理来说,地道应该相连才是,偏偏中间横着一堵墙,不知汲貆是否知晓此事! 一圈儿下来,虞杳什么也没发现,乖乖坐在八仙桌上的十五再次动了; 只见它跳下地,直朝着右侧的墙角而去,见此虞杳赶紧跟上去,蹲地看着它用爪子不停的在角落的一处极小的缝隙中掏挖; 见它小爪子挖的有些吃力,虞杳只好伸手帮忙。 奈何,她的手还是太大,最后只能用两根手指,学着十五的样子从小洞里伸进去试着掏…… 等等! 里面有一个类似圆球的东西会转动! 虞杳想起外面暗道门的机关,便用力掏转了几下圆球; “轰……” 沉重的石头摩擦声在耳边响起,严丝合缝的墙角接连处,突然向后打开; 渐渐的,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扑面而来。 虽然不是很难闻,但刺鼻,虞杳赶紧抱起十五后退几步,生怕有毒! 待那石门停止不动,一个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四方小矮门,或者说洞口呈现在眼前,虞杳这才举着灯慢慢进入。 才迈进一脚,虞杳便迟疑,最后选择退了出来! 因为,里边地面满满一层厚灰尘,就像好多年不曾有人进去一般! 她刚才的那脚已经落下一个非常明显的印记,加之她的脚小巧特别,很容易暴露身份! 想到这里,虞杳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的羊皮外袍,将两个袖子系在腰间,下摆垂于地面,然后抱着十五举灯踏入; 她前走一步,身后的脚印就被就会被拖地的羊皮袍子刷平,长而细腻的羊毛更是起到二刷作用,让痕迹更加自然流畅,没有一丝遗漏。 走进里面,十来平米的地方,一大半却被摞起的箱子占据,且最上面的箱子同样落满一层厚厚灰尘! 这次,虞杳肯定,这里多年不曾有人进入! 或许,就连汲貆也不知晓这里吧! 虽然只是猜想,但虞杳想尽可能证实这一点; 因为,这对她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因此,虞杳缓缓上前,打开离她最近顶上的一口箱子,就见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黄金锭,貌似二十来口箱子都是,且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 这得是多少钱? 又是多少百姓血汗换来的? 依汲貆的身份和精明,根本不可能将这么多钱财放在元启,所以…… 这里,他也不知晓! 这点,此时的虞杳非常肯定!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可是,这么多黄金,她要如何转移出去? 无疑,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突然,虞杳想到隔壁的那个暗道,便在这间不大的暗室内仔细查找起来,这回却没有那么幸运,带着十五摸了个遍也没有找到! “没有吗?” 不可能! 当初挖暗道的人费了这么大功夫,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一番,虞杳就看见刚才打开的那扇石门,想着将它关起来再仔细找找,便上前用力推动石门,将其闭合。 “啪嗒——” 随着闭合声响起,右侧墙缝儿突然发出异动; 接着,同样声响,同样高度的缝隙,从她身后,也就是刚才那道石门夹角的墙缝隙缓缓打开! 绝妙的设计引得虞杳嘴巴大张,心里再次佩服设计这机关的人; 简直是鬼才! 若有可能,她真想见见此人! 第二百五十回分头行动 这道暗门,正是通往虞杳当时偷听的那个地方! “天助我也!” 虞杳激动的说完,抱起十五用力亲了一口就低声道; “我们干活!” 说着,将十五放在一旁,就开始搬箱子。 将这些黄金转移到隔壁的暗室,她再找机会全部转移出去,这样就减少了几分被别人发现的危险; 同时,也避免了这些黄金被运往鄱芜的风险! 常言道:有钱不要王八蛋! 再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汲貆这种人! 虞杳心安理得将那二十二口箱子一口气全搬到隔壁暗室,并将原来箱子留下的痕迹用羊皮袍子扫了一遍,相信用不了多久,新的灰尘落下,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也不会有人知晓,这里曾经摞着二十二口箱子! 还是装满黄金的箱子! 除非放黄金的主人出现! 之后,她又回到挂满仕女图的暗室,将八仙桌上十五留下的爪印擦干净,灭了油灯,并将角落开启暗门的机关缝隙堵死,确保不被发现后,这才由之前放黄金的暗室进入到如今放黄金的地方,并将暗门关好,才抱着十五打算从假山的狗洞出去。 只是走到一半儿,虞杳突然察觉到,右侧好像有股阴风,她吹了吹火折子,微弱的亮光明灭不定,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有风,那就代表与外界相同! 也就说明,这条暗道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这也正是虞杳疑惑的一点; 当时挖这条暗道的时候,主人不可能就留两个出口! 且其中一个出口,还是只能容纳像她这般瘦小的女子爬行通过的狗洞! 这多少有些不合理! 所以,虞杳猜测,肯定还有别的出口! 当即,虞杳抱着十五右拐,借着火折子微弱的亮光,在漆黑的暗道摸着往前走。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突然十五低叫一声; “喵——” 虞杳立即停下脚步,以为有什么异况时,这时十五挣扎跳下去,迅速朝前蹿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前方情况不明,虞杳丝毫不敢发出声响,只能灭了火折子悄悄跟上去!; 不想,这一跟,就跟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直到明显感觉到前方空气流动,虞杳才放缓脚步,慢慢上前,来到终点,发现是一口枯井底部; 且还是上面盖着东西的枯井! 不清楚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的虞杳,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犹豫再三,她两脚左右蹬着不足一米宽的井壁,双手左右用力支撑着缓慢向上攀爬,直至头顶被盖在井口的东西顶住,她才停下仔细听着外面的动时,并借住不大的缝隙向外看去; 突然,两盏碧绿‘大灯’出现在眼前! 俨然是十五! 见它歪着脑袋从外面打量自己,虞杳好气又好笑,便也知晓外面定是安全的; 轻轻挪动压在头顶的东西——青石板,而后一跃跳上来。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虞杳终于看清这个出口; 原来是一间灶房! 还是一间许久没有用过,有些杂乱的灶房! 不确定这间灶房以外还有没有人,虞杳便抬脚上前,打开半遮半掩的木门,入眼是一片安静,对面和右侧的房屋漆黑一片,听不到任何声音。 愣了一瞬,虞杳抬脚踏出灶房,轻手轻脚在院内转了一圈,刚要转身朝旁边的厢房而去时,右边的主屋突然传出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咳咳咳……” 是属于老妇人苍老而虚弱的咳嗽声! 应该是得了风寒! 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而虞杳也确定,除了主屋以外,其他的房里都没人! 虽然,不知这家是什么人? 他们知不知道暗道之事? 但虞杳也不敢多逗留,进去将枯井盖好,出来轻轻关上灶房门,抱起十五跳墙而出! 出来没走几步,看见前方的四风客栈,以及汲貆住过的小院儿,虞杳终于知道,枯井的出口位于一街之隔的斜对面,直线距离也就百余丈! 这不由让虞杳怀疑起四风客栈的掌柜; 他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黄金放在那里安不安全? 肯定不安全! 除非立即转移走! 想到这儿,虞杳脚下加速,回到自己现在住的客栈就开始想办法; 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些黄金运出去? 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一个不好,她自己被搭进去不说,还会惹出不少麻烦; 比如,不归城的所有人! 以及整个虞家! 思来想去,虞杳决定找个帮手,毕竟在短短两三日之内将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办好,属实有些难度! …… 翌日一早 依旧戴着羊皮帽,外穿保暖性极佳羊皮长袍的虞杳,来到那家小酒馆,也就是与父亲吃饭的——桂氏小酒肆附近,远远看见头戴灰色毡帽,一身黑蓝长袍,时不时的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的虞驰正,已经在对面路边等她了! 虞杳激动的大步上前,父女俩再见依旧满眼欢喜,却没有说话,而是进了桂氏小酒肆,要了几个小菜和两碗热汤面,就坐在雅间聊了起来。 担心虞老夫人的虞杳,开口就低声问; “父亲,祖母的身子可有好转?” “今日倒是不错,你祖母说身上也松快不少,估计这一两日也就无大碍了!” 闻言,虞杳终于放心,便又问起了其他人; “母亲和二婶,以及三哥四哥可还好?” “他们都好,我儿且莫忧心,万要照顾好自个儿!” “父亲放心,儿子很好!” 说着,虞杳扭头看了眼雅间紧闭的木门,便再次压低声音问; “父亲手中,可有从未露过面的有可用之人?” 这一问给虞驰正问的满心紧张,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便低声追问; “我儿,出了何事?” “父亲莫要担心,只是想找几个人帮忙办件事而已!” 虞驰正心安的同时,盯着虞杳看了看,便又道; “有,你需要多少?” 多少? “两三个足矣!” “何时用?” 这个问题还真让虞杳为难,她轻皱眉头想了想,便咬牙回答; “现在!” 这事赶早不赶晚,丝毫不得拖延,不然就是替他人做嫁衣! 这种事,虞杳又怎么肯? “好,一会儿,他们会在街对面等候……” 父女俩约定好后,热腾腾的汤面和小菜就上来,两人吃饱喝足,再次分头行动…… 第二百五十一回暗夜行动 虞父办事效率极高,没一会儿街对面出现三人,虞杳立即上前询问; “可是老爷让你们来的?” “老爷让属下三人前来帮六公子!” 听这话就没错,虞杳便使了个眼色,带着三人进了旁边的巷子; “郑泰——” “胡秀杰——” “架炎——” “见过公子!” 三人虽然没听说过虞家何时多了一位六公子,可虞驰正的再叮嘱却牢记心中,所以他们对眼前的虞杳格外恭敬。 时间紧急,虞杳没有多余废话直接吩咐; “郑泰是吧?” 虞杳看着三人中最是威猛,最是沉稳的一人问。 郑泰恭敬低声道; “是,请公子吩咐!” “你去打听一下,四风客栈后街有要出手的院子买一座来,若是实在没有,租一座也可以,价格不必在乎。” 说着,虞杳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用料极普通灰色粗布荷包,从里面抽出两张银票递给郑泰道; “这是一千两银票,只要事情能成,花多少都无所谓!” “是——” “但是,天黑前必须要有结果!” 郑泰一愣,便双手接过银票迅速揣入怀中,低头道; “属下遵命!” 说完,抱拳行了一礼便利落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犹豫。 虞杳看着他走出巷口的背影满眼赞赏,而后又盯着胡秀洁杰道; “这是五百两银票,你拿着去找常青城最好的镖局,让他们护送商队到次西,只要能力强,银子不是问题。” “是——” 胡秀杰比郑泰略矮些许,但身体素质同样没话说,恭敬行了一礼,也迅速离去。 剩下的架炎,是三人中最年轻,也最沉默的一人; 此时他抬头,视线猝不及防与打量他的虞杳对上,刚要低头,就听; “这五百两银票你拿着,去买四辆最舒适,保暖效果最好的马车,以及路上的吃用,还有上好木炭等物,天黑前我在此处等你们!” “是——” 架炎转身之际,突然想起什么的虞杳又出声; “别忘了买五十个装米的结实布袋!” “属下遵命!” 目送架炎离去,虞杳也戴好羊皮帽,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第一时间去粮行又定了一千石大米,五百石大麦。 由于年底商行掌柜着急回家,便把库里剩下的所有粮食都低价给了虞杳; “陆公子,咱们商行明日盘账,后日就关门,您看……” 娄氏粮行的大掌柜——文信诚,一脸歉意看着虞杳,也等待她的发话。 虞杳诧异,接着就皱眉一脸为难; “这也太急促了,在下过几日才启程,这样的话,那……” “陆公子,实在对不住,若是平日里您要的货在库里放个把月都不成问题,可眼下正值年关,底下的人都着急归家,在下实在没法子,要不然您……你找个地方先放上几日!” 虞杳一脸恍然大悟,点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那在下找的地方……” “公子若找到合适的地方知会一声便可,在下让人亲自将您要粮全部送过去,省的公子来回折腾!” 不愧是大掌柜,说话办事儿没得挑,虞杳结完账,满意的离开。 一切极为顺利,想着明日要离开,虞杳又给自己自置办了一些路上用的东西,以及回去送人的礼物,付完钱后,让人将这些东西全部送去娄氏粮行,就说是‘陆公子’的,届时与粮食一并送过去,省的她自己拿。 忙忙碌碌,眨眼天黑! 胡秀杰首先前来汇合; “禀公子,万顺镖局接镖,约定明晨卯时准时前来接货,不过晚上属下得前去告诉他们接过地点。” 万顺镖局虞杳听过,听说是常青最好的镖局,便又问; “这次负责押镖的镖师是何人?” “回公子,是万顺镖局的大公子,庞鸣!” 庞鸣? 虞杳不曾听过,但镖局的大公子亲自押镖,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等郑泰来……” 虞杳话说一半儿,就见郑泰急匆匆的进了巷子,上前就递上一张契书; “院子买好,这是契书还请公子收好!” 虞杳接过盖着官府大印的崭新和房契,看了看地址,正是后街巷那片,由于不怎么熟,她不知道是哪家? “辛苦了,等架炎来我们去看看!” 说完,街对面也出现了架炎的身影,且手里还拎着一大包东西; “公子——” 虞杳点点头,便对三人道; “先去吃饭,一切回头再说!” 四人忙忙碌碌跑了一天,此时早已饥肠辘辘,虞杳带头来到对面的桂氏小酒肆,在女掌柜热情招待下并点了好几个招牌菜,吃饱喝足后,跟着郑泰来到新买的院子。 好巧不巧,这院子隔壁就是枯井出口的那家,且只有一墙之隔,更巧的是枯井所在的灶房后窗,正对着新买的院子! 简直不要太方便! 因为太激动,虞杳都没心思查看房子的情况,还是郑泰向她介绍; “四间正房,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倒座是灶房与过道,以及一间柴火间,总共花了四百八十两,牙行拿了三十两过手费,去衙门办契书时打赏了五十两,总共花去五百六十两,这是剩下的四百四十两。” 虞杳接过郑泰手中的一把银票,接着胡秀杰也报账; “四辆马车花费三百二十两,零零碎碎总计九十两,总共花费四百一十两,这是剩下的银钱!” 接着架炎也上前开口; “此趟走镖共计三百二十两,镖局先收了二百两定钱,这是剩下的三百两!” 虞杳接过三人递来的银票数了数,而后抽出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递给他们; “辛苦了,就是我请你们三人吃酒喝茶的钱!” “公子,属下奉命行事,不敢收您的银票!” 郑泰立即抱拳拒绝,且一脸坦荡! “收下,不用见外,不然接下来的事我也不好开口!” 见虞杳说的认真,郑泰想了想便带头收了银票。 接下来,就由虞杳安排他们行事,只见一道身影跳上墙,轻手轻脚从隔壁灶房屋檐下绑了一根绳子,直通院子东厢房侧墙。 而后,虞杳再次由隔壁的枯井进入地道…… 第二百五十二回顺利出城 翌日 卯时刚到,院外传来了马车声,以及敲门声; “砰砰砰……在下乃万顺镖局……” “来了来了!” 闻声,胡秀杰一边喊话,就快去跑出去开门。 而屋内忙了一夜的虞杳,则起身同和郑泰交代; “这里暂时就由你和盯着,过段时日会有人前来接手!” 虽然是自己老爹的人,但虞杳对他们极为客气。 “是,属下遵命!” 对这个最简单不过的差事,郑泰自然没话说的,更何况虞驰正曾再三叮嘱,让他们无条件听从六公子的一切命令! 说着,院里传出动静,虞杳迅速掏出几张银票递给郑泰; “这一千两你拿着,看有合适的院子再买一两处,再买个洒扫做饭的人婆子来,其余你留着开销。” “多谢公子赏赐!” 郑泰也不推辞,谢完就大大方方收起了银票。 这时,隔壁东厢房传来了搬粮食的声音,虞杳也披上羊皮袍子,带上围脖和羊皮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主屋。 院里,一个二十七八岁,个头挺拔高精壮,一身虾青色劲装,墨发高束,腰间系着一掌来宽的马皮腰封,右侧挂着一把长刀,金属刀柄油润光亮,脚踩马皮长靴,单单一个背影,就说不出的利落和飒爽! 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注视着他,男子立即一个转身,剑眉下那对大眼格外犀利逼向虞杳; 再看清立在主屋门口只是个‘小少年’而已,紧抿的嘴唇率先泄力,浓眉微挑,眼睛眨了眨抱拳; “在向万顺镖局庞鸣,见过小公子!” 之前,胡秀杰找上他们的时候就说过,这趟押送的是粮食和他们的‘小公子’,所以反应过来的庞鸣,第一时间便问好。 “庞公子有礼,一路就拜托公子与诸位了!” 虞杳步下台阶,抬起被帽子遮掩下的半张脸,客气的说到。 听到这话的庞鸣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公子,会这么沉稳,且有礼,便带着三分笑意又客气道; “小公子客气,本是在下分内之事,您只管放心,在下和诸位师兄弟们,定会将您与粮食安全送到地方!” “万顺镖局的口碑人人皆知,在下自然放心的!” 这话虽有几分恭维,但也是事实,庞鸣和忙着搬往出搬粮食的十来人,听了心里就舒坦,脚下也越发加速,堆了满满一屋子的粮食,不一会儿就被他们搬出去,装上了车! “小公子,货物已装好,咱们可以启程了!” 庞鸣出去亲自检查一番货物,就进来通知已经准备好的虞杳。 “走吧!” 看了一眼郑泰,虞杳带着胡秀杰和架炎二人往出走。 出去,门口拴着已经套上马鞍,被架炎从客栈接过来的初一; 上前摸了摸它的油黑鬃毛,只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虞杳,利落跨上马背,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上马,庞鸣刚扬起马鞭要发号,前面就猛的蹿出一个黑影,将前面的马儿都惊了。 几人慌忙安抚好胯下的马儿,扭头看去,就见如闪电般一晃而过的黑影,此时正跃入虞杳怀中,高傲的扬起脑袋瞅着他们。 庞鸣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比普通猫还要大一圈,眼睛呈金色的狸猫!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时,就见虞杳伸手摸着猫儿的脑袋问; “要跟我走吗?” 瞬间,庞鸣和周围的二十来汉子,都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猫儿会说话不成? 果然是个孩子! 没得他们嘴角的笑容收起,十五仰头盯着虞杳回了两声; “喵……喵……” 在他们以为是巧合时,虞杳又点着十五的脑门儿道; “答应了不能反悔!” “喵……” “半路不能乱跑!” “喵……” 喵子十五当众答应好后,在一众汉子差异的眼神下,熟练的钻入虞杳怀里,然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看着前方。 见此,庞鸣不由看了看虞杳,转头大声道; “出发!” 前后两人背上插着‘万顺镖局’的旗子,负责开路,依次是十二辆拉着粮食货车,两侧分别由镖局的汉子护着,后面是虞杳,左右跟着胡秀杰和架炎,最后面又是两个万顺镖局的人,负责断后。 保持这个队伍排队,直至顺利出城,虞杳松了一口气,他们也打马加鞭,全速前进。 幸好近几日没下雪,官道好走,双马拉的货车速度也极快,大半个时辰后,就看到前方不远处,被十来个骑行汉子前后护着的四辆崭新马车; 因为,这马车是虞杳让架炎买的! 所以,这车队正是虞驰正他们! 见此,虞杳放慢速度,侧头同旁边的胡秀杰说了句什么,见他打马离队,朝着前方而去。 跟在后面的庞鸣一脸警惕,立马加速上前要说什么时,虞杳就先开口了; “庞公子,前面那队人家跟在我们后面。” “公子认识?” 庞鸣皱着眉头警惕的问,生怕眼的小公子惹出给他惹出什么乱子。 “认识!” 一听这话,庞鸣眉头松开,但眼中的警惕依旧还在。 虞杳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责任,便又开口; “放心,他们都是平常人家,不会有事!” “回头我再多补一百两,算事请各位大哥吃酒了!” 虞杳的话,让身后有意见的几个人果断闭嘴,但庞鸣依旧有些担心,看着她道; “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我懂,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责任,何况咱们这一路去也不太平,庞公子的担心我都理解!” 庞鸣的眉头彻底松开,点了点头道; “小公子能理解再好不!那就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吧!” “多谢庞公子!放心,他们不会惹出乱子,咱们一起走,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呢!” 说着,庞鸣顺着虞杳的眼神看过去,见骑在马上,护在马车前后的几人身上都带着家伙事儿,且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 既然是这位小公子认识的人,也算是自己人,路上若真有个什么,还真有个照应! 这么一想,庞鸣就给镖局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也算接受的这事。 没一会儿车队追上去,那四辆马车自动的跟在后面…… 第二百五十三回满心疑惑 “老大,我们跟的是何人?靠不靠得住?” 掀起帘子往外瞅了瞅,风寒才好的虞老夫人,就忍不住低声问骑在马背上,护在马车外的虞驰正。 盯着前方队伍中的女儿看的正高兴的虞驰正,被老母亲突然这么一问,笑容都来不及收起来,就弯腰回话; “母亲安心,是极靠得住的故人!” 故人? “难不成,是前几日与你吃酒的那位故人?” 说起这个,虞老夫人就想起自己儿子的脸被‘野猫’给挠一事,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便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没有看到前方有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没好气的瞪着儿子道; “你都这把年纪了,莫要胡闹!” 虞驰正…… 他怎么就胡闹了? “母亲……” “幸好你那脸被挠的不重,不然看你如何同阿北娘交代?” 交代? 他只是被猫挠一下,用何交代? 虞驰正满眼不解的盯着自家老母亲,给虞老夫人盯了个没脾气,话音也跟着软了几分; “娘知你这些年在外辛苦,可敢挠花你脸的那等人,万万不能要的,更别想进咱们家门儿!” 虞驰正…… 说来说去,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都哪儿跟哪儿? 虞驰正简直哭笑不得,若不是有些事没法说,他真想跟老母亲辩上一辩! “母亲,您想哪里去了?儿子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那样的人,脸被人给挠了!” 虞老夫人说着,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虞驰正…… 真是冤枉! “儿子真是猫给挠的,而且是……” “是你那位故人养的猫儿!” 虞老夫人阴阳怪气的说了虞驰正想说的话,彻底让他哑口无言。 “风大,您放下帘子,小心着凉!” 说不过就不说了! 虞驰正只能拿孝顺堵住老母亲的嘴。 “我看是你心虚!” 可爱的虞老夫人扔下这句话,撂下帘子,彻底结束谈话! “伯父,祖母是何意?” 跟在后面听到全部谈话的虞守东,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问,不想却换来一顿呲噔; “男子汉大丈夫,莫要长舌多嘴!” 虞守东…… 他就不该多嘴! “是,侄儿记住了!” “去后面跟着,莫要前去叨扰镖队!” “是——” 虞守东乖乖缩去后面,不敢再说一句话。 不过,他很好奇,为何不能前去和镖局的人搭话? 既然,不想叨扰人家,为何还要跟在人家后面? 等等? 刚才,从镖局对里过来一人,同他伯父说话了! 他是何人? 同自家伯父说了什么? 此时的虞守东,盯着前方镖局队伍中的胡秀杰,满心好奇。 不怪他多想,胡秀杰三人只听从虞驰正的,之前也从未在虞家人面前露过面。 不过,如今也听从虞杳的一切命令! 一路队伍都不曾停过,直到午时过半,才停在一处驿站,打算歇脚,并填饱肚子。 虞杳下马率先进了驿站,丝毫没有与虞家人接触的意思,这让后面的庞鸣的人不由感到疑惑; 认识的人,为何不说话? 不过拿钱办事儿,他们也只是心里疑惑,却什么也没说。 后面虞家队伍率先下马车的虞大夫人,也就是虞驰正的妻子——姜氏,一扭头就见一道身着羊皮袍子,娇小灵动,且莫名熟悉的身影进了驿站,当即就愣在原地,不由出神。 扶着老母亲下马车的虞驰正,生怕妻子发现什么,一转身; 果然看到妻子正盯着驿站门口发愣,双眼也有些湿润,显然是看看到女儿了! 见此,虞驰正将母亲交给弟媳——苗氏,和童嬷嬷她们,便急忙上前; “夫人——” “老爷,我刚好像看到了……” 后面的话姜氏终究没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那是奢望! 她的女儿早已没了,刚才定是看花了眼! “无碍,许氏坐久了马车,看花眼了!” 知道丈夫一路来多有劳苦,为了不让他担心,姜氏赶紧擦干眼泪,笑着解释。 见此,虞驰正心中更不是滋味,但想到很快她们母女就能见面,只点点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累了就进去歇歇,回头还要赶路!” 说着,虞老夫人和苗氏她们上前,见姜氏双眼通红,老夫人立即看向儿子,满目不悦; “可是你惹了她?” “母亲,儿子……” “母亲莫要动怒,是沙子进了儿媳的眼,同老爷无关!” 听到姜氏的话,虞老夫人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虞驰正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却也带头进了驿站,并花钱要了两间上房,好让家中女眷能好好缓一缓,并避免看到女儿。 东房里的虞杳,让胡秀杰去厨房要了些开水,合着他们早早准备的牛肉等物,分别给外面看守马车的庞鸣他们,以及上房住的虞老夫人等人各送去一些。 看着架炎送来的开水,牛肉和干粮,虞驰正满心欢喜,嘴角压都压不住的上扬,看的虞老夫人直揪心; “这是故人送来的肉和干粮,闻着就比咱们准备的香些,母亲您尝尝!” 眼里只有女儿的虞驰正,连带着女儿让人送来的食物也觉得格外美味,脸上的笑容更是没眼看! “肉和干粮,可不都是一个味儿!” 虞老夫人生怕儿子有什么别的歪心思,当着大儿媳和小辈的面不能明说,只能不冷不热的回怼。 坐在一旁的姜氏,却不由看了看了眼门外,又看着丈夫道; “可是那位小公子送的?” 听到妻子这话,虞驰正眉头不由的跳了一跳,一脸淡定回道; “正是,夫人尝尝!” 心里对只看见背影的‘小公子’,很是很有好感的姜氏,不假思索的拿起一张饼就咬了一口,便点头道; “还真是不错,母亲也尝尝!” 心疼大儿媳的虞老夫人,本想拒绝的,可见她吃的欢喜,便也接过丫鬟——如意递来的饼子浅咬了一口,又看了看门外,便跟着道; “是不错!” 都一个味! 一旁的虞望西和虞守东两兄弟,却看看自家伯父,又看看门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本想出去会会这位献殷勤的‘小公子’,奈何虞驰正就像猜到他们二人的想法一般,警告的眼神儿让他们不敢放肆,只好老老实实待在上房吃喝,外加侍奉祖母! 第二百五十四回危机到来 一连赶了五天的路,虞杳都完美的避开了虞家人,不曾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第六日傍晚,他们到达沙平驿站,也就是说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这倒不是镖局的人不想快行,而是随着越往西,路况越不好走,气候也越严寒,加之早晚路面结冰,他们只能老老实实慢速前进! 到达驿站,一行人已经累的不行,迅速安顿好牲口,人才歇息吃喝; 一如往日一般,虞杳先买了开水和简单热乎的吃食让人送去虞老夫人那里,和庞鸣等人处; “这小公子真不错,每日吃喝还惦记着咱们,这样的主家倒是难得遇上!” 一口热茶,一口卤牛肉片就着饼子吃的有滋有味庞鸣九师弟——记江远,忍不住低声感慨虞杳的大方。 虽然只是干粮,但他们每日都有肉吃,已经是极不错的了! 且从前也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雇主! “这位小公子是不错,一看就是家教极好的!” 六日来,虽然和虞杳聊聊数语,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大清楚庞鸣二师兄——伍温阳,也点头称赞。 闻言,大口吃着饼子卷肉的庞鸣,朝对面虞杳所在住的屋看了一眼,便低声道; “主家有心,咱们更要处处上心才是,将人与货物安全护送到地方才是!” “这是自然!” 长相帅气,沉默不语的六师兄——和欢,开口赞同。 一时间几人都点头,便不再言语大口吃喝; 他们常年在外行走,不但做事情利落,就连吃饭都速战速决,吃饱喝足抹了抹嘴,便安排守夜之事,其余则早些歇息。 看着两间上房的灯熄灭,简单洗漱一番的虞杳才上床,十五迅速钻进被窝陪睡! 半夜 驿站寂静一片,平日里警醒的虞杳睡得格外沉,本该缩在她身侧睡觉的十五,突然睁开两盏绿幽幽的‘大灯’直直看向窗外,小毛脑袋伸出被子,两只长着长毛的耳朵抖了抖; 接着,它猛的起身,用爪子扒拉睡得格外沉的虞杳。 一通努力后见不管用,它直接坐在虞杳胸口,用两只白毛前爪拍打虞杳的脸,依旧无用,最后用爪子堵住她的鼻子…… 迷迷糊糊间感觉胸口沉重,呼吸困难的虞杳,努力睁开双眼,就对上十五格外明亮,绿幽幽的两盏‘大灯’,她又困又累,无语至极,开口就要质问它; “你在……” 一张嘴,虞杳就意识到不对劲儿! 这几日夜里,十五跟她同睡,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难道它发现了什么异常? 想到这,立马又想到外面十来车粮食以及…… 虞杳赶紧坐起身,可身上的乏力以及脑胀感,让她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难怪她今天睡得这么沉! 原来是着了道儿了! 想到这儿,虞杳眸色一沉,立即拿起床头的衣袍穿戴起来,心里也暗自庆幸自己喝的水不多! 还不忘低声叮嘱十五; “躲在床上,不要乱跑!” 刚要出去的十五,听到这话就仰起头,呆呆盯着迅速绑好腰带,戴上羊皮帽,并用围脖将脸遮住的虞杳。 而后,在虞杳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之际跳下床,贴着她脚边儿跑出去,并顺着屋檐墙角朝后院而去。 跟在后面的虞杳边走边瞅了一眼上房,见没有一丝动静,便知道他们睡得正沉,连她身经百战的父亲也跟着着了道! 虞杳又看向对面的西厢房,听到庞鸣等人鼾声四起,心下不由一沉,脚下加速; 在经过隔壁胡秀杰与架炎的房间时,故意弄出了点儿响声,却依旧没有反应,她只好推门而入,抹黑上前叫人; “醒醒,快醒醒!” 睡在一张床上的两人,没有丝毫反应! 不得已,虞杳只好上手; “快醒醒!” 用力拍了拍二人,睡在床外的胡秀杰猛的坐起来,在还没有清醒的情况下,下意识的摸向床边的长剑; “是我!” 虞杳再次出声,胡秀杰终于有了几分清醒,也意识到不对劲,立即光脚下床,就听虞杳又低声道; “我先去后院看看,你去叫醒其他人!” “公……” 彻底清醒过来,浑身有些乏力的胡秀杰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虞杳已经没了影子。 他立即转身拍打还在昏睡的架炎; “醒醒,快醒醒,出事儿了!” “快起来!” “怎……怎的……” 架炎脑袋昏沉,却被胡秀杰一把拽下床,抱起衣服塞进他怀里低声道; “我去叫其他人,你赶紧去看看老爷他们,快点!” 说完,胡秀杰提起长刀出去,架炎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愣了一瞬就慌里慌张的穿衣服,然后朝对面而去…… 跟着十五来到后院儿角门的虞杳,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 “他们几人要如何处置?” 说的是镖局守夜的几个汉子。 “留着也是麻烦,不如……” 此言让虞杳手中的匕首紧了紧,刚要冲上去救人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等等,先将货物运出去再说!” “大哥,那他们……” “先留着,说不定有用!” 说完,听到马蹄声响起; 是马厩里的马被牵了出来,应该是想要套上马车,将车连货全部拉走! 甚至,他们不急不慌,有种在自家后院儿的悠闲感! 看来,这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胆子不小! 想着,虞杳眼神更加沉冷,看了眼身后,见没人前来,便咬了咬牙,想引开这几人的注意力她再冲上去,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这时,就见脚边的十五蓄势待发,一副随时出击的样子; 虞杳看着它朝侧边儿指了指,不想十五立即领会,并朝她所指的方向冲过去,且弄出了不小动惊,连里面的马都惊了! “谁?” 里面有人低声呵问,也有人忙手忙脚控制受惊吓的马,趁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虞杳,握着匕首贴墙摸了进去,上前就将背对着角门的一人给抹了脖子! 一个同伴儿悄无声息的被放倒,前边儿手忙脚乱,正在安抚受惊的马的几人却毫无察觉,反而乱作一团,直到虞杳又上前放倒一人后,有人一个转身才大叫起来; “何人?” “取你们性命之人!” 虞杳冷冷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疾速上前,横着一把匕首照对方脖子抹去;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割断喉咙,痛苦的倒地抽搐; “呼……呼哧……” 随着他发出的痛苦声响,一股血腥味儿弥漫,但虞杳丝毫不受影响,迅速又朝另外五人冲上去。 那几人终于回过神,拿起手中的家伙事蜂拥而上,想要剁了搅了他们好事,并杀了他们同伴儿的虞杳。 就在这个要紧关头,一道英挺又熟悉的身影,从几人身后的墙外跃进来,并挥着长剑果断斩杀…… 第二百五十五回暗夜危机 在虞杳,柯丞二人前后夹击,斩杀了四人后,剩下的那一人突然吹了一个响哨; “嗖……” “不好,他在报信儿!” 虞杳说着就迅速朝前院而去,并回头吩咐柯丞; “留活口!” 倒是想看看,谁打她的主意! “公子当心!” 柯丞喊了一声,在那人愣神之际个手刀将他砍晕,并迅速卸了他的下巴和四肢,然后从一旁的马车上抽了一根绳子捆了起来。 而后,才过去将角里落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堵住嘴巴,已经醒来用力挣扎的镖局几人给解开,并冷冷嘱咐; “看好粮食和他!” 说完,提着手中的长剑,迅速朝虞杳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的前院,被一群不明身份的土匪从外面用攻进来; “杀,杀了他们,粮食和女人都是咱们的!” 人群中土匪头子喊了一声,他们迅速冲破大门冲了进来。 见此,虞杳抽出腰间的软剑毫不犹豫冲上去,就是一通单方面的碾压。 很快,跟上来的柯丞加入,俩人再次左右配合,攻进驿站大门的土匪被他们二人砍杀了十来个,气势逼人,直将他们吓的连连后退。 这时,上房和西厢房也相继冲出来几个人,门口的那些土匪们见情况不妙,转头逃离,庞鸣和几个师兄弟提刀就要追出去,却被虞杳叫住; “穷寇莫追!” 脸色可怕的庞鸣转头看向虞杳,眼中有不安、后怕、怀疑、愤怒…… 打量了一圈虞杳,见她没有受伤后,庞鸣才开口; “庞某失职,还请小公子恕罪!” “开水被人动了手脚,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庞公子莫要自责!” 虞杳说的坦荡,彻底打消了庞鸣和几个师兄弟的怀疑! 是啊! 怎么会有人自己打劫自己? 这时,虞驰正急匆匆从上房跑了出来,看见虞杳就一脸担忧; “我……小公子可还好?” “无妨,您莫要担心!” 转身看了眼亮着灯着上房,虞杳知道,闹出这么大动静,虞老夫人她们定是被吵醒了,怕她们心有不安,便低声对盯着她的虞驰正道; “小子无碍,您照看老夫人她们吧!” “无妨,她们身边有人照看!” 说着,虞驰骋就满目愧疚和后怕! 这时,驿站的五个驿差才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看着院门口横竖躺着的十几具尸体,几人面露恐色,却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模样上前; “这……是怎的了?” “他……他们是何人?” 说话的是这驿站的驿官——张吉; 此人个子不高,面圆身胖,表情惊恐失色,可眼神却闪烁不定,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简单的! 却没想到,他能不简单到这种地步!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他不说话,给张吉看的心里发慌,寒冷的夜里额头愣是冒出丝丝汗珠。 “带上来!” 突然,虞杳开口,张吉眼皮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喉结上下滚动,才僵硬着身体转身向后看去; 就见,柯丞拖着一五花大绑,张嘴流着口水,四肢无力下垂,一身粗布短打的男子上前。 不知谁又点了几根火把,院子里瞬间灯火通明,张吉的脸色也愈发僵硬,紧张的开口问; “这……是何人?” 瞬间,沉寂可怕的气氛让张吉受不了! “本公子,也想知道他是何人!” 冷冷看着张吉说完,虞杳一个眼神,柯丞弯腰猛的一个用力,就将那人的下巴接了回去,然后冷冷威胁道; “不想死,就老实回答我家公子的话!” 那土匪许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瞬间浑身颤抖,忍不住看向张吉。 张吉被他明晃晃恳求的眼神吓得口干,吞了吞口水努力装作镇定,板着脸呵斥; “看我作甚?” “老实点儿,乖乖回答公子的问话,不然……” 虞杳一个眼神过去,张吉果断闭嘴,那人也低下头。 这时候,虞杳上前,在虞驰正和众人的注视下,用匕首挑起那人的下巴冷冷问; “你们是何人?” 那人不吭声,但很明显,他害怕了! “你们怎么进入后院儿的?” 接着,虞杳不紧不慢的又问。 那人还没回答,后面的张吉却急了; “后院儿的墙并不高,许是他们翻墙而入的!” 虞杳却转身看着张吉,冷冷道; “身为朝廷官差,明知后墙不高,为何不早做防护?” “这……此事……” “我们昨夜喝的水,是谁烧的?” “这……水……水自然是厨房烧的?” “好一个厨房烧的?” 虞杳冷哼一声,张吉不由得腿软,咬着牙才忍着没跪倒,心里却也知道,这回踢到了铁板! 脑子一转,便开口狡辩; “也许是他们偷溜进来做了手脚也说不定,毕竟这里只有咱们五人,忙起来照顾不到也是有的!” 眼下没证据,他坚定虞杳不会拿他怎么着,就舔着脸胡乱狡辩。 见此,虞杳冷笑一声,对柯丞道; “松开他!” 柯丞松开绳子,并接上那人四肢的关节,就听虞杳又道; “走吧,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就说本公子期待和他下次见面!” 说完,虞杳扭头看向一脸诧色的张吉,并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一切,看在地上的男子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见他缓缓起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张吉,然后慢慢走向大门,待整个人融入黑暗后,便迅速离去! “公子何不杀了他?” 意识到会有麻烦的张吉,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问虞杳。 “他们也挺不容易,何必斩尽杀绝?” 说完,回了张吉一个笑容,瞬间让他神色一僵。 庞鸣…… 好一个借力打力! 虞驰正…… 吾儿聪慧! 柯丞…… 公子做什么都对! 而站在上房门口的虞望西,虞守东兄弟二人,远远看着虞杳,也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见此,虞杳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同大家说到; “这里你们看着收拾,我回去再眯会儿!” “小公子安心睡,庞某会清理的!” 虞杳点点头刚走了两步,又转身道; “死了这么多人,要不天亮去官府说一声?” “不劳烦小公子和诸位好汉,此事就交给小的处理!” 张吉哪里敢让这事情闹大,满脸堆笑讨好着就包了一切。 见此,虞杳打了个哈欠又说; “那就劳烦张……” “不劳烦,一点儿都不劳烦,小公子只管去歇息!” “一夜没都怎么睡,早晨可不能吃不好!” “小公子只管放心,早食小的会让人安排,保管让诸位爷满意!” 张吉只想把眼前的小祖宗哄高兴了,让他们赶紧离去,虞杳所求那是满嘴答应,丝毫不敢摆谱。 “这次不会有人再摸进灶房……” “不会,绝对不会,小的拿项上人头向公子保证!” 一看就知道虞杳不好惹,张吉巴结她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招惹她…… 第二百五十六回队伍汇合 “你怎么在这里?” 看着眼前的柯丞,虞杳疑惑的问。 “秦总管他们就在前面的驿站,属下想着公子这两日该是追来了,便前来看看,不想……” 前面的驿站? 他们早走了这么几日,怎么还在这里? 想起几十人和二十来车的货物,虞杳就忍不住担心; “出了什么事?” “我们刚到前面驿站,次日前路被山雪覆盖,不能通过,也无法绕行,为了安全起见,这几日都在驿站,直到昨日才通路,想着公子可能追上来,秦总管便决定多停留两日等等您。” 原来如此! 虞杳若有所思点点头,不过山雪是什么? 难道是雪崩? 应该没错了! 来时经过前方,山上的积雪很厚,她当时还想会不会雪崩,果然就发生了! “公子歇息,属下在外面看着,您不必担心!” 见虞杳神色疲倦,柯丞便起身出去。 解决了麻烦,又有柯丞在,让虞杳彻底安心,身上残余的药效让她很快又睡过去,直到天大亮,才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和走动声吵醒! 这一觉睡得不久,但够踏实,立马恢复精气神的虞杳,简单洗漱一番后,发现大家都已用完早食,并套好马车,随时可以出发。 “公子,您的早食!” 柯丞端来特意给虞杳留的早饭过来。 这时,安顿好老母亲和家人的虞驰正也上前,仔细打量几眼,见女儿精神头不错,又转头看向身旁端着早餐的柯丞; 审视的眼神,凌厉的气势,让柯丞莫名紧张起来,心里好奇; 此人为何这般看着他? 不过他也清楚,眼前的虞驰正,绝非一般! 不等柯丞开口,虞驰正就扭头,笑着小声同虞杳道; “我儿先吃,咱们不急!” 我儿? 这是公子的父亲? 一向冷静自若的柯丞惊呆了,甚至心里莫名有种慌乱感! “父亲可吃过了?” 虞杳的一声‘父亲’,印证了柯丞的猜测。 但他不明白,父女俩为何在人前,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吃过了!” 一碗白粥,两个饼子,一盘鸡蛋炒咸菜,确实还不错,虞杳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 见此,虞驰正终于放心出去。 虞杳带上羊皮帽子和手套,从床上抱起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十五,扭头就见柯丞发愣,便小声解释道; “刚才是我的父亲,马车里坐的是我的祖母和母亲,以及婶婶,不过她们都以为我死了,所以,目前她们不知道是我……” “属下明白!” 柯丞多聪明的人,听虞杳这话,他就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于是,护着虞杳出了大门,故意挡住虞家人的视线上了马。 “公子,诸位好走!” 在张吉的‘热情’相送下,队伍再次启程。 不过,在天黑之前,他们早早就到达了下一个驿站,并与秦沐他们汇合。 “属下见过公子!” 秦沐带着一帮人在驿站门口迎接,阵仗让后面的虞老夫人她们,以及庞鸣等人都诧异。 “不必客气!” 虞杳说着就匆匆进了驿站大门,秦沐和王二石几人立即跟上去道; “公子,上房都准备好了,您……” “上房留给后面的老夫人,我住侧房!” 虞杳说完就进了旁边的西屋,此时后面的虞驰正带着虞老夫人等人进了大门,秦沐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上前客气道; “我家公子吩咐,上房给老夫人住,几位请!” 抬头看了眼一脸正气,气势刚毅,眉宇间与虞顾北有几分相像的虞驰正,秦沐心里便有了猜测,态度也更加恭敬。 这让打了他几眼的虞驰正,满意的直点头,虎目也带着几分赞赏之色。 “我老婆子谢过你家公子!” 一旁的虞老夫人笑着出声,秦沐见她话语客气,完全一副陌生人的口吻,便也忍不住疑惑。 一旁的柯丞急忙上前道; “我家公子是晚辈,老夫人不必客气!” “小公子是个好后生,一路来对我老婆子也极为照顾,回头定要好好谢他一番才是!” “会有机会的!” 从来不怎么笑的柯丞,挤出一丝笑容如是回答,却让一旁的秦沐更加疑惑。 目送虞家人进了上房,两人去查看货物时,柯丞才和秦沐说明原由! 而庞鸣一行人也很纠结; “他们这么多人,还用得着咱们护送吗?” 这驿站不小,里里外外都是虞杳的人和马车,记江远看着忙碌的众人,对庞鸣说出疑惑。 “小公子不说话,咱们就护送到目的地,这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用不用得着是另外一回事,只要没到达目的地,他们就不能撒手不管,更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他们的行规,也是万顺镖局的原则! “七师弟说的没错,干好咱们的本分便是!” 二师兄——伍温阳缓缓开口,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不一会儿厨房飘来诱人的香味,不出所料,晚食格外丰盛。 秦沐专门让人在附近村子里买了两头羊,几只鸡,烤的烤,炖的炖,整个驿站飘满了肉香,连带着六个驿差也跟着美美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分别由秦沐和庞鸣带着各自的人守夜。 这夜,格外安宁! 翌日早上吃完早食,虞杳才让人叫来庞鸣; “庞公子,多谢诸位几日来的辛苦!” 已经知道虞杳要说什么的庞鸣,笑着客气道; “小公子客气,这本是咱们该做的,您不必见外!” 虞杳点点头,便又接着说; “如今和我的人汇合,接下来的路程就不劳烦诸位再跑一趟了!” “应该的,庞某祝小公子一路平安!” “多谢庞公子,不过您的那十几辆马车得留下,价格您随便开!” 那十几辆拉货的马车是镖局的,如今虞杳只能一同买下。 不过,货车和马再多她都接下! 满脸意外的庞鸣想了想,便给了价; “马车百两一辆!” “好,多谢庞公子相让!” 虞杳二话不说痛快的答应,并让一旁的秦沐给钱。 十二辆马车一共一千二百两,虞杳先给了庞鸣。 接着又数了给了三百二十两递给他; “一百二十两是剩余的走镖钱,一百两是我半路答应补给你们的,这一百两,是我请诸位吃酒的,多谢诸位一路护送,下次有事免不得还得麻烦贵镖局!” 虞杳一番话说完,庞鸣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知道虞杳小小年纪会办事,也极为大气敞亮,可没想到她会大气到这种地步,立即起身推辞; “这怎合适?在下本就没将公子护送到说好的地方,如今小公子还……” “庞公子莫要推辞,不然就见外了,再说,我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最后,庞鸣再三谢过后,收下了虞杳多给的一百两银票,满心感激的带着他的人轻装返程…… 第二百五十七回心有疑惑 马车内,虞老夫人靠在柔软榻坐儿上,一旁燃着无烟银碳盆,看似普通的马车内却极其温暖舒适,童嬷嬷和丫鬟在边上伺候陪伴着,她却皱着眉头沉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前面那位小公子,到底和她儿子是何关系? 为何,她总觉得那位小公子有意在躲着他们一家! 就好比,每次到了驿站,那位小公子都是率先快速进去! 虽然,每次都将上房让给他们一家,且让人送来吃喝,但是作为晚辈,他从未露过面,更别说问安闲聊了! 种种迹象表明,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虞老夫人越想心中越发不安,便缓缓坐起身,想了想就挑开马车窗帘,看着骑马走在侧前方的长子——虞驰正,就低声唤道; “老大——” “儿子在,母亲可是有何吩咐?” 听到母亲的传唤,虞驰正第一时间回头问,并减速与马车保持平行。 “那小公子姓甚名谁,我老婆子要如何称呼他?” 见自家老母亲目带审视,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虞驰正心中警铃大作,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就听她又问; “是不是我老婆子想岔了,总觉得这小公子有意躲着咱们!” “母亲多心了,那孩子……只是年岁小,不善言辞罢了,她……她是个顶顶好的孩子,以后……您定会喜爱她的!” 没法明言一切的虞驰正,生怕母亲冤枉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在不露出任何破绽的同时,尽可能的多说女儿的好话。 可是,他的这番话越发让虞老夫人觉得可疑,不由又问; “那这孩子姓甚名谁,父母是哪里人氏,你与他又是怎样认识的?” 总归,虞老夫人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不然,她心有不安! “她……您叫她小六儿便是!” “小六?可是家中行六?” 虞老夫人疑惑的问儿子,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敷衍,叫不出口! 若是相熟的晚辈,这般叫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她和这位小公子根本不熟,甚至连面都没真正见过! “是——” 说着,抬头看着前方队伍中的女儿,虞驰正嘴角上扬,满眼幸福。 没错,就是幸福! 此时此刻的虞驰正,终于对幸福有了的具体的理解! 可是,他这副神色,看在虞老夫人眼中,那就有些令人生疑了! 这小公子,不会是…… “你还没说他父母是哪里人氏?你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见自家老母亲追着这个问题不放,虞驰正收回视线,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收敛,认真想了想便正色道; “儿子知母亲心中多有疑虑,但此事一言难尽,其中也有些不能言说之苦楚,还请母亲见谅,待咱们到了地方安顿好,儿子会毫不隐瞒告知您一切!” 话说到这份儿上,虞老夫人也不能再追问下去,可心里却越发不安,到底看着儿子点了点头; “好!等一切等安顿下来再说,不过,儿啊!万不可辜负了你媳妇儿,她……不容易!” 说着,虞老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生怕勾起儿子的伤心事,连忙放下车帘,靠在车厢,闭上眼睛平复心绪。 此时,虞驰正沙哑又感激的声音自车外传来; “多谢母亲疼惜孩子他娘,不过您放心,儿子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虞驰正说着,就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他妻子所乘坐的马车,眼中满是感激和深情! “那再好不过!” 车内,虞老夫人好似略有宽心,声音也跟着放心不少。 恰巧,此时后面的马车帘也被掀起一角,姜氏露出半张脸,见此,虞驰正再次勒马减速,待与她平行时弯腰小声问; “夫人可是有事?” 在军营里待惯了的虞驰正,声音刻意压低几分,倒是能听出些许温柔。 姜氏看了眼前面婆母的马车,就小声问; “我听母亲与老爷说话,可是她有何事?” 担心婆母身子不舒服的姜氏,问着话,心里就已经做好随时上前侍奉的准备。 “安心,母亲只是无聊,与我闲聊几句罢了!” 姜氏点点头,这才彻底放心,可是前方马背上虞杳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中,她再次觉得格外熟悉,就像…… “那小公子……该有十六七了吧!” 姜氏眼神痴痴盯着前方马背上虞杳的背影,声音轻柔而伤怀,不由自主的和她的女儿联想在一起,双眼也渐渐红了起来。 见此,虞驰正也忍不住心疼,多想马上告诉妻子,前方的‘小公子’,正是他们的女儿! 可,他不能说! 起码不是这个时候! 虞驰正喉结滚动几下,装作没看到妻子的难过,便看着前方女儿的背影低声正色回答; “开春,该十七了!” 桃花盛开的时节,他们的女儿就十七了! 虞驰正心里默默补充一句,心中越发愧疚! “十七啊!真好!” 一听和自己的女儿同岁,姜氏既伤感,又欣慰。 “这一路来,多亏那孩子照顾,老爷,不如找机会让妾身与那孩子说说话,好当面谢谢他!” 许是母女连心的缘故,姜氏对前面的‘小公子’很有好感,总有一种迫切想要见见他冲动; 前几日一直忍着没说,生怕唐突,如今和自己的丈夫说到这里,她也就提了出来。 看着妻子用极为期待的眼神巴巴盯着自己,虞驰正到嘴边的拒绝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缓了缓只能自找说辞搪塞道; “那孩子……有些难言苦楚,路上不便与夫人见面……” “这般的话,那便罢了!” 善良宽厚的姜氏不想让别人为难,可她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眼神也跟着暗淡几分。 见此,虞驰正心里比她还要难分十倍,百倍,终究不忍看她如此失落,便又低声笑说; “不过,等咱们到了地方安顿下来,这孩子会给夫人见礼,还会说明一切,届时,也会有天大之喜给夫人!” 能见到女儿,对姜氏来说,可不就是天大之喜么! 可姜氏一愣,仔细想了想这‘天大之喜’,便试探着问丈夫; “可是云儿这孩子又怀上了?” 一听妻子这话,虞驰正神色略不自然,但眉眼带笑看着妻子低声道; “咳咳……比这还要让夫人欢喜!” 比这还要让她欢喜,难道…… “可是南儿看上哪家姑娘了?” 既然不是大儿媳妇怀孕,那就是小儿子有中意的人了! 反正她的人生,除了丈夫就剩两个儿子了! 第二百五十八回一言不发 傍晚,在良口驿站用过晚食,其他人各自忙碌,准备歇息,虞杳单独对秦沐和柯丞二人道; “明日,咱们分开走!” 算算时间,廖谭与送往鄱芜的货物,这一两日应该就追上来,一番仔细推敲,虞杳觉得他们大概率也会走这条路,极可能会在前方的次西与前来接应的人交接货物,或者继续南行,在会中之地碰头; 不管是哪个地方,次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也是她动手的绝佳之地! 机会难得,虞杳可不想白白错过! “公子,您要去何处?” 柯丞忍不住就问出声,问完又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紧张,神色略不自然的看下一旁的十五。 虞杳看着柯丞低声道; “有要紧事处理,你跟我同去!” “是——” 柯丞猛的扭头看向虞杳回答,眼中满是欣喜,至于什么要紧事,他却是一点都不关心的! 只要能让他跟着同去,什么无所谓! “公子,要不多带几个人手?” 又多了十二辆马车,他们原带的人手确实有些吃紧。 但秦沐心里清楚,公子这般举动,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要解决; 也就意味着,有极大的危险! 所以,想着前方不远就是不归城,他们辛苦些无妨,但不能让虞杳以身涉险! “不必,有胡秀杰,架炎二人同去,倒也勉强够用!” 这话,只是虞杳安慰秦沐而已,够不够用她心里也没谱! 不过,对于杀人,她倒是极为自信的! “公子,若不让二石回去叫人,这样稳妥些?” 心里还是不放心的秦沐,仔细想了想便想出这个两全之法,征求虞杳的意见。 虞杳摇摇头道; “时间来不及!” 良口到不归城很近,快马轻骑来回也就四日功夫,可虞杳清楚的知道,来不及了! “那……” “不用担心,明日一早你们早些出发,这两路路上赶着点儿,回去安顿好货物你带人前来接应我们,届时我们在次西碰头。” “好,属下尽快回去,安顿好就前来接公子!” 一脸担心的秦沐,想了想也只能这样! 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事的虞杳,盯着秦沐嘱咐; “对了,后面那十二车货物不要卸下来,回去让人直接送去关外亲自交给大公子,让他找个地方放好,我回去再处理!” “是——” “切记,万不可与前一批货弄混了,不然会出事的!” 真会出事儿,虞杳可不是吓唬人! “属下谨记,请公子放心!” …… 翌日 天还未亮,虞杳就悄悄带着柯丞,胡秀杰,架炎三人离去,也不曾与父亲——虞驰正说一声; 导致天大亮,队伍快出发时,老父亲还到处找她,转了一圈没看到女儿,便一脸担忧的问秦沐; “你家公子何在?” “我家公子有急事先行一步,让属下同您说一声!” 急事? 虞驰正心里不由更加担心,盯着秦沐就追问; “可是出了何事?” “抱歉,属下也不知!” 见此,虞驰正没再多问,心里却越发不安,一路都皱着眉头,直到午时,快到次西时,几个人的出现,才让他皱了大半天的眉头一下子松开。 “驾——” 队伍在路边儿休息,前方而来五个快马轻骑的男子,为首便是一身蓝黑劲装,头戴羊皮帽,脸被围脖包裹的只露出双的虞战南。 还没接近队伍,他就来了个勒马急停; “吁——” 马还没停稳,整个人帅气的从马背上跳下,一拉下遮在脸上的围脖,直朝已经起身,正愣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的老父亲而去; “父亲——” 一声‘父亲’,带着激动、欢喜、哽咽、和愧疚! “南儿……” 知道儿子活着的那一刻,虞驰正庆幸,可作为父亲,此时亲眼看到这个差点儿失去的儿子,他才真正从心里踏实,并激动的轻唤了一声,在小儿子上前的那一刻,一把将他搂住,重重的拍了几下他后背; “好,好……”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这两个‘好’字。 “南儿——” 身后马车内正进食的姜氏,隐约听到小儿子的身影,挑开车帘儿一看,就激动的叫出声。 被父亲搂在怀里,有些幸福,又有些尴尬的虞战南,听到母亲的声音猛的转头,恰巧此时被父亲松开,他便满脸笑意激动上前,一把抓母亲住从马车窗口伸出来的双手; “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干燥有力的大手紧紧握着母亲的双手,双眼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但又尽可能不让自己落泪。 但此时的姜氏,却已激动的泪流满面,若不是有马车壁隔着,她也想好好抱抱自己的小儿子,梗在心头的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开口,只一个劲的又哭又笑; “我儿平安无事就好,就好……” “母亲莫哭,是儿子不孝!” “不哭,母亲不哭,见到我儿心里欢喜!” 生怕儿子也跟着难受,姜氏说着,赶紧抽出一只手不停的擦拭眼泪,双眼却始终盯着马车外的小儿子,生怕一眨眼他又无影无踪。 “可是……可是我的南儿……” 这时,旁边马车内传来与老夫人颤抖的声音。 接着,马车门从内推开,童嬷嬷和如意小心扶着身披棕色貂皮斗篷的虞老夫人下来,虞战南立即松开母亲的手,快速上前; “祖母,是孙儿!” “南儿……我的南儿,祖母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虞老夫人情绪激动,上前一把将直挺挺跪在她面前的虞战南,搂在怀里就痛哭起来。 “心肝肉乖孙,你让祖母好一通惦记……” 虞老夫人哭的伤心,惹得刚下马车的姜氏和苗氏都跟着抹眼泪。 之前神武侯被逼无奈,曾对老夫人说过虞战南受伤一事,这件事一直让她记在心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如今见到人,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 “祖母,孙儿不孝,让您受苦了!” 此时的虞战南双眼通红,哽咽着开口宽慰祖母,心里也甚是感激老天让他活着。 “母亲,您当心身子!” 虞驰正也上前安慰,生怕自家老母亲情绪太过激动,有个好歹来。 而一旁的秦沐等人只能看着,心里却对这种亲情极为羡慕。 “母亲,您保重身子,如今孩子归来,我们该是高兴才对!” “祖母,见到二哥是喜事一桩,您万不可伤怀!” “就是,祖母可不兴惹咱们大伙儿一起跟着掉眼泪!” 在苗氏、虞望西、虞守东母子三人的安慰下,虞老夫人终于缓过劲儿来,擦了擦眼泪就拉起跪在有冰碴子地面的虞战南,仰起头盯着他仔细打量一番道; “黑了!倒是比以前壮了!” “都是妹妹的功劳!对了,妹妹呢?” 虞战南说着就扭头四处张望,寻找虞杳的身影。 不想他的话,让家人脸色大变,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尤其是母亲姜氏,整个人颤抖着嘴唇…… 见此,秦沐便知要不好了…… 第二百五十九回情绪失控 姜氏脸色尽失,终于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 “妹……妹妹?” “南儿,告诉母亲……你何来的妹妹?” “你口中的妹妹……是何人?” “她……是不是……” 终究,她不敢奢望! 亦不敢多想! 见儿子的脸色渐渐不对,由刚才的激动转为诧异,再到不安,就连旁边丈夫的脸色也有些僵硬,姜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虞战南的胳膊再次哭着追问; “到底哪里来得妹妹?你们父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说啊!南儿你快说!” “妹妹是谁?她是谁……” 姜氏摇晃着虞战南的胳大声问完,终于绷不住大哭了起来,通红泪流不止的双眼却死死盯着丈夫,脆弱的仿佛一句话就能将她压垮,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老爷,你说话啊!你为何不说话?” “你们父子……到底瞒着我什么?是不是我的……” 话说到一半儿,姜氏突然想起什么,慌张四处张望,急切想要寻找谁; 只是转身之际身体一晃,差点儿就一头栽倒,虞战南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心疼的低声道; “母亲,您当心!” “那小公子呢?小公子去了何处?他是不是……” 疯了一般的姜氏,不管不顾寻找着虞杳的身影,心里的猜想到底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小公子,会不会就是…… “老大,南儿,你们父子到底瞒着我们何事?这‘妹妹’又从何说起?不给我们说个清楚,今儿个老身就不走!”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虞老夫人,听见儿媳妇儿一声声的质问和怀疑,以及长子和二孙子的神情,她料定其中有事,极有可能还是件大事,便不管不顾撒起泼来! 知道惹了麻烦的虞战南,愧疚的看着虞驰正低唤; “父亲……” 他以为,虞杳和家人一路同行,定是彼此见过面,且说清了一切事的,没想到却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便满心不安。 此时此刻的虞驰正,叹了口气,并给虞战南一个安心的眼神后,上前小声安抚老母亲和妻子; “母亲,夫人,还请见谅,此事确实对你们有所隐瞒,不过此地不便多说,不如咱们先启程,待到驿站后我们父子再告知一切。” “好!只有一点,你们父子不许再有隐瞒!” 虞老夫人想了想便点头头答应,却也严厉的警告儿子与孙儿。 “母亲放心,不会再隐瞒你们!” 虞驰正回答的也极为严肃,心里却明白; 事到如今,该是说清楚的时候了! 可是,姜氏却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不松开,见此,虞老夫人上前两步,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慰; “我可怜的儿,咱们先赶路,等到了驿站,让他们父子给咱们说个清楚明白。” 说着,虞老夫人拍了拍儿媳的手,姜氏这才泄力松开儿子,却已泪流满面,转身就扑进老夫人的怀里; “母亲……” “我的好儿,莫难过,你且随我老婆子同乘一车,咱娘俩好说说话!” 说着,虞老夫人瞪了一眼儿子和孙子,便牵着姜氏过去上了她的马车。 一旁的虞望西和虞守东兄弟俩也满肚子疑惑想要问,可对上自家大伯父和二哥的眼神,只能乖乖闭嘴,转身上马; 想着到了驿站,他们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才安心! 这时,虞驰正和虞战南对父子也暗松了一口气,彼此看了一眼就利落跨上马背,并对秦沐道; “秦总管,咱们启程!” “是,二公子!” 这段插曲暂时结束,队伍再次启程前行,与老妇人同坐一辆马车的姜氏,眼泪怎么也擦不干,更是满心焦灼期盼着到前面的驿站; 也期盼着见到‘小公子’! 见姜氏一言不发,紧盯着马车窗外眼睛都不眨一下,且浑身紧绷,虞老夫人叹口气,便开口找话题; “莫要着急,到时自会到的,你且闭上眼眯一会儿!” “母亲,儿媳……儿媳心不能安!” 姜氏红着眼,沙哑的声音转头看向老夫人; 作为母亲,没人比她此时的心情更复杂,更不安! “谁心中能安宁?不过此事还等他们父子交代清楚才好,你切莫胡思乱想,劳神伤身!” “母亲,您说那小公子他是不是……” 说到要紧处,姜氏再次停下不敢往下说。 她怕这只是自己胡思乱想,届时又是一场空! 她已失去女儿了,不想,也不愿再次遭受打击和重创! “这……”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又回想之前的种种可疑迹象,虞老夫人也不由得起了怀疑。 但是,她也不敢乱想! “到了驿站,一切会有分晓,此时多想无益!” “可是,母亲,儿媳觉得他就是咱们的……咱们的……桃桃……” 终于说出女儿名字的姜氏,低声哭了起来,满脸的泪水让一旁的童嬷嬷和丫鬟都跟着落泪。 虞老夫人心里怎么会没有期待,只是硬忍着不敢多想,但看着这样的儿媳又极为心疼,实在不知该拿她如何,只好又一声叹息; “你这孩子……” “母亲,那孩子的背影、个头、分明就是咱们的桃桃啊!” 说着姜氏擦了擦眼泪,紧抓着老夫人的手再次激动道; “那孩子一路裹得严严实实,有意避着咱们,怕是我们认出她……” “不,她定是担心咱们伤心难过,这才有意避着咱们,处处又对咱们照顾有加,和老爷……” “老爷……他……每次说起那孩子时都是满眼欢喜,连带着心情也大好,他定是我的女儿没错了!” “女儿……我的女儿她……她活着,她真活着!” “母亲,我的桃桃还在,她就前方等着我们!” 越想情绪越激动的姜氏,整个人有些失控,眼中泛着莫名的亮光,连带着抓着老夫人的手也隐隐颤抖; 这样的她,看着让人极为心疼! 骑马跟在车旁的虞战南,听着车内母亲低声念叨个不停,心里难过的双眼通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凑近车窗旁,低语安慰道; “母亲且安心,此事会让您如愿的!” 如愿? 也就是说,她的猜想是真? 情绪失控的姜氏,在听到这句话后,却出奇的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回父子挨骂 安抚好母亲,虞战南才想起虞杳,不由皱起眉头,双腿轻夹马腹上前与父亲并行,并低声问; “父亲,妹……六儿去了何处?” “不知,秦沐说有要事去处理了!” “要事?” 虞战南更加疑惑,抬头望着前却是想不明白,有怎样要紧的事让妹妹这般着急! “你一路来都没遇到吗?” 虞驰正沉默须臾,便低声问有同样疑惑的虞战南。 “儿子一路来,并未看到六儿的影子,难道她不是回不归城?” 说着,虞战南腿夹马腹,加速上前与秦沐同行,并低声询问; “秦总管,你家公子去了何处?可是出了何事?” 秦沐看着急切的虞战南如实道; “二公子,公子只说有要事处理,至于去了何处属下也不知!” 一听秦沐这话,虞战南心里越发不安,再次从头到尾快速扫了一眼队伍,便又低声问; “可是与柯丞同去的?” “是,不过还有胡兄弟与架兄弟二人!” 胡兄弟,架兄弟? 难道是胡秀杰和架炎? 知道这两人的虞战南,立即回头朝后面的父亲看去,耳力过人的虞驰正轻点头表示肯定,他这才略略安心! “那你家公子可有交代旁的?” 虞战南不相信,自家妹妹一句话没留下就这么‘失踪’了! “公子让手下将货物送回去,安顿好老夫人和老爷他们后,带人去前面的次西接应她。” 接应? 定是出了大事! 虞战南十分肯定的暗想,心里也有了主意; “秦总管将货物送回去,接应之事就由我去!” 反正前方就是次西,虞战南打算亲自去找虞杳,不然他真不踏实。 然而,秦沐接下来的话,让他倍感无奈; “二公子,怕是不成!” “怎就不成?” 虞战南彻底着急,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失控,秦沐却依旧好言回答; “我家公子叮嘱,后面这十二车货由您送去关外,亲自交到大公子手中,容不得任何闪失,所以……” 虞战南犯难了! 既然是妹妹嘱咐,那这货物肯定也很重要,他就不能让她失望! “好,我亲自送货物去关外,接应之事,就拜托秦总管了!” “二公子见外,这本是属下职责所在!” 两人说完,和虞战南同来的四卫队长——方英,打马上前,低声同虞驰正说; “大爷,属下四人想掉头去找找小公子!” 方英仔细想了想,觉得虞杳很可能掉头朝良口方向而去; 因为,他们四人和虞战南,也是天不亮从不归城出发的,一路来却没有看到虞杳,排除种种可能性,他便有了这个大胆的猜想。 别说,还真被他猜对了! 虞杳带着柯丞,胡秀杰、架炎三人,此时还真在良口驿站不远处猫着! 因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虞杳担心他们人手不够,在次西行动时和鄱芜前来接应的人碰上,届时真就无法对应了; 所以,她临时改变计划,掉头朝良口而去,打算在那里动手! 此时,四人吃饱喝足,轮流守在官道附近的,等待廖谭与的人路过! …… 驿站上房 虞老夫人端坐在首位,双眼红肿的姜氏坐在她右侧,苗氏则坐在左侧,三个孙子乖乖立在门口,门外由丫鬟婆子守着,就是屋后,也有两个马夫打扮的年轻男子守着。 至于一家之主——虞驰正,安静立在老夫人面前,等待盘问。 赶了一天路的虞老夫人,吃饭都没心思,只喝了一口热茶,就抬头冷冷看着儿子开口;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声音不大,语气低沉,但眼神儿却明明白白的告诉虞驰正,若有一句假话,她这个母亲可是不讲情面的! 正因为清楚这点,虞驰正才打算全盘托出,一次说个清楚明白; “母亲,您的孙女,我的女儿桃桃……她确实活着!” “啪嚓……” 大惊失色的姜氏猛的起身,连带着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都没半点反应,蓄满泪水的双眼死死盯着丈夫,嘴唇哆嗦难言; “可……真?我的乖女还活着?” 看着这样的妻子,虞驰正心疼不已,上前握着她的手点头; “没错,还活着!” 呼吸困难的虞老夫人重重的喘了两口气,便哽咽着问儿子; “老大,此话当真?” 一旁的虞三虞四更是激动,齐齐开口; “伯父,妹妹当真活着?” “伯父,这是真的?” “母亲,儿子怎敢拿此事蒙骗您!” 再次听到虞驰正肯定的回答,虞老夫人、虞三虞四都激动的颤抖,姜是更是指甲死死抠着丈夫的胳膊追问; “老爷,我的桃桃呢?我的女儿可是那位……小公子,她就是小公子是不是?” “是,她正是咱们的女儿!” 虞驰正说完,感觉死死扣着他胳膊的手突然泄力,妻子——姜氏身体一晃,接着就放开他的胳膊就朝外冲去; “桃桃……我的乖乖,娘的女儿啊!” 虞驰正赶紧转身一把拉住情绪失控的妻子,摇着她的肩膀低声道; “夫人,冷静!” “我现在就去见我的女儿,我的桃桃……” 仰起头盯着丈夫说着,姜氏眼中不由落泪,可眼里却是有光的! 激动的一个劲抹眼泪的虞老夫人,此时也和大儿媳一个想法,只想见自己的孙女。 就是旁边的苗氏、虞望西、虞守东女子三人,也激动的落泪,一个劲儿的朝窗外张望。 见此,虞战南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母亲,妹妹此时并不在驿站!” “不在?她去了何处?不会又抛下我这个母亲不要了吧?” 失去女儿的这大半年,姜氏过的有多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得知女儿活着,她总觉得跟做梦一般恍惚,不安! “我的心肝肉去了何处?不会是你们父子又把她藏了起来?” 此时,就连着急见孙女的虞老夫人,也忍不住发脾气,指着儿孙一脸愤怒。 无奈,虞驰正只能好言安慰; “母亲,您……” “你闭嘴,让南儿说!” 此时的虞驰正,在老母亲这里没有一点儿信任度可言,就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被祖母点名的虞战南,只好老实回话; “妹妹本想到家后在与你们见面的,不想出了急事,她带人去处理了!” “既有急事,你们父子怎的不去,非让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儿家去处置?” 虞战南…… 他倒是想去,奈何妹妹不给机会! 虞驰正…… 骂的不冤! 第二百六十一回跪地叩谢 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虞老夫人,拍着大腿厉声质问儿子; “你如实交代,我的乖孙好好活着,你们为何硬要说她没了,这是为何?” “母亲,此事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那就细细说来,反正我老婆子有的是时间。” 虞驰正一脸担忧,生怕将老母亲气出个好歹。 “母亲……” “这般做派做甚?活像我老婆在逼你一般!” 虞驰正…… 可不就是逼他么! 但这话他又不敢说! 无奈,最后还是选择从头说起; “此事,还得从我虞家军回京之前说起,母亲可记得你们进京时,桃桃生的那场病?” “我老婆子自然记得,正因这场病,我的心肝肉才……” 每每想起这件事,虞老夫人就难过的不能自已,此时更是没好气的瞪着儿子,示意他赶紧说正事,不要七扯八扯。 “你们离开肃州后,桃桃高烧了四五日,人差点就没了,好在老天有眼,她醒了过来,只是这场病,让孩子脑子里多了些匪夷所思之事,纠结再三,她还是同父亲禀明……” 至今,想起女儿所说的那些事,虞驰正就恨的牙痒痒,以至于整个人脸色都变,一旁的虞守东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声催问; “伯父,到底是何事?” 此时,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的虞战南,心中也满是好奇,两眼盯着父亲,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桃桃说,在梦里她嫁给太子,可是皇家父子对咱们虞家早有猜忌,在太子登基后,我们虞家就被满门斩杀……” 瞬间,所有人脸色惨白,但心里却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当真的话未免有些荒诞。 只有虞战南脸色愈发不好,甚至额头渗出汗。 而虞老夫人,却咬着牙怒视虞驰正; “就凭一个梦,你们父子竟然……” “母亲,这不仅仅是一个梦,这是关系到我们虞家上下一百来口性命的大事,它……是真的,那段时间,儿子一闭上眼便是满目鲜血,而且,我们的桃桃……她亲眼目睹我们一百来口人被斩尽杀绝,最后,她带着腹中的孩子跳崖而亡……” “砰——” 虞驰正话落,心痛到再也忍不住的虞战南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大颗大颗砸在地上,甚至连呼吸都困难,发紧干疼的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 “呜呜呜……我的乖乖,我可怜的孩子……” 此时的姜氏,早已捂着嘴泣不成声,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她都心疼那个怀有身孕跳下悬崖的女儿! 疼到心烂,窒息! “孩子许是体弱胡乱做梦,你们父子也跟着胡闹?” 还是接受不了,就因一个梦让她的孙女活离开亲人身边的虞老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责儿子。 虞驰正看着母亲,喉结上下滚动几许,便沙哑的声音又道; “父亲被封为神武侯,陛下有意将桃桃许给太子为妃,以及三月初一文康的出生,这一切都是桃桃梦中应验了的事,母亲还觉得只是一个梦而已吗?” 虞驰正红着眼的低声质问,问的虞老夫人面色惨白,软软靠在椅子上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老夫人就哭着追问; “那为何要狠心将我的孩子送走,她一个小女儿家家的,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不送走,难道眼睁睁看着她进牢笼吗?而且,此事是桃桃自己提出的,她说,只有离开,咱们虞家才不会被动,才会有一条退路……” 说到这儿,虞驰正已经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拿袖子抹了一把脸,长出一口气,便又道; “我的女儿……好样的!如今,她确确实实给咱们虞家们打拼了一条退路,就连身中剧毒的顾北也是她救的……” “剧毒?顾北怎么会中毒?” 从不知此事的姜氏,上前抓着丈夫的手就追问。 就是虞老夫人也紧张的死死盯着他; “阿北到底怎么了?” 虞驰正闭了闭眼,忍着滔天的恨意低声道; “顾北在外被人暗害,差点就……” 说着,他抬头又盯着母亲压低声音问; “咱们远无冤近无仇,试问,何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元启将神武侯之孙伤成这般?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想起儿子刚才所说的梦,虞老夫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惨白着脸,哆嗦着嘴皮子开口; “是……” 是谁她不能言明,只用手朝上指了指。 一旁默不吱声的虞望西,虞守东两兄弟,此时也终于明白一切,咬着牙强忍着恨意,心里确实极为愧疚; 愧疚这一切他们根本不知晓! 愧疚这一切让家里最小的妹妹承担! 更愧疚一路来,他们心里对虞驰正这个伯父多有抱怨! “就是南儿,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也是我们桃桃救了他!” 才知道小儿子死里逃生的姜氏,扑过去一把搂住还坐在地上失神的虞战南,低声呜咽着; “我可怜的孩子,娘的孩子……” “娘不好……都不知道我的儿差点……差点就没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虞老夫人相信,也不得不让她明白,且理解丈夫和儿子的决定。 此时此刻,她满心疼惜孙女,只想将她叫在身边儿好好看看,可惜人不在! “怕西儿和东儿也遭遇不测,所以父亲和儿子才决定,以护送您回乡为由,举家出京,然后再西行,彻底摆脱京城,摆脱皇家。” 虞驰正说完,虞望西,和虞守东兄弟二人红着眼上前跪地道; “多谢伯父爱护!” “侄儿多谢伯父!” “是该多谢谢你们伯父,要不是他一路相护,你们还不知会怎样呢!” 虞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子说完,就又问儿子; “我们都走了,那你父亲和二弟留在京中可怎么办?” 生怕丈夫和小儿子也遭毒手的虞老夫人,越想越着急,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又落泪; “母亲宽心,父亲自打进京上交兵权后,就不会有事,即便那对父子想要下手,父亲也不会任由他们搓捏的!” “那便好,我的桃桃她……” “母亲,往后切莫在孩子面前提起此事,她……本不想回来的,是梦中有人并将她送回来的,父亲说孩子受上天眷顾,是个有来历的,也是我们虞家的福星,往后事事顺着她便是。” 听儿子这话,虞老夫人一愣,回神后立即起身,面向门口跪地拜谢; “感谢苍天,诸神保佑我虞家上下!” 接着,所有人跪地叩谢…… 第二百六十二回人皮畜生 “公子,有人来了!” 架炎耳贴在地面听了听,便指着身后的方向提醒虞杳。 此时,身后的方向有四人已经出现在视线内,起身远远望去,虞杳发现带头的好像是方英,便站在路边等着他们上前。 同样,老远看见前方站在路边上的人是虞杳时,四人快马加鞭,上前跳下马背就齐声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你们怎么来了?” 虞杳确实好奇,盯着方英问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有他和元化、江连希、林云志的到来,接下来的事确实把握更大。 “回公子,属下四人跟着二公子前来,得知您有急事处理,便想前来帮忙!” 听方英这话,虞杳更加好奇;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英神色如常的回答; “属下猜测!” 好吧! 猜的挺准! 接下来,几人来到驿站对面,山脚下的山神庙,想在此歇息; 因为,廖谭与的人同样也要到对面的驿站过夜,他们倒是不着急。 不想他们才进去,后脚跟着进来两位背着沉重柴火的老人,看见到虞杳几人时,五十来岁,又黑又瘦,衣物上布满补丁的俩老人立即警惕起来。 由于背上的柴火太重,他们站在庙门口犹豫一番,见虞杳他们穿戴体面,又都面善,两人这才选择踏入。 进来,借着高高的香火台,他们放下柴火,转身朝着已经看不出面容的泥雕像拜了拜,这才在虞杳几人对面的墙边坐下,并时不时的悄悄打量着他们几眼。 这时,胡秀杰和架炎二人熟练的烧起火堆,又将随身携带的干粮放在火堆旁烤着加热,两位老人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看火堆旁的饼子,便扭头看向几人里年龄最小的虞杳; “几位公子可是要去常青?” 说话的是头上包着灰色布巾的老人。 说完,见方英他们都看向他,一旁穿着单薄的另一老人,赶紧拿胳膊肘子轻的砰了砰他,示意不要乱问。 头上包布巾的老人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不合适,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虞杳笑着回答; “正是,两位老人家要不要过来烤烤火?” 虞杳依旧头戴羊皮帽,本就不大的脸被遮去了大半,但嘴角的笑容和真诚的邀请,很是让流了一身汗,此时冷的发抖的两位老人动容。 “二位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看出两位老人的犹豫和不安,虞杳又笑着安慰,善意满满的话,瞬间让两位老人不好意思起来,头戴布巾的老人缓缓起身,扶起老伙伴就过来; “一看几位公子就是好人,我们两个老骨头怕是打扰你们……” 上前站在火堆旁,穿着单薄的那位老人笑着解释,眼神不由在火堆旁的饼子上扫了几眼,然后低头不语。 “您二位请坐!” 虞杳指着他们脚边的两块土砖客气邀请,俩老这才坐下,且很是拘谨。 坐在火堆旁,加热后的饼子散发着阵阵麦香,让一早出来打柴的两位老人腹中更是饥饿难耐,眼神不敢盯着饼子看,又不想让虞杳几人看出他们的窘迫,只好低头伸手烤火。 见此,元化看了一眼虞杳,见她微点头,便拿起火堆旁已经烤软的饼子,起身递给俩老; “这干粮,你们垫垫肚子吧!” 低头的两老迅速抬头,看着递在眼前冒着热气的饼子,又顺着大手直直盯着元化,见他一脸真诚,干瘪的嘴唇蠕动几下,眼神又挣扎的看向虞杳; “这……” “不用客气,我们也就只有饼子而已,您二位将就着垫垫肚子!” “多谢几位公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吃上白面饼子,真是福气呢!” 头戴布巾的老人边道谢,边起身伸手接过元化递来的两个大饼子,布满皱纹的黑红脸上都是激动,和道不尽的感激,说着将一个分给身边眼巴巴盯着饼子的老伙伴; “吃吧!咱们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另外一位老人手捧着饼子认真看了看,再抬起头眼中莫名闪着泪花,哽咽低声道; “多谢几位公子!” 看着他们拿到饼子的反应,和眼中的泪花,虞杳心中不是滋味,但还是露出笑容道; “不用客气,咱们今日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这饼子你们二位只管吃,管饱!” 其实,虞杳几人身上的干粮还真不多,但足够他们眼前这顿,便大方的如是说。 “一个就够,哪还能顶饱了吃,再说你们还要吃的!” 戴布巾的那位老人,边大口吃边笑着摆手拒绝,显然是个心轻的。 接下来,虞杳几人也边吃边和两位老人闲聊; “对了,您二位可知这附近有没有土匪?” 想起前几日夜里在对面驿站发生的事,虞杳就忍不住想打听个清楚。 果然,听到这话的两位老人脸色一变,立即停下进食,齐齐抬头看向正盯着他们的虞杳。 接着,那位头包布巾的老人起身,猫着腰,扒着门框儿朝外瞅了瞅,又过来坐下,一脸严肃的小声问; “小公子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一听这语气,虞杳就断定他知道点儿什么,便半真半假的小声回; “我们听说这里不太平,这才问一问您老!” 这时,另一位老人小口吃着饼子,朝门口瞅了一眼,就庆幸道; “几位公子幸好没去对面,不然……” 说到这儿他一脸后怕,那双浑浊的双眼也跟着紧张起来,就像在忌惮什么。 “对面?您老说的可是那驿站?” 知道驿站有问题的虞杳,有些明知故问,但她还是想问个清楚明白; 最好让她知道那帮土匪的老窝! “可不是怎的?那里啊……就是个贼窝!” 头戴布巾老人的感叹,让虞杳忍不住笑了。 可不就是个贼窝吗! “这话如何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方英,边吃干粮边追问,那老人叹了口气,拿着剩下巴掌大的饼子又低声道; “那驿站的张吉,之前就是土匪出身,如今也只是披了层官府给的皮,白日做人,晚上就伙同那帮土匪抢财杀人,比畜生都不如,这几年,不知被他们害了多少性命,唉!老天无眼,怎就不收了这帮畜生呢?” …… 第二百六十三回如出一辙 “没人管吗?” 架炎问完这个问题,又觉得自己幼稚了,便一脸尴尬! 那老人听了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看了看手中的半张饼,就又缓缓回道; “听说,他们上头有人罩着,不然那张吉土匪出身,又怎会披上官府的皮?” 老人的话让虞杳都沉默了! 不过,官服不官服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那张吉,注定是不能活命的! 低头往火堆里扔了两根柴,虞杳又抬头问老人; “那您老可知,那土匪的老窝在何处?” “这……小公子,您问此事……” 生怕虞杳又什么想法的老人,一脸担忧的试探问。 “就是问问,毕竟我们要在这条路上经常来往,问清楚心里也好有个防备!” 一听虞杳这话,老人明显松了一口气,便点头赞同; “是该如此,不过那帮畜生就在咱们这后背的山上,站在山头,看对面的驿站可是清楚了!” 老人的话,莫名让眼前一亮,就像听到了什么惊喜一般,她嘴角带笑又问; “那土匪头子是何人?” “牛边,算起来还是我们同村儿的,不过这小畜生打小就偷鸡摸狗,十来岁时就欺男霸女,害的整个村子不得安生,后来被村民赶了出去,他就在这山上的后坳头当了土匪,几年前,他带人回村儿闹了一场,不光搜刮走了所有人的过冬粮食,还砍死了几个好后生……” 老人说到这儿,一旁穿着单薄的老人,眼里落下了泪; 虞杳猜测,他的子孙可能也被这牛边给害死了! 因为提到了两位老人的伤心处,虞杳没再接着往下问,而是又塞了热饼子给他们,两位老人谢了再谢,这才小口吃了起来。 一口气吃完两张饼子的两位老人,不由看向门外,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就要回家。 虞杳看了眼靠在香火台上的两大捆柴火,就不由问; “二位大爷,这柴火你们是背回家自用,还是背去卖?” 闻言,方英几人看下虞杳,便知道她什么意思。 那老人一愣,转身满脸笑容的回答; “背回去休整一番,那粗壮的劈开,等天好了晾晒几天,就背出去卖,也能换几个钱呢!” 老人说着就一脸欢喜,为这一捆柴能换几个钱而欢喜! 再次,虞杳心头一堵,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又笑着问; “您二位能不能将这些柴卖给我们?” 这话,换来两位老人一愣,瞬间明白虞杳是有意要帮他们,便一脸感激的拒绝; “多谢小公子好意,只是这柴火卖给你们也无用……” “有用,不瞒您说,我们晚上就在这里过夜,没柴火多少有些扛不住,您二位就行行好,将这两捆柴留给我们吧!” 听虞杳的话,老人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大手一挥笑着说; “既然如此,这两捆柴火就留给你们取暖,也感谢你们的白面饼子!” 虽然老人心里清楚,两捆柴火换不来四个这样的白面饼子,但也是他们的心意。 这时,方英起身,摸出两角碎银子上前递给两位老人; “这是我家公子给你们的柴火钱!” “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 “二位收着,不然我家公子也不好收你们的柴火!” 一听方英这话,两老低头看了看拇指大小的银角子,这才颤抖着收道谢; “多谢几位公子好心!” “天快黑了,二位收好钱赶紧回去吧!” 生怕两位老人路上发生什么,虞杳好心提心。 二人小心翼翼将银角子贴身收好,在方英等人的帮助下将柴火搬到墙角,解下绳子,这才高兴,又不舍的离去! 两位老人离去不大会儿,天就黑了! 正围着柴火堆取暖的虞杳几人,突然听到脚步声,方英几人立即起身抽出随身武器贴在门口,就听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我!” 是柯丞! 许是听到屋内微弱的动静,怕引起误伤,外面的柯丞才出声提醒的。 接着,手握长剑,肩上挎着一个包袱,一身锋紫色劲装,外套羊皮坎肩,脖子上戴着一条羊毛围脖,清冷又帅气的柯丞带着一股冷风踏入庙门,直朝虞杳而来; “这里有一些肉和干粮,公子吃些吧!” 说着将肩上的包袱递给架炎,看着方英四人点头打招呼,接着在两老人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低声道; “公子,他们刚刚进了驿站!” 一听这话,在此已经等了两天的虞杳来了精神,看了一眼门外就低声问; “几辆车?多少人?” “四辆货车,两辆马车,马车内共有八名女子,车夫以及护卫共计二十人!” 柯丞冷冷清清,透着洒脱的声音说的清楚明白,虞杳却不由皱起眉头; “怎么才六辆?” 除去两辆马车,也就说只有四辆货车! 四辆车能拉多少粮食? 或许,车上根本就不是粮食! 这么一想,虞杳但是不再纠结,反而合计接下来该怎么办! 若是不考虑牛边这帮土匪,他们半夜摸进驿站,连同张吉几人全给收拾了,然后拉着货物趁夜离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牛边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不然…… …… 二更过后,躲在驿站暗处虞杳几人,就见对面山上有火光闪了几下; 接着,驿站正大门悄悄从里打开,有人举着火在门口把晃了几下,然后火把迅速熄灭,大门又被轻轻掩起,一切好奇天衣无缝,无人察觉! 偏偏,躲在上房屋顶的虞杳,将这一切看的清楚,眼神不由冷了又冷,心中不由暗叹; 好一个里应外合,官匪勾结! 接下来,就如同他们上次遭遇的一样,五六个人从正门大摇大摆而入,直朝后院而去,跟逛大街一样,上前将已经昏睡过去六个守夜人直接给杀了。 或许也是因为上次的事给了他们教训,这次他们动作格外迅速,就在刚套好两辆货车时,前院儿突然传来大叫声; “来人,有土匪,有土匪抢劫杀人,快来人!” 响彻云霄的声音,在黑暗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原本在房里沉睡不起的护卫,迅速抄起武器冲出来,跟着一道黑影来到后院,和还愣在原地的几人打了起来。 很明显,土匪根本不是这帮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们全部解决。 可是,此时的前院冲进了一帮土匪…… 这一幕,和前几日夜里发生的一切,如出一辙…… 第二百六十四回替天行道 三更半夜,六辆马车在官道上朝次西方向极速行驶,前面两辆马车里拉着八名昏睡不醒的年轻女子! 至于他们身后的驿站; 此时一片狼藉,五名驿差、三十来土匪,以及住在这里押送货物的二十人全部被杀,而且还是与土匪火拼而亡! 相信天亮后,官府会给出同样的说辞! 一夜疾行,天刚亮他们就到底次西,和连夜赶来接应的秦沐等人遇上; “公子,这是……” 看着后面拉满货物的四辆货车,以及不知道谁在里面的两辆马车,秦沐一脸懵; 难道他家公子又去接家人了? 眼看着天就要大亮,虞杳没时间解释,便指着两辆马车道; “先找地方,将这些姑娘安顿好!” 姑娘? 秦沐更是一头雾水,若不是知道她真实身份,他真的会怀疑他们几人去抢劫了! 还是欺男霸女的那种! 而后面的王二石他们,眼珠子不由瞪的老大,但是忍着没敢多问。 “公子想要将她们安顿在何处?” 吃不准这些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秦沐不由一问,却把虞杳给问愣了; 是啊! 将她们安置在哪里妥当? 不知她们底细之前,如意居和庄子上是万万不能去的! 那…… “进城,在偏僻的地方找个院子先安顿起来,其余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虞杳又看了一眼马车,便小声吩咐; “这马车处理了!” 一听这话,秦沐大抵明白怎么回事,严肃的低声回答; “是——” 说着,虞杳便带头,要朝着沙城方向而去,秦沐立即出声问; “公子,您这是要……” 虞杳指了指拉着八名女子的两辆马车,低声道; “去山上,莫要声张!” 瞬间,秦沐明白,看向那两辆马车也一脸警惕。 “她们……许是已经醒了,你们路上不要乱说话,进城安顿好就严加看守,莫让她们逃出去!” 虞杳要不确定这些女子是被迫的,还是廖谭与特意培养的,所以很是小心谨慎,生怕被她们听到什么。 “属下明白!” 说完,虞杳骑着初一,怀里揣着忙了一夜的十五,打马朝沙城方向而去。 看着他们走远,秦沐等人才检查了一番马车,没有看到任何标记之类的东西,这才动身进城。 而虞杳八人,驾着四辆货车抄近路,直奔位于不归城和沙城之间的猛虎寨。 …… 猛虎寨 裘饱饱坐在灶房门口,手拿着菜刀熟练的宰杀肥鸡,给自己准备晚食; “又是鸡,都吃腻了!” 天天吃鸡的裘饱饱低声嘀咕着,手上的速度却一点儿都不慢。 突然,大门方向传来响动,他愣了一瞬,偏那声音却越来越明显,一听就是有人朝院子而来,裘饱饱直接举着菜刀上前,想看看是何人在此造次。 不想,还没走近大门,就看见一个陌生男子用力拽着马往院里拉,那浑身用力的马后面,拖着装有满满货物的大车; 当即,裘饱饱一脸懵,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扭头看了看身后熟悉的一切,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锋利的菜刀,这才鼓起勇气,一脸凶神恶煞的喝问;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裘饱饱举着菜刀理直气壮的质问,给用力拉着马的胡秀杰问不会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这时,大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裘饱饱,快帮忙将车拉进去!” “公子!您……” 听到熟悉的声音,裘饱饱激动的垫起脚尖儿朝大门外瞅去,但是马车拉的货物太多,将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他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扔掉菜刀,上前抓着车辕用力往里拉。 由于大门外是一个陡坡,且路不怎么平,马儿拉的着实吃力,好在他们几人一番前拉后推的配合,第一辆货车终于进了院子! 有了经验,后面三辆货车轻松进了院子,累的浑身是汗的虞杳丝毫不敢松懈,看着激动的裘饱饱问; “山上可有藏放粮食的地方?比如山洞什么的?” 正因为这里以前是土匪窝,虞杳料定肯定有藏东西的地方。 “还真有,就在后面,属下带公子前去看看!” 说着,裘饱饱在前面带路,直朝灶房后面的山体而去; 上前,跟着他进了柴房,然后挪开几捆柴,推开后面墙体上的一扇木门,一个漆黑黑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公子,这里是之前那些土匪存放粮食和宝贝的东西,现在都是空的,可以放不少东西呢!” 说着,裘饱饱从一旁摸出火把点着,带头踏入山洞; 山洞口不是很大,只容纳两人并排进出,可是越往里走越宽敞,地上还有以前掉落的粮食颗粒,以及墙上的各种划痕。 “公子,有两边儿还有两处通道!” 显然,裘饱饱对这里很熟悉,他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先从右边儿的通道进去,转了一圈后又从左边的通道出来,回到他们刚才进来的地方。 “是挺大,挺干净,放粮食再合适不过!” 虞杳满意的出去,几人开始将车上的货物往山洞转移,不想才搬了半车就发现异常; “公子,您看!” 柯丞指着厚厚稻草下面的木箱子惊唤虞杳。 原来,上面整整齐齐码着粮食,下面与车身齐高满满当当摆着一层小箱子。 瞬间,几人围上去,柯丞撬开其中一口小箱子,露出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黄金锭,虞杳拿起一块翻过底部一看,果然有一个类似鹰形的印记,且每块儿都有。 而且,这与她从暗室搬走的那批黄金,底部的印记一模一样! “再看看其他三辆车!” 几人迅速搬下上面的粮食袋子,扒开铺在箱子上面厚厚的一层稻草,同样大小的箱子露了出来; 打开,依旧是满满当当的黄金! 直到第四辆车终于不一样; 十二口小木箱子里面,都是各种珍珠,宝石之类的稀奇玩意! 至此,虞杳终于明白,廖谭与这是往鄱芜搜刮财物,就是不知他之前送去了多少? 而她拿走的那批黄金,又是何人藏匿在那里的? 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虞杳更加清楚,这些东西若不妥善安置,肯定会惹出大麻烦! 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她便下令; “将粮食搬进,这些箱子装在两辆马车上我们拉走!” “是——” 方英应承着,就带头忙碌起来,虞杳则趁他们忙碌,搬出两口装有黄金的箱子让柯丞去后面埋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不知道溜哪去的十五,突然蹿出来跟去当‘监工’…… 第二百六十五回家人团聚 “我的乖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上什么事了吧?” 住在冬实院,翘首以盼五日的虞老夫人,忍不住又问这个,她每天都要问多次的问题。 孙媳儿——沈若云也无奈,只能好声哄着她; “祖母安心,六弟不会有事的,再说她时常在外行走,已经习惯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虞老夫人更加心慌,难过,眼泪汪汪就问孙媳; “你妹妹,经常出去?” 旁边抱着孙子的姜氏,闻言也不由看向儿媳。 被婆祖母与婆母盯着的沈若云,只好实话实说; “生意越做越大,外面时常有事要妹妹亲自去处理,她一个月里最多在家也就三五日,有时一出去就个把月,忙的脚不沾地。” 说完,沈若云就心疼的不行,可她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们的吃穿住行都是虞杳挣来的。 听到这话,老夫人脸色一沉,看着坐在一旁的儿子就抱怨; “有事,怎的不让阿北阿南去忙,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在外面多危险!” “老大,回头给孩子说说,往后外面的事交给几个兄长搭理,让孩子在家养着,莫要到处跑了!” 虞老夫人话落,沈若云面色一僵,立即不敢吱声。 一旁盯着门口盼着女儿回来的姜氏,也不由一愣,满目慌乱的看向丈夫。 而虞驰正,在听到自家母亲这番话后,脸色突然一变,极其严肃且强硬的开口; “母亲,您疼孩子的心儿子能理解,但今时今日,咱们一家老小能平安无事的聚在此处,都是我的女儿独自一人打拼的,没道理她独自一人受苦受罪打拼的这一切,白白让给兄长的。” 听闻此言,虞老夫人脸色一变,立即就着急解释; “老大,我老婆子并不是这个意思……” “母亲……” 虞驰正冷冷淡淡,直直盯着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让整个堂厅安静一片,连牙牙学语的虞文康小朋友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窝在丫鬟怀里不吵不闹。 “您只需记得,您的孙女已经没了,如今活着的是我的幼子,我的六儿,是我们虞家最困难时,她毅然决然站出来,用自己光明正大的身份,和我们谁也不知道的苦楚换来了今日的一切,往后,这一切只能是她的,谁都别想打分毫主意!” 虞驰正态度强硬,面容极其严肃,说的老夫人满脸愧疚和心疼,她擦擦眼泪刚要开,就听儿子又冷冷道; “往后,我的六儿想要怎样谁都不能阻拦,她就是想将这天捅个窟窿,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会递上自己的肩膀,任她踩踏直上。她若想要搅海,我这个父亲第一个以身填海,任我儿垫脚。” 一旁的姜氏听到丈夫这话彻底安心,并感动的连连抹泪。 她的女儿,就该受到如此待遇! “是我想岔了,原想着他们哥几个初到此地,一无功名,二无靠山,正好可以接手眼下的一切起家……” 老夫人这话更是让虞驰正心里窝火,眼中冒着寒光厉声道; “好男儿志在四方,何苦盯着自家兄弟的家产打主意,他们哪个敢有此等心思,我第一个亲手废了他!” 一旁的苗氏吓得不敢出声,心里却暗自庆幸两个儿子跟着虞战南出去了,不然一顿警告是逃不了的! “我儿所做之事,是多少男儿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地步!母亲,您只记住六儿是我与姜氏的幼子便是,这世间凡是男儿能做之事,我的六儿就没有不能的,您若真心疼孩子,往后就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省的让孩子心寒!” “是我老婆子老糊涂了,你放心,我老婆子往后不会再提此事,也会加倍疼我的乖……六儿,不会让她寒心的!” 虞老夫人虽然有些小心思,到底没有到胡搅蛮缠的地步,听儿子的这一番话,她也满心羞愧,更是觉得对不住孙女儿,不,是小孙子! 见自家老母亲说的真诚,虞驰正这才彻底安心,让一旁的姜氏、苗氏、还有沈若云也跟着将心放在肚子里。 此时,刚进城的虞杳,低声同方英吩咐; “你们拉着货我先庄子,我随后跟上。” “是——” 知道车上所拉货物很容易惹出麻烦的方英,答应一声后就朝西门而去。 虞杳则带着柯丞去如意坊,想问一下那八名女子什么情况,不然她心里着实不安。 当时,她怕那八名女子落入土匪手中被糟蹋,在明知是麻烦的情况下,亲自将昏迷不醒的她们一个个抱上马车; 如今,她只希望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不想,两人刚到宝月巷,就和秦沐碰上; “公子,您一路可还好?” 问完,刚从如意居出来的秦沐就盯着虞杳打量一番,见她一切正常这才安心。 “都好,她们八人怎样?” “她们被人下了一种特殊的药,每天就是睡,醒来的时间不多,倒也安生。” 听到这儿,虞杳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如意居,打算处理完一切再回家。 再者,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和一家人相处的心理准备! 见虞杳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家门不动,秦沐不由低声道; “这几日老夫人,老爷与夫人他们眼巴巴等着公子,公子您……” “等忙完再说吧!” 说着,虞杳果断转身往出走,且边走边问; “他们都安顿好了?” “公子放心,敖管家都已安顿妥当,那十二车货物也由三位公子亲自送去关外。” 虞杳点点头,脚下加速,刚要转出巷口时,身后传来叫声; “六儿——” 是虞驰正的声音! 虞杳脚步一顿,愣了一瞬便转身,就见一声普通青蓝长袍,干净利落的虞驰正激动的朝她大步而来,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破天荒的虞杳有些手足无措,在她想要对过家门而不入的行为找个合适借口时,虞驰正已经上前; “老爷——” 秦沐和柯丞二人齐声打招呼。 “自己人莫要客气!” 说着,虞驰正盯着虞杳笑问; “我儿可是事情还未处理妥当?” 神色和语气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心疼,唯独没有一丝责备,让虞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是有急事还未处理好,所以就不打算回家,还望父亲见谅!” “我儿哪里话,你在外奔波劳累,是为父无能,不过我儿可是要去关外?” 虞驰正满眼宠溺和疼爱,不过在说起关外时,又充满了好奇。 见此,虞杳点头; “是要着急去一趟,父亲想不想去看看?” “好,我儿且等一等,为父这就去骑马!” 满心欢喜的虞驰正,说着大步朝如意居而去; 很快,就骑着陪伴他多年的宝马——黑狮而来。 “那八人仔细盯着,我后日回来再说!” “公子放心,属下会亲自盯着!” 在秦沐的目送下,虞杳骑上马背,与父亲和柯丞朝西门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回带父西行 “什么?老爷和谁出去了?” “回夫人,老爷刚才急匆匆进来,说他跟着我家公子出去一趟,两三日就回来,让您与老夫人不要担心!” 敖通的话让姜氏又激动又失落! 让老夫人心中不安,却什么都没敢说,只是满脸失望! 苗氏也看了看门口,只能叹气,心里却很是心疼这个侄女! 唯有沈若云最是淡定; 因为这样的情况她早已习惯! 走见老夫人和两氏情绪低落,便开口安慰; “祖母与母亲安心,六弟经常这样忙,以后你们就习惯!” “我可怜的孩子,忙的有家都不能回,十有八九在外面连口热乎饭都得吃不上!” 想到女儿忙的连回家吃口热乎饭的时间都没,姜氏就心疼的落泪,老夫人和苗氏也红了眼,见此,敖通开口安慰; “夫人安心,我家公子会在城外的庄子上过夜,那里厨娘丫鬟都有,吃住也不会差的!” 姜氏赶紧擦了擦眼泪看着敖通问; “庄子?离这城里可远?” “不太远,公子天黑前就能到!” “那便好!” 姜氏终于安心,敖通行礼退下,老夫人心情也极不好,沈若云只能抱着儿子逗她开心。 …… 翌日 天还没亮,带着父亲在城外的庄子住了一夜的虞杳,和柯丞,方英几人驾着那两辆货车早早出发,于半夜到达关外。 “儿子见过父亲!” 出来迎接的虞顾北,上前跪在虞驰正脚边,满眼泪花,心情除了亲人相见的激动以外,还有深深的愧疚。 “起来!” 虞驰正拉起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子仔细打量一番,见他气色不错,身体也比之前在京时壮实不少,心里终于踏实。 “外面冷,咱们进去再说!” 虞杳开口提醒,一行人连带着两辆货车进了新建起的院子的上房,厨房里也跟着亮起灯,有人忙碌着给他们准备晚食。 虞杳都来不及休息,就问忙着给他们倒水的虞顾北; “大哥,那批粮食放在哪里?” “就放在后面的仓房,六弟可要看看?” 往里搬粮食的时候,虞顾北就发现那批货有不对劲儿,见虞杳这般问,就掏出钥匙打算亲自带她去仓房看看。 “大哥带路,正好将这些货搬过去放一起!” 虞杳指着院子里的两车货物说完,柯丞几人就上前般东西,跟着虞顾北来到后面的仓房,将四十多口小箱子整整齐齐码在当粮食的仓房内; 虞杳才当着他们的面打开箱子,灯光的照耀下,满目金色,闪的人眼花,虞驰正当场愣神,一脸惊诧指着一排箱子声音都变了; “这……哪里来的?” 这么多黄金,虞驰正这个镇国将军都猜不到女儿是从哪里得来的,但心里清楚,能把这批货拉回来,定是危险十足! 不由得,看向虞杳的眼神除了担忧,便是满满的不安; “我儿,你这几日去了何处?还有这些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见此,虞杳拿起一块金锭子,并将底部露出来给父兄看。 看到类似鹰形印记的时候,虞驰正本就严肃的脸上带着凝重,并察觉到事情极其严重; “你该不会去了鄱芜吧?” 此话一出,虞杳眼神一亮,就不由追问; “父亲怎会认定儿子去了鄱芜?难道你见过这图案?” 虞驰正看了一眼这些箱子,这才缓缓道来; “多年前与鄱芜人有过交手,他们皇室用的就是这个图案,不过一般但不常见!” 皇室? 果然廖谭与同鄱芜有牵扯! “我儿,你还没告诉为父,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看着老父亲神情神色不安的盯着自己,虞杳便放下那金锭,盖上箱子,才缓缓开口; “此事,还得从常青说起,那日在客栈……” 虞杳不急不缓,将常青发生的一切,以及那个密道的事讲的出来。 听闻女儿以身涉险,干了这么危险的事,虞驰正忍不住一阵后怕,甚至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可是对上女儿水灵灵的双眼,以及满眼的坚定神色,老父亲想要责怪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忍心说。 最终,满心后怕的他转身盯着长子责怪起来; “你们两个做兄长的,也不照顾好六儿,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等危险!” 瞬间,所有懵了,尤其是虞杳; 这和她两个哥哥有什么关系? 柯丞…… 果然,老爷就是老爷,张嘴就是理! 方英几人…… 将军还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 倒是虞顾北最为淡定,且一脸自责的低头认错; “都是儿子没有照顾好六弟,让她以身涉险,还请父亲责罚!” 虞杳…… 怎么还玩起真的了? 可不带冤枉无辜的! “父亲,此事是儿子的主意,同两位哥哥没关系。再说,这次出行两位哥哥根本就不知晓,您要罚就罚我吧!” “我儿哪里有错,都是他们俩人没照顾好你,才让你……” 说到这儿虞驰正又看了一眼那些箱子,都不敢想当时女儿若是被人发现的后果,跟着面色一沉,就要责罚长子,却被虞杳抢先一步开口; “下次再做危险的事,儿子定会叫上大哥与二哥帮忙,还请父亲息怒!” “那也不能就此……” “父亲,这些黄金还等着大哥处置呢,您就饶了他吧,不然您连儿子一同处罚!” 要比脾气倔,虞杳绝对赛过他们; 见此,虞驰正也松口,看着她用极其温柔的口吻叮嘱; “我儿,往后万不可这般行事,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为父与你祖父怎么活?” “儿子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还请父亲放心!” 虞杳的乖乖认错,换来虞驰正的满脸欣慰,这事儿也算就这么过去了。 趁机,虞杳赶紧转移话题; “大哥,接下来这段时间,麻烦你让人将这些黄金融了,重新打磨倒模。” 不然,带着鄱芜皇室印记的黄金,她可不敢拿出去用,就是放在这里也后患无穷。 “六弟放心,此事几日就能成!” 这段时间,虞顾北暗中召来了不少以前的手下,打铁炼金什么的,一点儿不在话下…… 第二百六十七回父亲担忧 翌日 虞杳带着父亲去新生村转了一圈,看着井井有条的村落,以及各自忙碌的男人们,虞驰正都不敢想象,这些人之前都是牢里的囚犯! “他们可还安分?” 同样作为男人,虞驰正再清楚不过他们的心思,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毕竟,这可是曾经犯过大错的一群人! “目前都还好!” 相对来说,虞杳的回答就显得轻松许多,好像对这些人的以后没有任何担忧一般! 站在城楼上,目眺远处的牧族,虞驰正又极其委婉的提醒女儿; “他们不会一直这般安分的!” 瞬间明白老父亲担忧的虞杳,扭头看着他正色道; “正因如此,才将他们安置在这里。” “我儿是想让他们对抗西边的那些牧族?” 瞬间明白女儿意思的虞驰正,一脸诧异问完,便是满目惊喜; 在他看来,女儿能走一步想三步,这般心智绝对不比他引以为傲的长子差! “是——” 虞杳坦坦荡荡的点头承认自己的想法,并看着远处不急不缓的又说; “他们若一直安分,便一直是这新生村的村民,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若有旁的心思,那只能是对付牧族的武器!” 看着面前格外淡定的虞杳,虞驰正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骄傲,嘴角也忍不住上又问; “我儿就不怕你手中的武器,转身投靠那些蠢蠢欲动的牧族吗?” “不怕!” 语气格外坚定的说完,虞杳双手挪开城墙,看了看粘在手心的沙土,便自信满满的看着虞驰正道; “一来,牧族不会相信,也不会轻易接受外来人。二来,他们不会想要和我为敌的!”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 虞杳的话让虞驰正心情愉悦,忍不住大笑出声,多日来的担忧和郁闷也一扫而光,满心都是对未来日子的期盼。 说话间,就见不远处新生村的男人们,迅速集结,在前方的空地上开始操练,远远看去有模有样,让许久没有练兵的虞驰正都有些手痒; “倒也有些模样!” 能得镇国将军这番夸赞,已是极为难得了,虞杳也很满意; 不过,对那个领队操练的陌生年轻男子的背影,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边知晓,那定是她大哥——虞顾北手下的人。 看了一会儿,父女俩满意的顺着城墙下来,又朝通往北边的山脚的暗门而去。 过了那道严禁把守的暗门儿,顺着新建的小拱桥过了结满厚冰的宽河,来到山下的隐蔽石屋前,里面忙碌的虞顾北立即迎出来; “父亲,六弟!” 寒冬腊月,看着满头热汗的虞顾北,虞驰正这个老父亲也满脸好奇,忍不住朝前方隐蔽的石屋看了看,一阵锤子敲打的声音让他面色骤变,神色极为严肃的看向长子; “你……” 虞驰正想要问出心中的猜想,到底这种事不敢轻易开口,便死死盯着长子,想让他自己回答。 对着父亲犀利的眼神,虞顾北也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正当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之时,虞杳坦然的开口; “父亲进去看看吧!” 说着,虞杳淡定的朝暗屋走去,虞驰正深深看了一眼长子,这才抬脚跟上去。 才踏进小石屋,一股热浪迎面而来,熟悉的炭火味儿以及铁味儿,验证了虞驰正心中的猜测,他内心恐慌不安的同时,却又莫名的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此时的他又有些说不清楚! 胡思乱想间,虞驰正随着虞杳来到最里边,就见二十来个壮汉光着上半身,有力的臂膀挥舞着铁锤,互相配合敲打着通红的铁块儿,越往里汉子手中的锤子越小,手中捶打的铁也越有模样,直到来到最里边儿; 看着满墙的各式锋利兵器,以及成堆未开锋的刀剑,虞驰正忍不住腿软,甚至说话都发不出声音! 好一会儿后,他压下心中的惊恐,看着前面面色如常,拿起各种兵器仔细检查的女儿,才上前想要问什么,不想虞杳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长刀笑着问他; “父亲看看这刀如何?” 如何? 他哪里有心思看刀? 若是儿子问这话,虞驰正二话不说一通责骂。 可面对虞杳,他只能尽量让自己五官放松,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接过来仔细观察一番,并拿在手中试了试手感,这才缓缓道; “是把好刀,都快赶上为父之前用的那把了!” 说完,虞驰正看着女儿,希望她说点儿什么,可虞杳又转身朝一旁的墙角而去,拿起几支箭头在手中仔细掂量,而后就问一旁不说话的虞顾北; “大哥,这箭头的质量,你们可有试过?” 心里忐忑不安的虞顾北看了一眼老父亲,这才开口回答; “每一批都让人测过了,硬度极佳,是我用过箭头中最好的!” 说起这事,虞顾北一脸骄傲的盯着自己的妹妹,然后毫不掩饰的夸赞; “还是六弟提供的方法好!” “我也是纸上谈兵,真正靠的还是大哥与各位师傅。” 说着,虞杳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图纸递给虞顾北; “这小玩意儿大哥看看,若没什么问题抽空让师傅帮我打出来!” 虞顾北刚要伸手,图纸就被老父亲拿走,并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暗器?可是我儿自用?” “是,这小玩意儿带着防身用!” 虞杳笑着回答完,就见虞驰正一脸严肃的对长子道; “宜小不宜大,能藏在袖中和腰间最佳,且要极其锋利,最好一招毙命!” 虞驰正句句说到点子上,也替虞杳说了想说的话。 虞顾北这才恭敬的双手接过图纸,并好生答道; “是,儿子记住了!” 说完,虞顾北将图纸小心的收了起来,并带头朝另一边儿去; “六弟,这里看看!” 说着,他们进了左拐来到隔壁的石屋,这里没有敲敲打打的声音,瞬间清净许多,但依旧热气涌动。 往里走,依旧是两个大炭火炉,光着膀子的男子用力推拉着半人高的风箱,碳火随着强大的风力发出幽蓝的火光,将一块块儿容器里的金色块物慢慢融化成液体,最后被倒入模具,待彻底冷却后成了一锭锭金子…… 没错,这里是融金的地方,融的是虞杳带回来的那些特殊金子。 虞顾北从角落的箱子里拿起一锭金元宝,低给虞杳; “六弟看看,可还满意?” 金锭和市面流通的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底部的印记也彻底消除,虞杳非常满意; “不错,后日都能融完吗?” “可以!” 得到虞顾北的肯定回答,虞杳才满意了带着父亲离开。 不过,从石屋出来,虞驰正终于忍不住,问了那个憋在心里的敏感问题; “六儿,私造兵器可是死罪,此事你可明白?” 第二百六十八回自信坦然 在父子俩的注视下,虞杳点头; “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冒这险,万一……” “父亲——” 虞杳面色严肃的打断虞驰正,并转身指着后面的石山问; “父亲看见这座山了吗?” 心神色同样严肃的虞驰正微愣,这才转身顺着虞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座需要仰着头看的大石山,且延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头; 正当他不解女儿何意时,虞杳的话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座山上都是铁矿,且含铁量极高,从山上搬下来炼炼就能用,父亲觉得,肥肉放在嘴边,我岂有不吃的道理吗?” 虞驰正…… 确实没道理! 可是…… “此事太过于冒险,万一走漏风声……” “父亲怕什么?在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是在这里,朝廷知道了又何妨?” 女儿淡淡却极其自傲的语气,让虞驰正说不出一句话来,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欣喜,这时又听虞杳淡定道; “相信用不了多久,祖父也会找机会脱身,届时,我们虞家就彻底跳出棋盘,摆脱沦为棋子的命运。” 听到虞杳这话,一旁的虞顾北想起前两日弟弟告诉他的事,又想起妹妹夹起脱身的真相,便心疼的不能自已,满眼都是愧疚和自责,也大胆开口; “父亲,打造兵器并不意味着我们想要做什么,但是没有这些兵器,我们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大哥说的没错,种种迹象显示,鄱芜迟早会和元启有一战,而在这之前,我们要做足一切充分准备自保。” 虞杳的地盘若连从南至北横向连起来,正好如同一把刀一样,切断了元启和鄱芜大部分的相连,甚至模糊不清的地方,这种情况下一旦有战事起,是最容易被灭的; 所以,她要尽一切可能让迅速强大起来,并且让鄱芜和元启都不敢轻易打她的主意。 虞杳说的确实没错,虞驰正也无话反驳,沉默了好一会儿的他,便一脸正色问; “我儿,接下来有何打算?” 知道自己的一番话说通的父亲,虞杳心中松快,抬脚边往前走边低声道; “如今,兵器和钱我都不差,就差人了。” “此事倒也不难,为父还能帮我儿拉扯一些人来,只是不知我儿要多少人?” 这个问题,虞驰正问的有些小心,就是想试探虞杳的想法。 “自然越多越好!” 虞杳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大大方方的如实回答,不想让虞驰正和虞顾北父子一愣,手心儿不由得冒汗。 越多越好? 怎么有种建立军队的感觉? “从北边儿的三义山区到这里,再连接南边儿的太平山区,这地盘儿说大不大,但有我上万头牲口,以及几百口人。当初他们义无反顾的跟随我,那以后的日子里,我就要竭尽全力保他们吃喝无忧,甚至让他们都有安稳幸福的小家……” 说到这儿,虞杳扭头看向盯着她虞驰正接着说; “所以,我要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部曲,一只能保护我的人,我的牲口,甚至周边百姓安危的队伍,这便是我目前的打算。” 虞杳满眼坚定,坦坦荡荡的盯着虞驰正说完,又看向虞顾北笑说; “当然,大哥和二哥有别的打算,我也支持!” 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虞顾北,对上虞杳的眼神立即给出回答,并笑着补充; “六弟不嫌弃,大哥以后跟你混了!” “有大哥这样的人才,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兄妹二人说着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让一旁的虞驰正也下定决心; “我儿说的也有理,既然我们一家在此处落脚,自然要有自保能力的!” 说完,虞驰正叹了一口气,又道; “人手之事,为父来办,我儿只管放心!” 虽然没说能找多少人,但虞杳心里清楚,堂堂镇国将军手底下,不可能没有私兵的! 父子三人边走边说,才到城内府兵住的地方,就见虞战南迎面跑来; “父亲,六弟,你们去了何处?我找了大半天也没看到你们。” 见虞战南急匆匆的样子,虞杳不由问; “二哥可是有事?” “那边儿训了几只鹰,想让父亲和六弟去看看。” 虞战南说完,扭头朝着北边儿的山下看了一眼,便压低声音问; “可是大哥带你们去了那边儿?” 闻言,虞杳点点头,就听虞战南又小声抱怨; “我也想去看看的,大哥就是不让去!” 说完,虞战南还看了一眼自家大哥,想要他松口,却听; “过一段时间带你去看,最近不行!” 其实,山下石屋炼铁打造兵器的事,虞战南知道的,只是没去看过,所以心里格外好奇。 除了他们父子四人外,也就舒墨,柯丞,秦沐等人知晓,其余人连点风声都没听到。 父子三人回到住处,就见院里摆着三个笼子,里各关着一只黑鹰。 虞杳上前围着笼子转了一圈,就忍不住问; “这鹰被训好了?” “训好了,我早上刚试过,很灵性,传信什么的不在话下。” 虞战南的话让虞杳满心好奇,心里也不由得期待起来。 这时,虞顾北上前,指着最前面那只笼子里较小的一只鹰对虞杳说; “这只是特意为六弟训的,是三只里面最灵性的一只,回头你将它带走,有急事用它传信,这两只留在这里用。” 说着,虞顾北带上羊皮袖套,上前打开笼子,让那只最小的鹰跳在他胳膊上,然后起身让其高飞; 看着鹰在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朝远处飞走,虞顾北突然吹起口哨,已经成小黑点儿的鹰立即转头飞了回,并直直落在他胳膊上。 虞顾北摸了摸它的羽毛,递过一个羊皮袖套给虞杳,并笑着说; “六弟试试!” 虞杳戴好厚厚的袖套,将鹰接过来,举起来与它圆溜溜的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这才高举起胳膊让它飞走。 看着鹰绕着头顶飞了好几圈儿,一个极为响亮的口哨响起,它迅速下飞,稳稳的落在虞杳的手臂上,明明第一次配合,彼此之间却极有默契,虞顾北看了都忍不住感叹; “它还真不认生,知道谁是主子!” 虞杳笑了笑,却对这个新伙伴儿极为喜爱,不由给它想起个名字…… 第二百六十九回乖乖领命 京城 承明殿内,太子脸色铁青看着手中的奏折,冷冷下令; “传侯束东进宫见孤!” “是——” 徐寅立即出去吩咐,太子却被头疼折磨的暴躁不安。 虽然,雪灾的问题已解决,暴乱也被暴力手段强力镇压,但关内侯——伏章远依旧毫无踪迹,这让太子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才想起因伏宗望之死而被牵连入狱的东川侯——侯束东。 因为太子清楚,若真发生什么大事,他还得指望东川侯出兵,这个时候就是再有不满,他也要装出一团和气,千万不能让侯束东察觉任何异样。 想到这儿,再想起已经宣召进京的葛平鑫,太子阴沉的脸色更冷几分,头也不抬的冷声问; “葛平鑫到了何处?” 刚在殿外吩咐完的徐寅,立即转身进来恭敬回话; “殿下,这两日未曾收到信儿,算算时日该是快了!” 说完,徐寅提心吊胆,生怕太子不满这个回答拿他撒气。 不想,太子却默不吱声坐在那里,半晌后又问; “神武侯父子已经离京了!” 这话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叹息,徐寅不敢猜测,只能上前两步又回; “殿下,神武侯与定远将军父子,昨日一早就启程离京了。” 虽然,这件事是他决定的,可此时听徐寅这般说,太子心里莫名有种失落感,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慌; 那感觉,就像失去了什么要的东西! 又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 两种陌生而不好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本就头疼欲裂的太子更加烦躁,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萧瑟的园景,心里却更加躁动。 这时,又想起还被关在牢里的六皇子,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帮人,太子戾气横生,有种想要杀人泄愤的冲动。 就在他刚挪动身体要养外走时,殿外响起脚步声,接着叶开就进来; “太子殿下——” “何事?” 太子的声音又冷又不耐烦,听的徐寅赶紧低头,就是叶开也站在原地没再上前,恭敬回禀; “葛平鑫在上相被人刺杀……” 又是上相? “人可还活着?”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 葛平鑫是伏章远名义上的表妹夫,他定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事; 所以,太子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 “尚有一口气在!” 听到人还活着,太子跟着松了一口气,转身盯着叶开又问; “人现在何处?” “人刚到东宫。” 听到这里,太子就想迫不及待的去见葛平鑫,偏偏此时外面传来唱报声; “东川侯求见!” 闻言,太子眼中划过不满神色,可又想到如今的局势,便大声道; “宣——” 转身,太子拾阶而上,坐在那金龙宝座上,直直盯着一身黑紫色锦缎长袍,头戴金冠,脚踩黑色长靴,方脸大眼,眼神严肃,但那撮刚超过下巴的山羊让他多了几分温儒之气的侯束东,迈着适宜的步伐,挺胸抬头一步步上前,眼眸微闪,压下所有情绪。 “臣,侯束东见过太子殿下!” 东川侯不卑不亢,上前站在殿中弯腰行礼。 自高而下,冷冷盯着下面被他关在大牢一段时间,此时弯腰行礼的侯束东,太子眼中迅速划过冷芒,而后便不咸不淡的开口; “东川侯免礼!” 侯束东这才缓缓直身腰板,不想太子却又说; “之前的事让侯爷受委屈了,孤在此给侯爷赔不是!” 不等太子起身,侯束东赶忙抱拳急道; “太子殿下严重,虽说此事与本侯无关,可无端被牵扯其中,配合朝廷查问也是应该的!” 侯束东的话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大度,但太子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 因为,不光太子清楚眼下的局势,就是侯束东心里也极为明白,眼下朝廷正是仰仗他的时候,别说此事根本和他没关,就算他真杀了那伏宗望,太子也不能,更不敢拿他怎样! “赐坐!” 太子就极为客气的开口,侯束东道谢后,过去坐在右侧首位的位子,神色自若,腰板儿挺直,扭头看向首位就问; “不知殿下宣臣进宫所谓何事?” 这话一问,坐在首位的太子莫名有些被动,心底不满情绪立即上涌,好在常年冷阴的那张脸并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声音却有些冷; “伏章远出逃在外,京中多有不安,为防患于未然,孤再三思索后决定,从东边儿调兵马前来守护京城安宁,此事还需东川侯配合。” 虽然东边儿的地盘儿和军队都是朝廷的,但东川侯镇守东边多年,势力一手遮天,太子对他说话也极为客气。 听这话,坐在下面的东川侯眼神微闪,捋了捋山羊胡,便看着太子问; “太子打算调多少兵马回京?” 东川侯心里再怎么有想法,此时的他在太子面前,完全表现出一副为人臣子该有的模样,但离他最近的叶开却清楚的看到,他放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却不由紧握。 面对东川侯的问题,太子不但没有着急回答,反而一脸疑惑的反问回去; “东川侯觉得,多少兵力能保京城安稳?” 这个问题,问的着实让人不好回答! 而且东川侯清楚,只要他的回答不符太子心意,那怎么说都是错! 在太子的注视下,东川侯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就不由问; “不知,如今京城郊有多少兵马驻扎?” 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一般人还真没胆量问! 偏偏,侯束东在此时问出了这个问题,还抬起头直直与太子对视。 双眸中明晃晃闪过不悦之色的太子,突然,勾唇露出一抹笑意,顺带又问; “此事,父皇未同孤说过,不过侯爷倒是提醒了孤,回头孤问问父皇!” 瞬间,东川侯脸色一变,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再次紧了又紧,而后缓缓松开; “是臣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你我君臣闲聊而已,不必如此拘谨!” “是——” 接着,东川侯又说; “不过东边儿离京城甚远,现在调遣军队来京,路上可能不好走,因而会耽误时间……” “孤相信这都不是问题,也相信以东川侯多年带兵的经验,定会有办法让他们尽快到京。毕竟,京城安危,容不得任何人忽视!” 太子的语气,客气中带着警告,让东川侯连找借口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太子殿下,不然先调两万精兵进京,待……” “五万骑兵,半月之内必须到达京城,东川侯,这是孤给你的死令!” 五万骑兵? 那可是他大半的家底呐! 想要找理由讨价还价一番的东川侯,抬起头对上太子冷戾的眼神,又想到如今一家都在京城,硬吞下到嘴边的话,起身大声道; “是,臣领命!” 东川侯只能乖乖领命…… 第二百七十回过往秘事 可是,精于算计的东川侯不想就这么算了,再一次看着太子问; “不知太后娘娘凤体可安?” 知道眼前这老东西没那么好对付,太子心中警惕,但也不明白他问太后是什么意思,还是冷着脸如实回答; “多谢东川侯关心,太后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闻言,东川侯露出微笑道; “太后娘娘凤体安好是我元启之福,正好小女侯婧此次一同进京,让她进宫陪太后娘娘说说话,也好在宫里学学规矩。” 瞬间,太子就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是想将女儿塞给他! 不! 这老东西不光是塞女儿给他,更是惦记太子妃的宝座! 当即太子面色一沉,不言不语盯着侯束东。 而一旁的徐寅,偷偷瞄了一眼太子,被他可怕的眼神儿吓得气儿都不敢喘,心里直替东川侯捏把汗; 提什么不好,非得提这事儿! 就是一旁的叶开,也被此时的气氛弄得忐忑不安,不过他更清楚,太子不会将东川侯怎样; 起码,在一切危机没有解除前,他不会动东川侯; 因为,太子没有底气!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殿内所有人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时,太子开口了; “此事,待孤问过太后她老人家的意见后,再回东川侯。” “是,臣静候太子殿下佳音。不过小女性子实在过于跳脱,眼看到了嫁人的年龄,臣真心希望她进宫学学规矩,好收敛收敛身上的娇憨之气!” 侯束东这番话说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完全是一位操心老父亲为女儿的将来做打算的模样,听着就让人动容,可太子丝毫不为所动。 见此,侯束东也没再说什么,识趣起身; “殿下若无旁事,臣告退!” 太子也没有什么客气话,扭头看向徐寅; “替孤送送东川侯!” “是——” 说着,徐寅赶紧小碎步上去,伸出手客客气气的同东川侯道; “侯爷请!” 侯束东倒退两步后,在徐寅的带领下,转身朝外走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太子再也绷不住露出满目愤怒。 怒火中烧的太子忍无可忍,挥手将手边的茶盏挥落在地; “啪——” 清脆的响,让恭敬站在一旁的叶开都忍不住心惊。 此时,徐寅急匆匆跑进,看见地上的碎片就招了招手,两个小太监立马上前收拾干净。 “殿下,您息怒,不然又该头疼了!” 到底是从小一起陪伴着长大的,徐寅虽然心里也怕的紧,但还是壮起胆子上前安慰太子,更担心他的身体。 太子虽然盛怒,但从未迁怒过徐寅,此时更因他的话渐渐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窗外边冷声道; “都知道跟主人讨价还价了!” “哼!好!好的很!” 看着太子阴恻恻的冷笑,徐寅和叶开明白,东川侯被他惦记上了! “让人盯着侯束东一家,别让他发现!” “是,属下立即去安排!” “还有,传信给那边的人,让他们暗中行事!” “属下明白!” 说完,站在这里受了半天老罪的叶开,立即退下,直到殿外才长出了一口气。 …… 黑夜到来,藏身在暗处的夜莺也跳出来捕食,并时不时的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皇宫东南,挑着两盏灯的宫人在前面带路,身披厚重裘皮大氅的太子,在徐寅和几个禁军的陪护下,急匆匆朝东宫而去; “殿下!” 早知道太子要来的叶开,在大门口等候。 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叶开,边往里走边轻声问; “人在何处?” “在后院!” “带孤前去!” “是——” 叶开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脚步匆匆,来到位于东宫东北角的偏僻院子,进到亮着灯的西偏房,一股子药味儿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充斥着鼻腔,左侧一张窄床上,躺着一个身形中等,身上盖着薄被的中年男子; 无疑,此人便是差点儿丢了性命的葛平鑫。 站在离床三五步的距离,太子静静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几眼,许是气场太过强烈,那人动了动,而后从被中伸出一只; 守在一旁的一名侍卫上前,掀开被子将其扶起,葛平鑫那这毫无血色,有两三分硬气,看着还算正直的方脸暴露在众人眼前。 此时,太子也缓缓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盯着呼吸不稳的葛平鑫就问; “葛平鑫——” “您……太……太子殿下,臣冤枉……臣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葛平鑫是真伤心难过,坐在床上看着太子满面泪水,擦都擦不干! 当然,双臂受伤,不方便擦泪也是一个原因! 太子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见葛平鑫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便又沉声问; “可知,是何人暗杀你?” 这哪是问题? 这分明是往人伤口上扎刀子好不好! 听到这个问题的葛平鑫突然抬头,满目恨意迸发,转头看着太子回答; “是伏章远,是他要杀臣,还请太子殿下替微臣做主!” 心里的不甘和仇恨,让身带重伤的葛平鑫挣扎着跪在床上,额头触被,哭着央求太子。 太子好似很满意他的反应,眼底凝结的阴暗都松动了几分,便又冷冷的问; “他为何要杀你?” “臣……” 葛平鑫说了一个字就停下,跪趴在那里想了想,然后鼓起勇气抬起头; “臣知道他不少过往,所以他想杀臣灭口!” “过往?说说看,是何等过往之事,让他杀你灭口?” 捡回一条命的葛平鑫,早就想好了面对这一切,情绪还算平静的开口; “伏章远他……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伏氏子孙……” “你如何知晓此事?” “此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当时臣的妻子,也就伏老夫人的娘家内侄女——祝氏,在侯府偶然发现一处密道,进去后便看到伏章远他……” 说到这儿,葛平鑫突然浑身抽搐,满脸恐惧之色。 这不由让太子更加好奇,当时的祝氏,到底在密室看到了什么? 不等太子开口问,葛平鑫大口喘着气,声音极其沙哑的接着说; “他竟然在活着剥人皮!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祝氏,当场吓昏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就被关了起来,而伏章远却前去求伏老夫人,让她将祝氏嫁给他。早就怀疑他身份的伏老夫人并未同意,也怕侄女遭遇不测,便在家丁选中微臣,让臣娶了祝氏……” 说到这,葛平鑫长出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接着又说; “臣与祝氏大婚后倒也踏实,直到一年后臣的女儿出生……” 女儿? 太子不由皱着眉头看向一旁的叶开。 叶开轻摇头,表示他也没查到葛平鑫有女儿这件事! “他……他竟然抱走了臣刚出生的女儿,并将臣夫妇送去南川,一步步让臣爬上了南川将军的位子,一切听从他的指令,若有不从,臣唯一的女儿就会被他杀害……” 葛平鑫浑身颤抖,忍着巨大的愤怒和悲痛讲述着一切…… 第二百七十一回噩梦惊醒 “臣交代了一切,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能保臣的女儿性命无忧!” 葛平鑫用尽浑身力气,跪在床上磕头恳求,是一个父亲对多年未见的女儿深深牵挂,和余生的谋划。 但是,太子眉头微蹙,盯着他冷问; “可知你女儿此时在何处?” “她一直被伏章远养在身边……” 话落,太子面色一沉,眼中的阴气涌动。 身后的徐寅,抬头同情的看了一眼葛平鑫,就听他又补充道; “臣女儿本名叫葛滢儿,如今叫伏怜滢,听说前段时间嫁给了六皇子,如今六皇子伙同伏章远作乱,求太子殿下保臣女儿一命!” 天老爷! 怎么会有这种事? 徐寅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希望太子不要太生气,不然那伏怜滢…… 想到这儿徐寅打了个寒战,迅速低头装死! 这时,听故事听了好一会儿的太子缓缓开口; “你确定,那伏怜滢就是你的女儿?” 葛平鑫瞪大双眼,激动的拍着胸脯着急道; “太子殿下,臣十分确定伏怜滢就是臣的女儿,因为……” 说到这儿,葛平鑫再一次咬着牙暗恨,待呼吸平稳后,他说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因为,伏章远他跟本就生不了孩子!” “此话何意?” 太子确实被惊着了,直起腰死死盯着葛平鑫,心里却对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伏章远若不能生,那他死去的长子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别人的不成? “此事,是多年前臣在关内侯府当差时,夜里偷听刁朋与不明身份之人谈话得知的。” 刁朋? 此人虽死,但他是伏章远的亲信! 难道,他效忠的根本不是伏章远? 没错,伏章远不是老关内侯的亲子,那定是别的身份,而刁朋很有可能是监视他的存在! 突然想通这件事的太子,看向葛平鑫的眼神也没那么阴冷了,不过也没有丝毫同情心,甚至谎话张嘴就来; “你的女儿,她……” “臣的女儿如何了?她……她可是已经……” 那几个字葛平鑫没勇气说出来,但那双不大的眼睛却蓄满泪水,此时死死盯着太子。 一旁低着头的徐寅,想起被割了舌头伏怜滢,心里正猜测太子要如何说的时候,就听他冷冷道; “你女儿还活着……” “殿下,太子殿下,求您保臣的女儿一命,臣这辈子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臣求您了!” 葛平鑫甚至都不敢问女儿好不好,只要她活着就已心满意足,也更加确定太子能保女儿性命无忧。 可哪里知道,他的女儿正在牢里生不如死! 但太子更加不会对他说这事,此时口气极为轻缓道; “葛平鑫,养好身子,替孤找到伏章远,孤保你女儿性命无忧!” 本以为太子直接会弄死他的葛平鑫,听到这话也立即磕头谢恩; “罪臣多谢太子殿下开恩,请殿下放心,臣定会找到伏章远的!” 葛平鑫眼中带着某种坚保证,提出这个要求本想试探一番的太子,此时不由对他抱了几分希望! 又问了一些旁的事,太子这才满意离去开! …… 东宫正殿 太子许久未曾在此住的太子,今夜却决定住在这里,且早早就歇息,只是睡得并不安稳。 ‘你为何娶别的女人?’ ‘你负心寡意,残暴不仁,我恨你,我的孩儿也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你我永世不相见!’ “不要,桃桃不要……” 从噩梦中惊醒太子,满头冷汗大叫出声,胸口更是闷痛喘不过气。 此时,外面守夜的徐寅,听到动静急忙问; “殿下,您可是做了噩梦,要不要奴才进去伺候?” 太子的脾气有多大徐寅最清楚不过,所以,在没得到允许之前,他不敢贸然进去。 “退下!” 沙哑的两个字,让徐寅不敢再出声,只好乖乖退到隔壁,却也丝毫不敢大意,时刻留心听着正殿的动静。 日日祈求在梦里再能见到虞窈的太子,对这个梦悲喜交加,捂着闷痛的胸口低声喃喃; “桃桃,是不是吃醋了?” 说着,太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配上那通红的双眼,看着格外瘆人! “放心,孤不会娶任何人!” “你永远是孤的妻,唯一的妻,无人能替!” 说完,他闭着眼紧紧捂住胸口的银葫芦挂坠,仿若在感受什么。 渐渐的,后背的冷汗让他觉得冰寒刺骨,捂着胸口的银葫芦挂坠儿,太子打着哆嗦才躺下,并严严实实盖上被子,脑子里不由想起东川侯的那番话,眼神已是阴冷一片…… 翌日 朝会结束,太子连奏折都没处理,更没有去向顺安帝请安,就带着徐寅,叶开,以及十来名禁军急匆匆的出城,朝着南边儿的福安寺而去。 一路顺利上山,太子来到正殿后侧,供奉着一大一小两个无名牌位的地方,瞬间就红了眼,连匆忙而来的方丈的等人都没空理会。 “都出去!” 太子盯着放在供桌上的两个牌位,沙哑着声音下令。 瞬间,所有人退出去,只有徐寅和叶开二人在殿外守着。 太子红着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个大牌位,终于在一滴眼泪掉落时缓缓开口; “桃桃……为夫来看你们母子了!” “许久未来,你不会怪为夫吧?” 太子一边流泪一边轻轻的擦拭着牌位,最后索性将一大一小两个牌位拿下来紧搂在怀里,用脸贴着哽咽道; “桃桃,为夫想你们!” “宝儿,爹爹的宝儿……可有想爹爹?” 已经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太子,说着就低头亲了一口小而可爱的牌位,见鼻涕和眼泪蹭到牌位上面,他连忙搂抱在胸口擦了擦,又胡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这才又轻柔开口; “桃桃,昨夜为夫梦到你了,定是你也想为夫,才托梦给我的!” 说着,太子满脸幸福的笑容,任谁也无法将此时的他,与平日里那个阴沉如魔鬼一般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桃桃放心,为夫不会娶别的女人,永远都不会!” “爹爹的宝儿,要乖乖听你娘的话,有事就给爹爹托梦……” 太子满眼温柔的亲吻着小牌位叮嘱,若不是所有人都出去,看着他此时的模样,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第二百七十二回野心勃勃 就在太子亲自上完香,给寺庙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并叮嘱让他们用心供奉那俩牌位后,要转身下山时,突然被人拦住; “臣女侯婧,拜见太子殿下!” 不等太子看清楚,面前石青色的身影,带着缕缕香风盈盈屈膝行礼,一头棕黑长发梳着好看的同心髻,右侧别着的双蝶步摇,此时随着主人的呼吸,蝴蝶翅膀轻轻颤动,就连耳垂处挂着的兰花金耳铛,也是精致过分,一看这就极为受宠。 就连她身后的两名丫鬟,穿戴也是极为讲究,看着比平常人家的小姐还要体面。 本就怕冷的太子看着眼前的石青身影,不由得觉得寒风入骨,红肿的双眼划过一丝恶色,脑子也后知后觉的转动起来,才反应过来,眼前自称侯婧的女子,原来是东川侯的女儿! 太子无声无息,垂眸阴沉沉的盯着心中暗喜的侯婧看了好一会儿,没有任何情绪可言的声音才响起; “侯小姐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屈膝蹲的小腿都快抽筋儿的侯婧立即起身,并抬头笑着谢恩,嘴角灿烂的笑容,配上那张方圆脸,以及明媚的双眼,给人一种英气开朗的感觉,却又透着小女儿家该有的娇气。 但是,看在太子眼中却莫名的觉得厌恶; 原因之一,因为她是侯束东的女儿! 其次,太子本能的厌恶女子! 早对太子的性格以及喜好打听的一清二楚的侯婧,面对他阴沉的脸色,以及冷漠的态度,根本没往心里去,甚至还觉得太子这样的性格极好,起码不沾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便大方开口打破尴尬气氛; “殿下也是来上香祈福的么?” 站在太子身后的徐寅,抬头迅速看了一眼,心里却祈祷她不要乱说,惹怒太子才好! 听到这话的太子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打算要回话的意思,看着前方的路口就要抬脚,侯婧又热情开口了; “太子殿下也要下山?正好臣女和您一起!” 苍天! 这位侯小姐不会看脸色吗? 没看见太子浑身都表现出不厌烦吗? 生怕太子又发疯的徐寅,有心想要提醒一下这位热情过头的侯小姐,可是又没胆子开口,最后只能低头不语。 而太子,到底看在侯束东的面子上没有发怒,但是脸色也不怎么好,并不冷不热的开口; “随你!” 说完,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氅,迈开腿,大步朝下山的路口而去,一点怜香惜玉,君子风范都没,但凡长着一双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此时有多么不耐烦,甚至急于摆脱跟在后面侯小姐。 偏偏,这位侯小姐就跟没事人一样,不但紧跟着在太子身后,还一脸笑容的说东问西; “殿下,您经常来此上香吗?” 心里不好受的太子听闻此言,更是满心愧疚,心里暗自决定,以后每个月都要来陪陪‘妻儿’,对侯小姐的问话根本不予理会。 但是这姑娘却一点儿不在意,快步上前两步,扭头看着太子棱角分明的侧颜,满眼自信和窃喜,再次又问; “我爹说让我进宫陪伴太后娘娘,说此事太子殿下会定日子,不知臣女要何时进宫?” 进宫陪太后这件事,一开始侯婧是不同意的,在东川侯的劝说下她才勉强改变主意。 不过眼下见到太子,她的想法又从勉强改为迫切。 当然,这和侯婧的性格脱不了关系,但最重要的一点; 是太子身边至今无一女子,且凶名在外! 这样的人看似冷漠残暴,但侯婧觉得,这样的男子若动情,必定是个痴情专一的,更何况他还是未来新君! 所以,她的目标便是太子妃,乃至将来的一国之后,且信心十足! 然而,太子当日那般说,完全是应付侯束东,没想到侯婧此时又提及此事,还眼巴巴的盯着等待答复,心情不爽的太子猛的停下脚步,转头沉着脸盯着她; “太后好静,不喜聒噪!” 聒噪! 明明白白的指责侯小姐话多,让人心烦! 侯婧也听出了好赖,面色瞬僵,而后又用笑容掩饰住了尴尬,并不当事道; “无妨,臣女少说话便是,不会吵着太后娘娘的!” 这是说什么也要进宫的,且决心无人阻拦! 看着这样的侯小姐,后面的徐寅也只能暗叹; 没事找事! 自找苦吃! 这位侯小姐是有些小聪明,也会装傻充愣,可她那只差明晃晃写在脑门儿上的心思,旁人又岂会看不出? 此时的徐寅,心里那丝同情心彻底没了,只希望侯小姐的野心不要成为害她性命的利刃才好! 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的太子,看着这般执着的侯小姐,那张阴沉的脸毫无防备的露出一抹笑意,让少不经事女儿家瞬间愣神,俏丽的脸颊挂上红云,痴痴盯着太子忘了反应; “既然如此,侯小姐明日就进宫!” 既然她这般惦念不忘,自己就成全她? 太子在心里冷冷想着,嘴角的那抹笑意也越发残忍,看着前方曲折道路的眼眸尽是阴沉,沉浸在惊喜中的侯小姐,却丝毫未察觉到太子的异样,满心欢喜的屈膝道谢;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心里却对传出太子残暴之人多有不满,在她看来,太子性子虽然冷了点,对她却是与众不同的! 侯婧相信,凭借这点‘不同’,她完全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太子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迈开步伐直直下山,对身后吃力跟着的侯婧更是不闻不问。 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到达山下,浑身寒冷的太子再次来到那家‘宋家茶馆’,打算喝杯热茶再进城。 此时的侯婧双脚疼的厉害,却在太子面前丝毫不敢有所表现,甚至期待着与太子一同进城,只是这话还没开口,有人就抢先一步; “臣女,卢氏妙姝拜见太子殿下!” 旁边桌位,一名身着雪青灰袄子,脖间带着纯白狐皮围脖,发髻整齐,头上只戴着一支兰花银簪,面色白净,柳眉杏眼,声音柔婉的女子,直直上前在太子侧身屈膝行礼。 看着女子头上的兰花银簪,侯婧眼眸一闪,迅速看向太子,却见太子眉头紧蹙,满脸不耐烦的开口; “你是哪家府上的?” “臣女乃诚郡公——卢玉生的次孙女!” 诚郡公? 原来是被他削官,勒令在家闭门思过的卢满之女! 想到之前卢满和他作对的场景,太子嘴角轻微上扬,很好奇这位卢小姐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才想到这儿,卢妙姝猛的双膝跪地,俯首恳求道; “求太子殿下开恩,饶了臣女的长姐?” 长姐? 又是哪位? 太子懒得猜,也懒得想,便扭头看向身侧,徐寅立即上前,俯身小声在太子耳旁道来; “殿下,这位这位卢小姐的长姐,便是孟则同长子之妻……” 也是死去庆嫔的大嫂! 但是这话扫兴,也不吉利,徐寅没敢说…… 第二百七十三回坚定不移 见太子坐在那里吃茶不说话,紧张的手心已经冒汗的卢妙姝,再次咬牙恳求; “臣女长姐无辜,还请太子殿下饶恕她!” 庆嫔之死到底不光彩,也涉及到皇家脸面问题,此事一众大臣没敢同儿女说,甚至孟则同当着文武百官辱骂太子后被抄家关押,不知真相的人暗中拿此事大做文章,说太子残暴不仁,听到种种传闻的卢妙姝,心里惦记还在狱中的长姐,在遇到太子时,想也没想就来开口恳求。 这事,说到底也是冲动害得! 不过,在京城长大的卢妙姝,之前常听说太子将伏怜滢宠的没边儿,那时她也羡慕的紧,甚至有时幻想着她是伏氏该多好! 直到伏氏和六皇子的丑闻传遍京城,她才猛的回过神,并对太子心疼不已,期盼着再次举办宫宴,能见见这位惨遭深爱女子与兄弟双双背叛的深情太子; 为此,她撒娇卖乖,多次哄着母亲推拒了上门给她说亲的人,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见到太子,并且能得到他的青睐! 没想到,这一日真被她等来了! 此时,跪在地上又激动又害怕的卢妙姝渐渐清醒过来,并意识到此举可能会给家中带来麻烦,就急得掉眼泪。 这时,太子开口了; “卢小姐此举,可是卢郡公之意?” 听到太子这话,卢妙姝眼前一黑,就知道要完,赶紧抬头解释; “太子殿下明鉴,臣女此举与家中祖父,父亲无关,都是臣女心系长姐这才开口恳求殿下的,还请殿下责罚!” 在卢妙姝惶恐不安之际,太子又接着问; “卢小姐所言,可能代表卢郡公?” 虽然,太子有意刁难卢妙姝,但没当场发怒,已是仁慈! 更何况孟家罪责难逃,牵扯不清,至今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为他们求情,太子倒是好奇眼前的卢妙姝哪里来的胆量? 这话彻底吓破了卢妙姝的胆,清凌凌的杏眼一边掉泪,一边摇头回答; “不能,臣女……是臣女失言,还请太子殿下责罚,莫要牵连家中祖父!” 意识到给家中闯了大祸的卢妙姝,强忍着惶恐不安,让颤抖发软的四肢保持跪姿,心里也祈祷太子能饶了她,不然…… 她回去不知如何同祖父交代! 一个多月前她的父亲惹祸,让祖父从国公降为郡公,让京城不少人家看了笑话,不少相看她的人家也歇了心思; 因此,她的祖父也重病一场,前几日才好利索…… 越想越怕,卢妙姝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在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时,太子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徐寅——” “奴才在!” “送卢小姐回去,替孤问候老郡公!” “是——” 明白太子什么意思的徐寅,答应完转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卢妙姝; “卢小姐请!” 此时,瘫趴在地,连起身都不能的卢妙姝,后悔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更害怕因此事在太子心中落下不好的印象。 但事已至此,她不敢多言一句,只颤抖着声音谢恩,希望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丝体面; “臣女……多谢太子殿下宽恕!” 在卢妙姝看来,太子此举是格外宽恕了她。 可是她不知道,茶棚里间的几位夫人,从头到脚将一切听在耳中,并大气不敢喘的坐在那里。 就在卢妙姝由丫鬟扶着起身后,一直安静坐着的侯婧也跟着起身,并笑着打招呼; “妙姝妹妹!” 由于侯婧一直跟在太子后面,进茶棚后卢妙姝只顾着看太子,根本注意到她; 此时一开口,卢妙姝才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带着诧异,心里也不由胡乱猜测; 她怎么与太子殿下在一起? 他们……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妙姝妹妹,你……” 侯婧说着就扭头看了眼太子,而后神色微妙的替满脸震惊的卢妙姝拉好披风,并握着她的手好声安慰; “妹妹先回去,回头咱们再说!” 见徐寅在一旁的等着,卢妙姝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只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心里却七上八下,不由一阵胡思乱想,可是越想就越和恐慌不安,最后窝在自己马车上哭了起来。 太子被人扫了兴,茶也懒得吃就起身离开,跟着出去的侯婧想要上前说什么,就见太子迈上马车迅速关上车门,由侍卫互送离去,理都不理会她。 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走远,侯婧这才朝自家马车而去,并吩咐车夫; “走快点儿!” 最好能跟在太子马车后面! 即便不能与太子同乘一车,她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侯婧是与太子一同出行的! 然而,太子对这些所谓贵女的心思了如指掌,马车上了官道就狂奔,将跟在后面的侯府马车甩的老远,也将侯婧气的脸青,不过想到马上就能进宫,她倒也没为难车夫。 回到家中,侯小姐便让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前来看女儿的东川侯夫人——蔡氏,见满屋子翻的乱糟糟,以为女儿又使小性子,便不由上前询问; “好好的去上个香,又谁招惹了你?” “母亲,女儿明日要进宫了!” 侯婧放下手中要带进宫的首饰,起身宣布这个好消息,满眼的欢喜遮都遮不住,让蔡氏不由一愣,心想这事她怎么没听丈夫说起; “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太子殿下亲口说的?” 侯婧一脸傲娇的说完,想起太子就不由红了脸,立即娇羞的低下头。 作为过来人的蔡氏,见女儿这副神色就知大事不好,生怕她被人骗了,就急忙追问; “你在何处见的太子?会不会认错了人?婧儿,你同母亲好好说说,万一……” “母亲!您这说的哪里话?难不成还有人敢冒充太子殿下?再说,女儿怎会认错殿下?” “你……” “母亲忘了,三年前兄长被封世子,进京谢恩时女儿也是一同的,那时就见过太子殿下的!” 三年前,东川侯之子——侯凌,进京谢恩时,侯婧闹腾跟上,并打扮成贴身小斯跟着一同进宫,远远见过太子一面; 只是,当时的太子满心满眼都是伏怜滢,从不正眼瞧眼旁的女子,且又自大愚蠢,哪里能发现扮做侍从又不起眼的侯婧! 听女儿提起这件胡闹,且至今丈夫都不知道的事,蔡氏就戳着她的脑门说教; “还敢提此事,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你大哥不得脱层皮才怪!” “不提不提,女儿再也不提了,母亲不要生气!” 侯婧连忙抱着蔡氏的胳膊摇晃撒娇,瞬间将母亲哄的一脸无奈; “你这丫头,真不知道人如何是好!” “母亲,您帮女儿看看,进宫带哪些衣物合适?” 看女儿满脸笑意,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蔡氏就心中不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几分,不由试探着开口; “婧儿,你之前不是不愿意进宫吗?” “母亲,您也说了那是之前,并不代表女儿此时的想法!” 侯婧一边忙碌着将挑出来的所有首饰摆在桌子上,好让母亲过目,一边笑盈盈的说着,根本就没察觉蔡氏此时的脸色。 “你……要不还是算了,宫里规矩多不说,万一你出了差错受了委屈,你父亲也不好说话的!”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出差错的!” 侯婧忙着整理首饰,一点儿没听出母亲的担忧,不以为然的笑着安慰,心里却对进宫之事坚定不移…… 第二百七十四回祖孙闲聊 腊月二十三 经过一场雪灾和暴乱的京城百姓,终于能好好的准备过个新元节了; 岂不知,更大的危险正逼近京城! 这日,太子处理完政务,就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一下侯婧是否安分。 才到殿外就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你父母怎舍得让你进宫陪我这老婆的?”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的福分,再说,父亲让臣女进宫,也是想让臣女好好学学规矩的!” “既然如此,平日里你就跟着几老人多学学,将来嫁人也实用!” “是,多谢太后娘娘!” 听到这里,见太子抬脚,徐寅这才出声唱报; “太子殿下到!” 进去,就见闽家姐妹和侯婧,陪着太后吃茶,面前还摆着一堆女儿家佩戴的首饰等物,想必是到了年关,是太后赏给她们三人的。 太子的突然到来,让一旁闽家姐妹拘谨不安,让侯婧满心欢喜,甚至上前一步挡在双胞胎姐妹面前就屈膝行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正要给太后行礼的太子眉头一皱,扭头冷冷看着她,直让后面的闽家姐妹胆颤,低头动都不敢动。 “起——” 太子声音冷漠的吐出一个字,便扭头向坐在靠窗软踏上的太后行礼; “孙儿拜见皇祖母!” “快起来这边坐!” 如今的太后,对太子这个孙儿很是稀罕,拍着身边的位置叫他过去坐,待太子落坐,一旁低头不语的闽家姐妹才上前见礼;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不愧是闽家的女儿,规矩礼仪没话说,太子对她们的态度与侯婧也完全相同; “二位表妹免礼!” “多谢太子殿下!” 二人齐声谢恩,这才缓缓起身退到一旁,期间连头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有旁的其他心思。 见此,一旁的侯婧脸色瞬间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引起太子的注意,又想到太后面前不敢乱了规矩,便学着闽家姐妹的样子低头不语,心里却很是不服气; 表妹又如何? 闽家能有侯府厉害? 太子到底还是要倚仗她父亲的! 心里这么一想,侯婧立即底气十足,时不时的抬头看看正同太后说话的太子,全然没有任何顾忌; 但是,这一切却被太后和一旁的燕嬷嬷看在眼中,主仆一个对视,便心知肚明,太后更是放下茶盏笑着道; “你们三个丫头站在这里也无聊,不妨去隔壁玩耍。” 想在这里守着太子的侯婧,突然笑着说; “太后娘娘,臣女不无聊!” 瞬间,所有人面色一僵,就连太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没眼力见儿。 太子虽然低头看着茶盏,但是那双眼眸却萃满寒意,若不是有所顾及,估计侯婧的舌头早就不保了! 而一旁刚屈膝要行告退礼的闽家姐妹,就这么僵住了,但俩人都很机灵,快反应过来并齐声回答; “臣女告退!” 太后满意的朝二人点点头,又看向愣住的侯婧笑道; “去吧!跟着双儿与对儿去隔壁玩吧!” 很明显,太后想要支开她们,有事想要同太子说的。 此时,侯婧再没眼力见儿,再不愿意,也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只能乖乖行礼,由跟在闽家姐妹身后,由大宫女——宁心送了出去。 直到隔壁偏殿的开门声想起,太后这才看着太子轻声问; “侯家小姐,太子打算如何安置?” 太后清楚,侯府势大,如今的太子不得不仰仗他们,因此也以为太子会对侯婧有什么想法。 然而,听到这话的太子眉头一皱,毫不遮掩的嫌弃显露于面,声音更是冷漠无情到极点; “她是进宫侍奉皇祖母的,充其量比奴才好点儿罢了,孤犯不着为她上心!” 这话让太后一愣,没想到太子会说出这么冷情的话,以为他如今这般都是被伏怜滢所伤,又想到身边至今没有一个女人,便好言劝道; “这姑娘虽说有诸多不足之处,好在人聪明伶俐,对你也极上心,她又是侯束东之女,一看就备受宠爱,不如太子就顺势收了,身边有个人伺候哀家也放心!” 太后心里清楚,皇家儿女的婚事一向都是交易,太子若想要大权在握,朝中安稳,收了侯束东的女儿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两世为人的太子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坚信自己能稳握大权,除掉一切威胁他的势力。 所以,他连考都没考虑一下就回绝太后; “孙儿不想,亦不愿强迫自己!” 强迫自己? 这是什么话? 太后简直无语至极,到底太子是她的孙儿,还是忍不住担心; “那侯束东可不是好对付的,如今神武侯一家离京,想要有人彻底打压他,估计难呐!”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前朝的事太后心明眼亮,加上顺安帝身体越发不好,她真怕太子掌控不了大局。 太子却看了眼窗外,不紧不慢的道; “反咬主人的狗,不养也罢!” “话是这么说没错,若这狗比那猛虎还要难以对付,且有随时伤害主人的危险,你又该如何?” “那孤就先断了它的爪牙,揭了他的皮,再将它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明明太子语气轻缓低沉,可太后莫名后背一凉寒,总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 陌生到让太后不由联想到地狱来的索命恶鬼! “你……” 太后声音发颤,不由的停下话语看着脸色已经恢复正常的太子,因为刚才的一切感觉都是错觉。 “皇祖母莫要忧心,该如何使唤便如何使唤,莫要辜负了东川侯的一番‘好意’才是!” “罢了罢了,总是要你看着喜欢才成!” 无奈,太后只能妥协。 因为,太子这副态度,她说什么都无用! “对了,你前几日出宫去了福安寺?” 听太后问这话,太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侯婧说的,心里对她的厌恶更胜一层,但还是如实点头; “是,孙儿去看看……” 看看他的‘妻儿’! 太子暗暗在心里补充,可太后听到这话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去寺庙看什么? 那里除了和尚就是和尚,有什么好看? 又想到卧床的儿子,便问; “可是去给你父皇祈福了?” 这回换太子愣了; 还真没想到! 下回去一定会给他父皇祈福的! 第二百七十五回崭露头角 “太子殿下,不好了!” 随着喊叫声,叶开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甚至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整个人脸色都不对劲儿。 太子猛的起身,急忙就问; “出了何事?” “太子殿下,陛下不见了!” “哗啦……” 叶开刚说完,被这话吓慌了神的太后打翻了茶盏,白着脸就追问; “什么叫陛下不见了?” “一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会不见?” 直到此时,叶开才反应过来还没给太后行礼,刚要下跪就听太后又急切追问; “你说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明公公急匆匆前来传话,说陛下不见了,属下没来得及多问便前来找太子殿下。” 不知怎么的,太子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回头向太后道; “孙儿告退!” “快去找你父皇,不用管哀家!” 惶恐不安的太后连连摆手,说话声都在颤抖。 太子转身带着叶开等人往出走,隔壁偏殿的闽家姐妹,以及侯婧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出来站在廊下,看着太子差点儿被大门槛绊倒都没停步,匆匆离去的背影就心里发慌,转身想去问问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结果一进正殿,脸色惨白,双眼带泪的太后便对她们三人吩咐; “你们三人回房去,没有哀家传唤不得随意进出!” 三人满心好奇,见太后脸色实在难看的紧,便不敢多言就又齐声回答着; “是——” 并迅速回了各自的房里,期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而太后又想起什么,便吩咐掌事太监——王少仁; “你速去将瑾妃与玉嫔接来!” 听到太后这般吩咐,王少仁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就小跑出去。 这时,一旁的燕嬷嬷心疼太后,不由上前安慰; “太后,您不必太过忧心,陛下许是想出去走走,和奴才们走岔了,相信太子殿下很快会找到陛下的!” 这话不但没有安慰到太后,反而让她心里更加慌乱不安,看了一眼窗外便幽幽道; “陛下又不是小孩子,总会走岔?” “再说,他正逢病中,这么冷的天儿,他是不会在外面走动的!” 所以,一定是有人…… 太后都不敢往下想,心里已经做好应对最坏打算的准备,她转头看着燕嬷嬷吩咐; “让外面的侍卫打起精神,仔细守好了,万不可给太子添麻烦!” 太后清楚,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太子肯定难以应付,所以她不能拖后腿。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 说着,燕嬷嬷就往外走去,却又被太后喊住; “还有……” “吩咐下去,让宫女太监们都不要乱跑,仔细盯着各处,有异动速来禀报哀家!” “是!” 见太后摆摆手,燕嬷嬷这才疾步出去。 …… 承明殿,后殿 太子匆匆而来,红着双眼的明公公一开口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太子殿下……” “到底怎么回事儿?父皇好好的怎就不见了?” 极力忍着怒气的太子,盯着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明公公说完,就朝里面的床铺而去,见床上只有被子和枕头,那个平日里躺在床上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此时,明公公赶紧擦擦眼泪回话; “回殿下,陛下去出恭,奴才怕陛下冷进来拿了件厚衣,再出去陛下就没了踪影,恭门关着,里边也没人,就连伺候的两个小子也没了踪影,奴才让人在附近找了一圈儿没看见陛下的影子,这才连忙去找的叶统领……” 听到明公公这话,太子眼眸一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又问; “附近都让人找了?” “找了,都让人找了,可是没有看到陛下的踪影!都是老奴该死,陛下……陛下您在何处?” 明公公说完就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太子的心情更差,便看着叶开就下令; “出动所有禁军,翻遍皇宫上下也要找到陛下!” “属下遵命!” 叶开立即转身出去,脚步疾速,眨眼就没了踪影。 太子不死心,又去隔壁的恭房亲自看了一遍; 里面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打斗和挣扎的痕迹,这不由让他再次起了怀疑; 他父皇到底去了哪里? 或者说,他跟谁去了哪里? 没有任何痕迹和动静,那么会不会是熟人…… “去牢里看看那野种在不在?” “奴才这就去吩咐!” 徐寅也心惊胆寒,立即领命,才转身就听太子又说; “不要忘了嘉妃!” “是——” 徐寅迅速出去安排,太子站在偏殿门口,看着不早的天色,心里越发惶恐不安,总觉得有大事发生,立即大声吩咐; “速传段磊和三品以上的大臣前来见孤!” “是——” 门口儿刚吩咐完的徐寅,立即回话,就又安排人前去传令。 可是,传话的人才离去,禁军队长——杨宽就神色匆匆跑来; “太子殿下,储长恒有急事求见您!” 储长恒? 华阴侯世子! 他此时前来所谓何事? 见过几面储长恒,但跟他不怎么熟的太子一脑子疑惑,仔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宣——” “是——” 杨宽立即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身高七尺有余,身着鹊灰银纹锦袍,身披灰色鼠毛披风,墨发高束,头戴银冠,面容严肃,眉眼清正,耳朵与鼻头冻得通红,饱满的双重紧抿的储长恒一同进来;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一路走的太急,储长恒冻得发红的鼻头满是细密的汗珠,说话也有些气息不稳,盯着他打量几眼,太子便冷声问; “你见孤,所谓何事?” 这话问的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有种储长恒若没要紧事,便随时会被弄死的感觉。 然而,储长恒接下来的话,确实想让太子将他弄死; “太子殿下,微臣发现城内有不明身份之人四处游蹿,像是在密谋什么,微臣思虑再三,觉得此事蹊跷,便前来禀报!” 瞬间,太子浑身气势骇人,瞪得老大的双目死死盯着储长恒一字一句问;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微臣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保证!” 闻言,太子紧握双手,抬头望向快要暗沉下来的天色,脑子里迅速将此事和顺安帝失踪之事串联起来,便有了一个让他浑身冒冷汗的猜测; 有人要造反! 不由得,太子眼前浮现出前世那场叛乱,血流成河的场景甚至让他嗅到淡淡的血腥,以及莫名的狂躁不安,在情绪即将失控前,他死咬着舌尖,吞下满嘴的血腥,红着那双阴沉沉的双眼盯着储长恒问; “孤让你带人前去绞杀那些不明身份之人,你可愿前往?” “微臣愿意!” 储长恒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进宫求见太子,为的就是这险中富贵,以及立功; 因为,他想要崭露头角! “杨宽,带着你的小队与储世子同去!” “是,属下遵命!” 有了太子令,储长恒便和杨宽迅速离去…… 第二百七十六回不眠之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也越来越暗,禁军翻遍了整个皇宫,始终没有找到顺安帝的影子! 就连出去传唤大臣的太监也没有回来一个! 终于,太子坐不住了,起身就沉声喊道; “来人!” 刚带带人将皇宫翻了个遍的叶开,立即上前; “属下在!” “随孤……” “急报……太子殿下急报……” 太子才起身开口,殿外传来慌张的大喊,并伴随着疾步奔跑声直朝大殿而来。 眼皮狂跳,心中不由一冷的太子立即抬脚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和气喘吁吁往进跑的杨宽撞了个正着; “殿……殿下,大事不好了……” “这般慌慌张张,到底出了何事?” 见杨宽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一脸恐慌,太子满眼怒气的质问。 “殿下,城里突然出现多股不明势力正在四处烧杀,城西城南已被他们控制,此时正朝皇宫方向而来……” 直到杨宽说完这话,太子和身后其他才发现他满身鲜血,身上还有数道被刀剑划破的口子正在流血; 抬头望去,城西方向的天边,也比别的方向更亮一些,众人不由看向太子,等着他决策! 而此时的太子,眼前又浮现出前世叛军打进皇宫的那一幕; 他堂堂九五之尊,被六皇子等人生擒,并当众侮辱! 甚至被他捧在手心里宠爱多年的女人背叛,并伙同六皇子在他面前剖析他过去的一切蠢事,最终…… 最终,他堂堂正正祁氏子孙,元启国君,却背负着野种之名,在大雪飘飞的日子里,被他们斩杀于牲口市! 刽子手的刀又冰又冷,砍下他脑袋的那一刻,真的很疼,很疼! 他的头颅掉落在厚厚的冰雪里; 他的双眼使劲想要睁大;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他想,他的身体也是疼的! 他的双腿也想站起来! 他的双手更想握上锋利无比的长剑; 前去斩杀那对狗男女! 可是他已经死了! 还是那样狼狈的死了! 然后…… “太子殿下,属下请求出城平叛!” 见太子通红,望着西方的天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眼神阴沉,气势骇人,就像陷入某种可怕的回忆,叶开便壮着胆子上前开口。 眼下情况危急,大臣一个也没进宫,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叶开不得不请命。 终于,太子被叶开的声音惊的回了神,通红的双眼扭头看向他,极力克制情绪的沙哑声音缓缓响起; “段磊怎的还未到?” 段磊,这个虞驰正的徒弟,是太子眼下的唯一的希望! “属下这就让人再去传!” 叶开说着转身就朝外跑去,却见段磊熟悉的身影正从内宫门进来,手中提着一把长枪急匆匆的朝这里跑来; “京中叛军作乱,还请太子殿下准许末将出战!” 段磊人还没上,洪亮的声音已清楚传到太子耳中,看着他一身戎装,手握长枪,红缨枪头满是鲜血滴落,眼神坚定,气势逼人,疾步上前,太子的心也跟着一安,便大声开口; “段磊听令!” “末将在!” 明明只有一人,可段磊凛冽的气势,犹如身后有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由热血沸腾。 这大概就是虞家军的军魂吧! “孤命你亲率两千禁军出城平叛乱,阻挡者,格杀勿论!” “末将领命!” 段磊大声领命,掀披风迅速起身,握着长枪疾步朝外走去,身上厚重的披风被吹的鼓起,也让他看着更加威风凛凛,眨眼间,他带着一股寒风消失在太子视线内。 此时,皇宫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太子从远处更加亮的天边收回视线,转头问叶开; “找个人去北大营!” 驻扎在京城五十里外的北大营,正是之前的虞家军,此时握在太子手中。 而北大营的统领将军,也是虞家旧部——吉厉,是太子前段时间提拔的! 叶开左思右想一番,只能请命; “属下去!” “不行,你守着皇宫!” 太子清楚的知道,叶开若离开皇宫将无人指挥,而他的父皇至今下落不明,若此时叛贼打进宫……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 “太子殿下,属下去!” 这时,一旁的杨宽站出来请命。 虽然,他知道出城危险重重,随时有可能被叛军诛杀,可危难当前,他也顾不上这些! 闻言,太子盯着杨宽仔细打量几眼,便解下挂在腰间,一枚看似不起眼的青玉虎佩,郑重交给他; “拿着此符,去北大营交给吉厉,他便会明白一切。切记,一定要亲手交给吉厉本人!” “属下谨记!” 杨宽接过玉佩虎符就起身匆匆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太子只能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传令下去,重器上城,死守宫门!” “属下已吩咐下去!” “各个出入口务必严防死守,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再调一小队人去永寿宫,务必保护好太后!” “属下明白!” 说着,叶开赶紧出去安排,一旁的徐寅也叫过几个小太监小声安排起来。 一时,满宫上下一片紧张,却也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突然,太子想起地牢里的六皇子,便对刚从门口进来的叶开道; “让人去牢里将那野种带来!” “是——” 叶开再次转身出去,简直忙的跟陀螺一样,连好好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前世,是他带人将自己活捉,并以那样屈辱的方式处死自己! 今生,就让他睁大双眼看着叛军是如何被诛杀殆尽,他们的算盘又是如落空! 突然,太子嘴角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微笑,本就通红阴沉的双眼,此人涌动着疯狂的杀意,只一眼,徐寅就忍不住小腿肚子打转! …… 而此时的京城,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其中,由储长恒前去的城西最为惨烈,带去的两百多禁军也只剩下一百多,而他们也被逼退到与城南相邻的才子街。 这时,远远看见骑着一匹白马,手握长枪,身披披风,所到之处鲜血横洒,叛军倒地的英武少年,储长恒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就有禁军大声喊叫起来; “是段统领,是段统领来了!” 一听‘段统领’,没见过段磊的储长恒才反应过来,握着手中的长剑一边与黑衣叛军厮杀,一边朝前方移动。 最后,他们与段磊碰头; “储世子,带着你的人迅速去城北,这里交给段某!” “那你……” “快走,城北万不可落入他们手中!” “保重!” 知道自己没有段磊厉害的储长恒,扔下两个字,带着一百来人朝城北奔驰而去。 但是,叛军远比他们想象的厉害很多! 这一夜,笃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二百七十七回叛军对峙 京城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人人自危! 一夜厮杀,直到三更天过,站在宫门城墙上守了一夜的太子,看见外面攻城屡败的叛军突然后退,猛烈撞击宫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不远处和叛军厮杀的段磊也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骑马举着火把的二十来叛军,拥护着身披黑色斗篷,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子,骑马朝宫墙而来。 厮杀了一夜的叛军自动让出一条道,让被拥护在中间的男子上前,在安全距离范围勒马停下,周围的通明的火光,终于让站在城墙上的太子看清他脸上戴着一副黑色面具,当即眸色一沉,咬牙道; “伏章远!” 太子的声音不大,且立即随着寒风飘散而去,但身旁的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和滔天恨意! 不等太子开口,下面坐在马背上,头戴黑色面具,出逃多日的伏章远开口喊话; “太子殿下亲自督战,乃本侯之幸!” 伏章远的声音带着得意和狂妄,让太子通红的双眼死死锁住他,双手抓住城墙边沿才忍住失控的情绪,继而高声喊话; “伏章远,若你此时束手就擒,孤可以考虑给你留具全尸!” “哈哈哈……” 然而下面的伏章远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大笑,而后就回道;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本侯用不着!不过,太子若是怕了倒是可以投诚,本侯不仅不伤你性命分毫,还会好生……” “大胆贼寇,痴心妄想,放箭!” 太子忍无可忍,怒声呵骂着,抬手示意身后的禁军准备射杀。 弓箭手齐刷刷迅速上前,站在射口处搭箭拉弓,只等待最后的命令。 “殿下不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西边儿的段磊不知发现了什么,力气大声喊叫。 抬起手刚要下令的太子不由皱眉; 此时,下面的伏章远大笑一声,抬手一挥,身后两黑衣男子左右骑马,护着中间一辆马车上前,并在太子等人注视下挑起车帘儿,用火把照亮车内…… 霎时,保持抬手姿势的太子浑身一僵,怒目圆睁,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差点一头栽倒,让城下的伏章远再次大笑,并极为自信的喊问; “太子殿下,不知您可有话与陛下说?” 没错,马车里被五花大绑,并塞住嘴巴的正是失踪一天的顺安帝。 不知道他是如何被伏章远的人劫持,并送出宫的,但此时他只穿着一身单薄寝衣,就那么靠在马车内壁,虚弱的朝着城墙上的太子摇头。 太子瞬间回神,慌乱跑上前趴在城墙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湿意再次确认一遍; 是他的父皇没错! “放下——” 咬命令身后拉弓搭箭等待命令的弓箭手,可汹涌而出的恨意让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连嗓子都疼的难受,喉结不停上下滚动几许,这才沙哑的声音朝下面大喊; “你是谁?又是何身份?总该让孤记住吧?” 他要牢牢记住他! “本侯的身份……太子殿下不妨自个儿去查,至于陛下,太子若是不在意,本侯便可替你……” “住手!” 看着马车旁举起刀的黑衣人,太子立即大喊。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皇被杀?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 可是没有救兵,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希望杨宽那里一切顺利! 太子慢慢冷静下来,后背的冷汗让他浑身一个哆嗦,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这才看着下面喊话; “用孤交换陛下,你可敢?” “太子殿下,不用花心思拖延时间,一句话,城门你开是不开?” 显然,伏章远很清楚时间的重要性,更明白再拖延下去救兵进城,他们只能死路一条。 这时,一旁的叶开立即上前,在太子耳边低语一句,然后太子低声道; “带上来!” 说着,叶开转头挥挥手。 在伏章远等人疑惑之际,一身单衣,蓬头垢面的六皇子被带上城墙。 瞬间,伏章远坐在马背上的身影一僵,抬头直直盯着城楼的六皇子不语; 甚至,太子明显感觉到他的为难! “这野种,不知你可有话说!” 说着,太子转身一把抓着六皇子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拉在身前,并让他抬起头看着下面的伏章远,笑着低声冷问; “你说,他会救你吗?” 抓着头发被迫抬起头的六皇子,双手撑着城墙边沿,眼神死死盯着下面的伏章远,但还是紧咬嘴唇没吭声。 “不说话?” “不想说是吗?” “还是你认定他一定会救你?” “孤告诉你,他不会!” “他此时定是在想如何除了你,还不背上见死不救的名声!” “对了,既然你不是他的儿子,他更可以理直气壮的除了你,然后便可名利双收……” 在牢里受够了的六皇子,被太子说的彻底破了心理防线,惊恐的摇着头大喊出声; “不——” “不会,他不会不管我,你胡说!” 彻底乱了心绪的六皇子,大声反驳太子的话,心里却知晓,这种事极有可能发生。 他紧紧抓住成墙边沿,瞪大双眼盯着下面的伏章远,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 “救我,快救我!” “我命令你们救我!” 命令? 城下正在迟疑的伏章远,听到六皇子用这种语气喊话,面具下的眼眸一冷,嘴角上扬,抬起一只手大声下令; “攻城——” 四更过半,眼看着天就要亮了,他不能再等了! 而听到这话的六皇子满目不可置信,彻底不管不顾,朝着下面的伏章远大喊起来; “叔父,您不管侄儿了么?” “您不怕我父怪罪于你?” 这话彻底道明了两人的关系,气的下面的伏章远握紧缰绳,咬牙切齿,最后大吼; “闭嘴!” 他生怕没脑子的六皇子再吼下去,将所有秘密都吼出来。 同时,也庆幸这小子知道的并不多! 下面的叛军再一次上前进攻,甚至抬着顶端带铁刺的粗壮木桩撞击城门,不远处的段磊也带人动手砍杀,奈何被叛军团团围住,他不得上前半步。 这时,太子抓着六皇子的头发,将他的头强扭过来,咬牙恨齿问; “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孤,放你出城!” “你……你休要骗我,我不会上当!” “孤杀你轻而易举,有必要骗你吗?” 六皇子迟疑了,看了看下面的叛军,以及对他不管不问的伏章远,就咬咬牙,盯着太子问; “你发誓,只要我说出一切,你就放我出城!” “孤向诸神发誓,只要你说出一切,便放你出城!” 太子这一句盯着他的双眼发誓,六皇子终于放心,便开口; “没错,他根本就不是伏章远,他是我的叔父,是……嗯……” 突然,话说到一半儿的六皇子发出闷哼,浑身一僵,双眼大瞪,难以置信的缓缓转头看向城下; 见骑在马背上,头戴黑色面具的伏章远,手中举着一把弓直直与他对视; 而六皇子的后心,正插着一只半臂来长的箭羽,随着他的抽搐不停颤动。 六皇子嘴巴张张合合,努力说着什么; “我……是……王……” 然后整个人一软,头悬空搭在城墙外,彻底气绝! 太子面色一沉,隔空盯着下面的伏章远,然后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六皇子,就冷冷道; “孤,说话算数!” 然后手一松,六皇子的尸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城墙掉落下去; “砰——” 一声巨响,血桨四渐,让冲上来再次进攻的叛军齐齐一愣,不知该如何时,就听后面有人大喊一声; “伏章远,你不得好死!” 第二百七十八回殊死一搏 太子远远望去,就见葛平鑫骑着马,举着一杆长枪,在段磊前面朝不远处,怒视被拥护在中间的伏章远叫骂。 “葛平鑫,你没死?”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本该已经死去的葛平鑫,伏章远语气略带诧异,显然没将他放在眼中。 这话气的骑在马背上的葛平鑫心胸口不断起伏,而后咬着牙冷笑道; “侯爷未死,末将怎敢先上路?” 这话是葛平鑫这么多年来,对伏章远说过最硬气的一句话! 也是最气人的一句! 瞬间,感觉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就连夜里的寒风也格外阴冷些许。 好一会儿后,伏章远才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 “你倒是长进不少!” “托侯爷的福,不过……” 话说一半儿,不知想起什么的葛平鑫突然停下,灯火照耀下,那双萃满恨意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就在伏章远不屑的冷笑下,他说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侯爷许是还不知道吧,你所谓的亲生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种!” 刹那间,所有人一愣,直直看向骑在马背上的伏章远,在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伏章远本人,面具下的那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张嘴就呵斥; “放肆……” “放肆?今日我葛平鑫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放肆个够!” 见葛平鑫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伏章远沉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提醒; “你莫不是忘了……” 这话让满腔恨意的葛平鑫更加激动,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指着他大声吼叫; “葛某不敢忘,这些年你以我的女儿为要挟,我早就受够了,日盼夜盼,盼着有朝一日手刃你!” 伏章远怎么也没想到,他养的狗有朝一日会反咬他! 而且,还是在这种危急关头,便忍不住大声呵斥; “葛平鑫……” 想让葛平鑫记住自己的身份! 但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早已疯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也全然不在意,甚至再次朝着他喊话; “伏章远,你可知,你比我还要可怜?” 骑在马背上的伏章远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手中射死六皇子的那把弓缓缓举起,刚要搭箭时,就听葛平鑫又道; “你怎么也不会想到,被你用心栽培,送往边关多年的伏宗望,他根本不是你的儿子!” 手摸着披风下箭袋的伏章远不由一愣,而后扭头看向被他亲手射死,此时正瘫在城墙下的六皇子,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疑惑。 一阵寒风吹来,他立即清醒过来,抬头看了眼城墙上虎视眈眈的太子,便咬牙举箭,对着远处的葛平鑫瞄正,不想他再次喊话; “因为,你根本就不能生育!” “伏章远,你做梦都没想到吧,你根本就不会生孩子,根本就算不上个男人!” “哈哈哈……老天有眼,你顶着别人的身份活在阳光下,终究是要遭报应的!”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这事是我多年前从刁鹏口中偷听的,他的话你总该信的吧?” “报应啊报应!你以为给我下了断子绝孙药,我葛平鑫不知不晓?这么多年任你驱使,我真乖乖给你卖命?哼……做梦!” “你一个连孩子都生不了的太监……” “当心——” 骑在马背上骂的正起劲的葛平鑫,突然听到身后的段磊一声大呵就俯身趴在马背上,见一支一尺来长的箭羽擦着他耳边飞了过去。 瞬间,葛平鑫冒了一身冷汗,嘴唇都不由哆嗦,一肚子叫骂的话也忘了大半,但心中对伏章远更恨! 而伏章远也不敢再耽搁时间,朝着站在城墙上的太子喊话; “太子,本侯耐心有限,还不速速打开宫门!” 说完,大手一挥,身后俩人下马,上前将马车内的顺安帝粗鲁扯下车,其中一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意思再明显不过。 站在城墙上的太子再一次感受到了煎熬,和屈辱,隔空看向城下穿着一身单衣,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此时正抬头看向他的顺安帝就不由红了眼,又立即抬头看向远处,希望能看到援军; 奈何,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都不确定,杨宽有没有安全出城! 此时,拖延已经不行了! 可是…… 太子再次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顺安帝,而后沉眸望向已经没有任何耐心的伏章远; “孤出城换回父皇,相信……” “祁容舁,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开不开宫门一句话?” 伏章远说完,架在顺安帝脖子上的刀一个用力,火把照耀下,鲜血直流,太子抓着城墙边沿的手青筋暴鼓,甚至连指甲都抠断了都不曾察觉。 而下面被挟持的顺安帝,死死盯着太子缓缓摇头; 太子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通红的双眼渐渐湿润、朦胧、直到被泪水横流! 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父皇安心,儿臣会救您的!” 喊完这话,太子双手攥拳,像是做出某种重大的决定,在城下伏章远激动的注视下,他大声下令; “开宫门!” “嗯嗯……嗯嗯……” 被堵住嘴巴的顺安帝挣扎着不停的摇头,企图阻止太子。 就是城墙上的叶开也也愣在原地,满脸错愕;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呐!” 宫门一开,叛军入宫,他们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届时就算援军到来,只怕…… 后果叶开想都不敢想,城墙上的其他士兵也一脸凝重,太子却红着双眼再次大呵; “开宫门!” “是——” 叶开没有办法,只好领命行事,刚一转身,就听太子撕心裂肺的大喊; “父皇……父皇……” 城墙下,被劫持的顺安帝趁黑衣人不备,脖子顶上那把大刀,身子便软软倒下! 一转头看见这一幕的太子,如同疯了一般想要从城墙上跳下去,却被叶开冲上去一把拦腰抱住; “殿下……殿下您冷静,陛下……陛下他不想见您如此!” “陛下是不想让你为难,才这般的啊殿下!您莫要让陛下不安!” “太子殿下,您想想百姓,想想太后娘娘,殿下……” 终于,被叶开哭着吼清醒的太子安静下来,满脸泪痕凶神恶煞盯着城下,坐在马背上被顺安帝壮举吓愣的伏章远,便大吼着下令; “替孤披甲!” 太子想要出城,亲自去接他的父皇! “殿下,您……” “听令!” 叶开才开口,就被太子冷声大呵,不得已,他只能让人去拿太子的甲胄。 不一会儿,甲胄被拿来,太子就站在城墙上,在城外所有人的注视下穿上甲胄,带上盔,提着他的长剑,带着二百禁军下了城楼。 此时,伏章远让手下将顺安帝的尸体搬上马车,然后下令; “准备进攻!” 不远处的段磊等人,同样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第二百七十九回杀红了眼 “咯吱吱……” 厚重结实的宫门从里缓缓打开,一身银色甲胄,头戴银盔,手握长剑,骑着马的太子带着二百来禁军,从不大的门缝中出来,厚重的宫门立即又缓缓闭合。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伏章远大声下令; “进攻——” 再次,那些叛军如同不要命一般,朝着刚出宫门口的太子,以及二百来禁军蜂拥而来,城墙下架起了一条条云梯,他们一个接一个拼命上爬,即便前面的人被射杀掉落,后面的人丝毫不受影响,用力往上爬,上面的叶开眼睛都不敢眨,一边挥刀砍杀冒头的叛军,一边大声指挥; “放箭放箭!” “打起精神,一个叛军都不能上来!” 叶开喊话间,见右侧又有叛军冒出头,上前一刀就斩了那人,连带着云梯也一刀斩断; 人头、云梯、叛军齐齐坠落,惨叫声被冲天的喊杀声、兵器相碰声、淹没! 而宫门口的太子,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叛军,以及不远处放着他父皇尸体的马车,整个人处于一种游神状态,举着手中的长剑麻木的砍杀着,鲜血喷洒的满身满脸,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同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挥舞着长剑只知道砍杀。 死了! 他爱的人,和爱他的人都死了! 他前世最亏欠的妻子,今世连面都未见就死了! 抚养,教导,为他付出一切的母后,也带着失望死了! 如今,连嘴上嫌弃,心里却处处为他着想的父皇,也死了! 他们都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对了,他的仇人也死了! 这下他就可以安心的去陪妻儿了! 脑子里不断的浮现出前世的一切,以及身怀六甲的虞窈徒手刨坑埋葬他的一幕,太子彻底陷入癫狂,骑在马上挥着长剑一路斩杀,硬生生杀出了一条通往伏章远面前的路。 看着满目赤红,浑身被鲜血染透了的太子,远处的伏章远莫名后背一寒,回过神来便咬咬牙,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喊; “攻破宫门者,赏金一万!” 这句话一落,宫门口不远处被太子吓破了胆,退回去的那些叛军,再次喊叫着冲了上去,开始又一轮的强攻。 这边冲上去想要接近伏章远的太子,见黑压压的叛军不要命的往上冲,便调转马头,从他们背后开始砍杀,一路过去将撞击宫门的那一队人再次杀退。 此时,不远处的伏章远,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瞄准在宫门口挥刀砍杀的太子后背,缓缓拉弓; 城楼上的叶开一扭头就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一把夺过旁边士兵的弓箭,瞄准下面的伏章远,拉满弓就射出去。 此时,远处的段磊也看到了伏章远动作,被叛军团团围住的他无法脱身相救,只能用尽力大喊; “太子殿下,当心!” 声音被嘈杂声淹没,但太子似乎也听到什么,扭头的瞬间连带着一刀砍了身后的两人,同时也看见不远处的伏章远正拉弓对准他; 就在太子以为,一支利箭马上就要射向他时,只见一支利剑朝着伏章远的胸口而去,而城墙上的叶开举着弓。 瞬间,周围的黑衣人瞬间慌了神; “主子当心!” 但还是晚了! 那支箭射中伏章远的右臂,同时将他射出的箭也偏了方向,直朝太子右侧的黑衣人而去,一箭正中其胸口。 城楼上,解决了危机的叶开才松了一口气,将弓箭扔给旁边的侍卫,提起刀砍杀了两个冒出头的叛军,再抬头,就见太子如同不要命一般,打马快速朝已经乱作一团的伏章远方向冲去。 吓的手都发抖的叶开,再次夺过旁边的弓箭,搭箭射杀了太子身后要袭击偷袭一个叛军。 远处的段磊后背连中几刀,依然咬着牙拼命撕杀,可看到太子这一举动,他顾不上自身安危,握着手中的长枪,硬生生从叛军堆里杀出一条血路,打马前去救太子。 已经疯魔了的太子根本不顾死活,红着眼一路砍杀,眼看就要接近马车,后背就挨了一刀; 他甚至面色都没变一下,扭头一刀砍了身后偷袭他叛军的脑袋,直直朝马车而去。 “杀——” 右臂种箭的伏章远也红了眼,看着快到他面前的太子就怒吼下令,身旁围着他的黑衣人立即涌上去,长剑短刀齐齐向太子招呼…… 不用想,这几人出手太子必死无疑! 眨眼,太子左臂、大腿、后背、不同程度的就被这些专门保护伏章远安全的高手所伤。 就在其中一人挥舞着长剑朝太子脑头颅砍去时,一杆滴着血的红缨枪刺来; “噗嗤……” 温热的鲜血喷了太子一脸,不适的感觉让他眨了一下眼,扭头看去,见段磊从后一枪刺穿了那人的脖子,然后迅速拔枪,再次边太子右侧刺去; “嗯……” 一声闷哼,胸口中枪的另一黑衣人也倒下。 至此,段磊终于上前,与太子背向作战! 两人前后配合,一口气斩杀了七个黑衣人,正要一鼓作气上前擒拿伏章远时,不远处传来喊叫声,以及宫门发出的‘吱呀’声; “宫门破——” “宫门破,杀……” 大喜的惊喊声自前方传来,已经麻木了的太子心不由一抽,再次想起还在宫内的太后; 他的祖母还在宫里,他得去救她! 可是黑压压的叛军,他要如何进去! 挥舞长剑的同时,太子扭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的奋力杀敌的叶开,嘴角莫名上扬; 这辈子,又要连累他们了! 又看看身旁挥舞着长枪,已经杀红了眼的段磊,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前世,跪在悬崖边上无助哭喊的那个少年; 好像,也要再次对不住他了! “杀进皇宫!” 伏章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已经没了思考能力,只红着一双骇人的双眼,挥舞着长剑麻木斩杀,只要是个活人,他一个都不放过! 手中的长剑好似与他融为一体,打不掉,击不落! 一茬又一茬的叛军冲上来,他机械式的挥舞着长剑斩杀,连段磊去了何处他不知,伏章远在哪里他也不看,就这样不知疲倦的斩杀! 直到又一批举着火把的人冲上来,迅速斩杀大部分叛军后,有人上前大喊; “末将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眼前一片血红的太子,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不为所动,见人就砍,直到后脖颈一麻,彻底失去知觉…… 第二百八十回陛下驾崩 太子再次睁眼,天已大亮! 窗外的冬阳散发着柔和光辉,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的太子,以为又做了一场噩梦,正要起身时,才察觉双臂没了知觉,且身上各个关节,以及背部传来的剧痛,终于让他渐渐清醒,夜里发生的一切也再次浮现脑海…… “砰……” 浑身无力的太子摔下床,不顾身上的伤痛朝着门口爬去; 他要去接他的父皇! 要去杀了伏章远这个逆贼,将他抽筋扒皮,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要去…… “殿下……太子殿下……” 听到动静进来的徐寅,才迈进门槛,就看见太子在地上艰难,且用力朝他爬来,当即吓跪在地惊喊出声,并手脚并用爬上前就要扶起太子; “殿下,您身有重伤,奴才扶您……” “扶孤去接父皇……即刻!” 太子四肢多处被砍伤,如今又被绷带缠的死死的,加上夜里疯魔脱力,此时根本无法站立,甚至连抬胳膊这样简单动作都无法完成。 但内心急慌的他,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徐寅一字一字,且强硬的命令! 想起顺安帝,徐寅慌乱的擦了擦眼泪,着急同太子解释; “殿下……太子殿下您莫慌,陛下……陛下他还在!” 还在? 他的父皇还在? 太子通红的双目盯徐寅一动不动,好像被这话给惊着了,又好像在怀疑这话的可信度。 毕竟,顺安帝可是无奈之下自刎的! 且伤在那等要害处,又如何活命? 徐寅趁着太子愣神之际想要将他扶起,可是人高马大的太子,他根本就吃不消,便朝外大喊一声; “快来人……” 立即进来了两个宫卫,上前帮忙将太子扶起,累的满头大汗的徐寅,赶紧去床头拿来大氅给太子披上,正要问他饿不饿的之时,回过神来的太子又吩咐; “孤,要去给父皇请安!” “殿下,您……” 徐寅才开口,一个高大身影急匆匆进来,语气慌张大声命令; “快,抬太子前去见陛下!” 来人是镶江王——祁邺,也是顺安帝的堂兄,太过着急的他根本就没看到太子; 直到说完这话,一扭头他才看见坐在窗边椅子上,身披大氅,脸色惨白如鬼,双眼通红如被鲜血浸染过的太子,礼也来不及行,就命令两个侍卫; “快,抬着椅子带太子随本王去见陛下!” 说完,他也没时间解释,转身又急匆匆朝外走,两个侍卫立即抬起椅子跟在后面,徐寅则在太子身侧陪着。 直到出了殿门,看着干干净净的花园,太子这才开口; “王伯父,父皇他……” 太子依旧不敢想,生怕想的越多失望越大! 闻言,前面步履匆匆的镶江王扭头,神色悲痛道; “陛下……太医们救了一个多时辰,由于失血过多,许是要不好了……” 说着,镶江王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想起顺安帝多年来对他的关照,心里就觉得难受的紧,眼泪再次流下,却哽咽着又说; “陛下一直睁着眼看着门口,就是在等殿下,太子快去见见,好让陛下安心……” 上路! 说完这话,镶江王已泣不成声,挺直的腰背都弯塌,脚步虚浮无力,好几次差点被台阶绊倒。 而坐在椅子上,任由两个侍卫抬着的太子却面无表情,直到进了顺安帝的寝殿,一帮人迅速让路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行礼问安的都是何人,太子一个也看不见! 猩红的双眼早已透过他们,直直盯着内室床上那道熟悉的身影,满眼都是激动泪光,和无法言说的哀痛。 直到他被抬到内室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青灰,双唇紫白,脖间缠着厚厚一层透着鲜红血迹的绷带,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唯独那双灰败的双眼瞪得老大,大到眼球几乎可以脱眶而出的顺安帝时,太子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父皇……” 太子扑在床边,双手紧握着顺安帝放在被子外,一只冰冷的手就大哭起来。 被他一次又一次逼回去的泪水,终于有了决堤的机会,肆意流出他的眼眶,冲刷着脸上的每一个毛孔,最终混着鼻涕滴落在被子上…… “父皇……儿臣不孝……让您受苦了!” “父皇,您骂儿臣,打儿臣,您……您罚儿臣吧!” “父皇……” 太子哭的无助又悲伤,突然手中冰冷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立即住声,盯着顺安帝想要说话,却动不了的嘴巴缓缓起身,俯身贴耳上去,在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时,也听到了一丝声音; “儿……” 太子边流泪边哽咽着回应; “儿子在,父皇……您吩咐!” 许是回光返照,顺安帝的嘴巴竟然能动了; “好……好的……不可……辜……负……”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期望!” 这话太子一万个不愿意说,可看着双眼已经布上一层灰白薄膜的顺安帝,只能就着泪点头。 听到这话,顺安帝好似终于安心,喉咙发出‘咕噜’声后,嘴巴又动了动; “好……” 说完,双眼彻底没了光亮,太子却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父皇……儿子拜托您……在下面照看您的儿媳和孙儿……” 闻言,顺安帝脖子动了动,憋在喉间的那口气尽数出来,整个人瘫了下去,双眼也慢慢闭合…… 太子缓缓将手中冰凉的手塞回被窝,这才闭眼哽咽着开口; “父皇……驾……崩……” “陛下……” 外室的众臣齐齐跪地痛哭,跪在床尾的明公公更是悲痛到极点; “陛下,您带老奴走吧!” 突然,明公公抬头看着床上的顺安帝,大声喊到; “陛下,您等等奴才,砰……” 明公公喊完,一头撞在床尾包着黄金浮龙的柱子上,瞬间鲜血顺着脑门儿直流,落在他的胸前一片鲜红……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正在悲痛大哭的大臣没了声音,也将床边满目沉痛的太子惊的瞪大双眼,起身颤抖着上前,盯着还有一口气的明公公沙哑怒问; “您又何必这般?” 明公公被鲜血淌满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盯着太子道; “太……子……殿下……您……保重,老奴……要去侍奉……陛下……” 说完,明公公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太子缓缓抬起手,替他合上双眼,哽咽低声道; “公公……您,好走!” 说完,他缓缓起身,看着跪在外室的大臣道; “父皇……驾崩,举国大丧!” 此时,宫城响起丧钟和静鞭声,全京城人知道,陛下驾崩了…… 第二百八十一回早朝刺杀 国不可一日无君! 顺安帝驾崩后,最要紧的一件事便是太子登基! 在镶江王等皇室宗亲,以及众臣的提议下,太子于当日举行了极其简单的的登基仪式,正式成为元启新君,号——尧安。 而且,这个号,是太子,不,应该是元启新君力排众议独自决定的! 对他有些特殊意义! 头天夜里守灵的尧安帝,面色惨白,双眼通,气势阴冷,在一身明黄龙袍的衬托下,威严让人惊骇。 “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这是尧安帝登基的第一个朝会,也是文武大臣来的最多的朝会。 看着下面黑压压跪了一片的大臣,尧安帝开口; “众臣免礼!” 说完,他盯着武将最前的吉历冷声问; “吉将军,宫外的叛军可全部诛杀?” 一身盔甲,身影高大的吉历出列,恭敬大声回; “启禀陛下,宫外反抗不投之叛军全部就地诛杀,还有一千五百投降的叛军听候陛下发落!” “京城可还有落网之鱼?” “回陛下,段副统领带着禁军正全城搜捕。” “加派人手,务必将他们连根铲除!” “臣,遵旨!” 尧安帝猩红的双眼又看向下列低头不说话东川侯,划过一丝冷芒,而后又问吉历; “那叛军贼首,是死是活?” “回陛下,那贼人被末将砍去一臂,此时正关押在地牢。” “带上来!” 尧安帝下旨,门口的宫卫立即出去带人。 这时,尧安帝又扫视一眼下列的众臣,没有看到储长恒的身影,便扭头盯着华阴侯——楚雄; “华阴侯,储世子为何没来上朝?” 没想到尧安帝会在登基的第一个朝会,当众问起自家儿子的华阴侯,立即出列回话; “回陛下,犬子身负重伤,不便进宫!” 储长恒确实伤的不轻,好在性命无忧。 闻言,尧安帝阴冷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暖色,盯着他嘱咐; “务必照料好储世子,待他伤势好转,进宫见朕!” ‘朕’这个自称,无比丝滑的从尧安帝嘴里说出,文武百官觉得再正常不过,可他自己心情却格外复杂,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前世,他也曾坐在这里,祸害百姓,诛杀忠良,自负不凡,最终将自己害死…… “是,臣遵旨!” 储雄的声音让再次走神的尧安帝瞬间清醒,再次看向吉历; “吉历听旨——” “臣在!” “所有投降叛军于先皇陵寝之地诛杀,让他们的鲜血替朕的父皇开路,让他们在地下为朕的父皇当牛做马!” 这道圣旨一下,所有大臣忍不住不由倒吸了口凉气,瞬间脊背发寒! 那可是投降了的一千五百多人,按理说是不能杀他们的,想到这条规矩有人就想要开口劝说,可是抬头看着尧安帝那双阴恻恻的通红双眼,小腿肚子就不由打颤,怎么也不敢开口; 此时的众臣心里无比清楚,谁若敢在这个时候为叛军求情,陛下就敢送谁去陪先皇! 这事儿一点都不夸大! 刚被带到广安殿外的伏章远,听到尧安帝这句话心头也不由一颤,接着就被宫卫拖进大殿; “叛贼伏章远带到!” 宫卫的话,让所有人扭头看向渐渐被拖进来的伏章远。 虽然,已经清楚他不是真正的伏章远,由于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和姓名,只能继续这般叫着。 尧安帝看着被两个宫卫拖上前,并强按跪地,头戴黑色面具,缺了右臂,满身狼狈不堪的伏章远,握紧拳头,咬牙强忍着真上前将他碎尸万段的冲动。 猩红的双眼恶狠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尧安帝这才厉声下令; “摘掉他的面具!” “是——” 其中一宫卫答应着,就伸手粗鲁的揭下伏章远脸上的黑色面具; 接着,一张除了双眼、鼻子、和嘴巴外,布满骇人陈年烧伤的面容暴露在尧安帝面前,立即听到一阵抽气声,看来有人被这张可怕的脸吓得不轻! 不过,尧安帝盯着这张,可以算得上丑恶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便不由冷笑出声; “真是煞费苦心,为了顶替伏章远的身份,你竟将自己烧成这般德行!” “你……” 很显然,尧安帝说出了事实! 让神情看似非常淡定的伏章远眼露诧色,想要说什么,却又乖乖闭嘴。 “说吧,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在我元启兴风作浪?你若老实交代,朕可……” “陛下能饶我不死?” 尧安帝的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伏章远,抬起头,咧着嘴笑问; 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依旧嚣张自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好像他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突然,满心怒火的尧安帝,盯着他同样露出一丝冷笑,甚至用话试探道; “你不说也无妨,朕只需多花些时日证实一番便可得到结果!” 霎时,伏章远如鬼的面色一寒,咬着牙怒问; “六皇子对你说了何?” “那野种……虽只说了一半儿,可朕要拿此事大作文章,咱们谁也别的消停!” ‘咱们’两个字,让伏章远破防,脸色一变,神色激动的挣扎着大喊; “本王行事与他人无关,要杀要剐陛下只管来!” 本王? 是哪朝的王? 听出味道的众臣皱着眉头深思起来,而尧安帝却沉住性子,盯着伏章远看了一会儿,便又道; “好一个与他人无关?那你告诉朕,你这些叛军何来?兵器粮食以及马匹又何来?” “是我下面之人从各处搜刮而来,我出财,他们为我卖命,公平买卖而已,又有何质疑?” “你就不好奇,是何人让你断子绝孙的吗?” 突然,尧安帝话锋一转,往伏章远伤口上撒盐,为的就是让他彻底发疯。 这话很管用,伏章远的眼神瞬间充满怨恨,显然他已知晓是何人对他下的毒手。 “你死了也就罢了,就怕白白便宜了那个,让你断子绝孙之人!” “哈哈哈……” 突然,伏章远仰头大笑起来,瞬间就笑的满脸泪水,丑陋的面容狰狞骇人,连尧安帝都觉得胃里翻腾。 愤怒的大笑过后,伏章远死死盯着尧安帝开口; “那就劳烦陛下替本王报这个仇了,让他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咬牙切齿说完这话,伏章远便鼓起勇气大喊; “记住,本王名冲,姓羊嗯……” 突然,伏章远身体一僵,双眼瞪大,侧身倒地,就见一支袖箭插在他后脖颈,整个人倒在血泊中不停的抽搐。 “护驾,来人护驾!” “有刺客……” “快来人!” 众臣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不止,有的乱蹿,有的蹲地抱头,有的上前护驾,整个大殿乱作一团,唯有尧安帝稳坐不动,大声呵斥;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得乱动,抗旨者就地斩杀!” 尧安帝的喊话让慌乱的大臣瞬间安静下来,并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接着,他又大声吩咐; “吉历,叶开,盯着所有人,有人胆敢乱动,格杀勿论!” 至此,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刺客就在他们中间…… 第二百八十二回残忍手段 “来人,搜身!” 尧安帝冷冷盯着下列的大臣扫视一圈后,再次下令! 能用袖箭杀人,说明那东西就藏在此人身上,只要搜一搜身就能揪出此人。 立即,有四名宫卫进来,在吉历和叶开的监视下,从门口品级最低的官员搜起。 一时间没人敢动一下,众臣连呼吸都放轻缓,生怕惹怒尧安帝,整个大殿除了宫卫搜声时发出的轻微声音外,再无旁声。 眨眼间,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已经搜查了三分之一的官员却一无所获,现在大家提心吊胆时,四宫卫其中的一人突然不动,察觉异样的吉历和叶开沉眸看去,那宫卫像是才回过神大喊; “陛下,暗器在此!” 瞬间,吉历和叶开疾步上前,将还在愣神,被那侍卫抓在手中的官员控制,并押在殿前,让他跪下。 此时,前面都不敢回头的众臣,才看清敢当殿行刺,胆大妄为的是何人! 尧安帝森冷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这才厉声问话; “报上名来!” 被押着跪在殿中,脸色惨白,抖如筛子的官员,此时好像终于回过神,一下子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哭了起来; “微臣……都察署给事中甘泽……陛下,微臣不知……此事和微臣无关陛下……” “微臣冤枉,还请陛下明查……此事微臣真不知晓……微臣怎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微臣真是冤枉呐!” 甘泽趴在殿前哭着解释,声声泣泪,上首的尧安帝却面色冷骇,满目杀意。 见此,文官之列的宋秋和不由心中生疑,最终咬牙站了出来; “陛下,既然甘泽口口叫冤,不妨让他说说冤在何处,好让众臣心服!” 宋秋和说完这话,下列的文武百官都替他捏把汗,生怕尧安帝生怒,将他一并给处置了。 而甘泽身后那宫卫不由的紧了紧手,让旁边的吉厉察觉眉头不由微皱,心头有轻微的异样划过,但也没当回事。 文官之列的昌竭,也紧张的额头冒汗,最后也选择站出来说话; “陛下,微臣以为宋大人说的有理!” 昌竭看似冷静持重,可内心的感觉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清楚; 甚至,他明显感觉到尧安帝阴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瞬间让他毛骨悚然,汗流浃背,双腿发软,但他还是咬着低头硬挺着。 好似过了许久许久,头顶尧安帝满含不悦,又极其冷戾的声音响起; “那就由二位爱卿问话,务必问个水落石出!” ‘爱卿’二字尧安帝咬的格外重,不难听出他此时的不满情绪。 但是,作为君王,能听进去臣下子的谏言,无疑是件好事! “微臣多谢陛下!” 宋,昌二人赶忙行礼谢恩,心里带着满满的感激; 因为,尧安帝能听进去谏言,不单单是因为他圣明,更是给他们二人脸面! 起身,二人对视一眼,便由宋秋和开口问话; “甘泽,你既口口叫冤,不妨说说你冤在何处?” 闻言,跪趴在地的甘泽朝上面的君王磕头,接着才抬起头,露出那张毫无血色,挂满泪痕的脸; “陛下,微臣从未见过那东西,更别说用他杀人了!” 看了一眼高位的尧安帝,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宋秋和接着又问; “为何偏就从你身上搜出了袖箭?” 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一出,甘泽自己都愣了,颤抖着双唇仔细想了想,就是不知要如何回答,最后索性双眼一闭,无力开口; “微臣……微臣也不知!” 见此,一旁一直没开口的昌竭,扭头看了一眼甘泽身后的宫卫,盯着他开口问; “不知这袖箭,是从甘大人身上哪处搜到的?” 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宫卫,突然察觉好像所有人都盯着他,这才猛的抬头,见昌竭眼神犀利等待他的回话,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这才开口回话; “自然是从他袖中搜出来的……” “胡说——” 那宫卫话还没说完,就被跪在地上的甘泽大声打断。 见自己当着帝王的面如此失礼,甘泽再次叩头,可心情却极为激动,立即又开口为自己找活着的希望; “陛下,他说谎,他根本不曾搜过微臣的正面,只是在微臣后背搜摸了几把,然后就搜出了这暗器!” “陛下,微臣虽不懂兵器,但袖箭定是戴在臂腕间的暗器,试问臣戴在腰间要如何使用?又如何隐藏?” 果然,能当官儿的就没有傻子! 甘泽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很好的辩证! “是这么回事吗?” 上首的尧安帝见甘泽一脸激动,神色一点儿不像作假,便盯着那个宫卫冷冷的问。 宫卫头都不敢抬一下,亦没有开口的打算,突然他右手一动,一旁死盯着他的吉历和叶开同出手,瞬间卸掉其双臂和下巴,踩在后膝窝迫使其跪下,宋秋和与昌竭连忙退至一旁,将接下来的事交给君王。 尧安帝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他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宫卫打量几眼,便又看向另外三名宫卫冷冷吩咐; “一次挑出你们搜过身的官员!” “是——” 三名宫卫转身就从门口开始,按顺序挑出他们搜过身的官员,并带着他们出列。 看了眼三宫卫身后的十六名官员,尧安帝这才将视线挪至殿门口,孤零零站着的四位官员;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四人是被跪在地上那宫卫搜过身的,并且真正的凶手就藏在他们四人之中! “拿下——” 突然,尧安帝一声令下,门外的带刀宫卫冲进来将四人控制,并押上前; “陛下,微臣冤枉!” “陛下明查,微臣冤枉!” “陛下,此事与微臣无关,微臣什么也不知晓!” “陛下,微臣无辜……” 四人趴在殿前边叩头边大声喊冤,一个磕的比一个卖力,一个哭的比一个凄惨,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哪个是真凶! “啪……” “都给朕闭嘴!” 本就身上的伤疼的厉害的尧安帝,又遇上这等让人气愤之事,如今又被四人哭喊的声音吵的头痛欲裂,他用力摔了手边的茶盏大声怒呵。 瞬间,哭喊声瞬间消失,整大殿静的可怕! 接着,尧安帝下令; “带下去,在殿外凌迟处死!” 霎时,所有人后背发寒,连带着天灵盖都发麻,但是此情此景,没有人敢再开口…… 第二百八十三回叛乱后续 “啊……” 很快,殿外响起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且一声接一声,让跪在殿前的四官员忍不住颤抖。 那宫卫的下巴虽脱了臼,除了不能咬舌自尽以外,惨叫,含糊不清的说话都不成问题。 随着刽子手一刀一刀将他胸口上的肉片下来,那宫卫终于忍不住说话; “啊……杀了我,有种就杀了我……啊……” 他刚喊叫完这话,刽子手朝他流着鲜血,已经露出筋骨的胸膛喷了一口止血药,接着又重重片了一刀,薄如蝉翼的肉片甚至还在刀上抽搐; 在宫卫扭曲面容的注视下,那片儿肉丢给一旁的被人牵着的凶犬,只见它一口吞下,还流着口水眼巴巴的抬头盯着宫卫,大有上前冲上前活撕了他的架势。 在极致疼痛和刺激下,宫卫终于失控,张大下巴错位的嘴巴,流着口水朝殿内喊骂; “暴君……你不得好死……” “啊……” 刽子手又是重重一刀,胸口的肌肉彻底被片了个干净,清晰可看骨头下跳动的鲜红心脏,满头汗流如水,脸色惨白的宫卫,甚至都不敢低头看一眼! 此时,殿内的尧安帝却无比淡定,甚至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那双阴恻恻的双眸,盯着跪在殿前浑身颤抖的四位官员打量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冷冷开口; “你们四人,哪个先交代?” 这话一落,第一个受不了的便是最左边,挨着伏章远尸体的那位官员; “陛……陛下,臣什么都不知,真的什么都不知啊陛下!” “你在何处任职,姓名为何?” “陛下……微臣是乃礼部外院典仪,名为王诚年,从未习过武,亦不会那等暗器,此事礼部的同僚皆可为臣作证。” 王诚年着急说完,扭头看向身后礼部的几位同僚,希望他们替自己说几句话; 那几人却低头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站出来为他说话了! 接着,王诚年身旁的官员也跟着开口; “陛下,微臣刘鲁,乃内阁侍读学士,此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察!” 刘鲁此人瘦瘦弱弱,说话不紧不慢,一副文儒之气,之前听说过他名字的尧安帝,盯着看了几眼,又将视线挪至他身旁,也是四人当中最年轻的另一官员; 那人立即跪起身,颤抖着声音回话; “启奏陛下,微臣张景化,乃太常寺文员。陛下,微臣忠心耿耿,青天可鉴,根本不可能有此大逆不道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张景化说完,伏身在地,朝高位的尧安帝叩首行了一礼。 不得不说,他比前两位更会来事! 不过,尧安帝依旧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视线和注意力都盯在最后那位官员身上,外面的惨叫声都被他们忽视! “陛下,微臣莫世彬,乃指挥佥使,此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鉴!” 莫世彬声音抵缓,带着些许颤抖,直到说完都低着头。 不过他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的,大殿的气氛突然一冷,好似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好一会儿后,尧安帝开口了; “检查他的臂腕!” ‘他’,自然是指莫世彬! 不说别的,就职位来说,他的嫌疑最大! 要知道,宫卫管理极其严格,甚至每日都会核实身份! 而莫世彬,恰好是管理登记宫卫信息的文员! 平时他或许没空子可钻,可叛军作乱,宫卫死伤无数,又逢顺安帝驾崩,这个时候他若想安插一两个叛军进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 叶开和吉厉二人迅速动手,上前一把制住莫世彬,掀起他的官袍袖,就见其右臂上果真绑着一个用来固定袖剑的铁环。 叶开扯下铁环,呈于尧安帝面前,不停挣扎的莫世彬就像抽干了力气一般,突然软了下去。 此时,仿若经历一场生死的甘泽,扭头咬牙切齿的盯着他咆哮; “莫世彬,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你这个逆贼!” 要知道,若甘泽不能证明清白,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别说恨了,若不是陛下在前,甘泽都想冲上去活撕了他! 面对甘泽的咆哮,莫世彬却一言不发,只是缓缓抬头冷冷盯着首位的尧安帝咬牙道; “陛下可知,殿外正被凌迟的是何人?” 何人? 尧安帝没心知! 也不想知! 他只知道,那是叛贼,是霍乱他元启江山安宁的谋反者! 是该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轮回的敌者! 可是,尧安帝不问,莫世彬偏偏要说; “陛下可记得原太仓令——夏添?” 听闻这话,一旁的叶开不由眉头一皱,心里有种猜测; 不会是夏添那个在流放路上失踪的长子——夏文仲吧? “他是夏添的长子——夏文仲!” 果然,莫世彬的话印证了叶开的猜测。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就有些不知死活了! “夏家几十口被陛下流放,他们全都冻死在路上,陛下之心何其残暴!” “放心,你的家人以及你的族人,会比他们更惨!” 尧安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盯着莫世彬说出这番让他满目惊骇,心头剧震的残忍话来。 “来人,抄了莫家,诛其九族!” 莫世彬终于怕了!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瞪着通红的双眼咆哮; “暴君,要杀要剐你朝我来,为何要牵连无辜?” “无辜?当你选择替叛军卖命时,你的家人,族亲就已经被你亲手诛杀!” “你……你……” 尧安帝的话冷漠,但并无道理! 这话让莫世彬连狡辩之言都说不出,只颤抖着双唇瘫软在地。 最后,他又鼓起勇气抬头盯着尧安帝请求; “事到如今,多说无疑,若我说出陛下想知之事,能否放过我的家人与族亲?” 这是莫世彬最后的希望! 他知道,因他一人之过,牵连了所有的家人族亲,他万死不辞,罪孽深重,只想用知道的事换得他们平安! 但是,尧安帝好像并没有那么想知道,起码面上表现的是如此! 他勾起那双薄唇冷眼盯着莫世彬打量几许,便极其自信的冷笑开口; “此事,你即便不说朕也会查出。不过,若你如实交代一切,你的家人便能死的好受些!” 好受些? 这还是人话吗? 下列的文武百官心情复杂,虽然觉得莫家人无辜,尧安帝的惩罚太过于沉重,但没有一人敢开口求情; 因为,莫世彬并不无辜!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的莫世彬,此时后悔的肠子都打结,但为了让家人死的体面点儿,他还是含泪说出所知晓的一切…… 第二百八十四回残暴手段 “叛贼之首暴尸城下,以儆效尤。” “夏文仲为虎作伥,心思歹毒,其心可诛,罪上加罪,其尸身丢弃荒野喂犬,并诛其三族以示惩罚!” “莫世彬不忠不孝,助纣为虐,不思悔改,判凌迟,明日在闹市行刑,其九族不论老幼,皆处斩,不得有误!” 尧安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朝会,以连下三道圣旨血腥残暴,让人胆寒的圣旨为结束。 不过,这事还没完,他又将宫内的宫卫,宫女太监全部严格筛查一遍,杀了一批身份可疑之人,彻底清洗了一遍皇宫才踏实。 至于朝堂上,往日那些浑水摸鱼,倚老卖老,不干实事的官员,也被他以雷霆手段斩杀、下牢、罢免了一批; 瞬间整个朝堂人人自危,却又不敢有丝毫不满之声,只能用实力让尧安帝对他们放心,也算是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经此一事,尧安帝迅速的掌握了实权,但心里依旧不痛快; 因为,在叛乱一事上,东川侯不但没有任何表现,就连之前要的五万骑兵,至今也见到影子! 因此,尧安帝心里盘算着如何将他铲除! 顺安帝驾崩第三日,下朝后的尧安帝前去守灵,跪了一地的宗室家眷,以及三品以上的家眷哭声一片,尧安帝才上了香,跪在棺椁前烧了一盆纸钱,就听有人哭天喊地的闯了进来; “陛下……您怎就扔下妾就走了,您让妾如何活呐陛下!” 此人正是被关起来的嘉妃,如今面如死灰,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上前在尧安帝身后几步跪倒大哭着。 闻言,徐寅看了眼跪在那里烧纸的尧安帝,便开口提醒; “嘉太妃,您该唤先皇才是!” 他们陛下可还好好活着呢! 徐寅的提醒让嘉妃一愣,便满脸怨毒的盯着尧安帝的背影,而后当着所有哭丧命妇们的面发起了疯; “先皇?是该唤先皇才是!” “但他不配为帝,他残暴不仁,冷血无情,为了登上皇位杀掉了我的皇儿……” 嘉妃说着就挣扎着站起身,不顾所有人惊骇的眼神,指着尧安帝的背影又大骂; “祁容舁,你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你杀了我的六皇子,你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对了,还有先皇,说不定他也是被你害死的!” “你这个祸害,怎么死的不是你,偏偏是我儿……” “陛下,您睁开眼看看臣妾,妾好苦呐!就要被人给逼死了……” 终于,听到这话的尧安帝动了! 在众命妇心惊胆寒之际,他缓缓起身,扭头看着如同疯妇一般,毫无规矩礼仪可言的嘉妃,通红的眼眸一沉,便冷声道; “你倒是提醒朕了!” “你这个贱种……” 嘉妃刚要叫骂,尧安帝就大声喊; “来人——” 一旁的两名侍卫立即上前,所有命妇已经住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心里却知道嘉妃要遭殃了! 这时,就听尧安帝冷到让人骨头缝里都疼的声音再次响起; “送嘉太妃上路!” “是——” 两名宫卫应完,拿过一条白绫就上前,勒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嘉妃脖子。 此时,已经被牢牢控制的嘉妃终于怕了,双手扣着脖间的白绫想要挣脱,奈何根本就不是两个壮年男子的对,只能瞪着双眼扭头看向面色冷漠的尧安帝; “贱人……生的贱种……” “你杜贱人……一样……下贱……” 杜? 是他母亲杜蓝吗? 关于亲生母亲的事,尧安帝曾旁敲侧击问过顺安帝,但得到的回答却是; 他不知的好! 之前心有不甘的尧安帝,此时登上帝王宝座,他终于明白顺安帝的良苦用心! 既然父皇不想让他知道,那便说明此事对他无益,甚至对他来说还是祸事! 因此,对于耿耿于怀的一世的亲生母亲,尧安帝选择彻底尘封! 偏偏,嘉妃上赶着找死,尧安帝又怎能不成全她? 就这样,以为尧安帝会追问生母之事的嘉妃,脖子被两宫卫当众用白绫勒的‘咯咯’作响,半柱香后,她瞪大充血的双眼,软软垂下脑袋…… 哭丧的命妇们吓得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那些胆小的早已晕了过去,不远处的大臣依旧心有余悸,可依旧无人敢开口! “入棺,莫要耽搁嘉太妃侍奉先皇!” “是——” 有人立即应承着,就抬着嘉妃的尸体下出装棺; 不用想也知道,只是简单的装入棺材而已,什么穿衣带帽,规矩陪葬的,一应全无。 经此一事,这些后宅妇人们终于见识到何为残暴! 那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妇人,更是歇了心思! 尧安帝冷冷扫视一圈,这才转身去处理朝政,直到他离开灵殿,所有人才能正常呼吸,干嚎的哭丧也情真意切了几分! …… 承明殿,着急处理完奏折要去守灵的尧安帝,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葛平鑫可还活着?” 此人虽然为伏章远那反贼所用,可在平叛这件事上也有些许功劳,之前没人敢提他,如今尧安帝主主动问起,叶开也才敢回答; “回陛下,他被叛军所杀!” “死了?” “是——” 尧安帝眉头微蹙,仔细想了想便又开口; “朕之前答应过,让他们父母团聚的……” 瞬间,叶开就明白什么意思,并领命道; “属下这就送她上路!” ‘她’,自然是伏怜滢! 突然,尧安帝却很想见见这个贪慕虚荣,人面蛇心,狠毒卑劣,下贱虚伪的女人! “带她来见朕?” 不想,这话让叶开心头一紧,不由抬头迅速瞄了一眼徐寅,那眼神仿佛在问; 陛下,不会是旧情复燃,舍不得那伏氏了吧? 此时的徐寅心里慌的一批,生怕尧安帝做出什么荒唐事,抿了抿嘴唇想要冒死劝说,就见洞悉他们二人心思的尧安帝冷眉厉呵; “收起你们那小心思!” “是——” 叶开立即领命开溜,生怕被问责,只留下可怜的徐寅颤抖着小心肝儿,杵在那里任由尧安帝眼神凌迟。 不一会儿,蓬头垢面,一身恶臭,看不出丝毫往日光鲜的伏怜滢,不,应该是葛滢儿,被两名宫卫拖了进来。 被割了舌头的葛滢儿,看着坐在宝座上,头戴龙冠,身穿龙袍的尧安帝时,双眼不由瞪得老大,干裂发紫的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双麻木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却流下了一行清泪,眼中明明白白写着后悔与不甘! 当然,她的后悔不是因为自身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错过了眼前的尧安帝! 最终,心里的那点儿不甘和奢望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学着以前的样子,两眼落泪,面带哀色,抬头深情盯着尧安帝,希望心软的他,能看见往日的情分上饶了她,最好…… “呕……” 尧安帝一个没忍住就弯腰大吐特吐,本就没吃多少东西的他吐的胆汁都出来,依旧停不下来。 他真心恨死了之前的自己,会看上这等货色! 吓傻了的徐寅慌忙上前拍背,嘴上担心的问着; “陛下可是身子不适?要不传太医来看看?” “带下去,立即送她上路!” 尧安帝一脸嫌恶,头都没抬吩咐叶开将人带下去。 甚至,心里特别后悔刚才的决定! 估计,接下来好几日,他都没有胃口了! 被宫卫拖着往出走的葛滢儿,挥舞着双手拼命挣扎,没有舌头的嘴巴张的老大,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嗷……嗷嗷……” 叶开一个眼神儿,宫卫立即捂住她的嘴巴,迅速将人拖了下,她的一生,也将在此时终结…… 第二百八十五回得到消息 腊月二十九,先帝下葬,满城哀呼,所到之处一片素衣白缟,欢场酒馆关门谢客,上到皇室宗亲,下到平常百姓一律禁荤,为先皇守孝三十六日,而新皇却要守孝十六个月! 这个本该热闹非凡的新元节,注定清冷许多! 和京城冷清的气氛相比,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凉州却因过节而热闹一片,处处张灯结彩,家家笑声连连; 因为,顺安帝驾崩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 不归城的如意居,更是比周围所有人家热闹,过节的气氛浓郁又喜庆,只是冬实院的老夫人和大夫人等人,却时不时的向外张望,问问忙碌的丫鬟,六公子和大老爷回来没有! 午食前,老夫人终于盼来了离家多日的大老爷——虞驰正,和手中提着两个大包袱,几月未见的长孙儿——虞顾北,见父子二人满脸笑容的进来,直直跪在她面前请安; “儿子见过母亲!” “孙儿顾北,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激动的满目泪水,盯着孙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孙子又没了踪影。 一旁的姜氏,再也忍不住扑上前,搂住长子哭了起来; “阿北,娘的儿……” 离别数月,再见到母亲,虞顾北内心激动又愧疚,不由伸出双臂搂着母亲轻声安慰; “儿子不孝,让母亲忧心了!” “我儿平安就好……” 姜氏连忙擦了擦眼泪放开长子,仔细的盯着打量一番,见其脸色和精气神儿极其不错,甚至比在京城时还要强壮不少,就红着眼笑说; “结实了不少,看来你……” 话说到这儿,姜氏才想起女儿来,连忙朝外看了看,没有看到心心念念熟悉身影,又急切的看向一旁坐着的丈夫; “老爷,咱们的六儿呢?她怎的没同你们一起回来?” 眼看过节了,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候,偏偏不见女儿的影子,姜氏心里不由得多想,满眼都是不安。 此时,老夫人也想起了这回事,边擦眼泪边盯着儿子问; “可是六儿又有事去忙了?” 其实,老夫人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女儿,只是有时候会想的多些。 “母亲,祖母安心,咱们六儿也一同回来了,只是有事去趟衙门,孙儿与父亲不便露面,便先行归家,好让你们安心!” 虞顾北边说着边扶着姜氏坐在虞驰正旁边,就见老夫人面色一变,一脸着急的问; “衙门?可是出了何事?” 一听‘衙门’心里就发慌老夫人,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母亲安心,六儿只是去找知府大人谈些事,一会儿就回,您莫要担心!” “这就好!” 听完儿子的话老夫人终于安心。 不管以前虞家多厉害,如今她们不得不处处小心,有个风吹草动就会不自觉的多想。 这时,二夫人——苗氏,和沈若云相携而来,看到坐在堂厅的父子俩都满脸欢喜,上去行礼; “见过大哥!” “儿媳见过父亲!” 虞驰正抬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自家人无需多礼!” 一旁的虞顾北,看着多日未见的妻子满心激动的笑问; “怎不见康儿?” 虞顾北借着问儿子和妻子说话,满目温柔任谁看了都知道儿子只是借口。 “正睡着呢,估计得要一大会子才能醒!” 沈若云虽然心里也激动,但却大方的笑着回答丈夫。 虞顾北点点头,余光扫见苗氏一个劲儿的往外看,瞬间明白她的心思,不由就开口解释; “三弟与四弟半路去庄子拉货,估计迟些到家,二婶莫要担心!” “那就好,我只怕没有你压着,他们两人在外闯祸!” “二婶安心,三弟和四弟都是极有分寸的,不会在外惹事,再说去的都是六弟的地盘,不会有危险!” 虞顾北的话让苗氏彻底安心,同时‘六地的地盘’这句话,让老夫人面色有一顺的不自然,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虞顾北是故意当着她的面这样说的,为的就是让老夫人彻底打消心中不心中不该有的念头,也替自己的妹妹出气。 他们当哥哥的可以无条件的帮助妹妹,却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主意! 这是虞顾北的底线! “你二弟呢?” 许是为了缓解尴尬,老夫人便笑着问孙子。 “二弟在关外守着,过两日再由孙儿换他回来。” 一旁的沈若云听到丈夫过两日又要走,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心里也不停安慰自己; 眼下已经极好了! 若是换做以前,常年不能见面也是正常!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舒服不少,可虞顾北接下来的话让她错愕不已; “过两日孙儿离开时,想带若云一起。” “这……” 老夫人一听迟疑了,可虞驰正却满脸赞同; “也好,关外虽然冷了些,可住着极为舒坦,带若云四处看看也不错!” 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的沈若云,听到公爹这么说彻底安心,但想到儿子,就开口道; “康儿还小,只怕……” “反正康儿戒奶,就给母亲和祖母,还有二婶她们带,你正好出去走走,散散心,好去看看关外的雪景。” 虞顾北是真疼妻子! 听到这话的姜氏,第一个笑着赞同; “是这个理儿没错,康儿就留给我们照看,你们跟着顾北出去转转,年纪轻轻,整日窝在屋里也无趣的紧。” 见大儿媳妇儿这般说,想要再添个重孙儿的老夫人也笑着开口; “你们两口子只管放心去,康儿就留在府中由我们照看。” 见姐婆祖母与婆母都点头,沈若云满心感激的道谢,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但是,去衙门给鲁孝宁送节礼的虞杳,却一脸惊骇; “何时的事?” 鲁孝宁一身素袍,面色严肃道; “我也是两个时辰前,才收朝廷的加急丧文,与新君诏书!” 说着,斟酌一番他又低声对虞杳道; “诏书上说,神武侯接管南川与凉州,让我们这些官员无条件的配合!” 听到鲁孝宁的话,虞杳的眼神微闪,心里却着急起来,便不露声色道; “这是在下一番心意,还请鲁大人莫要见外!” 桌上是一沓银票,和两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木盒,但鲁孝宁心里清楚,这里的东西并不一般; 因为,六公子从不是小气之人! “你我兄弟,不用这般见外!” 鲁孝宁心中满意,面上却客气推辞。 “过节的一点儿心意罢了,本该前几日就送来的,只是在下外出,才进城就直接来大人这里,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说着,虞杳又从袖子里掏出两个普通荷包,放在鲁孝宁面前,笑道; “听说夫人近日就要临盆,就是在下送给两位小公子的年礼,还请大人莫要推辞!” “多谢贤弟一番心意,也借贤弟吉言!” 说着,鲁孝宁就笑着收起那两个荷包,虞杳则起身告辞; “在下府上还有事,就先告辞!” “为兄送送贤弟!” 亲自将虞杳要送出大门外,看着她骑马走远,鲁孝宁才转身,进去就打开盒子; 其中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百年老参,他满意的小心盖好。 另一个小盒子里,装着一张房契,他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是城南的一座三进宅子契书; 又拿出两个荷包,倒出来是两个小巧精致的白玉长命锁,当即爱不释手的把玩一番,便又点了点银票,这才满满意的拿起东西进了内宅…… 第二百八十六回惊骇不已 虞杳一路着急回府,才进家门众人就围上去,不等他们开口,就指着屋檐下挂着的彩灯和喜庆窗花命令; “这些都摘下来,快点儿!” 霎时,一脸欢喜的见微道长、敖通、香姑、姚青青等人满脸不解,以为他家公子心里有事不畅快,看着这些东西闹心,在他们脑补发愣时,虞杳小声道; “皇帝驾崩,这些东西赶紧撤了!” 瞬间,所有人脸色一白,收起心中的各种猜测,立即动了起来; 屋檐下好看而精致的各色彩灯,窗子上各式各样的窗花儿,以及院子里的彩条等颜色鲜艳之物,迅速被他们摘了下来,并收起来,敖通又立即转身去各院吩咐。 此时,回过神的见微道长,神色紧张的小声盯着虞杳问; “顺安帝驾崩?” “是——” 虞杳回答着,就将手中的马鞭和包袱递给香姑,又看着见微低声道; “刚才去了鲁大人那里一趟,新皇诏书他也是两个时辰前才收到……” “可是太子登基?” “没错,京城还发生了叛乱,不过一切都过了!” 听的心惊胆战的见微道长出一口气,便又小声问; “那……咱们可要做何准备?” 闻言,虞杳一愣,看了看京城的方向,便沉眸低声; “是要做好准备,不过此事咱们得好好合计一番,不免要劳烦道长多费心思!” “只要公子用的上,贫道在所不辞!” “只要道长不嫌弃,在下永远用得上!”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一种无言的约定便这么定下。 突然,想起家人,屁股还没坐热的虞杳又起身; “我先去请安,此事咱们晚上细聊!” “公子快去吧!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来问了好几回了!” 点点头,虞杳又急匆匆的朝夏风院而去,打算换一身衣服再去冬实院向老夫人,以及姜氏她们请安。 不想,才迈进侧门,就与匆匆而来的虞驰正,虞顾北父子碰上,并且两人面色十分严肃,眼中带着深深的担忧和不安; “六儿,下人们为何要摘下这些宫灯和贴画,可是出了何事?” “父亲,大哥,先进去说!” 说着,虞杳跟着端着一盆热水的香姑,进了自己的主屋,看着眼前面是焦急的父子俩,这才低声道; “顺安帝驾崩!” “怎……这怎么可能?陛下先前还好好的……” 一脸惊诧的虞驰正忍不住惊呼,想起他们如今的身份又立即住嘴,满目的不可置信表情,说明他对这件事的怀疑。 “此事不会有错,鲁知府两个时辰前才收的朝廷丧报,和新皇诏书……” “新皇可是太子?” 虞顾北急切的问出这话,心里却更加担忧。 “是,号尧安!并且京城前一段时间发生了叛乱,说不定先皇就是在这场叛乱中被杀的!” 当着父亲与兄长的面,虞杳才敢说出内心的大胆猜测。 当即,虞顾北急了; “那祖父他……” 说着,虞顾北看了眼一旁忙碌的香姑,便停下话语。 不等反应过来的香姑开口,虞杳就这般同父兄二人道; “只管说,无妨!” “那祖父在京城,不知可安好?” 虞顾北说完,眉头皱的死死的看向一旁不说话的父亲; “父亲,若不儿子回京城去看看祖父他老人家?” “不必,你祖父自有打算!” 虞驰正虽然也担心自家父亲,但这话说的极有信心; 因为,他的父亲从来不做没把握之事! 虞杳看了一眼窗外又低声说; “新君诏书说,神武侯将接首南川和凉州两地,让官员全力配合!” “什么?祖父他……” “所以,大哥不必担心,估计这一两日就能收到祖父的来信!” 父子俩彻底安心,眉头也跟着松开,可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再次揪心; “父亲,我们是要该做好准备了!” 准备? 难道…… 虞驰正神色复杂的盯着一脸淡然的虞杳,好一会儿后才叹息道; “我儿,你可想好了?” “没什么可想的,此事必须做!” “既然如此,那为父就亲自替你操练亲兵!” “儿子多谢父亲!” 听着父亲和妹妹的话,虞顾北沉思过后,也正色道; “父亲,那后日咱们就启程去关外,有些事阿南一人忙不过来!” “是要早些动身去准备一番!” 父子决定好,又急匆匆的出去,虞杳这才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朝冬实院而去。 进去,堂厅里坐着的老夫人、姜氏、苗氏、沈若云、以及下面的丫鬟婆子都已换上素净的衣裳,头上除了素银簪别无二物,就连屋里鲜亮的摆设也都撤了下去,动作快的让人佩服! 虞杳心中暗自感叹着,双脚才踏进门槛,就被姜氏冲上来紧紧抱住; “我的孩子……娘终于见到你了!” “我可怜的乖儿呐……娘的心肝!” 被紧紧搂在怀里的虞杳瞬间手足无措,但也清楚的感受到姜氏浑身颤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胸口一闷,身后缓缓回搂住瘦弱的身体轻拍安慰,没等她开口,老夫人也起身哭着过来,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就放声哭了起来; “祖母的乖乖心肝肉,老天有眼,让我老婆子还能见到……” “母亲,孩子才从外面回来,赶紧让她坐下歇歇!” 生怕老夫人说错话,虞驰正连忙上前提醒,就是一旁抹眼泪的苗氏也开口; “母亲,总归是孩子回家了,有话咱们坐下慢慢说!” 说完,苗氏并扶着老夫人过去在上位的罗汉椅坐下,虞杳才暗出一口气,心想; 得亏有人帮忙,不然她真不知说什么! 此时的姜氏也慢慢松开虞杳,抬头盯着她死死打量,就像怎么也看不够,嘴角虽然带着笑容,可是眼里可眼里的泪水流个不停。 见此,虞杳心有不忍,开口轻唤; “母亲……” “在,母亲在,我儿……受苦了!” 一句‘受苦了’,包含姜氏的女儿无尽的心疼和愧疚。 “我……儿子不哭,母亲莫要伤心!” 从未哄过女人的虞杳,边替姜氏擦拭眼泪,边拉着她过去坐下。 这时,抹眼泪的老夫人身后,拉住虞杳坐在身旁,又是一番盯着打量; 见眼前的孙女儿与以前相比如同换了一个人,不但能力出众,说话做事也极为果断,那双眼中更是满满的坚毅,心疼的同时,又想起儿子的话,满心都是感激和敬畏,心里也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加倍疼爱孙女; “好乖乖,苦了你了,祖母多谢你为咱们一家子奔波操劳,让咱们才有这般安稳的日子!” 心中有些不安的虞杳,听到老夫人的话就彻底打消疑虑,并好声安慰; “祖母切莫这般说,只要咱们一家安安稳稳,做什么孙女都是愿意的!” “好孩子……” 老夫人感动的眼泪汪汪,只搂着虞杳不松手…… 第二百八十六回年夜欢聚 团圆夜饭,由于特殊时期,不得宴聚,不得饮酒食荤,几个院子便各吃各的,没滋没味的吃完,虞杳这才离开冬实院,去前院和见微道长,秦沐等人商议正事。 “公子,国丧期间,咱们要如何行事?” 虽然,凉州与京城甚远,国丧期间也不会有人管的那么严,但秦沐还是想问问虞杳的意见; 毕竟,不少货物还压在那里! “初四开始正常走商,不过你得抽身出来,并带人去各处收购马匹。” 在得到自家祖父镇守南川和凉州二地时,虞杳就猜到,也许会有一场战争爆发,便想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这话让秦沐等人极为不解; “公子,咱们有那么多马,还要买吗?” 刘蒙以为听错了,便再次严肃问。 庄子上和关外,外虎坝三处加起来,马的数量着实客观,且开春儿正是草料最紧张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往出卖马的时候吗? “买,且大量的买,只要强壮能跑,品相不错的一律买回来!” 琢磨出不对劲的见微道长,也盯着虞杳试探着问; “公子,可是得到何消息不成?难道……” “新君继位,势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据我所知,鄱芜就很不安分,若此时战起,马匹和粮食便是最抢手的东西,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充足,和最坏的打算!” 虞杳话落,所有人一脸严肃,秦沐想了想又问; “那定是要再去一趟常青的,不然战起时货物与粮食紧俏,价格飞涨,届时咱们也难以对付!” “此事由我亲自去,你带人去各处收购马匹,至于走商……” “六弟,我们也可以帮忙的!” 虞杳刚说的要紧处,虞四——虞守冬的声音在堂厅门口响起; 接着,就在虞顾北带着虞三和虞四进来,三兄弟都一脸严肃看着虞杳; 瞬间,所有人起身问礼; “大公子,三公子,四公子!” “自家兄弟,莫要见外各位请坐!” 虞顾北笑着发话,所有人这才坐下,而虞顾北则在虞杳左边坐下,虞望西和虞守东,则右边儿,柯丞的旁边坐下。 此时,虞顾北收起笑容对虞杳说; “六弟,接下来如何行事,还请你安排一番!” 知道虞顾北一心想要帮自己,虞杳又看了一眼眼巴巴盯着她的虞三和虞四,便笑着开口; “我原想着,此事回头再与三位哥哥说,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六弟只管说,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虞三——虞望西说的一脸真诚,虞四跟着不停点头,虞杳想了想开口; “过两日大哥与父亲去关外,那里的一切就交给你们与舒墨照看。” “放心,那里的一切为兄会与舒管事是商量着来!” 虞杳点点头一脸感激,接着又说; “届时二哥回来,让他与三哥跟着去走商,正好秦管事要去购马,有他们二人打头我也能放心!” “六弟放心,此事有我与二哥带头,绝不会出差错!” 上过战场的虞望西,满脸自信的向虞杳保证,一旁没被安排事情的虞守东就有些着急; “六弟,那四哥要如何?为兄也不能在家闲着!” 这话给所有人逗笑了,虞杳看着他笑说; “四哥放心,不会让你在家闲着的,过两日您带人去猛虎寨,那里是该有人守着了!” 闻言,见微道长一脸赞同的点头; “那里地处官道,是该守着才是!” 没去过猛虎寨的虞顾北,一听见微道长这话,便转头对虞四严肃叮嘱; “四弟,那你一定守好了,万不可出纰漏!” 之前就在虞顾北麾下的虞守东,立即起身大声回答; “是,还请大哥放心!” 瞬间,所有人一愣,从他们兄弟身上看到熟悉将士的威严与刚毅,心里不由再次好奇他们的身份; 当然,也只是好奇而已! 安排好这些事,虞杳这才让敖通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箱子,和一本名册,开始给大家发红封,由于特殊时期,红封只能用普通纸包着,倒是少了些许喜庆气氛。 这时,在大家的疑惑中,虞杳起身道; “今日乃团圆之夜,也是我们大家相识相聚以来的第一个年夜,虞杳感谢诸位的信任和付出,祝各位来年身体安康,诸事顺遂,也祝咋们如意居安居乐业,一切安好,以茶代酒,再次感谢诸位!” 这是虞杳第一次对众人说出自己的姓名,说完就饮尽手中的热茶,让在座的众人满心感激,同时也庆幸当初的选择,便齐齐举杯向虞杳敬茶; “属下祝公子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虞家三兄弟,看着自家最小的妹妹被这么多人关心、爱护、追随、除了满心感激,便是愧疚和疼爱。 以后,他们要加倍疼爱她才是! 没有她,虞家就没有退路,他们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 这时,就见虞杳大手一挥又说道; “这一年,辛苦诸位,因为有你们,才有今天的我,这里是我准备的一点小心意,下面由敖管家点名发给诸位,再次感谢你们过去的一切付出和劳苦!” 说完,虞杳才坐下,可她的话对所有人,尤其是三位兄长有着非常大的冲击; 他们终于明白,为何这些人会对自家妹妹忠心耿耿,办事认真卖力了! 虞顾北一脸骄傲的看着虞杳时,敖通就红着双眼起身,拿起名册开始点名; “道长——” 一旁正笑着吃点心的见微道长一愣,完全没想到还有他的份儿,不待他回神,虞杳起身拿起一份红封双手递给他; “道长辛苦,往后还请您接着辛苦!” 一句话惹得大家大笑不止,就是见微道长也捋着胡须笑的满脸通红,起身双手接过红封,便满目欢喜笑道; “公子发话,贫道不敢不从!” 又是一阵爆笑响起,愉悦的气氛让所有人面露幸福,敖通又接着叫名; “秦沐——” 虞杳同样起身,递给他一个厚厚的红封,并笑着道; “秦哥,感谢您的信任和一路追随,以后,还得你多费心!” 突然,健硕如铁塔的秦沐,在众人的欢笑下跪地,红着眼满脸感激盯着虞杳; “多谢公子知遇之恩,此生,秦沐只为公子而生!” 虞杳满眼感激,上前扶起秦沐,笑着道; “秦哥快请起,不然旁人以为本公子欺负你了!” 秦沐红着双眼,还不忘大声喊话; “看他们哪个敢污蔑公子?” 再次,众人被他假严肃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第二百八十七回八个麻烦 如意居前院闹腾了大半夜,上上下下所有人得到虞杳亲发红封,每个人幸福的落泪; 尤其是后院的羊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五两碎银,以及从头到脚的新衣新鞋,她不由流泪,知道哈嬷嬷进来,见她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落泪,立即关上房门,上前小声劝; “我的好主子,您怎么哭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不成?” 两人不得已才躲在如意居,好几个月来,这里从未有人苛待他们,更别说欺负了! 可是,看着自家主子眼泪流个不停,哈嬷嬷既心疼又不安! 羊儿拿袖子擦了擦眼泪,指着面前被子上的一堆碎银轻声说; “嬷嬷,你看这银子!” 看了眼他面前的那几两银子,哈嬷嬷不由的心酸,立即掏出自己得的红封全塞到羊儿手中; “主子,我这里也有,也是五两,都给您拿着,您快莫要哭了,不然老奴心都碎了!” 这时,羊儿抬起红肿的双眼,对哈嬷嬷摇了摇头; “嬷嬷,从来不曾有人给过咱们银子,她……公子是第一个……” 不知怎么的,想起虞杳,羊儿从之前的惧怕转为喜欢。 这种喜欢,让他稚嫩的脸庞挂上幸福,想起之前的苦难也没那么恐惧了! 看着坐在床上傻笑的羊儿,哈嬷嬷心里松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抹起了眼泪; “我可怜的主子,本该金尊玉贵的人儿,却被那等子烂了心肝的坏种……” “嬷嬷,莫要说了,我觉得眼下也极!” 羊儿说着就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时也将那五两碎银装好压在枕头下面,这才搂起新衣闻了闻,又拿脸蹭了蹭,这才幸福的低声说; “我觉得,咱们一直待在这里也挺好!” “那怎么成?” 瞬间,还在伤心哭泣的哈嬷嬷就惊叫出口,满脸的不赞同和严肃,让羊儿也跟着不安起来,最后缓缓躺下,双眼盯着床顶,慢慢蓄满泪水; “不成?难道我们回去要送死?” 明明只是十三岁的小少年,可说出的话带着无尽的沮丧和悲凉。 一旁的哈嬷嬷听了这话,赶紧上前跪在床边哭着低声安慰; “主子安心,不会有人再害你的……” “嬷嬷,只要我们一出这大门,他们定会杀了我,一定会的!” 突然,羊儿满脸恐惧,浑身颤抖,抓着哈嬷嬷的手低声哀哭; “嬷嬷,我不想死,我还小,我还没活够,不想死的!” “主子莫怕,不会的……不走,咱们暂时就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去,这样就没人能伤得了主子了!” “嬷嬷,真的么?” “真的,主子莫怕,有老奴陪着您!” 说着,哈嬷嬷一手擦着眼泪,一手轻拍着被子哄羊儿入睡,这时外面响起菊子的声音; “嬷嬷,羊儿,你们睡下了么?” 闻言,床上的羊儿瞬间睁开双眼,哈嬷嬷赶紧擦拭眼泪,起身朝外喊话; “没睡呢菊子姑娘,可是灶上有事?” “灶上无事,只是刚煮了一些娇耳,奴婢前来喊嬷嬷与羊儿去吃些。” 一听这话的羊儿瞌睡全无,立马坐起来就就回话; “菊子姐姐,我与嬷嬷这就来!” “那你们快些,娇耳马上就出锅了!” “好的姐姐,我们这就来!” “那我先去啦!” “菊子姐姐慢走!” 羊儿喊完话,立即掀开被子下床,哈嬷嬷替他穿好鞋,两人急匆匆朝前院去。 而此时的虞杳,却为另一件事头疼; “道长,您说那八人该如何处置?” 她口中的八人,正是驿站从土匪手中救来的那八名年轻女子! 前几日太忙,虞杳都忘了她们的存在,如今想起来确实有些头疼。 不过,那八名女子还算安分,至今都以为她们被送到了该去的地方,还时常的向看守她们的人打听,何时见到贵人? 估计,她们眼巴巴的等着伺候贵人,想要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这么关着也不是个法子!” 见微道长也满目严肃捋着胡须,努力想着办法。 突然,他瞪大双眼看着虞杳道; “不如,公子送她们去关外,在那里适应一段时间,待她们安分守命后,再做打算!” “倒也是个办法!” 显然,秦沐也同意见微道长的意见。 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的虞杳,便笑着道; “不如,咱们将计就计,送她们去鄱芜如何?” 见微道长眼前一亮,满目诧异道; “这……要有门路才行,不然她们去了也是白搭,说不准反倒牵扯了咱们!” “门路倒是不难……” 但虞杳有些不忍心! 毕竟,同为女子的她,不想这八人去鄱芜伺候所谓的贵人! 不出她所料,这八人在伺候完所谓的贵人后,结局只能是死,就同常青那处暗室里画像上的女子一般…… 想到这儿虞杳突然一愣,觉得她们口中的‘贵人’,或许真的贵不可言! 同时,虞杳决定去见八名女子,让她们执意追求富贵,她再做决定也不迟! 翌日 虞杳陪着家人用完早食,在秦沐的陪同下,去了关那八名女子的地方; 一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吵架声; “我就贱了,你能拿我如何?” 这女子的声音娇媚有力,想必是个不好惹的。 接着,又一女子怒气冲冲的叫骂; “天生的贱蹄子,我才不与你一般见识!” 一道柔婉的声音劝说; “白笑,话可不能这般说,如今咱们都一样……” “不一样,我与你们不一样,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才不像你们一般妖妖娆娆,整日里净想着伺候男人!” 白笑说完这话,八人彻底沉默,谁也不再说话,当虞杳抬脚要进去时,那道娇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子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你白笑也不列外,不然也不会与我们六人一起被送来这里!” “你……我白笑才不是伺候男人的,我之所以与你们一起,是被……” “是被你的家人卖了不是么?既然被家人卖了,那你与我们这些专门调教用来伺候男人的玩意儿,又有何区别?” “行了,都别吵了,若传到贵人耳中,谁也讨不到好!” 一旁冷着脸的胡蝶冷声说完,将白笑拉到自己旁边坐下,这时,门从外面打开,一身蟹青素袍,身披灰色披,头戴羊皮帽,脖间围着羊绒围脖,只露出好看双眼的虞杳,在八名女子的注视下踏进屋内…… 第二百八十八回各有心思 “奴家媚儿,见过公子!” 人如其名,八人中身材最好,长相最娇媚的媚儿,第一个上前同虞杳行礼问好; 一身青莲色交领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段儿,鼓鼓囊囊的胸口隐约露出贴身粉色薄纱肚兜,发髻偏堕,粉面红腮,眉如弯月,媚眼如丝,红唇轻启,半笑半嗔,当真一尤物也! 虞杳正愣神,后面身着赤香色圆领偏襟短袄,下着白橡色飞仙裙,脚上踩着一双玉色精致绣花鞋,长发半绾半披,右侧别的一支银镶珍珠发簪,面庞瘦而精致,眉如柳叶,杏眼璀璨,鼻头秀挺,菱唇粉红,气质出众,又透着些许文雅内秀的女子上前优雅屈膝行礼; “奴婢梦儿,拜见公子!” 梦儿,不但气质出众,声音更是温柔好听,是八人中唯一能压眉儿一头的存在,实乃妙人也! “姑娘请起!” 虞杳客气说完,一旁的媚儿见妙儿行礼比她还要用心,讲究,那双媚眼不满的瞪了一下,恰好不好被虞杳看了个正着,她立即笑着开口; “公子,其他几位姐妹由奴家替你介绍!” 说着,她转身扭动着薄裙下纤细灵活的腰肢,走向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长发侧披,面皮白净,眉眼带笑,一身水色长裙的女子面前,将她一把拉起就笑着开口; “这是妙儿,最擅唱曲儿,往后公子想听曲儿,找她便是!” 虞杳…… 她还有这等福气? 妙儿抬头看了一眼包裹严实,一言不发的虞杳,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壮如铁塔的秦沐,这才上前屈膝行礼; “奴家妙儿,拜见公子!” “妙儿姑娘免礼!” 虞杳话音刚落,媚儿一个拉过一旁长相圆润,一身蜜糖红长裙,此时正睁大眼睛盯着虞杳打量的可爱女孩; 与秀美内敛,一身柳鼠色长裙,此时低头不语,显得很是拘谨不安的另一女孩上前笑着介绍; “这是如儿和意儿,她们二人舞技都不错,公子闲暇之余想要解闷儿,找她们二人便是。” “如儿见过公子!” 如儿,就是圆润可爱的女孩子,一脸稚气,满目不安,虞杳看了她几眼便笑着开口; “姑娘请起!” “意儿拜见公子!” 意儿性子内敛话少,浑身紧绷不安,生怕她紧张,虞杳只看了一眼便错目道; “姑娘请起!” 话音刚落,媚儿就拉起站在一旁,头上梳着两个带银铃铛小揪揪,圆脸圆眼,长相甜美,八人里面年龄最小,看着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上前笑着介绍; “公子,这是盼儿,咱们几人里最能说会道的一个,公子哪日若觉得无聊,找她便是!” 媚儿笑着说完,盼儿既不上前行礼,也不说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盯着虞杳一番打量,而后才满目好奇道; “我叫盼儿,公子为何不拿下围脖?” 虞杳…… 她还真没想拿下! 但对上小姑娘圆溜溜又好奇的大眼,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忍拒绝! 在需要正要拿下围脖时,媚儿笑着圆场; “公子,盼儿还小,她不懂事,您千万莫同她一般计较!” “无妨!” 虞杳好脾气的说完,这才扭头看向右侧,明显被这六人孤立的另外两名女子。 见此,媚儿嘴角的笑容一僵,咬咬牙就上前介绍; “公子,这两位是……” “民女白笑,被强迫来到此处,一不会唱曲儿,二不会跳舞,三也不会伺候男人,还望公子好心放我二人离去!” 一身青色对襟长裙,长相端庄,神色冷漠,性子泼辣的白笑,虞杳刚才在外面就已领教过她的本事,此时见她这般说话,心里极为佩服,同时也很高兴。 尤其,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拉着一旁低头不语,一身蓝色长裙,长相明艳大方的另一姑娘; 想必,两人关系极好的! 可是,她的这番举动,让一旁的媚儿满脸不高兴,觉得当众被下了面子,又顾虑着虞杳,她又挂上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多谢有些不走心! 低着头的胡蝶,察觉虞杳正打量她,鼓起勇气,透露出明艳大方的长相,极其坚定的说; “民女胡蝶,与白笑一样没有任何本事,为何给公子添堵,望公子放我二人离去!” “二位姑娘起来说话!” 二人依旧紧握着手迟疑片刻,这才缓缓起身,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虞杳,就听她又道; “你二人可要可是诚心求去?”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无比坚定大声回; “是,还请公子成全!” 这时,一旁的媚眼儿慌了,她急忙上前道; “公子莫恼,她二人是胡说的,您莫要……”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白笑的大声冷斥,让媚儿脸上的笑容一僵,看了一眼虞杳又重新挂上笑意,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脾气火辣的白笑沉默; “我问你,你们二人离开这里又能去何处?” “是归家又被他们卖一道?还是沦落街头,被人送入娼院,一生只能张开腿逢迎不同的男人?” 沉默的不止是白笑与胡蝶,还有一旁的虞杳。 许久后,白笑抬头,双眼闪着泪光,倔强的眼神中少了之前的敌意,依旧不冷不热的对媚儿道; “那也……不关你的事!” “我们就是沿街乞讨,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很明显,最后这句话她说的非常没有底气,甚至,带着对未知的彷徨,和无措! 但是,她离开的心依旧坚决,任谁说什么也无用! 一时间,八个人不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选择低头沉默。 在她们忐忑不安时,虞杳终于开口了; “你们二人真的要离开这里?” 虞杳清楚,她们八人以为这里就是她们原本就该去的地方,有人心里盼望着早日见到所谓的贵人,最好能得贵人的眼,让她一步登天,从此过上穿金戴银,奴婢环绕的生活。 可惜,她们终究要失望了! 白笑和胡蝶抬头,红着眼又一次齐声回答; “是,还请公子成全!” 明白她们二人的心意,虞杳点点头道; “两日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去,若还有人有此想法,这两日好好考虑一番,届时本公子一同安排你们!” 说完,虞杳看了一眼媚儿,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第二百八十九回各奔东西 初二,虞杳收到了神武侯的信; 信上简单说了一下京城的局势,以及他要掌管南川和凉州两地的消息,并隐晦的提醒虞杳,要提前做准备。 看完信,提前猜到一切的虞杳嘴角带笑,将信递给虞驰正,虞四就忍不住问她; “六弟,祖父他老人家信上说什么?可以说他何时离京?” 不待虞杳回答,快速看完信的虞驰正就满目欢喜连连叫道; “好,太好了!” 虞驰正笑着抬起头,见长子——虞顾北,和两个侄儿眼巴巴的盯着他,才将手中的信交给儿子; “你们也看看!” 说完,虞驰正又一脸自豪的看向虞杳,笑着就满口夸赞; “还是我儿料事如神,早早就想到了这些,比你几个兄长有远见不少!” 虞杳…… 这到底是夸人? 还是拉仇恨? “父亲过奖,儿子也是听鲁大人透露的消息,才这般决定的,不然哪能想到这些?” “这位鲁大人倒是不错!” 虞驰正一脸满意,对鲁孝宁也很有好感。 这时,看完信的虞四,激动的上前就拉着虞杳问; “六弟,祖父要去南川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他老人家?” 说完,还眼巴巴的盯着虞杳等待回答。 “胡闹,你祖父去南川军务缠身,不可给他添麻烦。” “况且,此时乃敏感时期,我们前去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祖父只怕也会不得安宁!” 虞驰正一番严肃的呵斥,让虞四瞬间蔫了下来,并急忙认错; “伯父息怒,是侄儿考虑不周,您放心,侄儿不会胡来的!” 虞驰正的常年带兵,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的话让虞四不敢有丝毫反驳,就这样乖乖承认错误。 见此,虞杳觉得有趣,便对虞四道; “父亲说的没错,不过,等些时日祖父那边儿安定下来,我们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六弟,真的吗?” “真的,不过要提前与祖父通信,不然咱们突然去会给祖父惹乱子的!” “我懂的,到时候还得麻烦六弟与祖父书信联系好,咱们就可以前去看望他老人家了!” “这是一定的,四哥放心!” 有了虞杳的话,虞四彻底安心,并且一脸期待。 夜里,虞杳在前院和父兄,以及见微道长,秦沐等人商议正事; “明日,我父亲与大哥去关在,那八名女子除了白笑与胡蝶二人外,其余全部随我父兄去关外。” 闻言,秦沐起身回答; “公子放心,明日一早属下就去安排。” “明日我带人去常青,这里你看着安排一下,初四让二公子带人去外虎坝,三公子带人去大平山区,四公子去猛虎寨,你带人去收购马匹,有事联系大公子便可!” “属下明白!” 说着,秦沐才坐下,见微道长却一脸严肃的提起另外一件事; “公子,如今咱们势大,南边的鄱芜不得不防!” 见微道长说的正是虞杳担心的,她仔细想了想,便低声说; “是要提防着才是,尤其是外虎坝那地方……” 说到这儿,虞杳就觉得很有必要再去一趟新罗,找找机会,若有可能将势力往那边发展一些,届时也可以掌握一些消息…… 消息? 虞杳突然又想起那几名女子,尤其是媚儿,若为她是所用,这件事都不成问题! 虞杳压下心里的想法,便对见微道; “此事本公子会想办法,不过道长可知鄱芜皇室之事?” 门外廊下提着一壶开水的羊儿,听到屋内虞杳这话,不由停下脚步听了起来。 “鄱芜皇室是那位摄政王当家做主,此人冷漠残暴,又极其有手段,是个不好对付的主,不过,坊间传说他……私人作风混乱,此事真假便不得而知!” 这时,虞驰正突然扭头看向门外,连带着脸色也极为严肃,在确定外面有人时,便大喝一声; “何人在外边儿?” 壶盖碰撞声响起,接着就是羊儿沙哑,又慌乱不安的声音; “是……是奴婢羊儿,前来送开水!” 说着,扎着两个小揪揪头,瘦瘦高高的羊儿提着一壶开水,低着头进来; 上前,将开水放在桌,他都没勇气抬头看一眼任何人,直到要退下时,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对面的虞杳,迟疑片刻后就低声道; “公……公子,奴婢并未偷听,只是听到你们在商量要紧之事,便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子,真的,奴婢没有偷听的……” 生怕虞杳不相信,他小脸通红,急切的解释着。 见此,虞杳看了他一眼便缓缓说; “下回送水,直接进来就行!” 言下之意,没必要站在外面的! “是——” 羊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看的双眼带着笑意认真回答,而后就退了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虞驰正却眉头一皱,若有所思,见虞杳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彻底放下心。 不多会儿大会儿散去,虞杳随着父兄去了冬实院陪母亲说说话,便和虞顾北一起出来; “大哥,那六名女子你明日一起带走,看能不能培养成探子。” “六弟是想让她们去鄱芜?” “没错,那里是该有我们的人了!” “此事你且放心,回头会让你满意的!” 有虞顾北这话,虞杳就知道没问题。 更何况,他手下都是一些有本事的,培养几个普通探子难不倒他们! “六弟,此行万要当心!” 新皇继位,各处动荡不安,虞顾北对虞杳的安全也很担心。 “大哥放心,我会带柯丞,胡秀杰,架炎一起的。” “四位也带上,不然为兄不放心!” 听虞顾北这话,虞杳却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开口; “大哥,四卫我打算让他们去祖父那里,毕竟祖父初到南川,也正是用人之际,有他们四人帮衬,多少会安心!” “这……” “再说,这里离南川不太远,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四卫可以帮忙传信,倒是省去许多麻烦!” 听到这里,虞顾北也沉默了。 他皱着眉头深思半晌,这才看着虞杳道; “到底是六弟心疼祖父,如此倒也安心!” 说着,他满眼心疼的摸了摸虞杳的发顶,低声道; “我那里还有些人,回头给你几个。” “目前我这边人手用的过来,若不够我再同大哥开口。” “也好——” 兄妹俩说话间就到了夏风院,目送虞顾北进去,虞杳才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想才到院门口,就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那里…… 第二百九十回京城夜事 “公子……” 是羊儿的声音! 虞杳微顿,抬脚上前,在距离羊儿两三步处停下,借着院门口的灯光看见手足无措,好似有话对她说,却又显得非常紧张的羊儿就低声问; “这么晚了,找我可是有事?” “公……公子,羊儿先前真的没有故意偷听,还请公子……” “我知道了!” 虞杳极其极其认真的话,让绞尽脑汁想要继续解释的羊儿一愣,脸上着急的神色迅速转为诧异,接着就不可置信的小声又问; “公子……真的信小的?” “难道我不该信你吗?” “不,不是,小的只是……只是觉得……” 说到这儿,羊儿许是不知如何说下去,就这么呆呆的盯着虞杳不动,眼神也愈发奇怪,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看错了,竟发觉他的脸渐渐红了起来。 看着眼前依旧装扮成丫鬟模样的半大小,虞杳认真想了想,便又开口; “不管你是谁,以前什么身份,来到这里就安分待着,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 站在原地红着脸害羞的羊儿,突然听到虞杳这话,情绪立即紧张不安起来,以至于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慌乱的动了动便垂于身侧,紧紧抓住衣角,低下头缓缓,且坚定道; “公子放心,羊儿永远不会害公子的!” 说完这话,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虞杳清冷又坚定自信的眼神,双眼闪了闪,又道; “公子……奴……我的身份不便告诉您,不过以后一定……” “不便告诉就什么都不用说,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 “是……” 不知怎么的,虞杳明显觉得羊儿的心情有些失落,甚至回答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垂着头,头上的两个小揪揪都有些无精打采。 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虞杳突然伸手摸了摸他低垂的头,并好言安慰; “小孩子不要多想,回去早点歇息,不然长不高!” 羊儿的脑袋突然在她手心蹭了蹭,这才抬起头露出笑容,那双在夜灯下泛着丝丝蓝光的眼眸流光溢彩,眼中她的影子好像也跟着光亮不少,心中快速闪过什么的虞杳迅速拿下手,收敛嘴角的笑容道; “快回去睡吧,以后大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是,公子也早些歇息!” 说完,羊儿笑着看了一眼虞杳转身拔腿就跑,脚步都带着莫名欢快。 站在院门口的虞杳,看着转角消失的身影,将刚才涌上心头的那个念头重新拎了出来,并仔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羊儿怎么可能和姓汲的有关系?” 蓝眼睛虽然不多见,但像羊儿这样,眼睛平时看着正常,夜光下带着丝丝蓝色的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牧族地区,有的人也是这样! 他有牧族血统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虞杳打了个哈欠,便转身进了院,想着明日一早出发去常青,去书房写了封信,洗漱一番就早早睡了! …… 京城 拖着病体熬夜处理政务的尧安帝,短短几日已瘦了不少,眼窝都凹陷,看着更加阴沉冷漠,加上残暴手段,一个人人惧怕的暴君活脱脱问世。 此事,外室门口冉拾悄悄进来,朝里面侍奉的徐寅挤眉弄眼,看了眼低头认真批折子的尧安帝,徐寅脚步轻轻出去; “何事?” 冉拾乃明公公的干儿子,如今又得尧安帝重用,在宫里的位子,仅次于徐寅之下,所以可随意进出皇帝寝宫。 即便如此,徐寅也一脸严肃的问他; 毕竟,大半夜的他还在侍奉陛下。 “徐公公,那位侯小姐又来了!” 一听冉拾这话,徐寅眉头一皱,看了眼内室正低头忙碌的尧安帝,又朝外瞅了一眼,便压低声音吩咐; “赶紧打发走,莫让陛下听到!” “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好说歹说,那位侯小姐就是不走,提着食盒站在外面让奴才前来通报……” 冉拾一脸无奈,外加满目厌烦,可是这位侯小姐他还真不能得罪! 就是徐寅此时也犯难,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轻叹一口气,便打算亲自出去与接连来了三日的侯婧说,才转身,里面就传来尧安帝的声音; “茶——” “是,这就来!” 徐寅内心一紧,转身往里小跑,丝毫不敢慌乱。 上前,倒了一杯温在小炉子上的参茶,双手奉给尧安帝,见他低头一气喝完,徐寅就恭敬小声提醒; “陛下,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御医说您不能熬夜!” 生怕尧安帝一忙又一个通宵,徐寅不得不拿太医的话说事。 闻言,低头盯着奏折的尧安帝,终于抬头,并直直看向外室的冉拾问; “何事?” 站在外面的冉拾心中一慌,看了眼徐寅立即进前回话; “回陛下,侯小姐又来……给您送汤了!” 一连三日,尧安帝见都没见侯婧一面,不想她依旧不死心,说完冉拾就低头不语,小心翼翼等待圣命。 坐在首位的尧安地揉了揉酸胀的眼角,这才看向徐寅冷声问; “朕可有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此打扰?” 徐寅立即跪地回话; “陛下是有说过,此话奴才也同侯小姐转明,只是她执意如此,奴才们劝都劝不走,还说陛下定会见她的!” 心里发恼的徐寅,索性明明白白的说出一切,让尧安帝来决定。 尧安帝缓缓起身来到窗边,看着夜色冷声开口; “执意?” “是,冉公公多次劝离无果,侯小姐却坚持见陛下!” 一个‘坚持’,让冷着脸的尧安帝莫名露出一丝笑容,让才抬起头的徐寅浑身一颤,知道他生气了,立即又缩回脑袋,就听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倒是难为她了!” 说完,又没了声音,徐寅以为侯小姐要遭殃时,尧安帝转身盯着冉拾道; “带她进来!” 当即,冉拾脑袋一懵以为听错了,抬头见尧安帝深邃阴冷的双眼正盯着他,便立即道; “是,奴才这就去!” 冉拾快速出去,一会儿就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 接着,一身浅蓝银纹交领长裙,身披白色狐皮披风,头上别着一支兰花金簪,脸颊粉白,鼻头通红,手中提着精致食盒,满眼都是尧安帝的侯婧,面露喜色一步步上前。 见此,徐寅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退至一旁,心里却替侯婧捏把汗…… 第二百九十一回只为自保 “见过陛下!” 在与尧安帝仅有三四步距离时,侯婧屈膝,盈盈一拜,动作虽说不上多优雅,但很是标准,看来她确实有用心在学规矩。 尧安帝一言不发,侯婧也不敢起身,保持行礼姿势蹲在那里,脸上的喜色也渐渐被不安取代。 不知怎么的,她却突然抬头笑问; “陛下,臣女可以起身了么?” 霎时,站在一旁的徐寅心头一颤,只觉得侯小姐胆子不,甚至都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沙哑、低沉、带着冷意的笑声自尧安帝嘴里发出; “哈哈哈……东川侯,倒是生了个好女儿!” 闻言,侯婧一愣,随即自顾自的缓缓起身,一脸娇羞道; “陛下过誉,臣女还有诸多不足之处,会跟嬷嬷,以及太后娘娘好好学的!” 还想跟太后娘娘好好学? 野心倒是不小? 尧安帝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眼底却冰寒一片,沉浸在喜悦中的侯婧根本不曾察觉分毫,还以为眼前年轻的帝王满眼都是她呢! 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尧安帝,侯婧一脸娇羞的低下头,笑着将手中的食盒摆在旁边的桌几上,端出精致的白玉汤盅,放入白玉汤匙,笑着捧起来; “陛下,这是臣女替您熬的参汤,您尝尝味道,若是好喝,臣女以后日日给您做。” 满眼都是尧安帝的侯婧,不光话说的很巧妙,更是睁大双眼,满含期待,只希望这汤能被眼前年轻、冷俊的帝王喝上一口,那样,她便心满意足! 可她哪里知道,尧安帝在看到她这身装扮,头上的金簪,以及奢侈的白玉汤盅时,就已满心厌恶,若不是顾及侯家权势,他早就将不把先帝放在眼里的她处死了! 可是,尧安帝偏偏忍了! 还伸手接过汤盅,在徐寅担忧的眼神下,低头闻了一闻,并笑着夸赞; “闻起来不错!” “陛下不妨尝尝味道!” “陛下,奴才……” 徐寅立即上前阻止,却被尧安帝一个冷冷的眼神儿制止。 接着,尧安帝在徐寅的不安,侯婧的期待下,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瞬间,胃里一阵恶心,尧安帝却表现的面色如常,甚至又喝了两口才停下,将侯婧喜的满脸笑意,盯着就问; “陛下,味道如何?” “还……不错!” “那臣女明日继续为您送来!” “劳烦侯小姐!” 尧安帝没拒绝,亦不曾答应,模棱两可的说完竟低头又喝了起来,且一口接着一口,就像那汤是什么人间美味,让他停不下来一般,看到一旁的徐寅不知所措,直到白玉汤盅底部就剩一些参须,才将盅递给满目喜色的胡婧; “不早了,侯小姐退下吧!” “是,陛下也早些歇息,臣女明日再来!” 说完,侯婧装好食盒,行礼后就退了出去,轻盈欢快的步伐表明了她此时的心情。 待她出去,嘴角带笑的尧安帝瞬间变脸,且大步上前弯腰对着墙角的痰盂吐了起来,那样子吓的徐寅手脚发软,以为刚才的汤有问题; “陛下,您怎么了?奴才这就传御医……” “闭……嘴!” 被狼狈的尧安帝冷呵止,徐寅这才觉得活了过来,赶紧倒了一杯茶递上; “陛下,您漱漱口!” 看着尧安帝漱完口,徐寅又壮着胆子问; “要不还是让太医给您看看吧,万一这汤中有问题……” “哼!问题,朕倒巴不得呢!” 尧安帝说完,冷冷撇了一眼门外,便朝内室而去…… 翌日一早 群臣于光明殿等候,直到上朝的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到尧安帝的身影,众臣不由暗自猜测; 难道陛下起晚了? 还是被什么是绊住? 亦或者被女人给迷住了? 女人? 后宫至今悬空,何来的女人? 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尧安帝迟迟未到原因的众臣,不由低头交耳,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时不时的看几眼东川侯,眼中的羡慕之色藏也藏不住,就在大殿快跟街市一般热闹时,徐寅面色如土,匆匆而来,并大声宣唱; “陛下圣体欠安,今日朝会暂歇,各位大人请回!” 徐寅站在高位上宣唱完,不等众人回神,就又匆匆离去,属实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先出宫去。 走在人群中东川侯,不知怎么的眼皮狂跳个不停,就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不等他想个头绪来,就见叶开带着一队禁军朝他们而来,群臣立即站定,各个心惊胆,脑子里迅速想着有没有犯什么过错,以及惹到尧安帝…… “拿下——” 叶开冷冷一声令下,众臣云里雾里时,禁军迅速上前将东川侯团团围住; 此时,侯树东面色铁青,怒气冲冲盯着叶开质问; “敢问叶统领,本侯到底犯了何等大罪,让你们这般放肆?” 东川侯镇守东边儿多年,早就过惯了土皇帝的生活,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 此时,他有多愤怒,光看脸色便知晓。 即便如此,叶开依旧不卑不亢,甚至气势比他还要足的扫视一圈愣在原地,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众臣,便大声道; “侯婧毒害陛下,其心可诛,罪不可赦,东川侯教女不严,为臣不忠,还请前去面见陛下!” 听到女儿毒害陛下,东川侯瞪大双眼,满目不可置信,很快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奈何,他不但不能反抗,甚至什么话都不能说,咬着牙怒视片刻叶开,在众臣的注视下,选择乖乖顺从; “带本侯去见陛下!” 他倒是想看看,尧安帝到底要耍什么把戏? “侯爷请!” 叶开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但手下的禁军三两下将东川侯绑了个结结实实,就算他一身武艺在身,也不能轻而易举挣脱。 就这样,刚才还被许多人羡慕的东川侯,被叶开带走了! 霎时,所有人面色骤变,回过神来转身就朝宫门而去,生怕晚一步被牵连; 与此同时,他们也清楚,尧安帝的清算远没结束! 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他们! 为此,许多想要巴结东川侯,甚至和东川侯已经牵扯上关系的官员,想尽一切办法撇清关系,甚至落井下石,只为自保…… 第二百九十二回侯家事变 东川侯被关在宫内,宫外的家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不停的派人到处打探消,甚至都打探到后宫来了; 可惜,侯婧被关,他们什么也没打听到! 一连几日的免朝,未见到尧安帝的百官,才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心里也不由猜测新君可能‘病的不轻’! 而被侯婧‘毒害’,被外面各种猜测的尧安帝,却安然无恙在寝殿批阅奏折,直到段磊的到来,他才停下手中的朱笔; “如何?” 一身戎装,风尘仆仆,耳朵与鼻头通红的段磊,行礼后起身有力回答; “回陛下,一切顺利!” 尧安帝眉头舒展,嘴角上扬,心情极好的又问; “安顿在何处?” “北大营不远处?” “甚好!” 尧安帝心情大好,起身踱步而下,来到段磊面前伸手拍着他的肩膀,毫不吝啬夸赞; “不愧是镇国将军的弟子,朕心甚喜!” “末将只求不要辱没虞家军的威名!” 事到如今,听尧安帝提起自己的师父——镇国将军,段磊心中依旧难受不已,同时也坚信,他的师父定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而他们师徒,终有一日还会见面! 尧安帝也露出自打顺安帝驾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便又盯着段磊道; “朕让你亲率这五万骑兵,你可有异议?” 没想到尧安帝会有这般决定的段磊,一瞬的愣神后,便自信回道; “末将不负陛下重托!” “好,段磊听旨——” “末将接旨!” “朕命你为骑兵营大将军,即日起掌管骑兵营一切军务,若有不服者,原地诛杀,不必上报!” “是,末将领命!” 东边儿高岭州调来的那五万骑兵,虽然缓不济急,也没在平叛一事上出一分力,可这五万骑兵一个不少的到了京城,并被段磊成功收服,这对尧安帝来说,是天大之喜! 有了这五万骑兵,他手中的砝码更多,东川侯的势力相对而言也削弱大半,届时…… “陛下……” 尧安帝心情极佳的正畅想未来时,叶开突然进来打断他的思绪; “说——” “启禀陛下,刚传来消息,东川侯世子——侯砬,去妓馆狎妓,且口出狂言,说陛下……” 说到这儿,叶开这个复述者都有些提心吊胆,不敢轻易出口,可想而知东川侯世子言语有多狂悖无道!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的尧安帝,由于心情不错,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心,盯着叶开问; “他说了什么,如实禀来!” “陛下,那东川侯世子说陛下残暴不仁,暴戾恣睢,残害忠良,不配为君,并私下里散发一些不当之言,蛊惑人心,替东川侯鸣不平。” 叶开说完,徐寅首先擦了擦脑门儿的冷汗,只觉得这位东川侯世子是背着粪篓满街转——找死! 果然,尧安帝眼眸的笑意掺杂着几分瘆人寒意,声音低低沉沉道;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尧安帝认同,甚至是肯定这个说法; 起码说明,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君王! 从窗外收回视线,尧安帝盯着低头的叶开又冷冷道; “国丧期间,他既管不住自个儿,索性就让他做个风流鬼吧!” 闻言,叶开立即领旨;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记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叶开转身之际,尧安帝又嘱咐一句,自然是要他做的干净利落些,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是——” 暗探出生的叶开,对这种事一向得心应手,立即退下去安排。 两日之后,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夜节这日,本该热闹的街市因为国丧期间,少了张灯挂彩,贴红挂绿的喜庆,但依旧有人暗地出来寻欢作乐; 比如,东川侯世子——侯砬,就在一家妓馆后院,搂着一年轻女子吃酒; “喝,给爷喝,放心,没人敢拿你们怎样!” 被他搂着腰肢强灌酒的年轻女子不敢反抗,只能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即便满脸通红,头晕目眩,也不敢说一句拒绝之言。 最后,侯砬察觉搂在怀里的女子不言不语,连句好听话都不说,便愤怒将她甩开,硬着舌根儿骂骂咧咧; “贱人,老子花钱寻开心,不是让你当木头的,晦气玩意儿,滚!” “老鸨,再给本世子找两姑娘,要你们楼里数一数二的,莫拿那些下等货色糊弄爷!” 妓馆明面上关门儿停业,可私下里也有偷偷接客的,老鸨见侯砬身份不一般,赶紧进来一脸心疼拉起地上摔的七荤八素的姑娘,只能陪笑应承; “世子爷稍等,奴家这就再去给你叫俩姑娘,您莫要生恼,不然传出去咱们都得吃板子!” 听闻这话,心里憋着一口恶气的侯砬,咧嘴一笑,帅气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老鸨反问; “板子?” “去他娘的板子,谁敢动本世子?” “就是皇帝,不对,是新君,他也不能拿本世子如何!” 猛的听到这话的老鸨笑容一僵,面色煞白,心中惊恐,立即拽着晕晕乎乎的姑娘就打着哈哈往出退; “世子爷,您先吃酒,奴家这就去给您叫姑娘去!” 老鸨是个精明的,清楚他们这等小人物在夹缝中生存,根本不敢牵扯此等大事,心里更是期盼着侯砬能赶紧离开; 不然,他再胡言乱语下去,谁也讨不到好! “胆小怕事的老货,你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 看着老鸨离去的背影,侯砬大着舌头冷着眼哼骂,说完心里还不得劲,拿起手边的酒壶就用力往地上一贯; “砰……” 外里听到响声的老鸨吓得浑身颤抖,白着脸立即往前院而去,生怕这位世子发起疯连她也殃及,可是接下来的叫骂声,让这老鸨恨不得原地升天; “祁容舁,你残暴无德,不配为君!” 老鸨刚走到院门口,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生怕又听到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咬着牙站起来,用力掐了一把走路摇摇晃晃的姑娘; “不想死就快走!” “妈妈——” “给老娘闭嘴,就知道喝马尿的玩意儿,老娘养你何用?” 终于,老鸨骂骂咧咧的离开院,可侯砬的叫骂声依旧没停; “苍天无眼,天要亡我元启,让这等残暴不仁之人为君,是我元启百姓之灾,是我等臣子之难,是忠臣义士之祸呐!” “暴君,我侯砬与你势不两立……” 此时叫骂的很凶的侯砬,翌日一早被人发现死在妓馆,且还是死在女人肚皮上……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女子竟然是前六皇子妃——吕解语! 这俩人是如何混到一起的? 吕解语又是如何到妓馆的? 这两个问题很迷惑,又好像很明了,但是谁也不敢乱想,甚至连议论声都听不到! 侯砬虽死,但种种罪行被群臣弹劾,一时间连带着东川侯也被人扒出许多罪证,讨伐声一片…… 第二百九十三回新君手段 “侯束东只手遮天,目无法纪,藐视君王,国之危难置之不理,袖手旁观,圈地自用,纵容手下欺凌百姓,强抢民女。教子不严,其子屡次出言无状,辱骂君王,其心可诛。教女无方,其女毒害陛下,心思歹毒,不配为人……” 时隔数日,尧安帝再临朝,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列出侯束东一家,自己其手下的桩桩罪证。 最后,又下了一道让人胆战心惊的圣旨; “今,朕特昭天下,免去侯束东一切官职与爵位,没收其所有家产,念其多年镇守边关有功,朕从轻发落,诛其三族,其部下与六族赦免,钦此!” 诛三族? 依侯束东的人脉关系,三族也有好几百号人,又是血流成河! 依旧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 而且这事还没完,尧安帝顺带将吕家,孟家都给处置了! 吕家是嘉妃,和吕解语的娘家,本来嘉妃死时,吕家就被清算的,奈何当时尧安帝实在腾不出手收拾他们这些小喽啰,只好拖到现在。 而孟家,虽然出了一个庆嫔,但是孟则同但凡有点儿脑子,不要与还是太子的尧安帝对着来,为了皇家脸面,他们一家大概率不会有性命之忧! 奈何,孟则同当殿辱骂太子,甚至污蔑他害死庆嫔,多少有些不上赶着送死了! 这两家被清算,侯束东三族被诛杀,朝堂前所未有安静,所有官员比任何时候都谨小慎微,办事上心,让尧安帝的耳根清净的同时,心里也舒坦! 因为,他没想到的事,下面官员都已经提前想到了,且面面俱到,很是用心,着实让他省心不少! 对外,整个元启已经完完全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东边儿的高岭州,由于抽走了五万骑兵,兵力减半,尧安帝便安排亲信——云展,前去接替侯束东的位子; 但是,云展只是高岭将军的头衔,并没有封爵,这是怕又养出一个‘东川侯’来! 不过,云展出身普通,没有家族倚靠,尧安帝完全不用担心他一手遮天,甚至将唯一的表弟,也就是闽皇后唯一的侄子,太后唯一的侄孙——闽恒信,派去高岭历练,好让他与云展配合。 话虽这么说,可闽恒信资质平平,不堪大任,尧安帝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和闽家缓和关系,更是为了弥补对闽皇后的愧疚,以及为了让太后安心罢了! 然而,处理完这一切,朝堂还没安宁几天,就有人又不安分了! 这日朝会,尧安帝问完正事,见无人再开口,刚要宣布退朝时,营阳侯——祁斌,出列大声道; “陛下,臣有事禀奏!” 看着出列的是自己名义上的堂叔,尧安帝盯着他打量几眼便不冷不热道; “营阳侯何事要奏?” “陛下,您已登基多日,至今后宫空虚,还请陛下早日迎娶后宫之主,好协助陛下管理后宫诸事,为我皇家开枝散叶,丰盈子嗣,还请陛下恩准!” 娶妻,生子,这两件事乃尧安帝的禁地,谁都不能提,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此时,恰好被勇敢的营阳侯提了出来,瞬间,所有人觉得空气凝结,浑身发寒,既不见尧安帝表态,又听不到营阳侯继续说,有人大着胆子抬头朝高位看去; 就见尧安帝双眼带恨,就像看仇人一般死死盯着营阳侯,又好像透过他回忆什么痛苦之事,满脸的悔恨,悲愤交织,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撕扯着他,那张冷俊的脸庞渐渐扭曲,直到狰狞恐怖…… 此时,已被尧安帝的眼神吓破胆的营阳侯,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着叫了一句; “陛下——” 营阳侯仗着堂叔身份,知道尧安帝不会将他怎样,心中的惧意也退去,便直直盯着上首。 此时,回过神的尧安帝面容恢复正常,眼神也渐渐清明,只是看向营阳侯的眼神依旧冷的毫无温度可言,在众臣竖起耳朵的等待中开口; “营阳侯觉得后宫之主该娶哪家小姐合适?” 明明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是从此时的尧安帝嘴里说出,却带着莫名的危险,让众臣犹如昙花一现的美好心情,彻底转为不安和恐慌! 此时的营阳侯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但是碍于面子,还是硬着头皮回话; “这……自然是德行品性,规矩礼仪,容貌才情,出身家世样样出众,陛下又心悦之人才能担得起后宫之主之位!” 说的倒挺好,只是尧安帝眼中依旧没有一丝动容之色,甚至有些玩味的又问; “这样说来,侯爷已有合适人选了?” 刹那间,营阳侯浑身一僵,脸色一白,慌忙跪地矢口否认; “绝无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臣心苍天可鉴,奏请此事为我元启江山,皇室血脉,以及陛下着想,绝无分毫私心,还请陛下明鉴!” 此时此刻的营阳侯,终于意识到什么堂叔堂伯的根本无用,只要尧安帝不开心,他们屁都不是,更别说摆出长辈的架子说教了! 这时,一旁的骧江王见营阳阴侯实在被吓得可怜,于心不忍便站了出来; “陛下,营阳侯忠心可鉴,只是在此事上难免有些着急,还请陛下宽恕!” 骧江王的分量可不一般! 本身他自己就是皇室唯一的亲王,加之其又与先帝关系亲厚,虽说常年在封地,但地位绝对不容忽视! 见骧江王开口,且话说的极为舒服,尧安帝的脸色才好看些许,冷冷瞥了一眼营阳侯与众臣,这才撂下话; “朕大婚之事,待大孝期满再议,这期间,朕不想再听有人提及此事!” 作为儿子,尧安帝要给先帝守孝十六个月; 但是,他所说的大孝期就有待商榷了! 可以是两年! 也可以是三年! 只要他不想大婚,这个时间由他定! 没想到这种可能性的众臣,以及骧江王,自然而然的就将大孝期理解为十六个月! 想想也就一年有余的时间,他们等得起,便齐声呼应; “是,臣等遵旨!” 第二百九十四回新君烦恼 权力集中,朝堂安定,可尧安帝心里依旧不踏实; 因为,死去的假伏章远到底是何身份,至今没有结果! 就连当时刺杀虞家兄弟的黑衣人,有没有连根铲除他也不确定! 为了不让这些人在元启继续兴风作浪,尧安帝派出一批暗卫,让他们去上相一带专门清剿黑衣人残存势力,势必将他们斩尽杀绝,连根拔起! 同时,又想起在叛乱中立有大功的华阴侯世子——储长恒,便将其宣进宫; “长恒拜见陛下!” 储长恒虽为华阴侯世子,由于性格原因,一直未进朝,倒是比朝中官员多了几分洒脱和率真,让尧安帝对他也有几分好感! “起来说话!” “是——” 盯着起身,恭敬站在下面,脸色,精气神儿都极为不错的储长恒看了几眼,尧安帝又问; “伤势怎样?” “多谢陛下关心,长恒已无碍!” 尧安帝点点头,并抬手示意他坐下,而后又问; “朕打算让你入朝,你可有异议?” 已得华阴侯提醒的储长恒,并无丝毫意外之色,起身就朝首为行礼; “长恒无任何异议,全凭陛下做主!” 华阴侯府虽有侯爵,但并无实权,不拘约束的储长恒不想家中为他某得一官半职,亦不想被不起眼的官职牵绊; 如今,因着平叛之功被陛下亲封官职,那可是大不一样的; 因此,他选择坦然接受! “那就……” 本来想让封储长恒在军中担任副职的尧安帝,想起段磊之前担任的副统领一职还空着,再次盯着华阴侯世子一番打量,便接着道; “禁军副统领一职,你可有信心胜任?” 禁军副统领? 储长恒做梦都不敢想,尧安帝会将这么重要的职位安排给他! 要知道禁军可是皇帝亲兵,只听命于皇帝! 说的再直白一点,各大世家使出各种手段想将家中子弟安排在禁军中,看中的就是陛下亲兵这一点。 不说别的,若在陛下面前露脸,保不齐哪一日来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因为,这种事的概率太大! 惊喜来的太过突然,储长恒脑袋发懵,整个人呆住,以至于尧安帝以为他不愿意; “你不愿?” “陛下恕罪,长恒不敢,只是段将军他……” “他自有他的去处!” 尧安帝说完,就见储长恒跪地叩拜; “长恒定不负陛下重望,多谢陛下重信!” “起,若无事就明日上任。” “是,长恒遵旨!” “统领腰牌等物去找叶开,不懂的问他便是!” “是,多谢陛下厚爱!” “退吧!” “长恒告退!” 直到退出承明殿,一阵冷风吹过,储长恒打了个寒战才彻底清醒; 终于意识到眼前一切,不是做梦!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看见叶开从远处而来,连忙抬脚上前问礼; “叶统领别来无恙!” “见过储世子!” “属下不敢当,往后还要叶统领多多关照。” 储长恒表现的极为谦逊,听到这话的叶开看了眼承明殿,心里就有了猜测,不等他开口储长恒又道; “陛下刚才任命储某副统领一职,并让储某找统领大人拿腰牌等物……” “恭喜世子,回头让人给世子送去!” “统领大人见外,您直接叫某长恒便是。不瞒您说,储某从未经历官场,对宫中之事一窍不通,往后劳烦统领大人多多关照,多多提点,长恒先谢过!” 说着,储长恒对着叶开就行礼,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起; “既然往后你我共事,那些虚礼免了,不懂的只管来问我便是,只是眼下有要事禀奏陛下……” 知道叶开是尧安帝最信任,且掌管明暗两处势力的存在,储长恒对他格外客气; “叶统领您请,咱们回头细聊!” 说完,叶开点点头朝承明殿而去,站在原地目送他进殿的储长恒,带着满心激动,和这个好消息直接出宫。 殿内,叶开拿出几封信递给尧安帝; “陛下,这是伏老夫人托人送来的!” 一听伏老夫人,想起她这一生的坎坷,尧安帝冷沉沉的眼眸微闪,带着疑惑道; “信?” “是,来人说,这些信是伏老夫人离京前,收拾东西时找到,或许对陛下有用!” 盯着面前几封泛黄的信封看了几眼,尧安帝这才不紧不慢接过来,并拆开最上面一封看了起来; 每封信都简简单单,只有聊聊数语,可六封信看完,尧安帝的脸色便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不由再次想起那假伏章远死时留下的两字,再结合手中这些信上的内容,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他本名该叫羊舌冲才对!” 叶开一脸震惊; “羊舌?那不是鄱芜皇室的姓氏么?” 尧安帝死死攥着手中的信,回想起顺安帝驾崩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愈发肯定这点; “鄱芜……野心勃勃!这是早就谋划我元启了!” 说着,他仔细想了想,便又问叶开; “鄱芜皇室,可有叫羊舌冲之人?” 叶开认真过了一遍鄱芜皇室的信息,便摇头; “并无,老番王留下的几个子嗣,目前活着的也就摄政王——羊舌屠,与小番王——羊舌乘,其余都死于摄政王之手,且这么多年传来的消息,从未听说过羊舌冲此人!” 说完,叶开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尧安帝,愣了一瞬便说出自己的想法; “会不会是那逆贼死时故意说的,为的就是迷惑陛下?” 尧安帝突然转头冷冷盯着叶开,直盯的他毛骨悚然,心里发慌,以为多嘴说错了话,正要请罪时,尧安帝行测测道; “不无这种可能!” 叶开…… 吓死他了! “不过,朕以为一辈子顶着别人身份而活的人,死时,最想做回真正的自己,也想留下他的真名……” 突然,尧安帝走向窗边,抬头望向最远处的天边没了声音,一旁的徐寅迅速瞄了一眼,天色阴沉一片,天上什么也没有,也不知尧安帝这么投入到底在看什么! 这时,他又开口了; “因为,他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一点痕迹!” 这句话莫名让叶开觉得,好像是尧安帝在自述心声一般…… 第二百九十五回提前布置 “让人仔细查查鄱芜皇室,尤其是摄政王——羊舌屠的兄弟!” “是,属下会尽快安排下去!” “安插在那边的暗探全部启动,时刻注意鄱芜动静,有异常立即急报!” “属下明白,会启动紧急联络方式,随时候命!” “另外……” 说着,尧安帝突然转身朝御案走去,提笔迅速书写了一张简信,带墨干后装好,看着叶开道; “这是朕写给神武侯的密信,用紧急联络方式立即送出!”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叶开双手接过信件,说完就转身迅速离去,而站在御案前的尧安帝,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低头看了看一旁那几张信纸,前世的疑云好像都有了答案! 前世,他一直想不通他的‘好六弟’为何造反? 直到死时,知道他并非祁氏子孙,他也没想通; 一个野种哪里来的底气造反作乱? 背后是何人支持,操控? 那些高手,军队又是从何而来? 直到此时此刻,他终于想通; 那假伏章远,大概率就是鄱芜皇室之人,且身份不低! 而他那个野种‘好六弟’,也出自鄱芜皇室,还与他是叔侄关系…… 等等,他记得那野种死时曾说‘他是王……’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就断了气,但尧安帝肯定,这个‘王’绝非姓氏,那便只能是…… 爵位了! “呲啦……” 尧安帝突然抓起那几张信纸在手心用力揉搓,情绪暴怒,好像以此来宣泄心中的怒火,又好像在为某种决定而后悔,一旁的徐寅心惊肉跳,既担心又害怕,最终还是选择装聋作哑。 “野种……” 终于,尧安帝忍无可忍,怒骂出声,低沉沉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恚,让徐寅一个头两个大,心中疑惑; 野种? 难道顺安帝还有一个假儿子不成? 接着,尧安帝红着眼咬牙猛砸御案; “砰!” “朕……早该将他碎尸万段!” 徐寅吓了一大跳,殿外站的太监宫卫,也都低下头,心中祈祷千万不要殃及他们才是! 不过,也都好奇这个‘他’到底是何人? 接着,尧安帝大喊一声; “来人——” 闻声,侯在外面的杨宽立即进去; “陛下……” “宣兵部侍郎——池松德,冠军将军——段磊,定宁将军——江上忠,定卫将军——苏绍安,进宫见朕!” “是——” 杨宽立即领旨而去,看尧安帝的脸色和这架势,估计接下来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 “驾——” 一队人马直往常青的官道上快马行驶,几十号人包裹的严严实实,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鸟兽四散,土匪都不敢冒头! 突然,最前面的虞杳勒马急停; “吁——” 后面‘吁’声一片,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柯丞立即打马上前,就见前方拐弯处,好像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立即扭头对虞杳说; “公子先歇歇,属下前去看看情况!” “一起!” 说完,虞杳扭头朝身后的胡秀杰,架炎吩咐; “你们当心点儿,我和柯丞先去看看情况!” 不等两人回话,后面的姚怀安就担心的开口; “公子,您千万当心!” 姚怀安不光是姚吉的孙子,更是陪伴虞家几位少爷一起长大的,对虞杳来说,他就是另外一个哥哥,自然知道他的心情便点点头打马前去。 虞杳和柯丞转过弯后就减速,前方前方百十来丈外打斗的两伙人中,一伙儿明显是土匪,另一伙儿…… “公子,看着好像是万顺镖局的!” 万顺镖局? 虞杳一愣,定睛一看,不远处朝他们方向而来的一对车马前面,确实插着万顺镖局的旗子! 而且,人群中几个打斗的身影也格外熟悉! 虞杳二话不说就同柯丞道; “上去帮忙!” 上次的事多亏了万顺镖局,虽然彼此算不上朋友,但虞杳对几人很有好感,打马就冲上去; “驾——” 前方被几十土匪团团困住的庞鸣等人,什么都不敢想,只提着刀剑一通砍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死,要保住他们押送的镖! 突然,骑在马上的两人迅速上前,不等他们看明是敌是友,旁边的土匪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这时,不远处刚脱身的九师弟——计江远惊叫出声; “公子!原来是小公子!” 小公子? 听到自家九师弟的惊叫,庞鸣解决了眼前一个土匪,这才扭头看向不远处正挥剑的虞杳,和柯丞二人; 一眼他就看见虞杳,也想起小公子是何人,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大声喊话; “多谢小公子仗义相助!” “客气,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人数众多,但实力一般的土匪,在虞杳和柯丞的加入下节节败退,最后十几人只能咬牙含恨逃走。 看着那逃走的十来土匪看向他们的眼神,恨不能将人活吞了,柯丞觉得留下这些人是个隐患,便打马就要追上去,却被虞杳拦住; “算了,让他们走!” “公子,他们认得咱们,且今后咱们常来往与此地,斩草不除根,早晚是祸害!” 柯丞的话,让万顺镖局的几人心里一紧,立即跟着担心起来。 “这一路的土匪多了去了,杀不完的,至于他们……” 虞杳看着朝山边逃窜的无影无踪的十几个土匪,满眼冷意和自信; “想要报仇,只管来!” 虞杳清楚,他们注定是要和土匪对立的,这种事无法避免。 “多谢小公子与好汉搭救之恩,此恩情庞某铭记于心,往后我万顺镖局任公子差遣!” 身上挂彩的庞鸣上前行礼道谢,话说的也极为诚恳,但虞杳却笑着婉拒; “庞大哥客气,路过顺手而为,不必这般介怀!” “小公子不知,我们这行的规矩便是如此!更何况二位出手不但保了我们兄弟几人的性命,还救了我们镖客,更是保全了我万顺镖局的名声,此大恩庞某不敢望!” 虞杳这才看向停在路边的两辆马车,便开口打岔; “几位先忙正事儿,此事回头再说也不迟!” 虞杳说完,二师兄——伍温阳立即开口; “小公子说的没错,咱们忙完正事再说。” 庞鸣点点头又问; “小公子此趟,可是要去常青?” “正是!” “那咱们回见!” “回见!” 说着,庞鸣让众人收拾一番,就立即启程赶路,虞杳想起后面还等着的人,便朝他喊道; “庞大哥,给前方我的人说一声,让他们过来!” “好——” …… 第二百九十六回惊人消息 常青城 夜色朦胧,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或游街、或赏灯、或看戏…… 总之,繁华的常青城犹如另外一个天地,国丧对其毫无影响! 客栈里的虞杳也没去凑这份热闹,而是安心等待郑泰的到来。 这时,店小二送来热茶; “公子,您要的茶!” “放下吧!” 柯丞冷冷道,只抬头打量一眼,店小二心里就忍不住发慌,眼睛看都不敢看旁的,赶紧往出退去; 不想,才退到门口,就和前来的郑泰撞上,确切来说是撞到剑上,店小二大惊,立即白着脸连连道歉; “这位爷,是小的不长眼,还请爷见谅!” “小的该死,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小的一般见识!” 匆匆而来的郑泰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惊恐的店小二; “退下!” “是,小的多谢这位爷宽宏大量!” 店小二也算机灵,说完又行了一礼,而后边擦着冷汗边往外走,看着他下了楼,郑泰才踏进门,朝坐在主位上的虞杳行礼; “属下见过公子!” “莫要客气,坐下说!” 郑泰同柯丞互相点头打完招呼,这才在旁边坐下。 “最近怎么样?” “一切都好,属下又寻摸了三处宅院,这是房契,还请公子过目!” 从袖中掏出几张地契,郑泰起身递给虞杳。 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地段还都不错,最主要的是房子也够大,虞杳极为满意; “辛苦了!” “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不愧是虞驰正的手下,办事,说话一点挑不出毛病,虞杳对他们三人越发的看重,刚想要问问宅子的情况,郑泰自己就开口了; “三处宅子,属下做主买了几人看着,里面都已洒扫干净,公子若得空闲,明日前去看看。若有不得当之处,属下也好再收拾一番,好根据公子的喜好再添置一些家具等物。” “好,明日去看看,正好我还想再置办一家铺子!” “铺子?不知公子要多大的?” 看郑泰神色,虞杳就觉得他有门路,仔细想了想便如实道; “要摆设皮子,地毯等物,店铺不能小,不过两三家铺面相连的也可以的。” “那好说,属下买这几座宅子时,偶然间和城里的官伢子认识,他手中有不少铺子出手,前几日还问属下要不要呢!” 官伢,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的伢行! 官伢子便是官伢的管事,一般都是有背景,或者有靠山的! 想到这儿,虞杳不由的问; “这官伢子是何身份?他背后靠的又是谁?” “回公子,经属下打听,这黄树根是常青都司——刘翰妾室的亲兄弟,靠的自然是都司府的势。” 都司! 这可是掌管常青军务的武官! 换句话来说,常青的一切军务,包括粮草,军饷等,此人一手包管,就是常青知府——廖谭与,在他面前也只有逢迎谄媚的份! 想到如今的局势,虞杳觉得此人倒是可以接触一下,起码通过这黄树根了解一下刘翰的态度也好,便对郑泰道; “这一两日你见一下黄树根,若是能约出来最好不过!” 说着,虞杳又掏出一叠银票给郑泰; “这些你拿着打点,不必在乎银钱,只要这黄树根愿意,吃喝玩乐随意花,就是给他塞点也无所谓,不过,约他见面时说一声,我也想见见他!” “是,属下明白!” 本不好意思收这些银票的郑泰,听到虞杳的话才打消念头,起身接过银票就收起来,想了想又低声说; “公子,昨日夜里客栈后院的灯有亮,不过一会儿后又熄灭。” 客栈后院儿,自然是汲貆住过的那小院。 “上次自我离开后,可有人住进那小院儿?” “不曾有过,昨日是这段时间以来头一次亮灯!” 虞杳不由陷入沉思,在猜测汲貆有没有回鄱芜时,郑泰的话让她内心一颤; “公子,属下打听到,新帝登基前京城叛乱,叛军首领是关内侯——伏章远,不过此人身份不简单,好像并不是老关内侯之子。就是嘉妃所出的六皇子,好像也不是皇室血脉,听说和叛军首领有些牵扯……” “这消息可靠?” “可靠,是从京中传来的!” 京城传来的,自然是可信! 郑泰以为虞杳会问消息的由来,她却闭口不提,沉思片刻后便问起了别的; “为何这般确定叛军首领不是老关内侯之子?” “此事多年前就有传言,且新帝登基后,并未对伏老夫人有任何处置。不过嘉妃的娘家——吕家,满门被抄斩,一个不留!” 吕家被抄斩? 说明六皇子的身份确实有问题,那他; “六皇子被怎么处置了?” “说是叛军打进城那日,从宫墙上掉下去摔死了,而且……” 说到这儿,郑泰神色紧张的朝窗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先帝也是被叛军所杀!” 虞杳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先帝被叛军所杀! 说明什么? 说明叛军势力非常强大! 强大到朝廷无法抗衡,甚至都攻破了宫门…… 不对! 梦里场景,叛军杀进宫好像是几年后才发生的! 为何就提前发生了? 难道是因为虞家跳出了棋盘,导致一切发生变故? 会是这样吗? 此时的虞杳也不能完全肯定,是否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了一切!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虞家彻底摆脱了被残害的命运! 想起新帝,虞杳突然想起他的心头爱来,就不由问; “那太子……新帝之前最宠爱的那位伏小姐如何了?” 爱的那般死去活来,假伏章远造反,他的女儿新帝要如何对待才好? 那蠢货,一定会想方设法保住他心爱的女人! 郑泰和柯丞不约而同看向八卦欲旺盛的虞杳,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关注这等事! “此事,属下倒是不曾听说,不过……” 虞杳赶紧追问,就差把‘八卦’两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怎么了?” “数月前,那位伏小姐就已嫁给了六皇子!” “数月前?这怎么可能?” 虞杳大惊,一脸不可置信! 蠢货太子和伏怜滢可是爱的死去活来,眼里只有彼此,看不见旁人的存在! 再说,那对狗男女怎么可能分开? 应该锁死才对啊! 虞杳再次懵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二百九十七回再次偷听 三更后,两道身影从后街巷一晃而过,进了四风客栈后小院…… 虞杳带头,轻车熟路来到上房侧角落里的假山处,检查一番,见堵在假山口的石头未曾动过,她才放心的朝前面摸去,柯丞则跟在后面警惕打量四周。 院里没人,房里也漆黑一片,虞杳猫在暗处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察觉上房内有极其微弱的声音,就像病入膏肓者发出的虚弱呼吸,不待她细想,前院门儿从外打开,两人瞬间缩在侧角暗处,屏住呼吸; 就见客栈的掌柜——焦荒,手提油灯,旁边跟着手提着箱子,看样子像是大夫的中年男子匆匆进来,并径直朝上房而来; 缩在上房侧角暗处的虞杳和柯丞悄悄又往里退了退,屏住呼吸看着两人推门进去,直到房门关上,这才直起腰板,侧耳静听; “主子,您今日可好些?” 是焦荒的声音,只是他口中的‘主子’,不知是不是汲貆? 虞杳心里暗自猜想着,屋内响起熟悉又极其虚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死……不了!” 是汲貆无疑! 听声音不是病了,就是受了重伤! 可是,他都这副德行了,为何偷偷躲在这里,还连灯都不点? 虞杳想着,放缓呼吸仔细听了一会儿,房里却没有一丝声响,周围也安静的可怕,她刚想要凑上前去听听时,房门突然有从里打开; 焦荒带着那位大夫出来了,两人站在廊下压低声音交谈; “我家主子身子怎样?” “不大好!伤及心脉,得好好将养,切不可费神劳力,不然……” “不然怎样?” “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你……” “焦掌柜莫恼,我也只是实话实说,重要的还是得看这位爷,他若安心养着,一两个月就能恢复个五六成,若是……” “劳烦吴大夫,在下送您出去,不过,今日之事不可与旁人提起!” “焦掌柜放心,在下的为人你还不知吗?” “那便最好……” 说着,俩人出了前院门儿,在虞杳想要进去弄死汲貆时,院门儿再次打开,焦荒独自一人又折返回来,并脚步匆匆进了上房,从里边儿关上门儿,接着就传来说话声; “主子,您伤的这般重,属下实在是怕……” “怕……何?” “怕……怕主子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些人就……” “放心,我……死不了!” 汲貆的声音落下后,屋内又陷入沉默,等了一会儿没见声音传来的虞杳,给柯丞一个眼神,她则壮着胆子去廊下偷听; 凑到窗户下仔细听了听,虞杳才发现屋里好像没人! 瞬间她便明白,两人大抵是进了暗室。 虞杳立即缩回暗处,悄悄同柯丞道; “你先走,我去去就来!” 不想,虞杳刚走两步就被柯丞一把拉住; “你……” “公子不可涉险!” “不会!” 说着,虞杳轻松挣开柯丞的大手,就朝假山的那个小洞口儿去; 上前轻轻搬开石头,在柯丞的注视下,虞杳娇小的身子钻了进去,由于洞口太小无法转身,她只能小声道; “堵上,你先走!” 话才说完,就听到洞口被石头堵上的声音,但是,身后也跟上来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是柯丞! 瞬间,虞杳愣住! 要知道,这个洞口小的她钻进来都有些吃力,更别说柯丞这样身高马大的男人了! 满肚子疑惑的虞杳,艰难回头问; “你怎么……” “属下会缩功!” 柯丞的话让虞杳彻底懵了! 缩功? 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虞杳忍着一肚子疑惑快速往前爬,直到匍匐爬行了几十米后,前方瞬间宽敞,她才起身,猫着腰前进,大约又走了百来米,终于到了上次偷听的暗室。 此时,这间不大的暗室内摆满了几十个空箱子,柯丞刚掏出火折子要吹着时,就被虞杳一把摁住,并示意他不要出声。 俩人悄悄往前走了几步,贴着墙终于听到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传来汲貆和焦荒的说话声; “主子,京城的势力被杀光,那咱们以后该如何行事?” 焦荒问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汲貆虚弱,却又愤怒的声音才响起; “以后……自然是和元启势不两立,咳咳咳……” “主子莫要动怒,当心身子!” “身子?是要当心……” “主子,那老家那边要如何交代?” “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要如何交代……倒也不难!” “那……” “此事你不用操心,那廖谭与近日怎样?” “倒是挺安分,前几日还来打听您的消息呢,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打听?估计是问问我有没有死在京城罢了!” 汲貆声音带着冷笑,不难听出他对廖谭与也不怎么信任! 许是身体太弱的缘故,停了好一会儿,汲貆又问; “上次那批货丢失,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 上次? 不会是她劫走的那批吧? 虞杳心中暗想,焦荒的声音立即传来; “回主子,已查清,是驿站的驿差勾结土匪,半夜给所有人下了药,然后劫走了货物和那八名女子。” “土匪?” 显然,汲貆不相信土匪有这么大本事! “是土匪没错,咱们的人前去看过,死了三十七个土匪,咱们的人由于被下了药,也全部被杀,只是那批货和那八名女子被土匪藏在何处,至今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你觉得土匪会有这般手段?” “那……主子以为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不好说!但那批货与八名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运走,不可能是土匪能做到的!” “可是官府的人说,一路上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四辆货车,两辆马车,也不是谁想藏就能藏得了的!” “所以,你觉得就是土匪所为?” “这……属下曾派人去那土匪窝察探过,驿站正好在对面山下,进进出出一切山上的土匪了如指掌。而且,这些土匪盘踞在那里多年,与其他山头的土匪都有来往,这些货物说不定就是他们互相勾结转走的!” 焦荒的话让虞杳很满意,反正将这事儿推到土匪头上就没错! 而一旁的柯丞,终于明白他家公子到底干了什么大事! 以及,那八名女子的来历! 第二百九十八回套问消息 翌日 天气极好,虞杳带着柯丞,跟着郑泰去看了新买的三处宅子,而后指出需要整改的地方,以及置办的家具等物,并交代下去,三人又马不停蹄赶到位于西华街的西华酒楼,与黄树根见面。 当然,由郑泰出面招待,虞杳和柯丞二人在隔壁雅间,至于要不要露面,则取决于有没有那个必要! 酒菜刚上来,虞杳和柯丞才开吃就听隔壁传来陌生男子的笑声; “郑兄,多日未见,别来无恙!” 一身石灰色圆领长袍,个头中等,不胖不瘦,方面,小眼,大嘴,头戴方帽,一看就是个精明,且能说会道的二十来岁男子,是黄树根无疑了! “托黄兄的福,一切安好,请入座!” 黄树根被邀入座后,见桌上已经摆好的酒肉,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几分,看着对面的郑泰也热情不已,本就话多的他就像打开话匣子一般; “郑兄今日怎会想起约黄某来此?” 这西华酒楼可是常青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酒菜好吃,价格自然也是一般人消受不起的! 所以,精明的黄树根开口就问,心里却认定郑泰是个有财,且有事相求他的。 “前段时间买宅子没少麻烦黄兄,今日得空,就相约出来吃酒,也有一桩事想要再麻烦黄兄!” 说着郑泰提起酒壶给黄树根满上,并举起酒杯; “先敬黄兄一杯,感谢之前对郑某的帮助!” “好说好说,自家兄弟何必见外?” 说着,一向爱吃酒的黄树根,连忙举起酒杯小抿一口,醇香的酒味儿让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儿; 而后举杯一口饮下,脸上都是说不出的满足和欢喜,放下酒杯任由郑泰倒酒,他却想起刚才的话; “郑兄刚才说有事要麻烦在下,不知是哪桩事?” “自然是黄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 黄树根挑眉一想,小眼一眨,便知道是何意了,又迅速打量郑泰一眼,满脸笑容的试探道; “这回要买几处宅子?” “请恕在下无礼,郑兄到底在何处发财?出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知道黄树根拐弯抹角试探自己,郑泰笑着替他夹了一筷子肉,便半正半假的回答; “不瞒黄兄说,在下受人之托,不好推辞。不过这回不买宅子,想买几间铺。” 一听这话,黄树根立马就来了精神; 因为,郑泰可是个大客,且出手也大方,人又痛快,黄树根就愿意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不知,郑兄想要怎样的铺子?” “地段好的临街铺子,大点儿的一两间就够,若是小的话,恐怕得要两三间相通才够,不知黄兄手里有没有合适的?” 黄树根夹了一片的肉塞进嘴里边嚼边思索,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咂了咂嘴,这才笑着回; “旁人若要开口不好说,但郑兄开口肯定有的。” “那在下先谢过黄兄!” 说着郑泰又替他满上酒,两人碰了个杯一饮而尽,黄树根思索一下又说; “只不过,这铺子的价格不比宅子……” “这个在下懂,只要地段好,铺子干净,郑某相信黄兄一定会给公道价的!” “哈哈哈……那定是,官家买卖可不敢坑人!再说,黄某与郑兄的关系在这儿摆着呢!” “不知明日黄兄可有空闲带郑某去看看,若是合适,就早些定下也安心!” “此事有何难?明日一早,郑兄去府伢找我便是。” “多谢黄兄,郑某再敬你一杯!” 郑泰说着又举起酒杯,喝的正尽兴的黄树根想也不想一口就干了,郑泰放下酒杯又给他满上,看着他又一口干了,便又给他满上…… 一个倒,一个喝,一连喝了四五杯,黄树根心中畅快,满面通红,说话越发无所顾忌,郑泰这才试探着问一些不寻常的问题; “早有耳闻刘都司威名,只是我等身份无缘一见,不知黄兄可否讲讲刘大人的英雄事迹,好让郑某长长见识?” “刘……刘翰?” 满脸通红的黄树根边打酒嗝儿边问,显然已经喝多了,竟连名带姓的叫起来刘翰的名字! 郑泰边点头边替他斟酒,嘴上恭维的话却不停; “正是,想必黄兄平日里时常进出刘都司府,不知刘都司有何喜好?” “喜好?他……喜欢银子,也喜欢……我那姐姐!” 好吧! 倒也不假! “刘都司他为人如何?” “他不好也……不坏,对我黄某人却……嗝……瞧不上眼,若不是我那姐姐被他纳了去,他……何曾会瞧一眼我这样的人!” 好像说到了难过处,黄树根提起酒壶,自倒自饮,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 见此,郑泰也不阻止,只是举起酒杯与他碰一下,而后慢悠悠的抿上一口,好像一个合格的聆听者一般,安静听着黄树根倒苦水; “刘翰他……我都不能管他叫姐夫,你知为何?” 还能为何? 一个妾室的兄弟,自然不能这般称呼了! 更何况刘翰还是朝之重臣,这点儿规矩他还是懂的! 心里虽然跟明镜一般,可郑泰却装糊涂; “这是为何?” “为何?还不是他瞧不上我黄某人,不过……他前几日也……找我吃酒了!” “哦!想必刘大人定是有事与黄兄商议了?” “哪……哪有商议?他说……说京都城乱,东边的哪个侯……我也不懂什么猴子不猴子,反正有个猴子被皇帝斩了,听说全家都斩了……; 隔壁的虞杳,听到这话手莫名一抖,不由想起梦中虞家满门被斩的情形,她沉着脸放下酒杯,仔细琢磨一番这话,大概明白所谓‘东边的猴子’,大概是东川侯一家! 可是,东川侯一家为何被斩? “对,是东……东什么侯来着,听说他的闺女快要嫁给新帝,却突然给新帝下毒,你说这女人……坏不坏,她……胆子大不大?” 郑泰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不由一白,却依旧恭维不断; “还是黄兄厉害,这等事都知晓!” “这算什么?那刘翰还说,手上的宅子铺子……能出就出,卖了钱好买……粮与马,你说……他脑子是不是不好使,买粮与马作甚?” “许是刘大人有用处吧!” “不……不是,他说……要不好了,可能……要……不安宁了……” 硬着舌根儿说完这句话,黄树根脖子一软,整张脸埋进面前的肉盘中就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九回牛鬼蛇神 回到客栈,虞杳就一直坐着没动,足足做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郑泰回来; “安顿好了?” “公子放心,人已昏睡过去,明日一早才能醒过来!” “明日看铺子时,让姚怀安和你一起去。” “是——” 交大完,虞杳又拿出了三千两银票给郑泰; “铺子合适直接买了,契书等手续也一并办好,此事你看着办!” 虞杳的信任让郑泰满心感激; “是,属下会办妥一切!” “早些去客栈歇息,莫要让那黄树根察觉异样!” “是,属下告退!” 郑泰退了出去,虞杳这才看向不声不响,陪着她坐了大半天的柯丞,想了想就问; “刘翰此人,你觉得他会和廖谭与等人同流合污吗?” 没想到虞杳会问这么严肃问题的柯丞,神色明显一愣,接着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便答; “属下也不知,公子若想知晓答案,属下亲自走上一趟便是!” 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完全不将刘翰这个都司当回事! 看着自信满满的柯丞,虞杳突然想起缩功一事,沉重的表情一扫而光,便满脸好奇问; “你那缩功是怎么回事儿?” “自小练的!” 虞杳…… 这就完了? 许是看出塔的疑惑,柯丞又补充道; “儿时瘦小,师父见我筋骨格外柔韧,便教了我缩功!” 这么神奇的事儿,到柯丞嘴里倒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虞杳若有所思的低喃道; “果然,人的潜力无限!” “我总以为这玩意儿是杜撰,没想到真实存在!” 说完,虞杳便也接受了这等奇异之事; 毕竟,她本身就是个非常神奇的存在! 然而,柯丞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回事; “公子,要不要属下亲自去一趟都司府察探一番?” “要,但不是都司府,而是廖府!” 说完,柯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起身就要去做准备,却被虞杳喊住; “不急,待三更后我与你同去!” 说完,虞杳倒了两杯茶,边喝边说; “马!粮食!看来刘翰是得到京城的什么风声了!” 柯丞坐回去,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盯着的虞杳问; “会不会是新帝要和鄱芜开战了?” “鄱芜?可能吧!毕竟……”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停下话语,神色严肃的盯着柯丞问; “那汲貆会不会着急回鄱芜?” 此人身份可疑,且重伤从京城逃离此地,虞杳不敢肯定他和叛乱之事有关,但非常确定他不是什么善茬!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的虞杳,突然就纠结起来; “要不要弄死他?” 可是弄死一个了解的汲貆,势必会出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汲貆’,甚至是好几个,届时若真起战,她还得费力气打探消息,不如…… “要不属下这就去宰了他?” “不,先留着,他还有用!” 届时,她将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两人边吃茶边闲聊,直到三更过半,换上利索的黑色夜行衣,将脸包裹的严严实实,灭灯后从后窗跳离。 …… 廖府后外墙,一矮一高两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墙外跃入,猫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儿动静,虞杳一个手势后,便从左边悄悄前面朝前院摸去; 而柯丞,则向右边小路而去! 虞杳沿着左边后花园的小路来到一处侧院,躲在暗处打量一番,估摸着是廖谭与众小妾其中一人的住处,正要离开时,主屋的房门轻轻从里打开; 接着,一个脑袋从门缝里冒出来,左右打量一番,这才直起身子出来,且边整理衣物边扭头小声说; “我走了!” 说着,高高瘦瘦的男子跨出门槛,虽然看不清长相,但身影和声音极年轻。 这时,门内的黑影也说话了; “小心点,莫要被人看见?” 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而且还很好听! 这时,男子突然上前搂着门槛内的女子亲了一口; “舍不得走!” “作甚?还不快走?万一被人发现……” “我的粉儿心肝放心!此时整个府里正睡的死沉,谁会发现?” “死德行,还不快走!” 门内叫‘粉儿’的女子嗲骂一声,那男子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出了院门,瞬间消失在黑夜中,而正房门也被轻轻关上。 至此,虞杳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有人给廖谭与‘戴帽子’! 看两人的样子,俨然不是一回两回了! 想想也能理解,廖谭与明面上就有二十四个小妾,数量之多都赶上二十四节气了,顾不过来也能理解! 不过,这就是女人多的‘好处’吧! 躲在暗处看了一场戏的虞杳,轻手轻脚离开小偏院,又一路摸到前面一个大院子,发现主屋的灯亮着,出于好奇,悄悄摸上去,躲在暗处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结果,就听到屋内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虞杳?? 难道又有人给廖谭与戴帽子? 这么想着,虞杳打算悄悄离开时,毕竟,她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正好,屋内有人说话了; “姑娘,这么忍下去会出事的,不然奴婢……” “不……许去!” 虚弱又痛苦的声音,带着莫名的决绝打断了丫鬟的话,却也让该女子更加痛苦难受,隐忍的呻吟声不由再次响起。 此时,虞杳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过,她更好奇屋内的女子是何人? 是生病了还是…… “姑娘,孩子脚先出来了,再不叫大夫会……会一尸两命的!” 原来在生孩子! 还是难产? 这女子又是何人? 为何生产都不愿叫人? 刚才还想要离开的虞杳,此时却猫在角落里沉思起来,甚至想着要不要进去帮忙; 毕竟,难产真的会一尸两命! 可是,她一个…… “姑娘,姑娘你醒醒!你不能睡,姑娘……” 突然,屋内传出丫鬟的惊叫声,以及无助的哭声。 蹲在角落里的虞杳终于忍不住想要进去看看,毕竟是两条人命,正要起身,西边儿屋内传出大骂声; “大半夜的鬼嚎什么?叫春还是叫男人呢?” “我家姑娘要生了,求李嫂子找个大夫,不然……真会出人命的,奴婢求您了!” 丫鬟不敢离开自家主子,只能在主屋里大哭着哀求,可是,西边儿屋内的女子却骂的更难听; “不要脸的贱货玩意儿,怀个孽种还想找大夫,有本事自己生下来,没本事就去见阎王,早死早清净!” 骂的可真歹毒! 骂完整个院子都安静了,接着西屋渐渐响起的鼾声,虞杳知道,她睡着了! 顿时觉得这廖府不简单; 偷情的男女! 生产的女子! 无奈的丫鬟! 胆大恶毒的婆子! 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第三百回半夜接生 “你……你是何人?你要做甚?” 一身粉蓝薄裙,头发散乱,面带泪痕,双眼通红,一手染血,正趴在内侧床边儿,拉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身上盖着薄被已经昏过去,依旧看着很美的大肚女子手的丫鬟,惊恐的盯着突然闯入,全身却被黑衣包裹严严实实的虞杳。 而后,颤抖着起身,伸开双臂将床上昏过去的女子挡在身后,那双红肿的双眼死盯着虞杳,哆嗦着嘴皮子又道; “要……要杀就杀我,不要动我家姑娘!” 见眼前年纪与她相仿的姑娘,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却咬牙护着床上的主子,虞杳淡淡开口解释; “我不是坏人!” 可是,这话在此时的丫鬟看来,没有一丝可信度! 就说,谁家好人半夜三更到处乱窜? 还一身黑衣,裹的严严实实? “我真不是……” “你别过来!你休想伤害我家姑娘!” 虞杳刚抬脚,想要上前看看床上女子的情况,却被丫鬟哭着呵住,并拿起一旁的剪刀指着她。 虞杳…… 她真不是坏人! 无奈,只能开口同丫鬟好声解释; “我只是路过,听见有人喊救命就进来看看!” 路过? 救命? 她有喊吗? 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此时也有些不确定! 可能…… 大概…… 有喊吧! 手持剪刀的丫鬟,被虞杳淡定的表情糊弄的都怀疑起来,扭头看了看床上的女子,才缓缓放下剪刀; “我家姑娘许是要不好了,孩子脚出来好一会儿了……” 说着,丫鬟猛的停下,赶紧擦了擦眼泪,透过对面的窗户紧张朝西屋看去,生怕里面睡觉的恶婆子发现虞杳,光想着就一脸恐惧,不由慌了神; “她……要不你快走吧?” “李嫂子看见你定会喊人的,到时候我家姑娘必死无疑!” 说完,丫鬟再次悲痛欲绝的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姑娘……奴婢没本事,救不了您的命!” “姑娘,奴婢对不住您……” “您莫怕,奴婢……会一直陪着您的!” 虽然,虞杳不清楚这丫鬟为何不出去喊人,求救,但感受到了她此时的无助和悲伤,自己决绝,便压低声音安慰; “放心,那婆子醒不了!” 猛的听见这话,丫鬟立即抬头,瞪大湿漉漉的双眼惊恐的盯着虞杳; “你……你把她杀了?” 说完,趴在床边的丫鬟浑身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并惊恐的往后缩了缩,活像虞杳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一般! “我不杀人,只是昏过去而已!” 其实,西屋的那婆子是被虞杳药倒了! 瞬间,丫鬟长喘一口气,惨白的脸上也不那么僵硬,哆嗦了几下嘴皮子,这才爬起来向虞杳磕头; “还请好人救救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难产,腹中胎儿足先下,奴婢求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此事的丫鬟已经顾不得什么危险,更不想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求眼前的虞杳能救她家姑娘! 本就冒险进来救人的虞杳,上前一把拉起丫鬟,低声吩咐; “站在窗口看着,有人来说一声” “是——” 丫鬟边擦眼泪边朝窗边跑去,上前往窗外看了看,又仔细瞅了几眼西屋,见没有任异样才放心,只是一转头就见正掀被子的虞杳,大惊失色冲上去怒问; “你要做何?为何要掀被子?” 一心救人的虞杳,被丫鬟一把拉住手,且问的不知如何对答,同时也满心不悦,甩开丫鬟的手就冷冷道; “不拿开被子,怎么替你家姑娘接生?” 接生? 男人接生? 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的丫鬟慌了,想都不想张嘴就说; “可你是……男子,我家姑娘她……她怎可被你……那般?” 什么叫那般? 接生个到底怎么了? 虞杳彻底怒了,暴露在外的双眼死死盯着丫鬟一字一句道; “想要救她的命,就莫要啰嗦!” “我……奴婢……” “去窗边儿看着!” 虞杳强硬,不容置疑的声音让丫鬟不由一颤,再也不敢啰嗦,低头乖乖回答; “是——” 说完,她过去站在窗边儿,看看外面,又回头看看忙碌的虞杳,时不时的张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能选择乖乖闭嘴! 虞杳掏出掏随身带的药瓶儿,倒了一粒补药,喂给床上已经昏过去的女子服下,至于有没有用她也说不好! 不过,这药极其珍贵,哪怕不管用也吃不坏人! 接着,在丫鬟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虞杳弯下腰,看着女子下身露出来的半只红通通的小脚丫,咬咬牙小心塞了回去; 站在窗边的丫鬟瞪大眼睛不由出声; “你……” 虞杳抬头一个眼神儿过去,丫鬟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吱声。 接下来,虞杳一手握拳,轻放在孕妇下腹,一手立刀姿势放在上腹,两手配合发力,想帮胎儿归正胎位,同时心里也有些发虚,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实操; 而且,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活着她也不敢肯定! 不管怎样她都要试一试,最坏的结果…… 突然,上腹的手心传来异动,接着产妇肚皮上顶起一个小包,虞杳心头一颤,嘴角露出笑容,不由低声轻哄; “想要平安出来,就好好配合我!” “乖乖听话,头朝下换个姿势……” 虞杳的话让站在窗旁的丫鬟一颤,然后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姑娘的被人‘为所欲为’,好一会儿后,肚子里听话的胎儿,再虞杳的辅助下终于掉换姿势,一身汗的虞杳连忙示意丫鬟过来帮忙; “快唤醒你家姑娘生产,再憋下去真会出人命!” “哦!好!” 丫鬟赶紧上前趴在床边,低声叫唤; “姑娘,姑娘您醒醒!” “姑娘,您快醒来接着生,不然就真生不出来了!” “姑娘,你快醒来快生啊!这位好人会帮您生的,您快醒来……” 虞杳…… 她只帮忙,不帮生,谢谢! 见这丫鬟声如蚊虫,这么任她叫下去,一晚上也别想叫醒产妇! 无奈,虞杳只能自己来; 上前,看着那张惨白又绝美的脸,虞杳果断伸手掐向人中; “你……” 丫鬟惊的想要说什么,对上虞杳清冷的眼眸,只好再次乖乖闭嘴! 虞杳看着她命令; “去弄些热水来!” 丫鬟浑身一颤,带着哭腔低声道; “没有热水!” “那你们平日里用什么?” “凉水!” 好吧! 没大夫,没人理也是有原因的! 许是补药起了效,加之疼痛的刺激,床上的女子终于动了,只是眼睛还没睁开,就痛苦的呻吟起来,虞杳便低头鼓励; “用力,我会帮你!” 终于,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待看清一身黑衣的虞杳后眼中满是惊恐,但还是咬牙忍着疼痛问; “你……是何人?” “路过的人,见你难产,进来帮帮忙而已!” 女子听罢,忍着痛苦将脸转向一旁低声说; “帮忙……他\/她本不该来到世上,为何要帮?” 虞杳终于明白,刚才根本就不是难产,而是她故意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这又是为何? 虽然很想不通,但孩子好不容正位,虞杳不想再耽误,便冷冷问; “那你想一直将他\/她憋在肚子里?” “不想生,为何不早点打掉?” 冷漠又严厉的质问,女子终于哭出声,情绪激动,加之孩子急切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她忍不咬牙弓腰发力; “啊……” “用力,憋口气再用力!” “姑娘使劲,快使劲!” “啊……” “哇哇哇……” 超乎想象的顺利,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家伙儿哭着报到,不过声音却不大,应该是憋久了! 第三百零一回自找麻烦 “是个男孩,你看看!” 虞杳手脚麻利的替孩子剪断脐带,然后用一旁的衣物包裹起来,将皱皱巴巴,已经停止哭泣,看起来有点儿丑的孩子递前去,让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女子看一眼。 不想她缓缓闭上双眼,在虞杳满目疑惑下咬牙恨齿道; “将这孽种……抱走!” 孽种? 自己生的孩子为何…… 突然,虞杳打断心里的不平,猜想这女子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苦难!又低头看了看皱巴巴,已经睡过去的小婴儿,便轻声道; “我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是,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你最亲近之人,你……” “不是,他是孽种,是我的灾难!” 女子突然睁开眼,咬牙含恨道,至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虞杳手中,她拼命生下的那小小一团! 见她神情激动,面无血色,目带怨恨,虞杳想着要如何安慰时,她又恨恨道; “你可知……我的身份?” 虞杳愣了愣,便摇头。 见此,这女子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看向窗外缓缓道; “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把我抢来送给了廖谭与……” 怪不得这般女子会委身在廖谭与后院! 原来是被抢来的! 虞杳心中同情,低头看了看怀中小婴儿,觉得他也挺可怜,不等她开口说话,那女子又道; “不想……廖谭与这畜生,竟下药……让我……” 说到这儿,女子情绪彻底崩溃,泪流成河,浑身颤抖,伸出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哭的虞杳心里都难受,就小声安慰; “不要激动,你身体虚弱,万一……” “我不说……怕以后再也没了机会!” 女子泪流满面的说完,终于看向虞杳怀里的孩子,不过满眼都是憎恨、嫌弃,并指着孩子骂道; “这孽种,这小畜生……” “你可知,他是如何来的?” 看着女子悲愤欲绝的神色,虞杳莫名心中一痛,看了眼旁边同样低声抽泣的丫鬟,便开口安慰; “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若你愿意,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虞杳的嘴巴不受脑子控制,就说出了这句话! 这话也让女子一愣,泪流不止的双眼不由瞪的老大,眼中露出些许亮光死死盯着虞杳,可是一想到现实,便又缓缓摇头拒绝; “不了……我是出不去的!” 说罢,她又扭头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便又低低补充; “除非死!” 不想看到她眼中的那束光彻底消失,虞杳再次开口; “我有能力带你们离开这里,只要你愿意!” 说完,虞杳将于怀中的孩子递向她,并低声鼓励道; “抱着他,抱着你的孩子,我带你们离开!” “从此,他只是你的孩子,与任何男人无关!” 许是母爱使然,女子即便遭受了痛苦不堪的经历,即便对这个小生命带着憎恨,可双手不由自主的缓缓伸出来,在虞杳眼神的鼓励下,轻轻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看着; 脸上的表情虽然冷漠,嫌弃,可虞杳知道,她心里舍不得! 便又对一旁的丫鬟吩咐; “找两件厚衣给你家姑娘穿上!” “是——” 丫鬟倒也机灵,立马找来两件旧披风给床上的女子穿戴好,又利索的收拾了一些细软绑在怀里,眼巴巴盯着虞杳,生怕将她甩下。 “小心跟在我后面,不要弄出响动!” “是,奴婢会小心跟着好人的!” 虞杳上前,在女子不安的眼神下将她轻松抱起,并小声叮嘱; “抱好孩子,千万不要让他哭!” “会的,多谢好汉!” 女子以为虞杳是男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时都不敢抬头。 “灭灯!” 虞杳令下,丫鬟立即灭了床头的灯,前去小心将打开门,待虞杳出去后她又轻轻将门关上,转头快速跟上去。 在丫鬟的带路下,熟门熟路摸到后院儿,虞杳将母子俩放在墙角,用披风捆好她,然后自己先跳上墙头,再把她们拉上去放到墙外,一切极其顺利; 只是她抱着女子才跑没多远,廖府内传来喊叫声; “有刺客,抓刺客……” 听声音好像是朝后面而来,虞杳知道柯丞被发现了,脚下加速往前跑,怀里的女子已经浑身颤抖,身后丫鬟更是低声抽泣起来; “快点跑,莫要哭!” 虞杳心里也发慌,生怕丫鬟摔倒惊动人,便冷声提醒! “是——” 即便虞杳胸口闷痛,双腿发软,依旧咬牙拼命往前跑,怀里的女子已经颤抖不已,最终还是开口; “恩人,还是放我下来吧,万一……” “不要说话,他们没追上来!” 人是没追上来,但危险依旧没解除,虞杳丝毫不敢松懈,咬着牙只知道跑。 终于,她钻进前方左侧的一条巷子,左拐右转了好一会儿,确保安全后才将女子放下,自己也瘫软在地; “歇……歇会儿再走!” “多谢恩公,请受挽月一拜!” 女子说着就跪地,虞杳四肢酸软,又喘的厉害,实在没力气拉起她,只好在黑夜中盯着她小声问; “很好听的名字,哪两个字?” “挽留的挽,月色的月!” “挽月!你的父母给你起这个名字,定是希望你像月亮一样光亮!哪怕天再黑,云再厚,你的光亮也无法遮掩!” 虞杳的话让女子沉默,接着哽咽起来; “可是我……我对不住他们……” 虞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 “会好的!你看,今天晚上虽然没月,可是明天一定会有。因为,乌云不会总遮住天的!” 说完,虞杳又看向她怀中小小的一团,便又笑着夸; “这孩子心疼你,也极乖巧,都不给咱们添乱!” 许是逃出了廖府,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亦或者是虞杳的话起了作用,挽月对孩子没有那么厌恶,但也没说话。 虞杳不敢多耽搁,立即起身就要抱挽月,她却低声道; “恩人,我自己走,您抱不动的!” “不用推辞,我抱着快些!” 虞杳抱起挽月,顺着小巷子朝不远处自己买的那座宅子而去; 往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四风客栈旁边的那处小宅子,应该还算安全! 就这样,虞杳悄悄将人送到那处小宅子安顿好,又抹黑出去找柯丞…… 第三百零二回官差盘问 “公子,您……” “我没事,回去再说!” 半路遇到柯丞,两人立即往客栈赶,从后窗进去,将衣服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这黑衣属下拿出处理了。” “去吧!” 柯丞点点头转身就出去,莫约一炷香后就回来,见他这般迅速,虞杳不由一问; “怎么处理的?” “前面一家棺材铺起火了,属下扔进去烧了?” 棺材铺起火? 虞杳觉得奇怪,但是事不关己就没多问。 “天快亮了,公子若不歇会儿吧?” 虞杳摇摇头,低声道; “天快亮了,等等再说!” 说完,虞杳又看向一旁的燃了一夜的烛灯,就小声道; “客栈的掌柜与小二肯定知道灯亮了一夜,不如就做点什么!” 柯丞…… 做点……什么? 什么意思 他一脸茫然,然后不好意思的地下头,就见虞杳起身拿来棋盘,他才恍然大悟,一脸不自在! “下几盘?” 虞杳心情大好笑问着,将白子棋罐放在他面前。 “自当陪公子下几局,不过公子心情好似不错,难道有何收获不成?” “救人一命算不算?” 说着,手执黑子的虞杳先落子,柯丞面露诧色,紧跟其后落了一子,便低声问; “救人?不知公子所救何人?” “一个可怜女子,并帮她接生,我也算功德在身!” “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自然功德无量!” “你倒是比我还会说,不过本公子接受!” 说完,俩人不由笑出声,连棋局也跟着活泛起来。 虞杳又落下一子断了白子的活路,便满意的笑着问柯丞; “你那边儿可有什么收获?” 从棋盘中抬起头的柯丞,看了眼破晓时分的窗外,便又压低声音道; “廖府屯粮,两个偏院所有房间里堆满了粮食,属下猜里面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自然少不了!难道你是探查粮仓时被发现的?” “属下并未被发现!” 柯丞的话让虞杳满脸诧异,愣了一下就问; “那有人大喊捉贼,不是喊你吗?” 这下轮到柯丞懵了,他满脸吃惊问; “难道不是公子吗?” 问完,两人同时懵了! 难不成,当时夜探廖府的还有别人? 若是这样…… 突然,虞杳想到刚才棺材铺着火一事,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便紧张问; “你说隔壁棺材铺着火,离这家客栈多远?” “就在后街,出去走几步就到!” 柯丞说完也觉得不对劲,不由手一松,手中的白子落地; “啪嗒……” 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响亮,两人神情格外严肃,盯着彼此在想接下来怎么办。 “天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虞杳话落,就听到楼下传来响动,接着是极其嚣张的声音响起; “官府捉拿盗贼,客栈所有人不许动,乱动乱跑者一律当盗贼处置!” 虞杳脸色一沉,低声道; “看来走不了了!” 想想心里还是不放心,压低声音又问柯丞; “衣服确定烧了?” 柯丞无比肯定的点头; “属下看着烧了才回来的,公子放心!” 说完,二人又仔细检查一番房内和穿戴,连同鞋底都没放过,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才安心! 这时,虞杳一扭头就看见旁边小铜炉上的水壶,面色一沉,突然道; “遭了!” 顺着虞杳眼神看过去,柯丞也是一愣,随即就松了口气; “公子安心!” 只见他上前提起那已经凉透了的水壶朝外看了一眼,就迅速跳窗出去; 不一会儿,在虞杳的担忧下又跳了进来,且细心的关好窗户,上前将手中水杯里的一块儿红碳放入铜炉,再将水壶放在上面,又倒了两杯茶过来放在棋盘两边,看了一眼虞杳才淡定的坐下; “公子眯一会儿吧!”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茶,虞杳若有所思道; “是该眯会儿了!” 说着就趴在桌子上不动。 而柯丞双眼不动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微扬,满眼笑意的往后靠去,而后也闭上眼…… 整个客栈被官差惊扰不安,甚至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破门搜查,梦中被惊醒的不少宿客低声抱怨,但又不得不接受官差的盘问; “昨夜在何处?” “在床上睡觉,还能去哪儿?官爷不是都看见了吗?” “你呢?夜里可有出去过?” “不曾!天一黑就睡下,掌柜和小二可以作证!” “是是是,这位客官说的没错,咱们客栈关门关早,他们睡得也早,官爷您看……” “少废话,每间都得查,这是上头的命令!” 带头的官差口气非常不善,吓得客栈掌柜不敢多言,只跟在后面一个劲儿的陪笑。 不多会儿,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二楼客房也也被一间间粗鲁的踹开,可把跟在后面的掌柜心疼坏了,但是不敢说什么。 “砰……” 隔壁房间被踹开,传来姚怀安不满的声音; “谁啊!大清早的瞎嚷嚷!” “昨夜在何处?” “自然在床上!” “可有旁人作证?” “有,掌柜的和小二都能作证!” “对对,这几位爷打住进来就没出去过!” 有没有真出去掌柜也不知,但是为了客栈着想,他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 “几位?” 那带头的官差拔高声音问道,就听姚怀安回答; “没错,楼下大铺的那四十来人,以及隔壁两间都是一起的,不知这位官爷有何指教?” 姚怀安的问话让那官差不语,扭头踹开隔壁柯丞住的房间; “这间的人去了何处?” 一时间掌柜的一脸为难,心里不由发紧,以为真的要遭殃了,跟在后面的小二挤上前,小声道; “掌柜的,这间房里的客官,昨一整夜都在隔壁!” 小二话落,虞杳和柯丞所在的房间就被人踹开; “砰……” 一声巨响给趴在桌上‘睡着’的虞杳吓了一大跳,失手打碎桌上的茶杯; “啪啦……” 杯子落地的清脆声,让一脚刚踏进门槛,一脸严肃,眼神犀利,身体健壮,手握佩刀的邱林一愣,随即盯着虞杳收回门槛外的另外一只脚,径直朝着他们而去。 这时,披着外衣的姚怀安急匆匆挤进来,见虞杳和柯丞二人睡眼朦胧的坐在那里,一副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模样,揪着的心终于放下,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安慰虞杳; “公子,官差捉拿劳什子盗贼,您莫怕!” 说完,他赶紧系好衣带,上前站在虞杳身后。 此时,盯着棋盘和柯丞仔细打量一番后,邱林又迅速扫视整个客房,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冷冷开口; “昨夜,二位可有离开过客栈?” 虞杳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就摇头道; “没有,昨夜一直下棋,下着下着就睡着了!” 说着,呲牙咧嘴的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在邱林的注视下,虞杳又问柯丞; “我睡着后你有出去过吗?” 柯丞甩了甩胳膊老实的点头道; “有——” 一个字,瞬间将门口的掌柜吓的面如土色,双手扒着门框才没载倒,就听邱林眼神犀利盯着柯丞问; “几时出去的?去了何处?” 问这话的时候,邱林右手紧握腰间佩刀,大有随时拔刀的架势。 柯丞没开口,掌柜却忍不住了; “客……客官,您一晚上不都在房里吗?您是不是记错了?” 这话换来邱林一个眼刀,掌柜不得不乖乖闭嘴! 柯丞这才不紧不慢,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 “半夜去后院儿看了趟货物,至于几时,没怎么注意,我也不晓得!” “哎吆我的爷,您差点吓死在下!” 掌柜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幽怨盯着柯丞抱怨…… 第三百零三回街市相遇 声势浩大的官差,盘问完整个客栈的宿客后迅速离去,虞杳的危险暂时解除! 可是想起小院儿的挽月母子,还有那丫鬟,虞杳就不放心! 虽然这些官差打着捉拿贼匪的名头四处搜查,但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是在找挽月! 可是,挽月一个不受宠的小妾,他们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 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是…… 孩子! 不会是为了孩子而来吧? 越想心里越不安的虞杳,在郑泰到来后,交代姚怀安跟着去看铺子,她和柯丞也出了客栈。 “公子,咱们先去哪里?” “先去娄氏粮行,定下货再说别的!” 别的! 自然指挽月母子,柯丞心里清楚便也没多问。 “那公子打算定多少粮食?属下觉得接下来的粮价恐怕会涨价!” 京城的消息,加上郑泰从黄树根嘴里套出的一些消息,从来对朝廷之事不上心的柯丞都觉得有问题。 “不是会涨价,恐怕会大涨!” 从古至今,战争伤害的永远是最底层的无辜百姓! 而战争带来的第一个危害,便是粮食暴涨,以及短缺,直到匮乏…… 这件事虞杳未曾亲身经历,但却清楚不过! 所以,这次她打算采购大批粮食回去,至于以后…… “小公子——” 虞杳闻声看去,一身青色短打,腰间挂着长刀,头发高束,面带惊喜的庞鸣; 和一身柳鼠长袍,书生打扮的计江远,笑着迎面而来,看样子好似特意出来找她的! “还真被我们找着了!” 走近,计江远笑着这般说,恰好验证了虞杳的猜测。 扫视二人一眼,虞杳这才笑问; “二位伤势可有好些?” 庞鸣立即抱拳道谢; “多谢小公子记挂,小伤而已,不妨事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虞杳,就问; “不知小公子可有忙完正事?” “还没,刚出客栈打算来娄氏定些粮食。对了,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庞鸣笑了笑,便如实道; “我们相遇的那日夜里就将镖客安全送到地方,我等不敢停留便连夜返回,昨日夜里才回到常青,今日就想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小公子,没想到在下运气着实不错!” 说完,四人都笑了起来,虞杳更清楚庞鸣找她的原因,想了一下便主动道; “正好我有趟活儿想要麻烦贵镖局,不若晚上在西华楼见面细聊!” 一听虞杳这话,庞鸣满目笑意,想都没想就痛快答应; “成,那咱们晚些西华楼见,庞某就不打扰小公子忙正事了,回见!” “回见!晚上别忘了叫上另外几位师兄弟!” 庞鸣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总觉得没有一个人像小小年纪的虞杳这般,想事周到,办事周全,让人心里舒坦,又自在的,便也不拒绝,只笑着再道谢; “庞某先替师兄弟们多谢公子惦念!” 目送二人离去,虞杳带着柯丞直接来到娄氏商行; 不想,柜上坐着的不是熟悉的文掌柜,而是三十出头,气质儒雅,面容白净,双目细长却格外精明,一身苍色锦缎长袍的男子。 在虞杳进门的那一刻,他就抬头打量一番,缓缓起身,笑着迎了上来; “这位小公子……想必就是西边来的那位陆公子吧?” 陆通六,正是虞杳对外的名号! 看着男子通身气质,以及说话的语气,虞杳便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但依旧一脸淡定,且极其客气的笑回; “正是小子,不知文掌柜可在?” “文掌柜在后面仓房,小公子有何指教与娄某说也是一样的!” 说完,他饶有兴致的盯着虞杳再仔细打量一番,便自我介绍道; “在下娄商,多次听文掌柜说起小公子,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虞杳也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即弯腰问好; “原来是娄东家,请恕小子眼拙!” “小公子客气,请内堂说话。” 说着,娄商带路,将虞杳和柯丞二人带到隔壁的内堂,并极其客气,热情招待他们坐下,立即就有下人端上茶点来。 娄商指着热茶笑道; “二位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虞杳道谢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味淡清香,柔而回甘,确实不错,她也说上别的好来,娄商便笑问; “味道如何?合不合小公子口味?” “淡而香,味道不错,只是小子不懂茶道,白白浪费了娄东家这盏好茶!” 虞杳实诚中透着几分幽默的话,惹得娄商大笑不止,儒雅的气质倒是多了几分潇洒,尤其那双细而长的眼眸,像是一弯潺潺溪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流淌着都属于他光彩! 或许,只有像他这般坦荡,真诚的东家,才能经营出这样口碑的商行吧! 虞杳沉浸在思绪中暗想,娄商连叫两声她才回神; “抱歉,小子想事走神了!” 娄商立即收敛笑容,关心的盯着虞杳问; “小公子可是有心事不成?” “倒也不算,只是听说最近粮价有涨,不知此事可实?” 楼商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开口; “确有此事,不过也是前两日才涨的,小公子倒是消息灵通!” “小子也是前日到常青城才听的,娄东家,现在库里有多少粮食?” 娄商一愣,盯着虞杳又是一番仔细打,又想起以往她出手都极为大方,便正色道; “不瞒小公子说,近日大批买粮的人极多,库里存货不多。不过小公子要的数量,在下却是可以拿得出的!” 娄商话说的委婉,但也表示出了娄氏商行的底气和能力。 打过多次交道的虞杳自然不会怀疑,张嘴就报数; “五万石,三日之内就要!” 五万石? 知道虞杳自己要的粮食数量不少,可娄商还是被这个数字惊的一愣,而后就疑惑道; “小公子真要这么多?” 虞杳笑着点头道; “没错!若不是路途遥远,我还想再来些!” “成,娄某让人尽快给小公子筹备。” “多谢娄东家!” “小公子见外,娄某还要感谢小公子照顾在下生意呢!” 两人虽然差着十来岁,但是特别聊得来。 突然,虞杳想起一件事,便同娄商道; “娄东家,若是我不便前来,每月中旬可否让万顺镖局替我来拉货?” “万顺镖局?” “正是,小子与庞大公子认识,您若觉得此事可行,每月中旬我的人前来结完账,就由庞鸣公子拉货,这样我们三方都便利!” 有生意上门,娄商自然一百个愿意的! “成,只要小公子的人亲自前来下货,并结账,再由此人亲自盯着货物装车,娄某自然无异议!” “那就这么说好了,下个月十四开始,我们就这么来!” “一言为定!” 第三百零四回提前出城 出了娄氏粮行,虞杳又带着柯丞去了另外几个商行订了大批的糖、盐、杂粮、针线、布匹等物,将身上的钱花的差不多这才停手。 之后的事就交给柯丞处理,她叶带着两包袱东西去了小院看挽月母子。 还不到正午,小院静悄悄,进去,一个四五十岁,穿着一身灰蓝粗布裤装,头上抱着铁锈红布巾的婆子,正在院中洒扫,看见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悄无声息进来的虞杳先是一愣,接着就放下手中的扫把笑着问; “可是公子?” 虞杳点头; “是我,您如何称呼?” “老奴毛氏,公子唤毛婆子便可!” 虞杳点点头,看着看了眼房门紧闭的西屋,毛婆子立即回道; “小娘子才睡下,槐儿在灶上忙碌呢!” 槐儿? 想必就是那个丫鬟的名字! 虞杳点点头,提着包袱朝上房走去,隔壁房里的架炎和胡秀杰立即迎出来; “公子——” 见二人面色平常,虞杳什么话都没说踏进门槛儿,架炎立即接过两个大包袱,刚想要说什么,扭头看了眼外面,后面的毛婆子倒是很有眼色; “老奴去给公子煮茶!” 说着,她转身进了灶房。 灶房里正在忙碌的槐儿,听到声音立即出来,看见坐在上房主位上的虞杳时明显一愣,然后又看了一眼对面挽月所在的偏房,这才忐忑不安的上前,跪在门口行礼; “奴婢……槐儿见过……公子!” 看样子,显然是没认出,或者想到虞杳就是夜里救过她们主仆的‘好人’! “起来吧!你家姑娘可还好?” 虞杳一开口,跪在门口的槐儿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主位! 见着这丫鬟傻傻呆呆,不言不语直愣愣盯着虞杳,架炎忍不住开口提醒; “我家公子问你话呢!” 槐儿瞬间回神,一手扶着门槛立即起身,低头就小声回道; “我……我家姑娘极好,眼下正歇息,不能给公子见礼……还请公子……” “无妨,去忙你的吧!” 这话如赦令一般,让槐儿松了一口气,屈膝行了一礼,转身就朝灶房快步而去。 看着槐儿进了灶房,虞杳才扭头问一旁的胡秀杰和架炎; “官差可有来过?” “回公子,我们前脚刚到这里,官差就一一上门搜了!” 原来,官差刚到客栈搜查时,听到邱林在楼下大喊‘全城搜捕’,恰时,担心不已盯胡秀杰从后窗过来,虞杳便让他和架炎二人去小院照看挽月…… 所以,二人一路飞速赶往小院,恰好附近有官差正在搜查,趁着隔壁独住老人的院子刚搜查完,官差正来小院时,带着挽月母子和槐儿跳墙躲进隔壁灶房,待官差离开后,他们又跳墙回到小院…… “辛苦你们了!” 二人立即抱拳同声道; “属下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虞杳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后,看了一眼外面,便低声道; “想必,此时官差还没有搜完整个常青城,对城门口的管理也不会太严……” 立马明白什么意思的胡秀杰道; “公子之意,趁着此时将她们三人送出城?” “正是这个意思,你二人觉得呢?” 架炎看了一眼挽月母子所在偏房,便低声道; “眼下来看,只能如此!” 思虑片刻的胡秀杰立即起身; “赶早不赶晚,要不趁着午时城门口松懈,属下二人送他们出城!” 这时,虞杳打开放在一旁的两个大包袱,对胡秀杰,架炎二人道; “一会儿你们乔装打扮一番,买辆马车出城先行,咱们半路碰头!” 救人救到底,眼下这种情况,虞杳只能将挽月母子和槐儿一起带走。 不过也要先问问她们的意见; “槐儿——” “奴婢在——” 虞杳朝灶房叫了一声,端着托盘的槐儿立即出来,不安的迈进门槛,摆好茶具给他们三人分别倒好茶,才拿着托盘立在一旁,低头不动。 “看看你家姑娘醒了没,就说我有事情和她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 槐儿紧张不安,就这么拿着托盘快步出去,转身就进了偏房,然后传来她熟悉的叫人声…… 一会儿后,偏房门从内打开,身披有些发白的烟蓝色披风,内着灰色粗布裤装,一看就知道是毛婆子的衣服,长发随意挽起,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却依旧很美的挽月,由槐儿扶着,一步步朝上房而来; 上前距离门槛两步距离停下,站在廊下,抬头直直盯着屋内主位上的虞杳,好看的眼眸带着某种亮光,也带着深深的感激,却没有踏进门槛儿的意思; “挽月,你身子可还好?” 虞杳也盯着她看了几眼,便笑着率先开口。 “极好,多谢公子大恩!” 说着,挽月就在门口跪下,把虞杳吓得上前立即扶起她,并将人往屋里带,可她却站在门槛外执意不进; “挽月身子不净,就不进上房了,还请公子见谅!” 瞬间,虞杳懵了! 待回过神才明白是怎么回,便盯着挽月认真道; “我这里没有这种讲究,你只管进来!” “不了!规矩总要守的!” 哪怕虞杳这般说了,挽月依旧站着不动,但那双极美的眼眸中却闪烁着泪光,笑着道; “遇见公子……是挽月此生之福!” 虞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认真中带着几分打趣道; “说明咱们有缘!” “嗯——” 挽月郑重的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慌忙低头拿帕子擦拭,一举一动温柔而优雅,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美。 “既然你不进上房,那就去偏房说吧!” 拗不过她,虞杳只能折中,不想挽月好像还是有些顾虑; “月子房……公子进了不好!” “我不讲究这些,再说昨天晚上都进了,今天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完,虞杳看了眼槐儿,她立即扶着挽月跟在后面往偏房而去,上方的胡秀杰和架炎也开始忙碌起来,准备随时出发。 进了偏房,看了一眼床上正在沉睡的孩子,见挽月虽然不冷不热,但将他照顾的还不错,虞杳便开口直问; “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这常青城,你们只怕是无法待了!” 挽月一愣,便立即道; “公子能救挽月出火坑,已是天大恩德,之后……” “你若愿意,他们二人会安全护送你们出城,届时咱们半路碰头!” 内心不安的挽月瞬间红了眼,想也不想就跪地哽咽道; “此生,公子去往何处,挽月便跟随至何处,只要公子不嫌累赘便好!” 虞杳拉起她,郑重道;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第三百零五回把酒言欢 远远看着胡秀杰,架炎二人带着挽月母子,和槐儿安全出西城门,虞杳这才转身朝不远处的去西华楼走去。 西华楼共有四层,越往上价格越贵,接待的客人身份越是不一般,柯丞提前在三楼定了一个大雅间,虞杳到时庞鸣已经和他的五个师兄,两个师弟到了,正和柯丞聊天呢。 见虞杳进来,见过的那几位立即起身迎上来,面生的几位也跟着起身,眼里满是好奇和探究,但跟着一起打招呼; “见过小公子!” “小公子有礼!” “诸位有礼,在下晚到,还请见谅!” 虞杳态度谦逊,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表现的有礼有节,面生的那几位脸上带着明显的意外,庞鸣赶紧笑着道; “小公子请上座!” 客气一番,虞杳坐在主位,柯丞居右手首位,左边儿是庞鸣,下来是三位面生的男子,不等互相认识寒暄,小儿就进来; “诸位客官,你们要吃点儿什么菜式?” 又是一番推辞后,虞杳点了六个招牌菜,庞鸣要了两个,下面每个人要了一两道,最后由柯丞看着叮嘱一番,大家一边吃茶点一边才聊了起来。 这时,庞鸣起身道; “今日恰好几位师兄弟在镖局,便一同前来见见公子!” 因为虞杳做东的关系,庞鸣觉得一下子来这么多师兄弟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他们都来不是因为蹭吃蹭喝,单纯是好奇‘小公子’此人! 以及,虞杳这次半路对他们出手相救,都想前来感谢一番! 重要的一点是,庞鸣心里清楚,虞杳约他们在此相见,肯定是有要事相商,便让众师兄弟们一同前来露露脸,以后好打交道! 万顺镖局在常青城口碑不错,但也因为种种原因,近两年也不好做; 所以,虞杳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万顺镖局再次做大的机会! 虞杳却笑着点点头,极为认真道; “是该认识认识,毕竟往后都要打交道的!” 这一句话,彻底坐实了庞鸣心中的猜测,满心激动的同时,也彻底放下了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再次朝虞杳抱拳作揖道; “多谢小公子!” “庞大哥何必这般见外?” “就是,小公子又不是外人,七师兄何必这边生分!” 一旁的九师兄——计江远,说的一脸认真,倒是让庞鸣无法再客气下去,笑了笑,起身又道; “那在下给小公子介绍一番。” “劳烦庞大哥!” 虞杳说着就放下手中的茶盏,挺值脊背,端坐身体,表现的极为认真,瞬间让面生的那几位好感加倍。 “这位是大师兄——庞胜!” 庞鸣指着右手边第一位,身形高大,面黑,魁梧,一身黑色短打,腕间带着黄铜护腕,气质刚硬,又带着几分夯实的三十出头男子介绍。 不过…… 也庞姓? 不会是庞鸣的本家兄弟吧? 虞杳心里暗想,庞胜利落起身,抱拳作揖问好; “在下庞胜,见过小公子!” “大师兄有礼,请坐!” 两人相视而笑,庞胜坐了回去。 “这位是三师兄——乔志勇!” “在下乔志勇,见过小公子!” “三师兄有,请坐下说!” 这位三师兄个子中等,不胖不瘦,说话一板一眼,给人一种非常严谨的感觉,但虞杳刚进门时注意到,他的腿脚好像有些不对劲儿,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走路略微有些不稳,估计受过伤! 虽然心里有猜测,但虞杳面上丝毫未表现,甚至在座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未曾察觉到三师兄的异样。 “这位是四师兄——苏俊。” 苏俊,人如其名,长得挺英俊,眉眼温和,一看就是个脾气极好之人; 但对上那过分冷静的双眼,虞杳便知道,这是一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 “在下苏俊,见过小公子!” “苏公子有礼,坐下说!” 六师兄——和欢,九师弟——计江远,之前都见过,无需多介绍。 庞鸣自己排行老七,自是不用多说的! 最后一位便是八师弟——谷枫; “在下谷枫,早有耳闻小公子威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在下有礼了!” “谷兄客气,坐下说!” 谷枫此人,长相略胜苏俊一筹,且身上多了一股子洒脱劲儿,说话也极其幽默,倒是个性格极好的。 这一圈儿介绍下来,酒菜也端上来了,虞杳带头动了筷子后,大家才动了起来。 柯丞给虞杳倒上特意要的桂花梅子酿,是一种特属于女性的果子酒,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极力淡定的解释一句; “各位见谅,我家公子年岁小,喝不得烈酒!” 其他几人倒也没多想,都点头便是理解; “应该的!” 斟酒举杯,一同畅饮,三杯酒下肚,彻底打开话匣子,畅所欲言。 庞鸣给自己倒上酒后,起身举杯看着虞杳; “小公子,庞某感谢您相救之恩,此杯敬小公子事事顺遂,生意兴隆!” “恰巧遇到搭把手而已,庞大哥莫要见外!不过这事事顺遂,生意兴隆我受了!也祝庞大哥万事大吉,平安康健!” “那就托小公子福了,在下先干为敬!” 庞鸣才坐下,旁边的庞胜起身举起酒杯; “庞胜敬小公子一杯!” 两人喝完后依次而推,直到一圈儿下来,虞杳才庆幸喝的是果子酒,若不然她该撑不住了! 酒过三巡,已经喝了个半饱的虞杳,终于聊起今日的正题; “庞大哥,你们万顺镖局每月往不归城押送一套货物,此事能接吗?” 闻言,庞鸣立即放下筷子,迅速吞下嘴里的食物,擦了擦嘴便极为肯定的回答; “能!只要是小公子的货物,自然是能的!” 此时,镖局其他人也都停下动作,仔细琢磨起虞杳的意思来。 虞杳点点头,便又接着说; “那从下月开始,每月十四,庞大哥带人去娄氏粮行拉货,替我送往不归城,数量有些多,你们合计一番,至于价格,都好商量!” 听这话,庞鸣就知道大生意上门了,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思虑一番就问; “此事,小公子已同娄氏粮行说好了?” “那边儿都已说好,现在就商量咱们之间的事!” 心里的顾虑又少了一层,庞鸣握紧双手又问; “那小公子每月大概要多少粮?” “最少上万石!” 上万石? 还是最少? 庞鸣和万顺镖局的所有人都傻眼! 这买卖确实大! 大到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手! 第三百零六回酒楼偶遇 虞杳几人谈完正事,吃饱喝足离开时,在楼梯口遇上了两个意想不到之人; “廖大人楼上请!” 是邱林! 此时他换下了那身官差服,一身暗蓝普通长袍,铜簪束发,加之一脸恭敬,倒是多了几分随和。 而他口中的‘廖大人’,无疑便是廖谭与了! 此人一身石板色暗团纹儿绸缎长袍,腰间挂着一白玉佩,个头中等,身量偏瘦,绿冠束发,眉目紧凑又犀利,再配上鹰钩鼻,以及薄而紧抿的嘴唇,很平常的长相愣是多了几分威严; 这大抵便是所谓的官威吧! 不过,虞杳特意扫了一眼廖谭与的头顶,确实绿的耀眼! 两方擦肩而过时,邱林抬头直直看向人群中个头最矮的虞杳,眼中划过丝缕意外之色,又迅速归于平静; 显然,他一眼就认出了虞杳! 本就互不认识,虞杳礼貌性的微点了点头,迈出脚步要下楼时,邱林却开口了; “原来是这位小公子,咱们倒是有缘!” 邱林的话,让同样往前走了两步,眼中就像没有看到他们一行人的廖谭与停步转身,那双犀利的眼扫视一圈后,最后定在虞杳身上一番打量。 “邱捕快有礼,小子眼拙,差点儿没认出您来!” 装傻充愣,外加胡说八道这种事虞杳也是挺拿手的,只是对一般人不用罢了! 说着,虞杳满脸笑意对上廖谭与那双不大,但极其犀利的眼神,一副不知他是何人的表情道; “不打扰二位了,小子先行告退!” 说完,双手作揖浅行一礼,便转身下了楼梯,而廖谭与,邱林二人也朝上四楼的方向而去。 待转过弯儿踏上楼梯,廖谭与这才开口问; “是何人?” 邱林瞬间反应过来他在问谁,便恭敬回话; “回大人,是西边儿来的商客!” “西边儿的商客?” ‘西边儿’这个字很是敏感,廖谭与不由扭头扫了一眼邱林; “没错!” 廖谭与双眼闪了闪,便又问; “是何背景身份?” 低头看着脚下楼梯的邱林一愣,便抬头回答; “回大人,昨夜在客栈搜查时见过一面,至于此人何等背景身份,卑职不知!” 说完,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廖谭与,他又试探着道; “应该只是普通商客而已!大人若是感兴趣,卑职可以打听打听!” 踏上四楼,廖谭与不说话,却站在楼梯口左右张望,邱林立即道; “大人放心,已清场!” 闻言,廖谭与这才扭头看了一眼邱林,接着抬脚朝右侧走廊而去,说话也没了顾及; “此人看着可不像普通人家出身,倒像……” 说着,他脚步一顿,伸手推开右侧的一间儿雅间儿,见里面空无一人,便接着往前走,说到一半儿的话也接上; “倒像是高门大户精心培养出来的!尤其那副遇事不慌,荣辱不惊,本官像他那般年纪,可做不到那般从容!” “是,回头卑职好好查查!” “倒也不必这般麻烦,毕竟西边儿相隔甚远,只是……” 说着,终于来到走廊尽头,廖谭与想也不想推开左边的雅间进去,邱林也跟着进去。 诺大的雅间儿摆设精致,舒适,一看就是特意装饰的,廖谭与径直站在窗边儿,开窗居高临下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扭头对身后的邱林又说; “往后多多留意些!说不定我们能用的上此人呢!” “卑职明白!” 而虞杳根本想不到,她被廖谭与惦记上了! 出了西华楼,庞鸣再次作揖道谢; “庞某多谢小公子款待,咱们明日见!” 买卖太大,庞鸣自然要回去请示一番他的父亲,这个虞杳能理解,便笑着道别; “明日见,几位慢走!” 说完,刚转身要离去的庞鸣突然想起什么,转过来看着虞杳犹豫片刻,又抬头看了眼西华楼,便压低声音道; “那邱捕头不是善茬,小公子与其打交道时多多防备!” 说完,庞鸣笑了笑,利落的转身带着众师兄弟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虞杳才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好意不作假,虞杳也心领,并感激! 愣了一瞬,虞杳也抬头看了眼西华楼的顶层,发现最左边儿一扇窗户开着,隐约有人影站在窗边,不知道四楼已经清场的虞杳,还以为是哪个食客在隔窗观景,并未多想就收回视线; 转身和柯丞朝客栈客方向而去,心里却‘惦记’着邱林和廖谭与两人! 若不是西华酒楼周围人多,她还真想摸上去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同时,心里也好奇,廖谭与这个时候前来西华酒楼,到底所谓何事! 很明显,不像吃饭的样子! 虞杳也只能心里想想,却不能,也不敢冒这个险! 不过话说回来,就廖谭与这长相,这德行,后院儿那些女子,有几人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 头顶发绿,也是活该! 两人沉默走着,出了西华街柯丞突然低声说; “公子,要不夜里再去一趟?” 这话让虞杳很是心动,认真的想了想便低声回; “等晚些再说,不过……” 说着,她不由露出冷笑,反正挽月母子已经被送出城,她倒是没有后顾之忧! “要仔细查探一番,找出点儿有用的东西才行!” 虽然第一次见廖谭与此人,但虞杳坚信,这种骑墙之人,肯定给自己留有后路! 若能拿到这所谓的后路…… 想到这儿,虞杳还真有些头疼,就算她真拿到廖谭与的罪证,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他! 起码,常青城没人动的了他! 就是刘翰,哪怕他真没二心,对朝廷忠心耿耿,估计也不愿意扳倒廖谭与! 因为,这会打破常青多年来的平衡! 那…… 能不能让刘翰和廖谭与彻底翻脸呢? 不得已,虞杳只能琢磨起此事! 其实,这些事她本可以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 可一但战起,廖谭与这样的人定会成为危祸一方的祸害,甚至影响到西边,虞杳不得不早做打算! 为今之际,是让廖谭与和刘翰撕破脸皮掐起来,正好看看刘翰是什么立场…… 三百零七回夜探危机 三更夜半,虞杳依旧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身躲在廖府后院,挽月住过的屋顶,看着举着火把四处游走的下人们,心里再次猜测; 夜里,到底何人也去了廖府? 他又是什么目的? “邦邦邦邦……” 突然,打更声响起,打断了虞杳的猜想,也打的提着灯笼在府里巡逻了一夜的家丁连哈气连连。 这时,前面传了一道声音; “四更了,大家都回去歇息!” 话落,前院的火把集体熄灭,院里巡逻的家丁,都朝着东边的偏院而去; 不一会儿,整个廖府再次恢复平静,黑夜也再次笼罩这里! 作为优秀的猎人,首要的条件就是,要有极好的耐心! 虞杳闲适躺在屋顶数了一会儿星星,莫约小半个时辰后,起身打量一眼四周,才跳下屋顶,轻车熟路直奔前院西边的侧院而去! 守了一夜的廖府家丁,以为四更天不会再有危险,睡的那叫一个安心! 虞杳一路摸到侧院,守在门口的两人早已靠墙睡着,她轻手轻脚从后面翻墙进去,发现主屋门锁窗关,根本就进不去! 无奈,虞杳只好上前试着推了推东偏房的门,竟然没锁! 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将江门开了个小缝儿侧身挤了进去,并迅速合上,站在门口环顾一圈房内的摆设,虞杳才轻手轻脚,摸黑在房里寻找; 这只是这院里的一间偏房,书房重地不可能…… 等等,这里好像就是书房! 右侧一张大大的书案,靠墙一就是一排书架,这布局…… 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竟然和四方客栈那小院儿的书架有些相似,只是这个略小,略矮,上面满满当当摆满了书籍而已! 仔细看了一圈儿,虞杳上前拿起手边一本厚书翻了几下,见里边没夹杂任何东西,她又轻轻放回去,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便蹲下身,试着摸转靠墙的书架腿; 发现,根本转不动!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机关! 虞杳不死心,又过去将靠窗的那两条腿摸了一遍,也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她想错了?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和暗室? 也是,暗室这玩意儿,不是谁家都有的! 想着,虞杳缓缓起身,正要再仔细找找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你们二人去歇息,这里换我们守着!” 是换班的家丁! “困死了,我们回去睡了!” 一人边说边打哈欠,显然是困的不行了! 突然,前来换班的另一人不由问; “书房周围可有巡视过?” “三更前才巡视过,一整夜连只耗子都未看见,不会有事的,你们守着,我们二人先走一步!” 说完,先前看守的两人打着哈欠离开,新来的两人愣了一瞬,其中一人道; “你在门口守着我去里边转一圈儿,不然出事了不好交代!” “这都四更天了,哪会有人!” “话是这样说没错,转一圈看看你我二人都安心!” “随你,我要靠在这里再眯一会儿!” 话落,脚步声响起,渐渐朝书房而去,在屋内的虞杳以为他不会进书房时,那人却停在书房门口不动了; 几个呼吸后,书房的的门突然从外推开…… “咯吱……” 同一瞬间,虞杳蹲在书案的椅子后,双眼透过雕花缝隙,死死盯着门口的那双大脚,心里也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不想,那人却没再往里走,扫视一圈黑乎乎的书房就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门! 听着他围着小院儿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院门口后,屋内的虞杳才缓缓起身,并长出一口气; 同时,她也知天快要亮了,若没有任何发现,得尽快离开这里才好! 虞杳又一次在书架周围仔细查找起来,转了一圈儿,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她就有些想念十五了; 若是这小家伙在就好了! 脑子里这么想着,一个转身就看见书案正中间的一个摆件来; 她愣了一愣,上前弯腰,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仔细看了看,不知是虎还是狼,犹如男子手掌大的摆件,不由伸手摸了摸; 冰凉,冷硬! 应该是某种金属打造! 再凑近一看,好像是一头猛虎! 虞杳摸了摸虎头,没有任何异样! 她不死心,又用了点儿力拧转一番; 依旧纹丝不动! 看来,是想多了! 既然没有什么异常,那就趁早离开,不然天亮了就…… 心里想着,刚要撒手的虞杳揪着虎头一个用力,手下传来了异常…… 她赶紧转身低头,就见书案正中间缓缓,且无声的打开一个一尺来宽的四方暗格暴露在眼前,虞杳顾不得多想,赶紧低头查看; 发现暗格内有两本书,她想也没想拿出来检查一番,确保没问题后就塞怀里贴身藏好,然后又拔了一下虎头摆件,书案又恢复原样,虞杳才心满意足的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如同来时般,悄无声息的离开廖府! 在夜色的掩护下,虞杳迅速朝小院方向疾驰; 行至一半儿,她突然急停,黑巾外面的那双眼眸满是冷厉,猛的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街巷空荡荡,黑漆漆,根本没有人! 但虞杳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坚信后面有‘尾巴’! 就在回头的瞬间,她眼眸一沉,嘴角划过一丝冷笑,闪身进了右侧的小巷子,一番七拐八弯后,藏身在暗处的拐角处等待‘尾巴’跟上来! 果然,才几个呼吸,虞杳就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而且,还是个高手! 就在虞杳做好准备出击时,那人突然停在拐角不动! 显然,他也察觉到了异样! 已经五更天,眼看天就要亮了,虞杳不想放过他,但又不想耗着,便握紧手中的匕首,一个跳跃一手抓着墙头,从藏身处直跳到拐角外,那人藏身的正上方,手中的匕首朝那黑影的后劲刺去; “铛——” 那人警惕性极高,速度也极快,挥起手中的长剑一把挡住匕首,强劲的力量差点将虞杳掀翻; 就在虞杳稳住身体的这一瞬间,他反被为主,轻松一跃跳上墙头,挥剑刺来,招招凌厉,却又处处留情,没有要伤害虞杳性命的意思! 在墙头有些吃力的虞杳,迅速翻回巷子,打算利用巷子狭小的空间,与他近身搏击! 不想,那人却站在墙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站在墙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让虞杳很是不爽,眼眸一转就朝前方跑去; 果然,那人以为虞杳不敌他要逃走,跳下墙头就追上去; 而前面的虞杳突然一个猛虎回扑,再次挥着匕首直朝他心口划去; “呲啦……” 衣袍被划破的声音让男子一愣,立即翻身躲避,后退到安全范围便死死盯着虞杳; 显然,没想到会来这一手! 第三百零八回暗巷交易 “你是何人?” “交出你手中的东西!” 两人死死盯着对方对视了好一会儿,又异口同声的开口。 虞杳心里强大,面色不改死死盯着对方。 而那人,显然有些许不自然,紧握手中的长剑动了动,便又压低声音道; “在下并无恶意,只想求得阁下手中之物!” 手中之物? 看来是为那两本书而来! 瞬间,虞杳便明白,他就是夜探廖府的另一人! 这样看来,他起码不是敌人! 确定这一点,虞杳收回横在身前的匕首,盯着他低声问; “既然是我手中之物,为何要给你?” 没料到虞杳会这么问的黑衣男子一愣,双眼有些许慌神,稳了稳神便回; “你拿此物想必也是针对那姓廖的,而在下,与阁下目的相同。” “既然目的相同,谁拿不是拿,你说呢?” 虞杳笑着打断他的话,歪身靠在右侧的巷子墙壁,一边把玩手中匕首,一边观察着对方的神色。 男子再次愣神,盯着慵懒靠墙的虞要看了一会儿,额头微,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道; “那东西在阁下手中是个麻烦,不如将它交于在下,由官府出面惩治那贪官岂不痛快?” 官府? 这是在变相的告诉虞杳,他是官家的人! 只不过哪家的官,就不好说了? 至此,虞杳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官府?我也可以找官府啊!” “阁下找的人,能大过这元启的天吗?” 这话,瞬间让虞杳愣住! 不由沉眸盯着对方仔细打量起来; 元启的天? 难道他是…… “在下乃京都暗卫营暗卫,隶属陛下亲卫,此事牵扯甚广,阁下若不怕卷入纷争,只管拿去便是!” 不想动武,又想拿到东西的黑衣男子,沉思片刻后便如实报出身份,就是想让虞杳知难而退,主动交出东西。 而此时的虞杳,还真被这话给惊住了! 没想到她积虑谋算,事事小心,处处避让,还是在这里碰到了那狗太子…… 不,是狗皇帝的人! 再想想怀里的东西,虽然不确定是什么,但虞杳知道,肯定是能让廖谭与抄家灭族的要紧东西! 还别说,这种东西拿在手里,确实是个祸害! 万一被狗皇帝的人发现身份,那她,以及整个虞家不但前功尽弃,很有可能引火烧身! 想到种种严重后果,虞杳不动声色的抬头盯黑衣男子笑问; “你说是暗卫营的暗卫我就信?” 对面的人明显一愣,没想到有人会问出这么大胆的话! 不过,想到虞杳的所作所为,也能想得通! 他犹豫片刻,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一指来长,半指来宽的银色令牌,对着虞杳,想让她看个清楚,明白; 由于天色较暗,虞杳却只看到最上面‘暗卫’二字,下面的两个字却没看清,大概; 是姓名,或者职位吧! 不过,这就够了! 想必,这个世上没人敢冒充皇帝暗卫的人吧! 不过,也再次让虞杳见识了皇权的可怕! 那么,西边会不会也有皇帝的暗卫呢? 想到这里,虞杳心中一沉,面色严肃的盯着暗卫道; “给你这东西,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轻轻松松的一句话,再一次问愣了暗卫! 好处? 有人竟敢明目张胆,同皇帝的暗卫要好处? 暗卫好似无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带着几分不耐烦盯着虞杳问; “阁下想要何等好处?” 虞杳认真想了想,在暗卫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时,虞杳却提出一个要求; “依姓廖的罪行,轻轻松松能灭个九族,但是我想请大人保证,后院的那些无辜女子,请放过她们!” “这不可能!” 既然是灭九族的重罪,暗卫又怎可能冒着欺君大罪,私自放过廖家任何一人? “没有什么不可能,国法也要讲情理不是?你若能保证那些被强抢而来的无辜女子不受牵连,我便将这东西完完全全的交给你,若是不能……” 虞杳体力虽然不敌暗卫,但她的速度和灵敏度,也是暗卫比不上的,若不硬碰硬,脱身不成问题。 正因如此,暗卫沉眸盯着她思量须臾,便选择退让一步; “在下答应你,那些被强抢的无辜女子,若没有参与任何事中,便放她们安全离去!” “此话当真?” “我叶茗绝无假话,不然让我不得善终!” 叶茗,正是叶开的弟弟! 见他道出真姓名,虞杳便选择相信,才从怀里掏出那两本书,确切来说是两本账册,然后又看着叶茗道; “叶大人,这东西是你亲自得来的,与任何人无关!” 虞杳特意叮嘱此事,就是让叶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她! 然而,叶茗却满目不解! 毕竟,他可是陛下亲卫,若与此事牵扯上,好处那也是说不定的…… 说不定皇帝一高兴,赏个一官半职也是极有可能的,为何要这般要求? 看出他的疑虑,虞杳便开口解释; “大人刚才也说了,此事牵扯极广,一不小心就会卷入纷争,在下普通百姓出身,不想给家里招惹这般麻烦,还请大人见谅!” 话说的倒是客气,但是虞杳的双眼却死死盯着叶茗,大有种他不同意,这东西就别想要的架势! 什么硬茬都遇到过的叶茗,却从来没有遇到虞杳这种很讲道理,却又处处强势的人,思量一番后只能点头答应; “在下保证,此事与任何无关!” “在下只是略会拳脚功夫的普通百姓,因着看不惯这恶官所作所为才如此行事,还请大人莫要打探在下的身份,好让在下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 这点儿叶茗倒是理解,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放心,只要在下不提,没人敢私下探察阁下的底细!” 这点,叶茗极有自信! “如此再好不过!还请大人早些铲除这恶官,给百姓一个公道!” 说着,虞杳便双手奉上手中的两本账册。 “会的,公子静候佳音!” 叶茗接过两本账册,粗略的翻了几下就揣进怀里,抱拳致谢,而后转身就走,却被虞杳又喊住; “等等!” 叶茗高大的背影立即转过来,看着虞杳满脸疑惑; “四风客栈后面的小院,大人可以带人去查查!” 说完,见叶茗眼神复杂的盯着她打量,虞杳不以为然的又提醒; “叶大人记住,此事与任何人无关,是你偶然发现的!” “放心!” 听到这两个字,虞杳心满意足,朝他点点头,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迅速离去,留叶茗一人愣在原地出神…… 第三百零九回深深怀疑 翌日一早 庞鸣就来归安客栈找虞杳; “小公子安!” 正吃早饭的虞杳也不客气,招呼他一起; “坐下边吃边聊!” 庞鸣一愣,见同桌而食的柯丞,姚怀安等人丝毫没有拘谨之色,这才道谢落坐,虞杳就朝一边忙活的小二喊话; “小二,拿副碗筷来!” “来了!” 小二——李土娃手脚麻利,迅速拿来一副碗筷放在庞鸣面前就去忙了。 看着坐着不动,略显拘谨的庞鸣,虞杳指着桌上的饼子、包子、小菜、还有白粥就招呼; “想吃什么自己盛,不要客气!” “好!” 庞鸣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饥肠辘辘的虞杳又夹了一个小肉包咬了一口,满嘴留香,再喝上一口白粥,简直不要太幸福! 一夜的辛苦得到了慰藉,身体上的疲倦也得到缓解,当了两晚上夜猫子的虞杳,暗自决定晚上一定要睡个好觉,不然身体吃不消了! 显然,庞鸣没有边吃边聊的习惯,直到早食结束都没开口,虞杳便带他去楼上商谈一些细节问题,和价格。 大约半个时辰后,两人谈妥一切事宜,虞杳送庞鸣下楼,刚到客栈一楼时,就见一身黑色差服,腰挂长刀,后面跟着两个手下的邱林正踏入客栈; 虞杳一脸诧色,想不明白,他一大早来客栈做什么? 直觉却告诉虞杳,邱林是为她而来!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还是柯丞夜里跟踪他们被察觉了? 看了一眼柯丞,见他稳如老狗,虞杳才彻底安心。 见她盯着走来的邱林不动,身边的庞鸣率先上前一步,开口就打招呼; “在下庞鸣,见过邱捕快!” 邱林上前定步,视线从虞杳身上挪开,笑着同庞鸣道; “万顺镖局的大公子!邱某早有耳闻,昨夜咱们好像见过面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客气,几分试探,说完,不等庞鸣回答,邱林又盯着虞杳道; “这位小公子,与庞大公子相熟?” 虞杳回神微笑,便看着他回; “熟,之前万顺镖局替小子押送过货物,也算是老熟人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庞公子,一大早就来客栈找小公子!” 阴阳怪气,没憋好屁! 虞杳心中暗骂,更加确定邱林别有用意,便一脸茫然反问; “常青城有规定镖局之人不能一早进客栈吗?” 说着,虞杳一脸茫然看向柯丞; “回公子,属下好像不曾听闻有此规定!” 一脸严肃的柯丞说的很认真,让邱林都有些绷不住,便笑着打趣; “小公子说笑了,邱某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那便好,小子还以为犯了什么王法呢!不过,邱大人,您一早来此,难道又是追捕盗贼?” 邱林脸上的笑容渐渐弱去,盯着虞杳打量几眼,又强笑道; “小公子又说笑了!我常青城最是安宁不过,哪里会有那般多的盗贼?不过……” 话说一半儿,邱林转头盯着柯丞仔细打量起来,这让虞杳心头一紧,赶紧开口打岔; “不过如何?难道上次那盗贼被抓住了不成?” 虞杳的问话,成功让邱林的视线从柯丞身上挪开,但他却没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别有用心的又问; “听说小公子是打西边儿来的?” 虞杳心生警惕,脸上丝毫不显,点头如实回道; “正是,大人消息可真灵通!” “邱某也是听人说的!” 倒是挺会听! “不知,小公子从西边儿哪处来的?” 这话一出,庞鸣首先一脸担忧,生怕邱林打什么主意! 见此,虞杳开口先让他离开; “庞公子有事先去忙,我陪邱大人聊聊,就不送你了!” 庞鸣自然明白虞杳的好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抱拳道; “在下有事先走一步,二位慢聊!” 说完,庞鸣大步出了客栈,虞杳也笑着招呼看向门口的邱林; “邱大人,咱们坐下聊!” 邱林立即回头盯着虞杳看了一眼,然后坐在桌对面,一副真要闲聊的样子,让旁边的柯丞都察觉到了异样。 虞杳却不以为然,满脸好奇的先开口; “邱大人,是不是所有行商之人,您都要亲自过问一遍?” 这话问的! 三分好笑,七分好奇,邱林面色不改,摇头道; “小公子真会说笑,每日来往常青城的商客数不计数,邱某何以问的过来?” “原来如此!小子还以为每个商客都要被盘问呢!” 虞杳小声嘀咕,邱林双眼一闪,就又笑道; “是邱某觉得与小公子有缘,故此多问几句罢了,小公子万莫多心!” “还别说,我也觉得与邱大人极有缘,说话也很是投胃口呢!” 虞杳…… 假话谁不会? “那小公子……” “好不容易认识邱大人,往后在常青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热情过头的虞杳,直接打断邱林的话,一副想求得他罩护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邱林一愣,嘴边的话也忘了,刚回过神要开口,虞杳又抢先一步; “往后劳烦邱大人多费心,下回再来,小子请您吃酒!” 邱林…… 他像差一顿酒的人吗? “小公子严重,有事邱某定是愿意出手相帮,只是……” “懂的懂的,有事一定不会让邱大人为难!” 邱林…… 懂什么? 他还没说完呢好吧? “对了,下回小子再来,劳请邱大人出面牵线,好叫小子认识一下廖大人,毕竟……” 姓廖的也快被清算了,拿他说说事也无妨! 虞杳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邱林始料不及,整个人坐在那里僵住,确确实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不成?” 见他愣神,虞杳压低声音追问,问的邱林心里堵的慌,却又不能有所表现,只想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这里。 但是,还没‘聊’过瘾的虞杳,哪能这般放他走! “既然不成,那就不为难邱大人了!” 邱林刚松了一口气,就被虞杳要接下来的话问的岔气; “小子听说廖大人后院美女如云,不知邱大人可曾见过?” 邱林…… 又不是他的后院! 他去哪里见? 瞬间,邱林面色有些不好,笑也不是,怒也不成,最后在虞杳满脸好奇的注视下,嘴角抽了抽低声道; “此事,小公子还是莫要多问的好!” “不能问?” 邱林…… 你觉得能问吗? “你说那么多美妾,廖大人能忙的过来吗?” “咳咳咳……” 邱林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也彻底被虞杳打败! 待气息平稳,他立即起身道; “邱某还要差事处理,先走一步!” “邱大人这就走了?小子还想跟您再聊会儿呢!” 邱林脚下迈开,回头却客气推辞; “小公子请留步!咱们下回再聊!” “那……那就下回吧!不过邱大人千万不要忘了向小子引荐廖大人认识啊!” 虞杳一脸‘不舍’,站在客栈门口目送邱林带着两个属下大步离去,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还不忘感叹一声; “邱大人真好,还特意来看本公子!” 大堂用餐的其他宿客满脸羡慕; 都和官府攀上关系了,真好! 唯有柯丞忍的辛苦; 公子可真会装模作样! 不过此时的邱林,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这般话密,什么都说的人,真的有什么背景吗? 对此,他表示深深的怀疑…… 第三百一十回疑惑重重 夜里,本想好好睡一觉的虞杳,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索性翻身而起,脱了外面的蓝袍,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裹上黑面巾,灭灯,从后窗翻身出去…… 不想,才翻出客栈后墙,就见对面墙角一个黑影直挺挺的立在那里; 当即,虞杳心头一怒,以为是那暗卫——叶茗,言而无信查到了客栈这里,并在此等她! 眼眸一沉,想着要不要除了他以绝后患时…… “公子!” 却传来柯丞的声音! 虞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握在手中的匕首也收了回去,眼神也恢复正常…… 此时,柯丞上前,低声道; “公子,属下随您一同!” 不是请示,也不是征求意见,柯丞是一定要去的! 虞杳行事有多危险,柯丞心里再清楚不过,任由她一人独前去,他哪里放心! 所以,死皮赖脸也要跟着! “走——” 虞杳倒是没拒绝,说了一声就快去朝前方掠去,眨眼就来到了四方客栈后面的小院外; 不过,今晚运气不佳,院里明显有人把守,且人数不少! 藏身在暗处的虞杳不由疑惑; 为何突然戒备森严起来了? 难道出了什么事? 给柯丞一个手势,两人一前一后跳入身后的院子,躲在墙角确认安全后,正要去对面的灶房时,一个黑影从他们藏身的墙角头掠过…… 速度之快,让虞杳都以为产生了错觉! 当二人发愣之际,又有两道黑影一前一后,从他们身后的墙头疾速掠过,架势与前面的那黑衣人如出一辙! 但虞杳无比肯定,这三人绝对不是汲貆的人! 倒是和那暗卫极像! 难道…… 突然,虞杳想起暗卫——叶茗,心头猛的一震,拉起一旁的柯丞迅速朝对面的灶房跑去; 门依旧虚掩着,在柯丞疑惑不解的眼神下,虞杳轻轻推门而入,在黑暗杂乱的灶房,直奔那口被杂物盖住的枯井; 上前细检查一番,见没有任何异样,虞杳才小心搬开枯井上面的东西,压低声音对柯丞叮嘱; “我下去看看,你在此守着!” “属下随公子同去!” 不知道下面到底什么情况柯丞,根本不想虞杳独自一人面对,执着的坚持自己的意见! 想着反正这里也没人知道,虞杳便点头同意,而后率先跳下枯井,顺着暗道抹黑往前走,甚至连火折子都没有点! 摸黑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俩人终于来到上次偷听的那间暗室; 果不其然,一墙之隔有人在说话; “主子,廖谭与有些不安分,前几日私下里求见刘翰,却被拒绝!” 听到这话虞杳一愣,不由猜想廖谭与的动机,以及刘翰为何拒绝他! 难道…… 等等! 刚才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听着很像…… 是邱林! 虞杳瞪大眼睛看了眼旁边的柯丞,见他点头,才确定自己没幻听! 原来,邱林是汲貆的人! 廖谭与大概也被蒙在鼓里的! 这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虞杳心里不由暗自感叹,隔壁终于传来汲貆的声音; “刘翰自然不会见他的!” “这是为何?难道刘翰知晓廖谭与的所作所为不成?” 邱林的问题,恰好问出了虞杳的疑惑。 沉默一会儿,汲貆才不紧不慢道来; “刘翰此人虽爱财,但更爱惜羽毛,他不屑与廖谭与这般人来往。更重要的一点,他极为顽固,不然,当初我也不会选择廖谭与此等人!” 这信息量有些大! 说明当初在常青城筛选合作人选时,汲貆首要的考虑对象是刘翰,廖谭与则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不得不说,这张网织的真大! 不知道,元启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第二个汲貆,第二个廖谭与? “主子,那廖谭与,要不要趁早除掉?” 邱林的声音带着杀意,这点儿虞杳却丝毫不意外! 那晚在客栈第一眼照面,虞杳便知此人不是善茬! 善茬…… 庞鸣也这样提醒过她,那他又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起这事儿,此时的虞杳免不得想的复杂些! 这时,汲貆的声音莫名让她毛骨悚然; “不,还是让别人动手!” 别人? 瞬间,虞杳后背一阵发寒,总觉得汲貆话里有话,就好像已经知道什么! 甚至,让虞杳有种他知道自己在隔壁偷听的感觉! 错觉! 一定是没睡好产生的错觉! 虞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在心里不停的自我安慰,可那种念头就像野火一般,压不下,灭不掉,一个劲的往出冒…… “主子,难道有人已发现廖谭与的身份?” 邱林满带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虞杳不由侧耳静听,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线索; “估计……” “主子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 汲貆才开口,就被急匆匆的声音打断,虞杳也一愣,没想到暗卫这么快就动手! “主子,咱们……” “莫慌!” 和已经乱了神的邱林相比,汲貆声音非常冷静,甚至冷静的有些可怕! 而后,隔壁又恢复平静,就像没有人存在一般! 好一会儿后,在虞杳贴墙静听时,隔壁又有了动静,接着是一阵熟悉又厚重的声音传来; “轰隆隆……” 是暗室石墙打开的声音! 虞杳瞬间一愣,立即明白,汲貆打开了之前放黄金的那间暗室; 也就是说,他知道那间暗室的存在! 那里面的黄金会不会也是他存放的? 虞杳的脑子有些乱,总觉得自己一点点被一张铺天盖地的网罩住,挣不脱,也逃不掉! 不过,瞬间她就清醒过来,眼神无比坚定的否决了这个猜想; 再大,再牢固的网,也别想困住她! 想着汲貆很可能会进入他们所在的这间暗室逃离,虞杳示意身旁的柯丞上前,两人一左一右靠在暗门墙壁,等待他们打开暗门,主动送死! 时间仿若凝固,一墙之隔没有任何动静,虞杳不急不躁,耐心极好贴墙静待,犹如一个出色的猎手! 但一炷香之后,虞杳察觉不对劲! 贴墙壁仔细听了听,隔壁没有任何动静,就真的跟没有人存在一般! 汲貆离开了? 难道还有别的出口? 带着满心疑惑,虞杳又耐心的等了大约一炷香,终于忍不住从假山的出口爬出去; 可是才一冒头,寒风中一股血腥味迎面而来…… 第三百一十一回暗夜猎杀 小院儿里横竖躺着二十几具黑衣人尸体,前面的四方客栈内,也时不时的传出一阵异响,哀嚎…… 虞杳知道,暗卫在清理异类! 不敢再多停留,虞杳和柯丞立即离开这里,并绕城大半圈后才悄悄回到客栈,各自回房。 可是,躺在床上的虞杳,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想不明白,汲貆到底去了哪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不管怎样,这只她的猜想,此时不能,不敢前去验证! 同时,虞杳决定,提前一天出发…… 天还没亮,虞杳就让人去通知庞鸣,让他带人去娄氏粮行装货,提前出发! 匆匆赶来的庞鸣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在看到坐在娄商粮行对面的食肆里吃着早食的虞杳,便急忙上前问; “小公子,可是出了何事?” 虞杳抬头仔细打量一番面带急色,一脸真诚的庞鸣,压下心里的疑虑严肃道; “家中有急事,需赶回去处理,突然决定,还请庞大哥见谅!” 一听这话,旁鸣彻底松了口气,便笑着道; “无妨,既然小公子家中有急事,咱们就早一日出发,只不过镖局的其他人得稍晚些到这里。” “晚一点儿没关系,这里还有二十来车没装呢!庞大哥坐下一起吃点早食!” 庞鸣却笑着婉拒; “小公子慢用,在下得回去同家父说一声,省的他心有不安!” “是我的不是,还请庞大哥替我同老镖头致歉,下回再来,我定上门亲自赔罪!” 虞杳的话说的庞鸣满脸不好意思,赶紧抱拳道; “小公子哪里话,有些事非人力决定,家父也是能理解的,您切莫见外,庞某去去就来!” 说完,庞鸣又急匆匆的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虞杳拿着勺子不由出神; 庞鸣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不! 他一定没问题,不然不会提醒自己小心邱林! 可是,他的提醒又是从何说起? 他为何说邱林不是善茬? “陆公子早!” 身侧的一声问候,将出神的虞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见是身披银蓝色披风,一身银缎素袍,面容带笑的娄商! 许是早上的缘故,娄商气色和精神头极好,连带着整个人比前几日看着都年轻几岁,让虞杳都有些晃神; 总觉得眼前一切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一连三个晚上没睡,精神不佳,脑子有些不受控制的乱想,放下手中的勺子起身打招呼; “娄东家早,您今日气色极佳,风采过人,让小子都看迷了眼!” “哈哈哈,小公子真会说话,不过娄某听着心里甚喜!” 娄商看似儒雅温和,骨子里却也是极为洒脱的人,大笑着就坐在虞杳对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两个肉包,以及虞杳才吃了一半儿的肉粥,就招招手,向店家要了同样的早食,并心情大好的吃了起来。 边吃,边抬头盯着虞杳打量,而后一脸关怀备至的问; “小公子可是夜里没歇好?” 已经三个晚上没睡觉的虞杳,知道自己脸色肯定不好看,便点头如实回答; “确实——” 闻言,娄商赶紧放下筷子,紧张的又问; “是身子不适?还是出了何事?” 这种纯粹的关怀让虞杳感动,朝他笑了笑便解释; “有些认床,出门就睡不好,多谢娄东家关心!” 明显松了一口气娄商笑笑,继续提起筷子道;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放心了!” 说着他咬了一口包子,慢而优雅的嚼了几下又说; “不过,这习惯得适应,不然经常出门儿身体肯定吃不消。” 说着他又扫了一眼虞杳的小身板儿,就笑道; “毕竟,小公子还在长身体,长期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一副长辈的口吻确实让人感动,但虞杳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谢谢! 她已经长不高了! 现在是冬天,她全身上下包裹的严实,说话刻意压低声音,倒真像个半大小子,给人一种正在生长发育空的感觉。 若天气转暖,衣物减少,她女子身份…… 女子就女子,她也没想真正隐藏身份的意思,到时候一切照旧罢了! 虞杳笑了笑,也没有要解释什么,娄商却很健谈,又问; “小公子走陆路,还是走水路?” 水路? 虞杳一愣,就不由问; “江面通船了?” 娄商笑着点点头道; “三日前刚通的,娄某还以为小公子知晓此事呢!” 说完这话,盯着虞杳看了几眼,娄商又低声道; “三日前,京城来了一条大船,这两日往上面装了不少东西!” 京城? 东西? 难道是叶茗的人? 不知怎么的,虞杳觉得娄商说这话也有别的意思! 甚至,她觉得周围所有人好像都很可疑! 赶紧压下心中的邪念,虞杳面带好奇小声问; “难不成,也是来这里拉货的?” “京城什么样的玩意儿没有?看样子不像!” 娄商说完,看了眼对面正忙碌往车上装粮的下人们,又盯着虞杳道; “粮食倒说不准,不过搬上船的东西都是木箱所装,应该不是普通之物!” 一碗粥没滋没味喝了大半的虞杳,终于放下勺子,盯着娄商一番打量后,就笑问; “娄东家为要同我说起这些?” 娄商伸向包子盘的手一愣,然后捏起一个白嫩暄软的肉包一掰两半儿,低头看着散发着香味儿的肉馅儿笑了笑,便看着虞杳道; “你我有缘,又聊的来,再说……” 说着,他咬了一口包子,一脸满足,嘴角带笑的又说; “小公子不也爱听吗?” 爱听? 哪里看出她爱听了? 虞杳无语又无奈的盯着娄商,直到他吃完手中的一半儿包子,才忍不住问; “既然如此,小子也讲点儿娄东家爱听的!” 娄商张嘴刚要咬包子的动作一愣,便放下手中的那半儿包子,拿帕子擦了擦手,认真盯着虞杳; “哦!娄某洗耳恭听!” 虞杳看了看街上渐渐多起的人流,便起身问; “不如,去我那铺子里看看?” 娄商一愣,满眼好奇的笑道; “小公子盛情相邀,娄某自然是要去看上一看的!” 说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角碎银扔在桌上,在掌柜的连声道谢中,跟着虞杳出了食肆,来到前面十字路口斜对面,才挂上‘如意坊’招牌的店铺。 在店里转了一圈儿,虞杳带着娄商来到后院,两人面对而坐,沉默片刻,虞杳开门见山就问; “娄东家能将生意做大做稳,背后定是有所倚靠的吧?” 闻言,娄商微微皱了皱眉头,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便点头; “但凡生意做的好的商行,背后都有靠山,娄某也不例外!不然,这常青城难以立足?” 虞杳接着又问; “小子只问娄东家一句,您背后的靠山可否与姓廖的有关?” 娄商此人,虞杳肯定他不会和廖谭与有关系,便大着胆子一问。 果然,这话让娄商眼眸一沉,笑意全无,无比严肃的盯着虞杳审视起来; 半晌后,他才沉声道; “小公子此话何意?” “字面意思,娄东家如实回答便可!” 见虞杳神色比他还严肃,娄商沉默片刻后便低声回答…… 第三百一十二回熊心豹胆 “柯护卫,怎没看见小公子?” 六十多辆货车拉满货物,浩浩荡荡的出了西城,走了二三十里路,一直没有看到虞杳身影的庞鸣,便忍不住问柯丞,心里却有些担忧! “我家公子去前面探路,咱们直管走,她在前面等咱们!” 柯丞的回答让庞鸣和万顺镖局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疑惑也全部散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短短两个时辰不到,常青城却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 廖府被刘翰亲自带兵人抄了! 被官兵押解的廖谭与,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用力挣扎着,怒视面前的刘翰叫嚣; “姓刘的,你凭什么拿本官?又为何抄我的家?就不怕陛下知晓后,问你个滥用职权之罪吗?” 廖谭与的叫嚣让刘翰面露冷笑,眼带不屑,意味深长道; “就你这等嘴角,还有脸提陛下?” “刘翰,你莫要欺人太甚!现在带上你的人离开,我廖某就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不然……” “不然你要如何?” 刘翰底气十足的冷笑反问,在廖谭与的愤怒的眼神下,看向身旁一直不曾开口的男子; “这位大人便是陛下耳目,你有何冤屈,不妨对大人说!” 刘翰话落,廖谭与怒视的双眼不由瞪大,扭头直直盯着一言不发,却面色冷漠的叶茗,嘴唇哆嗦了几下,终于鼓起勇气哭嚎出声; “大人明鉴,下官冤枉!下官不知犯了何等大错,才被刘大人……” 扯着嗓子正哭嚎起劲儿的廖谭与,在看见叶茗手上的东西时,整个人瞬间僵住; 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眨眼间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双腿更是不听使唤的打颤,若不是两个士兵左右押着,估计早就腿软跪地了! 见廖谭与被吓破了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叶茗便冷冷下令; “堵住嘴,带走!” 刘翰看着跟死狗一样,被两个士兵拖着往外走的廖谭与,冷哼一声,便抬手大声吩咐; “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是——” 后面的亲兵回答完,带着一队人迅速跟上去。 看着院中乌泱泱跪成一,且啼哭不止的廖府家眷,以及下人,刘翰上前小声问叶茗; “叶大人,这些家眷要如何处置?” “自然是……” 叶茗话说一半儿,突然想起他曾答应过别人的事,便盯着地上那群女人扫了一眼,扭头对刘翰道; “陛下仁慈,从不冤枉无辜之人……” 刘翰!! 仁慈? 那他杀了的那些人算什么? “这些后院女子,但凡被强抢而来,或者被迫进入廖府,又未参与任何事中的无辜者,便放她们自行离去。至于亲属,以及参与者,全部押走,所有家产没收,就地清点后,送上船,不得有误!” “是,末将领命!” 刘翰回答完,挥手示意身后的亲兵将这些女眷带走。 看着她们一个一个被绑住双手,串成一串被带走后,刘翰又看了眼正盯着抬出来一箱箱金银珠宝的叶茗,上前两步又问; “大人,廖谭与……陛下要如何处置?” 叶茗冷冷看了他一眼,在刘翰汗流浃背时才冷漠开口; “如何处置,等陛下旨意!” 叶茗说完,朝前面抬出来的十几个箱子走去,上前一看,都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以及各种稀罕宝贝,面色不由发冷,朝身后一人道; “造册,然后送上船!” “是,大人!” 那人说完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上前仔细查看,详细记录起来,让刘翰的人无法插手。 这时,突然一个士兵跑来通报; “启禀大人,娄氏商行的东家在外求见!” 闻言,刘翰眉头一皱,扭头就看向盯着士兵的叶茗。 两人愣了须臾,叶茗才开口; “是找刘大人吗?” 娄商此人,叶茗听过,但不曾见过面; 所以,认定不是来找他的! 不想,刘翰再次一愣,而后摇头道; “大人,末将与他并无交情!” 这就奇怪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人人唯恐不及,生怕牵连其中,偏偏娄商就凑上来,常言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茗沉思片刻,决定见见大名鼎鼎的娄氏东家——娄商! 便看着刘翰道; “让他进来!” 刘翰转头就吩咐那士兵; “去,带人进来!” “是!” 小兵立即转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带着一身蓝灰长袍,面色如土,神色不安的娄商进来; “在下娄商见过大人,见过刘都司!” 娄商双手作揖,弯腰到底,朝着叶茗的方向行了一大礼。 扭头盯着他上下仔细打量几个来回后,叶茗示意刘翰开口; “娄东家免礼!” “多谢大人!多谢刘都司!” 说完,娄商才直起腰板儿,放下手,但面色依旧忐忑不安,一脸有话说的表情盯着叶茗。 “不知娄东家此时前来此处,所为何事?” 看了一眼叶茗,刘翰带着几分客气问话,眼神却盯着娄商一翻仔细打量,企图想要看出点儿什么来; 奈何,娄商除了面色不安外,倒无别的异常之处! 就在刘翰和叶茗的眼神审视下,娄商突然跪地,满怀不安的开口认罪; “大人,在下有罪!” 叶茗被他弄的一头雾水,却也满心好奇,便饶有兴致的转身向前脚步,眼盯着跪在低头的娄商轻问; “娄东家此话怎讲?” 难道和廖谭与私下有来往? “大人,半月前廖谭与向在下要了一千石粮食,说是朝廷旨意,当时在下并无多想,集结各个粮仓储备,将粮食给了他,不想他如今……” “虽说在下不知他犯了何罪,但是这些粮食是在下亲自给廖谭与的,且至今他都不曾结算账目,在下心中不安,便前来主动向大人投罪,并问问这些账目要如何结算?” 娄商心里虽然怕,到底将该说的话说了个清楚明白! 闻言,刘翰当场惊呆! 天老爷! 这是追到这里来要账了? 姓娄的,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敢和陛下的人讨要账款? 就是叶茗,也不由愣神! 认错,外加讨债? 这事,好像不简单!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第三百一十三回暗室闲聊 虞杳终究不死心,夜里再次偷偷潜入客栈小院;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死尸早已不见,且见一丝血迹都看不见! 前面的四风客栈也一片漆黑,没有一个人影,在繁华闹市显得格诡异! 虞杳偷偷摸进上房,里面值钱的东西早已没了踪迹,只有几件家具摆在那里,不过收拾的很干净,打斗的痕迹更是清除的彻底! 上前,熟练的开启通往暗室的机关,博古架中间的暗门打开,虞杳迅速钻了进去,暗门立即回复如初。 摸黑来到暗室,虞杳猛的一愣,最后淡定的吹亮火折子; 果然,正对面的八仙桌左边儿椅子上,坐着一人; 而且,还是老熟人! 在火折子微弱的光照下,那人一眼便认出虞杳,然后点亮桌上的油灯,神色不明道; “阁下深夜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此人正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叶茗! 倒是待到了,不过却不是他想要的‘兔子’! 看到叶茗的那刻,虞杳同样很惊讶,不过瞬间就冷静下来,并淡定回道; “我若说只是好奇前来看看,叶大人可信?” 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叶茗,一脸严肃盯着虞杳看了一会儿,便出乎意料的点头; “信!” 若是虞杳有问题,也不会告诉他这个小院的存在! 至于她是否真的出于好奇来此,叶茗也不揭穿,而是顺着她意问; “不知阁下因何而好奇?” 还真不好回答! 如实回答势必会暴露自己的实力! 若撒谎,叶茗堂堂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沉思片刻,虞杳便上前两步,见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依旧完好如初,边认真欣赏边道; “在下想问,这里的头目叶大人可有抓获?” 这正是叶茗坐在这里的目的! 虞杳明目张胆的一问,他瞬间起身,情绪略带着急追问; “难道阁下知晓那人去了何处?” 虞杳果断的摇了摇头; “在下并不知晓,但是昨夜你的人来时,他就在这间暗室……” “昨夜,阁下也在附近?” 虞杳笑了笑,面不改色的说; “昨夜睡不着,出来散心时刚好看见!” 叶茗…… 散心? 谁家好人三更半夜散心? 糊弄鬼呢? 叶茗盯着,看侍女图看的津津有味的虞杳审视片刻,便试探问; “所以,阁下今夜来此,就是想要一探究竟此事?” “没错!我就想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纯属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 说完,虞杳盯着墙上的画数了数,发现真的比上次多了八副! 也就是说,她带走的那八名女子也被画了上去…… 朝右看去,角落里新增的八幅画之首,俨然是那媚儿! 往里依次是梦儿、妙儿、白笑、胡蝶、盼儿、如儿、意儿、八人的画像整整齐齐挂在那里。 虽说画像与真人有些出入,但七八分像还是有的,且穿戴格外诱惑,夸大的凸显了她们各自的特点和独有的气质! 此时的虞杳肯定,当八人的画像被挂在这墙上的那一刻,她们在汲貆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只不过半路里杀出她这个程咬金,劫走了八名女子,打乱了汲貆后面的计划而已! 一旁的叶茗,见虞杳看这些仕女图看的格外投入,甚至从她眼中看到类似同情,以及他都说不上来的情绪,便忍不住开口问; “阁下认识画中女子?” 叶茗只是试探一问而已,他心里肯定,虞杳不可能认识仕女图中这些,或许是虚构而来的女子! 虞杳转身笑着摇头; “不认识,只是觉得她们美极了!” 叶茗…… 小小年纪,就知道欣赏女子了! 看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说完,虞杳不再看这些画像一眼,转身假装四处打量,眼神瞄向最右侧角落里被她堵住的机关所在处; 见那里完好无初,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便更加认定,这里还有别的出口! “阁下以前见过这里的头目?” “你说汲貆?” 瞬间,叶茗一愣,眼神无比犀利盯着虞杳追问; “汲貆?阁下认识此人?” 显然,身为暗卫的他,都不曾听过汲貆的名字! “说不上认识,上次在前面客栈与他打过照面,闲聊了几句,觉得他不像商人那般简单,夜里睡不着出来溜达时,就发现他在这小院,且有许多黑衣人守护,便多了个心眼罢了!” “不过,叶大人可知此人身份?” 虞杳盯着叶茗等待回答,也想从他嘴里套问点儿线索。 “不知,不过身份不一般,应该和……” 说到要紧处,叶茗突然打住,显然是有所顾忌。 见此,虞杳却开口打趣; “怎的?叶大人也有不能说的事?” “此事涉及到朝堂秘事,阁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算是出于好意,叶茗冷冷的开口提醒! “朝堂之事在下自然无意打听,只是在下对大人有问必答,大人也不能太过吝啬是吧?” “在下只想知道此人的身份而已,往后再与他碰上,心里也好有个防备不是?” 说的倒是合情合理,让叶茗无法拒绝,慎重思虑一番,他还是选择告知; “此人……或许是鄱芜皇室之人,阁下往后还是小心为好!” 听到这个消息的虞杳,面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一切如她所料那般,倒是让叶茗不由多心,盯着她看了几眼便问; “阁下一点儿都不好奇?” “就有何可好奇?当初见他双眼带蓝,在下便猜测他可能是鄱芜人,只是没想到他出自鄱芜皇室!” 说完,虞杳过去坐在八仙桌右侧的椅子上,再次盯着这间不大的暗室仔细打量起来,却一点儿可疑之处都没发现。 突然,她想起邱林来,琢磨一会儿便还是开了口; “廖谭与身边儿有个叫邱林的……” “他逃了,暗卫正在全城搜捕!” 听了这话,虞杳却笑了; “就算暗卫将常青城翻个底儿朝天,估计也找不到他的?” “阁下也知他的去处?” 叶茗问完,就觉得眼前的虞杳有些神秘的过分,且不容小觑,好像事事都逃不过她的眼! “在下并不知他的去处,但他昨夜和汲貆在一起,不出所料,此时两人早已逃出了常青城!” 霎时,叶茗眉头紧皱,一脸沉思,显然对虞杳的话深信不疑! 第三百一十四回半路偶遇 “多谢阁下相告,叶某感激不尽!” “叶大人客气,不过这里……” “阁下请随意,若是需要,这间院子以及前面的客栈,往后就留给阁下,算叶某的谢礼!” 叶茗出手大方,且一点犹豫都没,可以看出他是真心感激虞杳。 虞杳面上一愣,却也没拒绝,便起身道谢;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待大人彻底处理完正事后,在下再接手也不迟!” 毕竟,这段时间,叶茗还想利用这地方守株待兔呢! 再者,有些麻烦由他解决更好! “这一两日便能处理完,回头……” 说着,叶茗才想起答应过虞杳不过问,不打探关于她的一切事,脑子一转弯就改口; “回头阁下去找刘翰便是,他会替你办好一切!” 去找刘翰? 这是拐弯抹角想让虞杳和刘翰搭上关系! 想法很好,虞杳一眼就看透,却还是没有拒绝; “那再好不过,在下回头直接去找刘都司便是!” 同时虞杳也有她的打算; 叶茗也罢,刘翰也好,都是那狗皇帝的人,与他们扯上关系虽然危险,但也有好处; 起码能打听到许多事! 与最危险的人来往,有时候也是一件最安全的事! 这种好坏参半的关系,全看怎么相处了! 心里瞬间明了的虞杳,眼里的笑容也真诚许多,当她打算离开时,叶茗突然问;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陆,叶大人叫我小陆便可!” 叶茗点点头,接着又问; “陆公子,不知您与娄氏商行的的东家——娄商,可有来往?” “见过一两面,但是不熟,不知叶大人为何如此问?” 见虞杳一脸疑惑,神色不像作假,叶茗这才彻底排除心中猜测,一脸不以为然道; “无事,叶某随口问问罢了!” 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虞杳也没了查找暗道的心思,便起身告辞; “就不打扰叶大人了,在下告辞!” “陆公子不想查找暗道了吗?” 也许是暗卫当久了,头一次遇到能聊的来的人,叶茗竟不受控制说出这句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来。 问完,虞杳转身盯着他看了几眼,便笑道; “反正这里以后都是在下的,回头慢慢找,就不耽搁大人忙正事了,告辞!” 虞杳说着转身出了暗道,待离开这个小院儿,靠在巷子暗处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叶茗好说话,不然娄商一事她真不好解释! 说着迅速离开这里,绕了一大圈儿后,跳进如意坊的后院,才解下面巾,窗外传来姚怀安的声音; “公子,您可还好?” “一切安好,怀安哥不用担心,去歇息吧!” “是,公子也早些歇息!” 确定虞杳平安无事,姚怀安这才放心回到隔壁睡觉,就他的这份关心,完全当得起这声‘哥’! 翌日一早 美美睡了一觉的虞杳神清气爽,安顿好一切事宜,吃饱喝足,背上包袱,骑着初一出发。 城门,一路快马加鞭,想在天黑前赶上前面的车队。 申时过半,太阳偏西之际,赶了一天路的虞杳超了一队押送货物的九人小队伍,见那九个汉子身体强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忍不住多看几眼,不过也没多想! 不想,往前没多远,远远看见前面跟在一辆普通马车旁边,骑在马上的灰衣男子有点儿熟悉,虞杳快马上前,却怎么没想到,此人竟是被叶茗全城追捕的邱林! 那马车内是汲貆无疑了! 心里这般想着,虞杳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速度却慢了些许。 听到马蹄声的邱林瞬间回头,一眼就认出虞杳,迅速扭头朝旁边的马车说了句什么; 接着,车帘立即从内掀起,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先露了出来; 而后,汲貆那张有些虚弱,却带着笑意的脸露了出来,直直盯着上前的虞杳开口; “原来是小公子!真巧!” 虞杳勒马减速,敛下一切情绪,挂上客气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惊讶道; “原来是貆大人与邱捕头?您二位怎么在一起?” 骑在马背上的邱林好似不知如何解释,看着虞杳不自然的笑了笑,到底什么也没说; 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而车内的汲貆,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之色,盯着虞杳打量几眼,便笑着问; “小公子今日刚出的城?” 一听这话,虞杳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但还是如是回答; “昨日出的城,不过今早又进了一趟城!” 汲貆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泛着浅浅蓝色的双眼死死盯着虞杳一字一字道; “城内出了大事,难道小公子不曾听说?” 虞杳一愣,突然像想起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的问; “大人说的可是廖谭与被抄家之事?” 见虞杳说的一脸轻松,脸上除了几分好奇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可疑情绪,汲貆才点头; “正是此事!” 说着,他快速撇了一眼骑在马背上,目视前方的邱林,虞杳又像突然明白什么一般,就笑着问; “所以说,邱捕头这是投靠大人了?” 这话问的二人都一愣,邱林依旧没有回答,汲貆却笑着说; “算是!”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虞杳欢心,盯着邱林就道; “还是邱捕头有眼光,大人可比那廖谭与好上许多,不但人长得好看,心眼儿也是极好,往后定会有大出息!” 虞杳再次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这一番话说完,她自己差点儿都信了! 而沉默不语的邱林,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道; “借小公子吉言!” “邱捕头客气!” 说完,邱林一愣,便又开口道; “小公子直接称属下姓名便可!” 捕头,他听着就不舒服! “也对,毕竟邱捕头已经不是捕头了,那在下就称邱护卫吧!” 虞杳的话邱林默认,汲貆却觉得有趣极了,给枯燥的行程添了几分乐趣,便又出言问; “小公子为何独自一人,你的随从护卫呢?” “在前面,在下一路匆匆正是在追他们呢!” 说完,突然想起正事的拍了拍脑门儿,便一脸歉意道; “大人,邱护卫,实在对不住,在下得先走一步,不然回去定要挨揍的!” 虞杳一副怕怕的样子,惹得汲貆大笑不止,盯着她笑道; “小公子多多保重!” “在下先行,二位保重!” “驾——” 说完,虞杳扬鞭打马,一溜烟儿就窜了出去,眨眼功夫跑的老远…… 保持原有姿势的汲貆,就这么静静盯着虞杳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倾刻间荡然无存,那双淡淡的蓝眸带着无尽的冷意,半晌后放下手,隔着车帘儿冷漠道; “此人何时见过廖谭与?” 邱林立即恭敬回答; “回主子,那夜西华楼打过照面!” 很是普通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前行,车内的汲貆稳坐不动,甚至连一丝摇晃都没有,双眼盯着手中的一本书沉思不语…… 直到邱林以为他睡着时,马车再次传出冷漠的声音; “此人,往后多加小心!” “是——” “回头让人再查查他的底细!” “属下遵命!” 第三百一十五回夜行赶路 在前方不远处,又超过了一个十人小队后,虞杳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都是汲貆的人! 她之前还感叹汲貆胆子真大,竟然带着一个车夫,与邱林,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慢悠悠行驶,就跟出来游山玩水一般惬意自得! 如今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汲貆这般人,怎可能做无准备的事! 说不定前面还有他的人马! 想到这个可能,虞杳心头一震,不由想起挽月来; 万一汲貆追上来,而胡秀杰,架炎二人在半路等着,恰巧邱林认识挽月,那…… 这个后果虞杳不敢想,立即扬鞭打马; “驾——” 疾速朝前方而去,一直到天黑都没停下来歇口气,好在也没再遇上汲貆的人! 月上枝头,到处一片漆黑,官道上的虞杳依旧快马疾行,直到文武驿站,她才停下; 看着驿站院内满满当当停放着自己的货车,以及院里忙碌的熟悉身影们,隐在暗处的虞杳却没有进去与他们汇合的打算,骑马往前走了几步,躲在暗处吹了个类似鸟鸣的口哨; 院内,正在守着货物的柯丞一愣,眼中划过一丝兴奋,起身朝庞鸣道; “你们在此守着,我去外面看看!” “庞某一同……” “不用,庞镖头在此守着便可!” 柯丞语气冷冷的拒绝,庞鸣和其他人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怕发生什么意外,便又坐了回去。 柯丞出了驿站四周警惕打量一番,径直朝虞杳藏身的暗处走去,上前低声叫道; “公子!” “是我!” 柯丞终于安心,在黑夜中盯着虞杳上下仔细检查一番,这才又问; “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我就不进去了,在前面等你们。” “是,属下也是这般同庞公子等人说的!” “你办事我放心!”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柯丞受宠若惊,心里却也极为受用,连带着面部表情也比往日柔和些许,黑暗中盯着虞杳的那双眼,也是明亮异常。 不过,虞杳接下来的话,让他迅速恢复成往日那般严肃冷漠的表情; “汲貆和邱林在后面,离你们不远,夜里若不来此歇脚,想必明日会追上你们,且这一路,还有他的不少人马……” 说着,虞杳停下话语沉思起来,总觉得眼前的一切超出她的意料! 这时,柯丞往身后驿站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回头压低声音问; “要不,明日开始,属下加速前进?” “嗯!远远甩开他们也好,省的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说完,虞杳再次低声叮嘱; “万事小心,我先走一步!” “属下明白,公子保重!” 马蹄声哒哒响起,直到离开驿站范围,虞杳才扬鞭加速。 站在原地的柯丞,一直看着虞杳彻底与黑夜融为一体,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后,才转身朝驿站走去,却在门口碰到正出来的庞鸣; “柯侍卫,可是有何异常?” “无,是鸟叫声!” 听到这话,庞鸣终于安心,转身朝黑漆漆的外面看了一眼,这才跟着柯丞进了驿站。 这一夜,柯丞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生怕汲貆等人突然到来; 好在直到天亮,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且一夜无事! 柯丞早早的让灶上熬了一大锅白粥,就着他们带的干粮,吃饱喝足后,天刚大亮就启程,并全速前进! 而一夜快马加鞭的虞杳,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沙平驿站,初一都被累的口吐白沫,庆幸的是胡秀杰,架炎他们也在这里等着! 守夜的胡秀杰,看见虞杳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一愣,然后立即上前; “公子,怎就您一人?柯护卫他们呢?” “他们在后边儿,先给初一安照顾好,跑了一天一夜累坏它了!” 说着,虞杳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胡秀杰,抬手拍了拍初一的脖子,连自己屁股疼腿麻都顾不上,就见架炎也过来了,连忙就问; “挽月呢?” “公子……在西屋,听动静已经起了!” 见虞杳一脸严肃,架炎就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跟在后面边往里走便小声问; “公子,怎的就您一人?柯护卫他们可是……” “他们在后面。” 说着,虞杳突然停下,皱了皱眉头便对架炎道; “我有急事找挽月,你先去准备一番,一会儿立即启程!” 闻言,架炎就知道非常紧急,什么都没多问就点头; “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着,立即转身去了后面找胡秀杰。 “咯吱……” 此时,西屋的门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槐儿,端着一盆水从屋里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院中的虞杳,一愣后立即屈身行礼; “奴婢见过……” “你家姑娘可起了?” “起……起了,正在屋里!” 槐儿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虞杳为何一大早就来找她家姑娘,神色还这般严肃! 虽然同为女子,可在外以男装示人的虞杳不好贸然进屋,便站在门口刚想要开口时,身披那件灰蓝色旧披风的挽月出来了,并在门内屈膝行礼; “见过公子!” “我有要紧事要说,可以进去吗?” 闻言,屈膝的挽月明显一愣,脸上划过不安神色,缓缓起身侧身让路,并毫不介意道; “公子请进来说!” 房间不大,有两张床,靠内的一张床上鼓起一个小鼓包,是那小宝贝睡的正香。 轻手轻脚上前瞅了一眼孩子; 几日不见,孩子长大了一圈儿,且小脸红扑扑的,终于有了点儿可爱样儿,虞杳也彻底放心,这才收回视线盯着挽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接下来要问的话,等同于揭她的伤疤,虞杳有些不忍心! 一旁的挽月好像看出了虞杳的顾虑,搬过凳子道; “公子赶路辛苦,且坐下说!” 双腿发僵的虞杳道谢后坐下,想了想还是开口; “挽月,我有急事要问你……” “有何事,公子只管问,莫要有所顾虑!” 说完,挽月白净好看,却带着黑眼圈的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接着又说; “挽月是死过一回的人,是公子给了我们重生的机会,在公子面前,挽月永远没有秘密!” 说实话,听到挽月这番话,虞杳心里也很感动,但更多的是高兴; 高兴她能走出来? 并且想的通! 第三百一十六回天大猿粪 “廖谭与被抄家,不出所料会被诛九族……” “公子,这是真的?” 刚才还很淡定的挽月,瞬间起身,红着双眼盯着虞杳等待确切回答。 眨眼间那双美眸蓄满泪水,她依旧倔强的盯着虞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千真万确,所以我才着急赶来,就想问问这孩子的身世,怕你们被牵连!” “不是,这孩子与姓廖的畜生无关!” 满脸泪痕的挽月说的很是肯定,虽然说着伤心过往,可眼里有光,这一刻她真正从那无尽的黑暗解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从心里‘活’了起来。 突然,虞杳脑子里再次想起那夜,挽月曾说‘廖谭与将她送人’这句话,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多问; 后来,又不忍心让刚生产的她难过,便没提这事! 如今想来,虞杳总觉得这事和汲貆有关! 毕竟,能让廖谭与,以送女人这种方式巴结讨好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人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虞杳就头大,不由看向床上正睡的香甜孩子,又扭头看向挽月,最后一咬牙便问; “那你可知,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话落,挽月浑身一僵,眼神不由的变暗,虞杳赶紧开口解释;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清楚……” “公子好意挽月明白,不然不会匆匆赶来问此事!” “正是!不瞒你说,此事有些棘手,不问个清楚我真不敢保证能不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一听事情这么严重,挽月赶紧擦擦眼泪,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恨意,低声道; “我也不知是何人,那夜我被下了药……恍惚间看见那人双眼……” 心里猛的一沉,虞杳忍不住起身追问; “双眼怎么了?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挽月愣了一瞬,在虞杳的紧张的注视下点头道; “是与我们不同,双眼好像带着些许蓝色……” 蓝色的! 果然是汲貆! 虞杳脑瓜子嗡嗡响,脸色更是严肃异常,整个人晕乎乎,软塌塌坐回去,脑子片刻宕机后,快速运转,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孩子…… 想起孩子,虞杳瞬间清醒过来,起身盯着默默落泪的挽月急声道; “赶紧收拾一下,你们立刻出发!” “公子……” “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我定会保你们平安无事!” 无比信任虞杳的挽月,在听到这话后,揪着的心也终于松开,红着眼道; “一切听凭公子安排!” 在完全的信任下,虞杳也没了后顾之忧,便低声叮嘱; “挽月,记住,这一路不要露面,不要说话,若非必要,尽量不要下马车!” 因为,虞杳也不能确定,这一路到底有多少汲貆的人! 其中有没有认识挽月的,她更无法肯定! 见挽月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虞杳又小声安慰; “不过,也不要害怕,我就在你后面不远处跟着!” 挽月忍着泪水点点头,便哽咽道; “挽月明白!” 虞杳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想却被挽月一把抓住手; “挽月,你……” “挽月多谢女公子!您是挽月心中最厉害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 这样说…… “你……何时看出来的?” 挽月紧拉着虞杳带茧的小手,明明满眼泪水,却又笑的满脸幸福,压低声音回道; “那夜,公子抱着我时……就发现的!” 说完,还瞅了一眼虞杳一马平川的胸口。 虞杳…… 她其实也是有的! 就是穿的厚了些! 不知怎么的,虞杳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惹的挽月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你还是挽月的好公子!” 永远都是! 虞杳骄傲的笑说; “没错,女公子也是公子!” 说完,便再次叮嘱; “咱们回头再聊,快点儿收拾东西,不然就来不及了!” 刚说完,槐儿就提着热水进来,虞杳连忙让她一起帮忙收拾东西…… 一柱香不到,两人收拾妥当,虞杳又同厨房要了一些热食,外加一壶热水,一起将挽月母子,槐儿送上马车,转身叮嘱胡秀杰,和架炎; “进城后立即去关外,若是碰到自己人,就捎话给府中,让他们尽快送家中女眷去关外,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公子保重!” 二人低声回答,一人驾车,一人上马,在虞杳的目送下疾驰而去…… 而赶了一天一夜路的虞杳,又给初一添了些上好草料后,要了一间上房,安心的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到未时,虞杳被外面歇脚的过客吵醒,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之前娄商的话,见天色还早,虞杳决定进文武城内看看; 掀被下床,穿戴整齐后,简单洗漱一番,喝了两杯温水,虞杳就骑着缓过劲儿来的初一,空着肚子朝文武城方向而去。 算算时间,柯丞他们要明日晚边才能到达文武驿站,正好她可以在文武城过夜,并好好转悠一番! 这般想着,虞杳一路快马进城,在文武最热闹的街市溜达一圈,去了最好的酒楼——临江楼,打算好好吃一顿; 点了一条开江鱼,以及两个招牌菜,虞杳坐在靠窗位子,看着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以及不远处码头忙忙碌碌的力工,难得能放松一下。 突然,一番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主子,当心!” 是邱林! 虞杳朝门口看去,见他护着一身白狐皮披风,走路缓慢,时不时咳嗽几声,看似很虚弱的汲貆进来; 虞杳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大半,心里暗骂; 真特么天大的猿粪! 在这里也能遇到他们! 阴魂不散! 虞杳立即收回视线,假装欣赏外面的江景,一副并未看见他们的样子。 好在二人也没发现她,径直朝楼上而去,想必是去了雅间! 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吃着茶,看似悠闲的虞杳,实则满脑子都是疑惑; 他们怎么这么快? 难道半路改走水路的? 一定是这样,不然就汲貆那副挂了的样子,日夜兼程是不可能的!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来文武? 这里到底有什么? “客官,您的菜来了!” 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摆在面前,虞杳暂时收起心中的杂念,提起筷子就吃; 不吃饱哪有力气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鲜嫩肥美的开江鱼,味道独特的烧豆腐,配上香糯的鱼粥,简直不要太幸福! 虞杳低头吃的正起劲,面前一暗,她心道不妙,就听汲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原来真是小公子!在下还以为看错了!” 一口鱼粥差点喷出口的虞杳,整个人一愣,吞下口里的食物,这才缓缓抬头; 就见面容虚白,一身石青素袍的汲貆,正站在她所在的桌旁,居高临下盯着她,眼里都是笑意,以及藏的极深的疑惑; 就像虞杳疑惑他们突然出现在在此一样! 第三百一十七回差点疯了 他身后的邱林,手里抱着那件白色的狐皮披风,朝虞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虞杳满脸的惊讶转为欢喜,抬头盯着汲貆笑问; “原来是大人,我还以为听错了!” 说着,她又一脸疑惑的问; “大人也来此游玩?” 对此,汲貆笑而不语,盯着桌上被虞杳吃了几口的鱼看了一眼,便反问; “小公子倒是悠闲,难道来此也是游玩?” 虞杳扭头看了眼外面的江景,便笑道; “没错,闲逛一番,顺便看看码头有没有通船,不然回去不好交代!” 虽然这只是胡说八道的说辞,虞杳却说的蛮像那么回事儿,再配上她的年龄,就是汲貆也不会怀疑真假。 毕竟,谁能想到十六七岁的‘小公子’,会是一家做主! “原来如此!” 看码头有没有通,自然是为了以后方便,这点与汲貆完全一致! 不过,两人的主要目的,却不完全于此! 这时才回过神来的虞杳,立即招呼道; “二位要不要坐下一起吃?” 虞杳面上有多热情,心里就有多排斥,只希望他们赶紧离开,自己能好好吃饭! 好在汲貆并无此意,或者是不方便,当即笑着婉拒; “多谢小公子盛邀,在下已在楼上定了雅间,改日请小公子如何?” 改日请不请的都是客气话,虞杳自然希望他们赶紧离开; “好,那大人请自便,咱们回头聊!” “再会!” 说完,二人又上了楼,这让虞杳很是搞不懂,难道他们下来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而已? 刚才不是没看见她吗? 怎么就…… 突然,虞杳想起一个可能; 这里会不会和四风客栈一样,和汲貆有关?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的虞杳,收敛一切情绪,拿起筷子边继续进食,边欣赏外面的江景; 实则却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的一切,尤其是这里的小二以及掌柜! 直到一顿饭吃完,虞杳发现掌柜好像上了两次楼,虽然不确定是去找汲貆的,但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况且,掌柜两次下来的时候,神色都有些紧张! 吃饱喝足,坐了一会儿后,虞杳便起身去柜上结账; “掌柜的,我那桌结账!” 柜台内,正低头拨算盘算账,四十左右,中等个头,中等身材的掌柜——台表,猛的抬头对上虞杳笑盈盈的双眸,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迅速被他习惯性的笑容遮掩; “公子请稍候!” 顺着虞杳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指飞快在算盘上一番拨弄,便报出数来; “总共一两又五文钱,您给一两银便是!” “多谢!” 说着,虞杳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放在柜台上,边往出走边暗自感叹; 这顿饭被她吃了将近一百大米的钱! 不得不说,这临江楼挺会挣钱! 只是,这些钱不知道进了谁的口袋? “公子慢走,下回再来!” 掌柜热情的送客声,让虞杳心里暗暗吐槽; 没有下回! 她就是再有钱,也不会上赶着给汲貆送! 头也不回的离开临江楼,见天色还早,虞杳决定去码头逛一圈。 “快点儿快点儿……” “下一个,赶紧下一个……” “脚下都小心着点儿,莫要撒了粮食,不然吃苦的可是你们!” “客官,要不要乘船?直到常青的!” “北上的北上的,常青、牟山、庆阳、上相、京城、要去的上船,即刻就走!” “客官……” 码头上人来人往、苦力扛包、监工喝骂、船家揽客、商贩叫卖、乞丐讨食…… 虽然才开江没几天,但热闹劲儿一点不输往日,岸边停靠的船只成排,虞杳发现,大多商船拉的都是粮食,扛包的苦力也比以前要多! 虞杳知道,要不了多久粮价就会大涨,届时真就乱天! 天下大事,她无能为力! 但能力范围内的小事,虞杳觉得还是要出一份力的! 当即,她在附近代写信的摊位付了钱,提笔写了一封简单的信,让去常青的船家送到如意坊,并承诺信送到后会得到一两银子的辛苦费,并在信封上标明,船家欣喜的接了这单买卖,载着他的船客朝常青出发…… 而虞杳,给了一旁的监工一些好处费,成功从他们嘴里获得租仓房的信息,并在天黑前找了两家大仓房,只等第二天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书了。 办完这一切,虞杳找了家不错的客栈早早歇息,一觉睡到天大亮,便去约好的地方和伢子见面,并交钱拿到仓房契书和钥匙,这才找了个食肆美美的吃了一顿,就在就在街上闲逛起来; 突然,虞杳发现前方人群中,有个身穿茶棕色长裙的女中有点眼熟; 不由想起叶茗随口提到,四风客栈的掌柜——焦荒,被他们抓获,可是其妹——焦尤娘却逃了! 虞杳不由脚下加速,装作一副闲逛的样子,从那女子身旁经过,确定是焦尤娘无疑! 因为,之前在四风客栈住时,她曾见过焦尤娘一面,当时还以为是客栈的老板娘,却没想到,她和焦荒是兄妹关系; 且两人都替汲貆办事! 不过,虞杳已有了五分肯定,临江楼和汲貆也有关! 但是,这一切和她无关,虞杳也不打算再插手这些糟心事; 前提必须是,汲貆不要对她有任何威胁! 不然…… 心里想着事的虞杳,又漫无目标的转悠着来到了码头,发现商船更多,除了苦力往下扛的粮食以外,还有箱子装的东西,不大的箱子却要两个人一起抬; 她不由想起金银之物来! 当即眼眸一沉,看向停在码头的那艘大船,和船上船下守护的壮汉,便知道; 这是有人转移财物! 而这人,不用想也有可能是汲貆! 突然,虞杳整个人心头一震,明白他来此的目的! 也意识到,最近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围绕着汲貆! 就连赶路也能遇到他! 真是巧合? 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的又是什么? 江面上一阵寒风刮来,虞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后背一凉,瞬间清醒过来,转身立即离开码头,直奔客栈收拾东西出城! 至于什么汲貆,什么焦尤娘,与她何干? 他们最好也不要招惹她! 虞杳沉着脸出城,骑着初一快马加鞭,朝文武驿站赶去,想在那里与柯丞他们汇合,然后拉着货物平安到家! 可她万万没想到,在半路又远远看到了熟悉的马车,以及骑在马背上熟悉的身影…… 虞杳只觉得晦气,整个人差点疯了! 第三百一十八回面笑心冷 “小公子忙完了正事?” 虞杳才追上去,汲貆就从马车窗口伸出脑袋,笑着问她。 不知是虞杳多心,还是汲貆造成的困扰太大,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但是,虞杳依旧拿装傻充愣那套对应; “忙完了,码头都逛了两趟,回去终于可以交差了!” 说着,虞杳盯着气色明显好转许多,心情也很不错的汲貆就随口问; “大人这是要回新罗吗?” 回不回新罗虞杳不确定,但是他要回鄱芜的都城——三牙,一定会经过新罗。 至于码头运送的那些粮食和箱子里的东西,虞杳相信,肯定会送回鄱芜! 然而,汲貆的回答再次让虞杳心头一震; “巧了,在下与公子同路!” 汲貆说完,就盯着满脸诧异的虞杳仔细打量,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 同路? 难道是去不归城? 虞杳扭头看了一眼邱林,当即压下眼里的所有异样情绪,便又不确定的问; “大人……也是要去不归城?” “没错,正好咱们路上也好有个伴!” 汲貆一脸无害,且热情的盯着虞杳,等待她表态。 虞杳…… 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伴! “那再好不过,只是……” 说着,虞杳就一脸担忧的盯着汲貆,纠结再三后就试探问; “昨日里见大人咳嗽不止,是不是感染风寒了,要不要紧?” 可别半路就挂了! 明知道汲貆重伤在身的虞杳,故意这般‘关心’的问,一来是想给他找不痛快; 二来,是想让自己心里痛快点! 毕竟,明知道他是害自己二哥的罪魁祸首,但眼下却不能拿他如何! 所以,每次遇到汲貆,虞杳心里就憋屈的紧! 若真一路同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多谢小公子记挂,在下并无大碍!” “那便再好不过!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与大人同行,还请见谅!” “倒也无妨,只是可惜不能与小公子同行罢了!” 虞杳…… 可惜个屁! 真当他是香饽饽不成? 心里暗骂不止,虞杳面上却一派和气道; “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那……” “那在下借小公子吉言,希望此等机会尽早到来!” 汲貆笑着打断虞杳的话,甚至那双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和隐隐的期待,让人不由多想! 虞杳被他说的想骂娘,可个人素质和眼前情况不允许,只能面带笑容将一肚子脏话咽了回去; 但也没正面回答汲貆,只能找借口先走; “在下先行一步,大人慢行!” “小公子保重,咱们再会!” ‘再会’二字带着无比的肯定,经这几次的‘偶遇’,虞杳一点儿都不怀疑汲貆的话,便笑着点点头扬鞭打马; “驾——” 迅速超过马车,直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汲貆看了几眼远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那双带着浅浅蓝色的眼眸,却无比幽深,很是让人琢磨不透; 接着,他低声轻喃道; “真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若虞杳知道,他用‘小东西’这三个字眼形容她,恐怕会当面问候他一句; ‘你全家都是小东西’! 并让他见识一番他眼中小东西的厉害! 跟在马车旁的邱林却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前方的双眼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平静。 接着,就听汲貆慵懒轻缓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 “不归城内可有消息传来?” “回主子,有,只是没有任何发现!” 邱林话落,马车内悄无声息,沉默了好一会儿,汲貆声音冷冷道; “让他们继续暗中察探,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属下明白!” 邱林一脸恭敬立即领命。 汲貆想了想,朝马车外看了一眼,便又问; “这位……小公子的身份可有查出?” “还未查到!” 闻言,汲貆眼中闪着浓浓的兴趣,嘴角上扬低声道; “还未查到?看来身份不一般!” 说着,又想起在常青城第二次和虞杳见面时,她报出的姓名; “小野……小爷!” 时隔数月,终于琢磨出来味道的汲貆一愣,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惹得外面的邱林都跟着好奇; 这时,汲貆低笑着吩咐; “快马加鞭,咱们再去会会这位‘小爷’公子!” “是——” 前面驾车的护卫大声答应着,高高扬起马鞭,用力抽打一下马儿的饱满圆润的屁股; “驾——” 慢悠悠的马儿立即撒欢儿跑了起来,车后扬起一阵灰尘,欢送他们朝远去疾驰而去…… 虞杳到达驿站时,天色已经不早,估摸着天黑后,柯丞他们也就该到了,便早早的让灶房准备食物和开水,以及房间,心里却也怕汲貆那个瘟神再追上来。 不过,此时此刻的虞杳,更担心的是那八名女子; “秦沐应该安排妥当了!” 这件事,她在走之前就已经安顿下去,希望不要出乱子才是; 不然,被汲貆发现,她劫走那批货的事情也会暴露…… 说起那批货,虞杳不由想起在码头看到的那些箱子和粮食! 这批货十有八九是运往鄱芜的,那她要不要再出手? 毕竟,这可是汲貆搜刮来见不得光的钱财,说定还是元启百姓的血汗钱,没道理让他运往鄱芜的! 想到这儿,虞杳就满心激动,同时,一个声音又告诉她,这事没这么简单! 为何,这些东西偏偏让她看见了? 甚至连失踪的焦尤娘都被她遇到?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激动情绪慢慢退去,冷静下来的虞杳有种被人当鱼钓的感觉; 而这批粮食和焦尤娘,便是诱她上钩的鱼饵! 再次,她浑身一僵,慢慢整理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企图理出个头绪来; 奈何,越想越头大,越想越复杂,她索性摒弃一切和汲貆有关的事情,并决定,以后也绝不掺和到和汲貆有关的事中。 如今的她有家人要守护,有手下要负责,有生意要扩展,有事业要发展,旁人的事根本没时间理会! 说到这,又想起眼下的局势,虞杳决定回去安顿好这批货,就去鄱芜看看,必要的话,把生意扩展到那儿去…… 第三百一十九回路遇情况 终于,天彻底黑了,灶房准备的可口饭菜好了,柯丞他们也到了! “属下见过公子!” 队伍最前面的柯丞,打马上前,和站在驿站外等候的虞杳打招呼。 “辛苦了,一路可好?” “平安无事,不过后面一直跟着一队人马,属下觉得可疑!” 一队人马? 难道是汲貆的人? 虞杳皱着眉头暗想,就见庞鸣带着队伍走近,便低声道; “此事回头再说!” 话落,庞鸣上前,利落跳下马笑着打招呼; “庞某见过小公子!” “庞大哥辛苦,让弟兄们安顿好货物后,先进去吃饭,灶上都已准备好了!” “多谢小公子!” 庞鸣说着,就站在旁边指挥货车一辆辆拉进驿站,马被牵去后院儿喂上草料,简单洗漱一番,才和师兄弟一起来上房同虞杳一起吃饭。 饭桌上大家没有任何顾虑,边吃边聊; “小公子,您都忙完正事了?” 计江远边大口喝着热汤边问,虽然镖局有规矩不能打听雇主的一切事宜,但虞杳单枪匹马的出行,他还是有些担心。 “差不多了!” 说完,已经吃饱的虞杳放下筷子,对庞鸣几人道; “接下来这一路不太安宁,我们得加倍小心!” 接下来的路偏僻山多,周围山上隐匿着不少土匪,上次夜里发生的一切,就是在即将经过的驿站发生的; 所以,虞杳不得不再次提醒大家。 “小公子放心,咱们心里有数!” 上次的事,虽然没有任何损失,但把庞鸣等人吓得不轻,所以这一路来他们格外谨慎,处处提防,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何况,几十辆货车属实有些打眼,附近的土匪想不知道估计都难! 闲聊了几句后,大伙儿吃饱喝足便散去,各忙各的,留下虞杳和柯丞二人说正事; “明日由我带队回不归城,你去文武,过几日会有一批粮食到文武,届时你盯着粮食入仓,我会尽快安排人手拉回不归城。” 说着,虞杳将手中的契书和钥匙一并交给柯丞。 柯丞接过契书仔细看了下,便又还给虞杳,并低声道; “属下知道仓房在哪里便是,这契书还是公子收着!” “你先拿着,万一有人找麻烦这契书也能管用,毕竟码头附近比较乱,回头再给我一样!” 毕竟文武还没有自己的人手,虞杳不得不多想! 尤其,那里还有汲貆的人,她也要防着! 想起这事,虞杳就小声提醒柯丞; “四风客栈的焦尤娘就藏身在文武,她之前见过咱们,你小心些!” 闻言,柯丞眉头一皱,盯着虞杳仔细打量一番,便压低声音急问; “她可有认出公子?” 虞杳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 “我也不确定,不过在文武又遇到了汲貆,想必她是知道的!” “他去了文武?” “没错——” 柯丞还以为他们全速赶路,远远甩掉了汲貆,没想到他半路拐去文武,还和虞杳又遇上了! 这事怎么想都有些可疑! 柯丞皱着眉头沉思片刻,便又低声道; “他会不会是特意跟踪公子?” “不会!出城的路上又遇到了他,只不过我快马先行……” 说到这儿,虞杳突然停下,不由也跟着皱起眉头; “这个时候他没来此,估计是去了别去!” 想到汲貆的危险性,柯丞不由担心虞杳的安危,仔细斟酌一番便提议; “若不公子去文武,由属下押送货物回去?” “汲貆的目的地也是不归城,我得尽快回去安排一下其他事,很有可能还得去趟新罗,所以,文武必须由你盯着我才安心!” 一听虞杳还要去新罗,想着其他人都有事情要忙,四卫也离开了不归城,柯丞就心有不安; “属下先盯着,回头公子调个人前去文武管理诸事,由属下陪同您一起去新罗,不然属下不放心!” 确实,有柯丞陪同,虞杳省心省力,更不用担心危险,她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就让王二石带人接管文武,这段时间你先盯着。” “是,属下明白,还请公子一路小心!” “我会的,不用担心!对了,文武没有可用的人手也不行,你在车队里挑几个先带去用帮忙,回头我再让王二石带几人过去。” 知道这一路不太平的柯丞直接拒绝; “不用,属下回头去文武伢行买几个便是,他们还是留给公子!” 说完,虞杳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柯丞; “那就带走两个,没信得过的自己人不行,其余人手你去文武伢行买。” 柯丞想想觉得也对,接过荷包看都没看就揣进怀里; “是,属下听公子的!” “对了,收到货物核对后,别忘了在货单上签字,届时你留一份,一份给怀安捎去!” “属下记住了,公子请安心!” 两人谈完正事,出去外面转着看了一圈,虞杳就早早歇息了。 翌日 天还没亮,柯丞带了两人出发去了文武,虞杳则起来吩咐灶房准备吃喝,并挨个儿亲自检查了马车,等吃过早饭后,他们就启程。 一路上平安无事,也没有再遇到汲貆,天黑前到达沙平驿站,也就是上次夜里出事的地方。 那帮土匪虽然被团灭,驿差也换了勤快又热情的新人,可给庞鸣等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们快速吃完饭,就开始轮流守夜,一有风吹草动屋里的人就跑出去查看,让虞杳跟着一夜都没睡好; 好在,这一夜平安度过! 接下来的三天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们一路平安的到达次西,眼看着前面就是不归城,大家紧绷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晚上吃饭时也闲聊起来,时而也能听到笑声,虞杳也觉得可以安心了; 可是,半夜却变了天,寒风凛冽,温度骤降,看样子一场暴雪即将来临! 不得已,他们次日一早天未亮,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启程,想要在下雪之前赶到不归城。 可是,才行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前方的道路被石头堵住; 骑在马上,走在队伍前面虞杳,一看就是人为所致,立即扬鞭大喊; “停!全体戒备!” 瞬间,所有人抽出腰间的刀剑握在手上,警惕盯着四周的山体。 后面的庞鸣立即打马上去,询问情况; “小公子,可是……” 上前话说一半儿的庞鸣,看见前方被石头堵去的道路,脸色立即凝重起来,虞杳扭头就嘱咐他; “后面马车守好,前面有我,不用担心!” “是——” 说着,庞鸣立即到后面嘱咐他们镖局的人; 霎时,货车被护在中间,所有人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虞杳,则握着手中的鞭子,骑着初一缓缓上前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