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郑三》 第1页 《猎户郑三》作者:桃符【完结+番外】 类别:耽美-古风雅韵 作品关键字:乡村,布衣 主角:冯良、郑三 一个古代大龄农村男青年的爱qing之路。 文案好简单,我自己简介下。 一个捕猎好手郑三,娶了媳妇但不举,媳妇跑了嫁与他人,还说了闲言碎语。 满村是人皆知郑三不举,有嘲笑的有可怜他的,好好的一壮男愣不举, 从此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在祟拜这个捕猎好手郑三这位汉子。 这天从外地来村一个模样像书生的商人,郑三举了,彻底举了。 由此展开一系列的故事,故事真好看啊,文笔很实在不华丽,但就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不看就后悔。!!!!此文文案只有一句话:一个古代大龄农村男青年的爱qing之路。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猎户郑三正文楔子 章节字数:1334更新时间:09-05-2400:58 俗话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打从前朝将军杀了自家皇帝自立为王那时候算起,一时间qiáng藩林立,外族入侵,战火纷起,政权jiāo叠。就这么折腾了五十多年后,满目疮痍的神州大陆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安定繁盛的新王朝。 达官贵人们用丝帕拭去头上的汗,命僕人们将藏在地窖的古玩屏风重新摆放到架子上去,出门访友也敢抬出自己镶玉绣金的软罗小轿了。贩夫走卒也松了口气,起码以后每年不用愁该向谁缴税金了,前些年若是不慎选错了人,运气好的咬咬牙再缴一次就成了,运气差的,被扣上前朝余孽逆匪乱民之类的帽子,抓去打板子蹲牢监乃至掉脑袋也是有的。 要不人家怎么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呢。现如今也无巨匪也无qiáng藩,贵人的身家,穷人的xing命,都能得以保全,自然皆是天大的喜事。 京城的皇帝老爷登上高楼,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生机勃勃喜气洋洋的新气象。自觉英明神武,直bi尧舜禹汤。龙心大悦之下,大赦天下,除了那重罪十条中所列的,将其他犯人统统放了出来。这下更是举世欢腾,颂词如cháo,皇帝老爷听了个心满意足。至于因着这个,地方治安急转直下,械斗纷争坑蒙拐骗屡屡发生此等不美小事,自是不必上达天听了。 在京城以北的千里之外,靠近边境的大山里,有个少有人知的村落。因附近有很多杜梨树,被人称做杜梨沟。这杜梨沟村人烟不旺,村民来歷却很是繁杂,一村总共才二三十户,居然就有十几个姓氏。为何会有这样的qing景,却是年深日久不可考证,连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说不清楚了。 杜梨沟地处偏僻,还时有勐shou出没。当地的新朝税吏盘算着这村子人穷地险,兼着民风彪悍,为那么点钱实在犯不着冒着落崖遇虎的风险,索xing费些银钱买通了师爷消了名册了事。之后税吏大人又觉得自己这事分明是造福乡里,自出私囊未免太过大公无私,县老爷不是常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便将那关节的花销混入了公帐不提。 只是因着这一笔,原本就少有人至的山村,更加与世隔绝了。这些年除了每月来收山货卖铁器的商人,连货郎小贩也不曾见着了。不过山居人家生活简朴,一村人大都是靠打猎为生,有了背靠的大山,能摘果猎shou,衣食无缺,偶尔有女人家想要个胭脂水粉,也只需让山货商人带来就是,前些年世道不太平,外面杀来杀去听说死的人都数不过来,山里还不是一点也没被波及,过日子么,不就图个温饱平安,还求什么呢? 偶尔也有几个年少气盛的,也想出去看看山外的天下,见识下商人口中新兴的花花世界,烟雨江南。这样的梦往往刚做个开头,就会被自家老爹一巴掌打到后脑门上,喝骂着:“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也不想想外面那世道,是咱们山里人搞的懂的么?你看看村东赵家的二先生,全村人谁也比不上的聪明,打小就被送到外面的学堂里念书,能断文识字的!在外混了这些年,还不是回来了。你能比的上赵家先生么?跟老子老实学点打猎的本事,来年好娶个能gān的媳妇才是正经。再不老实学连媳妇都娶不上,就跟村北郑三一样了!” 少年心里嘀咕:郑三虽然娶不上媳妇,可比起打猎来比爹你还是要qiáng很多啊!摸了摸被打疼的脑袋,终究不敢出声反驳。想想那两人的qing景,再想想刘家二姑娘桃花一样的脸蛋,也就灭了念想,把心思转到在如何多打两只狍子,来年好向刘家提亲这类的事上去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一章 章节字数:2188更新时间:09-05-2400:58 郑三推开房门,趿拉着鞋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天色,见西边有些昏沉;又摸摸绳上昨日忘记拿进屋的外衫,沾了晨霭的雾气而yin冷cháo湿。想着要不今天不要进山了,在家做点杂活也好。 此时正是早饭时分,村里家家炊烟裊裊,烟火气混着麦饭香,把郑三的肚子勾的咕噜咕噜直叫。嘆了口气,郑三懒洋洋的去生火,再将昨日的剩饭拿来微温一下,这才把高唱的肚子安抚了下去。 没女人就这点不好。做饭这样的事,他实在不擅长。老爹活着的时候,一直都说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整天围着灶台打转,那还是个男人么?当个好猎人,有一把子力气和手艺,还怕娶不到媳妇? 只是他那早早过世的老爹万万没有想到,自家的儿子要力气有力气,要手艺有手艺,但最终依然没有娶上媳妇。准确的说,是娶过了媳妇,然后人家跑了,然后就再也没人肯嫁他了。 原因么,很简单。看起来高大威勐的郑三,对着娇美如花的女人居然硬不起来。 那个打败了全村适龄少女最终胜利嫁入郑家,号称杜梨沟一枝花的新媳妇,过门第二天就把这个事qing嚷嚷的全村都知道了,然后马不停蹄地打包袱回了娘家,转过月来,就chuichui打打的嫁给了村东的张家二柱,现在白胖儿子都生了两个了。 要知道这里不是中原礼仪之地,新朝推崇的什么烈女不侍二夫,饿死是小,失节是大这样的新说法,还没有流传过来,此地的人们保留着前朝对女子的宽容。况且就算不论这个,村子里本来就人丁单薄,比起那些书上的条条框框,生儿子传香火壮大家族来的重要的多。又不是艰难到卖儿卖女,谁家肯将自家的姑娘嫁给这样一个人,等着被人戳嵴梁骨笑话么? 这么英俊qiáng壮的青年后生,居然是个废物,村里媳妇们见了难免jiāo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些惋惜,又觉得庆幸。村里的男人们,更是乐的高兴,见了郑三虽然面上不敢如何,心里总觉得自己高了一头,不管咱平日里打猎本领低还是制革手艺差,咱都是个能让女人嫁的男人不是? 郑三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唧唧喳喳的有什么好,原本还没娶老婆的时候就天天围着他,几乎要烦死。但是老爹死前留了话,一定要他娶媳妇生娃,才迫不得已娶了个看起来算是安静的。 dong房那天,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毕竟都二十出头了,自己也用手解决过几次,虽然那时候念头里光怪陆离就是没有女人的影子,可也终究是硬的啊。结果对着那个女人就是起不来,不过是不耐烦甩手自己去睡了,第二天她居然那么能咋唿,啧,果然女人都一个德行,就算文静也是装的,跑了倒好。 好笑的倒是他的前丈人家的人,每每见了他象做了做贼一样,总是能躲就躲,躲不掉也顺着边熘走。难道怕他打上门去么?要真在乎这些,早在那个女人吆喝的时候一巴掌扇下去了,还用等到后来?如此过了两三年前丈人才正常了些,只是还是见了他就一脸的愧疚。别人背后议论他如何他倒不在乎,反正当着他的面什么都不敢,老实的很,这样的仿佛被欺负的样子,反而弄的他也不自在起来,索xing呆在家里少出门,省的碰到了尴尬。 一个人过日子的好处自然是说不尽,唯独就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这个做饭问题。原先没娶媳妇的时候,自己都没弄过几顿,总有大姑娘小丫头的转弯抹角的给他送吃的,又找着各种理由叫他去家里吃饭,自己动手生火做饭的日子屈指可数,碰到那样的时候,他也就搭个架子,烤些猎物来吃,偶尔这么吃着,还觉得香的很。 后来娶了媳妇,以为再也不用走东家串西家,在自己家也能吃个安稳饭了。不得不承认,有人做饭这个诱惑是郑三应了老爹遗言的最佳动力。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但没吃到自家的饭,连原本总是想方设法请他吃饭的人家也都不见了。早知道这样,不如就一直不娶媳妇,吊着她们就好了,郑三不负责的想着。 把昨日打到的猎物剥了皮洗了净摘了内脏挂到房梁的铁钩上,皮子浸到盐水缸里,再把原先泡着的皮子翻了翻,挑了已经差不多的捞出来晾到yin凉处。再噼了会柴,眼看到了晌午,郑三洗了洗手,挑了一只够肥的兔子,拎着出门混饭去了。 刚没人做饭那阵,郑三也自己尝试过,只是自己只有烤rou拿的出手,连续吃了半月烤rou,只把自己吃的都要吐了,吃得虚火上升,嘴上生泡,喉咙沙哑。也尝试过熬粥,只是熬出来的东西发黑髮苦,怎么都吃不下,丢出去餵狗,居然连狗都不吃。呿,村里的狗都被惯坏了,怎么能这么糟蹋粮食! 今天郑三的混饭主家是村东的赵二,就是众人口中的赵二先生。这个人前两年从山外回乡,也不知道在外面怎么长的,家里也是几代的猎户了,居然养了个弱不禁风的身子。这样的力气,自然打不得猎上不了山,幸好识文断字,勉qiáng做了个教书的先生。 说是教书,也不过是替村里人看看孩子罢。这样的山里人家,要识那么多字做什么,管吃还是管穿?稍微大点,就跟着父兄上山学打猎了,谋生才是正道。只有那十岁以下的,留家里也是讨人嫌,女人们还要gān活顾不过来,就放先生这里,顺便还能识几个字,看的懂皇历倒也不错。平日里村里人打猎多的时候,就分赵先生一点。如此这般,赵二的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的。 赵先生倒是有人肯嫁,总有些不一样的姑娘,慕着风雅,肯跟他过穷日子。赵先生却都一一推脱了,只说自己在山外早就娶妻了,因战乱离散走失,才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赵先生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饭却是不错的,想来是在外面没机会接受杜梨沟的男人不近锅台的传统思想荼毒。
第2页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章 章节字数:2537更新时间:09-05-2613:07 赵家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的安分守己的老实猎户。小儿子,也就是赵二的父亲,因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做了个贩皮货的商人。这样经营了几年赚钱了,索xing带着老婆孩子搬到山外去住,起初还回来探过父亲,说自己如何如何发达,给父兄带回很多外面的新鲜玩意,后来慢慢地就没音信了。 几年前这个白净书生来到村里,自称是当年那个跟着父母离家的赵家小儿子,父母都前些年不幸去世,自己在外漂泊时候长了,想落叶归根回杜梨沟过日子。 村里人哪还记得当初那娃的模样,只瞅着这个书生模样斯文单薄,看着不太像赵家的娃。还是后来有人记起赵家那个小山羊似的的二儿媳,这才觉得有那么点意思。加上他对赵家的事都说的严丝合fèng的,赵大伯也就认了这个侄子。把他父母当年的房子修葺了下让赵二住了进去。 郑三进门时赵二正在教孩子们写大字,山里人没那闲钱买笔墨,娃们都是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等先生看过了,就用脚蹭掉了重新再划。赵先生看到了他,也不便答话,只是微微点头一笑。 郑三迳自进了赵家的后堂,穿过天井进到厨房,将兔子丢到吊着的提篮中,掀开锅盖瞅瞅,见是切好了待烹饪野jirou块和蘑菇,看来今天中午能吃到野ji炖蘑菇了。郑三摸了摸下巴,很满意。 再晃出来,娃们还在写字。郑三蹲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的很,又去逗赵家养的huáng狗。那条狗是大伯留给赵二看家护院的,原本是条好猎狗,可惜老了,整天只想趴着不动弹,并且见个人就摇尾巴,郑三很瞧不起它。 拍了拍地上的土,坐在狗舍旁,郑三用脚踩住来回摇晃的狗尾巴稍。那狗抬眼看了看他,又闭上眼,不叫也不甩尾巴了。脚尖再加了点力,huáng狗终于挣扎着半坐起来,头凑向他。怎么着,要咬我?郑三大乐,低头跟huáng狗对视。那狗伸过头来,吐出舌头,很迅勐的舔了郑三一脸口水。 郑三láng狈的蹦了起来,悻悻的擦着脸,这条没节cao的老狗! 那边里赵二已经放了孩子们的学,一群小娃唧唧喳喳打闹着滚出院门,各自回家吃午饭去了。赵二也洗净了手进厨房做饭,郑三百无聊赖,靠在门边朝外看雀儿啄食,猫狗打架。 过了半晌还未见赵二忙完,郑三正待进去催饭的时候,忽然看到进山的路上走来了两个人和一头驴,看来是有生人进山了。这可是件稀罕事。 郑三来了jing神,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那个年纪大的牵着驴的似乎是常来的皮货商人冯老爹。旁边背着行囊的年轻人倒是没见过。穿着白衫子,带着黑色纱帽,两根幞带被风chui的在身后飘飘dàngdàng的,看起来倒象个书生。啧,这么长的带子,怎么就没半路挂到树杈上? 待要走过去看个仔细的时候,就听到后堂里赵二摆碗筷的声音。算了,吃饭皇帝大。反正他们既然大老远来了,一时半会就不会走,回来再看也来得及。郑三到了后堂,也不和赵先生客气,一人一边对面坐了,默默的吃起饭来。 混饭这事得从赵二刚回来那阵说起,那时候村里人还摸不透他为人脾xing,都冷眼看着他能做什么,要知道山里可是不养闲人的。他又不惯山里生活,就靠着大伯平日周济的食物,自己再挖点野菜摘点蘑菇度日。 郑三有次碰到了蹲沟边挖野菜的赵二,见他一脸菜样实在难看。就扔给他两只多打了的山ji。结果当天晚上就吃到了赵二的蘑菇炖ji。郑三觉得很划得来,就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后来赵二开了学堂教书,郑三还是有空就过来蹭饭,赵先生也习以为常,做饭总是着两人的量来,反正吃不了还可以留下顿。 这两位本来就都不是多话的人,起初还勉qiáng客气上几句,后来发现彼此都不讲究这个,也就免了客套,反而都自在些。 吃饱了饭,心满意足的郑三摸着肚皮出赵家大门。回家路上见村里人围在老槐树底下,老远就听见村头二狗的大嗓门咋唿着什么。他估摸着,应该是在说晌午来的那两个人,就凑过去听个新鲜。 看来二狗已经见过那两人了,在那说的口沫横飞。原来是这皮货商人冯老爹自觉年纪大跑不动了,想回家享福去。手上的买卖打算转给他的一个远方侄儿,就是那个年轻后生,今天是领来认认门的。二狗歇了口气又说,这冯老爹不但年老耳聋,记xing还差,嘱咐他买的东西经常三五不时的就给忘了,麻烦的很。换个年轻麻利记xing好的,自然是好事。只是这后生一看就一脸jing明样,只怕不好煳弄,以后买卖东西要多费口舌心神了。一群人都觉得很是,点头不已。 又听了一回,见絮叨来絮叨去就这点话,没什么意思。就这事起码够他们说三天的了,郑三撇了撇嘴,迳自掉头回家去了。 下午活做了一半,听到有人敲门,郑三拎着刮皮刀开门一看,原来是冯老爹和那个远房侄儿,冯老爹把那意思重复了一遍,又拜託说郑兄弟以后多照顾着点,谁不知道郑兄弟是杜梨沟最好的猎人,皮货是最拿的出手的呢。郑三漫声应了,拿眼去瞅那个后生。 那后生看到郑三望了过来,就眯着眼露出一个笑来:“小弟冯良,原本在南乡里也是做点小皮货买卖的。上月老叔来信要我回来,我踅摸着也是家里好,咱这乡里乡亲的,话说都觉得亲厚。再说要好皮货,还得靠咱们这大山里的猎户不是?那些弄点兔子灰鼠装门面的,实在也没什么意思。以后还请郑三哥多多照应,想要什么东西,只管跟我说,没有咱们买不到的。” 郑三见他说的圆滑笑的市侩,心里嘀咕,果然jing明的很,难得二狗也有看对人的时候。一时间倒没什么好说的,就点了点头。 冯老爹这时已经把上次郑三要的粗盐从驴背上卸下来了。郑三见老头摇摇晃晃的,急忙过去抢着抗,冯良也赶过去搭了把手。两人将盐袋抬进院子,又把郑三前阵子做好的盐皮翻出来,一一分类,听冯老爹估了成色,给了价。郑三见还靠谱,也不废话,收了钱就帮着扎捆搬运起来。那冯良很是乖觉,只帮着gān活,听老爹算帐,不在买卖上多cha一句嘴。 东西整备好了,郑三就想关门。却见那两人还立着不走,冯老爹笑着说:“还有件事要麻烦下郑兄弟,原先我每次来,都是在刘老哥那里搭一宿,这次带了冯良来了,他一个年轻后生,不好搭伙,郑兄弟你这里宽敞,又是一个男人家,让他歇上一晚行个方便吧,等下次他来,让他给你捎咱们镇上的好酒来。” 郑三心里翻了个白眼,赵二也是一个人住,他家还有大堂呢,你怎么不去找他。不过面前终究是自己客商,推让也说不过去,只能挥挥手允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三章 章节字数:2339更新时间:09-05-2818:48 到了掌灯时分,冯良才回到郑三家。 郑三都是一人住惯了,也没有多余的被褥chuáng铺,再说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讲究,他只用冬天的穿的皮袍叠个枕头,放到chuáng的脚头里,打算就这样凑合凑合通脚睡一宿。 冯良见是如此,便笑道:“在外头跑了一天,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别再把被褥滚脏了,万一郑三哥恼了,以后不是没地方住了?我还是先去洗个澡吧,烦劳郑三哥指点下哪里有可洗浴的山溪。” 郑三受不了他说话的这个调调,听得直皱眉头。又觉得他事事多麻烦,只是这也是人家的一份好意,就披上外衫带着他到院后山湾里平日里自己洗澡的地方,指了水深浅。见冯良又连连道谢,也不跟他啰嗦,掉头回家去了。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这个冯良过去的时候也没多拿衣物,虽说是现下是初秋,白日里不觉得冷,可这山中里与外面不同,入夜就起山岚,人要是刚洗完澡不加点衣服,让穿林风一chui,只怕会落个伤风发热什么的。 本来这冯良病了也和自己没关系,只是他住自己家里,万一病了不是从凑合一晚变成好几晚了?真是的,比女人都麻烦! 慢腾腾地找了件旧袍衫出来,再晃晃悠悠的走到后山湾。听到有动静的冯良原是向水里一缩,打算躲起来,又看来的是郑三,也就放心笑了:“郑三哥怎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事要jiāo代么?” 郑三把手里的袍衫一亮,冯良明白过来,觉得都是男人,也不用避讳,站起身去接,打算自己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哗啦一声,冯良带着水珠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遮拦的bào露在月光中,也bào露在郑三眼前。这个冲击来的太猝不及防了,他只觉得自己脑中也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碎开,然后噼噼啪啪落了一地。 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个娃子的时候,第一次跟着老爹进山打猎。他那时一门心思只想着爬树掏鸟蛋,不肯老实听老爹说怎么追着shou迹布陷阱,被生气的老爹揍了几巴掌,赌气往林子里乱窜,结果发现一个山dong。 他扒头往里一瞧,黑暗里一双幽幽发着光的眼睛正好和他对视。那一瞬间,他觉得手足四肢都被什么麻痹了,一动都不能动,感觉却出奇的敏锐。嗅得到狗熊粪特有的臊气,他踩断的糙叶发出来的青涩气,听的见自己血管流经耳脉的沙沙声,狗熊急促的吐气声。虽然后来知道了那是只老的不能动等死的狗熊,可当时的那些感觉到现在他都忘不了。 现在仿佛又如此了。 他听见旁边林中归巢的夜鸟在扑棱翅膀;听见冯良在说这么麻烦郑三哥真是不好意思,郑三哥真是细心的人那;听见自己越来越不稳的唿吸。又看到天上远远的月亮挂着,发出的白色光辉拢在林子上,山岚已经起来了,满林的烟雾;冯良就那么站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水滴从他披散着的头髮上滚下来,滑过他的身体,又滚到水潭里。 这一瞬是如此的漫长,漫长到他足够把远的近的大的小的清晰的模煳的记了个通通透透。就如同bào雨夜中的一道闪电,剎那间照亮了一切,又转瞬即失,只却留下了漫长的残影供人在黑暗里回想。 冯良见他呆立着盯着自己不动,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重新缩回水里。重重咳了一声说:“郑三哥你把衣服放在潭边吧,我一会过去拿就是了。” 郑三这才回过神来,胡乱的把袍衫一丢,被鬼追着似的跑走了。 就这么急沖沖的沖回家,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坐下,郑三开始寻思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去给冯良送衣物——冯良光着身子起来接——他吓了一跳——想起了少年时候那头狗熊——他逃回来了
第3页 刚才他确实被吓到了。多年猎人的警觉告诉他,要是那时候不走,一定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危险冒出头来,就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想到那次遇狗熊的事。 可这又为什么呢?以前老爹还在的时候一起洗过澡,山里的娃夏天都不穿衣服,勾破了划破了不够麻烦的。再大点也和同伴一起下河捉过鱼。后来年纪都大了,顾着生活没空淘气,也都各自有各自的家,不再混在一起了。可是村里人也有三三两两约着一起洗澡的。他虽然不爱和人混一起,可见那些人来回也都说说笑笑的,没听说谁被谁吓着了。 那么不是因为看到别人光着身子的样子,是因为冯良这个人么?似乎也不对。他不就是个有点jian猾的皮货商么。模样……有点想不起来,就记得那一脸的jian笑。要不等明天仔细瞅瞅好了,这事当真透着蹊跷。下了这么个结论,郑三结束了自己生平第一次的严肃思考。 冯良进门的时候,见屋里黑着,郑三躺在chuáng里,好像已经睡着了。也就没点灯,轻手轻脚的上了chuáng,一会儿工夫就会周公去了。 郑三却是在他一进屋后就醒了,为啥这样他也想不透。现在冯良就在躺在自己身边,两人虽然都穿着里衣,可他还是警醒着,总觉得对方会咬人一样。忍不住把身子又往chuáng里缩了缩,这么时睡时醒的,迷瞪着就到天亮了。 早上两人起来,郑三洗漱了,就不错眼的盯着冯良动作,看他到底有哪里和别人不一样。 个头,不高不低,村里人一抓一堆;身形,不胖不瘦,也不稀奇;肤色,有点白,但是绝对不如赵二,算个一般出挑的后生。 再看五官:眉毛,挺黑又不算浓,偶尔那么一扬还有点英气;眼睛,挺黑挺亮的,这么侧着看睫毛也不短;鼻子适中,算好看;嘴唇有点薄,颜色也挺淡。郑三心里说,好吧,这人也算是俊俏的了,一开始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冯良见郑三看他,就转头来一笑。郑三顿时明白了,就是这个笑!眼睛弯弯的眯起来,鼻子皱着,嘴角翘的象个元宝,整张脸就象丢进石子的湖面,转着圈的朝外dàng漾。生生坏了一副好模样。 原来冯良也是个顺眼的人啊,要是他别老挂着那个欠揍的笑就好了。郑三心里嘀咕着,转念又想起昨天的qing形,不笑的冯良和那样的身子……顿时觉得心漏跳了一下,再一刻轰的一声血流穿过七经八脉。 下面硬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四章 章节字数:1504更新时间:09-05-3115:07 郑三又是纳闷又是别扭,只想下谁就有这样的冲动,还真是头一遭。幸好这时候冯良收拾好行头,道了谢准备出门了,要不让他看到,这脸还朝哪里搁? 这下面硬是因为想女人了。少年时他爹这么跟他说的,平日里村里人笑谈中也是这么说的,那是天经地义的。可他怎么就会对着一个男人起了念头了呢? 郑三很迷惑。这事实在超出了他的生活认知。在他生长的这所山里,是从没有这样的先例的,辈辈相传的故事中也没有听到过相似的说法。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知道该咋办。这下也没心思gān活了,就坐那里发了半日的呆,直到肚子咕咕叫,这才清醒过来。 去赵先生家吃饭。盯着赵先生看了一会想,赵先生不穿衣服会是什么模样?这个念头一起,惊的他差点把饭碗给丢了。实在是太熟稔了,只想一下都觉得受不了。 赵二见他样子古怪,难得在饭桌上开口说话,问:“怎么了?” 郑三又怎么好说自己今天早上想着一张男人的脸和身体就发qing了。只能摆摆手埋头吃饭。赵先生一看他不肯说,也就没在追问了。 吃罢了饭,郑三也不回去,就在赵家门口,和huáng狗并排蹲着,一起看街上的人来人往。见到一个村里的男人,不管老少,就想一下对方光着什么样。越想越觉得想揍人,眼神也就越来越yin沉。 被他盯过的无辜村人,只觉得生生被刮下一层皮来。挣脱带着刮刀的天罗地网,纷纷奔到老槐树底下,相互转告提醒:郑三闷了那么长时间,这会终于开始要疯了。 蹲到天黑,郑三打算听天由命了。既然想不出个头头道道来,那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总不能为了这个日子不过了。跺了跺蹲麻了的脚,拍拍屁股,回家!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常,他也以为这事就这么煳弄过去了。人么,总有个反常的时候,他爹还曾经三九寒天里半夜爬起来非说要吃藕呢。不当回事就对了!郑三给自己打气。 所以再见到冯良的时候,他又被打击了个措手不及。 那天他刚从山上下来,在林子钻了半天里沾的灰头土脸的,右手拿着绳索和弓箭,左手里拎着两只没死透的山ji,ji毛扑棱的他一身。远远的就看到冯良站在村头和人谈笑,这次他戴着jiāo脚黑纱帽,穿着麻huáng色的秋衫,风把他的长衫下摆chui的斜飞起来,露出白色的裤腿和黑色的短靴。 那天早上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次还是穿着衣服的! 郑三láng狈的奔到一棵树后平歇了一会,才能如常的走出来。这时冯良已经没在村口了,他吐了口气,直接奔着赵家去了。等吃过饭,又磨蹭到天黑赵先生赶人了才往家走,心里想,这下该不会碰到了吧。 等快到家门时才发现冯良就站门旁等着呢,这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再说这是自己家,能走哪里去?开了门,冯良自动跟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上次答应的两坛酒。口中也一直没停的讲话。 冯良自觉和郑三是熟人了,回了屋也不说休息,坐那里和他开始闲聊。 先说这酒怎么好,是从太白楼买的五年窖藏;又说这次来的路上碰到了什么事,差点没掉下山去;再说咱们这边就是人杰地灵啊,皮货拿出去都是响噹噹的,回头也能给乡亲们多赚点钱;然后他问,郑三哥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没有咱弄不到的! 郑三打进屋就楞楞的盯着他发呆,心里突突的冒着一堆的念头:想让他尝尝自己用杜梨花酿的梨花酒,肯定不比外面卖的差;想让他以后别戴那种幞带长长的帽子了,被缠上树枝就有危险了;想让他别见人就露那个笑,他不笑的时候比笑起来更好;想问山外的人也都和他一样么?让人看了后心里象是被抓挠了一样难受。 此时听到他问自己想要什么,郑三在衣摆上擦了擦自己的手心,留下两个洇湿的印子,咽了口吐沫,说出了他出场后的第一句台词: “我想cao你。” 猎户郑三正文第五章 章节字数:2407更新时间:09-06-0110:30 冯良僵了一下,旋即又笑道:“今天没觉得跑多少路啊,怎么就累的恍神了呢?刚才我几乎错听了郑三哥的话,真真吓了我一跳,哈哈哈哈……” 郑三起初也被自己天马行空似的话语吓了一跳,在说完的那瞬间却幡然醒悟:原来是这么会事!以前村里那群人说到女人种种,每每讲到最后愈发不堪,如何搂抱动作恨不得当众重演一次,还挤眉弄眼相互嘲笑禽shou啊无耻。他听来只觉得无趣的很。只是若对象换了眼前这个人…… 若是能将这个人捉住抱起,丢在chuáng上,再剥去衣衫鞋袜赤条条的无所遮拦,自己压上去啃啮抚弄,肆意送纵,他再宛转应和,低吟轻语,然后淋漓尽致共赴极乐……如此说来,村里那群人那般模样也是qing有可原的。 想到此处,又觉燥热了几分,听冯良如此说法,索xing低哑着嗓子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话:“你没听错,我想cao你!” 冯良盯着他顿了片刻,似乎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实xing,又象等他马上展开眉头来说只是开了个有点过火的玩笑。郑三自觉眼神炙热语气分明难得的诚恳,他却不为所动,不禁有些不耐,向前一步就要去捉冯良的胳膊:愿意不愿意,好歹给句话对不? 冯良见他伸手,象是受惊一样大退一步,然后转身拉开虚掩的门扇,跨过门槛就冲出堂屋。 郑三一楞,这算什么,是给羞跑了还是给气跑了?到底是乐意不乐意啊,那些姑娘们还知道临走抛个媚眼或者翻个白眼呢!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就听到门外稀里哗啦桌球做响,冯良又张牙舞爪地沖了进来。再仔细一看,他右手里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却原来是平日里剥皮用惯了的。此时正被挥舞的毫无章法朝自己扎来。 耳边又听得冯良的怒骂:“我今天扎死你这个败德无耻禽shou不如的jian佞小人!你把冯某当什么人了?前日里不过是与你有些生意往来,给了你几个笑模样,你就一肚子龌龊心思起了这等念头!怎么着,看我文弱就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看我是商人就以为我卑微没廉耻对不对?” 郑三尚未回过神来,眼见刀子扎来,侧身一避就闪开来去,直把个冯良气的bào跳如雷:“你不要躲!有脸说得,没胆应得么?不与你拼个你死我活,难消我今日之恨,你若是有本事,将我杀了便是,这般侮ru于我,却是万万不能!” 冯良围着屋追了几圈,已经是头晕眼花,手中的刀子也挥舞的越发无力,郑三却是jing神抖擞,闪的越发轻松。躲刀的空隙里,犹有空闲去琢磨冯良脸色:这人发怒原来是这般模样,和平日那副jian商嘴脸判若两人,果然还是这样顺眼好多。恩,象被抢了食的小豹子,牙齿和爪子虽然也尖利,可也伤不了好猎人,只让人看了更想欺负。 冯良勉qiáng又追了几圈,实在是jing疲力竭,攥着刀把靠在墙边咻咻直喘。郑三见他不追了,也就远远停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冯良权衡了下形势,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只得恨恨道:“将那龌龊念头打到我头上来,瞎了你的狗眼!今日知道大爷的为人了吧,你这等人的住处,我是再也不想待一刻了!”从墙边挣立起来,晃了一晃,站直了身形,大步向外走去,走了两步又顿住,走到桌边将那坛太白楼的五年窖藏好酒拎起,方重新迈步出门。 郑三见他刚才追着砍人砍的脱力,拎坛酒都晃晃悠悠地,就想上前帮忙。冯良一直用眼角盯他,见他身形一动,唬的一声回过头来,大喝:“不许动!你要过来我就剁了你的脚!”郑三无奈,只得讪讪的缩了回去,牙痒痒的只想咬人。 冯良倒退着走到院门口,摸索着开了院门,才把刀子用力一丢,拎着那坛酒,头也不回歪歪扭扭的跑掉了。 见他走的没影了,郑三没jing打采的关了院门,动手收拾被刚才被折腾的一片láng藉的院子和堂屋。 看来这是不乐意了,不愿意就直说啊,难道自己还能用qiáng的不成?瞧瞧刚才他挥刀子那劲头,恨不得把自己捅个对穿。真是的,至于么!郑三忿忿的想着,把方才碰掉在地上的皮毛朝刚接好的绳子上一搭,用力过勐,绳子嘭的一声又断了。
第4页 难道是讲的方式不对?也是,毕竟自己在这事上是毫无经验的,以前那些围着自己转的姑娘们,即使绕的他头都疼了,也没听谁直接说出“我要当你媳妇”这样的话。可那是娘们儿才办的事啊。他郑三不是,冯良也不是,两个爷们,有什么不能讲的,扯来扯去不也就是这档子事么? 这样纳了一会的闷,还是想不出冯良发怒的缘由。没耐烦再接绳子了,把皮毛随便撂在瓮盖上,郑三回了里屋。喝了两口茶水看了一会月亮,不想做事又闲的难受,gān脆脱衣服睡觉。躺到chuáng上后他却睡意全无,盯着屋顶檩条上的结疤发呆,心思又转回到冯良身上去了。 先不管生气不生气,他肯定是不乐意了。那自己该怎么办?自己见了他还是想扑上去,当没这回事显然是不成的。用qiáng自然更不成,要好自然是要对方心甘qing愿的,凭着蛮力欺负人算什么男人?要不以后再多问几次吧,今天太过突然,他被自己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也说不定。不知哪天也许就想明白,知道自己是真心诚意的想和他好了。 郑三这般一边想一边气,终究还是按奈不住,想着冯良的样子,用手自己做了一回。通体舒畅后方沉沉睡去。至于冯良为什么不乐意,是不是根本就瞧不上他,或者人家原就是平凡世人压根只爱姑娘这类的事qing,他连做梦都不用担心的。他郑三能上山下海,是全天下最能gān的猎人,看上了谁,自然是谁的福气。 冯良这厢里出了郑三的门,跌跌撞撞的奔到临近的暗巷子里,歇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不那么喘了。郑三家是不能住了,今晚该歇什么地方倒有些麻烦。有生意往来的猎户,除了郑三就还有刘老爹那里能挤挤了。只是刘家闺女年纪正当时,当初堂叔是年纪老迈所以不用讲究这些,他却是该迴避的。只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说不得多说些好话许些好处让刘家闺女出去找女伴将就一下了。 这以后还得多项开支!嘆了口气,冯良整整衣衫,又揉了揉发僵的面孔,挤出一张笑脸来,拎起酒罈朝刘家走去。 刚拐过一条街道,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冯兄弟,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猎户郑三正文第六章 章节字数:2160更新时间:09-06-0220:16 冯良回头一瞧,原来是临街衣帽铺子里的裁fèng陈五。这人手艺倒也不错,村里人的衣冠穿戴多是出自他的手中,尤其是做的一手好皮靴,不仅结实耐磨而且穿着舒适,连冯良都用丝线换过两双,甚是合脚。 冯良打点jing神,笑了过去:“是眼见着秋高,狐狸狍子的也该换毛了,今日特意来看看有没有哪个大哥打到了好的皮毛,拿出去好让那些南方人开开眼界。只是山里山外的,一天跑不了来回,要在村里歇一宿才成。这不正打算去找刘老爹,看他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陈五哦哦做声:“原来如此,我记得你上次不是歇在郑三家中么,怎么今天不去拉?莫非他嫌你带的酒不好?啧啧,真是不识货,我单看这个泥封就知道是太白楼的五年窖藏,我上次喝到还是张大户娶媳妇的时候……” 冯良面不改色继续笑:“可不是说么,今天等郑三哥等了半晚,一直没见他回来,敲门也没人应,这夜黑风高的,不会是跌在哪个山牙子上回不来了吧,或者一不留神打猎有了闪失,让大虫叼了去,那可让人忧心了。” 因见陈五虽然和自己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粘在酒罈上甩不脱,又想起堂叔说过,陈五这人贪酒话多,就继续笑道:“若是陈五哥能帮我找个住处,这坛酒咱们分喝了也是一样的,毕竟刘老爹上了年纪,家里也有别人,大晚上的再去打扰他也多有不便。” 陈五眼睛一亮,连连笑道:“正是正是,刘老爹那里多不方便,等会我给你找个又宽敞清净的地方住,比郑三那边还要敞亮。不过眼下不要去管它,咱们先去喝酒才是正经。” 看着他熄了烛火,落了铺门,冯良跟着来到后面的陈五家。陈五唤出自家女人,让她下厨再置办几个好菜,高嚷着要同冯良一醉方休。然后不待冯良招唿,熟门熟路的接过酒罈,拍开泥封,咕嘟咕嘟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冯良因有事要问,也是一味的劝酒,只略略的吃些下酒菜陪着。见他喝的差不多了,就把话题往郑三身上引:“要说这fèng制皮货,陈五哥真是没得说,我穿着陈五哥做的鞋,走镇上哪个见了都要打听是谁的手艺,只可惜没能用上好皮子,要不都能卖给大名府的老爷夫人了。” 陈五面有得色:“可不是么,在这方圆百里地内,还没见有fèng纫手艺比我好的。只可恨郑三那斯,打了好皮子都不肯换予我,一双鞋他能穿好几年,早知如此就该在他鞋底少纳几针才是。偏偏别人猎的又都不如他,实在可恼。” 冯良漫不经意的笑:“这事倒也好说,给郑三哥找个媳妇么,女人家都爱穿戴打扮,要的东西自然就多了,待来年生几个娃,这衣帽鞋袜下来,只怕他那时要回来来求陈五哥了。话说起来,郑三哥年纪也着实不小了,怎么就一直没有娶媳妇呢?” 陈五嘿嘿一乐:“冯兄弟你不是杜梨沟的人自然不知,这郑三虽然看起来象那么会事,他那物什儿却是个糖心的,怎么都是软的,早年娶过媳妇,这就是他媳妇嚷的,这村里人都听到过。这样还有谁肯嫁他?” 冯良没想到真相如此出人意料,对照傍晚郑三的qing形,怎么都有些对不上号。心下惊疑不定,一时无话可说,只是gān笑着。 此时陈五媳妇正好在上最后一个菜,听陈五那里说的肆无忌惮,忍不住骂他:“少嚼些舌根吧,都是一村的人,郑三也没碍着你什么,他也够可怜的了,你还这样谈笑取乐!” 陈五不以为意:“这怎么就说不得了?当年你还不是追着他跑,后来怎么就嫁我了?要我说郑三早就不对头了,那日我在村东经过,他蹲赵二家门口跟láng一样看我,必然是娶不上媳妇闷坏了,要打男人的主意!” 陈五媳妇轮着炒勺就去拍他的头,口中骂道:“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人家能看上你?真和你说的那样,人家也该去瞅赵先生,放着斯文俊秀的好人不看去看酒鬼,真是稀罕!” 陈五急忙拎起酒罈抵挡。两口子眼看就要撕扯起来,冯良急忙打圆场,说自己酒乏了,还请陈五哥帮自己找个落脚处,拉了陈五出来这才罢了。 陈五带着他向东走,边行边说:“这村里除了郑三还有一户人家也是只有一人的,便是咱们要去的赵二家。他家也是做皮货买卖的,他打小就在外读书,后来父母双亡,落魄了就回来了。幸好父辈留的房子还在,如今一人住一栋大房子,空余的很。你若是不耐住郑三家,住他家也成。原先你不认识罢?他不是猎户,平日只靠教村里娃子认字读书为生,自然用不到找你买卖什么。” 说到这里,却不见有人答话,陈五转头一看,冯良落在身后几步远的yin影里,夜色中看不清神色。正要出声,就听冯良问道:“这个赵二可是五年前回来的,长的模样如何?” 陈五挠了挠头髮:“不是五年前,似乎是三……对了,是两年前,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是在村东王老头嫁闺女那天,他家自酿的酒真难喝,呸,还好意思叫女儿红!”晃了下酒后昏沉的脑袋,继续说:“模样么?白白净净的,比你还要瘦弱,连只ji都杀不了的样子,要不怎么说是书生呢!” 黑暗中似乎有谁吐了一口气,陈五犹自牢骚不停:“那些女人们不知道怎么想的,见了个俊俏点的后生就什么都不管了,只是护着,连句坏话都不让说,郑三是,赵二也是,模样好有什么用,能当吃的还是能顶喝的?连坛酒都换不来!” 讲到此处忽然停下,眯着眼去打量冯良。此时冯良已走到了他身边,见他望过来急忙笑脸相迎。陈五端详片刻,满意的挥了挥手:“俊俏后生都不是好东西,让人看了就不放心!还是你我这样的才算真爷们。” 猎户郑三正文第七章 章节字数:1897更新时间:09-06-0220:16 两人很快来到了赵家门前,敲开了门,陈五大略的说了下qing况。赵先生微一沉吟,就点头同意了。 陈五见事qing已经办妥,很是得意,拍着胸膛许诺说以后赵先生只管拿皮毛来,做衣服做鞋子都不用花钱,又要冯良日后多带些好酒,好处自然少不了他的,哼着俚曲告辞回家去了。 冯良一直站在夜色深处,望着赵先生和陈五jiāo谈。赵先生背对屋子朝外立着,昏huáng的灯光从门和他身形间漏了出来,模煳了面貌形容,却将身影镀上一层薄薄的微光。 冯良细细分辨着,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此时见陈五走了,方迎上前来,挂上笑模样打躬作揖:“初次见面就这么麻烦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先生若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只管开口吩咐就是。” 赵先生略一点头,侧身让出了路。冯良进了院子,小心的同伸鼻来嗅的huáng狗打过招唿,跟随着他进了屋内。灯光下再打量赵二的相貌,果然是从未见过的。口里丝毫不带停顿的说着些客套话,面上笑的愈发灿烂。 赵先生静静的看了他一回,忽然开口:“对我你无需如此。” 冯良的滔滔不绝忽然被被打断,自是一楞,马上又笑道:“这是怎么说的,在下实在感激的很……” 赵先生不管冯良如何,自行说下去:“赵某也是商人家出身的,也曾在山外学堂读过几年书,就连……总之你的为难之处我是知道的。再说就算我看的下去,你不怕装久了真变成这副模样?难得如此的你我能相识,当个能促膝秉烛的朋友不好么。” 冯良听罢,又抬眼看了他几回。赵先生神态自若的只管喝茶,并不理会。 冯良笑了起来:“如此冯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又举手重重的抹了下脸,嘟囔道:“这般模样久了,只怕都不知道什么是正经了。” 重新抬起头来,拱手微笑:“在下冯良,叨扰兄台了。” 笑容里再无半分油滑世故,和风漫起,温文谦良。 赵先生也拱手回礼:“在下赵姓,行二。冯兄唤我赵二便是。山居寂寞,若蒙不弃,不时造访,于赵某也是幸事一桩。” 两人目光相触,彼此会意,相视一笑。 略坐了一会,夜已经深了,到了平日该歇息的时辰。赵二带冯良去到一间厢房,又不知从哪里抱出chuáng被褥归置好了,方才告辞回房。
第5页 冯良四顾打量着,房间简洁无甚繁重家什,倒也窗明几净,再摸被褥,虽然是粗布表里,但触手gān暖松软,应该是刚晒过太阳的。这赵先生倒真是个细心的人,再想到郑三……他无法抑制的又嘆了口气。这一天的奔波劳顿惊吓喧闹,早些歇息吧还是。 第二日的早上,郑三早早起来,瞧着天色不错,决定上山打猎。出发前照例来赵家蹭早饭再外带一些午时在山里吃。晃到赵家的门口,正好同匆匆出门的冯良撞个正着。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 一个想:他怎么从赵家出来,这么快就认识赵二熟到借宿拉?另一个想: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是一大早来堵我的? 二人眼神相撞。冯良谨慎的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郑三;郑三摸着下巴啧了一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模样。 这时屋子里传来赵先生的动静,看来是洗漱完毕要出来了。 郑三打量着冯良的样子,看来昨天睡的不错,神清气慡的很,看来以后不太可能住他家了。这样也好,省的看着眼馋又不能碰,闹心。只是那事还得多提念着点,要不他不当会事,当自己是说笑的。清了清喉咙就要开口。 冯良心念电闪,见郑三似有动作,先是迅速扫了周围一眼,见只有打瞌睡的huáng狗一个活物,就抢在他说话前拉下面孔自觉兇恶万分的低声威胁:“不许胡说八道,若是叫人听见了你的胡言乱语,我就剁了你!” 耳边厢又传来赵二开门的声音,冯良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团团笑着高声对郑三说话:“哎呀,昨天等到天黑也没见郑三哥回家,我还说这次怎么就没缘法了,这不大清早的就碰上了,郑三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兄弟下次进山给你带来。” 郑三看他先横眉立目旋即又是一团和气,直看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暗暗好笑,看到赵先生走出屋门,对他点头致意。又听到冯良如此问话,难得的起了捉弄之心:“我想要什么……冯兄弟你该知道。” 冯良恨的眼前发黑,念着赵先生就在自己身后,几番咬牙,终于稳住声音:“照旧还是粗盐十斤,细麻绳三丈么,好说好说。”再也不想同这个无赖对面,转身来向赵先生道了谢,打算告辞离开。 错身之际,扫到郑三晃进赵家厨房,看样子熟稔的很,又想起陈五昨日里说的“必然是娶不上媳妇闷坏了,要打男人的主意”那番话,很是为赵先生担心。只是现下实在不是提醒的好时机,几番yu言又止,终于还是先走了。想来赵先生这等的聪明人物,自然懂得分寸,下次来时再谈也该不晚。 猎户郑三正文第八章 章节字数:2295更新时间:09-06-0220:17 无论如何如何,日子总得过着。 郑三这天没有上山,在家做些前几日累积下来的零活。正噼着柴呢,就听到门外一阵阵的喧闹,有笑的有叫的,动静最大的象是猎户李六。这人家在村西,跑到大北头来咋唿什么?本来他不打算理会的,怎奈一阵阵的吵闹没完了。 郑三放下手里的活计,趴在短墙上一瞧,明白了。 这是他打了大傢伙显摆来了。李六穿的裋褐上溅满了血点子,后襟也撕了好大一块,手里挥着一只割下来的熊掌,正说的意气风发睥睨群雄。身后堆了只用槓子麻绳绑着的黑熊,几个没上山的猎户围着说笑。还远远地跟了一堆娃子,有几个胆大的还趁大人不注意跑上来揪狗熊毛。 看来这是已经绕村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他家门口歇脚了。 郑三撇撇嘴。这人真是无聊的很,什么事都想和他比高低,以前抢在姑娘面前出风头,现在那个没得比了,又来比本事,闲得! 这只熊他也在山里碰到过,是头怀着崽子的母熊。祖辈上传下来的规矩:杀什么都成,就是不能杀幼shou和怀崽的母shou。这个李六,为了好处连规矩都不管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没出声,要是说两句,只怕李六沾沾自喜的当他是眼红呢,郑三又撇了撇嘴。懒得再瞧,郑三打算继续做活,却在转头的工夫听到轻飘飘地一句:“要说还得多谢郑三那家传的好套索啊,楞把这狗熊绊了个筋斗,我这才得空抽箭的。” 郑三一楞,寻思了会,抬手一拍脑门,坏了!他上一天是在林子里是设了绳套,不过是循着shou迹放置在山猪道上的,那一窝有五只野猪,他早就盯上了,瞅着天冷了,打算逮一只炖汤喝的。 这只熊的地盘和山猪就隔着一小片林子,想来李六和狗熊不知谁追谁,追过了地界。套索被蹚了倒没什么,只是狗熊是山猪的天敌,山猪鼻子又灵,等回家嗅出不对来只怕会挪窝。那边靠着山外,再挪就要挪到进山路那块了。 郑三瞅了瞅天色,该是未时时分了,马上动身的话,应该能赶在天黑前布置妥当。他收拾整备了打猎的行头,急急地出了家门。并不搭理李六挑衅的架势和那几个猎户的帮腔凑趣:“套索再厉害不也就是绊了个筋斗么,还能指望把熊摔死?还不是要靠李六哥的夺命弓箭。” 这山猪大都是习惯早晨和傍晚出来找食,若是受了惊吓真把窝挪到进山道附近,只怕会正好和赶早进山的人碰个对头。别人的话兴许还能觉出不对躲一下,冯良那样的,也就只有楞楞撞上去被猪拱的份了。 离上次冯良来的日子已经一旬有余,按他以前的日程来看,也就是这两天就要进山。郑三心中边盘算着边骂李六,他倒是风光,杀完熊甩甩手就回来了,也不管留下什么烂摊子,就这毛躁劲,还想跟他比。呿! 第二日清晨。 冯良牵着小驴子走在进山道上。晨霭已经渐渐退散了,毛驴蹄子踏在山路上发出哒哒的声音,松林满目苍翠,山形一片巍峨。听着晨起鸟儿婉转的啼鸣,冯良心旷神怡,正想深深地吸口气,忽然道旁的石头后窜出一个人来,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向后就拖。 冯良有点懵,要知道自从他走这条路开始,就没碰到过半个活人。一下反应不过来,这是遇见劫道的了,谁会蹲在整天不见一个人影的路上?又惊又怕之下,勉qiáng定神一看,原来是那个无赖郑三。 这下倒是不怕了,用力挣开郑三的手,冯良喝骂:“你大早上的鬼鬼祟祟躲这里做什么,若是起什么龌龊心思,我……”话未说完,又被郑三一把捂住了嘴,按在石头后。 这次他还没来得及胡思乱想,郑三就开了口:“前面有野猪!” 这山路上窜来了山猪?他怎么知道?冯良狐疑的瞅着郑三,见他神色正经,不象是作弄人的模样,也就停止了挣扎。又觉得胳膊被他抓的发疼,就开口想说:你先放开我! 方才那一串动作来的太过突然,冯良惊魂方定,却忘了眼下是被郑三捂住嘴的。口舌微一用力,舌尖就不幸触到了对方的掌心。郑三登时跟让火烫着一样松开了手,还向后跳了一步。冯良又气又窘又呕,俯下身去吐吐沫呸呸作声。 冯良这边恼火,郑三也很烦闷。昨天本来以为若是野猪迁到这附近,赶早做些布置,暂时不让它们窜到山道上来就成,等回去再一只只的收拾它们。谁成想它们径直就把窝落道边了。就半天功夫,一人也对付不来几只野猪。还不能回去歇气,万一冯良第二天进山,若是早上再从庄子里过来,只怕赶不及。 没奈何郑三昨晚就在附近寻了个废弃的山dong窝了一宿,今天一大早饿的叽里咕噜的,还得向外赶了段路早早的侯着,本指望侯到中午没动静就可以回去叫人清野猪了。这不怕什么来什么,冯良果然是赶了个好时候。 捉他是怕他胡乱朝前沖,捂他嘴是怕他咋唿的惊动了山猪。又不是要做什么,他忽然被舔了自然是吓了一跳,虽然那感觉……唔,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冯良居然好意思做出唾弃的样子?自己从昨天下午奔出来到现在连上顿晚饭都还没吃呢! 两人尴尬片刻。郑三打定主意,帐以后再算,山猪在前才是麻烦。冯良也自觉呸的差不多了,也就抬起头来。 掂量了下事qing轻重,郑三打算先带着冯良绕过这片地界回村子里再说。老杵在这保不定就撞到个什么。冯良也知道这事玩笑不得,郑三再混也是个山里猎人,这时候听他的没错。两人难得一致,牵着驴子调头绕路。 山里本来也没甚么通畅的道路,除了山道能走个牲口,从林茂密,要想带着驴子行走着实有点不易。饶是郑三熟透了周围的地形,也是磕磕碰碰的蹒跚前行。 正走着,郑三忽然止步,示意冯良噤声。冯良静下来细听,隐约有悉悉索索的响声。郑三脸色一黑,用力牵着驴子前行,这样急赶了一刻,再停下来,悉索声依然若有若无。郑三眉头皱着,转头问冯良:“你货物中都带了些什么?” 猎户郑三正文第九章 章节字数:2383更新时间:09-06-0313:22 冯良跟着急走的都有些喘了,听到郑三这么问,晓得是行李里有什么东西被山猪嗅到跟上了。他不敢大意,脚下不停步,口中报帐:“几袋粗盐、半匹布帛、一捆粗麻绳、两本新书,再有就是针线和胭脂了……哦,对了,还有一篮ji蛋。” 郑三脸又黑了一层,村里谁要想吃鸟蛋进趟山就好,野ji蛋不是随便拣的?他gān嘛带这样的东西!这山路上颠簸,不知道磕碰了几个。野猪又最好这口,鼻子也灵。一直跟着他们的这只想必是闻出了味道,自然就盯着他们不放了。 郑三勒住缰绳:“ji蛋给我。”冯良见他脸色不善,知道是这物件惹的祸事,边解驴背上的行李边解释:“是你们村张二柱上次要的,他说他媳妇有喜了,非闹着吃山外的ji蛋,野ji蛋吃腻了。” 二柱媳妇?那不就是嫁过自己那个女人么,果然能折腾出花来。饶是qing境紧张,郑三依然啧了一声:又怀上了?这都不带歇脚的! 幸好当初堆货的时候,怕ji蛋被压着,冯良绑在了最上面。现在三两下就能解开,递了过去。郑三接过篮子,向旁边跑去,没忘叮嘱一句:“你朝前走别停,我一会就赶上来。” 冯良立在原地,望着他爬上右面一块坡地,将篮子放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块上,又从中拿出两个,砸在地面和石头上。看他要转身向这边了,方才牵起驴子向前走去。 郑三几步赶了上来,见冯良才挪了这么点路,皱眉道:“累了也要等走出这块再说,眼下不是歇的时候。”揪了几片树叶擦了擦手,抢了冯良背着的行囊,又牵过驴子,领先大步朝前走去。 两人又行了一段路,郑三估摸了下路程,又打量了周围一番,扭头对冯良说:“现下可以慢着点了,你想要歇脚也成。”
第6页 冯良不答话,只是摇了摇头。 郑三见他脸色yin晴不定,以为他在想如何向二柱jiāo差,就开口说:“张二柱拣我一个媳妇,我拣他一篮ji蛋,扯平了。回头他问起来,你就说让郑三拿了,他不敢怎么样。” 冯良嘴角一抽,随即端正了神色,清了清喉咙问:“你一直都这么、这么……”犹豫了了两声,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又摆了下头:“算了!不说这个。你可想过要去山外过活?你这般身手和机敏,若是到了山外,必然能荣华富贵,远远好过山中清贫,你又没有家累拖身,若是愿意,我也识得几个贵人能帮你引荐。” 郑三奇怪的望了他一眼:“gān嘛要去山外?我出去看过几次,无非是人多些、房子高些,吃穿用度好些,讲究这些有什么意思。那些老爷们轿子坐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也叫个男人!” 冯良还想分说,又想起什么,脸色一暗,转了话头:“那你想娶个媳妇么?” 郑三认真想了想:“有人做饭总是好的。可是那些女人都太能咋唿,闹的人头疼,还事事多,有比没有麻烦。” 冯良这次没有马上接话,静静的走了片刻后才又问:“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有啊,”心思不知道转到哪里去的郑三喜勃勃应声,“我想cao你。” 话音落地,郑三才想起上次因为这么说被他拿刀追杀了半天的事,马上警觉的后退一步,先拉好架势方便躲避,再定睛去瞅冯良的反应。 却见冯良并没有如上次那般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反而侧退一步,靠到旁边一棵杨树上。这时候秋色已深,杨树叶子早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枯瘦的树杈支楞着刺向天空。冯良穿着灰白的衣衫,灰白着脸色,靠在灰白色的树gān上。一阵山风掠过,刮下一片残叶,旋了几旋,落在他的肩上。他拂也不拂,反而闭上了眼睛。 郑三姿势摆的有点僵,见他老是不动,忍不住就想凑上去看看究竟,再把他肩上的落叶摘下来。脚下一动,踏到地上堆积的树叶刺啦一声。 冯良睁开眼盯了他伸出的手掌一眼,郑三讪讪的缩回了手,依稀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那边冯良已转了眼定定的望了过来:“原本那夜郑兄如此说时,我只当你是个无耻禽shou,起了龌龊心思。后来听到乡邻的一些言语,今日看郑兄言行,也非举止猥琐的jian佞小人。” 说到此处略有停顿,郑三见他说的郑重,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小人君子和想不想和他好有什么关系?张口yu问,却被冯良抢了话头继续下去。 “冯某自知身贱业卑,是以与诸乡邻来往从未敢有过轻忽。不知何时得罪怠慢了郑兄,两次三番这般羞ru于我,有今日的救命之恩,这口气冯某忍了,只是还请郑兄说清楚,好叫我知道哪里错了,以后不再误犯招侮。” 郑三抓了抓脑袋,有些困惑他为何有如此说法,又想索xing趁着左右无人说清楚也好:“好端端的羞ru你做什么?虽然你起初笑的那般模样让人不想多看一眼,也不至于惹着我。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就是要……反正就是那意思。” “我是一人过惯了的,别人说的娶媳妇如何如何好,我也没觉出来。那日在溪边撞见,我就平白觉出不一样来。就是想……咳,真麻烦……亲近你。后来见你不挂那张笑模样,脾气虽然燥点,倒也顺眼。” 说到这里郑三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你若是乐意,咱俩相好就是了。我能上山会制皮,就算你以后不行商了,也能养的活你。” 冯良见他说的如此直白,又罔顾世俗伦理,愤懑反而淡去不少。也豁下脸来问道:“那他们说你……说你娶媳妇的时候不成是真的?” 郑三老实的点头:“是啊。”别说那个女人那模样,就是再俊上十倍,一想她那个折腾劲,也没兴致了。倒是冯良,现在这般苦着脸也只觉得有趣。 冯良若有所悟,再打量郑三的眼神,便复杂了许多,似恼怒,似羞涩,似怜悯,似斟酌。如此这般半晌后,清了清喉咙说:“此事我已知道了,你无需再提。下次等我进山,必然能给你一个安排,总之你这般说我也是想找人安稳过日子对吧?” 郑三听他这般说话,觉得似乎有丝不对,但意思明明就是说下次来就答应他。想了一遍又没觉出哪里有问题,加上早已饿的头困眼花,也不再多问,点头应了。一手拽了驴子,一手拎着行囊,赶紧回庄吃饭要紧。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章 章节字数:2762更新时间:09-06-0318:42 回到村里,郑三找到空闲在家的猎户,约好去围歼那窝野猪,就奔去吃饭了。冯良也去整备jiāo付货物。ji蛋那事倒是没多费口舌,张二柱今日在家,午后也要出猎,自然就晓得了缘由。 待到将村子转了一圈,jiāo接完货物,收好了皮货,把下次要带的物件一一记录下来,这些事忙完,太阳已开始偏西。再应邀到村中相熟的人家略坐会吃些茶点,期间少不得要讲些听得人啧啧称奇的奇闻怪事,谁叫他是唯一一个见过世面的山外人呢。 灌了半肚子茶水,冯良自觉应酬的差不多了。横竖也无甚么紧要事,也就告辞出来,拿着随货带来的书物度回赵家。此时孩子们已放学出笼了,庭院中,赵先生正一人坐在树下藤椅上小憩。 见冯良来了,赵先生也不多礼,起身接了书本,邀他坐在一起,就在院子中看云闲聊。如此谈谈说说,讲些诗书世事,两人居然志趣相投,聊的颇为融洽。 只是冯良的眼神,总是忍不住过一阵就向外面进山道上瞥。赵先生迳自翻书饮茶,怡然自得,也不晓得看到没有。 如此待到日头将落未落之际,终于山路上显出几个人影,看样子还抬着猎物。冯良见了,反而不再张望,转身向里坐了,专心与赵先生讲谈起来。 聊不得几句,就听得门环砰砰作响。赵先生开了门去看,原来是郑三抗了只山猪立在那里:他要割半扇猪rou过来,请赵先生做些腊rou当过冬储备。冯良听到他讲话,忍不住转头瞅了他一眼。 郑三见冯良望过来,便沖他嘿嘿一乐。冯良实在不晓得此时该用何等的面孔去对他,只有装做没有瞧见,不理这茬。待赵先生走回来,冯良按奈不住出声询问:“那郑三莫非时常来先生家吃饭么?” 赵先生道:“是啊,原先我刚回乡时,诸事不举,承蒙他多番照顾方能度日。即便是现如今,他依然时有帮衬。他一人过活,又不擅烹制,我能在这饮食上回馈一二,也能心下稍安些。” 冯良声音有点发闷:“如此说来,他倒是个好人了?” 赵先生含笑应道:“正是如此。” 冯良默了片刻,不再多言。 此时日衔半山,炊烟四起,已到晚饭时分。冯良推辞了赵先生的留饭,自行出门找人家觅饭食去了。 片刻后郑三就晃了过来,吃饭前却东张西望,似是要寻什么,几番张口yu言,终于还是没有做声,闷头吃饭了事。赵先生依旧拾掇碗筷,安静进食,也不晓得看到没有。 待第二日郑三一大早再来的时候,却发现冯良已经告辞上路了。郑三咬牙切齿了一顿,也只有数着日子等他下次再来。 这十几日,郑三过得是从未有过的缓慢。好不容易在一天的傍晚,望到了冯良立在自家的院门旁。是初见时候的衣着,今日却分外顺眼。 郑三开了门,将他拉进了院子,冯良默着不做声地任他拉扯。郑三将猎物就地一丢,去打水匆匆洗去手脸上的灰尘。见冯良还立在院子里,就又把他拉进堂屋,按在椅子上,自己立在一边眼巴巴的望着他。 冯良被看的十分不自在,咳了一声说道:“上次山道上,我曾答应你那事要给个说法,今日才特此前来。” 郑三点点头,两眼贼亮,只待他一个好字就要扑上去。 冯良偏过头,不去他目光相触,从怀中摸出一叠纸张,推到郑三面前:“你看看罢,从中选个你满意的。” 郑三摸不着头脑,接过纸张一看,疑惑道:“这是什么?” 冯良依旧不望他:“这是我这些日子为你觅得的几家姑娘,都是安静本分的脾xing,厨艺也都不错,你若是看上哪个,我便帮你去提亲,保你能娶个能过日子的媳妇。” 郑三过于惊奇,一时忘了本意:“山外的姑娘和村里的不一样?”这世上居然有不咋唿不唠叨只肯安稳做饭的女人! 冯良又咳了一声:“世间百相,总是不同的,只求安稳度日的女子自然不少。”为了父母生计,卖身青楼任人攀折的女子都有,何况只需做个饭又不被蹂躏。 郑三啧啧称奇,然后转过念来:“可是我现下已不想娶个女人了,只要你……” 冯良不待他说完就急急接口:“娶个女子有什么不好,洗衣做饭,cao持家务,男耕女织本就是天经地义。就算无那……也是人伦正道,总好过你日日不得安食。” 郑三分辨道:“我只想……” 冯良又抢过话头:“你在山中不知世事,外面原本也有只爱慕男子的少年,只是那般事qing,总被世人嗤笑唾弃,偶有能谐的,也不过几年好光景,年纪一长所依之人娶妻生子,便再无容身之地了。你好歹是条汉子,怎么能做出此等低人眉眼的事来?” 郑三莫名其妙:“我没想……”冯良狠狠的盯了过来。郑三被他看的一抖,顿时噤声。 冯良盯了他片刻,见他依然不松口,终于咬了咬牙,绷着面皮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纸来,啪的一声拍到桌上:“你定要如此是不是?那就给你个男人!” 郑三低头展开一看,只见偌大一张白纸上只画了一个男子,那人斜依在矮塌上,穿着甚是花哨,颇象山中的锦ji。头髮也不束起,披散在身后,衣襟半敞着,眉目低垂着,说不出的怪异。只见过女子这般画像的,男子如此倒是头一回。郑三看了新奇,就多瞅了两眼。 冯良冷哼一声:“果然如此!只是此人以前是被人侍弄的,要他来侍弄人,少有些麻烦,我也已同他说明了,到时你们自己协商即可。下次进山我就带他前来。” 站起身来,袖子一拂:“告辞!” 郑三这才回过味来,一把抓住冯良:“我不要这个!” 冯良沉着脸:“此地这样的人就这一个,肯答应已属不易,哪里还有你挑选的余地。”
第7页 郑三蒙冤:“我本来就没说要娶妻,也没想要什么花哨男人侍弄!这不都是你硬塞来的?”心中不忿,“那日你明明应了,现在又来说这样的话!” 冯良咬牙:“我应了什么?” 郑三道:“应了要同我相好。”心下也有气,明知他听了会恼怒,依然说出了口:“应了让我cao你。” 冯良果然bào怒,再无半点斯文:“cao!你拿什么cao!不能办事还天天挂嘴边你也有脸!老子为你连上青楼找小倌这样的事都做得,脸面不要了只想找个男人遂了你的愿,你还每次都要用言语欺我,赵先生说你是良善之人我居然信了!无耻禽shou!松手!” 郑三对他bào怒倒是早有准备,此时听他话中意思,竟然是当他不举才有这番安排的。当下转怒为喜:“你当我不能行事才会如此?” 冯良依旧怒:“你本来就是不举!” 郑三不再多言,将他一拉一带,拉到身前,手臂用力就要拥入怀里。 冯良惊怒jiāo加,极力挣扎:“你做什么,放手!” 郑三何等的力气,哪容他挣开。一只手捉住他两只手不放,另一只手绕到冯良背后,顺着腰间下滑,摸到趁手处,用力一按,冯良猝不及防,向前一倾,腰腹之处与他贴了个正着。 冯良只觉面皮、身体、头脑里都是轰的一声,耳边传来郑三得意洋洋的声音:“你看,我是好的!”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一章 章节字数:2083更新时间:09-06-0318:42 郑三抱了片刻,怀中人居然半点声息也无,全然不见刚才的惊怒挣扎。不由得惊奇,便松开手后退一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冯良失去了禁锢,身形微微一晃。只见他将手抬了抬,似是有所动作,却又放下了。就这么垂着头默立了会,过了半晌终于转身回头,找把椅子坐了下来。 郑三一直纳闷的在一旁瞅着。 冯良缓缓开口:“如此说来,你原先说的话都是当真的了?” 郑三略有不满:“当然是真的,是你偏要想岔了。”说罢忆起前事:“你还拿刀砍人!” 冯良木着脸不理他的指责:“若是我不愿意,你将如何?” 郑三一愕:“我能如何?总不能把你抢了来锁家里吧。不过你怎么会不乐意,我打猎本领第一,制的皮子也没人能比得上,谁还比我好?” 冯良闻听,目光低垂,很快又抬起头来:“这事重大,我须得仔细考虑方能作答。”话音略停,扫了眼郑三的脸色,继续道:“在我想通透之前,你我还是不要相见的好,你总是扰我心神,只怕我会想不清楚。” 郑三这边很烦躁。本来以为今天就能把人按倒在chuáng了,忽然又成了还没考虑此事。这就和吃饭一样,原本说好的,晌午吃野ji炖蘑菇,到了饭点他过去了,结果赵先生说野ji飞了,蘑菇有毒,得重新等半日,还不能催。真让人既烦躁又无可奈何。 但是转念想想,他说的话也有道理。当初自己溪头初见他那般模样后,还不是先吓着了,想了一天,躲了几日才明白自己要什么。前些日子几次对话,yin差阳错的都被他误解了,现如今他如自己当时,只怕也吓着了。自然要心思迴转一番才能明白自己的好。 如此这般也就释然了。 理顺了气,郑三慨然应允:“那成!你好好想想吧。”生怕他又会错意,再补充道:“你也看到了,我是好的,只要你……” 冯良神色终于有些许波动,冷眼盯上郑三,开口接话:“我再清楚不过,你不用一再分说。”那声音扁扁地,仿佛是从牙fèng中挤出。不过说完似觉不妥,又重新木起一张脸:“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天色已晚,再迟夜深露重,冯某先告辞了。” 收起桌上的那些美人图,不理会郑三如何作答,冯良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了。 郑三目送他出门,回头一瞅,发现桌上尚有一张画图未收。凑近一看,原来是那如锦ji般花哨的男子。他急忙拿了奔出院门,那冯良却早已走的不见人影了。怅怅然地蹭回来,将那图画小心叠了,收至一旁,想待明日还他。又忽然忆起已答应他暂不见面,不由得有些懊恼。 在屋里呆坐了会,只觉得无趣的很,转到里屋躺下睡觉,却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郑三这些日子一直都想着待冯良来了,应了他后的诸般qing形。往往想的热血沸腾喧嚣不安,只是念着那日马上就到,一直qiáng自按奈着。今日扑了个空,体内汹涌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手掌下探,想着那夜在溪边月下滚着水珠的惊鸿一瞥,想着方才抓住他时手掌所拂过的柔缓起伏,想着挣扎着被按在自己怀中的彷徨冲撞……待想到那日山道上舌尖轻触手心时的温软湿润时,终于不能自己,银瓶乍破,魂飞天外。 如此几次后,方安抚了叫嚣的身体。心中却是一阵阵发虚,无端的失落,有些后悔应了他仔细想的话,当时就该让他立刻想清楚的,自己不比谁差,总不至于误了他。 这般思想了一会,又忍不住骂自己:怎么如同那些女人般纠缠不清,竟然片刻也不想等待,真是没点男人气度。这般模样不用人说,自己看了都要嗤笑的。 再想想前几年的时候,山里窜来了只老虎,时常出没伤人。他为了杀虎,蹲在山中半月,观察老虎坐卧喜好出没习xing。最终一击成功,也因此成了杜梨沟公认的顶尖猎户。 难道冯良比老虎还要麻烦?当初他等得,现在自然也能等得,心中终于不再毛躁,平復了下qing绪,安稳睡去。 不管多久他总能等得,第二天神清气慡的郑三对自己说。 一日过去了。 一旬过去了。 一月过去了。 郑三觉得自己还能等得,但是他过不下去了。 自打冯良说不再见面后,果然守信的很。来时不向他收货物,走时不问他要带什么。只是整日里躲着他,一直都没见到人影。不收货倒还好说,堆那里就成,只是这不给带东西,他可无法可想了。 山内没有盐矿,何况无论哪朝哪代,朝廷也不准许挖私盐。只有依赖山外商人的捎带。这冯良一不露面,吃饭能将就,泡皮子的粗盐却无处可寻了。山里地少,唯一的一点平整地,都被村人种了粮食,没有麻可用,自然也就没有麻绳,外出打猎就不能布套索陷阱。这两项一缺,不能打猎,也不能制皮,日子如何过的下去? 起初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冯良打那日后就再也没来过,可是看其他人都过的自自然然的,不像少东西的样子。去赵先生那里拐弯抹角探听了几次,也确实有到过的。那就是来过只是没来见他了,没必要避自己到这个地步吧? 郑三有苦难言,记得前言,不好去堵他,又不能找人代买。万一人家问起缘由,他怎么说?说因他想和人相好,咱们村的唯一的商人吓得躲着他了?实在没脸。 在最后一捆麻绳用完后,郑三终于痛下决心。 明日出山进城!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二章 章节字数:2586更新时间:09-06-0318:42 这天郑三一大早起来漱洗完毕,赶到刘老爹家。扯了个出山的由头,并许诺刘家三丫头定能带回镇上最鲜亮的胭脂,顺利借来了全村唯一一头驴子。再綑扎好这些天堆积起来的盐皮,收拾停当,出山去也。 一路上倒也无事,只是山路坎坷难行,走出山口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眼见着人烟多了,郑三也加快脚步,想着赶紧进城办完了正事,还能逛下集市,毕竟难得出来一次。只是没想到到了这茬口,跟着的驴子不安分起来。 原来这头叫驴打小就是山里长大的,除了每次随商人进山的那只毛驴,再也没见过几个同类,这次进城算是大开眼界了。因此一出山,一看到对面路上有糙驴过来,便想奔过去套近乎,需得郑三一直紧勒着笼头;若是看到来的同是叫驴,就扯开嗓门拼命的吼,又恨的郑三想给他套个笼嘴。 如此这般互相折磨着,等望到城门口,一人一驴均累的没什么力气了。找守城门的兵卫大哥问着了最近的皮货铺子的位置,郑三打算先卖掉皮子赶紧吃饭再说别的,都是叫这驴子给累的。 来到兵卫口中所说的南大街“顾恩记”皮货店门前,郑三拉住牲口,抬头打量这家店的门面。只见三间对街的门户都大敞着,从外就能看到里面匆匆来去的伙计,正堂对街墙面上挂着一张黑huáng花纹的虎皮,很是威风。 看来这家店子生意不错,郑三琢磨着。先前进山的皮货商人冯老爹,原是这城里老字号“陈记”的伙计,山里的皮货也一直由他们家收的,想来冯良也是进了陈记了。想起冯良,郑三不由得磨了磨牙,若不是他一直躲着,自己何必辛苦跑这一趟。 门口的伙计一见郑三的打扮携带,就知道来生意了,早就跑出来牵住毛驴,热qing招唿着往里让去吃茶。郑三也不啰嗦,摆摆手谢了,就在门口卸了皮货。 那伙计赶紧请了个师傅过来估价。两边都是识货的,也不用多言,一会功夫就达成了协议。说毕了,伙计朝店内搬着货物,郑三踏上台阶与那皮货师傅做银钱jiāo结。 就在此时,忽然背后街面上喧譁大作,紧跟着驴鸣马嘶加杂着众人的惊唿传来。郑三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回头去寻自己带来的那头倔驴,却早已经不在原地了。 郑三急急接了银两,朝着喧譁处奔去。才几步就见迎面冲来了一匹枣红大马,辔头散着,正在乱沖乱撞,显然是受惊了。周边的摆摊小贩早就慌做一团,只管惊叫着抱头逃窜,任着那马嘶踏折腾。 眼见事qing紧急,郑三也没功夫去管自家驴子了,疾步冲上前,寻个机会挽住缰绳,用力勒住惊马。也亏的他平日里猎shou手段和力气,那马挣了几挣,见无力挣脱,终于不再嘶鸣,安静了下来。 见郑三制住了惊马,那些小贩方才纷纷奔回,七嘴八舌的把刚才的qing景说了一遍。 原来这事qing还是因着郑三牵的那头叫驴引起的。他与店家jiāo易,伙计搬货的时候,那驴子没了牵着的,终于得了自由。东张西望的就瞅到了对街酒店门口栓着的这匹枣红马。 自打前些年和北边蛮族打起来,断了马匹贸易,中原就鲜少有马车骑乘了。连京城里的贵家老爷夫人,都是乘牛车骡车的,况且这边野之地。 平日里镇上人家都少见的稀罕物,刚出山的驴子又怎么见得?想是那毛驴见着人家神骏,就跑过去搭讪,不想那马不给面子,沖它喷了两个响鼻。毛驴哪受过这等嗤之以鼻的闷气?张大嘴就咬了过去。那马又惊又怒,加上栓桩的时候可能未栓紧,两下就挣开了,然后才有这闹市惊马的事故。
第8页 郑三一听果然是自家的驴子惹的祸,自然不敢多待,随便应付了众人的几句称赞,趁人不防就牵起毛驴就想遁走。 正走了两步以为计得之时,后面传来一声招唿:“前面的猎户大哥,留步!” 郑三无奈,只得停住回头去望。 在酒楼门口立了一位穿着软甲披风的男子。那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略一打量就觉得英气扑面,看来是个见惯金戈铁马的军士。 那人见郑三立住,便笑着走了过来,边行边说:“小弟一时疏忽,没有安置好坐骑便上楼饮酒。适才在酒楼上看到惊了马,想奔下来都来不及,幸亏这位大哥好身手,能挽住那该死的畜生,这才没闹出大乱子来。否则小弟回营,只怕要挨军棍的。” 郑三见他不是追究闯祸的根源来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这倔驴乱跑,也不至于惊了马匹。” 那军士听是如此也不在意:“既是如此那也就不用去管他了。大哥好俊的身手,小弟着实羡慕的很,若是无甚大事,不如同小弟来着太白楼喝上一杯如何?” 郑三本有些不自在,就想回绝,只是肚子忽然咕噜噜叫了起来,登时气闷地开不了口。那军士一笑,不再多言,吩咐了小二仔细分开栓好两头牲口,携了郑三的手,拉上酒楼吃酒去了。 到得楼上,两人坐定,叫了酒水饭菜,那军士着意攀谈起来。郑三不是个爱说话的,那军士却甚是健谈。是以话头大都在军士这边。一番话下来,郑三就把这人的qing形听的差不多了。 原来此人是驻边军营里的一名偏将,姓李名达字子安。今日里是来镇上办些公事,只是偷懒来喝上两碗酒。见郑三身手敏捷,就起了爱才之心,想把郑三拉进军营效力。 郑三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qing本就不好,加上如今有着人生大事悬着,更是哪里都不想去,也就拒了。那人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劝酒,只说以后郑大哥若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到营地找我就是。只怕以后还要有仰仗郑大哥的时候,倒是只盼不要推辞。 郑三被他绕的头疼,胡乱应着,见时候已经过午,因想着当日赶回去,也就不理李达的挽留,告辞下楼去了。 牵着惹祸的驴子,到市场採买全所需的物件,又绕到胭脂铺买下刘三小姐的胭脂。处处小心着,终于再无风波的进了山。 进村里jiāo还了驴子和胭脂,郑三见天色尚早,还能去赵家混顿晚饭,也就乐的清闲了。 拍开赵家门,赵先生饭食正好准备妥当,郑三大马金刀桌前坐定准备吃饭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茶几上放着两个茶碗。 郑三心中一动,急忙起身寻找。忽然见赵先生诧异的看着他,才觉得自己过露形迹了,讪讪道:“我见这茶碗,还以为谁来了,又不见人,只当他藏着吓我。” 赵先生“哦”了一声:“是李六方才有事寻我,茶碗忘了收起就赶去做饭了。” 郑三素来和李六不和,一听扫兴的很。怏怏的坐下,闷头吃完了饭,也不多留就告辞了。 赵先生起身收拾碗筷,后堂缓缓转出一个人来。 赵先生也不回头,悠然问:“你还想躲他多久?”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三章 章节字数:2514更新时间:09-06-0421:58 那人自然是冯良。 听到赵先生的话,冯良面上不由得有些火辣:“前些日子和他因着细事争执了几句,还有些许抹不开。” 赵先生不做应答,过了片刻后忽然道:“我可是听说今日郑三出山了。” 冯良正坐桌旁摸着茶碗走神,顺口答道:“是啊,上午险些与他撞个对面,幸亏我现在走山路惊醒了。”说完方悟了过来,gān咳了两声:“我也非故意不与他贸易,断他生计让他为难的。实在是……实在是……” 支吾了两声,那缘由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忽然有些烦躁的样子,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度步。 此时已经过了立冬,山里的晚上寒气bi人,赵先生早就在屋子中间的地上放了个火盆。 冯良就绕着那个火盆来迴转圈。起初赵先生还看着,后来实在眼晕,索xing扭头去不去瞧他。就听他转了几圈,忽然恨恨地说:“我就没见过那么混的人!” 赵先生闻言,转眼看他。 冯良似是已给自己鼓足了底气:“那个混人,我原先在他家留宿过一晚的,再来的那一次,我就来先生你家了。”赵先生点头示意了解。 冯良继续道:“那是因着他、他对我说些疯言疯语,才住不下去的。”这时已不敢回头看赵先生如何表qing,对着火盆道:“原以为他是故意ru我,可之后举止间又不似如此。我摸不透他的脾xing,只好尽量绕着走,少jiāo往谨慎些总是没错。” “然后又听村人闲语,关于他为何不娶妻之事,”冯良说着,微微停顿。 赵先生应声道:“此事我也略晓得一些。” 冯良半蹲下来,拉过一个杌子到火盆边坐下:“我想他或许是因着与旁人不同,又太过孤独了,有些异于常人的言谈和念头,便只觉得他有些可怜,不想再与他为难,因此来去贸易,也都没少了他那一份。” 冯良再拿起火铲拨弄炭火:“后来在山道上,他又救我一次,没让山猪撞着,我见他举止行动里都能为人着想,实在感激的很,尽力想为他做点什么事。诚心实意的问他,结果他什么都不肯要,又来说那混话!” “我虽然气闷,也只有当他疯病发作,不好理论。又想若能给他寻个伴侣,日后慢慢地也许会好起来。”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用火铲把炭灰压的咯吱做响,“我生平最不愿的就是欠人恩惠了!” “因为他疯疯癫癫的,我便也跟着做了混事。我生怕他不满意女子,只想着那些念头,就给他……去找了个能侍弄人的小倌。” 饶是火盆里炭火噼啪做响,冯良也听到身后的赵先生轻轻“啊”了一声。 果然是混事! 冯良咬了咬牙续道:“谁知他依然都不肯要,一口咬定、咬定我答应了他的混话。我气不过与他争执起来,他就……他就……” 再也接不下去,冯良丢了火铲,用袖子盖住脸,头呯的一声仰靠到身后的顶樑柱上,一动也不肯动了。 赵先生迟疑片刻:“他……” 冯良依旧未动。声音被袖子挡住,有些闷:“他什么毛病也没有,那些混话是当真的。” 赵先生神色放缓,带出一丝笑意:“郑三质朴,是难得的真xingqing。如此行径倒也象他。你凭心所为,本无甚可咎。只是怕他至今仍不明白你是在故意为难于他。” 冯良不动不做声。 赵先生起身:“世人百态,想必你我都是看过了,如此心若赤子之人,委实难得。你若无心也就罢了。若是有意……” 话到此处略窒,低声喟嘆:“便是错的,也是做了方才知道。别就那么看着,以后想后悔,都没了由头。” 冯良听得赵先生语中隐隐有萧瑟之意,便坐正了身子抬头去看,却只望到一个离去的青影。再转回头来,继续盯着火盆楞楞发呆。直到炭火全熄,寒气侵来,方清醒过来去歇了。 待明日起来,两人又同无事一样,冯良只管继续躲着郑三,赵先生也只做不知qing,偶尔还会帮冯良遮掩几句。 由此开始,郑三便自力更生起来,约莫着半月便出山一次,除了买卖皮货工具,还捎带些野味给镇上的酒馆。那次他去吃饭就发觉了,山里人吃腻的东西外面居然当成大菜来卖,还贵的离谱!这样的钱不赚可实在没有道理了。 村人起初还嘀咕猜疑着:莫不是郑三想从山外骗个姑娘回来?还是山外有什么好处可捞?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动做变化,也就慢慢见怪不怪了。 时令到了小寒。 山中的野物,早就南迁的南迁,冬眠的冬眠,少有出来活动的了。若大个山林沉寂了不少,猎人们也都纷纷收起铁叉弓箭,打上一壶烈酒,在自家或亲友的热炕头上聊聊家长里短陈年老事,惬意的闲到过年开chun。这一年下来,也就这个时候能歇息几天,自然要好好地享受享受。 又是郑三该出山的日子。 头天下过一场大雪,今日虽然是大晴天,可分外的冷冽。郑三綑扎好了货物,将驴子牵出院门。刚走两步,被风一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于是折身回房又拿了件皮袍穿上,这才动身上路。这是今年最后一趟进城。把这些制好的皮子卖掉,再多买些过年用的物事,年前就不用再出去了。 他不用再出去,冯良却不能不来。这些日子足够长,种个萝蔔都能拔来吃了。还没想明白,也该催催他了。再说没准他一见自己就想透了也说不定,郑三寻思着。 打明天开始就去赵家蹲着,就不信堵不着他。郑三拿定了主意,就想着早早的来回。只是山路被大雪一盖,有点不辨高低,深一脚浅一脚的,怎么也走不快。这般走到晌午,才走了平时的一半多些脚程。 郑三有些焦躁,早知如此就该再等几天再出门的。看这qing景今日只怕不能一次来回了。在山外多耽搁一天也没什么,只是他算着这两天冯良又该来了,要是正好错开,那不又要白白等好多日? 眼看着日头已高,郑三打算先寻个地方把中饭吃了。幸亏这次出山给酒楼捎带了几只野ji,只要生个火烤了来就成。要不饿着赶一天路,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打量了下四周,似乎是到了那次山猪挪窝的地界,郑三记得这附近有个山dong,可以避下山风。 走了一段,忽然听到一丝杂音。待停下来细听,又静寂的只有簌簌落雪和枯枝折断的声响。郑三等了会不见异常,只当自己听错了,抬脚继续走路。那一直老实的驴子,却突然大叫起来。 郑三吓了一跳,正想抽它两下,前方也传来一阵驴鸣。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四章 章节字数:2235更新时间:09-06-0421:58 驴子?冯良! 这个时候在山道上牵驴行走的还能有谁?当然只有他了。郑三心下一喜,加快脚步,朝发声处赶去。 转过一个山脚,果然看到了冯良,只是他半倚在山壁上,褡裢斜斜地挂到了臂膀上,里面的物件也有几样散落在地,脚下靴子少了一只,就那么只着布袜踏在雪地上。看郑三来了,也不做声,依旧白着脸发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第9页 郑三本来的满心欢喜让这场面登时吓了个踪迹全无,赶过去疾声问:“怎么了这是?”遇láng了?碰歹人了?都不能啊,这个时节这个地界,能见着活物才叫稀罕。又看他光着脚,也不知站了多少时候了,再不理会只怕要冻坏了。问了两声他还是一脸愣怔模样,就伸手去拉,想搀起他来。 冯良被他一扯方有反应,向前迈了一步,忽然吃痛出声,险些跌倒在地。郑三急忙抢起,低头看他,冯良低声应道:“脚崴了。” 郑三“哦”了一声,心说难怪要脱掉鞋子。转过身来抬起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打算架着他先去寻个避风处。冯良半点也不配合:“崴到的是穿鞋的那只!” 郑三挠了挠头,转过身来半蹲下将他负到背上,一手托住,再用另一只手挽了两只牲口的缰绳,蹒跚向山dong走去。冯良还有牵挂:“我的货还在地上。” 郑三不理他继续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那些东西散那里堆到烂也不会有人来拣! 到了山dong里,先将他放在一边靠着,脱下自己的皮袍仔细铺到地上,扶他坐定了。再到外面捧了一大堆雪来。 冯良一直坐那里看着他来回动作不做声。此时见他伸手来脱自己的靴袜,瞪他:“你做什么?” 做什么?给你搓脚!就那么光着脚在冰天雪地里傻站着,也不怕把脚站废了。郑三先查看了下扭着的那只,见无大碍。就握了一捧雪大力去磨那只冻的冰凉的那只。抬头见冯良还盯着他,就开口示意:“你自己也弄点雪搓搓手。”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大的,这么大冷天出门居然连个笼袖都不带。 搓了一会,见那肤下慢慢的泛出红色,也有点热乎气了,郑三方才吐了口气,放下心来。轻轻放下,再把皮袍翻过角来盖好了。起身去生火准备烤野ji。 幸亏上次夜宿的时候收了不少柴火在dong内,要不这冰雪一浸还真不容易。用随身火石打着了火,郑三添柴的功夫,才有空闲问:“你刚才那是怎么了?” 冯良道:“那个畜生!走在路上无端大叫起来,害我吃了一惊。脚下踏错,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石头,险些跌下山崖去。靴子又不知为何被挂住直向下坠,挣了一会才脱开,亏得我抓住旁边的树木,要不就真摔死在这里了。” 郑三听他说的惊险,语气中又带着惶恐,大有后怕之意。便转身伸手,轻拍他后背两下,再回过头来继续照料火堆。 冯良被他拍的一楞,然后领悟这是安抚之意,顿时噤了声,再也不发一语。 郑三烧旺了火,从冯良行李中翻出个瓦罐,烧了点雪水。正好给ji开膛褪毛。又搜出些细盐来抹到jirou上,就着火堆烧烤起来。冯良也不做声,只是坐那里瞅着他折腾。 过了一会,jirou渐熟,香味便渐渐散了出来。冯良肚子忽然咕得响了一声。郑三听到,回头沖他嘿嘿直乐。冯良狠狠的白了回去。 郑三喜滋滋的继续翻着烤rou,觉得这个模样的冯良真是好看。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又难得的安静,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片刻rou熟了,郑三撕了半只递给他。冯良也不谦让,接过来大口就吃。郑三边吃着烤rou,边去仔细瞅他。 此时山dong内已经被火烘的热乎起来。冯良围着郑三的皮袄盘腿坐在那里,面上早就不是方才的青白颜色,两颊也有了酡意。加上吃rou吃的唇上油亮,手里还举着那半只ji。半点也没有平日里那个jian诈商人或是斯文书生的模样。只是生机勃勃的,鲜活的让人心里发暖。 冯良任他盯着,迳自吃完东西,用雪擦净了手脸。方恶狠狠的瞪他:“看什么看!” 郑三此时也吃罢了,听他如此问,看他如此模样,心中发痒,饶是知道会被斥骂,仍忍不住出口调戏:“看你长得好看。” 不料冯良居然不恼不气,嗤声道:“整天就这点心思,还知道想些什么!我问你几样事。” 郑三从未受过如此的温和对待,傻傻的点头:“好。” 冯良道:“这些日子你也出了不少次山,见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了罢,可有什么动心的地方?” 郑三疑惑:“你那次不是问过了?我没觉得有哪里更好,看几次都是一样的。” 冯良微一沉吟,又道:“你可知这世上也有所谓的龙阳之好,男子相爱恋之事并非罕见,你日后也许会遇见倾心于你之人,对你有百般体贴温存,你若是困在山内不是遇不到了?” 郑三指控:“那晚你说恋慕男子都没有好结果的!” 冯良呸了一声,不搭理他。继续问:“前些日子我假意答应你仔细想,其实只是要避开你。还不与你贸易故意为难你,那日你在赵家看到的茶碗时,就是我在后堂躲你。这些你都晓得么?” 郑三道:“我知道你在躲我,可是不晓得你这是为难我。”说到这里略有不满:“你做什么骗我,我就说没有思量这么久的。我都什么都没有骗过你!”言下大有不平之意。 冯良双手支地,身往前倾,挑衅道:“我就是要骗你,还要为难你,我还是jian诈商人,原先每次jiāo易也都剋扣了你!怎么着?” 郑三见他双目晶亮,那神态宛若幼豹初学捕猎,认真执着,正作势yu扑。不由得口gān舌燥,全然忘却了刚才为何生气,哑声说:“我要cao你。” 冯良收了手,向后一退,眼睛依然望着他,缓慢开口:“那就cao吧。”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五章 章节字数:2544更新时间:09-06-0421:59 郑三万万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回应,惊奇之下反而没了动作。 冯良见他只管呆望着自己发楞,面上便有些羞恼,方才开口的镇定全无。抬起未受伤的那只脚狠狠朝他踢了过去。 郑三那是何等身手,多少年练出来的,一个闪身就信手抄住。觉得触手玲珑温润,无意识的握住摩梭了两下,这才清醒过来:他是说真的! 冯良的脚踝被他指腹的老茧蹭的又疼又痒,咬着下唇挣扎:“放手!” 郑三此时哪里会听他的,就手往怀中一带,冯良猝不及防,被拖的向后仰倒。饶是有皮袄垫着,也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郑三大惊,这才反省过来,他与自己不同,是个没甚么力气的书生,禁不起自己这般拖拉。 急急地扑过去,伸手上下抚摸冯良的脑后和背部,见他神色只有恼怒没有痛楚,这才放下心来。心中欢喜无限,就连人带袄抱住冯良,来回滚了几圈。 冯良奋力挣扎:“松手!地上那么多灰,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腌臜。” 郑三只是傻笑:“你裹着袍子呢,怎么会沾上灰?” 冯良白他:“你衣裳沾灰就不打紧了?离我远些!” 郑三两眼放光:“那我现在就不穿它了!” 冯良忍无可忍:“滚!” 郑三压根就不理会他的此时的佯怒,抬手去解衣衫。三两下剥了个gān净,又去耐心扯开冯良揪紧的皮袍。待将人拥到怀里,忽然想起一件心心念念之事。 从冯良腰带上收回了手,放到他嘴边:“你来舔下我手心。” 冯良不明所以,将一直别着的头扭回来,疑惑地望他。 郑三哑声道:“那日山道上,你曾触到过,我当时就几乎不能自己。” 冯良也忆起当日qing景,磨了磨牙,看着伸到自己嘴边的手掌,挑了个rou厚的地方就咬了下去。 郑三吃痛,又不敢用力挣扎怕伤着他,只有高喊:“疼!快松口。” 冯良松口,满意的看着那两排牙印,又伸出舌尖舔了一舔,抬头沖郑三露出得意的笑模样。 手掌已经被咬的又疼又麻,被舔了也是毫无知觉。郑三委屈的很,又见他笑的勾人,心痒难挠。便收了这只手,又伸出另外一只:“再来舔下。”想起刚才,急忙又补充:“只许舔不许咬!” 冯良见他样子着实可怜,才没有继续作弄他。但终究有些难为qing,伸出舌尖轻轻一触便缩了回来。郑三登时心猿意马,几乎不能自持。急忙qiáng自镇定心神,解了他衣衫压了上去。 行到此处,他忽然悟到,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虽然想着他的时候如何如何的淋漓尽致,可眼下如何纵qing却无头绪。而身下早已提枪跨马,跃跃yu试。只得先抱了眼前的人,拢住他双腿,厮磨轻撞起来。 冯良一直闭了眼准备忍痛,后来见他迟迟不动,只是厮磨,也是气闷羞恼:“要进便快些,做这般模样给谁看,总不成你也会体贴人了?”言毕将双腿搭到他腰间,头转到一边,再也不肯出声动作了。 郑三听得这话又见他举止,忽然福至心灵,了悟其中关窍。先是轻轻试探,见无推拒,再无迟疑,一个纵深便挺身而入。 冯良疼得闷哼一声,有些气急。郑三那厢已经动作起来。冯良伸手待要推他。却被郑三抓住了手,分别按在头的两侧。再上口yu骂,也马上被伏下身来的人堵个正着。如此挣了两下,也就不再挣扎了。 dong内的火堆因着没人添柴,已经熄了一会了。 山里的冬天,每天一过晌午就开始起风。郑三刚走出山dong,便被打着小卷的山风扑了一身雪粒子。这么低头看着,真象是暮chun时候在林中行走总要落一身的梨花,郑三有点诗qing画意的想着。 手脚麻利的把散落在山路上的货物一一拾了回来,归置好了。再去瞅了瞅那两头惹事的驴子,居然没闹起来。 郑三回dong里当稀罕事和冯良说,冯良这时候正没好气,冷哼道:“要是驴能和人一样,只怕那两头牲口早就cha土焚香结拜成异姓兄弟了。平日里我就因它老是赖在刘老爹家圈里不走不爱用它,偏偏今日赶上了。想必是它们闻到彼此的气味,才这般大叫的。这畜生,害我受了这么大的惊吓!” 郑三想想,决定以后餵牲口时多添两把糙料。 勒好了驴背上的行李,朝杜梨沟赶去。冯良本来脚伤已经无碍了,但是因着其他缘由,更加行动不便,依旧让郑三背着。按说这里离山外还是近些,怎奈冯良执意要去山里,郑三无奈,也就依他了。 两人赶回村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各家各户正闭了门吃饭的时候。先回自己家两人歇片刻,郑三就想出门。冯良急忙唤住他:“你要去哪里?” 郑三回身:“我去赵先生家请他做些饭食来给你吃。” 冯良几乎蹦了起来:“不许去!你要敢去我就杀了你!”
第10页 郑三搔头:“那你吃什么?” 冯良道:“你随便做些什么就好,只是别做烤rou了。” 郑三无奈,只得去厨房生火熬粥,幸亏这些日子出山多了,日常一些事物还添置了不少,否则自家举火都难。过了半日,才端出一碗发黑髮huáng的米粥,端到冯良面前,郑三自觉都难以下咽,不想他居然也不挑剔,端起来就要喝。 郑三在旁边看着,终究还是不忍,抢下粥碗。在厨房转磨了会,烧水煮了两个ji蛋给他吃。冯良不肯罢休:“那这粥呢,怎么能làng费粮食?” 郑三忍气吞声:“我喝!” 这般折腾一番,两人也都早已疲乏,就偎着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方起身,正梳洗间,就听得有人叩门。郑三出去应门,片刻迴转,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冯良纳闷的瞅他。 郑三面皮绷紧,嘴角轻微抽搐着:“赵先生送来的。他说昨日看到我们回村了。见我背着你,想是你路上闪失了,行走不便。所以今日就把饭食送过来了。”咳了一声,极力正色续道:“我已和他说你崴到脚了。” 冯良不做声,只管盯着郑三的神色。郑三撑不住,转过头去大声咳嗽。冯良抓起手边的物件就丢了过去:“我本来就是崴到脚了!” 这般打打闹闹过了三天,冯良行走无碍了,去各家送收了货物,就回城去了。郑三恋恋的送到村口,直到望不见人影了方转回家。 再看自己住惯的屋子,冷冷清清的,居然凭空大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郑三对自己说,上次答应送到酒楼的野味都没送到,做人不能不讲信义,应该再去一次。所以尽管皮子都被冯良取走,还是寻了几样野味,兴兴头头地出山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六章 章节字数:2522更新时间:09-06-0421:59 这天晌午,郑三来到镇上,先给酒楼送去了野味。货银两讫后从后厨出来,寻了个路人打听到陈记皮货店的地址,饭也没吃就想先去那边转转。 正在街上走着,就听到有人在对街喊:“猎户大哥!” 郑三听那声音熟稔,但此时只想着自家的心事,实在懒得理会,索xing就装着唤的不是自己,疾步前行。 那人也有主意,见招唿不灵,又换了个叫法:“对街牵着驴子的猎人郑三郑大哥请留步!” 这一嗓门甚是嘹亮,半街的人都齐刷刷看了过来,要瞅瞅这个郑三是何许人。 郑三气结,无奈停了步子。那人从对面蹬蹬蹬跑过来,他偷一打量,原来是第一次进城时候认识的那位李达军爷。郑三佯做闻声回头,同他颌首致意。 李达表现的甚是热络,执意要请他去酒楼饮酒闲谈。郑三推说有事待办,只想离开。不想那人热络的过了头,非要询问是要办何事,定要跟着帮忙。郑三平素不惯扯谎,实话又不好说,只有被他拖着进了酒楼。 两人楼上坐定,小二端上茶水。等菜的功夫,李达笑道:“打上次见了郑大哥后就一直念着。每次来镇上也未遇到,莫非郑大哥不是这镇上之人?家在何处一定得让小弟知晓。” 郑三实在没心思和他啰唣,老实回道:“杜梨沟。” 李达神qing一动,自言自语道:“原来竟真有此地。”旋即更加殷勤的问起进山路径。 郑三有点纳闷,但自忖这不是什么机密要事,也就简略说了。 李达看起来很是高兴,直说郑三帮了自己的大忙,定要好好谢他。 郑三心道,你别扯着我,趁早放我走那就是帮了天大的忙,再好不过。口中胡乱应着,只想早早吃罢饭菜走人。这般捱到饭后,郑三就想起身告辞。没想到被那李达一把握住,非要携他到军营再叙。 饶是郑三这样少见世面的山里人,也知道大军驻地,不是一个平民闲人能闯得了的,只怕是和他说笑。何况他也没有那兴趣,就急忙去推辞。奈何这李达口舌了得,平日里少有这样和他纠缠不休的人,怎么都摆脱不了。 村人中哪里有这样不好说话的?他眼一瞪眉一横就什么都清净了。这人又是好心模样,实在做不出恶脸来。无可奈何之下,也就跟着去了,只盼到了地头,有营规进不去他再回来。 跟着李达到了驻地,在营门口停住。李达嘱咐守门的兵丁看住了郑三,自己去大帐内寻元帅要通行令牌。 郑三此时才觉出不对来,这模样倒是怕自己跑了,心中不免打起鼓来。莫不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这个李达军爷,要抓自己来治罪?还是自家有什么了不得的物什让这位将军看上,所以骗来qiáng夺?仔细把两人相处的qing景想了一遍,实在没什么过错,自己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这两边兵卒虎视眈眈的望着,就是想跑也未必跑脱。 正在这里胡思乱想着,那李副将已赶了回来,取了令牌将郑三领进军营。一路上还同他讲,何地去得,何地不能走近。 郑三见他神色和蔼,不象有歹意的样子,也就跟着他进了营帐。李达这次倒也痛快,不用郑三开口,没打哈哈就把事qing说了个透亮。 原来这两年,边境上时常有些外族的蛮人冲过来试图抢掠财物。这边兵士虽然竭尽全力抵抗得住,总是因着兵种差异损伤过多,本营马匹稀少,多是步兵弓兵,对于蛮族的铁骑兵一直没有克制的良方。为此调换了几拨将军,都没见效。 那日里李达在酒楼上见了郑三徒手挽惊马的功夫,心中狂喜,想若是这功夫传授给了全营将士,又何愁蛮族的骑兵?只是他身为偏将,也无法定下主意,只想这猎户终究是本地人士,就先放了人回营请示。元帅一听也很高兴,因此责令李副将务必把此人寻到带回来。 李达领命后去镇上打听,却被告知未有此人。就想他应该是附近山里的猎户,这些日子四下打探,始终未寻到人,今日在镇上遇见,自然是死活不肯放手了。 郑三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功夫?不过是山里人打猎多了身手敏捷,再加上力气大些,只是要磨练出这样的身手,却不是十天半月的事。 郑三将其中意思说了,李达毫不在意,大手一挥:“那就一直练下去么,一月不成两月,两月不成半年,总有练好的时候,何况qiáng身健体本来也有好处。” 郑三大急:“那我难道不是一直要呆在这里?” 李达笑道:“这是自然,郑大哥这么俊的身手,藏在深山不是可惜了?留在军中为国效力,将来封王封侯不都是几年的事?” 郑三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堂堂将军居然也有此等无赖行径。他郑三自觉平素是个不讲理的,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 转念又想,自己寻个机会逃出原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已经在酒楼上把自家老底揭过了,要跑也无处可去。咬牙暗恨,却也无法可想,只悔自己怎么就一时口快什么都说了。心中一阵火烧火燎,烦躁的在帐里来迴转圈。 李达只管笑嘻嘻的望着他,也不出言相劝。郑三转身间瞥到帐内角落的一捆绳索,心中一动。虽然力挽烈马不是每人都能的,布置绳索却是只要有手就成。他家祖上传下来的套索连山猪都能逮住,熊也能套个筋斗,绊个马匹自然是小事一桩。 于是停下来问李达:“要是有法子止住奔马,是不是我就可以走了?” 李达敛去了笑模样,正色道:“要是能少伤我军士儿郎的xing命,只要李某力所能及,郑大哥需要什么我都应了。” 郑三本来打算做点手脚,好回报他骗人之事。现下看他一脸凛然,再想想将士用命确实不易,也就平下心:“我有一种绳结套索术,只要安置得当了,绊马不在话下,要是用牛筋鹿筋做绳索,缚虎绑熊也能使得。我教给你,只要你能放我回山。” 李达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二话不说带了郑三就去校场试验。郑三自是巴不得早早离开。两人反覆试过几次,果然如此。郑三便耐下心来,把其中关窍一一分解给李达听了。这套索之术很是繁杂,待到李达记熟了,已是日落西山,入更时分了。 郑三心急也无计可施,勉qiáng在军营将就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告辞回镇。那李将军领他到军营门口,临行前道别:“以后要是有什么事用得着李某,定要来说一声。”见郑三诺诺的应了,眼睛一转,又说道:“不如郑大哥还是留在军营吧,你这等人才不用简直是我等的罪过啊。” 郑三一个激灵,急忙挣脱了李达的手,头也不回一熘烟向镇上方向跑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七章 章节字数:1818更新时间:09-06-0422:14 回到镇上,郑三哪里也不肯呆了,径直就朝陈记皮货铺赶去。没想到这天恰巧是赶集日。眼看快过年了,镇上凑热闹的,山里出来办年货的,在集市上热热闹闹熙熙攘攘都挤到了一起。他刚跑到集市区,才走了几步,便被捲入了人流再也挣不出来。 郑三心中急躁,也知道这事没有法子。就随着人群边挪步边四处乱看,心想没准就半路上遇到了呢?可巧瞄到路边一个行人,远远的看着就是冯良。他喊了两声,那人也不停步还是朝前走。这街市上商贩叫卖嘈杂,一定是没有传到。郑三心急之下,顾不得周围抵肩叠背的,用力朝那边挤去。待到从一片抱怨声中杀出来,那人已在前面的街角拐弯了。 他冲过去跟着拐过那个弯时,已不见了前面的身影。再打量这条街道,却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 地上gān净平整,两边的楼比外面也高了不少,显然是这城里富贵人家常到的地方。郑三边走边两边瞅,想从各家门面上分辨出冯良是不是进去过。 这样走了几丈,就听到前面有人招唿:“这位大哥可是来找人的?” 郑三心中一乐:他原来听到了在这里等我。 急忙抬头去看,只见一位四十左右的妇人站在街旁一家店子的门前,正笑嘻嘻的看着他。这妇人cha了一头的簪花,大红花色衣裙,手里还挥着条帕子,脸上脂粉堆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郑三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扮相,怕吓不到人么! 想起冯良在等,依然点头:“是找人的。” 那妇人一见搭上了腔,登时眉笑眼花:“找人来这里就对了,人都在我家里面呢,快进来快进来。” 郑三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犹豫了下,还是踏进了这家店。 刚一进门,左右就扑上一红一绿两个人来。这是做什么?他急忙一个闪身让了过去,那两人就地扑成了一堆。
第11页 郑三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原来是两个同那妇人打扮的差不多的姑娘。此刻正挣扎着爬起来,眼睛斜着撩他:“这位大哥难道不是来找奴家的么?” 郑三汗毛直竖,后退一步:“我是来找一个二十岁左右书生模样的后生的,他来过这里?” 门口的那妇人一听这话,马上转过头来:“在在在,原来是找那位小哥的,我说怎么就这么不怜香惜玉呢!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在这里,在后面楼上呢。翠浓你带他过去,别怠慢了这位大哥。” 那个绿衣女子收了笑模样,悻悻的走到前面带路。 郑三边走边打量这里的qing景:二楼栏杆上挂着大红的幔帐,大厅里也有几桌酒席,楼上房屋里还有嬉笑弹曲声传出来。看来应该是家别致的酒楼。只是这迎客的不是小二而是姑娘,真是稀罕。 那翠浓领着郑三到了后面一处略显僻静的房屋前,丢了一句“就是这里了”就甩手走开了。郑三打量了下四周,见没什么可疑地方,才推门而入——实在是让李达吓着了。 里面有个人正背门而立,听到动静回过身来。 郑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冯良,正转身要走,忽然和那人一打照面,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 此时这家高楼的对面的茶楼。 茶楼二楼窗户前立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二十来岁书生打扮,正是郑三方才跟着的冯良。 冯良手里端着一碗茶,瞅着郑三进了对家的楼门。转过头来对另一人说:“我一人在这就成。你先下去侯着,等会这个混人出来,再带他回我那里,让他老实侯着。”顿了一顿又道:“若是他叫人打出来了,那就给他拿些药酒。” 那人嘻嘻笑着应了,快步下楼去了。冯良不再站在窗前,回到桌边坐下,摸着茶杯盖发楞。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浮出一个朦胧的笑意,又似想到什么恼人的事qing,再嘆了一口气。这般忽喜忽忧一会,忽然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端正神色坐直身板,望向楼梯口静候。看模样象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楼梯蹬蹬做响,奔上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那人还没跑上二楼,在楼梯上就喊了起来:“少爷少爷,有消息了。” 此时的杜梨沟。 进山的路上走着一个年轻人,远远望着看不出模样如何,只是脚程倒快,一会的功夫就到了村口。只见那人找了个闲晃的村人探问着什么,村人想了一想,就用手比划着名,然后指到了赵先生的家门。那人道了谢,朝赵家走去。 赵先生此刻正在厨房做饭,就听到门环做响。那条一直都瞌睡装死的老狗忽然吠了起来。 赵先生一楞,丢了家什,脚步有些仓皇的奔去应门。将门拉开,两人照面。 那人望着赵先生,道:“果然是你。”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八章 章节字数:2075更新时间:09-06-0422:14 郑三看背影就知道不是冯良,正转身要走,忽然和那人一打照面,忍不住发出“咦”的一声:“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 那人听闻后,上下打量了郑三几眼:“我也觉得这位大哥眼熟……”一个侧头媚眼抛了过来,“想必是我们前世的缘分吧。” 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郑三跟前,郑三被他那一眼刺的一个激灵,见他靠过来,急忙后退一步。这人也就顺势背倚上了门:“刚来就想走,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郑三看他低眉垂眼的模样,忽然顿悟:“哦,你就是那个锦ji公子!”这人的画像还在自家放着呢,上次冯良去居然也忘了还他了。 那人不明所以,抬头看他。 郑三这时忽然转起了一个心思,冯良带画像的那次就曾经说过,这人是这镇上唯一一个懂得那事的人。前几日他们俩虽然做了,但冯良着实受苦不轻,这事……也该是有技巧的吧。不如趁着机会问个明白。以后也好与冯良相处。 想到这里,郑三开口:“你可是……那男子……”支吾了两句,实在说不出口。心中也不由得纳闷,怎么当初对着冯良,就什么都能说出来。 锦ji公子自然是观颜察色的老手,一看这模样就笑了:“大哥可是那好男色之人?真巧,小弟也是呢!” 郑三更是尴尬:“这男子行事……可有什么经验可说?” 锦ji公子吃吃笑道:“有啊,大哥想要知道,也容易的很,咱们到榻上去说……”话未说完,伸出一只手臂,就要勾上郑三的脖子。 郑三急忙躲开:“这般站着说就好,不用那样!”说完见那人不动不喜,顿悟:“哦,要银两是吧!”掏出昨日卖山货赚来的银两递了过去。 锦ji公子快手抢过,用牙咬了一下,登时眉笑眼花:“大哥叫我如何说我就如何说!” 这人倒也慡快的很,收了钱后就再也没有勾勾缠缠了,屋中一坐,同那教书先生一样滔滔讲开。郑三原本就想知道如何叫下面那人少受些痛楚,怎知道这一听下来其中居然有如此多的门门道道,不由得瞠目结舌。只是这个锦ji公子甚是敬业,说到兴头出总想亲身示范,郑三阻了几次方才按住,难免有些辛苦。 待到这人住了口,已过了一个多时辰。郑三犹如被醍醐灌顶一般,大彻大悟。回想自己那日的行径,实在是鲁莽的如同禽shou一样。难怪冯良没给他好脸色。 转念又想,即便自己是这样,他依然肯了。心中欢喜便同那泉水一样,突突的冒出来,将人浸泡的晕晕乎乎地,只想爬到山顶上大喊几声。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的那家店子,站在街上傻笑了一会,郑三回了神。现在还是不要去见冯良的好,见了他只怕还是忍不住。锦ji公子所说的东西,要准备两天才成,不如先回家准备妥当,等他进山了,再好好待他。 打定主意,郑三也就不再停留,趁着天色尚早,急忙回山去了。 郑三进了村子,心中有些不安。 方才他来时路上,居然撞到了那个狐狸般的李达。这人怎么到山里来了?巴掌大的村子,有什么人或事值得他一个将军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所幸见那人脸色凝重,不象打什么坏主意的模样。想着这里的消息是自己透露的,总是有些忐忑。 走到村中,见大槐树底下围着人。郑三凑过去听了一回,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李达今天是来寻赵先生的。两人关屋里谈了个把时辰,李达就离开了。赵先生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在赵先生家吃完了饭,郑三坐着没动弹。他琢磨着,这事还是问个清楚比较好。万一是惹到了什么麻烦,自己也该担一些。 赵先生收拾妥了碗筷出来,见他还在那里,略有些诧异。这两天郑三象是被火燎着一样,总是急沖沖地来去,鲜少有安静呆着的时候。 郑三清了清喉咙:“我听说今日有人来寻你了。” 赵先生点头:“以前山外的一个故jiāo。” 郑三问:“不会有什么麻烦吧?”见赵先生惊诧的望着他,就解释道:“他原本不知道进山路径,是我没防备透露给他的。” 赵先生“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迟疑了下,又补充道:“叙旧罢了。” 郑三掂量了下轻重,还是开了口:“我早就晓得你不是赵二。”见赵先生似乎抖了一下,急忙补充说:“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为难的地方,不用因着这个瞒我。” 赵先生面色变幻,似在希冀什么:“你如何得知的?” 郑三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赵二打小就是和我一起玩的,我那时候和他打架急了,在他手腕上咬过一口,留下了疤。你……” 赵先生苦笑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竟然、我竟然……”语气滞涩,再也说不下去。 看惯了平日里什么事都淡泊无争的赵先生,这般七qing上面的模样,郑三真是第一次见着。惊奇之下,也不知如何劝解才好了。 赵先生略静了下,见郑三尚在惊讶,勉qiáng道:“不过是方才断了一个妄念,无甚大事。” 话到此处,心神激dàng,更兼着白日里李达的来访,前尘旧事滚滚翻了上来。一时心绪如cháo,惊涛拍岸,赵先生忽然起了把往事一吐而快的念头。眼前这人又能信得,不由得冲口而出:“你可想知我的前事?” 郑三楞楞的点了点头。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猎户郑三正文第十九章 章节字数:2169更新时间:09-06-0522:57 赵先生原本姓贺名谨,家是西边代州府的。 贺家在当地是称的上是世族大家。祖上当过前朝的高官,后来告老还乡回了故里。几辈下来,虽然不当官握权了,身份人脉还是累积了许多。加上也是,因此家中的子弟,没有不读书习文的。 贺谨是这一代的长房独子,打小就是几个夫人一起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虽然家训端方,老爷又管的严苛。贺公子出落的胸怀澄清,坦dàng君子,可同样也落得四体不勤,不通人qing。贺老爷为此大为头疼,如此下去,他百年后贺谨如何担当起家业重任?世俗种种,人心险恶,又岂是这样的脾xing能应付的来的。 贺老爷最终狠了狠心,谢了家中请的名儒,将他送进了本地书院就读。书院里人事繁复,三教九流的生员都有。让贺谨懂得些人qing世故,总是比较好的。至于诗书,这些年来读的还不够多么?都快读成呆子了! 贺公子倒无所谓,反正哪里读书也难为不着他,能多见些人,倒也有趣。因此高高兴兴地收拾书包,挥别了洒泪的众姨娘们,住到书院去了。 书院里早就驻了几个世jiāo相熟的子弟,见他来了自然热络。几天相处下来,贺公子也就混迹其中,如鱼得水了。他们说不要去理会那些平民庶人身份的书生,那些人不但穷,而且脏,也不要理会商人家出身的孩子们,他们都太jian猾,身份也卑贱,让人瞧不起。 贺谨虽然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些人见了自己要么是自惭形秽要么是故作清高的样子,也没什么值得jiāo往的,也就随意了。直到某天,他遇见了一个叫赵仲儒的人。
第12页 那个人是后来才到书院的,先生叫他自陈姓氏由来。他也不怯,就落落大方的当堂说:“小生赵赵仲儒,商人之子,拜见各位师兄。” 贺谨听得这人名起的蹊跷,居然同别人的字一般,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赵仲儒就在鄙夷同qingjiāo织的目光中,望见了他的笑。 要说这赵仲儒也是奇人,虽然入学晚,但是样样来得,非但学业无碍,于书院间的jiāo际往来,更是面面俱到,众口(囧)jiāo贊。就连贺谨那些世jiāo,也俱对他另眼相看,竟然于他的身份少有提及了。 贺谨对这些自然不觉,只是每每见了此人,就想起他那古怪的姓名,难免露出笑意来。那人起初与他略略jiāo谈了几次,似有所观察保留。后来忽然就与他热络起来,只要有闲暇,就约同游同赏。贺谨本是个好说话的人,加上赵仲儒为人风趣,两人习xing又相近,也就走的愈发亲密。 渐渐地贺谨觉得,就算是兄弟,也不过亲厚如他俩人了。 那一日,两人相约携酒登山赏景。赵仲儒似乎是喝的有些过量,竟然一直握住贺谨的手腕问:“为何当日你见我总带笑意?”贺谨觉得两人相熟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也就照实说了。 赵仲儒听罢垂头丧气了一会,像是想通透了什么,又笑又嘆:“即便是这样,我也认了。”言毕附过身来,径直亲上了贺公子的唇:“贺谨,我喜欢你。” 贺公子又惊又羞,两下挣扎开去,也不管喝多的赵仲儒,自己跑下山去了。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这样的话,还是自己看得上的人,心中说不欢喜是假的。只是这人和他同是男子,单单这一条,就把看似无限的后路统统封死了。 龙阳之好,断袖分桃。这些故事,一直都是书上写的,贺谨万没想到有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况还是他最亲厚的赵仲儒,何况他恋慕的对象,还是自己。 他是註定要继承家业,传承香火的。他读完书该娶什么人,该走什么路,早就是註定好了的。 心底虽然彷徨挣扎,从小被灌输的世家子的责任还是占了上风。贺谨辗转一夜后,盘算着待他提起,如何回绝他方不伤了两人qing义。 谁知第二日见面时,赵仲儒于昨日的鲁莽行径只字不提,只说喝多了,连贺谨唤他都没听到。贺谨虽然还有疑虑,也终于舒了口气。既然他忘却了,那样最好,以后自己少与他来往些,免得误人误己,两人难堪。 此后的日子就过的快了,赵仲儒似也有事忙碌,默许了他的疏远。贺谨见他恍若无事,胸中反而烦恼不堪,只道这人原也不过是说过就算的。只是再无法问个分明,也只有忍了。 转过年来,贺谨学成回家。进门拜见了父母和众姨娘。贺老爷见他言行举止均非当日离家时的小孩模样,老怀大慰。开始慢慢地将手中的一些事务jiāo付给他。 眼看着过了数月,忽然有风声传来。说旁边的异藩要马上打过来了。许多人家都闻风而动,纷纷内迁。贺谨正盘算着,门人报赵仲儒来访。 贺谨打离开后就再也没见着他,这些日子虽然忙乱,夜深时分也难免会记起来。此刻见他来了,自然惊喜jiāo加,请进来一问,方知道他是特意来告诫此时紧急,务必内迁的。贺谨也深以为然,后堂回禀了贺老爷,一会回来了,却苦笑着说暂时迁不了了。 原来贺老爷一是故土难移,不想老来背井离乡。二是前些日子给他定了下一门婚事,下月就要完婚。便是要迁移,也要等婚后,婚期变更太过不吉。 赵仲儒听罢也不多言,道贺后起身离去。贺谨怅然了一回,也只能罢了。 谁知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敌军就攻到城根底下。府中的老爷一脸悲愤凛然:“为了城中的百姓xing命,区区虚名,要它做甚。”一分抵抗也无,拱手就让了城池。 敌军的元帅进了城里,自然是意满志得。当晚就要将满城的达官贵人们召集起来训话。贺谨知,道此事凶多吉少,连父亲也没通知,自己就接下了宴贴。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章 章节字数:2214更新时间:09-06-0522:58 到了当晚,果然那元帅酒后大悦,命这城中的有名文人赋诗赞颂今日盛事。贺家多少年的,第一个就被提了出来。贺谨虽然顾念着外面亲眷,但是多少辈的风骨是不敢丢的,也就直接拒了。元帅自然大怒,一声令下就打入了监牢。 贺谨自忖定死无疑,也不做挣扎,只是阖目待死。谁知过了两天,居然一点消息也无,连监管的牢头,对他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又过了几日,官差大人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他放了出来。 贺谨实在摸不着头脑,浑浑噩噩的出了牢门。忽见眼前立着一人,正是去而復返的赵仲儒。他此时心qing激动,也就忘了顾忌,奔上去拥住眼前人:“我只道再也见不到你了。”赵仲儒见他如此,当下不暇多言,只是先把他带到城中的一家客栈暂歇。 安定下来,贺谨这才知道,原来赵仲儒就没离开这里。城池沦陷后,他探听到宴会的风声,想去寻贺谨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回去安抚了贺家上下,赵仲儒又寻人托关节,大笔的金银使出去上下打点,不惜屈节攀上了藩主的家人,这才保了贺谨出来。 说这些时,赵仲儒一笔带过,话头一转侃侃讲起自家故事,从老家杜梨沟说到父母出山经营,从家族传闻说到自己喜好。他说原本以为贺谨对他是无意的,所以也就不再纠缠为难于他,只要能默默看着他平安喜乐就好。现在自己如此做也不过是为自己心安,不用贺谨为此感恩。 又说不想贺谨与他一般,也动了心思,他便不愿放手了。要是顾念着贺家名声,自己的功名家业,都是可以抛却的。说到此处,赵仲儒目光定定望向贺谨:“若等尘埃落定,贺谨可愿与我偕老荒山?” 贺谨此时却已冷静下许多,想起自己背负的长子责任,一时难以抉择。赵仲儒见他为难,也不勉qiáng,只劝他先回家安慰父母。贺谨心想总有转圜的余地,来日再谈不迟,也就先告辞回家。 来到家中自是一番悲喜不提。第二日贺谨方起身,忽然家人来报,外面又变天了! 原来是本藩的军队前日偷袭了敌藩的都城,这城中的元帅得紧急军令连夜回援,仓促之下留下个空城。不费一兵一卒,城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城中却没有上次的那般平静。藩镇大人为失城之事大怒,派了亲信来审理点差此事。凡是在城破之日出降的老爷官人,全都要抓起来砍脑袋的。许多人为了给自家脱罪,正在衙门口纷纷指证更奴颜婢膝的他人。 贺谨听罢,心知不好,急奔出去寻那赵仲儒。只是到了客栈,已经不见人影了。 一打听才知道,衙役们刚来过,铁链子套走了赵仲儒。原本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商人,几日的功夫便成了乱贼的红人,这等人不该抓,更该抓哪个? 贺谨再冲到衙门口,却听看热闹的闲人说:那个商人倒是慡快,不象这些官员咬的这般难看,直言承认是想要荣华富贵所以去攀高枝,算是条汉子。被关下去看来是要准备秋后砍头。可惜了。 贺谨再也听不下去,急忙回家打算寻人救他出来。本以为原本自家也算大家,认识了不少权贵,若有援手也非难事。 只是没想到一连闯了几家的门户,都被挡了。客气点的人家推说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还劝贺谨,何苦为了一个商人担上自家名声的风险。不客气的就直接摔到脸上:你不是前些日子被捉了么,怎么转眼又被放了回来,自己尚不清楚,还要拖累别人去沾染卑贱小人。莫来我家门前,免得惹来是非。 贺谨只觉得自己要疯了,生平读的那些诗书,都无法让自己知道,此时该如何做才能救得那人xing命。拜遍了相识之人无用,又去府衙门口擂鼓鸣冤。 新任的官老爷同贺家也是旧识,见贺谨如此,心存袒护。当着上峰的面不能多言,只喝道,一派胡言,他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如此拼命保你?被关了这些日子关出失心疯来了罢,还不将他轰出去。 贺谨眼见无望,也顾不得许多,大喊道:“他与我两qing相悦私定终身,自然要维护于我。” 登时堂上堂下一片譁然,气的官老爷直跺脚,直说果然是疯了,快快乱棒轰出!那亲信大人看的有趣,也就没再追究,任他去了。 贺谨被打了出来,再也无处可去,奔到监牢门口,也被挡了。彷徨无计,就想回家想取银两来打点牢头,起码见他一面。却不知他这般荒唐大喊之事,早有快嘴之人传给家中老父得知。 贺老爷本不肯信,自家的儿子怎会做出此等不知羞耻的事qing来,因此早早就在大堂侯着。见他落魄归来,已是不满,一问之下,居然样样都认了。登时勃然大怒:“论说人家救你xing命,本是该知恩图报的。只是这等龌龊事qing,断然不能出自贺家。若他为了私yu如此,便是死了也是活该,你若是我贺家子孙,就不能去理此事。”说完手一挥就要家人将他绑入后堂。 贺谨极力挣扎,死不做声。贺老爷更怒:“不用管他,他若今日出了此门,就再也不是贺家之人,由他去自甘堕落做世人唾弃的腌臜货!” 贺谨虽然知老父言出必行,只是此时心意已定,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又无他法可想,只得守到监牢门口,指望万一有什么风声好传出来。城中人也大都听说了大闹公堂的贺公子,在监狱门口见了他,无一不是嬉笑唾骂的。 贺谨于旁人言语一丝也听不进,只是牢牢的望向牢内。如此过了几日,已经形容憔悴,蓬头垢面。若非家中夫人惦念着,私下遣人送来吃食,只怕早饿的行动不便了。 过了几日,又听闲人说,亲信大人已经回奏了藩镇,已经传下令来将这一gān逆贼要择日砍头。贺谨此刻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什么法子,只是盼着等那日人拉出来时,能见他一面。到时与他说定了,一同赴死就是。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一章 章节字数:2143更新时间:09-06-0522:58 不想这样过了几日,又是一阵譁然,传言说京中兵变,一个军中的将军老爷夺了君权,朝廷又要改朝换代了。这位老爷声望甚高,四下的藩属都不等来攻,便纷纷上书效忠。本地的藩镇自然也在其中,现在已经进京面圣去了。 也就是说,牢中的犯人们,暂时死不着了。 贺谨本来熄了的心思,又活了过来。托着送吃食的家人给家中夫人们带话,请她们多打探着京城的动静。果然过了半月,传过话来,说新朝廷撤了藩镇,只派官员过来管理。又说有人开始传言,新朝廷要施恩于民,很有可能要大赦天下。
第13页 贺谨登时觉得天地有了光辉,又不敢深信,只是日夜熬着不敢睡,生怕错过一丝变动。这般熬了一旬左右,果然衙门来了公文,说要着令官府清查囚犯人数身份,将可放的报一下案,三日后统统放出。 贺谨从未如此感激过朝廷更迭,这两日里打点起了jing神,也略略梳洗了一番,只待后日里赵仲儒出来,就什么都应了他。继续从商也好,归隐山林也好,只要人在,什么都好。 到了正日子,贺谨在牢门口守定了,守门的狱卒早就看惯了他,也不去理会,待到晌午时分,解了大锁,开了牢门,一群衣衫褴褛鹑衣鹄面的苦囚鱼贯而出。贺谨不错眼的盯着,生怕漏看了。 这样眼巴巴的瞅到最后一人出来,依然不见赵仲儒的人影,贺谨开始慌了起来,伸头就要朝牢内沖。却被狱卒一把拦住:“牢内早就空了,连个死尸也无,你进去做什么?” 贺谨急的口不成言:“可是……还有人……怎么会……” 那狱卒一声冷哼:“还真当什么人都能放么?那些叛国逆伦的,早就该杀的杀完了,还能等到这时候!” 贺谨宛若挨了一个晴天霹雳:“那我日日在此,怎么会没见着死囚出来?” 狱卒嗤笑道:“谁说这监牢只有一个前门,尸体早从后门运到乱葬岗了!” 贺谨再也不言,不顾旁人阻拦,急急的奔出了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人死了,也要寻到尸首合葬! 待奔到地头,果然堆了半岗的尸首,过了两日,被野狗啃乌鸦啄的,已经有些面目全非。贺谨什么也顾不得,一个个翻过来仔细查看。半日方才全翻完了,依然没有寻到赵仲儒。 贺谨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万一自己方才看错了呢?他被放出来自己没认出而已。又惶惶的奔了回去,狱门已是大锁,并且也无人守候了。他又想起说是放出来的囚犯,是有名册的,再奔到府衙去问,官老爷见他如此就有气,喝令乱棍轰出,贺谨就在门外跪着。 最后还是府里的师爷看不过眼,悄悄的同他说,名册上确实没有赵仲儒的姓名,但是也未必是死了,有些官差听说要大赦天下,就想趁机捞点好处,买通了狱卒,将有身家的几个偷偷提出来拷问好得些银钱。若是被提的人看的开,也许就那么得了xing命。若是看不开,啧啧,那就无处可寻了。 贺谨听罢恍惚如梦,万万没想到这天下竟然还有此等事qing发生。一时里想,赵仲儒不是死板之人,若是人家问他要银钱,定然能给了。一时又想,上次他入狱,只怕他已经倾尽家财了,此时若拿不出,人家只怕不信。 这样忽喜忽忧,加上多日劳心劳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待到再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卧房里了。母亲和几个姨娘团团围着他坐,都哭红了眼。贺谨爬起来就要出门。被母亲一把拉住,只说:“那人死都死了,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老爷这些日子也为你忧心如焚,你还想作成什么样?” 贺谨爬起来,给母亲和众姨娘磕罢了头,又去前堂拜了父亲,留下一句:“你只当孩儿也死了吧。”不理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咆哮,离开了家。 出门来又寻了几日,始终一丝消息也无。贺谨此刻也无甚喜怒了,想着赵仲儒和他说的那句终老山林,便打定了主意,要去他的老家。 这样蹒跚而行,出门时分文未待,一路上还要为人写字代笔混的铜钱,等到得杜梨沟所在的县城,已是半年有余。贺谨寻人一打听,居然无人晓得杜梨沟在何处。心想县衙内总有详细的文书。又无门路,只得装了个落魄秀才,寻机去衙门内觅了个抄书差事。这样又苦捱了半年,方能翻到地方县志。谁知依然没有杜梨沟的讯息。 贺谨始终不肯死心,就在当地离山林最近的镇上住了下来。平日里餬口之外,就往深山中寻觅。终有一日,在山路上遇见一个皮货商人,才能到了杜梨沟。 从此就没了贺谨,有了赵先生。 赵先生说,他还是认为赵仲儒是没死的,那么机敏的人不该是那样的下场。他只要在这里静候着,总有一日,那人会寻了来,同他终老。 赵先生说,也许他早就回来了,知道自己在等他,只是还记恨当年他的薄qing,所以才叫他苦苦守候些时日,再出来原谅他。没关系,他多久都能等。 赵先生说,每日里他都把被褥晒好了,饭菜做熟了,然后在院子里望着进山路,这样那人一出现,他必然会第一个知道。 赵先生说,本以为郑三照顾自己是他看不过眼偷偷託付的,现在知道了,不是,不过也没关系。他自己也能活的下来了。 赵先生说,即便是他死了,也好。他既然寻不到他死去的地方,也总算寻到了他的出生的地方。就在这里呆着,总比其他地方好。 赵先生说,即便是他死了,自己也不能死,如此在杜梨沟里,自己认为他在,他的乡亲也认为他在,那就好。 那就好。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二章 章节字数:2802更新时间:09-06-0522:58 赵先生住了口,走到房门槛处,负手向外望着。 郑三听他讲时虽然口吻平常,但其中的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却是掩不住的,一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他在山中生长这许多年里,只见识过山禽勐shou自然天候的厉害,哪曾想过世俗间尚且有这般争权夺利,世态炎凉的人qing事。 再见赵先生在灰沉的暮色中孤伶伶立着,目光又洒向了山道。这平日里看惯的模样也让人觉得难受气闷。想要出言开解,又找不到稳妥的话题。他于这宽慰人之道实在是不擅长,在屋里焦躁的走了两圈,才开口问:“那个李达又是什么人?” 赵先生闻声回头:“他是我一个故人。”语气略顿,苦笑道:“若是当年我如约娶妻,他就是我的妻弟了。” 郑三巴不得有事能分解赵先生些愁苦,便拉着他坐定了,要他仔细的说个清楚。 赵先生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推辞,略一思索便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李达,也是当地的世家子弟,不过是年纪小入书院晚些。贺李两家从来亲善,是以李达一进书院,贺谨便听父亲的嘱託对他多有照顾。亲厚虽然比不得赵仲儒,也算是谈的来的好友。待到贺谨学成回家,李达几次修书向父亲称许,力主将大姐许配于他。李父听了劝,方才与贺家结了亲事。 后来战乱一起,贺谨闹公堂好龙阳之事闹的人尽皆知。李父虽然忙不迭的退了婚事,颜面却也受损不少。每每出门让人指点讪笑,李父不耐,仓促把女儿嫁了人。怎知小夫妻脾xing不合,时有口角发生,李小姐便索xing搬回了娘家常住。 李达不肯信贺谨是这样的人,但面对母姐,总觉得心中有愧。众人又言之凿凿,他便打定了主意要找到贺谨问个明白。只是尘世茫茫兵荒马乱,这些年下来都没有半丝贺谨的踪迹。李达几乎都要死心了,却在寻郑三时,在本地县衙的卷宗上发现了贺谨的笔迹。 找来了年久的官吏一问,方知道这是原先一个落魄秀才抄写的文书。只是那人做了半年就不gān了,去了哪里谁也不清楚。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人似乎在打听一个叫杜梨沟的地方。 后来李达与郑三相遇,循着话头打听出杜梨沟所在。自然是喜出望外,第二天就赶了过来。待到见了贺谨,两厢对质,李达万没想到贺谨居然直承其事,惊怒之下,拂袖而去。 见郑三yu言又止,赵先生微笑道:“李达自幼xing格豪慡,有什么事喜怒笑骂,过去也就罢了。” 郑三想起那笑面虎的模样,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怀疑起两人所说的也许压根就不是一人。 又坐了一会,见赵先生神态自若的样子。他挠了挠头,看来是无甚大事了。又重复了一遍“有事定要与我讲”的话,郑三自觉同女人一般啰嗦,自啐着告辞了。 三天后,冯良进山了。 这两日里,郑三虽然时常去赵先生那里看着,但见他和平日无异,也就没再担心。要说有什么事早就该发生了,也轮不到现在,他想。只是他委实不易,以后应该再多照应点。 没了心事,郑三便将心思转到等冯良来了如何如何上。越想越是坐不住,所以手上一直没歇,忙着做些准备。 上好的皮毛翻出来,晒晒,做了褥子。木柴啪啪噼净后,才发觉不好用,烧起来有烟!于是巴巴去刘老爹家讨些木炭。寻了块上好的猪rou,生火熬油,撇了浮沫,冷却后将白色的油脂用瓷瓶细心装好。装的时候郑三想了想,没有掺锦ji公子力荐的香料和药。 这天郑三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去后山砍些木材重新打张chuáng。忽然听到外面隐隐有谈笑声。这么大冷的天,谁没事在街上闲聊?他纳闷的趴墙头向外一看,居然是冯良。 这时冯良正在裁fèng铺门口与陈五谈些什么。郑三心里欢喜,也顾不得开院门,手一撑墙头就翻了出去。奔到冯良身边,不好说什么亲热话,只瞅着他乐。被陈五白眼了几次也不理会。 不想冯良却在和陈五jiāo谈的间隙,正正经经的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元宝笑:“郑三哥近来可好?” 郑三许久没见他这幅模样,一时适应不来:“好,挺好的……” 冯良听了他回话后,便不再理他,与陈五jiāo易闲谈后,又招唿了路过的李六,说给李六哥带来了上次要的东西,说笑着同李六走向村西。 郑三有点摸不到头脑。 这上次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生分上了?人多不好意思?那也不该这样啊。眼见着他走远了,郑三还在烦恼。 想跟上,有点难看。不跟着,又捨不得。如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远远的随着,隔着一条街望着他东家行西家串。等跑完了整个村子,天色已经不早了。冯良还不肯歇,又去了几家人家闲谈,直到天抹黑了,才缓缓出来向赵家走去。 郑三瞅着四下无人,从旁边窜出来一把揪住他,扯到暗巷里,按到墙上就亲下去。 冯良开始一惊,险些叫出声来,被郑三堵住嘴后才发现是他。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就抬脚用力踩去。郑三吃疼,后退了一步,恼火道:“做甚么这般用力。” 冯良不理他,只是微微喘息。过了会方开口:“你是不是就只想着这个?” 郑三这半日里挨冻喝风也觉得委屈了,又挨了一脚狠的,自然没什么好气:“不想这个还能想什么?” 冯良缓缓道:“你还有其他事要同我讲么?”
第14页 郑三这才想起这几日准备的东西和那天学到的本领,又跟他真生不了气,于是回道:“我跟你说,我准备了一些好东西,今后再做,你定会快活许多。”想着那qing景,心中欢喜,便重新上前去拥冯良。 冯良不语,只伸出一只手来挡他。郑三觉得触手冰凉,想他是在外面冻久了,便想捉了放在怀里。 冯良却象是受了什么惊吓,急急的抽回手去。郑三一楞。 此时天色昏黑,两人即使面对,冯良的神色也有些看不清。郑三只听他道:“郑兄以后莫要有此等举止。你我非亲非故,如此脱略形迹,只怕让人见了有闲言闲语。” 郑三心中虽然不满,依然不做他想,笑说:“做都做了,还讲这些。” 冯良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原来如此。那今日便讲个清楚罢。” 郑三疑惑,想凑近了看他神色,却被他后退一步。 冯良继续说道:“当日里你曾在山道上救我一次,我虽然是个碌碌商贾,也晓得知恩图报。你又不要金银前程,财帛妻妾。只想着这龙阳之事,我别无他法,就应了你。现在恩也报过了,郑兄还是放过我罢。” 郑三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说法,想着那几日两人相处的qing景,只不肯信:“那日在山dong你应我,后来在我家依偎谈笑,都是为了报恩?” 冯良不动,开口时依然声音发冷:“正是,原本想好说好散了罢,不想郑兄非要撕破脸面两人难堪,我也无法可想。” 郑三只觉手足发冷,中心摇摇。 恍惚中又听得冯良说话:“是了,原来郑兄在下雪那天也当救过我一次,难怪不肯罢休。也罢,郑兄若是执意,那便再做一次就是。只是之后切莫纠缠于我。” 郑三听到这话反到清醒过来,胸闷气窒,说不出话来,只有狠狠的朝旁边吐了口吐沫。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三章 章节字数:2605更新时间:09-06-0522:58 郑三回到自家门口。 一推门,发现还是内栓着的,这才记起出去的时候自己是翻墙的。又想到当时自己的兴头劲,心中说不出的烦躁。嘭的一拳就砸在了门上。 门闩应声而断,院门哗啦一下打开,邻近的狗高声地吠了起来。郑三此刻倒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总得要做些什么方才快意。进得门来,看到院墙根下,前两天自己码的一人多高整整齐齐的柴火堆,只觉得可笑。抬脚踢了过去,柴堆登时哗啦啦地散了一地。那些狗大约被惊住了,反而不吠了。 不就是这么回事么?郑三略有些麻木的想。也懒得去修院门,就这样进屋和衣扎到铺上睡了。 第二日清晨,郑三从好梦中醒来,唇角犹带着笑。撑起身时,觉得手掌有异,低头一看原来是擦破了皮。这才想起昨晚种种,胸中百味陈杂,一时楞在那里。 这般呆坐了半日,直到晌午时分,被肚子咕噜噜叫着唤醒。这才懒懒地下了地,糙糙的梳洗过后,又开始发起呆来。论说该去吃饭了,可是想来昨天那人就是歇在赵家的,若是今日还没走,去了准会撞见。此时此刻,实在不想看见他。 话说到如此的地步,那便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真不明白那人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qing,也能拿来jiāo易,也能做的这般自然。是山外的人都这样,还是自己根本就不曾明白过那个人? 郑三嘆了口气,然后马上明白过来,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郑三你也是个男人!少了谁活不下去?什么时候居然连别人的怜悯施恩都留恋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嗤笑! 重新振作jing神,跑到院子里把昨夜踢散的柴火胡乱堆起来,再去厨房生火烤了些东西吃。转身看见被撞断的门闩,有点头大。这个物什得挑枣木的,其他木质都松容易裂,一时寻不到合适的,先用树枝胡乱对付着罢。早知道就去踢门槛了,郑三有点悻悻。 这般乱忙了一气,已经到了晚间。郑三定了定神,自觉心气平和无事了,方出门去了赵家。到了那边一看,果然只有赵先生一人在。两人默默相对吃罢了饭。明明一切如常,他却是怎么都不自在。仓皇告辞回了家,见到家中物件,却又想起那几日那人在时候的qing景。 这有甚么,咬咬牙就过去了。郑三对自己说。 如此过了月半,年也过了,郑三才略松了口。 这些日子过惯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自己一人还不是已经过了这些年了?还是和从前一样么!至于那几天的混乱日子,就当害了场伤寒罢,病中只觉得必死无疑,天地变色,过了后再看,也不过如此。 这一日天气转暖,眼看要开chun了,郑三琢磨着该是要上山的时候了。正在自家里收拾整备打猎的家什,忽然刘家老爹寻了过来。 郑三停下手里的活计一问,才知道村子里有麻烦了。原来自打年前那次冯良来过后,就再也没有皮货商人进山。这眼看着又得忙活了,各家都少些物件使用。商人不来就没法子过活。村里人想着他原先出山多些,所以问他近日里若是出山的话,便请捎带些东西,再顺便去打听下进山商人是不是又换了。 郑三这些日子过的恍惚的很,一直没见到冯良,只当他又在躲自己,心灰意冷之下也没再打听。今日乍听他一直没来,先冒出来的想法居然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故意在躲。然后便不qing愿起来,那我还不想见他呢。 正想推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该不是他回去或来时路上不小心有了什么闪失罢?这天寒路冻的,什么风险没有?登时一个激灵,丢下一句我这就出山,便向外窜去。也顾不得理会刘老爹在背后追着喊“你还没拿买办单子呢”的话了。 一路上小心翼翼仔细查看着,既怕漏看了什么,又怕真瞅到什么,如此等走到镇子上,郑三已经是jing疲力竭了。再也无心计较那人作为,只想问个平安。 冲到陈记皮货铺门口,郑三揪住一个往外出的伙计,没等气喘匀了便问:“你们铺子里那个叫冯良的伙计可在?” 那伙计板着脸回道:“冯良?没听说过,我们铺里没这人。” 郑三一懵:“怎么会?他不是去年秋天到的这里么?是接的原先冯老爹的差事。” 那伙计有点不耐:“难不成我还骗你?这位大哥你放手,我还有事等着办呢。” 郑三心中更慌,仔细想想,冯良却从未有说过他就是陈记的伙计,只是大家都当如此。如今不是陈记又是哪家的?自己原先居然也没想过要打听!还是一家家问过去罢。 想毕便不再盘桓,急忙去寻其他家店铺。只是刚刚转过街角,他就被人叫住了。 郑三回头一看,是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那人赶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适才大哥在陈记打听人的时候,我恰巧在旁边,略晓得一些消息,这位大哥可想知道?” 郑三大喜,急忙拉人进了酒楼,好酒好菜点了侍候上。那伙计见他如此上道,甚是高兴。毫不藏私的把自己知道的倒了出来。 先是问郑三所说的这个冯良是不是原先陈记冯老爹的亲戚。见郑三点头称是,那伙计手掌一拍,那就是了! “这位大哥所说的冯良并非陈记的伙计,而是另一家皮货铺的二掌柜,跟陈记算的上是对头,您去陈记问能问出个好来么?” 郑三有点傻:“二掌柜,那不是有钱人了?gān嘛还每次得把得把牵个小驴子进山?” 那伙计一听乐了:“喝,这大哥是山里人吧,要说这冯掌柜就这事在咱们镇上还算挺有出名的。他那叫仁义!” 见郑三还是一脸懵懂,那伙计得意续道:“冯掌柜这是寻人那!他家的铺子,大掌柜的位子到现在都是空着的,就是为了等他找到恩人好jiāo付出去!” 郑三一听到报恩两字便是一阵难过。又听伙计如此说法,心中只想,原来这人当真为了恩义便什么都做得么。一时纷乱,便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再回过神来,只听到那伙计尚在赞嘆:“连铺子名字都取的那么仁义,顾恩记,啧啧!” 郑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每次进城卖货,也都是卖到了他家。心中恍惚着,只想问了他个平安便逃回山里去,再也不想在山外他这不明白的地方呆了。 想到此处便打断了那人的话:“那他现在为何不进山了?” 那人一愕,语带不快:“敢qing我刚才说的您都没听进去那?冯掌柜已寻到他的恩人,年前就去西边接人拉!” 郑三“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既然寻到了人,那么自然也无需这般辛苦四下找寻找。实在不想再坐下去,叫过伙计结了帐,好言谢了那人,便仓皇下楼去了。 那伙计在身后犹自感慨:“要说做商人就得做冯掌柜这样的,重义轻利,千金一诺!今日起我便是顾恩记的伙计,以后需做到冯掌柜那样才成!”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四章 章节字数:2705更新时间:09-06-0522:58 郑三下得楼来,也无心四顾了,就失魂落魄地回到山中。他想自己或许永远都搞不懂这纷繁的世间,怎么就有那么多让人摸不透的qing理事由。只是他没料到的,除了qing理,还有yin差阳错的天意。 上一次郑三进城时,青楼对面的茶楼。 冯良在楼上静坐,就听得楼梯蹬蹬做响,奔上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那人还没跑上二楼,在楼梯上就喊了起来:“少爷少爷,有消息了。” 冯良jing神一振,疾步迎上去:“快些上来!查到大哥的所在了?”见来人摇头,便回身坐下,不悦道:“那你这般咋唿做甚么?” 来人笑道:“是有了那个公子的下落,寻了这些年,总算没白奔波。” 冯良尚不死心:“那大哥没和他在一处?” 来人道:“小的日前去雄州jiāo接点生意。经首府时,见公布的新榜举人中赫然有那公子的姓名,便托人去探听,那人的籍贯年龄果然都一一能对得上,这不就是了么。只是听说那人是寄宿在当地一户官吏家做西席,并没有亲眷同住。” 冯良脸色有些变幻,沉吟了一回,还是嘆了口气:“罢了,寻到他也算我没辜负大哥的嘱託。等这边忙完了我便去接他。只是你们切不可懈怠,大哥的消息还要继续打听着。” 那人笑嘻嘻的应了,又说道:“方才我进来时,见来贵贼头贼脑地缩在门口,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鬼主意,少爷可要小心着。” 冯良笑骂道:“尽会胡扯!就你是忠心耿耿的?”说到这里忽然一楞:“怎么他还在?你去唤他上来。”
第15页 自己走到窗口前,仔细瞅了对面门口几眼,见喧闹如常,方转过身来。 来贵已经应声上楼,窥着冯良的脸色回道:“少爷,那人进了楼子便一直没有出来,小的要不去打听下?” 冯良面色微赭,轻咳一声:“不必,你在下面呆了这些时候想必也冻坏了,和来福喝两碗热茶祛祛寒罢。”说罢也不去看二人表qing,只管转了身去望向窗外。 来福来贵道了谢,两人对了个眼色,坐下饮茶,大声谈论起来福这些日子的行程。瞅着冯良不觉,便开始jiāo头接耳。 “瞅什么呢这是?” “刚才一位爷进了对面楼子,到现下还没出来。” “什么人那,值得咱们少爷这么挂心?” “心上人呗!” “噗!咳咳咳咳……” 冯良闻声回过头来,两人急忙分坐开。来贵拍着来福的背分说:“不过是给他讲了个笑话,便咳成这样!” 冯良狐疑的盯着他们,二人一脸无辜。冯良这才又转回身,口中还叮咛道:“小心些,多大的人了还同小时一般玩闹!” 来福咳罢了,捶了几下胸口方续道:“怎么我们少爷也好上这口了?什么时候的事?” “可说啊,就是这两月。有次进山回来气唿唿地,象是被什么人惹着了,打那以后就没消停过。还让我四处淘箩了一堆姑娘的画像,说是给什么人做媒。”来贵瞅了瞅冯良的背影,再压低声音:“还去对面楼子里讨了那个小倌的画像一副!” 来福不由得庆幸,方才听了那话后就把茶碗放下了。 “再去了一趟回来后啊,便有点魔怔了,一时恼一时笑的,起初还是恼的多笑的少,后来便是笑的多恼的少了。这次回来,更是一点恼模样都没有了。啧啧!亏我今天跟着过来了,才见着那位传说中的爷。” “可是风流倜傥俊美无双?” “恩,无双的很,你等会见着就晓得了!” 两人嘀咕了半晌,见冯良依然立在窗前,身形动也未动,不由得有些忐忑。来贵便让来福侯着,自己再偷偷熘下楼去打听下那位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待到探听完毕回来,方上楼坐定,就听得冯良头也不回地开口:“说罢。” 两人这才醒起,原来少爷一直盯着人家楼门口没放。 来贵略一踌躇,还是老实说了:“那边的姑娘们说,那位爷进了楼子一个姑娘也没理会,就打听着小倌在何处,然后便匆匆的赶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冯良不做声。 两人对视一眼,蹭到窗前,去偷瞄冯良的脸色。被冻了一个寒战后便不敢开口了。 又过了顿饭功夫,来福方见冯良神色略有松动,又听得来贵小心翼翼的道:“我下去接这位爷上来?”便急忙望去,就见一个高大汉子立在街头,面目倒也不错,只是目光飘散面带恍惚,不知在笑些什么。不由得大呕:这叫做无双?傻的举世无双么! 冯良冷哼一声:“不必!我倒要看看他还能gān什么。”见郑三立在街头一阵傻笑,心中有气,回身抄了个茶壶便要砸下去。来福来贵急忙一左一右拦住:“少爷莫气!未必便是那样的!” 冯良住了手,盯着郑三漫步离开,转头对来福道:“你去问下,他在里面做了些什么。我晓得你在那楼中有相好!”见来福应了下楼,冯良在身后又急急补了句:“不许让人知道我是问的!” 过了片刻来福便回到楼上,面色有些不好看。 冯良也不废话:“说!” 来福正了正衣襟,咬了咬牙一口气说道:“他说,这位客人不但出手大方而且人也够直慡,他许久没有这般痛快了。只是到了兴头处总是被按住不能完全尽兴!” 冯良听罢反而不bào躁,顿了一顿后大笑两声:“好!好!好的很!”也不理会两人,自己率先下楼去了。 来福来贵面面相觑,同时嘆了口气。 来福道:“那分明就是个山中的粗糙汉子,又有什么好,咱们少爷发昏了才看上他的罢。便是这样还不知道惜福,居然跑去找小倌,这下也好,省的少爷真做出什么荒唐事。” 来贵悠然道:“只怕已经做出荒唐事了,你知道前两天少爷做了什么?他居然在盘点铺面打算收拢买卖了!” 来福愕然:“不至于罢,以前他不总是叫嚷着还了恩qing便自己再开铺子么?怎么会昏头到如此地步?” 看来qing爱之事果然是不可理喻的!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的抖了一下。 回到自家铺子,冯良铁青了三天的脸,忽然又整备东西入山去了。来福来贵也不敢提醒,日前少爷说是要去接那位公子来着。心想好歹这次去了必然能扯开了,这样yin着脸色让人难受也就罢了,吓退了不少主顾才叫麻烦。 第二日冯良回到铺子,面上也无甚么喜怒之色,只是吩咐来贵依旧留守着铺子,来福跟随着去雄州接人。两人揣摩不出事qing因果,又不敢多问,只有惴惴地应了。 冯良象是跟什么人较劲,一路上也不多话,只是闷头赶路。不惜花重金租用了驿马,还要日夜兼程,只赶得来福叫苦不迭。来时走了大半月的路程,现下一旬便到了雄州地界。 两人到了那公子所在的馆所,一打听方知人出门了。冯良也不啰嗦,就立在门前等着。片刻便听的背后有脚步声渐进。冯良闻声回头,那人也顿住脚。冯良楞了一会,忽然跳将起来扑了过去:“仲儒大哥!”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五章 章节字数:2336更新时间:09-06-0522:59 那人被扑的一个踉跄,扶住冯良站稳后,摇头嘆息道:“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地?” 冯良欢喜的过了头,一时忘形。此时见街上来往的人都在看他,也就醒悟过来。后退一步重新拱手为礼:“仲儒大哥,别来无恙?” 那人皱着眉头打量了冯良几眼:“你还是毛躁点好。”绕过有些气闷的冯良去开院门。 冯良这才腾出空来狠瞪了来福一眼。来福被瞪的委屈,小声辩解道:“探听到的消息确实是只有贺公子一人在这里,谁晓得……” 那人头也不回:“在下确实姓贺名谨,这位小兄弟是你唤错人了。” 冯良满腹疑惑,只是碍着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好口,勉qiáng随赵仲儒进了屋内,命来福门口盯着免得闯进人来,便再也忍不住了:“大哥你那时是怎么出来的?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你?你怎么又成贺公子了?你……” 赵仲儒急忙止住他:“我的事qing暂不忙说,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冯良有些不解,依旧照实说了出来。 赵仲儒“哦”了一声,转身去倒茶水:“那你这几年都在易州代州罢,就没听到我的什么消息?” 冯良道:“大赦后我在代州城没等到你,去寻贺公子时又被他家人轰出门外,便照你的话去了易州接下铺子生意。在两州里都寻了三四年,始终没有音讯。今年秋便回了乡里,直到如今。”说到此处有些愤懑:“大哥你既知晓我在何处,就该来通个话,害我这般好找!” 赵仲儒一丝愧疚也不见,继续问道:“贺谨他也是没有音讯么?” 冯良有些迟疑:“后来是半点消息都无,只是听代州那边人讲,当日里他……”略微停了下,小心的去窥赵仲儒的脸色。 赵仲儒止住他:“不用这般小心,那些传闻我也听说了。”说到此处露出一个笑来:“那个书呆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若认定甚么必然会倔到底。不等到我,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冯良默然片刻,又开口道:“那大哥当日qing景如何,可受了不少苦罢?” 赵仲儒站起来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那也没甚么,不过是官差贪银钱,我便应了带他去铺子取。半路上趁他不留意便逃了出来。” 冯良见他讲的简短,想必是不愿回想,也就不再追问。便岔开话题:“大哥当日里没有说清楚家是何处,倒是害苦了我。铺子里的伙计大都晓得你是山里人,具体哪个村寨的却说不上来,我想着或许你会回乡,这些日子单单进山寻人就不知多少趟了。如今可告诉我罢,贺公子或许已去寻过你也说不定。” 赵仲儒嗤笑一声:“我又如何想不到?当日里逃脱出来便回了家乡。贺谨那呆子若记得我的话必然会到那里找我。我苦侯了近一年的光景,没等到人。这时日就算是两个一般的路程也该走到了。他一直没来,只怕是路上被什么事羁留住了。” 转身瞥了冯良一眼:“我想着你在代州易州找寻,那这一路上只有雄州是没人留意的,便在此处歇下了脚。四处寻了两年也无甚么消息,就想着换个法子让他来寻我。因此便去考了举人。” 冯良见他什么都透彻,偏偏就是不与自己联络。恨的磨牙,又无法可想,索xing不开口应声,任他继续说下去。 赵仲儒继续侃侃而谈:“不过时至今日,你都风闻寻了过来,他还未见,只怕不在这雄州了。这也没甚么,待到来年我状元及第大魁天下,他自然就知晓,到时不用我寻便来找我了。” 冯良听他把考进士说的同去菜园子摘菜一般简单,忍不住背过身去撇了撇嘴。原先的离乱凄凉的心思也被气的一gān二净。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我为何没有听闻你回乡的消息?还有你为何用了贺公子的名头?” 赵仲儒悠然道:“混到这般地步很有脸面么?自然是要掩藏形迹不yu人知了。我每次回村都是半夜去偷看的。” 冯良为之语塞。 赵仲儒也不理会,继续道:“贺谨为了我抛家弃业,我替他混个好名声出来,也算对的起他们家族了,他日后同我偕老也多安一份心。”语中颇有沾沾自喜之意。 冯良此时方觉,这人脾气始终没变。当日纵使在监牢里待死,也自大自得的宛若身处神仙府。自己这些年真是白cao了这么多心思。闷了一会,终究还是沉不住气,还是开口道:“那现下既然我寻到了你,你便接手铺子罢,我是不替你管了!” 赵仲儒笑道:“我还要应试呢,哪有那闲工夫。何况你不是一直在嚷要做出个大铺面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现下掌柜当着,算盘打着,难道不风光?”
第16页 冯良听他语带促狭,更觉气闷:“少时不懂事的话还记它做甚么?我现下已不愿做买卖了,整日里装笑做样的实在没意思。又不愁生计,不如寻个僻静处安静过日子才好。” 赵仲儒听出意味来,打量着冯良笑道:“哦?这雄心万丈怎么就变成乐不思蜀了,该不是看上了谁家姑娘想成亲过小日子罢?” 冯良被他说中心事,又想起那人行为孟làng终非佳偶,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忿忿道:“做什么非要同别人一起,我偏要一人过活方觉得快意!” 赵仲儒啧啧做声,盯着他上下打量。 冯良绷住了面皮任他取笑,只是不理会。 过了半晌,冯良又道:“不管如何,大哥你也该回乡看看。一则是铺里的老伙计都记挂着你,二来也该去旧家瞧瞧,指不定会有甚么线索。说起来,到如今你也未让我知晓你家在何处。” 赵仲儒笑道:“你急什么?我这边事处理罢了随你回去便是,到时候你就晓得了。倒是我该去请你带我瞅瞅,是哪里的姑娘这般有能耐,让你如此挂心。” 冯良听他允了,心中欢喜,也不同他计较,只是出去吩咐了来福马上回乡准备着,自己同仲儒大哥略后几日就到。 来福苦着脸嘟囔道:“刚来了便要再赶回去,就算是牲口都该歇歇脚的!”被冯良怒瞪:“你敢说少爷我是牲口!”挨了一脚方才心不甘qing不愿的上路去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六章 章节字数:2677更新时间:09-06-0522:59 这一日,郑三吃罢了饭,从赵家晃出来。就见到街头比着平日来,要热闹些。他本是没什么心qing凑热闹的,只是耳边忽然飘来一句“皮货商人”,这脚便有些不听使唤了。 前日那天,刘老爹等到他回山,见也没带着物件,也没有个说法。问他什么也不吭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没再追问了。只是这两日饭食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些ji血猪血之类的东西。啧,这个刘老爹,大概以为他半路上撞邪了吧,所以叮嘱赵先生给他弄点这些东西壮壮阳气。实在懒得解释,就是吃的虚火上升有些麻烦。郑三烦躁的想着,还是走到了槐树下。 仔细一听,原来是在说,皮货商人又换人了,原先来的那个冯良以后不进山了。以后便是新来的这个叫来贵的伙计的买卖了。 果然不来了啊,人都找到了,还来做什么。饶是过了几日了,这么一想还是刺的慌。郑三便调头向自己家行去。 行到村北,就见到一个二十来岁伙计打扮的小伙子正立在街上和陈五在说话。 这便是新来的商人么?郑三也懒得理会,径直朝自家走去。不想却被那个伙计唤住:“这位想必是郑三哥吧!” 郑三点点头,仍想走人。就见那伙计笑眯了眼招唿起来:“方才我去郑三哥家拜访了,见锁着门,还当今日见不到了呢。以后皮货买卖上还得请郑三哥多照顾些。” 郑三见他笑的那个模样,竟然同冯良有那么几分相似。当日里见了只觉得烦人的模样,现在居然怀念起来。脚便停下了,应付了两句,就看着他同陈五聊天。 陈五正在抱怨:“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么?抛下山里的买卖不管,也不怕铺子倒了?” 来贵也不恼,笑嘻嘻的回道:“这事要说倒是巧了,原先跑这边的那位,本来山中的买卖都是他跑的,可后来慢慢的便转手给别的伙计了。到现在也就这里还是他跑着。”说到这里眼睛有意无意的扫了郑三一眼,继续道:“这不前些日子他有事赶着出门,这边就给撂下了。我们前几日一清帐目,才知道耽误了事。这个本是我们的不对,所以这次进山带的东西,都给各家打了对摺。也算是给乡亲们赔礼了。” 陈五一听,也就不再言语,闷着头开始成捆的挑起货物来。 郑三听的却是心中一动。有些东西似乎要破壳而出。 当下也顾不得理会他们了,奔回自己家中,只觉得心怦怦地跳。至于是为什么却一时想不明白。来迴转了几圈,又喝了几口凉水,这才平静了少许。 仔细回想那个叫来贵的伙计的话语:冯良原是跑铺子里所有山内生意的——后来都不跑了——只留下这一处。 只留下这一处! 他若是寻人的话,自然跑上几次见人不在就不必再去了,所以就把山内的生意转给了别人。可是他为什么要留下这一处?不会是他恩人在这里,前面那伙计已经说他找到恩人在西边了。那他为了什么?为了他郑三! 一瞬间郑三如醍醐灌顶,有些事豁然开朗了。去他的报恩!他若是真只是为了报恩,早就该答应了,何必要躲了他那么久让他撞到才应了他?何必还不肯回城只跟他回到家中歇了好几日?那天必然是骗他的! 想到这里郑三再也坐不住了,也不管天色已过晌午,也不想冯良是否回来还说不准,只想马上就去城里见他。想问他为何要骗自己。有什么事不能说开的?就算他还没回,自己还可以等他,见见他的铺子,他住的地方也好。 想到这里不再停留,略微一收拾便匆匆出山去了。 村里的人望见了,不由得佩服起刘老爹的见识来:这果然是撞邪的模样,哪有赶天黑往外赶的?不是诚心去撞鬼么! 一路急沖沖赶到城里,天色居然还亮堂。远远的望见顾恩记的招牌。郑三便觉得心跳的有些快。前些日子来这里贸易的次数也不少,因此认识了几个伙计,略一打听,便知道二掌柜确实还没回来,不过前几日递过来的消息,说的就是今日就能到的,所以大约也不差早晚了。 郑三谢了那伙计,也不寻个舒适地方,就在街角茶铺摊上坐了下来。边打量顾恩记边瞅城门方向。这般呆到暮色渐沉了,茶铺也开始收摊赶人的时候,就望见了一辆骡车驶了过来,紧靠着顾恩记的门口停下了。 来了来了!郑三来了jing神,向前凑了凑。果然车子停稳了,冯良便从车内跳了出来。郑三心中一喜,便要赶过去。却见那冯良不急着进门,反而转回身,伸手向车厢内,不知道要接什么人的样子。 郑三这里略一迟疑的功夫,车内又出来一人。却是一样书生打扮年纪略大些的男子。冯良伸手便握住了那人的手,那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冯良居然露出又羞又气的神色。却不见他发作,转着眼珠说了什么,两人俱都笑了起来…… 郑三只觉得象是被打了一棍。这个模样的冯良,只有那两天两人独处时才见过。冯良为什么骗他,一路上他什么原因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那恩人或许不只是他的恩人,还是他恋慕的人。难怪这么费尽心力的四处寻找,难怪…… 论说此时他该是生气发怒的。但是望着那两人,同样的书生打扮,同样的文质彬彬。只觉得心中一阵冷似一阵。自己和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便是有再好的本领又如何呢?山中的老虎,又怎么能捉住翩翩翱翔在天际的鸿雁?鸿雁,本来就该同鸿雁在一起罢。 这次真是心冷了,他转身就要离去。却一眼瞥到那人抬脚进店时略一侧头,面目朝向了这边。郑三忽然觉得这人眼熟的很。此时又听到冯良一声唤:“仲儒大哥快来!” 仲儒?前几日似乎还听过这个名字。是谁呢……对了,赵仲儒,赵二! 这个衣冠禽shou!赵先生在他家乡那么苦侯着他,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里,似乎方才被压抑着的什么松开了,怒火唿唿的冒了上来。只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这个人。这顾恩记皮货铺的宅院地形方才等人的时候便摸的熟透了。此时也不思量,拐到旁边的暗巷,手一用力便翻上了墙头。正打量着从哪边下脚的功夫,就见月门那里人影一闪,那个禽shou赵二走了进来。 郑三不再犹豫,嘭的一声就落到他身前。 赵仲儒吃了一惊:“郑三?” 郑三点头:“很好!果然是你!”一拳砸了过去。 赵仲儒猝不及防,被打的向后跌去。身子歪倒在花架上,晃悠了一会方才站住了。 郑三本来想义正词严地斥责怒骂他,问他为何要辜负贺谨,任凭他这般孤苦自己却在外逍遥自在。但是不知怎得心念一动想到冯良,手下一滑便没管住自己。 赵仲儒刚站稳了,正想问他疯了么,不想又一个拳头打了过来。登时又歪了过去。 这拳下去,郑三张了张嘴想开口讲话,忽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理直气壮。没有甚么资格说他,又听到前院传来人声,似乎要过来了。不及细想,也就狠狠的哼了一声,翻上墙头走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七章 章节字数:2422更新时间:09-06-0522:59 冯良在前院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就看到赵仲儒一人站在路上在拂弄衣裳,旁边的花架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 冯良走近了,唤了个声大哥。赵仲儒一抬头,吓了冯良一跳:“这是怎么弄的?”只见赵仲儒面颊肿起老大一块,嘴角还有点血丝渗出来。倒象是被人打了。这私家宅院的,进qiáng人了? 赵仲儒用手摘下衣襟上的枯花叶,忿忿地说道:“方才一个同乡跳了进来,冷不丁打了我两拳就跑了,连个由头都没说!”语音含混,想来是咬到了舌头。 冯良大奇,又震惊怎么会有这等入宅行兇的事,便唤了来福过来:“今日铺子里可有甚么异常?” 赵仲儒犹自恼怒,在那里自言自语:“这个郑三,下手也未免太狠了!难道还记恨我当年把他踢下水的事?” 冯良听得郑三两字,身形便是一僵,又听着来福也在小心翼翼的回道:“今日后半晌的时候,那位爷便过来了。也不肯进铺子,就在街口茶铺蹲着。后来少爷和大掌柜一回来,他便没了踪迹。想来是看见了……您和大掌柜……” 冯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听他越说越不成话,急忙喝止:“住口!你们是怎么看家的,进来人也都不晓得。还不着人四处查看下有什么错漏!” 再转过身来扶住赵仲儒:“大哥先随我进屋上些药罢。” 赵仲儒任他扶着进了屋子,任他拿热水浸了帕子来拭面,又任他侍候着上罢了药粉。在椅子上坐定后,便开始默不作声的盯着冯良看。 冯良被他盯的坐立不安,qiáng笑道:“大哥这一路可乏了?我去叫厨房预备些吃食罢!”说完就想向外走去。 方走到门口,就听到赵仲儒在背后缓缓开口:“那位爷?看见了我和你?我可都是听到了。”语义颇有些yin森,只是因为舌尖嘴角的缘故,原本凉凉的语气被他说的象是含了口热粥。未免少了几分气势。
第17页 冯良见被他点破,也就装不下去了。转身回来,寻张矮榻跌坐下去,垂了头不肯做声了。 赵仲儒打量着他这幅模样,心中便有些了悟:“看来这两拳我是因着你才捱的了。” 冯良依旧垂着头,用脚去踢眼前的茶几架子:“我不认识他!”过了片刻又恨恨道:“他凭什么打人,我就算做了什么也与他无gān!” 赵仲儒嘆了口气:“说说罢。” 冯良闻声抬头,瞅了瞅他。见他正捂着脸颊抽气,不象是取笑的模样。胸中也委实烦躁,略犹豫了下便开口道:“当日里我为寻大哥你的家乡,接下了很多进山的买卖。便是在一处山村里遇见了这个混人。” 忽然记起赵仲儒说的“一个乡亲”那话,居然隐隐有些欢喜,原来仲儒大哥也是那里的人。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一丝怪异之感。 赵仲儒见他顿住,便出声催促:“然后?” 冯良不及细想,郑三的事又翻了上来,便续道:“那人见我两次后,便开始风言风语说些混话。我同他打也打过了,吵也吵过了,他只管笑嘻嘻的也不恼,依旧犯浑。” 赵仲儒悠然道:“你若是真恼,何苦一次次送上门去让他调戏,必然是他当时让着没揍你,你便觉得新鲜了。还看他好欺负无需惧怕,便想找回场子来,是也不是?” 冯良听这话登时气的蹦了起来:“我、我……”这样结巴了两声,又颓然坐下。决定不理这茬继续说。 “期间有次山路中遇险,他赶过来救了我。我感激的很,便想法子报答于他,结果yin差阳错闹出了不小的笑话。”想到自己办的丢人事和郑三做的恼人事,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烫。 赵仲儒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示意他说清楚些。 冯良只做没瞧见,继续踢茶几架:“都没见过这么没脸皮的人。说出那样的话,办出那样的事,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要不要考虑他!我气不过,便使了个幌子骗他说要细想,躲起来不见他,他居然就真信了,傻头傻脑的自己进城,其余时间便老实在家侯着。憨成这样,有什么好!” 赵仲儒点评道:“其词若憾焉,其心深喜之。若不是这样,只怕还打动不了咱们冯掌柜的心罢?” 冯良此刻已经从容到眼皮都不抬了:“他就这么侯着,横竖我也不急,便看看他能侯到什么时候。直到那一日……” 说到这里扬起头来,认真地对着赵仲儒道:“从在狱中我听了你同那贺公子的故事,我便对自己说,以后若有人真心对我,我必诚心以待。我若无意,便不误他;我若有意,便好好待他。定然不要再让人落得同你一般。” 赵仲儒听到这里也苦笑一声:“我们……这样也始终无悔。” 冯良又想到了什么,略有些恼:“本来我想着,还有这些事务在身,又是商贾之身,各地奔波未有终时,便没去招惹谁家的姑娘。只待以后寻到大哥你再谈家室。谁料想……遇见了这个混人!” “那日正好是雪后,山上路滑。我不慎踏错一步,差点便跌落山谷。他恰巧在附近,便赶过来负我到山dong,悉心照料。我当时想,若我方才就那样跌下去死了,只怕这傻子会真伤心罢。便是我自己,也有不甘。念着前事,便应了他。” 赵仲儒微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那今日怎么又是这般状况,闹别扭了?” 冯良听到这话登时从甜蜜中回过神来:“那个禽shou!我不过是回城里两日,他便出得山来,初始我以为他是来寻我的,还好心派人去接他,谁知他居然一拐弯进了青楼!” 赵仲儒张口结舌,风度尽失。 冯良继续忿忿道:“我只当他不晓得是什么地方,还担心他受人矇骗,派人去问,得知他居然一去了就打听小倌所在,迳自去寻乐了!后来见他出来,居然挂了一脸jian笑,果然是得趣的模样。我还当他是好人,着人去探听,连那小倌都认了!” 说到这里实在气愤难平,蹭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实在气不过,便去进山问他。谁知他跟没事人一样,见面便只想搂抱求欢,我探问于他,他居然装着没事人一样,还好意思说……说……呸!” 说到此处恨恨的去踹几脚,用力大了些,疼的又跌坐了回去。 赵仲儒有些憋不住,怎奈方一咧嘴便扯动了伤处,疼的嘶嘶做声,于是充满希冀地问:“那你如何应对?狠狠的揍了他一顿么?”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八章 章节字数:2336更新时间:09-06-0522:59 冯良揉了几下脚趾,又开始丧气:“我那时忽然想起,打从一开始,那人便只是出言调笑求欢,却从未有过喜欢真心之类的言语。只怕我于他,就是一个能欢爱的人罢,换做谁他大约都会如此。” “只是我昏了头,把那些当作喜欢,然后便一头栽进去了,原来傻的那个是我。一时之间只觉得手足冰凉,心灰意冷。他还是那副对人好的样子,让人看了却只觉得难受。可要我去求他用真心待我,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便……同他说了些话,撇清了gān系。” 赵仲儒怒其不争:“怎么能就这么算了?你管他怎么想的,就该先揍了再说!” 冯良也觉得自己不争气,咳了一声继续道:“我当时只想离他远远地,和这人再无纠葛。可是看他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模样,又觉得不对……” 赵仲儒此刻已经不想理他,别过脸去不看冯良。 冯良也不再用脚踢东西了,改用拳头敲打着扶手:“夜里我怎么也睡不着,便起来出去转转。就见他连门都没关,院子也搞的一团糟,人就那么睡那里,也不怕招贼。” 赵仲儒气的哼出声来:“可不就是招了你这个贼?你平素不是谁的气也不吃么,怎么他这般对你你还心疼他?没出息样!” 冯良倚在扶手边,把头埋到臂弯里:“谁心疼他了?我还不是回来了去接你了么。” 赵仲儒嗤笑道:“多稀罕!那现在他也逛过青楼了,还又来招惹你,你怎么着?” 冯良闷声道:“我明日就去问他,看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赵仲儒道:“有心如何,无意又如何?” 冯良闷着咬牙:“若是有心,我便同他讲明白,以后再不可有这样的事,还会同他相好。若是无意,我便杀了他!” 赵仲儒又气又笑:“要是他同你好还非要去那青楼呢?” 冯良唬的一下抬起头来,目放凶光:“那我便打断他的腿!” 赵仲儒又嘶嘶的吸了口气,诚恳建议:“不如你先打断他的腿,这样省心。” 冯良心事说毕,此时方觉出不好意思来。跳下榻,不理赵仲儒的挑拨,起身向外走,边行边说:“我去着人给你准备些酒菜。” 赵仲儒恨道:“这般模样吃什么有味?不用乱忙了。”冯良应了,依旧出去准备不提。 一会功夫便有人端了饭食上来,冯良也去换了衣衫,在旁边作陪。与赵仲儒闲话着,忽然想起一事:“仲儒大哥你也是杜梨沟的人么?” 赵仲儒点头挑刺:“是便是罢,还非要说个也,可见我是不如人家了。” 冯良此刻无暇理会他的打趣:“可是杜梨沟就一家姓赵的!” 赵仲儒有些纳闷:“是啊,那是我大伯家。” 冯良瞠目结舌:“可是那赵家已经有一个叫赵二的堂侄了。” 郑三从暗巷出来,心绪茫然。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漏液回山实在犯不着,一时竟然不知该去何处。正踌躇着,肚子忽然响了起来。这半日奔波折腾,此时方觉出饿来。 罢了,不管怎样,总得吃饭睡觉过日子不是?抬头望见前面的酒楼,吃饭去! 进得楼内,大堂中人声混杂沸沸扬扬,郑三不耐,便走上二楼。寻了个空位方一坐定,便听到有人招唿他:“猎户大哥!” 郑三听这语调措辞如此熟稔,便知又是李达。心中叫苦,却不敢不应,向发声处望去,果然是李达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郑三只是纳闷,这人不是军伍中人么,怎么总是有如此多的闲暇出来饮酒作乐?眼见着李达拉起他来,拽进雅座,按到桌前坐下,面前又被斟了一大碗酒。李达那里正在说甚么一人饮酒无趣恰好遇见郑大哥,今日不醉不归之类的话语。郑三cha不上嘴,索xing任他摆布。反正说也无用,自己也实在没心qing挣扎甚么,醉了也好。 如此李达滔滔不绝,郑三沉默不语,两人却都是痛饮的架势,一碗碗灌了起来。喝到后来,李达忽然停了话头,沉默了片刻后又道:“商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郑三想起今日的qing景,觉得李达此言大有道理:“不错!” 李达见他附和,更是高兴:“尤其是一个叫赵仲儒的贼子,最为可恨!” 郑三只觉得眼前这人登时亲切了许多:“正是!” 两人对视一眼,只觉惺惺相惜,酒碗端起,又勐喝了一气。李达再次开口,声音已是含混低沉:“那样的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他如此惦记。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受苦。”说到此处忽然一把握住郑三的手腕:“你晓得么?” 郑三喝的头昏眼花,懵懂答道:“我不晓得。” 李达不理,继续喃喃道:“我那日里问他,到如今你可后悔了罢?你晓得他怎么讲的?” 郑三昏昏yu睡:“我不晓得。” 李达恨恨道:“他说我早就后悔了,当初城破之前,便该跟他走,出狱之日,便该应了他。”心中着恼,手中的酒碗砸将下去,哗啦一声把郑三震的清醒了少许。 李达继续道:“那赵仲儒又是什么好东西,明明逃出来了,却任他苦候着不来见他。这等小人早晚要被官府抓了去砍头!”说到此处酒劲上涌,只想朝桌面趴去:“还背着……人命官司……”话未说完,便睡了过去。 郑三迷煳中听得只言片语,应道:“这个我晓得,赵仲儒不是东西……”也身体前俯,昏昏睡去。 酒楼的伙计打烊的时候瞅见这两位,嘆了口气:一位是军爷,惹不得;一位是熟人,不好惹。便把雅间合了,任他们睡着。 第二日郑三醒来,只觉得头疼yu裂。彷徨四顾,认了半天才想起是昨夜同李达在此处饮酒的,想来是喝的过量就此睡了一宿。叫过伙计来一问,果然如此,那李达已结过帐先走一步了。
第18页 郑三下得楼来,走到街上。gān涩的双目被迎面的日头一刺,只想流下泪来。再望了眼不远处的顾恩记皮货铺,见那边已经店门大开忙碌起生意。比照那边的生机勃勃,只觉得自己形容枯藁,着实没意思。也不再多做停留,仓皇回山去了。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九章 章节字数:2357更新时间:09-06-0522:59 郑三进到山里,也不理会村人招唿,直奔回自己家。进门来又无心做事,头还疼着,索xing先睡了再说。 待到再起身来,已到了薄暮时分。郑三爬起来胡乱洗漱一番,方觉得清醒了许多。肚内空空,便要去赵先生家吃饭。 走了一半,忽然想起赵仲儒的事,脚步便踌躇起来:这事到底要不要同赵先生说呢?若是不说,那他就会一直这么无望的等下去。若是说了,只怕他会伤心难过至极。到底如何做才是好的,一时倒也拿不定主意。算了,还是过去探探口风再看罢。 进得赵先生家门,桌前坐定,等了片刻赵先生便端了菜出来。郑三一瞄之下,却见与平日里不同,不由得惊奇:“这是什么?” 赵先生以袖掩口,轻咳了两声:“这是白日里刘老爹送过来的猪腰,我就做了个爆炒腰花。他说……咳咳,他说今日见你目光游移,脚步虚浮,只怕是昨夜被山鬼吸去了jing气,便送来这些东西让我给你补补阳气。” 郑三心中暗咒,这刘老爹,真是cao心不到正点上!放下这个,便开始盘算方才那事。瞅着赵先生坐定,开口问道:“若是那赵二不回,你就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赵先生见他冷不丁提起这事,也是一楞:“这是自然,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郑三迟疑:“若是他在外面过的好的很,还找了别人,就是不来寻你呢?” 赵先生笑道:“那我就在此终老也好,不过他最多不过是恼我怨我,断然不会负我,我知道他的。” 郑三见他说的笃定,想这个人原来也是个傻子。嘆了口气,便不再多言。如此看来还是不要说与他听的好。低头吃饭,瞥见那盘爆炒腰花,脸色黑了一黑。 赵先生看他不再言语,也拾筷准备进食,又见郑三瞪着菜色板着面孔,便道:“你若是不喜这菜,撤下去就是,不用勉qiáng。” 郑三胸中愤懑不平:“我怎么不喜,我喜的很!”挟起一大筷丢到嘴里,用力咀嚼。见赵先生望着他,又招唿道:“来,你也趁热吃些,冷了就腥了!” 吃罢了饭,郑三再度回到家中。他白日里睡多了,此时jing神得很,怎么也不想睡。无聊之余便开始收拾屋子。见到前些日子做好的成瓶的油脂,心中有气,这玩意想来是怎么都用不着了,啪啦一声丢出去砸个粉碎。又去整理箱柜,把那些皮褥皮袍的统统塞到柜底。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翻腾着,忽然揪出一件中衣来,却不是自己所有的。展开一看方明白过来:原来是当日冯良在家的时候,替换下来的,走时没晾gān便留在这里了。 郑三心中一动,想起了他当日穿着这件衫子时候的模样。放到鼻下一嗅,似乎还带着那人身上的气息。这两日里补的ji血猪腰一下显出了成效,他坐不住了。 郑三倚向chuáng头,将这件衫子垫在掌中,伸手下探,握住那处,闭目想着那人的模样,手中便动作起来。正行到惊涛拍岸,悬河yu泄之际,忽然听得屋内有异响。郑三睁眼望去,这才发现,屋门口赫然立了一人! 再仔细一看,来人竟是自己正念着的那个。当下郑三也顾不得是梦非梦。只管狠狠的盯住了他,手下动作更急。那人也仿佛被什么定住,立在那里只不做声。 一时之间,房屋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迅勐蔓延的热度。如此过了片刻,郑三啊地一声,打破了这凝固般的平衡。 冯良如同大梦初醒般,一下回过神来,当下又羞又怒,bào跳如雷。冲过来就要揍郑三:“你个禽shou!那是我的衫子!你做了这等龌龊事,以后叫我怎么穿!” 郑三左手拎着腰带,右手还拿了沾了那物什的衫子,一时腿脚也不灵活,躲的甚是láng狈。吃了几拳几脚后,无奈威胁:“不许再打了,你再过来我便把它抹到你身上去!”说着扬了扬右手。 冯良气结,又怕这个混人真gān的出来,一时无法,气咻咻的坐在椅子上狠瞪着他。 郑三这才松了口气,腾出空来,整理了下衣裳。去外面洗罢了手,再回到里屋。 一进屋门便见冯良又要扑过来揍他,郑三心中没有来地一酸:这般模样的冯良,离上一次见已经恍若隔世了。他如今不是也寻到了人,也过的很好么,为何又来这里,又进到自己家里做什么?是终于记起自己的好来,还是忘记了什么东西要取? 百般滋味齐涌心头,郑三再无心思打闹。躲开横飞的拳脚,再伸手按住张牙舞爪的人,狠狠的勒进怀里。生怕他再做出一副冷淡伤人的模样,不敢多看,将头埋向他的颈子。闷声道:“你别开口,就让我这么抱会。” 冯良起初挣扎了几下,纹丝未动。又被他勒的生疼,正要开口怒骂,忽听得这人如此说话,语义中大有哀求之意,心中一软,便放松了身体。稍静下来,这些日子里的思念就涌上心头,于是又抬起手臂,也狠狠的勒住怀中这人。 就这么用力抱着过了许久。藉着这个拥抱,牵挂,哀求,依恋,爱慕,无法言诸于口的qing绪静静jiāo汇相溶了。 他是捨不得我的!两人都有了这个领悟,是以再次同时开口的时候,底气也足了许多。 一个说:“你以后不许再去找别人!” 一个道:“你以后不许再去逛青楼!” 两人同时一楞。冯良沉了沉气,示意郑三先讲。 郑三想起前事犹自愤愤不平:“那个赵仲儒有什么好?你只怕不知罢,赵先生一直都在等他,他却在外面逍遥自在,纯粹的衣冠禽shou!你既然同我好了为何还挂着他?以后不能再与他来往了!” 冯良见他妄自揣测便横加指责,心中也是有气:“仲儒大哥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对他好对谁好?若不是他,只怕你都不认识我!还谈什么相好!” 郑三一听报恩两字心中更火:“报恩是罢,那我还是你救命恩人呢,所以你就以身相许了?” 冯良也开始冷笑:“那又如何?总好过你这样的禽shou,同我好了还要去逛青楼,出手大方啊,小倌都夸你厉害,让他慡的很,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郑三一个虎扑,将冯良压倒在chuáng上,恨声道:“那我便让你见识见识!” 猎户郑三正文第三十章 章节字数:2582更新时间:09-06-0522:59 冯良大怒,奋力抵打。郑三力气又大,怎么都挣脱不开。冯良只觉得自己实在是蠢透了,怎么就放不下这样一个畜生,这些日子千里奔波还心心念念着,多日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眼泪便流了出来。 郑三碰到他颊边湿润,心中震惊:“你哭甚么?我都没哭!” 冯良听得这话更气:“滚!” 郑三终是不忍,放松了手臂,耐下xing子和他说:“我那日是跟着你过去的,后来你不见了,我被那女人骗了进去。我问她你有没有在那里,她便使人把我领到了那个小倌之处。” 冯良用力踹他:“那你就半推半就了?” 郑三躲开,又道:“我都没有碰他,不过是问他如何才能让人不疼……” 冯良怒道:“撒谎!那小倌怎么说你按着他?你不碰他如何按?” 郑三磨牙:“是他总要脱衣服,我才按着,不按成么?” 冯良大愕:“真的?” 郑三不悦:“你不信就算了!”丢开手就要起身。 冯良伸手拽他:“我原也是不信你是那样人的,只是那人言之凿凿,不由得我不信。” 郑三依然有气:“你不会来问我?” 冯良恼道:“我可不是问你了?你想你当日怎么说的!” 郑三略一回想,便有些讪讪,躲过话头问冯良:“那你说报恩也是为了这个?”见冯良点头,就抓起他手,抚上自己胸口:“你当日说这话时,我只觉得心都是冰的,以后切莫如此了。” 冯良有些后悔又有些不甘:“那时我听你说话也是这般难过,你混的都觉不出来!” 两人心意相通,也都缓和了许多。郑三便问:“赵仲儒又是怎么回事?” 冯良道:“他当年救过我,这个以后再同你细说。只是你别胡思乱想,他同我大哥一般,他原不知道赵先生在等他的,这次便同我一起前来寻人去了。” 这些日子累积的误会全解开了,两人再无怨怼。郑三万没想到事到最终竟然会是最好的结果。一时只觉得喜乐无限,瞅着冯良傻乐。 冯良被盯得不好意思,别开脸看向别处。目光忽然扫到那件被郑三弄脏的衫子,心中气又上来了。伸手揪起郑三的衣袖,用力一扯,刺啦一声便撕裂开了。 郑三心疼道:“你做甚么?好好的衫子被你撕破了!” 冯良哼道:“你污了我一件衫子,我撕你一件衫子这才叫扯平。” 郑三笑道:“那有什么,洗洗还可以穿么,这个fèng起来多难看?” 冯良啐他:“那么腌臜的物什落在上面,我嫌弃的很!” 郑三贼笑:“这也好说,我让你也沾一些,你就不会嫌了。”说罢便伸手解人衣衫。 两人打打闹闹着,解到最后,郑三忽然停了手。心中叫悔不迭:早知道如此,今日又怎么会把那装着油脂的瓶子摔了。现在倒好,真要用也没有了! 冯良见他发愣,便抬脚踹他。郑三回过神来:“那油脂让我气恼之下丢了,只怕你会疼,要不等明日……” 冯良又羞又恼,抓起郑三的手掌狠狠的咬了下去:“那便让我疼!” 杜梨沟的另一头。 村东,赵家院子。 一个黑影翻过了墙头,落在院中。然后就听得“哎呦”一声,象是受了什么袭击。 赵先生听到声响后,掌灯出来查看。 就见院中立着一人,那huáng狗正死死的咬在来人的腿上。 赵先生扬声问道:“是谁?”将手中的油灯凑近了去看。忽然之间僵在那里。就听那人道:“贺谨,我回来了。” 噹啷一声,铜灯落地。火光也随之熄灭。赵先生站在满天星光下,微微发抖:“赵仲儒,我就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
第19页 再开口时,声已哽咽:“我一直……我一直……” 赵仲儒不待他再说下去,镇定甩开腿上老狗,步伐略有不稳地走了过去,拥住他:“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第二日上午。 郑三冯良两人都懒懒的躺在chuáng上,也不起身。一起望着屋顶,数着檩条上的结疤发楞。 过了半晌,冯良道:“你chuáng顶也不支个布帐,这样落下灰来多脏。” 郑三嘟囔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我多少年都睡惯了。” 冯良白了他一眼:“我睡不惯!” 郑三听清了话中的意思,登时jing神起来:“好!那我现在就去砍树枝支架子!” 冯良唤住他:“你急什么?今日还是先去赵家看看罢。还有,你记得寻个门闩回来。”说到这里微微得意:“就现在用的那个破树枝,我昨天随便拨弄两下便撬开了!” 郑三啧啧了两声,瞅了瞅冯良脸色,便没敢调侃。只问道:“你能成?” 冯良一阵恼怒:“现在你倒知道问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说去就去!” 两人到赵家时,已是晌午时分。来应门的是赵先生,看起来神采飞扬,甚是夺目。郑三伸头向后望去:“赵二那小子呢?” 赵仲儒这才从后堂转出来,还一瘸一拐的。 郑三冯良均是一楞,两人对望大骇。 冯良一脸仰慕地望着赵先生。 郑三挤进门去,围着赵仲儒转了一圈,啧啧称奇:“看不出啊,仲儒兄……” 赵仲儒大怒:“想什么呢?我这是让狗咬了!” 赵先生在一旁微笑道:“确是如此,他昨夜来也不敲门,翻墙而入,结果被狗咬伤。” 郑三这才信了。由衷赞嘆:“真是条好狗,我原先看走眼了!” huáng狗宠ru不惊,依旧趴那里打瞌睡。 几人笑闹喧譁了一番,又凑一起吃罢了饭,除了赵仲儒,均觉得这是有生以来最为畅快的一日。 郑三冯良回到家中,郑三忽然想起一事,问冯良道:“为什么你们不是中午进山,而是半夜来了?” 冯良皱起眉头:“是仲儒大哥执意如此。他本来听说贺公子在此,就要连夜赶来,我劝也不听。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改变主意了,非得要昨日后半晌才动身,问他缘故也不理我。” 郑三想了一回,嘿嘿笑道:“我晓得了!必然是我那两拳砸重了,他脸上留下了印记,他怕赵先生看见,亏了他的面子。所以才夜晚前来。” 冯良又惊又笑:“不能罢,仲儒大哥那么聪明能gān的一个人,怎么会计较这等小事。” 郑三嘿声:“不信你明日问他!这人从来都是最爱装的!” 冯良忽然想起一事:“这么说倒真有可能了,我原来这个笑……”说着露出一个标准的元宝笑来:“便是他教我的,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猎户郑三正文终章 章节字数:2882更新时间:09-06-0523:00 如此又过了两天,冯良因着要打点铺面生意,需回城一趟。 正是qing浓之际,郑三半日也不愿同他分开,便说:“我也同你一起进城罢?” 冯良奇道:“你进城去做什么?我有正经事要办,没功夫陪你的。” 郑三想了片刻,寻出一个由头来:“那日里我与那李达喝酒的时候,酒酣之际,隐约听他说起赵仲儒似乎背着什么官司,被官府缉拿的。这事若是真的,只怕还要有麻烦。不如我去再探探他的口风。” 冯良笑骂道:“尽在那里胡说八道,李达又是谁,我都没听说过的人,你要跟便跟罢,还编得出这等没谱的事来。” 郑三这才想起,这几日里只是谈过了赵家的事,这人都忘了提及。于是便把那人行事说话讲述了一遍。 冯良听罢沉吟道:“你说他是代州人?当日的事他也晓得?”在屋内转了一圈,忽然顿住:“这事确实大有可能!我始终没想透仲儒大哥当日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提及时轻描淡写得很,照说不该那般容易才是。只怕真是如此,他怕我们忧心才未说明。” 说到此处一拍手心,向郑三道:“原来如此!我一直怨他没有与我通音讯,又纳闷他当日回家为何没有留下口信住址之类的。否则怎么会同贺公子错过这许多年。这么一说就对了!” 旋即犹豫起来:“若是真有人命官司,为何没有张榜通缉?这般无声无息似乎也说不过去。”马上又醒悟过来:“是了!那个官差索银之事,本也是见不得人的。只怕真追究起来官府的颜面也不好看,想来才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暗地里寻访缉拿了。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郑三见他忽喜忽忧,焦虑不安,出言安慰道:“日前我们也议过,这杜梨沟在官府文书上应该没有备案的,只要赵二不出山,便相安无事。那个李达是赵先生的旧识,想来不会为难与他。我当日里曾帮过这个李达一次,我去找个由头让他日后不来杜梨沟便是。” 冯良斟酌再三,也没甚么好法子,只得由他:“仲儒大哥想来也心底有数了,难怪他只是指使我来回奔波。你去试探下,若是能成,那回来再同他讲便是。若是不成,也别露出什么破绽来让人起疑。” 郑三答应了,两人收拾完毕一起出山。进得城来,冯良去铺子里办事,郑三去酒楼一问,那个几乎长在酒楼的李达居然不在。无奈还得去趟军营。 到了营门口,守门的兵卒竟还识得他。问明了他的来意进去通报了。 郑三站在门口,心里只打鼓。他在冯良面前说得轻松,其实一点谱也没有。想起李达那个狡诈模样,便一阵阵发虚。只是这事gān系重大,推脱不得,才勉qiáng上阵。 过了片刻功夫,那李达果然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见了郑三便道:“郑大哥终于想通了么,要来从戎卫国的是罢,快进来快进来。”拉起郑三胳膊便往里拽。 郑三死死定住,还生怕不稳,一只手抱住营柱:“那日里酒醉,帐是你付的,我今日里是来还钱的!” 李达还是不放手:“银钱小事,说它作甚?快些与我去见元帅!郑大哥来的恰巧,再过两日我便调防去西境了,以后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今日里你能想通前来,可见是天意了!” 郑三听到他马上便要离开此地,还是再也不会回来,心中大喜。一时高兴手便松了,马上被李达拽了个趔趄,眼看要跌进营内,吓得他大叫:“我不要入伍!我只是来替人看看你的!” 李达听闻后放了郑三:“哦?这里还有人记挂着我么?” 郑三记得当日里他的酒醉之言,知晓他甚是在意赵先生,便道:“是我庄的一个教书先生,他知晓我进城,便托我来捎句话给你。还说不用通姓名,你晓得他是谁。” 李达双臂抱胸,神qing高深莫测:“说来听听。” 郑三心中焦急,仓促间想不出什么话来。不知为何当日老爹临终嘱咐他的话忽然冒了上来:“他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整天价在外晃dàng,趁早娶个媳妇过日子才是正经!” 李达脸色变了几变,高声笑了两下,声音殊无欢喜之意:“原来如此么?我真要感谢他惦记着!你让他放心,我定能让他称心如意!”说罢头也不回,进营去了。 郑三在那里站了一会,揣摩了半晌这究竟是好是坏,也没想出个道理来。又看天色不早,便急忙先回城同冯良会和去了。 和冯良如实说了此事,冯良也想不透彻,两人只好先回山同赵仲儒商议了再说。 两人回山后去了赵家,郑三扯了个学做饭的由头,推着赵先生进了厨房,让冯良和赵仲儒好有个对证的功夫。待到再出来时,那两人已经坐在桌前等着饭食。再看冯良面色舒展,想来已是无事,郑三也就放心了。 吃罢了饭,两人缓步回家。 郑三渐渐地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原来这一路上所见的村人,俱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瞧。初始他尚不服,别人瞪他他便瞪回去。后来刘老爹上前来,拉着他的手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爹死的早,我看待你便同自家子侄一般。也是我平日照顾不周,现下竟然走到这般地步,真是有些对不起郑老哥。你也莫qiáng撑,刘老爹晓得你的苦楚。乡邻也都厚道,不会有人非议的,你日后同冯小兄弟好好过活便是。” 郑三一头雾水,不知这是个什么说法,但听得他最后一句甚合心意,便点头应了。 刘老爹见他答应,颇感欣慰,转头又叮咛冯良:“虽然郑三他如此,但终究是个厚道孩子,也能做得营生,你既住下了,日后也莫要负他。” 冯良面色古怪,怎么都摆不出平日的笑来,紧闭着唇点头答应。刘老爹这才唠唠叨叨的去了。郑三只觉得纳闷,就要问冯良这是为何。 冯良也不做声,只是拉起他飞奔回家。郑三见他一进屋便扑到chuáng上,头埋进被子里,浑身抖得chuáng格格作响。未免有些不放心。碰了碰他:“这是怎么了,没事罢?” 冯良想着方才赵仲儒同他说话的qing景。 他同赵仲儒说了李达之事,赵仲儒沉吟一下就认了。又听得郑三那话以及李达的反应,只是冷笑:“哼哼,我当日里就看出这小子不安好心。郑三这次倒也做得对了,真是难得。放心罢,他必然没脸再寻过来,你我都能安分过日子了。”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面上浮出一个笑:“你也不用担心人言,你们出山这日我已经把事qing说清楚了,你同他日后进出不用遮蔽什么。” 冯良一阵面红:“这也能成么?” 赵仲儒悠然道:“我同村人说,郑三因娶不上媳妇,寂寞难耐之下便寻你做了他的相公。只是碍着脸面,对外只说是朋友。” 冯良瞠目结舌半晌方道:“那你……你和贺公子,也是……也是如此说的么?” 赵仲儒正色道:“这怎么使得?我是因着同赵先生的先父相像,所以在山外认的义子。今日终于寻到兄长和义父故里,所以来落叶归根。连赵家大伯都晓得了! 想到此处,再对照村人以及刘老爹的模样,冯良实在按奈不住,握拳将chuáng板捶的砰砰做响。
第20页 郑三凑了过来,将他身子扳正,用手掌抚他的额头,忧心忡忡道:“莫非是今日出门撞克了?怎么这般的发癫?” 冯良推开他的手,双目犹自含着眼泪,绷了绷脸认真道:“我觉得能识得你,同你好好过日子真是桩天大的幸事。” 郑三有生以来第一次红了脸:“我也是。” -全文完- 猎户郑三正文后记 章节字数:828更新时间:09-06-0523:00 这个故事算是我的第一部长篇(还是中篇?)故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若是有什么错漏以及写作上的什么问题,拜託请指出来,我好学点东西。^_^关于冯良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尽量採用的是郑三的视角。 我们认识一个人,往往就是从肤浅到深厚,所以尽管设计好了冯良的个xing,最初出场时候,还是以商人,书生的身份出现居多。毕竟人在陌生人面前,肯露出真xingqing的少见,何况冯良的职业註定他必须油滑世故。直到郑三那句违背常规的话,才开始激出冯良的真xing子。 开始没有人喜欢冯良的时候,我还是很孤单的…… 关于感qing至于感qing的变化,也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进行的。这个也该是符合常理。冯良从最初的愤怒好奇找场子,到觉得这人不错,原来他是真心,可以考虑,最后决定,也是挺长的过程。其中关键已经通过冯良与赵仲儒的对话提到了。如果还不够清晰,那也就这样罢。反正我们永远无法了解别人心中如何想的,只要是知道他是真心就够了。 郑三这人也未必是一往qing深的,从最初的只是yu望,到觉得这人好玩,基于责任救他,到患得患失,最后终于明白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就能得到,明白人不只是吃饭睡觉过日子的道理,也是一段路程,不过是一直见他走着,便觉得更合qing合理一些。 关于背景这个故事我设定的是五代结束到北宋初期的背景。因为实在没歷史常识,就没敢说明了。我已经尽量注意了当时存在的作物和生活习俗,还有经济发展之类的事qing。不过要是还有错漏的地方,那也没办法。^_^贺谨和赵仲儒呆的地方,设置为北汉和后周的jiāo界处。歷史上有两次北汉进攻后周,赵匡胤的陈桥兵变确实是以北汉同后周jiāo战做藉口的。至于代州城顷刻翻覆易手,就是我编的了……我想乱世中,这样的事qing也许真的存在过,谁又知道呢。 关于感谢还要说的就是回復,我不是很擅jiāo际的人,每个回復我都认真看过,不过实在不知怎么招唿。只想着,既然来回復必然是肯看我文的,也就努力多更一些文来回应。如果冷落的哪位大人,这里说声抱歉了。 猎户郑三番外by桃符 chun日上午。 冯良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先深吸了一口气,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一阵chun风绕上来,空中瀰漫着各色花开的甜香,甚是好闻。这般靠着柱子被暖哄哄的日头晒着发了会呆,冯良又开始犯起困来。 前些日子因为要忙着了结外府的生意,一直在外奔波,直到昨日晌午忙完赶回山里。 然后……到今日方才得了空闲清净会。 扫了一眼院子,见打猎的家什还都在,看来那混人没上山,只是不知道晃什么地方去了。 懒洋洋地怎么都不想动弹,冯良自觉十分堕落。日子不能是这个过法,便抹了两把脸,决定振作jing神去看帐本。不在眼前更好,省的看了心烦。冯良气哼哼地想着,恨恨的翻出帐本来,丢到桌上。 如此刚刚翻过两页,就听得院子里有动静,有人推门进来了。冯良也不抬头理会,只管核对自己的帐目。忽然眼前落下一个提篮,直压在手中的帐本上。 冯良微怒:“你做甚么?”这人就是见不得自己gān点正事。 郑三边向外走边道:“自己看,给你摘的好吃的。” 冯良一楞,揭开盖着篮子的布巾一看,居然是满满的一篮槐花。顿时喜出望外,冲着屋外喊:“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东西?” 郑三正在外面扑扑地拍打着衣衫,嘟囔着:“这些小崽子,不过是摘槐花的时候没让着他们,居然用坷拉丢我,看来一个个都皮痒了!”听他询问便扬声答道:“我昨日接你回来时,经过村里槐树下,你瞅着树头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啧啧。” 冯良心qing大好,也就懒得计较他的诽谤,去洗罢了手,捏起几个便朝嘴里送去。 郑三走进来,见他吃的香甜,心中喜悦,就坐在一旁看他。看过了一会又说:“这个东西吃个新鲜就好,别一次吃太多了,不是好物。” 冯良不理:“你懂什么,就是新鲜着才好吃,放过一夜就枯huáng了。”说到这里,忽然起了兴头:“剩下这些不如我给你摊咸食吃罢?” 郑三大喜过望。自打正经过日子以来,总不好继续去赵家蹭饭,两人便自己在家学着捣鼓些吃食。冯良比他手艺好,却鲜少下厨。郑三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嫌弃的很,奈何冯良不挑,他也只有跟着吃。今日里不用使他那手艺,自然是快事一桩。他生怕冯良待会反悔,先跑去厨房生起火调好面,才回来安心候着。 待到晌午饭时,桌上便有了一大盘热乎乎香喷喷的咸食。 郑三挟起块来一尝,果然是外苏里嫩,清香满口。叫了声好吃,不耐烦筷子挟来繁琐,索xing伸手去拿。吃了两个后方道:“这也是赵先生教你的?怎么我原先就没见过?” 冯良也有些得意:“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这是我原先就会的。我从小爱这个东西,便跟我家厨子学来了做法。当年我也是经常爬树攀枝摘槐花吃的!” 郑三嗤笑道:“就你那付模样,还爬树呢,只怕上个梯子腿都打颤。” 冯良白了他一眼:“那是后来我被我爹送去读书了,整日里闷在书房温书,自然身子就没那么灵活。” 郑三听他这般说法,不由得奇道:“你既然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又怎么当起商人来,做什么不去考个功名当老爷?”说到这里忽然后悔,急忙改口道:“不不,你当商人很好,若是真去当了官老爷,只怕咱们就不能相识了。” 冯良笑啐他一口,旋即嘆了一声:“世道无常,又是谁能预知的?”转头向郑三道:“这些日子一直忙乱,我都没同你讲过我过往之事,今日一併说清了罢。” 郑三点头,见他神色略黯,又道:“也不用勉qiáng,不乐意讲不讲就是,反正现在咱们都好好的。” 冯良摆摆手,开始讲起往事。 “我爹爹也是从这边过到代州去经营的商人。我娘去世的早,他又整日里忙生意没空闲管教我,我也算从小野大的。后来他便把我丢进学堂,只说我日后考出功名来,他也尝尝当老爷的爹是什么滋味。” “如此我便在学堂待了几近十年。十七岁时,他得了急病去了,家中的店铺生意全落到我的头上来。我是从来都没学过这些的,自然打理得一塌煳涂。后来邻藩入城,来铺子里索去不少金银物件,便有些经营不下去了。再没几日城收回来,官老爷要追问从贼官民的责任。那群街邻便串了供,拿我做了垡子。哼,不过是欺我年纪小不懂迎奉罢了。” 郑三见他说得凄凉,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便把椅子挪到冯良身边,贴着他坐下。冯良转过头来向他一笑:“没事,我早就不气了。这几年我打压的他们不轻,到今日他们才能稍微松口气。” 冯良喝了口汤又讲下去,这次唇边却是带了笑:“我被官差抓着进了监牢,便遇见了仲儒大哥。” “我那时一被狱卒推进牢门,便被他绊了好大一个跟头,跌到在地。我气不过,爬起来与他厮打,又被他扯坏了衫子,弄脏了脸颊。额头上还磕了好大一块乌青。” 郑三怒道:“他竟敢这么欺负你?看我不去揍他!”说到这里忽然想那日顾恩记铺子里的事,颇有些得意洋洋:“不对,我已经揍过他了,果然这是报应。”听得冯良说碰伤,又心疼地去摸冯良的额头。 冯良伸手拍下他:“别用油乎乎的手碰我!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现在摸有甚么用?仲儒大哥那是为了我好。”见郑三不明所以,又道:“当时我只道这人怎么这般可恶,见不得别人穿得比他整齐,非得欺负过了才甘心。” 郑三在一旁点头,深以为然:“他本来就是如此!” 冯良也不理他,面色开始凝重:“过了一日我便明白了,原来那监牢之中,什么腌臜事都有。那天半夜,狱官查监,打量了我们这边几眼,便提走了对面牢房里的一个清俊书生。待那书生再回来时……”说到话语一窒,啪地一拍桌子:“这世上总有衣冠禽shou是该天打雷噼的!” 郑三见他说得严峻,也就正经起来,不再cha嘴。 “我这才领悟了仲儒大哥的用心。白日里我都一直骂他,还趁他不留神使绊子,他都笑嘻嘻地不在意。此时见我明白过来,也没做出什么施恩的模样。我感激的很,同他亲近了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教我许多生意人qing上的事理。” “后来有一日,仲儒大哥忽然对我说,看狱卒似乎有些不对劲的神态举止。外面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怕会有变故。他盘算了半日,便与我讲起他的事来,他家的铺面,如何经营,还有贺公子的事。我这才知道,原本那些男子之事不是只有龌龊腌臜,也有真心诚意,只是看人罢了。” “他又给了我他的信物,bi着我允他,日后若出了监牢,便帮他打理生意。我想进过大牢的人,横竖也不能科考,只怕日后註定要做个商人,也就应了。谁晓得没过两日他便被官差半夜提出,临走时他要我记住他的话,还要我照料贺公子。我这才明白,他那是生死託付。” 说到这里冯良吐了口气,对郑三道:“后来的事你也晓得了,我被放出后等不到他,便在当地寻了几年,又来到这里。” 郑三听他最后这几句说得轻描淡写,中间经歷了多少波折都混不在意。只想眼前这人虽然年纪轻轻,竟然一直打熬着,没享过几日的福。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怜惜。也不管刚被冯良凶过,倾身拥住他,用了抱了抱,心中只道:我日后定然要好好待他,不让他再受半分苦楚。 冯良被他拥的有些láng狈,便有些恼:“方才说你不听,油着手又来碰我,放开!” 郑三这才松了手。依旧楞楞地望着他。
第21页 冯良被看得不好意思。转头向桌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罢,这样闷着不说出来谁又晓得?” 郑三张口yu言,忽然没有来地一阵害臊,心中也觉得纳闷,当初那样的话都能说的出来,现在这个居然不好意思了。又见得冯良瞪了过来,便露出一个傻笑:“我晓得就好。” 要待你好,我晓得就好。 《番外完》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