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欢宠无度》 第1章 雪中女子 第1章 雪中女子 北风卷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似要吞揽一世喧嚣。飞禽走兽仿佛都被这样猛烈的风雪逼回了窝，方圆几里格外冷清。 一座楼阁小驿应该是有着术法结界加持，未染银妆，虽干净融暖，却显得不协调了。 这便是方圆几里唯一的驿站，平时清静无客，今日因为这天气竟热闹了起来。 店里伙计忙着帮客人饮马，扫落货物上的残雪，恰好看见一名女子缓缓走来。 这女子肤白唇红，披着素色连帽裘衣，怀里抱着一团看起来毛茸茸的白毛宠物。她的神态闲适，与方才那些客人风尘仆仆完全不同。而且笑容温和，给人亲近之感。 伙计停下手中动作，上前招呼，笑道：“姑娘请进来坐。” 女子点了点头，随着伙计进了驿站。但见里头热闹非常，恰好余一张桌子，便走过去坐下，要了些吃食，一壶茶水。 驿站里的人大都是来这里捕猎或者运货的，左右行程都已经被风雪耽误了，便来此吃些酒，暖暖身。粗犷的汉子们不矫揉造作，一天的疲惫全都就着酒水咽了，言行豪迈，高谈大笑。 看着这些情景，女子抚了抚怀中阿纯的毛儿，由心而笑。 女子姓姬，唤无曲。其实她平时也极爱酒，只是这阵子疯魔了，喝不得，喝不得。 抿着店小二送过来的热茶，倒也清冽芬芳，喝下去暖洋洋的。 万妖峰位于极北，本就常年积雪，若看景儿，三伏天来这里雪景也极为不错。 取了点肉喂给阿纯，觉得它的毛由冷回暖，姬无曲也不禁感慨，寒冬腊月的来这万妖峰，着实是作死了。 作死归作死，终归也该冷静冷静。 个中缘由无非要追溯到前些日子。 她月前得了一秘法，听说酿出来的酒极烈，想着师父是个好酒的，回了镜林山就迫不及待地试了，打算孝敬师父。 前阵子酒出，闻着不错，她抿了口，够烈！ 觉得酒头味道也不错，于是为了保证浓烈，连勾兑也没有，直接拎着一坛子酒头便送出了手。 师父当时正在兴头上，和着林间晚风，把一坛子酒直接灌完了。可最后没事儿人似的，还夸赞了她几句譬如徒儿有心，酒酿的不错，挺烈的，下次再带一坛之类。 姬如曲说不失落是假的，从小到大三百来年，就没见她家师父醉过酒。 再一想，师父毕竟是师父，哪是一坛子酒就能醉的？ 在心里一边数落了那秘法之坑人，之无用，之夸大其词，之言过其实。一边惋惜着，还不如留给自己喝，毕竟光尝酒头就知道它勾兑之后有多醇香。 啧啧。 未能得偿所愿，自然兴致全无。姬无曲努力让自己郁闷地不太明显，捏了捏面皮，扯出个好看的笑容，并且顶着这个笑跟她师父唠了半天闲话。 可能是天时地利人和赶顺了，最后最后末了末了，她小心愿成了……虽然出了个茬子。 姬无曲行礼拜别，道了声“徒儿告辞。” 当时低着头，半晌也没听见师父出声，于是抬头，正对上一双如深潭般的眼睛。 第2章 唤我九霄 第2章 唤我九霄 那双眼里满是她看不懂的情绪，炙热的可怕。里面就像是藏着一团漩涡，谁看了这双眼睛，谁就会陷进去……也或者说，这双眼睛就像是想把谁吸进去，带着谁一起万劫不复。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总归有些不自在，姬无曲回过神，回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可，上到表情下到着装全算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她便小心翼翼得出了声，疑道：“师父？” 对方像是没有听见，依旧凝视着她，认真专注，带着一股压迫感。 姬无曲皱眉，莫不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 正思索着，忽然便被一股力量拉扯着撞进了一个灼热的怀抱。如果鼻子没有被撞出问题，那么她不会闻错，那是师父身上惯有的冽香，如山间清泉一般，此刻却夹杂着丝丝酒气。 修长的手抚平姬无曲皱着的眉，转而向下，把她箍了起来。 熟悉的，属于她师父的低沉嗓音如呢喃一般出现在耳边，却带着一丝迫切和不送拒绝……他说，“唤我九霄。” 似有似无的热气吹得她耳旁痒痒的，师父的体温烙的她整个人也热了起来。试着挣了挣，不但没能出去，还使得箍着她的双臂又紧了紧。 她家师父名域，字九霄。如今在这世上，能唤他一声九霄的，必是哪家的始祖老前辈。 旁人谈论关于他的话题，还需在后面加上“尊者”二字，或表敬仰，或表辈分。故姬无曲从来听到的，多是赫连尊者。 还真没听谁唤她师父为九霄，而且看方才那神态语调，怎么也想是在对情人说话……或者说是撒娇？ 被心底这两字雷的外焦里嫩，姬无曲再不敢放开脑洞瞎想了，顺便清醒了不少。 再细细想一下，大体了然。 师父容貌似乎是她百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了，再加上活了这么长久，说没点儿风月史是不可能的。 看这情形，师父说不准是把她当成了哪家的姑娘，啧，好奇心上来了。 好多时候姬无曲总是行动比脑子快，登时便开始套话：“我是谁？” 赫连九霄闻言，缓缓把手臂松开些许，低头望着姬无曲，轻声道“阿凝……” …… 姬无曲愣了，老实了，不说话了，整个人都变傻了。 姬凝，表字无曲。 女子极少取表字，她这字还是她家师父给取的。 不过师父取了无曲二字，从此人人便都唤她无曲，就算小辈也无非在后面加道尊二字，也就是无曲道尊。 如今，唤她一声阿凝的，堪堪余师父一人。 赫连九霄看着怀中人一贯清澈的眸子，现在里面多是呆滞，再多便是惊吓，竟无一丝半点的喜色。 微怒，便径直吻了下去。 姬无曲活了三百年，烂桃花受过，情债也欠过，两情相悦后一拍即散也有过，但这吻的确是头一遭，故本就没回过神的脑子又晕了几晕，没意识地感受着齿间冽香和酒气，恍恍惚惚地卖力装死。 只是死着死着蓦然诈了个尸，原本不太灵光的脑子如今悄然转了个弯儿。 手虽活动受限，但从储物袋招个东西的能力还是有的，于是一把迷香掏出来，用她微弱的修为打进了她家师父的身体里。 第3章 驿站偶遇 第3章 驿站偶遇 这东西是她凤翊师叔给的，听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大荒古界独一份儿，极其珍贵极其体面极其好用极其有效，一息便倒的迷香。 如今头次试用，效果真是奇了……根本没啥用！ 再没办法做别的，虽然吻本身是美好的，但她家师父这一吻，明显豪夺甚是激烈。 终于，在姬无曲将要窒息之时，用力一挣，挣脱了，用力一踹，踹倒了…… 吹着山间的冷风，感觉还是有些不真实…… 姬无曲此时第一反应想，看来师叔那迷香还是可以的，就是一息便倒，有一点夸大其词。 本是撒丫子就跑，但还没跑出镜林山便折了回去。想着虽然师父血脉风骚强大，又倒在了家里，但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灵兽趁人之危把师父叼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遂把她家师父扛回了房间，盖上了薄被，便心安理得地离开了。 姬无曲实在需要冷静，想要冷，当然的便是往北，最北不过这万妖峰，于是带着阿纯……阿纯带着她来了这里，顺便可以串个门子。 想来整个大荒古界，敢在赫连尊者身上下蹄子的人，估计她姬无曲是头一份了。 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姬无曲又喝了口茶水压压惊。自我安慰：许是同名，同名……或许师父口里的阿凝，是赵凝，钱凝，孙凝，不一定是姬凝啊。 姬无曲一边顺着阿纯的毛，一边顺着自己凌乱如狂草的心。 伙计又进门来，后面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艳丽，看起来都颇为不俗。 伙计走到姬无曲面前，礼貌笑问道：“姑娘，可否让这二位与您拼一拼桌？” 姬无曲微笑点头，道了声“可以”。 那两人便与姬无曲同坐一桌，坐在对面，每人只是要了壶酒。 不一会儿，看他们的酒上来了，姬无曲将自己茶杯举起，向他们微笑示意，随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举止大方，温和有礼，算是打个招呼。 相逢即是缘分，姬无曲从来不是冷人。 男子见她此举，也学着她的动作，饮尽了杯中酒，向她笑了笑，表示友好。 那女子却明显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男子变亮的眸子，心下不悦，登时上下打量了姬无曲一眼，虽有加隐藏，可眼中那一抹轻视到底还是显露了。 “这是哪家的小辈，仅聚气的修为便敢来这里，不怕送死吗？” ……姬无曲心下感觉好笑，想不到这微末的修为却让她显嫩了？倒成了别人家的小辈。 不过也难怪这女子有此想法，毕竟姬无曲修为的确不高。就连周围这些吃酒的力气汉们，怕是也不只聚气了，遑论这两个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好苗子的人。 估计人家刚断奶就过完了聚气期了。 起码以前姬无曲是这样，她也曾辉煌过一阵子，也曾因为不错的天赋引发过不小的轰动，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修为尽散不说，丹田也给毁了。 本聚气修为是活不了多久的，不过师父为他寻得宝物木决，才得以续命。 男子见姬无曲不说话，以为她不悦，便解释道：“姑娘莫怪，我这徒儿是口直心快的脾气，没有坏心眼。” 原来还是师徒关系。 第4章 我还年轻 第4章我还年轻 姬无曲正在斟酌措辞，既能对这“口直心快”一说表示赞同，又能解释出她没见怪。所以回话就慢了，所以就被那女子抢了先。 “师父，我说的可是实话，是为她性命着想。”于是又转头问姬无曲，“小辈，不晓得见了前辈要称呼一声的吗，你家大人呢？” 姬无曲想，这是把她往年轻里说呢，应该高兴才是，故笑得愉悦而又腼腆，老实道：“大娘好，我家大人不在。” 女子听了自然不悦，怒道，“你……岂有此理！” 男子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便一定是个好脾气，此时见女子要炸毛，便道：“不得无理！” 话是严厉的话，表情是严厉的表情，气场也好似是有些，但是不知怎么，总觉得这是温言暖语，全然没他想要的效果。 可见这师父是个会惯着人的。 虽然效果没有，那女子也不怕，但是总归，最起码的尊师重道还是要做一做，所以有了片刻的消停。 男子礼貌道，“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姬无曲如实回答：“本来要去万妖峰访我师叔，雪下得太大了，便来这里歇息片刻。” 男子笑了起来，颇为温和，道，“如此，我们也要去万妖峰，如果姑娘是一个人的话，不如同行吧，这样相互也有个照应。” 女子满脸不乐意，憋了半天，终于在姬无曲说“好啊”的是候憋不住了，嘟哝句，“哪是相互照应，跟着这拖油瓶，少不得连脚程也要变慢。” “且这大雪天，正是猎丹之人最宜狩猎的时候，如此危险……”再带着一个没用的人，太累赘。 不过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已经被姬无曲截了，笑着接道，“如此危险，当真要相互照应一些，看来我们同行，实在是必要之举。” 看那女子的架势仿佛还要说些什么，男子便横了她一眼，算是略微警告。见人看起来老实了，才看向姬无曲，缓缓道，“姑娘言之有理，依在下所见，姑娘应该是人修？” 见姬无曲点头，便又道，“那猎丹之人应不会找姑娘麻烦，他们想要的无非是我们的内丹，若我们到时无法护姑娘周全，姑娘跑便是，他们不会难为你的。” “师父！” “好的。” 两人齐齐出声，不过一个皱眉扁嘴，一个笑容满面。 姬无曲甚悦，这两人是万妖谷的妖化形而来，总归是小辈，她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 “在下姓常，表字伯川，这位是我的徒儿，彩羽。” 彩羽，啧，一听就是个禽类，到底本体是什么，却不清楚。常伯川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仿佛是她师侄辈的，姬无曲健忘，不记得是哪个师兄或师姐座下徒儿。 姬无曲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自己的表字，而且“姬”这个姓氏也不是常人可用。但她也懒得再捏一姓名出来，所幸便道：“公子唤我阿凝便可。” 彩羽瞥了一眼姬无曲，继续努力持之以恒地讽刺挖苦，道：“倒是个自来熟。” 姬无曲没理会她这茬，喂了肉给阿纯，继续道：“它叫做阿纯。” 常伯川略微不悦，睨了眼彩羽，见姬无曲没有见怪便放了心，柔和笑道，“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名字也不错。” 第5章 可能丢人了 第5章可能丢人了 当时姬无曲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是个小东西，奄奄一息的，可怜见儿的，没忍心便把它抱回了家。后被她养的毛色纯亮，所以名为阿纯。 饭足茶空，三人见外面的风雪没有消停的趋势，便不再久留，直接上了路。 彩羽召出自己的坐骑，施了个术法使风雪不沾身，完后还向姬无曲挤眼挑衅。 不过这次挑衅倒是成功，姬无曲可羡慕的紧，若她的修为也足够支持这术法，她也不至于来此歇息了。 可怜她的聚气修为连驱寒都不足，裘衣穿在身上还觉寒意十足。羡慕归羡慕，她若修为还在，也不会遇上师父了，虽说一码归一码，但若矫情一些想，若修为还在，却不会遇上师傅，那她定是百万个不愿。 常伯川见此，暗叹自己徒儿年幼无理，略有歉意，和气道：“阿凝与我同乘一骑吧，这样我的术法也能帮你护住风雪。” 闻此，彩羽冷哼一声，不理会二人，驱着坐骑扬长而去。 姬无曲笑着道了谢，婉拒了这番好意。“我这一路全靠阿纯，它脚程很快。” 听见这话，阿纯从姬无曲怀中跳到雪地里，一息之间便由原来那一小点变得勇猛雄壮，看起来颇有些威势。 常伯川奇道：“我才知道，这一只白狮妖兽，方才竟把它当做了猫儿。” 阿纯被戳中心病，登时蔫头耷脑，很是不高兴。 它与姬无曲最相同的地方便是两者身子都出了些许问题，这只本该威风凛凛的白狮却没有该有的强大战斗力。 不但如此，本来高阶妖兽，该是智力不输人修的，阿纯却还不如五岁孩童。但是也因此十分好哄，听见姬无曲道：“我家阿纯本事不小，识路跑的快又威风，怎能是猫儿能比的？”便又变得精神振奋干劲十足。?姬无曲心头一紧，眼中黯然，叹一声她家阿纯实在是好哄好养活的同时，也不由有些心疼。 不再多想，姬无曲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跟常伯川打了个招呼便上去行路了。 见那一人一兽皆为纯白，飞扬而去，像是要和雪地完全融在一起了一样。女子发丝调皮地从帽中探出，漆黑如墨，飞扬在风雪中，惊艳夺目。 不自禁笑了笑，常伯川也驱着坐骑追随而去。 姬无曲行了一段路，也不见彩羽，虽然那丫头出不出事与她无甚关系，可要是有她跟着那丫头还出了什么万一，她这趟门子就没必要串了，不然见着凤翊师叔着实掉面。 于是等常伯川行过来便问道：“伯川公子，怎么还不见你家徒儿？” “彩羽她向来如此，许再行几步便见着了。”常伯川虽然如此说，却不自觉皱了皱眉，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见人影，常伯川明显有了几分焦急，道，“如此天气，少不了猎丹者，我们快些寻到人吧，免得出了什么事。” 姬无曲点头，顺了顺阿纯耳朵附近的毛，道：“阿纯，我们快些。” 阿纯显然喜欢这种亲昵的举动，于是愉悦地眯了眯眼睛，加快了脚步。 常伯川忽然停在原地，道，“我闻到了彩羽的气息，却不在咱们该走的路上……” 第6章 邪门了 第6章邪门了 姬无曲接道，“去看看吧。” 于是两人便改向东北方，　行了不远便听见彩羽的声音。 “谁给你们的狗胆？告诉你们，我师父就在后面，让我师父知道了，早晚把你们都杀光！” 转而又听到了一个男声，这声音，这语调，论傲慢尖锐实是不输彩羽。 “呦，你师父？你自己不从正路上走，你师父能找着你吗？” 又听见另一个男声道：“由这罗盘看来，这方圆几里就没有我们对付不了的妖！你师父来了，也不过是给我们添猎物罢了。” “呸！我师父多厉害，哪是你们几个蠢东西能比的！” “管你师父什么人，你先露个原形给我们看看吧！” 随后便听见一声尖叫，听着这响彻云霄的气势，这嘹亮度，必然是彩羽。 方才听见彩羽那声“谁给你们狗胆”的时候常伯川已经冲了过去，这会想必已经到了。 比起常伯川的速度来说，姬无曲这自以为火急火燎的速度着实等同龟爬。 等姬无曲到的时候着实吃了不小一惊，讶然：“嚯！好大个儿孔雀啊！” …… 她不是应该在心里惊一惊然后憋好了么，怎么就给说出来了。 瞧那孔雀瞪人的势头儿，八成就是德高望重豁然大度平易近人的彩羽前辈无虞。 想不到竟是只孔雀，那还真得护好了，说不定还是凤翊师叔的亲戚。 移开目光，便见除了常伯川之外还有五人，估计就是猎丹人了。 五人对一人，且那五人个个不弱，要真斗起来估计常伯川和彩羽真会送命。 两方正在对峙，猛不防听见姬无曲那一声，便纷纷回头。 方才那个声调语气嘹亮度不输彩羽的男人看向姬无曲，语气颇为不屑：“非妖的趁早滚开，没内丹老子懒得下刀子！” 姬无曲左耳听了这话，右耳立马就倒了出去，全然没当回事。不过为了让他不至于冷场尴尬，便好心回了句，“你们继续，我看完了就走。” 那人显然是个急脾气，听了姬无曲的话便怒了，扯出一丝阴狠的笑容，面露狞色，“你这点修为等同凡人，竟也敢不识抬举！待我先拿你的血庆祝今天收获！”说着，便向姬无曲攻来。 常伯川见情势不对，便紧随那人之后动作，欲救姬无曲，却见其余四个人皆是往他这攻来！ 眼见着那四人就要围攻了常伯川，彩羽又怒又急，她虽然变回了原形，但嘴巴还在，登时便炸了毛：“你个拖油瓶，光会坏事！还……” 说着说着，蓦然忘了言语，因为眼前的事太过诡异—— 那五人谁都没有出手，且纷纷停住了脚步，一脸茫然，又有些惊恐，像是见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 常伯川剑刺向其中一人，竟极其容易便得了手，那人也一脸惊讶，却仿佛不知自己为什么受伤，只是颓然倒地。 俗话说趁人病要人命，常伯川虽温和谦恭，在敌人面前却也把这句老话理解了个几成，转眼其余四人皆纷纷倒在他剑下，生死未知。 那些人能动能跳，却像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不但没有出手，甚至连防御也没有。常伯川伤他们就像砍白菜一样，容易得很。 邪门了。 第7章 坏事做多了会抽风 第7章 坏事做多了会抽风 常伯川皱眉，他本以为今天苦战一番是免不了的，甚至不幸的话会送了性命。却不想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 常伯川先是看向一旁的彩羽，只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明显被惊讶到了。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的徒弟他了解，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由又看向姬无曲，只见她如同在驿馆时一样，面带几分笑意，姿态雍然。 这般处变不惊，想来连他也难做到。可气度归气度，那人怎么说也只是聚气期的修为，怎么着也有不了这般手笔的吧。 常伯川摇了摇头，不再多虑，毕竟总归危险解除是好事，他只当这五人平时坏事做绝，遭了报应，以致打架的时候齐齐抽风。 随后走到姬无曲身边，关切道：“阿凝姑娘，没事吧？” 姬无曲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那边彩羽回过神来，看见这个便不愿意了：“她当然没事！她只会惹麻烦，没本事还敢挑衅，差点就都没命了！师父你还关心她！” 姬无曲本着慈悲为怀的心，不跟一只受了惊的鸟一般见识；本着笑世间可笑之人的心，挂上一抹笑容；本着友爱和善的心，决定跟她打个招呼。 她寻思着，怎么开口才妥帖，才能让这只喜怒无常，十分骄傲的孔雀听着舒服，于是看着它的圆眸，疑道：“你是……彩羽姑娘？” 她自认语调表情皆完美，终究不知哪个字说岔了，戳了这孔雀的心窝子，它瞪了瞪眼，不言语了。 常伯川愠怒：“彩羽！不得无礼。你擅自行偏路，还敢推卸责任，回去领罚！” 他虽是这样说，但眼中的心疼着实不少，也片刻不耽误地走过去为彩羽解脱束缚。 瞧着这斯软绵绵地训人，姬无曲着实想笑，同时也不由默默在心想——她自己要让这么个师父管着，指不定现在成了多大的祸害呢。 默默赞叹她师父赫连尊者功德无量。 犹见彩羽依旧在嘟哝，“要不是她出现，我怎么会……” 后边内容具体姬无曲也没听，左右不是什么中听的。姬无曲从阿纯身上下来，看了一眼这五人，竟发现剑伤虽刁钻狠辣，却不是致命的…… 这么仁慈？ “敢问伯川公子师从何人？”翻译成她内心版本便是，不知道谁教出了这么“心慈可爱”的徒弟？ 反正她那一班五个徒弟，没一个能干出来这事儿的——徒弟都被打回原形了，遑论杀之，便是剐了他们挫骨扬灰，也嫌轻了。 先不说没人做得出来这事，她那五个乖徒儿若是真做出来了，她教育教育是轻的，要让他们祖师爷教育教育，他们少说得留半生阴影。 不过彩羽明显误会了，竟然傲道：“我师祖，常人见到了也要唤一声紫寒道尊，岂是你这等无名小辈能过问的？” 姬无曲叹了口气，紫寒道尊，便是师兄心心念念爱之若骨，生不得之死不休的美女，她倒是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却是远近闻名的冰冷的性子。 看了看常伯川，再想想紫寒，再看看这彩羽……想来他们师门风气就是徒弟不肖师父？ 叹了口气，实在无话可说，却又忍不住不说。 第8章 美貌师叔是妖孽 第8章美貌师叔是妖孽 “冒昧问一句，”姬无曲顿了顿，道，“不知伯川公子为何留得他们性命？” 常伯川愣了愣，却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留手十分不妥。但他只是不惯杀人而已——即使知道如果今日没那奇异之事，他们三人很可能会毙命在那五人手上。 一时语塞。 此时却听彩羽道：“师父，你又留了他们性命？” 彩羽被猎丹者施了术，少说也得三天才能恢复人形，不过此时这样尖锐的话说出来竟出奇得没有那么违和。 也不待常伯川回话，彩羽便径直掠到离她最近的一猎丹人旁边，一翅膀忽过去，那人脑袋立刻离体，立刻死的不能再死。 常伯川也不拦着。姬无曲听彩羽那句“又”字，想来这事是惯常发生的，彩羽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其余四个也如此被料理了。 合着这对师父惯常喜欢这种事，也就是师父先把人打的半死不活，然后徒弟上去补刀杀人……啧啧，真是活的久了什么神奇的事儿也能见着。 “师父，你可想，这几人留得命在，咱万妖峰就得有多少小妖以后要送命，怎能不杀呢？” 跟这丫头处了这好一会，总算听见一句明理的话。 却见常伯川叹了一口气，道：“咱们继续行路吧。” 姬无曲也照模学样地叹了口气，无语望天，她真不知道这厮叹个什么气。 后来便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两人一孔雀一白狮便又向万妖峰走去。 万妖峰顾名思义，里面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是妖，凡是化了形的，在这里都有个窝。若是不适合这种气候修炼的，就在这里安个窝做老家，也算是上报一下存在，之后在别处常住也可以。 凤翊此举，算是给妖类占了个地盘。 也有些许妖不在这里安窝，跑别处站山的——比如梨花堂那一班妖，又比如赫连尊者，也就是姬无曲的师父。 姬无曲来此之前捏过一个传音符通知凤翊师叔，不过没等到回音，也不知他收到了没有。果然凤翊师叔和师父比起来有些不靠谱，单说回音这事，回谁不回谁全靠心情，所以话传没传到也难知道。 万妖峰虽然很大，山头也颇多，不过入口就一个，也就是他们眼前这个。 常伯川看向姬无曲，温和道“马上就是万妖峰了，没有令牌的人是不让进的，阿凝姑娘，你可备了？” “嗯，可是这个？”姬无曲从储物袋中招出一令牌，此令通体赤红，上面纹的是朱雀浴火图。——那只骚包的朱雀，就是她凤翊师叔。 不带令牌，难道指望她家不靠谱的师叔出门来接她？ 想法刚刚散去，便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这声音极易辨识极其好听，基本从姬无曲第一次听过便记住了这个声音——她家师叔凤翊尊者的。 于是她便从阿纯身上下来，给它个示意，阿纯便又变的如猫儿般小，跳回她怀里。 果然，没过三息，人就出现了。 姬无曲时常赞叹师叔美貌，虽然她师叔是个男人，可她觉得，用“美貌”二字形容才十分贴切。 她想，“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说的定是师叔这样的人，嗯……朱雀老妖。 第9章 她是你师姑奶奶 第9章她是你师姑奶奶 论好看，师叔也是难得能及得上她家师父的人，不过她家师父让人望之生畏，而师叔则是和颜善笑。 她更偏爱师父那种，故在心里把师叔容貌排在二位。 “小无曲，稀客啊稀客。”话随人至，事实证明老朱雀的声音也十分好听。 姬无曲行了个礼道：“师叔，好久不见。” 凤翊笑道：“可不是好久不见，小无曲，不是嫌弃你师叔这冷么，怎么寒冬腊月的过来了？” 这话说到姬无曲症结所在……要不是躲事儿，她也不愿来这作死。可心里这样想想也就罢了，嘴上得说，“闲来无事，想师叔了，怎么师叔还不欢迎？” “欢迎欢迎，小无曲过来是给你师叔我面子，哪能不欢迎？” 旁边一人一孔雀已然傻眼——合着那人的师叔是他们峰主！ 风中凌乱，他们愣了半晌才想起要行礼。 “见过师祖。” “见过祖师爷。” 孔雀自然是不能行礼的，只能行个口头礼。 凤翊这才注意到她，问道：“这不是紫霞那徒孙么，怎的变回了原形了？” “回祖师爷，我们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五个猎丹人，才……”这时彩羽方懂伏低做小，话也说的小心。 凤翊等彩羽说完缘由，便看向姬无曲，道，“无曲，你是和他们同路而来的？”得到姬无曲肯定得回答之后又道，“怎的你在，还让这小辈出了事？” 说着便随手一指，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术，便将彩羽变回了人形。 这话说不上责怪，只能算是家长里短唠两句，凤翊说话本就面带三分笑，看起来更是没什么怪罪一说。 姬无曲如实道：“是我照顾不周，在我眼皮子底下让小辈受了惊” 常伯川听两人谈话，已然明白姬无曲的身份。 能唤师祖一声师叔，又能称作无曲的，可不就只有无曲道尊了？ 想来无曲道尊便是以幻术超绝而闻名，联想今日那五人诡异之处，看来他们定是着了无曲道尊的幻术，如此…… 常伯川想了想，便道：“回师祖，若是没有无曲道尊，徒孙二人可能就回不来了……彩羽至此，无非是自己顽皮，怪不得无曲道尊。” 凤翊闻言笑道：“怎的称‘无曲道尊’这么生疏，你唤我一声师祖，也该唤无曲一声师叔。” 常伯川便老老实实依言叫了声师叔。 姬无曲点点头算是回应，却不由觉得觉惊奇，啧，师叔这排辈份的本事见长啊。 难怪姬无曲这样想，凤翊不靠谱的事办的太多，加上做惯了长辈，故对辈分一事较为模糊。 不想，如今却通透了，刚要就此事夸一夸她凤翊师叔，当做抹在嘴上的蜜——甜了她家师叔，她在这里才能呆的舒服。 刚要想想措辞，便见凤翊看向彩羽，一本正经道，“你是紫寒家的徒孙，见了无曲，该唤一声……师姑奶奶才是。” ……姬无曲想，此事还是不要提了，一会儿换个别的由头随便夸一块，让他师叔高兴便可。 彩羽本就觉得没认出无曲道尊着实是自己眼拙，此刻一句师姑奶奶更是能让她风中凌乱了……张了张嘴，舔了舔唇，说不出口…… 第10章 瞒着我师父 第10章瞒着我师父 常伯川也不想指师祖的过错，可是这时实在尴尬，犹疑一下，最终他还是小心翼翼而又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地提了句：“师祖……该是叫师叔祖罢。” 凤翊似是不明常伯川是为何说这句话，只是腆一张老脸道，“没错，是师叔祖，有什么不妥？” 彩羽此时才能对姬无曲行个礼，乖巧地唤一声师叔祖。 凤翊对常伯川和彩羽道，“你们先回去罢，我带着小无曲逛一逛咱们万妖峰。”说着便带着姬无曲走了进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姬无曲总觉得阿纯到这里开始变得恹恹的。 “小无曲，九霄师兄怎么没同你一起过来？” 姬无曲闻言一个激灵，凤翊师叔虽然不靠谱，可这话从来都问道点子上。 看着漫天飞雪，姬无曲尽力把乱闯进自己脑子里的画面冻死扔掉，略冷静后半真半假道：“无曲酿了酒把师父灌醉了，怕受责罚，想借师叔您这里躲一躲，故……” “故……你刚才说想师叔我，是客套客套？” 姬无曲总觉她家凤翊师叔扫过来的眼神看似顾盼生情，实则让人毛骨悚然，若她所料不错，她哪怕给出一丝肯定的回答，就得被扔出万妖峰。 所以她只得道，“倒也不是，想念师叔您如果算作原因的话，少说也得占七成罢。” 凤翊认可地点点头：“这话还比较可信，毕竟就着师兄把你当小祖宗宠的这势头儿，你便是想要捅死他，他也得巴巴递上刀子过来，何况区区一壶酒。啧啧，看来小无曲真是想你师叔我了。” “那是，那是……”得着空子，姬无曲赶紧伏低。 “所以……毕竟无曲还是犯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所以请师叔莫要让师父知晓我来您这……” 凤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还是故意，只道：“既然无伤大雅，让师兄知道了又何妨？”而后又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犯了错想起来投奔你师叔，你师叔我人甚好，自然要帮你瞒一瞒。” “那是，那是……”姬无曲继续伏低。 “不过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你师父必定担忧，知会他一声也好让他安心。” 姬无曲心道，师叔你知会完了之后师父安心了我可不安心了，正拿捏措辞的时候，听凤翊话锋又一转。 “你师父这么大年纪了，见了许多人事，这点小担忧约莫也受得。你师叔我甚是明理，既然你来了，我自然要站在小无曲你这边。” “那是，那是……”姬无曲干笑。 “对了，忘了同你说，屹林也在我这。” 凤翊口中的屹林便是姬无曲那位思慕紫寒道尊的师兄。这师兄姓南，单名一个羌字，表字屹林。 “师兄来这里估计是来寻紫寒师姐的。不过许久未见，来这里能遇到师兄也算不错。” “唔，还好吧。他可没有小无曲你得我心，如今小辈惦念老辈的可不多啦……” “……” “怪不得你师父一惯宠你，想来缘由就在这了。” 姬无曲犹疑半天，还是说道：“也许是因为当初师侄救了师父一命呢？” 凤翊看似颇为赞同，道：“也是，共患难过么，自然不同。”末了还是坠了句，“再者，毕竟小无曲你孝敬长辈啊。” 第11章 别人家的师父 第11章 别人家的师父 姬无曲沉默，做出一副恭听状，听她家师叔淳淳教导。 阿纯似是有些不舒服，翻了个身，似呜咽似呻吟的出了那么个声儿。 姬无曲停下脚步低下头，正对上一双泛着水光的狮眼，于是问道：“阿纯，怎么了？” 阿纯听得懂话，却不会说，只是耷拉着一张狮脸，表示自己不好受。 “小无曲，你从哪拐来的这么一团小家伙？叫阿纯？来给我看看。” 毕竟是兽类，还是兽类的头子，怎么的也比她懂吧，姬无曲想。于是把阿纯给她家师叔。 凤翊接过这茸茸的一团，“这是个白狮啊，少说也到了化形的年龄了，怎的还不化形？” “师侄见到它的时候，它便不同其他白狮崽子那般利落，后来也没什么异样，今天算是反常了。” “嗯，我仔细看看。” 凤翊把手轻置在阿纯头上，闭上眼睛。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只见阿纯一张狮脸表情颇为享受。 缓缓睁开眼睛，凤翊道：“无妨，不过是幼时有伤，血脉滞塞。这里这么多妖类常年生存，早把万妖峰养的灵气充足，适合妖类生活，它至此血脉有所感应，才会不适。” “不如这样吧，小无曲，你把它交给我几天，师叔我保证到时候让你见一个健康化了形的白狮。” 对阿纯有益的事姬无曲也不会拒绝，师叔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故点了点头。“也好，有劳师叔费心了。” “无妨，这一团你师叔我摸着甚是喜欢，费些心也甘愿。” 看着凤翊笑得风华绝代，姬无曲看着他怀里白毛狮子转变为一脸享受的表情，有点吃味儿。叹了口气，暗道，反正阿纯是自己家的，让他抱两天又何妨…… “总归是阿纯更重要些，师侄这老不死的，逛万妖峰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回。师叔还是快些带阿纯去治病吧，不然师侄总归不踏实。” 这话说得也正对凤翊的心思，于是十分痛快道：“师叔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唤落雪阁，马上带你去。” 说话间一手抱着白狮子阿纯，一手拎着姬无曲的后领子，张开双翼带着他们飞升上空。 品味着着砸在脸上的雪渣渣，享受着剐在脸上的寒风，一个没憋住，又想起来师父的肩膀了，心道：师父啊，我想回家…… 理智还是有的，所以不能回去，于是姬无曲只当来这是享受刺激的。 姬无曲只得在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这不是师父，不要拿他跟师父比，这是师叔，是别人家的师父…… 有知有觉，又痛又冷的，终于到了落雪阁。 “小无曲，便在这里住下吧，里面有小妖伺候着，师叔我亏待不了你，住多长时间随意。” 姬无曲心道，等我冷静够了就再也不来师叔你家这鬼地方了。 凤翊见姬无曲面色不善，打了个哈哈，道：“有什么事传音给你师叔我便可，万不可委屈了自己。好了，自己多看看吧。” 说完话，便连人影也见不着了……说得好像给你传音你会回似的。 ……对着落雪阁的门，姬无曲还是想起了她家师父。暗道自己当时太冲动了，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醒了没有。 第12章 五湖四海八荒六合 第12章 五湖四海八荒六合 说实在的，灌也灌了，踹也踹了，跑也跑了，再这样后悔着实不人道些。 可是又一想，灌也灌了，踹也踹了，跑也跑了，再不担心一下子，也实在是丧心病狂。 抖了抖裘衣上的落雪，也抖了抖心上的乱草苗，姬无曲报着一颗皈依佛门的心进了这落雪阁。 门刚刚被推开，便见八只小妖分成八溜烟跑了过来。个个长的颇喜庆，装束个头儿都一般无二。 打头的一小男妖道：“可是镜林山的无曲道尊？” 也不待姬无曲说话，便又道：“看您容貌气质，十成十的是无曲道尊。早闻道尊貌美似仙，果然不假。” 姬无曲心道，她要是嘴上抹了这小妖一般的蜜，也不至于被拎着脖领子提溜过来了。 礼不可废，方才沧桑一点也就算了，如今在小辈面前就算不成端庄威仪，也得看上去是个正常人一样。于是登时端成一个长辈的样子，面露慈爱。 打头的小妖看见姬无曲很好说话的样子，喜滋滋的报上八人名字，姬无曲没忍住又叹了声，叹这万妖峰不同寻常，叹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别人家都叫梅兰竹菊鸟语花香，着实没这五湖四海八荒六合有气势。 姬无曲便又问：“好名字，谁给你们取的？” 小五，也就是打头的那男妖自豪地笑道：“回无曲道尊，这是十年前赫连尊者来此小住时为我们赐的名。” …… “甚好，甚好……” “道尊里面请。”右侧打头女妖也就是小八，笑容满面满面笑容的道，看得人十分愉悦。 于是姬无曲也就十分愉悦地往里走，边走后面四男四女八个小妖边随着。 “赫连尊者也来此住过吗？”姬无曲问道。 小五又自豪道：“自然，赫连尊者每次来了都会在这里小住，十年前我们才来到这里伺候，可尊者仿佛几百年都在这住了那！”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毕竟她嫌万妖峰冷，从来不愿在此过宿，来了也是匆匆来匆匆走。 照小妖们这么说，这地已然成了师父的别居了。 再走进去便看见一片片红梅，这梅花开的烈而傲，点缀这满处银妆。 美则美，只不过处了三百年，竟不知师父喜欢这样的调调。 想起镜林山满山的镜林，什么花都少的很，不想师父竟然喜欢红梅吗？ “这满园梅树也是师父命人植的？” “唔……这个，小五也不知道，不过传言说是雪凝尊者亲手植的……” 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小五慌忙拿手捂住了嘴。 “怎么不继续说了？”姬无曲疑道。 雪凝尊者，能得尊者称号的，怎的也得跟她家师父一个辈分，她却从没听过这一号人。 能称的上尊者的，怎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却听小八道：“道尊莫怪，有关那位尊者的事……峰主有规定，一律不许提，尤其不得在这院子里提。” “莫怕，你们说，这事不会传出去的。”姬无曲如是道，不过一众小妖都缄了口，凭她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说。 没有办法，只得把这事搁下，慢慢看别的地方。 落雪阁其实很大，房间也很多，姬无曲挑了一脸采光最好最为暖和的作为卧房。 第13章 所谓阿凝 第13章 所谓阿凝 本说的是来冷静冷静，可这人着实怕冷，草草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便开始就着小妖们给搬来的躺椅休息取暖。 还是想起来那雪凝尊者……雪凝……凝…… 凝！ 她刚刚居然忽略了这个字，雪凝雪凝…… 会不会是师父说的阿凝？ 想到这，赶紧又把小五召回来。 小五小跑着回来，显然对于单独被招过来这事感觉颇兴奋。 “道尊，唤小五何事？” 姬无曲笑得一脸慈爱，“小五啊，你本体为何，可否让我知晓知晓？” “能的能的。”小五不知道道尊单找他问他本体是什么原因，但还是回的很快。 之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小妖是一只兔子……” “真是巧了，我这正好有胡萝卜。”听罢，姬无曲笑的愈发慈爱了，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一根，递给小五。 小五颇不好意思，舔舔嘴唇，犹疑许久，还是接了。 “来，吃吧吃吧，我看着小五吃。”继续慈爱道。 小五双眼泛着激动的光，胡萝卜……道尊给的胡萝卜……道尊看着他吃胡萝卜…… 小五最终还吃抱着胡萝卜吃了起来。 “怎么样，好吃吗？” 不住的点头，就差泛出激动的泪水了。 “那道尊问小五点事……关于雪凝尊者。” …… 小五腮还鼓着，冷不防听到这个，连嚼都忘了，瞪着一双大眼，有些恍惚。 半晌之后，一边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吧嘴里的嚼完，最后憋出一句：“要不……尊者，小五还你根胡萝卜……” “也行，不过本尊者的胡萝卜可不是平常的胡萝卜，那可是结天地之灵气……” 突然，小五扑通一声跪地下了，不知是真哭还是假哭，道“尊者，要不小妖的命给您得了！” “快起来快起来，要你命干嘛？”姬无曲把小五扶起来，叹了口气。这是慈爱过头儿把人吓着了？ 小五红着个兔子眼，带着水汪儿看着姬无曲。 “跟本道尊说说雪凝尊者的事呗？”说着，从储物袋掏出一麻袋萝卜，往小五面前那么一放。 小五犹疑半晌，擦了擦没掉出来水儿的眼睛，一边继续嚼着手中的胡萝卜，一边道：“道尊，其实小五也不大清楚。” “那就把你清楚的和不大清楚的都说说罢。” “是这样，听闻雪凝尊者是我们峰主的师姐，是赫连尊者呢师妹，姓时。” 姬无曲听着，琢磨了一下，时雪凝……还是没听说过。 “听说是个有名的美女，人道是风华绝代。” “然后呢？”姬无曲没忍住，也从麻袋里面掏出个胡萝卜，边吃边听。 “然后听说跟赫连尊者有些情愫……道尊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不过被胡萝卜噎了一下而已。 “其他的没听说，再有就是听说二人在万妖峰往北的一处雪山约战。” “不是有情愫吗，怎么又约战？” “这个小妖就不知道了，毕竟大人们的事嘛，比较复杂，不大懂。” 姬无曲自问自己活了三百岁，但是也不大懂，只问：“后来呢？” “后来，仿佛是赫连尊者把雪凝尊者打死了。” …… 第14章 作了死的姑娘 第14章 作了死的姑娘 姬无曲愣了愣，噎了噎，端着一种处变不惊的长辈风范，问道，“那还有什么是你不清楚的？” “小妖既然不清楚了又怎么清楚……不过小妖不大清楚仿佛雪凝尊者死了之后峰主为什么不让我们提这人，而且赫连尊者每次来必定要来这落雪阁看一看。” 怪不得你不清楚，姬无曲心道她活了百十来年也不大清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五想了想，道，“听说是五百年前吧。” 姬无曲了然，怪不得她不知道这雪凝尊者，合着人家死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叹了口气，姬无曲道：“好了小五你回去吧。” 小五也叹了口气，“道尊，小五退下了。”说完抗着一麻袋胡萝卜回去了。 经过此番，姬无曲心下了然，原来所谓的阿凝，不是赵凝，不是钱凝，不是孙凝，更不是姬凝，而是时雪凝。 此时姬无曲方觉自己踹师父那脚着实是大逆不道。 照小五所说，时雪凝与她家师父之间，那是一段伤情啊。结果人家藏的好好的，她非得灌醉人家揭人家疮疤，太没人性了，太没人性了。 更能体现姬无曲那可悲人性的是她现在欢呼雀跃的心情，除了那万恶的乌龙吻之外，忽然她就一身轻了。 吻嘛好说，反正她老人家虽活这么久没少招男人，但真看上过的也就一人而已，且那人也已被归为年轻时眼瞎不得已犯的思想错误。故，反正那未出现过的郎君，与她这生性凉薄的妾，没有成好事的可能。贡献一个无伤大雅的吻给教养自己百来年的师父又有什么呢？呢？ 姬无曲自认是通达明理之人，故在开导自己这方面做的十分不错。 可现在便搞不懂自己来这个除了妖鸟之外鸟不拉屎的地方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可冷静的？当时真是太冲动了。 转念一想，她家师父毕竟让她灌了，也让她踹了，也被她扔下不管了……所以又秉持着既来之则安之、被凤翊师叔的想念所感动、被这银妆素裹的风景所感化的各种心情，在这里住了下来。 想着等什么时候风雪停了，阿纯病愈，便离开这里。 两三天之后风雪不见停，凤翊师叔也没出现——估摸关于血脉的事都是不大容易的罢，于是姬无曲依旧在这住着。 再说彩羽，孔雀一族都比较傲，早先在驿站，彩羽看见她师父常伯川对姬无曲有些上心。又加上当时她觉得这人美则美矣，肯定是个花架子，才奚落挖苦想让师父看清楚美人的本来面目。 最后，才发现这人是她师叔祖，姬无曲。 那可是无曲师叔祖啊，无曲师叔祖，她心底向往崇拜了几十年的无曲师祖…… 她早先便听过姬无曲，骄傲如她，听完便对这位修为几乎尽丧，却以音幻闻名大荒的师叔祖怀了满心向往憧憬。但又听说无曲师祖不喜万妖峰寒冷，所以一般不来万妖峰，她想见人就得自己出了峰去寻。 她一直想什么时候翅膀硬了出去见一见她崇拜的人……不想这次在驿馆偶遇……每次想到这她都想扯烂自己的嘴巴，她都干了些个什么啊…… 第15章 香气扑鼻 第15章 香气扑鼻 再加上人家对她的无礼既往不咎，救了她性命。所以连愧疚带崇拜的，彩羽天天来姬无曲这儿献殷勤。 所以这些天姬无曲经常见到彩羽，这孩子是个能闹腾的，早先讽刺你看不起你的时候刺得人耳朵疼，现在认可你了崇拜你了，刺得人胃疼。 如今得了空子彩羽大厨便提溜一盒子蘑菇过来，她的厨艺虽是不错，可架不住天天吃次次吃，次次往撑里吃，天天往死里吃。 是时，姬无曲正在躺椅上小憩，冷不防小五颠颠儿的又跑进来，站定之后细汗直冒，道：“道尊，彩、彩羽姑娘又来了！” 彩羽每次来对姬无曲极为恭敬，可对这一干小妖却不甚和善，虽然她尽力做出好姐姐的形象，奈何本性没法改，一众小妖又胆小，难免对怕她怕得狠了些。 姬无曲眼没睁开，懒懒道：“回了她，本道尊在睡觉，没时间待客。” 最后一个尾音刚落地，便听见一熟悉的声音。 “师叔祖，彩羽我又不是客，彩羽是来探望您的。” 听到这个声音小五已经自觉退到一边。姬无曲将将把眼睛扒拉开。无比语重心长地道，“彩羽啊，你师叔祖我今天身体欠安，改天吧，改天咱们先促膝长谈，再秉烛夜游，再大被同眠，怎样？” 话说彩羽是个实诚的姑娘，登时便喜道，“好啊，无曲师叔祖，听闻明天是个好天气好日子，不如就明天吧？” 姬无曲想着万妖峰的漫天飞雪，冷风彻骨，实在想不出来明天是得有多大的地震之类才能让这里有个好天气。 “彩羽啊，你听谁道明天是个好日子的？分明是被人唬了……我同你说，你师叔祖我掐指一算，明天实是不宜……” 话没说完，彩羽已经几步到了姬无曲的躺椅旁，“师叔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说完，不知是跪是坐是蹲着，反正是与躺椅上的姬无曲脸对脸平视之后道，“早闻您修为……修为不足以御寒，万妖峰又极冷，您莫不是着风寒了？” 姬无曲刚要点头称是，再挥手告别。却听彩羽热情道：“师叔祖起来喝口我炖的蘑菇汤吧！去去寒气，明天才有力气同彩羽秉烛夜游。” …… “彩羽啊……” 彩羽把食盒的盖子揭开，香气扑鼻，扑鼻，扑鼻。 “彩羽啊……” 彩羽从容地把蘑菇汤盛出来放到碗里。 “彩羽啊……” 这次彩羽终于应了声，顺手把碗端到姬无曲面前：“师叔祖不用夸奖我，都是彩羽该做的。莫要多言了，您快些坐起来喝点吧。” 小五终于是没忍住，大着胆子道：“彩羽姑娘，道尊不喜欢吃蘑菇……” 彩羽回头，一个刀眼砍过去，没把小五脑袋砍掉，却让他再也不敢把小脑袋抬起来。 见这丫头又要发作，想起平时这孩子震天一吼……姬无曲总归还是拦了拦，“彩羽小徒孙啊，莫要动气，小五这孩子说的也是实话。” 彩羽这娃脸变得比万妖峰雪下得都快，登时刀眼变成一汪清泉之水，眨了眨，委屈道：“师叔祖可是还在怪我前些日子在驿馆不敬吗，那会我不知道您是……所以，师叔祖你还在怪我吗？” 第16章 被桥砸死了 第16章 被桥砸死了 姬无曲愣了愣，头两天瞅着蘑菇汤好喝，蘑菇饭好吃，蘑菇菜可口，吃人的嘴短，于是你热情我热情，吃饭的欢，送饭的也欢。 如今一天七八次蘑菇喂过来，吃饭的不想见蘑菇，顺带也就不相见送饭的，可以说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姬无曲权衡半天，终究还是想拆桥，顺便让这送饭的一气之下再也不想见她这吃饭的。 于是道，“那天彩羽你也的确是有些……” 话没说完，桥没拆好，便被桥砸死了。 桥，也就是彩羽嗓门一亮，嚎道：“那天实属彩羽不敬，可是师叔祖你没表明身份啊，师父见了您都直了眼了，这不怪彩羽会……” 说着说着话忽然顿了顿，哽了哽，想必也过了过脑子，这才想起来话越说越偏，有模有样地抽嗒了一下，又委屈道，“师叔祖，在没见您之前，彩羽听说过您的事迹，一直把您当做心中的神明一样供着。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比崇敬师父都要崇敬您，可是不想第一次见您却留下那么多不好的印象……” 姬无曲心道你大逆不道的话说的还少么，嘴道：“你师叔祖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就是不想吃蘑菇而已。” 彩羽明眸水光泛泛蓦然睁大，道：“所以……”之后一脸恍然，把碗放到地上，夺门而去，唯留几句余声。 “我知道了，一定是做的东西不合口味，师叔祖您等我，彩羽去给您做蘑菇包子……”听的清晰的是这几句，不清晰的大抵还有，怎么会有不爱吃蘑菇的人蘑菇这么好吃之类。 剩下姬无曲小五两人大眼瞪小眼，相看两不厌。 姬无曲有些无奈，早知道一坛子酒头能引出这许多事，她就算两腿儿一蹬魂归九泉，也不见得会吃饱了撑的闲得筋疼去照着那坑人的秘方酿酒给她师父喝。 再一想，这遭唯一值当的地方就是她家阿纯有回归健康的可能。照这么看，她就该早点带着阿纯来这万妖峰访访问问。 如果阿纯从一只懵懵懂懂的小白狮子变成了威风堂堂的白狮妖兽，想必也会很高兴。 照这么说，这一行也不算太糟糕。 略有宽慰，姬无曲眯了眯眼睛，道：“小五你回去歇歇罢，彩羽再过来，只管让她进来便是。” 小五站那没动，支吾了半天也没出来个响儿，姬无曲关切地问道，“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这厢犹疑一会，诚惶诚恐夹杂着不好意思还伴着点儿脸红，看看食盒看看姬无曲，小声道：“道尊，其实，其实小五挺爱吃蘑菇的……” …… 小五抱着一盒子蘑菇汤蘑菇饭，羞赧而又心满意足地走了，于是暖融融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姬无曲和整天与她黏在一起的躺椅。 一边思考着为什么兔子爱吃蘑菇这个问题，一边想这风雪什么时候停。 停了风雪，除了在房间里窝着，还可以裹厚点出去窝着，许久没见太阳，甚是想念，能晒一天也不错。 几天见不着太阳，对于十分爱它的姬无曲来说实在是折磨。 毕竟在她眼里这大荒古界所有的飞禽走兽，草木花石，日月星辰加起来，除了师父，最重要的就是太阳了。 第17章 熟人 第17章 熟人 姬无曲想，就是不知道师父若晓得她把他老人家归在飞禽里面，他老人家会不会罚她背整篇大荒古史。 不过罚也没用，毕竟事实摆在那里…… 也不知师父什么时候醒过来，心情是什么样的。 在明白阿凝是时雪凝之后，姬无曲最担心的莫过于她家师父醒过来之后会有何想法。 虽然师父老脸经过岁月的洗礼不见沧桑，但想必脸皮一定打磨的比她这区区三百岁的小儿厚。 她不介意那乌龙吻，师父也一定不介意吧？吧？ 栖了三百年的镜林山啊……可不想被一壶酒浇的变了味道。 把疏散垂及地面的发拢上来，姬无曲觉得，睡死拉倒也不错。 千幸运万幸运在万妖峰偶遇了彩羽，又幸运的作为人家心佩服诚佩服的人，所以也就理所当然，幸运得来到这没过成一天清静日子。 所以当安宁了没几会儿，小五进来一声“道尊”刚刚脱口，姬无曲一听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眼皮也没抬便道：“彩羽啊，不瞒你说，你师叔祖我每次吃了蘑菇便有诸多不适，听懂医的说，再吃几口就会不治而亡……” 小五嘴边还残着蘑菇汤汁，听到这句之后没来由打了个冷颤。所幸这孩子胆子小心志坚，舔了舔唇，道：“道尊，这次不是彩羽姑娘，也没有蘑菇……” 姬无曲向来不把这种事当做丢人，她理所当然德想，归根到底是万妖峰教养不行，怎么都这般莽撞——虽然是你家地盘，可好歹也住了人了，未经人家允许便抬脚进门，啧啧。 于是“这样啊，本道尊今日身子不适，不见客，小五……” 话没说完，旁边人开口：“无曲，你哥哥我也算客？” 听到这声音，姬无曲愣了愣，又愣了愣，随后讪笑着睁开了她总也舍不得睁开的大眼睛。 定了定神，认了认人，道了声果然。 看似一表人才，仿佛翩翩公子，好像温润如玉，神色温柔得跟真的一样……这真是个熟人，不是客，不是客。 这人还真不是被万妖峰教养出来的，而是被她家风采卓绝德高望重堂堂镜林山主人，她师父赫连尊者教养出来的——她师兄。 “原来是师兄啊，师兄怎的也来了万妖峰？” 这位便是那个看上了紫寒道尊的师兄，南羌，南屹林。 他不是应该正在追求美人么，怎么有空出来？ 姬无曲说完话便引着她师兄去桌子旁落座，顺便吩咐小五拿两盘点心过来，睁着眼说瞎话，道：“师妹来这些许天，不知师兄也在万妖峰，不然早就去看望师兄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南羌挑了挑眉毛，笑的一派温和，“原来凤翊师叔没同你说你师兄我在这？” 姬无曲十分无辜地点了点头。 南羌拿了个点心，细嚼慢咽，半晌道：“反正你人我也见到了，也就放心了。不过回头我见到凤翊师叔得问一问，他老人家怎么能忘了跟你说你师兄我在这呢？” 姬无曲定了定神，笑道：“师兄，怎么能提这事呢，凤翊师叔忘了就忘了，你这句话一出口，这不跟去质问师叔一样，太不妥当了。” 第18章 草率的贿赂 第18章 草率的贿赂 “所以？” “所以这事就算了呗，反正凤翊师叔一贯如此。”姬无曲煞有其事道。 “所以？” “所以……” 南羌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敲了下姬无曲的头，道，“所以凤翊师叔其实同你说了，你也早知道哥哥我也在万妖峰，是你不想来看我，懒得来看我，太冷不想出去看我？” 姬无曲讪笑：“师兄怎么能这么说呢？不过太冷出不去倒是真的，这漫天风雪不见停，无曲又没有修为护体，咳咳……咳……又偶感风寒，师兄贯疼我，所以因病怠慢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师兄？” 这些天彩羽送来的蘑菇她虽说吃的想吐了，也吃怕了，但毕竟是人家精心做的吃食，大补是真的。 于是连睡带补，姬无曲脸色红润的很，就光她这么装模作样地咳两声儿，别说风寒了，说她今天喝水呛着了南羌也不信。 南羌没理她这一套，只道：“无曲，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师兄我就不追究了，你看怎么样？” 姬无曲看她家师兄的神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正色道：“无曲认为，此次无曲目无兄长，礼数不周，寒了师兄一片思念之心，实在该追究追究，以免无曲再犯，故师兄莫要纵容才是。” 南羌收起他那一派温和的笑容，换上一副正常人的嘴脸。没办法，她这小师妹跟他在一起厮混久了，俩人说话都一个调调。 于是南羌无奈，直接切入正题，道：“行了行了，咱俩谁不知道谁啊，别扯这些弯弯绕绕的了。师兄就问你，师兄要你帮忙，干脆点说，帮不帮！” 姬无曲回的十分干脆：“不帮！” …… “无曲啊，小忙……” “无曲，风寒不可轻视，帮了师兄的小忙，保管给你好好补一补，怎么样？” “无曲，哥哥这揣着胡姬几丝头发，可别说哥哥没照顾你……” 姬无曲刚才自动闭塞的耳朵此时骤然通达，讶然，“师兄，你说什么？” 南羌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道，“怎么样，想不想给你的宝贝琵琶换换弦？听闻魅魔发丝做的琵琶弦极好，且魅魔也是幻术超绝，为你琵琶上弦可谓锦上添花……” 姬无曲默默确认千万遍确认自己没听错……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宝物。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问了问，“师兄，这，哪来的啊？” “无曲，几年不见变傻了么，当然是人家送的。”南羌颇有些自得，笑得跟狐狸精一样。 姬无曲表情登时变得古怪起来，“师兄，听闻魅魔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头发，一般是在初经雨露之后割下一缕，送给那次的情郎，所以……师兄，胡姬和你……” 南羌一脸坦荡，又敲了敲姬无曲的头，戏谑道，“小孩子懂得还不少，这是你该问该懂的事儿吗？” 姬无曲干笑了两声，这一声小孩子生生抹掉了她辛辛苦苦过活的这三百多年，这先不提，可那是人家的定情之物，她拿过来不大好吧？ “师兄，胡姬送你的不是发丝，人家送的可是情意，你这么草率就要给我了？” 第19章 万一看上你了呢 第19章 万一看上你了呢 “唔，情意我收到了，礼物就不重要了……你也莫不好意思，师兄我命定要遇到你未来的师嫂子紫寒，所以要把以前的种种都抛掉。从前姑娘送的东西我都扔了，唯独这东西约莫对你有用，这才留下来，你若是不要，那我也扔了？”说着，南羌还煞有其事的把它拿出来在姬无曲眼前晃了晃。 货真价实啊……姬无曲一瞧就移不开眼睛了。 “别啊师兄。”姬无曲把正在慌啊晃的东西取下来，拿在手中之后不由感慨了句，“师兄啊，无曲该像你学习学习才是，哪天也勾搭几个小辈阿郎，说不定也能捞一大把好东西。” 姑娘送给情郎的东西可有不少都是宝贝，加上他这师兄天命风流，从前相好的姑娘不少……都扔了，啧啧，这得糟蹋了多少好东西。 她要是也收过这么多定情信物，才舍不得扔呢。 “不过师兄，这些东西以前你可宝贝的紧，现在都舍得扔了送了。可见你对紫寒师姐动了心，师妹我支持你。” 南羌又开始笑得一派温和，“听师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老哥哥刚才还一直拉不下脸，其实让你帮的小忙就是你支持支持我俩的事，改天师兄把你来嫂子约出来的时候，你给在旁造个有意境的幻便可。” …… 她在旁造个有意境的幻……看人家柔情蜜意甜言蜜语卿卿我我，她在风雪里各种萧瑟累死累活的瞎忙活……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虽说紫寒师姐是个冰美人，可是，以她师兄的手段，以他的经验，这紫寒师姐也不是不可能立刻拿下来。那俩人修为傍身不怕冷，立刻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要还在旁边…… 忽然觉得这乌黑亮丽柔韧丝滑有意义的头发有些烫手。 “师兄，我想了想，拿你们昔日定情之物终是不好，万一哪天被胡姬撞见，人家伤心之下去寻你麻烦，可就不好了……” 南羌似是不懂她的意思，只道，“大荒古界魅魔不止她胡姬，看见个头发她就能认出来是她的？放心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况且，听你方才说要向我学习……记得师父特意嘱咐过你，不许学我这风流作风，不然断了你的腿……当然师父这么疼你，不可能当真断了你的腿，不过，让他知道你方才那几句话……” ——得，姬无曲认命，不甘心又十分甘心地把魅魔头发揣着了，道：“师兄要帮忙尽管说便是，无曲定赴汤蹈火。” 南羌了然一笑：“这就对了，赴汤蹈火倒不必，就是一个小忙而已，以师妹的本事来说，动动手指头，唔，兴许连手指头都不用动，不就成了么？” 姬无曲干笑，“师兄说的是。” 吃个点心喝口茶压压情绪，又听南羌道，“不过说实在的，师妹要是愿意，也缺不着阿郎。紫寒的那个徒弟伯川，平时端的是个清心寡欲心慈手软的人，这回三天两头往我那跑，约莫是想，等你往我那串串走走的时候遇见了，能跟你说说话罢。” 姬无曲脑子让茶点补正常了，淡淡道，“师兄莫要大惊小怪，万一是看上你了呢？” 第20章 常伯川来访 第20章 常伯川来访 南羌也不同她拌嘴，只道：“不说这些了，无曲，你不是一贯怕冷么，怎么寒冬腊月的来了这万妖峰，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 “阿纯不适，想着凤翊师叔可能懂一些，于是带着阿纯来看看，师父在镜林山，甚安。” 姬无曲理说得理所当然，说得很是顺溜。如此一来二去闲话家常，南羌在这里也呆了一会子，顺便把彩羽带过来的蘑菇包子吃了。 彩羽这孩子完全不懂换位思考推己及人的道理，但为什么有人不爱吃蘑菇这事姬无曲一个人讲不通，拉上南羌，两人好歹是给她说明白了。 于是彩羽保证以后再过来尽量换着花样做东西送，终于皆大欢喜。 站在门口目送南羌和彩羽两人离开，姬无曲被风刮的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服，赶紧回了屋子。 之后便一直拿着新得的头宝物细细观摩，她那眼看心爱的神情让小五疑惑不已。 “道尊，不是说这是头发吗，为什么成了宝贝了？” 姬无曲生平最不缺的便是耐心，更何况此刻高兴，故不吝啬不嫌弃不慌不忙道：“你也听见了，这是魅魔的头发，魅魔听过没有？” 小五点了点头。 “魅魔的头发用作弦是最好不过了，但是他们天性爱美，所以头发也爱护的紧，难求的很啊。” “头发再怎么宝贝也会掉的吧，我一天还得掉点兔子毛呢。” 姬无曲失笑，轻敲了他的头，道，“你当人家的头发也是你的兔子毛吗？” “不过，你知道这东西是宝贝就行了。小五如今多大了？” 小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唔……算上化成人形之前共五十岁了吧。” 姬无曲又感叹了一下自己那一大把年纪，耐着心思教育道，“等小五的人形也成年了，可以去勾搭一只魅魔试试，他们可全身都是宝。” 小五：“……” 小五出了房间门之后姬无曲拿出她的琵琶千魇，抚了抚弦，终究还是把发丝收了起来，跟了它好几年的弦，没断没残，没舍得换。 第二日，惯常来这里撒欢儿的彩羽难得没来，也难得的姬无曲没有一直窝在她那几尺躺椅里，而是出来踏雪沾尘，当然也没出院门，只是赏院子里盛开正美正灿且貌似颇有故事的梅花。 姬无曲看着花开满园幻想着美女植梅的情景，戳了戳离她最近的一个枝桠子，道：“你们是不是见过师父和你们娘亲卿卿我我少儿不宜的风月？” 枝桠子不会说话，也就没人搭理她这一茬，不过小五跑进来的时候见此在旁边没来由的自觉钦佩不已，果然道尊的世界与常人不同，他要多多学习才是。 感叹归感叹，拜服归拜服，正事还是要说的，故开口扰了这一魔怔而又和谐的场景。 “道尊，常伯川常道人来拜访。” 姬无曲愣了愣，稀客啊。 于是百忙之中应了一声，“嗯，把人请进来吧。”随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停了，只是对着梅雪发呆——客人来了，总不能吓着他不是？ 故，常伯川进来的时候姬无曲相当有人样子。 第21章 不知来意 第21章 不知来意 常伯川随小五走进来，只见院中之人立于梅间置于雪上，唇如红梅肤胜雪，似默似笑，美不胜收。 他想，寻遍整个大荒古界，此景此人，都是珍稀，都是难得。恐怕每一眼触及，都会不由惦念于脑海，镌刻于心上的罢。 恍惚之间，那人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眉眼稍弯，朱唇漾开一抹笑容，道，“客人来了，怎能在院中招待，伯川，随我进屋子里吧。” 说完还嘱咐小五，让他取些茶点过来。 常伯川恍惚依旧，回了个礼，脑子竟也不如腿脚灵便：腿脚尚自觉随着姬无曲行着，脑子却空了。故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不自觉道，“阿凝，听闻……” 话到嘴边，蓦然反应过来，此时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姬无曲唤他一声伯川是长辈对晚辈该有的称呼，而他这一声阿凝，实在太过不妥，虽然这是他在脑中心中唤的名字，但既然知道了姬无曲的身份，便不能这样无礼。 姬无曲边走边听，常伯川却止了话音儿，半晌也不见下文，便回头疑道，“怎么了？” 常伯川努力做出一个该有的神情，略带歉意地行了一礼，道：“……伯川无礼，直唤师叔名讳，望师叔不要见怪。” 常伯川自知他不该对师叔抱有什么旁的心思，而且有些心虚么，想的难免多一些，希望又惶恐对方通过这一个称呼察觉到什么。 常伯川却不知，他着实是高估了姬无曲。 他此刻脑中百转千回，思忖挣扎，却不料对面女子蓦然笑了。“我还当怎么了，不用这么多繁琐礼数，就唤我阿凝就好，显我年轻。” 说完这话，姬无曲便转头继续走她的路。 她没那么看重礼数，且论起年龄来说，常伯川不一定比她小，不过因为大荒古界向来看重辈分，她才受得起常伯川的礼。 见常伯川因为这点小事便这般紧张，说实话心下有些好笑，不知紫寒师姐怎么教出来这样傻正经傻正经的徒弟的。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房间内，见常伯川还略有拘谨，以为他还在为那几句口误纠结，不由又劝道，“前几日我自称阿凝，你先入为主，叫惯了而已，改不改都可以，不用太在意。” 常伯川见对方神色如常，便也理顺了自己的脑中筋，点了点头，道，“师叔说的是，不过礼数还是要周全的，先前是伯川唐突了。” 姬无曲不置可否，笑道，“坐吧，刚才伯川要说什么？” 常伯川点点头，在姬无曲坐下之后也在桌旁寻个椅子端端正正的坐下，回话道：“是这样，听闻彩羽这两日总来这边烦扰师叔，是伯川管教不周，今日伯川已经训诫过徒儿，想必她应该不会再这般胡闹了。” “无妨，彩羽每日送来吃食，怎么算成烦扰？”小五端上茶点之后默默退至一旁，姬无曲便把桌子中央的茶点往常伯川那一边推了推，示意他品尝，才继续道，“我懒得出门，小丫头每日来这，也为我添了不少生气，我欢喜的很。” 第22章 师父来了 第22章 师父来了 常伯川闻言也知道这人不介意彩羽在驿站时的无礼，深觉无曲气度不凡，宽容可爱，不由笑道，“师叔厚爱，伯川替徒儿谢过。”随后又道，“听屹林师伯说，师叔感了风寒？” 姬无曲愣了愣，她家师兄真是“体贴”，她又不是真想勾搭小辈阿郎，他嘴巴倒快。 不过这常伯川也是，南屹林说的话他也信？ 此时这人完全忘了，风寒这病是她自己给自己安的，小辈阿郎也是她出口要勾搭的，且常伯川这般正经的人，谁的话他不信？ 心里话不管对错否有理否，也不能说出口，便正经道：“嗯，前些天是偶感风寒，今早又偶然好了。” 常伯川没有丝毫怀疑，只是紧张道，“好了就好……师叔，这是我……”说这话的时候顿了顿，终究是拐了个弯，改了个口，才继续道“……我徒儿彩羽寻来的玉，她在上面施了术法，佩戴可以驱寒暖身。” 说完伸出手，掌中便有一枚通体血红的玉。 姬无曲惊奇，合着不用勾搭阿郎，也有礼物拿？看不出来彩羽这丫头的脑袋真的不是蘑菇做的。 默默收回自己曾经对这丫头不会换位思考的评价，腆着一张脸接过那枚玉。 触之便感觉丝丝暖融，姬无曲不由又默默羡慕了他们那些有修为的人啊妖啊，再次感叹了那些术法奇妙，修为可靠。 虽然丹田受损她一直纠结，可她是个乐观的人，此刻有礼物拿，挺不错。 姬无曲不喜寒冷，所以一般也不去一些个冷地方作死，就一般不会记得带驱寒保暖的物件。 此时在寒冷的万妖峰，这枚血玉无疑是雪中送炭。 姬无曲笑道，“伯川啊，回头帮我向彩羽道个谢……唔，算了，回头我见了她自己说罢，这枚玉，我很喜欢。” 常伯川见她这么欢喜，不由也笑道：“有用处就好。” 姬无曲正在考虑是要把它系在腰上还是系在脖子上，冷不防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什么东西你很喜欢，为师也瞧瞧。” …… 姬无曲脑子有些懵。 能在她面前自称为师的，毫无疑问只有他家师父赫连尊者。虽然未现其人，但光闻其声已经让姬无曲一阵阵发凉，从头发丝儿凉到脚后跟儿。 赫连九霄如常说话都惯带着三分冷冽。再加上如今姬无曲心虚太过，刚刚那句话的冷意听在耳里少说也得涨成七分。 常伯川虽不认得赫连九霄声音，但至少他能听懂人话，故也猜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神情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挂着不似作伪的恭敬。 姬无曲跟南羌混久了，就算脑子懵着，约莫也吃不了亏。比如，现在姬无曲脑子是空的，可眼睛瞧着常伯川脸上表情甚妥，便不自觉也照模学样的做了个出来。 不知常伯川如何，但是姬无曲敢保证，她这辈子头遭这么郑重的等着人大驾光临，准备好胳膊准备好手，等着行礼等着问安。 不枉两人郑重欢迎，正主儿没几息就出现了。 实话说，当熟悉的玄色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姬无曲第一瞬间却是开心，而且心中一颗担忧的大石也随之落下。 当然，只是一瞬间。 第23章 师父不掉毛 第23章 师父不掉毛 所谓一级制一级，老虎吃大鱼，姬无曲那一瞬间过后是心慌而胆颤的。 但姬无曲面色不显，而且还有样学样，跟着常伯川的动作行了个礼，情真意切带着不容忽视的恭敬，问了安。 “师父” “见过赫连师祖” 赫连九霄不似凤翊一般“平易近人”，故常伯川虽然没有被忽略，也相当于被忽略了。 赫连九霄淡淡地对常伯川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直接目光打到姬无曲身上，眼睛看似古井无波实则狂流涌动。十分自然地摊开一个不怎么温暖也不怎么冰冷的笑，道：“难得阿凝这么懂事，怎么几天没见到为师，拘谨了不少？” 姬无曲讪笑，“……可能是太思念师父，忽然见到，一时也没多想，随着心便把崇敬之情表现的明显了一些。” 赫连九霄只是盯着她，并不言语。 姬无曲不得不又开口，“师父，您怎么来万妖峰了？” 赫连九霄径自找了个座位，掀了掀眼皮扫了眼姬无曲，道：“找你。” “找我？”姬无曲纳了个闷，她家师父怎么知道她在万妖峰？ “为师听闻，你还不想为师知晓你在这？” …… 姬无曲道一声阿弥陀佛，之后默默在心里扎小人儿。 扎的自然是她家凤翊师叔——知道他不靠谱，就不知道他这么不靠谱…… 因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多说是错；又因俗话说沉默是金，姬无曲估莫金子是时候该发光了，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你很喜欢什么东西，拿过来，为师瞧瞧。” 姬无曲自然知道他家师父指的是什么东西，而且这东西，与她心虚的话题无关，她乐意的很，巴巴的就递了过去。 “这是伯川的徒弟送予徒儿的，暖和实用。” 赫连九霄捏着这玉看了看，又扫了一眼常伯川，没什么表情变化，淡淡道“嗯，为师也很喜欢，不如转送给我罢。” 姬无曲深觉彩羽刚送过来的东西，转眼就当着她师父的面送人，不大好。且她家师父这神态这语气这身份加起来说出这句话，分明等同横抢。 正想着怎么委婉的拒绝她家师父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却不料常伯川竟出了声。 只见常伯川先是一礼，再恭敬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赫连师祖，劣徒彩羽因听闻无曲师叔偶感风寒，知晓师叔身子特殊，无修为可御寒，才想出这方法献上一片心意，虽知师祖喜欢，但终究于您来说，它并不能派上多大的用场……” 姬无曲不由替常伯川暗自捏了一把汗，暗道：你没和我师父说过话，你还没听过他风评么？ 她师父和她南羌师兄凤翊师叔不一样，那俩人平常给人留三分薄面，打人也要笑着打。 他家师父虽然年岁不小，但可完全没出落得德高望重，也完全不讲理。 果然。 赫连九霄一眼扫过去，不经意间流露的威压显示出他现在心情明显不大好。常伯川一肚子理没讲完，便噤了声。 赫连九霄拿出玉，径直抛向常伯川，只道，“退下吧。”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却莫名让人觉出一股寒意。 常伯川面色不怎么好看，他是想把东西送出去，不是要回来！身为长辈，却这般不讲道理，与强盗有何区别！ 心里这般想，嘴上却不敢做声，还是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接了。 玉到手之后，常伯川大吃一惊！这玉上的术法痕迹全无，显然是被人抹去了…… 心下一震，手指尖也骤然凉了下来——他此刻才后知后觉，阿凝因为修为不高，所以并不能看出什么端倪。可是　以赫连尊者的境界，想必定能知晓这玉上的术法是谁所施…… 常伯川的心意都不大敢对姬无曲说，更何况让赫连尊者知道？此刻他头皮发麻，再不敢多计较什么道理不道理的了。 只是僵硬地行礼，道了声“徒孙告退”便头也不敢抬地走了。 枉费了彩羽一番心意，姬无曲叹了口气，顺便也为常伯川默哀三息。 毕竟她觉得，她师父今天有火气，而且火气的来源八成是她那一坛酒，毕竟那东西让她师父想起了几百年前的情伤。 所以她估摸，她家师父本来应该是想往她身上撒火的，奈何常伯川十分积极地站在了火山口上……啧，好人啊。 想来师父现在应该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罢。 但姬无曲还是不敢说话，毕竟沉默是金。 两人相对无言了半晌，却是赫连九霄先开了口，语气没有像对常伯川那么冷，但算不上柔和。 “冷？” 姬无曲想，能不冷么。而且还冷了好几天了，好容易小辈送来了点心意，还挺实用，您老人家替我给退回去了。 于是幽怨中夹杂着丝丝委屈，诚实地点了点头。 赫连九霄瞧着她这没出息的小模样，略有无奈，不自觉把语气放柔了，道：“过来。” 姬无曲不知她师父要做什么，但感觉这语气不像要发火，于是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 赫连九霄打量她几眼，看着两人之间没什么变化的距离，十分耐烦地加了一句，“到跟前来。” 姬无曲略琢磨了一下跟前是多靠前，于是照着自己觉得合适的距离又凑了凑。 显然，这个距离与赫连九霄所指的距离相差甚远。赫连也不再多说，直接起身，尊驾移到姬无曲身前。 姬无曲讪笑了下，正要往后退两步，不料这时候她家师父忽然伸手过来，轻轻挂了个东西在她脖子上。 略有疑惑，姬无曲低头仔细瞧了瞧，只见一只墨色羽毛垂在她胸前。 它被挂在脖子上之后，姬无曲感觉全身都暖融了起来，她甚至觉得她可以戴着它不穿裘衣去外面雪地里滚一圈，而且肯定不会觉得冷。 姬无曲不由疑道，“师父？” 赫连九霄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喜欢，略感欣慰，却只道：“这比那小子送你的玉强多了，好生收着。” 想了想，又补一句：“你带了它虽然不惧寒，但出门的时候裘衣还得穿，这里风不小。” 姬无曲应了声是，心中微暖。 手指轻轻触了触这片羽毛，只觉得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十分美好。 蓦然，姬无曲怔住了。 她家师父是金翅大鹏鸟化形，他的羽毛姬无曲识得。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么她脖子上挂的这个，十分有可能是师父的绒羽。 若说这是她家师父哪天没过好，一不小心掉毛儿了，顺便给她做了这个——让她抄八千遍大荒古史她也不信。 第24章 大喘气专治心虚 第24章 大喘气专治心虚 所以她心底清楚，这是他师父特意取的。 且不说金翅大鹏鸟的绒羽是绝对的珍稀宝物。单论她师父那样的人，竟然会把自己的绒羽送人……这份心意着实沉重得紧。 所以，她诚心诚意，真心实意的，感动了。 与此相对的，她的愧疚感也更浓了。最后想了想，还是觉得自首来的比较痛快。 “师父，前些天，那个酒……”姬无曲感下定决心自首，可真开了口又语无伦次起来，斟酌了半天措辞，也不知该如何说。 赫连九霄奇怪地望着她。 感受着她师父的视线，姬无曲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九霄更奇怪地望着她。 姬无曲所幸牙一咬，心一横，什么也不说了，直奔主题，“师父……徒儿错了……” …… 赫连九霄默了半晌，瞧着她这一副任人宰割，豁出去了的样子。心想百年前这丫头把他卧室烧了，也没见认错得多郑重，看来这回真是吓着了。 心里想什么，面上却不显，道：“说罢，什么酒，什么错？” 姬无曲有些错愕，她本以为师父就算不罚她抄十遍大荒古史，也得口头批评几句，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不想竟是这样的回应。 理了理思路，姬无曲心心翼翼地回道：“前些天，徒儿给师父孝敬了一坛酒，却不想师父给醉了……” 后面的话要怎么说，还真得好好思量思量。 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的时候，赫连九霄却笑了。 笑着的赫连没有方才那般气势摄人，像是被火融化的冰一样，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这事为师听少殷讲了，却不想我的阿凝掀天拆地都理直气壮，却因为一坛酒畏罪潜逃了，嗯？” 姬无曲完全不知道他家师父因为什么忽然这么愉悦，却扑捉到了几个字：听少殷讲——为什么是听少殷讲？ 少殷也就是他家凤翊师叔的表字，师父的意思是，他这事是听她凤翊师叔说的，所以……“师父您不记得那天的事　了？” 赫连九霄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 ……她师父，断片了？ 姬无曲心中万马奔腾，暗道亏了刚才喘了口气，没把全过程搬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她跟她师叔说的是她把师父灌醉了，怕被怪罪，所以来了万妖峰。 啧……好幸福。 姬无曲想，这就是人生啊！想来是她这几年跟他南羌师兄厮混的少了，所以缺德事也做的少了，所以才交了好运。 登时便心也不虚了，脑子也好使了，连脸上的表情也丰富回来了，整个人都正常了。 姬无曲努力掩藏住自己雀跃的心情，继续做出诚恳认错的样子，道：“虽然您不记得，徒儿也得认错，难道师父您不生气么？” 赫连九霄深觉她这徒儿顺坡儿下的本事见长，但无奈姬无曲每次这般做小伏低，他都颇为受用。对着她这种表情，赫连实在是摆不出冷脸。 “嗯，不生气。”说罢随便在桌旁坐了下来。 姬无曲顿时觉得这几个字悦耳无比，随着赫连走到桌旁，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还十分乖巧地把桌子上的茶水端到她家师父跟前。 当然也不忘顺带自己拿了一杯喝，心事解决了，压压惊，免得后怕。 赫连九霄见她捧着杯子喝水，觉得那杯子比她脸小不了多少，只感觉这人太瘦，以后得好好养养才是。 想法一瞬即逝，随后又道：“冰莲血有下落了。” 闻言，姬无曲怔了怔。 她丹田损毁，却也不是没办法复原的，师父为她寻遍所有古方，百年前方才找出一丹方。 想也知道那丹药材料没那么好找，从百年前得到丹方开始至今，许多珍稀的药物都凑了出来，还差三味迟迟寻而　不得，其中有一味，就是这冰莲血。 且不说冰莲她没见过没听过，就算听了，也觉得那东西八九不离十是株植物，所以这“血”从何而说她想不出来。 赫连九霄看她拿着杯子呆愣的表情，不由也拿起面前的茶水，道，“冰莲就在万妖峰附近出现过，靠南一些的地方。” 抿了一口，觉得茶水有些凉，皱了皱眉放回桌上。随后修长的手指自然靠近姬无曲，把她手中那杯拿过来倒掉，又从茶壶里添了温的给她塞回去。 姬无曲感觉指间温热起来，回了回神。 其实若没有修为，谅她本事如何，也是如常人一般活不过百年的，如今不过是靠着师父寻来的宝物木决吊着这条命而已。 若是那丹方是真的，她丹田复原之后便可重练修为，修为上去了，寿命自然也变长——这是在救她的命。 “师父费心了。”姬无曲不由得又感动了一把，但也不能做什么来报答，说谢字又太过生疏，只能说一句这样不重不轻的话，表达一下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感激和谢意。 赫连九霄扫了眼那存在感十分低的躺椅，也顺便扫到了上面叠的十分不规整的毯子，道：“嗯，是挺费心的。” …… 往后的几天，赫连九霄便也住在了落雪阁，毕竟落雪阁房间多。 由于有他家师父在落雪阁镇场子，基本没人敢来这造次，姬无曲便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静日子。 譬如她家好师兄南羌南屹林，从师父住这儿了之后，十来天约莫就来过那么一次，还是本着请安来的。那件让她帮忙追求紫寒师姐的事也就没什么几会提出来。 譬如常伯川，也没再来过落雪阁。 倒是彩羽，日复一日顶着赫连九霄压力不厌其烦地来撒欢儿。 彩羽自从被说动了之后，便不止做蘑菇了，总会变着花样的给姬无曲做吃的，于是姬无曲十分欢迎她常来。 有人给送吃的，有人给泡喝的，门外赏雪景，门内现美男，兴致没了就睡，有兴致的时候听听有关万妖峰奇闻奇事。 实实在在的舒服。 但她自己也知道，不会舒服多少天。 赫连九霄曾说，万妖峰这次雪会连下七七四十九天，当雪快要停的时候，他们不去寻冰莲，冰莲也会迫不及待的来主动找她。 算起来也差不多是这几天吧。 但这时冰莲还没找上门，南羌便先到了。 “师妹，好生悠闲啊。”熟悉的声音传来。 ——即便是不熟悉，听这称呼也便知道是谁了。 况且这声音在姬无曲听来极其有辨识度。 这声调语气，听在别人耳朵里都是温润好听谦谦有礼亲近舒适，到姬无曲这里，虽然本着师门情谊往好听了说，那也只能算是装得一手好蒜。 第25章 善良可爱有内涵 第25章 善良可爱有内涵 南羌被请进来的时候，姬无曲正在看曲谱，闻言眼皮也没抬，道：“师兄您老人家擦擦眼，说良心话，圈出来点出来告诉师妹我，哪儿悠闲？” 微微一笑，南羌自顾自找了个椅子，不偏不倚正搬到姬无曲对面，亮着一双眸子，道，“那哥哥我带你去悠闲悠闲，怎么样？” 姬无曲笔尖顿了顿，随后挑了挑眉毛，简洁明了通俗易懂地吐了两个字，“不去。” 说实在话，她和南羌这百年来处下来，情感很深。不说别的，单论这三百年左右这好师兄带她上天入地下海翻山干的缺德事，就够她俩回忆留恋外加感叹怀缅了。 她初入师门时善良单纯的紧，白纸似的，还是纯白纯白的那种。 她这一身本事并不是师父的真传，师父给了她本古谱，她便钻研学习，虽然师父偶有指点，但还是她自学偏多一些。像赫连九霄那样的人，也遑论人格教育。 师父手底下就这是兄妹三人，她南羌师兄，二师姐，再有就是她姬无曲。 二师姐是古兽睚眦，由于物种和性格问题，这人放荡不羁爱自由，闯这闹那的，遍地找人干架，姬无曲拜师那年根本没见到她人。 反而是大师兄南羌，本来那时候姬无曲小丫头片子就单纯，南羌温润的模样再加上友善的表情和人畜无害的笑容，姬无曲对他的亲近颇为高兴，当时颇觉有这样个大师兄是个幸事…… 啧啧。 只是殊不知南羌第一眼见到姬无曲也啧啧了两声。 ——这丫头一看就是个傻的。 虽然这丫头长的好看，奈何已经成了她师妹，她碰不得拐不了。于是就想方设法的也别让别人骗走了，那他多心窄。 回报和付出是对等的，经过南羌百十来年不懈努力，挖啊挖刨啊刨，终于在这位小师妹心里耕耘出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心眼子。 赫连九霄明眼看着这一切发展，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夸赞了句南羌教的不错，顺便嘱咐俩人没事别往一块凑。 当然说是这么说，他们凑一起办那些不大昧良心但是比较缺德的事儿的时候赫连九霄也没管过。 于是感情就这么积淀出来了。 往常南羌往这招呼一句哥哥带你玩之类，姬无曲是极乐意去的，不过今天不行。 她还欠着南羌个事儿呢，瞅这神态，双目含春面带微笑表情期待，保不齐就是来讨债的。 轻笑一声，南羌二郎腿一翘，看起来说不出的闲适，也不再说话。 姬无曲抽空抬眼瞄了一下，正看见他家师兄挂着招牌笑容盯着她，丝毫不着急的样子。 敛眉垂眼，长密的睫毛挡住南羌的视线，继续看。 如此又是一番耐力战，虽然南羌算不上老姜，但也着实辣的很。姬无曲对熟人又心软，没几番攻防便撤兵息战，幽幽叹了口气，道：“走罢。” 南羌得逞，只是勾了勾唇角，把招牌笑容放大了些，也没过分做那些胜骄得意的表情。姬无曲自然也就没再挑刺，况且瞅着这个笑容也顺眼，便也笑笑，跟着走了。 讨不了紫寒师姐欢心，啧，可怜见儿的。 让着你一回。 别的姬无曲不愿多谈，但得承认，南羌这人眼光还是真不错。 跟着他家师兄到了一颗老梅树下面，等了不一会儿便见到师兄把人约出来了。 虽然没有修为，没有旁人修士那样强的目力，但是远远见到，也不由赞叹师姐风采。 从她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师兄旁边一抹紫色倩影，雪花扑簌簌地落在她周围，更把本就清冷无暇的人衬得没有丝毫烟火气。 虽谈不上熟络，但是紫寒师姐她也没少见过，也知道师姐优秀。却从未注意到原来离着这么远，师姐也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南羌师兄太过瞩目，早先他那些艳史桃花女人们虽也相貌不凡，但和师兄站在一起，多半要被夺了光彩。 但是紫寒师姐却不会，从这点来说，两人若真的在一起她颇祝福，毕竟看着也比从前那些野花顺眼得多。 但不得不说，紫寒师姐与师兄着实不是一类人。 ——与师兄那道貌岸然的野路子比起来，人家是真正经，正经得显着严肃而冷漠。南羌表面看起来是块暖玉，温润美好，实际内里不知道是多黑多黑的煤球子；紫寒是一块寒冰，虽冷得有些让人不愿触摸，却从外到里通透明亮，干净得紧。 师姐这么多追求者，却从未有哪个能真正把人约出来的，师兄果然是她师兄，这手腕，这心机，真能把人约出来，简直了。 眼见两人走过来，看准了合适的距离，姬无曲也不再多想，抱着她心爱的千魇，垂眸凝神，葱根一般白皙漂亮的手指开始动作，乐声便传了出来。 闻声，姬无曲由心而笑，嘴角漾开，眼中千百波光神采，似是收揽了这时间无数美好。 她爱世间一切声音，最爱的，便是她手中流泻出来的声音，千魇的声音。 抱着千魇边弹边走向那两人，而紫寒和南羌，竟像没听到乐声一样，且随着姬无曲又近，他们也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般。 看他们的表现，姬无曲知道，没出乱子。 二人却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满天飞雪，景色也不再是全素，连肆虐的风也柔软了下来。 没有阳光，却暖和明亮，天地间尽是温和的氛围。 南羌笑意浓了几分，他知道是他小师妹的手笔。 紫寒还是一贯清冷的表情，整个变故她毫不知情，却只是眼中有丝毫疑惑，不见慌张。 脚下原本白茫茫，需要施着术法才能使人不陷进去的厚雪骤然消失，像是万妖峰忽然迎来千万年不曾有的春天，草长莺飞，脚下竟成了一片无尽花海。 踏上去极软舒适，让人忍不住想要就地躺着来歇一歇。 原本飞舞的雪花已然消失，却见又是一片片白色不断落下来，紫寒忍不住伸出手去，那东西轻盈地落在手上，不由微微诧异，这是她早年游历时曾在远方见过的梨花瓣儿。 这些就算出现在靠南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奇景了，更不要说忽然出现在极冷的万妖峰。 花瓣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到手上，肩上，发丝上，点缀了紫寒的衣袂。它们柔软美丽，像是和善而调皮的孩子，吸引着她的目光。 饶是紫寒，眼中也不由出现了一抹温暖和向往。 南羌见此，赞叹师妹手段高明，赞叹自己选择明智。 脾气好模样好，善良可爱有内涵，能打架能牵线……啧，有个这样的师妹是福啊。 第26章 要想成事得下雨 第26章 要想成事得下雨 以后谁想娶他家师妹，他可得好好地难为难为那人，不然心里不平衡。 南羌觉得就算不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也不能让他家师妹这次白忙活了。于是缓缓走到紫寒旁边，笑容温润，吐字清雅，柔和道：“紫寒师妹，喜欢么？” 姬无曲已经走得更近一些，所以能听见他们的谈话。听到这句时，不由觉得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原来她家师兄不是只在她这儿说废话的。 听了这句话，姬无曲就觉得今天绝对成不了事儿。 果然。 紫寒听到南羌说话，回过神来，先是为自己的失神歉意一笑，便又回归那清冷正经的神态，回道：“却实美不胜收。” 南羌笑意更浓，也让两人之间距离更近了些许。正想什么时候把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这时又听紫寒道。 “师兄明察，万妖峰常年落雪，这里却景色秀丽，果然有异端作祟，亏得师兄告知，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万妖峰闯进了异类。” …… 姬无曲差点弹错一个音节。 合着他师兄是以这个托词把人约出来的？ 她就帮忙牵个线，就成了异类了。 ……那是她师兄，她只笑笑不说话，绝对不在心里骂人什么的。 姬无曲正琢磨着该怎么做，却听紫寒又道：“师兄，这可能是个阵法，咱们怕是要费一番心了。” 姬无曲无奈，她猜中了结局却没猜中开头……这什么还没做呢，直接就要破阵抓人了？ 琵琶声不停，让紫寒师姐慢慢折腾吧，反正这又不是阵法，找八天八夜也找不着阵眼。 这要是胡姬之类的女人，约莫能看出来这场景是人家精心准备打算表明心意的。 奈何这是紫寒。 她倒想看看他那不成器的师兄怎么收场——偏偏看上了个情商低的。 只见南羌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紫寒师妹，反正你喜欢这景儿，多看看又何妨？说不准多看看，就找到阵眼了呢。” 紫寒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随后道，“师兄沉稳，紫寒自愧不如。” 两人一来二去说了不少话，在姬无曲看来，紫寒对她师兄是有不少好感的，但那估摸全部都是对前辈师兄的敬佩，无关风月。 姬无曲看着累得慌，果然风花雪月之类很费脑子。 而且很可能紫寒的低情商吓到她师兄了，就连他准备的礼物也一直没有送出去，唯恐适得其反。 姬无曲看师兄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也明白，他师兄终于对一个人上了心，所以她便没有弄乱子出来。 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不然瞅他这个费劲的样子，早给他下场雨了——俩人都湿了身，才好谈情说爱么。 她刚这样想完，却见那俩人上空突然出现一朵乌云，忽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不是她做的！ 她保证她只是想想而已…… 雨哗哗的下着，也没有个避雨的地方，且他们的术法竟然对这雨无效。 挡不了雨，两人都淋了个通透。 紫寒玲珑有致的身形被勾勒出来，看得南羌一阵口干舌燥。心道：“好个小师妹，师兄可真没白疼你，瞅这眼力见儿，啧啧。” 面上却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皱了皱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美人披上。 ……然而他自己的外套也是湿的……于是又给人家脱了下来。 姬无曲看她师兄那个表现，尽量说服自己，她师兄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肯定不是故意的，么？ 紫寒发现自己现在失仪，略有尴尬。却见南羌微微偏头，虽在给她披外套，视线却不在她这多做停留，让她安心了不少。 虽然后来又给她脱下来了……但她看这人的脸色，明显的一心想要帮助她，后来害了羞，手忙脚乱起来。 紫寒觉得，她以前竟没觉得她这个一向沉稳谨慎，温润有礼的师兄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不由笑了出来，也便没那么不自在了。 姬无曲当然不知道紫寒心里对他师兄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她先看见她师兄假装疯魔地，好像不敢看人家一样……啧啧，不敢看还偷着瞄什么呢，还偷笑什么呢。 又看见紫寒笑了，她方才大彻大悟——原来美人都喜欢被偷看的么？ 啧，她都要怀疑她自己情商低了。 虽然那两人加起来上千岁了，什么大场面约莫都见过了，也约莫不会在意衣服湿不湿这些细节。但在明白这场雨是怎么来的之前，她还是好心的在他们旁边放了个亭子。 反正她是放了，人家爱进不进。 在南羌眼里，此举必然是画蛇添足的。可是亭子都有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美人进亭子里，又施了术把衣服烘干。 意犹未尽。 ——在天上下刀子之前他是这个感觉。 没错，天下下刀子了…… 看见漫天的雨变成了尖刀，姬无曲不由眉头微蹙。 这里显然还有别人！ 而且绝对是个会幻术的人。 姬无曲缓缓拨弦，声音从手中流泻出来，刀雨瞬间便消失不见。 还未待有其他动作，只见二人所在的亭子顶部上方忽然着了火，火苗蹿升，跳跃蔓延，势头很足。 南羌和紫寒虽然很强，可在幻境里，他们也只是幻术的一部分而已，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若不看好了，他们很可能有危险。 姬无曲见此便立刻又是一场雨把火浇灭，而后曲风一转，二人所在的情景旋转起来，转瞬便出现千千万万个一模　一样的亭子，一模一样的人。 且无论南羌紫寒做什么动作，那些人也都会一刻不缓地与他们保持一致。 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从分辨。 除非那人也会这样的叠影之术，让那些亭子都着火，不然他想要分出来哪个是真人，哪个是幻化之人，定不大容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人分明也没想让每个亭子都着火，只是让幻境中多了几十头凶兽。 凶兽青面獠牙，涎水不断地往下滴，落地便发出‘嗤嗤’的响声。 他们嚎叫奔腾，大地仿佛都因为他们的跳跃而震颤着。 南羌再看不出来事有变故也就太傻了，当时便千百个担心，不知外面姬无曲怎么样了。 世上没有早知道，不然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他就不会带着小师妹涉险了。 所幸他们做什么，其他千千万万的他们的翻版也做什么，且有一定的战斗力，这样，对上这些凶兽，他们也有一些胜算。 他们在里面打了起来，姬无曲在外面也没闲着。 第27章 冰莲现身 第27章 冰莲现身 纤细素白的手不停拨弦，正欲做些什么，却感觉一股气劲袭来，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伤害，却听“嘣”的一声，千魇的弦，断了。 从乌云大雨出现开始，她便一心凝神在了师兄所在幻境之中，投给现实的关注便少了许多。 这会儿因为弦断，便与幻境失了联系。 转头就看到南羌和紫寒对着空气不停施术出招，知情的姬无曲知道他们在和凶兽打架，若不知道的人看见了，定以为他们中了邪。 姬无曲压下心底的担忧，定了定神，徐徐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跟前蓦然传来一声轻笑，却并不见人影。 这人约莫是施了术或者用了幻，在她面前隐匿了身形。听那笑声传来的角度，姬无曲挑了挑眉，看来这高人，并不“高”啊。 又过了几息，那人现身出来，是个蓝衣银发，长得很好看的翩翩……小孩儿。 看得出来是个小男孩，面孔稚嫩，身高也就将将到姬无曲腿根的样子，此时正双手环胸，仰头用一种审视中带着挑剔的目光打量姬无曲。 姬无曲目光中有几分笑意，但更多的是揶揄，唇边漾开一抹笑容，由着他打量。 反正只要这小孩儿不做什么，她师兄师姐也不会有危险。 小孩儿启唇开口，淡淡道：“长的还行，就是笨了点儿。” ……姬无曲反应了半天，才弄明白这是那小孩儿对她的评价。 她也不恼，只是半蹲下来和他平视，促狭道：“本事还行，就是矮了点儿。” 小孩儿轻哼一声，“本尊有本事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随后又道：“早下场雨不就成了，磨磨蹭蹭的，笨死。” 啧，懂的还不少。 没空儿给这孩子做一些个思想健康教育，姬无曲直接道：“那您小人家帮他们下场雨得了，下刀子干嘛？” 那孩子又是一脸嫌弃，姬无曲不用猜也知道，这孩子准是又骂她笨呢。 “当然是拖住他们，把你带走了。” 啧，还挺讲究策略。 姬无曲又问，“带走我，为什么？” 那孩子没理会她这个问题，只是又道：“我不伤害他们，他们也暂时出不来。你没修为，所以，是本尊带你走，还是你跟我走？” 啧，还挺拽。 姬无曲没有多做考虑，便笑道：“我跟你走。” 起身，顺便手欠地摸了摸他的头，还挺软。姬无曲笑的愉悦，眉眼弯弯。 小孩儿本来想躲开，但抬眼正巧瞧见姬无曲在笑，而且觉得这人摸的他挺舒服，便哼了一声，偏过头去，由着她摸。 姬无曲微诧，这么老实？ 与这孩子臭屁的性格不同，这头银发软而柔顺，手感十分好。看着他的小嘴撅起，姬无曲心下觉得好笑，便恶劣地抓了抓，柔顺的银发立马乱糟糟。 小孩儿躲开，而后顺了顺毛，语气不善：“你走不走” 姬无曲心情大好，笑道：“走啊”，干嘛不走，不走哪知道你要做什么。 小孩随手招出一片叶子，眼看那片叶子从他手边变大又变大，他便站了上去。 “上来。” 姬无曲闻言，老老实实地踏了上去。随后小孩儿手上掐诀，载着他们的叶子便升空飞起，疾掠而去。 速度太快，姬无曲几乎看不清道路，此刻她深觉她家师父的话总是真理，比如她听了话披了裘衣，才不至于被吹的太惨。 姬无曲心大，反正她也记不住路，所幸两眼一闭，什么也不看了。 不然刮的眼睛疼。 小孩回头瞅了一眼，正看见这人闭上双眼，不问世事的样子。 这女人莫不是睡着了吧？有没有点被绑架的觉悟了还。 …… 嫌弃地转过头去，真不知道这人是笨还是傻。 姬无曲当然的没睡着，但也什么都没做，眼睛闭上了之后满心神游，一点有用的没想。 等耳旁呼啸的风声停下来之后，姬无曲方才睁开眼睛。 小孩带着她落地，姬无曲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像是一个被冰封的世界，冰床，冰桌，冰椅……目光所及，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她竟不知，万妖峰附近还有这么个地方，而且，人要是住在这个地方能生活下去么…… 更让姬无曲诧异的是，她根本发现不了入口。 她是从哪里被带进来的，竟然完全看不出来。 反正来都来了，她也不多做计较，只问道，“你带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听了这话，小孩嗤笑一声，淡淡道：“要你的命。” 姬无曲持之以恒：“要我命做什么？” 小孩显然并不想再多话，直接飞身而起，抓向姬无曲的脖颈。 姬无曲并不慌张，只是笑着。这笑让小孩想起方才在幻境中见到的梨花，虽然浅淡，但却美丽。 小孩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毕竟，再美的花都会凋谢的，不是么——就像他曾经仰望的红梅。 马上，红梅就能再度盛开，牺牲一朵梨花又算什么呢？ 所以他并没有手软。 可是当他扼住那人脖子的时候，那人却凭空消失了。 ……幻化出来的人？ 那人不是以琵琶声结幻的么？她的琵琶已经被他毁了，她竟还有别的招数？ 是他轻敌了。 小孩凝神细听，幻术么，谁不会？ 却听四面八方传来那女人的声音，清透婉转，带着笑意。 “你本体为冰莲，是也不是？” 小孩皱眉，这声音环环层层，叠进他脑子里，弄得他心烦意乱脑袋疼。 他不耐烦地回道，“是又如何？” 听到这句话，姬无曲心中道了声果然。 她记得师父说，就算她们不去找冰莲，冰莲也会自己找上门来。 所以从他出现时，姬无曲就有这种怀疑，此后便愈发觉得这孩子就是冰莲。 她觉得自己能对付得了这小孩，就算不能，也不至于被抓便是了。于是就跟了过来。 方才姬无曲趁着那娃轻敌，来了个反击——她是以声结幻的，而不是只以琵琶声。 虽然没有琵琶要麻烦一些。但世间有万声，凡是有声的地方，她便能结幻。 姬无曲叹息一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她不敢留手。 清透的嗓音哼着柔和的调子，歌声从姬无曲口中传出，一声声地敲进那孩子的心里。 第28章 冰棺中的女子 第28章 冰棺中的女子 姬无曲能看出来，孩子开始还能听到歌声，那时候他看向四周，寻找姬无曲的身影。 后来该是全入了幻，当歌声由柔和转悲凉之时，那孩子眼中满是惶然无措，不可置信。 他没落泪，但他此刻，是一种比落泪更悲伤的神情。 姬无曲此幻，并不是她织造的情景，而是重现入幻者最不愿回忆的场景。她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想起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看见这孩子的神情，姬无曲皱了皱眉。 约莫这是她做过最狠毒的事情了，她想。 姬无曲慢慢接近他，手中是她师父送她的防身利刃。 孩子察觉不到她的接近，她以为她取了血，走了人，这事也就算了。 可当她的刀已经到了那孩子手臂的时候，却见他颓然跪倒在地，终于落下泪来。 他声音颤抖嘶哑，似是痛恨似是无助又似是悲伤，呢喃：“师父……” 听到这声呼唤，姬无曲心头微震，晃了晃神。 也是因此，歌声停了三息，结出的幻瞬间崩灭。 小孩悲伤的神情骤然变成一脸懵点茫然。 几息之后他便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死女人，敢算计他！ 怒气上涌，小孩愤怒地看着旁边的姬无曲，随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过去。 扑了个空。 ……又是幻化出来的人。 他算是明白了，这女人没修为是没修为，幻术用的是炉火纯青。 小孩双拳攥紧，他不知姬无曲在什么方向，便朝着四周低声道：“女人，你给我等着。” 某个角落里的姬无曲：“……”亏了她反应快。 却见那小孩明显被气得不轻，飞身而起，驰向前方。 姬无曲缓缓在他身后跟着，她开始学习幻术之时，最先便是练的如何隐匿身形，故在这方面几乎登峰造极。 跟着那小孩走着，她才知道这地方是一个似乎是一个冰洞，里面弯弯延延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 人家小孩是有修为的，三下两下姬无曲便跟不上了。 跟不上便不再跟，所幸便四周走走，多打量打量。对于姬无曲来说，记不记路都是一样的，反正她也记不住。 所以就漫无目的地四处乱串。 姬无曲正在各处观赏，却发现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这里就一如她给师兄结的幻境一般，下起了花雨。 她也入幻了？ 姬无曲随手拈起一片落在她发上的花瓣儿，她看不出是什么花。这花呈白色，在花蕊处却透出丝丝冰蓝。 这花儿给人的感觉与那小孩儿很像，不过却比那小孩老实许多。 正在这样想着，冷不防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扼住了她的脖颈，逼得她倒退了几步，姬无曲的后背抵上凉凉的冰墙。 ……被发现了。 她像是被钉在墙上一般，动弹不得。 目光所见，是一个冰冷得近乎妖异的男人，身高要比她高一个头。 这男人眉眼与那小孩相似，唇却凉薄了几分，唇色也较那小孩儿来说浅淡许多，而头发发是与那小孩相同的银色。 无论粗看细看，都简直就是那小孩的翻版。 难道是那孩子的哥哥？ 姬无曲全身上下不知被施了什么术，只有眼睛能滴溜溜地转一转，其余地方已经像木头一样，活动不得。 那男人满意地看着姬无曲被困住的样子，注视着姬无曲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女人，你还跑啊，嗯？” 姬无曲眼睛往下，一直看着他的手，意思就是，我又动不了，你松开呗？ 神奇的事发生了，这男人看了看她几息，居然就真松了手。 姬无曲又一直盯着他的唇看，意思就是，我又跑不了，你让我说话呗？ 更神奇的事发生了，这男人又看了她几息，姬无曲感觉喉咙一松，明显可以说话了。 姬无曲都不禁想，我要看了这厮全身，这厮是不是会把她放了？ 她也知道这不现实，便问了个比较现实的问题：“你是那孩子搬来的救兵么？” 男人面色黑了黑，抬了抬手，她便又不能说话了。 “防你施幻，你还是闭嘴吧，死女人。” 姬无曲心想，有声音的地方我就能结幻，你应该把我耳朵戳聋了，这样比较靠谱。 那男人看了看她，竟不见她有丝毫慌张，不止这人是胆大还是心大。 不再多说，直接把不是冰棍儿剩似冰棍儿的姬无曲扛起来，向刚才小孩儿消失的方向走去。 不要问姬无曲为什么记得那小孩是在哪个方向消失的，这地方哪哪长的都一样，姬无曲其实完全不记得刚才小孩离开的方向…… 她是猜的。 而且姬无曲曾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但也不是因此便不怕死了，相反，她惜命，惜命得很。 现在她活的每一天活的每一息，都是她师父帮她挣来的，帮她拼来的，她得活着。 她也不是心大，也不是胆大，只是，她早就飞一个传音符给师父了，所以她死不了的。 不过被人扛着的滋味有点别扭，还不如被凤翊师叔拎着。 正在想怎么能让自己舒服一点，却听扛着他的那人开口。 “刚才那个，现在这个，都是本尊。” …… 姬无曲觉得这人表达能力不行。 她听不大懂，如果按她理解，那他的意思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屁孩和现在这个男人，是同一个人？ 姬无曲要是能说话，肯定得问一句—— 你还会变身不成？ 奈何说不出来。 姬无曲只得在上面沉默地被动地跟着他走。 没一会儿，便到了另一个冰室。 这个冰室上到顶儿，下到底儿，中间到每一寸墙壁装饰，无一不缀了梅花的。 就是那种红梅。 出奇地，她想到了落雪阁，想到了落雪阁院中一片片红梅。 也想起了那个师父酒后抱着她说出来的名字，想起了那个被万妖峰禁止提的名字——时雪凝。 那男人停了下来，顺手把姬无曲也搁在了他旁边。 她们停在了一个冰棺跟前。 冰棺通体透明，冒着丝丝寒气，但姬无曲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棺材了。 不过再漂亮也只是棺材，没人稀罕的，但这口冰棺不同。 它里面装了个女子。 第29章 师父总是踩着点出现么 第29章 师父总是踩着点出现么 这女子看起来不像是个死人，相反的，她面色比姬无曲都要红润。她身着红如梅的衣服，墨发长至脚踝，铺散在冰棺里，有一种不可亵渎的美感。 姬无曲想，若冰棺里的这位是雪凝尊者的话，那他师父眼光不错。 “这是我师父。”蓦然，那男人开口，却听不出情绪。 “今天，我要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姬无曲没什么表情，而且她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法有什么表情。 男人好心让她能开口说话。 姬无曲便问道：“她是雪凝尊者？” 男人不料她竟能猜出他师父的来历，虽然微微诧异，但是面色不显，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想了想，又继续道：?“几百年前，我师父与赫连尊者一战，差点殒了命，我便把她带到这里，约莫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姬无曲笑了笑，道：“嗯，我年轻。血凝尊者……还活着么？” 男人看了看她，出奇的有耐心，道：“没有，但也只余一丝气息罢。这几百年来我日日用血为她吊着命，直到月前，她恢复得已经可以醒来，我便开始用精血养着，养了七七四十九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本来再燃了我的人魂给她，她便能醒来。那时候我便会化回冰莲，与死无异——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姬无曲问道：“我见到的那个小孩，便是你缺了精血的模样么？” 男人虽然想说他话里的重点不在这，但还是耐着心回道：“嗯，所以我修为达不到原本的百之一二，不然也不会着了你的道。” ……姬无曲心道，你要是以现在这个样子出现，我也不会傻呵呵地跟过来。 “所以万妖峰下了四十九天的雪么？” 那男人看了看她，终是忍不住了，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我不需要用人魂了么？” 不想他会有这一问，姬无曲上下审视他几眼，学着他方才嫌弃的目光，道：“长的不错，就是脑子笨了点儿。” 若是抓了她和不抓她，他都得死，那这人忙活个什么劲。而且，他先前都说了，拿她的命，换他师父的命。 那男人微恼，不再废话，直接把姬无曲击晕。 他看着双目紧闭的姬无曲，道：“也对，是我的问题太蠢了。” 随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女人，下辈子聪明一点，也少一点好奇心罢，这样会活得更长久些。” 沉默了几息，他终于还是把手探向姬无曲眉心。 ……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又过了几息，他面前这个“姬无曲”，也消散了…… “该死！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又施了幻术！ 姬无曲在他身边隐匿着身形，他是趁着这男人情绪较为不平静的时候，来了个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后面这男人做的一切，她全部都看在眼里。 姬无曲看到那男人往虚影的眉心探去的时候，她方才恍然，原来这人想要的是木决。 她低眉敛目，看了看那冰棺之内的美人。 这是师父的心上人罢。 她体内的木决本也是师父为她寻的，若是为了救这人，约莫师父也会同意她把木决交出去吧。 无怪姬无曲此刻矫情，只是她若是把师父给予她的一切看作为恩情，那她也该报恩的，若是把师父给予她的一切　看作为债务，那她也该还债的。 但这两种，无论想作哪种，她都觉得有些亵渎她师父对她的情分。 所以她又觉得她完全可以不用矫情这些，毕竟，让这人醒来有很多种方法。 死别人和死自己，那还是死别人吧。 于是姬无曲直接道：“你用你的人魂吧，我不打扰你。” 说的挺好听，什么溜之大吉——其实她被这人束缚着，根本动不了地方。 只是这人已然入幻，想找到她也不那么容易，尤其是他现在心情不稳。 姬无曲现在就算倒下，砸在他身上，他约莫也感觉不到。 男人分不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听完这句话，脸色已然黑成了锅底。 见他又有动作，姬无曲甩出去一句话：“这次我比较难找，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男人听到了她这话，但是没有理会，又是整出了漫天花雨，果然却找不到人。 随后便是比花雨还要密集的东西……冰。 以这男人为中心，几息之间，姬无曲目之所及的地方便都被冰填满充斥。 连他自己也被冰冻上了，姬无曲当然也不能幸免。 他这招很精明。 而且姬无曲也确实被冻上了，只是那男人察觉不到而已。 男人动了动手，洞中所有的冰都随他的动作寸寸碎裂，消失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啧啧。 姬无曲不由不佩服自己，她保命的本事怎么就那么强呢？ 若不偏私地说，那这人的修为和本事要比她南羌师兄强。 其实算起来的话，这人是雪凝尊者的徒弟，而雪凝尊者是她师父的师妹……那这人也是她一个师兄吧。 她觉得，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么就友善一些吧。 于是柔和道：“你不是能用自己的人魂么？” 男人面色难看，道，“既已收回精血，便不能再用人魂了。” 姬无曲心想，常言道不作死便不会死，可这人明显作得一手好死，却因此保下了一条命。 “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人魂，大荒古界这么多天财地宝，你怎么就生跟自己过不去？” 姬无曲后来想了想，可不是么，人家这不是找上了她体内的木决么…… “要不然，我先把木决借你一半，让她复活了你高兴高兴，然后你再找找别的宝物，找到了再还我，这样咱们不就都不用死了？” 男人许久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了，当时便有点怔楞。随后明白了姬无曲话中之意，便认真道：“好。” 姬无曲“……”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不客气。 此时，“轰轰”的声音传来，整个冰洞蓦然便塌了大半，露出外面的天地和风雪。 还有一个姬无曲十分熟悉的低沉声音，淡淡的两个字比洞塌的时候还要震耳。 “你敢！” 这是一种不容任何人违逆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怒火，霸气尽显。 姬无曲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 ——她师父来了。 第30章 论各种取血方式的效率 第30章 论各种取血方式的效率 姬无曲却没有那种知道救兵来了之后的欣喜。 有些后悔，她怎么就说出最后那句话呢，她师父千辛万苦寻来的木决，她居然敢说分一半儿出去？ 即使要分的人是她师父的心上人。 她还有些不安，她有些怕，怕她师父看到心上人之后，也会拿她的命去换佳人醒来……她好像把她师父想的太不是人了一些，但是她确实有这种不安。 姬无曲像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正看见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急掠而进，带着薄凉的风雪气。 姬无曲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再见之时，她师父已经扼住了蓝衣男人的脖子，逼着他倒退了几步，把人死死地钉在墙上。 姬无曲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 啧，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让你掐我。 姬无曲解了气，便继续看过去，只见蓝衣男人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赫连九霄。沉默了几息，忽而扯出一个复杂而难看的笑。 “呵，师伯啊。” 他的嗓子明显已经因为重击而受伤，音色也沙哑了起来。 他也不挣扎，只是用一种近乎讥讽的眼神看着赫连九霄。道：“不先看看我师父么，就在那边的……棺材里。” 赫连九霄松开了手，他便顺着冰墙滑坐在地上，重咳了几声，唇角溢出几丝血。 赫连没有因为这男人的话而分给冰棺一丝眼神，他的目光直接扫向姬无曲，盯得她头皮发麻。 姬无曲知道，她家师父真生气了。 果然，赫连九霄盯着姬无曲，逼视着她，语气冰寒，声音低沉，道：“你倒大方。” 姬无曲不言语了，她也不敢说话——约莫她有幸成为了赫连尊者第一个讥讽的对象。 她家师父估计这辈子也没讽刺过人，毕竟他的人生不需要这种语气。 也就是姬无曲，打也打不得，骂也舍不得，不做点什么又着实觉得这个劣徒欠收拾。 姬无曲也不多解释，解释啥都是错。于是她选择明哲保身，低眉敛目。 赫连九霄看她又是这一贯的神情，心里又是一堵，怒气上不去下不来，或许把整个山劈了会好受一点，但又怕吓着她。 ……于是抬了抬手，一股柔和的气劲飘向姬无曲，解了她的束缚。 姬无曲这么长时间不能动作，忽然束缚消失，自然感觉不错，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小小地嘚瑟了一下，小幅度地走了两步。 赫连九霄看到她眼中来不及掩藏的愉悦，果然怒气消了很多，心情也好了不少。 况且这事也不能只怪阿凝。 今天凌晨的时候，伏双传音过来，听说另一味药，沙蝎尾有了下落，他便赶了过去。 若他晚走一天，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在冰城手底下没吃大亏，他的阿凝已经做得很好了。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作甚，又没真的把木决交出去。 姬无曲觉得压迫小了很多，抬眼瞄去，才知她家师父正在看冰棺，怒气已然消去。 也是，多大的火，见着心上人也能息得八九不离十。 姬无曲顿觉幸运，亏得还有这么一尊大佛躺在这里，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家师父的怒火。 她看着她家师父百炼钢已经化为绕指柔，便也腆着脸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师父后面。 反正雪凝尊者在，她就不用怕师父；反正师父在，她就不用怕那蓝衣男人。 只见她家师父把目光从冰棺上转到蓝衣男人身上，道：“若阿凝不在万妖峰，你原本打算用你的人魂来复活雪凝？” 蓝衣人挣扎起身，勾了勾嘴角，讽道：“不然，难道等师伯您来救么？” 赫连皱眉，抬手便是一招。 蓝衣人自知躲不开，也便不躲，硬生生扛了这一招。撑住了身体勉强不倒下，却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此刻只能靠着冰墙才能站稳身体。 他知道他不敬，这一招是赫连的警告。 忍不住嗤笑一声，那一战他在场，也知道师父的死无怪赫连，但总归理是理，情是情，他始终有心结。 赫连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已然功亏一篑，你需再用一回精血，养她四十九天。” “阿凝体内的木决，你莫要再想。枭鹤的洞府将要出世，里面有一瓶回魂丹，四十九天，够取过来的了。” 蓝衣人闻言微怔。 枭鹤这个人他听过，是赫连九霄和他师父的一位师兄，以炼丹闻名。 但这人修为上长进太慢，虽然各种丹药延长了他不少寿命，但最后终究还是殁了。 洞府并不是真的府邸，而是人为开辟的一处空间，用于储物。修为足够的人都会开辟这么个洞府，这样安全而隐秘。 但人死后，由于空间再无主，少则几百年，多则几千年，总会崩出裂缝，被后世发现。 枭鹤的洞府也是如此。 想来他以练丹闻名，又多活了千许年，他洞府中续寿救命的药定是不胜枚举。 回魂丹，该也是有的。 赫连九霄也不再多言，直接抛了一物给蓝衣男子。 蓝衣人回过神来，接了东西，到手才发现是一通体冰寒的容器。 正欲发问，却听赫连道：“装满你的血。” 蓝衣人：“……” 姬无曲：“……” 姬无曲想起自己当时又结幻又偷袭的，也没得了一滴血……忽然觉得自己很差劲。 瞅她家师父这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架势，多方便。 “给血凝布好精血之后，把这冰洞封了吧，本座给它加个结界。” 后来蓝衣人依言做了。 这个无头事件却有了个圆满的结尾。 姬无曲后来知道，他见到的这个蓝衣人唤作冰城，是他们一辈所有师兄弟里最年长的一个，也就是她这辈里所有人的大师兄。 冰城封了冰洞，便与他们一同回了万妖峰。由于精血又拿去养了血凝尊者，他便又变回了那几岁孩童的模样，虽然表情依旧拽的紧，但是姬无曲瞧着顺眼了不少。 ——毕竟她见过了他变大后的欠揍模样。 去枭鹤的洞府，是有姬无曲一份儿的，还是她自告奋勇毛遂自荐。 天知道，如果她能预料到这次出门能遇见那个人，她是宁冻死在万妖峰，也不愿跟去的。 第31章 出门不带脑子 第31章 出门不带脑子 无奈，?她预料不到，所以她跟去了。 洞府这种地方，想要进去须知一件事，那就是进去的人修为不能高于那洞府原主。 毕竟洞府是人为开辟出来的空间，经过千百年的时光消磨，本就有了裂缝，强者若是贸然进去，他的威压恐怕会使洞府崩裂破碎。 轻则洞府毁灭宝物尽失，重则进入的人均被吸尽空间罡洞里，肉身灵魂尽碎，永世不得超生。 枭鹤虽然是赫连九霄的师兄，但是他的修为却是所有师兄弟里最末。 遑论赫连，就连南羌紫寒，也是不能进去的。 缺了精血的小版冰城修为也大大降低，故进去不成问题。 姬无曲想，既然是救师父的心上人，她不介意出些力。 况且，她本就喜欢进各种各样的洞府，毕竟宝贝多。这次的洞府是她师伯的，她自然要去开开眼界。 再者，那洞府的出世之地在南边，暖和。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她很乐意去一趟。 听说姬无曲要去，彩羽便也嚷嚷着要去，好说歹说地说服了各种长辈，也开开心心地跟着了。 所以最终去的人便是冰城，姬无曲，彩羽三人。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风云镇了。”冰城载着二人落地，道。 风云镇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洞府的出世之地。 从冰城的叶子上面走下来，彩羽一脸怅然：“这么快就到了啊。” 冰城黑着脸把叶子变小收起，不置一词。 彩羽这人一贯喜欢浪，尤其被常伯川约束久了，就更喜欢浪，浪身浪心也浪嘴。 看着面前这小孩黑脸的样子，彩羽双眼放光，伸手就要摸一摸他的头。 冰城一脸嫌弃地躲开，疾言厉色：“再敢放肆就把你冻上！” 彩羽讪讪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她刚出门的时候被冻过，故这个威胁于她来说十分管用。 姬无曲走到冰城跟前，揉了揉他的银发，冰城颇为受用，心情愉悦了不少。 她现在专业管顺毛，所幸这是个皆大欢喜的活，姬无曲也十分喜欢做。 冰城打从冰洞出来以后，就对她的态度和善了不少。再后来得知姬无曲是他一脉最小的师妹，和善度便又翻了一番。 可能是因为他曾经想要姬无曲的命，如今心存愧疚罢，反正只要是姬无曲做的，不管是他受得了的，受不了的，他都能受得了。 最让万妖峰一干人等惊掉下巴的事，就是无论冰城脸黑成什么样，只要姬无曲给他摸头顺毛，他立马心情舒畅。 如今也是这样。 冰城愉悦了，满意了，还破天荒的冲着姬无曲露出一个大微笑。然后带着姬无曲往风云镇的方向走去。 彩羽羡慕中带着脑残的敬佩——果然她师叔祖非她等凡人可比。 看着前面走的那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听说那个又拽又傲的小不点儿是她师伯祖。 同是长辈，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腹诽归腹诽，还是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三人正走着，冷不防听见一声嘶吼，接着一个大黑影冲过来，利爪尖牙，正要攻击他们。 冰城一抬手，这黑影便瞬间成了冰块，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一个舒服的姿势。 紧接着，便传来了几个人声。 先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畜生跑哪去了？” “该死，也怪你们两个太废物，连个一阶妖兽都对付不了！” 又听见一个男声委屈回道：“师姐，您这话就不对了，我们两个尽了力您是知道的，别……” 那女声不待她说完，便十分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找不到那畜生，咱们今天就要饿肚子了。” 又是另外一个男人弱弱开口，也有些埋怨的意味：“要不是师姐把师父给的钱都花光了，咱们也不至于什么都吃不起跑过来抓野味……” 那女人被落了面子，恼羞成怒：“呵，你个猪头还敢怪我？” “……师姐您别生气，咱们快些找吧，吃完东西也好赶紧找个客栈，明天师父少主就要到了，不安排好的话怕是要被罚。” 接下来便都是女人教训那两个男人的话了。 姬无曲看了看眼前这个冰疙瘩，可以看见里面冻了个虎类妖兽。 看来那三人是想把它抓了吃了的，但是被它给跑了。 这妖兽没什么智商，跑的路上碰见了姬无曲她们，便当做敌人要攻击，于是得了这么个下场。 没有几息，方才说话的那三人便出现在她们眼前。意外的是，她们声音听起来烦人，但是长的还都人模狗样的。 双方相遇，那女人打量了她们几眼，眼中可见轻蔑。直接道：“你们快把这畜生还给我们！” 彩羽一听便不高兴了。 一贯都是她这样对别人的，哪里轮得到别人这样对她？ 当时彩羽冷笑三声，目露鄙视：“你出门没带脑子么，还是脑子里装满浆糊出来了？” 姬无曲等她骂完，确认没有下文了，便略微拦了拦：“彩羽，温柔点儿。” 然后对着那女人露出了适宜的微笑，和善问道：“畜生，为什么要给你？” 那女人听完彩羽的话就要炸，但后来看见姬无曲的态度还可以，怒气便平了平。 虽然觉得那句话总有哪里不对劲。 “呵，这畜生本就是我们先找到的，也是我们伤了它，不然你们以为，你们能这么快把它收服？你们出门带没带脑子？” 女人似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漂亮，还自得地掀唇笑了笑。 姬无曲围着这冰疙瘩转了三圈，总算在它屁股后面寻见一个小拇指宽的刀口。 所以，那女人的意思是，这个刀口才是这妖兽的致命伤？ 无理取闹。 却听彩羽又叽里咕噜地骂了一通，还有好多是她都没听过的新鲜词儿，那女人根本没有什么还嘴的机会。 姬无曲都瞅心疼了——这骂完了嗓子怕是得干。 于是把彩羽拦住了，让她省着点力气。 对冰城道：“师兄，还给她们罢。” 那女人见彩羽停了下来，又听见姬无曲这句话，以为她们示弱了，正要讥讽两句。 却看见那妖兽冻成的冰疙瘩飞起，径直朝着她们砸过来。 第32章 赠经教的人 第32章 赠经教的人 三人慌忙躲避，却发现他们往哪躲，那东西就跟着他们变方向。 “砰”的一声，冰疙瘩砸了下去，三人都多少被砸到，砸到的地方都痛得让他们想死。 那女人此刻颇为狼狈，脸色狰狞，忍着痛向姬无曲三人吼道：“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赠经教的人，敢惹我们，你们就等死吧！” 姬无曲闻言默了默，原来是赠经教的人。 怪不得看着她们的衣服有些眼熟，她此刻经这女人一提醒才想起来，她们穿的可不就是赠经教普通教众的衣服么？ 毕竟是她呆了二十年的地方，留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 怪不得以冰城的脾气竟然没有闹出人命，原来这是顾念着她的面子呢。 顺手又抚了抚冰城的银发，开口道：“咱们走吧，下次再见到她们，师兄不用留手。” 冰城看了看姬无曲，察觉这人从听到“赠经教”三个字的时候，神情莫名便冷了下来。 赠经教不是她家么。 虽然不知她这种反应是为何，但不用留手正合他心意，便点了点头。 彩羽也发现了这一细节，这三人明显让师叔祖不喜，即使他们是赠经教的人。 师叔祖都发话了，她也不介意给那女人补上一招，随后才心满意足地跟上两人。 枭鹤洞府出世，引来的人自然不少，此刻风云镇虽然没有人山人海这么夸张，但也的确是热闹得紧。 镇子本来就是个普通的镇子，街上商贩很多，卖的多是饰品和生活用品，但彩羽看了觉得新鲜，就嚷嚷着要逛一逛。 冰城自然没有这个打算，于是三人就分成了两路，冰城去找客栈住，姬无曲和彩羽一起逛大街。 彩羽这逛那逛，半个时辰便过去了，姬无曲却没有这么大的兴致，毕竟她这三百年过的太充实，该见的都见过。 彩羽去了一个小商铺，这个商铺应该是卖吃食的吧，生意火爆，姬无曲不想进里面去挤，于是就在外面等着。 正在等待的时候，听见“波浪”，“波浪”的声音。 她对好听的声音一般都较为敏感，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恰好看见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孩，站在一个小摊贩面前，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在笑着哄小孩儿开心。 小孩很喜欢这个声音，一双小手便努力的去触碰那支拨浪鼓，抢过来抱在怀里，咯咯地笑着，刚长出来的乳牙都露出来了。 女子见状，同小摊贩调侃道：“这孩子，抱着不松手了呢，看来是喜欢的紧。” 又逗了逗孩子，随后对着小贩笑道：“这支拨浪鼓我们要了。”说完便付了钱。 小摊贩也笑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随后那孩子摆弄了半天，也没有能让拨浪鼓发出声音来，便一脸委屈地递给那女子。 女子笑着接过拨浪鼓摇了摇，孩子一听“波浪”“波浪”的声音，便又眯眼笑了起来。 姬无曲也跟着笑了起来。 冰城找到她的时候，正看见姬无曲这个笑。 不添加任何其它元素的，从心底而发出的笑。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姬无曲这样笑了。第一次，便是她给南羌紫寒结幻之时，她听到琵琶声，也是这样笑的。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看到这个笑容时的心情，但是他记得，他长在冰山上还不能化形的时候，每天清晨太阳洒下来，铺满他全身，便是这种感觉。 冰城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个摊位前，拿起一个拨浪鼓，付了银晶。 老板一脸慈爱地看着他，笑眯眯道：“好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玩拨浪鼓呐？” 姬无曲一直看着那摊位，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回过神来，才发现老板面前那个小孩是她家师兄冰城。 当时便哭笑不得，赶紧跑过去顺毛。 老板看见两人亲昵的样子，又是慈爱一笑：“你是她姐姐吧？有福气啊，弟弟这么可爱。” 姬无曲心道，你再夸两句就该挂彩了。但是面上适宜地笑笑，说：“嗯，是很可爱。” …… “——麻麻啊！” ……一听这哀嚎的嘹亮度，姬无曲就知道是彩羽无疑。 果然，姬无曲回头正瞧见彩羽现在那家店铺门口，一脸见鬼了的模样。 过了半晌，那厮终于动了，一溜小跑跑到姬无曲跟前，道：“师叔祖，你没给我结幻吧……师伯祖他……他脸红了！” 姬无曲：“……”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看的时候这娃都是黑脸啊，什么时候红的……话还没问出口，一眨眼的功夫，彩羽已经被冻成冰块了。 冻成冰块之前还是那个傻了吧唧的模样。 可怜的孩子。 再回头，老板已然讷讷不敢言……好了，一举两得。 彩羽可没有姬无曲的待遇，能让冰城扛着。于是冰城想了想，给她腿脚解了冻，让她自己走。 于是两个人和一个行走的冰块直接从这走到了客栈。 姬无曲一瞅，这客栈名字也好——“三无客栈”，看着就喜庆。 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俗语言不是冤家不聚头。比如现在，正在客栈门口碰见了那三个赠经教的人。 姬无曲见到他们之后脑子里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怪不得人都说大荒古界是圆的。 第二个是，那女的怎么秃了？ 原本嚣张的女人现在一丝头发也无，脑瓜瓢儿在积极地反着光。 那三人看到姬无曲他们，后槽牙被自己磨得发疼。 他们被冰砸，那女人还被弄成了秃子，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是没能吃上饭！ 那畜生被冻在冰里，那冰，火烤不化，刀砍不碎，最后她们只能空着肚子来找客栈！ 她们留的钱都是为了给师父和少主找客栈的，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用。 再看到冰城三人时，这三个赠经教的人眼都绿了……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害的！ 本想上去报个仇，但是撇见被冻了半个身子的彩羽，三人均是偃旗息鼓。 ……那冰，太可怕了。 那是他们的伙伴，人家肯定不下杀手……方才他们可亲眼见了那畜生有多惨。 她们不敢轻易招惹别人，但架不住别人好奇心重。 姬无曲看着那女人，道：“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第33章 大快人心 第33章 大快人心 无怪姬无曲不知，毕竟始作俑者彩羽现在在冰里冻着呢，只能看不能说，瞧见那女人秃顶的模样，她连笑都笑不了，更别提告诉姬无曲了。 那女人却全当姬无曲挑衅，她气归气，可又害怕冰城。 最后憋的吐血，也只能憋出一句冷嘲热讽的话来：“呵，就你们这种人才适合住这种猪圈一样的地方，竟然还敢和我搭话？” 说完这句驴唇不对马嘴，且略语无伦次，实在难懂的话，她便带着两个师弟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姬无曲无奈，对冰城道：“师兄，您小人家那一砸，怕是砸到了人家脑子。” 冰城点点头，认真道：“可能吧。” 冰城找的这个地方其实环境不错，看起来很小的地方，走进去房间却很大。他找到的时候这里只余有两个房间，但是也足够用了。 这地方分了楼层，一楼是饭馆，再高的楼层便是住宿的房间。 冰城还很细致地订了一桌饭菜，毕竟三个人之中，姬无曲和彩羽均未辟谷。 吃着小菜，喝着小酒，姬无曲十分满足。 彩羽十分乐癫儿的给姬无曲夹菜，十分开心。 看着一桌子东西，提溜着筷子没有夹菜，冰城十分纠结。 最后夹了一筷子到自己的盘子里，终于吃了一口，皱了皱眉。道，“本尊已然辟谷，不需要这些。” 随后把拨浪鼓递到姬无曲面前，上楼了。 彩羽刚被解冻不久，还心有余悸，于是确认那小孩听不见了之后，低声问道：“师叔祖，师伯祖他怎么了？” 姬无曲把玩着小拨浪鼓，随后收进储物袋里，道：“挑食了吧。” 彩羽点点头表示了解，小孩子么，难免的。反正人家辟谷了，吃喝拉撒全凭个人爱好，便由着他去了。 是时，姬无曲正在尝着久违地小酒，听见彩羽道：“师叔祖，又是他们。” 顺着彩羽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又看到了那三人，正在往客栈老板那走去。 “老板，给我们五间上房！” …… 姬无曲记得，虽然那女人临走之前说的话并不易懂，但是她把这里形容成猪圈那可是明明白白的，这会儿跑回来做什么。 “对不起客官，我们这已经客满了，您去别处看看吧。” 那女人一听这话就炸了毛：“客满客满，你以为别的客栈有房间的话我会来你们这破地方？我不管，你给我们分出房间来！” 姬无曲皱眉，这女人怎么逮谁咬谁？ 正在想着，那女人环视了一圈食客，正瞅见她们，于是目光相对。 那女人一瞅，冰城不在，姬无曲又是显而易见的聚气修为，当时便心情大好，眼角瞥了她们一眼，嗤笑一声：“那两个人有房间吧？把她们的给我们，本小姐加钱！” 说完，把两锭银晶往桌子上一拍，扯出一个轻蔑的笑，扫了姬无曲和彩羽一眼。 掌柜的看了看她锃亮的脑袋，想想她说的那句“本小姐”，登时冷汗直冒……他今天估摸着是碰上了个精神不正常的。 掌柜的敛着眼皮扫了那两锭银晶，笑了笑，小心翼翼道：“客官，人家先来的，您不能让我失信于人啊……而且，两锭银晶……还不够一间的住宿费啊……” 那女人脸色难看，颇有些狗急跳墙架势：“呵，还是家黑店，瞅我把你老不死的胳膊卸了，看你还敢不敢漫天要价！” 一个小镇子的掌柜，就算有些修为，也不过就是姬无曲那种聚气期而已，在这女人手底下根本没什么反抗能力。 这客栈布置得好，还宽敞，地段也不错，这个价钱并不贵，这女人话说得过分了。 整个一楼的食客均是皱眉看着这场闹剧，等着一个不对就把这个疯女人拿下。 掌柜的虽然有些害怕，但怒火也已经被挑了起来，道：“小丫头，莫欺人太甚！你知道我这客栈是谁罩着的么？” 这女人听到这句话，无声笑了，她后面那两个男人也笑了，眼中都泛着浓浓地轻蔑。 女人冷哼一声：“你是谁罩着的？说出来我听听，告诉你，我们可是赠经教的人！” 这话说完，明显起了作用。 老板不敢再多言语，一楼跃跃欲试的食客们眼中也露出些许忌惮。 赠经教毕竟是大荒古界最强五势力之一，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那三人把老板和其他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眼中高傲之色更浓了。 蓦然，那女人感觉到两股气劲袭来，便赶紧躲开，由于反应慢了一些，胳膊被打出了一个口子。 那女人惊愕地看着身后，居然是她那俩猪头师弟，此时正在像看敌人一样看着她，还敢攻击她！ “你们两个猪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女人怒极，一边防御一边叫骂。 那两人随便哪个拿出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可是两个人联起手来，她是决计打不过的！ 可无论她说什么，那两人都恍若未闻，只是面容凶狠地向她攻来。 乐得看三人缠斗，姬无曲缓缓开口：“以后莫要胡乱自报家门，免得遇见仇人之后死得惨了……比如本尊正好和赠经教有仇。” 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字字听到那女人耳朵里。 女人大怒，你以为你是谁啊，竟然敢自称“本尊”，不过是一个聚气期的蝼蚁而已。 奈何她这话没有时间说出口，光防御已经很吃力了。 彩羽瞧着自家师叔祖在一旁吃酒，深觉师叔祖霸气。 可她觉得，她家师叔祖是个脾气非常好的人，就比如在万妖峰驿站，她曾经那么无礼，人家还是救了她的命。 她惯常听的都是自家师叔祖自称“我”，少见这样一本正经地自称“本尊”。 还说和赠经教有仇……彩羽不由佩服赠经教那一帮人，是怎么把这么有气量的人惹毛的。 那三人还在打，整个一楼的食客都觉得心头大快，便顺心地吃菜看戏，老板也觉得心里爽快，找了个座位细细观赏。 转头听见外面一个爽朗的男声。 “哪位道友和我赠经教有仇，可否愿与楼某一见？” 姬无曲听见这句，心里纳闷，赠经教什么时候有个楼某，她怎么没印象？ 第34章 毁了无曲丹田的人 第34章 毁了无曲丹田的人 不过她对自己记性有自知之明，看满屋子的人都开始由看好戏的状态改为低头吃饭，她就知道确实有楼某这么个人。 还挺有来头。 果然，没过几息，一个欣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客栈里。 这人青衣墨发，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 ……姬无曲还是没印象。 见到这青衣人出现，那正在防御的女人眼中出现一抹光亮，喜道，“师父！” 青衣人见到那三人耍猴戏一般，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似是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般。 抬手，再放下，那三人已是身首异处。 啧啧，真狠。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是见此，姬无曲却是确定了这人的确是赠经教的人。 赠经教的人，多是如此的。 青衣人解决了那三人，便看向掌柜，甩下几枚银晶，道：“脏了您的地方，多担待。” 神色间却并没有多深的歉意。 转头便看向姬无曲。他原本冷硬的表情瞬间多了一抹讶色，语气也带上了一丝惊喜。 “大小姐？” ……姬无曲好像有了点印象，但是还是不记得这人是谁。 她二百八十年没回赠经教，这人竟然认识她，那这人应该是在她走之前便见过她的。 不认识归不认识，但是说出来人家就掉面了不是？所以这事不能提。 姬无曲便道：“你这收徒弟的本事不大行啊。” 青衣男子面露尴尬，扫了一眼那三具尸体，扯出一个笑容，道：“他们尚且年幼，从未出过赠经教，见识浅薄，给赠经教丢了丑。方才在下已略施薄惩，他们以后再也不会得罪大小姐了。” 姬无曲敛了眼皮，淡淡道：“哦。” 青衣男子看她此番神情，笑了笑，透出一丝苦涩，道：“大小姐想必不记得在下了罢……在下姓楼，单名一个添字。” 楼添？ 姬无曲想起来了。 赠经教除了自己的势力，还有一些势力依附于赠经教，也有一些势力并入赠经教，成为分家。 楼家仿佛是赠经教外姓分家中势力最大的一个。 楼家家主叫什么名字，她已然不记得，但是记得他们家惯能生孩子的，而且怎么生都嫌不够，给孩子取的名字都是，多，加，再……啥啥啥的。 这么一想，她便记起这人是谁了。 楼添，应该是那些孩子里最有出息的那个吧。 楼添看了看姬无曲，心中微叹，这人对她不大上心的事一贯不记得，包括他。 ——也是，这人满眼都是少主，从没他的位置，又能记得什么？ 他是听见他徒弟传音才找过来的。少主和二小姐在后面，想必也快到了罢……也不知这人见到少主是什么反应。 姬无曲想，可能今天不宜出门。 揉了揉眉心，心情不佳。对楼添道：“今天本尊身体不适，改天咱们再叙旧吧。” 说完对楼添笑了笑，便唤着彩羽要一同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 “姬凝！” 声音有些颤抖，语气有些迫切，如果不是这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记的太清，她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该是晏修的声音罢？ 他不是一向波澜不惊镇定自若的么，怎么还能从他口里听到这种语气。 啧，奇了。 姬无曲听见这个声音就脑袋疼，便继续往上走。 那人语气更加迫切：“姬凝你站住！” …… “我有正事同你说。” 听到这句，姬无曲总算驻足回头，正看见那个男人。 二百多年没见，那人脸上锋锐更少，也更会装模作样了。 但他容貌依旧，还是姬无曲曾经最喜欢的那张脸。 此刻，再看到这张脸，遑论悸动，她就连平静都做不到——她只想把刚才那仨人的脑袋轮番往他脸上呼，呼他一脸血。 晏修往前走近两步，张了张口，方才要说的什么正事也忘了，只不由自主问道：“你……身子不舒服？” 姬无曲看了看他，觉得有些滑稽。 这人曾经一掌毁了她的丹田，又差点要了她的命，这会儿却还想着担心她身子舒服与否。 可笑了。 姬无曲转头便走，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楼梯口。 晏修挪了挪脚步，却没有勇气拦住她。 楼添看了看，顿觉心里平衡了不少——少主的待遇还不如他呢。 彩羽走在姬无曲身后，没忍住问道：“师叔祖，那人是谁？” 她以前本是把自家师叔祖当神明一般供着的，后来一起相处了几天，她对这人也了解了很多。 这人一贯从容，又有一副好脾气，相处下来想必任谁都会产生亲近之感。 就连那个又傲又拽的小孩师伯祖，不也对师叔祖与对别人不同么？ 师叔祖也会笑脸对人，少见她有想不开的事，少见她有讨厌的人。 她总觉得，她师叔祖对刚才那人甚至对赠经教都很反常，有浓浓的不喜在里头。 姬无曲淡淡道：“他叫晏修，我不同父不同母的兄长。” 彩羽愣了愣，后面那句话信息量略大，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晏修，这个名字她却如雷贯耳的。 晏修本名唤作晏韬，表字为修，故唤作晏修。 这人是赠经教的少主，说不定就是赠经教的未来教主。 看刚才那人的反应……彩羽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祖，您和他……” 姬无曲回头看了彩羽一眼，眼中是彩羽看不懂的神采。 彩羽被自家师叔祖看得心里发毛，便疑道：“师叔祖？” “彩羽……” 彩羽一听不对劲，这里面怎么感觉掺了些委屈，看着可怜见儿的呢？ “彩羽……我没吃饱。” 彩羽：“……”所以呢？ “我想吃蘑菇饭。” 彩羽一听脑膜充血，难得啊……听完就屁颠屁颠地去当伙夫了。 姬无曲回了房间，往桌子旁坐着，一边等饭一边翻储物袋。 ……那本黄历让她扔哪去了？ 感觉最近诸事不顺。要让她查出来过一阵子还不顺，那她马上回家找师父去。 过了一会，彩羽不知去哪做饭了，真端了一份蘑菇饭回来。 姬无曲一边吃饭一边想，那洞府什么时候开，明天或者后天？ 彩羽看着她家师叔祖吃饭，蓦然看到桌旁一个翻开着的小本，她没忍住瞄了瞄，翻了翻。 第35章 救了个白眼狼 第35章 救了个白眼狼 是一本黄历，而且从后天到未来三十天，都有个共同点——上面都有三个字，宜求财。 …… 姬无曲两天都没敢出门，一直到洞府开启的那天。 洞府有个特点，那就是传送进去的地点是随机的。 也就是，不论你和谁在一起，只要传送进去，八九成是会失散的，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宝贝，要看自己造化了。 但大部分人和同伴之间会有传音符联系，到时候聚在一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三人决定都进去洞府，彩羽想长长见识，姬无曲么，是求宝去的，冰城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去为他们家师父找回魂丹。 他本体为冰莲，本就为天财地宝，所以对许多宝物都有感应。比如当时寻到姬无曲，也是因为感应到了木决的存在。 宝贝越珍贵，他越能感应得到，不算他对回魂丹势在必得的架势，就冲他这特殊的体质，回魂丹也定是跑不了的。 传送之地是在一座山脚下，此时已经密密麻麻都是人，毕竟这是枭鹤尊者的洞府，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缘。 不远处看到了楼添，他的旁边跟了一个女子，颇为眼熟的样子，却不见晏修。 也是，晏修的修为应该比当年的枭鹤高，约莫不能进入这个洞府。 想起这茬，姬无曲恍然。怪不得觉得那女子眼熟，她想起是谁了。 那是她同父不同母的妹妹，姬毓。 蓦然，姬毓也回过头来，正和她对上目光。 姬毓先是愣了愣，随后还冲她笑了笑，只是眼中一丝微不可查的轻蔑，把这个笑容破坏了。 姬无曲淡淡移开视线。 从来，看到姬毓，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但愿黄历不要骗人才好。 过了几息，一阵淡淡的光芒洒到他们身上，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 随后一瞬间，姬无曲便发现自己周边景色已然转换，从青山变成了绿水，世界依然明亮，只不过没了阳光。 姬无曲知道她已经进了洞府。 这位从未谋面的枭鹤师伯倒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她曾经到过很多洞府，里面多是宫殿楼宇，却少见这种溪水潺潺，湖青草嫩，荷香扑鼻的洞府。 看来这位枭鹤师祖伯喜欢水啊。 姬无曲听见脑中的传音，是冰城的：“我感受到回魂丹了，在西南方。” 姬无曲捏了两个传音符，给冰城和彩羽，道：“那咱们都去西南方吧。” 彩羽过了一会传音过来，：“好，师叔祖。我这很安全。” 这是姬无曲让她做的，进来了先报个平安。 姬无曲现下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于是便想着往西南方走。 她对于方向，一贯没什么概念，不过她也有自己分辨的方法。 ——她面向哪，哪就是北。 西南，也就是回了头往左走。 算好了方向，姬无曲便要回头，却听，“哗啦啦”的声音从湖中传来。 “救命……救我！救命！” 姬无曲仔细看去，恰好看到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湖中一沉一冒。 这是个人罢？ “救命……” 姬无曲思索一番，决定救人，若是个坏人，干脆一会再找个湖把他扔了也就是了。 她也不会凫水，就算会凫水也嫌弃水凉，她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银瓶。 这可是宝贝，百年前从南羌师兄那抢的，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现下却是能帮上忙。 姬无曲把小银瓶拿在手中，口中念诀，湖水便倒飞而出，化成细流，听话地飞进她的小瓶子里。 几息的功夫，这湖水便消失不见。 干干净净无一丝杂物的湖底证明了这湖水的清澈明净。 原本喊救命的那位现下躺在湖底，动了动。 看来是活着的，姬无曲想。 那人挣扎起身，咳了咳，随后便飞身上岸。 看来是个修士。 那人把周身烘干，瞬间便一改先前的落汤鸡模样，变得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看来是个男修士。 姬无曲握了握手中银瓶，能差点淹死一个修士的水，该不是平常水吧？ 心下有些愉悦，把银瓶收回储物袋。 那男修道了声谢，便看向姬无曲。 先是眼中毫不掩藏地露出一抹惊艳，转瞬便黯淡了下去，有些失望。 相貌虽然美丽，但修为着实太低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一丝水也无的湖泊，压下心头的失望，也压下心头的贪婪。 ——能有这么大手笔的人，八成是世家大族出来的。 或许是哪个大势力的小辈出来历练的，他不能轻易杀人越货。毕竟许多世家大族会给自己的小辈一些保命的手段，这样低级修士并不好杀。 况且，若是小辈地位较高，大手笔的世家会给其在灵魂中种一魂符。这样的话，小辈死亡族内立刻便会知晓，且能知晓凶手是谁。 能在聚气期就有这等能移湖的法宝，地位岂会低微？ 他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眯了眯眼睛，这女人不懂怀璧其罪的道理，竟然随便便掏出法宝救人，可见是个人傻宝多的。 他不能杀人越货，他还不能让这个傻女人乖乖把好东西往外掏，往他这送么？ 刚进洞府便有这等好事，今天运气真是不错。 心头千回百转，男修眯了眯眼睛，道：“在下李标，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姬无曲暗叹一口气，果然姬毓惯能给她招小人，这下子救了一头白眼狼。 这人还完全不会隐藏，心里想什么马上便搬到脸上，就差在脸上写着“我是人渣”四个大字了。 不过人渣也有人渣的好处，毕竟用起来不觉得心里愧疚么。 当下便回道：“连凝。” 姬这个姓氏太过显眼，赫连这个姓氏也太过显眼，所以姬无曲便简化成连凝二字。 李标思索一番，想不起来有哪个大族姓连，便也清楚这名字是杜撰而来。 心底嗤笑一声，面上不恼怒，只问道：“不知道友要去哪里？” 姬无曲道：“去西南方。” 李标笑道：“道友可是要去寻家里长辈？” 姬无曲看着他，直到李标讪讪一笑才算完。随后学着李标的口气，问道：“道友去那湖里做什么？” 而且，她从传送过来便在这里，并没见到有人往湖里跳。 第36章 不合常理 第36章 不合常理 难不成这人比她早些被传送过来，随后觉得这地方风景宜人，没忍住便下湖戏水，随后差点被淹死？ 只见李标尴尬一笑，道：“在下被传送过来，气运不佳，正落在湖中……” …… 姬无曲：“……这样啊。” 看了看她自己被传送过来时站的方位，顿觉后怕。 李标道：“不过依在下所见，那水也不是平常水，不然的话，虽然在下修为低微，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狼狈。” “且在下在湖中时，呛过几口水，现下只觉经脉舒畅，丹田舒适，可见此水不凡。” 姬无曲：“……喔。”我能把这瓶水扔了么？ 李标丝毫不知姬无曲如何想法，只觉得，他既把那水的不凡告知这女人，这女人定也会对他少一分怀疑，多一分信任。 这女人身上宝贝定有不少，一湖水而已，再不凡，又算了得了什么？ 况且，就算他知道这水不平常，也没办法带出去，还不如骗得这女人分他一杯羹。 见姬无曲反应平平，他也不好厚着脸皮多说什么。 正想着该如何往下搭话，却听见李标原来趴着的那个湖底传出“轰隆隆”的响声，动静十分不平常。 两人都没有动作，细细观察起来。 只见原本干净平整的湖底蓦然裂开一条缝。 “道友小心！” 李标轻喝一声，便带着姬无曲飞身上空。 紧接着，便看见下面湖底那条裂缝不断变大，轰轰声不断，转瞬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方形洞口。 随后，洞口里眼见的出现了一层层台阶。 姬无曲了然，这位师伯并不是十分爱好风景，只是隐藏地比较深而已，把宫殿楼宇藏到地底了。 两人缓缓降落，这一变故让李标有些惊喜，立刻便要进去。 姬无曲见他此举，淡淡道：“你就不怕下面危险？” 李标心底对这女人更多了几分轻视，但也只道：“这地宫藏得这么深，定有宝物。进这洞府的人不计其数，这里的动静颇大，一会定会有人闻声赶来……” 他适时止住，后面的话没说，但大体意思就是去晚了抢宝的人就多了。 李标等着姬无曲做决定，但眼中已经有些不耐。 姬无曲静静的看着他，还是不作反应。 “道友不必担心里面有危险，在下定能护得道友周全。” 姬无曲心道这要是靠你，约莫我得死八回。 有些洞府里面是没有任何危险的，而有些则不然。 一般修士死了，他的空间也就无主了，一直到它出现裂缝被后世发现。 因为洞府是修士私人开辟的空间，一般作储物之用，谁也不会在里面设各种屏障给自己添堵。 所以若是修士暴毙，自然没办法想什么几百年几千年之后的事情，里边自然没危险。 可若是有些修士是寿终正寝，又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便愿意把自己的本事和宝贝留给合适的后人，便一般会设一些特殊的考验。 当然的，他的宝物法器也不愿随便予人，便会在宝物外面设一些禁制陷阱。 据她所知，她这位枭鹤师伯可是正巧是寿终正寝的。 再说了，就单论能把东西藏在地宫里，把地宫藏在湖泊里，就能看出来她师伯不是个嫌费事的人，这里面没危险才是怪事。 见姬无曲不语，这人已然无甚耐心，便道：“若道友不放心，那便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在下一探。” 姬无曲这才有了反应，轻轻点了点头。 李标笑了笑，道，“那好。”只是这笑里添了多少负面情绪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他下了地宫，姬无曲方才取出她的琵琶千魇。 这琵琶弦本被冰城震断，还是前两天刚修好的，她还没试过魅魔发丝做的弦结幻的威力，不过总归不会比她原本的旧弦差就是了。 看了看附近，已然有三两人来到了这里。 姬无曲素手抚弦，缓缓成调。 曲子一出，能听到曲子的人便发现不了她的存在，也是隐匿身形的一种方法。 为保险起见，她等后面来的那人到来，跟着他一起进入。 地宫很深，可随着人往下进入，却不见黑暗，走到哪都是一片明亮。 下了一半台阶，便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她身旁那后来着听此便有些急迫，走得快了点。 姬无曲紧跟着他，不一会便见到了一个白衣人和那几头凶兽缠斗在一起。 这白衣人自然是李标。 见此，姬无曲便放了心，凶兽也是有耳朵的，能入幻，那她便会方便很多。 若是机关傀儡，那她还得另想办法。 这凶兽比起万妖峰那场幻里的那些来说，都算不上凶兽。 且数量少了十倍不止。 但明显也不是好惹的，起码李标落在了下风，衣袂也出现了几道裂痕。 后来的那修士也加入到了战斗中。姬无曲明显没想出手，便一直在这里四处走。 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能让她动心的宝物。 由于有白衣人的加入，战局明显转变开来。 仅过去几息，这两人已然把几只凶兽打倒。 两人也不拖泥带水，后来人道，?“你左边，我右边，后面还有人。” 李标点头同意。 他也清楚，若不是这人到来，他也不会这么快打败凶兽。 而且他后面那句话很重要，他后面还有人。 那意思就是，若他们鹬蚌相争，定有人在后面渔翁得利。 他俩人一人管左面，一人管右面，转眼便把这一间扫荡一空。 姬无曲估摸着，这俩人最起码一人得十枚灵丹，加起来也价值不菲了。 两人脸上皆有喜色。 随后一息不到，便又多了人，人多了，闯进去便快了。 就这般如此地闯了十几个房间，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到来，姬无曲便一直藏在他们中间。 有时打的激烈了，有掉血掉胳膊的，她便躲一躲，剩下的时候她只静静地看着他们打。看着他们跟凶兽打，跟傀儡打，跟器灵打，跟各种东西打。 当然争抢东西的时候他们也会互相打。 马上就剩最后一个房间了。 姬无曲走进去，却发现里面除了几头凶兽之外空空如也，有危险，没宝物……不合常理。 难道她这位师叔便是个怪人，特意耍他们这帮后辈玩？ 第37章 收了个神器 第37章 收了个神器 姬无曲趁着那帮人在隔壁打的功夫，在这里转了几圈。 琵琶声不停，踱了几步。 不对劲…… 她顺着一片墙壁从头走到尾，走了十五步。 她自己一步是多长她清楚，这墙壁看上去的长度，她十五步够走一个来回了…… 那剩下的地方是怎么回事？ 姬无曲又回到了墙的一头，开始往另一头走，每走一步，她便听一听千魇的声音。 不是这里……不是这里…… 这里？ 走第七步到正中的时候，姬无曲明显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记下这个感觉，为了保险起见，姬无曲又往前走了几步。 道了声果然。 姬无曲笑了笑，随后走到墙头，闭上眼睛，凭着自己的脚步和千魇的声音来判断位置。 一，二，三，四，五，六，七……就是这里！ 姬无曲蓦然睁开双眼。 却见自己出现在一个几尺见方的地方，哪还有什么最后一个房间。 若那么算起来，她目前呆的这个小地方才算得上最后一个房间。 小地方里面只有一个桌台，有了这个桌台，更显得这个地方狭窄了。 桌台上面置了一巴掌大小，黑乎乎的小玩意儿。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物件。 无所谓了，反正让能她师伯藏得这么严实的东西，哪会有什么劣质品。 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了之后，姬无曲便要把它收进储物袋。 拿的时候……没拿动…… 这个小物件，姬无曲用力取，都没能让它离开这个桌台。 姬无曲低头查看……这东西不是粘在桌台上的罢？ 打断自己这个想法，姬无曲觉得她把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师伯想的太……那啥了。 收起自己无理的念头，姬无曲又拔了半天，还是没拔动。 原本想收了就走，让师父看看这是个什么物件的，看来这个念头得打消了。 她便又细细地观摩半天，终于在这小物件身上找到三个蚂蚁字：吾火炉。 吾火炉……我的火炉？ 姬无曲觉得，她这师伯占有欲挺强的。 但不妨碍这吾火炉是个神器的事实。 武器和法宝都是有品级的，从下品到上品，级别越高越好。而神级，便是顶尖的存在。 全大荒古界的神器就那么几件，当然珍贵了。 她曾在神器榜上见过这吾火炉，但是没有细看。 只记得它应该是枭鹤尊者请人帮忙炼出的神级炼丹炉。 剩下的便记不大清了。 姬无曲想了想，决定收了这炉子。 毕竟她周围没有会炼丹的人，她也没人可送。 这炉子就这样留在这里太过可惜，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洞府还能存多长时间，或许她走后，这洞府没几天就碎裂了，彼时这炼丹炉也将不复存在。 那多可惜。 主要是她真搬不动，只能收了它了。 姬无曲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这炉子上。 随着血液与炉身接触，姬无曲双手掐诀，欲将灵魂缓缓注入吾火炉中。 却见吾火炉周身爆出极其刺目的光，发出阵阵嗡鸣之声，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变大！ 姬无曲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果不其然，那吾火炉变大之后，桌台承受不住它的重量，成为罡灰。 它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却还不算完！ 等它停止的时候，几尺见方的小地方基本上已经被它填满了，姬无曲已经可怜巴巴地呆在角落。 她总觉得，这炉子有示威的嫌疑。 还不待多想，只感觉炉子中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先是如同溪水一般，潺潺流入她的魂海。 与此同时，指尖本来已经止血的小口又开始渗出血来。 血如同一丝美丽的红线，与炉身相连。姬无曲感觉到，这东西在吞噬她的血。 她心疼啊，她原本只想给一滴的。 这吾火炉诡异得很，她没见过取哪个灵器这么麻烦。 然而它毕竟是神器，就算成精了也很容易被原谅的，所以姬无曲打算再观察一番。 忽然炉身又是一阵嗡鸣，原本那如溪流一般的力量骤然增大，攻击她的魂海！ 那原本的细线一般的血丝也开始便粗，疯狂吸取她的血。 这东西还懂试探？ 这是看她真的很弱所以现在开始攻击了。 吓她一跳。 姬无曲觉得总是让血这么离开身体终是不妙，便要从储物袋里召些法宝。 保命要紧，这炉子不取也罢。 还未召出，之间自己胸前那片墨羽散出一股力量，柔和地淌进她的经脉骨骼。 随后便流向食指和魂海。 姬无曲以为，它们会把自己的魂海当做战场，好好闹腾一番。 却发现吾火炉的力量见到羽毛的，顿了顿，便缓缓退了出去。 血液那便亦然，不同的是，那火炉开始把血还给她。 吸的时候有多疯狂，还的时候就有多快。 姬无曲看了看胸前那片墨色羽毛。 不愧是她家师父的东西，连丹炉都怕它。 此番并没有用多长时间。 姬无曲慢慢的，觉得自己和那炉子有一丝心灵相通。 后来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 最后，羽毛所有力量缓缓退回，姬无曲便察觉到心底有一丝奇异的感觉。 是属于吾火炉的？ 这种感觉怪异而美好。 她能感觉到吾火炉传出的亲近和讨好的感情，姬无曲笑了笑，约莫是收成了。 心中一动，吾火炉便应着她变回巴掌大小，这回极其轻易的便被她拿在手中。 抚了抚上面的纹路，姬无曲把它收进储物袋里。 这是开门红啊，她很满意。 姬无曲收好炉子，确定这个小空间在没别的物件了之后才离开。 她抱着千魇，弹着调子，闭上眼睛走出小空间。 等一睁眼的时候觉得眼前有些暗，才发现面前有个高大的凶兽尸体，尸体上倚着一个人修尸体。 死不瞑目的样子，正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姬无曲朝他点了点头以示安慰，便左躲右躲地离开了这里。 缓缓走上去，她想，出了门便去西南。 可出了门发现原来算好的方位已然分不清楚，叹了口气，便又重新算起来。 走了一段路之后，找了个安全的位置，停了琵琶声，现出身形。 又向前多走了几步，姬无曲感觉身后有人唤她。 “连凝道友！” 连凝这名字就李标一人知晓，不是他还有谁？ 第38章 专业收水刨地宫 第38章 专业收水刨地宫 姬无曲转过身，回头，正见李标飞驰而来。 此时他已经换好了衣衫，又是那副人模狗样的谦逊表情。 李标立在她跟前，问道：“道友怎么没有等在下从地宫出来便先离开了？” 毕竟她能得到那吾火炉也有他落水之功，这么想着，姬无曲对他态度也好转了些许。 “我有些事，要去西南方，左右道友出来之后咱们也要分道的，我便先走了。” 李标似是毫不介意，只道：“道友莫急，在下从地宫中寻到一些宝物，分予道友一些。” 说完便拿出几枚丹药，递给姬无曲。还道，“后来去了不少人，越深入的地方宝物越是珍贵。在下觉得怕是争不过别人，便先行出来了，所以得的也不多，这些灵丹不成敬意，道友莫嫌弃才好。” 姬无曲静静地看着他，笑了笑。 这人别的不行，捡漏是极其在行的，虽然比起姬无曲来说还差了些道行，但地宫一路也着实没少得东西。 且这人极其低调，拿了也不会拉仇恨，故后来几乎没有受什么伤。 跟前这几枚丹药，怕是对他没什么用，也不好卖出手的低阶灵药了吧。 姬无曲还真有点嫌弃。 “道友辛辛苦苦得来的，我不好收，我想要什么自己去寻便是了。” 李标听了这话，收回丹药。 他就知道，大家族出来的弟子，哪看得上这堆破烂。 心中不自觉嘲讽，就她这点修为，胆子又小，八成是想去找长辈，让长辈带着寻宝，说得还挺好听。 这种大家族子弟，什么本事没有，惯会让族里长辈护着捡现成的而已。 他是不知，他这话说的还真对，姬无曲就是靠着家里长辈护着，一惯捡现成的那种子弟。 所以姬无曲从不觉得自己如何，但非常骄傲她捡了个好师父。 也是她家师父甘之如饴，才把这种懒惰行为一直放大，到了现在这种地步。 虽说她不收丹药在她预料之中，可这样后边的事他也就不好开口了。 不好开口也得开口，李标收起心中情绪，笑道：“道友要去西南做什么？” 姬无曲如实道：“找我师兄。” 李标心道果然。随后扯出笑意，道，“在下正好也要去西南方，不如你我二人同行吧。” 姬无曲没说什么，毕竟现下这个情况，她若是说上天，这李标怕是也顺路，便无甚可说了。 不过这下起码可以确定她走对了路，毕竟她每次辨别方向，十回有七回都是不大准的。 这人能在凭借她曾说要去西南方，进而找到她，那她该是走对了。 正如此想着，却见李标略有尴尬地笑道：“实不相瞒，若不是确实在这条路上寻得道友，在下便要以为自己走错了。” 姬无曲问道：“为何？” 李标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不擅辨别方向，且从来都觉得自己面对的地方是北方。” …… 姬无曲默了默，道：“无妨，如此甚好。” 李标笑了笑，切入主题：“你我何不在附近寻一寻宝？” 听了这话，姬无曲便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但也不戳穿，只道：“这附近都是溪水风景，连宫殿都没有，去哪儿寻宝？” 李标在心底又把姬无曲嘲讽了一番，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蠢，却在面上没有丝毫不耐，道：“道友难道忘了，方才那地宫，可不就在湖底么？” 姬无曲点点头，不多作言语。 李标再接再厉：“道友仔细想想，这里那么多湖泊溪水，水底怕是都有地宫……” 他自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姬无曲该明白了，便省略后面的话，朝姬无曲隐晦地笑着。 姬无曲点点头，笑道：“道友自行前去吧，不用理会我，我本就打算自己去寻师兄的。” ……谁要带你寻师兄啊？ “道友想想，若是道友与师兄见面的时候，已经寻到许多灵丹法宝……到时候道友的师兄定会夸赞于你的。” 想着冰城那张快要拽上天一样的娃娃脸，姬无曲心底没来由一阵好笑，夸赞…… 啧啧。 那孩子夸过谁？ 李标看见姬无曲不说话，以为她犹豫了，便再添一把火道：“道友莫担心地宫危险，方才那地宫里一丝危险也无，道友放心便是。” 姬无曲讶然，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不低啊。 李标见她惊讶，了然笑道：“道友莫不是后悔刚才没有下去？” 姬无曲：“……没有。” 如他所想，每个溪流湖泊底下都有一个地宫，或大或小。 想来也不知李标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掉下来差点被淹死的那个湖，是他们所见到的最大的一个湖了，当然湖底宫殿也是他们见到的最大的宫殿。 姬无曲始终对于那片泡过李标的湖水心有芥蒂，故再收其他的水的时候便没有用那银瓶，而是换了个法器。 姬无曲同第一次一样，每次都说在岸上等着，然后浑水摸鱼地把大头儿取走，这一路也取了不少宝物。 李标只当她胆小，每次假仁假义地带一堆丹药回来要送予她，说她收了湖水出了力，所以他寻到的东西也有她一份云云。 那堆丹药是什么个品级天知地知大家都知，只有李标当她不知。 姬无曲懒得拆穿他，毕竟，到底谁比谁傻呢？ 如今是她带头收水，后面跟了一群尾巴，都等着她收完了之后进殿取宝。 她修为微末，此时却成了香饽饽大活宝，几乎进了洞府的，都得靠着她倚着她指着她。 毕竟，谁没事能有那么多储物法宝，而且专门为了收湖水使呢？ ——储物法宝多珍贵人尽皆知，而且能容纳江河湖泊的，那是得多大的储物空间…… 有没有不说，就算有，也没人使劲这么糟蹋。 至于杀人夺宝之事，不是没人想过。只是姬无曲说了，这些储物法宝跟她已是结了血契，她死，法宝也会随之崩裂消散。 她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毕竟谁也不信有人会傻到跟一堆空间法宝结血契。 事实就是姬无曲确实是忽悠他们的。 可那又如何，他们还是因为这句话不敢冒险，毕竟她那储物法宝没了，谁也别想进地宫。 第39章 更大的地宫 第39章 更大的地宫 且这么多人，谁能保证自己能取到那法宝？到时候怕是什么也分不到，那就得不偿失了。 况且能有那么多储物空间糟蹋着玩，可见是个大家族的子弟。他们也同李标当初一样，怕抓不着狐狸又惹一身骚。 而且，人家光收水，也不会同他们一起进殿争宝。 综上，他们很乐意供着姬无曲。 这次是一个小溪流，没人对这溪流抱有什么大期望。 姬无曲却觉出一丝不对来。 毕竟比这大的湖泊，平常也早就收完了，这一点小溪流，却要这么长时间。 姬无曲敢保证，她这储物法器肯定没满，所以一定是那溪流有问题。 一干人在后面等了许久，也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溪流跟永无止境一般，底下地宫必然不会差。 李标皱眉，他不曾想会带来这么多跟屁虫，多开一个地宫便多一群人，这样与之争夺的人也会变多。 不过想想也有了些许安慰，毕竟别人都以为他与“连凝”是同伴，故每次也愿意在小事小利上多多相让，且这种被人供着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 再者，他自己不也过不了这么难进的地宫么。 他想，有得必有失么，以他的觉悟，不该不懂这些。 转头看了看姬无曲，心底嗤笑，真是不知哪个大家族能养出来这么蠢的弟子。 若是他生在世家，定不会在外面这么丢脸。 姬无曲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转头看去，却见李标笑得晃眼。 啧，这头白眼狼走之前得解决了。 如是想完，便发现溪水已被收完，露出干净的溪底来。 大家都有些跃跃欲试，不知这里面会出来什么宝物。 听见熟悉的“轰轰”声，每个人的眼睛都变得异常明亮。不自主往前挪了挪。 随着声音，大家又是看见地面如从前般裂开一条缝。 慢慢的，这条缝变大，变宽，变得比他们前几次见到的任何一个地宫口都要大。 每个人眼露期待，但也被这个声势骇得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姬无曲一直跟着这帮人在各种地宫里各种搜刮。 她只要抱着千魇，以音结幻，隐匿身形，最后等着取宝就万事大吉。 她以为这次也是如此——直到发现这帮人里多了个聋子。 这是后话，而现下她只是同大家一样，看着溪底裂缝渐渐扩大。 不得不说，她也开始有几分好奇。 她也不由开始想，师父他老人家修为比枭鹤师伯还要高几分，也不知师父的储物空间有多大。 正想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声音甜美言辞亲切。 “凝姐姐。” 姬无曲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谁。 明明过去了两百余年将近三百年，这人也应该长大了，却不想声音还是如往常一样调调。 从前听来有多亲切，现下听来就有多腻烦。 这声音的主人便是姬毓，让她丹田破损修为尽失差点殒命的罪魁祸首……之一。 李标见这人长相美丽，修为不俗，她那一声“凝姐姐”也足可证明她与连凝关系匪浅。 那这样的话，这女子出身也定是不凡。 而且他总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 虽想不起是谁，但能搭上话肯定没错，便备了合适的微笑，言辞柔和，道：“这位道友，是连凝道友的妹妹？” 姬毓看了看他，略有不喜——她最讨厌别人把她和姬凝放在一起。 尤其是“妹妹”二字，这个女人凭什么当她姐姐？ 在心里记了这个不知趣的人一笔，脸上却一丝不显，而是笑得依旧甜美，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随后看向姬无曲，挑了挑眉，神色中多了一丝兴味，一字一顿道：“连凝？” 姬无曲不置可否，笑了笑，缓缓道：“连某区区散修，不敢同赠经教攀关系，那声姐姐，你还是收回去罢。” 她这句话给在场许多没想起姬毓身份的人提了个醒，包括李标，几乎全都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赠经教二小姐，姬毓！ 姬毓和姬无曲不同，姬无曲曾经便行事低调，不愿被人吹捧奉承，故她虽然名声在外，却很少有人见过她本人，甚至她的画像。 后来拜入镜林山，虽也名声大噪，却少有人见过如传奇一般的“无曲道尊”长什么样子。 倒是姬毓，被人奉承时从来都是一贯不喜的神色，实则喜欢的紧。 故每次见人必自报家门，于是见过的人多了，描的像多了，口头传外貌也多了，便许多人都看她眼熟。 不管她本人如何，赠经教二小姐的名头也够让她高别人一头了。 此刻被姬无曲提及，再看其他人的脸色，她心中很是受用。 姬毓笑道：“凝姐姐虽非赠经教之人，但你我之间情分颇深，这一声姐姐你能当得。” 姬无曲点点头，表示认同：“嗯，也对。” 姬毓脸色不大好看，她记得姬凝离开赠经教之前惯会装模作样假善良的，这会儿却会噎人了？ 李标察言观色，心道，连凝这人修为低不说，还不会做人。好好的赠经教二小姐在这与她攀亲说故，她竟还不识抬举。 如今大家都他们两人视作一路，这人如此行径，恐要把他也给带累了。 想了想，便对姬毓笑道：“连凝道友一向如此，姬姑娘莫要见怪。” 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大体是，我和连凝不熟，她一向不会说话，我也不喜欢她，你不要委屈，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道理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姬无曲理解他，毕竟人在江湖飘，顶着一张脸容易挨刀，所以这人宁可不要了。 但是他即使不要脸了，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因为姬毓这人从不懂“领情”二字怎么写。 啧啧，今天竟然见到了奇景——二愣子对牛弹琴。 琴弹不好，难免被牛尥蹶子。 以姬毓的心眼子之多，李标打什么主意她一看便知。故，他那句话不但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雪上加霜。 事实证明姬无曲十分了解姬毓。 姬毓自认有气量，只记着李标一笔，打算以后再算账。 ——主要是李标的修为她看不透，想是该是高于她的，她身旁没人，自己又根本打不过李标，她只能有气量。 第40章 快拦住她 第40章 快拦住她 李标感觉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也明显感觉到姬毓对他不喜。 他本是想就算得罪“连凝”，也要讨好一下赠经教二小姐的，现在明显失败了，且“连凝”恐怕也已经对他不喜……毕竟“连凝”看起来也有些来头。 他下意识的看向姬无曲。 姬无曲没有什么反应，反正她早晚要弄死这只白眼狼的。 ……她也早晚会弄死姬毓的。 李标看到姬无曲没反应，心底由惊忧转为嘲讽。 呵，看来这女人要么就是太蠢，听不出来他的话外之音，要么就是太过懦弱。 李标安了心，适时开口：“地宫有阶梯了，咱们下去吧？” 众人本就少有关注他们的，毕竟在宝物面前，八卦算什么？ 听到这句话，本就一直等着下去的众人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极其兴奋。 尽数飞身而下。 看到姬无曲不打算下去，姬毓疑道：“凝姐姐，不进去寻宝么？” 不待姬无曲说话，李标便道：“连凝道友每次都是在上面等着大家的，在下会把所得分予她一些。” 姬无曲似是听不懂他话中之意一般，只是笑着。 李标这次马屁终于拍响了，姬毓这次笑得很是欢快。 “妹妹差点忘了，凝姐姐现在丹田损毁，只有聚气期的修为了呢。地宫危险，妹妹也觉得，凝姐姐还是在这里呆着比较安全。” “唔……要不一会妹妹得了什么宝物，也分予姐姐一些吧？不过若是太贵重的，姐姐莫要抢了妹妹的才……” 她这话没说完，只见方才低眉顺眼对她恭恭敬敬的李标忽然向她攻来！ 啪！ 姬毓始料未及，没有躲过，李标那一巴掌正好拍在她脸上。 打完之后李标还道了句：“你个孽畜！” 随后他便像着了魔一样，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飞驰进入地宫。 姬毓站在原地，简直要被气吐了血。 这李标是撞邪了？敢打她？ 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李标比她修为高了不少，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脸都肿起来了！ 姬毓还有点没搞清状况，这时却见姬无曲缓缓拿出一枚丹药递给她，双眼含笑，道，“啧啧，拿去吧。” “看看这脸都肿了，本尊也不能白让你叫姐姐不是？” 这丹药还是李标给的，现下没准还能物尽其用。 姬毓气得双唇颤抖，一掌劈向姬无曲的胳膊。 ——她竟打了个空！ 她看得明白，刚才她理应能命中的，姬凝那只烂手却蓦然换了位置！ 她敢保证她绝对没有花眼！ ……刚才那一巴掌，肯定也是姬凝这女人搞的鬼！ 真是贱人命长，丹田都毁了还能整出这些歪门邪道的来。 无曲道尊名声在外，从前她还不信，今天她算是见识到了！ 姬毓压下心头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道：“呵，我的好姐姐，妹妹再让你活两天。等你回了家，妹妹定让你尝遍苦楚，生不如死！” 说完便绕过姬无曲进了地宫。 姬无曲笑了笑，轻轻松手，丹药落在地上，滚了几滚。 不是什么好丹，治不好脸肿，也治不了智障。 敛了目，长长的睫毛在她精致的脸上打下两片阴影。 如果那个“家”是指赠经教的话，那她从没有回去的打算。 又何来生不如死？ 现在对她来说，能称得上是家的地方，唯镜林山罢。 唯师父罢。 叹了口气，姬无曲拿出千魇，进了地宫。 进去了便看见一片大混斗，也看到了姬毓和李标。姬毓在里面并不吃香，当然也没人敢对她动杀心。 李标自然粘在姬毓身边大献殷勤。 姬无曲躲着点血躲着点人，自顾自在那一边弹琵琶一边看热闹。 蓦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锁住了她，她走到哪那目光便跟到哪。 姬无曲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老者，面容萧索。 本是看起来饱经沧桑的人，有些严肃，此刻双目之中全部都是迷茫疑问之色，显得有些不和谐。 因为看着姬无曲太过目不转睛，他差点没有躲过一头凶兽的攻击。 不过有惊无险，老者没送命，便又接着看姬无曲。 姬无曲愣了愣，这老人莫不是能看见她吧？ 事实证明这个地宫确实与众不同，里面宝贝也要上档次很多，姬无曲期间看中了一些，挑着捡着地拿了几枚丹药。 那老者一边躲着各处攻击，一边看她拿丹药，又看了看没有反应的众人，最后表情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姬无曲“……” 真能看见她？ 难道是她的音幻出了问题么。 所幸现下有这种情况的，也只有这个老人，所以她还算安全。 姬无曲打算回去了之后慢慢再查阅典籍，问问师父。 她本不想冒险去取最后那个重宝，可偏偏，最后这个东西入了她的眼。 ——涅槃丹。 她要取。 原因无他，这是一枚能进阶的丹药。 而且是进阶类丹药中的榜首。 传说自枭鹤道尊陨落之后再无人能炼出涅槃丹。 没想到能在这能遇到。 无论妖兽还是人修，每进一阶必要冒着生命危险。修为越高，进阶越难。 她记得她与师父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师父便是因为进阶，变回原形，血淋淋地横在她身前。 虽然成功了，但也奄奄一息。 那下次呢？下次定比上一次困难许多。 若有了这涅槃丹，她会安心很多。 故，姬无曲便去取宝了。 涅槃丹悬浮在空中，姬无曲站在它旁边，回头看了看那老者。 正见到老者也在看她，且目不转睛。 姬无曲对老者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老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姬无曲看到他点头，便安了些心，转身取丹。 老者见她这个动作，愣了愣，环视四周。却发现没有一个人阻止姬无曲，眼看她就要得手了，老者瞪大了眼睛。 “快……快拦住她！” …… 姬无曲赶紧把涅槃丹收入囊中。 那老者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这语气足以把那些人吸引住。 可看到老者所指的地方什么人也没有，顿时都有些恼怒。 他们有些正在和凶手打斗，因为这一分神，差点被凶兽撕咬而死。 玩他们呢？ 正要追究责任的时候他们却眼睁睁地看见涅槃丹消失了。 …… 有鬼？ 每个人都不由毛骨悚然起来。 第41章 烧烧烧 第41章 烧烧烧 姬无曲见势不对，本想取了涅槃丹就走。 却听那老人又是出言。 “她手里抱了个琵琶！老朽……老朽年迈，听力不行……” 老者说话底气并不是很足，总感觉下一刻便会气绝身亡的样子，众人听着费力。 但也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众人闻言便都塞上耳朵。 姬无曲不由挑了挑眉。 ……这回麻烦了。 她先是想，原来不是她音幻出了问题…… 再是想，这老头儿，反应慢的时候是真慢，坏她事的时候反应是真快。 最后想，得跑。 而众人，自然是看到了最深处那个白衣身影。 那不是从来都不下地宫的连凝么？她怎么在这？ ——怪不得他们每到一个地宫，最深处都没有宝物。 原来是这女人搞的鬼！ 他们以为那是枭鹤尊者故意耍他们的……他们错怪先人了。 …… 众人的怒气不可忽略，姬无曲深觉这回不好收场。 看着众人欲攻过来，姬无曲便将千魇曲调一转，续续弹出。 蓦然，几只凶兽来到她身边，像是护主一样护着姬无曲，阻拦一众人接近。 众人听不见声音，实力便大大减弱，再加上他们又总分出目光来瞪姬无曲，更是无法发出本身实力的十之五六。 本处于上风的众人此刻却无法攻破凶兽的防御。 他们瞪着瞪着，只见姬无曲轻轻一笑，启唇开口。可他们却无法听见她说的什么。 看到她手中的琵琶，一部分人按耐住好奇心，不敢去听。 而另一部分人，却不以为然。径自去了耳塞，想听她在说些什么。 ——反正聚气期的修为而已，法器再邪门，也就能隐匿个身形罢。 于是他们倒了霉。 当然那一帮塞住耳朵的也不幸运，因为他们互相打起来了。 始作俑者自然是姬无曲。 随着那一帮人因入幻而倒戈，战局便马上又是一变。 姬无曲笑了笑，这回是安全了。 只是场面有点血腥。 不能怪她，若别人要她死，她总不能束手待毙。 那老者看到这幅场景，眼睛便一直瞪大没合上，手指颤抖，指着姬无曲，惊怒不定，似是用尽全力地嘶喊指责。 “妖……妖术啊！妖女！你……你……你是个孽障！孽障啊……” 他仿佛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不知哪来的血给溅了一脸，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当然不能幸免。 老人想要咳，却没了力气，双手不自觉攀上自己脖子，全身颤抖，似是求救似是不甘地，他喉咙中发出几声异响，最后却僵硬倒地。 姬无曲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被呛死的罢。 姬无曲垂了眼眸，叹息移步，打算出地宫，毕竟现在没已经人能拦得住她。 一抬眼，却在目之所及的最远处看到了两个人影。 姬毓，李标。 那两人如今也是颇为狼狈，现在他们应该堵了耳朵，观着战局变化。 虽然不知这两人怎么又混到一起的，不过他们却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们站的位置很微妙，若是姬无曲出了状况，他们就可以进而攻击夺宝。若是情势不对，他们也可以尽早退出地宫。 可能是察觉到姬无曲的目光，两人此刻齐齐回头。 姬无曲不由后退了两步。 她面上波澜不惊，心底却骇得不轻。 ——姬毓怎么成这模样了。 此刻姬毓头发散乱，脸上血污，还有一道伤口竖在脸的正中，着实难看。 若这是别人，姬无曲定不会这样，可那人是姬毓便不同了。 姬无曲没来得及对她笑一笑，却因后退这两步，正站在了方才涅槃丹所在的位置。 陷了下去。 与其说是陷进去，不如说她是被吸进去的。 姬无曲慢半拍地想，这是空间裂缝么。 进了空间裂缝哪还有活路。 ……就是没曾想，她比那老头死的还憋屈。 那老头是被血呛死的，她是被别人丑死的。 没了姬无曲，这些人从幻中回神。 看着一块一块的血泊，他们在后悔自己把耳塞移走之后，也不由暗骂那女人真狠。 醒过来的他们都在叫嚣着，疯狂地问姬无曲去了哪里，颇有见到她就要一刀宰之的架势。 没打完的，打的狠的，打出仇怨的，自然继续打。剩下的仇不深的，共同作为受害者，自然要一起聚堆骂一骂姬无曲。 姬毓和李标见此情形，狐疑地观察半晌，最后确定姬无曲消失了。 两人一同去了姬无曲掉下去的地方查探，怎么看，都觉得姬无曲是掉进了空间裂缝。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空间裂缝是一个神仙进去都要退层皮的地方，还没谁听过有人进了空间裂缝还能生还的。 姬无曲这条命被天收了。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于是地宫里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喜讯。 额手称庆者有之，恨不能手刃仇人着有之，面无表情者也有之。 但所有人都自觉地离那个裂缝远而又远还不嫌远，吓得出了地宫。 作为一名幸运了三百年的幸运儿，姬无曲自然是没死的。 她被吸进这裂缝之中才发现这地方并没有传说中的罡风，她也没有被扯成碎片。 而且她已然知晓，这地方并不是什么空间裂缝，而是枭鹤尊者安排出来的另一个空间。 这空间里面漫天大火，还是赤色的火。 包括她脚下踩的，旁边飞的，天上掉的，目之所及，均是火。 灼得她眼睛疼。 在这漫天大火之中，她居然还能活着么。 她修为聚气期，没多少修为能护体，她有自知之明。姬无曲低头，便发现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从吾火炉反噬中保她一命的那墨色羽毛，如今又是不停地散发能量，保她性命。 第二件，她现在身无寸缕…… 姬无曲面色不变，但却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她确定没有人，才放下了心。 衣服没了不要紧，储物袋还在。 姬无曲从地上捡起落在地上的储物袋，果然她师父给的东西什么都是好的。 多亏如此，不然涅槃丹就没了。 姬无曲便在这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毕竟她也不知道怎么从这地方出去。 第42章 师父终于不踩点出现了 第42章 师父终于不踩点出现了 直到她逛累了，逛饿了，才要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东西吃。 可这里的火却厉害得可怕：面拿出来，成灰。菜拿出来，成灰。果子拿出来，成灰。 辟谷丹拿出来，没事。 辟谷丹，顾名思义，吃一颗便同辟谷期的修士一样，不用吃东西饱腹，也会有数不清的能量。 只是它不是永久的，一颗顶三十天。这东西什么都好，就是太难吃了。 姬无曲默默把它放回去。 灵果拿出来，成灰，灵草拿出来，没事。 姬无曲又默默地把辟谷丹拿出来。 吃它总比吃草好。 姬无曲不知自己在这走了多少天，可这地方始终没个尽头。 直到她收到冰城和彩羽的传音符，大体意思就是洞府要关了，可以出洞府了。 她想回个传音，告诉他们自己的处境。 传音符，捏着捏着，被烧…… 她约莫是没出路了。 风云镇这个月极其热闹。 本来枭鹤尊者洞府出世，已经够吸人眼球了，这个月更是发生了一件奇事。 ——赫连尊者来了。 听说赫连尊者在传送入洞府的那座山脚下打坐了二十天有余，一动不动，快要坐化了一般。 但是谁也不敢上前瞧一瞧，上前问一问。毕竟风云镇再热闹，也没人敢在赫连尊者跟前热闹。 连平时在那座山活动的飞禽走兽们都知道小心翼翼的，瞧着比平时稳重多了。 时间长了，人们不免有些猜测，比如赫连尊者与枭鹤尊者师门情深，在此缅怀悼念；比如赫连尊者和枭鹤尊者断袖情深，在此怀念感伤；还比如赫连尊者和枭鹤尊者兄弟情深，枭鹤给赫连尊者留了遗物，而他又不能进入洞府，故在这等着小辈带出来再横抢…… 左右是没一个靠谱的。 赫连在这里，自然是在等他的阿凝。 他二十多天之前便来了这里，原因无他，他的羽毛挂在了姬无曲身上，故而他知道，他的徒儿此刻约莫是在枭鹤的火里。 如果他所料不差，那火，该是赤莲之火。 自从想到这些，赫连九霄便飞身至此，等着若是有丝毫不对，即使空间崩裂，他也要把他家阿凝带出来。 这一等就是二十余天。 赫连九霄缓缓睁开双眼，皱了二十多天的眉却没有舒展。 今天，该是洞府开启的最后一天。 山脚的人开始多起来，毕竟今天小辈们该出来了，各家长辈得来此接人。 小辈是门派的血液，不可有闪失。就算这里有洪水猛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来。 当然这里有赫连尊者，他们犹豫一两天，还是来了。 倒不是因为相信赫连尊者是讲理之人，他们只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应该还不到能被赫连尊者放在眼中的程度。 无论如何说，他们只站在离赫连尊者很远的地方，不敢多向这里瞅一眼。 只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定，善恶不明。 赫连只一心系在从洞府出来的修士身上，即使他知道无曲不可能出来，因为他的羽毛还在抵抗高温烈火。 但他还是凝视上空，确定每一个人不是他的阿凝。 故他没心思去管那目光到底属于谁。 那道目光复杂非常，若是赫连愿意分神看去，那他定会发现，这人他认识。 ——晏修。 晏修本听说赫连尊者在这一留便是二十余天，心中便觉这人是来寻姬凝的。 世人都道赫连尊者疼爱小徒弟，他却总觉得，若说成疼爱，是往轻了说的。 该把“疼”字去掉才对。 晏修轻笑一声，那又如何？ 他明白，姬凝无论如何是爱过他的，而在她心里，这个师父，感情再深也只是个师父。 即使他伤了姬凝，她也总会回来的。 ——他想要的他总会得到，而姬凝，偏生又是个心软的人。 见到赫连神情冷冽，皱着眉，摄人的眸光割刮扫过每一个上空出现的人，晏修也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姬凝她，莫不是有什么危险？ 想到此处，晏修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希望这个猜测不是真的。 看够了赫连，晏修也开始凝视上空，等着空中会出现那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 他今天，本也是为此而来。 不过没等到姬凝，却等到了姬毓。心中有些厌恶，面色却是淡然。 姬毓看到自家大哥的时候也是很诧异，她大哥冷了她二百多年，怎么今天专门来接她了？ 即使她看不起这位大哥，总归这人同她还是有些血缘关系，况且搞不好以后要继承赠经教，同他关系冷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心中这样想，姬毓便带着甜甜的笑意走到晏修面前，乖巧地唤了声“大哥”。 晏修却没有她这么热络了，只是道了声嗯，便不在多言，继续看着上空。 姬毓见他此番神情，心下冷笑一声，二百多年了，他还在为当初那件事怪她？ 想必月前看到当初心上人之后，更是后悔当初所为了？ 想到此处，姬毓也不由幸灾乐祸起来，不过面上却撤下笑容，换成一派遗憾。道：“大哥，你是在等凝姐姐么？” 没人理会。 “大哥，妹妹前些天看见她了。” 依旧没人理会。 “大哥……妹妹前些天亲眼看到凝姐姐她，被吸进空间裂缝里了……” …… “你说什么？” 外面发生的事姬无曲一概不知，姬无曲正在为自己的处境发愁。 裸行了二十余天，姬无曲已经开始觉得不穿衣服，全身轻松自由自在。 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进步了。 一条条的传音在她脑中响起，无论是担忧还是急切，她都无法回应，但却通过这些传音，知道小师兄和彩羽该出洞府了。 姬无曲自觉船到桥头自然直，姑且不说凡事都有个解决的方法，就算她解决不了，出不去了，就在这里呆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以后看不到师父了。 想到师父，她才恍然想起，她储物袋里还有一枚涅槃丹，得交给师父渡劫用。 ……她还是得出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阵阵声音。 姬无曲凝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只见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离她越来越近。 终于，在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火团。 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那火团的形状，该是一朵莲花罢。 第43章 出洞府 第43章 出洞府 姬无曲听着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她有个预感，这火莲可能是从这个地方出去的一个契机。 姬无曲小心翼翼，试探着走到火莲中央。果然，那个声音更加清晰。 她能听出来，这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地说着一句话，用她听不懂的语言。 那声音仿佛来自脚底，姬无曲为了更加方便，便盘坐在了火莲中央。 那声音清晰，却极为拗口难念。 姬无曲听着，怎么也听不懂。但毕竟这个火莲是她能出去的唯一希望，便继续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听着。 句子很长，姬无曲一个字一个字地听，最后，她记住了这些发音，却还是听不懂句意。 她在脑中想着她曾接触过的一切语言，却无法把它和任何一种对号入座。 难道是古语么。 姬无曲想着，不由把这句子喃喃出声。 这时，声音戛然而止。 发现这一变故，姬无曲便又念了一遍。 蓦然，底下的火莲慢慢旋转起来，本来伸展着的花瓣也随着旋转而缓缓合上，把姬无曲包裹在里面。 姬无曲愣了愣。 随后火莲旋转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 所以把她包住是为了防着把她甩出去么。 姬无曲再没时间想这些许多，因为她……被转晕了。 姬无曲在里面晕着，自然不知道，随着这火莲的旋转，外面方园十里不止的赤色火焰都仿佛被这莲花吸扯一般，聚集到这里。 不过几息之间，漫天烈火全部消失，这片空间只余了这个赤色火莲。 烈火全部聚集到这里之后，火莲变得愈发妖异，把姬无曲包裹其中，带着她飞驰而去，直到出了这洞府。 从洞府关闭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天，又由于赫连尊者在此停留，其他人便避之唯恐不及，紧赶慢赶地走了。 所以现在山脚下已经没有人，但是妖有两个。 ——赫连尊者，彩羽。 彩羽和冰城两天前等不到姬无曲的音讯，便搜了整个洞府，却也一无所获。 于是两人便想出来看看，出来再没有人影，就只能再想办法。 出来却看到了自家长辈，姬无曲的师父，赫连尊者。 于是二人就听了赫连尊者的话，老老实实从这等着。 一刻钟之前冰城才离开，他取了回魂丹，若是再不回去，这次便又要功亏一篑了。 彩羽一直眼巴巴盯着上空，心里揪得慌，她家师叔祖怎么还不出来呢…… 她本是浪天浪地浪空气的人物，生平怕的也就那么几个人，结果她最怕的那个就在她旁边矗着，她连个野都不敢撒。 她一堆情绪不敢发出去，又不能走——她师叔祖在洞府里头呢她哪愿意走。 方圆几里连个活物都没有，就她，就她自己在这受着祖师爷的威压。 彩羽一边心底可怜，一边表面装得跟个乖宝宝似的，一边持之以恒地巴巴往上望着。 蓦然，她一抹耀眼的红光出现在上空，彩羽没忍住，嚷嚷：“祖师爷！祖师爷你看那是什么？” 彩羽说完便回头看她祖师爷……哪里还瞧得见人，只看到一抹墨色虚影而已。 她家祖师爷早飞上去了。 彩羽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巅峰速度。 赫连九霄本就一直注视着上空，有点风吹草动哪用得着彩羽提醒。 尤其，那红光他识得，那是赤莲之火。 红光冒出个颜色来，他便迫不及待地飞身而上了。 当他飞到那赤莲旁边时，正看到赤莲绽开花瓣，露出里面的人来。 里面人皮肤白皙，长发如墨垂到莲底，把她的脸衬得格外的小。 此刻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阴影，脸颊因为火光的映衬而变得红扑扑。 她坐在火莲里，把炽烈的火莲都衬得乖了许多。 这像是一幅安静而美好的图画。 ……如果里面这个人穿了衣服的话。 赫连看了这幅情景，整个人已然愣在当场，僵住了。 若不是他修为太高，恐怕一个不稳便要从空中坠落下去。 赫连九霄不由把薄唇抿住。他尽力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却只听得见自己极速的心跳。 却见此刻那火莲缓缓变小，化作一抹红光，飞进了姬无曲的眉心。 没了火莲的支持，昏迷着的人开始向下坠落。 赫连九霄手尖颤了颤，还是追过去把人抱在怀里。 怀中的人柔若无骨，在他的衬托下显得身姿轻小。赫连压下心底的躁动，薄唇抿得更紧，随后背后墨色双翼骤然张开，小心地把怀中的人包裹在里面，带着她飞掠而去。 彩羽在下面一头雾水地看着上面，她正想飞上去看看，却看见她家祖师爷飞走了。 正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听见了她家祖师爷的传音。 大体意思就是，她师叔祖从洞府出来了，人昏着，他带着走了。 彩羽微郁闷，但也没办法，心道你是长辈我让着你，随后还得老老实实地自己回去，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她正想着要回去做点什么吃的给她师叔祖补补，正瞧见前面不远处的一白色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看起来十分养眼，走近了看，的确是个绝世美男。 彩羽觉得这人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人是月前在三无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晏修。 晏修来到彩羽身前，淡淡道：“给姬凝带个话。” 且不论这人从哪冒出来的，单说这态度，彩羽就要发作，可这人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 “她父亲病危，她若愿意的话，就回一趟赠经教罢。” 万妖峰。 万妖峰本虽就在极北，终日严寒，但也少有这样雪下不停的时候。 这雪，约莫下了快百日了。 出生不久的小妖们都被家长们按回了窝，现在地上的雪都比它们高，哪可能让它们出去晃悠。 今天却出来一个没雪高的妖，借着法器，一直飞到一处山头。 可不就是冰城。 一抬手，整个被雪覆盖包裹的山全部被冻结成冰，冰城这才从那叶子上跳下来。 此刻他还是那稚嫩的模样，伸开小手，捏了一片落下来的雪花，定神看着。 雪花在他手上，自然是不会融化的。盯了半晌，冰城不由喃喃：“下了九十八日的雪，今天该停了。” 说完一直很拽的小脸蓦然出现一抹笑意，他把手攥紧，敛了眉眼。 第44章 她衣服呢 第44章 她衣服呢 师父马上就要醒了，冰城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师父从山巅落下来那次，他第二次这么无所适从。 有一种深深的喜悦，喜悦得不真实。 冰城不敢再多想，小小的唇瓣抿了抿，飞身进了冰洞。 还是那个冰棺，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人……而且马上这个人就会再度睁开眼睛。 “师父……” 冰城站在冰棺前，身子将将比冰棺好出一点，扒在冰棺外沿，有点不敢动手。 他怕他把精血撤了，又要功亏一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传来彩羽的传音，“师伯祖，师叔祖从洞府出来啦，正被祖师爷往回带呐。” 彩羽声音难掩喜悦，冰城却垂了眼眸，不再犹豫，抬手把冰棺中的精血顺着手指手臂，收回了心脉。 他怕姬无曲回来了，他又忍不住对木决下手。 试一次吧，失败了便再来个四十九天而已。 随后一抬手，三枚丹药出现在冰城手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一喂到时雪凝口中。 冰城因为精血回体，早变回了那副成人的模样，此刻守在冰棺旁边，一直观察着冰棺里的人，生怕有一点岔子。 过了许久，久到冰城都快失望了的时候，冰棺中的人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 冰城眼中露出一丝惊喜，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切。 只见那人缓缓起身，走出冰棺。 随着她的动作，长长的衣摆和墨发也从冰棺沿上滑过，冰棺彻底空了 冰城缓缓行礼，轻唤了声“师父”，生怕声音太大眼前这人消失了一般。 时雪凝看过去，眼中由开始的迷茫转为清明。 叹了口气，她的语气听不出悲喜，缓缓道：“冰城……你救了为师？” 冰城也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无论他有多拽，在自家师父面前都是老实内敛的，甚至老实得有些拘谨，内敛得有些沉默。 只道：“嗯。” 她当年伤成什么样子她自己清楚，而如今却是一丝不适也无，可见冰城用了多少心。 就连那冰棺少说也是万年寒冰凿成的，难寻至极。 想必，冰城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罢。 时雪凝唇边漾开一个微笑，道，“辛苦你了。” 冰城如实道：“不辛苦。” 师父能醒来，他怎么做都是值得的。 时雪凝看了看这冰洞，道：“这里是万妖峰么？” “不算，但是离着不远。” 时雪凝笑道：“那咱们回家吧。” 冰城有些犹豫。 他们的家，本是在万妖峰落雪阁。据他所知，那里现在住着赫连九霄和姬无曲。 时雪凝见他这个反应，犹疑了一下，垂眸开口：“他……在万妖峰？” “……嗯，现在住在落雪阁。” 住在落雪阁……时雪凝怔楞一下，随后笑了笑，几分释怀几分自嘲。 她不能再有什么幻想了，那人对她，从来也只有师门情谊。他住在落雪阁，也是对同门师妹的怀缅，该也算不得什么。 看了看冰城的表情，时雪凝走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莫要如此神情，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为师已不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执念。” “回去罢，他毕竟是我的师兄，以后不可能不见面的。” 冰城感受着师父手心的温度，莫名安了心。 现在他已然比师父高处一个头，可他还是喜欢师父轻轻触碰他头的感觉。 冰城虽然没有笑，但眼中光华流转，分明是有笑意的。 他回道，“……嗯，好。” 落雪阁。 床榻上面躺了一个人，这人盖着厚厚的白毛毯子，只有一个小脸露在外面。 这人便是姬无曲。 坐在床榻旁的，便是赫连九霄。 赫连看着她，此刻她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不似平时红润，更显得额间的红莲妖异明艳。 那赤莲之火冲进姬无曲眉间之后，便在她眉心留下了这个印记。 手指抚了抚那红莲，赫连不知该作何心情……竟然把这东西收了，脸色不苍白也就怪了。 他一贯拿他这个小徒弟没辙，像是现在，明知收了红莲之火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他还是情愿他这小徒弟没有这个好事。 起码现在不会亏损这么多精神力。 手指不经意扫到红莲之外她的额头，赫连手尖顿了顿，触到的感觉美好而……致命，让他不愿离开。 他似乎感觉到人还在怀中，他也希望人还在怀中。 感觉到心底的异样，赫连一贯冷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知道，或许很早了吧。很早之前他对这人就已经不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了。 什么时候发觉的，他却记得很清楚，自然是那天晚上，那一坛烈酒的功劳。 他不记得？他怎么会不记得。 赫连指尖向下挪去，触到无曲小巧的唇瓣。 此刻他眼中尽是温柔，从来冷如冰的眼眸如今像化开了一样。唇角勾了勾，道，“阿凝……这可是你自找的，以后，莫怪为师不放手了。” 时间还长。 他得想一个既不会吓着她，也让她知晓的办法。 赫连手尖在无曲唇上摩挲着，蓦然，眼中的温柔有一瞬间的凝滞。 有两个人在门外，虽然没有显出身形，气息也隐藏得很深。 他能猜到是谁。 随后赫连手指离开，把他的薄唇印了上去。 既然看到了，就多看点吧。 正巧冰城对他的阿凝……让他看着碍眼。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人的气息蓦然变远。 流连一会之后，赫连九霄的唇离开……他的阿凝快醒了。 赫连又把毯子给无曲往上盖了盖，他总怕她会冷，即使如今她有他的羽毛，还有赤莲之火。 姬无曲只记得自己在火莲之中，然后被转晕了，然后便不知人事。 她快醒的时候，做了个梦，又梦到了她去送酒那天…… 吓得她赶紧醒了过来。 醒过来之后看见她师父的俊脸，吓得她又赶紧闭了眼。 ……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睡着罢…… 但是赫连九霄低沉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 “醒了？” 姬无曲也明白装死是不成了，于是忘了那个梦，撇了心虚的情绪，缓缓睁开眼睛，道：“嗯。” 她脑子清明了许多，缓缓坐起身来…… 又躺了回去。 ——她衣服呢？ 第45章 听墙根 第45章 听墙根 她想起来了，她的衣服被烧成灰了。 可是，是谁把她塞毯子里的…… 一定是彩羽。 她不愿细究这个问题，她觉得，如果是彩羽的话，那她比较能接受，所以就只能是彩羽。 姬无曲清咳了一下，镇定道：“师父，我穿个衣服……”您回避一下。 赫连自然比她镇定，道：“你多休息，穿着衣服累。”说完还帮她掖了掖毯子角。 姬无曲确实觉得不大舒服，刚才坐起来一下，就有些头晕。 她虽然身子没修士那么强，但也不至于弱到这种地步。 姬无曲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去想这些，便问道：“师父，我的储物袋还在么？” 涅槃丹还在里面，可不能丢了。 赫连九霄如实道：“赤莲之火把你带出洞府，该是认你为主，驻你眉心了。为师接住你的时候，就不曾见着储物袋。” 姬无曲僵了僵。 这话信息量太大，能不能容她晕会儿反应一下…… 奈何她不是这么容易晕的。 姬无曲默默告诉自己：我没听明白，没听明白，没听明白……可还是脸红了。 她师父接住她……她没记错的话，她那时候是…… 赫连九霄只静静地看着她脸红，一贯漠然冷冽的眸子中有着可疑的笑意。 眼见塌上的人像是也回不过神来了，方才开口：“或许在赤莲之火里。” 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姬无曲回了回神，抬眼看向她家师父。 只见人家一片坦然。 姬无曲深觉自己阅历太浅脸皮太薄，奈何这回她真坦然不起来，便理了理思绪，换个话题想。 于是问道：“师父，赤莲之火……是那个红色火莲么？” “嗯。” 姬无曲一醒来就被惊了吓了心虚过了也懵过了，又有这么多信息摆在她面前，可想她此时脑子里面是拧成结的。 太多东西要想，便一时不知道该先想哪个。 微乱，正要揪出一个头绪出来时，感觉一个大手覆下来，抚了抚她的额头。 她知道，那是他师父的手，凉凉的，让她觉得舒服而安心。 “别多想，安心歇着。” 赫连的声音如同安魂曲，听在耳中，姬无曲纷乱的思绪瞬间便消失不见。 她把脑子放空了，由着师父给她轻揉着额头。姬无曲笑了笑，道：“阿凝三生有幸，能遇上这么好的师父。” 很明显，这句话让赫连十分受用，他低头看着无曲，缓缓道：“我也是。” 姬无曲本就精力不足，头又被赫连揉得舒服，便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迷迷糊糊中听见赫连的话，姬无下意识地回应，“原来师父，也曾遇到一个好师父么。” 赫连揉着她额角的手顿了顿，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道：“不曾。” 姬无曲还想回些什么，但很明显已经没有力气，安心地进了梦乡。 赫连感觉榻上的人呼吸变得均匀，便收回了手。 看着眼前这人小嘴微张，仿佛还要说什么的样子，赫连九霄的心跳蓦然漏了半拍。 他的阿凝，就算睡着了，也能牵引着他的心。 赫连笑了笑，颇有些无奈的感觉。他凝视着睡着的无曲，认真道：“我也是，遇到阿凝，三生有幸。” 姬无曲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师父已经不在床边。 旁边有叠得整齐的一套衣服。 姬无曲不由又想起那句“为师接住你的时候……” 有些不自在，姬无曲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这次她家师父不在，她方才能好好理一理那些又乱又多的思绪。 按她师父的话来讲，也就是，储物袋在赤莲之火里，赤莲之火在她眉心里。 姬无曲穿衣下榻，缓缓走到铜镜前。 正看到镜中还是她那张脸，眉心却多了一个赤色莲花。 姬无曲抚上它，又想起了那无边无际的烈火空间。 她师父说，赤莲之火已认它为主，驻她眉心，可她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般。 她能感受到吾火炉，能感受到木决，却感觉不到它。 那这怕是只有两种可能，一则这赤莲之火与她并无联系，二则，这赤莲之火已经与她合为一体。 所以她就像感觉不到自己额头上的皮肤一样，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她更觉得是后者。 无论怎样，想要拿到涅槃丹，她也得先进去才行，她决定还是去找师父罢，师父可能有办法。 却不想，这一遭却不小心听了墙根。 她缓缓出了门，门外的风雪已经停了，姬无曲才想起来冰洞一事。 雪凝尊者，怕是已经醒了罢，这下师父肯定高兴。 姬无曲由心而笑，她想，这回该是皆大欢喜了，师父见到了心上人，她见到了太阳。 落雪阁的雪极浅，一点也不像刚停了百日雪的样子。虽不知为何，到姬无曲也乐得方便。 若是满地厚雪，就算有太阳，她也是懒得出门的。 路过满园红梅，姬无曲正要去师父的住处，却蓦然听见一个珠圆玉润的女声。 “师兄，我知你自我……受伤之后，时常来这落雪阁，不是因为愧疚，便是因为师门之情。可我还是有一丝的期望，或许，你是因为……” 声音到此而止，姬无曲透过红梅的枝桠看过去，正看见一袭红衣胜梅，一头青丝绝尘，恰是美人如画世无双。 美人赤着足，踏在雪地上，脚腕皓白，让人不敢亵渎，却又忍不住投去目光。 只是待看至眉眼，她才发现美人脸上是浓浓的自嘲。 姬无曲此刻更觉，风月场上从来毁美女，瞅瞅面前的雪凝尊者便是了。 本是一个不然风尘，仙子一样的人，如今脸上的自嘲苦涩，着实看得人揪心。 姬无曲心道，美人莫愁，我师父喜欢你着呢，前阵子醉了酒还一直阿凝阿凝地喊，那样子唉，啧啧。 却听她师父声音淡漠而冰冷，道：“本座从未愧疚。” 姬无曲：“……” 她本来还想看看她师父是怎么哄美人的，此刻却只能干着急，师父平日里对她那么温柔，怎的到心上人这里就变回这幅腔调了呢。 连“本座”都用上了。 这反应，美人不生气才算奇事。 果然，美人笑得更为苦涩，道，“我本以为师兄本性如此，故你对我略微关照，便让我忘乎所以，误会至深……” 第46章 史上最白痴情敌 第46章 史上最白痴情敌 赫连九霄听她没了下文，便又开口，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波澜不惊。道，“你是本座师妹。” ……听得姬无曲恨不得给他灌坛酒。 那天晚上不是恨不得把他口中的“阿凝”揉碎了塞进心窝子里的么，怎么不醉了就成这幅冷样子了。 奈何，那天晚上她就把酒方烧了。 她若是记性再好点就行了，到时候凭着记忆再酿一回，让她家师父和美人单独处处，不愁好事不成。 美人苦涩更甚，姬无曲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我本以为自己想清楚了，我以为我可以只把你当做我的师兄……” 赫连九霄没有回应。 美人终于掉眼泪了，也不知是伤心多些，还是怒气多些，已经直呼她师父姓名。 “赫连域……你今天是故意给我看的是不是，你喜欢那个小姑娘，是不是？” 赫连九霄语气更冷，语气中有些警告的意味，只道，“莫提阿凝。” 姬无曲愣了愣，听这意思，她就是那个所谓的“小姑娘”…… 姬无曲想了想，面前这女人连昏着的时间都要比她活得长，唤她一声小姑娘，她受得。 只是，若她没听错的话，这意思，莫不是把她当情敌了？ 姬无曲只是个听墙根的，她有自我认知，所以肯定不会跳出去解释什么。 可难就难在，她家师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美人冷笑，道：“我本以为你赫连域是个薄情的人，原来你也会喜欢上什么人，呵……” 赫连并未答话，只转过头来对着姬无曲的方向，道：“出来罢，还打算听多久？” 姬无曲心道，我打算听你们说完。 奈何她只能缓缓从树后走出来，讪讪笑了笑，道了声“师父”，颇为乖巧的样子。 美人一词只能在心里说说，在面上姬无曲不得不见个礼，唤一声“师叔” 赫连见她如此，便微微皱眉，道“不是嘱咐过你出来要披上裘衣么。” 姬无曲只得又讪讪笑了笑。 心底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心道：重点在我这儿么？您不应该关心关心您的心上人么。 ——我只是没披裘衣，人家连鞋都没穿。 赫连不知她心中所想，四下看了看，觉得风并不大，才没有把人拽回去。 时雪凝早在姬无曲现出身形的时候便拭了泪，此刻又成了那个风华绝代的雪凝尊者。 她方才情绪波动太大，才没有发现梅树后面的人。 这时细细打量，却发现这人只堪堪聚气修为，不由微诧。 据她所知，赫连以前就收过两个徒弟，两个皆是天资超绝，不想在她伤重的几百年间，赫连收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还爱上了她。 冰城只同她说这两人是师徒，她也没再多问，此刻见到，便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他为什么收这一个资质平平的徒弟，爱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心里如何想，她也不能说出来，只得给一个微笑，给一个礼物。 时雪凝伸出手去，手心是一枚符。 “这是一枚魂符，里面有本座一缕散魂，算是本座给师侄的见面礼。” 姬无曲接过来，见这符通透漂亮，也乐得收这见面礼。 时雪凝淡笑，“以后你若遇到麻烦，捏碎这符，无论你身处天上地下，本座均能赶过去救你一命。” “好。” 姬无曲如此应着，却是知道，她以后估计难用到这符。毕竟她能信任的人不多，等遇到危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不熟的人找到她，除非嫌麻烦不够多。 而且，她这位美人师叔，明显不喜欢她，她更不会把命交在这位师叔手里。 她却不知，哪天这符却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救命之物。 不是救她的命，而是救她师父的命。 因为储物袋还没找到，姬无曲只得把它草草收进袖子里，当做了个鸡肋放着。 然后扯出一个合适的微笑，道：“师父，师叔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时雪凝没有说话，赫连却道：“为师同你一起罢。” 姬无曲有些犹豫，道：“师父？” 时雪凝正要说些什么，赫连却没给她机会，揽着姬无曲，带着她飞身而起。 还不忘张开双翼，为她挡住寒风。 姬无曲看着他们飞出落雪阁，不由问到：“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 “找地方住。” 姬无曲恍然，她记得落雪阁以前是雪凝尊者的居所，如今落雪阁的主人回来了，他们自然不好再鸠占鹊巢。 姬无曲舒舒服服地被带着，瞬间感觉自家师父就是不一样。 飞了有一段时间，赫连带着姬无曲落下。 姬无曲抬眼，正看见一个与落雪阁差不多大的门，上面有个匾额，刻着两个大字：九霄。 简单粗暴地宣示主权，字里行间透着的尽是霸气，一看便是她家师父的手笔。 “师父，这是您的住处？” “六百年前是。” 姬无曲了解了，后来她家师父以为雪凝尊者殁了，便住在那里怀缅么。 可是她记得她师父在冰洞见到雪凝尊者躺在冰棺中时，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而且刚才的师父也与醉酒那天判若两人。 果然老家伙们的世界很难懂。 赫连让姬无曲在这里等着，便径自推门而入，抬手便除了满园残雪。 姬无曲进去了之后站在院子中，有些凌乱。 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空空如也……这就叫空空如也。 不过这明显是她家师父的风格。 姬无曲不由问道，“凤翊师叔为什么没带我来这，却把我带去了落雪阁？” “为师让少殷做的，落雪阁比这里暖和些。” 姬无曲：“……”所以我刚来万妖峰的时候您老人家就知道了？ 不过这个地方确实比落雪阁要冷一些，因为它在一座山头上，比较高，也就比较冷。 只见他师父不知随手一招，便是几个躺椅落在院中，上面毛绒绒，看起来就暖和舒适。 但是，“师父，这些……从哪来的？” 她师父不会空间里时常备着这些罢。 “方才去找的，本以为你会多睡会，却不想我刚出去你便醒了。” 姬无曲心下感动，但也不由想，她师父对那美人要是有对她的一半温和，那美人也不至于伤心生气了。 第47章 三生有幸 第47章 三生有幸 不过此刻她也没有先前希望他们花好月圆你侬我侬成双成对了。 她自私地想，若有一个把她当情敌的师娘，她觉得那时候她在镜林山肯定呆不下去。 但时候她便可怜巴巴无家可归了。 她自己可怜还是别人可怜，那还是让别人可怜罢。 这时听她家师父开口，道，“以后再来万妖峰就住这罢，院子里没有东西，阿凝喜欢什么便添置什么……想回家了，师父便带你回家。” “……好。” 不得不说，她真有点想家了。 不过现下阿纯还在万妖峰，她还得在这呆着。 赫连看了看无曲，问道，“吾火炉被你收了？” 姬无曲点点头，笑道：“嗯，不收的话带不回来，怎么着也是个神器，不能让它白白蒙了尘。” 赫连皱眉，有些不悦，道，“你可知，吾火炉与其他神器不同，若不是因为你带着我的东西，怕是回不来了。” “以后断不可随意冒险。” 赫连的五官本就显得冷峻，一严肃起来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姬无曲虽然没有被吓着那么夸张，但看着她家师父严肃的脸，也是赶紧伏低。 “师父莫气，阿凝以后不会了。” 赫连九霄一向吃她这一套，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赫连缓了缓神情，道：“吾火炉不错，收着对你也有好处。只是以后，断不可这样冒险了。” 看着她家师父的神情，姬无曲忽而绽开一抹笑容——她家师父怎么这么可爱呢？ 笑归笑，姬无曲还是回话道：“好。” 赫连看她笑得天真，眸子里满是灵动的光彩，也不由心情转好，问道：“在笑什么？” 姬无曲自然不能说我是在笑你，她心道您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把“可爱”安在了您身上，指不定什么反应呢。 于是随便找了个由头，道：“我那枭鹤师伯定也是个霸道的人，瞧这名字取的……‘吾火炉’，可不就是他的火炉的意思么。” 说完还为了让这个理由更真实些，又笑了笑。 赫连也难得得笑了笑，挑眉道：“吾火炉，是我给师兄炼的，名字是为师所取。” 姬无曲：“……”您取的好。 看到姬无曲小脸上的纠结，赫连心情甚是愉悦，道，“选个房间吧，咱们再在这住一段时间，等你恢复了再回家。” “好，还有阿纯，阿纯现在在师叔那里，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这一阵子发生的事有些多，姬无曲又是个懒人，她早已经心累身累，想到能回家，她也是万分期待。 选好了房间，两人进去之后，赫连带着姬无曲走到桌旁坐下，之后便在旁边置了个炉火。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动作，便问道，“师父，您要做什么？” “给你煮些茶，暖暖身。” 姬无曲感动之余也不由问道：“怎么不煮些酒？” 赫连手中动作不停，道，“赤莲使你精神亏损，现在你状态不好，少饮酒。” 姬无曲不得不承认，她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茶水，口都淡了，此时便挣扎道：“酒比茶能暖身么，小酌两口，不碍事。” 赫连轻笑一声，“你是馋了罢。” 姬无曲点点头，大方承认，眼中还不时露出一丝丝可怜。 奈何赫连不往她这瞧，只是兀自忙活着。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侧脸，半晌移不开眼睛。 眼前这张脸像是被极其灵巧的工匠冰雕雪铸而成，一刀一刀皆是用足了心，以致完美。这脸线条冷硬俊美，即使就这样静默，也是霸气尽显。 眸光冷冽，鼻梁高挺，薄唇紧紧地抿着，一看之下的确容易让人觉得这人凉薄。 她蓦然想起时雪凝的话，她那句“我本以为你赫连域是个薄情的人”——其实在某些意义上来讲她说得没错。 然而在姬无曲眼里，却是再没有比她师父更温暖的人了。 她便不由想，师父连对心上人都那般漠然，却单对她这个小徒弟极尽温柔包容。 果然她是三生有幸。 此时她家师父正在专心煮茶，一些火光打在他脸上，平白给这人添了些柔和的光彩。 正在姬无曲发呆的时候，茶已经好了。 赫连把把茶水塞到她手中，“先暖暖手罢。” 姬无曲回过神来，接过。随后问道：“师父，赤莲之火是什么？” 赫连道：“是一片火域空间，也是枭鹤师兄炼丹所用之火。” 姬无曲愣了愣：“空间？” “嗯，阿凝以后也可以在里面储物，比储物袋要安全得多。” 姬无曲想了想她那二十多天的生活，拿啥烧啥，那地方能储物么？ “师父，我把东西放进去，那不得给我烧完了么。” 赫连敲了敲她的头，眸子里面有些明显的笑意，道：“现在它都是你的了，哪会烧你的东西。”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也是，可是她对这赤莲之火几乎一无所知，进入之法也不甚了解，更遑论储物了。 赫连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道：“这赤莲之火是师兄九死一生得来的，与我无甚关系，具体怎么进去为师也不知道。你若还记得你是怎么收的它，或许有线索。” 这话出口，姬无曲便有了眉目。 难道是那句晦涩难懂的话？ 姬无曲打算回去试试。 她不敢现在试……万一真进去了呢，万一又把她衣服烧了呢。 姬无曲有了头绪，下意识地饮了口杯中茶。 顿了顿，姬无曲心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师父长的那么好看，怎么煮出来的茶那么……难喝呢。 她对茶没有讲究也没有研究，一贯喝着也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但是这么涩的，她还是第一次喝到。 想了想，毕竟是她家师父亲手煮的，她还是又多饮了几口。 无曲不由问道：“师父，您以前煮过茶么？” “不曾。” ……怪不得。 吓得姬无曲赶紧又喝了几口压压惊。 这可是赫连尊者亲手煮的茶，还是大荒古界头一份儿。 多喝了几口，也把得到这份殊荣的激动劲儿磨得差不多了，姬无曲便不再多尝了。 实在是难喝。 赫连见她爱喝，便又给她杯子里添了点。 姬无曲也没拦着，反正暖手用也不错。 看见她家师父有来一杯的架势，姬无曲赶紧拦住了，道：“师父，我爱喝，您都给我留着罢。” 第48章 再进火域空间 第48章 再进火域空间 赫连也就真没动那些茶，又道：“为师就宿在对面，安心休息。”随后便出了门。 姬无曲抱着一杯子茶去榻上坐着了。 身边一件件物品，事无巨细，她家师父都为她准备齐全安顿妥帖。 姬无曲想，亏得她心稳志坚，不然准得让她师父惯坏了。 她决心试一试这空间的进入之法，于是低念了一次那句话。 果然，下一息，她便出现在了赤莲之火那片空间里。 姬无曲看了看自己，确定衣服没有被烧，手中拿着的茶杯没有被烧，便放了心。 依旧是无边无际的火海，可进来之后，姬无曲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片空间，这赤莲之火，是属于她的，而不再一如先前那般没有联系。 姬无曲感应到储物袋的存在，却知它离自己远而又远，想起来她曾走二十多天也没把这空间走过一遍的情景，她觉得，还得想点别的办法。 姬无曲闭着眼，慢慢感受着这片空间，直到她几乎能感受到这空间的每个角落，也能“看”道每个角落。 这种感觉对于从来没有过空间的姬无曲来说，有些奇妙。 姬无曲尝试用意识操控那些火，想要让它们把储物袋送过来。 努力半天，她终于成功的让几簇火苗把储物袋包裹住了。 然后缓缓抬起……又落下了。 随后反复好几次，她终于能让那堆小火苗带着储物袋挪一挪。 当然也是挪不远就掉一掉，如此反复，储物袋终于是到了她手上。 姬无曲长舒一口气，这是个力气活啊。 涅槃丹还在，她便放了心。 蓦然，姬无曲觉得不对劲，便又闭上眼细细感知。 她总觉得，在比方才储物袋位置更远的地方，有一团火苗很不寻常，似是里面裹了东西。 再把这团火苗挪过来？ ……算了吧。 姬无曲在空间里头歇了歇，说实在的，除去漫天火光太过耀眼，这地方还是蛮舒服的。 身处的每一处地方都是火，可这空间都是她的了，火自然也没什么伤害，反而让她觉得温暖亲切。 本想多呆一会，却接到了彩羽的传音。 “师叔祖，我可不可以去找您坐坐？” 声音可怜巴巴，颇有些委屈。 姬无曲不由啧啧称奇，她住在落雪阁那会儿，小丫头都直接靠闯的，一干小妖都拦不住她。 如今她换了个地方住，连个守门小妖也无，这小丫头倒拘谨起来了。 于是捏了个传音符，回道：“自然可以。” 半晌，小丫头又传过来一句：“师叔祖……赫连祖师爷他……在不在你旁边……” 姬无曲：“……” 怪不得这小丫头忽然小心翼翼，忽然学会客气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她都快忘了，赫连尊者的名号提出来，一贯是比较骇人的。 敢把“温柔”“可爱”这种词往赫连尊者身上安的，也唯有她这个小徒弟了。 姬无曲十分理解小丫头，于是十分温柔地回道，“不在。” 小丫头这次回得极快，并且十分愉悦，“师叔祖你等我！” 姬无曲唇角不由漾开一抹笑意，随后从赤莲之火中出去。 到了外界，她才知此刻已然黄昏……合着她拿储物袋拿了好几个时辰，怪不得那么累。 得知赫连这尊大佛不在，彩羽不但回传音快了，行动也是一如既往的快。 姬无曲堪堪落地的功夫，小丫头已经颠颠儿地过来了。 彩羽冲进门便是一通嚷嚷，“师叔祖——您老人家安好么？” …… 姬无曲喝了口茶压压惊，已经凉了的茶润了润喉管，一阵透心凉，她方才镇定回道：“安好。” 彩羽把食盒往桌子上那么一放，便上下左右的瞧着姬无曲，确定她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松了神色。 毕竟这人可是晕着回来的，而且在洞府里还失踪了二十多天，她不可能不担心。 “彩羽知道赫连祖师爷定能把师叔祖您看顾好，所以今天才过来，师叔祖您莫伤心，彩羽心里记挂着您呐。” 姬无曲正在掀食盒盖子的手顿了顿。 ……你确定你不是因为怕你祖师爷才没来？ 姬无曲把一盘盘好吃好喝全都端出来，静静不言语。毕竟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了。 她只道：“无碍，以后常来便好。” 彩羽讪讪笑了笑，道：“赫连祖师爷在的时候也就用不着彩羽，要不然什么时候祖师爷不在，您老人家传音给彩羽，彩羽再来陪您……” 姬无曲闻着吃食的香气，颇为没骨气地道：“……一定。” 彩羽笑着看她师叔祖吃东西，心道果然是她师叔祖，吃东西的速度都比她等凡人快。 关键是人家看起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十分优雅，怎么做到的？ 看着看着，彩羽的目光蓦然定格在姬无曲眉心。 那里有一个妖冶的红莲印记，看起来与她师叔祖气质大相径庭判若鸿沟，却又仿佛异途同归恰到好处，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方才光顾着瞧她师叔祖受伤与否，却没发现它。 彩羽记得以前没有的，于是好奇道：“师叔祖，你眉心那是什么？” 姬无曲闻言，指尖不由抚上赤莲之火，叹了口气，道：“这个么……一言难尽。” 彩羽也没再追问，她觉得这个东西应该是没害处的，而且若是这东西有害处，她赫连祖师爷也早该想办法了。 一阵静默之后，彩羽犹豫着开口，道：“师叔祖，晏修这个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姬无曲顿了顿，仔细思索片刻，道：“这个么……不好说。” 又是一阵静默之后，彩羽又犹豫着开口，道：“师叔祖，赠经教不是你家么，怎么感觉你不大喜欢那里？” 姬无曲蹙了眉，道：“这个么，三言两语难说清楚。” 彩羽：“……” “……师叔祖，晏修让我带话说，让你回一趟赠经教。” 姬无曲这次终于说了句干脆话，淡淡道：“不去。” “……他说您父亲病危……” 姬无曲愣了愣，垂了眼眸，眼中情绪被长长的睫毛掩藏的完美。 随后便又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菜。 彩羽瞧着，动作是一样的动作，优雅是一样的优雅，速度确是慢了百倍。 第49章 路痴是从小养成的 第49章 路痴是从小养成的 她也知道自家师叔祖没了兴致。 彩羽抿了抿唇，试探道：“师叔祖，你……回去么。” “嗯，回去。” 静默了一小会，彩羽犹豫着道：“要不然……彩羽陪着你去罢。” 姬无曲抬眸瞧着彩羽，蓦然感觉心中一暖。 便道：“好。” 彩羽顺势道：“师叔祖，要不咱们今晚大被同眠，秉烛夜谈，你同我说说你与赠经教的事情？” “……好。” 彩羽听了这句话，登时便睁大了眼，有些怔愣。 随后愣愣地拿起桌子上一冷茶，准备冷静冷静……毕竟，要和他秉烛夜谈的，是她家师叔祖啊…… 然而，毕竟，她没有姬无曲的定力，这一杯冷茶没喝净便又如数吐了出来。 “……好苦，师叔祖，这哪来的茶？” 姬无曲如实道：“你赫连祖师爷亲手煮的。” 彩羽：“……”果然人不可貌相。 蓦然，彩羽默了默，试探问道：“师叔祖……你若是回赠经教，祖师爷他……会不会同去……” 姬无曲思索些许时间，道：“说不准。” 小丫头立马蔫了，老实了，冷茶没下胃也冷静了。 当然后来的大被同眠还是有的，姬无曲的床大的很，睡七八个人没问题，多彩羽一个自然不显挤。 说起来两人辈分差了两辈，可实际年龄相差并不大，若是彩羽加上未化形时的岁月，说不准比姬无曲还要年长一些。 也算得上是同龄人罢。 姬无曲和彩羽并排躺在床上，两人并没有真的秉烛。 毕竟彩羽一介妖修，怎么说起来也是夜可视物的，而姬无曲，无论白天晚上，躺下就一定会闭上眼睛，故有亮光也是白瞎。 姬无曲本是闭眼便能入梦的，今夜却清醒得紧。姬无曲心中叹息，看来，赠经教于她来说，始终是个心结。 彩羽偏头看过去，只见她家师叔祖眼睛闭着，很恬淡平和的样子——她师叔祖给人的感觉一贯如此。 可她长长的睫毛轻微抖动，证明她内心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无波无澜。 姬无曲抖的眼皮累得慌，干脆就睁开眼睛，眼睛随便找个地方看着发呆。 彩羽蓦然开口，道：“师叔祖……你同我说说罢。”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把一向好脾气的师叔祖消磨成了这样。 姬无曲闻言，沉默片刻方才开口。 “说来，也是你师叔祖我自己，少不更事，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那时候我也就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被养的跟个傻妞一样，唔……同现在的你差不多。” …… “……师叔祖你现在多大年龄？” 姬无曲算了算，回道：“今年刚好三百岁罢。” 彩羽咧嘴一笑：“我未孵化时，未化形时，化形之后，全加起来刚好三百零二岁。” 意思就是，我现在比你年岁都大，怎么地也不能把三百多岁的我跟十七八岁的你相较而说。 姬无曲不由偏头看了看彩羽，只是夜晚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真切，瞧见了个虚影而已。 便又把头转回来，道，“那你师叔祖我还算幸运，起码没有同你一样，到现在还是个傻姑娘。” 彩羽：“……”你接着说吧，愿意怎么说怎么说，我不插嘴了。 姬无曲把手枕在脑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若没有那件事，恐怕她现在也还一如从前，懵懂得可怕，天真得可怕。 她私心里愿意把当年的自己总结为太过单纯，可她也知道，那么多单纯的人都安安稳稳地活着，就她差点死了，那只能说她笨。 且她也再不愿重回那段时光，她也嫌弃死了那个所谓单纯的自己。 “彩羽啊，哪天你想犯傻的时候，就通知你师叔祖我一声，我去瞧瞧。” 彩羽闻言，本想说她不可能乱犯傻，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而后只一本正经地回：“好。” 姬无曲唇角漾开了一抹笑容，而后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同彩羽说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百年前。 赠经教上下一片忙碌，每个人都咧着嘴，一片喜意。 教主夫人要生了，上下自然欢喜。 倒不是说别人家生孩子与他们有何关联，也不是说赠经教上下团结一心，对教主崇敬到连他夫人生孩子教众们都欢愉乐呵。 只因为教主高兴了，他们的福利自然少不了，故而乐呵。 不过最终天不遂人愿，大伙也乐极生悲——教主夫人难产死了。 没几天便挂了白帆，举教哀丧。 大伙也就因为这个事一直咧着嘴。只不过头几天是笑着咧的，后两天是哭着咧的。 在这个尴尬时机出生的孩子，就是姬凝。 虽然人家哭其实同她无甚关系，但确实她出生之时没带来一丝喜气。 没有一个好开头，后来也不尽人意。 教主姬通因为丧妻，看着这个孩儿的时候，心里本就有些疙瘩，后来见这孩子体弱爱哭，便愈发不喜。 “凝”这个名，还是教主夫人死前给取的，此后，除了乳母管着她吃喝，便再没有人来看顾了。 她住的地方也偏僻，极其靠北，出了门再往北走走，那就是北林了。 姬凝就是在这个安静冷僻环境下，长成了一个过于安静的，不喜争吵的小大人儿。 在她约莫六七岁的年纪，她只觉得院子外面热闹非常，便问乳母：“英娘，外面是有什么事么？” 乳母看了看她，怜爱地把她抱起来，道，“英娘也不清楚，左右都是大人们的事，咱们阿凝好好习字，好不好？” 姬凝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乳母：“英娘，英娘，阿凝想出门看看。” 乳母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晦暗，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带姬凝出院子。 她也纳闷，本来一直鼓励她出门透气的乳母这次却拦着她，因此她便更想出去了。 姬凝一向乖巧，用了许多招数终是没用，最后便偃旗息鼓。 她再傻也知道乳母是不想让她出去，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重，最后还是趁着乳母午睡的时候自己偷偷溜出去了。 她不敢多走，因为平时很少出门，她也怕走远了迷路，平白让乳母担心。 ……然而最后还是走丢了。 第50章 初遇晏修 第50章 初遇晏修 她也不知这是哪里，但她知道这个地方离那些热闹更加远了。 姬凝登时有些泄气，最后看到了一处山头，比较高的样子，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然后一抬头，她便看到了远处热闹的人群。 姬凝吃惊地睁大眼睛，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那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还有人鸣乐撒花，气氛和谐喜庆，无边无际的红绸红毯……独独没有蔓延到她那个小院落。 她那个地方被单在了喜庆之外，还是那个朴素的景，朴素的里子朴素的面子。 姬凝有些怔愣。 她不明白外面是个什么场面，可她和她的乳母，却是被那个喜庆场面摒除在外的两人。 或许……她觉得，如果没有她的存在，或许她的乳母也应该会融入进那一片喜意里的。 她忽然觉得，她的存在仿佛……是个错误。 七八岁的孩子藏不住心事，她只愣愣地站着，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便掉了眼泪。 冷风没有把她的眼泪吹干，却把她的脸吹的生疼。 恍惚着便要从这个小山上走下去，却一个失神踩了空，径直倒下，整个人轱辘着，就滚下了山。 姬凝从来没有怎么出过院子，自然也就没有受过这样的伤，她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她挣扎着想完起身，却动弹不得。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眼下的情景了——一直老虎正从不远处奔过来，嗜血的眸光死死地盯着她。 跑无可跑，姬凝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想，她要是死了，乳母便能去和别人一同欢笑，老虎也能果腹满足。 没什么不好的。 她咬着牙，心中慌乱。 无论有什么觉悟，她还是怕的紧。毕竟以前没死过，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过程。 姬凝听到老虎的吼声越来越近，她小小的身子已然怕的发僵。 等了许久，她都等得快放松了，也没有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几息之间被扯成碎片的。 一睁开眼，老虎圆瞪的眼睛恰好与她来了个对视…… 这次，让她几欲作呕，吓得她脑仁发疼，差点便昏厥过去。 姬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太欢实，再跳就要蹦出来了，才发现那老虎只有头，没有身子。 它已然身首异处。 姬凝愣愣地看着这一切，一抬眸，正看到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比她大五六岁的样子，却已然有了坚毅的轮廓，墨发被山间的风吹得舞动起来遮住脸庞，只有一双眸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姬凝躺在地上，往上看的时候会逆着光，虽然看不真切，却愈发显得那人无比神圣。 她什么表情姬凝也看不清楚，他只是在擦拭着什么东西，衣袂翻飞，显着温暖得很。他就像是那种柔和的光源，吸引着一干不知世事的飞蛾投奔赴死。 姬凝觉得用带着“赴死”二字的比喻，不适合眼前这个救了她命的人，可她再也想不出来更恰当的了。 那人擦拭完了东西之后，便把它收起，随后蹲下身来扶姬凝。 姬凝全身上下尽是泥土血污，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有多狼狈，便有些无所适从，忙道：“……我自己来。” 却因此一用力，扯痛了伤口，疼得皱紧了眉头。 那人开口，想是正在变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难听。 他说，“别逞强。” 姬凝抿了抿唇，有些窘迫，却也依言不再动作。 那人径自把她抱起，把她放在了一旁的大石上。 姬凝现在整个小脸尽是脏污，惟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露在外面。 方才她流的泪没有干，又着了土，早就混成了泥巴。 那人便拿着一块帕子为她擦拭，由于从山上滚下来，她脸上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不能随意触碰。 那人一边手上不停，一边问道：“都快被吞了，怎么不知道喊个救命？” 姬凝咬了咬唇，只说是忘了。 随后才想起来道个谢，道：“谢谢你救我，不然今天我就没命了。” 他笑了笑，道：“我只觉得你同我很像，不然，我也懒得出手。” 他说的是大实话，姬凝却当他是嘴硬心软，依旧笑呵呵道：“你好厉害，能把老虎打败……刚才你擦的东西是你的兵器么？” 他此时方把她的小脸清理干净，闻言挑眉轻笑，“只是一头野兽而已，连一阶妖兽都算不上，有何威胁？” 随后伸手一招，一个银色兵器便出现在他手上，他问道，“你说它么？” 姬凝看着目不转睛，只见他手中之物身长几尺，通体银白，呈四棱型，无锋无刃。 她没忍住默了默，忍不住叹道：“好威风的兵器啊。” 那少年道：“此为锏，不但是我的法器，也是我的朋友，它唤做‘天恕’。” 姬凝试探着问到：“可以交给我看一会么？” 他轻笑：“这可不行，它比你都要重好几倍，你拿不动的。” 姬凝又惊又奇地睁大了眼睛，登时便放弃了拿过来瞧瞧的念头。 蓦然，那少年收回法器，道，“你这脚怕是也扭了。” 姬凝也不知道脚扭了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她没扭过脚，不过现在却能体会到它到底有多疼。 她默默不语。半晌，又听那少年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姬凝抬眸看了看他，如实道：“我叫姬凝……我胡乱走过来，迷路了。” 闻此，少年却无声地笑了，道：“怪不得……” 听他没有再继续说的意思，姬凝便好奇道，“怪不得什么？” 那少年止了笑意，也没回话，只盯着姬无曲道：“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姬凝看到他神色转变，他眼中全是她读不懂的复杂，但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不是什么善意的表情。 她只摇了摇头。 那少年神色间几分玩味几分讥讽，看着姬凝，又道：“今天，是你父亲和我母亲成亲的好日子。” 姬凝只是愣着，她在消化着这几个字的意思。 半晌才喃喃出声：“成亲……我父亲不是成过亲了么……” 她有些想不明白，正思索着，却听那少年又补了一句，“现在他又成亲了，我的母亲，如今成了你的后母。” 第51章 天真无曲 第51章 天真无曲 其实姬凝对此是没什么概念的，毕竟，她仿佛从未见过她那个父亲。 那少年看着她愣愣的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把你送回去。” 等姬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少年背上了。 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少年的背很温暖，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只听见他好听的声音。 “晏韬。” 晏韬常来北林，自然识得姬凝所住的院落，也自然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姬凝被带着飞驰，不由惊奇，便问道“……你认识我住的地方么？” “嗯。” 听到肯定的回答，她便又试探着问道：“你……以后来教我飞好不好？” 晏韬默了半晌，随后轻笑一声，道：“……好。” 这便是姬凝和晏韬的初遇，这时的晏韬，还不是晏修。 七八岁的姬凝对于一个在她眼里十分温暖的人给予了全部的信任，而那个父亲和所谓的后母，此时于她来说，还是字面意思，不太能往心里走的。 晏韬把姬凝送回去之后，英娘自然千谢万谢。 既使知道晏韬身份尴尬，但她救了姬凝，英娘便对她印象极好，反感不起来。 她总觉得，姬凝长久不与人接触，时间长了很容易长歪，如今多了个玩伴，她也欣慰地很。 此后晏韬再去北林修炼，便一般会拉上姬凝，教她功法，授她武技。 几个月过去，晏韬也不由感叹……他仿佛捡到了个天才。 姬凝仿佛是专门为修炼而生，短短几个月便聚了气，连晏韬看着都颇为咋舌。 姬通虽然对姬凝院子里的事不闻不问，但是北林的情况他还是能得知一二的。 于是姬凝的天赋终是被人禀报给姬通，他进而开始重视起这个一直被他抛在脑后的女儿。 他给她挪了院子，给她赠经教最好的功法玉简，最好的灵药武技，于是她的修炼速度更是与日俱增。 一时间，赠经教大小姐的可怖天赋，也便在大荒古界有了些名头，姬凝也被重点培养了几年。 赠经教崇尚随性而为，故教众乃至教主，都是有些放纵甚至暴虐残忍。 姬凝这种捻死个蚂蚁也要自责一下的性子看到姬通眼里，便是不住摇头。 他觉得她这个女儿天赋再高，也终难接手他的基业，难以支撑整个赠经教。 他自认这几年没留心，他女儿已经长“歪”了，太过柔软脆弱，再掰，也约莫是难掰正的。 ——因为她娘便是这么一个性子。 因此，姬通也便不再往姬无曲身上可劲儿砸资源了。 姬凝也就在被嫌弃遗忘又被培养重视之后，又迎来了他父亲第三个态度转变，她被放养了。 比起从前的不闻不问与重点培养来说，她更喜欢被放养的状态。 她也便这样无拘无束着，活到了十八岁。 不得不提的是，在此期间，他那个后母给她添了个妹妹，唤作姬毓。 这个妹妹的到来，几乎得到了全部的宠爱，父亲的，母亲的，整个赠经教的。 姬凝这个有着可怖天赋的女儿在外面给她父亲赚足了脸面，他更高兴了，回到教中便也更加宠爱他的小女儿姬毓。 一直对姬凝倾尽全力的，也不过英娘一人而已。能够称得上知己的，也只有晏韬一人而已。 晏韬本也是个被遗忘的人，姬凝的存在填补了他孤独岁月中的空白。 两个人命运相似，这几年类似相依为命的活法，也让两个人距离更近了。 ——甚至互相爱慕。 他们本是每日都相约在北林，共同修炼，互相切磋，甚至两人一同去更加靠北的地方，去寻一些带品级的妖兽，实战锻炼。 这一天，姬凝到了之后却发现晏韬早早的便等在那里。 见到那人，姬无曲蓦然绽开一个笑容，眸光璀璨，照亮了晏韬的眼睛。 她脚步也轻快了些许，唤道：“韬哥哥！” 晏韬闻声，也笑了起来。 姬凝走过来，问道：“韬哥哥，今天这么早来啊。” “嗯。” 姬凝笑了起来，不同于人前的安静端庄，而是有着少女该有的俏皮，道，“别以为来早了我就会放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这些年恐怖的天赋依然未变，到了现下，百招之内，她定能打败晏韬。 晏韬笑的有几分无奈，道：“傻丫头，修炼都修疯魔了，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闻言，姬凝算了算，疑惑道：“韬哥哥，你生辰还早呢吧？” 晏韬闻此不由笑了起来，道，“那你自己的生辰，还过不过了？” 姬凝恍然，眼睛也不由亮了几分，道，“韬哥哥居然记得我的生辰，嗯……有没有带礼物？” 晏韬笑着弹了她的额头，“就知道礼物，你若今日你手下留情，让我赢你一回，我就把礼物送给你。” 姬凝笑得像一个小狐狸，“这个嘛……好说。” 晏韬眯了眯眼睛，看着丫头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礼物她要拿，切磋也要赢……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傻姑娘。 无所谓了，反正以后有他护着，定不会让她吃亏，傻些就傻些罢。 笑着招出一柄锏，这锏通体赤红，极其漂亮好看，要比晏韬的那柄小一些，也要秀气一些。 姬凝满心欢喜地接过来，不住地抚着锏身，颇为喜爱。 这些年她学过许多武技，也接触过许多武器，但唯对锏情有独钟。 锏身无锋，少有人用，她因心底埋了个记忆，便觉得在没有比它更威风的武器了。 再加上平时同晏韬一起过招，便更加对锏法熟悉。 晏韬见她高兴，便也笑了起来，道：“你可知，这是你韬哥哥费劲千辛万苦寻来的，这锏可是上品法器，比我的天恕阶位还要高。” 姬凝闻言，便又笑了起来，道：“就知道涛哥哥对我最好了！” 晏韬最喜欢听她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 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这样的小女儿心性，才会这样活泼，连眉眼间都是笑意。 几分天真，几分傻气，几分撒娇，看到他的眼中，简直美不胜收。 她看着锏，晏韬看着他，两个人皆是专注。 第52章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第52章 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 察觉到晏韬的目光，姬凝抬眸，正对上他认真的神情。 那种表情，就像是下一刻便要将她拥入怀中。 晏韬注视着他，神色郑重，尽是真诚。 他说：“姬凝，等我……等我娶你为妻，等我宠你一世，等我守你轮回。” “等我百年时间，好么？” …… 姬凝怔愣。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忘了她的手该放在哪里，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忘了自己在哪，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呼吸。 她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晏韬，心跳那一拍刚回来，便又像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回了他。 她说，“好……我等你。” 等意识到自己回了什么之后，姬凝的心跳又开始骤然加快，她听不见外界丝毫的声音，全世界只余了她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面前越来越放大的一张脸，属于晏韬的，随时随地都能牵引着她心的脸。 姬凝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她的韬哥哥……要吻她么？ 她脑子已经嗡嗡作响，全身都僵了。 比起小时候遇到老虎那次，都要僵。 然而小时候，那只老虎没有同预期一般把她撕碎。同样的，这次，她的韬哥哥也没有如同预期一般吻她的唇。 她看到晏韬顿了顿，目光看向她的身后，神情有些错愕。 姬凝的脑子尚还不能转动，她在想，她身后有什么呢？ 她把意识缓缓拉回，身子也不再僵硬，能由她支配之后，她便转头，顺着晏韬的视线看过去。 姬凝又一次愣住了。 那是她很少见到的人，她的父亲，姬通。 按理说，她同晏韬并无血缘，可名义还在。但两人共处下来，早忘了什么父母宗族。 而姬通的出现让他们想起了这些。 但就算记得宗族，姬凝也是并不在乎的，她被发现天赋之后方才入了宗门，有了姓氏。 ——听说她出生之后她这父亲没说让她姓姬，便没人敢把这个姓安在她身上。 唯有乳母一直告诉她，她姓姬，唤作姬凝。 故，姬凝并不很在乎宗族父亲想法，她爱慕一个人，她不能因为父亲便放弃。 而晏韬更甚。 姬通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母亲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他这半生唯一在乎了一个人，却求而难得。 他恨。 ……可无论如何，随着姬通的出现，一切美好全部消磨殆尽，他们又回到了现实。 即使他们有诸多不愿。 两个刚出世事的小草苗，在风雨面前，只被割剐得如同烂泥，伏在地表动弹不得。 这之后的事情很无聊很形式，无非是姬通大发脾气，给了他们一人一掌，禁了他们的足。 两人都深深体会到了没有力量的挫败感。 本来是禁他们十年，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个足，也就禁了约莫十天而已，这是后话。 禁足第一天，晏韬的生母，她如今的后母晏菁菁便款款而来。 她身着浅蓝色袍服，听说这衣服还是个上品法宝，难得的很，也足见姬通对她的宠爱。 这人青丝挽起，露出姣好的脖颈和面庞，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朱唇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姬凝每次见到都不由感叹，姬通娶一个有过孩子的女人不是没有缘由的。 其实她对这位后母印象并不差，首先她的样貌同晏韬有几分相似，再者，她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 不仅如此，平日里见晏菁菁见到姬凝也只是露出善意的笑容，姬凝便难对她有恶感。 况且，晏菁菁给她添了一个可爱活泼的小妹妹姬毓，虽说那孩子的到来抢走了她本就不多的宠爱，她还是对那个爱笑的小妹妹很喜爱。 结此种种，她与这位后母，相处还算和谐。 晏菁菁屏退左右，随后找了个座位坐下，招呼姬凝坐在她的对面。 她说：“凝儿，我与你父亲成婚这许多年，却从未听你唤我一生母亲……” 姬凝微诧，她本以为，她这个后母是针对禁足一事来训斥教导她，却不料开口却是这一句。 无怪姬凝如此，她本就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 她幼时习字读书，念到有关母亲如何如何的时候，她便有个幻想，她幻想中的母亲是很模糊的一个虚影。 但她知道，无论那个虚影再模糊，晏菁菁对她再好，她也无法把二者重合起来。 若是非要从现实里找出一个人来，那么她幻想中的母亲跟英娘很像。 这声母亲，她实在是唤不出来。 听见晏菁菁没了下文，她也只是默默不言语，并不多言。 见此，晏菁菁眼眸中一晃而过的冷光，唇边也浮出一丝冷笑。 由于姬凝垂眸，故她并未看见这些，她只是琢磨着要如何开口，解释她叫不出母亲一事。 她正思索着，便听晏菁菁再度开口，语气有些自嘲，有些叹息，道：“罢了，也无碍，这事咱们慢慢来。” 姬凝闻言，有些愧疚，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点点头。 心底是有些感动的。 晏菁菁柔和地把姬凝的手搁到自己手里，用她温暖的手暖着姬凝微凉的指尖。 姬凝有些不适应，她不习惯和别人手贴手地接触，但也不好躲开，只由着晏菁菁握着。 随后听晏菁菁道：“凝儿啊，我听你父亲说了你和韬儿的事。” 姬凝抬眸，正瞧见晏菁菁美眸光华流转，眼中尽是担忧。 她却莫名有丝心虚……毕竟，这人是晏韬的生母。 “我……”姬凝抿了抿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便又碱了口，敛眸垂首。 晏菁菁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他那个不中用的儿子，怎么看上了这么个不中用的丫头。 倒不是说她对晏韬的事有多么上心，甚至说，晏韬愿意找个女的男的甚至不是人的，她都不在乎。 ——他偏看上了这个不中用的丫头。 关键，她是她夫君的女儿，她便少不得要插一脚了。 这两个东西真会给她找事做。 看见姬凝有要抬头的趋势，她便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作出来一个长辈该有的笑容。 晏菁菁拍了拍姬凝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凝儿啊，其实，我并不反对你和韬儿在一起。” 第53章人傻命长 第53章人傻命长 姬凝闻言，又是微微诧异，她听到晏菁菁提到这事的时候，以为她就要训导了，不想，竟是这样一番话。 而后又听晏菁菁继续道，“说起来，你们二人根本无甚血缘，在一起本就是可以的。若不是我们上一辈的事情，你们本也是该得到祝福的一对璧人。” “若不是我和你父亲成婚，说不准你现在已经和韬儿在一起了……” 姬凝闻言，更是有了深深的愧疚，便道：“您别这么说……” 若不是他们成婚，她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院子，也一辈子不会遇到晏韬。 又听晏菁菁道：“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你父亲那儿……我也没有办法出什么主意，你们二人自己想想办法，莫要灰心，毕竟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姬凝心下感动，觉得说再多话也不能表达她的想法和心情，只得庄重而更庄重地道：“谢谢您。” 她把所有的感激和感动全部装在这三个字里头送了出去。 晏菁菁微微一笑，把姬凝的手小心翼翼地又放回了她原本的位置，便道：“我今日来此本就为了说这些，如今话带到了，我也就放了心。你们只管好好处，不是没有人支持你们的。” 说完便起身要走。 姬凝只道：“我送送您罢。” 姬凝只管跟在她身后用尽真心把人送出去，却不知她身前的人在转身之后，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垂眸，眼皮底下尽是算计的光芒，唇边勾出的，也全是得逞的笑意。 这个插曲过去，几天之后便听闻，教主夫人病倒了。 这次病来的突兀，却都传闻说，教主夫人这次可能真要交待在这了。 毕竟来的医修，十个有十个说无能为力，百个有百个说无药可医。 这次算是把姬通急破了头。 赠经教放榜寻医，几天之后，终于来了个异士，他并不以医修自称，却说自己能救教主夫人的命。 此时，姬通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姬凝禁足到第十天的时候，她父亲寻了过来。 赠经教与镜林山万妖峰并列为大荒五大势力之一，教主姬通自然也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当天，他一身紫衣，径直便走到姬凝跟前，举手投足见都仿佛有着雷霆之威。 以前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在姬凝跟前释放威压的，可见今日是急了。 姬通道：“凝儿，如今菁菁病重，你可愿帮忙救治？” 姬凝当时正在院子里练习锏法，当她看见这位父亲不掩疲色地赶过来时，略微诧异。 如今晏菁菁病重，他不是每日无暇他顾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她这里。 后来闻言才知他来意，但也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回道：“不是有异士相助么，您也知道，我并不通救人之道，非医修非丹师，怕是无……” 她的话还没说完，姬通已然不耐烦，道：“不是让你做这些……你愿意分些寿数给菁菁么？” 他这话是询问的语气，却无形中释放他属于强者的威压，让姬凝有着一些不自然的心颤。 他其实没打算问，只是来象征性地通知一声。 奈何，姬凝此刻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听不懂强者的弦外之音，只是皱了皱眉，问道：“怎么还会有移人寿数之法？” 姬通也皱了眉，颇有些不耐。但毕竟此刻用得到姬凝，便罕见地耐着性子回道：“大荒古界无奇不有，你才多大年纪，不知道也正常。” 姬凝自顾自问道：“这是那异士的主意？” 姬通已然懒得回她这句话，只是放着一双虎目死死瞧着她。 姬凝却不懂察言观色，没听到回答便只当他默认了，便问，“敢问，赠经教这么多人，为何您单单要用我的？” 这次姬通却是开了口，淡淡道：“异士有一蛊，可移人寿数，不过却不是谁的都能移。赠经教上下试过之后，若想给菁菁移命，便只有本座可以。” 姬凝闻言，疑惑，既然如此的话，不知他为何寻到了她这里。 又听姬通道：“后来异世又言，与本座有血缘者均可，你明白了？” 姬凝愣了愣，随后竟是有了些笑意，不过不是什么好心情的笑罢。 她再笨也听明白了，与他有血缘的有两人，一个她，一个姬毓。 他舍不得他自己，舍不得姬毓，便只剩她了。 且，那异士来历不明，能不能把人救活尚且未可知，且万一他是过来杀人的呢。 由此，他不敢冒险，也不敢让姬毓冒险，便也只剩她了。 心中有些怒火，姬凝冷笑，“我明白了，‘父亲’。” 姬凝这是第一次唤他作父亲，以前便一直直接道“您”，且，若是她真唤他父亲，他也不一定高兴。 而这第一声父亲，唤的却是个讥讽的腔调，嘴边挂的也是冷笑。 听她这个语气，姬通本欲发作，却听姬凝道：“我不愿。” 闻言，姬通直接被气笑了，讽道：“想不到，竟养了你这么一头白眼狼。” 姬凝若是以前听着，自然还会伤心一阵，如今，她却是真对这个父亲寒了心，早就无甚盼头了。 却听姬通冷笑道：“你若这次把菁菁救活，本座便同意你与晏韬的事，如何？” 姬凝本想有骨气地道一句：“我不需要你的同意。” 可终究这件事扯到晏韬，她妥协了。 最终她还是同意了。不得不说，这位尘生尊者，惯能挑出别人的弱点，往别人心窝子里戳。 姬通寒着脸冷笑着把姬凝带到了晏菁菁房间。 本该散发暖融的房间此刻却有寒气往四处冒着，据说是给教主夫人拖着病才如此做。 房间里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女童，一个年轻男子。 女童是姬凝的小妹姬毓，她本来喜欢甜笑撒娇的脸如今却满是悲伤和担忧。 那个年轻男子带着面具，姬凝看不清她的容貌，想必便是那异士了。 姬通看向他，道，“寒卿，人带来了。” 那被称为寒卿的人微微颔首，道：“可是自愿？若被移寿者非自愿，便不能成功。” 姬通讽笑一声，道：“她甘愿得很。” 姬凝也扯出一丝笑容，有些自嘲。恐怕出了力舍了寿命还讨不得好的，也就她了罢。 第54章 寒卿 第54章 寒卿 姬毓在一旁着大人们说话，随后跑过来抱着姬凝的腿，小脸上满是担忧，道：“凝姐姐要把寿命移给母亲么，那凝姐姐会不会有事？” 终是有个人关心她了，姬凝正想把人抱起来安慰安慰，却有人比她快一步。 姬通走过去，怜爱地把姬毓搂过来抱起，笑道：“毓儿不要担心，你凝姐姐修为高天赋好，没了这点寿命，她以后也能突破境界，到时候便又多千百年可活，少了这点寿数，不碍事的。” 说完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姬毓从到了姬通怀里便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所以谁也看不到，当姬通说到姬凝修为高天赋好的时候，她略有扭曲的表情。 姬凝自是再也没有插话的份儿。 姬通小心地把姬毓放下，看向寒卿，道，“可以开始了么？” 寒卿微微颔首，并不多言，只道，“嗯。” 随后他便招呼姬凝坐下，手触到姬凝手指，把一个青色线形蛊虫打到姬凝手指处。 姬凝能感觉到一丝凉意从指尖传来，随后她看见寒卿把一枚同样的蛊虫放进晏菁菁的手指里。 随后寒卿看向姬通道，“从此刻起，七日之后，夫人便可醒来。” 而后他又看向姬凝：“这七天之内，你须同夫人一样，呆在这里，不得接触暖的东西。” 说罢便朝姬通颔首行礼，随后便出了房间。 姬通看向姬凝，只道：“若菁菁这次能够醒来，本座便解了你和晏韬的禁足。” 姬凝正要说话，又听他继续道：“所以——你别整什么幺蛾子。” 此话落下，姬凝自然哑口无言。 姬通把姬毓招过来抱起，柔和道：“毓儿同这几日去父亲那里住怎么样？” 姬毓小脸上满是不乐意，道：“不，父亲，我要和母亲在一起。” 姬通皱了皱眉，伸出大手抚了抚姬毓的后背，道：“毓儿乖，这里寒气重，莫要多留，七天之后，毓儿便能重新看到睁开眼睛的母亲了，可好？” 姬毓还有些不乐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哼哼两声，还要说什么的样子。 姬通见此颇为心疼，叹了口气，对姬毓道：“这几天，苦了你了，亏得有异士相助，不然，若你母亲……为父真不知该如何向你交待。” 随后也不管姬毓同不同意，抱了人便离开这个房间，顺便不忘把门紧锁，加个结界，以防姬凝偷跑。 姬凝找了个地方坐下，满身冷意，本想用修为抵御寒气。 却不料刚引气，便感觉手上那丝丝凉意从指尖转到丹田，她知道，是蛊虫挪到了她的丹田。 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疼痛。 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疼痛似要撕毁她，像是要把她扯裂活剐。 她便再不敢引修为御寒，可是疼痛却丝毫不减，尤其是丹田，像是要生生炸裂一般。 随后再也坐不住了，被疼痛侵蚀的她开始满地打滚，就这样，疼痛还是不留情地关照她周身的每一处。 她感觉每一处毛孔似乎都在疼，心，肺，丹田，脑子，骨头，仿佛全都正在被人寸寸敲裂。 有过了一段时间，她便连滚也打不动了，只是如一摊烂泥一般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疼得想要自杀的时候，她便想一下晏韬，她觉得，只要有个盼头，她总能熬过这七天的。 随后，在冰冷和疼痛的双重碾压之下，晏韬便是她唯一的温暖之源。 终于，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她知道，七天到了。 姬通和寒卿一起入内，姬通迫不及待的奔向了床边，他看到还没有转醒的晏菁菁，顿时脸色灰败。 “夫人怎么还不醒？”姬通质问着，虎目扫向寒卿。 寒卿只是沉静道：“教主稍安。” 随后便走到姬凝身边，蹲下，正欲朝她的手指伸去，却冷不防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此刻已经遍是血丝，满眶都是夺目的红色，颇为骇人。 她盯着寒卿，抬手，便要去揭他的面具。 奈何她现在有心无力，寒卿轻轻一偏头便轻松躲过。 一击不成，疼痛和寒意消磨得她再也没有办法出手。 只能用她赤红得似要滴出血来的眼睛盯着寒卿，死死地盯着寒卿。 寒卿看着她，表情掩盖在面具底下，双眸也是古井无波。 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内心波动。 很少见到……这么难死的人了。 被他的蛊虫入了丹田，竟然还能活过七天，教他有一丝意外。 他本就对姬通说了，这次要献寿之人多半活不成，却不想，这是个能熬的。 他淡淡地继续，身出手把蛊虫从姬凝手间挪出来。 随后走到床边，对姬通道：“夫人若是醒了，定扛不住这蛊虫疼痛，故要等结束之后才让她醒来。” 说罢，伸手一招，晏菁菁体内的蛊虫被他取出。 随后便是一粒丹药喂下去，晏菁菁当下手指便是一颤，似是要醒了。 姬通见此，便再也等不及，抱起人便出了这个房间。 这个房间尽是寒气，刚刚转醒的人怎么能呆在这里呢。 片刻之间，房间内便只剩了寒卿和姬凝。 寒卿看着摊在地上的人，勾起一抹笑容，蹲下看着姬凝，给她喂了一颗丹药。 “不取报酬地救人，本座还是第一次。” 随后他便也出了门。 从他把蛊虫取出之时，姬凝便少了许多痛苦，只是丹田空虚的感觉太过难受。 寒卿喂给她丹药之后，她便终于能够起身。 随着时间推移，她已经能行走了。 刚刚出门，便听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是晏韬的传音，他只道：“来一趟北林。” 姬凝因为扛过了七天，虽然身子还是不适，却被喜悦冲淡了很多。 晏韬的声音提醒了她，她那位父亲曾说，若是晏菁菁醒来，他便不再阻拦她和晏韬的事。 一个尊者的话，多少还是可信的。 于是她便觉得，她这一次是值得的。 她本想快速走到北林，甚至飞驰而去，可是却提不起气来。 就像是全身的修为被人掏空了一样。 她也没在考虑这许多。 她想见那个人，像是想了千年一般。 她便缓缓走过去。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罢，虽然她自己也知道不大可能。 第55章 分道扬镳 第55章 分道扬镳 毕竟那天于他来说十分普通，但于姬凝来说，却是太过不同。 她终于挪到了北林，心下也愉悦不少，不由笑了笑。 十年之前的今天，他就是在这里遇到晏韬的。 她走到那时晏韬给她擦拭脸颊伤口的大石旁，那人的言笑依稀可见。 这时，却听见一阵破空声，随后她转身看过去。 猝不及防的一掌便打在了她身上。 她退了几步，靠着那块大石才勉强站住，却不由得呕出一口血来。 她抬眸看去，正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张脸，和他刚刚收回的掌。 姬凝满是不可置信，正要说话，却又是一口血呕出来。 晏韬见此，皱了皱眉，赶紧要扶那人。 她怎么不躲？ 她不是一向能打得过他么，她怎么这次不躲？ 晏韬感觉自己的手尖正在颤抖，心疼和漫天的悔意充斥着他的心。 可他正要去扶她的手被姬凝一把打落。 姬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低吼：“晏韬！你为何……” 似是因为动气，她又要呕血，却被她强忍住了没吐出来。 晏韬感觉手背上的轻微疼痛，放了放心，既然能有力气，那便伤的不重。 他们从前互相切磋时，这种伤也是常有的，尤其姬凝赢他比较多，她把他误伤也比较多，他记得那种感觉，并不是十分严重。 虽然那两口血呕出来看得他胆颤心惊，但还好伤的不重。 他却不知，那一下，是姬凝用尽全身力气和全部地怒气打的，自然手劲不小。 姬凝此刻死死撑着，硬是让人看不出伤重的样子。 她支撑不住了，便坐在了大石上。 晏韬安心之后便又怒气上涌，皱眉质问：“姬凝，你如何就等不得一段时间……怎么就如此冲动！” 姬凝凛了凛神，难道他知道她用寿命与她父亲作交换的事情了？ 可她不知道她有什么错。 于是便抬眸瞧他，回道：“如何？” 说罢，泪水已然忍不住夺眶而出。 晏韬见到她嘴边的血迹，看到掉的眼泪，再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没忍住，走过去为她拭泪拭血。 姬凝这次再没打掉他的手，因为她也再没了力气。 晏韬把她的泪擦干，见她不再流泪，顿了顿，终究忍住了留下来陪她的欲望。 他只淡淡道：“你自己想吧，想清楚了咱们再相见。” 便头也不回地飞离了这里。 姬凝想说，以后再别相见了罢，可终归是没说出口。 她看了看周边熟悉的景色，她依然坐在这块大石上，一如十年前的今天。 姬凝缓缓闭上双眼，缘起缘灭，不过十年光阴而已。 蓦然，姬凝便又是一口鲜血呕出来。 她歇息片刻，攒够了力气便从储物袋招出一枚丹药吞了下去。 入口之后药力便散开，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刚欲起身，却看见一个小身影出现在她跟前。 正是她的小妹姬毓，此刻正在甜甜地笑着。 姬毓看对上姬凝的目光，便笑得愈发地甜，还极其乖巧地唤了声“凝姐姐”。 姬凝只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母亲醒来，她不是该陪过去看看么，怎么倒来了北林。 姬毓闻言笑了两声，显出娇憨的感觉。道：“凝姐姐，是母亲叫我来的。” “你母亲醒了么。”姬凝觉得有些可笑，本来，晏菁菁醒了，她那父亲便不会插手她与晏韬的事。 可如今，人家醒了，可却于她无甚作用了。 罢了，起码，她那个后母对她也不错，救了，便也救了吧。 此时，却见姬毓原本的甜笑变成了一抹玩味的笑意，看着她道：“凝姐姐，我母亲醒没醒，便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 姬凝怔愣地看着她这个本该天真无害的小妹，有些错愕。 却听她继续道：“我母亲七日前便告诉我，今日你若能活着出来，就让我跟着你来瞧瞧……所以，刚才韬哥哥和凝　姐姐你之前的事，毓儿了都看见了哦。” 姬凝眸光暗了暗，只道：“你什么意思？” 姬毓又是甜甜一笑，道，“凝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你现在，怕是修为尽失了，呵呵。” 姬凝蓦然瞪大了眼睛。 她原本觉得丹田空虚，便有这种猜测……可她也未尝没有些侥幸心理，觉得可能是蛊虫刚刚离体，过两天修为便会回来。 看来，她想多了。 姬凝抬眸，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方才晏韬都没有瞧出来的事，她这个刚刚修炼的小孩，怎么能看出来。 当然晏韬有可能是心思不在她的修为上，故而没有观察。然而，就算姬毓盯着她瞧上一天一夜，也不可能会发现什么。 只能说此事有鬼。 姬毓走到她身边，与她平视，眸子里全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她道：“不妨告诉你，现在凝姐姐的修为，全部都成了我母亲的了。” 蓦然，姬毓的目光变得残忍而可怖，她冷笑道：“从前，别人只道赠经教大小姐如何有天赋，修炼速度如何快，呵，就连一向不喜欢你的父亲，提起你修为之事也会缓了神色……我的凝姐姐，你可知我多恨，多恨你的天赋！” …… 姬凝却无声地笑了。 原来，她竟不知，她这个天真的小妹竟是这么个德行。 姬通恨不得把全大荒的宝贝全部交给这个小女儿，却恨不得从未生过她这个长女。 他对姬毓倾尽宠爱，姬凝从未有过嫉妒。却不想，她这个父亲，只因为她的天赋分给她一点点目光，却被小女儿嫉妒了。 或者，姬毓已然习惯了看她父亲对姬凝各种冷眼，却见不得她分去一点关注。 可笑。 随后姬毓收起了她那一副嘴脸，而后扯开一抹骄傲而得志的笑容，道：“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你不过也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姬凝凛了神色，道：“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寿数一说，你们想要的，不过是我的修为而已。” 姬毓闻言止了笑，但是志得意满的神情却更加强烈，回道：“凝姐姐你错了，除了你的修为，我们还想让你和韬哥哥分道扬镳。” …… 姬凝看着这个小妹，丝丝凉意涌上心头。 ——她才七八岁而已，她这样小，从哪里学的这一堆弯弯绕绕？ 第56章 姜嫩不够辣 第56章 姜嫩不够辣 一种颇为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再也不想多问。只道：“你想说什么便一下子说完罢，我不想再同你掰扯这些。” 姬毓笑道：“唔……那多没意思，人家就想看凝姐姐吃惊伤心无能为力的样子，我自己都讲完了，有什么意思？” 姬凝冷笑一声，遂了她的心。道：“那你说说，那寒卿，同我无仇无怨，害我作甚？” “啧，凝姐姐你真笨，那人同我母亲做了交易，我母亲许她物件，自然是我们指谁，那就是谁喽。” 姬凝敛了眉眼，道：“那韬……晏韬呢？”她本顺口就要说“韬哥哥”的，话到嘴边却临时改了口。 姬毓仿佛是被问到了兴奋处，兴致勃勃道：“你说韬哥哥啊，啧，这事还是毓儿办的呢。” 见姬凝不言语，姬毓颇感没劲，便开始试图刺激刺激姬凝。 她道：“我母亲说，凝姐姐你就是个废物。” 姬凝嗤笑：“也难得，你们为了一个废物费力费钱费脑子，你们不嫌麻烦么？” 她看到自己今日的处境，也觉得自己挺废物的。 可是她自己可以这么说，但这两个口蜜腹剑心如蛇蝎的人，根本无甚资格评论她。 姬毓也学着姬凝轻嗤一声：“就这点程度，费力费脑子么，动动手指头便能解决了。不过……那寒卿狮子大开口，倒是取走了个好物件。” 姬毓又道：“我母亲说，你与韬哥哥相互爱慕，却始终道不同，扯不到一处的。” 姬凝没说话，但是心底却十分认同这句话。 她觉得，她这点上从来是脑子不够用的，于是秉着跟这个害人只需动动手指头的神人请教的虚心，道：“怎么说？” 姬毓闻言十分受用，随后当真教导起来，道：“凝姐姐，你与韬哥哥相处这些许年，却根本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这是她母亲说的，实际她也不懂，不过不妨碍她同姬凝显摆。 姬凝留了个心眼，趁她不注意的空档，塞了一枚药丸到嘴里。 姬毓仍兀自道：“你可知，我同韬哥哥说了什么？” 姬凝淡淡问：“什么。” 她本以为，他因为移寿数之事而怒。现在看来，却是有人挑拨离间了。 说真的，她十分想知道，是什么让晏韬约她出来，不由分说便是一掌。 姬毓看着她，眼眸晶亮，像是为自己所做而自豪。道，“我只说，‘韬哥哥，你马上就能被解除禁足了’。” 姬凝敛了眉眼，道：“然后？” 姬毓继续道：“他当然是问为何。” 姬凝默默听完这句废话，便又耐着性子听着。 “我便说，凝姐姐你同父亲说，只要他同意你们的事，你便同他浪迹天涯，再不回赠经教。” 姬凝愣了愣，就这个？ 就因为这个？ 姬毓道：“母亲教我这么做的，我本不理解。可方才瞧见你和韬哥哥……我才算信了。” 姬凝默默不语。 姬毓便又道：“你是不是在想，他如何就因为这个便打你一掌？” 姬毓扯了扯唇角，又道：“凝姐姐，你不知道罢，韬哥哥可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赠经教呢。” 姬凝闻言，默默不语。 姬毓嗤笑一声：“还不明白？人家想要的是整个赠经教，跟你浪迹天涯了，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 姬凝其实本来，是明白的。 就如同她修为尽失一事，她总是愿意抱着侥幸。 晏韬他是有野心的，他对姬通，对晏菁菁，都是有怨有恨的。他想把赠经教掌握在自己手中，她从来都知道。 只是她从前以为，她在晏韬心中的地位，比起他的怨，他的恨，他的野心来说，都要高一些。 ——是她错了。 让他得不到赠经教，偿不了他的恨，这是碰了他的底线。 姬凝讽笑一声，问：“你这么一说，他就信了？” 姬毓心情颇好，道：“唔……本来是不信的，可是后来父亲的确解了他的禁，那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姬凝已然知道自己怎么摔进坑里的，却是不明白，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孩，从哪长的这么多心眼子。 ……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罢。 “不过，就连母亲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母亲本以为，他也就会对你发发脾气，你一伤心，也就同他不再瓜葛……嘿，　却不想我韬哥哥这么狠，还补了一掌。” 姬凝眼中露出一丝戏谑，道：“跟你一个肚子出来的，他能不狠么？” 姬毓闻言气极，抬手就想给姬凝一个嘴巴。 在她手没落下的时候，姬凝淡淡道，“你母亲没跟你说，若是我活着你又有机会要我性命，让你怎么办么。” 这话出来，姬毓的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有些失神。 不过转瞬便又摆出一副甜笑。 “该是凝姐姐你提醒得好，你说……我是把你做成人彘搁屋里当摆件呢，还是一刀一刀把你凌迟了呢，还是……把你心肝挖出来泡茶呢？” 姬凝看了看她的小脸，不由想起来自己六七岁的年纪。 那时候她还在英娘的看顾下念书识字，还不懂修为是什么，还没见过几个人。 再瞅瞅人家，心眼子比现在的她都多，还知道这么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却不知谁比谁更可怜一些。 姬凝淡淡道：“你母亲有没有让你同我说这么多废话？” 姬毓面色不善，瞪着姬凝，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的锋刃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在如今的姬凝看来，这个光芒比起记忆里那个少年的眸光要好看的多。 姬凝笑意未散，又道：“看来是没有了。你既然同我说了这许多废话，又想折磨我……你就不怕掏我心肝的时候，恰好晏韬折回来么。” 到底是个孩子，不过这两三句话，姬毓被堵的面色发青。 她母亲确实嘱咐她，若是姬凝还活着，瞅着个机会，能下手就立刻杀了姬凝，不然凭她的天赋，迟早是得有祸患。 她与姬凝在这嗑半天牙，纯粹是她自作主张……而且她还真的怕晏韬又折回来！ 姬凝说的都对。 哪怕姬凝的意思是让她快些下杀手……她听起来还是极其不爽！她厌恶姬凝这个态度，厌恶姬凝这个笑，厌恶她这个人！ 第57章 血淋淋的鸟 第57章 血淋淋的鸟 姬毓被激得手有些颤抖，用尽全部的力气朝姬凝的心口扎去！ 扎进去便脸色惨白，吓得她踉跄地往后倒退几步，腿软地坐在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说的什么折磨方式，都是她听她母亲说的……她甚至忘了人彘是什么东西。 匕首扎进去之后，姬毓双唇颤抖，腿软得站不起来。 她眼见着姬凝眼睛闭上，头垂下……这是，是死了罢…… 姬毓手尖一片冰凉。 她脑袋有些懵，有些害怕，却依旧蹭到姬凝的身边去探她鼻息……其实她的手抖的根本探不出什么。 她后来感觉到姬凝身子愈发冰凉，才稍稍安了心。 壮了胆子，尽量让自己的手更加平稳，她才又向姬凝的鼻下探去。 ……还好，确实是死了。 姬毓彻底放了心，想要把匕首拔出来，却咽了咽口水，始终做不到。 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便提着衣裙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在姬毓离开的半个时辰之后，本已经没了呼吸的姬凝蓦然睁开双眼。 方才，她趁姬毓不注意的时候，搁了假死药在口里备着，见势不对便吞下了胃。 姬凝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姬毓这匕首不凡，少说也是个上品法器，可见姬通对她宠爱。 这匕首哪怕是落在一个聚气期修为的人手里，姬凝便真的得死了。 然而姬毓还不及聚气修为。 哪怕是姬毓握着，若不是姬凝穿了内甲，她还是得死。 然而赶巧了，姬毓握着一个上品法器去刺穿着内甲的姬凝，于是，匕首刺了进去，却没致命。 只能说五个字——她命不该绝。 姬凝吃了枚回血丹，随后把匕首拔了下来。 血还是从她的胸口淌下，湿了她的衣襟。那匕首果然是上品法器，即使她吃了回血丹，血还是不住顺着伤口往外冒。 刀口隐隐作痛，可这点痛处比起她前七天的痛楚来说只能算九牛一毛。 姬凝借力起身，把那把匕首随手一抛，随后踉跄着往赠经教相反的方向走去。 权当她死了罢。 此行，她便再没了归处。 她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熟悉，也没了修为傍身，但一想到与赠经教再无瓜葛，她心情还是止不住地愉悦。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活着出北林。 姬凝从未出过北林的边界，她便顺着记忆里没有妖兽的路挪着身子。 ——可她从来都是不怎么识路的。 行了许久，久到连不怎么愈合的伤口都止了血，甚至血迹已经干涸在胸口，把衣衫凝结得冷硬起来。 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眼熟的地方。 可她却丝毫没有喜悦的心情，因为她记得这地方是三纹蟒的老巢。 ……她怎么走到这里的？ 她记得上次她和晏韬刚刚踏足这个地方，三纹蟒便出来和他们掐架。 无奈的是他们还打不过这只蟒，被他追的满林跑。 他们便再没敢往这里靠近。 如今姬凝立在这里，除却一点点心悸以外还觉出一丝不寻常。 她记得当年他们堪堪踏进这里几步便被三纹蟒盯上追杀，而现在她离着三纹蟒住的山洞那么近，它却没有爬出来。 或许是又去追着谁满林跑所以不在窝里罢。 姬凝不敢多呆，她现在什么能力也没有，从这停留一分便多一分危险。 她转过身去，一阵冷风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呛得姬凝打了个喷嚏。 她皱了皱眉，那是三纹蟒洞穴的方向。 想来，这是三纹蟒在进食，姬凝忍痛加快了脚步。 别到时候把她当成餐后甜点。 谁知她又走了许久，也只是迷迷糊糊地又来到了这个地方，不过这次她站的方位不同，她此次正对洞口。 姬凝停了脚步。 三纹蟒的洞穴坐落在高处，此时她抬头看去，正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洞口耷拉下来。 头颅通体赤红，上面斜斜的三道紫色纹路铺眼睛上方。 正是三纹蟒的头。不过此时姬凝却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此时三纹蟒的眼睛紧闭，紫色的血如同水流一样，顺着山的轮廓往下流。 看来，方才那血腥气也是它的。 她不记得三纹蟒是几阶妖兽，但她知道肯定不低，如今它死了，姬凝已然对它的尸体动了心思。 既然是被杀的，那么三纹蟒的内丹定也早被人取了，当然她也不奢求这个。 她此时已然身心俱疲，还未来得及瞧瞧自己的伤势，她不识得路，若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很可能出不了北林便耗尽体力而亡或者又走错路被妖兽追杀。 三纹蟒领地意识极强，本身实力也不弱，平时很少有妖兽来此，她若是在三纹蟒的洞府养伤，想必十分安全。 若是在里面呆个把月，把修为提一提，出北林也更容易。 姬凝向来对自己的修炼速度有信心。 想到此处，她也便不再犹豫，找了个壮一些的木棍作拐杖支持身体，便往三纹蟒的洞府爬去。 她也不是不怕里面有更厉害的角色，只是毕竟富贵险中求，想要得到什么，很少不需要冒险的。 且这三纹蟒都死成这样了，里面该不会再有什么妖兽。 当姬凝爬到洞口之后，小心地避开三纹蟒的尸身，往里面行去。 越往里面走，里面越是漆黑，姬凝没了修为，夜里便看不真切，只听到有些声响。 她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阳石，虽然阳石的光照得并不很广，可它十分明亮，足够姬凝看到那令她一生难忘的情景。 一只她看不出物种的黑色鸟儿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有姬凝半个身子那么大，全身上下遍布伤口，羽毛像是被烧焦的，很多地方都焦糊一片。甚至有几块地方露出皮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它浑身上下没有完好的地方，它所在的那几尺地方也全都被血染红，若不是它正在盯着姬凝看，她都要以为这是个尸体了。 它的眼睛已经黯淡无光，却也不住的盯着姬凝，没有戒备，没有哀伤，只是淡淡地盯着。 她终于体会了晏韬那句话。 就是晏韬与她初遇时，他说，“我只是觉得你同我很像，不然，我也懒得出手。” 此刻她见到这只鸟，它便莫名觉得，这只鸟的现状同她很像。 一样地伤重，一样的垂死挣扎，一样的不知苦痛。 第58章 对救命恩人的善意 第58章 对救命恩人的善意 她现今已然自顾不暇，可她还是想救活这只鸟儿。 姬凝缓缓走过去，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枚回血丹，一枚服下，一枚给了它。 ——她往山腰上爬的时候，一不小心又扯裂了伤口。 而那只鸟看到她服下一枚，便也张开了口。 姬凝对它友好的笑了笑，道：“你莫怕，我是想救你。” 她也不知那鸟能不能听懂，但她尽力对它表示友好，它总归会明白的。 随后她又原路走到三纹蟒身前。 三纹蟒体积很大，先不论它的长度，便是它的宽度，也要比姬凝粗上几倍。 姬凝走过去，寻了个好用的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在他身上割出一块拇指长的刀口。 她叹了口气，若是此刻她有心力修为，定要把它的外皮做成内甲或者其他防御法宝。 此时她只在储物袋中翻找出个小葫芦，小葫芦是个空间法器，虽然不大，但是也能装下一桶三纹蟒的血了。 她抱着希望去看看三纹蟒的内丹，却发现它竟然真的还在！ 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姬凝不由笑了笑，回到那鸟儿身边。 她把储物袋中的许多物件拆拆拼拼，凑了个木桶出来，随后把小葫芦里的三纹蟒血倒了进去。 三纹蟒不好杀，其一因为它皮厚，其二便是它伤口愈合极快。 三纹蟒的血便也有愈合伤口的功效。 姬凝想了想，走过去抱起那只鸟，费力地把它带过来。 她不由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笑道：“小家伙，该减肥了啊。” 说是这么说，其实这只鸟一点也不胖，反而十分健壮。 它的线条优美而显得充满了力量，即使现在十分狼狈，也不难看出来，若是它羽翼丰满伤口愈合，定是一只威风霸气的鸟儿。 可这鸟看着轻，抱起来是真重。 鸟儿仿佛听得懂她说话，变得更小了一点，原本有姬凝半个身子大小，现在也就同猫儿一般大了。 姬凝明显感觉臂间一轻，低头看去才发现这鸟小了好几圈。 登时便笑了起来，道：“原来你听得懂人话啊。” 随后抚了抚它颈间的毛儿，抱着它进了桶里。 她分明看到，一直目光无喜无悲的鸟，在进桶的一瞬间眼里透出一丝嫌弃。 她便哄道：“这对你有好处的。” 鸟儿也没挣扎，可能也是没有力气挣扎，也可能是听到了姬凝所言。只由着紫色的血水为他修复遍体鳞伤的身体。 姬凝进去之后，便觉得血水刺得她全身火辣辣的，尤其胸前那个刀口，更是有些发疼发痒。 姬凝只静观它对自己的修复，并不动作。 后来她许是渐渐适应了这种麻疼的感觉，而且感觉这里暖和舒适，再加上拖着伤行了好几日，她坐下之后略微一阖眼，竟睡着了。 怀里的鸟儿被它抱着，有些不自在。 此刻抱着它的这个女子被血浸泡着，玲珑的身材被勾勒出来，而他的头，便在她胸前正中的位置。 它的头往左偏也不是，往右偏也不是，正着头也不是。 它便抬起头来，正看到女子的睡颜。 她仿佛很累，却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梦到了什么，使她眉头死死地皱着。 后来仿佛睡得沉了，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在阳石的光下，这人睫毛在脸旁打下两片阴影，整个人显得静谧而安详。 它本身也是十分疲惫，如今看着这人睡得安好，也不由被带起来几丝困意。 它的外伤被血水修复的差不多了，也就恢复了不少力气，便挣了挣，避开了这尴尬的位置，随后倚着这人的身体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姬凝才堪堪睁开双眼。 她只觉得除了丹田还隐隐作痛之外，其余地方都舒适无比。 姬凝抬眼便看到怀里小东西抬眼盯着她，它便把它抱起来，查了查伤口，确定都好了不少之后便对它笑了笑，道：“你看，伤好的差不多了不是？” 鸟儿目光里依旧没有内容，轻轻挣开她的双臂，飞离了这桶紫血。 姬凝起身，试着也离开木桶，她想提气烘干周身，却依旧一丝修为也无。 那鸟儿看着她的动作，抬了抬翅膀，顿时留在她身上的紫色血水一丝也无，连腥味也半点没有了。 那鸟儿自己也再不似初见之时那般狼狈，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脆弱，但比起那会儿的奄奄一息要好上许多。 虽然有三纹蟒血相助，可它这恢复的速度还是不由让姬凝咋舌。 她不由感叹……她这是救了个神奇的鸟儿啊。 蓦然，竟听见那鸟儿口出人语。 它淡淡道：“你丹田毁了。” 姬凝愣了愣。 那鸟儿又道，“你被人抽干了修为，却又被人拿丹药护好了丹田，本来只需重修便可。” “后来又有人打了你一掌，你丹田便毁了。” 姬凝脑中嗡嗡作响，竟又吐出一口鲜血。 她再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感受着丹田一如既往的疼痛，颤抖着问：“能……修复么？” 鸟儿淡淡道：“难。” 姬凝后来疯狂地尝试着聚气修炼，整整三天不眠不休，直到累倒了，也一丝气也没有凝住。 失望多了，便绝望了，放弃了，也终于承认了这一事实。 最后，她把三纹蟒内丹拿出来，叹了口气，道：“你把它服了，等你伤好，带我出这里罢。” 她想，没了修为，怕是只能活几十年吧，她可以寻一处小村小镇，终了余生便可。 鸟儿扫了一眼那枚内丹，淡淡道：“它于本座来说无甚作用，你自己留着罢。” ……虽然这次那鸟儿眼中没什么神色，但她明显感觉这是被嫌弃了。 而且，敢自称“本座”的，那最起码得是尊者级别。 一只小家伙也敢自称“本座”，这要是让那些迂腐的家伙们知道了，非得把它拿来炖汤喝不行。 姬凝张开双臂，道：“小家伙，你过来让姐姐抱一会儿。” 鸟儿只瞧着她，半点动作也无。 “你对救命恩人就没点善意么？” 鸟儿闻言，瞥了她一眼，还是张开翅膀飞了过去。 姬凝抱着小家伙，摸了摸它的头，摸了摸它的绒毛。蓦然，掰开它的嘴巴就把内丹塞了进去。 鸟儿：“……” 姬凝没理会这许多，她前几天忍痛费劲取出来的内丹，可不能浪费了。 第59章 大梦初醒 第59章 大梦初醒 鸟儿明显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从她怀中飞出去，淡淡道：“你魂海有一枚神魂烙印。不过本尊现在还未恢复，不能帮你打开。” 神魂烙印，姬凝倒是听说过，是一种比传音符级别更高的东西，具体为何物什，她也不知道。 却不知她体内什么时候有了神魂烙印。 后来她才知道，她所救的这个敢自称本尊的小家伙，其实是大荒顶尖的存在。 是镜林山之主赫连尊者。 它也不是什么小家伙，而是一只金翅大鹏鸟。若他把身体变回原状，双翼展开可遮日月。 这么个庞然大物，竟让她当成了小家伙。 且她救他所做的事，也就那个回血丹起了作用，其他全仰仗赫连自己的恢复力。 不过那回血丹虽然廉价易得，没有多神奇的效用，不过还是因此救了赫连一命。 所以赫连把她带了出去，并没有让她寻个角落自生自灭，而是收作弟子，带回了镜林山。 不但如此，还为她寻了木决，续了性命。 后来她才知道，赫连之所以伤重至此，无非是因升阶渡劫。 他几百年前与人一战，留了旧伤，升阶时便是险而又险，虽然成功了，却难逃雷劫。 铺天盖地地天雷把他击成重伤。他虽有血脉威压，可一干妖兽看他伤了，便大着胆子起了贪心，于是他便又因此同一干妖兽打了一架。 最后出现在的地方，便是三纹蟒所在的洞府。 三纹蟒也想掺一脚，奈何最后得了个死。赫连便也因此耗尽体力，重伤被困在了这里。 这便是姬凝和赫连巧而又巧的相遇，巧而又巧地互相救了性命，巧而又巧地成了师徒。 赫连在伤好之后便又带着她回了赠经教。 因为赫连帮她打开了神魂烙印，她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人。 她那位未曾谋面的母亲言华。 神魂烙印说白了便是在人的魂海里留下的一抹残魂，不过需要到一定的修为才能打开。 姬凝从前修为不够，自然看不到这些。 赫连帮她打开之后，她便见到一名女子，那女子比晏菁菁还要美丽，且有晏菁菁所没有的气质与魅力。 姬凝看到她第一眼，便确认这人是她母亲。 不光因为她与那女子的眉眼有八分相似，还因为那女子出现之时，姬凝不由得生出的那种亲切孺慕之情。 那女子只是一抹残魂，飘在姬凝身前。姬凝看的十分真切，看得清她的眉眼与表情，看得清，那女子是有感觉有情绪的。 她对姬凝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美丽的脸上尽是激动之色，她仿佛想要落泪，却因为自身是一抹残魂而无泪可落。 姬凝却在她出现之后掉了眼泪，活了十八年，也终于能唤上一声“母亲”。 寒暄过后遍是赤裸裸的真相。 她才知，原来她生而无母是有原因的。 原来，姬通与晏菁菁早就已经在一起，不过他又舍不得言华，故而一直隐瞒。 而当姬凝出生时，有心人将此时告知言华，并把证据一一出示，由不得她不信。 她当年爱姬通爱的炙烈，故而伤的透彻，当下便心如死灰，所以诞下姬凝之后没几刻便殁了。 言华含恨而终，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刚刚出生的女儿身上。 她便留下了这一神魂烙印。 她不愿追究其他，只愿她的骨灰牌位离开姬通而已。 而后，随着神魂烙印的碎裂，姬凝堪堪得到的短暂温存也随之不复。 她久久未能言语，等她从这几日巨变中回过神来，她新拜的师父也已然将她带回了赠经教。 他破了护教之阵，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护着姬凝，抢回了言华牌位，取回言华骨灰。 至此，这几日发生在姬凝身上的巨变方才有了个不算结果的结果。 姬凝年少无知处理不好这些许事，这些事于她来说始终是个心结。 即使百年之后，姬凝她心思通达了，看事开阔了，心眼子也多了，但她依旧看不开这件事。 …… 姬无曲只同彩羽说了与赠经教的这些恩怨，并没有同她说有关师父的事。 彩羽说：“师叔祖啊，你小时候真傻。” 姬无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一评语。 不过她其实觉得，用傻来形容，可是把这个字给委屈了。 她其实并不十分讨厌她当年的脾性，起码她觉得，比现在的她来说，除了有点执拗看不清事之外，也没什么不同。 姬无曲修为也就聚气层次，不似彩羽这般有精力，说完之后没多长时间便入梦了。 梦里又是她师父遍体鳞伤的样子，黏在地上奄奄一息。 听完这些，倒是给彩羽气了个够呛，小丫头磨了一夜牙没有睡着，凌晨的时候她把姬无曲摇醒。 姬无曲对她十分感激，因为她实在不愿做那个梦。 可是脑子昏昏沉沉，扒开一条缝便看到彩羽火急火燎的样子。 姬无曲瞧了她的表情，便又闭了眼睛，安抚道：“莫慌莫慌，你师叔祖还活着。” 彩羽：“……”我不是因为这个啊师叔祖！ 便又再接再厉地摇姬无曲，“师叔祖，祖师爷他一贯什么时候起床出门啊……” 姬无曲本就半梦半醒，被这么一摇便更困了，但也自觉回了话，道：“你说师父啊……他老人家不用睡觉。” “……那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出来见你啊师叔祖？” 绕是彩羽嗓门一贯嘹亮，此时也不敢使劲嚷嚷，所以姬无曲依旧是那个睡不醒的模样，此时因为困倦，声音轻如呢喃，道，“……该是等我醒了罢。” 彩羽不敢摇了，也不敢出声了。 蹑手蹑脚地把姬无曲的被子盖好，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姬无曲睡着之后便又是那一副血淋淋的场景。 赠经教的事或许于她来说是个心结，但她与师父初遇之时，他满身鲜血，却成了她的噩梦，让她止不住地后怕。 正在梦着这些，她却觉得仿佛有一双大手，覆住她的额，似是安慰，似是安抚。 她觉得十分舒适，便也睡得更安稳了些，梦里也不再是那可怕的场景。 清晨她睁开双眼，房间内已然空无一人，她不知彩羽何时离开的，但因为什么离开她却大体有个印象。 这孩子约莫是怕赫连是怕到骨子里了。 第60章 为师带你去 第60章 为师带你去 余光一瞥，正瞥见彩羽夜里睡过的地方，现下那里已然是一片狼藉，本来整洁的被子，现在成了一堆布条。 怪不得她昨天每每讲到她自己受伤的时候，她总是听到衣帛碎裂的声响，原来是她心爱的被子被扯了…… 她对于这丫头表达愤怒的方法十分不认同。 无奈，姬无曲把自己和床拾掇好了，才出了门。 看来以后再也不能让这丫头碰她的床了……躺椅也不行。 一出门，正好瞧见一头银发，一张黑成锅底的脸。 姬无曲忍住去顺顺毛的心思，毕竟这人收回精血之后从小矮人变成了大高个，比姬无曲高出一个头来。 想抓抓他的头发还得抬手，太累。 姬无曲还没说话，却听冰城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才起？” 姬无曲还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时辰，但她也没法真的问回去，便只道：“师兄在这等候许久了么。” 不问还好，一问过去，冰城脸色又黑了黑，盯着她道：“本尊等了两个时辰。” 姬无曲了然，默默算了算时间，两个时辰的话，那现在该是晌午了。 自从没了修为之后她便愈发懒惰，毕竟也不用勤加修炼，也就养成了嗜睡的毛病。 昨天晚上所谓秉烛夜谈，她先是半宿没睡，再是做噩梦，现在醒来已经算早了。 也不能老让人家从这站着，便把人请进待客的隔间，带着人落座。 冰城自是不知她是真的在心底计算现下的时辰。被她这一番安顿，以为她有所愧疚，故而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姬无曲也随着坐下，问道：“师兄这么早在这等着，是有什么事么？” 冰城没说话，只随手一招，手中便出现一个盘子，登时香味四溢。 姬无曲愕然，这是送吃食来了？ 难道，万妖峰的妖兽们都烧得一手好菜并且喜欢四处炫技么？ 姬无曲看着他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地往上端，便问道：“师兄一大早在这等着，就为送个吃食么。” “也不尽然。”冰城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是晕着回来的？” 姬无曲正儿八经点点头，承认：“嗯……听说是。” 冰城脸色有些不自然，默了一默，又道：“当时，我也在那等了你一段时间……不过若我再不回来，我师父醒来一事便又亏功一篑，所以……” 姬无曲了然，原来他这位师兄今天来有些负饭请罪的意思在里头。 其实姬无曲觉得，人家即使是走了，也没必要同她解释什么。 况且，她还得她在赤莲之火里的时候，衣服已然尽数被焚毁……当时若冰城没走，那她就真尴尬了。 便道，“无碍，无碍，当时师父他老人家在，总不能让我出事的。” 冰城闻言，皱了皱眉。 前两天在落雪阁看到的那一幕始终萦绕在他心中。此时听见姬无曲提起她师父，他便又想起这事。 他想开口，却不知如何开口，便试探道：“你师父他，对你……” 说到此处时，却不知该如何继续。冰城一抬眸，正看到那人眼中正在盯着桌子上的吃食。 他在这百般纠结，但人家明显心思不这上头，顿时有些无言。 本就不知该如何说下文，此时被这么个情绪打乱，便更接不下去了。 姬无曲早就饿了。一上午没起，也就意味着一上午没吃东西。昨天睡得又晚，她感觉桌子上的香气总是往她这飘。 但这冰城又不是彩羽，她跟他不熟，人家又比他辈分大，冰城不开口让她吃饭，他就得等着。 听见冰城没了下文，姬无曲便有些纳闷，这话就说了开头，是个什么话题她哪猜的出来。 免他冷场，姬无曲接道：“我师父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冰城：“……”不是这个意思。 他自以为他这话虽然说了一半，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也提醒得足够明显，却不想得了这么个回答。 他却是不知道，他高估了自己的表达能力，也高估了姬无曲的理解能力。 他想，也或许是赫连他一厢情愿，面前这个心大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他正想着如何再试探试探，或者提醒她一下这事。却听姬无曲问道：“师兄，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姬无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再不吃的话，这饭就凉了。 故而努力把话题往它们身上拽。 冰城还真被拽回来了，闻言脸上有点别扭，道：“自然……不是，我在路上碰见彩羽，顺便帮她捎过来了。” 姬无曲便随口问道：“那彩羽呢，她没跟着一起来么。” 冰城这次终于神色自然起来，如实道：“我把她冻在外头了，现在应该早化开了罢。” 姬无曲能想象彩羽“被顺便”之后的心情。 冰城又道，“虽然我不会烧饭，不过我可以带你去‘醉林’，那里的东西要比这些好吃的多。” 姬无曲想了想，她虽然对万妖峰不熟悉，但醉林她却是听说过。 据说是凤翊枭鹤两位师叔伯联手弄出来的地方，里面灵草灵果不胜枚举，妖兽妖植数不胜数，算是万妖峰一处宝地了。 姬无曲便应道：“好啊。”所以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蓦然，门外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带着不可违逆的味道。 “为师带你去。” 听到这个声音，姬无曲转头看去，正看到一个玄衣身影。 可不正是他家师父么。 冰城因为时雪凝之事一向不喜赫连，此时见到人之后脸色便不好看起来，黑着脸唤了声“师伯”。 声音也是冷硬没有任何尊敬的温度。 ……姬无曲总觉得昨夜做噩梦的时候，伸过来的那只大手是属于她家师父的。 毕竟除了师父，也再没人让她那么安心了。 赫连走进来之后径自坐在了桌旁，看了看姬无曲的脸色，道：“看来是好些了，估计养几天便能恢复。” 末了又道：“以后断不可再熬夜。” 姬无曲点了点头，冲她家师父露出一个乖巧而又老实的笑容。 冰城脸色又黑了黑。 他还没见过赫连尊者对谁有这样的语气。 若是赫连九霄对师父的关心有此百分之一，他师父也会欣悦许多。 面前这个人，他除了对他小徒儿心疼到骨子里，对谁都那样狠绝。 第61章 师父也讲理 第61章 师父也讲理 师父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薄情的人。 冰城斜斜扫了赫连一眼，道：“师伯此言不妥，方才无曲师妹已经答应师侄了。” 赫连淡漠地看向他，难得这次没出手，而是讲了讲理。 “方才，本座不在。”意思就是现在我来了，用不着你了。 冰城冷笑一声，看向姬无曲：“无曲师妹，你愿意跟谁去？” 姬无曲默了默，心道你这不废话么。 她自然是想跟她家师父去的。 把他老人家往旁边一摆，谁敢造次，谁敢蹦跶？而冰城就没这么大威压了。 而且，她和师父比较亲么，跟着他比较随意。 但是面对这位冰城师兄，师父心上人的徒儿，又兼给她送饭来的人，她也不好直接打脸。 便默默地拿起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双眼只盯一桌饭。 冰城见此，也知她这是无言的拒绝。 他也不生气，他看见姬无曲的动作之后，在赫连的眼皮子底下给姬无曲夹了一筷子菜过去。 姬无曲讶了讶，回忆了一下，确定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才想起她是日上三竿才起来的，根本没见着日出。 再者，她就算见着了，也分不清东西南北。 她权当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所以带的她家师兄有点反常。 毕竟人家本体是株植物么，对太阳比较敏感。 不过她也乐见其成，毕竟有人给夹菜，她也能省不少力。 正要往把菜加过来吃了，她家师父干脆连盘子带菜一起给她端走了。 姬无曲：“……”我饿。 赫连把旁边那碗粥端过去：“早上没吃东西，先喝点粥，不然一会不舒服。” 姬无曲接过粥，默默放下筷子，拿起勺子慢慢舀着。 冰城眸光冰冷起来。 姬无曲默默喝她的粥，果然彩羽厨艺是一绝啊，若真这么天天日日的吃，她以后也得挑食。 喝了几口粥之后，看着一桌子菜，正想着要不要吃一点。 这时，却见她家师父一筷子菜夹过来，道：“也别光喝粥。” 姬无曲看着她家师父停在半空的手，正想说她盘子让您老人家端走了，菜没有地放。 还未开口，只听赫连言简意赅，道：“张口。” 姬无曲真就默默地张了口。 然后赫连小心地把菜喂到她嘴里。 随后柔了声音问道：“还想吃什么？” 姬无曲想，今天太阳果然是从西边出来的。 冰城眼睛冷得要结冰碴子一样，随后黑着一张脸，甩袖子走了。 姬无曲想了想，吃也吃了，一口跟好多口也差不多了，横竖也就这样了，还不如省点力气。便道：“还想吃那个藕。” “好。” 赫连心下愉悦，唇不由勾起，连平日里冷然的眸子里都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姬无曲又一次享受了赫连尊者亲自喂饭的殊荣。 这次饭她除了动勺子舀舀粥之外什么都没做，全程她家师父伺候着。 她师父向来宠她，可她觉得，自从她这次从镜林山出来之后，他师父宠她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她蓦然想起她从洞府里带出来的涅槃丹，便拿出来递给她师父。 赫连见此，皱了皱眉，道：“你就因为它，被赤莲之火困了二十多天？”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归根到底，其实也可以这么说。 毕竟那东西如果不是涅槃丹的话她便不会去拿，如果不去拿便不会把那个聋老人惹毛，不把他惹毛她便能安稳呆着，她安稳呆着就不会看到姬毓，看不到姬毓她便不会丑到，不被丑到便不会退两步，也就不会被赤莲之火吸走。 但其实不归根的话，涅槃丹和她进赤莲之火其实无甚关系的。她便回道，“其实不能算是。” 看他师父表情不甚好看，她便又道：“其实么，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师父您看，您老人家得了涅槃丹，我得了赤莲之火，这不真是一举两得么。” 赫连毫不留情地泼冷水：“要不是有我羽毛护着你，你现在早被烧成灰了。” 姬无曲浮现出一抹讨好的笑意，顺毛道：“这不是知道师父护得好，我才敢到处跑么。” 这话略微起了作用，但讨好之意太过明显，作用不大。 姬无曲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家师父，道：“……您要是不要，那就扔了。” 赫连心疼了，毕竟，这涅槃丹是他的阿凝拼命拿回来的。 且，他虽然心里不清楚无曲这话说的到底几分委屈几分装腔，但听到他这里都是十分委屈。 于是一脸怒气化成无奈，道：“……拿来罢。” 姬无曲笑了笑，她知道她家师父从来都是嘴硬心软的。 随后问道：“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去醉林？” “阿凝想什么时候去？” 姬无曲想了想，其实她对于什么时候去并不介意。 便道：“我觉得什么时候去都好啊。” 赫连便道，“那黄昏去吧，你现在该也再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随后给姬无曲披上裘衣，带出了屋子。 “若是外面风不大，便不要一直闷在屋子里，来院子里坐坐躺躺也可。” 随后给她搬来躺椅，置了炉火。 姬无曲一边感动一边心有余悸，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又要煮茶么。” 她家师父要说出来一个肯定的字，那她便提议现在去醉林。 她师父看她错愕的小模样，不由勾唇，眼中也是几分笑意几分柔和，道：“阿凝上次不是想喝酒了么，这次给你温酒喝。” 姬无曲便放了心，也不由感叹。 她说的再不经意的话她师父都会记在心里，然后一件件的满足她。 有时甚至她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她师父却一直放在心上，从来都是。 她甚至会有一种感觉，她怕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师父都会给她摘来。但她若要天上的太阳，她师父怕是不会摘给她，因为怕烫着她。 她师父从来对她都是宠爱如斯，竭尽全力而又无微不至，全心全意呵护备至。 她曾体会过父亲因为她的天赋而对她的看重，却从未体会过父爱。她曾体会过母亲残魂于她几刻的温存关切，却从未体会过母爱。她曾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男女爱慕，却因为信错了人而转瞬即逝，她也差点因此心死身亡。 第62章 相依为命 第62章 相依为命 而师父于她的爱，厚重浓烈，细致温暖。她觉得，就算上面三者她尽数拥有，便也不过如此了。 昨天因着彩羽，她也又回忆了一遍往事，不由也生出几丝好奇来，于是问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向宠我这个小徒弟，便是因为当初那枚回血丹么？” 那回血丹是救她师父性命的关键，故她有此一问。 赫连此时已将壶中酒温的差不多了，便试了试温度，倒了一杯给她。 姬无曲抿了一口。 这酒不清淡，不浓烈，有丝丝的冽香，是她喜欢的味道。 “为师待阿凝如何，权凭心中所指，无关恩情。” 闻言，姬无曲捧着杯子的手顿了顿，看向她家师父。 赫连正在专心温着酒，察觉到她的目光，便也看回过去。 不过一个是呆愣，神色懵懵。 一个是平静，认真如斯。 姬无曲总觉得，她家师父脸还是那透着肃杀的脸，眸子还是那个古井无波却透着冷冽的眸子。 可她分明在里面看到了炙热。 能把人的心灼烧融化的那种。 姬无曲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迫着自己醒过神来。 的确，她家师父把她带回镜林山，授她音幻之谱，为她取回母亲骨灰灵牌，为她寻了木决而续寿命。 若说还恩情的话，那么他早还完了。 姬无曲便道，“也是，若论恩情的话，还是师父予阿凝的恩多一些。” “那阿凝呢。” 姬无曲还有些失神，便不由回了一个疑惑的表情过去。 赫连失笑，看着她明净而略有疑惑的表情。无一丝不耐，又问：“阿凝对为师这么好，是为恩情么。” 姬无曲看着赫连从她手中拿走空杯子，看着赫连把杯子填满，又看着赫连把温热的杯子塞回给她抱着。 她蓦然，由心而生出些惭愧出来。 她不知她对师父好在哪里。 她身无长物，好不容易拿回来一个涅槃丹想要献给师父，却还劳驾师父去救她回来。 从来未待她来孝敬，她师父已然事无巨细，将一切为她安排妥当。 姬无曲感觉，她师父对她就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然而，最后她师父却觉得她对他好。 教她不知该如何说。 姬无曲看着赫连刚收回去的修长手指，半晌失神。 赫连看着又一次出神的人，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他正温着酒的手上，不由勾起唇角，唤道：“阿凝？” 姬无曲被拉回神，想起她还没有回答她师父的问题。 不由感叹，她哪里是为恩情，她现在不单整个人，就连她的魂都已经被她家师父的温言暖意给勾走了。 果然，一贯冰冷的人，一旦暖起来不是常人能招架的住的。 她想，现在就算她师父让她去死，她都要寻一个她师父喜欢的死法来自我了断。 她这个想法可不能说，不然她师父听到这个“死”字，罚她抄大荒古史都是轻的。 姬无曲不愿敷衍这个问题，便只敛眉笑道：“大荒古界有无数个阿凝，却只有一个赫连九霄，我自然得对您老人家宝贝着点儿。” 她这句话答非所问，却让赫连受用的紧。 虽然，他私心里觉得，阿凝也只有一个。 他却不愿去矫正这句话，去为它添些减些。赫连只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记于脑海，铭刻在心。 两人在这又聊了许久，才动身去了醉林。 现在一片萧瑟的山头上，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这就是醉林？” 讲真的，北风那个吹，这里估摸着连个鸟屎也找不着。 赫连笑而不语，只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随后不知做了什么，等姬无曲再能视物之时，只见到漫山美景。 这里草密花开，如嫩绿的毯子一般蔓延开来，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这里比起姬无曲给南羌紫寒设的幻境来说丝毫不逊色，且满山都仿佛飘着仙气， 简直美不胜收。 这里树木葱郁，没有阳光却十分明媚，站在其中，感觉暖洋洋的。 姬无曲便问道：“师父，这是阵法么？” 赫连点了点头，道，“嗯，这阵法只识得几个人，明日为师改改阵法，让阿凝也可自由出入。” 姬无曲回道：“不用那么麻烦，再想进来的话，让人带着我来就可以。” 说完这句话，她蓦然在淡淡的甜香之间闻到丝丝酒香。 便又问道：“师父，这里怎么会有酒香？” 赫连看她瞧着什么都新奇，便笑道：“所以才叫醉林。” “这里有酒么？” “倒是没有，不过有片醉橘林，现在正好结果了。” 姬无曲闻言来了兴致：“醉橘林？” 赫连看她神情，便道：“嗯，大荒古界惟万妖峰醉林有，一会带你瞧瞧。” 此时，却有一只翠绿的藤蔓，悄然缠在姬无曲的指间，凉凉软软，让她感觉颇为舒适。 “师父，这是什么妖植？” 赫连道：“这是欢喜藤，它现下如此，是喜欢你的意思。” 随着赫连的话落下，欢喜藤便轻轻的拽着姬无曲，把她往一个方向带。 “无妨，跟着它走罢。” 闻此，姬无曲也就依言跟着欢喜腾走了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细长的树，上面结了几个漂亮的红色果子。 欢喜藤把它带到这里，随后藤尖对着她摇了摇，欢快地缠到树上，像是一条活泼美丽的小蛇，蜿蜒着，朝最高处爬去。 赫连道：“这棵树名为欢喜树，欢喜藤绕它而生，二者不可独活。” 姬无曲被南羌带的脑子想事情不容易和正常人相同，闻言，便不由脱口而道：“师父，你不觉得它们同我们很像么。” 姬无曲想，人之初遇往往作不得真的，比如，她同晏修，比如她同彩羽，比如她同南羌。 再比如，她同师父。 人么，往往身在局中，看不清事，看不清人，谁也不知道未来谁会同谁相依为命。 她虽然没了修为，命也是被木决吊着，但她施得一手音幻，谁要想取她性命，其实难上加难。 而她师父更是珍稀品种，血脉风骚强大，他不去往别人面前晃悠，别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招惹他。 但是姬无曲就是觉得，她同师父是相依为命的。 赫连闻言，不由看着旁边抬着小脸望树尖的无曲，半晌移不开目光。 第63章 我们也会结果 第63章 我们也会结果 他只用听不出语气心思的低沉语气回道：“觉得。” 姬无曲闻言，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漆黑的眸子里也有夺目的光彩。 她不知旁边赫连是以怎样的表情在盯着她，她此刻只专注地看着那个欢喜藤缠着一只果子，把红彤彤的漂亮果子带下来，送到她面前。 赫连在旁边幽幽道：“……或许，以后我们也会结果。” 姬无曲心道不是已经结了么，镜林山现在也有些子弟了，连她都收了五个徒弟。 想当年她刚拜师入门的时候，整个镜林山抛去一干散妖野兽，就他们师徒四人，冷清的紧。 虽然不能和其他势力比，但起码……现在也超过十个人了啊。 所以不说以后，现在也算有结果了吧。 她师父太悲观了。 姬无曲伸手接过那个果子，手感很好，凉凉的，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不由问道：“师父，它不会叫欢喜果吧？” 赫连只道，“它的确叫欢喜果。” “不知这名字是谁取的，”也太仓促了，都是一个名字。 姬无曲刚说到一半，脑子一个回弯止住了下文。 毕竟，五湖四海八荒六合这事在前，吾火炉事在后，这仨…… 还不待她把这种可能想完，她师父便道：“为师取的。” 姬无曲暗道一声果然。随后正经着夸赞道：“好名字，一家子么，就得叫一样的名字。” 姬无曲觉得，她真是太机智了。 赫连忍住笑意，也忍住想把她搂住的念头。 看她这表情便知，他的阿凝又在想一堆乱七八糟的了。 他也乐得如此，毕竟他的阿凝在人前心思缜密，只有在他这里才会放下戒心，乱想一堆有的没的。 赫连活了万千把年，终于在今天，被姬无曲的表情和言语刺激出来一丝恶趣味。 他对姬无曲道：“吃吃看。” 姬无曲看着他家师父一贯的表情，又看着让人垂涎欲滴的欢喜果，抱着咬了一口。 …… 酸涩的感觉刺激得她眯起了眼睛，这果子没熟么。 赫连看着她皱在一起的小巧五官，问道：“怎么。” 姬无曲又缓了缓，方才能开口，道：“……还生，师父。” 她还没从酸涩的味觉折磨中回过神来，自然见不到旁边她家师父一脸得逞的笑意。 赫连想说，生才好。 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的阿凝不知他心意，才会同他如此亲近，才不会把他的话往男女之情上面想。 他不敢冒险。 赫连在藤蔓上摘下一小片叶子，喂给她。 酸涩感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清凉，还有甜甜的感觉，味道极好。 姬无曲便道：“师父，这叶子是什么，很好吃。” 还不待她师父说话，姬无曲又道：“好了师父，我知道了，它叫欢喜叶。” “不是这片叶子好吃，其实单吃它的话，也是那种类似生果子的酸涩，只有果实和叶子混在一起，才是甜的。” 姬无曲：“……”您老人家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赫连眼底深处尽是笑意，面上却是古井无波，一本正经。他像是听到了姬无曲心中所言，便道：“只有尝过了酸涩的味道，才会显得二者混在一起的味道更加香甜。” 姬无曲想了想也是，毕竟直到现在，她口中那种甜凉的味道还存在着，并且十分浓郁。 她脑子里有一个终极信仰，师父说的都是对的。 ……即使她觉得，比起酸涩过后的极致甜意，她更愿意退而求其次，只吃到不怎么甜的甜就好了。 但因为这个终极信仰太过强大，所以她不会觉得她家师父这样的人会捉弄人，也把赫连眼底的愉悦笑意当成了一个慈爱的师父该有的笑意。 她还一脸好奇的问：“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知道这些的。” 赫连看着她，缓缓道：“除了凤少殷和枭鹤师兄外，为师对这里最熟悉。” 姬无曲了然，却听她师父还有后话。 “且，冰城对这里一无所知。阿凝若是再想来醉林，为师带你来。” 姬无曲：“……好。” 随后姬无曲又向欢喜藤讨了些欢喜果和欢喜叶收在储物袋里，然后由着自家师父带着她去了醉橘林。 随着离醉橘林越来越近，酒香也就愈发浓郁，愈发醉人。 赫连带着姬无曲飞身而下，姬无曲站定，只见到漫山遍野，火一样的红色。 这是醉橘树的叶子。 醉橘树低矮，叶子浓密，一大片醉橘树长在山间，仿佛山上着了一场绚丽夺目的大火。 姬无曲走到一棵醉橘树前，看着橙色的果实把枝桠压弯，一个个果实将将到她胸口的位置，她便不由摘了一个递到师父跟前。 赫连接过，随后看着她又转过身去，一个一个地摘着醉橘，满心欢喜的样子。 他便想，也多亏今天赶得巧，不然他的阿凝就要和别人一起开心了。 随后慢慢剥开这个橘子，伸手一招，便是姬无曲今天送他的涅槃丹。 赫连缓缓把药力化开，让它们融在橘子里，随后把橘子掰成一瓣瓣，送到无曲口中。 自从早上赫连给她喂了一顿饭，现在姬无曲也能厚着脸皮去享受她家师父喂的东西了。 毕竟，一口也是，两口也是，已经没礼了，还在乎更多么。 于是姬无曲便继续忙着摘橘子。 果然不愧当醉橘一名，橘子入口，就像是一坛刚刚开封的老酒，混着醉橘自有的果香。酒香和橘香，两者相互衬托，又各自有特色，入口妙不可言。 而且，里面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药香。 此时，赫连开口道：“为师方才把丹药的药力掺进醉橘里，所以才会有药的味道。” 姬无曲停下动作，问道，“师父又为我寻药了？” 赫连不置可否，只道：“赤莲之火养在你身体里，你的精神力不够用。这几日阿凝精神力不佳，便是赤莲之火所致。” 姬无曲闻言，不由抚了抚眉心。 原来是养着它需要精神力，她还以为是那天的莲花把她转晕了，所以她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才会精神力不佳。 她也知，精神力同魂力与修为一样，是可以修炼增长的。 但由于精神力与魂力，会同修为的增加而增加，故修士很少专门修精神力。 第64章 什么药 第64章 什么药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精神力与魂力修炼法诀太过难得，且就算修得足够高强，也没有武技可以把它们运用出来。 而姬无曲丹田损毁无法结丹，聚气期的修为等同于无，所以精神力也不怎么样。 据她所知，精神力与魂力没有修为阶别分的那么细，只分上中下三层。 她以前，自然是连下层都不到。 想来，若要养着这赤莲之火，她这点精神力是不够看的。 姬无曲便问道：“师父，方才我吃的，是什么丹药？” “自然是能恢复精神力的丹药。” 姬无曲：“……”我知道。 随后她便老老实实地摘橘子去了。 赫连又道：“以后阿凝要提高精神力，这样音幻可更上一层，还可用好赤莲之火，多些自保的能力。” 姬无曲老实道，“好。” 姬无曲听见后面沙沙的响声，便转头过来，正看到她家师父抬手间收了一树的橘子。 她顿时觉得，她刚才摘的那些都是在白费力气。 赫连转头道：“储物袋拿来。” 姬无曲便巴巴地把储物袋递了过去。 转眼间，她储物袋的角落便出现了一堆橘子。 她默默地剥着手中刚刚摘下的醉橘，刚把薄薄的皮剥开一条缝，只见她师父又收了一树橘子。 …… 姬无曲直接走到一块顺眼的地方坐下了。 她师父觉得收的差不多了，便也走到她身边，并着无曲坐下。 蓦然，赫连展开双翼，道：“靠着吧。” 姬无曲受惊若宠。 这四个字的顺序没有排错……她就是受惊若宠。 随后也不扭捏，往后轻轻倚了倚……蛮舒服的。 她想，这时候再来阵微风就好了，她就可以眯眯眼睛睡着了。 姬无曲既然受了惊，便有些跟平常不大一样，她想，她还没有同师父对她一样，给他煮茶，喂他吃饭。 所以，给他剥个橘子，还是可以的吧。 于是这么想着，便就这么做了——剥好了个橘子，准备递到赫连手上。 蓦然，赫连薄唇微启，却没伸手。 姬无曲：“……” 她看了看她师父张口的大小，觉得把一整个橘子全塞进去不大现实。 便也一瓣瓣掰开了，仔细地喂过去。 赫连自然十分受用，每次姬无曲的手尖离他的唇很近时，他的心跳都会有些不正常。 或者漏掉一拍，或者骤然加快。 赫连想，若是他喂她吃饭的时候，她会有这样的感觉，便好了。 但是她这个徒儿，确实心大得很。 此时，他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却没有过多在意。 他已然用那个吻，对这两人昭示了心意，便也无需特意用他的阿凝来为别人做警告。 他不愿让阿凝知晓他的心意，是为免她惊，免她忧。但别人么……他无需对他心爱的女人亲近还要看其他人的眼色。 于是便又把双翼拢了拢，让他的阿凝靠得更舒服些。 或许，他的阿凝不知道，她靠在他羽翼上，同她倚着他的臂膀，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远处那两个人，一个一身红衣胜火，墨发如瀑，脸色发白，注视他们，半晌移不开眼睛。 另一个一身蓝衣如冰，银发胜雪，脸色黑如锅底，瞪着这里，咬牙切齿。 且不论二人表情如何，此时，他们心中都是一个想法。 ——原来赫连九霄，不是一厢情愿的。 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姬无曲依靠在赫连的羽翼上，手中剥好了醉橘，一瓣瓣地给他喂过去，眼中没有一丝不耐或者不愿。 他们，原来是两情相悦。 冰城抽空看了一眼自家师父的脸色，果然不好。 便想拉着人赶紧离开这里，却不料他师父抬手，给了他一个停的手势，进而继续瞧着那边。 冰城自知带不走人，便也抬眼瞅着那边。 越瞅越想过去给赫连九霄一拳！ 堂堂赫连尊者，愿把他的羽翼给徒儿当靠枕用，也不愿给他师父一个稍微好些的脸色。 ……上次，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他师父看到那些。 他若是为了让师父断了这个念想，便早些回他的镜林山！ 总出现在他师父身前，且，每次都在显示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和情意。 他师父原本都因着这人的凉薄而意冷，如今……赫连九霄是在把他师父的骄傲和情意一遍又一遍地践踏！ 该死…… 他什么也做不了。 且，他看到赫连九霄羽翼前那个人眼中的笑意，很刺目！ 她一贯对什么事情都仿佛做到妥当，可他却知道，真正能入到这女人眼中的东西和人事，简直少之又少。 她对什么都不上心，却心细如发，做事滴水不漏。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赫连九霄的心意！ 他从前，竟还天真地想，赫连九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如今看来…… 冰城双拳紧攥，胸中的郁火仿佛要把他炸裂扯碎！ 他却只能看着不远处这一切。 姬无曲没有修为，便察觉不到这么多。而且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家师父身上，自然发现不了那二人的存在，自然也不知她的动作教别人产生了多大的误会。 她只小心地问道：“师父，我的精神力恢复了么。” 她此行去的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赠经教，她不敢残缺着精神力便贸然前去，不然肯定会被活生生褪下一层皮出来。 且，她这次去，是想扒别人皮的。 她得把精神力养好了再去。 而现在，她师父一粒不知名的丹药喂过来，到如今这几刻时间，她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好了很多，且十分充盈。 故有此一问。 若她师父说她精神力恢复了，她过一两天便直接去了。 赫连不知她心思，便如实道：“现在你的精神力，约莫下层不止……接近中层了罢。” 姬无曲：“……” 师父他老人家究竟喂了她什么药…… 这要是得到了修精神力的法诀，不炼个百八十年的，定也有不了这个效果。 姬无曲吃了瓣醉橘压压惊。 随后道：“师父，我要回一趟赠经教。” 赫连了然。 怪不得她有此一问，原来是为这个。 他只问：“为何。” “晏修说，我父亲病危。他若把此言放出来，证明我那位父亲该是没多长时日可活了。” 第65章 师父美色太撩人 第65章 师父美色太撩人 赫连面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是用他低沉的嗓音，道出一个事实。 “为师不觉得，姬通的生死与你有关。” 姬无曲自然知道她师父此言何意，她便道：“也不尽是为他罢，我于赠经教始终有心结，总要去解开的。” 赫连眸子黯了黯，依旧是那个没有表情的表情，道：“可是因为晏修？” 姬无曲只如实道：“或许吧……我也不清楚。” “为师随你去。” 姬无曲闻言，默了默。赠经教那种地方，她不愿让师父去。 便道：“师父，有彩羽陪着便好，您老人家还是别去了。”说完，还十分讨好地喂了瓣橘子给他师父。 赫连微怒，似经意，似不经意的薄唇掠过她的指尖。 微凉微软的触觉让姬无曲指尖有些发麻，瞬间便缩回了手。 果然这个活不好做啊……以后她还是换个别的孝敬方式罢。 对于是否去赠经教，赫连却不置可否，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把这件事翻了过去。 他道：“阿凝可以试着把赤莲之火引出来。” 姬无曲还没从那触觉中回过神，被她师父的声音拽回来之后她不由觉得，她同师父在一起，仿佛常常被带得走神，每次都不知何故。 她不会被她师父美色所惑…… 姬无曲赶紧把自己脑洞填上，她都想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正了正神色，道：“在这里么？” 这可是醉林，师伯的赤莲之火有多强她是亲身体会过的，若是一个没把住，把醉林给烧了，那可闯了大祸了。 赫连道：“有为师在，阿凝大可放心。” 姬无曲一想，也是，最好在她不能完全控制赤莲之火的时候，收放都有师父在场。 若她能操控好赤莲之火，她也好多个保命的筹码。 想到这里，姬无曲便道：“好。” 随后盯着她家师父的羽翼，打算把赤莲之火引到上头。 赫连顺着她的目光方向看过去，默了默，不着痕迹地用手臂托住无曲，随后，把双翼收了回去。 姬无曲：“……师父。” 赫连把一个醉橘放到她面前，道：“拿它试。” “师父，您老人家的羽翼不是防火么。”她还记得，她在赤莲之火里头，全靠师父赠她的羽毛，她才没有被烧成灰。 赫连盯着她瞧了半晌，确定这是他的阿凝。 才道：“为师赠你的绒羽上有术法。” 姬无曲讪讪笑了笑。 她看的出来，她家师父脸色神情虽然无甚变化，但他分明想在憋着一句话。 ——阿凝你怎么傻成这样了。 …… 姬无曲默默把精神力探到火域空间里，引着一小簇火苗出来。 小火苗从火域空间出来之后蹦蹦哒哒，颇为欢实。 甚至有些要脱离姬无曲的掌控，姬无曲无暇他顾，凝神操控着它，把它往醉橘上引去。 远处两个身影依然没有离开，可能由于看得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便没有如最开始那般脸色难看。 时雪凝看着姬无曲手间的火苗，喃喃：“这不是枭鹤师兄的赤莲之火么。” 怪不得初见之时，她觉得这小姑娘额间那多赤红的莲花极其熟悉，想不到竟是师兄的赤莲之火。 冰城也认出了那簇火苗，便道：“救师父性命的回魂丹，便是从枭鹤师兄的洞府中寻到，那天无曲师妹也去了洞府，许是那时得到的机缘。” 时雪凝了然。 她看着不远处的赫连九霄，原本冷厉的人，此刻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面前的女子，生怕她出一点闪失。 蓦然，美人皱了眉。 姬无曲正在专心看顾着蹦跶的小火苗，火苗仿佛十分喜爱她，不住地围着她转。 姬无曲心道，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能不能听话点。 于是继续引着它去烧面前的醉橘。 过了好半晌，它终于受着姬无曲的牵引，落到了醉橘上。 瞬间，小火苗便把醉橘包裹，“嗤”的一声，原本可爱的醉橘变成了一缕青烟，连灰都不剩，而那小火苗似又壮大了几分，烧着底下的草皮。 姬无曲与赤莲之火实是心意相通的，故她能察觉到这火苗的兴奋和愉悦。 赫连见此，道：“阿凝第一次做，便能到这种程度，十分不错。现在把它收回去罢。” 闻言，姬无曲便又牵引着那簇火苗往自己眉心带。 她能感觉到火苗的不愿和委屈，但却没有放它在外面多呆一会儿的意思，只不断地唤它回来。 虽然委屈，可小火苗还是颇为听话，慢吞吞地往回走，到了姬无曲身边时，又不住地围着她跳动。 它跳到无曲的手上，似是个巴掌大的小孩子，在用头不住地蹭姬无曲的手背，以示亲昵。 蓦然，一个像由冰凌凝成的花向姬无曲的手背攻袭过来，不知目标是她的手背还是那簇火苗。 姬无曲满身心地注意力都在那簇火苗上，只见它被危险惊得一诧，随后有些明灭不定，逃也似的遁了好几米。 由于它的惊怕，姬无曲的心头也跳了一下，还不待反应，便见她家师父抬手拂去了那朵冰花，随后皱眉，脸色似乎要比那朵冰花还要冷寒。 姬无曲也不由皱了眉。 不到一息，赫连起身，随着他手中的动作，一股风劲如同巨龙般，朝着冰花袭来的方向呼啸而去！ 那朵冰花，自然是属于时雪凝的。 冰城见到之时，那朵冰花已然飞袭出去，他来不及阻拦。 本看到无曲没事安了些心，却又见赫连攻势迅猛，明显是朝着他师父去的！ ……该死的！ 时雪凝见到赫连的表情，便冷笑一声，手中掐诀，一朵如人般高的冰花蓦然绽放在风龙身前，与风龙对峙开来。 一息、两息、三息…… 蓦然，冰花出现一丝裂痕，随后，咔咔碎裂！ 风龙虽被消磨，可余力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了时雪凝身上。 时雪凝步步后退，终是稳住了身体。 站定之后，她还是不由觉得手臂发麻……看来，在她昏迷的这些年月里，她赫连师兄又进阶了。 只抬手一招，便让她招架费力。 ……且，她对姬无曲小小的一招，便能引出他这样大的怒气，足可证明那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第66章 情商次毁了 第66章 情商次毁了 时雪凝抬眼看去，正看到赫连托起姬无曲的手，悉心查看，满脸关切。 姬无曲半懵半愣，笑着同他说不用担心。 呵…… 时雪凝敛了眉眼。 感觉到麻痛的手臂有丝丝凉意和舒适，她才抬眼，正看到为她疗伤的冰城。 一息之间，她的手臂便恢复如初。 时雪凝唇角漾开一抹淡笑，抬手抚了抚冰城的银发。 他师父的手掌虽然不大，却一贯温暖，这次许是因为疗伤，泛上了些许凉意。 冰城一贯觉得，初见姬无曲时，她的笑，她的人，她手触碰他头的感觉，都同师父很像。 如今，那人依旧如当时，可他师父，却添了许多其他情绪。 他不愿皱眉，给本就不悦的师父添乱，可，他现下确实不愉。 冰城默默不言语，随着师父走到赫连与姬无曲面前。 他不由看向姬无曲的手。 那双手素白无暇，同她师父的手一样。 可方才，他看得清楚，其实，他师父的冰花是奔着那只手去的。 冰城眸光黯了黯。 姬无曲本不知何故，如今看到二人走出来，她方才明白几分。 原来……方才她又被当做情敌了。 时雪凝淡笑温言，看向赫连，道：“师兄进境飞快，怕是又进阶了？” 姬无曲本想着以和为贵，既然人家把她忽略了，那她干脆就做个透明人好了。 奈何，能让美人入眼的人——也就是她家师父，人家不发一言，场面冷得很。 美人敛眉，又笑了笑，道：“也是，师兄天赋出众，大荒古界少有人比。我昏迷之前师兄便有进阶之势，如今修为爆增，想来也不是难事。” ……场面又冷了几分。 就连一向护着他家师父的冰城此刻也不发一言，遑论赫连。 姬无曲看着美人将将蹙眉，且神色间也有些许不对。 默叹一声，本着我不救场谁来救场的精神，回了美人话，顺便替她师父谦虚谦虚。 道：“师叔，师父他老人家天赋可以，但进阶时机不对，三百年前进阶之时便差点丧了命。” 意思就是，你差点就见不着他了，我师父他活这么大不容易，师叔你别一天两天的瞎折腾，也得让我师父消停消停。 ——果然，美人怔了怔，看向赫连。 只见他还是一贯冷厉的表情，此时明显怒火未褪，神色间依旧是些漠然。 姬无曲见着效果甚佳，便又添了把火。 “无曲年岁过小，仅三百岁而已，故对师父的许多陈年旧事不甚了解……不过，听说师父是六百年前受了个伤，所以进阶之时才会……” 这时，冰城终于不再像个冰雕一般矗着，而是在时雪凝看不见的角度，对姬无曲做了个噤声的眼色。 姬无曲便十分上道儿的止了话音。 毕竟，她说得够多的了，谁也知道她后面是个什么意思。 除了赫连依旧在看姬无曲之外，无曲和冰城都在瞧着时雪凝。 果然，美人面色又变了变。 姬无曲心中大悦，功成一半，回头对上她家师父的目光，露出一副老实的表情，稳重的笑意。 师父，等着嘿，徒儿帮你理桃花。 其实她师父同美人师叔的情分不是她能说清道明的。 师父一向待人冷漠，对美人师叔也无半分不同，甚至还有刻意的疏远。 她从前的猜测权凭那晚“阿凝”二字，其实也不大能当真的。 毕竟“凝”字这么普通，许多人名字里都带这个字。 师父还管她叫阿凝呢。 故，在她师父没有完全承认的情况下，姬无曲即便猜测，也不敢随便往她师父怀里塞人，亦或帮师父表明心意。 她能做的，便是力所能及的让美人师叔给师父少添乱子。 尤其，谁也没有必要对谁笑脸相迎，师父本身也是个冷淡的性子。 故，美人师叔每次面对师父冷漠神情时那那抹伤神，看得姬无曲十分闹心。 她师父又不欠谁的……天天的吃醋干嘛呢都。 无理取闹么这不是。 故姬无曲此话说出来，为的也是让美人师叔清楚清楚，她和她师父那一战，谁都受伤了。 谁都险些丧命。 大荒古界人人平等，她师父同这美人，也该平等。 姬无曲还要再说话，冰城又给了她个噤声的示意。 姬无曲给了他个眼神，让他放心。 她不会再接着那个话茬子说，但是也得把人拉回神不是么。 这美人再盯着她师父瞧，她师父脸上都要被穿出窟窿来了。 问题是，她师父现在没看美人啊……再这么下去，美人一会儿又该醋了。 这事儿，得根治。 姬无曲又道：“师叔啊，那时候正好赶上无曲出现，算是救了师父一命，故……”话头到此，随后姬无曲拿出一个红彤彤漂亮亮的欢喜果，递给美人。 “师叔啊，别人同我说，这男人么，就是……你越上赶着，他越不在乎你。唔……给你个欢喜果，师叔你自己悟去罢。” “这果子是师父方才给我摘的，听说可口香甜，师叔回去尝尝。” 这话说的还挺像掏心掏肺那么回事，实则她半天就想叙述一个问题。 ——少往我师父跟前凑。 美人十分好忽悠，还把这一堆连姬无曲都不大明白的话给咀嚼研磨了下，皱眉道：“……你是说？” 姬无曲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她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正美人听说这果子是师父给摘的，她肯定会吃。 酸不到她才怪。 真当她的手是随便就可以打主意，随便就能伤的了。 无奈，这美人于情来说，同她师父有些尴尬，于理来说，是她长辈，她不能真做出点什么。 只能给她个苦果子吃，安慰安慰自己易碎易伤的小心肝。 啧啧，她真是不容易，这帮长辈一个比一个难看顾。 她却不知，她这番话哄好了两个人，一个是她的重点对象雪凝尊者，一个是莫名被饶上的冰城。 遑论姬无曲，就连冰城自己也不知为何，听完这些话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时雪凝蓦然觉得，姬无曲对赫连孺慕之情多得数不清，但好像，对赫连并没有什么发展男女之情的想法。 可赫连的心，却在他这个小徒儿身上。她握紧了欢喜果，不知喜忧。 只道：“无曲，师叔方才出手，没有别的意思。” 第67章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第67章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姬无曲不大想说话了。 然而她师父没有说话的意思，冰城自然和他师父是一家的，即便说话也不会向着无曲。 无曲不知该说什么。 她愿意把这件事揭过去，可她不愿同对她出手的人细细掰扯这件事。 难道要听她讲完道理，最后对她说一句“你别内疚，我不介意”么。 姬无曲心再大，也不会做出这事的。 却听时雪凝又道：“赤莲之火千年前在枭鹤师兄手中，威震大荒，更是忠心护主，能主动救主人性命……方才本座又见到赤莲之火，便一时想知它在后生晚辈手中，是个什么程度。” 无奈，赤莲之火的一簇小火苗，本来对她十分亲昵，有了危险之后那货丢下她，自己跑了。 ……姬无曲看着她这位美人师叔，真心觉得，这人以后还是莫要做她师娘罢。 无曲攸而轻笑，没有多言，只道：“原来……方才是师叔出的手啊。” 时雪凝：“……” 冰城：“……” 她是真不知道是谁出的手，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故意堵人，让人接不下去话？ 他们即便如何猜测，也没办法再和姬无曲有什么对话了。 因为，赫连看到无曲神色间的不愉，不再多言，双翼展开，把她卷到自己背上，带着她飞驰而去。 姬无曲被带到她师父背上还有些迷糊，不过不用在那掰扯她也乐得轻省。 蓦然，赫连低沉的嗓音响起。 “谁同你说的？” 姬无曲问道：“什么？” 赫连声音有些冰寒，沉声道：“男人，越是上赶着，越不在乎。” 姬无曲：“……” 这次蹦跶得有点忘形了，居然在她师父面前说了这个…… 她觉得自己思虑得挺周全，却不想单单在这里出了岔子。 姬无曲只得讪笑着道：“我也忘了谁说的了……毕竟刚才那些话都是瞎说的……” 赫连只淡淡道：“以后离南羌远点。” 姬无曲：“……”师兄，这可不是我卖的你昂。 蓦然，她从心底出现了些恍然无措，还夹杂着许多委屈，许多惶恐。 这些情绪刺激着她，教她想引出赤莲之火焚尽目之所及的一切。 及此，她才忽而想起那一簇溜掉了的小火苗。 便道：“师父，赤莲之火还在里头……咱们还得回醉林。” 她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 他们再回到那个地方时，时雪凝已然不在，冰城已然不在，醉橘林……也不在了。 本来那簇小火苗，已经蹿了满山。 同她初到此处时相同，都是红艳艳的，跟山丹丹花开了一样。 不过最先时，是满山醉橘的叶子，现在，满山的赤莲之火。 赤莲之火似是感觉到了姬无曲的气息，满山摇啊摇的大火有瞬间的停滞，随后，火浪便拼命地朝着姬无曲寻来。 姬无曲知，它们是本着如同失散的孩子见到了娘一般撒娇哭诉的心态奔过来的。 然而实际她心中是惶恐的，被吓到了的。 这堆火朝她奔过来，过哪哪冒烟…… 热浪席卷了姬无曲，她立在火中央，登时被带起了丝怒气。 姬无曲温和地笑着，柔声道：“都给我滚回来。” 那语气就像是在说：“宝贝们，都出来吃饭饭啦。” 赤莲之火同她连心，虽然它们智商不及妖兽，却也十分懂得审时度势。 听到这句轻飘飘的话，它们如同听到了死命令，忙不迭得窜进了火域空间。 姬无曲笑未褪去，却看见她家师父眼中露出些许笑意。 “原来，我的阿凝生气时是这个模样。” 姬无曲心道，您老人家再笑，您的阿凝就崩溃了。 她看着满山稀稀拉拉的橘树，转瞬明白了一个事实。 ——她又闯祸了。 姬无曲挑着一双委屈的眸子看向她家师父。 赫连果真依旧对她这副表情没有任何抵抗力。 一如她当年烧了他卧房。 虽然这里不是他的镜林山，赫连依旧道：“阿凝放心，无碍。” 姬无曲闻言，本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止了波光。 “那就好。” 毕竟她总觉得她家师父是万能的，她师父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 “师父，咱们再这里歇着吧。” 她觉得这里虽然比起先前翠绿的橘林丑了不少，但也因为刚刚着了一把火，现在十分暖和。 赫连眼中尽是笑意，道：“好。” 随后二人依旧是先前的那个姿势，吃些储物袋中的醉橘。 赤莲之火这一烧，别的地方没有波及，但是醉橘林当真惨了。 剩下几个树墩树枝，零零散散的，也拼不出一棵树来。 姬无曲问到：“师父，你说咱们在这吃一夜，能吃出多少个籽来？” 赫连一边帮她剥着橘子，一边道：“能有十个罢。” 姬无曲拿着橘子的手顿了顿。 几树橘子，就结十个籽…… 她觉得，这东西就算再好吃，她以后也不敢多消受了。 两人真就在这吃了一夜橘子。 第二天凌晨，姬无曲方才沉沉睡去，期间赫连给她喂了枚丹药，防她醉橘吃多了各种不适。 然而，醉橘终归是醉橘，吃多了会醉的。 赫连没有吃多少，也就是说，它们大部分都落在了姬无曲肚子里。 饶是她酒量好，也是睡了个昏天黑地，腮上浅浅的粉红始终没有褪去。 赫连把她裹在他双翼里，同她一起躺了下去。 双翼被他展得有一人高，完全把两人包裹在里面，原本明亮的光线也被遮挡住。 丝丝酒气萦绕在他们之间，久久不散。 姬无曲身在梦中，只觉得像是有一个绒羽缓缓覆盖住了她的唇，扰得她痒痒得，却很舒适。 后来又像是醉橘的进了她的口中，但不是那种凉凉的感觉，反而十分温暖。 姬无曲便下意识地吸允着醉橘的汁液。 ……味道十分不错。 教原本已经吃烦了醉橘的她，又开始馋了起来。 赫连便没有她那么舒适了。 他本看着他的阿凝脸色绯红，小巧都五官都被衬得万分美丽。 她安静地睡着，没有一点防备，整个小脸都在昭示着自己的无害。 赫连看着她微张的唇瓣，心下有着发痒，便把自己的薄唇覆了上去。 他原本打算浅尝辄止的。 然而当她温热的鼻息不断地落在他脸上时，他却一发不可收拾。 第68章 沉醉之吻 第68章 沉醉之吻 无曲嘴巴里还残留着醉橘的香气，混着惑人的酒气，把他勾住，让他不断地想要多停一会，再多停一会儿…… 直到梦中的无曲，蓦然，回应了他。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作，像是在吮吸着什么东西。 然而这种不经意而又似有似无的回应，直让赫连……沦陷。 他开始无法自拔起来。 赫连不断挑着，引诱着她做出更多的回应。 他想同她近一些……更近一些。 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要无比确认，他爱上了身前这个人，且已然无可救药。 赫连的呼吸变得灼热起来，打到无曲的脸上，让她原本绯红的脸变得更加温热红艳。 他的呼吸又混着无曲的，氤氲在二人脸庞之间，像是无比致命的毒药，引着人一步步沦陷。 赫连的手不受控制地钳住她的臂膀，想要带着她离他更近……甚至是那种最亲密的距离。 仿佛是臂间吃了痛，姬无曲睡梦间嘤咛了一声。 这个动静自然逃不过赫连的耳朵。 ……可她这一声，却像是一把锋锐而迷人的匕首，直割剐着赫连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赫连皱眉，他的呼吸似乎要把眼前这个人烧掉，烧进他的身体，烧进他的血液，烧进他的灵魂。 让他们合二为一。 赫连不舍地，停止了这种自焚般的行为，但却留连于她的唇瓣，不忍放手。 许久之后，终于，他离开了这个让人深陷的致命诱惑。 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便再也耐不住了。 赫连皱着眉，却笑了起来，吻了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 随后终于把她抱起，小心地放在了火中幸免的一处柔软草地上。 …… 由于醉林之处不分晨昏，所以姬无曲醒来也不知现下是什么时辰。 她感觉周身一片明亮，自己躺在软软的草地上。 她酒量再佳，如今也有些懵点。 她止凭着自己的本能，懵懵地起身，糊里糊涂的扫着四周。 嗯……她昨天来了醉林……还烧了所有的醉橘树……然后又吃了许多许多醉橘……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对了……她师父呢？ 这个想法还萦绕在心头，她便闻道一阵阵香气。 最后，从她背后看见了正在烤肉的师父。 ……师父在烤肉…… 姬无曲有些懵，慢慢悠悠的挪过去，随后坐在她师父旁边。 闻着一阵阵肉香，便问道：“师父，这是野兽的肉，还是妖兽的肉？” 她此时说话也有些慢悠悠，没有平时有声色，但却暖化了赫连的心，也暖化了他萧肃冷厉的脸。 赫连回道：“野兽的，不是什么好兽，你不用不忍。” 姬无曲反应了一下这句话，随后张着略有茫然却十分清澈的双眼，看着眼前的肉。 道：“不是这个……师父，我想问……它好吃么？” 赫连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 这话，她平常都是在心里说的罢，出口的话一般不会如此。 看了看呈金黄色的烤肉，赫连把它们一一切好，放好。 他先尝一口，想试试温度再喂给她。 可当肉进嘴里的时候，赫连不由默了默。 回道：“不好吃。” 姬无曲：“……” 赫连把它们放在一旁，对姬无曲道：“阿凝，等为师去再寻些东西，这些肉不要吃了。” 等赫连身影消失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姬无曲拿起一片烤肉，尝了尝，其实还可以。 赫连一会之后带了一堆东西回来，却见姬无曲正在吃着肉，且看这个情形，她已经吃了好几片了。 姬无曲只睁着眼睛看她家师父，慢悠悠道：“师父，来吃吃看。” 赫连看着她的神情，不由依言尝了一口。 同他第一口吃的有很大不同。 此时，听无曲道：“师父，你猜它怎么变好吃的？” 赫连只觉得她此刻说话慢悠悠，有些酥麻，让他十分爱听。 他眼底现出了笑意，道：“毕竟，我的阿凝放了心意在里头么。” 姬无曲默默不语，又吃了几片烤肉。 就着师父刚刚寻回来的果子，吃的她无比愉悦。 她才回道：“其实，师父……你的阿凝是放了盐在里头……” 赫连想要去拿烤肉的修长手指顿了顿。 这人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想，若是她平常，定是在心里说这话。然后吐出口的，无非是：“师父知道便好”之类。 赫连不语，姬无曲却不依不饶，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盐是什么么。” “……知道。” 姬无曲睁着双大眼，瞅着她师父瞧。确定她师父是认真的之后，仍旧问道：“……真知道么。” 赫连对他的阿凝极尽包容，又认真道：“真知道。” 姬无曲这才放弃为他家师傅普及知识的念头。 过了几刻，赫连感觉到肩膀一沉，才发现这人又睡了过去。 姬无曲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是枕在师父腿上的。 她坐起之后分明的能想起她睡前的情景。 她好像做了件什么不得了的事……她要给她师父讲讲什么是盐？ 啧啧，这徒儿做的，真是要上天了。 “醒了？” 赫连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姬无曲是真醒了。 她真不知自己上次加上这次一共睡了多长时间，当然她也知肯定是时间不短，便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姬无曲道：“师父，咱们要不……出去和凤翊师叔说一声？” 赫连道：“好。” 但一般说谁谁到，比如现在，他们刚出醉林，便看见了姬无曲刚刚提到的凤翊师叔。 此时姬无曲已然清醒，看到凤翊之时自然也没露出一点愧疚之情。 她平视之时，只见到了她家凤翊师叔，可往下一看，却见到凤翊手里还领了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小孩子，比没了精血的冰城还要小一些。 这孩子小脸也就巴掌大小，又被一双大眼睛占了大半，从他这里看过去，还能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 他的鼻子小巧，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小小的嘴巴可爱地微微嘟起。 这孩子，年纪这么小，便有了妖孽的资本了，啧啧。 提到妖孽二字，姬无曲不由想到了她凤翊师叔……这孩子不会是她凤翊师叔的私生子罢？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却见那个孩子原本有些懵懵的大眼睛看到她之后，便攸然亮了起来。 第69章 不卖孩子 第69章 不卖孩子 随后这这孩子撒丫子朝姬无曲奔过来，一个熊抱环住她的双腿。 姬无曲愣了愣，不明所以。 随后她感受着小孩子手掌传来的融暖温度，不自觉疑道：“阿纯？” 小孩子拽着她的衣角，闻言抬头，闪亮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姬无曲这次真的愣住了。 直到这个孩子窜上她怀里，窝到她脖颈间，她方才如梦初醒，喜不自禁。 看到她家凤翊师叔走过来，姬无曲便问道：“师叔，阿纯化形了？” “那是自然。”凤翊笑道，“不过他现在刚刚化形，还不能口吐人言。” 姬无曲抱着阿纯，心道她师叔终于靠谱了一回。 “师叔，无曲想向您老人家辞别，正巧阿纯化形了。不然，他便不能陪我一起走了。” 凤翊闻言，不着痕迹地把阿纯从姬无曲的怀里挪到他自己的怀里，笑得风华绝代。 “小无曲，来了这么几天便要回去么，师叔还真是舍不得你啊。” 姬无曲心道，我来了万妖峰这么长时间也没见着您老人家里面，什么舍得舍不得的。 感觉到怀中空空，又看到阿纯转到她师叔怀里，两只手抓着她师叔的衣襟，只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阿纯眼睛里却也没有什么落差啊不舍啊的神色，且分明在她师叔怀里呆的十分舒适。 姬无曲真真切切的有些吃味。但是转头一想，阿纯和她师叔这么亲，也证明这些日子她师叔待他不错。 个把月都过去了，有感情也是应该的。 姬无曲便道：“有劳师叔这些天对阿纯的看顾，以后无曲会经常带着阿纯来万妖峰看望您老人家的。” 凤翊环住阿纯，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唔，你师叔我还带了个好消息。” 还不待姬无曲说话，她家师叔便眯了眯凤眼，道：“我打算收阿纯做弟子，怎么样？” 姬无曲心道，不怎么样。 若是她师叔收了阿纯做弟子，以后阿纯肯定要住在万妖峰……那她得多长时间才能见阿纯一面。 凤翊笑得妖孽，看在姬无曲眼中十分欠揍。 然而人家是长辈，她只得把所有心中所想翻译成人话说出来。 “师叔，无曲本想收阿纯做弟子的，所以……” “所以现在有你师叔我在，阿纯有了更好的师父，小无曲也可以省些心么。” 凤翊挑眉轻笑，随后又道：“而且……小无曲，前天你好像把我那几里醉橘林给烧了。” 姬无曲了然。 ——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她都怀疑她师叔是不是早就把阿纯治好了，就等着她做出个理亏的事儿，随后再提收徒一事。 她承认她是把她师叔想的有点不人道，然而她觉得这个可能性十分之大。 其实她想说，她们留了十多个籽，醉橘树迟早都会长出来的。 然而她张不开这个嘴。 但是因为理亏就把阿纯让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这不跟卖孩子一样么。 姬无曲正了神色，道：“师叔，您老人家当师父是比我强……可是阿纯它可以当我师弟……师父您觉得呢？” 赫连也知无曲有多在乎阿纯，闻言正要说话，却听见凤翊的神识传音。 “师兄……你不怕阿纯过去同你抢人么。” 这话说的……正戳中赫连的心。 然而赫连却没有回他，只看着无曲，道：“嗯。” 凤翊闻言，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 毕竟他也没指望着赫连会同他站一队去坑他的好徒儿。 凤翊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阿纯自己选择，如何？” 姬无曲本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阿纯看了看不苟言笑还时不时散冷气的赫连，又看了看抱着他的这位风华绝代又和颜悦色的凤翊。 便不住地往凤翊颈窝里钻。 姬无曲：“……”师叔，你赢了。 凤翊挂上了他惯有的笑意，眉眼间还多了更多的愉悦，道：“既然如此，过两天便召开万妖大会，宣布此事。” 姬无曲只得不舍而又只得舍地道：“好。” 毕竟她也知，这对于阿纯来说，是个不错的去处。 凤翊师叔作师父的话，一定比她要好……也会比她师父好罢。 毕竟，其实她师父除了对她之外，对南羌师兄和伏双师姐，其实也说不上多慈爱。 住处离得远，便是她唯一的担忧了。 她不愿承认也得承认……她不知这孩子是阿纯的时候，看到他和师叔拉着手出现，其实她觉得挺和谐的。 虽然经此一事，她不必对醉橘林付什么责任了，但她还是把醉橘籽全给了她师叔。 ……毕竟是她吃了一宿吃出来的。 经过这个小插曲，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此时她才发现她漏了两道传音没听。 是彩羽的。 又是一通嚷嚷：“师叔祖啊，彩羽为您老人家准备的饭被冰城师伯祖抢走了，他又把我冻上了……师叔祖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姬无曲觉得，以后再听彩羽的传音得先做好心理准备，不然容易吓一跳。 后面那道依旧是嚷嚷。 “师叔祖啊，您老人家去哪啦。” 姬无曲实在不愿回忆这两天的经历，便只回了第一个传音，道：“是。” 彩羽听到传音，又回道：“师叔祖啊，您老人家去哪啦。” 姬无曲自动忽略这一条，但又不能不回，便道：“以后冰城师兄再抢你东西，你就说在远处看到你雪凝祖师爷和别人打起来了……他就没空搭理你了。” 比起冰城来送饭，她自然的更乐意看到彩羽。 彩羽闻言，深觉这法子不错，果然她师叔的智力不是她等凡人可比。 她想举一反三，奈何没这个本事，便又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她师叔祖。 问道：“师叔祖……你说，我怎么才能整治整治冰城师伯祖。” 姬无曲听到这个传音时不由讶然，随后生出一丝欣慰出来。 啧，没看出来，这是一只有野心的孔雀啊。 她到现在还没能整治得了冰城那株植物呢，彩羽倒先对这事上了心。 回忆往事，蓦然，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 便道：“你可以让你赫连祖师爷喂你吃个饭。” 彩羽：“……”还随手捏了一个空白传音符表示她的无语。 随后又道：“师叔祖啊……歇着吧您呐！” 第70章 心思纯不纯 第70章 心思纯不纯 姬无曲便依言歇着了。 在她快入睡时彩羽又飞来一个传音。 “师叔祖啊，咱们什么时候去赠经教？” 姬无曲想了想，道：“过两天便去罢。” 那时候万妖大会应该也结束了。 她也知道彩羽想问什么，此时她有些困意，便直接又道：“我问过你祖师爷他去不去了。” 彩羽一息便回道：“怎么样，祖师爷他怎么说？” 姬无曲回想她说起这事时的情景，却蓦然想起，她师父仿佛并没有给出一个回答。 她只记得她指尖温软的触觉……来自于她师父的唇。 直到困意几近消失，她才想起回彩羽个传音。 她只如实道：“……我忘了。” 绕是彩羽一个浪天怼地的人物，此时心中万马奔腾，却对着自家师叔祖消磨的半分脾气也发不出来。 半晌之后，彩羽还是那句话。 “师叔祖啊……好生歇着吧您呐！” 这次姬无曲却睡不着了，她只呆愣愣的看着床顶，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其实她憋了个心事。 她记得那个梦，梦里她开始在吃醉橘，后来却变成了和师父相吻…… ……这不是闹呢么。 做春梦就做呗，她怎么把主意打到自家师父身上了……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被师父的美色所惑。 毕竟一个长相超级妖孽的人，天天对别人放冷气，却单单对她无微不至。 搁以前，她乐得被师父疼着宠着。 然而她总觉得，最近她师父对她的态度简直…… 快要把她宠到天上去了。 她本也可以跟以前一样对师父敬之爱之，然而那个梦啊，证明她快心思不纯了…… 她师父要知道她家徒儿梦里都在肖想他的美色，不知会作何感想。 然后她便因着这个心事，睁了一夜眼睛。 距离洞府的事已经过了几天，彩羽虽依然怕赫连怕得很，却没有以前那么要命了。 起码，她现在敢一趟趟的往姬无曲这里跑，天天当伙夫，为她亲爱的师叔祖送饭表敬爱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这两天整个万妖峰都在传一件事，那就是峰主又要收弟子了。 峰主凤翊共有三个徒儿，个个是惊才绝艳之辈，此后峰主已经千年没有再收过弟子。 然而，这次峰主要收的小徒弟，听闻没有惊人的天赋，不是高阶的妖兽，甚至根本不是万妖峰养出来的妖。 消息传出来之后举峰哗然。 觉得事不关己者有之，觉得欣悦者有之，但更多的均是质疑。 毕竟，峰主的每个徒儿，以后都有可能承继他的位置，成为下一任峰主。 峰主那三位弟子均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唯这一个，让他们不甘不愿。 同是差不多的妖兽，为什么好事落在那个小白狮身上，而不是他们呢？ 故而，两天之后的今天，万妖大会极其热闹。 万妖峰所有的妖都从窝里出来，开开心心地来参会了。 毕竟这种盛世已经千年没有出现过，他们心中不管抱着各种想法，也都乐得来看热闹。 台上首位便当然的是峰主凤翊。随后排开的均是他一脉师门众人。 凤翊的三个徒儿只有紫寒一位在万妖峰，另两位均不在，故而有两个空位子。 再往下，一直到彩羽等最小辈，均坐在台上。 赫连姬无曲南羌等虽然是客，却也因为身份而不置台下，甚至赫连就坐在凤翊的右手旁。 凤翊的左手旁自然便是刚刚醒转的雪凝尊者。 南羌紫寒冰城等一干，辈分相同，依然坐在一处。 许久没有见到她南羌师兄，一丝想念也无。 南羌看到无曲之后凑过来，道：“无曲啊，许久不见，哥哥我甚是想念你啊。” 姬无曲看着他双目含春，面带微笑，上下打量他两眼，问道：“看师兄心情不错，想必紫寒师姐一事有谱了？” 南羌往紫寒的位置看了一眼，道：“怎么说呢，人家已经把我从路人师兄当成了她的好师兄……唔，不过想喝喜酒的话，无曲还得等个千八百年。” 姬无曲了然。 又听南羌道：“不过，若是无曲你愿意从旁协助的话……” 姬无曲赶紧打断他，道：“老哥哥您自己奋斗罢，喜酒不急，况且万妖大会结束之后我还有事。” 南羌笑意盎然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晦暗，道，“就是回赠经教么？” “嗯，师兄消息很灵通么。” 南羌道：“你要带彩羽那个小丫头去，她总得对伯川交待一声，哥哥我自然就知道了。” 姬无曲目光狡黠，道：“看来伯川对师兄果然非同一般……啧啧。” 南羌抬手敲了一下无曲的头，笑道，“翅膀硬了，连你师兄的玩笑都敢开。” 姬无曲心道，我连你师父的玩笑都敢开，我都能上天了你知不知道。 她对常伯川还是有一些印象的，还记得月前那个看似稳重老成，实则手软太过的耿直孩子。 如今扫了一眼，却并未见到他。 便问：“师兄，今日万妖大会，怎么不见伯川？” “昨天他到了进阶的好时机，如今正在闭关，怕是来不了了……这孩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下修炼比以前还要……”说着说着，他蓦然住了口，看着姬无曲道：“你别打岔，哥哥我问你，你此去是不是砸场子的。” 姬无曲不忍直视这个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暴力非常的师兄。 啧，就不能占个理字么？ 无曲回道：“看情况罢。” 南羌眸光冷冽了几分，道：“呵，哥哥我随你去，把伏双师妹也带上，她可是惦记赠经教许久了……这次非把它拆了不成。” 姬无曲眯了眯眼睛，给她师兄递过去一盏茶，道：“师兄先冷静冷静，您老人家的温婉气质呢。” 南羌差点一杯茶呼她满脸，最后忍了忍，啜了口茶冷静冷静，沉声道：“姬无曲，温婉是形容女子的。” 姬无曲眸间盈了笑意，道：“无曲受教。” “不过，师兄还是留在万妖峰给我把师嫂求回来吧，若是无曲到时候有了难处，自然知会师兄。” 南羌也知姬无曲决定的事也不好改，便道：“好。” 其实姬无曲不是不想拆了赠经教，只是她总觉这是私事，若是做得太过火，便是两个势力之间的事情了。 第71章 谁被宠幸了 第71章 谁被宠幸了 她这次，并不是去把事情闹大的。 百年前，师父带她上赠经教取母亲骨灰牌位时，师兄师姐便一同去过，回来或大或小的，都受了些伤。 且，护了她百年的师兄师姐，她私心里希望他们每天处的都是如万妖峰镜林山这种好地方。 而不是赠经教。 至于为什么带彩羽去……因为只有彩羽知晓她那段不堪的年月。 南羌师兄，伏双师姐，甚至师父，最多只知道她从那里受过委屈，伤过情，损了丹田，具体原因过程，却知的不详细。 南羌看她出神，又敲了敲她的头，道：“回来之后哥哥带你去玩。” 姬无曲上下打量他两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紫寒，表示十分质疑。问道：“您老人家有时间么。” 南羌又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道：“唔，如果你回来的时候哥哥有时间，就带你去玩。” 姬无曲：“……好。” 蓦然，插过来一个冰冷傲然的声音。 “我有时间。” 姬无曲一回头吓一跳，这不是昨天彩羽刚夸过他有病的冰城么。 昨天彩羽刚请教过她怎么整治这株植物，今天人家一出现，姬无曲有些心虚。 幸好，她的脸皮被年月打磨的足够厚，当下面色不显，只露出适度的笑，道：“冰城师兄，又见面了。” 南羌依旧是他惯有的温润，不过眸子里却透出丝丝危险，笑容同姬无曲一般适度，言语间却尽是锋芒。 “冰城师兄……您自然有时间，不然我这小师妹也不至于差点送了命。” 他话中所指，自然是冰城带走姬无曲，要取她木决一事。 冰城脸色冰寒起来。 南羌同他千年前便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甚。 现下南羌这话，正戳中他的心病。 但他愧疚归愧疚，却不愿被南羌指摘，便道：“你若不把人带出去，本尊也感受不到木决……故，这里头，也有你一份。” 南羌目光又冷冽了几分，冰城这话也正戳中他的心病。 冰城也不愿多在这件事上掰扯，看着南羌发冷的眸子。随后上下打量他一眼，嗤笑道：“南屹林你这六百年时间都喂狗了么，修为没有半点长进。” 南羌似乎没有因此而不快，他笑道：“冰城师兄这六百年却没荒废……啧啧，长高了不少么。” 说完，眯着一双眼眸瞧着冰城。 冰城脸色又寒了几分，他一贯看不上南羌这副伪君子的模样。 他比南羌要高上半个头，南羌此言，自然是指他没有精血时的样子。 冰城皮笑肉不笑，道：“嘴上功夫倒是见长，南屹林，就你这点修为，哪来的本钱挑衅？” 姬无曲在一旁边吃水果边看他们吵架。 不得不说，这两位平时看着都挺人模狗样的，怎么一吵起架来那么弱智呢？ 这要让小辈看见了，以后这俩道尊没一个得脸的。 而且她南羌师兄修为和实力均是不俗，但决计是比不上冰城的。 她也挺好奇的……他哪来的本钱挑衅。 南羌忽而挑眉轻笑：“本尊师妹在，还需要什么本钱么。” 姬无曲抱着水果的手一顿。 ……哪个师妹，紫寒还是她？ 却见南羌靠过来，道：“是吧，无曲。” 姬无曲默了默，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苹果，道：“两位师兄继续聊，无曲去跟紫寒师姐谈谈心。”说完便走了。 她敢离开，也是知道这两位师兄都是斗斗嘴皮子。毕竟上边中间坐着她凤翊师叔，左右是雪凝尊者和她师父。 这俩人敢打起来？ 她就不信了。 随着姬无曲离开，这两人吵架速度加快了不少。吵到最后果真没打起来，结果就是一个脸色如菜，一个脸色如锅底，自己回了自己位置。 而姬无曲过去，自然不是去同她紫寒师姐谈心的。 她只是寻一个清静的去处。 若不是师父坐的位置太过显眼，她一定会去找师父的，毕竟没人敢在她师父跟前闹腾。 不过紫寒师姐那里也不错。 紫寒相较赫连来说少了些肃杀和威压，更多的是无争。 然而他们骨子里的淡漠十分相像，故而，紫寒身边也有些冷清。 姬无曲本来已经做好了默默吃水果的准备，然而紫寒见她坐过来，却开口说话了。 姬无曲瞬间有种被宠幸了的感觉。 她道：“无曲师妹，屹林师兄，是个怎么样的人？” ——原来被宠幸的是她南羌师兄。 姬无曲觉得是时候该回报她师兄才多年来的维护和教导了，便不遗余力地大夸特夸。 “师兄么，无曲也说不好，但却觉得……公子世无双，说得便是他那样的人了。” 然而她私心里觉得她这话说得对，她师兄那样的表面公子。 ……的确是大荒古界独一份。 “无曲生平不喜风流之人，师兄他……从未有过不妥之举，故而无曲时常想，以后谁要嫁了师兄，自然是谁的幸事。” 然而她私心里明白，他师兄的风流史，那些各式各样的美女，拉起手来可围大荒古界一圈儿。 但师兄这次很认真么，所以她不算把紫寒师姐往火坑里推。 “且，师兄十分有气量，对人极好。” 她私心里又明白，她这位师兄比她伏双师姐还要记仇。 紫寒点点头，道：“甚好。” 姬无曲心道这是相中了？ 随后又听紫寒道：“我想让南羌师兄帮忙收个徒儿。” 姬无曲：“……” 原来被宠幸的也不是她南羌师兄。 这时，她正看到阿纯出现，她凤翊师叔比她眼明手快，飞驰而去把人抱起，又坐回了台上。 姬无曲心想，这个待遇。 当年她师叔带着她的时候，可是提溜着脖领子不挡风不挡雪，从万妖峰门口拎到落雪阁的。 见此，她估摸着，她家阿纯能在万妖峰过个好日子罢。 只见她凤翊师叔挂着一贯有的笑，衣袂如火，万千风华。 阿纯抓着他的衣角，看着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阵仗，眼中尽是迷茫和好奇，无一丝惶恐不安。 凤翊开口，脸上分明带着笑，却威势尽显。 他道：“今日万妖大会的缘由，想必每个人都已经多多少少地知道了。” 他看向旁边的阿纯，阿纯也睁着大眼睛不住地盯着他。 随后凤翊又看向众人，道：“这个孩子，以后他就是……” 第72章 小辈生事 第72章 小辈生事 “祖师爷，且慢！” 台下有一处角落传来声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凤翊。 凤翊依旧是那样的笑意，只是眸子深处有一丝凌厉。 他看向声音源头。 那是一只小妖，在台下站着。?他的身后跟着一众小妖。 凤翊似乎并未有丝毫不悦，只道：“说。” 那小妖便道：“祖师爷，小辈以为，您要收徒，需让他通过考核，不然，恐我等小辈不服。” …… 姬无曲也看过去，顿时觉得，这小辈是个人才呵。 连彩羽见到凤翊都要收敛收敛，这货居然敢打断凤翊尊者说话。 真是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彩羽既知阿纯同她师叔祖的渊源，她便自然不愿坐视不理。 且这人她认识，名字唤作启瑞，平日号称小辈里的第一人，总想着能拜到凤翊一脉师门中去，从而成为正统，奈何一直未能如愿。 平日里这货比她还要狂，她看不顺眼许久了。 登时便造出来比那个人还要大的动静，起身，道：“启瑞，恐怕小辈里只有你不服罢！” 那启瑞抬眼看了看凤翊，只见他祖师爷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同彩羽嗑一嗑。 他道：“我身后这一众小辈，便都是不服的。” 彩羽嗤笑一声，道：“那……他身后那些，你们敢说你们不服么？说出来，我听听，也给长辈们听听！” 启瑞身后那一干人尽是缄默。 毕竟，如启瑞这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还是少数。 ——人家愿意跟在他身后当小弟，也愿意陪着他跟祖师爷对着干么。 彩羽看着这形势，眼中嘲笑之色甚浓。 启瑞暗道他身后之人不争气，原本，不都说好了么？ 这些人没有动静，弄的启瑞心里也有点没底。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就算不能阻止那个小不点儿一跃成为他的长辈，他也要迎头而上。 说不准会被哪个长辈赞叹勇敢果断，进而被收为弟子。 他便对彩羽道：“凡事，总该讲个理，不对么？当年你师祖紫寒道尊拜师之时，也有众人不服，但紫寒道尊用实力和天赋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和尊敬，难道不对么？” 彩羽眼中轻视之色甚浓，道：“启瑞，你知道么，当年质疑我师祖那些人，他们都死了。” 启瑞闻言，心里有些发慌……他确实不知道。 这时时雪凝起身，缓缓道：“莫要胡闹。” 彩羽闻言不再言语，启瑞更是不敢说话。 雪凝尊开口，不但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也十分出乎凤翊的预料。 他这些年极少出现在众人眼前，也千八百年没开过杀戒，故而有些不开眼的小妖也属正常。 却是不知他这位一向平淡，不喜掺和这些事的师姐怎么发了话。 时雪凝看向凤翊，正色道：“本座也觉得，师弟收徒一事不妥。” 凤翊笑意不减，只是眸子里闪凌厉和锋锐一闪而过。 姬无曲眸子里也有些晦暗，却并未言语。 一来，她是客，不便掺和万妖峰之事，二来，她总归会离开的，她也想知道师叔，对阿纯究竟上了几分心。 若是她觉得师叔护不好阿纯，她就算用尽办法，也会把阿纯带走。 启瑞见此，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眸此刻也变得晶亮了起来。 原本以为自己孤立无援了，却忽然间有人跟他站在了一队，而且，那人是雪凝尊者。 最重要的是，雪凝尊者门下只有一个冰城道尊，便再没有其他的徒儿徒孙。 他完全有机会……若是拼一把还说不准能被雪凝尊者收到门下。 讲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们这些小辈做的，长辈们只需要听完所有人的言论，最后给一个定夺便可。 他自觉，他愿意当雪凝尊者的嘴巴，帮她说话。 于是又清了清嗓子，道：“雪凝祖师爷说得对，请祖师爷多作思虑！” 彩羽一听这货又张嘴说话，便也开口，道：“无曲师叔祖当年便没有经过试炼，也无需其他人的认可，不也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有了今天的成就么？” 启瑞小道消息颇为灵通，他记得，雪凝尊者同赫连尊者不睦，还曾有过一战。 说不准如今雪凝尊者出来反对这件事，也是因为那个小白狮是从镜林山出来的妖。 想到此时，他忽然觉得，他想得到雪凝尊者的青眼，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启瑞开口道：“且不说无曲道尊不是万妖峰的人，拜的不是万妖峰的师。今日无曲道尊在场，小辈斗胆问一句……无曲道尊如今修为何阶？” 他此话一出，整个万妖峰的人都知道他在胡搅蛮缠了。 无曲道尊当年救了赫连尊者一命，被收为徒弟，此事大荒尽知。 他们还知，无曲道尊本是赠经教的少主人，百年前她的可怖天赋便已经名震大荒。 后来不知何故她丹田损毁，修为尽失。但人家后来凭借一手音幻，就连尊者级别的人都不一定能奈她何。 无曲道尊本就是大荒的一个传奇。 然而今天这个小辈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着无曲道尊的面问她修为何阶。 啧啧。 无曲道尊听闻为人和善，但是也听说她杀过的人比冰城道尊都要多，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更何况，赫连尊者对这位小徒儿的宠爱早就人尽皆知。 这个大兄弟竟然当着赫连尊者和无曲道尊的面，出口狂妄。现在大部分的人看他的眼神都跟看死人差不多。 然而他自己没有丝毫察觉，他只想拼死一搏。 姬无曲无奈，她不说话，有人往这跟她找茬。 看着台下一双双大眼睛，无曲蓦然笑了。 她只淡淡道：“聚气。” 姬无曲的笑容看得启瑞心里发毛，他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对彩羽道：“既然无曲道尊这样说了，那……”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生生僵在了那里，被冻成了冰块。 这个过程彩羽太清楚了，故而她下意识地看向冰城。 只见冰城五指又是一动，那块装着启瑞的冰一息之间碎裂成沫，飞散消逝，连渣都不剩。 没有血迹，没有肉渣，没有痛苦的嚎叫，没有凄惨的求饶。 当然，这个人也没有了，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 这个过程要比虐杀还要残忍，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然而却带着该死的……美感。 第73章 被养歪了的孩子 第73章 被养歪了的孩子 看得彩羽心头一跳一跳的，要不是碍在大庭广众，她早就想上去她找师叔祖求安慰了。 姬无曲也有些意外，人家又没说他师父，而且还是和他师父站一队的，冰城他怎么就毛了呢。 凤翊眯了眯眼睛，对赫连神识传声道：“师兄，你这手不怎么快么。” 赫连眉眼间依旧是那种冷冽，淡淡道：“处理好你自己的事。” 从启瑞消散之后，冰城不耐烦的冷脸终于不那么黑了，他没有说话，淡着神色，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一众人现在不由想道，月前就听说一贯喜怒无常的冰城道尊对无曲道尊不一般，看来传言非虚啊。 彩羽看着启瑞没了，一干小辈就她一个说话的，也就默默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时雪凝看了回到位置上的冰城一眼，神色间没有什么变化。 她只同凤翊道：“师弟，本座没有开玩笑。” 凤翊笑意未退，看了看不懂世事的阿纯。 阿纯看着凤翊的笑容，觉得和平常太不一样。觉得虽然他在笑着，却好像很不高兴。 看着看着，蓦然，阿纯跳到凤翊的怀里，对着他风华绝代的妖孽脸颊，“吧唧”亲了下。 凤翊瞬间一张脸因此笑得愉悦得紧，一点寒光没有。 姬无曲：“……” 这谁教他的？ ……她忽然有些拿不准，把阿纯留在这里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忍直视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阿纯还没亲过她呢。 如果姬无曲能预料到未来的话，那么她会发现她现在讶的太早了。 也会发现比起这只朱雀老妖来说，她的段位着实是低。 只见凤翊当着众妖的面抱着阿纯，他看向时雪凝，没有言语。 姬无曲知道，他可能在用神识传音。 修为到了一定的阶别便可以神识传音，传音时无需言语，且只会给被传音的人听到。 传音符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要开口说话的。 故而有的时候神识传音极其便利。 像姬无曲这种从来没有过神识的人，对此只能羡慕。 事实的确如姬无曲所想，凤翊的确是对时雪凝神识传音了。 他旁的没说，只道，“师姐莫要以自己的私人恩怨……扰你师弟我。” 时雪凝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 凤翊却笑了，她当着万妖峰一众人的面，道：“本座何时说过，要收徒弟了。” 众人皆是诧异。 连台上一干人等也不知凤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遑论台下的人了。 然而一众人想了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收徒一事，他们都是听的小道消息。 可，要是不收徒，万妖大会是来做什么的？ 凤翊把一张妖孽般的老脸凑到阿纯粉嘟嘟的嘴巴前，拉了拉他的小手。 吧唧。 ——阿纯又亲了一口。 还不待一众人惊掉下巴，阿纯稚嫩的嗓音便出现。 “哥哥。” 声音虽然很轻，但在场的多少都得有点修为，故而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遑论别人了，就连姬无曲都掐了掐自己的胳膊，以证明她没有做梦。 说好的刚刚化形不能言语呢……说好的收徒呢…… 哥哥是个怎么回事…… 在场淡定些的，便只有那几个一贯心里狂乱表面镇定的人。 当然赫连是心里淡定，表面也淡定，只定睛看着他的小徒儿。 凤翊笑得一脸愉悦，道：“都听到了？” 随后他正了神情，脸上除去永远抹不掉的三分笑意，还有三分肃然，三分冷厉，一分警告。 他道：“以后这个孩子是本座的弟弟，名为白夜。万妖峰所有人，见他如见我亲临。” 声音好听，却充满震慑力。 赫连亦起身，低沉的嗓音冷意潺潺，彻人骨肤。 他道：“谁人敢在白夜面前造次，上天入地，吾必诛之。” …… 无论如何，所有人此刻心中都已明白，台上大咧咧伏在峰主怀里的那个孩子，是长在峰主心尖上的人，也是被镜林山护住的人，动不得，惹不得。 赫连我又看向他的阿凝。 只见她脸上表情纠结，但是他还是能在里面发现丝丝欣悦，有趣得紧。 这样便好。 随后万妖大会便稀里糊涂地召开，又稀里糊涂地散场。 姬无曲第一次见到万妖峰的万妖大会……觉得，其实挺差劲的。 尤其在这差劲的万妖大会上，她发现她们家阿纯几乎快被养歪了。 时雪凝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飞身而去。 既然她走了，冰城便也就随之而去。 随后，台上的人也陆续散了，连南羌也和他们招呼一声随后离开。 最后只余了赫连，凤翊，阿纯，彩羽，姬无曲五人。 姬无曲走到凤翊面前，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然而心里着实狠狠地扎了一通她师叔的小人儿。 她道：“凤翊师叔……‘白夜’是怎么回事。” 凤翊笑道：“唔……小无曲不觉得这个名字很不错么。” 他没说，他第一次把阿纯抱在怀里的时候便想起了这两个字。 那时候阿纯还不能化形，体质还有状况，但他摸着这一团，着实喜爱。 那个小白狮，毛色比万妖峰的雪还要白，眼眸却比万妖峰的夜晚还要漆黑。 无论哪种颜色，都处处透着干净，纯白的雪，纯净的夜。 故而，姬无曲不知，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阿纯就已经被盯上了。 她其实也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既然他化了形，以后可以成长起来，总归需要一个正式的名字。 姬无曲叹了口气，她也知，阿纯现下被护的十分妥当，甚至比在她身边时要好的多。 ……虽然那一声哥哥听得她毛骨悚然。 她也不再多言，看了看阿纯，又把目光转到凤翊身上，道：“师叔，如今万妖大会结束，无曲也要向您老人家辞别了。” 凤翊早已知晓她要去赠经教一事，便嘱咐道：“若是有什么不妥，小无曲只管传音给你师父，莫要受了委屈。” 姬无曲：“……” 您老人家真的不是想说传音给您么，把我这烂摊子给我师父，自己那一脸郑重又是怎么个回事…… 她忽然为阿纯的前程堪忧。 她凤翊师叔真不会养出来一个跟他一样的不靠谱妖孽么。 心里如是想，她表面也只露出一副感动的神情，道：“有劳师叔挂心了。” 第74章 喜欢谁要亲亲 第74章 喜欢谁要亲亲 姬无曲走过去戳了戳阿纯白嫩嫩的脸。 阿纯看着姬无曲，大眼睛里满是亲昵，正要亲亲她的脸，却被凤翊往后带了带，故而没有碰到。 阿纯大眼睛里全是迷茫……不是哥哥说的么，喜欢谁要亲亲。 凤翊道：“时间不早了，小无曲早些出发罢。” 姬无曲在心中默默又扎了扎小人儿……师叔祖这护食的反应是要怎样。 其实姬无曲心里有些闷闷的，不由看向她家师父。 她曾离家出走过那么多次。却不知为何，这次没有让师父同她一起离开，她却有了深深地愧疚感。 她师父也依旧面无表情，可是看在她眼里，就仿佛是她把师父抛下了一样。 她师父那么强大的一个人，面上也尽是冷厉，可看在她眼中，却成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一定是魔怔了。 最后还是道了别，师父没有再提同去之事，她也就没有言语。 她师父面无表情，眼眸深邃，看得姬无曲心里有些窝得慌。 就这样，二人离开了万妖峰。 看着二人的背影，凤翊捏了捏阿纯白嫩嫩的手指，看向赫连。 三分笑意三分怜悯三分幸灾乐祸，道：“师兄，师弟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可怜呢。” 自然是无人回应。 “千百年前，我怎么就没想到师兄你会有这么一天呢，啧啧。” 凤翊笑得风华万千，直到感觉他师兄要出手打死他时，他方才换了一副正经脸。 道：“师兄，你就由着人这么走了么……莫怪师弟我没提醒你，赠经教可还有一个晏韬。” 还不待赫连回应，他便又道：“让我猜猜……这次师兄肯定会跟去，是否？” 赫连看了看他，回了个字。 “是。” …… 以前姬无曲出远门，惯是阿纯带着她的。这次随着彩羽出来，她一个孔雀，带翅膀的，自然要比阿纯行得快。 彩羽带着姬无曲，没有赫连护得周全，故而她被风吹得早早便闭上了眼睛。 直到许久之后，彩羽问道：“师叔祖，咱们该往哪走了啊。” 姬无曲将将睁开了眼睛，道：“……不知。” 彩羽差点一个翅膀不稳，带着她坠地。 彩羽便又问：“师叔祖，您老人家知道这是哪么？” 姬无曲像模像样地环视四周，回了个：“……不知。” 彩羽再接再厉：“师叔祖，赠经教在哪个方向？” “在万妖峰南边罢。” 毕竟这句废话是她师叔祖说的，她忍了。 “……可是师叔祖，哪是南啊。” 姬无曲：“……不知。” 彩羽真想把背上这人摔下去，摔死算了。 ——这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彩羽随后还是把人稳稳地放下来了。 姬无曲难得地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来，她本以为彩羽认识路，因为以前贯是阿纯认路的。 她却忘了，其实彩羽也没出过几次门。 姬无曲道：“咱们先找个有人烟的地方问问路罢。” 彩羽便点了点头，道：“好。” 随后问道：“师叔祖，您老人家去哪，都要随着个认路的人么。” 姬无曲想了想，道，“也不是，比如这次，咱们这不都不识路么。” 彩羽：“……除了这次呢。” “以前么，若是有个目的地的话，需要随着个人。若是去玩么，便随着心走罢，走哪算哪。” 彩羽深觉她师叔祖心大。 又道，“可是这次有个目的地……却没有认路的人。” 姬无曲闻言却笑了，道：“赠经教算个什么目的地……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了。” 彩羽摸摸鼻子，表示不解。 随后又听姬无曲道：“咱们可以原路折回么，回去要个地图也好。” 彩羽充分领悟了方才她师叔祖一问三不知的良好境界，道：“师叔祖……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她是一出门奔着她以为的南飞的，落了地之后便哪哪都分不清了。 姬无曲笑道：“那咱们今天倒可以好好歇歇了。” 毕竟她们两人一出门四眼瞎，没办法。 彩羽问道：“师叔祖，你饿不饿？” “……有点。” 彩羽别的本事没有，烧饭的本事却是一流。 别说现在她们在林子里，就算他们现在面前是一堆地皮，姬无曲也能从里面扒拉出食材整一桌子饭出来。 故而几刻之后，临时搭的简易灶台上便香气四溢。 自从遇到姬无曲之后，彩羽便随身带着碗碟食盒，所以她们现在几乎等同野餐。 尤其这两人根本没有迷路的觉悟，神色间都颇为闲适。 姬无曲正要动筷子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 “二位道友，在下可否同席？” 他这声音清冷清冷的，说得虽然是客套的话，可是语气和神色却没有什么打商量的意思。 姬无曲抬眼看去，只见这人一袭黑衣，模样虽说不上有多俊朗，但却棱角分明，自成气质。 他脸上也是万分淡漠，正在看着姬无曲。 彩羽分明记得，这人出现得毫无预兆， 她竟连一丝动静也没有听到。 这证明眼前这个人修为要比她强大很多。 就算意识到了这一事，彩羽也没啥压着火的必要。 毕竟她师叔祖在么，她怕什么。 听见这个人不客气的客气话，她就来了气。 然而还不待她说什么，这人已经稳稳地做在了她们旁边。 ……还是个自来熟。 彩羽挑眉讽刺：“我让你坐了吗，我同意了么你就在这自来熟起来了，知道什么是客气吗？” 那人闻言，看向彩羽，彩羽便同他来了个对视。 方才这人的目光没落在她身上，她没有感觉，如今这人同她四目相对，彩羽才知这人根本不只是简简单单修为比她高很多。 ——起码得高出超级多。 这人目光打到她身上，她莫名的便感觉到一阵心悸。 她就算面对师祖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面对祖师爷的时候却有一些……却也不尽相同。 彩羽愤怒的小火苗“啪”地，就被这人看熄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息便怂。 这黑衣男子也没有同彩羽计较这许多，等彩羽把话说完之后，便又看向姬无曲。 淡淡道：“在下连宁，欲同二位道友同路而行，不知可否。” 姬无曲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连宁……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第75章 三人行 第75章 三人行 她记得她在枭鹤洞府的时候，也曾取过“连凝”二字。却是取自于师父名字中的连和她名字中的凝。 姬无曲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眼前这个人……这不会是师父罢？ 然而这人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与师父十分不同。且，她师父肯定不会说出诸如“在下”之类的客套语的。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么。 见她半晌不语，彩羽便小声提了醒。道：“师叔祖……怎么办。” 姬无曲给了她个安慰的眼神，随后对连宁道：“相逢即是有缘，连宁道友与我们同席而坐，用些吃食罢。但……你我恐去向不同，无法并行。” 连宁表情无甚变化，缓缓道：“方才在下听闻二位要去赠经教，恰好同路。” 姬无曲想了想，那个方才，是方了个多才。 她记得她们是做饭之前在讨论这事，做饭之后好像再没提过。 也就是，这个人最起码在这呆了一阵子了。 而且这人要去赠经教……姬无曲愈发怀疑这个人是她师父。 连宁见姬无曲没有说话，便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姬无曲心道，你把我假名叫了，我也纳闷我该怎么称呼。 便索性直接道：“我姓姬，名无曲。这位唤作彩羽。” 连宁闻言微微一笑，道：“原是无曲道尊。” 毕竟是个妖修，对于威压要敏感一些，故而她觉得这人往她旁边这么一矗，她的小心肝啊…… 她看着这笑，只是觉得这个人还是面无表情罢。 怎么形容呢。 她看到这个人在笑，就感觉看到了她赫连祖师爷在笑一样。 太可怕了…… 彩羽默默地往她师叔祖旁边凑了凑。 姬无曲察觉到彩羽的小动作，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呢，这会老实儿了。 不过看她这个反应，姬无曲愈发感觉这连宁是她家师父。 便道：“既然顺路，那我们便同行吧……恰好我们二人不识路。” 那人轻笑，道：　“这个……我也听到了。” 这人相貌极其有辨识度，仿佛是为淡漠而生。 可现下他笑起来，却有不一样的味道，让姬无曲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却让彩羽莫名毛骨悚然。 彩羽小声道：“师叔祖，真让他跟着咱们啊。” 姬无曲道：“嗯，正巧咱们不认路。” 彩羽在心底自我安慰，这人修为高，威压强，她瞧着慎得慌别人瞧着肯定也慎得慌……所以走一路下来没准还少些宵小，也还算有点作用。 况且，刚才这个连宁听了师叔祖的名头，没有露出什么危险的表情，应该不是仇人罢。 彩羽也便同意了同行之事，于是三人便一同用起饭来。 连宁言少语寡，吃的也只一两口而已，彩羽食不知味，吃的也不多。 没有浪费饭食的就姬无曲一个人了，她恰好饿了，彩羽手艺又好，她便一心都放在了上面。 冷不防彩羽凑过来，低语：“师叔祖……赫连祖师爷他，有没有私生子什么的啊？” 姬无曲真想一盘子饭糊她眼睛里让她看看清楚……她怀疑面前这连宁是她祖师爷私生子？ 但姬无曲按耐住了，毕竟，她自己还怀疑这个人是彩羽祖师爷本尊呢。 故而她便跟彩羽讲起了理。道：“这我不知道……不过彩羽啊，你想想，我师父他想有孩子，犯得着私生么。” 彩羽一想也是，便继续安安静静地扒拉饭。 只是她俩人讨论地再小声，连宁也能听到。 他面色依旧是那种清冷，唯眸子里多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他看向离着姬无曲很近的彩羽，道：“道友，若是路上寂寞，可否教在下煮饭。” 这话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打商量的。 彩羽向姬无曲投向了求救的眼神，奈何人家一心扑在饭菜上，没有分给她一点目光。 她便只能道：“好。” ……谁让我师叔祖把你留下了呢。 姬无曲听说学烧饭一事，便不由想起醉林中她师父那份没有放盐的烤肉。 说真的，这人要真是她师父，那彩羽前程，堪忧啊。 姬无曲看了看彩羽，又看了看连宁，道：“既是如此，那道友可否收一收威压。” 无曲有些师父给的诸多法宝，故而她虽然修为低微，但是强者威压一般不会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威压便自然形成，即使不刻意释放，它也会存在，并且让境界低的人不由望而生畏。 威压虽然可故意加强，给别人造成威慑，自然也可以收敛。 连宁回道：“好。” 彩羽闻言如蒙大赦。 却不想威压刚刚收敛，便有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蹿过来，谁也不瞧，只瞪着一双水汪汪黑黝黝的眼睛瞧着姬无曲。 它还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在嘴边舔了一下，眼神里全是渴望。 姬无曲看着，这小家伙……比化形之前的阿纯还要小一些，这是一只夜犬？ 这小假话通体黑如墨，毛色比它的眼睛还要黑亮亮，可爱的紧。 毕竟养了阿纯一段时日，现下瞧见它此举，姬无曲也大体明白，它这是馋了。 便夹了点东西给它。 小家伙顿时开心不已，欢快地吃了起来。 比起阿纯还要不明世事，一点防备也没有，倒像是一只普通的野兽。 姬无曲感叹，彩羽手艺着实是好啊，一顿饭引过来俩。 随后问道：“彩羽，它是夜犬么。” 夜犬是一种低阶妖兽，姬无曲曾经见过，但是也记得不大清晰。 还未待彩羽回话，却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 女声珠圆玉润，听在耳朵里十分舒服，十分软绵温柔，甚至只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一个好脾气的女孩子。 她的语气里也夹杂着些不好意思。 “它叫小八，的确是一只夜犬。” 随后她便快步走过来，有些歉意地看着姬无曲三人，道：“听说它不见了我便出来寻，不想它竟在这里打扰诸位吃饭，诸位不要见怪，小八就是……有些馋嘴。” 说完怜爱地把小八抱了起来。 姬无曲看着这女孩子，虽说她同时雪凝那种倾城绝色没有办法比，却也是个难得的漂亮姑娘。 尤其她眼波水汪汪，同方才的小八有些相像，看起来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家碧玉。 第76章 遇到抢亲 第76章 遇到抢亲 无曲便道：“无妨，小八非常可爱，我很喜欢它。” 女孩低眉羞赧，道：“谢谢。” 随后又道：“我叫周若嫣，不知几位道友如何称呼？” 姬无曲便又道了一遍：“我姓姬，名无曲。” 周若嫣闻言，面色筱然露出喜色，道：“原来是无曲道尊，恕若嫣眼拙了。” 姬无曲笑笑，没有多言。 彩羽道：“我叫彩羽，那位……叫连宁。” 周若嫣了然，随后道：“现下都近黄昏了，方圆几里少有人烟，前面的剑庄，便是我家，不如几位今晚宿在那里罢？” 彩羽道：“师叔祖您老人家说了算。” 连宁：“都好。” 无奈，姬无曲便道：“……那就麻烦若嫣道友了。” 抬眼，却看见小姑娘抿了抿嘴，神色间也有一丝不寻常。 这个小姑娘竟然一点防备也没有，就这么让陌生人进家门么。 ……还是无曲道尊的名头很善很悦耳？ 但如今既来之则安之，她既不愿露宿林中，便跟人家回了家算了。 于是，四人便一起去了那个听说的剑庄。 这个剑庄它就叫做剑庄，名字简单普通，可装饰却十分不寻常。 如今还未至夜晚，却点上了红灯笼。 而且匾挂红绸，地铺红毯，处处摆满了鲜艳的花，漂亮的装饰。 看起来颇为喜庆。 既然能称得上“庄”，那这剑庄应该也是一方小势力，怎么门下得有上百学徒。 但此刻踏进去，却是一人未见，偌大的一个山庄，唯有装饰布置能搭出几丝喜意来。 未待姬无曲言语，彩羽便脱口而出：“你们这个山庄……是怎么回事？” 还不待周若嫣开口，便见一中年男子快步走来，目光中尽是焦急，道：“嫣儿，你去哪了？” 转瞬他看见周若嫣身后的三人，又疑道：“他们是……” 周若嫣便道：“父亲，嫣儿出去寻小八了，这三位便是嫣儿偶遇到的。” 那中年男子眉头深皱，道：“你可知，咱们山庄现在是什么情况……现在咱们自保且难，如何能待客？” 彩羽闻言，刚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姬无曲拽了拽，才止了话音。 又听周若嫣道：“父亲……现下已是黄昏，周围又无甚人家，除了咱们便是天地山庄……她们夜深便无处可宿了。” 看着中年人依旧未展开的眉眼，她便又道：“父亲，嫣儿给您介绍一下……那位是彩羽道友，那位是连宁道友，这位是……无曲道尊。” 中年男子闻言，瞬间便正了神色，从原来的为难转为郑重，他抱拳弯腰，道：“原是无曲道尊，是在下失礼了。” 姬无曲心道这才过去几会儿，这话她就听了三遍了。 她赶忙扶了扶那中年男子，道：“道友多礼了。” 彩羽看着这个男子不是很顺眼，便直接道：“你们这个山庄是怎么回事，一个人也没有，还弄成这样……还有，什么叫自身难保？” 周若嫣眉头微蹙，默默不语。 那中年男子眼中露出一丝为难，看了眼周若嫣，随后对三人道：“这……” 一字出口，却没了下文。 彩羽对周若嫣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打的什么主意，想把我们卖了？” 彩羽那好牙口好嗓门好气势，一句话便吼的小姑娘愈发楚楚可怜起来。 周若嫣道：“我……” 一字出口，又没了下文。 可见这父女俩惯会用一字箴言。 姬无曲见彩羽又要发火，便拉了拉她，随后挂上一丝友好的微笑，道：“既然贵庄不便留客，那我们离开便是了。” 她和彩羽不认识路，这旁边不是还有个认路的连宁么。 且，谁也没来的时候，她们本就打算夜宿林中的，无非是露重不便而已，却不是非得找个住处不可。 毕竟住外面也比找事上门好。说完，她们仨人便转头，要出山庄。 “三位留步！” 这一声是出自于中年男子的。 只听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道：“我剑庄如今面貌，全是因为小女嫣儿，她被逼婚所致啊。” 彩羽道：“我们既然决定离开了，便不愿理会你的家事！” 随后便要拉着她家师叔祖继续往外走。 只听周若嫣道：“且慢……” 彩羽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无甚，只是提醒三位，就算露宿林中，也万不可入天地山庄。” 周若嫣顿了顿，又道，“……还有，若嫣承认把三位道友请过来时，动机……但现如今，请容我说一声抱歉。” 姬无曲敛了眉眼，默默不语。 彩羽摸了摸鼻子，小声对姬无曲道：“师叔祖，人家好像挺讲理的……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姬无曲道：“还好。”她再抬眼看了看连宁，只见他依旧面无表情，一副什么事也不关己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现在又该她拿主意了。 到底要不要听人家把事情原委说一说再考虑帮不帮呢。 正在思虑着，却听门外马蹄声响，人声嘈杂。 随后，一声巨响，原本关好的剑庄大门蓦然被打破了半扇。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对着大门窟窿道：“周全老狗！快把你家女儿交出来！” 姬无曲心道，这下不用考虑了，她们已经被卷进事儿里了。 中年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周若嫣也是如此表情，她似是对中年男子所道，又像是自言自语：“不是说明天么……怎么今天就……” 一息之后，又是轰隆一声，大门彻底被砸破，外面一众人由那尖嘴猴腮的人带领着，冲进了剑庄。 那一行人均是骑马，马上面都是红色的装饰，显得很喜庆。 尤其最后面有一辆马车，上面挂着红绸，车窗上还俗气地贴了个“囍”字。 姬无曲第一反应却是，这个接亲队伍，太简陋了罢？ 周若嫣看到她们进来，原本楚楚可怜闪着波光的眼睛变得坚毅起来。 她道：“你们简直妄想！我死都不会嫁给李标的！” 姬无曲眸光闪了闪，又是一个耳熟的名字。 李标…… 只听那尖嘴猴腮男跨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脸上尽是猥琐的表情。 他嘿嘿笑道：“我们少主可说了……若嫣小姐就算是死了，也得给他带回去，但是尸体得完好无损，尤其是脸和……” 第77章 师父？ 第77章 师父？ 说完，他又上下扫视着周若嫣，嘿嘿笑了起来。 周若嫣就算看不懂，她也明白这是对她极大的羞辱，登时一张脸便被气得涨红。 周若嫣怒目而视，银牙紧咬。抬手，一柄剑便出现在她手中。 那男子见她此举，呲牙一笑，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 见此，她冷哼一声，飞身而起，直冲向那男子。 ……然后几息之间便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姬无曲不忍心细瞧……这战斗力。 中年男子惊呼：“嫣儿！”然后皱着眉，目露担忧，赶紧去扶自家女儿。 那尖嘴猴腮男眼中露出轻视，尽是猥琐，道：“爷李成一向怜香惜玉……啧啧，小姐花容月貌，伤着了脸的话，爷我可不好向少主交待……况且，哪天少主腻了，没准还会把小姐赏下来……爷可不能剐了自己的福利。” 彩羽闻言，翻了翻白眼，道：“师叔祖……我想揍他。” 这话被李成听到，回头看向她们。 本来她的目光全数被吸引到了周若嫣身上，彩羽的话一出，他才正眼瞧了姬无曲三人。 这一瞅不要紧，乖乖……这还有俩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美，比那个周若嫣还要美。 这俩人少主没见过吧？ 到时候把周若嫣交上去，这俩…… 他一边想入非非，一边猥琐的目光便打量彩羽。 随后目光又落到姬无曲身上。 他刚想说话，彩羽刚想揍人。 却不料这时一阵风龙冲天而上，又重重砸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卷了进去。 这还不算完，这道风龙肆虐，又吞噬了随着李成一同过来的车马人手。 原本大摇大摆进来的接亲车队此时尽数入了风龙之口，消失不见！ 风龙盘旋，声声龙吟啸天而出，落在人的耳中心中，直教人胆颤腿软，甚至想对那风龙行礼跪拜！ 周全和周若嫣还是原先那个姿势，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的发生，讷讷不敢言语。 彩羽见此，不由得看了看周身的人，又最后目光定格在连宁身上。 她舔了舔唇，蹭到她师叔祖很前，抱着她师叔祖的胳膊。 ……麻麻啊，亏了我损他的时候他没同我计较。 而姬无曲看了看那道风龙，又看了看连宁。 这人眉头微皱，没有多余的神情，但这个没有表情的表情，却让姬无曲眼熟不已。 她此刻脑中只余两个字。 ——师父。 这人定是她师父无疑，而且她师父，在发怒。 姬无曲撇开心中所想，她走了两步，发现身上黏了个彩羽。 便带着她又走了两步，走到周家父女面前，把他们拉过来，带回到连宁身边。 开始这仨人还不明所以，后来她们刚刚停脚，便见原先飞走的风龙又回到那个位置，它已经从原本的通体透明变为血红的颜色。 随着它的嚎叫翻滚，阵阵腥风传到几人的鼻子中。 随后，风龙砸在地上，比起先前的威势来说，如今砸的这下简直是轻飘飘，跟微风一样。 然而，风龙消逝之后，它原先所在的地面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包括刚刚周家妇女所在的那个位置。 微风吹过，又是一阵极其恶心的腥味。 他们定睛看过去，见到的只是割绞得十分均匀的肉末，里面掺杂着木屑和血液，铺满了风龙曾停留过的地方。 现下，除了连宁和姬无曲之外，其余的人均是脸色惨白。 ……又是一阵微风。 “呕”的一声，周若嫣忍不住给吐了。 这一声把众人拉回了神，周全才反应过来此险暂时已过。随后左说又请地，把姬无曲三人留了下来。 …… 客厅。 姬无曲道：“还请道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讲罢。” 周全便道：“从前，我剑庄同天地山庄在这一处分庭抗礼，各成一派。虽然我们都是小势力，但两庄都有自己的人势。” “月前，那李标从枭鹤尊者的洞府回来，带回不少丹药法器，此后天地山庄便鸡犬升天，实力几乎可碾压我剑庄……从前天地山庄人虽不善，却也没有如今这般牲畜不如。” “李标从前便一直垂涎小女嫣儿，却碍于两方势力不好下手，如今他天地山庄势力壮大，便直接上门来提亲。” “李标他道貌岸然，本就不是个好归宿，从洞府出来之后便更是肆无忌惮，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他从那次回来之后便开始虐杀婢女，我们有次救活过一个，那个女孩子当时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人样子了，她说……”说到这时，周全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 随后还是道：“他说……李标他已经残缺，不能算是个男人了……故而才会这样疯狂，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们。” “因此种种，我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给他！” “我拒绝了他们，他们便急了眼，我剑庄五十人和他们二十人交手……他们一人未折，我剑庄五十人却……尽数殁了。” “我同他们周旋许久，后来才佯装同意……我把剑庄布置成这个样子，实际是想先应付着他们，想办法让剑庄里的徒儿弟兄们早早远遁。故而，如今山庄里唯我与小女了。” “本来明天是最后的期限，可不料他们今天就来了……幸好有三位相助，不然……” 彩羽闻言，直接道：“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帮忙，你不用抬举我们。” 察觉到彩羽面色不悦，周若嫣抿了抿唇，随后道：“若嫣在这里同三位说一声抱歉……我确实是听说了无曲道尊的名头，才会想，或许有无曲道尊在，我同父亲或许可以不用赴死……” 她又抬眼眸看了眼姬无曲，只见那个人眉眼无波，宁静无争的样子。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恶意或者不悦，甚至仿佛她身上有一种亲和的魔力，让人只看着她便会莫名亲近。 故而她忘了，其实无曲道尊的名声，其实算不上善名。她一时竟把她当成了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人。 彩羽见她这个柔弱的模样有些厌烦，瞥了她一眼，道：“所以呢？” 周若嫣闻言，抿了抿唇，低眉颔首，颇为真诚地道：“是若嫣一时糊涂……” 姬无曲觉得，怎么这么一来显得她们家彩羽成恶人了呢。 第78章 虐杀 第78章 虐杀 姬无曲看了看周若嫣，安慰道：“……知道自己糊涂便好，莫要声张了。” 这话，任谁也能听出来并不友善，而周若嫣却仿佛并没有听懂其中的不愉，只问道：“道尊……会帮我剑庄度过此劫么？” 姬无曲没有回答会，也没有说不会。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张狂的声音。 “周全！你敢扣我天地山庄的人？” 闻言，周全和周若嫣脸色微变。 周全道：“是天地山庄的家主李八……想不到他竟然亲自找过来了。” 他说完此话，便飞身出门，回了李八，道：“我何曾扣过你天地山庄的人？” 李八森然一笑，道：“我天地山庄今天派出来的迎亲的车队，不是你扣下的，难道还能从这世间蒸发了不成么？” 周全心道，你那帮人可比蒸发惨多了。 两三句对话的功夫，姬无曲等人也已经出了客厅，看到门口的李八，不由眯了眯眼睛。 她们谈话这么长时间，现下早已经是晚上，她虽然看得模糊，但是也不由提醒李八一声。 “李道友，你派出来迎亲的人……可能在你脚底下。” 闻言，李八才将将往脚底下看去。 正瞧见那一堆肉沫。 怪不得，他觉得立定之后脚下绵软，四周腥臭…… 李八登时脸色便变得极其差劲。 他冷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你剑庄竟如此恶毒！” 他这颠倒黑白的一句话，竟让周全无话可说。 李八又道：“本来今天是想把你们抓回去的，看来，现下我得为民除害了！” 周全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话气的面部直抽筋。 本来周全已经做好了接招或者求救的准备，却不料想要冲过来攻击的李八蓦然停在原地。 他面露惶恐，突然，便朝着他们所在的放下跪了下来。 周全：“……” 周若嫣也有些怔愣。 在他们几人的注视之下，李八蓦然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咔的一声，便把自己的右臂生生拽掉了。 顿时，地上本来已经有些发干的肉沫此刻又被溅上了鲜血。 随后他竟还不满足，又生生断了自己的双脚！ 他仿佛疯了一般，尝试了各种自虐方式之后，已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最后，他只余的一个左手伸向了自己的脑袋。 咔哒。 顿时血流如注，他的头颅也被自己生生扭了下来。 此时，李八方才倒地，结束了这场表演。 周全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怔愣地看着李八，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姬无曲敛了眉眼，神色淡然：“他自己不是说了么，他要为民除害了。” 周全：“……” 彩羽：“……” 周若嫣蓦然，又是“呕”的一声。 她本来想直接吐的，奈何先前刚刚吐过，肚子空空，只能干呕。 姬无曲又问道：“就他自己过来了么？”没有带一帮小弟什么的？ 周全道：“应该是没有，李八其实知道我在暗中转移弟兄，想来，他是知道我剑庄此时已然无人，才会今天来抢亲……他应该觉得，对付我们父女，他自己就够了。” 姬无曲了然，随后问道，“李标呢？” “无曲道尊，能不能明天再去找李标？” “为何？” 周全面露为难，道：“小女恐怕……受了惊吓。且，李标他晚上不会出来的，故……” 姬无曲问道：“周全道友……你猜，他晚上不睡觉，会做什么？” 周全默默不语，神色间有一抹惭愧。 姬无曲又道：“我们去便好，你们在此歇息罢。” 随后她看向周全，面色淡然，只道：“若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话……道友有话直说便可。” 随后她们便出了剑庄，惟留怔愣的周全和周若嫣。 连宁问：“认识天地山庄的路？” 姬无曲：“……不认识。” 彩羽：“……不认识。” 连宁轻笑一声，道：“跟着我。” 路上彩羽问道：“师叔祖，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 姬无曲毫无不耐地为彩羽普及生活常识：“之所以李标晚上不出来，无非是在凌虐婢女，没空出来而已。” “……这我知道。” “他们看得出来我不是坏人，也就知道我肯定会即刻去天地山庄……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希望我去的时候不要带上他，他不想带着女儿又看一次那样的场面而已。” 彩羽觉得，她师叔祖要是猜的正确，那她也就太神了，那周全也活的太累了。 “不过，师叔祖，他们怎么看得出来你不是坏人……” 先是见死不救，后来连宁把人绞成了肉泥，最后李八直接被虐死……这能看得出来不是坏人，那周全也神了。 彩羽第一次看到师叔祖杀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现在又想到此处，便不由问道：“师叔祖……你心情不好么。” 姬无曲道：“……有点罢。” 从万妖峰出来一直到现在，她心里都有些僵塞，一直未能疏解。不然，她刚才也就不会下手那么狠了。 这次却是连宁开口了，他嗓音清冷，问道：“为何。” 姬无曲对上他的眸子，认真道：“可能是……想我师父了。” 连宁蓦然僵了一下。 姬无曲见此，不由笑了——这么可爱肯定是她师父。 不过她说的是真的，她想师父了，想得有点心情烦躁。 彩羽道：“师叔祖，你说，为什么赫连祖师爷对别人那么冷，对你那么好呢。” 姬无曲笑道：“……你师叔祖我长得好看。”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连宁的眸光变暖，里面也浸了些笑意。 长得好看……说的也对。 当他们到天地山庄时，它同剑庄一样。红绸遍布，喜意盎然。 有姬无曲布幻，故而她们当当正正的走进去，却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她们。 寻了许多房间，最终找到了李标。 他那间房子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个婢女，除了他自己衣衫整洁，那五人几乎一丝不挂，身上和脸上遍布伤口。 其中一人看起来已经断了气，有两个奄奄一息，还剩两个有点人样子。 他手中拿着鞭子，上面还滴着红艳的辣椒油。 仿佛是累了，他正倚靠在榻上，斜睨着婢女们，嘴上挂着残忍冷漠的笑。 他开口，却是声音喑哑，道：“你说，你们现在是不是在心里骂本少。” 第79章 师父。 第79章 师父。 一干婢女没有哪个敢说话的，当然也没有哪个还有力气说话。 没人应答，他便又暴躁了起来。 蓦然，他抓起一个婢女，捏着她的下巴，道：“你说！你是姬毓，你说你是姬毓！” 婢女吓得颤抖，声如蚊蝇，道：“我……我是姬毓……” “大点声！” “我……我是姬……姬毓！” 李标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但是转瞬便冰冷起来！ 他表情尽是狠绝，嘶吼：“你个贱货！你敢废本少，本少让你看看，你这么做的下场！” 随后，他便要抬鞭子。 彩羽一步上前，踢了他的手，便也止了他的动作。 他的手吃痛，随后看清了彩羽之后，脸上满是愤怒。 “你是谁？你敢闯本少房间！” 随后便拿着鞭子向彩羽攻去。 彩羽虽说算是小辈，但本身天赋不错，一个活了三百年的人，怎么着也是能打得过李标的。 没两息，李标便被踹得倒地不起，鞭子也脱手而出。 见彩羽还要上脚，姬无曲便也现出了身形，道：“彩羽，回来罢，莫累着。” 看到姬无曲的出现，原本已经出手的李标忽然就止了动作，直勾勾地盯着她。 瞪视了半晌之后，他忽然不顾自己的疼痛，霍然起身，又发起狂来。 “连凝！啊？你是连凝！要不是遇见你，本少不至于此！都是你！我要杀了你！” 他的面容已经扭曲，五官甚至都挪了位。 姬无曲默叹一声。 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有道是人贱自有天收。 然而看这情形，他这条命其实不是被天收的，而是被姬毓收的。 果然，姬毓被晏菁菁养得很成功。 若说三百年前，她只七八岁，没杀过人没切实害过人，所以才能让当面的姬凝逃脱。 而如今，她已经知道如何能让人生不如死。 啧啧。 姬无曲到底是终止了这场闹剧，音幻已结，李标扑过来的身子蓦然转了回去，拿起方才被打落掉的鞭子，对着自己的脖子，自缢而死。 如果姬无曲没听错的话，他死前说的话是。 姬毓，我勒死你。 事毕，姬无曲给还活着的婢女们治伤的丹药。 剩下的，她带着两个面善胆小的婢女满庄确认，恶贯满盈的全部诛杀，留着人品尚可的，让他们自行去找剑庄落脚。 彩羽云里雾里，看向连宁，道：“李标认识你？” 连宁道：“不认识。” 彩羽也不管他为什么刚才苦大仇深地喊连宁。她只道：“好了，这个事算是解决了，咱们干脆把天地山庄一把火烧了罢。” 姬无曲道：“且慢。” “怎么了，师叔祖？” 她便又道：“……我觉得，天地山庄应该有厨房。” 彩羽眨了眨眼睛，不知她师叔祖这句废话什么意思。 毕竟，哪个山庄没厨房啊。 便走问道，“然后呢？” 姬无曲明白了说：“……我饿了。” 彩羽愣了两息，回道：“不是刚吃过么。” “……又饿了。” 彩羽觉得，她和师叔祖出门，就是专门为了当伙夫的。 但还是屁颠屁颠的做饭去了。 连宁眼底有一丝笑意，面上依旧淡然。随后看向彩羽，道：“我随你去。” 彩羽又愣了两息。 她才想起来，她答应这个人要教他烧饭。 ……哎呦喂她真是造了孽了。 她还记得那满地碎渣渣肉沫沫和血汤……她真的还想问，赫连祖师爷他真的没有私生子么…… 彩羽硬着头皮回道：“好，等我找到厨房了唤你。” 此时，只余了姬无曲和连宁两个人。 姬无曲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里面微不可查地存了些依赖。 她道：“……师父？” 连宁转头看向她的眸子，同她对视半晌，道：“嗯。” 姬无曲这次才真正确定这个人就是她的师父。 两人相对无言，都呆愣愣地互相看着对方。 蓦然，连宁道：“好看么？” 姬无曲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疑道：“什么。” 连宁道：“为师，好看么。” 姬无曲心头一跳。 她现在有点怀疑了，这人，是她师父么…… 不过若是正视这个问题的话，如果说那个完美无缺的师父这样问她，那答案肯定是好看。 如今她师父换了个皮囊，脸变得平凡了很多，所以…… ——“好看。” 真的，姬无曲觉得还是好看。 她师父从前脸再完美，别人第一眼见他也只被他气势所摄。 而如今，他换了副皮囊，但是气势还是师父的气势，故而好看。 姬无曲不由延伸了一下，她想若是师父没有气势了呢。 ——那也好看，因为这是她最熟悉的人。 如果师父变得陌生了呢。 ——那也好看，因为，这是她师父。 赫连，也就是现在的连宁不知她想了这么多，他只是听到“好看”两个字的时候，心里忽然像是被蛰了一下。 不知是麻还是痒。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变的样貌？” “服了幻颜丹，一颗十年。” 姬无曲愣了愣，道：“十年……师父，其实我还是觉得，你之前更好看。” 连宁轻笑：“有一种东西，叫解药。” 姬无曲为自己的智商默哀了三息。 连宁道：“阿凝是，怎么认出为师的？” 姬无曲笑了：“师父记得方才李标喊的‘连凝’么，他是在叫我。” “他同我是在枭鹤师伯洞府中交的恶，阿凝那会儿，化名便是连凝，不同字也同音么。” 她说是这样说，然而他自称“连宁”时，她并没有确定这个人是她师父。但是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就是无论如何，她总能认出师父的。 连宁看着她，道：“阿凝，为师跟你一起去赠经教罢。” “……好。” 姬无曲也没说，她从万妖峰转身之后便心里有些发慌难过，直到连宁的出现，直到连宁承认他是她师父之后，她才寻到了些归属感。 故而，她明白，她私心里，是希望师父在她身边的。 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彩羽的声音，道：“连宁，过来做饭啦。” 连宁闻言，对无曲道：“为师过去了。” 见到这个状况，姬无曲不由想笑。 她忽然感觉她师父，很接地气。 姬无曲眸子比之先前多了很多神采，她跟在师父身后，道：“我同您老人家一起过去罢。” 第80章 那个啥那个啥 第80章 那个啥那个啥 吃饭的时候，彩羽说：“师叔祖，你说连宁他糖盐不分，生熟不分，什么都不懂，还非得学烧饭……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姬无曲看了看她，郑重地道：“不是。” 彩羽无奈，她方才带着满脑子心理阴影和连宁面对面相处，合着出来了之后抱怨两声都没人附和。 她又道：“师叔祖，你不会是被连宁的美色冲昏了头了罢……”后来又兀自嘟哝：“应该不是，记得上次我说师伯祖的时候，您老人家还附和说我师伯祖有病呢……这冰城师伯祖怎么地也比连宁好看。” 姬无曲但笑不语。 ……你就浪吧，你吐槽有病的这个是你祖师爷。 而且，你在这所谓的悄悄话你祖师爷应该能听到。 奈何彩羽不知，故而依旧想浪。 但正在她又要说话的时候，一抬眼，正看到周若嫣缓缓走来。 依旧是水波潋滟的眸子，她踏过许多尸体，走过来道：“三位道友又在……用饭么。” 姬无曲抬眸，道：“嗯。” 周若嫣又道：“方才……许多天地山庄的人去我剑庄，听说是去投奔的，我和父亲才知，三位道友这么快就把天地山庄除了。” 没有待人回应，她便又道：“不知三位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 姬无曲笑道：“道友莫要挂心，我们自有去处。” 彩羽道：“你父亲不是说了么，你身子不适，还是快些回去吧。这天地山庄也挺好的，我们在这歇一会儿就天亮了。” 彩羽一贯说话都带刺，况且如今她确实想扎周若嫣，即使人家看起来懂事又懂礼。 她这半生对于这种易碎的花瓶有些反感，心地再善良她也喜欢不起来。 见周若嫣半晌不言语，她便又道：“你要还有事的话就说，没有事就早些回去，也好让你父亲安心。” 蓦然，周若嫣对着她们跪了下来。她抿了抿唇，道：“请诸位道友救我兄长！” 彩羽：“……”你还真有事啊。 姬无曲：“……你先起来罢。” 周若嫣神色坚定，只道：“三位道友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彩羽想说那你跪着吧，又听她道：“兄长月前进了锦城，到如今还没有出来……听说锦城新城主很难对付，若嫣想求各位道友，救我兄长！” 姬无曲眸子微闪……锦城，怎么那么耳熟呢。 不待彩羽拒绝，连宁便道：“好。” 闻言，周若嫣原本晦暗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她看着连宁，感激之色甚浓。 她道：“多谢三位道友！” 彩羽看了看连宁，看了看她，最后看了看姬无曲，问到：“师叔祖……” 姬无曲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表示安慰，随后道：“一起去看看罢。” 既然她师父开口了，那锦城一行便有它的意义。 且，若她没有记错的话，据南羌师兄所说，胡姬应该是也在锦城的。 亦或许，周若嫣口中的新城主，便是她南羌师兄的旧欢，胡姬。 彩羽得了自家师叔祖的决定，便也就不在多言了。 姬无曲道：“你先说说你那兄长怎么回事罢。” 既得了允诺，周若嫣便也就不再跪着，起身道：“我兄长几位好友听闻锦城是不可多得的欢快之地，便邀他一起去玩乐。当时我兄长没有答应，那几人便一同去了，然而他们一个月也未归。” “我兄长觉出事情不对劲，后来便只身去了锦城寻人……可现今两个月过去了，他们却一人也没回来。” 彩羽道：“那，两个月了，你们也没去找么。” 周若嫣簇了眉，叹了口气道：“兄长是我剑庄修为最高的人，他尚且出了状况，我们便再也不敢多有动作了……也就等到了现在。” “……若嫣愿同几位道友一同去锦城探个究竟。” 彩羽闻言愕然，眼中不掩嫌弃，道：“你还要跟我们一起去？你还是把你兄长画像给我们，我们代你去找罢。” 周若嫣却摇摇头，道：“我要去，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寻不到兄长，若嫣也就不回家了！” 彩羽：“……”我不是担心你的安危，真的，也不怕你不回家。 彩羽轻咳一声，道：“你到时候拖后腿我们可不管你，你可想好了，没准还会死在里头呢。” 周若嫣闻言，回道：“我不怕危险，也不怕死。我出来的时候便同父亲说过了，若我这次回不来，便权当没有过我这个女儿罢。” 彩羽道：“行，那你跟着吧。” 随后转头对着姬无曲道：“师叔祖，让她跟着不碍事吧，反正她说可以死。” 周若嫣：“……”…… 最后周若嫣还是跟着了，第二天天亮，四人便去了所谓的锦城。 站在城门口，姬无曲极其想问问周若嫣，问问她感觉眼熟不。 因为这锦城给人的感觉，同剑庄很像。 明明布置得喜气盎然，却一丝人气也无。 不过这地方要比剑庄气派的很，而且这种喜气不同于剑庄的喜气，毕竟剑庄那是为了嫁闺女准备的。 然而这锦城，布置得极其美丽，就仿佛是造出来的一座幻城般，极尽梦幻。 且，不是那种正经的梦幻。 从下向上望去，看着这城门，看着那块刻着“锦城”的匾额，处处都显示着这个地方的魅惑与……堕落。 连宁道：“这城门有结界，该是非男子不能进入其中。” 彩羽便问：“那怎么办？” 连宁又道：“我自己进去，等解决完了你们再去寻我。” 周若嫣闻言，眼中尽是迫切，道：“不，我要进去。” 连宁目光淡淡扫过去，他面无表情，却看得周若嫣心中一阵惊惶，甚至身子都有一瞬间的麻软。 她还记得那堆让人作呕的肉渣，故而本来坚定的目光软了下去，甚至有丝丝委屈的水光在里头。 姬无曲看向连宁，问道：“丹药的效果，能骗过结界么。” 连宁道：“该是可以。” 姬无曲掏出三枚丹药，给了彩羽和周若嫣一人一颗，自己又服了一颗。 道：“这丹药可以暂时让咱们变成男子的模样……一个时辰之内不会变回。” 彩羽捏着这个漆黑的小丹丸，面色有些古怪，问道：“师叔祖，我们吃了之后也可以有那个啥那个啥么？” 第81章 要了命了 第81章 要了命了 姬无曲回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连宁看着她，挑眉问道：“哪来的？” 姬无曲难得挂了点不好意思在脸上，闻言回道：“那天不是去枭鹤师伯洞府么……” ——所以，她有这个丹药的本质是因为她师伯做了这个药。 过了一会，彩羽又嚷嚷：“师叔祖，这能行么……这该有的没有啊。” 姬无曲：“……连宁，你觉得，能行么。” 连宁不由勾了勾唇，道：“嗯。” 姬无曲便道：“既是如此，便一起去罢，反正有你在也有不了什么危险。” “好。” 姬无曲和彩羽早就把丹药吃了，一下子变成了穿着女装的小白脸。 周若嫣还在兀自犹豫着，瞅着姬无曲和彩羽变得与男人一般无二的脸部线条，有些呆滞，道：“……真要吃么。” 彩羽闻言，一脸不乐意：“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兄长？怎么那么矫情呢。” 听到“兄长”二字，周若嫣身躯一震，眼神蓦然坚定了起来。 “想！”说完便服下了那枚丹药。 姬无曲见此，便知事成了，伸手触了触结界，道：“可以进去了。” 于是一个男子带着三个伪男进了锦城。 姬无曲进去了之后左右看了看，只见到一片混沌。 同她一起进来的那仨人全部消失不见。 “彩羽？” “连宁？” “……师父？” 无人应答。 这里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周遭一个活物也无。 姬无曲皱了皱眉。 却没有想过进来是这么个光景，谁也瞧不见。也不知师父和彩羽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和她境遇相同。 她心想随便走吧，反正就算没有这雾，她也辨不清方向。 姬无曲把千魇抱在怀里，弹了两声。 可琵琶声出去，如同泥牛入海，不但听不到回音，倒像是这琵琶声被漫天白茫茫的雾气吞没了。 姬无曲皱了皱眉，往一个方向走去。 行了许久，忽然，姬无曲听到一声嘶吼。 只见一头通体赤红的凶兽从不远处飞扑而来，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像是一把尖锐的刀，闪着危险的光芒。 它一双眼睛盯着姬无曲，眼中尽是狂暴和食欲。 姬无曲瞧着，它这双眼睛是真好使，跟夜明珠似的，把雾茫茫的周遭都照亮了。 姬无曲拨着千魇，认真结幻。 然而这头凶兽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如原来的速度向姬无曲扑来。 ……没用？ 正当姬无曲怀疑幻术没用之时，那凶兽却蓦然攻势变缓，随后乖乖的伏在了地上。 乖巧得像是一头变大了百八十倍的猫儿。 她愣了愣神，这是音幻的影响变缓了？ 亏得只有一头凶兽，不然要是百八十个的，总有一头能把她撕碎了。 想到这里，她拨着千魇，结了个隐匿身形的幻。 正当这时，却蓦然，真的出现了百八十头凶兽，一个个眼冒寒光，瞅着她的方向张口欲扑过来！ 这百十来头凶兽从四面八方冲来，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均有。 姬无曲有些无奈，这是给她看看什么叫彩虹么？ 当然重点也不在这，重点是它们都看得见姬无曲。 她差点以为自己的音幻白结了。 然而，那些凶兽扑到她身前几尺的地方，终于止住了脚步，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应该是找不到姬无曲人了。 姬无曲有些纳闷，到底是音幻的效果延迟了，还是千魇声音传的没有平时远了？ 无碍，反正这些凶兽都是有耳朵的，音幻能有作用便好。 可，就在此时，百十来头凶兽，竟然全部消失！ 然后，四面八方，传来了一阵阵响声。 哒哒哒……哒哒哒…… 姬无曲有些不明所以，却见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木傀儡，每个傀儡身上都有一只符咒，还都是活傀！ 这些木傀儡身上可没长耳朵，她的音幻能有作用也就奇了怪了。 至此，姬无曲也不管能不能运用熟练，从眉心引出来几簇赤莲之火的小火苗，便向那些木傀儡身上投去。 果然，以赤莲之火遇什么烧什么的质量，三下两下，木傀儡便连渣儿都不剩了。 姬无曲也就纳了个闷了，怕什么来什么嘿。 等等…… 姬无曲忽然抓住了点思路。 怕什么来什么……怎么会那么巧…… 那么，关于此的解释便只有一个了——她现在八成，身处了幻境。 她极有可能踏进了别人布的幻境里。 毕竟，胡姬是一只魅魔，魅魔不管修为高低，都能施得一手好幻术。 且他们的幻术同姬无曲不一样，姬无曲是以音结幻的，魅魔们以何结幻，她却不得而知。 以方才怕什么来什么的状况来看，她现下要做的，起码是放空思路。 姬无曲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的情形，姬无曲笑了笑，道了声果然。 依旧是从前那片混沌，这次没有再添危险和敌人。 她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她想只要她放空了心思，便可以多走几步，少些危险。 蓦然，她却住了脚步。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放出了几簇赤莲之火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是一片混沌，连火也没了！ 姬无曲心头一惊，看向自己的双手，双脚。 难道，在这里，连她自己本身，都是幻化而出？ 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有痛觉的。 ——可，若是连她自己都不是真实的，那痛觉，便一定是真的么？ 姬无曲越想越乱，越想心头便越凉…… 给她堵墙，她撞死算了！ ——一堵灰扑扑的墙便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 姬无曲愣了愣，她深觉，这幻境是真狠啊。 她想，她还没死过呢，头回死，能不能不用这么丑的墙。 怎么的也得要个好看点的罢。 蓦然，这墙面换成了一个火红火红的颜色，如同醉橘叶子一般。 上面还十分贴心地雕了朵花儿。 啧啧，真狠真喜庆。 不同的幻境，出幻的方法都不甚相同，若她所料不差的话，在这个幻境里，只要她“死”了，她便能出幻。 姬无曲便也不和它在这浪费时间了。最后弄了个合乎氛围的纯白色墙壁，一头撞了过去。 想不到这辈子头一遭死，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事实证明她真的是幻化出来的人。 因为她想着不要痛，就真的一点痛觉都没有。 再睁开眼睛，她已经离开了那堆白茫茫的世界。 第82章 又见蟒巢 第82章 又见蟒巢 ——然后换到了一个黑茫茫的世界。 姬无曲看到这个地方，心底蓦然一跳。 吓得她急忙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真疼。 想到刚才木傀儡之幻，她便又把赤莲之火释放出来，想用它来试探幻境中的自己是不是本体。 她如同方才一般，闭上眼睛，再睁开……赤莲之火还在。 证明这次，很可悲，也很遗憾……她本身可能，不是幻境。 姬无曲从到这个地方开始，心便蓦然开始跳动地不正常。 这个地方她不会记错，永远不会记错。 ——这是三纹蟒的巢穴。 果真，若刚才是怕什么来什么的话，那么这次，正踩到了她心底最惶恐的角落。 就是在这个地方，她见到了遍体鳞伤的师父。 她有些不敢动，但她怕，她怕她不找到师父的话，她师父会陨落在里头……即使她无比清楚地知道这是幻境。 她师父，便应该长长久久地活着，在哪也不能死，在她的幻境里也不能死。 姬无曲把赤莲之火收回，随后下意识地掏出一枚阳石。 饶是如今她已经活了三百岁，饶是她已经心如古井，饶是她用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拿阳石的时候，她的手还是不住地颤抖。 阳石照亮了这方寸空间。 ……姬无曲心头又是一跳。 她果然，看到了那只全身墨色，血淋淋的鸟儿。 师父…… 那是她三百年来，唯一的一次，见到这个强大男人最脆弱的时候。 当时他还不是她师父，故而她那时只是施了个援手，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而当她拜师，同师父亲近起来之后，这个场景却让她止不住地后怕，也成了她的梦魇。 然而现在，她又回到了当年。这里，比她的噩梦还早真实。 姬无曲看着它。 它也看着她。 鸟儿的眼神如同当年一般，没有感情，无悲无喜也没有防备。 然而，姬无曲却模糊了双眼。 她想，如今她有品质更高的丹药，一定能让师父好的快一些的。 她挪动了脚步，走到鸟儿面前，缓缓道：“莫怕，我……是来救你的。” 姬无曲摸了储物袋，却发现里面东西少地得可怜。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装束，是二百八十年前的。 她的衣袍上有干涸的血迹，胸前有一个不浅不深的刀口，丹田还在隐隐作痛。 当时她全身上下品质最高的丹药便是那枚假死药，那东西还在姬毓面前服了。 故而，现在帮的上忙的也便只还是回血丹。 姬无曲把它们找出来，小心翼翼地喂给鸟儿，顺便把三纹蟒内丹喂给了它。 姬无曲道：“你……能变小一点么，不能总在地上呆着不是？” 闻言，鸟儿果然变得小了些，姬无曲便把它抱在怀里，用体温去暖它的身体。 城中暖阁。 暖阁从上到下，布满了铜镜，少说得有千只，每只铜镜上都是不同的影像。 而连宁站在其中一面铜镜前，久久不可回神。 那面铜镜里，是满身血污的姬凝，抱着满身血污的他。 同二百八十年前有些不同。 当年她喂他吃了一两颗回血丹，剩余便都留给她自己止血。 而铜镜里的姬凝，喂他吃了适量的回血丹之后，又把剩余的回血丹碾碎，小心地敷在他的伤口上。 她抱起他时伤口扯裂，此刻血流潺潺，同他未止住的血交融在一起。 连宁眼神变得冰寒。他进到城中之时发现里面尽是幻境幻阵，而一旁的三人明显已经入幻。 他不敢轻易打扰，便直接来到了这城中暖阁，见到了这千百枚铜镜，和铜镜中的景象。 “……那约莫是她最害怕的事了罢。” 正在此时，一个女声出现，这声音不浊不妖，却极尽魅惑。 随着声音落下，女子一身白衣，现在暖阁之中。 她的衣袂紧实，就算披了外袍也难掩她傲人的身段。她着的衣衫齐整，却也因此更易引人遐思。 白色，本是纯洁的颜色，可穿在她的身上，莫名多了数不尽的魅惑。 不说她脸上蒙着面纱，就算只一个背影，也是让人看一眼想二眼，如此长长久久移不开目光，进入属于她的轮回。 她走到连宁身前，带出一声轻笑，好听而又惑人。 “哥哥好本事，居然能找到这里，不知，为何而来啊……”说着，葱根暖玉般的手便要去挑连宁的下巴。 连宁轻松躲过，依旧瞧着铜镜。只道：“等她到了，再谈事。” 他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姬无曲。据他了解，入幻之人若是被外界打扰，强行出幻，必定要受伤。 故而，他想等无曲自己从幻境中出来。 他这般不解风情，那女子也不介意，随手一招，便是一个兽皮长榻。 “你们原是一路的……虽然不知我锦城怎么混进来个小姑娘，不过……看在哥哥的份儿上，胡姬原谅她了。” 说完她便倚靠在长榻上头，半眯着眼睛。似是瞧着铜镜中的姬无曲，似是瞧着连宁，又似哪里也没有瞧。 连宁脸色依旧冰寒，道：“她如何才能出幻？” 女子声音慵懒，似是快要入梦般。 她道：“她死，或者她怀中的鸟儿死。” 连宁分明看到，姬无曲虽然是二百多年前姬凝的装扮，但她的眉心，分明有赤莲之火。 她，到底是幻还是人？ 连宁开口，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那若是两者，都活着呢。” 胡姬轻笑一声：“那她们便在幻里度过一世，直到入幻之人本体躯壳凋亡。” 连宁目光不离无曲，默然不语。 早知如此，他决计不会让她的阿凝冒这个险。 即便是幻，他的阿凝也是在受着煎熬。 胡姬又道：“也兴许，她察觉到这是个幻……然后把那鸟儿杀了呢。” 连宁依旧不语，只是眸子愈发幽深起来。 ——他自然希望如此。 但据他了解，他的阿凝绝对下不去这个手……就算下得去，那么她也定会心痛。 …… 姬无曲怀里抱着鸟儿，有些不知所措。 她所有的回血丹，或是给师父服下，或是给他敷上，现下已经半颗也无。 可她刚刚被扯裂的伤口却是止不了血，现在正缓缓淌在那鸟儿的羽翼上。 可是现下，它好像在她怀里……睡着了。 血止不住，再这么流下去，她怕鸟儿迟早得被痒醒。 第83章 拜师 第83章 拜师 她又不由感叹姬毓那把匕首的霸道，现下没了止血丹，估计这伤口想要愈合便难了。 然而鸟儿看起来不像被打扰了的样子，她便也安了心。 她看着她师父闭上了的鸟眼，一直慌乱的心也沉静下来。 她觉得这次，其实可能，她自己也是幻境。 这么多年月过去了，她伤口早就愈合，几乎早就忘了丹田之痛是个什么感觉。 故而，她觉得，这副身子，也是幻境。 方才唯一能证明她是本人的，也唯有那赤莲之火而已。 然而，可能，大概，也许，保不齐……这便是此幻的霸道之处。 因为在上一个幻境，她便是因为赤莲之火才发现的端倪。 所以这一次，幻境把赤莲之火的效果也复刻出来……亦或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唯独赤莲之火是真的。 带了劲了。 想到这里，姬无曲便又想死了。 然而怎么安排怀中的师父，也是个问题。毕竟即便是在幻境，她也想看到师父痊愈。 ……在幻境之中再结幻境，该也是可以的，因为她对付百十来头凶兽的时候，便是用千魇结了隐身幻。 但是想让她师父入幻，很难，毕竟师父太过强大。 然而或许这次，有成功的可能。 因为这次师父重伤还很虚弱。且，若是她从师父睡着时便开始结幻，师父一会儿转醒入幻也不是没可能。 她从储物袋里召出几件衣服，平整地铺在地上，随后小心地把他师父置于上面。 师父的余温还残留在怀中，姬无曲莫名有些怅然。 她便瞅着她家师父化成原形时睡着的鸟脸……她还没见过她家师父睡觉呢，这么看过去，其实很可爱。 她就这样瞧啊瞧，不知过去多久，她家师父才攸然睁开双眼。 它看了看身子下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它目光扫过姬无曲的时候没有半丝犹豫地，略过了。 姬无曲已知，事成了。 果然，它像是知晓那个救了它的人已然离开，便震了震翅，飞离了洞府。 姬无曲唇边漾开一抹笑意。 师父安全便好。 随后，便是等待，无止境的等待。 她在等死。 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死了，便可以从幻境中走出去。 当然，前提是她这个身子得如她所料，是幻化而成，不然她就真死了。 算是赌一把罢。 期间她师父飞回来过两次，似是一直在寻她，但是后面有没有再回来第三次，却不得而知。 因为她死了，不知是饿死，还是血液流干而死。 再睁开眼睛之时，她便出现在一个更加熟悉的地方。 不同于看到三纹蟒洞府的慌乱无措，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是极其欣悦的。 这是镜林山，她的家，是她住了百年的房间。 此刻她躺在床上，这个场景，分明是当年她师父刚把她带回来，要收她做徒弟的时候。 她没死，被师父带回来了？ 还是她死在那个幻境，却又入了另一个幻境？ 姬无曲长舒了口气，她有些凌乱。 毕竟么，现实和幻境尚且难区分，何况幻境和幻境呢。 不多时，便见她师父走进来，青丝如墨，脸色如冰，神情是一贯地没有神情。 但随着他的出现，姬无曲却心跳加速，也不管身上的伤如何，撒丫子就跳到她师父怀里。 幸运的是，赫连没有躲避，也没有抽之。 所以她免了跌落在地的惨状，也免了被抽死的危险……所以她才能有机会紧紧抱着她师父的脖颈不撒手，不知是喜是悲，反正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抽嗒。 绕是如此，她还不满足，甚至还在她师父耳朵边上低语。 “师父……您老人家别踹我，我刚经厉完了生死离别，主要死的那个还是我……您老人家把肩膀借我抱抱，您要生气的话回头阿凝自己去默写一百遍大荒古史……” 一边说着，一边把鼻涕泪儿的全抹到了赫连的玄衣上。 赫连面无表情地把黏着他的人从身上扒拉下来，把她提溜回床上，问：“你唤作阿凝？” 姬无曲兀自抽嗒，闻言还抽空懵懵地点了个头。 看着这个人又要往他身上蹿，赫连赶紧把她摁回了原位。 又问：“你如何知晓我要收你为徒？” 姬无曲愣了愣，老实了，不抽嗒了，眼泪儿也没了，一颗凌乱的心随风消逝了。 她才想起来，她如今还没行拜师礼，刚才一激动给叫秃噜嘴了。 她看着此刻还不是她师父的她师父，张了张口，死不要脸的反问：“我知晓么……” 赫连：“……嗯。” “……师父，您老人家听错了，我不知晓。” ……又叫顺了。 这句话出口之后，赫连便也懒得摁着她了，只是面无表情现在她面前，像是要硬生生把她的脸看下几层皮来。 姬无曲：“……” 她这是老毛病了，改不了。 ——她一到师父面前就像智商出了远门一样，跟傻子白痴智障没有什么分别。 由此，她便索性不说话了，腆着一张脸，由着她师父看。 还时不时地跟她师父对视，每次对视都要传递过去一种“我很委屈，我很无助”的心情和表情。 拉扯了许久之后，赫连开口道：“罢了，既然如此，想必不用问也知你是愿意的。” “以后，我就是你师父了。” …… 姬无曲蓦然想起二百八十年前，她拜师之前的情景。 当年，她师父说的是：“你可愿，做本座徒儿？” 却不想，同他做了三百年左右的师徒，如今再听到相似的话，她还是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好。” 她不由自主地应了声，依旧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欣喜。 同时，她也蓦然想起，当年拜师时，她师父自称的是“本座”。毕竟那时候刚刚拜师，两人还没有如今这般亲近。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师父不再以“本座”自称，而是口口声声的尽是你我。 但她现在已然几乎忘了她师父面对她时，自称“本座”时的神态表情。 故而，她也便又清醒的认识到，无论上个幻境她有没有死，她现今若处的这个美好场景，都是幻境……她的幻境。 所以她面前的这个“师父”，才会与她所习惯的一样，自称“我”。 第84章 师父怎么那么好看呢 第84章 师父怎么那么好看呢 她分不清楚，铜镜前的人看得却十分清楚。 连宁看着面前的一切，眸若深潭，面如寒冰。 他知道，也亲眼看到，他的阿凝流着血，断了气。 即使是幻境，也让他修长的手指阖紧，攥成了拳头。 当他恨不得敲碎这面镜子的时候，镜中阿凝正躺在床榻之上，欣喜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也看到了她满是委屈地抱着幻境中的自己。她哭的并不激烈，却足以让铜镜前的他撕心裂肺。 看着他平静面皮下的隐忍和汹涌，胡姬微微一笑，道：“哥哥……刚才人家小姑娘抱着的可不是你啊。” 依旧是不妖不魅，却让人愿意为之疯狂的声音。 而连宁很显然没有因此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他只是眼前盯着铜镜，肃然不语。 胡姬虽然仍有笑意，却垂了眸子，其中光芒晦暗不明。 若她没看错的话，铜镜里，那姑娘抱过的人是赫连尊者。 赫连尊者的徒儿……怕就是传闻中的无曲道尊了。 怪不得。 她记得，她当年入此幻时，破每一处场景都要比这镜中人慢几倍。 原她是精通幻术的无曲道尊。 那，若她还没有看错的话，她先前拿出来的琵琶…… 呵，南羌。 …… 姬无曲不论如何猜测，都也先按常理俯首作揖谢师恩，随后给她师父奉上了一盏茶。 姬无曲缓缓开口，问道：“师父，如果我们身处幻境的话，要怎么办。” 赫连不语。 “师父？” 姬无曲戳了戳她师父的胳膊。 没有得到回应。 又戳了戳她师父的脸。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反正身在幻境，胆子也大，正当她要去戳戳她师父的薄唇问问他为何不语时，赫连开了口。 他问：“若为师是幻境，阿凝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姬无曲愣了愣，点点头，又摇摇头。 赫连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眼眸温和。 姬无曲看着她师父的每一个表情，神态，笑容的弧度，眼睛的光亮，她想，幻境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里面的师父一丝一毫都没有差错。 若这幻境是依她的记忆而结，那，师父真的可算被刻进了她的脑海，细致入微。 姬无曲看着她师父漆黑的眼眸，这只眼睛恍若深潭，让人一眼深陷。 她不由触向她师父脸颊，想要抚一抚师父的眉眼。 反正在幻境里么，不碍事的。 然而当她指尖沾到师父眉目的时候，师父却从她指尖所触之地开始，寸寸湮灭，消失不见。 …… 随着赫连的消散，她所处的场景也缓缓褪色，变为透明，又变为一片混沌。 混沌一片白茫茫，哪里也看不清。 但是她的四周，却有十处光亮，十分耀眼。 姬无曲恍然，她知道她所处的是什么地方了。 若她没猜错，她不但处于幻境之中，也还处于阵法之中，也就是所谓的幻阵。 她不知她方才是处于幻中还是处于阵法中。 她只知现下，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她可能处于魅魔族的招牌幻阵中了。 若是她记忆没差，这幻阵，该是叫做十境欢喜阵。 ——要了老命了。 她怎么触发的这个阵法？ 姬无曲记得，这阵被魅魔族护得严实，没流出来什么破解之法，也没有说明若是破解不了又会如何。 姬无曲叹了口气。 南羌师兄这个老相好，太能搞事情了。 乱闯不是办法，不闯更不是办法，所以，乱闯罢。 姬无曲随便踏至其中一个光亮处。 光芒太过明耀，以至于她闭上了眼睛，过了几息之后她才睁开。 ……不由得又闭上了眼睛。 又是她师父。 姬无曲算了算，她过的这些幻境，除了凶兽之外，仿佛全都是她家师父。 她不由恍然，如今她的生命浅淡至斯，其中稍有些浓墨或者重彩的场景或者回忆，都没有离开师父二字。 这个幻境果然缺德，光找人的痛脚和软肋戳。 姬无曲认命地睁开眼睛，只见她师父眉眼间都是认真的神色。 姬无曲还在乱想，她想，刚刚没有触到师父的眉眼，感觉挺可惜的，要不要趁着现在补回来。 这时，她家师父开口，语气平静得让人安心甚至沉醉。 他说：“静心。” 姬无曲至此，仿佛知道了她师父比举是为何。 她记得师父这个神情，这是当年把木决放入她眉心时，师父在让她安心静气。 那时候她心里好像也在想着一堆事情，但是想的什么她不记得了，师父也是如现下，对她道了声“静心”。 姬无曲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闻言之后都是听话得不再多想。 不同的是，上次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次是眼观师父，鼻观师父，口观师父，心观师父。 她想，师父怎么那么好看呢。 姬无曲看着她师父一如上次，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在她眉心。 阵阵清凉之感从眉心传来，瞬间，她便感觉一阵清明。 她总感觉，这次眉心的感觉同上次有些许不同，但却不明白不同在哪里。 她只是看着赫连，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也看到了他睫毛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姬无曲感觉到眉心开始传来阵阵疼痛。 她记得上次，是异常舒适的。 姬无曲忽然敛了眉眼，轻笑。 她轻声道：“师父，木决……不取好么？” 赫连的手一顿。 铜镜旁，连宁的眸光一滞。 他记得当年他为她寻来木决为她点进眉心时的情景，与镜中一般无二，却不想镜中的“赫连”竟是在取她木决，要她性命。 胡姬也愣了愣。 随后释然一笑，“不愧是无曲道尊，好玲珑的心思。” 若是她直接躲避，说不准，不待木决被取出，便已经被十境欢喜阵给吞噬抹杀了。 十境欢喜阵，便是把人心中最美好的回忆细细数过，从中布置杀机。 到现在连她都没有把这幻阵研究透彻，不过，她却知道，如今姬无曲所做的事，是最能保命的一种方法。 连宁皱了眉。 依他所见，他的阿凝根本不是什么玲珑心思，也不是想尽办法保命……她只是在和幻境里的赫连打商量！ 照这样下去，这个幻境她躲过去，下一个就说不准了。 把阿凝从幻境或者幻阵中强行带出可能会让她受伤。 那他便出去，把这锦城毁了！ 第85章 韬哥哥 第85章 韬哥哥 胡姬慵懒地倚靠在榻上，如同猫儿一般。 她眯着眼睛看着连宁飞驰而出，她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然而却不加阻拦，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又把眼睛阖上了。 …… 姬无曲看着半晌没有动作的师父，默然不语。 她抬手，打算完成方才那个没有完成的小心愿。 不过，还未等她触到师父的眉目，她师父却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停留在无曲的眉心，抚了抚，随后落下一吻。 然后，他又消散不见。 姬无曲心中不由一麻。 ……这真的是幻境么，微凉的，软软的…… 而后，周围又是那片白茫茫的混沌世界。 早知道就不进锦城了…… 她现在是出了个幻境又进一个，出一个进一个，还能不能有个头儿了。 姬无曲周遭的光点由十个变成了九个。 看着光点长的都差不多，便寻了个顺眼的方向，踏进了一个光点中。 她想，这次莫不会又是一进去先看见她师父罢？ …… 胡姬皱了皱眉，不再看姬无曲所在的那面铜镜，而是看向了另一面。 ……晏修？ 胡姬不知他来做什么，只知，他此刻入了悔之一幻。 她不由勾了勾唇。 算了，等他过了这个幻，再把他捞出来也可。 她也想看看，一个没心没肝的狠小子呵，还有后悔的事么。 晏修皱了眉，看着周遭的场景。 ——赠经教北林。 晏修眸子晦暗。他知这是胡姬的幻，却不知为何是赠经教北林。 他心底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这个时候，极有可能是姬凝刚刚被挪完修为的时候。 想到此处，他的眉便皱得愈发的紧。 他记得，当年，他便是从此处给了她一掌。从此，他与姬凝二人，便真正成了不同的人。 亦或许，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没了挽回的余地，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便已没有意义。 他当年不知姬凝被害，也不知她为他足足受了七日蛊虫噬体之苦。 他后来尝过一次，只不过半个时辰，他便知……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 他半个时辰尚且熬不过，然而姬凝足足为他受了整整七天。 在她出来之后，他却为她补了一掌，呵，他做的好事啊…… 晏修最不愿触及这段回忆。 他便是在此时失去了他的傻丫头。 其实当年他并未走远，他只在她的院子里，同英娘一起准备饭食，等她回家。 他当时心里有些慌乱，即使知道姬凝修为高，不会出事。然而那是他同姬凝第一次吵架，他也是第一次抛下她。 他心里惶惶不安，英娘全都看在眼里，当他摔了第八个碗的时候，终于被英娘劝动了，他才去北林去找她。 他想，她无非是去求姬通了么，她无非是想离开赠经教么，她无非是不了解他的心意么……无论怎样的糊涂事，她都是为他而做。 她毕竟只是个傻丫头，做了什么，也是他没有护她周全……总归，错是有他一份儿的。 故而，她若是还生气，便让她打几掌出出气，实在不行便让她剐了他也可以……当然他也知他的傻丫头舍不得这么做。 但，到时候便是死，也要把她拉回家去，哄好护好，安排妥当。 然而无论他心中万般打算，真到了那块大石旁，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还看见了一把匕首……属于姬毓的那把上品法器。 最让他心慌的，便是那匕首上沾了血，地上也尽是血迹。 他终于彻底慌了，他喊她的名字，顺着血迹一直找，直到血迹消失，她再没了踪迹。 或许，她在这个地方遇害了，也或许，她在这个地方伤口止了血。 然而他不敢多想前者，他便抱着后者的期望，把北林翻了个底朝天。 只除了记忆中那几头他对付不了的凶兽巢穴没去。 找了几遍之后，他终于知道，他这次发了脾气，却丢了姬凝。 他抓了那把匕首，足足拷问折磨了姬毓三个时辰。 姬毓头一盏茶没有开口，他便拷问了一盏茶。 她开了口，他听完之后，便是对姬毓无尽的折磨，一直到他累了，这场拷问才结束。 他才知道他有多蠢！ 此后，他再见姬凝之时，她站在赫连尊者身旁，是来索要她母亲骨灰牌位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分给过他一丝带了感情色彩的目光。 他才知，她有了师父，有了师兄师姐。 他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他自私的想，若她没有这个师父，没有师兄师姐，她一直落魄着，他寻到了她救回了她……或许，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然而，那个伤了姬凝的是他，救了她的却是别人。 姬通在此战受了伤。但姬通听闻他那一掌让姬凝丹田损毁，也在此战见到了他的狠绝，便开始提拔他培养他，比起当年培养姬凝更甚。 他也是在此期间得了晏修，这个名字。 以后，他是晏修，她是姬无曲，两人再无交集。 然而此事，便也成了他终生的悔恨。 每次想及此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掌剁了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无论怎样，他们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他只得留着这只手，修炼，养势，等着接她回家，守她一世。 见到眼前的情景，晏修嗤笑一声……好个会抓人弱点的幻境。 ——他看到了满脸笑意的姬凝。 幻境中的姬凝同当年笑得一模一样，却刺痛了他狠绝坚硬的心。 他知，她此刻肯定想同他说，他们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会阻止他们了。 呵。 当年，他怎么就没看到这个笑呢。 当年，他怎么就轻信了姬毓呢。 当年，他怎么就舍得打他的傻丫头一掌呢。 他知这是个幻境，可他现下却顺着幻境里的姬凝，也回应了她一个笑。 他都多少年没有听过那声“韬哥哥”了…… 果然，见到这个笑，姬凝笑的更加灿烂，虽然她脸色惨白，但眸子亮的如同夜间的星火，美丽而又炙热。 她开口，声音清脆，道：“韬哥哥！” 晏修只道：“别动……等我过去。” 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拥住了她。 他甚至能闻见属于她的，淡雅的香气。 晏修紧紧地箍着她，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他还是忍不住地双臂颤抖，心跳剧烈。 无论是幻还是真……姬凝，她现在，在他怀里。 第86章 还是一掌 第86章 还是一掌 记得鸳冥曾对他说，她纵使被移走修为，只重修便好。真正毁了她丹田的，是他的那一掌。 故而，他那一掌不但丢了她，也毁了她。 如今姬凝在他怀里，他恨不得真的从头再来，恨不得自我催眠说这一切还未发生过。 他把姬凝微微松开，看着她明澈的眼睛，道：“傻丫头，再唤我一声可好？” 看着她眼中露出的丝丝迷茫，晏修不知该喜该悲，他看着她熟悉的神情，心中竟不由开始抽痛。 姬凝迷茫依旧，眼中尽是天真和担忧。她问道：“韬哥哥，你怎么了？” 晏修依旧兀自看着她。 看着晏修不对劲的神色，姬凝不知该说什么，想着说些高兴的事，让他高兴起来。 便道：“韬哥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说，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晏韬已经把唇覆了上去，堵住了她正张着口的嘴巴。 ……他心心念念了近三百年的人，如今又原原本本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把满腹想念全都碾碎揉进这个吻里，反复啃咬舔舐，极尽疯狂……甚至想要把她生吞入腹一般。 他箍些姬凝的手臂太紧，而后姬凝脸色愈发苍白，想要推开他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姬凝皱眉，随后一股血腥味弥漫在两人口中。 晏修这才把她放开，让她吐出一口血来。 残留下来的，属于姬凝口中的香气混着浓烈的血腥味，这些味道蔓延在晏修的口中，似要引诱着他堕落。 而姬凝嘴角残留的鲜红，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才惊醒，这只是个幻境。 如今的姬无曲，再没有这样天真的神色，就算有，也不是为他而展。 然而自他听到那一声“韬哥哥”之后，他便愈发控制不了自己。若是欲念能冲破理智的牢笼，那么，他愿意沉沦在幻境里，同眼前的傻丫头度过一生。 然而，偏偏他这半生什么都缺，却独独太过理智。 他看着如今这个傻丫头皱着眉，似在忍受着数不尽的痛苦。 他也在想，纵使他没有打那一掌，这人已然这样痛苦……那，当年他…… 晏修强迫自己不想这些。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冰寒，细长的眸子里尽是狠绝。 终是落下一掌。 这一掌不同于当年。 当年那掌他并未用几成修为，若是姬凝有修为傍身，完全能躲过，就算躲不过打到了她，其实也只是不疼不痒。 而现今，这掌下去，就算她有再多的修为，也是要重伤。 而他知，如今她是没有修为的。 ——他这次，要的是她的命。 胡姬同他讲过不少，他也不少来锦城，故而他猜测，只要姬凝死了，他便能走出幻境。 然而这掌打下去之后，他的世界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便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被胡姬提溜去暖阁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发懵。 只听胡姬在他耳旁道：“啧啧啧，晏修哭了，百十年来头一遭呵。” 晏修闻言，回过神来。 此时口中的腥味和香气都已消失不见，唯有丝丝咸味。 他抬手擦了擦脸，才知这是眼泪入了口。 晏修嗤笑一声。百十年来头一遭么……他活了三百多岁，只流过两次泪，却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胡姬给他置了个坐倚，道：“想不到，你这狠小子竟还是个情种。” 此时晏修眼泪早已消失不见， 问道：“鸳冥呢，他应该比我到的早。” 胡姬眯了眯眼睛，道：“唔，估计……在和人打架吧，毕竟有人想拆了我锦城。” 晏修皱了眉：“什么人，能和鸳冥打这么长时间？” 胡姬只道：“你不用管这些……你小子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罢，来做什么。” 晏修看着胡姬，道：“我这次来是寻人的，我猜……她现在在锦城。” 他知道姬凝的认路逻辑，若她从万妖峰出来，便一定会走到这附近，既然周遭没有她的身影，那她很有可能就在锦城。 胡姬笑了。 她指着不远处一面铜镜，道：“喏，那里。” 晏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铜镜中，是他心念了许久的那人，却又不全是那人。 不知她入的什么幻，也看不出这时的她是什么年纪，但是此时她已经褪去了满脸青涩和天真，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华。 然而过了几息，赫连九霄出现，她便换了个模样。 她虽然依旧稳重，却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才蓦然想起，仿佛，当年，她面对别人时，也是少言寡语漠然至斯，唯有面对他时，才是那个活泼青涩的傻丫头。 如今她不似从前，如今她每日都是笑意盈盈，对谁都是亲和温良，然而，她依旧没变的就是，很少有人能入她的眼，进她的心。 她对现在的赫连九霄，就如同当年的姬凝对晏韬一样。 不，更甚。 晏修面色有些冷寒，他皱眉看着这些，看着十分亲近的两人，他们在漫天火光和星辰夜色中颇为和谐，却极其碍他的眼。 胡姬看着他的神色，缓缓道：“晏修啊，你姐姐我觉得，姬无曲这个人，你再也得不到了。” 闻言，晏修面色更加不好看。 他先是看着胡姬，皮笑肉不笑地道：“呵，姐姐……晏修我可当不起你弟弟，既然老了，就别把自己往年轻里说。” 随后看向铜镜，面色森然。 蓦然，晏修却笑了，道：“我不但能得到她，我还能拥有她。身，心，我都要。” 半晌之后，他又问：“胡姬……她恨我么？” 胡姬摇了摇头。 道：“她进了锦城，先入惧之幻境，随后便是十境欢喜阵……期间的恨之幻，被她略过了。虽不能十成十的确定什么，但至少，现在可以认为，这个人，她谁也不恨。” …… 姬无曲地幻境里为什么有漫天火光？ 写要倒回她刚刚入幻之时。 她进了这许多幻境，这些幻境也时时拿她师父当挡箭牌耍臭不要脸办缺德事。 意识到她自己不文明的想法，她承认，她被这个幻境，这个锦城逼的有些不像她了。 然，她在尚且有理智的时候，一脚又踏进一个光点，她真不想再在幻境里看到她家师父。 然而这次幻境十分给她面子。 她一进去，是躺在草垛上的。睁开眼便看到一只雄伟的老母鸡。 第87章 它是一只不平凡的鸡 第87章 它是一只不平凡的鸡 姬无曲睁眼便和鸡眼来了个对视。 她还记得它。 这是一只不平凡的鸡，是一只有野心的鸡。 它觉得它能变成凤凰。 讲真，姬无曲当年同它结下梁子无非因为这只鸡总是随地大小嘚瑟，姬无曲没忍住把事实告诉它，让它认清自己的品种。 结果这斯因为姬无曲的“有眼不识泰山”给怒了，缠了姬无曲好一阵子。 最后姬无曲赢了，这厮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变成凤凰，但是自那以后她同姬无曲的梁子一直在。 它的阶别不高，寿命没有很长，故而其实现在它坟头上的草长得都快比姬无曲高了。 然而目前出现在姬无曲幻境中的它，还是岁月正好，是真真精力旺盛爱上蹿下跳的年纪。 它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黏着姬无曲，妄想给她洗脑的。 看到姬无曲睁开眼睛，它的鸡眼亮了亮，尖尖的嘴张开，道：“道尊我同您说……” 姬无曲眨了眨眼睛。 她想，也怪她当年年轻气盛，平白的跟它较劲。 看着它满脸毛儿，姬无曲道：“本尊知道，你……其实是一只凤凰。” 母鸡：“……” 看着它微微敛着水光的眼睛，姬无曲再接再厉：“啧啧，看看这么美的羽毛，这气度，这涵养……说你不是凤凰谁信呢？” 母鸡差点没流下两行清泪，它道：“道尊你终于开窍了……都怪这凡尘俗世让你迷了眼睛，前两天你看不出来我的本质，说错了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姬无曲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母鸡又对着姬无曲吐了半个时辰的心声，随后乐呵呵颠颠儿着走了，还不忘哼两首小曲儿。 姬无曲从草垛上起身，顺了几个窝里的鸡蛋，走了。 这只老母鸡一直守身如玉，故而即使生了蛋，也是不能孵化出宝宝的。 虽然这事办的不人道也缺德，但是姬无曲还是做了。 她当年和这老母鸡促膝长谈，谈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把这老母鸡说得认清了这个世界认清了它自己。 当年她心满意足的回去之后把南羌师兄送她的烟花全都放了，想在师父回来的时候给他个惊喜。 ——然后一不小心把人家卧室烧了。 当年他师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自己卧室的黑渣渣。 没给成她师父惊喜，倒把她自己给吓了。 再后来，镜林山所有重要点儿的地方都加了防火阵。 姬无曲不知为何十境欢喜阵给她搁了这么个幻，让她回到这个时候。 她记得，不是多欢喜的吧？ 若真说欢喜，便是当年师父瞧见漫山烟花之后……其实，好像是挺愉悦的。 后来师父也没因着火之事责罚于她。 可能，连姬无曲自己都不知自己对这件事印象这么深刻，竟然被十境欢喜阵给刨了出来。 现下一回忆，其实她还能记起当时师父露出的每一个表情。 南羌师兄给了她的烟花很多，当年她掐着师父回来的时间点了一些，然后正烧了师父的卧室，随后想着反正烧也烧了，就把一储物袋千八百的烟花全扔火坑里了……她还记得，那叫个绚烂啊。 这次她没有同当年一样和那老母鸡掰扯这么长时间，且她绝对不点那万恶的烟花，应该不会再着火了罢。 且，现在离师父回来的时辰还早。 这只老母鸡的窝就在镜林山境内，故儿姬无曲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 师父来没回来，南羌师兄去和胡姬勾搭了，伏双师姐应该是又去砸别人场子了，所以今天该是就留了她看家。 姬无曲去厨房捣鼓半天，打算煮锅茶叶蛋。 正听见一个甜美可爱的声音。 “曲儿，你回来啦。” 众人唤姬无曲时有许多习惯，她伏双师姐的最为独特。 伏双师姐声音十分可爱，说话是也是清新明快，故，她口中的曲儿不是黏腻腻的叫法。 就比如，方才说老母鸡哼着小曲儿，把小字去掉，便是伏双唤她的语气。 伏双便是一直这么叫姬无曲的，姬无曲十分喜欢听。 随着声音到了之后不久，人便也出现在姬无曲眼前。 伏双师姐一贯喜欢穿一身红衣，外表看过去如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的梨涡。 姬无曲抬眸看了看她，笑道：“伏双师姐不是说要去云家庄么，怎么还没去？” 她没记错的话，师姐这次应该是去砸云家庄的场子。 她救了个小男孩，小男孩姓云，该是云家庄的人，但是出身不好，被云家庄欺负得都快没了人模样。 她把人带回来养着，把小孩养得水灵灵的，还挺可爱。 当年的今天，她砸了云家庄的场子，把人要了过来。然而她自己又不收徒弟，又不敢跟问师父收不收，又怕搁在南羌手里把孩子养坏了，最后就塞到了姬无曲手里。 姬无曲把人收了，把他唤作非宫，便是姬无曲的第一个徒儿。 伏双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 此刻她正在用这双有神的大眼睛看着姬无曲，道：“本来都要走了，这不，曲儿回来了，你跟师姐一同去吧。” 姬无曲看着煮着半茬的茶叶蛋，又看了看伏双。 想着反正在这等着也是等着，两个人一同去了还能早回来会儿。 且毕竟非宫做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徒弟，她也想看看那云家庄长得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跟着师姐去踢馆了。 然后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漫天大火。 然后，还是有然后的。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师父此时刚刚归来，瞅着火光面无表情。 此刻幻境之中没了非宫没了伏双，唯剩了她和师父。 喔，还有一只到处乱窜的老母鸡。 她嘴里叼着一锅鸡蛋，三下两下地跑了。 这火，八成是它折腾出来的。 姬无曲也没拦着，她现在满身心的注意力给了大火和师父。 怎么说呢，她觉得这场大火要比从前那场大一些。 因为那场火将将烧了师父的卧室，而这场火，少说也得烧了半个镜林山。 姬无曲讪讪地笑，道：“师父，我是……想给您放一场烟花的。” ……果然，天道好轮回。 随后，姬无曲又掏了掏那千百来个烟花，果然还在。 姬无曲扔了俩烟花进火里，随后它们从火里钻出来，飞上天际又绽开。 绚丽多彩啊绚丽多彩。 第88章 最是幻诛心 第88章 最是幻诛心 一连往里扔了百十来个，姬无曲才抬眸看了看她家师父。 姬无曲指着烟花问：“好看么？” 他家师父问：“问的烟花还是阿凝？” 姬无曲：“……我。” “好看。” 姬无曲蓦然想起她家师父顶着一张陌生的连宁面皮时问她。 “好看么。” “为师，好看么。” ——姬无曲不由觉得自家师父套路真深。 然后厚着脸皮道：“师父说的是。” 赫连笑了。 姬无曲分给她家师父一把烟花，道：“师父，咱们一起吧。” 而后两人就一起往火里投烟花。 火光打在两人身上，显得分外和谐和美好。 这便是晏修看到的情景。 晏修看着铜镜，忽而又道：“她若从这个幻境中出来，便把她带过来吧。” 胡姬轻笑一声，戏谑道：“十境欢喜阵只过了两境，没准有哪境会出现你呢。” “……不必了，不会有我。” “过了十境欢喜阵便是爱之幻境，你要看看么。” 晏修看着铜镜中姬无曲的脸庞，眸光黯了黯，沉声道：“不必。” 胡姬眯了眯眸子，懒懒道：“你姐姐我想看。” 晏修道：“她对我若无恨，也更不可能有爱……恐怕你要失望了。” 若她无爱的话，即便进了爱之幻境，也会同恨之境一样，直接略过。 胡姬又笑了，美目看着铜镜中的场景，道：“不爱你……不代表她不会爱别人。” 晏修也笑了。 “让姬凝爱上一个人，比让我爱上一个人要难得多。” …… 姬无曲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看着她师父近在咫尺的脸。 蓦然问道：“师父，你是我师父么？” 赫连默然不语，依旧把手里的烟花往火里投。 过了许久，他才道：“嗯。” 姬无曲不由想，随便嗯一声都那么好听，这一定是她师父。 便又问：“师父，十境欢喜阵里的你，都那么狠么。” 赫连依旧默然不语。 姬无曲看着蔓延了整个镜林山的大火，有些无奈。 她不知此刻的自己是本尊还是幻境。 她却依稀晓得，十境欢喜阵与前面的幻境都不尽相同。 前面那些幻境里，她自己应该是幻化出来的人。 比如在混沌中的那些凶兽木傀儡，若是入幻之人被它们伤了，那本体肯定是要受伤的。 想安全出去便只有自杀。 比如三纹蟒洞府之幻，它用人的恐惧，使人怯懦，使人神智不精耳目不明。 当时洞府中只有姬无曲和赫连，若姬无曲杀了赫连，或者她自杀，便都是能安全出幻的。 但姬无曲不愿杀赫连，她就只能自杀。 若她被幻境中的赫连寻到，同他在幻境中生活，那么估计就算外界的身体没了气息，腐了残了，幻境里的人都不会知晓。 那便也是死了。 姬无曲能顺利通过幻境，无非一是因为她熟悉幻境，二是她对自己挺狠，都舍得自杀而已。 而十境欢喜阵中，出现的都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见到的都是她最在乎的人。 这欢喜阵，便是让你安乐地死在其中。 比如赫连伸手取她的木决，比如现在想让她葬身在漫天大火中。 她被取木决时能发现并且渡了风险，一是她对师父太过熟悉，故而师父一个表情差错，她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然而她即便知道赫连是幻境，她还是不由难过心情复杂，故而她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问出了那么句傻话。 居然莫名其妙的出了幻。 姬无曲也由此而知，既然幻阵中的师父要她的命，那么不论她是幻化而出还是本尊入幻，只要她被师父所杀，那么她本体一定会受伤，甚至死亡。 故而，她不敢真的被漫天大火活活烧死。 万一真死了呢？ 她回反复琢磨被取木决之时说的那句傻话，把它掰开了揉碎了研究透了。 最后才想，要说些什么才能脱离这幻阵。 她看着快要烧到她衣角的火光，道：“师父，阿凝不想被烧死。” 赫连看着她，道：“为何？” 姬无曲心里就想了，不想死就不想死么，还能为何。 赫连眼神微黯，道：“与为师一起，永远留在这里，不好么……我们连骨灰都会融在一起。” 姬无曲道：“被烧……太疼了。” 姬无曲想，他们死在这里，不会有骨灰，又怎么能融在一起呢。 而且，她师父本体，可能正在城中等着她脱幻，她死在这里，师父多难受啊。 好容易养大的徒弟，跟着幻境中的他一起死了。 想想都替师父心累。 姬无曲想，可能这两句话太简单了，不足以让她从幻境中出去。 再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赫连起了身。 姬无曲便也跟着起了身。 赫连忽然向姬无曲露出一个微苦的笑意，随后又尽是温柔，他伸手，触了触姬无曲的眉眼。 姬无曲不知为何，看到她师父这种神情，她的心没来由一阵抽痛。 她看着师父皱着的眉，便想抬手为他展平，却不想又触了个空。 ——赫连抬步便走向了一旁的火中！ 姬无曲见此，脑子便全都不听使唤了，心跳仿佛也静止了。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赶紧走过去，想把赫连抓回来。 然而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抓到，自己却也一脚迈进了火中。 随后，幻境中的整个镜林山全部被大火吞噬，一分正常的地方也再没有了。 …… 姬无曲看着周遭的景色…… 又换了？ 所以她没死……所以刚才那个幻境她过了…… 姬无曲不由想，果真天道好轮回。 她这半生给别人结幻设陷阱，却不想如今一脚进了个连环幻境，貌似无穷无尽的那种。 果然，世间无穷法，最是幻诛心。 幻么，让人踏进自己的梦魇中，或伤心，或伤身，或伤神。 果然是个厉害啊。 姬无曲算是体验了一把幻境是个多……的东西。 她是个理智的人，不说脏话。 姬无曲揉了揉眉心，她没有再见到十境欢喜阵的白色光点……不是十境么，她不是刚过了两境么。 晏韬看着镜中揉着眉心的人，脸色沉到了极致。 他看到她为了一个幻境中的人失去理智投身火海……她此举正萦绕在他脑中久久不散。 却不想，这只是个小菜而已，更大的事儿在后头。 ——她进了爱之幻境！ 第89章 无曲所爱 第89章 无曲所爱 既然有幻……那证明她有所爱之人。 晏修死死盯着铜镜……若接下来出现的人是他，那么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把人留住，看好护紧。 若接下来出现的人不是他，那么无论是谁，他必杀之。 无论是以前的姬凝还是现在的姬无曲，心中只能是他晏修。 …… 随后，铜镜中出现了赫连那张完美无缺的脸。 胡姬眸光从铜镜上扫过，而后笑了。 晏修一直脸色阴沉，默然不语。而当赫连那张脸出现的时候，晏修却也蓦然笑了。 ——原来是两情相悦么。 可，那又如何？ 他和胡姬看着铜镜中的情景。 姬无曲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坛酒，抱给赫连九霄。 而后两人说了许多话。 而后赫连九霄像是醉了，抱着姬无曲，吻着她。 …… 晏修眸光之中尽是冷厉，还有无尽的杀机。 他沉声道：“胡姬，你把她给我拎出来。” 胡姬瞧着他这个模样，只不紧不慢地回道：“入幻之时强行出幻，她受伤你不心疼么。” 晏修便又沉声重复了一遍。 “拎出来。” 话毕，还不待胡姬言语，暖阁中的铜镜却都咔咔碎裂成了渣渣，随后落地。 胡姬面色不变，甚至还有一丝笑意。道：“唔，现在用不着我了。” 晏修皱了眉，明显不知这是何故。 此时，暖阁的门被一阵风冲开，随之进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红衣胜火，银发如雪，速度如电，疾驰而入，却轻盈落地。 不但是个美男，还是个有气质的美男。 这是一个罕见的集凌厉和妖冶于一身，却又让二者特色尽显而又不冲突的人。 便是鸳冥。 见到人进门，胡姬并不意外，只对着鸳冥道：“兄长，啧啧……” 她话没说完，但是眼中的戏谑却十分明显。 意思很直白，就是在暗自笑话他技不如人，没护好她锦城幻阵。 鸳冥挑了挑眉，也不言语，直接走过去把榻上的胡姬拨拉下去，然后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上。 胡姬美眸微蹙，奈何她家兄长再技不如人，她也打不过，便又招出来一卧榻，坐上去。 随后问道：“兄长，和你交手的那个人呢？” “不知。” …… 姬无曲本来正在幻境里和酒醉的师父亲呢，说实话要不是幻境它自己消失了，她定要多和她师父亲一会儿。 奈何，没了。 幻境消失了之后便看到了城中全貌。 锦城……啧啧。 约莫这是姬无曲见过的，最穷的城了。 放眼望去，尽是破败褴褛。城中有许多刚刚从幻境中醒来的男子，也有许多永远不能醒过来的男子，也就是男尸。 更惨点的，便是连尸体都没了，成了一堆白骨。 看来，这锦城果然是个坑男人的地方。 不多时，便看到一人出现在她眼前，姬无曲反应了半晌才想起这是她换了模样的师父。 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可就了不得了。 姬无曲也不管平时是个多雍然沉静万千风华的形象，此时只是奔到她师父跟前，扑上去一把把人抱住。 在幻境中的万般纠结和身心上的折磨在此刻完全得到了释放。 她在幻境中多纠结，此刻抱着师父的胳膊就箍得有多紧。 她兀自低喃：“师父……” 连宁身子一僵。 被姬无曲碰着的地方像是在被火灼烧，有些酥麻。 连宁抬手，抚了抚姬无曲的头，笨拙地安慰着她。 随后他也不知该如何，便只得尝试着用柔软些，再柔软些的语气，道：“师父在……” 虽然师父换了个脸，嗓音也由原来的低沉变成了如今的清冷，但是她师父始终是她师父，听到他的话便莫名让她安心。 姬无曲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百般委屈尽数消失。 姬无曲松开了自家师父，看着他深皱的眉，她不由想起了幻境中的遭遇。 便轻声道：“师父，你别动。” 随后抬手，抚上了他的眉，又把他深皱的眉心展平。 连宁十分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姬无曲便又如同描摹一般，抚上了他的目。 姬无曲不由笑了。 ——真好。 随后便听见了熟悉的嘹亮之音。 “师叔祖啊……您……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眼瞎啦……！” 姬无曲：“……”眼瞎不瞎不要紧，什么时候嗓子能哑两天。 片刻的温存让这厮给嚷嚷没了，姬无曲看过去，却发现彩羽脸色有些苍白。 才想起，彩羽在锦城呆了这么长时间，该也是进了幻境。 连她在这些那些的幻境中都生死一线，何况对幻境并不熟悉的彩羽。 姬无曲有些心疼，寻了颗丹药给她服下。 彩羽吃了丹药之后便更有精力了，盯着一副撞破奸情的惊讶悔恨表情，拉着姬无曲偷偷道：“原来你们俩……哎呀怪不得当初我说他坏话的时候您老人家护着他……” 姬无曲心道我也变相护着你了，让你少说点他坏话，省得到时候知道这人是你祖师爷之后再哭。 姬无曲看着彩羽的表情，看着她由惊讶转为微惊又转为平静。 她觉得此刻的彩羽可以说事儿了，便关心道：“进了什么幻境了，可有外伤？” 彩羽：“……师叔祖你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的啊。” …… 静默一阵子之后，彩羽轻咳一声，道：“我看到我师父了，他变成了个坏人，呃……我大义灭亲把他杀了。” 姬无曲忽然觉得，她这个徒儿当的颇为孝顺，她看见她师父那么多回，都下不去杀手。 接着彩羽看了看她，舔了舔唇，又道：“其实吧，我还见到您老人家了。” 姬无曲心觉不错，毕竟，能见到她，证明彩羽打心底里一直惦记着她呢。 便顺着坡儿问道：“然后呢。” 彩羽面露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随后如实道：“您老人家要杀我，我……那个啥，被我发现了之后把您反杀了。” 姬无曲：“……”好样儿的。 彩羽随后赶紧补道：“那个幻像太假了，跟您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像，其实替您杀了个冒牌货也挺好的，是吧师叔祖？” 姬无曲瞧着这孩子理亏的劲儿，这一口一个您的，不由笑了。 是个傻姑娘啊。 便又问了一遍：“可有外伤？” 第90章 看谁都眼熟 第90章 看谁都眼熟 毕竟刚才她脸色略微苍白，该是内里出了些小岔子，至于有没有外伤却不得知了。 彩羽讨好地笑了笑，道：“没有没有。” 随后不由眼神又转到了连宁身上。 连宁面无表情，只同她对视一眼，彩羽便跟受了惊的鸟儿一样，缩了脖子不说话了。 姬无曲看着她这小动作，心下觉得好笑，却还是给了她个坡下。问道：“彩羽，你过来的路上，看到周若嫣了么。” “……没有，我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不待姬无曲回答，彩羽便道：“找她干嘛啊，要不是她非嚷嚷着要进来，咱们也不至于在这儿绕半天。” 这话刚落地，便听见周若嫣那文雅的声音。 “……我在这。” 几人便也就看到了她。 周若嫣要比彩羽狼狈得多，脸色也要苍白得多，甚至嘴角上还挂了几丝鲜血。 很显然，她也听到了彩羽那句话，走到几人身前，眉头微蹙，道：“我要寻兄长，即便这里有再大的风险，我也要来……即便时光倒回两个时辰前，若嫣还要是会选择进来的。” 彩羽跟姬无曲呆的久了，挤兑人的段位也便高了些，虽然还是喜欢逮谁扎谁，但是起码不容易让人扎回来。 她瞥了周若嫣一眼，道：“你快得了吧，要不是有我师叔祖的丹药，你连城门都踏不进来，还好意思谈风险。” 挤兑你又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只是嫌你矫情。 周若嫣脸色不大好看，眼波荡漾，明显地有些委屈。可她也只道：“若嫣谢过道尊丹药，可进城之后众人失散……” 意思就是进城之后没用你们帮忙，就吃了个丹药而已。 姬无曲觉得彩羽刚刚回过来点精神，可不能都浪费在吵架上。便看向连宁，道：“方才城中那些幻境怎的忽然都消散了？” 连宁道：“被我毁了。” 周若嫣身形颤了颤，眼波也不荡了。 彩羽心中那叫一个痛快啊。但是她还真不知道，原来这连宁本事这么大。 她原本也以为是她自己单枪匹马闯出来的呢，原来是被人给救了。 周若嫣抿了抿唇，笑了笑，道：“若嫣见识浅薄，才知这原来是幻境，我原还以为是入了阵法。” 彩羽轻嗤一声：“你没见过的还多着呢。” 尽管如此，但气氛也因为周若嫣那句话缓和了不少。 连宁道：“跟我来。” 话毕便要带上姬无曲去暖阁。 彩羽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一来她有点怕连宁，二来么，她师叔祖去哪她去哪，师叔祖都没反对呢，她就不瞎言语了。 但是周若嫣犹疑了半晌，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姬无曲觉得连宁八成不会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便替他回了。 “约莫，是要去找城主罢。” 不用想也知，她师父想要进城，定不是要去帮这周若嫣找兄长的。 能入的了她师父眼中的东西，极有可能得去找胡姬寻，那么她们此刻，便应该是去找胡姬的。 其实姬无曲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跟她师父来瞧瞧。 却不知城中设了这么霸道的幻阵。 周若嫣闻言，皱了眉，道：“我要去寻我兄长！” 彩羽不乐意了：“你愿意去你去啊，我们也不拦着。” 周若嫣本就苍白的面色更加苍白，她讷讷不知所言，道：“这……” 她怕城中这些森森白骨。 在找到姬无曲她们之前，她是想赶紧寻到兄长的。 结果城中这么多男子，她不但没有寻到兄长，在期间却不小心踩到了几根肋骨，上面还有些许腐肉……教她差点又吐出来。 就连现在想起，她还是不住想要干呕。 也因此她便在寻找兄长之余也开始找姬无曲几人。 结果虽然没找到兄长，却先找到了她们。 彩羽看着她这么墨迹，只得干着急，不耐烦道：“要不你就跟我们去看看，没准你兄长成了胡姬的入幕之宾，正在她身边被她藏着呢。” 周若嫣闻言愠怒，道：“你说什么！” 彩羽这脾气也上来了，道：“爱去不去，想打架啊？” 周若嫣被气的胸口起伏，面色已经变为惨白。 蓦然伫立半晌，垂了眉眼，道：“……我去。” 连宁见姬无曲点了头，便直接把她抱起，急掠而去。 姬无曲：“……” 彩羽愕然……这师叔祖家的连宁，霸气啊。 瞅师叔祖这小鸟依人的，啧啧。 连宁速度太快，彩羽也也来不及想太多，便赶忙跟上了。 剑庄家底不丰，但是飞行的法器还是有的，周若嫣便也跟着他们飞去。 姬无曲至暖阁之时，正在里面看到了那三人两榻。 一人红衣银发，一人白衣墨发，两人分别坐在两榻上，姿势很像，长相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且，姬无曲看到那红衣银发之人，心底莫名浮现出一抹难察的异样，不是什么好滋味。 姬无曲看着他那张脸，她确定没见过。 却又总感觉他们曾在哪里见过。 鸳冥也看到了她，妖冶的脸上几分桀骜几分漠然。他看了看她，却并未把目光在她身上多做停留，便飞掠而去，不见踪影。 白衣女子笑道：“那是我兄长鸳冥，见不得漂亮小姑娘，你们这一下来了仨，他自然跑了。” 这是明显的玩笑话，姬无曲自然不会当真。 鸳冥这人她听说过。 魅魔族首领魅佬之子，听闻现在实力早已在魅佬之上。 说他怕漂亮姑娘，搞了笑了。 姬无曲总觉得，这鸳冥认识她，甚至可能是看到她之后才离开的。 然而他既离开，姬无曲便也不再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而是打量起眼前这白衣女子。 她南羌师兄曾在她面前提起过胡姬。 他那时说的是：胡姬么，是个猫一样的女人。 姬无曲看着这女子，虽然蒙着面纱看不清脸，然而那眼睛却如同琉璃一般美丽，她似坐似卧，靠在榻上，柔弱无骨。 的确像是只刚睡醒的纯白猫咪。 慵懒而魅惑。 故而姬无曲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子，她便确定她是胡姬。 魅魔族一向隐秘，再加上她一向不关注这些事，故而能听说过魅佬和鸳冥的名头已经算不错。 她却不知，胡姬竟是魅佬的女儿，鸳冥的妹妹。 师兄这位老相好，来头不小啊。 ——且，她看胡姬也眼熟。 第91章 你没资格 第91章 你没资格 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反正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她。 姬无曲对她笑了笑，并未言语，之后才去理会不远处那道目光。 从她进来至今，那道目光一直牢牢地锁着她，分毫不移，带着浓浓的怒火和占有欲，似要把她灼烧焚净。 姬无曲觉得这目光刺得她有些不自在，便看过去，才知这目光是属于晏修的。 ——他为何在这？ 上次相遇还是在三无客栈，至近算到他让彩羽带话之时。但无论怎么算晏修他也应该回了赠经教当他的少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且上次在三无客栈时，他还一副恳切的表情，如今再见到她的时候却满脸不乐意不高兴甚至有怒火。 ——她踩他尾巴了？ 不能够，毕竟晏修是个人修，没尾巴给她踩。 主要是她也没觉得脚下硌得慌。 姬无曲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是不是刚才他在和胡姬幽会，然后被她们一行人给打扰了？ 也不能够，毕竟方才还有个鸳冥，他们不应该当着鸳冥的面幽会。 姬无曲又合计了一下……莫非，可能，大概，也许，晏修他是来和鸳冥幽会的，胡姬旁观。 结果她们一来，鸳冥走了，胡姬乐了，晏修生气了。 这样一来，结合前后，便什么都解释通了。 晏修长身立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他眼眸凌厉，直直戳在姬无曲身上，似要把他洞穿。 ……这女人，刚才铜镜中出现了个赫连九霄，现在，她竟然又被别人抱着过来？ 她进来这么久，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却也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不会在乎他情绪如何，即使他吃醋了，生气了，她也无动于衷。 呵。 也对，她的傻丫头阿凝，早死在赠经教北林了。 ——让他打死的。 罢了。 晏修怒火转为深深的无奈，缓缓阖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两息之间，便变回了平静模样。 他道：“我此次来，是为接你回家的。” 姬无曲垂眸时扫见一边的空榻，也就是鸳冥离开之前坐的那个。 她不愿多言，便拉着连宁走过去坐下。 彩羽瞥了晏修一眼，本想骂两句。但看见师叔祖的动作，便自觉地跟在两人后边，也过去坐着了。 姬无曲叹息一声，没接他的话。只问，“你怎知我在这里？” 晏修看着两人并坐在一起，心中不适。便只淡淡回道：“猜的。” 他这话倒是十分可信，毕竟无论如何，在这大荒古界，他是最了解她的几人之一。 尤其是在认路方面。 晏修此刻立在这里，或是因为幻境被毁，他在她们之前寻到了暖阁。亦或是他本身便与胡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论如何，姬无曲不愿细究，她只道：“待我们事毕，便去赠经教。” 她这话的意思是，我们自己去，不用你接不用你带，你该干嘛干嘛去。 晏修闻言却笑了，挑眉道：“你识得路？” 姬无曲直接仰靠在自家师父身上，道：“他识得。” 连宁明显被姬无曲语气中的小骄傲给顺毛了，原本冰寒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暖意。 晏修笑意不减，只是其间夹了些危险的气息。 他眯了眼睛，声音有些低沉，语气听不出喜怒，道：“姬凝，我会吃醋。” 姬凝：“……”画风转变太快而我脑子转的太慢。 彩羽：“……”还要不要脸了。 连旁边一直看戏的胡姬，闻言之后面上也多了几分兴味。 周若嫣意不在他们的对话上，她只想找到她兄长，然而这句话钻到她的耳中，让她也不由愣了愣。 唯有连宁依旧没有表情，只是刚刚浮现出来的暖意瞬间崩裂。 他抬手便是几道风刃，带着凌厉而嗜血的气息，极速逼到晏修身前！ 晏修敛眉，并未轻敌，直接便祭出天恕，朝那几道风刃劈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几道风刃一息便被打散。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试探小招，马上便要结束之时，却见方才被打散的风刃如同死灰复燃般，瞬间便又凝在了一起！ 它们盘旋凝聚，转瞬便成了一道极小的风龙，嘶吼着攻向晏修！ 然而异变太快，根本来不及众人反应。 这道风龙冲向晏修，如同漆黑的深夜突现电闪雷鸣，若想躲避，太难。 而它，本就是朝着晏修的眉心而去的！ 虽然这只是连宁一小招，然而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也是个杀招。 晏修还未来得及动作，这风龙已经到了他眼前。 骇人的气势带着强者的威压，逼得他魂海几欲动荡！ 根本来不及躲避，若想活命，只得硬接这一招。 晏修手间结印，同时身体急速爆退，取天恕与之硬抗。 对峙不过一息，风龙便带着径直劈裂了天恕，势如破竹！ 它尤不满足，顺着天恕之向，嘶吼一声便直接攻进晏修体内。 晏修被击中，本是倒飞而去，然而暖阁虽大，却不是打架的地方，故而至此便退无可退。 他的身子被直直打在了墙上。 晏修努力稳住身形，借着墙力使自己不致倒地。 他脸色惨白，却极力让自己不吐血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连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口，淡淡道：“你没资格。” 晏修脸色难看，他竟没想到，这个男人实力这么强。 云淡风轻的一招，便使得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得硬生生接下。 能这样轻描淡写便把他伤到这种程度，这个人最起码是个尊者级别。 晏修服了丹药，回了些血色。 他凝视着连宁，面色淡淡，道：“有没有资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姬凝她爱的，不是我晏韬，也更不是你。 连宁又是一击。 然而这下没有落到晏修身上，却被一道风劲给扛住瓦解了。 姬无曲这道风劲不属于暖阁中的人，却是不知出处。 连宁没有继续出手，只淡淡道：“鸳冥。” 姬无曲了然。 这时胡姬开口，依旧是那么个慵懒的调调，道：“哥哥若要杀人，出了我暖阁再说，可否？胡姬还想住一阵子，莫要脏了我地方。” 虽然没有根据，但姬无曲总觉得，鸳冥出手救晏修，该不是只为让暖阁不染血污。 第92章 所谓兄长 第92章 所谓兄长 无论如何，师父若是跟晏修打，没有意外的话，那就是一息伤之，两息杀之。 要是和鸳冥打，分出个胜负来便要费些个时间。 姬无曲给自家师父顺了顺毛，拉着他回了榻上，毕竟么，打架多累啊。 其实，她没有想过晏修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会让师父有这么大的反应。 当然，可能对于师父来说，这也不算很大的反应。 比如在冰洞中时冰城也有幸得到了这个待遇。虽然她觉得冰城那是自找的，完完全全作得一手好死。 这次晏修作的死其实不大，也没有什么不敬之举，故而他被打有些出了姬无曲的预料。 主要是，姬无曲发现自己竟然十分不厚道的，有些小愉悦。 此时，胡姬又道：“戏也看得差不多了，现在几位也该说说来意了罢。唔……那个差点吐血的小子不用说了，他刚才说他是来接人的。” 晏修闻言，神色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又服了枚丹药，脸色勉强恢复如常，便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缓缓走回过来。 姬无曲往周若嫣的方向过了一眼，随后道：“陪这位道友来寻兄长。” 闻言，周若嫣身形一震，眼眸间有些激动和迫不及待。 她等了这么长时间，既想提醒他们寻兄长一事，又不敢言语，便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如今听见这事终于开了个头儿，周若嫣心跳都快了些许，紧张得手心有些冷汗出来。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抬眸看向胡姬。 即便蒙着面纱，但能看出来胡姬是在笑的。她道：“小妹妹，来我这儿寻兄长么。” 周若嫣闻言，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道：“我兄长是来锦城寻朋友，才杳无音讯的。” “兄长么……啧啧，姐姐我瞧着，妹妹是来寻情郎的吧。” 周若嫣眼神闪烁，似是被道破了心思，不知该如何接话。 胡姬又道：“怎么能喜欢自己的兄长呢。胡姬竟没看出来，小妹妹柔柔弱弱的，胆子倒是不小，这可是禁……” 不待她说完，周若嫣便慌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兄长非我父母亲生，与我并无血缘。” 胡姬笑道：“莫慌，小妹妹莫紧张，姐姐是好人。” 姬无曲：“……”南羌师兄以前喜欢这个调调？ ——这厮要是好人，那她也敢说自己是好人。 然而周若嫣吃她这一套，当时还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试探着言语，道：“那……” 胡姬道：“唔……小妹妹，你兄长生的俊么？” 周若嫣脸上泛起两坨红晕，敛了眉眼，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蝇，道：“嗯……兄长生的……极为好看。” 姬无曲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醉橘，毕竟当时几树呢，不是她们一晚上能吃完的。 姬无曲把醉橘分给彩羽和连宁，三人边吃边看戏。 只见胡姬又道：“至我锦城的男子，只若模样不错的，姐姐都记得。说说你兄长的模样罢。” 周若嫣总觉得这话没有错漏，但是听到之后，总感觉这话不顺耳。 但她还是道：“兄长样貌一时难形容出来，不若我画一副兄长肖像……” 说着，也不待胡姬说话，便自顾自拿出笔纸，开始动作。 她做起这事来明显轻车熟路，下笔时万分专注，却也速度不减，想来人家平时是不少画像思人的。 胡姬并不阻拦，只眯了眯眸子，看向一干吃醉橘的观众，目光停留在姬无曲身上。 姬无曲抬眸，同她对视。 半晌之后，她拿起一枚醉橘对胡姬示意，好心问道：“你要么？” 胡姬笑着摇了摇头，只道：“听闻无曲道尊有一琵琶名为千魇，不知可否给胡姬瞧瞧。” 姬无曲心道果然，南羌师兄说的话信不得。 幻境之时她曾拿出过千魇，若是胡姬能有办法看到幻境中的情景，那人家估计认得上面的弦是南羌师兄给她的定情信物。 南羌师兄当时怎么说的来着，说什么魅魔那么多，胡姬哪认得出这是谁的头发。 啧啧。 姬无曲便十分实诚地道：“否。” 胡姬眼眸中透出了些危险和凌厉，笑道：“听闻无曲道尊有一师兄，名唤南羌，道尊可知，你师兄同我是什么关系。” 姬无曲心道，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老相好么，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她只道：“听闻，关系匪浅。” 胡姬还要说什么，正巧这几句话的功夫，周若嫣已经把像做好，道：“画好了。” 众人便把目光投过去。 只见周若嫣正在看着自己的画作目不转睛，眼中全是迷恋，嘴角也漾起了笑意。 随后，她便把画展示给众人看。 这画明显由于时间仓促，并未过多处理细节，但上面的人像已然被勾勒出轮廓。 但凡见过画中人，必能认出。 画虽然简单，却能看出来是个极好看的人。且作画之人用了心，故而还能从画中看出几分这人的风骨来。 恰是公子如玉，世无双。 然，一众人见到这画，大多是无言以对。 连宁目光平静，没因这画而有什么面色波动，他剥着醉橘，时不时地给姬无曲喂几个，一直不语。 晏修长身而立，目光死死盯着连宁剥橘子喂橘子的手，没有分神给那副画。 姬无曲见到这画时神思有几分呆滞。 ——画上的这货…… 彩羽一脸不明所以，看看画像看看周若嫣，显然这事很烧脑。 胡姬也有一息的呆滞，而后便笑了起来，神色间有几分意味不明。 她语气间多了不少兴味，道：“小妹妹，这就是你的……兄长？” 彩羽被她的话拉回了神，反应过来，直接道：“师叔祖……这不是我南羌师伯祖么？” 醉橘微凉的触觉在唇上，姬无曲回了回神，道：“嗯。” 瞅着这周若嫣一脸迷恋，姬无曲真是无话可说。 却是不知，那厮怎么成了周若嫣的兄长，且听她的意思，她兄长是近一个月才消失的。 然而她南羌师兄最近都在万妖峰，应该是没时间出来浪吧。 且，她总觉得她南羌师兄对紫寒师姐是认真的，该……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吧？ 周若嫣闻言，有些错愕。 师伯祖？ 第93章 师叔祖夫 第93章 师叔祖夫 彩羽一直唤无曲道尊为师叔祖，那她的师伯祖应该是无曲道尊的师兄。 她蹙了眉，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看着这三人的反应，她莫名也觉得彩羽没有说谎。 难道是无曲道尊她师兄同兄长模样很像？ 她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像都画好了，只须问一声便可。 便对胡姬道：“你可见过我兄长？” 胡姬笑了，声音一贯慵懒，却听得周若嫣一阵心慌。 “见过，怎么会没见过……每天晚上都见呢。” 姬无曲：“……” 彩羽：“……”所以她一语成谶？她兄长真成了胡姬的入幕之宾？ 周若嫣脸色变了变，道：“你什么意思？” 胡姬不语，只缓缓抬起素手，拍了拍掌，缓缓道：“阿林，出来。” 随着她声音落下，原本平整的墙壁蓦然出现一扇门，随后，有一人缓缓推门而出。 这人身形高大，是个男人。他墨发未束，随意披散下来，遮住肩，也半掩住结实而野性十足的腹肌。 他身披浅蓝色的纱衣，但这纱衣几尽透明，比没穿更加魅惑。 姬无曲看着他这张脸，妥妥的南羌师兄。 然而他的眼眸却无神没有焦距，看起来十分空洞，没有她南羌师兄的神采风雅，也没有他惯有的笑意表情。 然而他顶着她南羌师兄的皮囊，这副打扮…… 这不是重点。 姬无曲瞧着他脖颈间的吻痕，从锁骨到腹肌，一路蔓延而下，透着暧昧的气息。 她脸上有些发烫，不由想顺着吻痕往下看去。 蓦然一双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随后听见连宁微怒的声音：“给他穿上。” 听着动静，应该是她师父扔了一件衣袍过去。 伴着胡姬的一声轻笑，姬无曲便又能视物了。 只见到彩羽怔怔出神，依旧盯着阿林的脸，即使人家现在已经披了袍子。 姬无曲戳了戳彩羽，好心提醒：“彩羽啊，你流鼻血了。”还十分体贴的递了个帕子过去。 彩羽木然接过帕子，木然地擦了擦鼻血，依旧木木地盯着那张脸看。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道：“师叔祖……这人是不是南羌师伯祖啊，这，要人命啊……” 这副皮囊是她南羌师兄的不假，但是，她虽然觉得师兄道貌岸然伪君子，可是人家到底也是伪成了君子的……这副样子着实不像话。 她师兄虽然温润有理，但也是实打实的大男人，且人家内里的心黑的很，哪能这么乖的给个女人摆弄。 这个被唤作阿林的人，眸无焦虑皮无生气，看起来与傀儡无异。 除皮相外，这人丝毫气场也无，比不上他南羌师兄的万分之一。 ……当然要比南羌妖娆很多。 难道这人真的是周若嫣的兄长？可世间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连宁怒气不减，不知是对彩羽说，还是对姬无曲说，淡淡道：“残魂而已。” 姬无曲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师……连宁。” 连宁道：“可能屹林曾遗失过一丝魂魄，机缘巧合下有了生命。” 姬无曲恍然。 二十多年前，她和南羌师兄去一处秘境玩，期间南羌师兄是被吞了丝魂魄。 一直到现在也未找回来。 原来不知有什么巧遇，它变成了生命，也怪不得南羌师兄一直寻不到它。 这么一算，很有可能二十多年前它变成了个婴儿，被周全捡回到家，抚养成人。 而这人不过一缕孤魂，胡姬很可能摄了它的神智，养成了……所以，他才会是如今的模样。 彩羽依旧不明白，便问道：“所以，这人到底是不是南羌师伯祖？” 连宁：“不算是。” 彩羽长舒一口气，道：“师叔祖夫，你拯救了我的人生观。” 姬无曲：“……”你毁了我的人生观，师叔祖夫是什么东西？ 连宁闻言心情稍好，道：“无妨。” 姬无曲：“……”有妨…… 不过，其实，可能，她听着那个莫名其妙的“师叔祖夫”也挺顺耳的。 她们这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虽然惊愕，却也还算淡定，那边周若嫣已然脸色惨白。 她一直盯着阿林的脸，口中不断喃喃着：“兄长……” 她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半晌没有动作，眼睛也一直睁着，半晌没有眨一下。 胡姬依旧是那副表情，连宁和姬无曲三人的对话她全部都听着，看着他们不再多言，便道：“哥哥好眼力啊。” 她眯了眯眸子。 大荒古界这么多修士，没听过有哪个尊者唤作连宁的。 却见此时周若嫣仿佛回过味来，她看着阿林空洞的眸子，依旧道：“兄长……” 然而这次她却是落下泪来，原本总是泛着楚楚可怜的目光突然充斥了怨恨，她不顾一切地扑向胡姬。 一边扑过去，一边歇斯底里地吼：“你对我兄长做什么了？你个毒妇！” 然而，当她终于至了胡姬所在的床榻上时，却发现胡姬早已不在原位了。 倒是她自己，没扑到人不说，却绊了一脚，倒在床榻上。 看她的样子，该是磕到腿了。 然而她却仿佛不知痛，踉跄站起，迅速寻着胡姬的方向。 没有寻到胡姬，却看到了阿林。 他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却又茫然的看着她。 周若嫣与他对视，便也来不及寻胡姬了，慌忙向他那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看着他，问：“兄长，你怎么了兄长……” 然而眼看就走到他跟前了，却又是一个踉跄。 慌忙之中她想拽着阿林的衣角寻个支力，却不想把他蔽体的袍子和纱衣一同拽了下来。 姬无曲：“……”你再这样我可要往下看了。 彩羽没说话，只是又流了两行鼻血。 周若嫣的脸和眼睛被袍子盖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连宁看着姬无曲脸上忽现的红晕，皱了眉，明显怒了。 随后伸手一击，阿林便似灰飞烟灭般消失不见。 底下的周若嫣似是被波及到，晕了过去。 彩羽又拿帕子擦了擦鼻血，问：“师叔祖夫，阿林他人呢？” 姬无曲没说话，只是看着连宁，明显也是想问这个。 “在这里。” 它们这才知道，连宁应该是把阿林变回一抹残魂，收进瓶子里了。 胡姬又出现在原先的榻上，她凝视连宁，眸光中几分笑意几分寒意，道：“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第94章 那我便放心了 第94章 那我便放心了 连宁看着她，神色不变，道：“做个交易。” 胡姬闻言，道：“哦？如何？” 两人便息了声音，姬无曲觉得，他们应该是神识传音了。 师父的表情一贯是没有表情，所以看他看不出什么来。 但看胡姬，虽然依旧是笑着，但是明显现在愉悦了很多。 一息之后，只见两人双双向对方抛出一物。 胡姬抛给连宁一枚玉简，连宁把手中的小瓶子抛过去。 姬无曲：“……”我可以理解为师兄被卖了么。 随后胡姬看向姬无曲，笑道：“麻烦无曲道尊同屹林道尊说一声，他的遗失的魂魄在我胡姬这里。” 彩羽小声道：“师叔祖，师叔祖夫好像把师伯祖卖了。” 姬无曲：“彩羽啊，你鼻血没擦干净。” 彩羽想说重点不在这。 然而她转瞬看见她家师叔祖转头对胡姬道：“好。” 彩羽不言语了。 ——因为她明白其实是这夫妇俩一起卖的南羌师伯祖。 卖就卖了吧，反正其实感觉，人家胡姬挺喜欢师伯祖的。 毕竟，那些吻痕…… 姬无曲：“彩羽，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彩羽又默默擦了擦鼻子，道：“可能，师叔祖您老人家给我吃的丹药太补了。” 姬无曲了然，随手又给她塞了一颗。 毕竟么，流了三回鼻血，还得补补。 胡姬道：“听闻，南羌在万妖峰追求女子？” 姬无曲想了想，虽然没了那缕魂魄师兄依旧活的好好的。 但是无论如何，既然知道了去向，也该魂归原位，不然，万一哪天真因此出了茬子就得不偿失了，故而，她觉得她说话得注意点儿。 便道：“却不知你从谁那听闻的，放心罢，没这回事。” 胡姬笑了，道：“南羌真是找了个好师妹……我是听南羌说的。” 姬无曲道：“这样啊……可能，这是我师兄为了让你吃醋而说的谎话，作不得真。” 胡姬笑意不减，道：“他追求的那女子，可唤作紫寒？” 闻言彩羽眨了眨眼睛，心道尴了尬了。 连一旁从始自终犹如雕塑的晏修眼中都染上了笑意。 惟姬无曲和连宁一直一本正经，表情不变。 姬无曲道：“嗯。” 每次出现类似这种情况的时候，彩羽都深觉自己还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磨练，比如脸皮。 胡姬没有理会那么多，甚至眉眼间笑意更浓，神色间也更愉悦。 她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随后飞身起，不见去向。 彩羽道：“她不是说要住在这里的么，还不让脏了她的地方。” 说完这话，她瞥了一旁的晏修一眼，明显这话是用来挤兑他的。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侧脸，没注意到彩羽的小动作，只道：“她留下来，是因为这里有我师兄，她现在走，是因为别处有我师兄。” 彩羽被绕的有些晕，也不管挤兑人不挤兑人了，问道：“所以，胡姬是去找师伯祖了？” 姬无曲：“我猜不是，她应该是等着师兄去找她。” 彩羽又问：“她说的是真的啊？” “什么。” “就是，她说师伯祖在追求我师祖的事。” 姬无曲又道：“彩羽啊，你鼻血又没擦干净。” 彩羽：“……”我不问了。 晏修此时开口，道：“姬凝，同我回去罢。” 姬无曲没有表情，只道：“嗯。” 她的声音落下，便明显感觉到她师父周身寒气逼人。 彩羽问道：“师叔祖，你为什么答应了啊？” 随后，当真面无表情的姬无曲看了貌似面无表情的晏修一眼，回道：“既然晏修道尊放下身段来接人了，那么必定有套路等你钻，去瞧瞧也好。” 连宁寒气稍敛，难得开口，道：“嗯。” 彩羽眨了眨眼睛，默默不说话。 她不知师叔祖把话挑明了说是为了气晏修，还是单纯的在叙述这个事。 ——然而她总觉得师叔祖把此番话目的是为了给师叔祖夫顺毛的。 姬无曲看了看表情稍霁的连宁，莫名有些安心。 她也不知为何，感觉到自家师父不甚愉悦时，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压抑。 她说的正是她的想法。她也不知为何，她一刻也不想耽搁，想也没想便把这些话脱口而出。 甚至就算让晏修知道她的想法之后，会把套设计的更加牢固也无所谓。 似乎是为了解释什么……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要解释什么。 但是感觉师父寒气回暖了些，她便深觉自己做的太正确了。 晏修脸色有些发暗，但却神色间并没有什么不妥，只道：“走罢。” 几人正欲动作，却闻旁边一丝微弱的声音。 “……等，等等我……” 众人看过去，正是刚刚晕过去的周若嫣。 此刻她适时扒开了双眼，神情有些惶然无措。 姬无曲抚额，她差点忘了这个姑娘了。 她走过去把人扶起来，发现这姑娘又恢复了先前花朵般柔弱弱的模样。看来晕了一下，倒让这孩子清醒了不少，晕的好。 姬无曲道：“我们要往南去，你回家罢。” 周若嫣握着无曲的手，眼神坚定，道：“我不回去，道尊，你们带上我吧！” 无曲闻言，笑着把周若嫣的手拨拉下去，眼神真诚，道：“我们不带上你，孩子，你回去罢。” 却没料到，周若嫣闻言，登时便跪在姬无曲跟前，抓着她的衣角，道：“道尊，您带上我吧，您去哪若嫣去哪。您，您要是不带上我，我便就长跪不起了！” 姬无曲被这举动弄的有些摸不清门路……这孩子莫不是晕傻了，这算哪门子威胁。且不说长跪不起这事可信度不高，再说这孩子长跪不起，跟她无甚关系罢？ ——暖阁又不是她家的。 而且现在人家胡姬好像也不打算要这地方了，这姑娘跪在这真的不碍手。 彩羽看姬无曲不言语，以为她动摇了，抱起她家师叔祖就走。 她余音还留在暖阁里。 “你愿意跪，就跪着吧！” 连宁和晏修自然也不在这多停留，随着飞驰而去。 惟留周若嫣一人默然不语，她眼神明灭不定，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也被她用力憋了回去。 她双拳紧紧地攥着，许久没有起身。 暖阁寂静无声，她和满阁铜镜渣滓，一起被留在了这里。 ……还有不远处摊落着的，她兄长的肖像。 第95章 风家 第95章 风家 姬无曲感受着耳旁呼啸的风声，再次感觉到了修为的重要。 瞅瞅眼前这个孔雀妖，劲儿多大，抱她跟抱鸟儿似的，一提溜就起来。 直到连宁踏到了彩羽身前，她才把人放下。 即便如此，彩羽依旧苦口婆心道：“师叔祖，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才不可能长跪不起呢。” 姬无曲认真地问：“我像听进去的么？” 彩羽瞅了她半晌，憋出来一个字，“像。” 没办法，她师叔祖长的太面善了。 连宁走到姬无曲身前，抬手触了触她的耳朵。 姬无曲心中攸然一跳。 只听连宁道：“不冷就好。” 姬无曲：“……”所以您老人家只是看看我耳朵有没有被吹冷？ 您老人家羽毛挂我脖子上抗风挡雪的，能被吹冷才奇了。 即便她不冷，也能感受到师父指尖的热度。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耳朵被师父的手尖带得有些发烫。 连宁心情愉悦了。 晏修看着姬无曲粉得发红的耳根，皱了眉。 若铜镜中所见不错，她现在所爱该是赫连九霄才对，但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或是姬凝学会了沾花惹草，或是姬凝同这男人在逢场作戏，又或是她并不觉得此举很暧昧。 ……也或者，爱之幻境中的“爱”，并不只算男女之情。 或许她对赫连九霄只是徒儿对师父的孺慕之情而已。 想及此处，晏修眸子里的冷意褪去几分，只沉声道：“在锦城费了不少力气，赠经教风家离这里最近，去歇息一下罢。” 这次竟是连宁回了他，虽然只有一个淡淡的“嗯”字。 姬无曲微讶，但省了开口她也乐得自在。 彩羽自从看到自家师叔祖被摸耳朵之后，便全程掩耳盗铃，捂脸不捂眼。但听到晏修这句话之后十分实诚的问：“师叔祖，你说他是不是开始给我们下套了？” 姬无曲道：“嗯。” 晏修闻言却笑了，他看着姬无曲，眸间尽是愉悦。道：“那，还去么？” 连宁不着痕迹地踏出一步挡在二者之间，把平静的目光打到晏修身上，道：“去。” 晏修看着他，笑了笑，随后飞身上空带路。 连宁带着姬无曲，后面跟着彩羽，去往风家。 所谓的近，也不过是相对近而已。风家它是属于赠经教的，总归在赠经教势力附近，再近又能近到哪去。 况且，都已经到风家了，去到主教又差得了几刻时间。 故而，晏修既然想要带她们去风家，那么必定去风家会有什么幺蛾子。 姬无曲从未来过风家，也没见过风家人。但是赠经教全部的地方，她唯有对风家印象好一些。 其实姬无曲觉得，师父也是因此才同意让她来风家看看的。 ——因为英娘就是风家人。 这是姬无曲拿回母亲骨灰之后打听到的。 英娘曾受过言华的恩，两人交情很不错，但毕竟英娘天赋有限，年命没有那么长久。 英娘嫁过人，也不是个什么好归宿，儿女也已不在人世。她身心未亡，却尽是疲惫。最后跟在言华身边每天散步逗鸟准备了却余生。 然而言华诞下姬凝之后却殁了，她便担了姬凝乳母的职务，对姬凝呵护备至。 当年言华身死，她已是落下了心病，当她把身心全都扑到姬凝身上之后方能有个念想和牵挂，用以生存。 晏修把姬凝失踪的消息和原因告诉她后，她终是没熬住，吐血而亡。 姬无曲随着师父一起去取母亲骨灰时，便得到了这个消息。那时英娘骨灰牌位均已归了风家。 她也是此时才知道有关英娘的这些事。 她从未听英娘说过风家的不是，只听她夸赞过风家刀法是多么快多么精，便也知，其实英娘是念着家里的，故而她觉得英娘牌位立在风家，也算有了个归宿。 这些年，一来，风家对姬通忠心不二，她却同姬通有些恩怨，故而不愿踏足。二来她总觉得，是她无知犯傻，才让英娘失了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念想，以致身死，故而愧疚心痛，总没有勇气来这里看一看。 后者算是心病了罢。 今天，隔了百年，她也终于能再见到有关英娘的东西。 她的家，她的牌位。 故而，姬无曲是抱着很复杂的心思到这里的。 然她们到的时候，人家家主风狂亲自出门迎接。 她瞧着人家风狂看起来非常憨厚，长的非常喜庆，像个福娃娃老头儿。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能使得一手嗜血快刀。 里面的人十分和善，同英娘一般，教姬无曲看了很亲切，故而她原本心中的紧张之感也去掉了不少。 他们妥妥的被请进干净的客房，作为上宾招待着。 姬无曲在被分到的房间里呆了很长时间，也终是没有勇气去拜一拜英娘。 她稳重了这些许年，在此刻却如同被猫挠心抓肺，乱而疼。 姬无曲最后十分没出息地不再想它，转而给南羌师兄传音报信儿。 “师兄，你丢了的那缕魂魄，给找到了。” 南羌回的很快，听着语气好像十分不错，道：“果然哥哥没白疼你，啧啧，等你回来给你买肉吃。” 姬无曲心道，你是不知道你魂儿丢了啊，还有心情想肉。 “老哥哥啊，找到了，但是没拿到，现在落别人手里了。” 这次南羌过了一会儿才回，道：“……落谁手里了？” “胡姬。” “……” 姬无曲以为，照刚才回音速度来推算，她师兄得明天才回她。 然而事实却是他师兄两息之后便回了。“无曲，你平时欺负哥哥我的那些本事都失灵了么。” 语气不是一贯的潇洒风流伪君子，而是带了些幽怨的意思。 姬无曲想说，既然你都说了是欺负你的，那自然是用来欺负你的，用别人身上不灵。 最主要的是，她没法抢啊，南羌是让师父卖了的，她怎么抢。 甚至姬无曲十分不厚道的觉得，既然师父卖了他，那自然有他卖的理由。 姬无曲没有把师父卖人的事抖落出来，自然也就没提及她这种盲目崇拜的心理。 她只适可而止地提点了一下。 道：“师兄，当时师父在场。” 南羌这一听可不就想了么，师父在场，跟胡姬要个东西有什么难的。 第96章 亲师父亲师妹 第96章 亲师父亲师妹 可见师父压根没打算管他这档子事。 他不管，那他家小师妹便也就不会管……合着，人家俩人就没打算看在师门面子上捞他个魂出来。 这是亲师父么。 这是亲师妹么。 啧啧。 南羌随后没说话，只在传音里留了一声幽幽长叹，发了过去。 姬无曲总觉得人家胡姬对师兄余情未了，早点把事解决了也不错，反正胡姬不能把师兄魂儿给吃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啧啧，没办法。 且她更是觉得，其实师父把师兄卖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时，他穿的太骚气了…… 这话姬无曲没法说，只能同南羌一样，发过去声幽幽长叹。 因着这么多年的交情，姬无曲又回道：“不是师妹不爱你，只怪情况太复杂。不是师父不爱你，怪你穿的太凉爽。” 如今的南羌只是觉得这话没头没尾的，听着一点儿也不押韵，他没理会。 待他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明白了这话简单直白而又粗暴易懂的意思时，他一连劳累而又幸福了三天。 这是后话。 姬无曲感受到了他家南羌师兄深深的怨气之后，感觉心里好受很多。 ——毕竟现在不是她自己心情糟糕了。 就在这时，姬无曲听到了一阵叩门声，打开门一瞧，晏修。 有些意外，毕竟她以为是彩羽。 此时已经入夜，皎白的月光打下来，落在姬无曲身上，平白为她这个人蒙上了一层清冷寒光。 晏修看到了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意外和未来得及掩藏住的茫然，不由笑了起来，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姬无曲的手还没有离开门，闻言没有犹豫，直接便要关门。 晏修见此，笑意不减，抬手摁住了门，以防无曲把门关上，随后道：“更深露重，不请我进门一叙么。” 姬无曲看了看他，淡淡道：“更深露重，请早回罢。” 晏修不但不急不恼，反而更加愉悦，眯着眸子，道：“有劳挂心，无碍。” 姬无曲仔细瞧了瞧他的脸，奈何实在看不出来有多厚。 晏修由着她瞧，半晌之后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姬无曲心道，你故意放那么个话给我，不就是料到我听了之后会来么。 见她不语，晏修便又道：“你来是想杀四个人，对么？” 姬无曲看了看他，不大明白他这四个人都是怎么算的。 她来是想解心结的，故而杀了谁她心里痛快，她自然便要杀谁。 她不愿多加猜测，便直接问：“晏修道尊所指，是哪四人？” 晏修盯着她，道：“姬通，晏菁菁，姬毓，还有……我。” 姬无曲了然，晏修是把赠经教中与她丹田损毁有关的四人搁在一起了。 她听说姬通病危才来，只是因为如果病危，姬通他就蹦跶不起来了，她这时回来赠经教会相对少些麻烦。 如同在枭鹤洞府，她若是早一些知道姬通病了，她早把姬毓杀了。当时没有动手，无非也就是顾及姬通而已。 她在姬通面前有自保的能力，她的五个徒儿却不尽然。 万一姬通为寻仇要了她哪个徒儿的性命，那便得不偿失了。故而姬无曲从取回母亲骨灰之后便一直未有动作。 毕竟一个尊者的实力不是可以随便忽略的。 晏修自然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姬通病重的消息告诉姬无曲。 他所料不差，姬无曲来了。 但是晏修列出来的这四个名字里头，却有姬无曲不想动手的人。 她便直言，道：“我并不想杀你。” 晏修闻言，眸光有些波动，但是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又听姬无曲道：“我也不想杀姬通。” 他眸子里那微不可查的波动瞬间便又消失不见，似是没有存在过一般。 他只问道：“为何？” 姬无曲并不知这需要什么理由，不想就是不想而已。 她总觉得，无论如何，杀父都是十分丧心病狂的事情……即使她从未把姬通当做自己的父亲，姬通也没把她当做是他的女儿。 然而姬通能丧心病狂地要她性命，她却不想如他一般。 人么，狠也要有个底线。且，她不觉得姬通值得她做出弑父这种大不韪之事。 至于晏修么，她对他并无甚旧情，但也不想杀他。 再者，据实来说，杀一个晏修，可能要比杀一个全盛状态的姬通还要困难。既然不想，又不顺手，打他主意作甚。 姬无曲并没有把这些说给晏修听，只是等着他什么时候把手松开，她好关门。 晏修等不到回答，便只当她是因为心软。随后他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道：“我见今日你对那女人下跪无动于衷，本以为你变的狠了些，却不想还是这副心性。” 姬无曲真心听不出这句话是褒是贬，所以也就没接话。 却听晏修又道：“姬凝，你这样心软，容易吃亏。” 姬无曲从来都弄不清吃亏的定义，也不知如何算做心软，然而她并不觉得晏修是讨论这些问题的合适人选，便跳过了。只问：“所以呢。”你是想表达什么。 ……然后晏修不说话了。 姬无曲借着月光看着面前晏修的脖子，感觉看上去挺结实的……真想上去砍一刀啊。 晏修看她失神，不知她在想什么。半晌，他又开口，道：“如果可以，先留着姬毓和晏菁菁的性命罢，她们还不到该死的时候。” 姬无曲问道：“你留着有用？” 晏修敛了眉眼，依旧看不出情绪，道：“嗯。” 姬无曲只想送四个大字给他。 ——关我何事。 然而她又觉得还是莫要对牛弹琴了为好。 晏修看着她，认真道：“待时机成熟，我定把她们绑了送到你跟前来，由你千刀万剐。甚至，你想杀了我，我也绝不还手。” 姬无曲笑了。 她信晏修说的是真话。 毕竟人家说话很严密，说的都是活话。他不还手，他却没说别人不还手。 到时姬无曲真想杀他，他随便带几个修为高强的护卫，拎着他就跑了，根本用不着他还手。 这话本就是晏修的风格。 姬无曲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抬眸无他对视，笑道：“晏修道尊，本尊要你性命作甚。不若这样，我不杀姬毓二人，等时机成熟了，你在我跟前自毁丹田如何？” 第97章 为师陪你去 第97章 为师陪你去 晏修看着姬无曲，皱眉道：“别闹了，姬凝。” 姬无曲真想把门板拿起来砸得他脑袋开花。 ——谁闹了？ 姬无曲依旧笑容大方，目不斜视，道：“晏修道尊不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么。” 晏修皱着的眉没有舒展，沉声道：“既是如此，那么你出手之时莫怪我横加阻拦了。” 姬无曲无奈，阻拦就阻拦呗，你又不跟我交易。 晏修默叹，看着不再开口的姬无曲，道：“你就这么不愿同我说话么？” 这人从他出现到现在，这人能不开口则不开口，虽然一直笑着，却同他万分疏远。 她的手一直放在门边，若不是有他抵着，她早就把门关上了。 然而他问出的这句话，也同样没有得到回应。 晏修看着她，神情专注，眉头深深地绞在一起。道：“你可知，我为何明知时机不成熟，还要提前把消息告诉你么。” 姬无曲自然不知。 然而的确，若是晏修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打听赠经教的事。 且，教主病危，该是个绝密消息，晏修这样堂而皇之地把消息放给她，究竟为何，姬无曲还真猜不出来。 既然人家都这么问了，她便也想知道知道，于是问道：“为何。” 晏修盯着她，情真意切，道：“姬凝，因为……我想你了。” 姬无曲：“……”你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晏修没待姬无曲开口，便又继续说道：“来风家，也是为你。” 姬无曲敛眉低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若她再不言语，指不定这厮再说出什么肉麻的话来。于是她便道：“且不论你的话是否可信，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说到这里，她又抬眼，看着晏修，目光中淡淡，无悲无喜。 只是她这种表情瞧在晏修眼中，直教他的眉拧得更深。 他声音恳切，道：“丫头，我知你因北林之事伤了心，也知你对我失望……但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你，也定会让你的心愈合如初……等我，可好？” 姬无曲瞧着他深情专注的眉眼，听着他被微风吹得有些飘摇的话。明明看起来比百年前北林诉情意之时看起来还要感人，可她当真，心中一丝波澜也无。 姬无曲道：“晏修，你二百多年前就放弃我了。” “——还有，我的心早就在镜林山愈合了。” 晏修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清亮纯净，看不出杂质，也看不见波动。 可能是月光的映衬，她的眼睛要比平常还要清明，却看得晏修心中一痛。 他终是收回了抵着门的手，也挪了步子。 姬无曲看他不再怼门，当下便把门关上了。当门就剩一条缝时，依稀听到晏修一句话。 “姬凝，你总归会回来的，我等你。” 姬无曲手不停顿，把门关死了。 姬无曲叹了口气，她怎么那么笨呢，也没说中途把手放下。 人家怼门不嫌累，她胳膊会酸啊。 一回头，便看到了一袭玄衣，一张完美的脸。 姬无曲妥妥的被惊艳了一把，舔了舔唇，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而且又忽现我房间。 他师父不是吃了丹药变成连宁那张清冷的脸了么，怎么又变回来了。 赫连看着她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到跟前来。” 姬无曲听着熟悉的低沉嗓音，眉眼弯弯，巴巴地就走过去了。 赫连抬手，为她揉了揉胳膊，道：“不去看看英娘么。” 姬无曲的眸子间的笑意减了几分，但是此刻再想到英娘，却也没有被猫抓心一般的揪心了。 赫连修长的手指触着她的胳膊，让她感觉十分舒适温暖。 半晌无话，当赫连的手离开她的胳膊时，她问道：“师父，你知道英娘？” 赫连表情没有变化，只道：“嗯” 姬无曲却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在师父面前提过英娘。 她蓦然想起她与彩羽夜谈之后，噩梦之时，覆在她额上的暖手。 她一直觉得那是属于师父的。 而现在，她忽然觉得，是不是她回忆往事的时候，师父其实一直在听着，甚至当后来彩羽离开了，他还在。 她便试探着问道：“那天我同彩羽讲起往事的时候……” “为师在。” 姬无曲：“……”她那天应该是和衣睡的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彩羽她肯定是和衣睡的。 于是姬无曲便松了口气。 赫连抬手覆上了她的头，把融暖的温度传给她，声音低沉却柔和，道：“为师陪你去。” 姬无曲闻言，看向师父的眸子，心中稍安，不由轻轻点了点头。 姬无曲跟在师父身后，微风迎面，把师父的墨发吹到她的鬓前。 属于师父的清冽味道飘过来，姬无曲略有焦躁的心情也彻底静了下来。 姬无曲随着赫连到了风家祠堂。 英娘虽然算先辈，却未有大成就，辈分也说不上多高，于是她的牌位被放在了一个小角落里。 如其一生，无争，也不显眼。 然而她却是抚育了姬无曲姬无曲十许年的人。 往事历历在目，姬无曲在祠堂里站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在这站了多久，也就默了多久。 半晌之后，赫连开口：“把她的牌位带走罢。” 姬无曲回了回神，闻言有些疑惑。 她觉得，虽然英娘牌位不显眼，但在风家祠堂，她也会是愿意的。 且，英娘本来也不喜在显眼的位置。 姬无曲一向觉得师父的话都是正确的，然而此时也不由问道：“师父，有什么缘由么。” “嗯。”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既然师父这样说，那么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其实，把英娘带回镜林山和娘相伴，其实也并无不妥。 于是她便依言做了。 百年来未敢来看一看英娘，此时见到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出了祠堂，她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压抑。 姬无曲拽了拽师父的袍角。 赫连回头，低语道“阿凝，可是饿了？” 姬无曲点了点头，如实道：“嗯。” 赫连轻笑，道：“抬头看。” 姬无曲便对上了师父漆黑幽深的眸子。 问道：“师父，看什么？” 赫连不语，只默默地看着她。 第98章 连宁孝敬祖师爷 第98章 连宁孝敬祖师爷 和师父对视许久，姬无曲深深感受到了这张脸的完美。 师父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刻意收敛威压，虽然气场强大，但是奈何姬无曲感觉到的从来都是暖意。 故而，姬无曲此刻的心颤，只来源于师父这个人，师父这张脸。 终于，无曲败下阵来，开始默默把目光移向别处。 这一挪，她才知道师父让她抬头看的是什么。 ……师父背后的那个房间，可不正是厨房么？ 她一路魂不守舍地跟着师父走，也没看路。况且就算她看路了，她也找不到自己所住的客房方向。 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竟然被师父带到了厨房。 难道师父一开始就知道她会饿？ 赫连看到无曲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厨房，便道：“你心情不佳的时候，一贯想吃东西。” 姬无曲：“……是么。”好像是。 赫连带着她走进去，无曲才知道里面没有别人，唯有彩羽的身影在里面忙活着。 里面有个餐桌，上面已经摆好了好几盘菜。 彩羽一直在这里做吃食么。 姬无曲瞅着，莫名有些感动。 彩羽听到了脚步声，便知道是她家师叔祖来了，毕竟修士一般没有这么重的脚步。 彩羽边忙活着边道：“师叔祖啊您老人家等一下，马上菜就齐了。” 闻言，姬无曲顿时感觉心中一暖，刚想唤彩羽一声，正巧赶上彩羽回头。 只见彩羽一脸惊愕。 姬无曲见到她这个神情，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麻麻啊！……祖，祖师爷您怎么来了？” 姬无曲顿觉刚才的感动都是浮云。 彩羽这孩子的嗓门能穿透你的心灵，随后把人的一点温存击得灰飞烟灭。 幸运的是，这次她没被吓到。毕竟彩羽每次但凡嚷嚷之前，脸上必先有预兆，比如刚才的惊愕。 她若是这样，眼睛放大，表情呆愣，便是惊慌吼的先兆；她若是先表情凝滞，面露不屑，唇角勾一下，那么接下来必定怒气吼；他若是先放大眼睛，表情不可置信，嘴上挂着笑意，那么接下来便是喜极而吼。 若是什么征兆也没有，那就是平常无事瞎吼。 这次有了个先兆，但奈何姬无曲有了个心理准备没有身体准备，故而耳膜还是有点发痒。 姬无曲回道：“你祖师爷想你了，来看看。” 见彩羽眼睛又开始放大，姬无曲赶忙上去捂住她的嘴巴，随后夸赞道：“好孩子，你有心了。” 彩羽没嚷嚷出来就被她家师叔祖打断了，本就因此变得像丢了馅儿的包子般。 而后斜眼又瞟到了祖师爷如同深井之水般的脸，这次彻底哑火儿了。 她两只大眼睛看着姬无曲，意思很明显，就是在问：“师叔祖，祖师爷怎么来了。” 姬无曲也用眼神回道：“你祖师爷早就来了，还跟你学做饭来着呢。” 当然，她眼中的意思没那么易懂，彩羽体会不了。 最终彩羽只小心翼翼地完成了手中的活计，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姬无曲看着一桌子饭，有些感动的同时也有些纳闷，她记得，刚刚进门之时，风家十分热闹的。 来厨房这一路，却没有见到几个人。 姬无曲一边帮着彩羽摆放碗筷，一边问道：“彩羽，你在这忙活了多久了？” 冷静了一会儿，彩羽便也没有先前那么惊诧了。 虽然彩羽不知道，可毕竟连宁就是赫连么，和连宁共处了一阵子，她对于这种无形的压迫也能适应几分。 且有她师叔祖在旁边，她也看不到祖师爷什么冰冷的脸色。 故而彩羽现下还算随意。 她听到师叔祖如是问，便回道：“师叔祖莫挂心，多久都彩羽都甘之如饴。” 果然，师父在这就是不一样，这孩子老实了，不正常了，都能说成语了。 然而这孩子确实是没抓住姬无曲此言的重点，于是她便又道：“彩羽，你在这许久，可曾见到风家的人？” 彩羽闻言想了想，道：“没有啊。” 姬无曲蹙了眉，道：“她们都不吃晚饭的么，再大的家族，也该有未到辟谷期的修士罢。” 赫连看到姬无曲沉思的神色和微皱的眉，道：“先用饭罢。” 彩羽也附和道：“就是，先吃饭吧，或许人家都修炼去了。食物肯定没事，东西和碗筷都是我自己带过来的，师叔祖放心便是。” 姬无曲瞅着彩羽文气了不少，皱着的眉舒展开来，眼中也染上了些许笑意。 虽然她还是觉得不对劲。毕竟，刚刚进来的时候人太多，现在又没了人影，反差有些大。 修炼么，也不至于没有来吃饭的吧。 他们在镜林山时，师兄师姐早已经辟谷，她用饭时若是被他们闻到了饭香，他们也会嘴馋吃两口。 但她再一想，其实风家这样也正常。毕竟师兄师姐都不分晨昏，无需睡眠。而风家的人还是需要的，这么晚了，可能人家都去睡觉了。 姬无曲本身也是奉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句古话活到现在的，本身她就心大，现在饭都摆在面前了，她便不再想这些。 赫连依旧是那样沉静没有表情的表情，夹了些放在她的盘子里。 姬无曲一看，是藕。 就是她在万妖峰时，她师父喂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还记得当时她特别没出息地说：“还想吃那个藕。” …… 姬无曲蓦然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是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心里有些麻麻的，又仿佛心被戳了一下。 明明，当年师父亲手喂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牵了心的情绪。 难道，是她脸皮变薄了？ 姬无曲回过神来，把目光从师父修长的手上挪到别的地方，却不敢看她师父的脸。 扫到彩羽的时候，正看到这孩子一脸怔愣地看着这边，正是睁大眼睛想要嚷嚷的那种表情。 然而这次她嘴巴微张，却发不出声音，木了。 察觉到姬无曲的目光，彩羽回过神来，讪讪一笑，道：“哈哈，那个……师叔祖你尝尝这个藕，我师……那个，连宁道友亲手做的。” 彩羽本想说她师叔祖夫，后来脑子转了个弯，蓦然想起来祖师爷也在场。 谁知道师叔祖有没有带师叔祖夫见家长呢，她先帮师叔祖兜着点儿。 第99章 风狂和风狂 第99章 风狂和风狂 祖师爷居然给徒儿夹菜……着实给她整蒙圈了，差点把师叔祖夫抖落出去。 彩羽抬眸看了看他祖师爷，确定人家依旧面无表情，也确定周边没有冷气之后，才松了心。 她也有些纳闷，便又问道：“师叔祖，连宁道友呢？” 姬无曲闻言心道刚给我夹菜那个，看到没，就是他，他就在这。 然而她开口说的是：“连宁他有点事要忙，明天早上回来。” 姬无曲心想，忙，可不是忙么。 ——忙着换上一副完美的皮囊，忙着诱惑她这个不成器的徒弟。 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对她师父动歪心思。 想是这样想，姬无曲还是不由问道：“这个，是连宁亲手做的么。” 彩羽点点头，道：“嗯，本是五谷不分，柴米不通的人，学的还挺快。就是可惜了，他自己做的菜，也没能自己尝尝。” 姬无曲攸然觉得，面前这份菜万分珍贵。 她还记得，在醉林时，师父烤肉都不知道要放盐的，现在居然能成菜了。 至于让不让师父自己尝尝……还是她先尝尝罢。 味道竟是出乎意料的，好。 怎么说呢，与上次彩羽做的那份菜味道差了很多，可她更爱吃眼前这份。 她也攸然想起，她师父曾说：“毕竟，我的阿凝放了心意在里头么。” 当时她迷迷糊糊的，还要给师父讲讲什么是盐。 而现在，她忽然发现……原来真的可以把心意放在菜里头的。 而且，她觉得，她师父就是放了心意在这份菜上面。 姬无曲抿了抿唇，给师父夹了这份菜过去，道：“连宁不在，让师父帮忙尝尝罢。” 彩羽眯着眼笑了。 瞅瞅，还是师叔祖想的周到，这还没让师叔祖夫和祖师爷见面呢，先把孝心递上去了。 赫连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心下愉悦，眉眼间也有几丝暖色。 他道：“好。” 随后便是和谐的吃饭过程。 说是和谐，但苦楚只有彩羽自己体会的到。 这这对师徒面前，她竟然觉得自己好多余…… 饭吃的差不多了，她觉得是时候该刷一下存在感了，便找个话题说。 她道：“师叔祖，明天咱们要离开这里么？” 姬无曲道：“可能吧，毕竟，晏修他还没有什么动作。他总得坑一把咱们，才能让咱们离开。” 虽然晏修口口声声地说来风家是为她。 他的意思，应该指的是英娘吧，他也知她想来看英娘。 然而姬无曲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觉得晏修说的话，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也就是，他把她们带过来，是为她，却不全是为她。 她不信晏修没有别的意图。 彩羽闻言，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往他套路里钻啊师叔祖。” 姬无曲瞧着这孩子的模样，开口道：“嗯。” 晏修既然告诉彩羽姬通的事，便是诱着姬无曲回来，然而她的确上钩了，还是自己往钩上咬的。 他这样做，自然不是等着她过来，让她给姬通养老送终的。 既然他想要有后招，躲是躲不了的，便只有见招拆招了。 彩羽苦着一张脸，道：“师叔祖，你别又说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昂。” 姬无曲：“……船到桥头自然直么，急什么。” 彩羽：“……” 你开心就好。 无奈，她心性比起她师叔祖还差了些许段位。她没有这么大的心，便道：“师叔祖，你说的时候我还没觉得，现在回想起来，真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 姬无曲笑道：“彩羽，你说的时候我还没开窍，现在，我觉得这地方挺正常的。” 她这句话纯粹是逗这孩子玩，也让她安安心。 她真不觉得这地方正常。 彩羽无言以对，沉默半晌之后只得道：“咱们注意点吧，这里的人看起来这么凶，保不准半夜偷袭咱们。” 姬无曲想了想风狂那个福娃娃似的小老头，着实看着喜庆。 而且这里的人心性怎么样不说，看起来，都还算面善罢。 便问道：“看起来凶么。” 彩羽点点头，道：“凶！尤其是他们家主，光他的个头儿就绝对一个顶俩。” 姬无曲蹙了蹙眉，道：“彩羽，你看到的家主，长什么样子？” 彩羽有些纳闷，她们不是一起见的人么，再一想也了然，毕竟师叔祖这记性，忘了什么都不稀奇。 饭都吃完了，师叔祖忘了那家主什么样也是她的作风。 便道：“得比我高三个头罢，有些黑，眼睛特别凶狠，白多黑少，还有好多血丝在里面。嗯……笑起来也僵硬，一个大刀疤都快把脸贯穿了。” 姬无曲闻言，和自己见到的家主两厢一对比，这里头没有鬼才怪了。 她不由看向自家师父，才发现师父也正在瞧着她。 姬无曲压下心头小小的愉悦，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看到的风狂，是什么样子的？” 赫连递了杯水给她，道：“没有风狂。” 姬无曲一边喝水润着喉咙，一边咀嚼着师父这句话的意思。 结合彩羽和她所见，姬无曲低眸沉思，半晌之后缓缓把杯子放下，看着自家师父，道：“师父，难道……” 赫连看着她的眉眼，道：“嗯。” 彩羽看着这对师徒的动作，忽然感觉自己好多余。 她家师叔祖那肃杀的气场都哪儿去了，彩羽仿佛亲眼见到了一座冰山变成了一座云山——软软的，很贴心。 ……！ 彩羽把脑子里的恐怖想法全部剔除，人家师徒亲近点儿怎么了，人家师叔祖还有师叔祖夫呢。 她怎么能把人想的那么暧昧呢。 彩羽换上一副正经脸，问道：“师叔祖，怎么了？” 姬无曲不知彩羽方才纠结了一阵，闻言便道：“跟我来。” 随后便起身去了院子里。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有个幻阵或者幻境。 毕竟，寻常的幻境瞒不了师父，故而，师父说没有风狂，那便是没有风狂。 至于彩羽和她所见，那八成都是幻化出来的人。 彩羽因为对赠经教本就没什么好印象，且风家刀法以狠辣闻名，故而她脑子里就觉得风狂是一个长相凶狠的人。 而她因为英娘的关系，愿意把风家的人往和善了想，故而风狂是那个福娃娃老头儿的模样。 第100章 扎 第100章 扎 再者说，一个家族，它的祠堂竟然没有人看守，她轻而易举的便把英娘的牌位取走，本身也是不正常的。 种种不平常，证明了她们所在的地方本就不平常。 然而她总觉得，师父从一进风家便什么都了然于心，只是没说而已。 至于为什么没说，姬无曲有一个大胆而无厘头的猜测—— 师父是想让她安心吃个饭。 姬无曲虽然觉得这个猜测显得她脸皮略厚，然而她觉得凭师父的作风来说，可能性非常大。 不再多想这些，她在风家寻了个院落站定。 果然，还是没见到一个人。 这两天她被幻境折磨得头疼，然而没想到出了锦城居然还有幻境，简直烦不胜烦。 姬无曲拿出千魇欲试探一下这个幻境的虚实。只见自家师父抬手一招，便从远处的树杈上招过来一只赤红色的鸟儿。 赫连手中掐诀，那鸟飞到近前便攸然哀鸣一声，向下坠落。 到了它到了地面之后却开始迅速消散，三息之间便没了踪迹。留在地面上的，唯一滴血而已。 姬无曲见此，不由赞叹师父在身边之便利，默默把千魇放回原位。 血液至了地面，很快便渗入土里，看起来同平常的血液一般无二，仿佛那个鸟儿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彩羽问道：“师叔祖，这什么东西啊？” 姬无曲对着这滴血敲了半晌，道：“这是魅魔之血混上无天草的汁液，有成幻的效果。” 魅魔血液和无天草汁液混在一起，会有一种十分自然的味道飘出来，让人闻之入幻。 她进来风府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才察觉出不对劲来……绝对不是这两种东西相混便能达到的程度。 这两种东西虽然十分珍稀，混在一起百分珍稀，然而不至于这么厉害。 可能是血化作了鸟儿，它不断活动，转了源头的位置，才使得味道不易被察觉，幻境更不易被识破。 但，血液能变成鸟儿，简直闻所未闻。 她看向师父，却见师父对她缓缓摇了摇头，道：“为师不知。” 竟然还有师父不知道的事……这血鸟儿厉害了。 彩羽在锦城呆出了后遗症，从听说了“幻”这个字之后她就不淡定了，现在又看到师叔祖和祖师爷表情，不由道：“师叔祖，咱们把风府拆了吧！” 省得又一堆弯弯绕绕，整的她头疼。 姬无曲刚把那滴血烧了，闻言轻笑，道：“拆了多累，现在源头已除，把这血飘出来的味道散掉便可。” 彩羽也知自家师叔祖精通幻术，所以她便手中掐了个风诀，把味道吹散。 然而……并没有什么变化。 姬无曲起身，对她道：“先闭上眼睛，待心静目明，再睁开来看看。” 她如是对彩羽说着，自己也是这样做的。然而，她再睁开眼睛之时，除了她们三个之外，依旧没有人在。 ——只有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姬无曲愣了愣，不由看向自家师父，正对上他幽遂的眸子。 赫连开口，道：“咱们到的时候，风家已经被屠了。” 无曲默然。 想来，师父从进了风家的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所以，师父才让她带走英娘的牌位，因为他已知风家败落，英娘牌位就在这里，不过落得染灰封尘的下场。 可，赠经教风家满门被屠，谁有这么大手笔？ 魅魔族？ ……亦或是，晏修？ 猜测魅魔族的话，那便是因为那滴结幻所用的魅魔之血。然而魅魔族同赠经教其实并没有什么仇怨，他们没有理由屠风家，也没有理由屠完风家之后布一个幻境掩人耳目。 晏修要比魅魔血族的可能性大些。 毕竟，依附赠经教的家族里面，以风楼傅三家为首。而其中风家和傅家，都对姬通忠心之至。 极有可能姬通病危，而晏修拉拢风家不成便把风家铲除了。 可若这样说的话，那么晏修从哪得来的魅魔之血？ 难道其实晏修和魅魔族有交集？ 然而在锦城，她们虽然在暖阁见到了晏修。可当事幻境已经被毁，他极有可能是幻境被毁之后脱身到的暖阁，不能算是他与魅魔又交集的理由。 且当时，师父都快要把晏修打死了，也不见胡姬插手，二人也不似有交情的样子。 最主要的是，晏修他就算和魅魔有交集，风家是二者联手灭的……晏修若是想掩人耳目，为何还要撺掇她们来风家？ ——闲的筋疼么。 虽然照晏修的作风，闲的筋疼是常事。 正在思索间，听到师父低沉的声音。 “无需多想，去歇会儿罢。” 姬无曲停了思路，用一双依旧带着思索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师父。 ……师父，这样好么？ 怪不得南羌师兄常说，她心大都是师父惯出来的。 然而姬无曲还是十分乐意地道：“好。” 毕竟师父说的都有理，车到山前必有路么，急什么。 彩羽看着满地鲜血碎肢安了心，此时也附和道：“对啊师叔祖……本来还以为晏修把咱们带到什么龙潭虎穴呢，风家的人都死了，咱们安心回去睡觉吧。” 姬无曲看了看她，忽然觉得自己心一点也不大。 ——心大的在这儿呢。 无曲弹了下彩羽的额头，笑着留下一句颇为深沉的话，道：“彩羽，人傻是福啊。” 彩羽不知自家师叔祖怎么忽然把这句老话翻了出来，她看着自家师叔祖离开的背影，忽然醒悟。 ——师叔祖这是说她傻呢！ …… “师叔祖你回来，咱俩比比到底谁傻！” 姬无曲：“……”不用比了，你傻。 这丫头一贯有些冒失，带着几分傻气。 一个字贯穿了她的半生。 ——扎！ 这孩子就如同一个刺猬一样，不高兴了看你不顺眼了，扎你没商量。 然而她喜欢你了对你好了，会把全身的刺收起来，柔软温暖，十分可爱。 故而她这脾气，说是不爱吃亏，却也实在单纯。 姬无曲虽是在和她打趣，却也说的是心里话，人傻是福。 每次无曲看着彩羽冒傻气，都不由得想，愿以后有个人可以把这孩子捧在手心，悉心呵护好她的刺。 姬无曲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远，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第101章 床底下的小家伙 第101章 床底下的小家伙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先前的客房，无曲看了看带路的师父，道：“师父，您老人家先回去罢。” 赫连道：“一起进去罢，这房间有人。” 姬无曲愣了愣，心道原来除了您老人家还有别人随便进我房间么。 后来她才蓦然想起，这不是她房间，而是别人客房。 她问道：“师父，咱们出去之前，这个房间就有人么。” 毕竟先前所见都是幻境，那么很可能他房间里一直有人，而她没有看到。 她记得晏修来过这里之后师父已经在房间里了，便有此一问。 赫连道：“并无。” 也是，那时候要是有人的话师父不可能不言语的。 那这人便是在她们去院子里那段时间进来的。姬无曲便也不在多想，随着师父推门而入。 ……并没有人。 此时听赫连道：“在里间。” 里间便是指的卧房，姬无曲闻言便朝里间走去，终于在床底下发现了那个多出来的人。 ——一个小家伙。 确切的说是一个小男孩，五六岁样子，此时抱着膝窝在狭窄的床底下。 小男孩衣袍上有丝丝血迹，长的颇为精致，然而脸色却惨白，小巧的嘴唇也不住地颤抖着，明显一副受了惊的样子。 这是风家幸存的孩子？ 可，那么多大人都死了，怎么会单单漏了一个孩子呢。 而且这孩子明显惊得动弹不得，不住颤抖，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进这个房间，还不忘把门带上的？ 姬无曲接触的孩子并不多，阿纯在化形之前也是个乖巧的小妖兽，懂事得很。 冰城化了形的模样也是小孩，然而她十分清楚他的内里是一个天生比熊孩子还要拽的老妖怪。 而她大徒儿非宫刚入门的时候也是个小孩子，然而他一直黏着伏双师姐。 她就接触了这么几个小孩，又都不需要她哄，于是她看到这么个明显需要哄一哄的孩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了看师父，正瞧见师父完美而又淡漠的侧脸。她觉得，师父若是哪天哄了孩子……那一定是他的亲生孩子。 姬无曲有了这个觉悟，便也知和孩子沟通这个活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便整理了一下表情，看着床底下的小孩，用十分柔和的语气道：“孩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孩子把膝抱得更紧，戒备地盯着她，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来展现一个凶狠的表情。 看起来就像一个没了娘的狼崽子，在尽力亮着自己没有长齐的乳牙，随时准备和欺负他的敌人拼个鱼死网破。 她便问道：“孩子，你是风家的人么。” 孩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并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却不发一言。 姬无曲便又放柔了声音，问道：“孩子，你要不要出来呆一会儿？” 孩子依旧是那个表情，不发一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 姬无曲尝试用各种办法也未能让孩子换个表情，换个眼神。也没能让他开口说话。 直到她问：“孩子，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饿不饿？” 这下子孩子终于有了反应。 他虽然依旧是那个表情，戒备也丝毫不少，但是却微不可查地咽了下口水。 姬无曲觉得，有门儿。 储物袋里的东西，她最爱吃的便是那天剩下的醉橘，于是便拿出几个来，对孩子道：“姐姐这里有好吃的，你从床底出来，便送给你。” 赫连在一旁看着姬无曲哄孩子，忽然觉得很有趣。 虽然现在看起来像是要卖孩子的人贩子，然而看在赫连眼中却是温柔得很。 ——以后，他们也会有的。 姬无曲不知道自家师父在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打着什么主意，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小男孩看着无曲手中的醉橘，眼中戒备不减，却多了几分渴望。 到底还是个孩子，半晌之后便按耐不住，从床底踉踉跄跄地钻了出来。 他又吞了下口水，一双眼睛除了戒备和渴望，又多了些羞赧，定睛看着醉橘。 姬无曲见此，便让他坐到床上，醉橘剥了皮，放到他手里。 毕竟是师叔祖当做宝贝养的东西。 虽然醉橘里面有酒味，吃多了也会醉。但是吃了对人有好处的，现在这孩子的情况，吃点醉橘不但不会醉反而会让他心悸的感觉减轻些。 这些东西毕竟不能果腹，姬无曲便把刚刚回了房间的彩羽唤出来，让她帮忙煮些粥来。 彩羽虽然不算是温柔的人，但是对孩子却有莫名的包容心，听说了情况之后便带着满满的热心去煮粥了。 姬无曲便依旧照看这个孩子。 没有多长时间，彩羽便带着一碗飘香的粥过来了，看到人家小孩也是满心的疼惜，把碗送到孩子跟前。 小孩儿本是对彩羽有些戒备的，然而当他看到了彩羽手中的粥之后，却又不争气地咽了口水。 他瞧着彩羽递过来的勺子，有些羞赧，却还是接过了。 然而明显他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拿着勺子的手轻微发颤。 看得彩羽心肝儿都化了，她瞅着这孩子，道：“放心吃，姨姨端过来之前都凉温了的，不烫。” 孩子明显是饿了，闻言便吃了起来，速度非常快。然而他的动作吃相却很美观，一看便是受过教养的。 看在彩羽眼里，不由想到了她家师叔祖。 ——这孩子跟饿了的师叔祖吃饭很像。 想到这里，彩羽不由往她师叔祖那里瞟了一眼，正对上她师叔祖的眼神。 而且，那看起来，有些奇怪。 彩羽默默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当，便问道：“师叔祖，怎么了？” 姬无曲：“……我刚让这孩子叫我姐姐。”然而你自称的是姨姨…… 彩羽：“……”师叔祖你真没有你比他年龄大好几十倍的觉悟么。 孩子拿勺子的手也顿了顿，然而并没有影响他吃东西。 彩羽无奈，便道：“你也管我叫姐姐吧。” 孩子依旧沉默，却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姬无曲瞧着，这孩子是个乖巧精致，若他是风家的人，那么应该也不是什么地位低的孩子。 第102章 幸之甚之 第102章 幸之甚之 待孩子吃完了粥，彩羽摸了摸他的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这才开口说话，道：“风谨。” 姬无曲瞧着，果然是吃的能增进距离。她方才问了半天他名字也没问出来，人家彩羽开口便问出来了。 这孩子既然叫做风谨，那么看来，他确实是风家的人了。 他的声音还稚嫩，语气却带着一种十分自然的疏离，可见除了家中遭了巨变之外，可能这孩子天生也是个淡漠的性子。 彩羽便又问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在么。” 她这话，问的也就是除了他之外，风家还有没有人幸免于难。 孩子闻言，刚刚回转的脸色又苍白起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中不知是恐惧还是恨意，撑的他一双大眼睛愈发幽深。 未有几息，他却突然把方才吃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看来，不管是惶恐还是恨，这孩子已经被族灭一事刺激到极点。 彩羽见此，有些自责。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哄道：“好孩子，我不问了……一会再去给你做一碗粥喝。” 然而彩羽刚要起身，却见那孩子蓦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彩羽表情有些疑惑，却见那孩子一双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不知是伤心害怕到了极点还是恨到了极点。 他道：“姐姐。” 姐姐，是在唤她，还是说他姐姐幸免于难了？ 彩羽便又道：“你是说……你姐姐还在，是么？” “嗯。” 孩子回答完，敛了眉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了眼中的情绪。 彩羽起身，这次孩子没有抓住她的袖子，她便走到无曲身边，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来吧，我问不下去……我去做粥了。” 姬无曲点点头，彩羽便出了门去做粥了。 从一个心里受了创伤的孩子嘴里，本就难问出很多事。 这孩子其实跟非宫小时候很像，一样的小心翼翼而又淡漠防备，故而姬无曲瞧着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她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问了一个最伤人的问题。 “孩子……你看到是谁，做的这些了么。” 她本想问，你看到是谁屠你家族了么，然而对着一个孩子，她便放软了措辞。 她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概括，故而她觉得孩子应该听不大懂，便又在想怎么来问出这句话。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孩子却出了声。 他抓着姬无曲的胳膊，浑身颤抖，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他又道：“……姐姐。” 姬无曲不明所以，这孩子的意思，是他姐姐屠的他们全族么。 只见那孩子忽然抬眸，一双眼睛看着她，里面复杂晦暗，最可悲的却是没有泪水。 他道：“姐姐……姐姐她杀了……” 说到这里，他皱了眉，又干呕起来。 姬无曲摩着他的背，道：“好孩子……咱们想些别的罢。” 他能到这个房间，可见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是有人在帮着这个孩子的。 找到了这个人，说不定能给孩子找个归处。 毕竟他们将要去的地方不适合这孩子跟着。 她便又问：“孩子……你知道是谁把你放到这个房间里的么？” 孩子闻言又皱了眉。 又道：“姐姐。” …… 姐姐还活着，姐姐杀了他们全族，姐姐把他放到了这个房间。 如果孩子的思绪没有凌乱的话，那么，这可能是个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姬无曲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愿意跟着我们么，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赠经教。” 看着孩子略微镇定了些的眉眼，她又道：“亦或是我们给你防身的法器，送你离开这里。” 孩子定定地看着她，抿了抿苍白的唇，道：“我跟着你们。” 姬无曲闻言便道：“好。” 随后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自家师父，道：“师父，幻颜丹还有么？” “嗯。” 随后赫连伸出修长的手，上面有两颗丹丸。给了无曲一颗，他自己也服了一颗。 随后孩子换了个模样，赫连便又变成了连宁。 姬无曲道：“以后我便唤你小谨罢，现在你的容貌变了，你要谨记，不可在外人面前提你姓氏。” 风谨看着赫连的变化，也明白自己的容貌定也是变了，有些惊奇，却也郑重地道：“嗯。” 于是，当彩羽回来的时候是一脸蒙圈的。 她就煮个粥的功夫，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祖师爷走了，连宁师叔祖夫回来了……这些不要紧，问题是，刚才那个可爱的小孩，他怎么变丑了？ ……难道粥里有毒？ 姬无曲看着错愕的彩羽，道：“这孩子决定他跟着咱们一起走，为了安全和方便，给他服了幻颜丹，改变了容貌。” 彩羽了然，把粥递给风谨，喃喃道：“原来是服了丹药啊，吓我一跳，还以为……”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而是一脸狐疑地盯着连宁。 心颤肝儿颤地疑道：“……祖师爷？” 没有人回应。 “……师叔祖夫？” 这次连宁开了口，道：“嗯。” 姬无曲：“……” 彩羽瞬间笑逐颜开，道：“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赫连祖师爷服了幻颜丹变的呢。” 姬无曲：“……”其实，你以为的对啊。 然而，其实，大概，可能，姬无曲觉得师叔祖夫比较悦耳。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没有让彩羽换个称呼，但她却乐见其成。 虽然不知道师父听见这个称呼是个什么心情，但是她听着很受用。 连宁看姬无曲喜欢这个孩子，便走过去搭上他的脉，为他渡了些修为。 虽然只是一点点，却让这孩子一直绷紧的经脉舒展开来，他的身体也不再颤抖，脸色也没有之前那么苍白了。 他因为情绪激动，故而全身颤抖，以致胃口就像绞在了一起一样，很难受。 如今却是舒适很多。 风谨捧着比他的脸还要大的碗，感受着粥的温度从碗上传到手掌。许是热气氤氲到他的眼睛上，使得他觉得的眼前有些模糊，鼻子也有些酸涩。 直到自己的眼泪滴到煮的很漂亮的粥上，他才晓得，自己哭了。 耳边还传来那个送粥过来的姐姐关切安慰的声音。 小风谨忽然想到了四个字。 ——幸之，甚之。 第103章 各种猜测 第103章 各种猜测 第二天天亮，几人去厨房用过了饭，刚出门便看到了晏修。 对于风家早已被屠一事，不管晏修他从前知不知情。昨晚幻境被除，现下他看到的都应该是满地尸体。 若是风家之祸与他有关，他掩人耳目的幻境被除，他应该也要有些反应。 若是风家之祸与他无关，那么赠经教一大家族被屠，他见到之后也应该有些反应。 然而人家并没有对此多说一句话，他神情依旧，就如同没有看到满地横尸一般。 他看看了看小风谨，眸子沉了沉，却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道：“怎么多了个孩子？” 他问是这样问，却仿佛对风谨的存在并不是十分意外。 彩羽瞥了晏修一眼，不冷不热道：“我师叔祖夫昨天办事，半路捡回来的，与你无关，问什么啊问。” 晏修闻言挑眉……师叔祖夫？ 彩羽没理会他的神情，兀自回过头来，凑在姬无曲跟前，小声道：“师叔祖……我怀疑，这风家是晏修屠的。” 姬无曲学着她的模样，也小声回道：“彩羽……你怀疑的真晚。” 彩羽：“……” 两人虽然说的悄悄话，但是一点也没悄到哪去，除了小风谨之外剩下的那二人都能听见。 晏修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他只道：“走罢。” 然而还不待几人动作，却见不远处一个灰影飞驰而来，在他们跟前站定。 这人稳稳落地，姬无曲瞧了瞧，不认识。 这是一个女子，她穿着灰色紧身布衣，显着十分干练。她长相很美丽，然而她出现在人眼前时，她的气质会让人忽略她的样貌。 并不是那种柔婉的，美如兰的馥郁气质。 她整个人立在那里，萧肃而又充满血腥气，就如同一柄嗜血的刀。 随着她出现，姬无曲发现一旁的小风谨脸色攸然变白，身体又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风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甚至连眼皮都忘记眨一下。他的眼神空洞，然而姬无曲却在里面读出了数不尽的恐惧。 姬无曲便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女子，只见她站得笔直，冰冷和杀气似要从半敛的眸光里面溢出来一般。 她有个猜测。 或许，这个女子便是风谨口中的姐姐。 那女子目光扫过风谨，眸光闪了一下，转瞬便又挪开。她对晏修行了个礼，淡淡道：“少主。” 晏修看着她，道：“风家的情形，你看到了？” 女子依旧是半敛着眉眼，道：“属下，并未细瞧。” 晏修表情淡然，似是说着一件吃饭喝水之类的小事，他道：“风家，该是被灭了。你刚出任务归来，正好把你族人好生安葬罢。” 女子闻言，眉眼间不见丝毫波动，只道：“属下领命。” 晏修眼眸温和了些，道：“不必如此拘礼，风家被屠一事，本尊迟早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女子敛眉，默然不语。 晏修便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看向姬无曲，道：“走罢。” 连宁祭出了一个小舟，随着他手中掐决，小舟慢慢变大，躺在了地上。 姬无曲识得，那是师父的飞行法器。于是便领着风谨冰凉的小手站了上去。 他们四人都站在舟上，唯独把晏修单在了外面。而他表情自然是寡淡的样子，仿佛丝毫不介意。 姬无曲问道：“方才哪位女子，可是风家的人？” 晏修回道：“她是风雁雪，风家家主风狂的女儿，方才是办了事刚回来。” 姬无曲闻言，道：“是，为谁办事？” 晏修挑了眉，笑道：“她么，自然是为赠经教办事。” 姬无曲明显感觉到，当晏修提到“风雁雪”三个字时，风谨的手紧了紧。 她便问道：“风家家主，只有一个女儿么。” “那倒不是，该是还有一个小儿子。”说着，他的目光扫到风谨身上，道：“若是能幸存，那么该是和这个孩子一样大，唤作风谨。” 闻言，风谨表情未变，倒是彩羽身子颤了颤。 见彩羽又有要说所谓悄悄话的架势，姬无曲赶紧拦了拦，道：“平静点……指的是他不是你。” 彩羽：“……嗯。” 看来，风雁雪是风谨的姐姐无疑。 看来，屠了风家的是风雁雪，留下风谨没杀的是风雁雪，把风谨放在她客房的也是风雁雪。 而晏修却说她刚办完事归来，风雁雪也没有反驳。 姬无曲心中有个猜测。 便是晏修拉拢风家不成，拉拢到了风雁雪。风雁雪为表忠心把风家屠了，又回到了舍不得风谨这个小弟，故而有了今夜之事。 当然这只是猜测。 毕竟，若是晏修想要掩人耳目，就不会专程把他们带来风家了。 …… 晏修蓦然挑眉道：“这孩子出现的这么巧，不知是不是风家的孩子。” 姬无曲感受着风谨攥着的拳头，轻轻捏了捏他的小手以示安慰，才回道：“他姓不姓风，等风雁雪报给你尸体数目你就知道了。” 晏修但笑不语。 说话间，已经到了赠经教主教。 这里一如从前，无论怎样都让姬无曲喜欢不起来。 既然来了，那么自然要先去看看她那位重病即逝的幸运父亲。 除去姬无曲和英娘曾住过的那个偏僻的小院子，赠经教的每一处都透着张狂和恢宏。 主殿更甚。 主殿坐落在赠经教正中的位置，干净漂亮的台阶铺得高而且长。比起一个山的台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普通修士蓦然间来到这里，定是要望而生畏，不敢踏之而上。 姬无曲曾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却一贯不喜欢来这里。 一来这个庞然大物给她太多压迫感，而来，她是真嫌累得慌。 原因无他，主殿台阶上有一个阵法，除了尊者阶别的人物，其他人不可御空而行，只得一阶一阶的步行上去，以彰显主殿威严。 从前姬无曲有修为傍身，尚且累得烦心，更何况现在。 姬无曲在主殿前，看着高长细密的台阶，问晏修道：“贵教教主，在主殿里？” 晏修微微一笑，道：“自然。” 姬无曲纳闷，不是病危么，他怎么上去的？ 她也懒得想这些，只道：“既然如此，那么什么时候他出来，我们什么时候再探望罢。” 第104章 烧人啦 第104章 烧人啦 晏修看着她，便道：“你一贯懒，我背你上去吧。” 姬无曲正要说话，却感觉腰上一紧，脚下一轻。 连宁揽着她便飞身而上，直接便进了殿中。 彩羽望了望台阶，看了看脸色不大好看的晏修，又看了看乖巧默然的小风谨，开口道：“我们俩也懒，你把我们背上去吧。” …… 主殿之中人也不多。姬通坐在主殿正中的椅榻上，闭着眼睛，似是沉思，似是小憩。 除了几个教众，便是晏菁菁和姬毓立于两侧，整个殿显得威严而又清冷。 察觉到人的气息，姬通闭着的眼睛攸然睁开。他虎目依旧有神，里面雷霆之威不减，尤其，当他看到来的人是姬无曲时，眼中威势更甚。 他怒容不掩，仿佛是一片平静的雷海骤然暴虐起来。 姬通扫向姬无曲，声音中气十足而又威压尽显，他蓦然笑了，讽道：“孽畜！你竟然还敢回来！” 姬无曲也笑了，不同于姬通的怒气讽刺，她笑的温雅大方，缓缓道：“我有幸见过一次娘亲，虽然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教主，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她特意把“人”这个字说得很明显。 她的意思很直白，我娘是人，如果我是孽畜，那你也不是什么好物种。 姬通冷笑一声，刚想说话，却莫名咳了起来。晏菁菁便赶紧上来为他轻拍后背，说几句好听的话柔声安抚。 虽然连宁的脸色一直未变，可姬无曲却蓦然觉得他十分不悦。 于是她也莫名有些不悦。 她便直接道：“教主也知我生性胆小，我敢回来，无非是听说您病危将逝，来瞧个热闹而已。” 闻言，姬通自然怒气更甚，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又一连咳了几声。 咳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然而姬无曲瞧着，却不知他是真咳还是假咳。 总觉得他这病看着诡异，却并不像重病即逝的样子。 咳得那么大声，别人谁重病了能咳得那么……不同凡响的。 姬无曲都快怀疑他这所谓的重病是装的了。 然而照着姬通的脾气，如果他真没病，那么他看到她回家，早出手了，哪还是骂两句那么简单。 却见晏菁菁一边照顾姬通，一边转头看着姬无曲，柳眉微蹙，眼神中尽是长辈对晚辈的嗔怪，道：“凝儿，你也是，少说两句……既然回来了，你就好好学着尽孝，莫要再惹你父亲生气了！” 姬通扯了扯嘴角，又是一个讽笑。道：“本座……没有她这个女儿！” 不待姬无曲说几句高兴感言，姬毓便在一旁又道：“凝姐姐，父亲说的也是气话，你赶紧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父亲，让他莫要再生气了。” 姬无曲觉得，这人脸上没肉，光剩了皮，且厚实得很。 见姬无曲不说话，她便又甩出来一声甜笑，道，“凝姐姐，莫要闹脾气了，父亲她如今病成这样，也是因为你当年带着你师门来……” 还不待她说完，姬通便开口了。 如今他也不咳了，不但不生气了，还有心思哄他的小女儿。 他安抚道：“毓儿，同一个白眼狼无甚道理可讲……只当本座那些年的养育都喂了狗了！” 她一向羡慕这一家子人的脸皮，如今却被他们的脸皮墙怼出了些怒火。 姬毓乐得看姬无曲不自在的样子。 她就不信，被父亲冷落了这么多年，姬无曲一点儿想跟父亲亲近的心思都没有。 她就不信，姬无曲听了这些话心里不难受。 啧啧，竟然真敢回来。 她刚要说些什么，却见姬无曲站在那里，一抬手，便出现了一簇火苗，在她掌心跳跃着，随后攸然飞向了她这里！ 姬毓不知这是个什么路数，便挪了挪身子，想要躲开这簇火光，却发现，那火苗随着她的挪动而变换位置，明显的是冲她去的。 姬毓索性也便不躲了，伸手掐决，招出来一道水柱，直接奔着那簇火苗而去。 ——虽然不知道姬凝在耍什么手段，不过，一簇小火苗儿而已，想要对付还不简单？ ……然而确实不简单。 因为当那道水柱碰到火苗之时，只听得“嗤嗤”的声音，水被烧得冒了烟，而那簇火苗却没有要灭掉的架势，反而像是又变大了几分！ 不但如此，且愈发猖狂了起来。 它像是饿极了的凶兽，直接扑到了姬毓身上！ 姬毓贵重漂亮的裙子直接便被烧没了一角，随后火苗势头更足，直燎了她半个裙子。 姬毓有些慌了……这再烧，就要烧到她的皮肉了！ 晏菁菁皱了眉，她女儿的衣服是她送的，那可是一件法器，就这么轻易被这火苗烧了？ 她赶紧也召出一道水柱，直接便打到了姬毓身上。 事实证明，攻击力的强弱跟修为有很大关系的。 比如姬毓从小到大活的这些年头，天赋不高人又懒，心眼没少长，修为着实不怎么样。 而晏菁菁本就有上进心，当年又得了姬凝的全部修为，故而现在修为还是能拿出手的。 故而姬毓被这莫名来的水花打成了落汤鸡，却惊喜地发现火势被止住了！ 然而还不待她笑一笑，却发现，刚才仿佛被止住了的火势，又壮大了起来。 她都能感觉到热气烘着她的小腿，她觉得，过不了多久，她这个法器衣服也就扛不住了。 刚想到这里，她便感觉脚踝一痛，她被烧了！ 她现在除了能闻到烫猪毛的味道，仿佛还能闻见死亡的味道！ 她机智的弦被崩断，他便也就顾不得些许，直接在殿里打死了滚，一边打滚一边嚎叫。 “父亲救我……母亲救我……疼啊，疼！” 晏菁菁皱着眉，不住的往姬毓身上打水柱。 一时间姬毓身上连火带水，边打滚儿边冒烟，好不热闹。 晏菁菁抽时间蹙着眉瞧了瞧姬通。自从她知道姬通病了到现在，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他出手了。 故而，也不知他病到了个什么程度，也不知他能不能出手。 再加上姬毓此时正在唤父唤母，他都无动于衷，所以她深知即便她求了姬通，也是做无用功。 于是她便看向姬无曲，道：“凝儿，莫要闹脾气了，快把火收回去，在这么闹下去你妹妹就没命了……听话。” 第105章 姬通重病？ 第105章 姬通重病？ 姬无曲心道，我来这本来就是为了要你们命的。 她敛眉轻笑，道：“这火是我新得的，用的还不熟练，可能我也收不回去。” 她看了看晏菁菁急迫的眼神，看了看姬毓狼狈的模样，随后把目光转向了高坐上的姬通。 他此刻表情自然好不到哪去，又怒又急，瞪视着姬无曲，却并没有什么要出手救人的准备。 ——难道他真的重病？！ 若是真的重病，那么她不介意在这里把晏菁菁也烧了，随后直接大功告成，带着师父反乡。 当然，她所谓的乡，自然是镜林山。 姬毓打滚的时候，依稀能看到她脚踝间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再这么烧下去，就快见到骨头了。 姬通他是真不心疼，还是真没有出手之力？ 正在思索间，她感觉到自己心中一阵愉悦，她也知，这是赤莲之火给她传过来的情感。 可见那个火苗此刻蹦跶得正欢。 小火苗也不含糊，随着姬毓打滚，它也顺便烧了烧地面。 ……这下真热闹了。 晏菁菁终于换了副嘴脸，由嗔怪转为薄怒，道：“凝儿！” 姬无曲恍若未闻。 却见此时晏修终于到了殿中。 ——可见那台阶之难爬。 他到了殿中，便看到了这热闹的场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姬无曲默然不语，姬毓兀自哀嚎，只晏菁菁回了他，道：“韬儿，这是你凝妹妹出的手，你们一向……关系不错，你替我劝劝她罢！” 她话音落地，却见姬通手上掐决，一股雷电随之而出，直袭向姬毓所在的位置！ 随后雷电如同一张大网，顺着路便把所有的火包裹起来。 雷电形成一只密不透风的牢笼，那簇小火苗便被困在了里面。 姬无曲能感觉到火苗的丝丝委屈和无措，它就像是个被困住的孩子，在雷电牢笼中不断冲撞着，却徒劳无功。 姬通此刻开口，道：“来人！把二小姐带回去，找医修救治！” 随着他声音落地，殿中原本偷瞄这边看热闹的几个教众中上来了两人，把狼狈不堪的姬毓带了出去。 期间他们路过姬无曲的时候都绕着道儿走，唯恐姬无曲一个不顺心往他们身上也扔个火苗子。 然而待他们走后，虽然殿中气氛仍旧僵持，但是烧身闹剧却算是结束了。 …… 此时，遑论晏菁菁，就连姬无曲都有些纳闷。 姬通这厮能出手，却憋着不出，一直看了这么一大段子戏才终结这场闹剧。 难道刚才一直在蓄力不成？ 姬无曲瞧着姬通放招前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憋着劲儿的，倒像是等时机的。 她不由得看了看晏修，心里有个想法。 ——可能，晏修就是那个时机。 她刚想到这时，却见刚才那个雷电牢笼带着十足的威势朝着她攻过来！ 正欲把赤莲之火都放出来，这时，连宁动了。 他虽然愿意让他的阿凝自己解决这些事，可涉及到安全的事他便不能旁观了。 他抬了抬右手，那雷电牢笼便被他招过来，随后翻手之间，牢笼便裂开了一道口子，那簇小火苗便被放了出来。 姬无曲见此，便把它召回了眉心。 虽然它只是赤莲之火的一小部分，但如果这簇小火苗被吞噬了，她定然也会或多或少的受些影响。 姬无曲默叹，果然有师父没压力。 现下，只见那道雷火牢笼被原路奉还，顺便还跟了一道飓风之刃。 雷火牢笼攻势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那道巨大风刃便更是霸道，明显冲着姬通的脖颈而去，欲取之头颅！ 姬通见此，便手间掐决，将雷霆之笼的攻势减弱，重新召回。 随后，他便又释放出万千雷霆，与那风之巨刃对峙开来。 两个尊者相抗，其余威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比如晏菁菁感觉到身子不适，便向后多退了几步。 索性能在主殿待命的教众修为都不是很弱，起码不会比晏菁菁差劲，故而没有出现吐血晕厥的现象。 绕是如此，风雷相抗的气场，还是把让殿内许多脆弱装饰被震得段段碎裂，落到地上。 时隔多年，教众们终于又见到了一场尊者级别的战斗。 ……虽然很伤眼睛。 无论多么炫目，这场对峙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毕竟百年前姬通便不是赫连的对手，更何况现下。 未满十息，姬通便被震得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也知，眼前这人，是要取他性命的！ 当下，他艰难开口，道：“我知道梨枝的下落。” 闻此，连宁眸间冰寒未减，却把攻势收了回来。 他道：“说。” 此话落下，两人便都没了动作，想必后面的话是神识传音了。 姬无曲闻此，眸子黯了黯。 复原她丹田的丹方里，有三味药迟迟未得，其中一味药是冰莲血，当然冰莲血已经寻到。 剩余的二者中，其一便是梨枝。 …… 姬通抹去嘴角的鲜血，没有几息，便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并没有因战负伤。 此时，殿中很多人心中都不免有些疑问。 ——教主他到底是真的重病，还是装的？ 若说他没病的话，他却曾对教众坦诚说他命不久矣，他也没有装病的动机。 若说是真病了的话，他却能战斗，且看起来比之巅峰时期的攻击力差不了多少。 正在众人一头雾水之时，却见姬通往身后的椅背一靠，一副瘫了的模样，还适时地咳了好多声。 众人：“……” 这次他咳得比之前凄惨多了，然而晏菁菁却没有上前去照顾。 只见他又开口，声音里带了些沙哑，道：“留几个收拾大殿的人，剩下的人都退下罢。” 众人闻言，不论心中奔腾过多少匹马，只得应了声是，便闻言照做了。 晏菁菁行了个礼，道：“教主，菁菁也先告退了。” 姬通道：“嗯，你去看看毓儿的伤势。” 晏菁菁应了声“好”，便转头离开了。 晏修眸色间看不出情绪，面色也没有什么可究之处，他行了个礼，便又回头出门。 姬无曲心道他真不嫌累么，费半天劲上来，又得费半天劲下去。 既然都散了场，姬无曲也见着了所谓的病得要死的姬通，便也再没什么再写呆着的必要了，师父便又带着她离开了这大殿。 第106章 曾经的院子 第106章 曾经的院子 下去之后便见到了一直在底下等着的彩羽和风谨。 彩羽看到他们二人便道：“师叔祖，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啊。” 姬无曲道：“嗯。” 彩羽笑道：“我让晏修背我们上去，他不愿意，我们就直接在底下等着你们了……师叔祖，现在咱们去哪啊。” 姬无曲闻言，深觉此鸟有潜力……她怎不让晏修扛她上去呢。 随后道：“去我曾经住的院落罢，那里偏僻，该是没有人住。” 彩羽也想见识一下师叔祖年轻的时候住的地方，但她还是不由问道：“师叔祖……您老人家，还记得怎么走么？” 姬无曲心道，我都住了将近二十年了我能不认识么，那院子被人推成平地了我都能认识。 想是这么想，但她开始十分谦虚地道：“自然记得。且，就算不记得我也知道一直向北走，挨着北林那座小院子便是了。” 随后道：“跟我走罢。” …… 刚走两步，便听见属于连宁的清冷嗓音。道：“那边是东。” 姬无曲：“……”亏了刚才谦虚了一下子。 连宁不掩眸中笑意，道：“那边是北，阿凝！” 姬无曲讪讪笑了笑，朝着自家师父所指的地方走去。 然而一直走到北林，也没有见到那个记忆中的小院子。 在曾经那个位置上立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大院子，看起来很陌生。 也是，三百年了，谁还会留着那个小院子呢。 当然，她对自己的记忆力有自知自明，故而她觉得也有找错了位置的可能。 彩羽问道：“师叔祖，这里就这么一个院子，是它么？” 姬无曲默了默，道：“不是。” 正在这时，院子的门却蓦然开了，里面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人。 大的青衣墨发，看起来颇为儒雅。 小的是一个小姑娘，穿着嫩黄的衣衫，看起来同小风谨差不多的年龄，小脸像是刚剥来了的煮鸡蛋，嫩白嫩白的。一双大眼睛颇为灵透，看起来十分招人喜欢。 姬无曲便发了个招呼，道：“楼道友。” 这人正是楼添，从三无客栈刚见过不久。 楼添微微一笑，行了个礼，笑道：“大小姐还记得楼某，荣幸之至。” 随后便又道，“这是我家小妹，唤作楼多多。” 姬无曲不由笑了，心道是你们家取名字的风格。 当然这个名字用到这个小姑娘身上，却显得可爱得紧。 却是不知，楼添这看起来笑面虎一样的人，却又一个这么灵透可爱的妹妹。 她也没有吝啬夸赞的话，道：“长的很可爱漂亮。” 随后介绍了彩羽连宁和小谨。 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姬无曲便切入正题，道：“楼道友，你知道，百年前那个小院落去哪了么。” 这次确实小姑娘楼多多说话了，她笑盈盈道：“姐姐，你这话问得不对，院落没长脚，怎么能去哪呢？肯定是姐姐你没记对路。” 彩羽不由凑过去对姬无曲道：“师叔祖，我不是那些个挑事的人……但是您老人家好像被个小姑娘给嘲笑了。” 其实她没说，她觉得这小丫头真相了。 彩羽的悄悄话一贯不怎么悄，故而楼添全都能听见。他便道：“多多，不得无礼。” 话是这样说，然而他眸子里全是笑意。 他才看向姬无曲，道：“大小姐没记错位置，就是这里，就是这个院子。” 不待姬无曲说话，他十分自觉地便为姬无曲解惑，道：“自从镜林山赠经教一战之后，少主便命人把这里翻新重建，也命人每天都来整理打扫。除了少主偶尔来留宿，便也在没有别人住了，依楼某所见，少主该是专门为了等大小姐回来的。” “我们出现在这里，便因为多多喜欢这个院子，也喜欢里面的秋千。” 秋千？ 姬无曲蓦然想起，她小时候还是挺喜欢玩秋千的。 那时候她荡秋千，晏修便默默在旁边看着她，其实回想起来挺平静的，挺温馨的，后来么。 后来她长大了，秋千也坏了，没得玩了。 晏修翻新院子，竟然在这里安了个秋千，可见他返璞归真，几百年来磨练出了一颗童心。 见姬无曲默然不语，楼添以为她感动了，便道：“进去看看罢，毕竟是少主的一番心意。”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好。” 一番心意，也谢谢他这番心意，把她在赠经教的唯一念想给整没了。 那个偏僻未加修饰的小院子，里面存了她和英娘的点点滴滴，她这百余来年，未尝不想回来看看的。 然而现在进去看看的话，仿佛，除了这块地皮没动，其余全都换了新颜。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就算位置是之前的位置，地也都被糊住了，看不见一丝土渣渣。 这个地方已经同赠领教的其他地方一样了，一样的不染尘埃。 它虽然没有其他建筑那么宏大有气势，却着实漂亮得很。 遑论其他地方，就连地面，都十分漂亮，看上去像一片平静的湖面，又像是一大片琉璃，美得很。常人见到了，踏上去都会拘谨，生怕踩坏了好东西。 然而姬无曲一行人却没一个细致的，都打咧咧的抬脚便上，没人管那许多。 彩羽道：“怪不得人家小姑娘喜欢来这里，这儿真的太漂亮了，回去我也要把我的鸟窝拾掇拾掇，怎么的也不能比这儿次了才行。” 姬无曲心道金窝银窝也不如你自己的鸟儿窝，现在看着新鲜，住两天你就该想家了。 姬无曲叹了口气，看着众多房间道：“楼道友，晏修经常来这住的话，他住哪间？” 楼添扫了四周一眼，指着其中一间，道：“该是那里，楼某曾见到少主在那个房间徘徊过。” 姬无曲瞧着，那个位置曾经是她的卧室。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姬无曲默默记下了那个房间，免得这两天住那里。 楼添此时道：“大小姐可直呼我姓名，叫楼道友未免显得生疏了。” 姬无曲便道：“你也可直接唤我姓名。” 大小姐，她其实不大爱听。 楼添便道：“好。” 随后，姬无曲问道：“你可曾听说风家被屠一事？” 此时小谨被楼多多拉去玩了，故而她才敢开口问这件事。 第107章 您老人家又来了啊 第107章 您老人家又来了啊 楼添闻言，皱了皱眉，道：“不知！” 还不待姬无曲说话，楼添便又道：“前两天傅家才刚刚被灭，现今风家又被屠了么……三家如今只余我楼家，由不得我不自危了啊。” 姬无曲闻言，不由也皱了皱眉。 傅家也被灭了……那这两家之事，若说不是晏修做的，便难让人信服了。 毕竟傅家和风家对姬通忠心得很，这事定不是姬通做的。 若说是魅魔族所为，首先他们同赠经教没有仇怨，就算是有，那他们也没理由只除这两家，单单留一个楼家。 那么只可能是晏修想趁姬通病重，篡位夺权。他斩除了风家和傅家，那么就相当于斩了姬通的臂膀。 然而斩掉了风家傅家，也就相当于削弱了赠经教的力量。晏修一直把赠经教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舍得把赠经教削弱，那么一定是有他能依仗的力量。 结合风家忽现魅魔血之事……很可能，晏修和魅魔族合作了。 这一切只是猜测。且，姬通这个所谓病重，也不大靠谱。 他看起来确实不像病重之人该有的样子，还能打能吼的，太不理想了。 他刚才分明，是想让晏修看看他还有战力的……他又是怎么个回事…… 姬无曲觉得，百年不见，这赠经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她看着楼添这表情，听着他的话音，不由笑了，道：“你分明是无甚担忧的……你们楼家，多的是聪明人。” 他要是真的自危，那还有空带着小妹来这荡秋千玩儿。 楼家对姬通忠心不足，所以在姬通眼里，对他们的信任自然要差一些。但是楼家办事能力是那两家拍马都赶不上的，故而姬通舍不得楼家，还要想办法得到楼家更大的忠诚。 他们首先有能力，再者没野心，既表现出自己的忠诚，又仿佛……并没有对谁忠诚。 他们忠于自己，他们所为，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族永久的生存下去。 晏修现在，怕是舍不得动楼家。 况且在枭鹤洞府时，可是楼添随着晏修去的。 楼添不知姬无曲想到了多少，也不知姬无曲看过多少。他闻言，只是但笑不语。 …… 风谨不住地往姬无曲她们那里瞧着，他特别好奇她们在说什么，有没有提到风家，有没有提到姐姐，有没有提到他。 然而这边有个小孩子在这里缠着他，他根本过不去，什么也听不见。 这个能缠人的小孩自然是楼多多。 毕竟他们都是家族子弟，小小年纪也有些个修为了。 而且楼多多的修为明显比风谨得高些，她力气也不小，轻轻一拽就连拖带拉的把风谨带到秋千旁。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笑吟吟道：“听说，你叫小谨？” 风谨的注意力都在大人们那边，遑论看她会说话的大眼睛，便是连她出说的话都听得心不在焉。 加上他本就不是活泼好动的孩子，又家逢大变，也无甚心思多言语。 他只是面色淡淡，回道：“嗯。” 楼多多却一点儿也不恼，她好容易在赠经教逮住一个同龄人，现在开心得很呢。 她依旧道：“我叫楼多多，咱们做朋友吧。” 风谨：“……嗯。” 其实他心中是有些蒙圈的。毕竟风家的人其实都很沉默，他从没见过这么热情好动的人。 ……彩羽姐姐除外。 楼多多坐在秋千上，晃荡着小腿儿，看着风谨，道：“小谨，你多大了？” 风谨道：“六岁。” 楼多多一本正经地道：“我比你大，你应该管我叫姐姐。”随后笑道：“你在后面推姐姐荡秋千好不好。” “不好。” 楼多多持之以恒：“你怎么能不听姐姐话呢。” 风谨道：“你多大？” 楼多多实话实说，道：“我五岁啦。” “……你哪比我大了？” 楼多多声音清脆，十分有理地道：“我眼睛比你大啊。” ……风谨真想把这娃从秋千上一脚踹下去。 这事还没完，楼多多又凑过来，小声问道：“小谨，你觉得，那两个姐姐谁更好看啊？” 风谨原本的情绪被她这么一问给打乱了，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回道：“我觉得，无曲姐姐更好看些。” 楼多多眉眼弯弯，笑的愉悦，道：“你得陪我玩秋千，不然，我就把这话告诉彩羽姐姐去。” 风谨：“……” 他想了想昨天那碗十分漂亮又香甜的粥，他深觉，这事要是被抖落出去他以后就再也喝不到粥了。 故而，风谨十分认命地去给楼多多推秋千了。 看着小风谨面无表情的脸，楼多多嘿嘿一笑，道：“小谨你真好……多笑笑就更好啦。” 结果一直到楼多多被他家大人提溜着带走，她也没能听风谨多说几句话。小姑娘也不介意风谨话少言寡，反而十分喜欢他。 小姑娘走的时候乐颠颠的，还扬言明天后天到以后，她天天找他玩。 …… 连宁从进了这个院子，便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们说话，并不多言。 彩羽从进了这个院子，便这瞅瞅那看看，照她自己所说，她是打算借鉴借鉴这里，来重造她的孔雀窝。 而等楼添带着楼多多走了之后，便又剩了他们四人。 姬无曲看了看彩羽，道：“看了这么长时间，想到了要怎么造你的鸟窝没？” 彩羽叹了口气，道：“没，看得时间忒长，看腻了，觉得这儿还没我鸟窝好呢。” …… 用了晚饭之后，四人便一人找了一个房间歇息了。 然后姬无曲刚进门不久，正要泡点茶喝，发现房间又惊现师父。 这次师父又顶着的是属于赫连九霄的那张完美无缺惑人的脸。 姬无曲心道她师父就是太信任她了。 他也真不怕哪天她把持不住了，师父进的来，出不去，让她给怎么怎么了。 反正她是觉得她现在心思不纯，师父顶着连宁的脸，她的小心肝儿还没有现在这么颤，现在…… 她不再多想那么多，只露出一丝腼腆而又老实的笑意，道：“师父，您老人家又来了啊。” 赫连闻言，眸子暖了暖，道：“嗯，又来了。” 姬无曲：“……”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第108章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第108章 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赫连拿出一枚玉简，给姬无曲，道：“这是修精神力的功法，习了对你有好处。” 姬无曲默默接过来，查看了一下，喃喃道：“《无衣诀》？这不是魅魔族顶级功法之一么。” 魅魔族顶级功法有很多，被世人只晓的有两个，其一为《红袖诀》，另一个便是这个《无衣诀》。 修精神力的功法很是珍稀，却是不知师父从哪弄来的这个……师父神通再强，得到魅魔族顶级功法也不是很容易的罢。 姬无曲愣了愣，她脑子里有个想法。 她想起师父和胡姬做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交易的交易。不由抬眸看向她师父，问道：“师父……这功法……”是卖了南羌师兄换的么？ 赫连看着她，道：“嗯。” ……姬无曲忽然觉得这功法忽然变得沉甸甸。 她还是没忍住，对师父道：“师父……其实，我精神力修不修无甚关系的……那个，咱们要不要把南羌师兄那丝灵魂，换回来……” 见自家师父没有同意的意思，姬无曲便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知道师兄那丝灵魂在那啊。” “为师不知。” 姬无曲又愣了愣，道：“所以……” 赫连看着她，道：“为师原本打算抢的！” ……所以其实本质原因还是师兄被穿得太风骚了么。 可是罪不至此啊，姬无曲默默为她家师兄默哀了一把。 赫连终是道：“不必多虑，胡姬和你师兄有些事要解决。” 姬无曲没问师父怎么知道的，但是她家师父知道什么她也不觉得奇怪。 师父虽然对南羌师兄没有对她这么无微不至，也不算慈爱，却也不会真的让南羌师兄有丝毫危险。 更何况，为了南羌师兄的那点灵魂，把自己家顶级功法都交出来了。想想也知道其实胡姬对师兄还有情在，哪舍得伤害师兄。 毕竟她活的年头也就三百年，她出生的时候人家两个人都不知道相好了几百年了，谁知期间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师父都说了不必多虑，那她就真不再多虑，把功法收了算了。 这枚玉简功法该是拓印而来，一次性的那种，用过了就没了，不然胡姬地位再高也不敢拿它换东西。 姬无曲把它置于眉心，口中念诀，随后大量的功法信息传入脑海，手中的玉简也随之咔咔碎裂，化为灰烬。 这是个霸道的功法。 与其是修精神力，不如说是夺精神力。 这功法虽然霸道，却是十分适合她。 修此功法，必需同幻术结合，不会用幻术的人还真没办法修。 人在入幻境之时都会或多或少的损耗精神力，如果在结幻得同时施展无衣诀，便会把入幻之人损耗的精神力收归结幻之人所用。 更可怕的是，若结幻之人愿意，他完全可以强夺入幻人的精神力。 这样，人一旦入了幻，便会在不知不觉中精神力耗干而亡。 姬无曲蓦然明白了锦城存在的意义。 胡姬，想必就是用锦城外貌来吸引着一干欲来享乐的男子，随后让他们迷失在锦城无穷无尽的幻境幻阵之中，让那些人要么死于幻境，要么精神力耗干而亡。 偌大的一个城，只为了给她修炼，手笔果然大。 那些城中白骨，约莫大多数的精神力都成了胡姬的补品了。 回想起当时锦城的护城之阵，那可是只能男子进的……这胡姬难道被南羌师兄折磨的对男子生了恨意？ 但是瞧着师兄当时满身吻痕，好像又不能这么想。 难道她知道师兄移情别恋，便把那缕魂魄化成的师兄留在城中享用。然后一边从铜镜里看着那些男子的幻境，一边研究男子的心，想着如何把南羌师兄的心给挽回过来？ ……仔细想想，觉得恐怖至极啊。 要不然就是她的想法太恐怖，要不然就是胡姬想法太恐怖。 她正在思索呢，正听见师父低沉的声音，道：“怎么样。” 姬无曲便回道：“此功法……甚好。” 赫连看着她的表情，莫名勾起了唇角。又道：“枭鹤师兄，该是把他的心血都留在赤莲之火中了。阿凝如今精神力非从前可比，可去里面找找。” 闻言，姬无曲蓦然想起当年那簇火苗。 当年她进去寻储物袋时，曾有一个可疑小火苗，里面好像是包裹着东西。当年她精神力不足，取个储物袋也麻烦得很，再无精力看看那簇火苗了。 若不是师父提及，她还真想不起来这茬。 在醉林时师父曾在醉橘里放过丹药给她服下，那丹药不知是什么，却让她的精神力暴增，一下子接近了中层。 现下虽然赤莲之火她运用的还是不熟练，但却比从前好了太多，起码如今她想找个东西，不需要再进火域空间便能找到拿出来。 比如现在，她心中一动，那簇小火苗便自己飞出来，在她手中跳跃着，随后把自己包裹着的东西露出来，自己又颠颠儿地回去了。 走之前还不忘在她手上蹭了蹭，颇为亲昵的样子。 姬无曲瞧了瞧手上的东西。 ——是两枚玉简。 她便看向赫连，问道：“师父，是它么？” “嗯，打开看看。” 姬无曲照做了，拿出一枚玉简放在眉心，口中念诀，便又是大量的信息涌进她的脑海。 这是《丹经》。 还不待她细细感受着脑中多出来的那些东西，便感觉手中一空。 这枚玉简也同之前那枚相同，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姬无曲不解，问道：“这枚也是拓印玉简么？” 赫连道：“嗯。枭鹤师兄曾言，他只需要一个传人，想必原本的玉简早已经被他毁了，只余了拓印玉简。” 姬无曲咀嚼了师父的话，觉得，如果没有意外，他那个传人，可能大概，指的别人家的徒儿她。 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师伯她就想找一个传人，然而却被她这个有师父的给继承了。 正如此想着，却听她家师父又道：“你得了赤莲之火，即便他在世，也是承认你这个弟子的。且吾火炉也被你收了，可见天意所指，阿凝莫要多虑。” 她家师父又让她不要多虑，然后她就真的又不多虑了。 然后又把另一枚玉简也放在眉心，读了。 第109章 真是不要个脸了 第109章 真是不要个脸了 另一枚是《药经》。 姬无曲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一笔大财富。 所谓《药经》，里面便是各种天材地宝，丹药材料的信息。 姬无曲瞬间脑子里多出了这些，仿佛传承了另一个人的记忆一般，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 而《丹经》，便是记载了各种丹药的药性，阶别和成丹方法。所谓成丹方法，说白了，便是炼丹术。 姬无曲不由愣愣地看着师父，喃喃道：“师父……咱们发了……” 她如今小嘴微张，正在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家师父，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赫连看着她没出息的小模样，本就柔和的神色便更加柔软起来，里面还掺了数不尽的笑意。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道：“得到了枭鹤师兄的毕生传承，高兴些也可。然，丹不是那么好炼的，天分和练习缺一不可。” 他这样说着，却见他的阿凝依旧一脸发财了的表情。无论是当初拜师，还是得到赤莲之火，都没见到她这么兴奋。 赫连递了杯温水给她，让她顺顺自己狂躁的心。 经过百年的沉淀，姬无曲的心性毕竟也还可以，故而恢复正常也是没几会儿的事。 然而她喝完温水之后便又笑了起来，虽然看得出来有刻意地压制，却还是难掩傻气。 她不由走过去拽了拽自家师父的衣袖，依旧是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懵了的表情，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么……我从来都没能记住过这么多东西……” ——“为师知道。” 姬无曲：“……”好吧我也觉得您知道。 ——可是还是好高兴啊。 这时，只听赫连道：“……有人来了！” 姬无曲闻言，正了正神色，道：“师父您老人家在这歇会，我出去看看。” 说完，姬无曲便转头，缓缓走过去开门查探。 师父所言果然无误，门前正有一个人站着，打算敲门的样子。 这个人一身灰衣，立在这里，接着清冷的月光，更显出她的漠然和萧杀。 正是刚见过的人，风雁雪。 她见到姬无曲，便行了个礼，道：“大小姐。” 姬无曲也不多言，只问：“找我么。” “嗯。” 姬无曲看着她，对于她能寻到这个房间，她并不意外。毕竟她修为不低，细细感知，便知道这里住了个没修为的，找到她很正常。 但却不知她的来意。 风雁雪道：“关于教主病情，不知大小姐知道多少。” 姬无曲不想她是问这个，但也还是如实道：“几乎分毫不知。” 风雁雪依旧是那样清冷的嗓音，听不出悲喜和情绪。她道：“教主病重将逝，少则十天，多则一月。” 姬无曲既然听不出她的嗓音和情绪，便也听不出来她对此是个什么态度。她也不愿多想那些，便径直问道：“是谁派你来的，姬通还是……晏修。” 她问得直白，风雁雪回得更是直白，道：“教主。” 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姬无曲却是不知姬通找她有什么事了。 她看着风雁雪，觉得她像是没有心没有感情，仿佛她就是一柄冰冷嗜血的刀一样。姬无曲看着她，也不愿多同她转弯，只问道：“你，忠于姬通，还是忠于晏修？” 她又道：“教主。” 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然而姬无曲便纳闷了，既是忠于姬通，她又为什么屠了风家？ 然而她这次却没有直白的问出来，因为她总感觉，这把刀，看起来冰冷，其实在滴着血。 风雁雪又道：“教主的病，并非药石无医。禁地之中有一物，称为雷核，取到它，教主便可病愈。” 姬无曲想了下，赠经教确实有个禁地。 她没去过，但也听说里面宝物不少，危险也不少，重要的是，听说想要进去，得需要教主嫡系相随。 姬无曲笑了，随后问道：“姬通想让我帮他取雷核么。” “嗯。” 姬无曲听完这个字，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出现了几个大字。 ——真是不要个脸了。 如同百年前一样，又是一个救命的事，又是一个只有嫡系能做的危险之事。 他舍不得自己死，舍不得姬毓冒险，便又来坑她了。 且，这次看着姬通的状况，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当年的晏菁菁一样，惯会装病的呢。 那天他出手，把雷火牢笼打过来，分明是想要了她的命的。 姬无曲不想杀他，不代表她不想让他死。 于是便道：“劳烦你帮我回了姬通，说我没了修为，担不起此等重任……还有，脸是个好东西。” 风雁雪定睛看着她，道：“谢谢。”随后便转身飞驰离开。 谢谢……能谢什么，谢谢她配合么，还是谢谢她告诉姬通脸之重要性？ 其实姬无曲心里是有个底的。 这人八成是谢谢她收留风谨。 若风谨所言无误，那么她那晚根本没有去做什么任务办什么事。 她一直在风家，只不过趁着她离开的空子，把风谨放在了她的房间内。 床底下那个位置……约莫是风谨心里害怕，他自己窝进去的。 至于为什么敢放她房间里，可能，是因为两百多年前她出了名的心软罢。 那时候善良太过，善良的有些招人恨，甚至姬通都因此放弃了她这个天赋极高的苗子。 风雁雪可能也就是把赌注压在了她心软这点上……然后成功了。 姬无曲不知风雁雪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她种种作为是为何。她却对小风谨并不反感，她喜欢那个孩子，孩子也愿意，那么她自然便收留了他。 默叹一声，关上门回了房间，只见到师父在桌旁坐着，正瞧着她。 师父修为强大，不是风雁雪能察觉的到的，但是她们之间的对话，估计全都入得师父耳中了。 她走过去坐在师父对面，却听师父道：“禁地，可以去看看。” 姬无曲闻言，不由问道：“为何？” 赫连道：“可还记得，今天姬通在主殿曾言，他知道梨枝的下落么。” 今天白天的事，她自然记得。只听师父继续道：“他说，在赠经教禁地里。” …… 姬无曲总觉得师父被坑了，便道：“师父，您老人家觉得，他这话有几分可信？” 第110章 师父的心跳声 第110章 师父的心跳声 “一分。” 姬无曲默了默，原来师父也觉得他被坑了。 “为师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即使他不杀姬通，姬通也活不了多久了么。 其实她觉得，师父杀人的时候一般不会嫌费事，况且，当时招式已经到了姬通身前，只差一击而已。 师父没有杀姬通，除了因为姬通说他知道梨枝的下落，也除了姬通真的活不长了之外，姬无曲总觉得，也有她的关系。 若师父真下了手，虽然不是她所为，但也与她有关。 毕竟杀父是大不韪之事，姬通这种所谓的“父亲”，不值得一杀。 瞧着师父的眸子，姬无曲觉得，其中的温度，能暖到她心里。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她的身心都仿佛被师父的手掌捧着护着一般，几乎受不到一点伤害。而自从镜林山她那一坛酒灌下去之后，师父宠她更甚从前。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怀疑师父他其实并没有断片了。 不论师父记得不记得，她自然是记得的。当时她除了惊吓之后并没有多余的想法，然而现在，她深切的体会到，她对师父的心思，仿佛没有从前那么单纯了。 因为她现在希望师父记得那个吻，甚至，她希望师父口中的“阿凝”，唤的是她。 姬无曲在心中莫叹一声，敛了眉眼，不再想这么多。 她便问道：“师父，姬通他，确实有病么。” 想起姬通当时的攻击力，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她便又问了问。 赫连道：“确实！” 随后看着姬无曲略有所思的神情，又道：“姬通该是时日无多，但他如何还能有接我一招的能力，为师也不知。” 姬无曲闻言，道：“师父，他这伤，是百年前赠经教和镜林山一战之时，被您老人家打的么。” 赫连道：“不是。” 若不是师父打的，那可能是姬通作孽太多，现在来报应了。 然而实际上大多是好人活不长，祸害留千年。从这个角度来看，姬通他病了是很反常的。 故而，姬无曲便不由又怀疑到了晏修的头上。 想到这里，她便也不再多想，毕竟知道姬通确实病危，她也就放心了。 这时，她又见自家师父起身，道：“阿凝，跟为师来。” 姬无曲愣了愣，问道：“做什么去啊师父。” 赫连看着她，依旧是低沉的嗓音，道：“杀晏菁菁。” 姬无曲觉得现在去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本也就是奔着这个来的，晏菁菁早死了她也就早松心。 她道：“师父，您老人家歇着去吧，这种事阿凝自己来便可。” 赫连面无表情，道出了关键：“……认路么？” 姬无曲：“……不认。” 随后师父展开双翼，把她卷到背上，带着她便飞出了院子。 伏在师父背上，感觉到师父背上传来的的丝丝暖意，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没怎么来过赠经教，又怎么认识路的？” 赫连道：“为师也不认。” 姬无曲：“……” 事实证明师父和徒弟是有区别的，师父虽然不知道晏菁菁住在哪里，却能把神识散出去找到她的方向。 随后，他们便走到了一处院落，正见到里面灯火通明，里面的人该是没有歇息。 赫连用羽翼把无曲裹在怀里，带着她悬在空中，看着院内的情况。 姬无曲：“……”师父，这样好么。 您老人家不知道，我可是觊觎你美貌的人呐。 她没有提醒师父的意思，因为被师父这么裹着，她的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愉悦得很。 师父带她走到了一个屋子前，刚要有所动作，便听见了人声。 房间里应该是有两个人，正在对话，先是晏菁菁的声音，道：“既然我们都谈妥了，现在时机未到，你来做什么？” 随后便又听见一个男声，道：“有人想要你的性命。你若把东西交出来，现在便可以离开，无需等待时机。” 姬无曲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心中一震。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那些话。 “可是自愿？若被移寿者非自愿，便不能成功。” “这七天之内，你须同夫人一样，呆在这里，不能接触暖的东西。” “不取报酬地救人，本座还是第一次。” …… 这个声音，她就算记性差到了极点，也决计不会忘。 ——这是寒卿的声音。 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姬无曲脑子已经开始乱了起来。 她忘不了，她忘不了那七天七夜蛊虫噬体之痛，也忘不了丹田空虚修为尽失之无措，也忘不了由身体蔓延至内心深处的彻骨寒意。 这个人的声音，随着那些寒意，已经渗入到她的骨肤，即便过去百年，也难遗忘。 赫连自然也察觉到了羽翼底下人的反常。 他感受到来自无曲身上的凉意，忽然心中一紧。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她。即便当年在三纹蟒洞府时，她得知自己没了修为，丹田损毁，也没有如今这般惶然。 甚至，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赫连看着她少了些神采的眸子，不知该如何做。 蓦然，他直接用臂膀把无曲整个人揽过来，紧紧箍着她。 感受到胳膊上的力道，姬无曲回过神来。 师父胸膛的温度透过衣衫穿到她的身上，她甚至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 姬无曲忽然有些慌。 刚才她因为什么失神来着…… 不知外面有了两个人，晏菁菁只兀自回道：“有人想要我性命，尊者还特意提醒我一声，是舍不得我死么？” 随后便是寒卿的一声轻笑，好听是好听，只是听起来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就仿佛，他对谁笑完，便会取谁性命一般。 晏菁菁自然也不会有多好的感受，便也收回了自己轻佻的语气，道：“我自然会护好了自己的性命，从你来到这，我便一直护的很好，不是么。而且，约定的时机未到，我不想离开。” 随后便没了声音，一直关着的门也攸然打开，随后一个人从里面飞驰而出。 姬无曲因为师父这么一搂便一直走神，他们说的什么也都听得不甚清楚，脑子里全都是师父的心跳声。 然而出来的这个人她却看到了，也见过。 ——鸳冥。 第111章 晏菁菁死？ 第111章 晏菁菁死？ 她们本就在暗处，又有师父在，故而鸳冥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径直飞走了。 她神回得差不多了，然而却感觉到师父的臂膀依旧箍着她，温暖而有力，却让她心中慌乱。 还不待说些什么，师父便带着他进了那个房间，把她放了下来。 面前晏菁菁看到她们出现，也不慌张，而是笑意盈盈，道：“凝儿啊，这么晚了，来看母亲么？” 姬无曲听完这句话，便彻底冷静了。 她也知晏菁菁这人一贯喜欢胡说八道，没想到她这么能胡说八道。 她说，姬通重病是因为百年前师父带着她拿骨灰的时候把姬通伤了，这种程度她姬无曲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可是现在没个外人，她自称母亲，这就有点扯了。 姬无曲也不和她拌嘴，只道：“嗯，来看看你是怎么过世的。” 晏菁菁闻言，面色没有丝毫改变，依旧笑意盈盈，道：“这孩子，怎么能和母亲开玩笑呢！” 姬无曲也不再同她多言，只道：“我的修为，可好用么。” 晏菁菁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后一脸了然的样子，道：“你都知道了啊。” 姬无曲心道，原来你不知道我都知道了啊。 随后道：“嗯，那时候你女儿同我在北林说了太多话，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了，我能不知道么。” 听了这句话，晏菁菁依旧不急不恼，没了方才的慈爱，只笑得一脸柔媚，道：“你知道了又如何呢。” 姬无曲敛了眉眼，道：“没如何，挺好。” 说罢，便也不再多和她废话那么多了，直接便上了幻。 毕竟新得了功法，也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然后……不好用。 说好的精神力呢…… 姬无曲施了幻，晏菁菁也入了幻，只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精神力的涌入。 ——难道她学了个假功法？ 若是功法出了岔子，那便多半是胡姬动的手脚。 若不是功法出了岔子的话，难道晏菁菁她其实没有入幻？ 从她幻境结出来开始，晏菁菁便一直对着花瓶笑，笑得美丽而又妖媚。姬无曲觉得，她若是没有入幻的话，那八成是现成疯了。 姬无曲便也不再拿她试功法了，直接结束了便算了，回去了再问问师父是怎么回事。 晏菁菁一直对着花瓶笑啊笑，然后举起双手，缓缓放在自己的两耳上。 咔嗒。 她自己把自己的头拽了下来。 姬无曲这下确定了，这晏菁菁她就是入了幻。 那么，难道是功法出了岔子？ 正在思索间，只见一件事颇为诡异。 ——晏菁菁，她没有倒，也没有流血，而是自己抱着自己的头颅，在那各种迷茫。 而后，她怀中的头颅看着姬无曲，蹙眉，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姬无曲：“……”真吓人。 看着这货，姬无曲觉得，好像不是功法出了问题，也不是她没有入幻。而是晏菁菁这个人，她本身就有问题。 姬无曲笑了笑，道：“你别着急，没啥，一会儿你就变好了。” 随后她招出来一丝赤莲之火，直接引到了晏菁菁身上。 火到了她身上，吓得她连头也丢了。没了头也就没了眼睛，便也就什么都看不清楚，施了很多术法也没有起到作用，最后便直接被火烧死了。 姬无曲皱了眉，看向一边的赫连，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赫连道：“不知。” 连师父也不知道，那这事可真是邪了门了。 这时，晏菁菁已经被烧的彻底没了影子，姬无曲正要收回赤莲之火时，只见火光之中飞出了一个粉色的东西。 看起来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也就同孩子的拳头差不多大。它通体粉色，翅膀显得有些透明，外观蛮招人喜欢的。 赫连抬手把它招了过来，随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把它装了进去。 他道：“这可能也是一只蛊。” 蛊？ 闻言，姬无曲不由想起来当年被放进她身体的那只蛊，看起来如同丝线一般。 她便以为所有的蛊都是这样的细小难发现，却不想，一个这么高调的家伙，也能被称作是蛊。 收起了它，便也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姬无曲便收回了赤莲之火。 “师父，所以，刚才晏菁菁那种反常，全都是因为它么。” 赫连把小瓶子收起来，道：“该是如此。不过，什么蛊会有如此效果，为师却是未曾听闻。” 姬无曲也纳闷，蛊本是一种难见之物，一旦有蛊出现，便要么恶毒至斯，要么珍贵至极。 却是不知这么难见到的东西，她在赠经教却一连见了两回。 听闻魅魔族有一只魅魔，喜欢养蛊，也喜欢上天入地各种寻蛊收藏，不过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 后来便也没再听说过有谁喜欢收藏蛊，毕竟这个东西虽然宝贝有之，但多数还是偏为恶毒。 姬无曲看着看这院子，觉得应该不会有更诡异的事出现了。 不知为何，师父的神识探出去，也不能发现姬毓的气息。 果然，赠经教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儿。 即是如此，两人便也不再多停留，直接回去了。 到了房间中，姬无曲给师父奉了杯茶，自己也喝了杯茶压压惊。 她道：“师父，你说，晏菁菁她还活着么。” 赫连喝着自家小徒儿递过来的茶，道：“不知。” 姬无曲没有说话，赫连便问：“方才，阿凝怎么了。” 姬无曲闻言，也知她师父说的是哪个方才。 应该是她听见寒卿声音的那会儿罢……她也顺便想起来师父的心跳声。 姬无曲抿了口茶，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么多。 她记得，后来是鸳冥从晏菁菁的房间中出来的。 其实，她想说，她觉得鸳冥便是寒卿。 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她说出来的话，她师父很可能为了她这个猜测便去和鸳冥打起来。 尊者级别的战斗并不是小意思，她不知所为魅魔族少主到底有多少实力，到底也是个名扬大荒的人物，说到底不可小觑。 她不愿师父去冒险。 于是便道：“师父，方才我怎么了的那会儿……我光听您老人家的心跳了，什么也没记住。” 赫连：“……时候不早了，歇着罢。” 第112章 为师看不见 第112章 为师看不见 姬无曲不由笑了笑，道：“嗯。” ……然后她看着淡定闲坐，淡定喝茶的师父，道：“师父，不是让我歇息么。” 赫连道：“嗯，该歇息了。” ……然后她看着依旧淡定闲坐，淡定喝茶的师父，道：“师父，您老人家，不回去歇着么。” 赫连道：“嗯，看你睡了为师再离开。” 姬无曲觉得，她就算有什么歪心思，也是她家师父勾搭出来的。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道：“师父，睡觉是要那个……脱衣服的。” 赫连挑眉，道：“为师看不见！” …… 姬无曲把师父的意思往正常里想，那就是每个房间都有隔间，现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待客所用，卧室在里间。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她去里面休息，师父在外面坐会，等她睡着了，他再离开。 看着师父淡定的模样，想起曾经在万妖峰时，她刚刚从洞府里被带出来，刚醒过来是师父守在床边。 上次师父还在里间看着她睡呢，这么一想，这次师父在外间她在里间，其实没什么不妥。 这么想着，她便听话地去睡了。 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实话说，挺闹心的。 躺下之后，她刚想捋一捋这两天发生的各种事，忽然看到她家师父的身影，姬无曲愣了愣。 只见她家师父走过来，道：“睡罢。” 姬无曲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听到师父的声音，听见这两个字，却莫名静了心安了神。 师父坐在她床边，仿佛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别扭。师父在这里，反而让她多了种归属感。 姬无曲便也不再扭捏，只道：“师父，阿凝躺下便能睡着的，您老人家也去歇歇吧。” 赫连看着她，目光中尽是温柔。他坐在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道：“嗯。” 姬无曲瞧着自家师父的眉眼，鼻梁，薄唇，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她从来都知自家师父生的好看，从来，她也只是注意到这些而已。 而今天，她忍不住顺着师父的眉眼，鼻梁，薄唇，下巴，看到了师父的锁骨和胸膛。 如果不是她馋肉了的话……那么她现在想上去咬一口的感觉，便一定不大正常了…… 她蓦然，两只手抓了被子，用着细微的动作把它往上挪了挪，让它盖过自己的脖颈。 然后她微不可查地……吞了下口水。 赫连蓦然轻笑，抬手抚了她的眉眼，使她闭上眼睛。 虽然姬无曲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但是师父不能看了，她便也就老实了。 她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不过可能因为师父在旁边，她生生在赠经教睡出了在镜林山时的感觉。 睁开眼睛，她还有些懵点。 她看着面前的师父，迷迷糊糊道：“师父，你还是师父啊。” 赫连在一旁，闻言眼眸温和，道：“自然是。” 姬无曲瞧着面前依旧是那张完美脸的师父，有些懵，毕竟她以为师父还会如同以前一样，到了白天之后换回连宁的样貌。 现在师父这样垂眸瞧着她，墨发垂到她纯白的被子上。见此姬无曲心中一阵悸动，瞬间便完全醒过来。 ……大早上的，这样好么。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您老人家一直没走么。” 她昨天睡着，到如今天色已经大亮了，师父依然在她床边，故而她有此一问。 赫连道：“离开过一会。” 姬无曲瞅着师父认真的眉眼，也不知他口中的一会指的是多久。 然而她还是觉得心跳有些不正常，也有些慌乱，便想找些话说，于是问道：“师父，你不服幻颜丹了么。” “嗯。”看着她微红的脸色，赫连又道：“能用梨枝之事保命，证明姬通已经认出为师，没必要再服了。” 姬无曲觉得，师父说的有理，她竟然把梨枝一事忘了。 师父为从未隐瞒过镜林山求药之意，曾昭示大荒，谁能寻得梨枝或者沙蝎尾，镜林山必有重谢。 师父曾说冰莲血到了时机自会出现，故而没有提及到它。当时她还云里雾里，现下却明白了师父的意思。 故而整个大荒都知道镜林山赫连尊者在寻这两味药，但是具体赫连尊者拿去做什么，却是不知。 姬通在与师父交手之时，提及梨枝，证明了他认出了连宁便是赫连尊者。 姬无曲这才想到，尊者级别的人物，哪个也不是好想与的。师父在百年前曾与姬通一战，如今再见面，即便他认不得师父容貌，也会记得招式和攻击，认出来着实正常。 经过这么一思索，姬无曲的脸也不红了，心跳也正常了，整个人都好了。 赫连这才起身，道：“起床罢，收拾好了吃早饭。” 姬无曲因为那句“起床罢”，又失神半天，她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愣愣地点了个头，才开始穿衣洗漱。 等师父提着食盒进来的时候，姬无曲不由想，师父所谓离开的那会儿，难道是去给她做饭了？ 这么想着，她便问道：“师父，这些……都是你老人家做的么？” “嗯。” …… 门外厨房里，一大两小，三个人在这吃着午饭。 大的自然是彩羽，两个小的便是风谨和楼多多。 一大清早楼多多嚷嚷着要来，楼添便带着她来了，然而正赶上彩羽和风谨吃饭。 楼多多尝了两口便爱上了别人家的饭，中午的时候好说歹说劝不回去了，于是便留在这里继续蹭中午饭。 彩羽在那一边吃饭一边心里滴着血。 ——那个所谓的师叔祖夫，竟然是她家祖师爷！ 早上的时候她还看着自家师叔祖的房间暗自偷笑，心想这俩人半夜都干什么了，都这么晚了还不起床。 她一边十分愉悦地各种臆想，一边十分欢快的做饭，想着师叔祖肯定累着了，起床的时候一定得饿。 然后，快中午的时候，祖师爷从里面出来了，了，了！ 当时吓得她想嚎一嗓子都不敢嚎了…… 然后她祖师爷不但要下厨，还要让她看着他下厨。不但要让她看着他下厨，还要让她从旁指点…… 天知道她听见那句“本座便是连宁”之时，心里面奔腾过多少匹会尥蹶子的驴。 ……要了亲命了。 第113章 师徒，才方便嘛 第113章 师徒，才方便嘛 楼多多一边十分满足的吃着饭，一边问道：“彩羽姐姐，刚才那个哥哥是谁啊。” 彩羽心不在焉地回道：“那是我祖师爷。” 楼多多了然，随后道：“彩羽姐姐，那个哥哥长得真好看啊……还有，彩羽姐姐见到她之后都变得温婉淑女了，彩羽姐姐是不是喜欢那个哥哥啊？” 彩羽：“……”哈哈哈哈哈……我敢吗我！ 她这哪是温婉了，自从她家祖师爷去找她师叔祖了，她就一直在回忆，她有没有在中途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然后一直捋一直捋，就这样，竟然就被当成淑女了。 原来淑女都是心里憋着事儿呢么。 看着彩羽的神色，楼多多眨了眨眼，笑道：“我开玩笑的，嘿嘿，那个哥哥一定喜欢无曲姐姐。” 彩羽：“……”有没有点做孩子的觉悟了还。 毕竟作为一个活了三百多岁的人，彩羽觉得，她有一点儿教育孩子的义务，便道：“他是你无曲姐姐的师父。” 楼多多恍然，随后道：“怪不得彩羽姐姐唤她祖师爷呢……原来他是无曲姐姐的师父啊。” 彩羽不掩饰眼中的赞扬，这多聪明一孩子啊，一点就透。 只见楼多多眼睛攸然亮了起来，道：“师徒，才方便嘛！” 彩羽：“……”我还是继续捋吧。 毕竟这个比较实在。她没怎么接触过孩子，而眼前这娃多半是个人精，别到时候讲道理不成反被孩子教育了。 见彩羽不说话，楼多多又眨了眨大眼睛，道：“彩羽姐姐，你看着吧，那俩人迟早得在一块。” 彩羽这回乐了，孩子毕竟是孩子，再怎么人精还是冒着傻气。 她师叔祖和她祖师爷？闹呢，这没可能。 这时，风谨默默往楼多多盘子里放了一筷子菜。 楼多多看着，笑眯眯道：“小谨真好，这是让姐姐多吃点么。” 小风谨无甚表情，道：“多吃饭，少说话。” 楼多多把那筷子菜吃了，道：“那小谨一会陪我玩。” “不要。” 楼多多笑了笑，道：“那我就一直说。” 风谨：“……很吵。” 楼多多也不生气，又道：“那你一会儿陪我玩。” 风谨：“……嗯。” 楼多多依旧笑眯眯，不过这次却当真不再言语了，乖巧得很。 世界安静了，彩羽的心情却久久平静不了。 这时，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彩羽起身去开门，正瞧见门外的，还是个熟人。 这不是剑庄那个周若嫣么，她怎么能找到这里？ 彩羽上下打量她，随后问道：“有事么？” 周若嫣认得彩羽，她对彩羽印象可以说是极为不好。她觉得这个人极其不友善，说起话来一点面子也不给人留，有的时候让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愿同彩羽说事，便直接问道：“无曲道尊可在？” 彩羽本就不喜欢她，总觉得这个人温柔过了头，什么时候见到了都仿佛她十分可怜的样子。 她便径直回道：“不在，你跟我说吧。” 周若嫣蹙了蹙眉，往里面看了看。然而除了看到这个院子极其漂亮之外便什么也见不到了。 最后她也是无奈，便问道：“你见到我兄长时，曾说它是你师伯祖，这是真的么？” 彩羽直接回道：“不算是。” 她记得，祖师爷那会化名连宁，曾言那阿林是南羌师伯祖的一抹残魂，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个生命而已。 周若嫣尤自问道：“不算是……是什么意思？” 彩羽皱了眉，反问她道：“你那个兄长，是怎么回事？” 周若嫣闻言，道：“我兄长名为周林，他……就是我兄长啊。” 彩羽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他不是你父亲捡回去的么。” 虽然周若嫣觉得“捡”这个字太难听，然而她还是回道：“我兄长的确非我父亲亲生，听闻，是二十年前抱回来的。” “我南羌师伯祖二十年前曾遗失过一抹残魂，后来可能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生命，八成就是你兄长了。” 周若嫣愣了愣，屹林道尊的名头她自然听过，然而无论如何那是一个陌生的符号，唯有她家兄长是真真切切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 她便问：“那天连宁道友他是……” 彩羽道：“把你兄长又化回一抹残魂，收了。” 周若嫣不由又愣住了，她不掩激动之色，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说也成了一个生命，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他杀了呢？” 彩羽把她摁住了，她在锦城是见过这女人撒泼的。平常看起来楚楚可怜温柔似水的，撒起泼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她也曾因为这事讨教过师叔祖，这会儿正好可以让她冷静冷静，便道：“人的魂魄都是全的，一丝残魂活到二十岁已经够长的了，有的人一辈子也就百八十岁的。” “他能活那么长时间，八成也是因为我师伯祖强大，然而我师伯祖再强大，那魂魄得了再大的机遇，这也就差不多了。” “当时他的神智，不是被胡姬收了，就是已经没有心智将死了……所以，就算没有连宁，你那所谓的兄长也活不长。” “一抹残魂并不是小事，离体太长时间自然不妥，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连我南羌师伯祖也要出岔子，你懂了么？” 彩羽很少同人讲道理，一般都是别人讲给她然后她不听，故而这一大串有逻辑而又思想明确的话说出来，她颇有些成就感。 周若嫣默默消化了这些信息，不由有些慌。她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不是，喃喃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这句话问出来，彩羽刚整出来的成就感瞬间都消失不见了。她只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找我师叔祖干嘛？” 这赠经教门看得也太不严实了，这么个大活人进来了居然也没有人拦着。 周若嫣没有回答那句“你问你进来的”，她只道：“我听闻，无曲道尊的家在赠经教，又听说你们要去南边……就找到了这里。我来，是想问问无曲道尊，可否把我带回镜林山，让我见一见屹林道尊。” 彩羽一听，便也明白过来了。 这人喜欢她兄长，她兄长又不算是个人……她这是想去勾搭南羌师伯祖本尊啊。 第114章 禁地 第114章 禁地 彩羽直接道：“我师伯祖早有相好了，你别想了。” 周若嫣闻言，眼神有些慌乱，道：“我……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看一眼屹林道尊，看一眼就好……” 彩羽本就不买可怜账，何况前两天她师叔祖说漏嘴的时候，可说的是人家南羌师伯祖在追她师祖。 且不论师祖喜不喜欢人家吧，万一喜欢了呢，她怎么能给未来的师祖夫招桃花呢。 人家胡姬天高路远腿长修为高的她管不了，一个周若嫣她还管不了么。 再说了……她这也不是在管，起码，人家找上门来了，她不能帮忙不是。 帮个倒忙挺好。 周若嫣见彩羽不言语，也知她不大可能会同意，便道：“彩羽道友……你让我见一见无曲道尊罢，她如果不愿意的话……若嫣绝不强求。” 彩羽嗤笑一声，道：“真的？” 周若嫣以为她动摇了，便十分诚恳道：“真的。” 闻言彩羽又是嗤笑一声，“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当然，周若嫣被关在了门外面。 绝不强求……谁信啊。 彩羽看了看大门，门外开始还有啜泣声，后来也就没了。 其实总归来说周若嫣并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可彩羽就是不喜欢她。她越死缠烂打，彩羽越不喜欢。 怎么说呢，这个人柔柔弱弱的，谁也没有真实地对她做什么，给人的感觉却是所有人都在伤害她一样。 让人心里莫名发堵，对她的态度也就好不了多少。 被这么一打岔，在彩羽看来，连宁突然变成祖师爷的事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毕竟祖师爷现在一门心思扑在她师叔祖身上，该没有时间同她计较。 而且，人家早上来做饭的时候啥也没说，她自己吓唬自己干嘛来呢…… 她这说个话的功夫，人家两个孩子已经吃完饭了把碗筷收拾好了。 彩羽在感觉自己没吃饱的同时也在感叹两个孩子懂事，修炼之余也在想着晚饭该吃什么。 一连两三天过去了，期间周若嫣再也没来过，每天也就这样过着。 彩羽发现她果然是自己吓自己，人家祖师爷天天的，除了让她去指导做饭之外，剩下的时间根本就是师叔祖在哪他在哪，根本没时间理会她。 以前没觉出来，这一两天她才知道外界传言的“赫连尊者疼爱小徒儿”，是多真实多可靠。 祖师爷天天把茶饭送到师叔祖身边，还要查一查烫不烫。师叔祖出来晒太阳，人家早早的布好躺椅布好炉火，等着给师叔祖温酒喝…… 感觉人家收徒儿是收徒儿，她赫连祖师爷收了徒儿跟收了个祖宗一样。 姬无曲自然不知彩羽怎么想，反正这两天她是过得挺忐忑的。 她觉得，她师父宠她已经没有下限了。 她不怕被宠，毕竟要是搁以前，她只会想师父多好多好，然后想法设法地孝敬好他老人家。 现在……她心思不纯啊。 师父再这么宠下去，总有一天她的理智得破灭，思想得沦陷，到时候发生什么事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就这样她一边忐忑着，一边快乐着，晒晒太阳看看孩子，顺便消化着天上掉下来的那两个大馅饼，丹经和药经。 她从来没有过这么多记忆，如今这么生生的灌给她，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这么多东西，凭她的记性，记一千年也记不住，故而她现在除了在消化这些记忆之外，还要压抑住自己时不时出现那种被馅饼砸懵了的兴奋感。 这许多事揉在一起，姬无曲也就累并闲适着过了两天，期间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来，没有人走。 就连楼多多都没走，他哥楼添仿佛对于楼多多处的这个地方十分放心，把孩子放在这里也就没再来接，直接让孩子住这里了。 两三天之后的今天，姬无曲觉得自己终于心情平静了，于是便挪了窝，打算今天和师父一起去赠经教禁地。 虽然姬通的话只有一分可信，可毕竟跟梨枝有关，所以就算有半分可信，他们也要去看一看。 禁地的位置自然不是姬无曲能记住的，这还是姬通那天对赫连神识传音时顺便说的。 然而真到了这个位置，姬无曲有些无奈。 大势力都喜欢摆谱的么。 想当年她进醉橘林的时候，在外面一看，根本想不出来那看上去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法阵。 现在这个地方，比起当年万妖峰醉橘林看起来还要次，她相信，这是鸟会拉屎的地方……因为她看到了。 这里很杂很乱，许许多多的树枝藤蔓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好几年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往年枯掉了的旧藤枯枝没有人打理，密密麻麻的枯黄甚至连新生的嫩绿也不能遮掩。 上有枯枝，下有败叶，中间，藏了一排古旧的小平房。 说是一排，却极其矮小，砖瓦都染上厚厚的灰土，看起来倒像是几个土房子。 小房子摇摇欲坠，让人觉得，只消一场雨，这地方便会直接坍塌。 枯枝绿树上有数不尽的鸟窝，房檐子上也有数不尽的燕子窝，废的新的立在一起，它们除了证明这个地方鸟愿拉屎之外，只把这里整的乱而又乱。 姬无曲也有些乱……她总觉得这是个假禁地。 姬无曲现在这小房子前，看着大把的阳光透过枯枝新叶的缝隙投下来，她竟然又可耻地泛起一丝睡意。 其实这地方看起来挺闲适的，就是房子太危险。 她正在这感叹的时候，只听师父在一旁道：“里面有人。” 这下子姬无曲睡意没了，对这个地方也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她只好奇，这里面是个什么人，居然跟她的想法在一个境界。便道：“师父，咱们去瞧瞧。” 师父带她飞进了房中，进去了才瞧见里面有四个人。 一个躺在躺椅上，明显的在小憩，还有三个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修炼。 那三个人明显的心不静，看起来不像是认真修炼的模样，每个人脸上都隐隐有抱怨的神色。 躺椅上的那位看起来倒是睡得挺自在的。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那三人都把眼睛睁开，三人表情一致，开始的时候都是有些怔愣，后来都便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第115章 高大的雕像 第115章 高大的雕像 他们看着姬无曲，明显是在说，你终于来了…… 姬无曲还搞不清楚状况，只见躺椅上的那人也缓缓起身转头。 这人她倒认识，可不就是把自家妹妹丟在她那不管的楼添么。 姬无曲从他这瞧不出来什么，但是从那三人的表情来看，他们应该在这里等了一阵子了。 至于是在等什么，或者说是在等谁，姬无曲也不愿多猜，只看着楼添道：“楼添公子好兴致，不过要是睡觉，还是去外面的好，里面太冷。” 她这说的的确是心中所想，这房子里清冷清冷的，睡觉确实不大合适。 楼添从这二人进门之后便也就起身，听着姬无曲口中的“楼添公子”觉得有些好笑。 果然这人如何礼貌，都是不易亲近的。 前两天刚同她说过不必唤他“楼道友”，可直呼她姓名。 然而今日见到，她还是他名字在后面缀了个“公子”。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再称呼之上多言，只先问道：“不知多多在那里有没有添麻烦？” 见她问此事，姬无曲便回道：“没有，多多这孩子懂事还聪明，哪来的麻烦可添。” 闻言，楼添微微一笑，道：“那楼某便放心了。在下同三位徒儿在此等候多时，只待大小姐前来了。” 姬无曲虽然不知楼添怎么料到她们会来，但看他们这久等的模样，也有些心理准备，觉得可能就是在等她。 故而楼添这样说，她也不觉得意外。倒是对于楼添徒儿这事…… 姬无曲不由提了一句，道：“楼公子又收徒儿了？” 现在屋子里这三个，看起来一点不像能成器的样子，再想起月前那无脑三人组，姬无曲不由替楼添选徒儿的本事默哀三息。 楼添又是一笑，把那三个表情差不多的人招过来，对他们道：“这是大小姐，上前见礼。” 三人依旧是两男一女，同上次的阵容没什么分别。 他们也曾听过大小姐回教之事，然而他们对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却不是很有兴趣。毕竟他们也听过，赠经教大小姐不讨教主喜欢，还拜入他门。 回来又能做什么呢，还连累他们在这样的破地方等了三天。 这样想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就说不上多恭敬，甚至还有一丝埋怨。但是自己家师父发了话，他们也就不得不上前行礼，道一声大小姐。 姬无曲瞅着这三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不由对楼添说两句。 “楼添公子，两个月不见，你依旧不怎么会挑徒儿么。” 没人理会那三人不大好看的神色，楼添只道：“楼某的徒儿，一贯都是多多挑的，他们的任务，便是给多多玩而已。” 姬无曲听着这句话，这是给多多玩，而不是陪多多玩，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只听楼添又道：“故而，他们不怎么招人喜欢，招人喜欢的多多哪舍得玩啊。” …… 那三个人的表情自然是更加难看，然而这次话是自己家师父说的，她们也只得当做没听见，乖乖咽到肚子里。 姬无曲这才问到了正题，道：“楼添公子在这等我，所为何事。” 楼添把躺椅收了回去，道：“在禁地门口等候，自然是为了同大小姐一起入禁地的。” 姬无曲看了他半晌，才道：“不知，楼添公子是奉了谁的命令。” 楼添大大方方地同无曲对视，正儿八经地道：“少主。” 姬无曲了然。 不管楼家态度如何，反正这楼添是跟了晏修的了。 却是不知，晏修怎么知道她会去禁地。亦或是，风雁雪其实也是忠诚于晏修的，不过去姬通那卧个底，风雁雪把雷核之事告诉她之后，转头就通知了晏修。 她在这猜测着，楼添便以为她是不愿，便又道：“禁地之中会发生什么都未可知，多多早已厌烦了这三人，现在也可让她们有些用处。”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你看禁地这么危险，有这么三个人当探路的，如果有危险，死的也不是你。 也就是在阐述带着这仨人的好处。 姬无曲想说，带着那三人是为了探路的，那带着你去是做什么的。然而她也没问出口，只道：“那便一起去罢。” 毕竟，多三个探路的反正她不介意。 她虽然未来过禁地，但也听说禁地的进入之法。 听说禁地入口之处有一祖先雕像，向那雕像手指上滴两滴嫡系之人的血，便能入内。 说是这么说，但这雕像确实不好找。 正在这时，赫连拉着她到了右墙边，道：“在这里。” …… 这么高大？ 姬无曲看着墙角那里还没有她巴掌长的雕像，默默无言。 这小模样，她感觉她滴下一滴血，可以糊这雕像一脸了，还找手指…… 然而说是这样说，姬无曲还是找到这雕像的手指，把血滴了上去。 这时只见这雕像开始颤动，随后开始慢慢变大，变大，直到最后长到了房顶附近，才堪堪停下。 姬无曲：“……”原来每一个不高的家伙都是潜力股。 这时，雕像的异变依然不停，它从侧面脚踝处开始，出现一道缝隙，随后咔咔裂开，一直裂到头顶之处。 这时，赫连把姬无曲带离她所在的位置。只见下一息，雕像已从侧面经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向前移了几尺，移动之时正挪过姬无曲曾经所站的方位。 等众人再抬眼看过去之时，只见雕像的两半身子隔了几尺，如同门框一样立在左右。 确切的说，它们已经形成了一道门。 因为两半雕像相隔的那几尺见方的地方已然不见了墙壁，而是一条路呈现出来。 姬无曲也算是看透了，这地方没出现之前比醉林出现之前次很多，出现了之后，看起来也挺次的。 起码进了醉林，第一感觉是明亮和那种让人惊叹的美。而这个地方，看起来雾蒙蒙的，跟入锦城之幻时，所处那片混沌差不多。 姬无曲叹息一声，对赫连道：“我们进去罢。” “嗯。” 她没有介绍，楼添便也没多问，如今听说他也要进禁地，便问道：“大小姐，这位是……” 姬无曲闻言，才想起师父进赠经教时是以连宁的身份进来的，如今成了原本的样子，楼添自然不认识。 第116章 什么笑 第116章 什么笑 她便道：“他是我师父，连宁走了之后师父便过来了！” 楼添略微诧异，随后礼道：“原是赫连尊者。” 他也知，三百年前，镜林山那几人闹上赠经教，毁了护教结界阵法，随后又在赠经教打了一架。 作为赠经教唯一一位尊者级的强者，教主他受了伤，当时便也没提修复阵法的事。 后来时间长了，略微上层的人便听闻教主病了，不知是伤一直没好还是怎样。 直到后来，他把大权几乎许多都交到了晏修手里，护教大阵也只让几位长老重结。 没了尊者级强者的支撑，护教阵法结界都要弱很多。 据听说，连宁少说也是个尊者，而赫连尊者便更不用说了，故而他们二人在赠经教进出却无人发觉，阵法结界也没有动静，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这样，他便也不再多想。楼添对姬无曲道：“既然如此，咱们便进去罢。” 话毕，他便把后面那三个徒儿招过来，让她们当头作尾，几人便进了禁地。 三人自然也不情愿，奈何师父由命不得不从，既然有白来的苦力，姬无曲也不会拒绝，只是她瞅着那个女的着实碍眼。 自从楼添说出“赫连尊者”四个字的时候，那个女人眼里就冒光了。 后来楼添吩咐她们的时候，这女人就把那两个男子留在后面，她巴巴地到了前面。 她在前面打头阵的时候也是三步一回头的往师父那里瞧。 姬无曲便也瞧了瞧，却正好对上师父的目光，可见师父除了看路之外便是在看她。 姬无曲安心之余也不由又看了看这个女子……我师父又不看你，你何苦来的呢。还不看路，一会出来几把刀子把你眼睛剐了就不好了。 这想法刚刚结束，只觉腰间一轻，是师父揽着她后退了几步。 只见她原本在的那个位置，密密麻麻地飞过来许多刀子！ ……又开始想啥来啥？ 然而，这确实不是幻境，也没有人在这设幻阵，这些刀子的到来估计只是完美的巧合。 因为那个女子也极速躲避爆退，虽然退的比师父慢很多，但也没有重伤，只腿上被扎到了几刀。 如果真的是想啥来啥，那此刻那女子已经没有眼睛了…… 避过了，退回来了，那女子更加不乐意了。她一双带着水光的眸子先是看了看赫连，发现人家不理会她之后，她便又看着楼添。 楼添见此，并没有理会她的眸光，只从那女子腿上把那几个刀子拔下来，道：“这是浮刀树的叶子。” 姬无曲也听说过这种树，却没见过，也不想会从这里见到。 这种树是一种妖植，品阶不高，最厉害的便是它的树叶，也便是先前的刀子。 这种树通体银白，只要谁触碰到它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它都会对谁放刀子，也就是树上的叶子。 然而这个树生的松散高大，又喜欢成群成群地长，常人很难从它底下走过去而又不触碰到它，故而，这种树很麻烦。 姬无曲瞧着这地方雾气很大，几乎成了一片混沌，浮刀树的颜色同雾气差不多，几乎被湮没在里面，很难看到。 故而更加麻烦。 姬无曲拿出一枚阳石，虽然雾气很重，但借着光能隐约能分清浮刀树和雾气，不再那么抓瞎了。 她道：“师父，你带我往上面去看看。” 她是想知道这浮刀树有多高，若上面有空档，就从上面飞过去。 赫连也知她心中所想，便带着她慢慢往上挪，然而一直到了顶，也还是有浮刀树枝桠子。 姬无曲下来之后便对楼添摇了摇头。 楼添便道：“不若咱们换个方向罢。” 这个禁地仿佛另一个空间一般，他们从门前进来之后，门没有几息便消失了她们脚底下便又多了一个很小的雕像。 方才的入口，便是现在的出口。 而他们进来之后，前方三十多尺开外便是石壁，故而只有左右可走，如今，他们走的便是右侧。 楼添的意思，便是往左看看，可能左边会有路。 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 楼添看了看那女子，道：“盒盒，走罢。” 姬无曲听着，怎么楼添这个笑这么别扭呢。 随后只见那女子抬头，看着其中一个男子，道：“我受伤了，这次你打头。” 那男子闻言皱了皱眉，看着那女子，道：“盒盒……” 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子一抬下巴，厉色道：“去！” 姬无曲想，怎么这师徒俩笑的都那么别扭呢。 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没打算管这些事的楼添，认命地抬步走了。 女子这才起身，跟在后面。 在她看来，师父温雅，大小姐没用，前面和后面这两个师弟窝囊，她便理所当然的走到赫连尊者旁边，道：“尊者，我叫做盒盒。” 姬无曲：“……”原来你叫盒盒，还以为他们笑得不对劲呢。 姬无曲刚刚转头看过去，正看到她头颅倒地的情景。 …… 看到这一幕，不用猜也知道是楼添干的，和在三五客栈时一样的手笔。 楼添这次笑得一如三无客栈时那样温润有理，道：“又让大小姐看笑话了。” 姬无曲回之一笑，道：“无妨。”就是你下手太快了。 不然她一定得收了这盒盒的命。 她现在对师父歪心思略动，还没想好怎么入手呢。怎么这随便冒出来一个人，跟师父见了两面，就敢把心思表露得这么明显……让她心理多不平衡。 随后往身侧一瞧，发现师父对盒盒的话恍若未闻，正瞧着前方……时不时地瞧瞧她。 姬无曲心里的不平衡瞬间被磨走了不少。 如今三人死了一个，还是被他们师父亲手杀的，前后这两个男子便也小心翼翼起来，不敢如同先前一般作了。 尤其打头的那个，毕竟方才见到了那女子的惊险，走的时候也不敢四处瞎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好。 毕竟他没有盒盒的好身手，刚才那情景，要是放在他身上，他肯定不死也得重伤。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对楼添道：“师父，我怀疑，这又是浮刀树。” 闻言，众人便走上前去看了看，还真是。 第117章 白烧了半天 第117章 白烧了半天 所以，她们现在的情况是后面是出口，前面是石壁，左右是浮刀树……这禁地真是够闹腾的。 左右是漫天刀雨，主要是，他们不知道浮刀树林的尽头是哪。即便他们穿好了顶级护甲，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那片刀林。 况且，天上下雨，人打伞便可以安然行走。天上密密麻麻地下刀子，那能走么…… 姬无曲看了看，对赫连道：“师父，咱们要不，走石壁罢。” 没准打着打着，石壁就打穿了，就有路了。 赫连道：“从这往前数千尺皆是石壁，并无路！” 正当姬无曲打算直接出了这地方的时候，只见自家师父抬手便是数道巨大风刃，直攻向浮刀树那里。 风刃声势破空，把周遭的雾气都打散了几分，她们甚至能看见浮刀树叶和风刃相抗的场景。 与其说是相抗，倒不如说是自取灭亡，那几道风刃如同一把把透明篝火，浮刀树叶就好比数不清的飞蛾。一把把树叶刀直冲向风刃同它相抗，却没有一片树叶落下来，可见都被碎成了渣渣。 就这样，眼见着一棵浮刀树，没了。 楼添：“……” 姬无曲：“……” 她竟然想到挖石壁都没有想到砍浮刀树…… 她又想到在万妖峰醉林之时，师父一树一树的收醉橘，她便也又想到，她家一个小火苗把醉橘林烧了。 看着不停向前的风刃，姬无曲道：“师父，您老人家别累着了，我有办法了。” “嗯。” 随着赫连声音落下，那几道风刃便缓缓消失不见。 风刃消失了，浮刀树也老实了，雾气便也又如同先前一般浓厚起来。 姬无曲从眉心唤出来一簇赤莲之火，直接便引到了前方浮刀树上面。 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赤莲之火用在这时候颇为管用。 随着火苗烧到浮刀树干，随后便蹿了它满身，这次有了主人的鼓励。它毁树速度比起上次醉林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有火光存在，雾气基本上也不再那么碍眼，众人走起来颇为顺畅。 有了这火光，也就不需要什么打头阵的人了，众人便一起走着。 楼添也是瞧出来了，这师徒俩谁也不含糊。且，他从前也只听过大小姐精通幻术，当年在三无客栈他也亲眼见过。 却不料除了幻术之外，她还身怀这样霸道的不明之火。凭这二者，大小姐日后若想和少主争教主的位子，恐怕是容易的很。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就这样行了很久，久到姬无曲的腿都有些发酸了，还没个尽头。 她不由问道：“师父，这禁地不会是实心儿的吧。” 赫连闻言，轻笑道：“或许。” 随后姬无曲感觉到身子一轻，才知师父已经把她抱起来了。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再这么体贴，我可放肆了昂。 想是这么想，放肆她还真不敢。最后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窝着，享受着不用自己腿走路的清闲。 楼添往那边看了几眼又看了几眼之后还是又多看了几眼。 赫连尊者这宠徒儿宠的……真叫人不好意思在旁边呆啊。 然而他还是好意思在旁边呆了，还特别好意思地总往那边瞟。 姬无曲不管这些那些，反正她现在纠结并愉悦着。纠结也不重要，主要是愉悦。 又多走了几步之后，她蓦然道：“师父，等一下。” 随后她从赫连怀里跳下来，走到漫天火光之中，她操控着赤莲之火，小心翼翼地让它们只烧浮刀树，她随之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 蓦然，她看到了脚下一个还带着血的头颅。 她还识得，这头颅是属于盒盒的。 再小心地除去一些浮刀树，她便又看到了盒盒的无头身子，软塌塌的横在地上。 赫连随她一起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这些。 楼添随之凑过来，看到这两样东西，他不由也皱了皱眉。道：“这是……” 众人此时就算再反应慢，也知道，他们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姬无曲收回赤莲之火，看着盒盒的尸体怔然。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盒盒是在他们进门不久后死的。那时候师父还没有用风刃，她也没有用赤莲之火，那时候浮刀林还没有被破坏，而盒盒死的地方，是没有生浮刀树存在的。 现今，她把大片浮刀树烧了，却从里面看到了盒盒的尸体。 尸体本是不会动的，那没有意外的话，便是这地方不对劲了。 盒盒是在入口处死的，那么，这里应该有个代表入口的小雕像存在。 然而姬无曲去了那本该属于入口处的地方，却只见到一片光滑的石壁！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楼添去后面，也就是它们刚刚经过的地方看了看，再回来之时，道：“几十尺旁的地方，并无被火烧灼的痕迹，且，又生出了浮刀树。” …… 所以，现在又回到了他们进来时的那种境地了，比进来时还要惨，现在，连个出入口都没有。 这么看来，不但她们在动，浮刀林也在动在生长，甚至，她们脚下的地面，都在动！ 姬无曲暗叹一声，道：“咱们歇会吧，再这么走下去烧下去，估计也是无用。” 她们八成是走进了个阵法中了。 然而，无论这是个什么阵法，她也无甚担忧的，毕竟师父在她旁边。 如果她们走一圈可以遇到盒盒的尸体，那么，起码可以猜测她们围着这里绕过了一圈。 且，既然盒盒的尸体前并不是原本的出入口，而是变成了光洁的石壁，那么，可以说墙壁并不是在随着地面而动的。 亦或者，墙壁即使动，也并不是和地面一个速度。 不然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如今，想要出这个阵法，亦或者想出这个禁地，盲目乱窜肯定是不成的，倒不如踏踏实实地休息，观察变化，寻找一个突破的契机。 闻言，楼添也点了点头，道：“好。” 姬无曲既然说要休息，赫连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便寻了个稍好的位置，让无曲倚靠着他的羽翼休息。 姬无曲不知自己走了多长时间，毕竟这里分不清晨昏，反正她现在很困，于是刚靠上师父的羽翼便就这样睡着了。 第118章 和谐的二人 第118章 和谐的二人 楼添总感觉自己很多余，没了火光，雾气便又浓重开来。他借着雾气，看得并不清晰，然而，他却感觉到这两个人堆在一起，莫名和谐。 他从前或羡慕或嫉妒晏修，然而他也知，少主当年无论再不显山不露水，再不招教主喜欢，他也是及不上的。 当年大小姐从未注意过他楼添这么个人，却对少主言笑活泼，少主的身影充满她的眼睛，在她心里占了大块位置。 他虽然从来都知，他们只是匆匆过客，无论他努力与否，他们都无一丝可能。 甚至大小姐愿意，他也是不能的。无论身份还是责任，他们不能。 然而看到她和少主在一起，他依然还是有些酸涩。 在三无客栈之时，大小姐对少主言辞表情不善，他未尝没有些幸灾乐祸。 而如今，看着这师徒俩，他却莫名生出一些和谐来。 仿佛，这两个人在一块，本就是理所应当，容不得他人质疑，也没有人应该质疑。他们仿佛本就该如此亲近，多了谁，换成谁，都是多余。 楼添摇了摇头，暗叹自己多心。毕竟人家是师徒，是他想多了。 他便又往远处走了走，直到那两个人影真得模糊了，他才开始打坐休息。 毕竟，再怎么养眼，他还是少瞅得好。 赫连尊者现在脾气好是因为人家徒儿在，现在大小姐睡着了，赫连尊者也只在看自家徒儿。 但他若是还盯着瞧，保不齐一会赫连尊者眼神扫过来，到时候心惊胆颤的，他想休息也休息不好了。 …… 姬无曲睡了没有多久之后便醒来，她是被热醒的。 确切的说，她是被师父的体温给烘醒的。 她不知为何师父变得这么热，她刚刚睡醒，还有些发懵，但也下意识的眯着两条眼缝瞅着师父。 此时师父就在她旁边，近在咫尺，师父脸颊的线条完美，如今这么近的出现在眼前，直接撩拨着无曲心底的那根弦。 姬无曲心中一跳，这下子完全转醒了。 雾气很浓，但是她们离得太近，师父的一切她都能看清。 如剑的眉，深潭般的眼睛，眸光冷冽萧肃，里面带了细微的隐忍，师父鼻梁高挺，线条完美，薄唇不轻不重的抿着……严肃而，勾人。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师父从锁骨到脖颈到耳根脸颊，竟然都有些发红，透过浓雾，看在姬无曲眼里，着实魅惑得很。 姬无曲又不由得轻轻的，偷偷的咽了下口水。 她想……师父若是闭着眼的，要是不清醒的……那她肯定要凑上去亲两口咬两口。 被自己这个想法雷的外焦里嫩但一点也没有想过悬崖勒马的姬无曲，伸出素手，拿着手指戳了戳师父锁骨旁边的脖颈…… 好烫。 姬无曲又不由得缩回了手。 这时，自家师父看过来，道：“醒了？！” 师父的声音除了平常的冷冽低沉，竟然有些喑哑，听得姬无曲心中一阵麻痒。她本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如今，更是被惹的快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您老人家，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罢……” 赫连闻言，瞅着她迷迷糊糊的大眼睛，竟然不由笑了出来。 当了这么多年师徒，他竟然还是不知道这丫头每次犯迷糊的时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赫连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并无。” 姬无曲感受着师父手掌间很高的温度，不由道：“……师父？” 这两天琢磨消化着药经丹经，其中，自然有好多药是让人面红耳赤的，故而姬无曲这两天对这些药也了解了不少。 而现下师父的症状……呃…… 赫连看着她的眉眼，轻笑道：“这附近有无风草。” 姬无曲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努力把理智拉回来，闻言才知，原是有无风草。 她理智还是有些没回来，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师父的喉结，喃喃道：“阿弥陀佛……是老衲大逆不道了……” 赫连听着她胡说八道，终是没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 姬无曲被这么一弹，理智终于回来了，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无风草…… 无风草！ 姬无曲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好色也要有个限度么，美色虽好，可不能沉迷啊。 无风草有一种淡淡的，甚至难以察觉的香气，没有风，它的香气也会传得很远。 这个东西，对于常人来说并无什么伤害，甚至仔细闻一下，这个香气还是很迷人的。 但是有的人闻到了，不但会全身发热发痒，还会全身发红，跟发了烧差不多。 看来师父是闻不得无风草味道的。 姬无曲的心一下子就被揪起来了，暗恨自己该杀的同时也不由极其心疼。 她怎么就该死的睡着了呢。 姬无曲心颤身颤地给师父找丹药，却只见师父招出一粒丹药来，服了。 看见师父神色缓和，肤色回归正常，姬无曲也便放了心。 其实她想问，为什么明明师父自己有药，刚才却不服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心底有答案，所以才有些不敢问。 如同锦城幻境之中，她在三纹蟒洞府里，抱着化成鸟的师父，看着自己的血流到它身上时那种手足无措。 她既怕血流到它身上把它痒醒，也怕自己拭血时动作太大把它吵醒。 其实，她心底觉得，可能，大概，也许……师父方才的心情，同那时的她是一样的。 姬无曲迫着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既然师父安全了，她便也就放心了。 她看着师父站在方才的位置许久，脸色却没有再次变红，姬无曲不由得抬眼，看向师父，道：“难道……师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赫连看着她疑惑的双眼，道：“一刻钟前。” 姬无曲了然。 她问的，便是师父什么时候闻到的无风草气息。 她们一直在这里，而师父一刻钟前却闻到了无风草的气息。且，现在师父立在原本的那个位置，却没了反应，证明无风草的味道要么没了，要么淡了。 可以说是出现过一阵。 加上之前的猜测来，很可能他们脚下的面在动，而周遭的石壁或是不动，或者是与地面动作速度不同。 可能，她们随着地面在动，期间路过了一片无风草田。 第119章 没有无风草 第119章 没有无风草 然而四周都是石壁，怎么会有无风草田呢。 正在这时，赫连道：“一刻钟前，曾有一个石壁是中空的。”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不叫醒我。” 赫连闻言道：“无碍，还会出现。在阿凝烧浮刀树的时候，为师曾察觉到，有一处墙壁是中空的，却不甚明显。” 姬无曲愣了愣，师父的意思是，她们脚下的地面，如今竟然是转着圈儿在动？ 也就是说，她烧浮刀树的时候，也曾路过那片无风草田，不过师父主要注意力放在她这里，故而只感觉到片刻异样。 师父毕竟修为高强，一点点的气味还是能闻得的。 地面在动，他们也在动，故而动的速度更是快，无风草的气味并不浓，故而师父没有什么反应。 刚才师父不动，她们又靠着那片石壁那么近…… 姬无曲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的再多都是徒劳，她便也不在多想，拉着师父的袖子，拉着师父离那石壁远一些。 她们如今离楼添师徒三人很近，楼添方才听到他们说话，却并未多言，如今见他们走过来，楼添便微微一笑，看着姬无曲道：“大小姐，可是找到离开的办法了？” 姬无曲道：“嗯，只需等待时机便可。” 楼添默然不语，随后便继续打坐起来。 他们在这里呆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到他们脚下的地面生出浮刀树。 但是他靠着这边的墙壁，许久之前，他曾看到过出入口处的小雕像。他那时便也知，虽不知这阵法为何，这地面的移动却是转着圈来的。 听到姬无曲二人的谈话，他便又放了心。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赫连蓦然道：“来了！” 虽然他们面前的石壁还是石壁，但是若师父所说，这里是中空的。那么很有可能，这儿同枭鹤师伯洞府一样，无论是阵法或是障眼法，总归，是能过去的。 姬无曲便道：“师父，我先过去看看。”言毕，她便闭上了眼睛，随后往前摸索着行走。 行了没有多长时间，便听到耳旁一阵轻笑声。 那个声音是属于师父的，姬无曲睁眼，便瞧见师父的胸膛在自己眼前。 姬无曲蹙了眉，道：“师父，您老人家先在那边待一会儿。” 明明闻不得无风草的味道么，他若是再发热发红要怎么办。 赫连看着她，没有掩饰眼中的笑意，道：“这里石壁也是中空的，但却没有无风草。”看着无曲略有怔愣的大眼睛，它便又道：“还有，阿凝……你走歪了。” …… 姬无曲四下看了看，还真是。 也是，睁着眼睛还不认路呢，还闭上眼睛，这不是闹呢么。 回头看见楼添，连他的眼中也有些不少笑意。 姬无曲叹了口气，随着师父一起走到那处石壁前，闭上眼睛，踏过去。 果然，这石壁就如同没有存在一样，随便一踏，便迈了过去。 “睁开眼睛罢。” 听到师父的声音，姬无曲便依言睁开了眼睛，一瞬间，刺目的感觉让她有些不适应。 方才一直呆在雾蒙蒙的地方，现在却忽然明亮起来了。 这地方如同醉林一般，即便没有阳光也明亮的很。最重要的是，这地方居然真的没有无风草。 可见，外面那个阵法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知道它是怎么轮转的，但踏进不同的地方，一定有不同的机遇。 可能是阵法把每一个地方都分成了无数个小空间。 这地方没有无风草，却是一望无尽的瓜田。 踏上去，感觉脚下软绵绵的，而且，还有细微麻痛的感觉。 看下去，才知道脚下的瓜藤竟然有丝丝雷电闪过，当然，感觉不是很强，还是可以在上面行走的。 现在她才开始看这些瓜，它们长得与平常的瓜也有很大分别，它的纹路也是雷电的形状，看起来挺霸气的。 ……这是一地威风的瓜啊。 这时，楼添也到了，他看着显然也是被闪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后他便看向这片脚下的瓜田。 ……略有凌乱的感觉。 姬无曲瞅着他无言的表情，笑道：“贵教禁地，果然与众不同。” 楼添其实想说，这明明是你们家禁地，我就是个打杂儿的。话没说出口，他明显也感觉到脚下的不对劲来。 他瞧着这满园的瓜藤，头皮有些发麻的感觉。 姬无曲奇道：“你那两个徒儿呢？” 楼添闻言，淡淡道：“他们无甚作用，还不如不来。” “你把他们留在外面了？” 楼添笑道：“比留在外面麻烦些，我把他们扔进浮刀林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没有言语，却听楼添又道：“大小姐，借我一滴血可好？” “你要出去，不怕你家少主责怪你么？” 楼添挑眉，实话实说道：“被责怪么……总比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强。” 毕竟是楼多多的哥哥，他为人如何姬无曲不甚了解，但多多同她关系不错，姬无曲能帮便也帮了。 待楼添走后，姬无曲抬眼看着她家师父，正瞧见师父瞅着她刚刚取血的手不挪眼睛。 一滴血么，姬无曲反正觉得不疼不痒的，便问道：“师父，怎么了？” 赫连声音依旧低沉，道：“无事。” 靠着满地带着雷电的瓜藤，和一个个看起来威风堂堂的小瓜，姬无曲没忍住问道：“师父，这瓜，可以吃么？” 赫连：“……可以。” 姬无曲闻言笑了，毕竟她是一个容易饿的人，从禁地里呆到现在，早就饿了。 如果没有这片瓜田，她兴许只默默地吃颗辟谷丹将就着过去了。 如今花田在眼前，姬无曲便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摘下一个顺眼的，取出来刀子勺子的，吃瓜。 赫连贴心的在旁边放了个躺椅，姬无曲便坐了上去，还十分贴心的也给师父留了个位置。 她望着这片看不到尽头的瓜田，着实不知道这些放在禁地里有什么用。难道禁地也贴心的知道外面那个阵法不好玩，会让人饿么。 姬无曲自己吃，也不忘给自家师父投食。 这里比起醉林来多了些微风，姬无曲吹着风倚着师父吃瓜，颇为惬意。 蓦然，她脑中一抽，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喜欢雪凝师叔么……就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 “并不。” 第120章 美色和食物 第120章 美色和食物 闻言，姬无曲拿着勺子的手莫名僵了僵。 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听到师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中淌过了一丝比瓜还要甜的细流。 随后姬无曲抱着瓜傻笑了半天。 她想呢，那师父口中的阿凝，如果不是雪凝师叔，那，会不会就是她啊…… 她没敢问，毕竟师父当时断了片了。师父不知道亲吻的事，也不知道她往他身上下蹄子的事。 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那个阿凝，会不会就是她。 赫连趁着她愣神的时间，道：“阿凝，张嘴。” 姬无曲下意识地就张了嘴。 随后一枚丹丸被师父放了进来，她也下意识地咽了下去。 ……真难吃。 赫连道：“乖，吃了辟谷丹，不然会饿。” 姬无曲现在已经被迷得找不着北了，想了想觉得也是，吃瓜只能垫垫肚子，一会还是会饿。最重要的是，师父刚才，在哄她…… 乖……乖……师父刚刚说乖…… 我的乖乖，太……姬无曲眨吧了一下眼睛，不由道：“师父，您老人家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赫连道：“阿凝，张嘴。” 姬无曲：“……”不是这句。 如此，姬无曲便不说话了，只默默地吃瓜。 过了半晌，她才道：“师父，咱们来禁地是做什么来了？！” “吃瓜。” “……不是，师父，咱们原本是要来做什么的？” 赫连九霄轻笑道：“找东西。” 姬无曲觉得果然美色和食物容易让人丧失方向。 她们，原本是想来找找有没有梨枝的。 姬无曲看着没尽头的瓜田，她总觉得梨枝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既然来都来了，还是废了那么大劲来的，这瓜又这么好吃，长得还霸气，多拿点呗。 她刚想说，师父您老人家拿出当年收醉橘的风范，多收点瓜回来。却见自家师父起身，道：“储物袋拿来。” “……好。” 随后便是姬无曲极其熟悉的一幕。 姬无曲盘在躺椅上，一边吃着瓜，一边看着师父收瓜。 如今她储物袋几乎空了，她拿出丹经药经那天便把储物袋里重要一些的东西都放在了火域空间里。 现在储物袋里剩下的几乎都是吃的了。 师父收了不少之后走过来，把储物袋递还给她，姬无曲刚要说话，却见到远处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白衣白发白须，他的身子精瘦，微微佝偻着，这人看起来眼熟，姬无曲想了想，才知，禁地出入口的雕像，可不就是面前这老者么。 然而他身上的威压极强，动作之间隐隐有雷霆之威，看起来颇为有震慑力。 老者朝她们这里飞驰过来，看了看赫连，又看了看姬无曲，对后者道：“可是我赠经教后辈？” 姬无曲对上老者的目光，道：“不是。” 老者嗤笑一声，道：“不是你们又是如何进来的？禁地有三，来到这里的，无非是想通过教主试炼而已。” 姬无曲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自家师父，又看了看这老者，不由问道：“禁地有三的意思是，禁地有三个？” 老者感觉这女娃娃没有抓到他话里的重点，然而百十来年没有人来过，他的耐心已经被磨练得足够了，故而回道：“三个禁地的终点是一个，不过入口不同而已。你到底是不是来通过教主试炼的？” 姬无曲抬眸，这次客气了很多。道：“前辈，这禁地里，有梨枝么？” 老者终于走些不耐烦了，道：“无，也从未有过……你到底是不是来通过教主试炼的？” 姬无曲无奈，果然姬通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她看了看快要炸毛的老者，不由问道：“什么是教主试炼？” 老者明显这次没有耐心了，抬手便向姬无曲攻去。 一道奔雷凭空而降，直直戳向姬无曲的头颅！ 赫连拦过姬无曲，带着她飞速后退。随后他抬手掐诀，风龙亦是凭空而出，盘旋着，缠在那雷霆之上。 雷霆瞬息万变，随后攸然膨大，也变成了一道龙，雷霆之龙！ 两个龙互不退让，怒吼着撕咬到一起。 老者皮笑肉不笑，看着赫连道：“虽然不知你是哪家的人，但你莫要插手我赠经教之事！” 赫连并未多言，只是带着姬无曲极速后退，把她放在了远处的安全位置。 那老人紧跟着，明显的不打算放过姬无曲。 姬无曲落地之后，感觉到脚上一痛，她才知，这边的瓜藤上的雷霆之力要比之前那里强很多很多。 她引出赤莲之火，让火光托住她，使她不至于沾到地面。 姬无曲这才看向老者，道：“不论你所谓的试炼是什么，我都无甚兴趣。况且你也看到了，我本身丹田损毁，与废人无异。” 老者正与赫连相战，便没有看向她这边，但他还是冷哼一声，道：“没了丹田不代表没有其他本事，若你真是废人一个，凭你闯我禁地，食我雷瓜，你就该杀！” 说着，手间也加大了攻势，之前那道雷龙声势更加壮大，嚎叫着张开龙口，想要把风龙吞噬。 姬无曲瞅着，这个护食的老头着实难缠，厉害得紧。 她很久没有看到师父同谁缠斗成这样了。 她看了看这里瓜藤上的雷霆之力，看了看远处的，发现仿佛越往里走雷霆之力便越多。 她小心翼翼地让赤莲之火托着她往远处瞧瞧，走得越远，这雷霆之力越强，甚至颜色都变成了紫色！ 而且这里的雷霆之力已经不再同瓜藤缠绕，而是随处都是。 她不由抬眼望向更远的地方，发现那里俨然已经成了一片紫色的雷霆之海，瓜藤什么的，早就被湮没了。 随着她往这边挪动，那老者也不依不饶地往这边挪着，把他同赫连的战场转向了这边。 姬无曲瞅着，这老者仿佛有用不完的修为。她瞧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师父攻势同先前一般，并无吃力已经很是难得，然而这老者还在不断增加攻势！ 再这么下去，师父能不能打赢还未可知。 若说这老者身上没有猫腻，她信才奇了怪了。 姬无曲瞅着脚下的瓜藤，发现瓜藤上面雷霆之力在顺着藤蔓流动着，速度之快，甚至她站在赤莲之火上，都能听到“咔咔”的声音。 第121章 禁地试炼 第121章 禁地试炼 她瞅着这雷霆之力，像是在往瓜身里走的。 难道这些瓜都是在靠这漫天雷海供营养的？ 如果是的话，那这些瓜果然霸气…… 长出这样的纹路那也不足为奇了。 姬无曲一边看着那老者和师父打架，一边想着这老者到底是哪里邪门。 蓦然她发现脚底下的瓜突然枯萎，快速衰败，几息之间便成了碎渣渣，一点生机没有。 随后，她便发现，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瓜开始如同这个一样，迅速衰败，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她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也只是猜测，还需试验一下，才知结果。 姬无曲蓦然把赤莲之火分出一部分，直接引到那瓜藤之上。 随后姬无曲便在一旁看着，看着师父和老者惊心动魄的战斗，也时不时看着赤莲之火在那放纵地烧。 终于，老者不能无视这边了，便手中掐诀，同当时的姬通一样，想要用雷霆形成牢笼，把赤莲之火包裹其中。 然而雷霆刚刚从地面而起半包住赤莲之火，赫连便加大了攻势。本旗鼓相当的两人，因为老者的分心，而渐渐开始分出高下。 姬无曲也不把火收回来，依旧让它们在外面浪。 而当它们刚要被包裹围住的时候，空中的风龙却蓦然壮大了声势，张口把雷霆之龙吞入腹中。 老者明显因此收到了影响，佝偻着身子，在一旁干呕着。 其实姬无曲觉得他是想吐血的，奈何没有血可吐。 原本要想要把赤莲之火囚起来的雷霆之力此刻也是没了声势，回归原位。 老者站好了身子，看着姬无曲，无奈道：“别烧了别烧了，算你试炼通过了。” 姬无曲也有些无奈，试炼是什么啊她就通过了。 既停了战斗，赫连也就回到了无曲身边。 姬无曲瞅着毫发无伤的自家师父，也便安了心。 她问道：“前辈，这所谓的雷瓜，实际是您老人家的命，对么。” 若她没猜错，这老人可能已经是强弩之末，无甚生机了。这里可能有一个法阵，把这些瓜田中瓜的生机，与这老者的生命相连。 而这些瓜，便是由那漫天雷海中的雷霆之力养着，由此，这老者可以活到现在。 姬无曲如是猜测，无非因为老者在战斗时，这些瓜忽然便没了生机，仿佛被人抽走了生命里一般。 本来她只是猜测，后来看到老者即便是分心出力也要护住它们，她心里便有了些底了。 老者没否认，也没肯定，只道：“想成为教主，便要从老夫这里通过试炼，谁要通过老夫认可，我便把腐骨经传给谁，以后，那人便是本教教主。” 姬无曲略有怔愣……这么仓促？ 没待姬无曲说话，老者便又道：“腐骨经是我教镇教功法，若能钻研透彻便能修为大增。我教，也是因此命名，赠经教中的经之一字，指的便是腐骨经。” “你通过了试炼，便成为本教之主，给我一滴血，以后这禁地，便只有你的嫡系能进了。” 姬无曲心道，还要给血？！ 她面上没有表情，只道：“晚辈并无做贵教之主的意愿，况且，贵教现任教主依然健在。” 老者闻言，目光中难掩鄙夷之色，道：“你说姬通？他算个什么教主，老夫从未承认过！若不是他老子厉害，得到了老夫的认可，他连禁地都进不来。” …… 可是大荒古界都知道赠经教教主是姬通啊，不管是沾了谁的光，反正，他是能进禁地的，人家最后什么也不缺，还缺你一个认可么。 老者仿佛读到了姬无曲心中所想，他冷笑一声道：“千百年了，姬通进来过多少回，只想取老夫手里的腐骨经……呵呵，前阵子他刚来过，老夫瞧着他经脉凌乱，该是离死不远啦。” 姬无曲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老者颇为诡异。 方才明明摆了个大谱，如今他被打败了，却忽然有耐心了，同他们说了这么多话。 他连姬通都看不上，他能看的上她这个没修为没个好丹田的人，那也就奇了怪了。 她这样想着，那老者尤自说着：“他重病还来我这讨腐骨经，他便是知道，修了腐骨经，便能理顺他体内的经脉，不但能让他实力恢复巅峰，还能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姬无曲略有无奈，便直接问道：“所以呢。” 老者笑了，道：“怎么样，想不想要腐骨经？” ……合着说这么半天，就为了把腐骨经出手？ 姬无曲默叹一声，再好的功法，于她来说也是无用，丹田都毁了，留着功法做什么。 她便道：“前辈，腐骨经晚辈收来无用，贵教教主的位子我没有兴趣，血么，晚辈也不会交给前辈您。” 老者也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老夫也不勉强。既然你我有缘，那这腐骨经，便赠予你罢。” 姬无曲：“……”太热情了吧。 她最后还是把那个玉简接过来了。 随后她也问道：“前辈，不知怎么从这里走出去？” 老者用力挤出一个他以为温和而姬无曲以为很诡异的笑容，道：“原路返回。” 姬无曲：“……”你刚刚不是说三个禁地终点是同一个么，现在又没终点了。 她刚要说话，只见自家师父抬手掐诀，又攻向那老者。 姬无曲瞧见自家师父和人家打，她自然得在一旁帮忙。 于是便把赤莲之火放出来，让它们任意撒欢儿。 就这样师徒两个人配合默契，这老人顾头不顾尾的，就这样，被耗死了。 ……嗯，就这样被耗死了。 其实姬无曲觉得，他并不是被耗死的，而是因为这老者他本身便不是一个活人。 怎么说呢，当她把禁地里的瓜烧干净的时候，这老者便也就倒地不起，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 故而，姬无曲先前的猜测也对也不对。 对就对在，这可能真有个阵法用瓜的生机来给这老者提供生命。说不对，便是因为这老者并不是强弩之末，他本身就不是个活物。 姬无曲正在可惜这满地雷瓜，却只见刚刚倒地的老者，蓦然消散，留下来的，只是一块肋骨。 这块肋骨如同玉一般漂亮，在秃了的瓜田里闪着柔和的光芒。 第122章 有病没病 第122章 有病没病 她不由看向自家师父，只见他抬手招过来那块玉般的肋骨。 赫连又道：“他的那缕魂也消散了！” 姬无曲自然知道师父口中的“他”指的是那老者。 若所料不差，那所谓的老者，便是这么一块不知名的骨头幻化而出。 他本就是一块骨头带上一缕魂魄，设阵法以瓜之生机成命。如今姬无曲烧了他的雷瓜，他被断了生机，自然便成了这副模样。 此时，又听师父道：“这才是真正的腐骨经。” 姬无曲闻言便走过去瞧了瞧，只见那块玉一样的肋骨上面有裂纹，裂纹成字，便是“腐骨经”三字。 她再把那老者给的玉简拿出来给师父，瞧了瞧，只听他道：“这是假的。” ……怪不得他偏要送过来。 合着是知道自己顾头不顾尾打不过他们两个，故而送了本假功法。 谁知道修了这本功法能成什么样子呢。 姬无曲拿过那块肋骨瞧了瞧，正在这时，只见漫山遍野的雷霆开始有了反应。 它们开始极速向这边涌来，奔腾着，带着凌厉的气势。 姬无曲不明所以，便看向她师父，只见自家师父刚把目光从万千雷霆上移到她身上，看着她道：“无妨。” 姬无曲闻言便安了心，师父说没事，那便是没事了，她也就开始静观其变。 这时，这块肋骨开始从她的手中缓缓升起，到了上空。 随后，朝这个方向奔腾过来的雷霆开始极速地，涌入那块肋骨中！ 肋骨在上空开始旋转，仿佛在牵引着雷霆，等着把所有的雷霆收入自身之中。 姬无曲不知这是怎么个情况，只觉得这骨头看起来比暖玉还要温润，怎么承受的了这么霸道的雷霆之力。 她也不再细想，只默默地观察着。 这个过程是十分吸引人眼球，而又十分漫长的。 最终，目之所及的所有雷霆，全部被这肋骨给收了。 随后，肋骨在上空盘旋了一下，便又重新落回姬无曲手上。 赫连瞧着这些变化，道：“收着罢。” 姬无曲便又十分听话地把肋骨收起来了，既然师父这样说，那这肋骨该是没有什么危险。 她随后便问道：“师父，你说这老者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她问的，自然是老者所言，这里没有梨枝的事。 赫连道：“九分罢。” 师父是这么说，而姬无曲却觉得，这老者说的话，估计是十分可信。 这地方若是真的有梨枝，才奇了怪了。 她正要同师父说要不然原路返回什么的，却听见一阵轰隆隆的响声。 颇有当时在枭鹤师伯洞府中，地宫开启时的阵势。 或许，她们不用原路返回了。 那里本是雷霆之海的最深处，此时却随着声势，裂开了一道缝，随后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终于，它裂了几尺宽，才堪堪停下来。 这分明成了一道门么。 姬无曲觉得，老者口中的三个禁地共同的终点，便是在那里了。 想不到竟是隐藏在那雷霆之海里，若不是得了这块肋骨，恐怕她们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这个所谓的终点。 又或者说，只有那老者死了，这块肋骨出现，那个门才会随之而出。 无论如何，既然门有了，那便去看看也好。 这时，只听自家师父道：“里面有人。” 姬无曲皱了皱眉，问道：“师父，那咱们还去么。” 只见师父看着那个门一阵子，随后收回目光，道：“去罢，是姬通。” 姬无曲略有无奈，她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这姬通到底是有病没病。 师父带着她飞驰过去，随后进了那道门。 这次门里并无什么鬼怪蛇神，也没有雾气昭昭，也没有遍地横尸枯骨。 这仿佛是一个极其正常的房间。 这里比起主教大殿要小一些，气势也没有那么壮魄，但是却多了一些精致优雅，看起来挺舒服的。 姬通就坐殿中的一个座位上，他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颇有些悲凉沧桑的感觉。 他好像听到了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二人到来，眼中似乎无悲无喜，但看起来十分萧瑟。 然而姬无曲却仿佛看到，他见她们来到这里的时候，眼中是闪过一丝惊喜的，但是微不可查，隐藏的很好。 姬通依旧用这种似是褪尽铅华看破尘世的目光瞧着他们，半晌之后，忽然裂开一抹笑意。 似是表示友善，又似乎是在自嘲。 他的嗓音也没有先前的中气，有些沙哑，还透着疲惫。 他道：“凝儿，你们来了。” 姬无曲闻言，不由瞧了瞧姬通。 原本隐藏的很好，为什么要说出来这么一句呢。 他只有在重点培养她的那段日子唤过她凝儿，其余的时候，直呼她姓名就算和善的了。 她听得最多的，记得最深的，还是他称呼她为“白眼狼”。 他委屈了狼族这么多年，这次忽然唤她唤得这么亲，若说没有猫腻，谁信呢。 见她不言语，姬通便又道：“为父等你们很久了。” 姬无曲不知该怎么接，她难道要说一句，谢谢啊。 傻不傻，傻子才这么说。 故而，她觉得，冷场的本质是姬通的问题。 姬无曲想着，既然人也见到了，左右也不顺心了一下子，顺便也就直白的问了吧。 她便道：“你到底，有病没病？” 闻言，姬通适时地闭上了双眼，掩饰住其中的不快。随后沙哑着嗓子道：“为父确实有病，且命不久矣。” 姬无曲瞧着他，淡淡道：“哦。”那就好。 姬通又道：“但也不至于药石无医，为父遣了风雁雪给你捎话，想必你也收到了。” 姬无曲闻言，道：“本尊也让她给教主你捎话了，想必也收到了。” 姬通脸上的肌肉跳了跳，明显有些恼怒。 但过了半晌，他忍住了想要发作的趋势，依旧心平气和地言语，道：“凝儿，你可是在怪为父前两天在大殿之上落你面子了？” 姬无曲无奈无表情无话可说。 姬通见她不不语，以为自己猜对了，便继续道：“唉，当日对你言辞不善，为父也是颇为不忍……凝儿啊，你可知，为父也是有自己的苦衷啊。” 姬无曲：“……”不瞎说八道你还能有个教主的形象。 第123章 拐弯抹角 第123章 拐弯抹角 姬通见姬无曲神色有些变化，却猜不透她是个什么意思，他只道：“凝儿，你可知，为父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差，全是晏修那孽畜搞的鬼！” 姬无曲总觉得，姬通他看谁都像孽畜。 却听他继续道：“幸好，凝儿，幸好你回来了，为父才能有个倚靠。” 姬无曲笑了，道：“教主过谦了，您老人家修为高强，区区晏修不是对手。那天在殿前，您老人家出招狠辣，分明不像……嗯，要死的样子。” 当日囚她赤莲之火的时候，分明有尊者级的实力，那火后来朝她攻过来，无论速度力道角度，分明是要取她性命的。 姬通也笑了，他目露精光，如同颓败的坟地忽生两抹幽火。他道：“光一个晏修的确不足为虑，问题是，还有别人！晏修那个孽畜，他竟然和魅魔族联手，想夺我赠经教大权！” “你可知，如今在我赠经教中的那鸳冥是谁么。” “他就是那个寒卿！凝儿，他就是害得你丹田损毁的罪魁祸首啊！凝儿，这怎么能忍，为父不能忍啊！” 姬无曲心道，不能忍你上啊。 她听到寒卿这个名字之后，面上并没有出现姬通所希望的神色，只是挑了挑眉，便回归平淡。 她道：“你要是想达到目的，最好莫要提丹田一事。” 姬通闻言，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那件事，寒卿是帮凶，那么他也是帮凶。 他还是出力最多的帮凶。 随后，他目光中精光褪去，又恢复了那种枯槁，他又道：“那日在大殿之中，为父出手，只是给晏修做给那个孽障看的而已。” 姬无曲：“……” 她默然不语，姬通依旧兀自诉苦。道：“为父尚有几击之力，但若鸳冥想要杀我，其实也是极其容易的事。” “而我先是一味示弱，再忽然展示自己有相战之力，虚虚实实让他们看不清楚，他们便会有些许忌惮，为父才能保命至今啊。” 姬无曲深觉，这厮心眼子真多。 如果他现在说的是实话的话，那姬通心眼子真的是太多了。 若鸳冥有心助晏修，那么姬通莫名便被害得经脉滞塞重病将逝也不是没有可能。等姬通发现之时自己已经中招，为了保命起见，他就先装出那一副要死的样子。 他怎么说也是个尊者，要是中招了也不至于到他所演出来的那种要死程度，这点便会让晏修生疑，怕他有诈而不敢下手。 在晏修观察阶段，在大殿之上，他利用自己唯剩的几击之力，又把晏修忽悠了一下子。 由此，他便又能多活几天。 姬无曲了然，她也顺便了解了，虽不知晏修和鸳冥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反正，他们的关系也不到那种牢固的铁盟友的份儿上。 不然，晏修根本无需废这些个心力，他直接让鸳冥来和姬通打一架试试，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教主就为了忽悠晏修，看着心爱的女儿被烧也无动于衷……啧啧，可见教主心宽。” 姬无曲寻了个座位，拉着师父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下。既然打算和姬通好好聊聊人生，那肯定得大半天，站着多累得慌。 姬通闻言嗤笑一声，道：“她算个什么的女儿！本尊没有姬毓这个女儿！呵，白眼狼一个而已。” 姬无曲：“……”这人没救了。 “凝儿，你可知，害为父的人里，也有晏菁菁母女俩一份儿？” “不知。” 姬通闻言神色间尽是嘲讽，道：“枉我疼爱她们这么多年，若不是晏菁菁母女俩从旁协助，晏修他哪能成功的那么容易？” 见到姬无曲神色间动容不大，他便又道：“凝儿，为父一直以为你母亲难产是意外……前些天才知，是晏菁菁故意为之。若不是她，你母亲现在……唉。” 听着姬通末尾叹的那口气，姬无曲真想兜住那口气之后糊他一脸。 要不是她出去找女人，能有晏菁菁出来蹦跶？ 他怎么有的脸，才能把所有的过错全都算到别人身上？ 随后姬通抬眸，看起来仿佛是想挤出两滴眼泪的。奈何他本身心肠太铁，估计没怎么哭过，此时想挤出来也无泪可落。 最后，鼓捣出的眼泪也就润了润眸子，不过也足够了，看起来有幡然悔悟痛惜心伤那么个样子。 他道：“凝儿，如今，为父才知，原来只有你和你母亲，对为父是真的……只有你不会伤害为父……” 姬无曲：“……”可是你会伤害我啊。 姬无曲觉得，她已经没办法同这个人沟通了，再聊聊人生，她的人生观得坍塌。 她便道：“教主有事，直说便好。” 姬通看着她，目光真挚，道：“凝儿，为父想让你，做赠经教的继承人。” 姬无曲叹了口气，又道：“本尊并无入主他教的想法，教主有事，直言便好。” 姬通皱了眉，道：“凝儿，养育你这些许年，为父也知你心软如棉，你谁也舍不得，你……定也舍不得看为父身死魂亡，对么？” 姬无曲笑了，道：“教主过誉了，本尊心硬如石，白眼狼一个，可见随了您了。故而，本尊舍得……所以，教主有话，还是直说罢。” 她也是无奈，这话她都说了三遍了，姬通再绕弯子不直说，她也再没心思同他在这唠了。 姬通发现，百年不见，他这个大女儿他也看不透了。 或许，也是因为她本性便如此，只是他从来没有多加关注过她。 此刻看来，这人明显无欲无求油盐不进，没空子可钻。奈何赫连尊者在旁边，他也用不得强硬手段，可真真的头疼。 他只得道：“你们从那个入口进来，却能来到这里，一定过了试炼……不知，那老者有没有把雷核给你们？” 可算是入正题了。 姬无曲笑了笑，道：“敢问教主，雷核是什么？” 姬通灰败了半晌的眸子终于又重新有了光芒，甚至，能看到他眼中溢出来的急切。 他道：“为父也不知晓，不过，雷核里面放着一部功法，叫做腐骨经。” 姬无曲了然，随后道：“有，的确是给了。” 随后，她瞧着姬通略微放大的眼睛，道：“可是，本尊打算收藏着，不送人。” 第124章 有其他人 第124章 有其他人 姬通拳头紧攥，若不是顾着形象，他从椅子里跳出来的心都有。 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要不是顾着赫连尊者在旁边，他豁出去一次攻击也要把这个孽畜给杀了！ 姬通忍住心底的怒气，努力保持着长辈的慈爱，笑道：“凝儿，休要胡闹，把腐骨经给为父。” 见姬无曲不语，姬通便又道：“凝儿，你留着腐骨经也无甚作用，你的丹田也……你给了为父，为父才能护得赠经教，护得凝儿不受委屈。” 姬无曲：“……”给了你，你得道了，你升天了，你自然把我杀了。 到时候连命都没了，自然没的委屈。 她便直接道：“教主既想得功法，那便拿合适的东西来换。不然，本尊丹田虽毁，可就是喜欢收藏功法，与教主无关。” 姬通明显也不再打亲情牌了，他直接道：“你若把功法给本座，本座便专心修炼，把教主的位子让与你。” 姬无曲道：“真的么。” 姬通闻言，嗤笑一声，缓缓道：“自然是真的。” 姬无曲也笑了，同缓缓道：“本尊也相信教主所言非虚。可，本尊方才也说了，没兴趣。” 姬通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蓦然此话入耳，自然表情精彩。 他默了默，便又道：“只要你把功法给本座，本座把晏菁菁和姬毓二人绑了放到你面前，由你千刀万剐，如何？” 姬无曲看着他，道：“千刀万剐太麻烦，本尊没修为剐着累得慌。且，无需教主把她们绑来，本尊也自会杀之。” 姬通明显的又不耐烦了，道：“你想要什么，自己开口。” 她想要什么，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她就想知道，姬通他手里还攥着什么。 免得最后有什么岔子了，又过来当筹码。 姬通又道：“本座这里，有梨枝的下落。” 姬无曲又笑了，这姬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到梨枝了，她便得同他掰扯掰扯了。 “教主想必病的久了连记性也被带差了。前两天姬教主你口口声声说梨枝在禁地，如今怎么，你又知道了？” 姬通仿佛听不懂她话中的嘲讽之意，只道：“从前说那些，无非是想让二位入禁地而已。” 姬无曲无奈，谁知道你现在说，是不是又想让我们去什么地方？ 她便直接道：“教主若有证据便拿过来，若没有，那便换一个吧。” 姬通扯出一个笑容，道：“你先把腐骨经交出来，本座自然把证据和地点奉上。” 姬无曲起身，对赫连道：“师父，咱们原路回去罢。” “好。” 姬通脸皮跳了跳，明显有些憋气。然而他此刻也知自己没有和别人谈条件的筹码，便直接把一枚玉简抛过去。道：“这次，可以把腐骨经给本座了罢？” 姬无曲把玉简递给她家师父，师父看过之后对她点了点头。 姬无曲笑道：“教主的确爽快，可，本尊有说愿拿腐骨经换梨枝下落么。” …… 姬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绕是如此，他也是重重咳了十来下，全然不同于大殿之上时那般装模作样。反正瞧在姬无曲眼里，他这次咳的才是病人该有的样子。 最后抬头时，姬通嘴边还是有一点血迹。 姬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讽刺道：“呵，百年不见，无曲道尊果然大不相同了。” 姬无曲笑道：“教主过奖，现在有时间想本尊变化，还不若再想一个合适的条件。” 最后两人墨迹了很久，姬无曲听了很多条件，多奇葩的姬通都说出来了。 姬无曲一边感叹姬通脑洞之大的同时也放了些心，起码姬通应该真的没什么筹码了。 最后，她才把腐骨经给了出去。 给的，自然是那本玉简，也就是假腐骨经。 师父能看出来那是假货，自然是因为有真的进行对比，而姬通见不到真的，也没见过假的，自然深信不疑。 毕竟，能让那看着拿出来打幌子的功法，即便假到离谱，不明白的人也是难以鉴别的。 既都谈妥了，两人边再没了探讨人生的兴致。 两人最终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在这小殿里寻了个门，走了出去。 当时她们站在门前，本是没有出路的，然而一眨眼的功夫，姬无曲只觉得身子一轻，他们便离开了那个地方。 再睁眼时，便到了那些凌乱的草木旁，面前，便是那破旧的小屋。 这里姬无曲熟悉，她到这之后还想在树底下晒太阳睡觉来着。 当时她并没有多观察那排小屋，如今这么看过去，这一排小屋，是三间。 他们分别进去查探了一番，果然每个小屋的角落都有一个小雕像。 可能，这就是三个禁地的入口吧。 她忽然捉到了些思路，不由问道：“师父，姬通当时同你老人家神识传音时，是怎么说的禁地入口？” 赫连揉了揉她的眉心，道：“三间房屋，正中一间。” 闻言，她又问道：“师父，刚才咱们所在的那个禁地终点，可有其他人？” 赫连道：“有。” 果然。 想必，这就是楼添等着他们的原因吧。 她正要往下捋思路，只见师父抬手，又揉了揉她的头，道：“莫再多虑。” 随后，便揽起她，飞离了这个地方。 她们不知在禁地里呆了多久，反正不止一天罢。但此是深夜，她们回到院子前，正瞧见一抹灰色身影，虽然姬无曲没有修为在夜晚时目力不行，但是她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风雁雪。 她伫立在院落门前，像是个雕像一般，也不挪动脚步，也不知她在这站了多久。 赫连把姬无曲放下来，风雁雪才察觉到有人，故而回了头。 姬无曲瞅着，这人眼中还是无甚情绪，但是姬无曲不由问道：“风姑娘，你是来看小谨的么？” 风雁雪闻言，没有说话，也明显的不想同姬无曲讨论这个话题。 她蓦然问道：“大小姐，你，可有当本教教主的意愿。” 姬无曲也略有无奈，这短短一阵子，已经有三个人问她要不要做教主了。 她只如实回道：“并无。” 风雁雪依旧面无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抬眸看向姬无曲，道：“谢谢你，替我照顾小谨。” 第125章 有事相求 第125章 有事相求 风雁雪本就是个冷淡的性子。而姬无曲虽然看起来温和，心中想法多，但说的话却着实不多。 且她们两个人在一起本也无甚可聊，谈到这里，便也就没了话题。 姬无曲没有回话，风雁雪便离开了。 其实姬无曲觉得，没有人能比风雁雪更适合照顾小谨的了。 然而她却没有把话说出口。 若是能，她又怎么会放着小谨不管呢。 姬无曲默叹一声，她觉得，还是在离开赠经教之前给小谨找个归宿为好。当然，这个归宿，最好还是风雁雪。 她信小谨说的话，自然也就信风雁雪屠了全族的事。她虽不知风雁雪是不是有苦衷，也不知屠族是否为她心中所愿，但她终归觉得，小谨应该是由风雁雪照顾最为合适。 风雁雪并未在此多留。随着她的离开，姬无曲便也进了院子。 此刻估计那一个大孩子和两个小孩子都睡了，惟姬无曲的房间还有着明亮的光。 可见这三个孩子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赫连自从上次看着姬无曲睡着之后便每晚都在她房间守着。或是在外间，或是等姬无曲安眠了之后在里间看着她睡。 姬无曲虽然知道，但却拦不住，便由着师父来了。 毕竟，赠经教这个地方，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故而师父也就更担心她的安危。 再者说来，师父就算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是不用睡眠歇息的。 在他自己房间里打坐也是打坐，在别的地方打坐也是打坐，这也是姬无曲听之任之的一个借口。 所以此刻两人便自然而然地进了同一个房间。 姬无曲看着正中桌子上摆着的阳石，不由心中一暖。 随后她拉着师父的袖子，让师父坐下来，她便为师父添了些茶。 说真的，若不是师父在，她想解决什么事情都要费一番周折。 师父在这里，既让她不受伤害，也让她安了心。 姬无曲本来看师父看得入了神，然而过了一阵子突然觉得自己太入神了。便轻咳一声，拿出来那枚肋骨，道：“师父，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 赫连瞧了两眼，道：“想必，它就是雷核。” 姬无曲了然，刚想问一问师父它有什么用，便见师父递过来一杯热茶，道：“莫多虑。” 不用猜，也便知道师父下句话要说，喝口茶，歇息罢。 随后，便真的听到了那句话。 “喝口茶，歇息罢。” 然而她虽然想到了猜到了，当师父真的说出来这句话时，听到耳朵里又有很大不同。 起码，真的听到了，她很愉悦。 …… 随后，便又是清闲的几日。 姬无曲平日里无事，便又在啃上天砸给她的那块大馅饼。 这几日她除了兴奋于突然出现在她记忆里的药经内容，也没少观摩学习丹经。 她现在甚至连入门的地步还未达到，故而也就不敢拿吾火炉这等神器试验。 毕竟，东西是好东西，若是被糟蹋久了，也免不了成为破烂的可能。 故而姬无曲趁着楼添来这里看楼多多的时候，问他要了几个低阶的炼丹炉。 也故而，这几日院子里炸炉之声不绝于耳，听得人一惊一乍的。 开始的时候，彩羽还怕把人家楼多多吓跑了，后来么，楼多多适应了。 她们一院子的人也适应了。 这些天楼多多也不带着风谨玩秋千了，两个人一起回屋子老老实实地修炼去了。 师父这两天没事的时候便同彩羽学厨，时不时地出来看看她。看到她满脸灰的时候也会用伴着心疼伴着笑意的表情看着她，帮她擦擦脸。 故而院子里时常就她一个人。 这日，姬无曲依旧在钻研她的炼丹术，午后刚吃完饭，便又炸了一个炉子。 她把脸上的黑灰洗干净，脑袋里还被炸炉的声音弄得有些嗡嗡作响。 师父没拦着她，便证明这个事其实是没什么风险和危险的。 然而她有时还是会惶恐。万一最后这炼丹术没怎么学成，倒把自己耳朵给震坏了，这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毕竟她结幻要靠声音的，没耳朵怎么能行。 所以她炸了这个炉子之后也就先不折腾了，在院子的躺椅上晒晒太阳思考人生。 这时，若不是她耳朵真的有问题了的话，那么应该是有一阵敲门声的。 原本她以为是楼添，毕竟这个院子里除了她们几个人，便也就楼添时不时的来串串门子。 每次楼添过来的时候姬无曲都挺高兴的，因为他每次都给她带一堆炉子。 所以，这次一看不是楼添，她还是有些失望的。 炉子又快炸完了，没人给添置她就炼不了丹了。 失望之余她也有些惊讶，因为这是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周若嫣。 姬无曲的手还没离开门，看到她之后便也不再继续开了，只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看着她，道：“周道友，你怎么来了这里？” 周若嫣便看着她，道：“无曲道尊，我可以进去么？” 姬无曲本来想说不可以，然而她看到周若嫣手上拎着的一坛子酒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进来了。 躺椅旁边有个桌子，姬无曲让她在桌边坐下之后，她自己便又回了躺椅上。 周若嫣道：“无曲道尊，若嫣前一阵子便来了，只是那时候没有见到你，而是被彩羽姑娘挡在了门外。怎么，难道彩羽姑娘没同你提么？” 姬无曲道：“提了，我忘了。” 然而彩羽确实没提过，姬无曲确实觉得彩羽那丫头做得好。 周若嫣的眸中黯了黯，又道：“那道尊肯定也忘了，若嫣有事相求。” 姬无曲看她把手中的酒拿到桌上，又倒在杯子里。又看了她半晌，只道：“你先等会再求，先说说罢，你是怎么进来的。” 虽然赠经教护教法阵被损坏，重新结的那个也不是怎么牢固，但，无论如何，周若嫣要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那也是不可能的。 周若嫣闻言，拿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随后默然不语，只把手中的杯子递给姬无曲。 姬无曲看着她的动作，笑了，她接过那个杯子，却并未动里面的酒。 她只道：“若嫣道友也知我喜好，这酒可是上好的白三春啊。” 第126章 道破来意 第126章 道破来意 周若嫣道：“那天听彩羽道友提了一句，便记着了。” 她看着姬无曲这个笑，莫名感觉一阵心慌。 随后，只听姬无曲道：“若嫣道友，陪我喝一杯罢。” 周若嫣愣了愣，道：“不了，这些酒全部都是给道尊准备的。” 姬无曲便又是一笑。 周若嫣便又是一慌。 姬无曲躺在躺椅上，半眯着眼眸瞧着她，道：“本尊很好奇，你和姬毓是怎么认识的。” 周若嫣眼睛放大了些许，手也是一颤，道：“什么……” 姬无曲干脆把眸子闭上了，微风拂起她的发稍，平白的又为她添上一抹闲适和亲和。 而此刻，周若嫣瞧着她万千风华的美丽脸颊，瞅着她闭目闲适的样子，却是攥紧了拳头，手臂还有些颤抖。 她明显很紧张，却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这时，姬无曲开口说的话却让她没办法平静。 姬无曲依旧闭着眸子，杯子还在她手里，她没有喝了这酒，亦没有倒掉。她只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拿着它，在手里把玩着。 她的话轻如呢喃，道：“你是决计不肯说的，那就让本尊猜一猜……周道友你兄长已然不在，你便想见一见我师兄。在锦城求我不得，本是放弃了。然后来你还是放不下对兄长的念想，便想着追上来再求我一次。你知我们要往南去，便猜到了赠经教……是也不是？” 姬无曲的眸子分明是闭着的，然而周若嫣却有一种她全身上下都被看透了的感觉。她不由得喃喃道：“道尊……” 姬无曲轻轻把左手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道：“莫慌……你是怎么遇到姬毓的，再让本尊猜一猜。唔……赠经教有护山法阵结界，周道友你到了这里却进不来。” “前一阵子本尊把姬毓的脚踝给烧秃了，医修手艺好，救她自然不在话下。毕竟伤了骨头，虽然救了她，也得让她时常溜达着点。她就这么溜达，正好碰见了道友你……虽然不知你俩如何搞在一起的，但你们是这么认识的，是也不是？” 周若嫣闻言，便再也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姬无曲听到动静便把眼睛睁开了些许，随后平静地望着她，道：“莫慌……你再让本尊猜一猜。” 随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被她这样淡然的眼神瞅了一下子，周若嫣本是心虚发慌，却莫名平静了不少，便又坐了回去。 姬无曲又道：“周道友你求她带你上山，姬毓闲的筋疼便听了你的故事，随后便把你带了上来……唔，估计她那会就在想该怎么用你来害本尊了。” 听到“害”这个字，周若嫣身心一震，脸色惨白。 奈何姬无曲看不到，她只自顾自轻声说着话。继续道：“你上次被彩羽挡在门外，心中不平衡，生了坏心思……你没了去处，便又去找姬毓，当然那时候她可能不在。等她回来了之后，便又收留了你……今天你来，怕是听了她的主意。” 周若嫣这次压不住脸上的苍白之色，这么云淡风轻地被道破了心思，她身子已然有些发僵，但就这么僵着，她也止不住地颤抖……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牙都在跟着哆嗦。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不就害个人么，瞅把你紧张的，可见是头一遭做这事……莫怕，本尊还没猜完。姬毓她同你说，只要你把这酒给本尊喝了，她便带你去见我师兄，是也不是？” 周若嫣听她把这句也道破了，却忽然不紧张了，心中的慌乱也全都消失了。 她默然笑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嘲讽，却不知是在嘲讽谁。 她笑得都有些狂乱了，笑道最后带上了哭腔。 “无曲道尊……呵呵呵，你们这些强者，一贯喜欢视我们为蝼蚁……你们怎么会体会我的感受！” “呵呵呵……我喜欢我兄长怎么了，我喜欢他有错么？为什么你们就是不帮我，为什么？” 姬无曲没有言语，也没有睁开眼睛。 周若嫣却不笑了。 姬无曲能听到她啜泣的声音，听到她想怒吼却不敢而压住嗓子里的声音。 她又开口了，她仿佛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又仿佛在极力宣泄着。 “凭什么……凭什么？我都那么卑微地去求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求你们……你们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给我！” “那日我跪着……我跪了那么久，我只是想再见一见我兄长而已……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说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许久，久到她哭的有些累了，久到她以为姬无曲已经躺着睡着了。 她没了声响，看着姬无曲默默发呆。 姬无曲这时开口，道：“这，便是你害我的理由么……你想让我也体会一下没能力没依靠的痛处。” 周若嫣发泄过了便冷静下来，此刻却又忽然有些无措。 她喃喃道：“不是这样的……道尊，我，我不知这酒有问题……” 姬无曲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道：“那为何，不与我同饮？” 随后，周若嫣看着她闭目微笑，不再把玩那个杯子，而是放到唇边，一口饮下！ 她忽然生出一丝悔意。 或许，其实……无曲道尊从来也没有做错过什么，只是她一直在无理取闹罢了…… 她这样想着，便道：“道尊，你明知，却怎么……” 你明知这酒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喝下它。 姬无曲笑道：“因为，喝酒的不是我。” 随着她声音落下，周若嫣便是脑子一懵。 她只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姬无曲手中的杯子还在手里把玩着，里面的酒分毫未动。 而她…… 她此刻手中拿着一个杯子，杯子里面有残存的酒滴。 她抬起颤抖的手抚了抚唇角，摸到了凉凉的残酒。 原来是她不知不觉已经入幻，在期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 还不待多想，她便感觉手中一阵麻痛，随后她便再也拿不住杯子。 咔嗒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碎成残片。 她也随之怔愣，不由得跪在了地上。刚刚摔碎的杯子残渣就在她身前，她的膝盖也正好压在了上面。 她的膝盖被割出了血她也无所觉，整个人放佛被掏空了一般。 第127章 最爱的酒 第127章 最爱的酒 随后，便是手臂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姬无曲这时才睁开了眸子。 她眼睛睁的是时候，正见到周若嫣裸露在外的手臂开始泛红，随后一大块皮从上面脱落下来，还连着带血的肉，随后一块，一块，又一块。 周若嫣一边看着自己的手，一边止不住的颤抖嚎叫，她想让无曲道尊救她，可如今却疼的语不成句，说不出来什么求救的话。 这时，她感觉到嘴里有有异物进来，还不待她反应，已经到了她肚子里。 耳边传来姬无曲的声音。 “别嚎了，给你吃的止痛药，这会该是不疼了。” 周若嫣闻言又嚎了两声才止住了声音，她确实是不疼了。 然而她还是全身发颤，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一块又一块的掉皮肉。 随后，便只剩了森森白骨。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本尊还当是什么毒，原来是毁胳膊毁手用的。” 姬毓看她能结幻，便想毁了她双手。 奈何，有声的地方她都能结幻，想毁了她，那也应该是毁了她耳朵才行。 姬无曲看着跪在地上的周若嫣，道：“你可知，本尊是怎么知道你是从姬毓那过来的么。” 周若嫣颤抖着抬起头，眼睛睁得老大，直愣愣地看着她。 姬无曲缓缓道：“自离开赠经教那日开始，本尊已经两百来年没饮过白三春了。” 故而，知道她喜好这种酒的，要么不在人世，要么，便不是友方。 那些人里，能有闲工夫做这种幼稚事情的，也就剩姬毓了。 这时，周若嫣眼睁睁地看着姬无曲起身，把她身旁的酒坛子拎起来，随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坛子里的酒饮净，一滴不洒，一滴不剩。 又听姬无曲道：“本尊劝道友不要再回去找姬毓，你若偏要去，便告诉她，下次，换个靠谱点儿的毒。” 她百年前和南羌师兄一起去探洞府玩儿的时候，她得到一枚灵丹，吃了之后寻常毒药都奈何不了她。 若是奇鸩异毒倒是能伤她，而姬毓送过来的这个，着实小儿科。 她因着心结，曾抵触过许多东西。包括当年她深爱的白三春，如今时隔百年，再喝到这酒的时候，发现它的味道一如从前。 而如今，她最爱的酒，早已不是白三春了。 而是镜林山的醉林欢，她亲手酿的，她取的名字。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你的手不会废，算我答谢你赠酒之恩。”随后，她瞅着周若嫣手上的白骨，道：“不过，皮肉，应该是长不回来了。” 姬无曲默默把酒坛放下，不再理会周若嫣。她接着回躺椅上，吹着微风，像是睡着了一样。 何苦来的呢。 从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大多需要自己去争取。如周若嫣这般，先是把自己归于弱者一方，再想要别人不遗余力地去帮助她。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 喜欢求助于人，却受不得冷遇，最后更是生了歹心。 得到这个结果，她不冤。 不知过了多久，周若嫣方才回过神来。她虽然已经不痛了，却是满心凉意。 看着姬无曲闲适的模样，周若嫣怔然出神。 姬无曲此刻像是睡沉了，毫无防备的样子。加之她根本没有修为，周若嫣觉得，此刻若是想把这个人杀了，简直易如反掌。 的确如姬无曲所说，她的手虽然只剩了骨头，却没有废，还能活动。周若嫣缓缓起身，拔掉膝盖上那些杯子碎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姬无曲。 周若嫣的眸子空洞洞的，里面掺了麻木和迷茫，几乎快没了焦距。 终于，她还是没能做什么。 无曲道尊方才若想取她性命，不过顺手便可。无论是道尊不屑于杀她，还是愿意留她一命，她都算受了恩惠。 她落成这个样子，怪谁呢。 ——怪她自己，怪姬毓。 然而刚转过身去，便听见姬无曲的声音。 “且慢。” 听到这不重不轻的声音，她住了脚步，也不由心惊。 也不由从心底里又泛起一抹凉意，若是她刚才真的起了杀心，那么，可能她就走不出这里了！ 她又回过身去，想要问一句有何事，却听姬无曲又道：“道友若是走的话，把你的东西都带上。” 周若嫣愣了愣……东西？ 她想了半天，才知姬无曲指的是坛子和它旁边那一堆……皮肉。 …… 待人走后，姬无曲回味了一下白三春的味道之后便又开始琢磨炼丹的事。 冷不防听见彩羽的声音。 “师叔祖，你怎么那么心软呢？” 姬无曲略微睁开眼睛瞧了瞧彩羽，顺便也瞧见了彩羽旁边的师父。 随后她眯了眯眼睛，便又闭上了。道：“当然，你师叔祖我最心软了。” 彩羽：“……”嘿呦喂！当我夸了您了哈。 彩羽也是无奈，道：“您老人家怎么不顺手杀了她呢。” 姬无曲笑了笑，道：“你也说了，我心软么。” 彩羽：“……你等我，我追出去赶紧把她杀了。” 姬无曲闻言失笑，道：“无须。她若想得开，以后自然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想不开，她估计会去找姬毓的茬子，到时候，她便也活不久了。” 行吧，彩羽认命。毕竟她虽然觉得她师叔祖傻的很，但细细算下来，其实心眼子也不少，她跟着瞎掺和什么。 姬无曲又道：“彩羽，你是来陪师叔祖我炼丹的么。” 彩羽闻言默了两息，讪讪笑道：“师叔祖您忙着嘿，我突然想起来厨房还开着火呢。” 说完，便一溜烟没影了。 姬无曲听见没了声音，便知彩羽人也走了，于是接着和着微风思考人生。 蓦然她感觉脸上有些痒，想是风把头发吹到了脸上，便想抬手拂一拂。 然而等她触到了，才发现那些发应该是垂下来的。 她便睁开眼睛，正瞅见师父的脸在她上空一尺的地方，正睁着眼眸瞧着她。 师父的发垂下来，落到她的脸旁，故而她方才有些痒。 她看见师父眉眼间带着几丝笑意，也看见师父勾着的唇角。他道：“不是说要炼丹么。” 姬无曲心道我骗小孩儿的你也信。 随后她瞧着师父近在咫尺的脸，不由想起前两天禁地里大雾中，师父泛着红的脖颈和脸颊。 及此，她边不由脑袋一抽，问：“师父，要一起来躺躺么。” 第128章 闲适的二人 第128章 闲适的二人 她看见师父目光一滞，才反应过来她究竟问了什么。 可话已出口，她若是收回，便显得自己很心虚。 然而她也确实心虚。 她感觉她好像把野心暴露的太早了…… 她觉得，她越是表现得心虚，师父越容易发现什么。所以她便尽力表现出一副徒儿对师父该有的恭敬之情，一本正经，默然不语，故作深沉。 许久她才听见师父低沉的嗓音。 “挪一挪。” 姬无曲有点没反应过来，挪一挪，挪什么？ 赫连看她眼中迷茫，便知她又开始犯懵了。便直接抱起她，往边上放了放，随后，他自己躺在了无曲旁边。 姬无曲：“……”原是躺椅太窄。 躺椅是单人的，自然是窄，把她往旁边挪了挪还是窄。 所以她如今除了能感受到微凉的小风儿，还能感受到一旁属于师父的融暖体温。 姬无曲感觉自己的心啊，活蹦乱跳……跳得太乱了。 …… 晏修进来的时候便瞅见了这么一副情景。 赫连九霄和姬无曲挤在一个躺椅上，一黑一白，两人衣袂相交之处格外唯美。 他们看起来无比闲适，可能有微风的缘故，两个人的墨发被摇摆得辨不出你我，就这么结在一起。 晏修感觉自己的心蓦然被这副场景撕扯地鲜血淋漓。 他还记得锦城之幻，铜镜中两个人抱在一起，相吻纠缠的情景。 “姬凝。” 他自己也能听出来，他道出这两个字时所带出的浓浓怒火。 他开口，是想唤醒姬凝，也是想唤醒他自己。 姬无曲本也没有睡着，闻言便睁开了眼睛，她先是瞧了瞧一旁闭目的师父，再瞧了瞧来人。 是貌似面无表情的晏修，他身后跟了个真正面无表情的风雁雪。 姬无曲道：“何事？” 晏修叹了口气，比方才平静了不少道：“无事便不能寻你坐一坐么。” 姬无曲道：“哦……那你随便坐。” 晏修略有无奈，问道：“这里，你可还喜欢？” 姬无曲闻言，也知他问的是翻修过的小院子，便如实回道：“不喜欢。” 晏修笑了笑，略有苦涩。 想他们如今才见了几次面，没有一次可以好好说几句话的。 他便又道：“我刚刚从风家回来，看到英娘的牌位不见了，可是你取了？” 姬无曲道：“嗯。” 一字出口，便又冷了场。 晏修默了很久，又道：“姬通死了。” 这句话落地，姬无曲神色间才有了些变化。 她瞅着晏修，问道：“你在禁地把他杀了？” 晏修回问：“你知道当时我在禁地？” 姬无曲闻言心道，本来不确定，现在知道了。 师父出了禁地之后曾言，殿中还有其他人。 想要进去，有嫡系的血便可，晏修若是想取姬毓的血，那简直太容易了。 本来随便想一想，便知道那堆人里有晏修，更何况她们入禁地时曾见过楼添。 楼添已经自己承认了，他为晏修办事。 所以种种迹象证明，当时禁地里的人是有晏修的。 姬无曲猜测，楼添出现在禁地入处口的目的，便是让他们发现正中小屋子内有人，发现之后他们也定会进去瞧瞧。 随后，若他们不知禁地有三，定会顺手从中间房屋雕像里进去。楼添的任务，本也就是想法设法地让她们从那进。 故而，当他确定他们进去了之后，便也就离开了。 不过，晏修想让她们从中间进去，这倒是和姬通不谋而合。 姬无曲便又道：“你也想要腐骨经？” 晏修寻了个座位坐下，道：“不尽然罢，顺便求之。” 姬无曲心想，你这是顺得一手好便啊。 亏了当初给了姬通一个假货，不然现在腐骨经肯定也落在他手里了。 晏修又道：“我并不是在禁地里杀的他。”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也对。毕竟晏修若想直接下手，在哪里杀也是杀，为什么偏偏跑到禁地里，怪费事的。 照禁地中那老者所言，姬通最近应该是去找他试炼过的，且应该是不止一次。 姬通这样做应该也瞒不过晏修，而姬通每次都从中间那个入口进，这次却换了个地方，明显的是有别的目的。 晏修既然能猜出来师父和她会去禁地，那么也定然想明白了姬通的打算。 姬通一方面想利用师父的实力帮他取腐骨经，一方面想把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去。 故而，晏修主要是想听姬通和她们的对话的。 姬无曲默叹一声，觉得晏修倒是挺了解姬通的。 姬通默默钻到禁地里，无非是想趁个没人的地方拉拢拉拢她，到时候难免会把自己老底托出来。 然而姬通他虽然显得挺蠢的，却也没有那么蠢。他敢把老底儿全对着姬无曲抖落出来，无非也是清楚，姬无曲和晏修早就闹翻了，合不起来而已。 想到这儿，姬无曲不禁就又纳闷了，便问道：“你从前不出手，是不知姬通虚实。那天在禁地里他自己全都说出来了，你既已听见，竟没有在禁地里动手？” 还要等着姬通出来，让他见见太阳么。 姬无曲想，晏修要真这么体贴，早找着媳妇了，哪会跟现在似的，还回过头来找她诉情。 晏修哪知道姬无曲在想什么，他只实话实说道：“姬通就这么死了，也可惜了。” 姬无曲忽然想到一件事。 鸳冥，也就是寒卿，他会移修为的。 所以他们没有杀姬通，是在惦记着他尊者级别的修为么。 故而，姬无曲直接问：“若我没记错的话，移修为可是需要被移之人自愿的。” 她的确没记错，她肯定记不错。她记性再差也会记得那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也会记得所有的对话，甚至记得每一个细节。 她纳闷的就是，姬通他根本不会同意这事，又怎么会心甘情愿。 姬无曲此话只是就事论事，该说什么说什么。而听到晏修耳朵里，便又砸了他的心。 ——若她没有记错。 ——自愿。 她当时被移走修为，差点身亡，虽然活着却生不如死。她生生熬了七个日夜，为的，可不就是他么。 她当时是自愿的，自愿为他。 且，据说当时他们对她说的，是移寿命。 他以为自己爱她如生命，殊不知，人家为了他，早忘了生命是个什么东西。 第129章 姬凝，留下 第129章 姬凝，留下 想及此处，晏修不由皱了眉，眸光也变得深邃许多。 沉默许久，他蓦然开口，真挚道：“姬凝，留下来罢。” 此话出口，二人谁也没注意到，一旁赫连眼皮跳了动一下，最终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姬无曲看晏修不语，以为他在想什么套路呢，冷不防他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留下来，留在赠经教等死么。 姬无曲没有理会这句话，只又问道：“姬通自愿把修为给你？” 闻言，晏修又是默了默，终于把眼中的深邃和情意褪去，换上了贯有的神色。 道：“前几日，姬通忽然没了神智。” 姬无曲想了想他这话里的意思。 意思就是他一直惦记着姬通的修为，只是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取，所以才把姬通的命留到了现在。 而前两天姬通他忽然没了神智，那自然没什么不自愿一说。 那么在这几天里，姬通的修为，八成已经成了晏修的了。 姬无曲笑了笑，道：“所以，现在本尊应该改口，唤你一声晏修尊者了？” 晏修没有言语。他看着姬无曲的笑，他想在里面寻到一丝一毫的波动，奈何没有。 她仿佛只是觉得这时候应该笑了，便笑，不掺着高兴愉悦，没有讽刺挖苦，无悲无喜无感情。 更让他心中百味杂陈的是，她的眸子虽然沉静幽深了很多，却清澈得一如从前。 仿佛那些年加之在她身上的伤痛，都没有被她留在眼中。 晏修不由得又开口，道：“我已然可以护得你周全。留下来，姬凝，留下来好么？” 他们又没有看到，一旁的赫连眼皮又动了下，却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姬无曲闻言，心道，你也已然具备了一下子捻死我的能力，我若想留在这里，那纯粹是脑抽了。 她只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回去，随后眯了眯眸子，道：“留下来，同你抢教主之位么。” 晏修听到她这样说，眼眸中蓦然闪过一丝光亮，他似是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急切，故而连声音都变得有些许喑哑。 “姬凝，你若愿意留下来，教主之位让与你又何妨？” 姬无曲又笑了，她想，晏修这么会说话，怎么百年过去了还找不着媳妇呢。 姬无曲难得在他这说了句正经话，她道：“晏修，一个人费劲心血，多数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故而赠经教本就是你该得的，你做你的教主便是。” “至于我么，晏修，其实你并没有你所以为的那么需要我。” 可能是刚喝了坛子白三春，她现在发现，其实当年之事也并没有记忆中那么糟糕。 她仿佛没有必要一记便记这么多年，赠经教也不值得她记这么多年。 故而，她觉得自己其实可以拿平常心对待这个破教，故而百年来她头一遭正常地对晏修说话。 可明显的，人家没听进去。 晏修看着她，道：“我夺赠经教，我杀挡我之人，我处心积虑。我都是，把你留在我身边而已。” 姬无曲又笑了。她瞅着晏修诚挚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的人他真的可以连自己都骗。 她总觉得，野心也好，恨意也罢，晏修想要达到他的目的，她理解。然而拿她当挡箭牌，就有那么一点点不要脸了。 她道：“既然晏修尊者这么说了，本尊就同你捋捋这些事。百年之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就不多讲了，咱们捡着近前的瞧。” “前些天，晏修尊者把我们引到风家，为何？” 晏修沉默半晌，并未言语。 姬无曲笑道：“或许，你确实想让我看看英娘不假。晏修尊者，你是不是也顺便有别的目的……比如，看看我幻境方面到底有多少斤两，再比如，你想看看我有没有夺赠经教的心思？” “晏修尊者刚才口口声声说愿把教主之位让于我，不过因为在风家，你已经确定，我对赠经教，对教主之位并无兴趣而已。” “……是也不是？” …… 晏修默然不语。 姬无曲笑道：“事情既然已经说完，那么请晏修尊者慢走。” 晏修看了看她，终是起身。 正当姬无曲又要再度闭上眼睛的时候，便又听晏修道：“过几日，赠经教和征剑阁密战。” 姬无曲闻言皱了皱眉，也不由纳闷。 密战一般用于大势力之中，两个大势力有了矛盾，往往会在大战之前选择密战，由此先试探对方，来看看对方的底蕴。 因为两个大势力若是大战，动静必然会大，无论一方陨落一方强盛，还是两败俱伤，都会对各个大荒古界势力分布有影响。 也必然会牵扯到其他势力。 更何况两个大势力之间战斗动静很大，很可能殃及池鱼，伤到许多无辜人。 故而，大势力一般都会选择密战，战斗仅两方知晓，两方参加。 结果若是有一方觉得对方太弱，便会在其他势力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把敌方势力剿灭。若是两方势均力敌，则两方都会默默选择息事宁人。 当然，这些事不适用于镜林山，因为镜林山拢共就那么几个人。 然而大荒古界最近都风平浪静，除了二百多年前他们为了抢回言华骨灰而和赠经教打起来了之外，基本上是没什么事的。 征剑阁与赠经教道义相悖，且征剑阁一直视赠经教为魔教，数千年前便一直互相为敌。 而两个势力又旗鼓相当，故而最近都比较消停。 怎么又忽然间要密战？ 此时晏修已然转身，姬无曲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随后又听他道：“届时，我会派傅家去应战。” 此话落地，姬无曲又纳了闷了，傅家，不是被灭了么？ 这时，只见一贯面无表情的风雁雪却攸然脸色惨白，一贯空洞的眼眸里此刻全是震惊惶然之色。 姬无曲看着晏修离开，也看着本看起来冷酷的风雁雪此刻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般，怔愣而又木然地跟在晏修身后。 再回首，又发现一个比风雁雪还要木然的人，站在她们附近，目不转睛地盯着风雁雪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 便是风谨，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楼多多。 楼多多放佛也察觉到风谨此刻心情不佳，一贯笑意盈盈的小脸上也尽是严肃。她站在风谨旁边，不发一言。 第130章 又见晏菁菁 第130章 又见晏菁菁 随后晏修和风雁雪的身影还是从这个院子里消失了。 姬无曲不由起身，走过去摸了摸风谨的头。 风谨这次却显得平静了很多，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脸色。 他道：“傅汋大哥，也就是傅家少主，同我姐姐青梅竹马，听说，本来都要成亲了的。” 姬无曲觉得，这信息量略大。 照晏修所说，傅家该是没有被灭。 但是此次若去密战的话，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差事，起码证明，晏修他没打算重用傅家，甚至想弃了傅家。 可，傅家被灭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一个家族，灭或没有被灭，人眼是能见到的。不可能这个家族它明明还存在着，却被传出来被灭这种事。 除非，晏修他对傅家，同对风家一样，在那布了个幻境。 不过风家是已经被灭，却被做出来它安然无恙的幻。而在傅家，明明安然无恙，却布了一个让人进去，便以为它被灭了的幻。 可，若这事是晏修所为，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又是为什么？ 若不是晏修所为，又是谁做的？而照晏修刚才说的话来看，他其实是知晓傅家未被灭一事的。 左右八九不离十，这件事和晏修有关系。 风谨说完这句话之后也没再多言，又站了一会儿便和楼多多一起回房间修炼了。 姬无曲觉得，风谨这孩子，由于性格本就偏为淡漠，故而即使家中变故，他也是独自承受着，不愿同别人讲太多。 可他的心里，肯定有一个不小的口子。 他不知他姐姐为何做出那些事，但却依旧惦记着风雁雪。 若是事情能圆满解决的话那便最好不过，这样风谨可以留在风雁雪身边，这该也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便也不再多想。 一回头，正看见师父躺在躺椅上，睁着深潭般的眸子瞧着她。 姬无曲走过去，又躺回了原位置。 姬无曲闭上眼睛，道：“师父，等事情结束，带我回家罢。” 她的声音不重不轻，却有些飘渺，出口之后便被微风吹散，没了痕迹。 赫连也阖上了眼睛，道：“好。” …… 人死如灯灭，姬通曾为一教之主，无论生前发的是什么光，此刻却也残了败了，了无生机。 姬无曲曾去看过他的尸体，在一个明亮却很冷的房间里，与当年她被移修为时的房间差不多。 可见，姬通该是在这个房间里被挪空了修为而死的，而他死后，晏修仿佛并没有打算把他的尸体好生安葬，甚至估计连理都再懒得理会。 姬无曲到的时候，姬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估计因为房间里足够寒冷，所以即便过去这么多天他的尸体也没有腐烂，也还没有恶臭。 但是他却没有比腐烂好多少。 可能是为防他自杀，他的身体都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姬无曲是体会过那种痛苦的，故而她明白姬通当时肯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不让他动，遑论当时他已经没了神智，就算他当时有神智，也一定会被逼疯。 他的表情已经扭曲到了极致，没了生机和焦距的眼球都快瞪出眼眶了，姬无曲没敢往近处走，因为她总怕姬通的眼球子掉出来滚到她脚边。 她若踩到了就不好了。 她也是在那天明白了什么叫死不瞑目，姬通那就是。 何况是目，他连嘴都没闭上。 姬无曲欣赏了一阵子，觉得也着实无聊，便离开了那里，也顺便一把火把小房子连姬通一起烧了。 …… 几天后的今天，姬无曲正和师父一起坐在树杈子上看好戏。 其实他们原本并不是为了看戏来的，他们本是为了杀人来的。 目标自然是晏菁菁和姬毓。 若没有问题的话，上次那个中了幻境把自己脑袋拔下来的人，不是晏菁菁本体。应该是那只漂亮的蛊，故而晏菁菁该是还活着。 晏菁菁和姬毓可能是有着可以隐匿气息或者改变气息的办法。因为师父这几天中曾经放出过几次神识寻她们，每次皆是无果。 然而今天师父再放出神识时，竟然忽然发现了这两个人的气息，而且，两个人还在一起。 然后他们就过来了。 快到近前的时候，师父发现这两人旁边还多了个鸳冥，他们便隐匿了身形，也顺便坐在树杈子上看热闹。 姬无曲看过去的时候，鸳冥刚削了晏菁菁一只耳朵。 她右耳朵血淋淋的掉了下来，姬无曲瞧见了，便觉得这个应该是晏菁菁本体没差了。 ——毕竟这个会流血。 “交出来。” 这是鸳冥的声音，语气四平八稳的，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却莫名有一种威压，让人不由得战栗。 上次她虽然没有好好听鸳冥和晏菁菁的对话，但是后来师父却同她说了，故而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她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晏菁菁手里该是有鸳冥想要的东西，她迟迟不给，借以保命。 而晏修当时同她说的要先留着晏菁菁和姬毓的命，除了想让晏菁菁和姬毓帮着他除姬通之外，可能也是为了让鸳冥能顺利从晏菁菁手中拿到东西。 晏菁菁和姬毓此刻被束缚着，动弹不得。故而晏菁菁就算是耳朵疼痛流血，也只能干忍着。 她强自笑了笑，道：“交什么？” 鸳冥没有言语，直接又卸了她一条胳膊。 晏菁菁胳膊上的血溅到姬毓的脸上许多，可她却连擦都不能擦一下，只得任血从她的鼻子流到嘴边，又滴到地上。 姬毓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仿佛发不出声音。他只一脸惶然无措的惊恐表情，似是想哭又吓得忘了怎么哭一样，咧着嘴，皱着眉，好像焦急得很。 晏菁菁看着鸳冥，道：“呵，我就算交出死生蛊，你又会留我性命么！” 鸳冥不语，转瞬，便又卸了她另一条胳膊。 晏菁菁惨呼一声，却依旧疯笑着。 鸳冥沉默，轻轻抬手，便收了晏菁菁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悬浮在空中，滴着血，像是在看着主人脸上的两个血窟窿。 晏菁菁便又疼地惨叫一声。 趁着她张嘴的空隙，那双滴血眼睛便直接进了她的嘴里！ 晏菁菁合上嘴的时候定然是尝到了满嘴腥气，随后她便开始干呕起来。 第131章 心结为何物 第131章 心结为何物 奈何她的脸也动不了，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嘴里的两个眼珠子吐出来。 她唇上还残留着血，刚想张嘴说话，鸳冥又是一抬手，便震碎了她全部的牙齿。 姬无曲估摸着，这非得呛着不行。 果然，晏菁菁这只之后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脖子不能动，故而满嘴的牙齿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吐出来。 一旁的姬毓仿佛是吓坏了，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奈何却仿佛说不出话，只是嘴唇不住地打颤。 晏菁菁终于又说了话，不过因为没了牙齿，说得不大利索。 她表情癫狂，声音也有些颤抖。 “鸳冥……呵，死生蛊被我用了，你……你从前见到的我，都是死生蛊……呵呵……呵呵呵……” 鸳冥依旧是不语，又抬手削了她的鼻子。 现在晏菁菁已经满脸血肉模糊，然她却仿佛是因为痛的多了，这次却没再惨叫，反而平静起来。 她仿佛是想嗤笑的，奈何没了牙齿没了鼻子，只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表情。 她道：“那个我，早已经被别人杀了……呵呵……哈哈哈……” 没了鼻子牙齿，她的声音也不怎么好听，听起来让人想抽她一顿。 可能是鸳冥定力好，没舍得抽她，只面无表情地问：“被谁杀了。” 晏菁菁抬脸，用两只血窟窿对着鸳冥，道：“想知道吧……我偏不告诉你！” 她这样作死的结果便是连一双腿也失去了。 没了双腿，她已然站立不稳，上半身砸到了地上。 鸳冥语气平淡，却带着摄人的气势。他又缓缓吐出一个字：“说。” 晏菁菁应该是被折磨得狠了，折磨地忘了什么是折磨了。她此刻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觉悟，她又咧了咧嘴角，道：“你，永远也别想……” 这次她话说到一半，只见一只血淋淋的肉团子从他嘴里飞了出来。 姬无曲猜，是舌头。 她也差不多了然，鸳冥既然割了晏菁菁的舌头，便也是不打算再听废话了。 她口中的死生蛊，可能就是那天晚上从“晏菁菁”尸体里飞出来的那个像是蝴蝶的蛊，而它，应该就是鸳冥想要的东西。 姬无曲猜不出那蛊有什么作用，但是她能猜出来晏菁菁所作所为的目的。 晏菁菁也知鸳冥他就算得到了死生蛊，也不会饶她性命，故而直接把那蛊给用了，想来一招金蝉脱壳。 而那个“晏菁菁”被他们给杀了，蛊也被他们给得了，晏菁菁没了壳，也就没了筹码。 她心知难逃一死，便也不想让鸳冥好受，也就不打算告诉鸳冥死生蛊的去向。 可，姬无曲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她能隐藏或者改变气息，那为什么不直接远遁了呢。 晏菁菁把气息给暴露出来，跟等着鸳冥来堵她一样。难道她就是活够了，觉得死在鸳冥手里比自杀爽，所以才选择作死么。 姬无曲瞅着晏菁菁的惨样子，有些不解气。毕竟这种程度比起她曾经遭受过的差远了，她要是现在死了，也怪可惜的。 其实姬无曲挺希望鸳冥再受受累，多从晏菁菁身上拆点零件下来，这样她看着也开心。 这时，只见鸳冥目光扫向她们这里，道：“出来吧。” 被人家发现了，他们再在上面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师父便带着她飞驰下去，立在鸳冥旁边。 姬无曲看了看一旁被吓得半死不活的姬毓，又看了看一旁已经半死不活的晏菁菁。随后叹息一声，对鸳冥道：“要不要借你个火？” 鸳冥反应了半晌，才淡淡道：“随意。” 姬无曲便直接引出一簇赤莲之火，烧到了晏菁菁身上。 随后，便传出来“嗤嗤”的响声。 姬无曲眨巴了两下眼睛，瞅着晏菁菁血肉模糊却难掩痛苦之色的脸，没有感觉。 她没什么愉悦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不愉悦的感觉，左右心中是没什么变化。 ……就是味道太难闻了。 姬无曲看着火势燎到了姬毓身上，便也转换了个目光，看着姬毓被烧。 姬无曲总觉得这个姬毓怪怪的。 而且，感觉她的袖子好像太长了。 火把姬毓的腿烧得残了，她自然也就站不住了，当她往下倒时，她衣袖微动，姬无曲才瞅见了袖中情景。 ——那里不是手，而是森森白骨。 姬无曲蓦然想起来前几天的事。 若不是周若嫣报仇成功了，也把姬毓的手给毒坏了的话。 那么，这个人她可能就是周若嫣。 正当姬无曲想要收回赤莲之火问一问她时，只见这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主要她正倒在晏菁菁正在燃烧的上半身上，没两息，姬毓的头就烧起来了。 这就算收回赤莲之火，也回天乏术了。 不管这人是不是姬毓，都顺手把她火化了吧。 姬无曲觉得，这人是周若嫣的几率比较大。 因为若现在正在被烧的这人是周若嫣，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晏菁菁有这种隐藏或者转变气息的方法，故而把那个死生蛊做出来，打算金蝉脱壳，带着姬毓远走高飞。 这样的话，鸳冥得了死生蛊，可能就懒得去寻她，取她性命了。 而死生蛊没了，鸳冥定会用尽手段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晏菁菁知道自己躲不过，便想着把姬毓保住。 这样鸳冥注意力在她身上，在死生蛊身上，只要把假姬毓布的细一些，自然能瞒过鸳冥的眼睛。 如此，鸳冥以为晏菁菁和姬毓都死了，便不会再想起这么一茬。 这样，姬毓的命便保住了。 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就是这样了。周若嫣只不过是个替罪羔羊而已，就算没有她，晏菁菁她也能找到别人来替姬毓死。 姬无曲又默叹一声，看着明亮的火焰，觉得，仿佛晏菁菁死了，也就那么回事。 赠经教，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了，她之前都在想什么，又因为什么有心结。 姬通死了，晏菁菁也死了，痛快么。 ——挺痛快的。 但她所谓的心结，从何而来，又因何而去，她不知。 因为她现在都已经不知心结为何物了。 不过这不影响她把姬毓揪出来弄死的心思。 无关心结，她就是想杀姬毓而已。 残肢还没有烧完，鸳冥却转过头来。 第132章 死生蛊 第132章 死生蛊 他看着姬无曲，道：“死生蛊，可是在你们手上。” 姬无曲闻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师父的手，十分真诚道：“没有。” 鸳冥挑着一双妖冶的眸子看着姬无曲，道：“只要你把死生蛊给本座，开任何条件均可。” 姬无曲也知，即便晏菁菁没有把他们供出来，然而“晏菁菁”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任谁也会想到是他们所为。 况且事实本就是这样的。 姬无曲只笑笑不说话，却见鸳冥抬手，随后，她便感觉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姬无曲只见一墨色巨刃向她斩来。她看不出这东西原本的模样，看起来像是黑色的雾气，然而它散发出的幽冷气息，比千年寒冰更甚。 其实这巨刃挺美的，若不是它寒意太足，定会被当做一副悬于空中的水墨画。 姬无曲还未及反应，便见眼前一道风刃横过来，同那墨刃相持相抗。 随后，师父便带着她极速爆退，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之后，便又和鸳冥缠斗起来。 姬无曲发现尊者级的人都有一个特点，一言不合就动手，啧啧。 她也知师父把她放到这里是为了免得两人打起来的时候殃及池鱼，伤到她。 毕竟，她听师父说，那天他本想毁了锦城，忽然鸳冥便出现了。 其实那天两人并未分出高下，只是打的狠了，余波把阵法给毁了。 故而，姬无曲也知这鸳冥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她正想着跟在禁地里对付那老人一样，给师父帮帮忙，在一旁下黑手什么的，却见鸳冥轻笑一声，道：“原来是你。” 姬无曲没听到师父说话，也猜到师父不会鸟他。 姬无曲都快忘了，在锦城之时，师父是服了幻颜丹的。 上空之中，师父的风刃早已变成了风龙，而那道墨刃像是化成了一只巨鹰，一龙一鹰盘旋相斗，不分上下。 姬无曲想呢，鸳冥怎么不弄个凤凰出来，这龙凤呈祥的，看着才喜庆。 反正她很少见到师父和别人正儿八经的打架，一般也没人上赶着跑过来为了让师父揍他一顿，反正师父出手一般简单粗暴。 小招差不多就是风刃，大招差不多就是风龙。反正姬无曲就没瞅见过师父换个招式用。 正在这么想着，只见师父却向蓦然飞向远处。 姬无曲：“……”这我怎么下黑手。 还不待她反应，鸳冥便追了过去，于是一黑一红两个身影先后飞驰而去，两息便不见了踪影。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他们去别处打？所以鸳冥也傻傻的跟了过去？ 姬无曲默叹一声。她觉得，估计这两个人打起来得打个天昏地暗，师父也可能因为怕伤到她而束手束脚，两人走一边打去其实也还好。 ……只是，她不记得回去的路。 姬无曲感觉自己来了赠经教之后最大的收获便是发现了个能代步的物件，也就是她的赤莲之火。 当时在瓜田，别的东西没发现，倒是发现赤莲之火可以把她托起来。这算是个意外之喜了吧，毕竟她的修为支撑不了飞行法器的消耗，有了赤莲之火，以后出门就方便了。 姬无曲招出几簇赤莲之火，站于其上。赤红的火焰托着她，没过她的脚踝，带着她寻路。 其实这地方已经离主教有一段距离了，估计再往前走走便能走到某个外姓家族的范围内。 姬无曲努力的辨了辨方向，这时却听到了师父的传音。 他道：“莫要乱走，唤人接你回去。有什么状况，给为师传音。” 姬无曲闻言，回了个“好”，便给彩羽传音求带回。 姬无曲觉得，师父既然这么说了，便应该不会回来的很快。 毕竟尊者级的较量，打个百年不分胜负也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 姬无曲有了这个觉悟时，正收到彩羽的传音。她回的是：“好，我马上过去，还有，师叔祖你在哪里啊。” 姬无曲四下瞅了瞅，道：“我在这棵树底下。” 彩羽：“……！”什么东西？ 不一会又听她家师叔祖道：“我这里有草地，还有两具烧干了尸体。” 彩羽：“师叔祖啊……你在外面玩吧，别回来了您呐！” 姬无曲讪讪笑了笑，决定还是违抗师命吧，先胡乱走走，找一个有标志的建筑什么的。 却不想，这么走着，却不小心听到了人声。 姬无曲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便施了个幻隐匿身形，走到近前去看。 是一男一女，那女子背对着姬无曲，但是她只看身形，也能认出那人是小谨的姐姐，风雁雪。 刚才那熟悉的声音，便是属于她的，仿佛是在唤那男子的名字。 那个男子正对着姬无曲，故而姬无曲瞧得清楚。 那人一身白衣，墨发随着微风轻轻浮动，有一种不可亵渎的优雅之美。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这个人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个柔弱纤细的书生，倒不像是个修士。 姬无曲猜也能猜出来，这个人，多半就是傅汋了。 他们二人并未发现姬无曲的存在，此时傅汋正注视着风雁雪，表情温和。 他的笑容很浅，却及了眼底。 他道：“阿雪……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心甚悦。” 风雁雪仿佛也没有从前那样冰冷，却也不是多么柔和。起码在姬无曲看来，她仿佛是压抑着喜悦，也压抑着怒火。 姬无曲觉得这样看不真切，她干脆直接走到两人近前，看着两人的表情，听着两人谈话。 她过来时，正看见风雁雪皱着眉，她眼眸漆黑，看不到底，但里面真真切切的倒映着傅汋的脸。 她看起来面无表情，姬无曲却仿佛能看到她隐忍的悲，恨，悔，疑，痛……这些全揉在她的眉眼之间，却全都被藏住不见。 这两人，一个温和微笑，一个看不出神色表情，两人皆是无言，只互相看着彼此，毫不厌倦。 半晌，傅汋抬手，抚了抚风雁雪的眉心，道：“阿雪，我……不值得你皱眉。” 风雁雪半敛了眼眸，不再看他。许久，她终是开了口，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清冷，心思情绪藏得也更难察觉了。 她道：“或许。” 或许，你真的不值得。 第133章 偷窥 第133章 偷窥 姬无曲不明白两人的对话，也不知两人曾发生过什么。 本来，她也是想找个时间同风雁雪谈一谈的。毕竟，该死的也死的差不多了，该跑的也跑了，她在赠经教也就没什么事做了。 她想在走之前把风谨安排妥当，这样，自然需要弄明白发生在风雁雪身上的事。 眼下，虽然算偷窥吧，但是感觉比谈谈要好得多。 反正姬无曲干惯了这种事，也不会觉得心虚。左右看这两个人的神情，打不起来就不错了，更不可能做什么羞羞羞羞的事。 故而，姬无曲干脆盘坐在赤莲之火上，看着两人交谈。 只见风雁雪又开了口，声音平静，却很冷。 “‘阿雪，晏修野心渐显，姬通已然被架空。你我两家如今情势危急，我傅家比风家要弱些，晏修下手，定也会先除我傅家。若哪天我和我的家族不在了，你想尽办法，也要保护好自己……’这话是你半月前多曾对我说的，我一字未忘。傅汋……你，可还记得？” 说罢，风雁雪又抬眸看向傅汋，她的眼睛仿佛是一层漆黑的薄纸，里面包裹着无数情绪如同熊熊烈火。 火光在里面翻滚燃烧，仿佛随时准备吞噬那张纸，呼啸而出。 然而，这张纸却坚强得很，此刻它摇摇欲坠却安然存在。风雁雪就是用这么一双眼睛在看着傅汋。 看得姬无曲都有点心疼了，何况傅汋呢。 然而傅汋的眼睛却仿佛纯粹的紧，它里面仿佛并没有风雁雪那么多的情绪，它依旧柔和着，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很暖很温柔。 他默默地收回手，看着风雁雪的眼睛，缓缓道：“记得。” 风雁雪盯着他的眼睛，又是半晌不语。 终于，她又开口，道：“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傅汋道：“就在傅家。” 姬无曲瞅着，估计她又猜对了。 风雁雪先是道：“我曾……”后面就没了言语。 姬无曲觉得，她应该是想说，我曾去过你傅家，的确看到了傅家的惨案，看到了你的尸体，你怎么会在傅家。 后面，应该是也想到了幻境之事。 毕竟，晏修给风家施幻术时她是知道的，故而应该也想到了这一层，才会省了后面的话。 风雁雪依旧面无表情。她只问：“我去傅家，抱着你尸体时，你也在么。” 傅汋道：“我就在你旁边，看着你。” 风雁雪蓦然笑了笑，却略有苦涩。 她道：“我杀了风家满门，去投了晏修，在姬通和晏修两人之间迂回，你可知道。” 傅汋只平静地回：“知道。” 风雁雪终是又回归平静，平静得可怕。比刚刚来到这里时还要平静得多。 她又恢复了那般清冷的声音，道：“你既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一面。” 傅汋道：“为保我家族。” 姬无曲也算是明白了，晏修一定是不想让风雁雪知道傅家还在的事，故而威胁傅汋，估计大体也就是说你要是敢暴露就把你满门灭了之类吧。 可他为什么要留傅家，如今又把他们派到密战战场上去。 还有，晏修那么精明的人，她就会信风雁雪么。 主要是，晏修他既然能灭了两家，又为什么玩这种猫戏老鼠的游戏呢。 姬无曲觉得，有点乱。 这时，却听风雁雪道：“刚才我重复的，半月前你对我说的话，可有晏修的意思？” 傅汋道：“有。” 风雁雪阖上了眸子，半晌又睁开。她道：“说说罢。” 傅汋抬手，帮风雁雪把被微风得吹扬的发丝拢到耳后，才道：“只要我说出暗示你杀全族投靠晏修的话，随后不踏出傅家一步，他便不杀我族人。” 风雁雪笑了笑，道：“晏修呵，他不杀你族人……所以让你族人去战场送死，你最终，还是没有保住他们，傅汋。” “嗯。” 傅汋只说了这一个字，他的声音不重不轻。微风把风雁雪那缕发丝又吹得飞扬起来，也把他这个字吹散。 风雁雪看着他明澈的眼睛，道：“……你为了你的族人，放弃了我，对么。” “阿雪，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傅汋的声音依旧是不轻不重，却让人无比相信，他说的是心里话。 风雁雪便又问：“那你为何替晏修……给我传那些话？” 傅汋笑了，优雅而又温和，他道：“为了保你。” …… 遑论风雁雪，便是连姬无曲也愣了愣。 傅汋是个聪明人，也是扛着很多责任的人。他既想保住自己的家族，也想保住他所爱之人。 姬无曲虽然不知晏修到底是何意，但是他却知，风雁雪做了那些事，她留了下来。 风雁雪还活着，那便证明傅汋成功了。 若是没有那场密战，或许，他的家族也可以保住。 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晏修他到底是抽的哪门子风。晏修做事太深，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晏修却着实把风雁雪给坑惨了。 却见风雁雪表情未变，她的眼睛定定地睁着，却落下了两行泪水。 傅汋澄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他仿佛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为爱人拭泪。 风雁雪没有理会夺眶的泪水，也没有动傅汋为她拭泪的手。她只定定地睁着眼睛看傅汋，半晌，道：“征剑阁为何要同赠经教密战，你可知？” 傅汋的手顿了顿，随后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道：“我知。” 风雁雪的眼泪仿佛又多了些，她的声音也变得喑哑起来。 “……你一心想护的家族……毁在了我的手里。” 姬无曲闻言，大体了然。 她从前还纳闷，平静了一阵子的大荒古界，消停了一阵子的征剑阁和赠经教，怎么忽然都起了涟漪。 原来是有人往湖里投了石子。 风雁雪曾为姬通给姬无曲传话，想来，她也是希望姬通活命，灭了晏修的。 在她眼里，晏修已经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而姬通能继续做教主，那再好不过。一方面可以断了晏修的野心，一方面可以断了晏修的头。 姬无曲又恍惚间想起从禁地里出来的那晚，风雁雪曾站在院外，问她是否有当赠经教主的意愿。 想来，若她点头，那么风雁雪一定会联合她，把晏修整死。 第134章 老没羞臊的 第134章 老没羞臊的 然而，当时她并未点头，风雁雪也没多说，便离开了。 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教外。 征剑阁同赠经教不和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姬通重病，这倒是个秘密。 每个势力或多或少都有些能撑场面的人物，而这些人基本上决定了一个势力的层次。 五大势力，之所以能被称作五大势力，不是说这五个势力它人有很多，也不是说它占了多大的地方，只因为这五个势力都有尊者级的强者。 尊者是大荒古界最顶尖的存在，那绝对是珍宝级的人物，搁哪个势力哪个势力都得把他供起来。 五大势力，也基本上是每个势力有一个尊者而已。 魅魔族并未被算在五大势力里头，但是也没有人敢招惹。魅魔族可能除了鸳冥之外，还有个魅佬，也就是鸳冥的父亲。 然而魅佬是否病重，甚至生死都未知，但是不能否认这个名号很有震慑力。 又比如镜林山，有一个赫连尊者，又加之几个道尊，即便是整个镜林山只有十个人左右，它也是五大势力之一。 甚至二百八十年前，他们几人闯上赠经教砸场子抢骨灰，来去自如，未折损一人。足可证明镜林山这为数不多的几人之霸道。 征剑阁有一个阁主叙天照，也就是天照尊者在撑场面，而赠经教，有姬通这个尊者撑着。两个势力势如水火，又势均力敌，谁也伤不了谁。 很可能风雁雪得知傅汋已死，便狠了心想把晏修拉过来垫背。如今晏修有人相助，姬通又不行，姬无曲对赠经教没兴趣，她便把目光放在了征剑阁身上。 姬通重病本是秘密，起码常人觉得，不能传到征剑阁那里。 风雁雪可能就这么把赠经教整个给卖了，她把这事告诉征剑阁了。 估计征剑阁一听，嘿，觉得这事儿不错，巴拉阿拉的就过来了。但是也怕自己被坑，故而整了出密战，为的是探探赠经教的底。 风雁雪本以为自己了无牵挂，自己死不死的拉个晏修垫背就行，征剑阁和赠经教谁死谁亡她才不管。 故而，就出了现在的情况。 姬无曲觉得，风雁雪估计都被坑出一口老血了。 且不说晏修敢把姬通重病这事告诉给彩羽，然后把她从万妖峰引过来，就证明晏修他根本不怕这事走漏风声。 再者现在晏修他自己本身就有了尊者的实力，故而即便没有鸳冥，他也是不怕事的。 本来风雁雪知道晏修成尊者了，也没事，最多便是晏修死不成，仇没报了而已。结果，她被告知傅家还在，傅汋还在，还要被派去去密战。 姬无曲都替风雁雪闹心。 她要是白忙活了还好，问题是到现在，她忙活半天，都是在为自家人挖坟。 半晌之后，风雁雪的眼泪停了，她只定定地看着傅汋。 傅汋却笑了，他道：“无妨。晏修若是想要我傅家亡，即便我用尽方法，他还是会把我傅家灭了的。” 风雁雪闭了闭眸子，道：“你修为比我要高，或许……” 她该是想说，或许你能安全回来。 结果却看着傅汋，睁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一向镇静冰冷的脸上蓦然出现些惊愕和慌乱，她甚至话音都有些颤抖。 她不由得按着傅汋的肩膀，问道：“你……你的修为呢？” 傅汋顺势把她搂住，小心地把她圈在自己怀中，依旧笑得云淡风轻。 他轻轻摩着她的背，仿佛对于她在他怀里这件事十分满足，使得他眉眼都浸上了暖色。 风雁雪伏在他怀里，颤抖着，喃喃：“你的修为……怎么会成了聚气层次。” 傅汋道：“无妨，被废了修为而已，莫慌。” 姬无曲这才真正明白傅汋最早先的话。 他说的那句：“阿雪，能再见你一面，我心甚悦。” 他想说，我还能留着一条命见到你，真好。又想说，我能在死前见你一面，真好。 风雁雪缓缓离开他的怀抱，她看着他，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左右都是死，搏一搏，或许能留一条命。” 傅汋道：“傅亭和傅萤在晏修手里，他曾言，只要我在密战时死了，便留他们二人性命。” 他说的话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句句云淡风轻。 风雁雪本也是个狠绝的人，而此刻，却有一个人拼尽全力，想要为她扛住将要塌下来的天，想要为她撑开一处安全的地方。 风雁雪依旧是半敛着眸子，她也不再多言。 能说什么呢，他们此刻已经如同网中鱼，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而已。 能活一天，便多一天。 姬无曲却见到风雁雪笑了，不是那种苦涩的笑意，也不是那种自嘲的笑意。 是那种不掺杂负面情绪的，单纯的笑意。 姬无曲还是第一次见到风雁雪这样笑，她仿佛是在这一刻挣开了全部的枷锁般，笑得很轻很愉悦，也很美。 她蓦然，抬脸，吻上了傅汋的唇。 姬无曲老没羞臊地瞧了两眼，觉得，她要是想把人家的谈话听完，那么现在离开了有些不妥当。 可是她要是不走吧，好像也不大妥当。 风雁雪开始的时候，手是轻轻抓着傅汋的胳膊的。 吻着吻着，傅汋便把她环住拽进了怀里，她便轻轻地吧双手攀到了傅汋的脖颈上，环着他的脖子。 姬无曲没多看，却莫名想起了镜林山，师父醉酒时，就那样箍着她，带着满身的酒香和冽香，吻了她。 那个吻是她的初吻，又是被师父吻的，故而她记的极其深刻，甚至记得每一个细节。 她还记得师父曾在她耳边低喃：“唤我九霄……” 想到此处，姬无曲不由得心下一颤，耳根子一热，不由得抿了抿唇。 ……其实，那种感觉挺美好的。 她本自己在那回想，早已经忘了身旁的二人。 “傅汋，爱我。” 闻言，傅汋的身子僵了僵。 姬无曲的身子也僵了僵。 ……如果她没会错意的话……那她果然，还是该离开罢。 第135章 抽了筋也甘愿 第135章 抽了筋也甘愿 衣袂纯白，被风吹得翻飞起来，风雁雪素手微动，傅汋的外袍便落在地上，由着风，铺开。 姬无曲终是没有继续这么没脸没皮地看下去，她默叹一声，离开了这里。 不用想也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微风把姬无曲有些发红的耳根吹回正常的颜色，她脑袋有些懵，便干脆寻了个地方发呆。 傅汋和风雁雪，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都背负着血债，也背负着情债。 他们前途难测，或许下一刻便没了生机，不留任何存在的痕迹。他们只想在没生命之前，抛却一切，好好爱一次而已。 幸福往往是短暂而疯狂的，诸多烦忧和道理，想多是乱，想多是劫。命都快没了，想这许多作甚？ 姬无曲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眼前的草地，眼中无甚焦距，呆愣愣的。 她在想师父。 她也没多想，她也就是在想师父的脸……和锁骨而已。 人么，有的时候活着就是在往死里作，不好好享受大好人生。而真正作到快死了，才想起自己有好多事没做，后悔没有一直寻找快乐，才恨时光太短。 毕竟人出生不是只奔着死去的，该快乐的时候不能犯拖延症不是？ 姬无曲抚了抚眉心。 她的命是师父给的，也是木决给的。哪天这东西被人抽走了，她也就一命呜呼了。 如果，明天她就要死了，她想要什么呢。 姬无曲眯了眯眸子，笑了笑，她想要师父！ 真的，或许，是这些时日里师父宠她宠的过头了，宠得她找不着北了，宠的她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她不想那些这些的原因，反正她想要师父。 姬无曲又是默叹一声。 奈何她不是将死之人。若她明天就死了，她今天做什么也就做了，豁出去了之后结果如何，她第二天也都完蛋了没影了。 可她不是，若她做了些昏头的事，以后的人生她都要担负后果。 若她现在去找师父表明心意，最后却连师徒都做不成了，她估计到时候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她是个贪心的人，她想要现在快乐，也想让后半生快乐，她还惦记着好好活下去呢。 故而，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有的时候她也想，师父活了这万把来年也没整出什么桃花来。说不准，师父就是老天发给她的福利，这万八千年的，就等着她出生过来把师父收了呢。 正在这么想着，却听见一个嫩嫩的声音，道：“无曲姐姐，你笑什么呢啊。” 姬无曲一抬头，正看见楼多多那张欢快的小脸。 姬无曲想说，她在笑这世间可笑之人。然她最终还是把老脸留了留，没丢出去。 她只道：“没什么。多多，你怎么过来了。” 楼多多眉眼弯弯，笑道：“彩羽姐姐说你丢了，然后就出来找，再然后她把自己也丢了。” 姬无曲：“……”好样的。 “听到彩羽姐姐的传音之后我们就出来了，现在估计小谨也把彩羽姐姐找着了。” 姬无曲感觉，果然人越老越不让人省心，最后她和彩羽还是让这两个小孩给带回去的。 …… 一日很快就过去，今天，便已是密战之日。 姬无曲本来在院子里练着丹，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找风雁雪谈一谈。 毕竟等师父和人家打的差不多了，她就要回镜林山，到时候得把小谨安置好她也好安心些。 这时，来了个不速之客，晏修。 晏修看着院子里认真炼丹的姬无曲，看着她一如从前的美丽侧脸，不由得心下有些满足，连原本幽深无情的眼眸都染上了几分温柔。 他笑了笑，便停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瞧着。 姬无曲本来就心不大静，此刻更是被这道目光盯得有些不大自在。 随后便是猝不及防的炸炉声。 耳朵嗡嗡响，这炉把姬无曲炸得爽透了，连心情都变好了。 从炉灰废墟里捡出一个像是黑不拉几又像是灰不溜秋的药丸子。母不嫌儿丑，姬无曲眼见心爱的把它收了起来。 炸炉之前的意外收获，丹成了。 虽然看起来有点像土坷垃吧，但是说到底它也是个圆的，这也算是个进步。 毕竟姬无曲从前炼出来的那些都是奇形怪状的，那些个她都留着了，遑论这个正儿八经的圆丹。 晏修被这炉子炸回了神，他不由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去看姬无曲的状况。 他瞧着并无大碍，便安了心。 随后他便看到了姬无曲满脸黑灰，原本带着担忧的眼眸攸而带上了几分笑意，他拿出一块帕子，走过去便要给姬无曲擦擦脸。 姬无曲这时才正眼瞧了他，接着往后退一步，离他远了点，道：“这儿风大，尊者小心把手给吹抽筋了。” 晏修看着她的小黑脸，不但没有生气，且笑得更加愉悦了些，道：“无妨，为你，我抽了筋也甘愿。” 姬无曲见此，把刚收起来的丹药拿出来给他。 晏修瞅着这个黑不溜秋丑了吧唧的土球子，问道：“这是什么？” 姬无曲笑了笑，由于此刻脸黑，所以显得她的牙齿又白又齐，道：“本尊刚研究出来的丹药，专治脑残的。本尊瞅着您老人家需要，送你了。” 晏修倒也不客气，且瞅着这枚小丹丸当真跟瞅天材地宝一样，郑重地收了起来。 姬无曲无奈，只道：“风雁雪呢。” 姬无曲从来到这里之后一共见过晏修没几面，然而每次他后面都跟着风雁雪，这次，他确实孤身一人来的。 姬无曲本就是那么一问，没打算怎么样，却没成想晏修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他道：“风雁雪自请参加密战，我同意了。” 姬无曲愣了愣，她却是没想到风雁雪会这么做。 姬无曲也没管脸上的炉渣，只自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喝了口茶。 晏修看着她，道：“留下来罢，丫头。” 姬无曲把茶杯放回它原本的位置，看了看晏修，道：“留下来做什么。” 晏修在她旁边坐下，顶着一张好看且让姬无曲熟悉的脸，道：“留下来，做教主，做我的教主。我做你的属下，扶持你，保护你，陪你过自在日子……好么，丫头。” 第136章 我不走 第136章 我不走 姬无曲先是默默的挪了个地方，随后顶着一张灰黑灰黑的脸看着他，道：“我不想做教主。” 晏修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留下。” 姬无曲心道，我想要师父，你给的了么。 许久不见无曲言语，晏修便又道：“你愿看着赠经教改姓晏么。” 姬无曲闻言，虽然知道晏修的意思是，你愿意让赠经教落到我手里么，你就一点也不想做教主么。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脸黑牙白的，笑得很有意思。 她道：“尊者你若是看不下去，你做教主之后可以改姓姬的么。” 正儿八经说完这句话，姬无曲又脑补了一下，姬修，姬韬……其实挺不错。 晏修看着她愉悦的笑意，虽然知道她话里的揶揄，却还是不忍打断。 他许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也许久没有见过她了。 若不是有当年那一掌，他们如今定是在一起，亲近而愉悦。而不是如现在一般，面对面坐着她都觉得近，话里话外尽是疏远。 晏修默默看着她的每一个带笑的表情，像是要把它们记在脑海，珍藏于心。 等她笑意褪去，恢复常色之后，他才道：“连宁，其实就是赫连九霄，对么。” 姬无曲对此无甚可隐瞒的，便淡淡回道：“嗯。” 晏修直直盯着她，缓缓问道：“姬凝，你喜欢他，对么！” 姬无曲默了默，觉得她对这个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便道：“嗯。” 晏修闻言笑了，而这个笑却带着明显的苦涩。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姬无曲都想在此期间去洗个脸了。然而当姬无曲将要起身时，晏修开了口。 “我……在你心里，可还有一丝痕迹？我可在你那留下过什么？” 姬无曲没大明白晏修的意思。不过痕迹应该是有的，一起走过二十多年呢，姬无曲应该不会过早地忘了他。 不过，约莫也仅此而已了。 彩羽说她心软，然而却也不是有多软。她曾心里满满地都装了晏修，真到该断的时候，她宁愿把自己的心挖空了，也不愿再牵挂着这个人。 见她不语，晏修便又问道：“姬凝，爱也好，恨也罢……我在你那里，可曾留下过什么？” 姬无曲闻言，便仔细想了想，随后道：“有。” 晏修听到这个字之后，本是平静得有些灰败的眼眸骤然打开了个豁口，从里面透出了丝丝光亮。 姬无曲就在他这种明亮的眼神下，默默地操控着赤莲之火，让它们从火域空间里托出来一件东西。 这东西通体赤红，是一柄很漂亮的锏。 姬无曲让赤莲之火把它们放在桌上，随后又把火收回。她道：“这个锏还留在我那，现在物归原主罢。” 晏修忽然有一种无语的感觉。 就是那种，在绝望时看到希望，最后却是失望的那种苦涩和心塞。然而姬无曲这样，却气的他有些想笑，然而他又真的笑不出来。 晏修就是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把锏拿起来的。 他虽然没有从姬无曲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但看到这柄锏后，还是稍微平复了些苦涩之感，他不由道：“丫头……这柄锏，你一直留着？” 姬无曲实话实说，道：“嗯。因为……” 它话还没说完，便听晏修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闻言，姬无曲便不再言语了，毕竟多费些口舌她也闲累得慌。 她想说，这锏虽然不错，却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很沉。 以前她修为在身，便是万斤的东西她也能拿住，这锏用起来自然游刃有余。可她没了修为之后身子骨弱得很，比起常人还不如。 百斤的东西她拿起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说不准还会拉伤什么的，故而这柄很沉锏便一直躺在她储物袋里，她想扔都扔不了。 就这么在她储物袋里搁着搁着，她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了。 直到前阵子她控制赤莲之火控得差不多了，她便把储物袋里许多东西都挪到了火域空间中，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发现了这个东西。 她都已经没修为了，自然用不得这个。 好歹也是个不错的法器，记得晏修说的是上品法器好像，所以她本着不暴殄天物的心思，没扔。 她也问过彩羽缺不缺烧火棍，但人家彩羽也觉得作为烧火棍的话，这东西着实沉了点。 遭了嫌弃，姬无曲便也没转送出去，故而一直在这晾着。 现在正好物归原主。 晏修本想说既然送你了，你便留着吧。然而他就如同他没有让姬无曲说下去一样，他自己也没说出来。 他其实从她用火把这东西拿出来时就应该明白的，她没扔，不过是因为锏太沉她拿不动而已。 现在若不能物归原主，估计八成得被扔了，到时候他再想找也找不见。 如今，还沾染着他们曾经记忆的东西不多了，这锏却是一个。 晏修最终还是把它收了起来。然而他还是追着问道：“姬凝，你还没回答我，我到底在你那还有没有痕迹。” 姬无曲道：“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记性不好，忘事很快，忘人更快。” 甚至，当时她是怎么把他从心窝子里掏出去的，掏出去之后是什么感觉，她都忘了。 晏修终是起身，他道：“姬凝，你迟早还会回到我身边。这次，无论你是不是自愿，你都留在这里罢。” 姬无曲扫了一眼正欢实的太阳，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快午时了。 她看着晏修刚转过去的背影，敛了眸子，缓缓道：“你把彩羽和小谨放在哪了。” 早些时候，彩羽带着两个孩子去北林找些食材做饭，现在早该回来了。如果没什么误会和偏差，说这里没有晏修的手笔，她是不信的。 无曲的声音十分平静，晏修却从里面听得出来隐藏的怒火。他却并未回头，只道：“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把你留下。然，若你同意留在这里，我会把他们放出赠经教。” 姬无曲眯了眯眸子，笑了笑，道：“别折腾了，把人放了吧，我不走。” 她这个笑似是笑得平常，然万般怒火全部裹在平静的外衣里，不露锋芒。 既然风雁雪去了密战之地，她也是想留在这里等风雁雪出来，见她一面的。 第137章 烧了罢 第137章 烧了罢 左右都是需要在这里呆一阵子的，无所谓被挟持还是自愿了。 无非就是现在这样有些憋气而已。 姬无曲忽然觉得当年那一掌她挨得不冤。她以为她挺了解晏修的，然而现在发现，她当年是被眼屎给糊住了，什么也没看清楚。 也或者是晏修变了，不过在颠覆三观之前，她对晏修的了解还局限在野心和傲气上。 晏修这个人是有些傲气的，这点和她也有些像。照理说他若是想把谁留下来，宁愿失败，也该不屑于用这种威胁手段。 然而现在没照理，晏修他就是做了。 姬无曲一边觉得晏修脑袋里进了水，一边觉得自己脑袋里进了水。 两方进水的情况下，姬无曲觉得自己在这被禁，其实也不冤。 晏修走了之后便来了一帮人，在这院子门口站了两溜，怎么的也得有十来个，估摸着是为了看住她的。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估计是赠经教的精英。姬无曲深觉晏修大费周章，不过人家愿意折腾她也不拦着，反正有几个看门的也不错。 没有彩羽做饭，姬无曲也没动晏修送过来的饭菜，就这么可怜巴拉地靠着在禁地里吃的那粒辟谷丹过日子。 也就这么可怜巴拉的过了一天。 今天是晏修来过后的第三天，姬无曲依旧不厌其烦地炼丹，丹炉也依旧颇为不给面子地又炸了。 这是最后一个炉子了，它完蛋了，姬无曲也就彻底无聊了。 姬无曲洗了把脸，随后在院子里的大椅子里盘腿窝着，一边晒太阳一边吃雷瓜。 这时，她才听到彩羽的传音。 大体是先骂了晏修一顿，又骂了赠经教一顿，又抱了会委屈。最后说楼多多被楼添提溜回去了，她现在带着小谨出了赠经教之类。 后面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体是让姬无曲早点出去什么的。 姬无曲只道等密战结束她便离开，其他也没多说，只让彩羽带着小谨回镜林山先。 她是觉得，就算风雁雪能好好从密战空间出来，并且想看护小谨，那赠经教也不是什么安身立命的地方。 先把小谨放赠经教安全些，不然在哪也容易出危险。若风雁雪出来了，她再带着风雁雪去镜林山把小谨接走便是。 姬无曲把瓜放在桌子上，随后走到门口，看着那两溜人。 那一帮人真是随了晏修了，一个个无甚表情，只定定地看着她，姬无曲就在这和他们对视。 姬无曲也面无表情，就在这和他们干瞪眼。 大眼瞪小眼一阵子之后，众人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其中有一个绷不住了。 这人长得挺老实的，本也和其他人一样作冷酷状，然而现下虽然冷酷之色未褪，姬无曲却从他眼神里发现了一丝丝疑惑一丝丝蒙圈和一丝丝傻了吧唧。 姬无曲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道：“这位教众，你过来。” 那位教众先是愣了愣，再之后确定姬无曲在和他说话，便把所有情绪褪下了，只留了面无表情的严肃表情。 他看着姬无曲，先是从耳朵上拔下两个东西，随后道：“大小姐，您是在和属下说话么。” 姬无曲：“……”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人刚刚拔的东西是塞耳朵隔声用的。晏修这是知道她套路，防着她施幻逃跑呗。 姬无曲虽然觉得有意思，但是也不多言，只道：“嗯，你过来！” 那位教众道：“大小姐，少主不允许我们踏进院中，您有话在这说吧。” 姬无曲心道，行吧，反正其余的都带着耳塞。 她便道：“现在密战怎么样了。” 此人不愧是被姬无曲挑中的人，闻言，他一点儿也不含糊，姬无曲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他一股脑儿全给说了。 他道：“回大小姐。听说征剑阁这次阵势比较大，连他们少主叙朗都出动了。故而本教情况不太乐观，今天中午的时候得到信息，我教傅家几乎全军覆没，傅汋战死。” 姬无曲听到最后四个字时，不由愣了愣。 那位教众明显还没说完，他继续道：“不过，少主已经赶了过去。少主早已位列尊者，诛叙朗不在话下，算算时间的话，没有几刻便会凯旋。” 姬无曲道：“行了你塞上耳塞继续干活罢。”说完，便又进了院子。 姬无曲接着窝在她那几尺小地方，抱着雷瓜晒太阳。 傅汋到底是死了。 可能是和风谨处多了，也可能是那日她听了那对鸳鸯的对话，也可能是她本就心软。 反正，她听到傅汋战死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些遗憾的。 她脑中又浮现了风雁雪那个纯粹的笑容，却唯有默叹一声。 姬无曲不再想这些事，毕竟想多也是无用，只是难为了一对专情人。 听那个教众话中之意，风雁雪应该是还活着，毕竟，他说的是傅汋战死，而不是傅汋和风雁雪战死。 然而姬无曲终是想不出来，晏修他这般折腾这两家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他们忠诚于姬通？ …… 姬无曲笑了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反正她是不得不服晏修。 现下，他应该是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无论名，权，修为，他是都有了。 此次密战，傅汋战死之后对方士气必然大震，更加相信姬通病重的消息。而就在对方愉悦的时候，他跑过去压阵，不但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把尊者实力示人。 凭晏修的脑子，他肯定要给征剑阁留几个活口，让这些活口把他已成尊者的消息带回征剑阁。 如此，他便有了名。且征剑阁既知赠经教晏修位列尊者，定然也不会再轻举妄动，他便也能过一段安生日子。 姬无曲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连风雁雪给征剑阁传消息，征剑阁会发密战帖，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然而他要是真想故意把消息漏给征剑阁，他随便找个人不就结了，为什么要坑人家风雁雪。 难道就看风雁雪是现成可以坑的，就顺手用了？ 姬无曲也不再想这些了，她从眉心引出一道赤莲之火，随便点在了个地方。 随后可想而知，凭赤莲之火的势头，没几息火光便铺满了整个院子。 英娘也不在了，原来的院子也不在了，建一个更漂亮的，又能如何呢，烧了罢。 第138章 你当真想离开 第138章 你当真想离开 主要是，不烧她也出不去啊，外面那些人把耳朵都堵上了。 无奈耳朵被堵也不影响他们察觉气息的能力，她这个聚气修为的小渣，有点风吹草动的就得被人家抓回来。 且，最主要的是，现在晏修和鸳冥都不在，教中其他人，应该对这火没辙吧。 估计，她把这半拉瓜吃完了，这火就烧到门了。 正在这时，她却看到门开了。虽然因为火光的原因看不大真切，不过能看出来是那两溜人把门踹开了的。 那些人看起来是想救火，一个个的掐诀放水，当然的也没见到什么效果，还差点引火烧身。 他们好像在外面闹腾的挺欢实的，还时不时地在唤她几声。 姬无曲一边吃瓜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们，然后她也确定了，这帮人的确是奈何不了这火。 她看着房间后面也烧得差不多了，瓜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打算从后面走出去。 毕竟，知道他们对付不了这火，姬无曲便可以裹着火走，到时候他们就算察觉了也把她逮不回去。 然而她刚刚起身，却听见刚才那教众的声音，道：“少主！少主您回来了，这院子烧起来了！大小姐还在里面呢！” …… 姬无曲听着，怎么好像他的意思是这院子起火把她困在里面了呢。 可见这人脑子是有点慢，他也不想想，突然失火了她能不出去么，且突然失的火，他们至于灭不了么。 再想这么多也没用，晏修回来了，这事儿就要麻烦一些。 ……她还是赶紧走吧。 她从旁边召回来些火，随后坐在上面，随便寻了一个方向，便要飞出去。 收火的话，还是出去了再收吧，不然她连走都走不了了。 却见这时，后面有些响动，像是在瓜田里那些流动的雷霆之力的响声。 姬无曲没有回头看，但她却听到了晏修的声音。 晏修的声音有些喑哑，他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掺杂了慌乱，无措，甚至……恐惧。 姬无曲回了个头，却正好和晏修对视。 晏修此刻站在院中，周身包裹着雷霆。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亦或是他没有多加注意，故而没有包裹的多严实。 他的衣袂和发梢被火吞了些，此刻显得略有狼狈。 晏修像是刚刚抬头，故而看到她之后表情还没有来得及转变多少。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一张挺好看的脸此刻也没了什么风度，整个脸上都是焦急之色。 然而在看到姬无曲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却骤然明亮了起来，脸上的焦急还没有完全被安心所替代。慌张，恐惧，和惊喜揉在一起，他就这么看着坐在火上的人。 姬无曲总觉得，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晏修仿佛也走了那个蒙圈教众的思路，以为她是被困在火里头的。 她也没想到晏修平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而且还见过她用火，这会儿竟然给傻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果然智商也是会传染的，她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既然晏修已经看见她了，院子也烧得差不多了，她便把满院的火收了回来。 毕竟现在晏修的实力不是她能硬抗的，也不是这点火能顶得住的。 到时候丢了些火，她就得不偿失了。 火光刚刚消失，晏修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瞅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怀抱，姬无曲赶紧挪了个位置，才避免和晏修抱在一起。 晏修见她躲的这样快，不由露出一丝微苦的笑意。 他道：“我竟忘了，你是会用火的！” 随后他便又道：“烧了也好，左右你也不喜欢……过些天，我给你建一个同百年前一模一样的院子出来。” 瞅着他这模样，姬无曲也没有说什么揶揄的话，但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她干脆也就不说话了。 晏修在空中站着，姬无曲就坐在赤莲之火上，两个人互相看着，久久不语。 不过一个表情复杂，一个没有表情而已。 晏修瞅着她一如从前，却少了许多天真的脸，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傻丫头……你，当真想离开？” 姬无曲看着他，却只如实吐出两个字：“当真。” 听到这两个字，晏修却笑了。诸般复杂的表情也尽数消失，他笑的很简单，他只是在笑。 他道：“好。” 姬无曲闻言，先是看了看他，然后毫不犹豫便转了身。 她还没有飞出多远，便又听到了晏修的声音。 “姬凝，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走的越远越好。不然……我可能下一息便反悔了。” 姬无曲没有回头，只是往前方这么飞着。 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不是她不想往远处走，只是……她该往哪边走啊。 …… 她要是能一直往前飞也就算了，起码肯定能走远，只是……她好像不是这么简单的人物。 她十分有才地在兜圈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里刚才有一头鹿，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鹿，也不知是不是妖兽的鹿，就在那伏着晒太阳。 她第一次飞过去的时候，那头鹿懵懵地看了看她。她第二次飞过去的时候，那头鹿瞪了瞪眼，好像有点惊讶。她第三次飞过这里的时候，她感觉这鹿好像笑了。 …… 这是嘲笑她呢？ 她觉得自己没记错鹿，她只是记不对路。 故而她经常看到这头鹿，证明她迷了路。 姬无曲第四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人家鹿都睡着了。她这次没有同先前一样飞过去，而是缓缓往下落了。 那头鹿此时正好睁开眼睛，抬头又看见姬无曲，也看到她正在往下落，便吓了一跳，抬蹄子跑了。 姬无曲没理会它，她本也不是奔着这头鹿来的，她只是看到下边多了一抹灰影。 她总觉得这人看起来像风雁雪，而到近前了，发现还真的是她。 风雁雪回头，正看到姬无曲站在离她几尺处的地方，然而她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行了个礼，道：“大小姐。” 姬无曲瞅着，这人此时依旧是那种清冷的感觉，却比那些梨花带雨的小家碧玉要招人心疼。 风雁雪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甚至显得冷漠的表情，可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能再肿了，甚至肿得只剩了一条缝。 即便如此，她的眼眶里还是在往外溢着泪水。 第139章 泣血 第139章 泣血 而风雁雪本人像是丝毫察觉不到一般，只是睁着眼睛，任由泪水往下淌着。 姬无曲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哭的没有感觉了罢。 然而姬无曲也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于是她们二人便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还是姬无曲先开了口，却是问道：“这是哪里？” 风雁雪道：“赠经教北林。” 姬无曲沉默，合着她在这转悠半天，连赠经教也没能出去。 她本也是想见一见风雁雪再走的，如今虽然变故很多，他本想这些事等日后再说，然而现在能在这里遇到人，也算省了很多麻烦事。 姬无曲想着要怎么说小谨的事，却听这时风雁雪开了口。道：“他死了……” 她的声音平淡，像是没有难过，没有哀伤一般。她似乎只是平静地在说着话，说着这三个字，并没有添什么感情在里面。 “他死了，死了两回。第一次时，我在傅家，看到他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我把她抱起来，和他说了许多话，然而最后……却连把他尸体带出去好生安葬的勇气也无！” “我想为他报仇，甚至不惜为此屠我全族，背叛我教……” 说到这时，她却不再言语。而姬无曲却知她下文。她引来征剑阁的密战帖，她想杀了晏修，也想毁了晏修想要得到的赠经教。 姬无曲本以为风雁雪说到这里便不会再说什么，却不料静默半晌之后，便又传来那清冷中带着死寂的声音。 “再后来，我才知他并未身死，我抱着的那个他只是幻境，他还活着，当时他就站在我旁边看着我，我同他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说到这时，风雁雪却笑了笑。说是笑，其实并没有多生动，只不过是唇角弯成一抹僵硬的弧度而已，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与征剑阁密战，是要派他去的。我才知，我牺牲了一切，并非为在为他报仇，而是在为他掘坟墓。” “他早就被废了修为，去密战，不过也只是去送死罢。我也知……他尽是为保我，为保他家族，可我还是没忍住自请与他同去密战。我只想，他有危险的时候，哪怕是我死，我也要救他一命。” “然，我在和叙朗一战时，差点被卷入空间裂缝中，他站在裂缝边缘，把我推开，自己却落进里面，殁了。” “……他是为救我而死，这次他真的死了，我依旧没有能带回他的尸骨。” 姬无曲也知，密战战场一般选择的都是废弃的空间，类似她枭鹤师伯洞府那种。不过密战空间里面大多没有什么宝物的，是真正废弃了的空间。 这种空间本就不怎么稳定，密战时除了要防对手，还要防着那些数不尽的空间裂缝。 再加上打斗时各种术法轰击，新旧裂缝不断，在密战场上被裂缝吞了也算是常事。 甚至，听说很久之前有次密战，那个空间直接崩塌了，里面一个人也没留下。 毕竟，人尽皆知空间裂缝是个什么地方，便是尊者进去了，约莫也是九死一生。大多人进去，差不多都会被罡风绞得渣也不剩。 傅汋既然落入裂缝中，便该是尸骨无存了，更遑论带回来。 只见风雁雪闭了眸子，她的眼睛已经肿的不像话了，从侧面能看起来，她闭着的眼皮已经凸出略可怕的高度。 姬无曲又是默叹一声，估计，哭成这个样子，她的眼睛都快干涸了罢。 这时，姬无曲却分明瞧见，风雁雪闭着的眼缝间溢出几丝红色，随后顺着脸颊滴到地面上。 她像是丝毫不知自己的状况，只道：“可能，我说的一切，你都听不明白罢……谢谢你照顾小谨。” 姬无曲也知，如风雁雪这样的人，恐怕从未向谁吐露过心声，说出这么多心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且她从开始说到现在，却也并不是为了让谁听懂的。 如果姬无曲未偷听过风雁雪和傅汋的谈话，那她此时肯定是十分懵的。可她听过了，也大体知道前因后果，故而，风雁雪说的一切她都明白。 既然她提到了小谨，姬无曲便道：“彩羽带着小谨出了赠经教，现在，该是安全了。你若愿，我便带你去找他。” 风雁雪笑了笑，依旧是笑的没什么温度。她睁开眼睛，里面充斥着红色，她却依旧浑然不觉般，只看着姬无曲道：“晚了。” 姬无曲也看着她，道：“你还活着，不晚。” 风雁雪抬手，拂去了眼上的一干血泪。 蓦然，她手上掐诀，气聚成刀，径直向姬无曲攻来。 姬无曲也并未躲避，然而当刀落到她身上时，她却消散不见。 风雁雪见此表情微滞，随后收回了刀，她扫视了一周，却也不见人影。 姬无曲坐在树杈子上，默默看着这些。 风雁雪平白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是十分平常的事，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她早先落下来，落的便是这树上，底下的那个，不过是她施的幻而已。 瞅着那一刀落下去，瞅着底下的自己断了身子又消散。姬无曲默了默，捏了个传音符。 “师父……我被欺负了。” 她自然是要给她家师父传音的，她估摸着，再不把师父叫回来，她真的要折在这个地方了。 没有一息，便听到了师父的回音。 “等我。” 姬无曲听到师父低沉好听而又熟悉的声音时，瞬间便感动了。 真的，瞬间便被感动了。她都能感觉到自己鼻子酸了一下，甚至连心也放佛被敲了一下。 姬无曲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地回道，“好。” 随后她又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笑的傻里傻气的。 她一般在外闯荡的时候一般很少找师父求罩，这次主要是情况有些特殊，她若是再逞强，估计会更麻烦。 大好人生还没走多少，师父还没有成为她师夫，她可不想悄没声息地折在这。 姬无曲在树杈子上晃荡着腿，她估计她走不了了。 果然，她的“好”字刚刚落地，风雁雪身边便出现了晏修的身影。 晏修看着风雁雪道：“退下罢。” 风雁雪行了一礼便飞驰而去，不见了踪影。 晏修抬头，看着树杈子上的姬无曲，道：“你走的太慢，我反悔了。” 第140章 我错了 第140章 我错了 姬无曲心道我走的挺快的，就是没走出去而已。 晏修如今已经位列尊者，不是她这点小小的隐身幻可以瞒过的，故而他向这边看过来时，姬无曲并没有很惊奇。 她只看着树下的晏修，不言不语。 晏修看着她晃荡着的小脚丫，竟然神情间竟然出现了些许笑意。 他道：“我一直在查探你的气息，本以为你就这样走了，却不料你在这里迷了路。” 话语间，竟有一种姬无曲看不懂，而晏修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感觉。 不管晏修自己察觉的到察觉不到，反正姬无曲是真看不懂。 她此刻只张着一双清澈乌黑的眸子，问道：“你想杀我？” 晏修闻言愣了愣，刚刚出现的一丝笑意夜被苦涩代替，他只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杀你。” 姬无曲想得简单，晏修他把一切对他掌权有威胁的东西都除了，现在杀她，并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事。 况且，刚才风雁雪那可是出的刀，她刚才要是本体在那，就这么挨一下子，她觉得死不了也不大合适。 正在这么想着，却听晏修又道：“风雁雪那刀是聚气而成，打在你身上，你除了昏过去，该是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姬无曲没说话，她看着晏修也飞到这个树杈子上，两个人平视开来。 “我在处理事务，我反悔了，便让风雁雪来这里等你，拖住你，最好留下你。我也知，想要拖住你，便只能是她。” 姬无曲心道你这事务处理得还是快，再慢两步我兴许就找到路了呢。 然而她也知自己认路本事不行，她也知就算晏修现在不来，她也要和风雁雪墨迹一会。 姬无曲其实还知，风雁雪说的那些杂七杂八的话都是她的心里话，她如今满脑子都是那些，故而开口也只能是那些。 她估计也不知该如何留人，故而后来也知自己不擅长和人交流，便直接出了手。 姬无曲默叹一声，算是认命了，也算是承认自己办事还是太幼稚。 她只问道：“你怎么同她说的！” 姬无曲问的，便是晏修怎么能让风雁雪来这里坑她。毕竟，她帮了小谨，小谨又被带到了镜林山，风雁雪同她该是没什么仇怨才对。 晏修明白姬无曲什么意思，便道：“傅莹和傅亭如今在我手里。” 姬无曲这次真心觉得，这人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千万不能被别人攥着，不然人家可能用这东西拿捏你一辈子。 看着她平淡的表情，晏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在处理什么事务么。” 姬无曲觉得这其实不用问，毕竟，能有什么事务能让晏修刚从密战空间回来，又刚送走了她，便去处理呢。 她直接道：“无非，也就是晏修道尊你明天要做教主了么，能有什么事。” 如今修为，实权，晏修都有了，姬通的死忠也已经全被他除了，他做教主本就万事俱备。如今密战，他也把自己的修为展示给人了，算是一场东风。 此时，无疑是继位的最佳时机，这时继位，不但教内他能整理妥当，也能在大荒彻底震了名声。 如此，他这位子就坐稳了。 以后，人提到赠经教，便是有晏修没姬通了。 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毛病，却不成想晏修闻言笑了。 “原本我是在处理这些的，后来发现自己反悔了，我决定让你做教主，我方才所做，均是为了让你明天能顺利继位。” 姬无曲：“……”这都什么跟什么。 却见晏修又盯着她，眉目之间尽是深情，随后，他又说了那句他说过好几遍的话。 “姬凝，留下来罢。” 姬无曲瞅着他，终是又默叹一声，连她自己都感觉她最近在心中叹气的次数变多了。 她看着晏修，终是没有道出什么没边没影儿的话，而是十分真诚道：“晏修，百年前你我已是缘尽。我不知我究竟是为什么放下你的，但我却知，我确实不喜欢你了。” 可能是她这话说得太真诚，故而每一个字都砸在了晏修的心上。 晏修皱着眉，道：“姬凝，我错了，当年我就错了，我一直都错了……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失望……姬凝，你相信我。” 姬无曲默默不语。 晏修错在哪，她都不知道。她甚至都忘了那一掌的痛觉了，她也忘了晏修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了。 她忘了，不是因为记性不好。毕竟那七天七夜的蛊虫噬体之痛她还记得清楚，她却不记得那一掌给她的感觉了。 若她想起晏修这个人时，或是余情未了，或是无比心痛，亦或是恨……她都可以尝试着，在这里多呆一阵子。 然而无奈的是，她忒心狠，几百年时间又太长。如今晏修是晏修，她是她，过往交集，比云烟还要淡。 或许她还是不喜欢看到晏修，毕竟他那一掌让她再不能结丹，让她多了遗憾，让她用木决吊着命，也让师父为了给她寻药而奔波。 因此她不喜欢晏修，却无关男女之情。 晏修见她又沉默了下去，他便看着她，道：“傻丫头，你我本就是栓在一起的人，留下……好么。” 姬无曲笑了笑。 “晏修。没有谁和谁是注定在一起的……要真让我和谁栓在一块，那我想和我师父在一起。” 她的声音又轻又淡，却无比真诚。 随后她便又叹息一声，她看着晏修死死皱着的眉，依旧用这么轻的声音，道：“你只消告诉我，我若说不好，你会让我离开么。” 晏修沉默几息，锁着的眉并未舒展，只是沉声道：“不会。” 随后他便抬手掐诀，丝丝雷霆之力从他手中脱出，直直攻向姬无曲。 然而那些雷霆刚刚触到姬无曲的袍角，便见“姬无曲”似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树梢上，只留了一件素色外袍，是姬无曲的。 晏修把这外袍捡起来，也知自己也被套路了。 若是平常的幻，他定然会发觉。然而这袍子是姬无曲穿过的，上面还留着她清雅的味道，这不是幻化之人可以拥有的。 且，这袍子袖口里留了一粒灰不拉叽的药丸子，上面有姬无曲的气息。 晏修眯了眯眼睛。若不是他情绪波动太大，就算加上这些把戏，也是瞒不过他的。 第141章 你在哪 第141章 你在哪 晏修捏着这枚药丸子，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她练出的丹药，她是把修为向里面注了些，故而这丹药上有她的气息。 虽然她修为低微，只是聚气阶层而已，然而却也不是这枚小丹丸里被注的修为能比的。 怪只怪他有太多情绪，怪只怪他太过大意。 他早该想到的，将近三百年了，她又曾受过那样的苦，怎么会还如从前一般傻。 她现在早已具备了自保的能力，然而晏修却不知自己是该高兴好，还是该苦涩好。 不多时，晏修神色微动。随后他抬手，雷霆之力蓦然轰向前方。 却是击到了东西，然而落地的，却是丹药的渣渣。 很明显的，这还是一粒糊了的丹药。 晏修闭目感知，却发现周身有不少地方都有姬凝的气息，然而不用想也知，打过去肯定还是得到一堆碎药渣。 问题是他能感受到的地方，每处修为波动强弱都各不相同，他根本无从下手。 果然姬凝这道尊的称呼不是虚名。 近三百年之前，她凭借可怖的修为天赋，可以完虐他。如今，她已没什么修为，而他位列尊者，她依旧可以从他手中溜走。 晏修默叹一声，抬眼扫了周边，随后雷霆之力从他身边散出，密布周围数千尺。 他能感受到无数丹药被轰成罡灰，千尺之内花草树木，鸟兽虫石，均在他掌握之间，他却依旧没有寻到姬凝本体。 姬无曲此刻坐在赤莲之火上，看着底下肆虐的雷霆。 她知，晏修这是跟当初冰洞里冰城的做法相似。然而此刻他修为比冰城高很多，姬无曲不能保证能在他身后而不被发现，便只能躲在上头了。 挺庆幸的，她炼了这么多废丹，不然要是想脱壳便只能用法器了。 她带在身边的法器大多价值不菲，要是这么浪费了她肯定是要肉痛的。 从晏修出现，从晏修说他反悔，她便知道她想要走便不那么容易了。 晏修来到树杈子上和她对视时，她还是她。不过后来么，她寻了一个晏修心情波动大的机会，金蝉脱壳，溜了。 虽然她因此逃离，然而她对晏修说的话却也是她心里话，只是不知晏修听进去了多少。 她瞅着底下不断在向上涨的雷霆，便控着赤莲之过往上挪了挪。雷霆长，她也往上走，反正每次都停在雷霆的一尺之上而已。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能从这里溜出去，她得看好了方向，别她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到时候正和晏修打个照面。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晏修道：“姬凝，我知你就在附近。只是不知赫连九霄同你说了没有，他受伤了，重伤。” 姬凝闻言怔了怔，虽不知消息真假，她却忽然心里抽痛了一下。 这时，只见晏修收回了满山雷霆，朝着她的方向飞驰而来。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给师父传个音问问情况，却不料传音符刚刚捏出来，她便没了知觉。 晏修收手，看着被他打中的人，心中也是一痛。 他只是出手让她昏过去而已，而当她真的昏过去了，他却有些慌了。 他看着那些火光把她稳稳接住，托着她，便放了些心。 然而他到近前想要接住她，却见那些火光分出许多，朝他攻过来。 他抬手，放出几道雷霆，朝那些火光攻过去。却不料雷霆还没触到火，那些火自己就缩了头，全部钻回了姬无曲的眉心。 晏修：“……” 晏修默默收回雷霆，看着没了火光支持的姬无曲开始向下坠落，他一个闪身过去，便小心地把人接住。 怀中人闭着目，眉眼明净，却蹙着眉，显得很是不安。 晏修为她抚平眉头，却不由苦笑。 “他在你心里，到有底有多大分量……” 她本已经把自己藏好，却因为这么一句话慌了神。 怀中人近在咫尺，晏修感受着她的温度，却心底微凉。 终究，他还是默叹一声，抱着人飞离了这里。 …… 姬无曲醒的时候，她坐在一个明亮的房子里，里面空无一人。 她好像……只能睁眼睛了。 她听不见声音，开不了口，也不能动，整个人就这么被禁锢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记得，晏修说师父受伤了…… 她私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而按理智来说，她还是不愿相信的。 她明白师父受伤的可能性很小，即便是和鸳冥对战。且，晏修说的那句话本身就有些奇怪，鸳冥那样的人，就算把师父击伤，也不会专门传音给晏修知道吧。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她现在迫切地想给师父传声，想问问他到底如何了。 蓦然，她收到一条传音，是师父的。 “阿凝，你在哪。” 姬无曲听到这五个字的时候心头便是一动，甚至她心跳都快了些许。 她听着，师父的声音很正常，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可她还是想问问师父的情况，她还是想给师父传音，虽然她不知道她在哪。 奈何她动不得。 晏修还算是比较人道的，这个屋子明亮，还有窗户，看起来不像是地下，也不是阴暗的小黑屋牢房等地方。 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很难找吧。 要不然的话，估计又要麻烦师父寻她半天了。 姬无曲正对着门，也正发着呆。却不料眼前的门忽然便被破开，虽然她听不见声音，然而这变故还是吓了她一跳。 门开了之后她才看清了来人。不是师父，也不是晏修，是风雁雪。 她现身时，手中一柄刀正滴着血，她的灰色布衣也被血沾湿，这些血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就这么混在一起。 由于门被破开，姬无曲能看到门外很广的地方，然而她目之所及，不是尸体，就是血。 看起来，风雁雪是闯进来的。 姬无曲不明所以，然而她却能看出来，风雁雪并不是来杀她的。 难道，是来救她的？ 刚这样想着，她便看到风雁雪走到她身前，仿佛是开口说了几个字，她却没有仔细看风雁雪的唇，故而不知她说的是什么。 她见到风雁雪伸手向她揽来，姬无曲便确定了，这人，应该是想来带她走的。 然而，没有一息，她便看到风雁雪伸过来的手臂僵了僵。 这时，姬无曲也看到，房间里多了个晏修。 第142章 快打到这里了 第142章 快打到这里了 风雁雪敛了眉眼，收回了手。 姬无曲猜，风雁雪这是来救她，然后被晏修发现了罢。 这下麻烦了。 姬无曲估计，也知风雁雪为何来此。 傅汋没了。再加上她报仇已是无望，况且，她就算报了仇，又能怎么样呢，谁也不会活过来。 晏修手里攥着傅亭和傅莹两条命，他可以用此拿捏她一辈子。晏修他不可能放了这两个人，这两人便也算是失去了自由。 况且，放了又如何。 连傅汋都死了，傅亭和傅莹，能保得住命的希望太小了。 虽然有一次是幻境，而风雁雪确实是看到傅汋死了两回，第一次她尚有心力谈报仇，做谋划。第二次，她的心已经完全死透了。 她再没那么多精力想多周全的事了。 姬无曲旁观者清，她估摸着，风雁雪当时来帮晏修拿她，无非是为了那两个肉票。 而如今，过去了更长的时间，给了风雁雪足够的时间想清楚。 若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彩羽恨屋及乌，说不定不会再对小谨一如从前，小谨也就危险了。 且，就算这样，傅亭和傅莹的生命依然没有保障。 对于救了小谨的她，风雁雪是不想害的，然而现下，却是违背了风雁雪的初衷。 风雁雪脑子清醒一些了之后，无论权衡利弊，还是权衡情分，杀上这里，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姬无曲看了看晏修，她也知，风雁雪这次，是完了。 她甚至都怀疑，晏修他绕了这么大弯子，除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外，他就是故意要折磨风雁雪的。 姬无曲看着二人交谈，她听不到。然而没几息，风雁雪便转头看着她，未消肿的眼眶里，除了血丝，便依旧是空洞和死寂。 而这次，风雁雪眼中却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光彩，虽转瞬即逝，却也着实存在过。 随后，她把刀收起，却没有收进空间里，而是放进了储物袋里。 她又小心地把那枚储物袋放进了姬无曲怀中。 姬无曲瞅着风雁雪平静的脸，看着她开口，慢慢的吐了四个音节。 她说的很慢，故而姬无曲看得差不多。 该是：“交给小谨。” 这之后，姬无曲又看着她缓缓后退，招出一枚刀拿在手里，毫不犹豫地砍向自己的脖颈。 头断血流。 …… 如风雁雪这般修为，其实估计早开辟了自己的储物空间，虽然会小些，但绝对比储物袋要大，也要方便安全。 而风雁雪刚才拿给她的是一枚储物袋，里面放的是她给小谨的东西。 其实可能，她早料到自己有去无回，这储物袋，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遗物。 无曲看了半晌，只见晏修抬手一挥，她便听得见声音，也开得了口了。 知道自己能开口了，姬无曲马上捏了个传音符，却被晏修一招打断。 姬无曲愠怒，挑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瞧着晏修，道：“我师父到底有没有受伤。” 晏修瞅着她带着冷意的眼神，无奈一笑。 “我不知。在北林说的话……自然是骗你的。” 晏修本以为，他看到姬凝开口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她师父，已经足够让他无奈苦涩的了。 然而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却见姬无曲眼眸平静了下来。及此，他才更加苦涩。 是啊，现在的无曲道尊处变不惊，一笑芳华。而能让她忧，能让她慌，能让她怒的，便只有涉及到赫连九霄的事了。 姬无曲听到晏修所言，除了在嫌弃自己是蠢之外，还是松了一口气。 既然晏修那是胡说八道的，那师父估计没事。 想在晏修眼皮子底下传音也不是容易的事，姬无曲干脆也就不做了。 她终于没忍住问道：“晏修，你想灭风家，你想灭傅家，你想振名夺位，凭你的能力该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何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布这些细枝末节的局，动一些无关紧要的棋子？” 如此，既麻烦了你自己，也熬苦了别人。 晏修蓦然笑了，笑得姬无曲不明不白。 反正姬无曲看不懂他这个笑的意思，只听他道：“你是否想问，我好像是在故意，在反复折磨风雁雪。” 既然他把话挑开了，姬无曲便也就直接道：“嗯。” 晏修闻言，又笑了笑。依旧是一种姬无曲看不懂的，复杂的笑。 他也是在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盯着姬无曲，道：“你还记不记得，二百八十年前，在北林，你生日那天，我曾对你许诺。” 姬无曲道：“记得。”她还记得她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晏修还差点吻了她。不过姬通适时出现了。 也就是在那时，她们相互爱慕的事被姬通确认，也被晏菁菁知晓。 而后，便是姬通的禁闭，晏菁菁的局，七天七夜蛊虫噬体，北林一掌。 此后二人彻底分道扬镳，无甚联系。 姬无曲不知，晏修为何此时提起这事。 “……当年，你我的事，便是那个女人给姬通报的信。” ……那个女人？风雁雪么。 所以，晏修以为，没有风雁雪，他们的情愫便不会被发现，他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所以，晏修也想让风雁雪尝一尝失去爱人，亲手毁掉亲近之人的滋味？ …… 姬无曲又是默然无语。 若他所言为真，那姬无曲理解晏修。他本就一身怒气无处撒，好容易逮着一个跟那件事有关联的人，自然是想往死里折磨，最好折磨的生不如死。 可她却无法苟同。风雁雪不过是一个办事的而已，姬通想盯着他们，没有风雁雪，他也会派别人，风雁雪本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人各有命，活在人堆里，保不齐谁就会无意间扰了谁的命格。然你扰了别人的，是福自然会有好报，是祸，别人就要来寻仇了。 天命对错，谁说得清呢。 想再多也是无用，毕竟风雁雪已经殁了。自裁而亡，一种很不错又很无奈的死法。 还来不及叹息一声，便听见一阵破空声传来，随后一人狼狈立于地面，慌忙之中行了个礼。 “少主，镜林山赫连尊者杀过来了，他放佛是在找……”说到这时，他抬眼看了下姬无曲，而后有复低头，道：“凡是赫连尊者到的地方，都伤亡惨重……如今，如今他已经快打到这来了！” 第143章 我来了 第143章 我来了 姬无曲一听，乐了。 她师父来了。 晏修面无表情，没说话，只又把姬无曲的耳口封住，而后随着进门那教众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便只剩了姬无曲和风雁雪的尸体。 周遭又安静了下来，姬无曲什么动静也听不到，她想了想，最终放出了一簇赤莲之火。 小火苗跳出来之后先是不住地围着她打转，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随后，姬无曲心念一动，这火便滚到了地上。 再随后便是烧啊烧的过程。 蓦然，一道风龙似是从天而降，仿佛带着吞天掠地的架势，直把房间轰出了一道豁口，随后房顶伴着半年墙壁均是四分五裂。 本来小火苗已经滚成了挺大一团，如今被这一击打散，一干火苗这下子烧得更带劲了。 ——师父就是在木屑飞灰和赤红的火光中冲过来的。 姬无曲时常能见到师父，也能见到出现在各个场景中的师父。或是在万妖峰静寂无尘的漫天飞雪中，或是在萧肃而又简单的镜林里，亦或是在某个院中，师父温一壶酒，闲适温柔，与她共饮。 师父太好看了，以至于他出现在多美的景色里，那地方都成了师父的陪衬。 无论师父出现在哪里，总能把姬无曲的目光全部吸引占据，故而，姬无曲觉得，师父就是师父，出现在哪里，都是她师父。 强大，好看，温和。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师父，也看不够这样的师父。 然而，如今他从四散炸裂的残碎渣滓中冲过来，用一双专注而深邃的眼睛从始至终盯着她时，姬无曲蓦然呆住了。 真的，她从未曾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失神。 失神到甚至忘了呼吸。 她的脑中无论傻成什么样子，呆成了什么样子，她的身子都很诚实。 她现在被禁锢着，然而她全身上下每寸角落都有些麻有些兴奋……她迫不及待地想去他身边，离他近到不能再近地去欣赏那张完美的脸。 迫不及待地想去他身边，贴近他，闻着他身上的冽香，接触他充满爆发力的每寸肌肉，去感受他跳动的血脉。 她也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和这个人拥抱并肩，携手永恒。 …… 无论多么惊心动魄，无论多么让姬无曲震撼呆滞，这也只是一个瞬间。 当姬无曲回过神来时，她所期望的，已经变成了现实。 师父解了她的禁锢，把她卷到背上，她恍恍惚惚间已是十分自觉的攀上了师父的脖颈，感受着他颈间身上的温度，触到了他颈侧跳动的血管。 风声呼啸在耳边，姬无曲才知，师父已经带着她冲出了那个房间，飞上了空中。 她看到师父的墨色羽翼展开三人高的大小，带着他们悬在空中。 她听到师父低沉好听的嗓音，道：“阿凝，我来了。” …… 姬无曲任这五个字在她心头盘旋半晌，她才想到要如何出声。 然而开口却还是那个问题：“师父，您老人家受伤没有？” 赫连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然还是如实回道：“并无。” 闻言，姬无曲松了些心，也顺便在目之所及的地方多瞅了几眼，果真没看到什么伤，她一颗心这才真正落了地。 她这才看到不远处在空中悬着的晏修，和远处正在疾驰而来的鸳冥。 此时晏修已经出了手，随着他手间掐诀，数道雷霆之力蓦然破空而出，带着耀眼的光芒，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轰下来。 师父抬手招出几道风刃，分别与那雷霆之力相抗，随后一道风龙凭空而出，朝晏修攻去。 此时的晏修已然不是当初在锦城时，赫连随便一招便能收拾了的半吊子道尊了。 不管他的修为是费尽心机得来，还是取巧而来，他现在实力已经摆在那里，他已是位列尊者。 虽然现在他依旧难与赫连一战，但此时赫连想要短时间收拾了他，也不容易。 姬无曲瞅着如今的情形，她虽然也知若是这样打下去师父必胜，可耐不住远处还有个鸳冥。 师父同晏修相抗这两招，已是用了两息时间，约莫再过两息，鸳冥就到近前了。 到时师父要同时对付鸳冥和晏修两个人，情况不大乐观。 姬无曲这么想着，保不齐她就要下黑手了。 瞅着那边和风龙抗得正带劲的晏修，片刻之后，她小声在师父耳边道：“师父，出手。” 闻言，赫连一边感受着耳边温热麻痒，一边又捏出一道风龙来。 他也知，他的阿凝肯定趁着晏修全神贯注，丝毫不能分神之时施了个幻。 这一道风龙带着残暴的气息逼将过去，而晏修却似毫无察觉一般。 风龙已经到了晏修近前，马上就要开口吞噬他的头！ 晏修只专心对抗原先那道，对于眼前的另一道风龙的威胁丝毫不觉。 眼看上面那道风龙就要把他吞噬，却不料攸然一墨色巨鹰横插过来，与上面那道风龙对抗起来。 姬无曲无奈，毕竟她也知自己实力。她这幻瞒得住专注应敌的晏修，瞒不住正飞驰而来的鸳冥。 这墨色巨鹰，应该就是鸳冥的手笔了。 晏修也因此免了一劫。 但是毕竟那鹰龙之战余波很强，晏修先是被这巨变弄的分了些神，又加之面前风龙之击，如今上面鹰龙相抗余波轰向四面八方，又不免扫过他。 腹背受敌之际，晏修到底是伤了。 他先是一口鲜血溢了出来，再之后对抗风龙便困难一些。他如此向后退了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随后还是不得不继续和风龙相抗，如此，约莫便已经耗了全部的心力，肯定不好受。 姬无曲瞅着底下漫天大火，又瞅了瞅吐血的晏修，又瞅了瞅将到近前的鸳冥，笑了笑，道：“师父，不跟他们玩了，咱们走罢。” “好。” 随后师父便展翼，带着她盘旋飞驰。 姬无曲对师父的速度一直有信心，毕竟师父是个带翅膀的，怎么的也要比那些个干飞的强。 不知鸳冥修为如何，但没有羽翼，他的速度比起师父自然要差上一截。 故而，姬无曲不怕鸳冥在后面追，因为她知道，他追也追不上。 姬无曲往下瞅了两眼，终于知道那教众所说的，赫连尊者所到之地均伤亡惨重是怎么个情况了。 第144章 一大稀罕事 第144章 一大稀罕事 反正她往下瞅的几眼，能见到的全都是横着的人，估计能站着的要么跑了要么跑了要么还是跑了。 ……够热闹的。 鸳冥同晏修一起解决了风龙，两个人便一直在后面跟追着。 他们一边追自然也是要出手的，奈何赫连速度太快，他们跟不上，也打不着。 姬无曲在师父背上伏了许久，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寻常来。 因为她瞧着底下的东西，无论是建筑，还是尸体，她好像都看过好几遍了。 就比如底下有一个无头尸和一个双头尸。无头尸自然是没了脑袋，双头尸就是，左边那个无头尸的脑袋正好轱辘到了右边尸体的颈侧，所以右边的看起来如同双头尸。 可见这事赶得巧，不是那么容易碰见的。 而姬无曲看见好几遍了，无论是位置还是姿势，几乎都是这两个人的。 证明她这几次看得本就是这两个人。 她便不由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迷路了啊。” 还没听到师父说话，便见底下飞过来一个教众。本来飞的挺快的，抬眼看见师父之后便飞得慢了，最后干脆停了。 他直接吼给晏修听：“少主，教中失火，火势颇为诡异……劳您去看一看，不然……” 他话没说完，只见一直在追着他们的晏修停了下来，向这边瞅了两眼，便面无表情地飞身而下，估计是去救火了。 姬无曲自然知道那火是怎么回事，那肯定是从关她的房间里冒出来的赤莲之火，估计没有晏修，他们这帮教众真的灭不了。 她当时本也是想及师父在和鸳冥纠缠打斗。若师父过来了，很可能把鸳冥引来，她当时才把赤莲之火放出去，想着没准能派上用场。 若是火势收不住了，晏修和鸳冥二人肯定要回去一个，这样师父会省很多力。 现在虽然不知是不是派上了用场，反正晏修是被引下去了。 赤莲之火同姬无曲是一种微妙的，心灵相通的关系。若是赤莲之火放出之后被吞噬，被切断联系，姬无曲或多或少是要受些影响的。 姬无曲这次放出的是一簇极小的火苗，她是觉得，这小火苗如同火域空间中的沧海一粟，放出去了，即便丢了，对她造成的影响也不大。 故而，她把这火苗放出去，压根就没打算收回来。 而想到此时，她蓦然愣了愣。 师父当时进去救她时，曾经见到了她的赤莲之火，甚至还打散了。 师父会不会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然后眼下带着她在这兜圈子不离开，就是等她的目的达到了之后，再让她把赤莲之火收回来？ 她脑中刚刚冒出了这个想法，便听师父道：“收回来罢。” 姬无曲：“……好。” 此时那簇小火苗已经成了漫天大火了，放出去小火苗很方便，然而收回漫天大火声势就大了。 于是赠经教出现了一大稀罕事，不过没有人敢围观罢了。 那稀罕事就是，赠经教上空飞着赫连尊者，赫连尊者身上搁着无曲道尊，赫连尊者和无曲道尊后面跟着鸳冥尊者。 两个人飞，一个人追，不亦乐乎，这还不算完。更带劲的是赠经教原本燃着的漫天大伙都在往无曲道尊身上飞，跟孩子找娘一样。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狂野的过程，漫天大火乌拉乌拉往姬无曲身上蹿，一直到赠经教丝火不剩才算完。 及此，赫连九霄才不再赠经教上边兜圈子，而是带着姬无曲飞驰而去。 ……当然后面还是跟着鸳冥。 不算很久的许久之后，姬无曲都快要趴在自家师父背上睡着了，才感觉师父停了下来。 姬无曲下意识地四下看了几眼，反正她也看不出这是哪里，只觉得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一个小小的湖泊，好多好多树。一棵年头看起来很长的老柳树旁有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 这地方看起来非常适合养老，十分闲适的感觉。 落地之后，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这是哪里？” 赫连看着她略有困意的双眼，轻笑道：“不知。” 姬无曲往后瞅了瞅，却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便问道：“鸳冥呢？” “他早就不追了。” ……不追了？姬无曲也没办法探查气息，故而她以为鸳冥一直在后头。 他不是想要死生蛊么，而且看起来像是拿不到蛊死不休的样子。 鸳冥为何放手了，这让她想琢磨也无法入手，反正八成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使他无暇顾及这边了。 正这么想着，只见师父看着旁边的小屋，道：“进去罢。” 姬无曲依言做了，然而刚进去，便看到了亲人。 ——彩羽，风谨。 不大的小屋子有个不大的卧榻，上面还躺了一个姬无曲不认识的男人。 那人一身白色衣袍，上面却是沾了很多血污，颜色已然变深，似乎是干涸了很久的血渍。 即便衣着狼狈，也难掩他出众的气势。他脸色极其苍白，而唇却红的妖艳，很不正常，明显的受了重伤。且这人此刻仿佛是昏迷着，看起来不像是一时半会能醒过来的样子。 撇去他身受重伤脸色差之外，这人即便不睁开眼睛，只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再加上剑眉鼻挺睫毛长，也能看出是妥妥的一名美男。 有的人心脸不一，光看脸并不能看出一个人心地怎样品性怎样，然而一张正派的脸，的确能在第一时间给人好感。 这男人就是了。 且，榻旁除了小谨个彩羽两个人之外还立着一个盆，盆子里是洗净的毛巾，毛巾强是彩羽的手。 …… 所以彩羽这是在照顾他？ 听到有人进来，彩羽本是戒备，然看到是自家师叔祖后，便松了口气。 四目相对时，姬无曲问道：“此人是谁？” 彩羽把毛巾拧干，道：“不认识啊，捡的。” …… 所以彩羽是在照顾一个重伤的，陌生人？ 大荒古界富裕，地大物博，路上要宝贝有宝贝，要破烂有破烂，然而彩羽她好的坏的什么也没捡，专捡了个大活人？ 关键这人个头是挺大的，然而他活得不踏实啊，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只能算是半死不活。 如果是别人见义勇为救死扶伤，姬无曲不觉得如何。然而发生在彩羽身上，这事就有些不正常了。 第145章 是不是为了我 第145章 是不是为了我 姬无曲瞅着彩羽那贤妻良母的小模样，盯了半晌，才道：“这是，从哪捡的？” 彩羽依旧拧着毛巾，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捡回来好一阵子了。” 闻言，一旁的小谨开口道：“彩羽姐姐本来说是要带我去镜林山的……然后她不认路。我们胡乱走着，偶然在一个草丛里看到了这个人，彩羽姐姐说要救他，我们就带着他又走了一段路，看到这个没人住的小房子，就在这落了脚。” …… 姬无曲了然。也是，彩羽和小谨都没去过镜林山，光告诉他们个地名便让他们去，也着实有些难为他们了。 这小屋子简单，没什么陈设，姬无曲随便找了个像是能坐的地方，拉着师父一起坐下，随后看着彩羽照顾人。 只见彩羽仍然在拧毛巾……然后一直在拧毛巾。 小谨在一旁瞅着，不言不语。 最后还是姬无曲没忍住开了口，道：“彩羽啊，你这是想把它……拧干？” 你想要干毛巾，你干嘛还把它往水里扔呢…… 彩羽停了动作，看向自家师叔祖，随后讪讪一笑，道：“不是……可是师叔祖，接下来该做什么啊？” 姬无曲：“……” 小谨道：“自然是瞧哪里有外伤便把哪里洗净包扎。” 彩羽闻言，拎着个毛巾开始上下打量榻上之人。脸上没外伤，衣袍上有血，那伤可能在…… 彩羽吞了下口水，随后道：“哦，这样啊……” 姬无曲瞅着彩羽这没出息的模样，不用猜也知这娃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只默默把小谨唤过来，免得一会儿这厮流鼻血了糊他脸上。 小谨是个老实孩子，就是旁边那女的不大正经。 奈何，姬无曲没想到，说她不正经是高估她了。只见彩羽伸向那男子外袍的手抖啊抖，抖啊抖，最终还是缩了回去。 明显的有贼心没贼胆，啧啧。 姬无曲就想了，现在这榻上的要是她师父，她定…… 一边脑补，姬无曲便不知不觉瞅着自家师父，一边瞅着一边接着脑补。 蓦然，只见赫连伸手掏出一块帕子，朝自己伸过来。 姬无曲有些不明所以，只听师父道：“阿凝，你流鼻血了。” …… 姬无曲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她老人家显然比彩羽段位高些，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之后她脸不红气不喘地任由师父给她擦血，末了不忘补一句：“嗯，可能是刚才吹风吹的。” 小谨觉得这话没毛病，但是他还是不由想，他真没听过有人能被风吹出鼻血来的。 奈何这无曲姐姐表情太真诚，故而小谨只把症结归在无曲姐姐丹田不好身子弱上。 赫连为姬无曲拭了血，随后瞧着姬无曲看过来的专注眼神，颇为受用。 这时，彩羽回过头来，舔了舔唇，道：“师叔祖，我下不了手……你瞅祖师爷做什么？” 姬无曲：“……”当然是瞅你祖师爷好看了。 然而她只适时开口对赫连道：“师父，您老人家有什么救人的丹药么？” 彩羽闻言恍然，原来师叔祖早料到自己下不去手，在帮她找祖师爷求丹药呢。 她也不由感叹，有个细心的师叔祖就是好。 最后，彩羽还是没有下手为人家悉心地检查伤口什么的，只是把师叔祖要过来的丹药给人家喂了。 末了，彩羽还瞪着一双大眼睛问：“师叔祖，要不咱们明天再走？” 姬无曲虽觉美色误人，然而她又觉得适时的欣赏美色也挺不错，况且现在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彩羽多看两眼美男也挺好。 然而现在问她没有什么用啊，她也不认路，这事还得她师父同意才行。 她刚刚要问一问师父，便听见了师父低沉的嗓音，道：“嗯。” 此声一出，彩羽也不用问自家师叔祖愿不愿意了，乐颠颠的就去榻边守着了。 姬无曲只当这丫头魔怔了，但她却也理解。毕竟百年前她头一遭见着海的时候，在海边溜达了好一阵子，捡回去俩贝壳，还使劲儿宝贝了好几天。 何况这丫头捡回来一大活人，看着稀罕也不是什么奇事。 姬无曲把彩羽的行为和她当年捡贝壳的行为归位一类，只当她对这美男大活人是图一时新鲜，等新鲜劲儿过了，自然就变回正常人了。 也是因她把此事看得太简单，她也就没想。其实彩羽和她，这大男人和小贝壳，都是有些个区别的。 海边千万个贝壳，她挑了俩喜欢的捡回去，新鲜的时候喜欢着，不新鲜的时候抛在脑后。虽然这也是一种缘，可缘起缘灭均由她做主，毕竟和人不同。 而且，彩羽见过那么多男人，丑的俊的，活的死的，半死不活的，她单单捡回来了这个，本就不能只用巧合来说。 因为彩羽她本也不是那种抱着一颗怜悯心，随处救人的人。 姬无曲没有在意，无非是觉得彩羽捡人这事因这男人有一张合她眼缘的脸，等她看烦了也就忘了。 而等日后，彩羽同这人恩恩怨怨纠纠缠缠绞在一起分不开时，姬无曲才恍然。 ——虽然看人需看心，而看心之前，大多都是先看脸的。 因脸缘起。而到时看了心，又交了自己的心，便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了。 奈何她如今没把这事当事，只是看着自家师父出门，他便也随着出了门。 她才知，自家师父是出来捉鱼来了。 不过师父毕竟是师父，捉鱼也说不上是捉鱼，反正都是一抬手的事。 随后便是守在湖边，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烤鱼。 火光映衬着师父的脸，姬无曲不由又想起醉林里那份没放盐的烤肉。最近她吃的东西都是出自师父之手，故而，她也知师父如今下厨做的东西，都是极其美味的。 她也会臭不要脸地想，师父和彩羽学厨，会不会，就是为了给她做饭？ 蓦然，师父抬眸看着她，道：“阿凝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姬无曲心道有，我想问问您老人家为什么和彩羽学做饭，是不是为了我。 然而她的贼胆比起彩羽来也多不了多少，嗫嚅半天，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那男子是谁么？” 赫连手中动作不停，瓶瓶罐罐切换得很顺手，不时地在给鱼添料，看起来像是做了几百年饭的老厨。 第146章 他的阿凝 第146章 他的阿凝 然而这是姬无曲见过长得最好看最养眼的厨子了。毕竟，师父也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最养眼的人。 师父手间动作优雅，一边给鱼加调料一边回道：“叙朗。” 姬无曲闻言默了默。 叙朗？ 征剑阁少主，带着征剑阁去密战的那个么。 晏修后来去了密战战场，虽然肯定会留下活口，却也不至于要放过叙朗这条大鱼。 那保不齐，叙朗就是自己逃出来的。 其实细细想来也的确，征剑阁再怎么相信风雁雪的话，再怎么想把握这次灭赠经教的机会，也不会贸然把自己家少主放到密战战场去。 且叙朗是征剑阁阁主的独子，天赋好修为高品性强，说白了就是根正苗儿红。被征剑阁阁主看重得紧，底下小辈也信服他，没意外的话，这人以后便是下一任阁主。 征剑阁敢把他搁密战空间里，那他肯定有保命或者逃命的法器，起码不会让他有折在里面的可能。 故而，彩羽阴差阳错捡来的，居然是征剑阁家的乖宝宝，还是乖宝宝中的金宝宝。 正在这么想着，却见师父把手中的鱼递过来，道：“慢些吃，烫。” 姬无曲小心接过，一个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忽然想起和彩羽学厨了？” 赫连看着她漆黑清澈的大眼睛，眼眸柔和，却没有言语。 姬无曲闻着烤鱼传来的香气，也没再多问，张口咬了下去。 师父不知怎么弄的，反正鱼里面一根刺也没有。肉非常细腻，也不知是不是那些瓶瓶罐罐调料的作用，反正姬无曲尝到了许多特别的味道，美味得很。 这时，只听师父问道：“好吃么。” 闻言一点也不含糊，当下便道：“嗯。”因为嘴里还有鱼肉，所以这声“嗯”听起来懵懵的。 赫连见此，眼眸又放柔了几分，甚至唇角间能见笑意。 他道：“那便是了。” 姬无曲吃完了这口鱼，略有疑惑，不知师父所言指的是什么。 便问道：“师父是在说为何学厨么。” 赫连没有说话，看着她手中吃了半拉的鱼，便又开始烤另一个。 没有得到回应，姬无曲也没有再多言，毕竟她手里还有半截烤鱼呢，她现在满脑子想的也都是它。 许久，姬无曲已经把烤鱼吃完了，整个人除了惦记着师父手机那个烤着半茬的，还有点犯困。 蓦然，师父开了口，道：“因为，我的阿凝会饿。” …… 姬无曲略有些懵。她的脑子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心已经跳的不是常速了。 姬无曲顺了顺自己的呼吸，安了安自己身体不断叫嚣着的每个角落，她才敢捋一捋师父那句话。 ——因为，我的阿凝会饿。 所以……师父真的是为了她才学的厨。 更让姬无曲血脉喷张的是……他的阿凝……他的阿凝…… 姬无曲舔了舔唇，又干了次在赠经教禁地干过的事。 “……师父，您老人家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赫连轻笑，把手里又烤好了的鱼递过去，道：“慢些吃，烫。” 姬无曲：“……”好。 姬无曲便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鱼，一边享受着湖边微风吹过来的幸福感觉。 果然，还是闲适些好，还是师父在好。 风谨本是闻着味道跑出来的，仔细一看，烤鱼的是赫连，吃鱼的是无曲。 顿时他失了些讨食的勇气，最后乖乖的拿起旁边赫连处理过的鱼，自己烤。 他才不过六岁，但是能生存下去的技艺他都曾被姐姐逼着学过，烤两条鱼不算什么。 看着走过来的风谨，姬无曲才想起此处并不是她和师父两人。果然美色容易误事，她在师父旁边还能记得自己是谁就不错了，真的。 不过既然醒过神来了，她便问道：“小谨，彩羽在做什么呢？” 风谨一边烤着鱼，一边回道：“不知，她一直在看着那个人。” 姬无曲了然，又吃完了一个鱼，随后看着师父又递过来一个烤好了的鱼。 姬无曲想了想，没舍得拿，只道：“师父，您老人家先帮我拿一会儿。” 随后她自己烤了个，拿着去找彩羽了。 毕竟彩羽修为还不到辟谷期，少吃一顿也会饿。 然而她进了那小屋子，便只见到彩羽盯着榻上的人看，目不转睛的。 姬无曲走过去，道：“吃点东西。” 彩羽这才把目光从那人身上移过来，亮着一双眼，看着姬无曲道：“师叔祖，这人好看不？” 姬无曲实诚地点点头，道：“挺不错的。” 彩羽笑了，道：“师叔祖……我就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姬无曲心道，你这三百年眼是瘸了么，你俩祖师爷在你眼里都是摆设么。 后来想了想，又觉得彩羽这话没毛病，那俩祖师爷都不是人……彩羽也不是人。 勉强觉得这话能说通，姬无曲便道：“然后呢，长得好看能当饭吃么。” 彩羽不看她了，回头继续看美男，还不忘笑了笑，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没听过什么叫‘秀色可餐’么。” 姬无曲：“……” 彩羽便又问道：“祖师爷有没有说这人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说了，最早今天晚上，最晚明天晚上。” 彩羽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坐在床边看着他，道：“不行，我得一直在他旁边呆着，让他一醒来能看见我，知道是我救的他……不然我费那么大劲多亏啊。” 姬无曲其实想说，叙朗他敢去密战场，他就能出来，保不齐没有你救人家也能醒。 后来想了想，这丫头好像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姬无曲觉得彩羽真心魔怔了，比她看师父的时候还魔怔。 姬无曲看了看手里的烤鱼，最终没脱手，只对彩羽道：“张嘴。” 看到彩羽下意识地张了口，姬无曲直接给她塞了个药丸子进去。 辟谷丹。 塞完了也不管彩羽是个什么表情了，只兀自走出了门。 ——反正辟谷丹可餐是真的。 还秀色可餐……啧啧，真邪乎。 出了门之后姬无曲也想呢，师父同意明天再走，可是今天他们睡哪？就这么一个小房子，搁仨人就满了。 里面有一个昏迷的人，有一个要看着昏迷人的人，还可以让小谨住在房子里。 第147章 月下安眠 第147章 月下安眠 那，岂不是就剩了她和师父了么。 姬无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回了湖边。 她下意识地咬了下手里的鱼，左右是烤熟了，味道尚可，但是比起师父的手艺差远了。 果然，挑嘴都是惯出来的。 姬无曲刚刚坐回原位，便感觉手中一空，她才知自己手里的鱼被师父拿走了，随后师父又把自己手里那个塞给她。 姬无曲眨巴了下眼睛，心甘情愿美滋滋地吃鱼，师父烤的鱼。 许久之后，她看着在一旁乖乖吃东西的风谨，道：“小谨，咱们明天再走，你去那个小房子里和你彩羽姐姐将就一晚，如何？” 小谨闻言，道：“嗯。” 其实有小房子住已经挺不错的了，毕竟在前两天他们一直是风餐露宿的，没什么避风的地方。睡哪里他自然是都不怕，但是有个小房子怎么说都要好一些。想到这里，他不由问道：“无曲姐姐，你们呢？” 毕竟他听无曲话中之意，她们好像不打算去小房子里睡，况且，那里也放不下这么多人。 姬无曲道：“无妨，我们自有去处。” 小谨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在多言，把手里的东西吃得差不多之后便回去找彩羽了。 虽然赫连曾为他渡过些修为，让他从那种绞痛的感觉中解脱出来。可他还是不大敢离赫连太近，因为离得近了，便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时间短些尚可，呆的时间长了，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攥着一般，压抑，总感觉下一刻便会窒息而亡。 很可怕的。 姬无曲自然不知她师父容易吓坏小孩子，她眼看心爱的，觉得自家师父和蔼可亲温柔好看，怎么看怎么好。 她瞅着小谨走了，便一边咬着半拉鱼，一边问道：“师父，咱们晚上怎么办。” 赫连语气轻描淡写，却夹了些笑意，道：“阿凝不是说了，我们自有去处。” 姬无曲厚着一张老脸，笑道：“师父，我那是骗小孩子的，您老人家也信。” 她笑着看自家师父，正瞅见师父面无表情，叼着半拉鱼的模样…… 那鱼应该是她烤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如今师父墨发被微风吹得拂了些许，也把师父肃杀的气势掩藏了些，多了种闲适温和。 师父眸光中贯带的冷冽此刻分毫不剩，只余了一双没有神色的眸子。 本来，这些也无甚，毕竟师父对她温和的时候多了去了，没表情的表情她也见多了。 然而这半拉鱼被师父这么一叼，她竟然觉得师父懵懵的，可爱极了。 姬无曲笑得两个大眼睛都成了弯弯的形状，道：“师父，您老人家……真招人稀罕。” 赫连不知自家徒儿的想法，也不知他的阿凝把“可爱”这个词安在了他身上。他只专注地看着她的笑容，等她笑够了，才用他低沉的嗓音无波无澜地道：“那，阿凝是人么。” 姬无曲：“……”嗯，我是人，您老人家真招我稀罕。 然而她再浪，也很矜持的把后面的话省了，只老老实实地吃着手里的鱼，然后老老实实道：“嗯。” 赫连仿佛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眸子又温和了些，顺便勾了勾唇角。 …… 姬无曲忘了她一共吃了多少鱼，反正她是吃撑了。最后她在师父的授意下腆着撑了的肚子，也腆着一张老脸，靠着师父的羽翼，看着小湖，吹着微风晒太阳。 她记得很舒服，她还记得她在想，亏了师父的羽翼结实。 她想万一以后师父做的饭都这么好吃，她吃得太多了，吃胖了，再靠着师父歇着，会不会把他的羽翼压折了。 可见姬无曲已经犯迷糊了。她也没想，堂堂一个尊者的羽翼，能是她屈屈几两肉能动得了的么。 她也没想起再问问师父晚上睡哪，她也没了问的机会。 因为她睡着了。 赫连瞅着身旁安然沉眠的人，把羽翼拢了拢，让她睡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夜晚并没有来得多慢，一直到夕阳余晖消失，姬无曲依旧在睡着。 赫连感受着羽翼旁他的阿凝的体温，也感受着她轻盈的重量，表情未变，但眸子里全是融暖的色彩。 ……他的阿凝太轻了，还得养胖些才行。 这么想着，他瞅着上了梢的月色，把另一只羽翼展开两人高的大小，随后小心地揽着无曲，把她放在了上面。 柔软的羽翼如同一张漂亮的大床，原本不矮的无曲躺在上面显得愈加娇小。仿佛是因为由坐着变为躺着，她更加舒服了，所以呼吸也更加均匀平稳了些。 随后，她伸出纤细的胳膊，环住了赫连的腰。 …… 赫连身子僵了僵，然还未待他反应，姬无曲又把自己的小脑袋往他怀里埋。 钻啊钻，钻啊钻，好像终于觉得满意了，她才又老实了下来。 带着清雅香气的小脑袋就这么埋在他怀里，赫连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千百个蚂蚁噬咬着，难以平静。 然而感觉自己被这么环着，他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只顾着感受阿凝的温度，赫连却不知，自己其实一直都在笑着。 大而美的墨色羽翼之上，躺着两个相拥的人，不怎么明亮月光打下来，衬得这幅画面更加静谧唯美。 这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仿佛成了一体。看起来不论是谁，不论是什么都不能把他们分开一般。 仿佛，他们本就该是这样的，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赫连吻了无曲细密柔软的发，随后，像是不愿意让弦月看到他的阿凝，他把另一半羽翼展过来，把他和他的阿凝裹在了里面。 …… 姬无曲梦见自己如愿了。 她本想的是，既然剩了他们二人，她便可以和师父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就是特别特别唯美的，适合搞对象的那种氛围。 然后她一边看星星，后来一边把师父给楼了，她不但搂了，她还往人家怀里钻，她不但钻了，她还挂在了人家身上。 然后师父还很乐意，然后你乐意我乐意，大家乐意才是真的乐意。 再然后……便是梦醒。 姬无曲睁开眼时，只见到一片乌漆麻黑，别说星星了，连猩猩都没。 姬无曲心道，果然，梦就是梦。 这时，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头上方响起。 “醒了？” 第148章 早 第148章 早 姬无曲呆了呆。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师父的呢。 这大晚上的，师父怎么会跑自己耳边说话呢，而且仿佛离得很近的样子。 太黑了，她什么也看不清。 姬无曲又想了，既然是晚上，那她现在在哪里啊。 她记得有个小屋子，小屋子里装不下太多人，她还想问师父他们晚上该怎么办呢。 她后来，好像是吃完了鱼之后睡着了。 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正在捋着脑子里的思路，忽然觉得自己脸旁好像有东西。 她手里好像也有东西。 她下意识地捏了捏。 …… 捏了一下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脸前的东西动了动。 正在纳闷呢，忽然便感觉一束光芒射了下来，姬无曲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便看到了自己的现状。 她仿佛……在师父怀里扎着？ 不仅如此，她竟然比梦里还要狂野，她现在就如同一个八爪鱼一样吊在师父身上。 而师父，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啊——！” 一声嘹亮得能穿透天地万物的嗓音响了起来。 姬无曲敢肯定，这声音肯定不是她的，毕竟她的嗓子没有这么大的潜力。 她现在虽然极其迫切地需要吼上一嗓子来平静心情，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吼，便先听到了这声。 这穿透力，这阵势，这持久力，妥妥的彩羽，别人真吼不来。 耳朵有些麻，但不可否认的，彩羽这一嗓子把她彻底吼醒了。 姬无曲定力不可谓不强，她此刻竟然能淡定地看着自家师父，随后安静沉稳地笑道：“师父，早。” 其实姬无曲心知，现在应该已经不早了，因为刚才师父把上面的羽翼收回时，她的眼睛都快被大太阳给闪瞎了。 只见自家师父表情无甚变化，回道：“嗯，早。” 姬无曲把自己的胳膊腿和脑袋都从师父身上拽了回来，随后讪然一笑，道：“刚才应该是彩羽那孩子在喊罢，咱们不若去瞅瞅？” 赫连感觉怀中一空，便随着她一起起身，而后替她理了理昨天被钻得微乱的墨发。 姬无曲眨巴了一下眼睛……师父这意思是让她先洗漱？ 姬无曲一边默默享受着这个过程，心中很是愉悦，她还十分知理地帮师父理了理衣襟。 …… 姬无曲正沉醉于自己贤妻良母的感觉中时，师父仿佛已经帮她把头发理好了，他收回了手，道：“好。” 她先是反应了半晌，才想起师父这句好，回的是她所说的彩羽那茬。 姬无曲的头发柔软温顺，比起她这个人来说要老实的多，故而很好打理，没有费多长时间。 也故而，她们到那小屋，与那嚎叫传出来的时间并没有很大间隔，他们还能见到半拉事故现场。 他们到的时候，小谨正在一旁的矮凳上乖乖的坐着，不过看起来更像是被彩羽的嚎叫声给震蒙圈了。 彩羽她此刻愣愣地站在床榻旁边，用一双水汪汪的眼死死盯着床榻上的人。 姬无曲便问道：“如何了？” 此话落地，只见彩羽眨巴了一下眼睛，姬无曲瞅着她后续表情，感觉这厮又要吼，便赶紧上去把她的头往这边掰了掰。 彩羽还瞪着一双眼睛，嘴巴微微张着，结果头被掰过来之后她正瞅见赫连祖师爷，原本要飚的嗓门子也就哑了火。 最后又恢复了那一脸委屈的表情。 姬无曲看着彩羽安定了，便也落了心。 她瞅着这里看起来并无不妥，这榻上的人还是闭眼昏迷的样子，并不像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那彩羽刚才在嚎什么。 几人相对无言了半晌，彩羽才道：“师叔祖，他醒了……” 姬无曲闻言，又到走近前瞅了瞅，她不由怀疑，这彩羽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便道：“我瞧着，并没有啊。” 只见彩羽扁了扁嘴，一脸丢了钱的样子，道：“然后他还没把眼全睁开呢，他还没看见我呢，就又昏过去了……” 姬无曲：“……！”不带这么大喘气的昂。 …… 于是她只得看又向自家师父。 许久之后，赫连道：“该是重物压了心脉。” 彩羽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再回头来，舔了舔唇，道：“昨天晚上我看着看着他，一不小心给睡着了，脑袋差不多……枕的是他心口那里。” 随后她明显又有些想飚嗓门，但是碍于祖师爷在场，只乖乖的换成了伏低的语气，道：“我脑袋有那么沉么……这人看起来像是挺强的修士吧，怎么还介意我一个脑袋啊。” 修士就算是不刻意炼体，人家的身体也是强悍堪比凶兽的。 然这人他重伤在身，现在身子还是比较脆弱的。 姬无曲想说，正因为人家看起来修为不错身体不错，所以他今天还有醒来一下子的机会…… 她也知，彩羽虽然嘴上说的是这样，其实心里是有点自责的，故而，她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她只又看向赫连，问道：“师父，现在这人怎么样了？” 赫连道：“无碍，两天之内便可转醒。” 彩羽闻言，扁了扁嘴，道：“那好吧……师叔祖，咱们什么时候去镜林山。” 姬无曲便转问向师父，道：“师父？” 赫连道：“都可。” 于是问题又回来了，姬无曲便对彩羽道：“我也都可以，你说了算。” 彩羽道：“喔……那咱们一会吃个饭就去吧。” 姬无曲微诧，她还以为彩羽要等这人醒了再回去。她便问道：“你不等他醒了，让他看你一眼了么。” 其实她觉得，彩羽等等也不错。 反正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做。昨天在这呆了一晚上，她就把师父抱上了。 要是照这么算，其实跟着彩羽在这等两天也不错。 说不准……就出现些什么什么什么特别那个啥的事了呢。 然而彩羽不知自家师叔祖满脑子都在想一些个什么，她只是又看了一眼榻上的人，回过头来眯了眯眼睛又扁了扁嘴，道：“不等了，闹心。” 姬无曲闻言，道：“好。” ……其实讲真的，她还是不大敢想这个啥那个啥的事，还是老老实实回了镜林山再说吧。 毕竟这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至于彩羽不打算等了这个事，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她家彩羽本就不是什么多通情理的人。 第149章 见包如见人 第149章 见包如见人 彩羽这孩子基本不知情理为何物，大多数时候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基本上不怎么过脑子。 比如在驿站初遇之时，这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看她不顺眼，而后就一直怼她怼到了万妖峰。 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后，便开始又对她好到不行。 据说彩羽在很久之前便对她这个未曾谋面的师叔祖崇拜的紧，故而后来崇拜加愧疚的，就对她极其好。 然而讲真的，这个崇拜也来的没有头尾，彩羽之前从未见过她，不过也就是听过她一些事迹而已。 然而只这样，便已让彩羽对她倾心相待了。 也因此，姬无曲觉得这丫头是风一样的女子，纯粹而又肆意。 小风儿刮疯了的时候，脑门一热想起来捡了个男人回来。后来稍微冷静点了，觉得做好事不留名挺亏的，就想让人家看看她感感恩。 结果现在冷静得差不离了，她等闹心了，就不管不顾了，想撒丫子走了。 估计现在这丫头心里就还剩五个字：爱咋地咋地。 彩羽又瞅了瞅榻上的男子几眼，甚至还上去扒拉人家眼睛，后来她觉得这人约莫真是难醒了，便认命地出去准备午饭了。 有彩羽的地方基本上便会有美味，这丫头厨艺是一绝，而且做饭用的东西她都带在身上，故而何时何地，想吃什么她都能给鼓捣出来。 况且现在伙夫又多了一个人，也就是堂堂镜林山主赫连尊者，故而还没怎么着呢，便已经湖边飘香了。 现如今的闲人就只有小谨了，他依旧乖乖的样子，不言不语，坐在湖边吹着风，不知在想些什么。 姬无曲却没闲着，她虽然没管做，但是她管吃啊。 人家吃是有正当理由的，也就是所谓的试吃。 实际她就是馋的。 由于昨天的鱼没吃够，故而今天刚出了锅的煮鱼，她就先尝了尝。她不但自己尝着，她还觉得应该叫小谨也过来尝尝……然后她自己也尝不下去了。 她看着在湖边吹风的小谨，蓦然心中一阵酸涩，连带着口中的鱼也变了味道。 许久之后，姬无曲便走过去和小谨并排坐着了，然而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正是因为不知该如何说，她才一直把这个事埋在心里，逃避着，拖到了现在。 ——就在昨天，她亲眼见到这个孩子的姐姐头断血流。他姐姐的尸体横在那个曾经关着她的房间里，估计已被赤莲之火湮灭成灰。 如今，风雁雪的遗物还搁在她的怀里，灼着她的心口。 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事，她自然也想不到这孩子该如何去接受。 姬无曲在考虑着要不要现在说，她要不要等这孩子踏踏实实地吃完午饭再说。 这时，风谨开了口，他嗓音还稚嫩着，语气却已经四平八稳，甚至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 他道：“无曲姐姐，赠经教……如何了！” 闻言，姬无曲默了默。 其实她也知，风谨其实想问的是他姐姐如何了。 或者说，其实风谨他一直想问，却一直犹豫着，如今才终是忍不住了。 姬无曲没说话，只把那个储物袋交到他手里。 犹豫了一下，风谨才接过，随后道：“这是，我姐姐托你交给我的么。” 姬无曲道：“嗯。”多余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那储物袋既然是风雁雪准备好的，它上面的灵魂烙印自然也早被抹去了，相当于无主之物。遑论风谨，就连姬无曲也能打开。 风谨默默地瞧着这储物袋，仿佛也在瞅着里面的东西。 蓦然，他表情僵了僵。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刀来。这把刀的形状十分与众不同，且它周身仿佛会散出淡红色的光芒，看起来精致而又霸道。 姬无曲还记得，风雁雪就是带着这把刀杀到她面前的。这把刀也就是风雁雪自刎前，最后放进储物袋里的那把。 风谨眼眸微敛，他伸手抚上了这把刀。他是用一种极其怀念的神情在看着它，像是再看阔别已久的亲人，甚至，他仿佛是看到了他姐姐站在他面前。 然而看着看着，他眼中却溢出了泪水。 姬无曲正想为他拭一拭，他的泪水却停了。他双手托着这把刀，眸光纯粹而又神圣。 这么瞅着，姬无曲犹豫半晌，终是没有把手伸过去。 ……她现在有些不敢触碰这个孩子。 就这样相对无言了一段时间，风谨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唯留了两道泪痕。 “这把刀名为雁归刀，是傅汋大哥赠与我姐姐的。她曾言，此刀，她非死不离身。所以……我姐姐她死了是不是。” 他像是在问姬无曲，却又仿佛自言自语。 他的语气很平静，一连两个“死”字，都说得云淡风轻。 姬无曲听着他这样似是呢喃的易碎声音，没来由一阵心疼。她也知其实小谨这话，其实并不能算是问句了，然她还是回道：“嗯。” 这个字落地，原本被托在风谨手上的刀也落了地。 本就锋利的刀，此刻深深地嵌进了地下，只余了一个柄，孤零零地立在地面。 姬无曲默默地瞅着风谨，却终是说不出什么或安慰或叹缅的话。 风谨定定地看着前方，眼眸有些空洞。 他问道：“快么。” 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出来，姬无曲却莫名能听懂。她回道：“嗯。” 很快，风雁雪是一刀毙命，除了心伤，基本上没受什么折磨。 风谨默默把嵌进土里的刀拔了出来。刀身出土，却没染一丝灰尘，依旧霸气张扬。 他把刀收回了储物袋，道：“无曲姐姐……” “……嗯。” “你同我说一说罢，我姐姐是怎么死的。” “好。” “我想……从她灭我全族开始听。” “……好。” …… 饭闻起来很香，然而这个插曲过后，姬无曲却食同嚼蜡。然毕竟是师父和彩羽的一番辛苦，她也没有浪费，能吃多少她也没少往肚子里填，不过过后却不记得什么味道了。 几人午饭过后，叙朗依旧是没有醒过来。彩羽果然也没再多等，甚至还撺掇着快些走。 不过最后她还是在那人床头留下几个菜包子，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什么见包如见人之类。 他醒了，见不到彩羽，见到菜包子也算可以了。 第150章 可曾见到救我之人 第150章 可曾见到救我之人 其实姬无曲觉得，对于叙朗来说，见到菜包子要比见到彩羽好。 毕竟彩羽不当吃不当喝的，也没听过谁爱吃孔雀的。然而一醒过来能闻到彩羽大厨做的肉包子味，其实也挺圆满的。 虽然她觉得，如叙朗这般的人，应该是过了辟谷期了。然就算不作果腹之用，想想大病初醒之时旁边有俩菜包子，多贴心啊。 于是几人便这样离开了。却不知，一日之后，床榻上的人剑眉微皱，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能是眼中刚刚见到光亮，他还有些不适应，他又把眼睛眯了眯，才又睁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尺见方的屋顶，叙朗不由又皱了眉，他记得他逃出来之后昏在了野地里，并没有去哪个房子里躲着。 ……难道他被人救了？ 他忽然想起，仿佛他期间感觉胸口滞塞难受，他好像一直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好像曾经差点就看到了，却又没了知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已无从分辨，他只觉得还活着，挺不错。 想不到晏修的修为竟然强悍如厮，照那天交手的情况来看，他怎么的也得有了尊者级的修为。 那么事情就难办了。 虽然经此一战，姬通病重这事差不多得到了证实。但是又知晏修晋升尊者，可谓一喜一忧。 且，还不知姬通重病到了什么地步。毕竟一个病着的尊者虽然较好对付，但是一个病着的尊者再加上一个新晋尊者，便不是那么好料理了。 且不说父亲和长老灭赠经教的算盘要落空，最让人忧的，是赠经教它会不会反过来打征剑阁。 这事还得看姬通。若他尚有一战之力，那赠经教来打征剑阁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若姬通不行了，两个势力差不多便又回归到了原来的情况。 互相看不顺眼，又互相奈何不得。 只如今看来，姬通虽然不行的可能性大，却也不是十分确定，故而征剑阁还要多些忧虑。 想到这里，叙朗又皱了皱眉。 他得赶紧回到阁中，把这些情况告诉父亲和长老才是。 由于全身撕心裂肺地疼，叙朗只得又服了枚丹药，才忍着痛缓缓起身。 起身之后他看到的东西便又多了些，比如，他看到了床旁桌上，盘子里装了好几个包子。 现在叙朗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是被人救了。 想及此处，叙朗不由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暖，如阳光一般耀眼，然而现在屋子里没有人，故而这个笑容却没人欣赏了。 包子已经凉了，但是还有不少香气传过来，可见做它之人手艺很好。 叙朗很久没有吃过饭食了，但他也知这估计是救他之人留下的，他还是把包子拿了起来。 这样也不枉人家一番忙碌。 他本是本着一番感激之心吃的，却不想他只尝了一口便爱上了这个味道。 他从前都觉得，五谷杂粮虽好，但日日吃不免有些费时，故而达到辟谷期之后他便再也没怎么吃过东西。 如今他却忽然觉得，其实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 几个包子刚刚吃完，叙朗本想再吃些丹药养养伤，却蓦然察觉到一个生人气息。 这气息聊胜于无，仿佛被掩藏得很好，估计若不是离他太近，他也难以察觉。 叙朗凝神，随后缓缓问道：“谁？” 声音落地，房子里便出现了一个全身包裹得很严实的人。 这人一身黑衣，头上又带了个黑斗笠，斗笠上垂着黑纱，把这人脸遮住，根本看不到其容貌。 故而叙朗也看不到她隐藏在斗笠底下的危险神色。 她似乎是在掂量着，从哪个方位下手，如何下手她才有胜算。 然而叙朗见到她之后，却展开眉眼，笑了起来，道：“行了，别琢磨了，虽然我现在重伤，但你还是打不过我！” 闻言，黑衣人怔了怔。 她盯着叙朗瞧了半晌，却未在他脸上瞅见一丝一毫的不善表情，他笑得很单纯，笑得让人觉得很舒服。 黑衣人没有言语，只是眼中的危险神色换成了戒备。 叙朗瞅了瞅她，道：“你不热么。想要别人认不出你，你去买个人皮面具也就是了，裹这么多层，连眼睛都看不见，你看路不费劲么。” 黑衣人默了半晌，道：“与阁下无关。” 叙朗也不介意，又笑道：“你在这呆了多久了。虽然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不过你在隐匿身形这方面很厉害。” 黑衣人听到“隐匿身形”这四个字时，眼眸又眯了起来。不过她把自己的异状藏好，只淡淡道：“很久了。” 叙朗闻言道：“那你见没见到过救我的人？” 黑衣人本是忌惮他的修为，如今说了两句话，她竟然莫名觉得这个人是无害的，甚至她想要多和他说几句话。 她顿了顿，而后道：“见到了。” 叙朗眸子亮了亮，道：“那你同我说说那人长得什么模样罢。” 斗笠底下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后她道：“若是不想告诉你呢？” 叙朗眉眼间果然没有丝毫怒色，而且眸子十分明亮，道：“那我贿赂贿赂你。” 随后他伸手一招，手间便出现了一张明黄色的符咒。 “遁符，听过没。有了我手里这张遁符，别的不说，如果你遇到同我修为相当的人，你绝对能跑。” 他便持着这张符，挑着一双坦荡明亮的眸子看向黑衣人。 这虽然说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是这黑衣人看起来修为确实不高，故而这符对于她来讲，其实也算是求而难得的物件。 黑衣人竟没有立马言语，而是默了默，随后道：“你就不怕我骗你？” 叙朗直接把符脱了手，把它抛在黑衣人手里，笑道：“不知道也无妨，今天我高兴，便是把这符送与你也无碍。你无需骗我，愿意说你就同我说说，不愿意就算了。” 言语间的意思就是，你说不说都可以，我把符送给你了，你愿意走就走，我也不拦着。 果真是人傻钱多的代表。 黑衣人把符收起，斗笠下的唇荡开一抹弧度。半晌之后，她道：“我不骗你。其实……我也没看清那救你之人的样子。不过我依稀见到，她脚踝处有一块被烧伤的疤痕。” 第151章 镜林山 第151章 镜林山 叙朗闻言，了然道：“这样啊。” 随后他也不再多言，只又笑了笑，便起身，显然是要离开了。 黑衣人见此，不由问道：“你是谁？！” ——“叙朗。” 声音落地，他人已经走出了小屋子，随后飞驰上空，几息便不见了踪影。 …… 与此同时，姬无曲几人也到了镜林山。 几人路上行的慢悠悠的，该吃的饭和零食一点也没落下，用的还是不怎么快的飞行法器，故而现在才回来。 镜林山不同于赠经教的壮阔华丽，也不同于万妖峰的终年积雪，皑皑静美。它有属于自己的味道，也有属于自己的气势，它简单却肃杀，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这里不是常人喜欢住的地方，却能给姬无曲一种其他地方给不了的归属感。 镜林山没有给客人准备的院子，可见其主人没打算留客。但是镜林山足够大，山门十个人左右，每个人都有一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非常多的房间。 若是真来了客，随便住谁的院子里都可以。 据说当年镜林山就只有一个院子，也就是师父的住所。后来每收一个弟子，才会现建一个院子，故而才有了镜林山如今的规模。 回了家，进了护山大阵，姬无曲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颇为雀跃。 尤其，当她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时，阖上眼睛便睡着了。 …… 再醒来时，已是繁星满天。 镜林山比较靠北，却不算冷，只能算得上是清凉。 出了门，姬无曲感受着让她愉悦的熟悉温度，闻着她闻了百年不厌的镜木味道，竟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去万妖峰时还不觉得，然而从赠经教那地方回来之后，两厢一对比，她几乎要被镜林山的美好给感动哭了。 ——她终于回来了。 想到此处，她不但没哭，反而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她这院子极其大，梨树便占了半处，如今每树都开满了清淡的小花，颇为漂亮。 这里也是赠经教唯一有花的地方了。姬无曲敢肯定她喜欢梨花不是因为它谢了之后能结梨子，她只是喜欢梨花而已。 赠经教其实并不适合梨树生长，她这院子里有，全是因为赫连在这里给她安了个阵法，养着护着这些梨树。 姬无曲先前得的那酿酒秘法，主要用的便是梨花。 她酿了最少得有十坛，不过都没有勾兑，当时拎给师父一坛，应该还余了九坛，这九坛分别埋在了九棵梨花树下。 虽然没勾兑，但是她很满意，也知这酒成之后肯定极其醇香，当下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醉林欢。 虽然当时她被师父那个霸道的吻给整蒙圈了，整慌了，跑路了。不过后来她心思不纯之后回忆起来，其实……挺不错的。 于是不论是这酒的本身味道，还是它带给她的回忆，都让姬无曲爱上了它。 笑了笑，姬无曲便走向其中一棵梨树。 院子里的地面不似她在赠经教时，晏修翻修的那种琉璃地面般美丽冷硬，却让姬无曲看着舒服得很。 这院子里泥归泥土归土，地上一砖一瓦也未添。花落时，便直接融进土里，几百年如此。 如今梨花繁密，又被风吹落了许多，为地面铺就了天然花毯，踩在上面颇为舒服。 姬无曲踏过去，小心地把一坛子酒头翻出来，又把混着梨花的土填好。 虽然姬无曲人懒，做的饭食也就落个能熟能入口的程度，别的东西也是懒得收拾，但是她对于酿酒却乐此不疲，也习得一手酿酒的好手艺。 其实这院子里随便挖一处，没准都能挖出一坛子酒来，不过对于这醉林欢的头酒，她显然更加珍惜也更加上心。 “师叔祖，你醒了啊。” 这是彩羽的声音，姬无曲才想起来，如今彩羽和风谨也跟了过来，她把他们安顿在自己的院子里了。 这就不是记性不好了，这妥妥的是没长心啊。 姬无曲道：“嗯，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彩羽闻言，用一种极其别扭的语气回道：“挺习惯的。” 姬无曲笑了，这丫头一看就没说实话，况且她就没听说过谁刚来镜林山能习惯的。 她有此一问，不过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瞎扯了一句而已。 彩羽又道：“师叔祖，你饿不饿啊，午饭就没吃，饿了的话我去煮点夜宵。” 姬无曲心中一暖，随后道：“不饿，我去把酒勾兑一下，先不吃了。” 这还多亏了赠经教禁地里师父喂她的那枚辟谷丹，不然她现在肯定会饿。 她现在想兑酒的心情太蹿，就算饿她也抽不出时间来吃。 彩羽倒是瞧着稀奇，问道：“师叔祖，您老人家还会酿酒呐，我得跟着去瞧瞧。” 姬无曲笑道：“好。” 她有一个房子是专门酿酒用的，里面各种家伙事儿都全。 两人到了里面，姬无曲一边忙活一边问道：“倒是没见着小谨，他怎么样了？” 彩羽闻言愣了愣，道：“师叔祖你怎么这么问啊，小谨他跟从前一样，正在房间里修炼呢。” 姬无曲这才想起，当时在湖边她和小谨交谈时彩羽正在做饭，故而不知这事。 师父倒是一直关注着她们那边，彩羽却只一股脑儿在看着锅看着火看着饭菜。 但是彩羽这么回，却让姬无曲略略无奈，只得在心底叹息一声。 毕竟，就算彩羽不知情，若小谨有些不对劲或者反常，彩羽也是能察觉的。 如今看来，小谨是太正常了，正常得太不正常了。 姬无曲却只回道：“无事，我怕他在这里住着不习惯。” …… 姬无曲说话的时候是在鼓捣准备该用的东西，该备的料，如今东西都齐活了，她便也不再想这些，只一门心思扑在了酒上。 房间里非常安静，只有姬无曲忙碌的声音，彩羽开始还看得有些新鲜，后来便没了兴致。 这要是跟做饭有关的东西，她还能做得住，然而这关于酒的，她就没那么大耐心了。 最后她等得快睡着了的时候，姬无曲终于收了工。 勾兑之后姬无曲还悉心的把这一大坛子酒分成了七八个来个小酒坛。 毕竟这个酒烈，她喝酒又没个控制力，一个坛子装多少，她就想喝多少，分开装免得她哪天喝多了。 毕竟这东西，当初连师父都放倒过。 第152章 打不打算找师娘 第152章 打不打算找师娘 虽然照实来说，师父是先醉了酒，后撒了欢，最后没设防被凤翊师叔送她的那迷香给迷倒的。 而且当时那一大坛子是酒头。 但虽然如今勾兑了，淡了，但是这酒还是很烈。 姬无曲不怕醉酒，她就是现在心思不坦荡。她憋着事呢，而且这事还是肖想师父。 如今在镜林山地界里，她还是小心些罢。 别哪天醉了，神志不清想要图谋不轨，结果第二天早上被扔出镜林山，那就傻眼了。 问题是，她觉得，她要是能把不轨之事做成了，她也不怕被扔个一两次的。问题是她这点斤两，没修为没啥的，怕是还没把师父外袍褪下来呢，就完蛋了。 到时候啥啥没得着吧，再被轰出去，那不真没机会了。 她想的远，做的就细，成果就是这七八个小坛子。 其实算起来，也不算多小，只是姬无曲觉得小而已。 彩羽虽然不常喝酒，可是在这闷了半天，又一直闻着特别香的酒味，如今不由问道：“师叔祖，你送我一坛好不好？” 姬无曲闻言，赶紧把酒放进了火域空间，随后语重心长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饮酒。” 彩羽一听她就嘿呦喂了，她哪小了？ “师叔祖，咱们凭良心说话，我比你还大那么一二三岁呢昂。” 姬无曲这才想起来这丫头虽然心理年龄堪比那啥，但是实际还真是岁数不小了。 想及此处她便笑了笑，道：“也对。” 彩羽一听也笑了，道：“对吧！” 姬无曲：“对。” ……“那您老人家倒是，给不给我啊。” 姬无曲看了看她，又语重心长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饮酒。” 彩羽：“……！”我刚才在跟鬼说话？ 嘿呦喂她这暴脾气。 “……师叔祖，这么着吧，你要是不给我，我就不走了！” 姬无曲一听，这还闹情绪了。 肯定是说她小孩子，戳着她炸点了。本来人家喝不喝都行，这下子还非得喝了呢。 姬无曲挑着一双不带慌忙的大眼睛瞅着她，道：“不高兴了啊。” “嗯！” 姬无曲笑了笑，道：“我这院子里，说不准随便挖哪都能挖出一坛子来。有的年份挺长的，不比我手里这几坛子差，去挖吧，愿意挖多少挖多少，只除了那房间旁并排的八颗梨树底下不可挖。” 彩羽头一回听她家师叔祖说这么长的话，觉着新鲜，立马就高兴了，美滋滋道：“好。” 姬无曲瞅着她蹦哒哒的背影，缓缓嘱咐道：“我这儿的酒大多烈，坛子也比其他地方的大，你喝的时候小心些，别贪。” 彩羽回眸一笑百欠抽，道：“师叔祖，我不喝，我就是挖着玩。” 姬无曲：“……”行你玩吧，玩大发了我玩你。 她也没多言，毕竟彩羽这丫头反骨生的不少，但是也不是爱祸祸东西的人。约莫她挖两三坛子也就差不多了。 不想喝便留着吧，反正她这个做师叔祖的也没什么好物件送予她的。 姬无曲和南羌这闯那去的，底蕴不少，好东西一堆，也有许多功法武技，她也用不着，便瞅着差不多的都送给了彩羽。 但是总归那些东西她没上过心，觉得没有送两坛子酒合适。 她也知这丫头是赌气，其实挖回去了未必喝。不过，哪天遇着烦心事了，这些酒也约莫能给她解解愁。 姬无曲笑了笑，便要出门。 彩羽瞅见了，抬了抬脑袋，道：“师叔祖，您老人家去哪啊，我来镜林山半天，还没这那的走走呢，不若我跟您老人家出去看看吧。” 姬无曲道：“好啊，我要去找你祖师爷坐坐。” 彩羽眨巴了下大眼睛，随后反应了半晌，才笑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两坛酒没挖，那啥，师叔祖您老人家慢走昂，我就不陪着了。” 姬无曲弯了弯眼睛，道：“好，慢慢挖，想你师叔祖我了，就去你祖师爷那找我。” 彩羽：“没问题。”我哪敢想您老人家啊。 …… 姬无曲心情十分不错。 她想着能见师父心情就特别好，这次带着醉林欢去，她心情更好。 她带着这七八坛，也不知能不能再把师父灌醉一次。 她虽然长着这个略微有点野的贼心，不过也只是贼心而已，她没这贼胆。 毕竟上次师父断片了，这次万一断不了呢，那就麻烦了。 她还是打算循序渐进，一口把人吃了很容易被撑的。 姬无曲到师父院子里的时候师父正在院子里坐着，他面前还有一个炉火，炉火上面置着一个砂锅。 姬无曲觉得现在她师父那种大荒顶尖强者的气势越来越少，活得倒越来越像一个十全佳夫了。 不过大荒强者也好，十全佳夫也好，现在这个人在她面前，挺好。 赫连见她来了，便抬手在炉火旁又置了座位。 姬无曲走过去坐下，道：“师父，您老人家这是在做什么呢。” 赫连手中掐了个诀，随后一阵小风吹过来，炉火里面的火苗也晃了晃，随后弱了些。 姬无曲愣了愣，师父这是用他至高无上的修为法术在……控制火的大小？ 这时，赫连才缓缓道：“煲汤。” …… 没待姬无曲回话，赫连又道：“你回了家，肯定是要先睡一阵子的，醒了吃些东西，免得胃口不适。” 姬无曲闻言，便不是光愣愣那么简单的事了。 真的暖到她了，暖得她喉头发梗，暖得她鼻子略酸。 辟谷丹虽然管着补充人的消耗，让人没有饿的感觉，但是若未到辟谷期，却吃辟谷丹一直让胃闲置着，终归会有些损伤。 所以人若是没到辟谷期，最好该吃饭吃饭。 姬无曲梗了半天，终于恢复常态，也不由问道：“师父，你知道我今天会过来啊。” 赫连又控了控火，才道：“不知。” …… “师父……那要是，我今天不来呢。” 赫连闻言，抬眸瞧了瞧她，这次师父不再没有表情，然而他眼中的笑意却像是在说她傻。 “阿凝今天不醒，明天自然会醒。你不过来……为师还不会过去么。” 姬无曲：“……”这话没毛病。 她其实是又被这句带着笑意的话给暖到了的。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有没有打算过，要给我们找个师娘？” 第153章 师父的世界她不懂 第153章 师父的世界她不懂 赫连闻言，瞧着自家徒儿半晌，勾了勾唇。 随后又接着掐诀控他的火。 …… 姬无曲盼了半天，就盼来师父这迷之微笑，不由有一种想投汤自杀的感觉。 奈何她实在是舍不得那锅汤，那锅也太小，她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默了默，姬无曲拿出一坛酒，递给赫连，道：“师父，徒儿又来孝敬您老人家了。” 赫连接过来开了封，闻着随之而出的醉人香气。旁的没说，只道：“‘又’字，用得好。” 姬无曲：“……” 师父没有表情，姬无曲也就琢磨不出来他是个什么心情。 反正她瞧着，师父仿佛挺开心的，故而她感觉自家师父是越来越调皮了。 然而她也的确心虚，故而笑了笑，其中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笑得差不多了，才道：“这次勾兑过了，坛子也小些，没有上次那么烈，师父放心便是。” 炉火并不是多大，故而两个人离得很近。 赫连瞧着她这般小心翼翼，眼眸又变得深邃了几分。却也没多言，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随后他便转过头去，几息之间，便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姬无曲看着酒从坛子里倾洒而出，尽数落入师父口中。在月光下面，无论酒色还是人，都好看的要命。 她还能感受到师父手掌留下的的余温，加上这个画面这么冲进她的双眼，姬无曲不由得又拿出一坛酒。 她也想喝了。 刚刚开封，酒香便迫不及待地蹿了出来，闻着让人心里痒痒的。 刚要把坛子抱起来，还没沾到一滴酒呢，一双熟悉的修长手掌伸过来，把她手里的坛子拿了过去。 姬无曲眨巴了一下眼睛。 ——抢她酒？！ 在她眼里，抢酒这时简直等同触她逆鳞，不能忍啊。 然而回过神来，她意识到这里就她和她师父两个人，抢她酒的那个是她亲爱的师父老人家。 ……行吧，原谅他了。 并不是她有多怂。其实我们的无曲道尊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过在师父面前原则二字也就是个渣渣罢了。脸都不想要了，要什么原则啊。 于是姬无曲打算再拿出一坛子出来，然而还没等她动作，却见到师父把从她那抢过去的酒坛子拎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姬无曲一边欣赏着这幅画面，一边犹豫着还要不要拿下一坛出来。 姬无曲脑子里在权衡着，也不影响她看师父的美色。 只见师父抬手把砂锅端了起来，随后把里面的汤分成两份，分别装进两个空酒坛里。 姬无曲看着看着，也不管考虑不考虑什么的了，她不自觉便又拿出一坛子酒，呆愣愣地看着，呆愣愣的开封。 然后，她正在呆愣着呢，她家师父忙完了手里的事，又把她那一坛子拿过去了。 姬无曲：“……” 赫连道：“今日未曾进食，阿凝不得饮酒。” 说完，便又把这坛一饮而尽。 姬无曲又呆愣愣的瞅着，只觉得自家师父做什么都好看，连抢她酒喝都好看。 然而她还是用残存的理智小小的反抗了一下，道：“师父，您老人家这次再醉了，可不关我事啊。” 赫连召出来一阵风，吹着坛子里的汤。闻言表情未变，只道：“无妨，为师喜欢。” 姬无曲就懵了点了，喜欢……喜欢什么？喜欢喝这个酒还是喜欢醉？ 要是喜欢喝这酒倒是好说，要是喜欢醉么，那就有些麻烦了。 难不成上次醉了一回，还醉上了瘾不成。 姬无曲脑子里想了一堆没谱的，然而说到嘴里还是十分靠谱的。她只十分矜持得体地道：“师父喜欢就好。” 毕竟勾兑了，又分坛了，故而赫连连喝了三坛子也没有什么不妥。他睁着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这酒，道：“记得，这是阿凝新得的酿法罢。可想好了名字？” 姬无曲闻言，如是道：“嗯。刚想出来没多久，唤作‘醉林欢’。” 赫连听到这三个字，眼眸间的光华蓦然凝滞了几息，随后却笑了。 姬无曲第一次见到师父这样笑，笑得意味不明，却仿佛很是愉悦。也不是那种正常的愉悦，反正笑得姬无曲心虚。 这名字带着她的回忆。往正经高雅里解释，就是她沉醉于镜林山中师父吻她时，那片刻的欢愉时光。 但若是往通俗易懂，往直白里解释，就是她给师父送了这坛酒，师父在镜林山里喝醉了，两个人曾经各种欢乐。 反正左右都是她一念之私，她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解释。 然而师父这么一笑，她有一种自己内心被刺破了的感觉。 然而师父仿佛并没有想解释解释自己为何而笑，也没有问她为何取了这么个名字。 他只道：“坐得规矩一些。” 姬无曲呆了呆。她的坐法，虽然随意，但该是没有把自己不规矩的心理表现出来罢。 姬无曲这么想着，便拿眼睛捋了捋自己的坐姿，确定没什么问题，就是显得懒了一些。 然而师父都发话了，她即便觉得没有不妥，也把自己的坐姿调了调，换成了一种大家闺秀黄花闺女见未婚郎君时的腼腆坐姿。 当下便腰正板直，就是累得慌。 赫连瞅着她这个样子，眸子里不由带了笑意。直接起身抬手把她往后动了动。 虽然她这黄花闺女坐姿没变，但是却倚着了座位的靠背，舒服多了。 然后姬无曲正纳闷呢，她都要以为这是师父喝多了没事干逗她玩了的时候，只见自家师父把一坛汤放在了她腿上。 姬无曲：“……”师父的世界我不懂。 随后姬无曲一脸懵圈地看着师父把给她在坛子里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勺子。 最终她还是没出息的被坛子里传过来的香味给征服了。 然后又十分没出息地舀了一口。 当汤入口，姬无曲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汤。 她都要怀疑了，她以前是不是喝了半辈子假汤…… 这口汤里有混着不知什么肉的肉丁，然而香浓的肉味也没有掩盖住各种蔬果的鲜味。她都要怀疑这勺汤里是不是囊括了大荒所有美味的东西……各种香味互相融合却仿佛互不干扰，好喝极了。 而且，这里还混上了醉林欢的味道。该是从坛壁中缓缓融进汤里的，淡淡的酒香和汤的香味相互映衬，简直是在挑战姬无曲的味蕾。 第154章 为师如何 第154章 为师如何 姬无曲不由道：“师父，您老人家学了多长时间厨啊？” 记得，师父是在去赠经教之前才和彩羽学了的，而到现在其实没有多长时间，师父做煲的汤便已经这么好喝了。 赫连九霄闻言，又扫了一眼那锅汤，面色未变，道：“不好么。” “不是，师父。好，特别好，您老人家也尝尝。” 姬无曲的意思是您老人家旁边还有一坛，你一坛我一坛，咱们一起喝呗。 然后可能是她表达能力太弱，她没见到师父拎坛子，只见到自家师父缓缓张开了薄唇。 姬无曲：“……” 虽然她表达能力不强，可是她理解能力仿佛还不错。 于是她十分乖巧听话而又伴着乐意的，给她家师父喂了一勺子汤。 汤入了口，赫连一本正经却难掩笑意地道：“阿凝喜欢就好。” 这话听起来没岔子，然而姬无曲还是莫名有一种她被套路了的感觉。 姬无曲努力把自己飞到八重天里的智商拉了回来，随后说了个正经事。 “师父，您老人家觉得小谨这孩子怎么样？” 赫连先是封好了另一坛汤，随后才道：“尚可。” 姬无曲也知，师父一般不夸赞谁，一句“尚可”，便已经是一种肯定了。 姬无曲正在斟酌措辞，想着如何开口，这时赫连又向她索了一坛酒，不过这次他却没喝，而是把它放在炉火上温着。 “师父，可否把小谨收入镜林山？！” 她想把小谨收入镜林山，无非是因为她挺喜欢这孩子的。 如今他家中变故，已是无处可去，若是能拜入镜林山，倒是能落个脚。 她此问一出，赫连显然并不意外。只问道：“阿凝想收徒？” 姬无曲道：“那倒没有。” 她徒儿已经收得够多了，她一班徒儿，非字打头，宫商角徵羽命名，也就是从非宫到非羽，一班五个，着实不少了。 镜林山拢共那么几个人，她门下就占了半数。 再加上，虽然她对修炼心得多，感悟多，然她天赋再高，当年修炼速度如何如何快，那都已经是当年了。 后来她丹田损毁之后便不能修炼，以后的境界她也无缘触及，故而以后她的弟子到了当年她那个程度，说不准她就无甚可教导的了。 她收每一个徒儿都有些个缘故，她那五个徒儿天赋也都不怎么强。 小谨是个好苗子，她也怕日后误人子弟了。 种种原因结合起来，虽然她想让小谨入镜林山，却不打算自己收他为徒。 赫连道：“若阿凝想多个师弟，也可。” ……姬无曲又一次受惊若宠。 她只是觉得，无论想让小谨拜入谁门下，都得经过师父同意才是。她可没有想让师父亲自收徒的意思。 师父想收谁不想收谁，一般来说旁人左右不得。上次在万妖峰醉林前，她想争阿纯，师父同意可收阿纯为徒，便已经够惯着她了，却不料现下更甚。 姬无曲赶忙喝了口汤压压惊，而后才道：“让师父费心了。至于小谨师父么，其实阿凝心里有个人选。” 赫连闻言便了然，道：“非宫。” 姬无曲笑了笑，果然师父了解她。 “嗯。” 非宫是姬无曲的大徒弟，幼时过的也不怎么好。无论性情还是遭遇，他都与风谨几乎类似。 让非宫来教导风谨最好不过。 眼下听师父的意思该算是同意了，姬无曲琢磨着，如果小谨愿意，这个事也就成了。 虽然人生在世多磨难，可于小谨来说，这磨难却是来的太早了些。 无论他，还是幼时的非宫，都是沉默言寡，再多的事都要窝在心里让它们慢慢腐烂，这样的孩子最是惹人怜惜。 起码招姬无曲怜惜，反正她幼年过的不怎么样，于是见到一些个比她还不如的好孩子，自然要上心一些。 …… 事情说完了，剩下的时间便只单纯的喝汤了。 师父这汤浓郁味美，比起主食来说还要管饱。故而姬无曲喝完腿上坛子里的这些，便相当于吃了饭了。 这时，师父又备出来一勺两杯，从炉火上的坛子里取出些酒来递给她。 随后缓缓道：“我的阿凝馋，不在这喝，回去了约莫也是忍不住的，” 姬无曲深觉自家师父了解她。 如今喝师父月下对酌，捧着怀里温热的杯子，姬无曲忽然有一种不枉此生的感觉。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姬无曲这就是个例子。 几杯酒入了口，姬无曲虽然神智清明，但是心不由野了很多。 她又问道：“师父，刚才你还没回我……您老人家到底有没有打算给我们找个师娘？” 赫连这次没有露出迷之笑意，他先是默了几息，随后才开了口。 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沉了声音，雍然道：“阿凝觉得，为师如何？” 姬无曲听着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忽然变得没头没尾起来了。 师父这是把她想问的都给问了啊。 她本来想问，“师父你有没有想给我们找个师娘啊”，之后，无论师父说有还是没有，她都再问“师父你觉得我如何？” …… 想到这里，姬无曲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头绪。 她也因此心跳跟快，脑子很懵。 姬无曲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忽然觉得，她下面的话有可能会让她和师父的关系发生很大的变化，她期盼着，也害怕着。 她怕她在意太过，仓促之间误会了什么。她也怕她犹疑太过，徘徊之间会错过什么。 故而，她不敢贸然开口。 半晌之后，她又喝了口酒壮壮胆，这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仓皇中只斟酌出了这么句折中的，既矜持而又浪，十分模棱两可的话来。 她道：“于阿凝来说，大荒天下，唯师父一人而已。” 在我眼中，只能看到你一人，无从对比，无可相较，故而不知如何。 然我于大荒，只能见到师父一人，也足可证，大荒古界，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此话，可以理解为师父唯一，我心悦之，我爱之慕之。也可以理解为，师父对我恩情浩荡，养育教导情谊深厚，无人可比，我心敬之。 无论这话多么取巧，它也是姬无曲的心里话。意思么，当然是前者。 若姬无曲没误会什么，师父自然能懂。若是她误会了什么，师父自然也不会想歪。 第155章 或许 第155章 或许 说完了这句，姬无曲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起码不论师父能不能听懂，她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若是师父不明白，她以后再想些办法让他明白便是了。 如此，姬无曲便慢慢品着杯中的温酒，静待师父的下文。 赫连从始至终从未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过半寸。 姬无曲那句话落地之时，正砸在了赫连的心上。由不及他多揣摩这句话其它的意思，他听到之后，只觉得，他的阿凝，或许…… 他眼眸中的温度已经由平和变得愈发炙热。 姬无曲只觉得师父的表情无甚变化，可是眸光的温度却比炉火还要高，仿佛下一刻便要把她灼烧融化一般。 直到她快要不敢同师父对视时，才听到了师父低沉的嗓音。 “阿凝若愿，伏双和屹林或许可……” ——“曲儿！” 姬无曲正屏息听着这句话，却不料还不待一句话完，便冷不防被这脆生生的呼唤给打断了。 不用猜也知，这定是她那惯常不带心肺的伏双小师姐。 除了声音太过熟悉，也因，全大荒敢打断赫连尊者说话的就没几个，她这伏双师姐是一个。 倒不是说她胆大包天亦或是太过强大。只是因为睚眦和金翅大鹏这二古兽，谁也说不清哪个血脉更强大些，故而师父的血脉威压她这小师姐根本感受不到。 伏双师姐也怕师父，她怕师父的气势。 ——当然，这一切得有她能带些心肺出门做前提。 大多时候，伏双师姐心大得都能把一切忽略，包括师父的气势。 比如眼下。 果然，声音传过来之后一息，她便现了身。 红衣少女出现，带着一脸天真可爱的笑意，全然没有感觉自己打断了什么，也全然没有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 走到近前，她又道：“曲儿，你可回来了。”瞧着这架势，约莫下一刻她就要抱上来了。 两息之后，伏双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先是愣了愣，随后转了转头，正瞧见自家师父。 伏双淡定地眨巴了一下眼睛，更淡定地笑道：“师父也在啊……师父好！” 姬无曲：“……”这是你师父的院子，你猜他在不在。 行吧她承认她修为弱，估摸着这小师姐刚回镜林山，察觉到她的气息之后便不管不顾地过来了。 师父毕竟强大，气息不是不经意之间便能察觉的。 赫连像是没有什么被打断的不悦，但也没什么见到徒儿的和悦，只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淡然道：“嗯。” 伏双动了动小鼻子，随后把目光定格在炉火上，道：“你们在这喝酒啊，曲儿，我也想喝。” 她虽然是在对无曲说话，但是眼睛已经离不开那温着的酒了。 伏双一看就知道这是她家曲儿酿的，但是这香味跟她以前喝过的都有些不同。这些年有姬无曲在家，她没有酒瘾也被惯出酒瘾了，如今闻见味儿便馋了。 姬无曲瞅着她家小师姐这没出息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刚要为她备个杯子，却不料师父开了口。 “小孩子莫要饮酒。” 伏双：“……” 这话要是别人说，她早一剑轮过去了，不抽之才怪。奈何这话是她师父说的，她只能忍了…… 而且连小反抗都不敢有，连小反抗的眼神都不敢有。 ……她怕自己小反抗之后被揍的再也不能反抗，她怕被抽……行吧她忍了。 瞅着自家师姐盯着酒的大眼睛里全是懵然，在那可怜巴巴地眨巴着，姬无曲差点就笑出声了。 ……师父这话，没毛病。 伏双师姐虽然活了几千岁了，然而她在睚眦一族里其实还没成年。 她辛辛苦苦活了这么多年，其实也就相当于人类活了十五六岁，故而化成人形也就是十五六岁小姑娘的模样。 也故而，她心性也就是这么个天真活泼的样子。原因无他，就是人家还没成年。 姬无曲默默当着小师姐的面又盛了杯酒，淡定地喝着。 她总觉得，师父这是在……闹情绪？又或者他老人家是舍不得这二两酒？ 反正她不觉得师父这是在关心她家亲亲小师姐，因为这只未成年的小孩子这百年来无数次差点醉死在她梨花树底下，都没见师父出言拦着。 现在二两酒都不给她，不是舍不得就是生气了。 …… 伏双努力把自己的眼神从那酒上撕下来，看了看姬无曲，道：“曲儿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姬无曲抿了口酒，道：“今天刚到。” 伏双瞅着那杯酒，抿了抿唇，道：“曲儿啊……姐姐想你，但是姐姐明天再去找你吧。” 随后转头对师父行了个礼，道：“师父，你们先聊，徒儿退下了。” 赫连依旧面无表情，缓缓道：“既然来了，便坐一个时辰再走罢。” 姬无曲：“……”这不得把她馋坏了。 伏双：“……！” ……嗯。 过后的时光便是三人这么坐着，没人说话，反正是月光美，酒香浓。俩喝酒的一个馋酒的，三个人呆在一起很开心……吧。 姬无曲慢慢喝着酒，慢慢想着师父被打断的那句话，后面是什么。 师父刚才说“阿凝若愿，伏双和屹林或许可……” 可什么呢。 可以有一个师娘？ 为什么要说她若愿，为什么说伏双和屹林，为什么不带上她呢。 姬无曲默默地想着，师父这话没说完，伏双师姐在旁边，她也不方便问一问。 三人这么沉默了好长时间，赫连和姬无曲不知何故，都把酒喝的很慢，很慢，很慢…… 然后一直也没有喝完。 伏双在一旁掐时掐点的，终于等到一个时辰过完了，这次什么也没说，拔腿就跑。两息，她的身影便从这个院子里消失了。 如今，便又剩了他们二人。 姬无曲吹着微风，闻着酒香混着镜木的味道，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她瞅着师父熟悉的眉眼，在月光底下，师父的眸子如同一团漆黑的漩涡，吸扯着她的目光。 师父也没提那后半句话，姬无曲却真的平静了下来。 然，她对那后半句话的猜测都是好的，越是这样，她便越不敢问下去。 她不知，若是与她的想法一样，该如何。若是失望了，又该如何。 第156章 两个懦弱的人 第156章 两个懦弱的人 师父也再没提过这件事。 师徒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谁也没再提过这个话题。 后来，两人又说了很多话，直到姬无曲脑袋沉了，她才说要回去。 她本就睡不够，即便今天睡了一个白天，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她该是犯困还是犯困。再加上又喝了点酒，眼皮子便有些打架了。 赫连瞅着她这个样子，眉眼平和，只勾了勾唇角，道：“如今你院子里多了人，不若，今后阿凝便和为师住在一处罢。” 姬无曲迷迷糊糊的，师父说的话她也听不真切，不过大抵能反应过来是个好事，便呆愣愣地道：“……好。” 随后便不知不觉地把眼睛阖上了。 赫连见人睡着了，便熄了炉火，把她手里依旧抱着的杯子抽出来。 月光衬得靠坐而眠的人眉眼恬淡，十分乖巧宁静。 他不由想起湖边那夜，这人不断往她怀里钻的模样，可当真没有现下老实。 赫连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描摹她的眉，半晌之后，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随后，他伸出手，把人小心地横抱起来。 臂间是阿凝十分轻盈的重量，她的头轻轻落在他的肩上。 赫连不由得皱了眉。 今日伏双来得很不是时候，也很是时候。 或许是他对自家徒儿的心意不纯，故而，阿凝的话出口，他迫不及待地以为她是在说男女之情。 也故而，他本想说的是，“阿凝若愿，屹林伏双便可有个师娘！” 这话很直白，若他的阿凝听不明白，他不介意说得再露骨一些，说“为师爱慕阿凝，爱慕得很，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因何而起。但是，为师肖想阿凝，很久了。” 然而后来被伏双打断，他才想及，那句话可能只是单纯的，阿凝在言对他的感激之情。 所以伏双走后，他也终是再没开口。 赫连眼眸深邃，里面或忍，或柔，或悦，或忧……各种情绪驳杂，绞在一起。他就用这双眸子盯着安然沉睡的无曲。 他知，或可或不可，不过也是问一句话的事。然而他想到另一种可能，却踌躇了，最后缄了口。 他过活了万年，无论何时，他从未有过犹疑徘徊，也从未有过不敢为之事。 他这半生也未曾想过，他竟会有畏惧什么的一天。 想到这里，赫连竟露出一个略有自嘲的笑意。 他知，不论他承认与否，今天的镜林山主赫连尊者，懦弱得很。 懦弱得，比懦弱之人还要懦弱。 更让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是，如今他臂膀间，承受的是阿凝的重量，他竟是很满足，竟是很庆幸。 他不知自己能把心意埋到什么时候，他只知，自己或许瞒不了多久。 或许，有那么一天他会发了疯地去阿凝面前，告诉她，他爱她。 ……然现在，他只是个懦夫。 赫连就这么站在月光下，抱着阿凝站了很久。 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反正，他就这样抱着她。 直到黎明破晓，他才寻了间卧房，把阿凝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 姬无曲醒来时便是天大亮了。 她能感觉到她躺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床。故而，她又恍惚间想起，她昨天晚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姬无曲也因此又在床上呆愣了好长时间。 最后她是闻着香味醒过来的。 如今的师父已经有了彩羽当时的架势，当起伙夫来是尽职尽责。 姬无曲感叹之余也少不了感动，随后把一堆可口的饭食消灭干净。 最后，在师父“回去拿些常用的东西罢，以后阿凝住在这里。”的话落地之后，姬无曲便矜持中带着小兴奋地，回到自己院子里去拿东西了。 然而刚打开院门，便闻到了一股酒香。 ……还不是一股，是好几股。 然后进门之后，眼见着梨花树下，一个个空着的酒坛，一堆堆新翻的泥土，还有那么几个没开封的坛子，明显的刚挖出来。 其中，一个大坛子上面，盘腿坐着一个红衣少女，这少女手里还拎着个小坛子。 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被馋了一个时辰的伏双小师姐。 姬无曲瞧着这架势，这是得喝了多长时间…… 伏双看到姬无曲，本来透着委屈的大眼睛亮了亮，随后把手里的坛子往旁边一摆，便从酒坛上跳了下来。 她大眼睛眨巴眨巴，随后用脆生生的嗓音道：“曲儿，你可回来了！我一大早找你你就不在，怎么几个月没见，你竟然能起早啦。” 姬无曲：“……”没有，不能。我只是连晚上也没在。 她瞅了瞅自家师姐娇小的身材，平坦的小腹，又瞅了瞅周边的空酒坛。 每次她见伏双师姐喝酒，都要怀疑一番，这人这么小的肚子，到底是怎么装下这一坛一坛酒的。 一看就是没少喝，虽然这人脸色未变，可是她说话间，口中都混了酒香了。 姬无曲笑道：“师姐，昨天师父他老人家才告诫过你不要饮酒，怎么你今天就不听话了？” 伏双听见“师父”二字，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随后又把刚才剩下的半坛喝干净了压压惊。 她够听话的了，昨天被馋了一个时辰，她惦记了一宿，都没有说喝两口。 今天天一擦亮她便来了无曲这里，然而人不在。最终她还是没忍住，然后刨了一坛又一坛，就这么喝到了无曲回来。 这半坛也喝没了，伏双便把空坛子撂到了地上，随后一本正经道：“曲儿，我没喝。” 姬无曲：“……”我不怎么会说话，所以不知道“掩耳盗铃”这个词，是不是应该用过来形容面前这个偷腥的人。 伏双也不待姬无曲说话，赶紧把来意说明，顺便转移转移话题。 她道：“曲儿啊，阿云生辰快到了。” 姬无曲一听，也学着伏双师姐，对着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所谓阿云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大徒儿非宫。他本是云家庄的人，姓云，故而她伏双师姐便一直阿云阿云的这么唤他。 伏双瞅着无曲这表情有点眼熟，当下便道：“曲儿你估计都忘了今天的日期了吧，今天离阿云的生辰就还有三天” 姬无曲又眨巴了一下眼睛，脸不红气不喘，道：“……师姐，我记得今天的日期，我只不过，不知道非宫的生辰是何日而已。” 第157章 生日礼物 第157章 生日礼物 伏双：“……” 姬无曲说的是实话，她还真不知道非宫的生辰。她对这个徒儿的了解远没有她小师姐多。 当年，是她伏双师姐把人领回来的，而人家又不收徒，便塞给了她。 但是非宫还是同她师姐关系更好一些。 这时，又听伏双道：“那现在不是知道了么，曲儿曲儿，你说我送阿云什么东西好。” 姬无曲来到镜林山之后还真再没怎么给人过过生辰，她一般都是手里有东西了就立马送出去，很少特意为谁准备生辰礼物之类。故而这问题问过来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琢磨了片刻，才道：“不若，送他几枚高阶丹药什么的？” 伏双明显对此不怎么满意，还道：“不行，这个太通俗了。” 姬无曲觉得这东西实用啊，她师姐还嫌俗。 随后她又想了想，道：“要不，你送他件外袍？” 伏双干脆又去坛子上盘腿坐着了，只睁着一双眼睛看姬无曲，道：“……这个更通俗！” 姬无曲觉得这东西贴心啊，她小师姐还嫌俗。 她瞅着自家师姐，又瞅到了她身子底下的酒坛，道：“要不然你干脆从我这拿两坛酒过去送了得了。” 伏双明显还是不满意，她定定地瞅着姬无曲，道：“不行，阿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喝酒呢。” 姬无曲心道你也知道小孩子不能饮酒啊，你个未成年的娃。 心里这么想，她却没说出来，只道：“非宫他虽然只有一二百岁，但于我们人类来说早就成年了，都能当爷爷了，他不小了，能喝。” 伏双被普及了一下常识，撅了撅嘴，明显对于人类这么短时间就能成年有些吃味。然而她还是道：“可是这是曲儿你酿的，这不是我的心意，不行。” 姬无曲觉得，两坛子酒，它实惠方便啊，不费事不费钱的，多好。人家这次倒不嫌俗了，但是还不行。 姬无曲也找了个坛子，跟她面对面坐着，她想说，要不你去外边砍两根镜木送他吧，镜木漂亮又好闻，给他砍一棵回来当镜子使，别致又实惠又有心。 当下，她瞅着自家师姐那乌黑乌黑的大眼睛，叹了口气，道：“师姐还是自己想罢，你的曲儿尽力了。” 伏双眨巴眨巴眼睛，把脸凑过来，瞧着她道：“我想送他一把剑。” 姬无曲：“……”你有想法你还问我。 伏双明显读懂了姬无曲那未言之意，于是又眨巴眨巴眼睛，讪然一笑，道：“这不是可以多听听意见么。” 姬无曲心道可是我的意见你不听么不是。 半晌之后，伏双又道：“曲儿啊，你陪我去取寒钟石吧，阿点说他新得了一个寒钟石，我就等着你回来陪我去取呢。” 姬无曲心道，合着你还是早就想好了呗。然毕竟这未成年的娃是她师姐，她便只认命道：“好。” 闻言，伏双眉眼弯弯，明显笑得愉悦，道：“那咱们现在去吧。” 说着，她还顺手把地上未喝的几坛酒给顺手拿了。 姬无曲瞅着这个喝了不忘拿着的人，正要言语，却听她道：“曲儿既然说说阿云可以喝酒了，那等他生辰的时候我把这几坛送给他。” 姬无曲：“……”行了你别解释了。 …… 镜林山附近，云光殿南，有一个村子，村子名字取得随意，就唤作殿南村。 这不是一个平常的村子，这是一个十分有范儿有料的村子，说白了，这是个大村。 这个村人多地广，其中还不乏很多修为高的修士。云光殿的分家之一，云家庄也在这个村。 除了云家庄之外，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名传大荒的妙处。 那就是天材阁。 天材阁是专门卖各种天材地宝的地方，里面该有的货应有尽有，不该有的也有。 常见的在这里能买到，不常见的，别的地方没有的，或许在这里也能买到。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卖不到。 甚至它这没有的东西，只要你付出足够的代价，它都能用最高的效率为你寻到。 这也就是殿南村有许多高修为修士的原因。许多散修奔着天材阁材料齐全，便于修炼，便在殿南村建了院子定了居。 伏双这次想去的，自然便是天材阁，她口中的“阿点”，便是天材阁的大老板。 阿点是一只九毒犬，顾名思义，他本体是一只犬，还是带毒的那种。 犬类一般都不带毒，但是九毒犬这凶兽是一例外。九毒犬也是一种较古老的凶兽，遑论现在，就算是放在一万年前，那也是十分珍稀的存在。 姬无曲当年心眼子还没被南羌挖出来多少，还是根正苗红的一个愣头青大傻子，到处各种善良，阿猫阿狗的啥也救，看到了觉得该救，就救。 那年她外出历练，回来的路上在殿南村附近便见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狗，她当时其实觉得不应该救，但是看它可怜，最后还是救了。 这只可怜巴拉奄奄一息的狗便是阿点。 也因这救命的恩情，她结识了天材阁的大老板，以后也多了许多福利。 一来二去你来我往的，阿点便和镜林山大多人都关系不错，但是像这种大件东西，阿点还是只卖姬无曲面子，故而她得陪自家师姐来一趟。 往日里来殿南村，伏双定要带着她在大街上逛逛，然而这次马上就是非宫生辰了，她也不管玩闹了，直接来到了天材阁。 往常天材阁不怎么热闹的，现在门口却是堆了一大群一大群一大群的人，还十分喧闹。 伏双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便带着姬无曲往前面挤挤。 走到近前时，才看清了前面的情况。 只见到前面有一顶轿子，轿子颇大，轿身不知由什么材料做成，流光溢彩，看上去华丽得很。 轿子的帷帐是红色的薄纱，细看过去，上面隐隐有符文印记的影子，看起来该是有些门道。 红纱华轿之中，隐隐能看出坐了个女人，那女人一身红衣，头上顶着华贵的发髻，由于轻纱遮掩，便只能见到这些了，剩下什么脸啊表情啊，均是看不大清。 这顶轿子一看便是法器，甚至很可能是飞行法器，然而它此刻并不是在飞着，而是在被人抬着。 第158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158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抬着这轿子的，应该是有些修为的修士，姬无曲修为只聚气，虽然她只能看出聚气阶层人的修为水平，但是再高两级，她也是能有些感觉的。 故而，这些修士不是凝海期，便是结丹期，甚至还有人不止此阶。 凝海结丹期的修士虽说在全大荒之中多如蝼蚁也弱如蝼蚁，然而若不是在殿南村这种大村子，而是在偏僻太平的小村子，这些人都可以成为一家的家主或者老祖，随后平安喜乐，安然度过不长的一生。 就算是在殿南村这种大村子，他们争一争，也可以有进阶的机会。甚至，就算是终生止步于此，他们也完全可以平静过生活，开些摊位食肆等，虽然辛苦一些，但总能好好的过下去的。 然而现在，八个这样的修士在这里抬轿子，而且是以极为屈辱的姿态。 他们是在膝行的。 看得再仔细一些，姬无曲才知，不应该说“他们”应该说是“她们”。因为这跪地膝行抬轿子的，还有旁边站着的随从，都是清一色的少女。 偶尔有一两个抬脑袋的，分明能看出来她们生的极其漂亮，都水灵灵的很美。 倒是那两个站着的随从生的不大好看。 由此，完全能看出轿子里的人之心理变态。 ——这是跟漂亮小姑娘过不去么？！ 虽然修士抬个轿子不是多费事的事，然而让人家膝行，便明摆着是在羞辱了。 当然，这些还不算能把大把不怎么闲的闲人都聚集在这里的理由。 现在轿子在停着，轿子前面一摊血，一个男尸体，还是裸尸，还有一个衣衫不整满身是伤的女人。 姬无曲第一反应，这是三角恋什么的，然后有谁偷情被抓之类的么？ 无怪乎此，一般这种事聚的人最多。人们嗑瓜子看热闹说八卦也最爱说这种事。 这里热热闹闹的，很是喧哗吵闹，然而近前之人说话还是听得清的。 后面有个人挤挤挤，挤到姬无曲附近了，还戳了戳姬无曲，问道：“大妹子，前边什么事儿啊。” 姬无曲十分礼貌文雅道：“不知。” 那人瞅了瞅前方，又道：“喔，那你在这看什么呢啊？” 姬无曲如实道：“我在看大家到底在看什么。” 路人：“……” 他的无语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便又忍不住戳了戳伏双，道：“你知道前边什么事儿么？” 伏双眨巴眨巴眼睛，道：“我和她一样。” 这次路人彻底无语了。 前面那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半只香肩露在外面，上面已经有了几道触目的血痕，仿佛是被鞭打出来的，而那轿子旁边一个丑随从手里正好有一个带血的鞭子。 那女人浑身颤抖着，却挣扎着跪了起来。慌忙地用颤抖的嗓音央求道：“大小姐……求求你……饶，饶了我这条贱命吧……” 轿子里传出个十分标准的冷笑，和一颇为尖刻的嗓音。 “早做什么去了，你这条命怎么贱呢，可金贵了去了……小丑，别多说，把她给本小姐凌迟了。” 闻言，那女人僵愣在当场，已然是吓得跪不住了，当下直接瘫倒在地上。 那拿着鞭子的丑随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是。” 随后她收起了鞭子，手中当真换上了一把刀。 随后，她挑起一个微笑，走到那女人面前，抬脚便把人踹倒在地。 正在她要下刀的时候，轿子里又传出来那人的声音，道：“对了小丑，记得从脸下刀。” 那人又应道：“是。” 随后她笑了笑，刀锋一转，便把刃横在了那女子眼前。 这话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女人自然也听到了。当下，她便更加慌忙起来，这次她放佛失了神智，竟不管不顾地推搡起来。 毕竟一个是在做任务，一个是在拼命，故而虽然那小丑有优势，最后竟然还是被那女人打落了刀。 匕首落地，小丑面目马上狰狞起来，看上去是急了，打算要虐死那女人一样。 然还不待她再拿出一个匕首，却从轿子里飞出一柄刀子，直直插中了小丑的脑袋。 小丑两眼圆瞪，两息便倒地不起，竟是死在了那女人前面。 那女人根本没心思幸灾乐祸，她像是被吓得腿软身子软，竟是只在浑身颤抖，不跑，也不言语，约莫是被吓傻了。 轿子里又传出了声音，道：“真是没用，连个废妇也收拾不了，又长得那么丑，还活着做什么？大丑，你去把她给我凌迟了，做得利索点，一会小姐我还有事做。” 闻言，还站着的另一个随从走到了那女子面前。 她先是拿出了一把长刀，手起刀落，来不及那女人挣扎，便砍了她的两条胳膊两条腿。随后像是嫌弃那女人叫声太吵，便直接勾了她的舌头。 如此，这女人挣扎不得，却还活着，不过血流了一地而已。 这时，那随从才拿出一把匕首，靠近那女人的脸，先削了她的鼻子。 轿子里的人乐了，道：“还是大丑你得我心……不过，再快些。” 如此，那大丑便如同削刀削面一样开始割肉。 …… 姬无曲瞅着，这殿南村的人口味都重啊，怎么都还看得津津有味呢。 开始问姬无曲话的那人仿佛是看得正带劲呢，随后睁着一双带求知欲的眼睛又戳了戳另外一个人，问：“兄台，你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不？” 那个看热闹的毕竟不像姬无曲和伏双那么业余，人家显然知道前因后果。 他道：“那轿子从这里路过时，旁边有一对情侣。那男人说以后也要给她置一顶这么漂亮的轿子。那女人一乐，就问她男人，觉得她和轿子里的人谁漂亮，然后那男人就说她漂亮……然后轿子就停了下来。轿子里那人也是狠，直接命人把那男人扒了，让这对男女大街上那个啥。后来好像是看得不满意，就把那男人杀了。后边的……我看你来的也不晚，在后边的你应该看见了。” 姬无曲：“……”我竟然听懂了。 路人甲显然觉得这前因后果比较对口味，听完后一脸了然，道：“这样啊……轿子里的人是谁啊，这么厉害，这点小事都这么大费周章？” 路人乙道：“看这样子，约莫是云家天仙吧。” 第159章 抽筋剥皮 第159章 抽筋剥皮 路人甲闻言咦了一声，讶然道：“怪不得……不对啊，她不是一直坐妖兽么，今天竟然换了个轿子。” 路人乙：“是啊，这轿子该是比妖兽要难得珍贵得多吧，就是可怜了这么多漂亮小姑娘。” 路人甲：“反正云家天仙就是这么个脾气，变着法儿的折腾漂亮女人，啧啧。” 路人乙：“她长得是漂亮，但这心肠，嘿嘿，也不知谁敢要她。” 路人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人家嫁的好着呢。我这是听说昂，听说她姐姐进了云光殿内门了，她也马上要嫁给云光殿少主了……嘶，这么一想，她换了个轿子也不奇怪哈。” 路人乙：“这我还真没听说过，还是兄台消息灵通。” 路人甲：“不敢当不敢当，彼此彼此。” 路人乙：“那咱们继续看？！” 路人甲：“好好好。” …… 姬无曲瞅着这和谐的一幕，觉得这帮人实在是不怎么会过活，稍微有点头脑的，在这摆个摊买点水果什么的，绝对能赚一笔。 她十分肯定，就算这场面再血腥，这一帮人也能吃进去东西，而且津津有味。 她能听见这俩人的对话，她伏双小师姐也能，而且她明显看出来，从“云家”这两个字传出来的时候，伏双师姐眉头皱了皱，明显的不大高兴，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伏双师姐一贯厌恶云家庄，原因无他，非宫本名唤作云枫，便是云家庄的人。 当年非宫那孩子因着出身，在云家庄没少吃苦头，逃出来时已经快没命了，最后是被她伏双师姐给救回来养着的。 当年诸多兄弟姐妹里面，有一个唤作云天雅的，欺负云枫欺负的最甚，云枫差点没命，也有她诸多手笔。还有一个唤作云罗衣的，一直关心保护云枫，云枫能逃出云家庄，也少不了她的帮忙。 左右云家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除去这两个做法极端的人，剩下的人也对云枫不怎么样。云枫在云家庄，属于那种娘死爹不爱，连下人甚至连宠物都敢踩上一脚的人。 故而，伏双当年救回了云枫，把人养水灵了之后没多久，就提着剑去砸云家庄场子了。 她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砸，当时先把云家庄从长老到家主再到下人，里里外外人人都揍了一遍，除了云罗衣没揍，剩下的一个也没落下。 随后又活活剥了云天雅的皮，抽了她的筋，听说当时扒皮的时候她还没死，人家十分坚强，甚至抽了她的脚筋的时候她还没死。云天雅是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皮，又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筋，盯了很长时间之后盯死的。 死的时候伏双正抽着她的手筋，还是经云枫提了醒，她才停手。 这番作为，直直把云家庄的人吓得心惊肉跳，当然他们也是被揍的很疼，故而没有一个敢言语的。 再后来，伏双找到了云枫曾住过的废弃窝棚，听说那窝棚很差劲，就连流浪狗的窝棚也不过如此了。伏双当时气得差点轮剑削了云家家主，也就是云枫所谓的“爹”的脑袋。 当然想及云枫在场，不愿让他小小年纪就背一个带着外人弑父的名声，故而伏双忍住了，只轮剑把云家家主又揍趴下了一顿，又踹了他几脚而已。 反正伏双当时越看那窝棚越来气，最后找云家家主借了个火，让云枫拿着这火把窝棚给烧了。 那天风很大，火势很快就蔓延了了整个云家庄。奈何伏双就带着云枫站在那，云家没一个敢跑过去救火的。 这也是云家庄如今建筑都那么新的原因。 百年前刚被烧没了重建，能不新么。 砸完场子之后，伏双也没理会什么云家家主，她直接带着云枫去了云家庄总家云光殿，找云光殿殿主，把云枫要到了镜林山。 故此，便是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 若是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便是云枫他本来生长环境就有些扭曲，没什么童年，而当年她伏双小师姐当着他的面把人抽筋扒皮，又把云家庄焚毁，云枫看爽了看乐了，故而比较喜欢这一类事。 后来也就变得有些爱折磨人，也特别爱干个抽筋扒皮的累活儿。 反正死在非宫手上的人，大多数没什么善终。 姬无曲早管不了这孩子了，也就还她伏双师姐眼看心爱的，看着她家阿云，还当他是个萌萌哒的孩子。 当然，想到这里，便有些扯远了。姬无曲瞅着前面地上一片血淋淋，又瞅了瞅那红色华轿。从那路人交谈看来，这轿子里的，该是云家庄的人。 却是不知是哪位，有没有被她伏双师姐揍过。 正这么想着呢，却听轿子里传出一声冷笑，带着一丝不耐烦。 “大丑……再不手脚麻利点儿，你可就要下去陪你妹妹了。” 闻言，那随从浑身一颤，又加快了些速度。 几息之后，终于完了工，原本她面前的那个女人早已经成了一堆肉条。那随从显然有些手艺，那些肉条被削得均匀，一点也不凌乱。 如果现在有个大碗把地下那些盛起来的话，以血为汤以肉为食，看上去肯定像是红色的刀削面。 那随从起身抹了把汗，急忙收了刀子，转身回道：“大小姐，做好了。” 只见轿子里面那人缓缓起身，走到轿子边缘，掀开了红纱帘。 露出了一个十分值钱的脑袋。 倒不是说她的脑袋被谁通缉了，然后谁取了她的头便能拿赏金的那种值钱。 这个脑袋它，只是真的值钱而已。 起码比这轿子值钱。这女人头上梳着华贵发髻，上面坠了许多步摇和发簪，看上去都有些修为波动。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品级，不过她脑袋上那些应该都是些法器。 姬无曲不由暗叹，果然修士脑袋就是比她的坚强，这女人顶着这一堆东西，竟然也不嫌沉。 再瞅过去，便是一张还不错的脸，和穿着红衣的也还差不多的身材。 这样子……还天仙？ 正在姬无曲疑惑的时候，一旁的路人丙明显也是不知情况，过来瞎看热闹的。见此，戳了戳路人甲，道：“兄台，在下是外地的，初来乍到，也不知云家。不过……这个人长得虽然尚可，但也无天仙之貌吧？” 第160章 她找死 第160章 她找死 路人甲瞅了瞅他，道：“看你问这问题也知道你是在地的。这你就不清楚了吧，这人她姓云，名天仙，是云家庄家主几十年前刚得的小女儿……她就叫做云天仙。” 路人丙：“……” 姬无曲：“……” 路人丙该是感觉自己起的话头，应该由自己结束才是，这样无语了不大礼貌。故而又道：“她家父母……呃，很有想象力。” 路人甲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倒不是，她父母原本给她取名字叫云天娴，她后来觉得自己太美了，自己非得给改成云天仙的。” 姬无曲：“……”哈哈。 路人丙这次真没什么可说的了，最后也只哈哈一笑，道：“哦！” 这时，伏双转过头来，对姬无曲道：“曲儿，怪不得这人我看着眼生，原来我真没揍过她。” 姬无曲在揣摩这句话的隐藏之意。她觉得，她伏双小师姐的意思，差不多是想把这云天仙也揍一顿。 然而凭着师姐那好战的劲头，万一真把这云天仙给揍了，说不准她还得忍不住再去一趟云家庄，再砸一回场子。 想到此处，姬无曲便小声提醒道：“师姐，咱们是来取寒钟石的。” 伏双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道：“放心吧曲儿，我没忘。” 姬无曲刚想说，既然没忘的话咱们就先进去吧，这儿也没什么热闹好看的。 却发现那轿子和轿子前的血正好横在了天材阁的门口，她们现在想进也进不去。 好在现在闹剧也差不多结束了，她们也不用等多久。 正在这时，那现在轿子边的云天仙又开了口。这次却不是对她的仆从，而是对这一众看热闹的人。 她先是冷笑一声，随后神情之中不掩轻蔑高傲，道：“诸位道友今日来此，该不是只为欣赏本小姐美貌的吧……若本小姐所料不差，诸位应该是来看热闹的。啧啧，与我云家庄有关的热闹可是那么好看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干人群，尤其在姬无曲和伏双的脸上停留一阵，两息便又继续扫向别的方向。 而后接着道：“……你们也不怕瞎了狗眼么？” 诸多看热闹的人里也不乏修为不错的人，闻言当下便有些怒气。然而那女人说的却也是事实，云家庄，他们惹不起。 左右被骂的也不是某一个人，所以众人很容易便忍了。 随后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也更加怕惹祸上身，便打算转头离开。 这时，云天仙又一扬下巴，笑道：“看完了便想走么？呵呵……谁要是敢走，我云家庄定不饶他！” 众人也因为这句话又憋了一肚子气。 云家庄云家庄……这女人也就是生在了云家庄，也就是有个做家主的爹。要不然凭她那点修为，要是敢这么狂，恐怕早就不知道该死了多少回了。 云家庄也不是多值得人忌惮的地方，奈何云家庄家主会生啊。生的孩子，有一个去了云光殿内门，还有一个更可怕，听说去了镜林山。 即便云家庄再渣，它背后的这两个势力也是让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故而，本来想离开的众人又憋了一肚子气，不敢挪步，静待那女人下文了。 姬无曲瞅着这女人的嘴脸，她忽然觉得，要不是怕累着她小师姐，其实把她揍一顿也好。 小师姐既然还没有出手，证明那云天仙还没作大死。姬无曲的定力自然比伏双强，而且她也挺想知道这女人不让看，也不让走，后面憋着什么话说。 故而，她也就没撺掇她小师姐揍人。 云天仙瞅着底下一众人因为她的话而不敢留不敢走，便十分满意地翘了翘嘴角，而后道：“你们也瞧见了，如今这事发之地在天材阁门口。即便是我云家庄，在天材阁门口留下脏污也不大合适，况且，前面的脏污挡了本小姐的路……这样吧，你们在这看了半天热闹了，如今热闹结束了，你们也该出些力才对。” 这话出口，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了，她是想让人把这一滩东西给打扫了。 一众人皱了眉，颇为不悦。他们看热闹的时候觉得看人一刀刀被削挺有乐的，然而削完了，仔细一看其实觉得这一滩东西看起来很恶心。 光看着就让人作呕，遑论让他们收拾了呢？ “本小姐也不多为难大家。毕竟要是没人捧场，我叫她们演这出戏也没意思，本小姐看着也不高兴毕竟有戏大家一起看才好嘛。故而，今天大多数人看这场热闹纯当本小姐送的，打扫脏污，只留两个人便够了，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虽然依旧生气，然她说到最后几句，还是有许多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照云家天仙的做法，她应该会找女子来做。毕竟，她喜欢找漂亮小姑娘的茬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果然，她又把目光转了回来，看向姬无曲和伏双的方向，挑着一双带刺的眼睛，神情高傲，道：“就你们俩吧。” …… 姬无曲深觉，有的人吧，她一贯喜欢作死。 伏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完全不知道人家天仙找上了她。 ——直到看热闹的人自觉给让出一条路来。 这时，原本挤在前面的人自动退至左右，甚至她们身边的人也都自动向旁边挪去，离她们几尺远，把他们的位置给空了出来。 伏双瞅着这情形，歪头看了看姬无曲，一脸小孩告状的表情，道：“曲儿，她找死。” 姬无曲：“……”我看出来了。 还不待她反应，她家师姐已经抽出一把一人高的巨剑，对着那女人的方向挥了一下。 出剑带起的风势如同一把巨大的刀刃，直接砍向那女人的脑袋！ 那女人见到真的有人敢对她出手，竟然怔愣在了原地，还是大丑用尽平生最大的速度把云天仙拽下来。 然而刚拽到她，攻击已至。故而原本打算削掉她脑壳的攻击最后落到了她高高的发髻上。 本来盘得很高的发髻，如今齐着头皮被削掉，如同削掉了一根黑色缀满饰品的大萝卜。 攻击贴着头皮过去，已经吓得那女人魂都没了，此时剩余的几根头发苗散落下来，配上她的表情，这个人已经狼狈得不像话。 第161章 这么美 第161章 这么美 尤其，因为大丑是情急之中拽的她，故而她从轿子上落下来时，也没有多稳当，于是直接摔到了地上，显得更狼狈了。 姬无曲估计这一剑她小师姐就是顺手挥了挥，没用力没用心的，云天仙便已经这个模样了，这人也是着实不禁打了些。 轿子是被膝行的人抬着得，故而不怎么高，云天仙掉下来的时候脑袋正磕在轿子上，“咚”的一声，颇为响亮。 反正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声音震的，那云天仙本来被吓傻吓空洞的眼睛，被这么一磕居然有了些神儿。 她睁着一双眼，瞅着被削掉了的发髻，随后一个猛回头，丢了魂一样，快速起身，踉跄地抓住身旁大丑的衣襟，焦急道：“……镜子呢……镜子呢？” 众人：“……” 姬无曲：“……”这人有毒。 伏双原本又要给她一剑，见到这个情形不由有些蒙圈，故而转过头来问道：“曲儿，她在干嘛？” 姬无曲道：“没事，她可能觉得脑袋轻盈了许多，现在兴奋不能自已。” 伏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道：“……这样啊！” 大丑明显也被吓坏了，但是见此还是颤抖着拿出一面镜子，递给她。 云天仙迅速抢过来，赶紧照了照，瞅着自己凌乱得不能再凌乱的镜中造型，呆愣了。 姬无曲想呢，这不得被自己给丑哭了啊。要是丑晕了那更好了，免得她小师姐受累动手了还。 这时，只见云天仙对着镜子，瞪大了眼，惊叹道：“这……真的是太美了！” 姬无曲：“……！”我真的是想多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感言，却发现人家还没说完。 云天仙一边照着镜子，一边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道：“虽然一直知道，人有一张美丽的脸，梳什么发髻都好看。但是没想到……有的人不梳发髻也这么美……” 伏双眨巴了一下眼睛，瞅了瞅一旁的无曲，道：“曲儿，她这是夸你呢么？” …… 还不待姬无曲说话，只见云天仙恋恋不舍地把镜子放下去，随后迅速一个嘴巴抽向了大丑。 猝不及防，大丑一头栽过去，正栽到原本那华贵的轿子上，顿时落了伤口流了血。 最后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反正是栽倒在地。 云天仙嫌恶地看了她一眼，道：“长成这样，竟敢拿你的脏手碰本小姐，还害本小姐摔倒……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随后擦了擦手，转过头来看着姬无曲和伏双的方向。本来脸色十分高傲，但看到伏双手里的剑之后到底是熄了些火，泄了点气。 随后只用酸模加醋的语气伴着幸灾乐祸的表情，道：“至于你们两个……刚才本小姐已经传音给我父亲，他老人家马上就赶过来。呵，若是想要个痛快些的死法，你们还是给本小姐下跪道歉的好。” 姬无曲：“……”能不能把你如散鸟窝的头发理理再找死……不然走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像样的遗容。 这次伏双倒是没有再多言什么，只是皱了皱眉，又朝着那边挥了一剑。 姬无曲瞧着，她家小师姐这次是生气了。虽然还是没有用多少力，但是却明显比上一次认真了些。 挥剑之后，伏双也再没理会这些那些的，直接把剑收了回去。 伏双好战，也好剑。对于不喜欢的敌人，她一般不想用自己的剑去触碰他，只用剑气伤人杀人。 这次也是如此。 一道剑气随着剑招呼啸而出，直朝着云天仙的脑袋攻过去。 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她终于是不再怔愣，只是冷哼一声，然后打算轻松躲避。 然后她发现，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躲不掉！ 无论她朝向哪，这道攻击也都跟着，而且是认准了她的脑袋不放。 她虽然看不出这攻击威势有多大，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要是被这东西打中了，她这脑袋绝对得开瓢！ 不到两息，这攻击便到了近前。 躲不了，便只能硬抗了！ 她先是祭出一个宝鼎，随后抛了出去。而那宝鼎遇受到攻击，不到半息，便被轰碎成罡灰。 云天仙皱眉，又祭出来一杆枪，看这品级，该是不低。然而那枪触到剑气，一样没扛过半息。 如此，她祭出了几百来件法器，最后干脆连储物袋也扔过去了。 这么做虽然很笨，但在几百来件法器的牺牲下，那剑气明显的威势弱了许多，不难看出，如果再来个几百件，这剑气不是没有被消磨掉的可能。 ……然而，云天仙她根本没这么多法器供她挥霍。 连储物袋都用上了，她还能如何。 剩余的剑气，还是足够把她撕扯抹杀。 剑气虽弱了些，攻速却是不减。没了法器抗事，马上这攻势便会到她近前！ 就在众人都以为她岑驴技穷，马上便会死透了的时候，却见云天仙抬手，扛起一旁的华丽轿子便往那剑气上扔。 众人一瞧，才发现他们把这东西给忘了。这云天仙虽然修为不怎么地，神经也有问题，智商也欠奉，但祸害东西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顶大轿子，这么便碎成了渣渣。 ……问题是剑气还在啊。 当然，不枉这轿子长得好看，被扔过去之后还是能顶些事儿的，剑气又弱了一些。 然而攻速还是没有如何减慢。 看得众人都有些着急了。虽然从伏双出招到现在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然而毕竟众人一直等着看云天仙死，她还一直不死，这不是磨人呢么。 也就在众人以为她没什么可扔的东西了的时候，只见她抓起倒地的大丑，直接扔到了那剑气上。 身体碎裂，一地肉渣血浆。 众人不由得后腿一步，因为怕被溅一身。 随后，云天仙手中不停，不断抓起原先抬轿子的女子，一个个地扔向剑气。 …… 可想而知，这是一个什么场景。 一道道血瀑，绽开在空中，如同盛放了一朵红艳艳的花。 由九条人命养出来的花。 其实众人即使不往后退那一步，那剑气离他们也不近，血到不了她们近前。 而云天仙就没那么幸运了，血液如雨，全糊了她一脸一身，如今她因着红衣，故而身上除了湿些之外看不大出来什么，但她脸上全是血，还粘着肉沫。 第162章 画风不对 第162章 画风不对 她原本不怎么服帖的头发如今全湿了，贴着头皮，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水。 现在已经完全不像人了。 ……可悲的是，九个人下去，剑气的攻势又弱了几分。却还是存在着，虽然弱了，但还是还有着致命的威胁！ 没办法，这次云天仙也只能硬抗了。 她抬出右掌，同那剑气抗在一处！ ……然后右手被卸了。 她的右手同那些被扔过去的人一样，生生炸裂！ 这还不算完，她一边哀嚎一边爆退，然而还是没能阻止攻势。 她一边提修为用断了掌的右臂阻挡对抗，一边后退躲避。最终，那剑气直接震碎的她的整条右臂，血肉翻飞中，云天仙被震飞几十尺，随后“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还滚了几滚。 终于看到了这一幕，众人便也终于都放了心。 放心之余他们也不由想，那人随随便便的一招，便是几百件法器，九条人命，都难招架。而且最后还废了云天仙一条胳膊，把她震飞，由此可见这人修为可怖。 毕竟作为云家庄大小姐，云天仙即便脑子有泡，自身天赋也有限。但云家庄也会用诸多药物把她的修为堆砌提升上去。就算不如别人扎实，这云天仙的修为也不算低的。 在场的众人其实有不少先前觉得自己比她修为强，恨她拿门派耀武扬威，十分鄙夷之的。 但后来他们见她那些层出不穷的诸多法宝，也知，若是真刀实枪的打起来，她有这么多法宝法器，其实自己的胜率微乎其微。 然而旁边那人，她只看上去随随便便的一招，便能有这么大的威势，可见其修为品阶不低。 热闹看完了，众人心里振奋欢快的同时，也不由得替伏双和姬无曲担心起来。 毕竟虽然伏双修为高是明摆着的，可是修为到底高到什么程度，他们也不知。而明显和她是一路的姬无曲，明显修为仅仅聚气。 故而，正在伏双想要再拿剑出来补一招时，那帮人却纷纷看向他们，还说了不少话。 “道友，虽然你修为高，可不一定能高过云家家主啊！” “是啊，前一阵子云家家主可位列道人之尊了，不好对付啊。” 在大荒古界，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会有封号，比如赫连尊者，无曲道尊之类。 而那层次的分水岭，便是道人。最高，便是尊者。 也就是其实封号只有三个层次，尊者最强，道尊其次，道人最末。 然道人虽然比起道尊尊者犹有不足，甚至可能道尊一招秒掉，但是在大荒芸芸修士来说，得到道人的称号，已经算是大荒修士里高阶的存在了。 故而这些人有此一说。 然他们提到道人这二字时，人家伏双和姬无曲明显没有什么反应。 众人一想也是，人家随手一招便是有这样威势，说不定也比道人差不了多少，或者，人家也是道人之尊呢。 于是他们又劝道：“道友啊，虽然可能你不惧云家庄，可你要知，云家庄背后可是云光殿和镜林山啊。” “对啊，尤其镜林山，那可是五大势力之一，要是被惦记了，那可离死不远了啊。” “还有啊，云家天仙的哥哥，是镜林山无曲道尊的徒儿，这要是告到无曲道尊那里，两位……不好说啊！” 姬无曲：“……”不会的。 还有，这人都打完了，你们再告诉我们打人的厉害关系，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打都打了，还没准打死了。你过来说得罪云家庄，打云天仙有多不好，说我们现在处境很危险。 就为了吓唬吓唬我们？ …… 顶着众人的目光，姬无曲没忍住，回道：“……所以呢？” 众路人面面相觑，无人回话。 终于，有一个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瞅把我们给急的，竟然忘了跟你们说了……道友啊，赶紧把云天仙灭了口，然后你们跑吧。惹了云家庄可不是闹着玩的。” 姬无曲：“……”其实我觉得，要是灭口，也应该灭了所有知情人的口才是，你们确定要给这个建议么。 而且，你们不觉得，人是我们打的，可你们在一旁看热闹也不大合适么……你们确定，你们不要先跑路？ 正在这时，伏双道：“来了。” 姬无曲知，她小师姐指的应该是云家家主来了。 果然，虽人未至，却传来一声颇为浑厚的嗓音。 “——谁敢伤吾儿？” 闻言，众人也不再劝了，全都皱了眉，在心中叹一声可惜。 可惜了，修为这么高的修士，今天便要折在这了。 姬无曲不知众人所想，她只听着这声音，知道人离这儿不远了。 果然，没有几息，一个青年修士便现了身。 姬无曲猜测，这人应该是那云家家主了。 毕竟他们说云家家主刚刚进阶，众所周知，进阶会得到不少寿命，就算是年迈老人，只要进了阶，寿命足够，也会恢复青年之貌。 果不其然，这人看到躺在地上难辨面貌，浑身是血的云天仙时，周身立马爆出了极大威压，明显是怒极！ 他抬手，给云天仙度了点修为支撑她，又把她抱起，喂了颗丹药。 随后，他压低着嗓子，不掩怒火，道：“谁？！” 这一声明显带着威压气势，诸多修为不怎么高的路人已经被这一个字震得吐了血。 众人也不含糊，当下又把姬无曲和伏双二人让了出来。 故而，当云家家主转头看到这二人时，表情是极其丰富而又多彩的。 …… 本来皱着的眉头也不敢皱了，原本一脸怒火也平静了，原本撒出来的威压也乖乖收了起来。 再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白活了！ 肯定是这丫头出来摆谱，这次踢到铁板了！不，这次是踢到玄铁了！ 本来他是抱着云天仙的，这次直接把人拎下来，再抬脚一踹，直接让她对着二人的方向跪了下来。 云天仙本就活着艰难，进气少出气多了。如今被这么一踹，当时便又吐了一口血……能看出这跪的不容易啊。 让她跪着，云家家主对着伏双姬无曲二人行礼抱拳，脸色伏低，道：“小女无知，冲撞了二位道尊。盼二位道尊大人有大量，饶她一条命罢！” 众人：“……”怎么回事？这画风不大对啊……？ 第163章 天材阁 第163章 天材阁 ……而且，二位道尊？ 什么道尊，这俩人都是道尊？ 太可怕了……这一定是假的…… 然而他们私心里明白，堂堂云家庄家主不会专程过来踹自己女儿一脚然后跟他们开玩笑。 故而，这事儿十成十是真的。 而修为聚气便得到道尊称号的，全大荒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镜林山主赫连尊者座下小徒儿，无曲道尊。 ……他们刚才做什么来着？他们让人家小心人家自己？ 好尴尬啊…… 众人也知，他们如今这点尴尬同人家云家家主相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现在瞅着这位堂堂家主，新晋的道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一副要杀人的模样，现在连说话都不敢放大点声，窝囊得很。 这么一想，他们心里也就有了不少安慰，也就开始继续心悦身悦地看热闹。 反正姬无曲瞧着，就算她小师姐不补刀，这云天仙也难成活了。 果然，没过两息，那云天仙便支撑不住，连跪也跪不下，直接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云家家主往地下瞅了两眼，不掩心疼之色。但是碍于伏双在场，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便是给自己女儿服一颗丹药都不敢。 毕竟人家道尊根本没同意留他女儿一命…… 更何况，他瞅着那伏双道尊面色不愉，他也不好开口。 就这样，他便皱着眉，瞪着一双为难的眼睛瞅着姬无曲，盼着这位看起来十分面善的无曲道尊能帮着求个情面。 姬无曲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回过去，心道你别看我啊，你看我也没用。 你不知道当时在锦城之幻里，我还跟我家师姐一块去砸你们家场子了呢，十分痛快。 姬无曲瞅着他还在看，不由得笑了。 她心道你闺女这回要是真死了也是你们爷俩一同作死的……瞅瞅你现在关心的小眼神，你就作吧。 云家家主看不出来，姬无曲却能看出来自家师姐到底在因何不愉。 她小师姐定是想到了非宫。 想非宫小时候在云家庄被欺负得脱了形的样子，都不见这个所谓的父亲有个什么说法。 瞅瞅他对云天仙如何，再想想他对非宫如何，她小师姐不恼才怪。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小师姐又把那柄大剑出了鞘。 ……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又把云家家主揍了一顿。 众人：“……”我们就想知道她是哪位道尊，以后见了绕着走。 揍得差不多了，伏双才把剑收回了鞘，随后转头对自家师妹道：“曲儿，我想扒了他的皮。” 姬无曲瞅着，现在云家家主正趴在那一片血渣血沫之中，脚正好在天材阁门边。 这是个好位置啊。 于是姬无曲便道：“小师姐，先别。” 听到这句，众人脸色缓了缓，虽然他们也想看扒皮，但是其实扒云家庄家主的皮，还是挺骇人的。 果然还是无曲道尊心地好。 所谓人美心善，也不过就是如此了罢。 然而还没待他们再想想什么夸法，只听人家姬无曲话没说完。 她又道：“小师姐，去天材阁要紧，正好现下有路了。” 伏双眨巴了下眼睛，当时还有点不明白，现在却是懂了。 当下心情一愉悦，便带着姬无曲飞身而起，随后落在云家家主的身上，然后踩着他走进了天材阁。 …… 众人也算是明白了，原来人家打的是这个主意。 众所周知，天材阁门口是有阵法的，它门口几尺之内不得御空而行，当然尊者除外，毕竟能辖制尊者的阵法那手笔太大。 然而伏双未到尊者级别，到了门前几尺自然也要落地而走。 然现在门口全是血污，她们若想进天材阁，怕是难些。 …… 众人如今他们才知，他们是误会姬无曲了。 可见无曲道尊生了这么一张面善的脸，却没什么善名，其实是有原因的。 镜林山出来的能有心地善良的人……是他们想多了。 不知众人想法，姬无曲已经随着自家小师姐进了天材阁内。 闹剧也没了，再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万一一会云家庄家主站起来了，把怒火发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完了。 故而这会和先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在众人一拥而散，方圆几里大街上都不见一个人影。 而云家家主先是见到女儿重伤大怒，又见到两位道尊之后吓一跳，再是颜面尽失，又被胖揍一顿，最后还被人踩了好几脚。 现在起身都成了问题，更遑论观察别的。 故而，他服了几颗丹药之后，便带着自家不知死活的女儿离开了这里，也故而，没有人看到，地上的鲜血碎渣，开始慢慢变少，就如同渗透进了地面里一般。 而且，减少的速度还不是很慢，照这情势，估计过一阵子这一地肉渣血汤都会消失不见。 …… 天材阁门口并不大，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店面，无非就是比起别的来说显得华贵了些，也有些气势而已。 而走进里面，才能看出它的与众不同来。 这里都是有些阵法的，你想买什么样的东西，便会带你去什么样的空间。每个空间分门别类，都足够大，足够让人叹为观止。 故而也没有人确切的知道这天材阁到底有多大，它里面到底有多少宝贝。 总会有人想，若是洗劫了天材阁，会不会这辈子就圆满了。 当然，想是这么想，却没有人这么做。先不说大老板的修为如何无人知晓，单论天材阁外这些数也数不尽的阵法，便让人不敢肖想了。 毕竟，谁也不嫌自己活得长。 中小势力如此，而大势力底蕴丰富，没必要因为这些和一个不知情况的势力起冲突。 主要是，虽然天材阁听起来宝物丰富，却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用银晶或者其他物件总是能换过来的，而这些东西虽然也很珍贵，但各大势力却是都不缺。 真正贵重的东西，只有亲自去找大老板交易，而那些东西到底在哪里，却也是无人知晓。 故而，大势力才放弃这块看起来不错的肥肉。 而姬无曲他们这次想取的寒钟石，便算得上的顶贵重顶贵重的东西了。 姬无曲来之前曾给阿点传过音，故而，他们一进去，便有人带着他们走到一个阵法前。 第164章 条件 第164章 条件 这阵法是一个传送阵，那人把他们带到此地之后便退至一旁，不再上前。 她们身前有许多白色的光点，这些光点聚成了一个门的形状。 她们便踏了进去。 姬无曲来过这里千百次，故而进去之后先是闭上了眼睛，随后感觉外界光线先是变亮，再是变暗，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果然，她又一次来到了这个院子。 这个院子是大老板阿点的住所，说是一个院子，却也像是由阵法幻化而出。这个院子很大，却没有阳光，从来没有，上空一直都是一轮圆月悬在上面。 她也知，阿点这人，其实总体来说，是一个属于黑暗的人。不知如何讲，反正她总感觉，阿点他不适合阳光。 这个院子，这个月光，其实都比较适合他。 院子里有许多不知名的植物，它们长得跟竹子很像，却是黑色的。她曾经好奇，想上前凑上去瞅瞅，却被阿点拦住了。因为听说这些植物是有毒的。 所以，看起来很大的院子，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可以踏足的地方。 二人沿着路往里走，只见到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伏双见着酒了也就不大客气，直接坐了过去。 姬无曲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过去。 其实阿点与镜林山的渊源是由姬无曲开始的，但后来时间长了，倒是她伏双小师姐来这里来得比较勤。 姬无曲刚刚坐下抿了一口酒，却听伏双惊奇道：“曲儿，今天的酒居然是温的。” 姬无曲有些莫名，她每次来都是温的啊。 伏双瞅着姬无曲的表情，一边从酒壶里添了点酒，眨巴眨巴眼睛，道：“我来过这么多回，酒有的时候温，有的时候凉……现在想一想，我每次在这喝到温酒的时候，都有曲儿你在。” 随后伏双又喝了一口酒，亮着一双眼睛，道：“曲儿，你这运气也太好啦，以后我再来，每次都带上你，这样我就能多喝点温酒了。” 姬无曲瞅着这个心大的小师姐……这心是得有多大啊。 每次有她在就会有温酒，那明显是人家故意为之么，约莫是因为她对人家有过救命之恩，故而对她有些不同。 于是她一本正经的纠正她家小师姐，道：“与运气无甚关系，是人家记得我的救命之恩，对我特殊照顾了。” 姬无曲瞅见自家师姐一脸了然状，笑了笑。 蓦然，一声轻笑入耳，姬无曲便知是阿点过来了。 姬无曲虽然觉得，阿点与月色和黑暗比较相配，然而其实阿点的声音是极其明朗好听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没有一丝阴暗，甚至显得很阳光，与他给人的感觉十分不搭调。而就是这丝违和，让姬无曲对他产生不少好感，以致愿意与之结交。 声音至后没多久，他人便到了。 阿点几息之间便从入口处走到了近前，他的速度非常快，快得看不清他的身形。不知别人如何，反正姬无曲只能看到一道墨色虚影而已。 两息，他便已经到了桌旁，与二人相对而坐。 姬无曲瞅着，都百年过去了，他还是不露个脸。 阿点一身黑衣，头上也被黑色纱布包得严实，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 而那眼睛却也漆黑明亮，漂亮得很，而且，还是一双桃花眼。 他受伤的时候，是现了原形的，而他伤好的差不多之后变回人形时，姬无曲也没在。等她回来，阿点便已经是这副没露脸的打扮了。 也因此，姬无曲一直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此时，阿点正睁着眼睛瞧姬无曲，道：“若是我不同伏双说寒钟石一事，无曲还想不起我这里罢？” 阿点被无曲救的时候，师父已经为她取了字，故而那时候他问她姓名，她便道“无曲。”也因如此，后来互相知道身份之后阿点也没有那么客套，直到现在也一直唤她无曲。 姬无曲也知，他这是玩笑话。便也笑了笑，道：“无事而来，大老板你可捞不着东西，有事而来，大老板你八成是要亏的。” 故而，我来你这，对你来说不算是什么好事，老来我哪好意思的。 伏双在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喝酒，闻言，听不下去了，道：“曲儿，这碍不着，人家阿点是想你了。你瞅瞅我经常来，阿点就不怪我。” 姬无曲道：“好，我以后无事也常来便是。” 阿点闻言，眸子里有些笑意，半开玩笑半打趣道：“可当真？” 姬无曲：“……”不当真，我开玩笑的。 她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阿点看她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故而他眼睛里虽然还是原来的笑意和兴味，却并不言语。 姬无曲抿了口酒，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转移话题，顺便说正事。 她道：“阿点，无曲这次来，是想取寒钟石的。” 随后，她拿出一个储物袋，放到桌子上。 这东西不是她的，是她伏双师姐给的，里面东西的价值不下于一块寒钟石。 但是阿点这里好物件多了。他这有一个规矩，凡是经过阿点之手的，也就是极其贵重的宝物材料，需交出一滴精血或一缕魂，再拿一些物品来交换，才可。 一缕魂魄要比一缕精血贵重得多，具体拿哪一个换，或者两个都需要，还是得由阿点和来人商议之后决定。 这个条件不很过分，毕竟，重要的材料或者宝物可以提升等级甚至救命延寿，而这种材料大多求而难得，故而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献出精血魂魄。 而无论精血还是魂魄，损失一滴或者一缕，或多或少都会对身体有所损伤。若不是人想换的东西太过重要，也没有人会做这笔交易。 阿点这个规矩如今只为姬无曲一人破过，故而，伏双想取寒钟石，还是得姬无曲出面才行。 而阿点也从未隐瞒过，不论是曾经和他人说，还是这次同伏双说，都直言，若无曲来，可免精血魂魄。 姬无曲亦或伏双本也当阿点是朋友，故而并不觉得来这算是卖脸面。她们也知，人家有人家的规矩，给一人破了尚可，若是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第165章 师父管治眼睛么 第165章 师父管治眼睛么 这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事，然而总归来说，还是姬无曲承了阿点的情。 人家有人家的规矩，阿点他需要人自愿献出精血和魂魄，自然有他的用处。如今她们过来跟人家换东西，相当于请人家帮忙了。 阿点也不推拒，他也知无曲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分，若是他不收，就相当于白送了诸多大礼，一次两次之后她便再不会来了。 反之，他痛快利落些收了，以后倒是能因为这类事多见到她人影。 阿点抬手把桌子上的储物袋招至手中，又给了他们另外两枚储物袋。 他笑道：“是我把寒钟石的事告知伏双的，自然知你来意。” “这两个储物袋，一个是寒钟石，另一个是作为朋友送你的小礼物。” 姬无曲把两枚储物袋都直接收了起来，并未查看，随后继续抿她的酒。 “无曲不看看是什么？” 闻言，姬无曲弯了弯唇角，道：“可是湖底寒冰？” 阿点听见这几个字，眼中明显有些许愉悦，算是默认了。 随后他又笑道：“那我便等着无曲做好了给我送来了。” “好。” 姬无曲能猜出来，因为她每次过来，阿点都会送她些小礼物，而每次，都是和酿酒的材料有关。 也是因为她无事时和人聊天，多半都会提到些和酒有关的事。每次她提到了是什么，下一次过来，阿点自然会送她什么。 她上次见阿点时，曾经提过最南方有一阳冰湖，湖深至斯。且那湖十分奇特，它上方滚烫如同沸水，而湖底却结着极冷的寒冰，不但难取，而且就算取出来一些冰，想要煮化开，还要足足煮上七天才行。 但用湖底寒冰化开的水，可以做出绝世佳酿。 上次二人闲谈之时，所聊内容中与酒有关的，她仿佛就提过这个，故而略微回想，便能猜出来。 而这话开了头，后面的聊天便轻松了很多。 伏双听着二人谈话，只偶尔插上一两句而已，左右她喝酒喝得很开心。 就这样，三个人便一起在这小酌了半日。不过只有姬无曲和伏双在酌，人家阿点也不把头上的纱布卸下，连嘴都没露，更遑论喝酒了。 回去的时候，姬无曲可算是知道早上时她小师姐问她建议是做什么用的了。 来的时候是没逛街，回去的时候却不是。 她家小师姐连买丹药带买衣服的，足足又带着她逛了半日，说是生辰礼物又不是只能送一种云云。 姬无曲就怀疑了，她当时要是真把砍镜木送过去的想法说出来，她估计她家小师姐也真能照做了。 不过瞅着小师姐疼爱非宫，她自然是乐意的，左右她现下无事，出来逛逛也不错。 此时开心，奈何回到镜林山时她是懵了个圈的。 真的，一贯清冷的镜林山，这次热闹起来了。 她们回去之时，才知镜林山来了客，还一口气来了仨。 常伯川，冰城，还有……时雪凝。 姬无曲自己心知，镜林山其实来八个人她也不嫌热闹，她觉得热闹了，只是因为见到了她雪凝师叔。 讲真，姬无曲知，就算她那个师叔美人自己来了，她也觉得热闹。 听说常伯川是因听说彩羽在这里，又加之他师伯祖和师伯要过来，他才并着一起来的。至于冰城，自然是随着他师父而来。 而时雪凝，为了什么来，天知地知，姬无曲更知。 …… 她们回到镜林山时已是黄昏，伏双师姐刚过了护山大阵，便火急火燎地回去闭关炼器了。 她把东西拿的差不多了，便去了师父的院子。 她也是在此时，刚刚踏进院子，便瞅见院中一方几尺小桌。背对着她而坐的，便是如瀑青丝还有如同红梅般的衣服。 青丝叠在红衣之上，互相映衬，更显得衣袂明艳青丝如墨。由于座位并不高，故而那人衣袂裙摆和青丝垂到地上之后又蜿蜒铺开，显得一个背影都那么美。 姬无曲也便是在此时知道家里来了客人的，只是这美丽的颜色和背影刺得她眼睛有点不大舒服而已。 但是她还是能见到桌子后面站着的冰城和常伯川，虽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想。 师父是正对着她的，她看过去时，师父也正在用深邃的眸子瞧着她。 对视了那么一会之后，她觉得其实眼睛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红衣身影虽未回头，姬无曲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可是无曲回来了，过来坐罢。” 姬无曲闻言，便十分乖巧地走过去，且又十分乖巧地该唤人唤人该行礼行礼，自然的，这里还有一个伯川小辈，故而，她还能受一个礼。 随后，她还真没推脱，十分听话的过去坐了。 无曲自然是坐在了她家师父身边，也自然的面向她雪凝师叔。 随后，她十分有礼而又显得十分乖巧地问道：“师叔怎么想起来镜林山了？” 时雪凝微微一笑，笑得适度，不近不远，不生不疏，道：“几百年没来过了……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师父。” 姬无曲也是明白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一项男女老少皆宜，十分便利的运动。 这东西不分年龄，不分修为，不分脸皮厚与薄，实用得很。 人家路过镜林山她理解，说看她师父是顺便，她就不乐意了。 ——当然，她又知，人家要说特意来看看她师父她更不乐意。 所以姬无曲就想问问她这美人师叔什么时候走，她估摸着，人家走了她就乐意了。 于是心思绕了十八个弯，最后还是直肠子道：“原是路过，既然来了，师叔便不要着急离开了，在这里用几个时辰酒水再走罢。” 时雪凝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敛了眸子又复睁开，随后道：“不着急，本就打算在这多住几天的。” 姬无曲：“……” 随后便再也没有人言语，赫连的目光也一直没有分给过时雪凝。 桌旁坐着的人没有言语，后面站着的人便更不说话了。 时雪凝看着赫连，赫连看着姬无曲，姬无曲抱着杯子喝酒不言语。 场面有些尴尬，尴尬得姬无曲身心愉悦。 没话聊才好……越尴尬她越乐呵。 第166章 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 第166章 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 他们就默默在这里看月亮爬上来。 姬无曲开始挺乐呵的，后来不行了啊，她困。 可能昨天晚上聊的话题比较紧张，比较费心，故而她连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 可早上醒来在那么软的床上，她都不好意思抱怨了。其实今天睡醒了的时候全身酸疼的跟没睡床一样。 她都怀疑是不是晚上有人趁她睡着了把她揍了一顿，不然怎么在那么软的床上竟然睡的浑身疼。 然而那时候刚醒，她便闻见了香味，把这个事儿忘了。 现在一困，她又想起来了。 她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又跟着她家小师姐折腾一天，回来的时候精神尚可，可又坐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不困也是奇事。 赫连见此，抚了抚她的头，道：“去歇息罢。” 姬无曲一听，面不改色，但还是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随后把眼睛睁开，看着师父道：“师父，无妨。” 她可不能歇息。 虽然她曾经跟师父打听了下，知道师父对她美人师叔没什么男女情意。可是，人家美人师叔对师父有啊。 师父这么好看，月黑风高的，让他们二人面对面坐着哪行。 然而姬无曲实在是困，就想干脆让大家散了得了。反正这么干坐着，又尴尬又无言，还不如该睡觉睡觉该玩耍玩耍去。 她便道：“现在夜也深了，师叔左右也是要在这里住些时日的，镜林山又无客房，不若便歇在师父院子里罢。” 她知道，这院子不是她的，她说这话着实是唐突了。然而被师父惯得狂了，左右她觉得，师父会由着她的性子的。 主要，她真的是太困了，又真的是不想自己离开，再让这俩人面对面坐着。 故而，她便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开了口。 此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 左右常伯川在这诸多长辈里是说不上话的，他也一直保持着一贯有礼温和的表情，沉默而谦逊。 冰城的表情，说不上是不高兴，也说不上是高兴，反正是他那种带着傲气的别扭。 而赫连，自然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眸子更深了深，里面添了些或是怒火或是不悦，亦或是两者均有，然他只看着自家徒儿，却没开口说些什么。 时雪凝一直看着赫连，闻言，却看向了无曲。 她没注意时间，只是依稀记得她一边看着赫连一边拿杯子啜酒，现下已经喝了不知多少杯了。 赫连看着无曲多长时间，她就看着赫连多长时间。 此时，被这么个话吸引过去，时雪凝不由得仔细瞧了瞧她这位师侄。 她记得她这个师侄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的，其他却没细看。 如今这么看过去，发现这人目光澄澈，眼眸里黑白分明，看上去大方而又天真，让人忍不住接近和信任。 她想说“好”，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自家师兄的方向。 毕竟万年相识，她能看出来，其实此刻，她师兄是不悦的。 她不知，他师兄是不悦无曲越俎代庖自作主张，还是不悦无曲不明白他的心意，还是不想她住在他的院子里。 她也知，镜林山虽然没有客房，可镜林山有几个去历练的弟子，故而，还是有不少空院子的，她有很多地方可住。 且，这话是她师侄开的口，而不是她师兄开的口，她就算再想留下，也要问一问师兄的意见才是。 她没有开口问，只是这么等着。可许久，也没等到她师兄说什么话。 终于，她还是敛眉，露出一丝笑意，道：“好。” 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这个字，姬无曲敢保证，这人说得再晚点，她真的能睡在这里。 姬无曲露出一个大方雍然的笑容，眼眸干净，目光纯洁，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刚好师父的院子现下没有人住。” 姬无曲也一本正经的开始贯彻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方针，为免被拆穿，她赶紧又接着往下编。 她先是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捏了捏师父衣袖底下的手，以盼师父能跟她串通一下。 随后缓缓道：“师叔来得巧啊，今晨，师父刚刚说要去我那院子里小住几天，闻闻梨花香和酒香。若是昨天来，师叔怕是要同师父挤在一处了。” 姬无曲可不是抱着想死的心才说这话的。她是想好了，若是被师父给拆穿了，她就说她早上太困记错了，左右，师父早上都说过要让她在这院子里住一阵子的。 这么一来，她也得在这院子里住着，虽然没了近水楼台，可是她和美人师叔一样近了，也可以随时防着点。 其实她私心里知道，究其根本，她还是觉得即使她在这瞎说八道，但是在外人面前，师父还是不会拆穿她的。 这就是所谓的迷之自信。 这话出口，众人又是表情各异，然而姬无曲还没来得及欣赏，便被师父搁到背上，直接带着她飞出了这院子。 姬无曲：“……”这么配合？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师父好像……有点高兴？ 凭师父的速度，她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再次闻到了梨花香。 又过了一息，她便眼前一黑，随后感觉身子落在一个极软极极舒服的地方。 她知，师父这是把她放在了床上。 房间里没有什么亮光，姬无曲看不清师父，但是她也不敢作出什么不妥当的表情，因为他知师父现在视物和白天没什么分别。 姬无曲便摆着一张乖巧而又带着些愧疚的小表情，在夜里找到师父脸的轮廓，然后朝向那里，默默不言。 她看不到师父的表情，又听不见师父出声，就有点不大踏实，她就想说点什么。 她能说什么，说师父，真是不好意思，我瞎说八道之前没有同你打招呼，还好您老人家包庇配合？ 说，我不能让你和师叔在个院子里独处，故而才有预谋的瞎说八道，实际是想把您老人家捣鼓到我院子里？ 再说，其实看见雪凝师叔过来，我心里不踏实，所以情急之中瞎说八道，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姬无曲哪个也说不出来。 最后，姬无曲便依旧顶着这个带着小愧疚的表情，憋出来一句：“师父，您老人家今天晚上睡觉么？” 看不到师父的表情，姬无曲只听到师父低沉的嗓音。 “为师看着阿凝睡。” 第167章 再给我抱一会 第167章 再给我抱一会 罕见的，姬无曲听到师父说出这类话，心底竟然没有丝毫异样，反而平静了下来。 最后，姬无曲不知是脑中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瞅着自家师父，道：“师父……您老人家过来让我抱一会罢。” 一直到话出了口，姬无曲都没有丝毫不适的情绪，仿佛她抱自家师父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一般。 …… “好。” 闻言，姬无曲笑了笑，直接不要脸了。 她起了身，揽住了师父的腰，闻着师父身上独有的冽香，随后便努力把人往床上带。 自然，人家尊者不是她这点小破劲儿可以挪的动的。还是赫连自己顺着她不重的力道，挨着她躺到了床上。 姬无曲没脸没皮地环着她家师父，随后便往人家怀里钻，如同那日在湖边一般。不过那次她是没有意识，这次她是清醒着耍流氓的。 然她自己没这种觉悟，她是本着一颗小孩子向长辈撒娇的态度去往她师父怀里扎的。 当然她的本质目的还是耍流氓。 她想呢，虽然她已经活了三百岁了，可跟师父那万把来岁一比，那她可真是小孩子。 于是先是她自我麻痹，再心安理得的听着师父有力的心跳声，睡了。 恩，她估计是困的，就这么没好好利用资源，睡了。 赫连感觉她的呼吸声开始均匀起来，一下一下的灼着他的胸口。 他勾了勾唇角，轻轻把旁边的软被拽过来，给她盖好。 随后，也轻轻环住了她。 …… 姬无曲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的眼睛还没睁开，便闻见师父熟悉的冽香。眯缝着一双眼，她只瞅见了自家师父衣袍的墨色，随后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迷迷糊糊道：“师父……再给我抱一会儿。” 姬无曲这次真的是看开了豁出去了，心也平静了。凭什么人家她雪凝师叔就各种明目张胆，她就各种藏着掖着。 ……好吧，她很怂，她怕被轰出镜林山。 想到这里，姬无曲不满地用小脑袋顶了顶师父的胸口。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不把美人师叔轰出去呢。 赫连感觉胸口被无曲钻的痒痒的，不由轻笑一声，又道：“阿凝可是饿了？” 姬无曲闻言，又使劲钻了钻。 ……最后十分没脾气而又乖巧地道：“恩。” 本来不大清醒，这么一钻，钻的她脑瓜顶儿累，也就醒了。 姬无曲把环着师父的胳膊松开，随后坐起了身，由着师父给她理着被钻凌乱的毛儿。 十分没脸没皮又一本正经地道：“师父，我想吃鱼。” “好。” “还想喝肉汤。” “好。” “还想吃番茄。” “好。” 头发理好了，赫连眉眼温和，问道：“还想吃什么。” 姬无曲心道，还想吃您老人家豆腐。然而她却只顶着一双大眼睛，道：“师父，您老人家太惯着我了。” 赫连明显十分愉悦，闻言只瞅着她，但笑不语。 随后他起身，明显是要去做饭了，离开之前轻笑道：“难得我的阿凝撒娇。” …… 姬无曲愣了愣。 她默默坐在床上，瞅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大正常。原来，她这是在撒娇。 过活了半辈子，她竟不知，自己居然也是会撒娇的。 当然，怔愣的同时她也有些无奈。两百来年近三百年，她头一遭跟自家师父撒娇，还约莫是被情敌的出现给刺激的。 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姬无曲也不在多想。 毕竟撒个娇有什么的，撒了娇抱上师父了，她开心着嘞。 ……虽然她觉得都这么大岁数了，撒娇其实不大合适，亏的她脸皮备了好几层，够厚，也禁丢。 反正吃的也要了，想那许多作甚，一会安安心心吃饭便好。 这么想着，姬无曲便起身收拾，全都打理得差不多了之后，便去厨房给师父打下手了。 当时在厨房还见到了彩羽，那丫头听到自家师父来了，嚎了一嗓子便要去见礼。 当然，彩羽也听说了她家祖师爷要住在这院子里的事，走的时候顺便说了句思念师父，想在近前聆听师父教诲的话。故而，彩羽便也搬去那个如今热闹得不行的院子里住着去了。 而小谨，还是守在房间里，话很少，一直在默默地修炼着。 然而这孩子仿佛除了更加痴迷修炼，话更加少之外没有什么大毛病。 甚至，他虽痴迷修炼，却也算不上废寝忘食。照彩羽说，这孩子每到饭点都会出来吃饭，之后还十分懂事地帮忙收拾碗筷。每到该睡觉的时候，他的房间自然变会没了光亮。 作息时间可比姬无曲规律多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直觉不对，姬无曲每次看到这孩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装了沉甸甸的心事，他都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但是他太正常了，正常得她想要开导帮忙，都无从下手。 如此，姬无曲便先只当自己想多了，再想着细细观察。 吃完了午饭，姬无曲收到了一条传音，而且这传音的主人是她意想不到的。 竟然是楼多多。 传音是这孩子乖巧甜美的声音，道：“无曲姐姐，镜林山还招徒儿么。就是年龄不大，天赋不错，懂事听话的女孩子……恩，我这种。” 姬无曲不由失笑。楼多多这孩子聪明活泼，跟小谨简直性格相反，不过看上去这两个孩子处的不错。 且，她虽然对赠经教有意见，却对这孩子十分喜欢。 于是便回道：“多多若想入我镜林山，得须你家人同意才可。” 毕竟，镜林山和赠经教不怎么和谐，百年前师父刚带着她们砸了赠经教的场子。 赠经教楼家，约莫不会让他们家的孩子拜入镜林山的。 不料楼多多却回道：“无曲姐姐，我离家出走啦，现在就在镜林山脚下呢。” 姬无曲：“……”怎么感觉这孩子离家出走得好欢快。 再是无话可言，姬无曲也得去山脚下去看看。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离家出走了这么远？ 故而，姬无曲果然在山脚下见到这孩子时，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多多……你居然认识路？” 第168章 我哥不管 第168章 我哥不管 楼多多大眼睛乌黑乌黑，瞅着姬无曲，一脸坦白，道：“我照着地图飞的啊。” 姬无曲瞅着，总感觉这孩子是在一脸骄傲地道，我不但会认路，我还能上天呢！ …… 姬无曲又四下瞧了瞧，发现这孩子果然有个离家出走的样子，身边居然还真没跟人。 反正人是安然无恙地来了，她总不能再把人轰回去。 她便道：“多多怎么想来镜林山了？” 楼多多亮着大眼睛嘿嘿一笑，道：“无曲姐姐，我想拜师，我想拜入镜林山。” …… 姬无曲也先没考虑别的，只先问道：“赠经教楼家的资源也不差罢，多多为何想要来这拜师。”而且还是离家出走来的。 楼多多虽然还在笑，却明显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可见，她所言，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她道：“无曲姐姐，其实我不喜欢赠经教，也不喜欢赠经教的人。赠经教我只喜欢我哥，可我哥他太老了，还忙，总塞一堆杂七杂八的人给我玩……说多了都是敷衍。” 姬无曲：“……”小心你哥听见打你。 “以前没怎么见过赠经教外面的人，以为大家都一样，后来见着你们了，就一直惦记着来镜林山拜师来着。” 姬无曲直觉自己应该说些别的什么，可她现在只想说，这孩子原来是第一次出远门……竟然能找到这。 果然认路其实是天赋问题。 “还有，无曲姐姐，我听说了，小谨他其实是风家的人，如今风家没了，他肯定也要入镜林山的。我就这么一个朋友，我得跟他一起拜师。” 姬无曲听着，不由笑了。 孩子么，再聪明也还是孩子，还是小孩子心性。 不过，其实楼多多说的这些原因，有没有头尾的都没关系。主要是她比较喜欢这孩子。 虽然拜师不是一件仓促的事，可却十分讲究缘法和好感。 这孩子若想来镜林山，其实也不错。这孩子来了，镜林山可以多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小谨也可多个玩伴。 这事总归来说得需要师父同意。不过姬无曲也知，其实师父八成是会允了的，只是不知楼多多的家里人怎么想。 正在姬无曲想要说这事时，只见楼多多凑过来道：“无曲姐姐，你先把我带进去吧。” 姬无曲想了想也是，不论收不收徒，她也得先把这离家出走的娃收留了才是，便带着她进了护山大阵。 进了阵之后楼多多先是回头看了看，随后才对姬无曲道：“无曲姐姐，那个啥，我觉得我家里人应该同意了……起码我哥同意了。” 姬无曲闻言，默了默。听了楼多多这句话，她心里有个猜测，不知对不对。 她还没有言语，便听楼多多又道：“我觉得，我哥一直跟着我来着。毕竟我来这一路上，连一个骗小孩的抢劫的拐卖人口的胡乱杀人的都没见到……肯定是我哥随着一起来了。” 姬无曲心道果然。 她倒是知道，楼家虽然孩子多，可跟楼多多关系不错的，也实实在在疼爱她的，其实就楼添一个。故而楼多多口中的哥，指的就是楼添。 楼添虽然忙碌，却对他这个小妹十分爱护，经常带着她一起玩。他不在的时候，也会派人看着她。 虽然楼多多天赋高，却终究还是太小，修为比不过那些看护他的人。若是她想出门，应该瞒不过家里人的眼睛，起码瞒不过楼添的眼睛。 楼添若是把人放出来了，也定是不放心，故而抽了时间默默在后头跟着，直到楼多多来到这里。 照这么说，可能楼添刚才就在门口，听着她们言语，看着她们举动。故而楼多多才会进来之后说话。 ……可若这么说，楼多多那离家出走，还能算是离家出走么。 若说是的话，那楼添他还跟着，而且楼多多还知道楼添跟着。 若说不是的话，楼添他也不现身，仿佛不知楼多多出来一般。 想到这里，只见楼多多敛了敛眸子，继续道：“其实，赠经教和镜林山不大和睦，我也知道。所以等无曲姐姐你们走了之后，我是同我哥商量来着。” “我其实觉得不大可能……呃，没想到真的不大可能。我哥他不同意，我其实当时就打算不来了的。” “后来我回去又琢磨了一下，觉得吧，其实我哥不同意，他可能是假装不同意。毕竟他不能明目张胆的点头，不然……多不好啊。无曲姐姐你说是吧？” 姬无曲想了想，收回了那句“孩子就是孩子”的心里话。她觉得，她眼前这娃，绝对是个人精。长大了得是人精中的人精。 想这么想，然而她只一本正经地接茬，道：“……是。” 楼多多笑了笑，露出两排又白又齐的小牙，然后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这事还得靠我自己领悟。我也怕想岔了，最后出来了，又悄没生息地死在外头。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之前特意想办法让我哥知道这事，确定他知道了，我才敢走的……” 说到这里，她抿了抿唇，随后眨巴了一下大眼睛，道：“然后果然没人拦我，我猜，我哥肯定不管这事儿。” 姬无曲：“……”你说的对。 就是不知道你哥刚才在外边听见你说他老，他想不想打你。 随后楼多多又道：“我哥敢把我放出来，可能因为他没有明目张胆的同意，也可能因为赠经教换教主了。” 姬无曲闻言，先是默了默，而后道：“换成晏修了？” “恩……我哥曾言，教主曾同无曲姐姐有过一段渊源，而且现在还……所以我想，只要涉及到无曲姐姐你的，若不是对你做什么坏事，教主一般不会怪罪的。” “而且……我哥他不管，还可能因为，教主仿佛，病了。” 楼多多只说到这，她不再多说，约莫是只能说这么多。故而姬无曲也不再多问，问多了也是不好。 晏修已是位列尊者，可以让他病的，能有什么呢。 姬无曲先是想到了那日，鸳冥怀疑死生蛊在师父手上，故而一直追着他们不放。 可他追了一阵子之后又不追了，约莫，那时候是晏修知道自己要出状况，故而把他唤回去的？ 第169章 开心不 第169章 开心不 姬无曲不知晏修和鸳冥是个什么关系，两个人之间有多少信任，足不足够让晏修有什么问题之后告诉鸳冥或者找鸳冥帮忙。 她只姑且先这么猜着。 晏修到底是病还是没病，这也是个未知的事。毕竟，这事连楼多多都知道了，还敢告诉她。 不知是晏修已经病得管不住消息和流言了，还是说这个消息有问题。 不论前者还是后者吧，姬无曲也不再多虑。毕竟她已经去过赠经教，又安然出来了，她想杀的人是姬毓，而姬毓多半已经离开了赠经教。 故而，依她看来，她已经与赠经教无甚瓜葛了，再多的，也就是她依然不喜欢那个地方而已。 她觉得晏修如何，已与她无甚关系了，故而她也便没再多想这件事。 随后，姬无曲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可爱小姑娘，道：“小谨现下在我的院子，多多要不要去看看。” 楼多多闻言，大眼睛亮了亮，道：“要的要的，我还给他带礼物了呢。” 姬无曲见此，不由弯了弯唇角，随后领着这个小女孩去了她的院子。 满树满树的梨花，看得小姑娘十分稀奇，也十分喜欢。 小姑娘一直乐呵呵的，直到看见了其中一棵梨花树下站着的黑衣人。 那人墨衣墨发，正站在梨花树下不知所想。他面无表情，却带着冷冽。唯有白色淡雅的小花被风吹落时，才为这幅画面添了一丝柔和。 姬无曲见此，不由得笑了笑，她想呢，果然师父如何都好看。 而小姑娘见此，愣了愣，把一副好奇宝宝的表情换掉，摆上了一副乖巧的面孔，然后随着姬无曲走过去。 她这回腼腆了许多。 以前在赠经教时，楼多多虽然有些怕赫连，却还能唤他一声“那个哥哥”。现在来了这里，却是一板一眼地唤了声赫连尊者。 这次姬无曲笑意更浓，她又把刚才那句心里话倒腾了出来：毕竟么，孩子就是孩子，再人精她也是孩子。 她道：“师父，多多来了。她想拜入镜林山，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赫连就这样瞅着她，不知为何眉眼便柔和了些，甚至还有些笑意。 然而他的声音却依旧严肃低沉，道：“好。” …… 姬无曲：“……”就……同意了？ 她还打算把楼多多的措辞整理整理之后说一说呢，却没想过师父这么好说话。 行吧，虽然仓促，但约莫也是因师父同意之前也知她都问顾好了，故而没有多问。 赫连便也不在这梨花树下站着了，转而走到了一个桌旁，示意二人坐下。 姬无曲见此，莫名生出来一种很没脸没皮的想法。 她竟然觉得，师父站在梨花树下，其实是为了等她回来。 姬无曲这么想着，便有一种做了贼的小欢乐，随后瞅见自家师父坐下了之后，便也在桌旁坐了下来。 再之后她瞅着在一旁显得十分乖巧的楼多多，笑道：“小谨住在那边，第三个屋子，多多可自行去寻他。” 如此，楼多多便弯了弯眼睛，笑着去找小谨了。 …… 楼多多去的时候，小谨正在房间中闭目修炼。她瞅着这人长长的睫毛，十分精致的眉眼五官，先是呆愣愣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后又凑到近前看了看。 小谨回到镜林山之后便没有换一张脸的必要了，于是早早的便服了解药变回了真容。 他也便由原来的一张平凡的脸，变成了这副乖巧漂亮，招人稀罕的模样。 楼多多瞧着新奇，便一直瞧着，她觉得无曲姐姐不会诓她。再加上她瞧见这人虽然生着一副乖巧的样子，却透丝丝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这与小谨如出一辙，故而她觉得这人就是小谨。 然而这脸变化实在太大。 难道是镜林山的伙食太好，把这人养漂亮了么。 不能够啊，那会她们一起吃的彩羽姐姐做的饭菜，那么丰盛美味，都不见这人变得白一点儿，好看一点。 这人刚离开几天啊，就这么好看了，难不成是镜林山山好水好，赠经教风水不行，他在那天天生气，所以就气丑了？ 楼多多没有填上自己不断浪起来的脑洞，只是凑进了看人家，也不敢出声什么的打扰他修炼，就在这一边看一边等着。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小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时，正看到一张好奇的小姑娘脸。 小谨明显惊了惊，不过他跟快便稳住了自己的表情，随后开口道：“你为何在这？” 楼多多闻言，便也肯定了这个人就是小谨。 于是道：“我离家出走啦，来镜林山拜师。赫连尊者已经同意了，咱们估计要在一个师门了，小谨开心不？” 风谨：“……” 楼多多凑过去捏了捏风谨的脸，这脸可比小姑娘的脸嫩多了，捏着特别舒服，左右小谨也没躲开，她便又捏了两把。 随后问道：“小谨，你怎么变好看了？” 风谨起身，为她沏了壶茶水，道：“我在赠经教时，易了容。” 楼多多恍然大悟。 亏她刚才还想了那么多。 想想也是么，小谨家逢大祸，而且还是赠经教做的，他要是去的话，必然是要易容的。虽然如教主和她哥这样的人还是能识出来他的身份。可毕竟赠经教还有那么多教众，被一干教众猜到了身份，不免也会有些麻烦。 接过来热乎乎的茶水，楼多多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之后，楼多多慢慢止了笑意，却也不是很严肃，她只是敛着眉眼看着手中的杯子，用不重不轻的声音慢慢道：“小谨，其实我知道了，你姓风，你是风家少主对不对。” 小谨愣了愣，道：“恩。” 楼多多发现，自己开了个头，却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她不知是该安慰，还是该转移话题。 转移了话题，她有些不知该往哪转。安慰么，她知对于现在的小谨来说，什么安慰都太过苍白。 这时，却听小谨开口，道：“无碍。” 楼多多闻言，不由想，他这是在说自己家祸的事，于他来说已无甚大碍了么。 毕竟也是，她看着现在的小谨，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包括在赠经教时，他的表现从来都不像是失家丧亲的孩子。 然而她还是觉得，这样的小谨太让人心疼了。 第170章 发现问题 第170章 发现问题 不知怎么，这个人看起来十分正常，她却觉得这个人实在正常得不正常。 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坚硬的外壳底下，是一颗血淋淋的心。 半晌之后，风谨问道：“路上可有危险？” 闻言，楼多多不由得心中一暖，随后弯了弯眼睛，道：“没有，一路平安。” 楼多多觉得，小谨这个人就是讷于言，其实他还是个暖娃娃的。起码对她挺暖的，她想呢，小谨肯定也早把她当成好朋友了。 抱着杯子，茶杯中的热水仿佛给眼前氤氲出一层雾气，楼多多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她便道：“对了，小谨，我给你带礼物啦。” 风谨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言语。 楼多多把杯子放回桌子上，随后掏出一枚储物袋，把它递给小谨，道：“喏，打开看看。” 风谨接过，把里面的东西招出来。 是一柄刀。 这柄刀无鞘，现身之后便是森森寒光，无论刀柄还是刀身，都在彰显它骇人的美丽。 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品阶十分高的法器，甚至不次于雁归刀。 然而风谨见到它之后却是怔愣住了，整个人都木然起来，他明显的僵了眼神，也僵了身子。 楼多多瞅着风谨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疑惑。 风家的人不是极其爱刀的么。尤其，她听说小谨便是风家少主风谨后，还曾特意打听过有关他的事。 听说风家那位小少主简直爱刀如命，真的是爱刀如命，他曾经为了得到一把心仪的刀，茶不思饭不想，差点熬出病来。 最后他心心念念的刀到了手，之后的好一阵子，他竟然每晚都要搂着那把刀睡觉。 虽然楼多多听说的时候，被风谨的可爱给逗笑了，但是也因此知道他极其爱刀。 故而她给风谨选礼物的时候，选了这把刀。这还是她卖了自己许多心爱的法器之后换来的呢。 见到风谨这个表情，楼多多以为他不喜欢这刀，便道：“小谨，这把刀很厉害的，它起码是个上品法器，而且是上品中的上品，仅次于神器的那种……” 楼多多也想呢，怎么人家就不喜欢呢，要是她的话，见到上品法器的时候眼睛都要放光了。 她也才没几个上品阶别的武器，而且还都没有这把刀好，所以她觉得小谨看到它应该喜欢才是啊。 这时却见，风谨的眼神开始由木然变得空洞，身体由僵硬变得颤抖起来。 随后“咣当”一声，刀落了地。 而小谨也却依然颤抖着，眼神依旧没有一丝神采。仿佛不知刀落了地，他也一直是那持刀的动作，除了颤抖之外没有其他反应。 见此，楼多多也明白了这事不对。她也知自己没时间愣神，于是使劲掐了一把自己之后便赶紧要出去找无曲。 一转身，却正见到无曲来到了门外。 她赶紧道：“无曲姐姐，你看看，小谨他这是怎么了？” 由于她们坐着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她听见金属落地的声音之后便想过来瞧瞧，于是便瞅见了这么一副场景。 她刚想让师父再帮忙给小谨渡些修为理一理，让人不再发抖。 却见楼多多先向她这边瞧了瞧，随后又向小谨那瞧了瞧。虽然多多眼中有明显的慌乱，然这时却蓦然在慌乱之余透出一丝光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她急忙过去，把那柄刀收了起来。 随后道：“无曲姐姐，我觉得，可能是这刀惹的祸……” 姬无曲听着这孩子的声音里都有些发颤了，便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以示安慰。 她正要走到风谨面前看看情况，却发现他虽然身子还在抖着，但是眼睛却没有那么空洞了，像是回了神智一般。 如此，赫连又给他渡了些修为，他才停止了颤抖，彻底恢复了常态。 姬无曲把人抱到座位上，看着小谨，缓缓问道：“你怕刀，是不是？” 风谨抿了抿唇，没有多言，只道：“嗯。” …… 这个事虽然是巧合，却也终于发现了风谨的症结。 他终究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那一串串变故，终于还是在这个幼小的孩子心上留下了血痕。 谁也没对这事多言，谁也没再多问，小谨也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众人仿佛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几人在小谨房间里留了一段时间，便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了。 今天这件事虽然这么仓促的发生，也这么仓促的结束，然而无论姬无曲还是楼多多，都还惦记着这个事。 尤其是楼多多，虽然姬无曲也对她说了，正是因为她送了刀，才会发现小谨怕刀一事。然而她自己虽然也明白，却也止不住愧疚了好一阵子。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黄昏转眼黑夜，转眼又是一天。 在这一天两夜内，姬无曲没有怎么出门，这个院子也没有人来访。 她和师父，还有两个孩子一直在这院子里歇着晒太阳之类，悠闲得仿佛镜林山从来没来过客人一般。 除却姬无曲出去遛食的时候碰见过一次常伯川之外，她便再也没见到其他人了，由此，她这两天也过的很舒心。 期间她收到了两个传音，一个是伏双的，说是炼器成功，期间用了不少材料，又请阿点帮了个小忙，本只想炼一件顶级的上品法器便可，却不料竟然炼出来个神器。 即便在传音中，也能听出她小师姐的兴奋和愉悦。 毕竟也是，虽然寒钟石难得，又有他人帮忙，但全大荒能以道尊之阶在短短两日之内便炼出一件神器的，那可真是屈指可数了。 故而，不但伏双惊喜，连姬无曲也挺高兴的。 另一条传音便是她那大徒儿非宫的，说的是他明日要回来，差不多清晨便能到之类云云。 姬无曲总觉得，她这大徒儿回来约莫是为了见见他师伯，也就是她小师姐的。 不管怎么着吧，人家开心便好。 左右非宫回来得正好，她正要给他安两个徒儿。 她早就问过小谨是否愿意拜入镜林山，拜在她徒儿非宫门下，小谨自然是愿意的。而这阵子她也问了楼多多，多多表示十分想跟小谨做师兄妹。 于是，这事儿便只剩非宫一人点头，他若愿意收徒，那便成了。 第171章 云光殿打的主意 第171章 云光殿打的主意 姬无曲懒，回了镜林山之后便更懒，这些时日，她几乎都是睡多醒少。 往常南羌在家的时候，瞅着她这股懒劲儿，便要带她去探洞府找宝贝，带她各种冒险各种玩。现在南羌去风流了，姬无曲便真闲了。 左右赫连能看得下去她懒，不但不拦着，还一直鼓励她多睡会，故而姬无曲虽然没有变本加厉，却在这种美丽的鼓励下光明正大地懒。 是日，日上三竿时，姬无曲才一脸淡定地从房间中出来，随后在厨房给师父打下手，饭好了之后便用午饭。 院子里这两个孩子也有幸尝到了大荒古街最顶端男人亲手做的饭，味道自然是极其好的。就是和赫连尊者在一个桌子上用饭，又吃着他做的饭，其实有点吓人。 当然，姬无曲完全感觉不到有什么吓人的和有什么可被吓的，反正她感觉有自己家师父在的时候生活美美哒。 她蓦然想起，今天该是非宫回来的日子，便问道：“师父，清早的时候非宫是不是来过了。” “嗯，那时候阿凝还没醒。” 行吧，姬无曲晓得了。 约莫她没醒，非宫便得先去看看来了的那几位客人，随后定是要去找她伏双小师姐唠嗑的。 姬无曲看了看对面的俩小孩，觉得，今天把他们安顿了，也算不错。 便道：“师父，一会儿我带他们去小师姐院子里瞅瞅，顺便说一说拜师的事儿。” 赫连又给她舀了些汤，才道：“嗯，早去早回。” 姬无曲：“……”后边那四个字是怎么回事？ 她去师姐院子，根本没出镜林山罢，怎么听着师父的意思好像她要出远门一样。 不过听上去，其实让她挺开心的…… 她便十分矜持地回了个“嗯。”随后默默地喝她的汤。 …… 她到她小师姐院子中的时候，伏双刚把一坛子酒摆到桌子上开了封，酒香随着风散开，闻着十分诱人。 伏双看到姬无曲之后，大眼睛亮了亮，道：“曲儿来啦。” 姬无曲瞅着她，不由笑了笑，道：“嗯。” 非宫着了一身白衣，正在一旁沉默地站着。他皮肤白眼睛大睫毛长，长了一张安静而讨人喜欢的脸。 他同小谨一样，虽然看上去乖巧，可是那种淡漠会从骨子里透出来，然后淡淡地浮在周身。 不过毕竟他家师伯在，如今他这淡漠也去了几分，甚至还带着些许暖意。 见到姬无曲的身影，他先是行了一礼，随后道：“师父，您老人家醒了。” 姬无曲瞅着他这一本正经的表情，老脸不红，只微微笑道：“嗯，我老人家醒了。” 非宫闻言也笑了，显得更加乖巧，随后为自家师父置了座位。 姬无曲坐过去，瞅着自家徒儿。其实她的五个徒儿与她相处的时间都并不多，非宫更甚。但在五个徒儿里，她最喜爱的，还是这个大徒儿。 而且毕竟看护了他这么多年，怎么瞧也是眼看心爱的。 此时姬无曲便用上了长辈瞧晚辈的慈爱目光，问道：“这次回来了，打算在家待多长时间。” 非宫站在无曲身旁，听到“家”这个字时，敛了眉眼。虽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但是满满的暖意像是要从透过小扇子般的睫毛溢出来一样。 再睁开眼之时，他又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开口道：“不去历练了，不过，过两天要去云光殿一趟。” 云光殿是云家庄的本家，厌屋及乌，伏双因为不喜欢云家庄，自然而然地也就不喜欢云光殿。 且，云光殿少主唤作云帆，他小时候去云家庄玩，还顺便欺负了一下小非宫。所以小师姐去要人的时候，也顺便把云帆揍了一顿。 及此，小师姐原本都要倒酒喝了，听见云光殿三个字，也不管酒碗酒坛了，直接有点炸毛，问道：“去那做什么？” 非宫道：“云光殿与百毒阁素来不和。前些时日，云光殿殿主和百毒阁阁主在一洞府中相遇，还都看上了一个宝物，于是打得两败俱伤，虽然均被各自的人带了回去，却都是性命垂危。” 姬无曲听着，只是觉得这两个家伙着实不怎么安生而已，却不知这与非宫要去云光殿有什么关系。 她在这么想着，她小师姐已经忍不住问了出来，道：“他们不行了，和我家阿云有什么关系？” 非宫为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随后道：“两个势力本是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可现在，听说百毒阁阁主的女儿，被我南羌师伯收作徒儿了。” 姬无曲闻言，想了想这事，而后问道：“可是唤作季绾绾？” “嗯。” 那姬无曲就了解了。 她在万妖峰同紫寒师姐聊天时，紫寒师姐曾问她南羌师兄如何，当时她还误会了一下子，最后人家说是想给南羌师兄收个徒儿。 过了一阵子，南羌师兄便给她传音，说是收了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唤作季绾绾。 她还听说，是因为季家曾经救过紫寒师姐一命，紫寒师姐又喜欢那个小姑娘，所以才牵线搭桥，想为季绾绾谋个好师父。 南羌师兄是询过了师父，师父同意了之后，才给姬无曲传的音。故而他们师徒已经有名有实，就差来镜林山拜会祖师爷，再造个院子了。 却是不知，原来那个季家，便是百毒阁季家。 如今两个势力之主两败俱伤，若是两个势力依旧旗鼓相当，那还能消停点。 而如今，百毒阁和镜林山搭上了线，虽然云光殿不知镜林山会不会理这档子事，但却也有些不安。 不安之余，他们便想到了非宫。 毕竟如今非宫是她姬无曲的徒儿，把非宫叫回去了，虽不知能不能有用，却起码能安人心。 云光殿，怕是打的便是这个主意罢？ 姬无曲不知自己想的对不对，但是她家小师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当下，小师姐便有些不高兴，道：“云光殿这会儿怕了，就想把你叫过去……阿云还是不要去了，闹心。” 闻言，非宫笑了笑，眉眼温润，瞅着自家如小孩子一般的师伯，道：“是罗衣姐叫我去的，毕竟她于我曾经有救命和维护的恩情在里头，即便我什么也不管，也需去云光殿去看看。” 第172章 吓唬小孩子 第172章 吓唬小孩子 这次姬无曲和伏双都明白了。 记得他们在天材阁门口的时候，有路人曾说，云天仙的姐姐进了云光殿内门了，原来所指的那个姐姐，竟然是云罗衣。 云罗衣比非宫大得并不多，然而在非宫这件事上，她却是整个云家庄唯一一个存了人性的人。 她当时还帮着非宫逃出来，也算是救了非宫一命。故而既然她说了话，那么非宫要去云光殿也不是什么难理解的事儿了。 云罗衣那姑娘的确实对非宫好，然而她对谁也好。 这姑娘太善良，就是属于那种傻善良傻善良的善良。 估摸着她让非宫过去，也是因为她本身傻，又加上别人连撺掇带忽悠的，给撺掇成的。 姬无曲正想着，只听非宫问道：“师父，药可寻到了？” 闻言，姬无曲便拉回了神。 她知，非宫问的是治她丹田的药，也因此不由得弯了弯眉眼，心中也淌过些暖意。 这孩子在外历练的时间较长，且在镜林山时，除了有一些问题要请教她之外，其余的时候他都同她小师姐在一处，故而其实非宫同她相处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然每次历练回来，非宫都要问她这么一句，从以前问到现在，从未有遗漏。 不过因为非宫是百年多前拜入她门下的，那时候其他的药都已经基本上找齐全了，就剩了下了几味。 再后来，便只剩了最难寻的那三味。 故而开始的时候姬无曲还能说寻到了什么什么，后来便一直说并未寻到。 然这样过了百年，每次她也只能说并未寻到，即便如此，非宫每次回来的时候还是要问一问她。 而这次，姬无曲却也终于是道：“嗯，剩余那那三味，冰莲血已经寻到，梨枝已有了确切的下落，沙蝎尾也有了些眉目。” 冰莲血是那日在冰洞里，师父霸气侧漏直接问人家要的，现在放在师父那里。而且，现在冰城就在镜林山院子里住着，他还有一身血…… 至于梨枝，它的下落是姬通给的。那时在禁地底下，姬通给她们的玉简，的确是靠谱的。 而沙蝎尾，听说她们还在万妖峰时，便有了些眉目，不过没有梨枝的下落那么确切可靠而已。 非宫这些年去历练，也一直惦记着这事，也一直寻着，故而他也知这三味药极其难寻难得。 再加上他也知自家师祖的本事，连师祖都寻了百年未果，他虽然着急，却也知这事无可奈何，只能慢慢来。 所以，今日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答，非宫极其漂亮沉静的眸子是攸然变亮了的，还带上了浓浓的兴奋欣喜。 然而静默片刻之后，他却也没有多言，只是微微挑了下唇角，道：“那便好。” 姬无曲瞅着他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若不是心知小谨是风家人，她定要以为非宫在外面惹了桃花，整了个儿子出来。 当然，小谨和非宫长相也不像。不过这俩人表情动作语气和给人的感觉，简直一模一样。 及此，她瞅了瞅在一旁喝酒的小师姐，又瞅了瞅非宫，道：“今天，是你生辰罢。” 自家师父突然知道自己生日了，非宫不用想也知，肯定是他小师伯同师父讲的。 便只道：“嗯。” 姬无曲又用一脸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不过这个慈爱与方才那个相比，有所不同。 随后她笑了笑，道：“你师伯送了你那么多东西，我这个做师父的，也得表示表示才好。” 非宫瞅着自家师父那脸不正常的慈爱，心里不由有点发毛。 他师父脾气好人好还生的和善，大多时候招小辈敬爱，招长辈疼爱。不过师父同南羌师伯呆一起时间长了，难免有的时候顶着一张和善的脸调皮捣蛋。 反正他偶尔惹师父不高兴了，师父就露出这种神情出来，后头他肯定要倒些个大霉。 找师伯也不管用，师伯惹了师父照样倒霉。 故而，非宫见到无曲这个表情，先是想了想他最近是否做了什么不妥之事，再是带着一脸敬意，道：“屈屈生辰而已，师父无需挂心。非宫拜入师父门下百来年，却从未记挂过师父生辰，已是不孝……师父莫要折煞小徒了。” 姬无曲闻言，瞅着这招还真是管用。往常这非宫属闷棍的，难打出响来。如今她就小小放了个表情，居然让这孩子秃噜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挺不错。 伏双不知道她师妹打什么主意，她以为自家曲儿师妹只是想让阿云收徒来的，他还想呢，要是阿云不愿意，她在一旁帮着曲儿劝劝。 现在她有点蒙圈，不过她也不敢问，因为她瞅着她们家曲儿的表情……也有点瘆得慌。 于是她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喝酒，偶尔往这边瞄两眼，看看曲儿干嘛吓唬小孩子。 姬无曲不知道自己一个表情吓了两个人，她只道：“你师伯能挂心，师父便也能。” “在你生辰之际，为师为你准备了两个徒儿。收了他们，你也算为人之师了，开心么。” 伏双：“……”师妹的世界她不懂。 非宫：“……”开心……么。 他现在才知，原来师父给他的生辰礼物是两个大活人，他发现他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无言以对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不知自家师父为的就是吓唬吓唬他，故而松口气之余也有些觉得师父有些小题大做。 ——就为让他收个徒，就至于把二十多年没露过的表情掏出来？ 当然，他也知，如果师父正常来跟他讨论这事的话，他八成是要推脱的。 他若推脱的紧了，师父也定不会硬塞给他两个徒儿…… 行吧，师父高明。 他被吓了一跳之后，竟然有些没原则地觉得，其实收徒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一旁的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同师父一同进来之后，便安静乖巧地站在那里。 他本以为这两个孩子是师父出去捡的，之后带回了镜林山，今天溜溜弯看看他，顺便带上了他们，便没有多加留意。 如今他晓得了，虽不知这俩孩子是不是师父捡的，但约莫，便是师父想让他收作徒儿的孩子了。 第173章 你喜欢你师父？ 第173章 你喜欢你师父？ 这俩孩子一个沉静中带着淡漠，一个虽然现下乖巧，大眼睛却水灵灵的，透着智慧活泼。 其实还是挺有眼缘的。 姬无曲瞧着非宫看那两个孩子的表情，她敛了下眉眼，也不再装模作样吓唬人之类，而是换上了一脸正色。 她微微笑了笑，道：“这两个孩子，均是赠经教之人。” 闻言，非宫虽依旧面无表情，但是眸子却黯了黯，半敛起来。把其中的疑惑或是其他感情用长长的睫毛遮挡住。 他知，师父在赠经教曾有过一段不愉的往事，也知在他没进师门之前，他师祖曾去砸过赠经教的场子。故而其实赠经教和镜林山，也是不怎么和谐。 然而他又知，师父十分不喜欢赠经教，师祖亦然。既然师父有让他收徒的提议，那便证明镜林山与赠经教的漩涡并没有把这两个孩子扯入其中。 姬无曲又道：“我先把这个事同你说了，你心里也能思量到，这两个孩子无关教派，都是好孩子。我自作主张，问过他们是否愿拜你为师……他们是愿意的。” “如今，你若愿，他们过了拜师之礼以后，便是你的徒儿。你若不愿，为师便把他们收入门下。” 姬无曲瞅着非宫这孩子褪去稚嫩却仍显安静乖巧的脸，弯了弯眉眼，笑道：“为师也知，你如今还没有收徒之心。这样罢，让他们同你处三日，三日之后，你若愿，便收了，不愿，那边算了……如何？” 待姬无曲的话落了地，非宫却也没多加思索，只是笑了笑，认真道：“有何不愿。无需三日，徒儿应了。” 他不想收徒，只是不大想而已，并不是不能。虽然前面有自家师父那点小折腾，其实总归来说，收不收，还是看他自己心意的。 他深知，两个赠经教的孩子，不好好在赠经教呆着，被师父捡回了镜林山，必是有些什么。 尤记得，被师伯救回之时，他就像在冰冷的死亡路上被人给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并且这个怀抱又带着他重回了人世般，快活而又不真实。 他本如浮萍无定漂泊，而被师父收入门下之时，就如同他蓦然被人捞起来呵护安放，竟让他生了根，有了归处。那种恍若身在梦中的欣喜，他毕生不忘。 他不知这两个孩子的身世来历，但是看过去，他总觉得，他若把这两个孩子收入门下的话，这两个孩子，起码那个男孩子，是会与他当年一般心情的。 故而，他愿。 而这个女孩子，虽然有些略微的差别，但是总归来说看起来，其实同她小师伯挺像的…… 若是别人，或许他想要推脱，可若是这两个孩子，他愿意。 他也不由想，师父捡回两个孩子，自己不收，而先带过来给他瞧瞧，也是有她老人家的用意的。 所以，其实……师父刚才那表情，与收徒关系不大，约莫就是太长时间没见着他了，跟他闹着玩？ …… 姬无曲左右是把这事弄成了，他同师姐和非宫又喝了两杯之后，没坐多久，便回去了。 她知非宫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小师姐，肯定分外想念，她便也不在那耽误人家聊天了。 且，她还记得师父那句话来得，师父让她早去早回。 至于小谨和楼多多，则被姬无曲带到了非宫的院子，照着非宫的意思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房间，左右，这两个孩子与他师徒名分已定，就差拜师之礼了。 姬无曲回去的路上还想呢，她南羌师兄收了个徒儿，非宫又收了两个孩子，以后镜林怕是又要多出三个院子了，挺不错。 师父前阵子在醉林不是说了么，以后他们也会结果的，看么，现在就又结了仨了。 姬无曲高高兴兴欣欣悦悦地回去了，却不料刚进院子，便发现了满院白色的小梨花底下，多了一抹红色的曼妙身影。 不知这抹身影来了多久，反正她就在那里站着，该是施了些术法，树上的梨花瓣儿被风吹落，却无法沾到她身上，只是换了个方向，飘飘扬扬落到地上。 姬无曲见此顿了顿，而后缓缓走了过去，唤了声师叔。 时雪凝笑了笑，适度而优雅，道：“无曲，你回来了。” 姬无曲听着，怎么好像在等她一样？ 她也不多言，只走到桌旁，置了个座位，道：“师叔过来坐罢，师父不在么。” 时雪凝没有走过去，故而也就没有落座，只道：“嗯，本座是来寻你的。” 姬无曲默默把座位放回，漾开嘴角，微微笑着，道：“这样啊……不知师叔寻我何事？” 时雪凝看着那一方小桌，也看了看小桌旁安然浅笑的无曲。她语气平静，面色不变，缓缓道：“那天晚上，无曲，你是故意的，是也不是？” 姬无曲闻言，也知那美人师叔指的是那天晚上，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后师父帮她圆谎的事。 人家又不傻，看出来她耍花样那是必然的。 故而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只面色不变，道：“是。” 时雪凝又笑了笑，道：“你喜欢你师父……是也不是。” 姬无曲也又笑了，关于此，她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便又道：“是。” ……她不敢同师父说，她还不敢同美人师叔说么。 时雪凝这次不笑了，只是敛了眉目，也不知隐藏在眼皮睫毛底下的，到底是个什么神采。 半晌之后，她睁开眼睛，道：“你可知，你师父喜欢的人是谁。” 姬无曲心道，反正不是你。 当然她知，她现在这是有一种对情敌的酸气在里头，故而心理有点阴暗。这话说不得，说出来太伤人。 然而她却也不介意跟情敌说别的大实话，便道：“或许知，或许不知。” 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时雪凝也似是听懂了似是没听懂，只轻笑一声，道：“那，你可想知么。” 她话里意思很明白：你要想知道，我告诉你啊，免费告诉你。 姬无曲闻言，脸色未变，亮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道：“师叔费心了，无曲并不想过多揣测家师心意。” 她这话的意思往浅显里说就是，您老人家不要费劲了，我不想知道。 往深里说就是，就算我想知道，我也不愿从你口中听到。 第174章 镜木之暖 第174章 镜木之暖 她又不傻，美人师叔对她师父有意思，她若听美人师叔说什么什么的，要是被骗了怎么办。 再者说，关于此事，她只想听师父亲口说给她。 而时雪凝，还真没有再关于此说些什么。 她的目光不再落在姬无曲身上，也没有落在小桌上，甚至没有落在这院中。她微微抬头，似是在望向远处的天空，又仿佛是哪也没看。 她笑了笑，道：“你那晚曾言，你师父想要来闻一闻你这梨花香。” 姬无曲不知她此话何意，便只当她是自言自语，并没有接话。 这话出口之后，半晌她也没有再言语，也没有要等姬无曲回话的意思，亦没有拉回目光，只是这样站着，看着远方。 又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镜木美却寒，故而，有镜木在的地方，方圆几里花草无生……镜木之侧，永远不会有梨花开放，你可明白？” 姬无曲知，这句话却不再是人家自言自语了。 美人师叔的话，说得仿佛十分隐晦，但实际却非常浅显易懂。无非就是说，你师父那样性子的人，是不会喜欢上什么人的。 ……如果姬无曲没理解错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 姬无曲敛了眉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半晌不语。 再睁开眼睛时，她眼眸澄澈，甚至里面还带了淡淡的笑意。她看着时雪凝，道：“师叔把目光收回，便可见到，师侄这里有满院子的梨花。” 时雪凝闻言，当真把目光收了回来，随后她瞧着一树一树的小梨花，笑道：“亏得有阵法加持，才让它们开得这么漂亮。” 姬无曲听着，怎么感觉那么别扭呢。 是不是她酸气太重心眼子太坏，把她师叔的正常意思给曲解了。 反正听到她耳朵里，美人师叔的意思是，你这院子里梨花能开，全靠阵法加持，没了阵法，你这啥也开不出来。 以前她心大，看着一个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风花雪月，其中不乏有几个女人为了争一个男人斗嘴斗心眼的，斗得死去活来。 倒也没有死去活来，因为大多没有活来。 因为人家那个男人对她们谁都没兴趣。 姬无曲惯常以为这帮女人傻，也惯常感概她们不嫌累。 而如今，她却忽然间理解了那些人。 她竟然也勤奋了起来，想要同她面前这个情敌费费口舌。即使她师父可能，对她们谁也没什么情意，反正她就是想怼人，她感觉她怼完了就痛快了。 于是，她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师叔所言极是，多亏了有这阵法的加持。师父所设的阵法，唤作……” …… 唤作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也不能输了气势，这不能停啊。 姬无曲表情未变语气未变，继续道：“师侄脑子不好使，把阵法名字给忘了。不过师侄依稀记得，师父把这阵法设在我院子内，使得周围镜木的寒气化作暖流，这一棵棵梨树才能成活。” “……故而，这些梨花能绽放盛开，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是多亏了山中镜木的保护。” …… 姬无曲说的是实话，她虽然忘了那阵法的名字，却记得阵法是靠着周围镜木之寒才运作的。故而，若没有镜木的寒气，这里也不会有暖流，也更无法开出梨花。 然而她这话说得着实很深。若是旁人听到了，无非也只会以为她只在说镜木和梨花同阵法的关系而已。 但是时雪凝或许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姬无曲说完了，感觉自己这两句话说得真是挺不错，除了阵法名字没想起来，其他方简直……好的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了。 正在这时，一阵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听不出什么语气，只是淡淡道：“融冰阵。” …… 师父回来了。 而且，仿佛还听到了她那两句话，又顺便帮她补了补阵法名字。 她此时还未回头，故而能见到她美人师叔在声音传来之时半敛了眼眸，未发一言，随后并没有同她师父说话言语，只径直飞离了这里。 姬无曲瞅着这人走得干脆，只余了她在这里淡定不下来，这也忒没义气了点。 后来再想，其实人家留在这里，她更不淡定。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表情，随后缓缓回头，瞅着师父缓步走过来的身影，道：“师父何时回来的？” 赫连道：“刚回。镜林山外附近有些异状，为师去瞧了瞧。” ……师父这是在同她解释他为何离开院子么。 而抛开这些儿女情长的不想，光论师父话中的内容，姬无曲不由蹙了蹙眉。 镜林山名声在外，底蕴在内，该是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和势力跑过来捣乱的。镜林山方圆百里，也已经平静了近百年，怎么忽然间就有了异状了，而且，还是值得师父下山一趟的异状。 姬无曲便问道：“师父，是什么异状？” 赫连道：“不知。曾经有过一类似情况，出现得匆忙，消失得也干净，并未对镜林山有何危害。无妨，只需静观其变便好。” 曾经出现过……她没有印象。虽然她记性不大好，不过若是有连师父也弄不懂的异状，她不会记不得的。 可能那时候她不在镜林山。 她正想着异状的事儿呢，却听师父问道：“阿凝何时回来的。” 姬无曲被拉回神，道：“没有多久罢。” 赫连问道：“可曾受了委屈？” 姬无曲知，师父对于在醉林时，她差点被美人师叔打伤手一事还有印象。故而此刻见到她们二人独处，不免有些担心。 她便笑了笑，道：“并无。” 赫连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头，问道：“阿凝可饿么。” 姬无曲弯了弯眼睛，笑道：“不饿，但是挺想吃东西的。” 赫连道：“想吃什么，为师去做。” 微风吹过来，满园花香并着师父身上的冽香传过来，姬无曲闻着很安心，便道：“不用了，师父，您老人家陪我坐一会儿吧。” …… 姬无曲当时口上逞强，其实，她还是对她美人师叔的话上了心的。 镜木之侧，永远不会有梨花开放……说得真气人。 如今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姬无曲盯着自家师父完美冷削的脸颊，心中有些杂乱。 第175章 生无可恋 第175章 生无可恋 说真的，师父这么完美的人，其实本该有好多女人喜欢的。然而她从与师父相遇至今，听说过有关师父的风月之事着实少之又少。 当然，她美人师叔算一个，但师父却也亲口承认了，他不喜欢人家。所以美人师叔只落得个单相思而已。 而再多的，听说梨花堂少堂主挺喜欢师父的，但也只落个单相思而已。 剩下的三三两两的，也约莫算不上什么正经八卦，多是没谱的事。 或许是师父这个人太过冷冽肃杀，吓跑了一干纯情小少女，反正敢明目张胆表达对师父爱慕之意的，多是她师叔这种有里子有料子有本钱的人。 然而就算在这些优秀的人里头，也没听说师父看上过谁。 她前阵子想了几天，除却那个让她最期待最兴奋，也最不敢想不敢猜的想法没多想之外，什么乱七八糟的她都猜了。 连师父是否断袖她都研究了一番，当然结果自然是否。 而且研究半天，她发现师父仿佛就对她最为温和，甚至把她宠上了天。却并未发现他老人家再对哪个男的女的半男不女的有多和善。 难道真的如同美人师叔所说，如师父这般冰寒的人，其实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么。 ……若是那个她不敢多想的，其实便是真的，那就好了。 …… 想到这里，姬无曲居然还要往下想，不过这时，赫连适时地把她给打断了，问道：“阿凝在想什么？” 姬无曲这时才发现，她竟然盯着自家师父的脸给走神了。 她也不大避讳，反而似是开玩笑似是认真地问道：“这么些年，从未听过有关师父的风月逸闻，徒儿便不由想，师父到底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子？” 闻言，赫连只定定地瞧着她，最后都快把她那抹笑意瞧没了，才轻笑一声，道：“有。” …… 这个字落地，却又是半晌无话。 最后两人就这么互相瞧着，十分有意思又十分不嫌累地瞧到了黄昏。 最后，还是赫连先起的身，说是要准备晚饭。 姬无曲瞅着对面没人留给她瞧了，她便也起了身，说是要给师父打下手。 如此，两人又十分默契地用了晚饭，并且还十分默契地一起进了姬无曲的房间……嗯，姬无曲的房间。 或许是一下午没再说话憋的，当姬无曲瞅见身后跟着的这只大黑尾巴的时候，蓦然蹿上来一股无名火，蹿地没头没尾的。 她回过身，瞅着自家师父，道：“师父既然有了喜欢的女子，就该守身如玉才是，怎可随随便便进其他女子房中？” 赫连看着她这表情，蓦然想到醉林之时，她对满山赤莲之火生气的模样。然而此时他的阿凝温和有礼，又不像有什么不悦。 赫连依旧面无表情，只如实道：“为师并非随便。” 姬无曲：“……”行了我我知道了，您老人家是特意进来的。 然而无言归无言，姬无曲那股突然蹿上来的无名火又突然消失了，甚至莫名被师父这句话弄得有些想笑。 当然，她十分有骨气地忍住了。 这时，只听师父又道：“阿凝，可还想抱着为师入睡。” 姬无曲：“……！” 她总觉得，这种话，不该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出来的。 盯着师父半晌，她终是没了骨气，道：“……想。” 说完这句话，姬无曲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扯着自家师父的袖袍，带着人走到了床边。 随后她把阳石收了起来，故而原本明亮的房间瞬间少了大半光亮。 然而现下与昨夜不同，现下仅仅是黄昏而已，虽然也看不大清，但姬无曲还能瞅见师父的眉眼轮廓。 她闻着师父的冽香，她在想，是直接把师父揽到床上呢，还是先跟师父说一声，再把师父揽到床上呢。 这时，她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随后才发现，她被师父打横抱了起来，又被放到了床上。 ……随后她眼睁睁地瞅着师父他自己上了她的床。 过了半晌，仿佛见姬无曲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又把她的两个胳膊拿过来，使她揽上他的腰。 ……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又愣了会神，随后干脆紧了紧她环着师父的胳膊。 感受着师父的体温，姬无曲最后干脆两眼一闭……不管那么多了。瞎摸活眼地过吧。 想法是这么个无奈的想法，实际舒服不舒服只有她自己知道。 姬无曲明显属于那种，明明心里还在自我欺骗，可身体却很诚实的典型。 姬无曲便又这么没皮没脸，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十分幸福的睡着了。 …… “啊——！” 清晨，姬无曲的院子充斥了这一声嘹亮而生无可恋的嚎叫。 准确来说，这个声音的源头是在姬无曲房间门口的。 彩羽这半辈子也没想过，她会有这么次偶然捉奸的经历。 而且，捉的是谁？捉的是她师叔祖和祖师爷！ 彩羽嚎得嗓子有点发哑……天知道，她不过是琢磨出来个新菜，想让师叔祖试吃看看而已…… 她这是做了什么孽？或者是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 她要是知道琢磨出新菜能有这么遭经历，她宁愿好好修炼，她宁愿以后都听师父的话…… 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彩羽发现她师叔祖醒了……这不打紧，要命的是她祖师爷在看她…… …… 姬无曲耳朵有些懵。 她开始以为是她太想彩羽了，故而做梦都梦见了她可爱嘹亮的嗓音。 后来清醒的时间久了，她便也发现了，其实这是现实不是梦。 然而还不待她和彩羽打个招呼道声早安，却见彩羽忽然讪讪笑了笑，笑得如同嘴角抽筋，最后舔了舔唇，道：“那，那个啥……祖师爷好，师叔祖好……你们那个啥，你们忙，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随后，一溜烟便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她又一溜烟跑过来了，又冲着她们讪讪一笑，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姬无曲：“……” 这孩子是被她和师父睡在一张床上的情景给吓着了么。 不能够吧，她和师父二人衣着齐整，且并无什么不妥之举。 ……这孩子太大惊小怪了。 左右姬无曲不会想，其实她和师父睡在一个床上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 第176章 解决问题 第176章 解决问题 姬无曲很久没有醒过这么早了，今日既然已经睁了眼睛，她便直接起了床。 这个小插曲结束，她本想要传个音安慰一下彩羽幼小的心灵，后来想了想觉得还是缓一缓。 她觉得等那孩子冷静冷静再说也不迟，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她说什么彩羽也听不进去。 没成想，只是一顿饭的功夫，人家彩羽直接被吓跑了。 姬无曲正思索着怎么哄哄她呢，却不料彩羽先传了个音过来，声音倒是听着挺平静的，就是内容不正常。 “师叔祖，那个啥，我现在出了镜林山，打算回家了。没什么别的原因，与您老人家和祖师爷那个啥的事无关……我就是觉得自己学业不精，需要闭关冷静……不是，那个，需要闭关修炼一下，打算进了阶再回来。” “我同我师父打过招呼了，师父还赞扬我勤奋来着……还有，您老人家和祖师爷的事，我觉对不会乱讲的……那个啥，师叔祖我走了，反正祖师爷现在已经会煮饭了，我在那也没什么事……对了那啥，师叔祖，万年好合……早生贵子……” 姬无曲：“……” 这孩子，还能此地无银三百两得再明显点么。 她说的回家，约莫就是回万妖峰去。如今既然人家师父都点头了，她再把人拉回来也不合适。况且，彩羽她闭关修炼一下，进个阶，说倒也是好事。 虽然这孩子约莫是想闭关冷静冷静，然而冷静两天之后，该修炼还是得修炼的。 这么想着，姬无曲便也没多阻拦，只道了声注意安全。 她也没解释她和师父的事。 毕竟现在彩羽都离开了，这山高水长的，约莫离下次见到还有一段时间，没准那时候她就真和师父在一起了呢。 感情的事谁说的准。 现在解释解释，回头在一起了又得解释回来，多麻烦。 于是姬无曲什么也没说，默默把彩羽那两句祝福之语给收了。 …… 这个小插曲之后，姬无曲便又过了几天清闲日子。这些天没什么事，最大的一件，便是前些天非宫收了徒弟，过了拜师礼。 其他的事便是一些个小事，她偶尔在山中遛食，或者跑到山脚下找点吃的东西时，遇到过几回常伯川。 这人还是一副温润有礼的样子，与初遇之时一般，每次相遇，也只是向她过问关于彩羽的事。 故而，姬无曲对他的好感多了不少。初见那几日，她只记得这个人对敌不是很果决，有些犹豫，虽然不是什么坏印象，却也不多好。如今看来，这个人虽然善良得过分，不过却是个好师父。 再有便是冰城偶尔来她院子里看看她，每次都带一些个很讨喜的小玩意，这几次过来，他虽然还是同赫连有些不对盘，却也不至于到动手的地步了。 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和师父在一起呆着。在别的地方，对着别的人，这么每天闲着或许很无聊。然而姬无曲每天看的是师父，故而如今的每时每刻于她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日子，姬无曲每天都可以抱着师父睡觉，这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享受。 …… 是日，姬无曲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冷不防院子里溜溜达达进来一个小姑娘。 正是楼多多楼小娃娃。 楼多多自从来到镜林山之后几乎和小谨形影不离，故而姬无曲看到是她自己过来时，不由微诧，问道：“多多，怎么就你自己，小谨呢？” 楼多多乌黑的大眼睛往周围看了看，道：“师祖，就我自己，祖师爷呢？” 姬无曲：“……”怎么感觉咱们俩打招呼的方式那么别扭。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道：“你祖师爷在煮饭。多多可是有事？” 随后，她给楼多多至了个座位，示意她坐下。 楼多多道：“师祖，小谨昨日在厨房瞅见切菜的刀，又抖了。” 闻言，姬无曲默了默。 那日他们瞅见小谨的异状，谁也想不出来一个解决办法，便只能先把这事这么搁置着。 毕竟他们知这是心病，若是想解决，还是得靠小谨自己，这事急不来。 那时，小谨只是看到杀人的刀才会害怕，不料如今竟然在厨房看到切菜的刀都会发抖，可见，这是又严重了。 照这么看，这事还不能拖着了。 这时，只听楼多多道：“其实我早上想到一个办法，不过需要人帮忙。昨天师父和师伯祖一起去了云光殿，故而，我就找到这儿了。” 非宫去云光殿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不过因为收了这两个徒儿，诸番安顿，这才拖到了昨日。 她小师姐听说非宫要去，便没耐住性子，也跟着去了。 这事她知道，故而只问：“多多想到办法了？” 楼多多眼睛一贯大大的，很明亮，如今眼底下却多了层黑眼圈，姬无曲瞧着有些心疼。 约莫是昨天见到小谨严重了，昨天伤身忧思，想了一宿给熬出来的。 而楼多多关于此却一字未提，只道：“嗯，而且都准备好了，就差师祖你了。” 未待姬无曲说话，楼多多便又道：“一会儿我把小谨带出去，师祖在后面隐匿身形跟着。若我们有生命危险，我便唤您一声，您便出来救我们就好。” “不过其余的时候，即便我们遇到危险，师祖也不要出手，看到什么都要忍住了，我们或许有一点希望。” 姬无曲闻言不由蹙眉，有些不明白多多到底想的是什么主意，怎么还遇到危险？ 听她这意思，遇到危险还是必然的。姬无曲也不自己瞎琢磨了，便直接道：“多多，你把想法同师祖说一说罢。” 楼多多眨巴一下眼睛，道：“师祖就莫要多问了，左右我这个主意成了也就成了，不成的话有您老人家在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姬无曲：“……”就是怕出乱子我才问问。 她正想再多问些，正瞅见院子门口又出现了一个小身影，可不是小谨么。 此刻他缓缓走过来，先缓缓行了一礼，道了声师祖，随后便乖巧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第177章 有师父，不怕馋 第177章 有师父，不怕馋 静默了半晌，楼多多在一个风谨看不到的角度，对着姬无曲眨了眨眼睛。 随后道：“师祖，今早我同小谨说要去外头殿南村吃面，顺便在街上逛逛，瞅瞅有什么稀奇玩意儿。” 姬无曲了然，也明白了多多所谓的都准备好了是个什么意思。 约莫她在这边把小谨劝出去了，外头也有些个准备。 先不论其他的，就说多多这孩子能把小谨从院子里捞出来，那可真是有本事。 自从回了镜林山之后，小谨便沉迷修炼无法自拔，当然，别人也不能把他拔出来。他非常听话，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甚至还知道收拾碗筷之类，但谁若想把他带出去玩，那绝对是个难办的事。 别说出去玩玩，就连出去走走都够呛。 人家多多早上想出来办法，下午就能把小谨拽出去逛街吃东西，啧啧。 可见她们都老了啊。 多多是个人精，她想出来的办法，其实是完全可以一试。 现在东西都备齐了，相当于箭在弦上，反正已经是没有办法，先按着多多的做。若是能成功，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不能成，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差。 只是她不知道多多具体的想法。 多多是个聪明孩子，若是想让她帮忙，照常理来说该不会对她有所隐瞒。而这次，多多确实没同她说，故而她便有些怀疑这个想法是否会有不妥。 可如今，万事俱备，就剩她一个点头了。 权衡半天，姬无曲还是同意了。 她道：“既是如此，那你们便去吧。”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楼多多明显眼神亮了亮。她知，师祖既然这么说，那便是答应帮忙了。 于是两个孩子便出了门。 姬无曲瞅着她们的背影，默叹一声，先这么来吧，左右眼下也没什么别的主意。 多多就算出的主意不靠谱，也不过就是雇人过去砍他们而已么。如同多多所言，有她在后头跟着，约莫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于是姬无曲便跟自家师父打了个招呼，随后跟着过去了。 话说现在的孩子不同于她小时候了，现在的孩子有修为，飞的快，要不是她有赤莲之火，还真不一定能跟上。 她在后面施着幻隐匿身形，然后跟着这两个孩子来到了一个面店前。 这个面店显然十分受欢迎，现在又是饭点，里面已经是几乎满客。 店里的面种类也是十分多，虽然不是什么大餐，但是每张桌子上一碗面，几碟小菜，便足以让香气透过店里任何能透风的地方，肆意地飘到大街上了。 楼多多虽然刚来镜林山没几天，但已经被她师伯祖带着各种闲逛，此时对镜林山和镜林山周围已是十分熟悉。 现下她用清甜的嗓音唤道：“老板，来两份肉丝面，多放汤，小菜随便来，上几盘就好。” 待老板爽快地应了声之后，楼多多欢快一笑，随后转头对小谨道：“小师兄，开心不？” 风谨也知，面前这小丫头拜师之后也依然一贯还叫他小谨，更开心些了，便会唤他作“小师兄。” 于是风谨闻言便笑了笑，道：“嗯。” 后来老板把面端了上来，因为是新出锅的，故而大碗上面还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风谨瞅着对面的小丫头，却是不知她昨晚做什么了，原本水灵灵极好看的大眼睛底下有着两个挺重的黑眼圈。 不过这也不影响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灵气，她依旧可爱得紧。 如同那天喝茶一样，热腾腾的雾气熏过去，攀上她的细密的睫毛，似乎要在上面氲出小水珠来。 风谨瞅着，她那张脸还没有面前的碗口大，不由也想，不知这丫头前阵子是怎么想起来让他管她叫姐姐的。 想到这里，风谨弯了弯唇角。这次的笑意明显比刚才要真实了些，随后他拿起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全都夹到楼多多碗里。 他问道：“你经常来这里？” 楼多多吃着小菜，见着风谨的动作，本来想拦一拦的，后来却是没开口，她喜欢吃肉，风谨知道，故而才这么做。她想呢，镜林山也不缺肉，这两口让谁吃了也多不了什么。现在人家这么暖，她再推拒，再给人家夹回去，那多破坏氛围啊。 她便只笑着，道：“嗯，开始的时候是我和师伯祖一起来的，后来我自己也经常过来……小师兄，要不咱们以后经常来吧。” 闻言，风谨先默了默，而后还是道：“……好。” …… 姬无曲在一旁瞅着，除了因这两个孩子懂事，而且相处和谐而欣慰之外，她还有些馋。 那能不馋么，她火急火燎的没吃午饭就跟过来了，结果到这看人家一屋子人吃面，关键是这面闻着真香。 即使她的嘴巴已经被彩羽和自家师父养刁了，她闻着这家的面还是香。 姬无曲一边默默地找了个空座位坐，一边看着这两个娃，一边默默地掏出一个纸包。 姬无曲心里美啊……亏了她师父想的周到，给她带了饭了。 纸包里面装着几个极小的小包子，不知皮儿是用什么做的，几近透明，故而能透过皮儿看到里面的馅儿。 每到吃饭的时候，她都不由佩服自家师父的手艺，做出来的东西都随了他老人家了，长的那叫一个好看啊…… 姬无曲咬了一口，里面的馅儿香而嫩，还能尝到汤汁。不知是用什么肉做的，反正包子里面的肉都快到了入口即化的地步了，而菜却还很可口，再加上薄软却味道极佳的皮儿……啧啧，她都快被这种味道给美哭了。 姬无曲吃了一个包子，瞅着纸包里还剩下的小丸子小点心，瞬间十分满足。 对了她还带了一壶奶，虽然不知是什么妖兽的，反正被她师父煮的温度适宜，又加了各种调料，简直比她酿的酒还要好喝。 及此，姬无曲再看向这一屋子的人，便不再是那种可怜巴巴的神色，而是那种从心里冒出来又塞不回去的小骄傲。 她有师父，她不怕被馋。 …… 中午饭便是这样解决的。姬无曲反正是吃的跟在家一样丰盛，这两个孩子也颇为温馨地吃了面和几碟小菜。 随后，这两个孩子便真上了街。 第178章 五个大奇葩 第178章 五个大奇葩 她们在街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仿佛就是为了逛街而逛街。这两个孩子欢欢乐乐，把热闹的和不热闹的地方瞧了个遍。 楼多多还带着小谨买了不少东西，穿的用的玩的，用得着的用不着的，反正瞧着顺眼的她都要往小谨储物袋里搬。 小谨手里也从来没断过东西，楼多多先给他塞了糖人儿，糖人没了便给他塞糖葫芦，甚至期间还给他塞过一把瓜子儿。 小谨这个性格，再加上以前又在风家做着小少爷，约莫头一回吃这么多零嘴儿。不过他倒也没说别的，楼多多给他什么，他就会都默默吃干净，楼多多笑，他就跟着笑笑，瞧着心情也挺不错。 姬无曲瞅着这两个孩子玩得开心，她欣慰之余也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岔了。 他怀疑多多是不是只想带小谨出来散散心，然后想这样把他的心结疏导开…… 她就是被叫来过来看护孩子的？ 虽然是这么想，但她也知不大可能。毕竟多多都自己下山八百回了，哪回也没非得叫个大人跟着。 这次带上她，那楼多多想出来的办法自然不怎么温和。 姬无曲一边看着他们吃零嘴，一边自己拿出来些零嘴吃，就这么跟着他们闲逛。 姬无曲瞅着一旁小摊上面人儿捏得不错，而且有一个长的跟师父特别像。 她现在隐匿着身形，有些不方便买，便只得趁着掌柜的不注意拿了过来。当然的，她也把钱放在了人家的摊位上。 这小面人，黑衣服黑头发，长了一张严肃的脸，还挺漂亮。 姬无曲越瞅越觉得跟师父特别像，于是不由得弯弯眼睛笑了笑，随后把它小心地收了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前面那俩孩子也终于要打道回府了。 待得离开了大街，人烟稀少之后，姬无曲便收回了一颗悠闲的心，开始仔细看护着前面的那两个孩子。 行了不久之后，从各个方向蓦然蹿出来五个奇形怪状的人。 真的是五个奇形怪状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左右没有一个长的周正，看起来流里流气，不像什么好东西。 那五个人出现之后，打头的那个黄毛儿大耳朵的小矮子冲着风谨和楼多多嘿嘿一笑，露出一嘴黄牙，道：“桀桀，两个小娃娃，既然碰到了我们，便不要走了。” 风谨皱了皱眉，半敛了眸子。他不再如先前一般乖巧，而是眼中锋芒稍显，安静中透着一种摄人得冷冽。 他道：“什么人？” 那黄毛儿大耳朵扯了扯嘴角，舔了下唇，道：“嘿嘿，今早有人花大价钱要买你们俩小娃娃的性命……我刀帮的诸位弟兄，在这儿等候多时了……哈哈哈！” 后面走上来一个宽鼻子的独眼，笑得一脸猥琐，道：“帮主，你两个娃长的这么漂亮……啧啧，瞅瞅那小脸，都能掐出水来了……” 旁边还有一个几百斤胖的大胡子，眼睛小到都成一条缝儿了，而此时那条缝儿里正冒着精光，道：“反正他们都得死……不如死之前让哥儿几个快活快活，咱们都好几天没碰过女人了……桀桀……虽然这俩小了点，但长的是真极品……帮主，那女娃娃得留给……” 他的话没说完，风谨便眯了眸子，对着那大胡子出了一拳。不过他却并未近那大胡子的身，只是出拳之时用修为带起层层热浪，甩了过去。 那热浪呼啸而出，带着不小的气势，直接冲向那大胡子的面门！ 那大胡子见此正色起来，出掌迎击，与那热浪正面相对。 掌与拳风相抗，两者看起来不分上下的样子，但随着几息时间过去，那大胡子明显扛不住了，噔噔后退十多步，最后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这时拳风热浪才将将散去。 那大胡子明显脸色变得有些发白，而且出掌的那只臂膀有些颤抖。 黄毛儿大耳朵见此，不由得抽着嘴角笑了笑，眼中光芒危险却带着戏谑。他笑道：“怪不得那人让本帮主亲自出马，原来还不是两个简单的娃娃……桀桀，不过那又如何？兄弟们，抄家伙！” 刀帮不愧是刀帮，他们拿出来的法器不是别的……就是刀。 姬无曲在一旁隐匿着身形，直直瞧着那边不敢松懈。 ……没成想，还真是一语成谶。 楼多多就是要雇人砍他们的，约莫那些人所言“有人花大价钱”里面的“有人”，便是楼多多雇的人。 八成是楼多多雇了人，让那人去雇刀帮的。 刀帮她有所了解，听说是殿南村的一个小帮小派，上不了台面，云家庄都不稀罕收揽剿灭的那种。 一帮人的法器都是刀，故而取名刀帮，帮里的人也是游手好闲，每天赚些个帮忙杀人灭口的钱。 这个帮算是整个殿南村第一奇葩帮了。由于胆子小不敢做什么大事，故而一直没招惹什么大人物大势力，也就没有被灭。但是平素里又行为不端，算得上是个缺德缺心眼没人性的帮。 但是由于帮主和一干高层修为还可以，起码不是聚气汇海之类的修士可以惹得起的。 故而小人物门天天受它骚扰甚至被砍伤抢劫，却对它没有办法。 听着他们几人的对话，约莫那个黄毛儿大耳朵便是帮主了。 小谨和楼多多还都是五六岁的孩子，但这两人是赠经教外姓三大家主的少主人，又加之他们天赋极高。以他们如今的年龄来讲，这俩孩子已经有了可怖的修为了。 那个黄毛，还真不一定比风谨或者楼多多谁的修为强。 而除却那个黄毛不谈，剩下的几人修为便更要差劲些。起码以小谨刚刚那一拳造成的影响来看，这五个人加起来和风谨二人打，竟然是风谨二人的胜算要大一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风谨不怕刀，而且还能出刀。 可眼下，很明显，风谨他不能。 那几人出刀之时，风谨他没有丝毫意外的，麻木了，愣住了，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本来要冲上来的刀帮几人见此竟然停了下来。是刚才被风谨拳风震得手抖的大胡子更是张狂地笑了起来，道：“哈哈哈，修为不错又如何，终归是个奶娃娃而已，见到真家伙就怂了……哈哈！” 第179章 那又如何 第179章 那又如何 姬无曲瞧着，深觉楼多多这计划虽然危险了点，却足够周密。 比如她找的这刀帮的人，其实挺合适。 这不么，先不论他们这行为言语足够招人恨，就光说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一副眼神不正，脸上写着“我是坏人”的模样。 反正姬无曲觉得，约莫，多多是希望小谨在危险之时，求生的本能和对敌人的杀心能够让他克服对刀的恐惧。 故而，招来这么一堆人的话，他们无论是成功之后被小谨砍了也好，还是不成之后为了出气宰了他们也罢，反正就是要他们命的时候无压力。 再者说，楼多多找来的这帮人修为合适。只要小谨能克服恐惧出刀，那么她们便可以胜之杀之。若是不能，光她自己对敌也能拖一阵子，起码若无大状况，她们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最主要的是，这刀帮的人，他们是用刀的。 …… 姬无曲隐匿着身形，却只是在观局，并未插手。 此时小谨愣在当场，只剩了楼多多一人对敌。 一对五之余，她还需保护着小谨，情势不可谓不危急。 那五个人并不是车轮战，而是一起上。众多刀锋气刃全部朝楼多多一人攻来。 楼多多祭出来一把剑，剑身通红，如同由血铸成的一般。它冒着寒光，像是在渴望鲜血。 她出剑，不断扛着那五人向他们攻过来的招式。 小谨眼眸空洞，他全身都在颤抖着。然而周遭兵刃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不断冲进他的耳朵，撞击着他的脑子。 他懂，如今多多在自己迎敌。 他明白，只要他出手了，他们便能安全回到镜林山。 他更知，他越早出手，他们受伤的可能便会越小，他们也能越早回去。 耳边招式破风之声十分大，那些招式仿佛打在他的心上，让他急得想要剜心挠肺……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恨自己。 ……他知道自己正在睁着眼睛，可是他眼中只有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刀，他眼前全是银光，这些光芒晃着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晃瞎一般。 刀光交错，看得他几欲作呕……如今，不仅有招式的破空声，他还能听到自己焦急的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 …… 他是风家人，他从生到死，是绝对不能离开刀的。 他出生之时，见到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刀。他甚至觉得，刀就是他，他就是刀……他们本无分别。 他曾想，若是他死了，也定要抱着一把刀死，这样让它随着他的尸体入火，让它融进自己的骨灰，只有这样，他的人生才算圆满。 ——他为什么怕刀了呢？！ 他不知一次提醒自己，姐姐的死，与刀无关……可是依然无济于事，他怕刀了。 身为风家的人，他居然怕刀了！ ……他的人生，不该发生这样可笑的事！ 姐姐的死……与刀无关！ …… 刀是凶器，刀要人命，噬人血……可，那又如何？ 他爱的，就是它的凶，它的残！ 风谨腿脚虽然依旧还是不能动弹，却缓缓攥紧了拳头。 他的眼中不再只有刀光，而是又出现了一个鹅黄色的小身影。她不断的对敌，在他眼前晃着。她的发梢如墨，在他眼前跳动着，比刀更吸引他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这个身影的肩上，腿上，正在淌着血…… 风谨蓦然惊醒，现在，不该是他治疗伤口，感悟人生的时候！ 他平静了呼吸，攸然闭上了双眼。 …… 楼多多自己对敌毕竟困难，对方又都用着刀，故而她已经受了好几处伤了。 这时，只见那五人中，有一人飞驰到他们身后，准备在背后对风谨下手！ 暗道一声不好，楼多多急忙转身，去帮风谨对抗那道攻击。 然而，她却把自己的后背让给了那四个敌人！ 姬无曲瞅着不由蹙眉。 多多每次受伤她都忍不住想要出手，然而想到多多的嘱咐，便都忍住了。 她忍着，多多不呼救，她绝对不出手。 ……可现下，再不出手，若是让后面那四人攻到多多背心，那就真危险了！ 姬无曲定睛瞧着那边，若是情形实在危险，那即便多多不呼救，她也要出手了。 …… 眼看那四人的攻击马上就要落到多多身上，这时，却见小谨动了。 他蓦然出拳，幼小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穿梭在那四个人的攻击之中，又把它们一一挡住。 见此，不说姬无曲，就连楼多多挡完那一招之后都不由急忙回头瞅了瞅。 原本，她还以为小谨好了，故而眼睛亮了亮。她原本打算朝他笑笑，却发现人家小谨根本没睁眼睛…… …… 即便如此，有了小谨的加入，楼多多对敌也不再那么困难了。 姬无曲瞧着，虽然不知小谨现在到底如何。但虽然他闭着眼睛，却不再颤抖，还能迎敌，也算是一种好现象。 不过，她却还是不能松心。 那五个人虽然如今不能对他们二人怎样，但长久下来，情况也是不大乐观。 因为楼多多如今受了伤，小谨又闭着眼睛，二人都不能全力应敌。 就算风谨睁开眼睛，也只能持久地不分上下而已。若想要胜过那五人，甚至杀之，还需他拔刀才行。 赠经教风家小少爷除了爱刀出名，还有便是他对刀意的领悟可谓大荒之奇。 他小小年纪，对刀意的领悟已经快要赶上其父了。虽然他年纪还小，修为尚低，还不能这份领悟的作用发挥十分之一。 但是，若他提刀应敌，起码能暴增一倍战力。 故而，姬无曲猜测，若是小谨能握刀，那他们定能碾压这五人。 时间慢慢地过着，小谨却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而战局已经慢慢开始对他们不利起来。 楼多多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唤她师祖出来。毕竟她觉得，如今战局这样拖着，对小谨已经难以再有什么刺激，他能睁开眼的几率也在慢慢变小。 别一会眼睛没睁开呢，再被人伤了。 再者，她也怕一会儿刺激过头儿了，小谨怕刀的事儿没解决，再生了什么别的毛病。 左右，如今这个局布出来，能得到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意了。 五人本也觉得她比较好打，便一直着重攻击楼多多。再加上如今她分了神，于是，一个不留神，她的肩膀便被割出一个大口子。 第180章 尘埃落定 第180章 尘埃落定 吃了痛，楼多多便皱了皱眉，把思绪拉回来，专心应敌。 姬无曲同楼多多差不多想法，她本就想插手了。原本还打算再等等，如今见到多多受伤，便要动了。 却不料，风谨蓦然睁开了双眼。 …… 然后姬无曲又默默压抑了一下自己想出手的心。 因为风谨这次睁开的眼睛里，并没有什么不妥。 方才见到刀之时，风谨的眼中尽是空洞。然而现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充斥了冷冽和怒火。 毕竟睁开了眼睛，他的战斗力要比之前高出不少。故而原本于他们不利的战局此刻却扭转了过来。 伤了楼多多的人又是那大胡子。此时风谨明显怒了，直接出拳，拳拳裹挟着热浪，又朝着他攻过去。 这次与刚才明显不同，方才他只出了一拳，而且距离很远。而现在，风谨近着距离轻松游转在众多攻击之中，且不断出拳轰向那大胡子。 那大胡子也与方才有所不同，他现在是带着刀的，且正在不断用刀在各种格挡和出招。 然而风谨仿佛并不介意他那把刀，且不断出拳轰向刀身。 砰！砰！砰！ 三拳下去，“咔嗒”一声，刀身便断了。 随后，风谨的攻击便落在了那大胡子身上。 虽然如今算是在打群架，然而风谨却一直十分专注地在打胡子男。 剩余的四人虽然一直很用力的在打着，奈何因为一旁还有个楼多多，再加上风谨躲得快，故而他们打半天，也没能打到风谨一根头发。 反而是胡子男，没了兵器，开始的时候还能出掌抗一抗，后来便扛不住了，直接被风谨用拳头轰出去十几尺。 其中有一拳轰到了他的肚子上，故而他一边倒飞出去，一边从口中飞喷出不少污秽。 那污秽连血带着胃里没消化的食物，还混着白沫，那气味飘出来就够让人作呕的了，现下还全都飞在了半空，在上面划出一道丑陋的弧线。 趁着这个功夫，风谨急忙拉住楼多多，又隔空打了几拳，随后带着她极速爆退。 那几拳是分别打向那四个人的。 那四个人连躲带抗，一直停不了动作。他们自己可没赠经教的底蕴，故而也没学过什么此类武技，自然也就没有风谨速度快。 风谨是游刃有余，他们是应接不暇。 终于把那几个拳招解决，却没来的及躲上空的污秽，于是那些东西直接落了他们一身，谁也没落下。 姬无曲：“……”好样的！ 这么瞅着，她不由得也笑了。 看这情形，风谨该是不再怕刀，那这两个孩子便彻底没了危险。 这次，也终于不用提着一颗心看他们打架了。 污秽之物落完，风谨直接把楼多多安置在一个干净安全的地方，随后自己招出一柄刀握在手中。 那把刀，正是楼多多送他的那把。 随后，他便倒提着这把比他本人还要高的刀疾驰而去，又扎进战堆里。 这时那大胡子还没能起身。他飞掠过去，身姿轻快，基本无视那其余四人的攻击。随后他踏到那大胡子胸口之上，寻了个干净的地方落脚。 长锋在太阳余晖中闪着美丽的光芒，刀起，刀落。 直接斩了那大胡子的脑袋。 斩头之后，刀身依旧美丽，未染一滴血污。 风谨睫毛长而卷翘的，显得可爱乖巧的模样。睫毛下面的眸光不再冷冽，而是望向那柄刀，双目之中尽是痴迷。他的嘴巴却翘了翘，拉开了一个微微嗜血的弧度。 乖巧痴迷和嗜血，本是完全相异，然而此刻这三者揉在这孩子脸上，却出奇地没有给人丝毫违和之感，反而摄人心魄。 起码，看在如今的楼多多眼里，简直好看极了。 姬无曲瞅着楼多多呆愣的小模样，心道果然大荒古界妖孽多，风谨这孩子这么小就学会勾小姑娘魂了，长大了还了得？ 然而她也不由想，或许，原来的风家小少主，本就该是这样的。 这个原来，要原到风雁雪把风家灭门之前罢。 或许她初见风谨时，他便已经不是原来的风家小少主了。 姬无曲不由笑了笑，不管他从前如何后来如何，起码现在这样，挺好。 她现在是彻底放了心，不光关于这两个孩子现下安危，还关于别的。 从她初进赠经教，住了风家，于床底下把这个孩子哄出来时，她便于风家结了缘。 无论风雁雪于小谨的不忍不舍的亲情，还是风雁雪于傅汋难存难灭的情爱，亦或是晏修因往事而加之于风雁雪身上的枷锁折磨。看到她的眼里，只得化成一声叹息。 风家灭了，傅家灭了。 风雁雪死了，傅汋死了，没了风雁雪，傅家那两个孩子傅亭傅萤多半也留不下命来。 于是这个不知是因北林往事，还是因夺权谋位而打起来的漩涡，旋转撕扯之时毁了有关它的一切，只余了一把雁归刀，一个六岁的孩子。 如今，她看着这个原本乖巧淡漠，却显得背负了重重心事的孩子在这一刻安然肆意，闪耀着他原本该有的光芒，她也终是可以欣悦地露出一个微笑。 姬无曲知，有关北林之祸，有关风雁雪，有关这个小漩涡的恩恩怨怨，从这孩子褪去枷锁之时，也终于能画上了一个句号。 …… 风谨砍下了那大胡子的头，显然没有尽兴，他转了头，瞧着其余满身污秽的四个人，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然后他又提着刀，飞速冲向那个宽鼻子的独眼。 再然后……他们跑了。 ……跑了。 四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孩子吓跑了…… 然而他们虽然溜的顺，修为也同风谨差不多，但是显然没有风谨速度快。 几人谁也不顾谁，就一直死命往前飞驰。 风谨明显没有想要放过谁，他先是逮住了那个离他最近的宽鼻子独眼，随后同他过了几招，最后跳到他肩上，一刀下去，又砍了一颗头颅。 解决了这个，他便又向前追去。姬无曲和楼多多也在后面跟着，眼见着他又砍了俩。 跑的最快的，便是那个黄毛儿大耳朵的帮主，然而他跑着跑着，却突然消失了。 第181章 季欢 第181章 季欢 的确是消失了，眼见着他消失的。 当时这人跑着跑着，然后跑进一面围墙里，随后消失了。 三人如今都在那面墙下，当然，姬无曲现在是隐匿着身形的，故而可以算作是两个人。 姬无曲瞅着这墙极高，高到看不到头的那种高，而且还很长，也是长的看不到头的那种长。 她有些纳闷，若是镜林山附近有这么一堵墙，她不可能没印象的。 且这样的墙，应该是阵法罢，不大像是真墙。 再者说，那黄毛大耳帮主若是能进去，那么这墙肯定不是真墙。 …… 风谨收了刀，转过身去瞧着楼多多这一身伤。 此时她除了小脸依旧精致干净之外，身上几乎没有未受伤的地方了。 她鹅黄色的衣衫上也沾了不少血，斑斑点点的，肩膀上那道伤口太大，里面流出的血几乎要把她的上半身的衣衫染红。 毕竟再次的法器也是法器，被伤到了，不服止血丹一般难止血的。 风谨拿过她的手，在上面放了两枚丹药。 楼多多眨巴眨巴大眼睛，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给她的伤药。她刚才光顾了看小谨打架了，都忘记吃药了。 却是不知为何是两枚，伤了流血，吃一枚止血丹不就好了么。 这时，只听风谨道：“另一枚是止疼的！” 楼多多了然，随后笑了笑，眉眼弯弯，明显很愉悦。 她把那两枚丹药服下，随后瞅了瞅那面墙，道：“小师兄，还追么？” 风谨微微笑了笑，半敛了眸子掩盖住眼中的情绪，道：“不追了，我们回家。” 随后，他走到楼多多面前，把身子转过去，又半蹲下，道：“上来。” 楼多多愣了愣。她小师兄这是……要背她？ 但只愣了两息，她便笑着攀了上去。 随后风谨背着她起身，往镜林山的方向飞去。 …… 半路上，风谨蓦然道：“……多多，谢谢你。” 楼多多自然是知道风谨在谢什么。谁也不是笨人，他们出来乍到的，又不认识什么人，也没得罪什么人，突然出现五个拦路要命的，稍微想一想便能猜出个大概。 虽然不知她具体怎么做的，风谨却知楼多多是为了他。 想及此处，他不由问道：“若是我好不了，又该如何？” 若是他好不了，那么这丫头便要自己应敌，八成，会因此送命的。 楼多多闻言，笑道：“我请了师祖，师祖该是一直跟着我们的。” 话至此时，两个孩子才想起来要找他们师祖，奈何唤了几声才知他们约莫是把师祖给丢了。 后来还是收到自家师祖的传音，说是她要在墙下瞧一瞧，让他们先回山给多多包扎伤口。 这样，两个孩子才回了山。 …… 如同传音所讲，姬无曲的确是还在墙底下。 她想及前些时日里，师父曾言镜林山附近有异状，却不知是否与这墙有关。 她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时，却见她原来站着的位置，也就是那黄毛大耳帮主消失的地方，蓦然蹿出来一人。 那人边走着，还一边哀嚎，仿佛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且他身后，还拖着长长的血迹。 姬无曲思索片刻，便施了个幻，让那人停在原地，她才缓缓走到近前去瞧。 因为这人浑身挂了血和泥，故而他在远处看得不真切，如今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人可不就是刚才消失的那帮主么。 再走得近了，姬无曲便看到了这人的正面，也因此被惊了惊。 如今这人已经算不上是个人了，因为他只剩了半面身子。另半面，只余了森森白骨。 从刚才姬无曲的方向看，刚好看到他完好的左半拉身子，故而没有看到这骇人的身体。 他从头开始，齐着正中的地方成了一道分水岭，左半拉是身子，右半拉是白骨。脸上遑论鼻子，就连嘴巴，也只剩了一半。 分水岭的横截面并不是多干净，反而像是被人撕扯成的，上面鲜血淋漓，脏器脑浆一目了然。 地面上淌着的血迹，该就是从这上面流下来的。甚至就在这站着的这一会儿，他的脚底下也已经有了一小块血泊了。 而且，他这右半拉骨头也不齐全，他右手骨像是被腐蚀过一般，只剩了十之一二。 …… 姬无曲也是不得不服气，这人都这幅模样了，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而且看他这满身血泥的样子，他仿佛还曾疼的满地打滚？ 且不论这人有多坚强，再不论他是怎么凭着这具残破的身子发出那么嘹亮的哀鸣的……她就想知，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被整成这幅样子，这围墙里面到底有什么？ 姬无曲其实是不想与他交流的，奈何好奇心太重，便想着用些方法问问。 却不料这人又啊啊哀鸣两声，随后倒地，死了。 姬无曲：“……” 这下子就算是想问也问不了了。 毕竟这人的样子太凄惨，直接被当成参照本，叫姬无曲不敢进围墙里瞧。 正想着再沿着围墙瞅瞅，却不料一个好听的男声传过来，道：“这里，是荒芜之地。” ……荒芜之地？ 她在镜林山过活这么久，怎么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 她也先没多想，而是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主人。 先是确定这人是完整的，姬无曲才安了安心，随后打量着这人。 这人一袭白衣，墨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腰间别了一支淡紫色的萧。 他现下正挑着一双桃花眼瞧着她，随意却温雅地笑着。 未待姬无曲说话，那人便道：“阁下该是镜林山无曲道尊罢……久仰，在下百毒阁季欢。” 前一阵子她刚听完有关百毒阁的八卦，也就是百毒阁阁主和云光殿殿主掐架，随后俩人都横着回家的事。 也因此，这人一提百毒阁，她便很有印象。季欢，可不正是百毒阁少主么。 虽然她没那么高调，大荒认识她面容的人并不多。但能认出她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尤其面前这人是百毒阁少主。 她瞅着这人那双桃花眼同阿点挺像的，便道：“阁下同我一位故人很像……如今相识也是缘份，幸会。” 第182章 脑子不正常的人 第182章 脑子不正常的人 季欢闻言，笑道：“不知，道尊的故人是否现居天材阁。” 姬无曲沉默未言，她却也没想到，这人仿佛是认识阿点的。但毕竟她不知季欢是个怎样的人，也就没有接话。 果然，没过几息，季欢又道：“实不相瞒，天材阁阁主，正是家师。” 姬无曲微讶，她竟没想到，阿点竟然是他师父。且不说她没听阿点提及过，就说季家竟然和天材阁有联系，便已经足够让人意外了。 这事约莫是真的，毕竟堂堂季家少主，季欢道尊，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姬无曲又默默打量了一下这人，发现越看，越觉得他像阿点……尤其是这种温雅明朗的气质。 不过若说阿点是一轮柔和的圆月，那么季欢更像是冬日的晨阳。一个是柔和之中透着冷意，一个是看似温暖却仿佛没有那么温暖，两个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然而看了一会儿之后姬无曲却笑了。好吧她信了……二者一对比，遑论说他是阿点徒儿，就算说他是阿点儿子她都信。 她把自己这个没谱的想法抛到脑后，只先问道：“阁下所言‘荒芜之地’，是何意？” 季欢回头看向那半面墙壁，随后抬手一挥，那墙壁便骤然消失了几息。 几息的时间，已经足够姬无曲看到墙壁之后的情景了。 说它是“荒芜之地”，名副其实，围墙之内竟然真的一片荒芜。 里面寸草不生，惟有一片枯败，一堆堆白骨。 就连那黄毛大耳帮主蜿蜒伸来的血迹，也只从围墙边开始而已。他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那围墙之内本也应该有他的血迹才是。 却十分奇怪的，没有。 不是他在里面没流血，那就是他流了之后，又被这所谓的荒芜之地给吞噬了。 正在思索间，只听季欢又道：“‘荒芜之地’这个称呼是殿南村散修们所取，而这围墙，是云光殿来人给结的阵法。没有什么别的作用，无非是一障眼法而已。” 这个姬无曲却明白，毕竟云家庄在殿南村相当于第一势力，因此云光殿也把殿南村当成了自己的属地。如今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云光殿没理由不理会。 他们在这里整出来这个墙，虽然只起到障眼法的作用，但即便如此，也能免去很多人误闯过去发生危险了。 “不过，这阵法应该同草木生机有些关联，故而围墙所在之处该是荒芜之地的边界。也因了这围墙，才知，荒芜之地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听晚季欢这番话，姬无曲不由想，她刚刚透过围墙，已经看不到这片荒芜的边界了，若它还是不断扩大……其实挺瘆人的。 只是不知这么大动静到底是天祸还是人为。 默叹一声，姬无曲估摸着，师父所言的异状，该是指的此地了。 她瞅着季欢，却发现这人也正挑着一双桃花眼看过来。姬无曲便笑了笑，道：“不知季少主来此地所为何事？” 季欢道：“前来探望家师，从家师口中听闻此事之后便想过来瞧一瞧！” 姬无曲知，季欢这是在顺便解释解释他为何知道那么多。她也知，这人约莫，不止为了探望他师父。 不过毕竟他是阿点的徒儿，给人的感觉又同阿点很像，故而姬无曲对他的印象还是十分不错的。 天色不早，她也该回家了，正想道别时，却听季欢又道：“家师曾说，前些天有人去他那，用一缕魂魄一滴精血换了裂心水。” 姬无曲毕竟曾被丹经药经这两个大馅饼砸晕过，故而也知裂心水是个什么东西。 左右是一种极其狠毒的药物，就算尊者级的人喝了，该出问题还是得出问题的那种。 然而这东西再珍稀，也不过是害人的药物而已。在阿点那，应该拿同等珍贵的物件便能换过来吧。它本该不到那种需精血魂魄的等级。 除非那个人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换的，便只能拿自己的精血魂魄了。 只是这亏本生意做的，已经不是冤屈的地步了，该是那个人脑子不好使。 想到这里，她竟然有点想知道这人是谁。且既然季欢都同她这么说了，那么那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定是该同她有点联系。故而她便问道：“不知那人是……” 季欢一双桃花眼里带了些笑意，道：“那人道尊应该认识，毕竟，你们还曾在天材阁门口起过冲突。” 姬无曲默默地倒了一下记忆，忽然便想到了那个值钱的脑袋。于是道：“……云天仙？” “嗯。那人曾被伏双道尊打去了鬼门关，还是多亏了一位异士，才把她的命给救回来。前些天该是嫁给了云帆，此时成了云光殿少夫人了。” 姬无曲：“……”信息量真大。 不过起码对上号了，毕竟云天仙本就头脑不正常。 可她现在拿着这么霸道的毒在云光殿，她小师姐也在……那姬无曲便不由有些担心了。 …… 虽然与季欢刚刚相识，但这人还是为她解了不少疑惑，故而姬无曲微微一笑，真诚道：“多谢。” 季欢见她这个笑便也柔了神色，道：“无妨……不知道尊可信得过在下？” 后面那句话说得云里雾里，姬无曲却也只如实回道：“自然……是信不过的。” 这句话出来，明显把天聊死了，而后两人相对一笑，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师父了。 倒不是说姬无曲这次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摆到了明面上，也不是说她不喜欢季欢。她其实只是私心里觉得季欢这莫名出现，之后又为她各种答疑解惑，热心得不能再热心，热心得有点可疑。 况且她可不怎么相信他们这次见面是偶遇的。故而即使有阿点这层关系在里面，她还是把话说死了。 再者说，左右有阿点这层关系在里头，以后虽然山高水长的，但也总有再见面的时候，到时候信得过信不过的，有事无事的，便也都清楚明了了。 …… 虽然这次出的不是远门，但姬无曲却也一直到了黄昏才回去。 刚进护山大阵，却看见一抹冰蓝色的身影。他的银发被山间的风微微吹起，正微微低眸，瞧着她。 第183章 何为爱慕 第183章 何为爱慕 姬无曲没成想会在这里看到他，却也没有多加思索，只是走到近前时，才道：“冰城师兄怎么在这里站着？” 还是在这么个时间，而且瞅上去并不像是闲适遛弯遛过来的。 冰城未移开目光，只道：“在等你。” ……等她？ 姬无曲瞅着，今天她这冰城师兄仿佛不是很正常。 往常她总觉得这是个带着小孩子式傲气的大孩子，虽然她一直在唤他作师兄，其实私心里是把他当小孩儿来看的。 她也觉得这大孩子惯常也憋不住什么事。他乐意的时候虽然也是顶着一张傲娇的脸，但却也藏不住愉悦的心情，不乐意了就黑着一张脸发小孩子脾气，看起来不好相处，却也十分可爱。 他不乐意了对谁都能黑脸，就连她师父赫连尊者的账都不买。毕竟虽然打不过，可他不怕死啊…… 而现下，这人沉默着，顶着一张好看的脸，眸子里透着一股落寞，看起来像是被谁抛弃了一般。 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这时，冰城又开口，道：“有时间么。”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自己手头这些事却也不是多着急，便道：“嗯。” 随后，冰城敛了敛眸子，道：“陪我坐会儿！” 姬无曲先是下意识地向自己院子的方向瞧了一眼，却听冰城道：“别瞧了，赫连九……师伯如今在我们住的院子，和我师父在一起。” 姬无曲：“……”那我可就想去那个院子里瞧瞧了。 此时冰城把飞行法器，也就是他们初遇之时用的那片叶子一样的东西召出来，随后摊在地上，自己站了上去，道：“上来。” 姬无曲又向师父院子的方向瞅了瞅，其实她想去看看师父过去是做什么的。然而她心里感觉有些发闷，便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冰城的叶子上。 她感觉，她好像是因为这么一句没风没影没头没尾的话给吃醋了。 ……就因为师父过去找人家了？ 她什么也不清楚呢，竟然生闷气了。 姬无曲也想，兴许师父是过去把人家轰出镜林山呢。 ……然而她深觉不大可能，故而她还是吃飞醋了。 如今这辈子头一遭吃飞醋，她倒也吃的深刻，且还吃了些感悟出来。她想呢，原来吃醋的最高境界不是你吃醋了而不自觉，而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在吃飞醋，明明都快酸死了，还一个劲儿吃。 而且还是因为一件芝麻粒儿大点的小事。 她因为这么一句话，便酸了好一阵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冰城带到了一处小山头上。 这里是镜林山中靠北一点的地方，这处小山头不错，却还没有人在这里建院子。 山中微风吹拂，满山都是镜木的香气。姬无曲想了一路，落脚之时才回过神来。 然而她看向冰城，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师兄，我师父去找师叔做什么？” …… 冰城顿了顿，道：“不知。” 姬无曲闻言默叹一声，努力让自己正常正常。 冰城清出一块地方，示意无曲坐下，随后他又召了两坛酒出来。 姬无曲接过一坛酒，喝了一口定定神，她只觉得他这酒有点淡，便也没别的想法了。 两个人吹着微风，相对无言。 半晌，姬无曲都已经把一坛子酒喝完了，才听冰城开了口。 他道：“无曲觉得，你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 姬无曲听着，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仿佛，这大孩子往常提起她师父的时候，大多是直呼其名的，就算见了面唤声“师伯”，也多半不是什么正常语气。 如今他竟然轻描淡写的说一句“你师父”，听得姬无曲有些不适应。 现在想想，仿佛刚才在镜林山护山大阵前，这大孩子话中，“赫连九霄”四个字已经脱口了仨，却生生生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换成了“师伯”。 而且现在还问她，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姬无曲不由转头瞧了瞧冰城，却只见到一张和平常一般无二的脸，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表情，仿佛没什么不对的。 故而姬无曲便把目光转到他面前未开封的酒上。 先是道：“师兄，你怎么不喝？” 冰城瞅着她的目光，随后极其有眼力见儿地把这坛子递给她，道：“我酒量不好。” 姬无曲也不客气，直接把那坛子接过来，开了封，抱着喝了几口，才道：“我师父么……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冰城：“……” 虽然总觉得她说的话相当于没说，但他也觉得，无曲说的这句话仿佛是带着温度的。 他看过去时，无曲正在看着山头底下的镜木，她的眼睛晶晶亮亮，仿佛她师父就在她眼前一样。 随后，她抱起坛子，喝起了酒。 她喝酒的时候眉眼弯弯，仿佛很开心。坛口分明比她的脸还要大，然而她细细慢慢的喝着，看起来不扭捏不粗犷，很养眼。 瞅着她这个样子，冰城也不由拿出来一坛酒，喝了两口。 片刻之后，姬无曲又喝空了一个坛子。 她觉得这酒虽然淡，味道却也着实不错。 于是她看着冰城抱着一个新的酒坛，里面装了没喝几口的酒，便道：“师兄，还有么。” 随后，她瞧见冰城抱着酒坛缓缓转过头，脸上全是懵懵的神色，道：“……嗯？” 随后好像是反应过来了，便又拿出一坛酒递给她。 姬无曲瞧着，这人虽然看上去挺正常的，可是明显动作迟缓很多，也傻了很多。 ……该不是喝酒喝的罢？ 这坛子里的酒下去了两碗不到……原来酒量差，是可以差到这种地步的么。 姬无曲正在思索要不要劝酒呢，却听见冰城道：“什么算喜欢一个人……什么又算爱慕一个人。” 不知是不是喝酒喝的，他声音有点闷闷的，像是小孩子要哭一样。 听着他这似是自言自语的问话，吓得姬无曲赶紧去看了看太阳。 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好吧她不分东西南北。 反正她觉得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从东边落下的。 她这个惯常带着一脸孩子式傲气的大师兄，竟然在为情事烦恼么。 第184章 六百年前 第184章 六百年前 这么想着，又吓得姬无曲赶紧喝了口酒压压惊。 但是一直喝也不见冰城再说话，故而她便又一直喝。 等她又喝完一坛的时候，冰城终于又开了口。 他道：“爱慕一个人，得不到就要寻死觅活的么。” 姬无曲听着这话头不对，愣了两息之后便要把冰城怀里的坛子拿过来，想着别喝酒再给喝出人命来。 结果人家冰城愣愣地看着她，就是不撒手。 姬无曲只得柔声道：“……师兄，您小人家可别想不开啊。” 闻言，冰城把怀里的坛子搂的更紧了。 姬无曲索性也不再同他争抢，想想也是，人家万一真寻死觅活的，她抢一个坛子也不顶什么用。 瞅着她松了手，冰城却笑了，笑得跟个小孩一样，随后把坛子递给了她。 姬无曲：“……”师兄你是在跟我闹着玩？ …… 反正坛子也给过来了，姬无曲便接过，随后放到了一旁。 姬无曲自己从火域空间里搬出两坛来接着喝。毕竟现在这个情况她也不好意思再同人家要，再加上他这酒也略淡，虽也好喝，却不过瘾。 这时，只听冰城又开口，却是道：“要么？” 姬无曲第一反应是人家问她要不要酒，脑子回了个弯儿才想起来人家可能是在问他要不要寻死觅活。 她就着这个问题思索半晌，其实觉得对于有些人来说还真没准，毕竟好多过活不下去自杀的，大多是因为情事。 姬无曲想到此处，反问道：“师兄，你要寻死觅活么！” 冰城默了默，又把一旁那坛酒抱了过来，道：“不是我。” 姬无曲闻言放了放心，瞅见他的动作也没拦着。左右寻死觅活的也不是他，让他喝点也没关系，毕竟酒这么好喝。 不是他那就好说了，于是她便开始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正思索着，冷不防冰城又出口了四个字，道：“是我师父。” …… 吓得姬无曲差点把酒坛子扔了。 所以把话连起来说就是，她美人师叔爱慕一个人，思而不得，然后寻死觅活？ 可她美人师叔爱慕的是她师父啊…… 姬无曲想呢，一哭二闹三上吊，前俩她没瞅见美人师叔做，别人家觉得前俩威力不到位，直接奔着三招呼了。 当然，她只是想想。 她觉得先不论这年头不兴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尤其是三，一般都是费半天劲也讨不到好，还挺危险。 再者说如同美人师叔那般骄傲的人，应该不惜得用这些个手腕子了。 约莫若是寻死觅活，那可真的就是寻死觅活了。 但毕竟于理那是她师叔，于情也相识一场，于私心来说她不愿美人师叔因为她师父做些个什么极端事。便问道：“师叔她……为情所困，竟有些想不开么。” 冰城正捧着坛子灌酒，闻言把它放下，抱在怀里，才道：“嗯……不过是六百多年前了。” 姬无曲听见他后面缀的那句话，面色不变，只微微笑着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无碍。” …… 姬无曲：“……！”要不是舍不得酒，我非得把坛子呼你脑袋上不行。 六百多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捣鼓出来各种忧伤，她师兄这反应也忒慢了点不是，一下子反应了六百来年。 但姬无曲自诩是个冷静的人，于是便只是依旧微微笑着，道：“师兄把话一次性说清楚了可好？”可好？ 她虽然心中奔腾，那也只是象征性的奔腾一下而已。毕竟这个不是什么值得上火的事，故而她的头脑还是很冷静的。 后来她便想了想，六百来年…… 在万妖峰落雪阁时，她问过小五这事儿，小五说是雪凝尊者被赫连尊者给打死了……说的就是六百年前。 这么想着，姬无曲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头，把坛子抱起，默默饮着里面的酒。 冰城虽然饮得更多了些，也显得更不清醒了些。不过他明显把姬无曲的话给听了进去，不再几个字几个字往外丢，而是一次性把话说个清楚。 他的语气如常，只是声音有些复杂，反正姬无曲听着挺复杂的。她听着仿佛是有些凉意，有些落寞，又似乎有些怒火，而且听起来仿佛最多的情绪是隐忍不发的怒气。 他道：“师父一贯爱慕师伯，这我清楚。师伯无意于师父，这我也清楚。师父不愿单相苦思，想以约战这种方式结束这万年执念，我也清楚……左右我不知爱慕情意之类到底是什么东西，既然一战便能解决，那便战吧。” “六百年前，万妖峰北高山之巅上空，有一处废弃空间，师父便把师伯约到了那里决战。” “师叔也去了那空间。我没有，师父只让我在山脚深谷旁等着。” “几个时辰之后，我只记得她从上空坠落。我去接住她时，她已是满身的血，昏迷不醒。” “当时师伯伤得也不轻，甚至师叔也受了些伤，他们出来得要晚一些。他们出来前，我便带着师父去了万妖峰北，封洞闭关，替她疗伤。” “我以为，不过是不喜欢么，师伯至于要下此重手……我也因此恨了他六百年。” 姬无曲听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这许多，期间两个人也都喝了不少酒，左右姬无曲是没什么事，但冰城说话是越来越慢，看起来随时都能睡着，却也看起来随时都能崩溃。 姬无曲想他同这些个师兄妹们，除了他亲师兄亲师姐南羌和伏双之外，她仿佛同这冰城师兄接触最多。 但再多，也不过短短几个月而已。 左右她南羌师兄隐藏的太深，她看到的大多都是他翩翩伪君子的俏模样，再多的也就是他倒点霉之类。 而这冰城师兄，只才短短几个月，她却瞅见了各种不同的他。 约莫，他这师兄本是植物化形，故而在情感这方面太过单纯，也故而那些恩情爱恨，都于他来说来过深刻，也都太过复杂罢。 姬无曲听着他话中之意，他说恨了她师父六百多年，又说了这此类种种，再配上他这表情，意思就是他如今不恨了么。 第185章 放下了 第185章 放下了 一边想一边喝，姬无曲便又灌了一坛子。 冰城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是久久无言。 久到姬无曲都要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才又开了口，语速比刚才还要慢，但仿佛怒火变得更加明显了些。 他道：“今日，我才知。那日她受那么重的伤，是因她自己跳了空间裂缝……” 话越说到后面，怒火越显，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最后一个字才将将落地，他便举起了坛子，狠狠地灌着。直到坛子见底，再无一丝酒能落下来，他才把坛子甩了出去。 那坛子碰到一颗镜木，当下便碎的稀里哗啦。 冰城转过头来看着姬无曲，似是无奈，似是悲凉，也似是极尽痛恨。 他道：“爱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别人不要她，她还不要命了吗？” 不知是不是被酒辣到了嗓子，反正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姬无曲也不知应该同他说些什么，于是便把自己刚刚新拿出来的一坛子酒塞到他怀里，还特别贴心地为他开了封。 她记得，初遇冰城之时，这人把她绑架了带到冰洞里。那时候她想取他的血，便趁他不备对他施了幻。 那个幻能让人看到半生中极悲痛的事，姬无曲当时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只记得他跪在地上，喃喃唤着“师父。” 现下她却也是明白了几分。他看到的，约莫是美人师叔从那空间中出来，坠落之后的情景。 那时候，美人师叔都要死了吧。 现在冰城能依情依理唤她师父一声“师伯”，约莫也是知自己误会了人家六百年，有些愧疚。 不用想也知，若是打完了之后，美人师叔跳了空间裂缝还能从那废弃空间里出来，除了她自己位列尊者身子骨硬朗之外，多半，是她师父救的。 当时在赠经教密战场，傅汋掉进空间裂缝里，听说没一息便被撕扯割剐得尸骨无存了。就算她美人师叔身子骨强，但若在里面多呆几息，也约莫得和傅汋一个下场。 这么看来，多半是师父进去把美人师叔救了，她凤翊师叔也帮了忙，这才让三人都受了伤。 姬无曲无奈一笑，又饮了半坛酒。 如今，即便是这么听着，她还是心疼。 她自从从小五口中听到有关此战之事后便时常在想，两个人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打成那个样子。 一个差点没了命，另一个伤了三百年未愈，差点进阶失败…… 原是如此。 此后，便又是久久无言。 黄昏之后夜色总是来的特别快，比如当下，不但天色暗了，连最后一缕夕阳也已消失。 此刻悬于天上的，早已经变成了清寒的月亮。 酒暖胃，暖得有些烧灼。然而感觉再怎么强烈，她还是觉得心疼，于是她便又死命地多灌了几口。 姬无曲也有些生气，然毕竟亲疏不同，立场不同，故而她与冰城的怒火十分不同。 冰城是怒她师父不知惜命！ 她是怒美人师叔闲得瞎闹，差点把她师父的命给搭进去。 美人师叔品阶高，用不上那些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烂招。人家这可比上吊能闹腾多了，一下子搭进去仨人。 毕竟她记得当时在冰洞里，若是总也没有办法的话，冰城可是打算用他自己的人魂的。用完了，这人就跟几千年前一般，变成一朵冰莲，傻不拉叽的一点思想也没了。 加上冰城的话，可算得上是搭了四个人。 当然她最介怀的，还是师父险险渡劫的事。她永远也忘不了师父化为原形，浑身是血地躺在三纹蟒巢穴中的模样。 这么想着，姬无曲都恨不得她能去到美人师叔要跳空间裂缝的时候，在她身边看看瞅瞅，如果她美人师叔跳得不痛快，她就过去补一脚…… 她知自己的想法狠毒了，然而她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酒平不了心情，姬无曲便也把手中的坛子甩了出去。 自然也是当下便碎的稀里哗啦。又因着她坛子里还有酒，故而在镜木树干上碎裂的时候，连坛子带酒，绽在镜木旁，跳在月光下，漂亮又干脆。 就是姬无曲有点后悔，这毕竟是她头一遭浪费酒。 这种罪孽感把糟透了的心情带的更糟，糟到头儿，也就显得没那么难过了。 这时，姬无曲才真正掐了那恶毒的念头，变得正常了些。 冰城仿佛被坛子碎裂的声音拉回了些神，却也不算多清醒。他抱着坛子，恍惚间觉得这坛比他自己那些好喝，就又多喝了点。 随后他道：“几月前，师父刚刚醒来时，她说她放下了……” 姬无曲瞧见冰城好像是笑了一下，左右不是什么多好的笑，随后便见着他又抱坛喝了起来。 她一边有些担心以冰城这点酒量喝她的酒会不会喝出什么问题，一边想着，可不是么。 先是在梅树后找师父谈话，又是在醉林对她出手，这会儿又追到了镜林山。放下了……谁信呢。 也可能当时美人师叔是放下了，过后瞅着师父那么好看，又拿起来了呢。 …… 又喝了几口之后，冰城笑了笑，道：“前些天师父去找你谈话，回来之后又说她放下了……爱慕爱慕……到底该死的是个什么东西？” “非得两个人在一块儿才行……都活着还不够吗？” 姬无曲默了默，对这个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亦或许冰城他开口，本也没打算得到一个什么回答。 姬无曲又拿出一坛酒，吹着晚风，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她目光瞧着那棵镜木和碎在底下的坛子，不由又想，师父去找美人师叔做什么了，现在有没有回去…… 她全然不知，此刻身后不远处一棵镜木旁，一个墨色身影缓缓落地，正在张着一双比夜色还要漆黑的眸子，瞧着她们这边。 默叹一声，姬无曲摇了摇头。有没有回去，到底做什么了，她也要回去看看问问才是，自己在这猜也没什么用。 她便想要同冰城道别，转头看他时，正瞅见他也刚刚转头看向她。 不过他的表情却不再是那种怒火甚至痛心，反而换上了一脸类似于……委屈的表情。 随后他抱着坛子挪到她身旁，微微低了头。 第186章 蒙圈了 第186章 蒙圈了 姬无曲道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见到她这个动作之后却没出口，只是愣了愣，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冰城虽然对她不错，可他的表情却一贯带着小傲气，就如同他的冰一样，漂亮却寒冷。 而如今，这个人脸上多了些迷茫，用一种极其脆弱的表情瞅着她，让她有些始料未及，不知该如何。 冰城的眼睛已经阖上了半拉，一副随时能睡着的模样，可即便如此，他的眸子里还是委屈中带着期待，就这样瞧着她。 姬无曲瞅着他的表情，感觉这人仿佛是希望她做些什么。可她却还是有些不明白，故而依旧愣愣地看着他。 两个人相对无言，就这样一个表情脆弱复杂，一个各种懵点，相互看着对方。 半晌之后，冰城把敛住的眼皮又睁开了些许，随后又低了低头。 姬无曲：“……” 这大孩子喝醉了倒是不哭不闹，但做的事却也让人不大明白。 酒后容易暴露人性，故而醉了酒之后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的人都有。在姬无曲看来，他这点举动着实算不得什么。 只要没有什么伤人或者伤己的行为，那都出不了什么事。 若是这事发生在以前，她什么也做不得，可现在她有赤莲之火，完全可以把这人送到他师父跟前。于是便问道：“师兄，要不要给你送回去。” 冰城闻言，虽然依旧用那样的表情看着她，却摇了摇头。 姬无曲见此便更加放心了，这人还能听懂人话，挺不错。 不过他却是不想回去，要从这睡么。 她这么想着，却十分理解。毕竟如今这娃正生着他家师父的气，不想回去也正常。 师父在家的时候一般不让她这么办，不过师父不在的时候，她经常和小师姐一起如今天这般，寻个山头一起喝酒。然后觉得被微风吹得很舒服，她们又懒了，便直接躺在山头上看星星，然后开开心心地睡一夜。 不过她以前没有师父给她的绒羽，故而每次这么任性一把过后多半是要染风寒的。但她小师姐毕竟有修为护体，怎么折腾也出不了问题。 她这冰城师兄的修为多半比她小师姐要强一些，故而他若是在这睡了，约莫也没什么大碍，没准被微风吹一宿，又晒了晒月亮，第二天更神清气爽了呢。 想到这里，姬无曲也笑了笑，左右这人还有意识，让他睡在这里也无妨。 既然如此，她便想要和他这个半梦半醒的师兄道别了，于是又笑了笑，道：“师兄……” 话刚刚出口，只是喊了个称呼而已，她的手便被冰城给拿了起来。 姬无曲不明所以，却只见冰城依旧用那副表情看着她，随后把她的手放到他的头上。 姬无曲：“……” 她才知，原来这人一直低头是这个意思。 手中温软舒服的触感传来，姬无曲不由笑了笑。 她又想起初遇她这师兄时，他还是个几岁孩子的模样，一脸稚气，一脸傲娇，十分拽的样子。 当时他十分矮，也就将将到她腿根的样子，却一口一个“笨女人”地唤她。 当时两个人对对方的评价她还记得。 ——长的还行，就是笨了点儿。 ——本事还行，就是矮了点儿。 她当时被他“挟持”走之前，瞅着那孩子一头漂亮的银发，还没忍住抓了抓。 后来互相知道身份了之后，冰城莫名十分给她面子，起码不对她发脾气。就算他因为别人炸了毛，姬无曲过去摸摸他的头，也能把他的毛顺了。 他的头发十分细软，手感很好，反正摸着很舒服。虽然不知为何那孩子喜欢她摸他头，但是姬无曲倒十分乐意做这事。 后来么，后来这孩子精血回身之后长成了如今这么高的个头，姬无曲便再也没有给他摸头顺毛了。 从初遇至今，其实不过隔了短短几个月。不知是姬无曲记性太差，还是最近的事太多，她竟觉得和冰城初遇之时离现在很遥远，她揉他的发时，离现在也很遥远。 却不想，这人如今醉了酒，竟然想被人摸摸头了。 姬无曲不由生出他还是个孩子的错觉，于是眉眼弯弯地笑了，顺了他的心意揉了揉他的银发。 事实证明变小了的他和长大了的他，头发的触感都十分好，姬无曲便不由得多揉了他一会儿。 冰城感觉着头上的触觉，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眸子里的那种委屈却消失不见，只剩了迷茫而已。 不过虽然现在他的神色虽然依旧冷硬中带着傲娇，却明显十分愉悦。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 …… 赫连站在镜木旁，面色是那种没有表情的面色，不过眸子已经漆黑到了极点。 他注视着触着冰城头的那只手，目光仿佛很平静。可若细看过去，便可知里面早已经狂暴了起来，甚至带着微微嗜血的光。 毫无疑问，赫连怒了。 他注视着那只手，注视着阿凝的笑颜，注视着本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切，他怒了，怒火中烧。 当他看到阿凝微微弯起来的眉眼之时，他终于几乎丧失了理智。 ……他的阿凝，只有在真心欢乐之事，才会眉眼弯弯，向来，这个表情只属于他。 怒火烧上了嘴角，赫连薄唇轻轻勾起，随后极速飞身过去，用羽翼把这人卷过来抱在怀里，又极速消失在这个地方。 …… 冰城原本闭着的双眼慢慢拉开，却也只是半敛着，明显不大清醒。 随后他向四周瞧了瞧，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头上的触感和温度仿佛还存在着，冰城虽然表情未变，但半睁着的眸子里却略有疑惑。 随后，他瞧见了眼前一个个空坛子，在他不远处还有半坛酒，随后他缓缓地把它抱过来，又喝了几口。 他慢慢触上自己的头，那是方才姬无曲手放上的位置。 随后他又把手收回来，把那半坛酒一饮而尽。他皱了眉，半敛的眸子里有数不尽的情绪，随后喃喃：“师父……” …… 姬无曲的脚忽然离地的时候她是十分蒙圈的！ 然而闻到师父身上的冽香时，她更是十分蒙圈的。 第187章 可喜欢为师 第187章 可喜欢为师 师父不是在她美人师叔那么，怎么来这儿了。 而且看样子仿佛是带了怒火的。 姬无曲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她很久没见到师父动这么大气了。 她自然是希望自家师父每天心情愉悦，故而开始的时候她有些纳闷，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后来她又想，该不是师父和美人师叔闹掰了，然后…… 这么想着，她竟然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 赫连本就已经气的想杀人了，然而此时，她竟然发现怀里的人笑了…… 薄唇紧抿，赫连没有意外的，怒火更盛。 他眉头拧在一起，目光寒得可怕。 此刻他们已经在院中上空，他本想带着人去房间的，然而此刻看到他这个笑，他却停了下来。 随后，他抬手拂了满园梨花，全部置在一棵树底下。一息之间，那树下便堆出了一个梨花床。 赫连飞身而下，落在那花床前。随后他瞅了瞅怀中人黑白分明的清澈眉眼，目光中寒气骤然褪去，怒火却丝毫不减，不过是换成了能把人焚烧殆尽的炙热而已。 随后他不待怀中人反应，便把人丢到了花床上。 梨花堆起来的床高而软，姬无曲被扔到上面之后还不受控制地弹了两弹。 之后，她便感觉身上一沉。伴着梨花的香气，她又一次闻到了师父的清冽味道。 姬无曲彻底懵了。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她家师父如今正压在她的身子上面，用一双漆黑如潭的眸子盯着她，如同妖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当目光触到这双眼睛时，她不由得心下一紧，心似乎是受到了撞击般，有些带着麻痒的梗痛感觉。 姬无曲不由喃喃唤道：“师父……” 她刚开口，便感觉眼前黑了黑，却是她师父的脸凑了过来。 再之后，他便又一次尝到了师父唇齿的味道。 …… 赫连的双臂从花床底下伸过，随后紧紧箍住了怀里的人。 他吻着她，看着她澄澈漆黑眸子里的迷茫，不由得加重了双臂间的力道。 仿佛，只有紧而更紧地拥着她，让属于她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他心中的空白才能被填满，他才能心情愉悦起来，他才会觉得怀中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像是恐怕一个力道用重了，便会把这个人，这个唇碰碎了一般。 …… 就这样缠连半晌，他的唇终于暂时离开了这个容易诱她沉沦的地方。 然而他的脸依旧离着她仅咫尺的距离，随后用他高挺的鼻点着她小巧的鼻尖，把自己和她的额头贴在一处，这么近，这么近地注视着她的眸子。 随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唤道：“阿凝……” 感觉着师父言语间呼出来的温热气息，姬无曲蓦然回了回神。 她也忽然意识到，刚才……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赫连感觉到那小巧的唇覆了上来，身子蓦然僵了僵。 他眸子里也染了些意外的神色，随后各种东西全然搅在他眸中……诧异，欣喜，爱意……他眼中虽然依旧燃着火焰，却不见了怒火。 …… 姬无曲第一次主动吻人，故而有些生涩笨拙，她明明是在学着自家师父，然而还是免不了有些胡乱瞎吻的嫌疑。 可就是这样乱糟糟却认真用心地回应亲吻，正直直撩拨着赫连心底最后一丝理智之弦。 仿佛要把那根弦扯断一般，姬无曲竟然就这样，吻着自家师父，吻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姬无曲尝够了之后，才恋恋不舍地挪开了唇，随后学着自家师父刚才的动作，把两个人的脸摆成最亲密的距离。 她明显吻得有些累，故而此时呼吸变得紧促了些。 这时，赫连看着她，问道：“阿凝……可喜欢为师？” 姬无曲闻言愣了愣。 就在她怔愣的那几息，仿佛是怕她想成别的，赫连便又补了一句：“……男女之情。”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是傻么，我不喜欢你我能亲你么。 然而想是这么想，她却也着实清楚她们两个人傻了多长时间。 并且如今师父已经把话说出了口，只消她一个点头而已，她却跟被施了定身符一样，半晌不能言语动作。 师父的问话如今回荡在她脑中，她的心也在飞速地跳着。 她清楚，不论她说什么，她同师父的关系还是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如今两个人如何，她们谁也都清楚。不过却因为这一切都欢快得太不真实，故而他们都需要一个点头来确认一下。 姬无曲心跳砰砰地，伴着那一句问话，充斥着她的耳膜。 她先是抽回了抱着师父的手，随后把它们放在师父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地把师父的脸带的离她远一些。 她觉得这样可以看师父看的更清楚一些，也可以说得更郑重一些。 她都已经要把“嗯”字脱口了。然而到嘴边时，她却是不敢看自家师父，只先舔了舔唇，后咽了咽口水，再干咳一声，最后一脸认真化为两声讪笑。 她乱七八糟地道：“师父，你瞅今天这个天气，这个好啊……本来是多云的，现在都放晴了。看看这个大太阳，它……不是，看看这个大月亮，它这个圆……你瞅瞅这个风，它刮得真是众不同清醒脱俗……” 说着说着，她的话卡了卡……因为她瞧见了自家师父的眼眸。 那双眸子漆黑胜夜，里面似是点着两团火，随时准备冲出来焚掉他们，把他们的骨灰融在一起，永不分开。 姬无曲就这么瞧着，便不能再移开目光。她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也都被那两团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觉得，她现下只余了一个字能说。 于是她便注视着师父的眸子，道：“……嗯。” …… 在这一瞬间，赫连眼中的火仿佛变成了太阳，豁然把如夜的眸子点亮。 他完全不压抑自己的兴奋欣喜，他就这样笑了，笑得像是个得到糖的孩子。 第188章 我爱你 第188章 我爱你 姬无曲还是头一回见到师父这样笑，然而还不待她多欣赏几刻，她的唇便又被师父覆住。 许久之后，赫连把唇从她唇上缓缓挪开，又如同那日在醉林之中一般，吻了她小巧的鼻，吻了她的眉眼额头。 这次他却仍旧不满足，反而从她白皙的额角开始，半寸半寸的挪移，把细细密密的轻吻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把唇挪到她耳旁时，吻了她小巧而略带粉红的耳垂，随后轻声道：“阿凝……我爱你。” …… 闻言，姬无曲也僵了僵。 随后她把师父的脸扒拉过来，注视着他，道：“师父，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赫连表情未变，一件郑重却不带肃杀，眸光之中尽是温柔和情意。 他弯了弯唇角，道：“阿凝，我爱你。” …… 姬无曲这次真的被点着了。 她先是愣了半天，又感受了半天师父落下的细密轻吻，随后翻了个身便把他们的位置换了换。 此时，姬无曲正趴在师父身上，没脸没皮地又道：“师父，再说一遍。” 赫连又用胳膊环了环她，防止她从上边掉下去，毕竟花床有些高。 随后他又道：“阿凝，我爱你。” …… 姬无曲如今整个人被这种不真实地欢快整的有点晕，然而她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晕。这月黑风高大好时光，晕过去了太不划算。 她想呢，什么镜木之侧不能有梨花开放……真是够了。 梨不梨花的，就算她是一朵大红花，就算她是一朵鲜艳的大红花，她此刻还就在师父身侧了。 不对，她现在在师父身上。 她也想呢，她就开镜木底下了，能怎样？ 连兴奋带愉悦又伴着激动的，姬无曲也学着师父刚才的模样，也先吻了他的眉眼五官，又在他脸颊上留下细密的吻。 师父的呼吸灼热，透过她的脖颈直接烧到了她的心。 被烧得痒痒的，姬无曲没忍住提着一双小手开始扒拉着师父的衣袍。 她记得彩羽临行前还曾嘱咐了，万年好合，早生贵子。 虽然她对后者的了解是一片空白，但她好歹也知道，这事儿穿着衣服成不了。 故而便有了她现在不懈的努力。 主要她记得她在锦城暖阁曾见到了他南羌师兄的上半身。故而如今，她隔着衣衫触到师父温热而又十分有手感的腹肌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衣服这层障碍去除。 只是她手笨了些。 赫连此时正拧着眉头，仿佛极尽隐忍。 他家阿凝……实在是太能玩火了。 他忍着想要把她那罪恶的小手攥住的心思，只抿着薄唇，并不打断这一切。 …… 老扒拉不开这层衣服，姬无曲都有些心急了。 虽然她现在没有要孩子的想法，但是不妨碍她对这个过程的好奇。 于是她接着不懈努力着。 直到他们旁边传来一声属于旁人的轻咳。 姬无曲愣了愣。 ……有人来了？ 她跟南羌混得久了，难免有的时候撞到他和小姑娘温存，故而她回忆了一下她南羌师兄每在那个时候的坦荡表情，便照模学样地做了个出来。 随后她起身，面色极其平静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毕竟夜色漆黑，她瞧了半天才瞧出那人是常伯川。 人家是修士，眼睛在黑夜里也好使得很。左右刚刚啥也被看见了，她也就没什么可慌的了。 她便看向了花床上的师父，正瞧见她努力之后的半成品。 然而如此，她还是咽了咽口水。师父的胸口……真好看。 然后她就这样愣了会神。 院中，常伯川脸色有些发白。 他本是寻了个由头，想要来找他师叔小坐一会儿的。 然而却没想到看到这一幕。 …… 他记得初遇之时，她一脸雍然大方，在驿站桌旁，张着一双漆黑透彻的眸子对他浅笑，以茶代酒，予他问候。 出了驿站后，她在雪地里披着厚厚的白色裘衣，裘衣上的帽子宽大，遮在她头上，显得她的脸更加小巧。 她落在风雪之中，无论相貌还是笑容，都纯粹得如同万妖峰顶上之雪，一直牢牢吸引着他的目光。 她修为稀薄，在万妖峰那样寒冷的地方裹得很厚，让他不由得怜惜起来。虽知她位列道尊，不是自己能够的到的，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呵护她。 再后来，便是他送玉之时被师祖发现了心思。故而连忐忑带不甘地，他选择了闭关。 他那时才真正意识到，何谓强者为尊。他也真正意识到，他师叔，终究是他师叔。 闭关之时一边提升阶位一边试着把自己对师叔的心思摆正。 ……然而他出关之后，听说雪凝师祖要去镜林山，他终是没忍住寻了个由头跟了过来。 他想，他只是看一眼而已，他会把那些不该想的都深深藏在心底。 他也这么做了。 他觉得他除了忍不住想见她的念头之外，剩下的都隐藏的很好。 ……然而今日，他却见到了这个情景。 她从梨花分落成床之时便在了，他不敢抬着脚步进去，更不想就这样离开，便这样愣愣地看着。 他看着他一贯仰望的纯粹如雪的人在那在皎白的月光下，衣袂如雪，面庞仿佛刚刚盛开的梨花。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和情意……吻着另一个人。 他这时才知，为何他师祖会连他送玉都要管一管……原是如此。 常伯川这样看着，本就全部藏好安放好的心思却是全都爆发了出来。满心的酸意和苦涩也被填满……他无比疯狂的希望，现在在那人身侧的人不是他师祖，而是他。 有的时候嫉妒可以让人忘却一切，也可以让人冲昏头脑。 第189章 不声张 第189章 不声张 开始他尚且还能稳住，待得后来，他分明能看到那人一双惹火的小手在做什么。 他是个男人，只靠想，他便也知这样做会挑出多大的火……尤其她身侧之人本就对她有意。 见此之后，妒火上涌，直把他最后一丝理智烧灼殆尽。 他终是没忍住，站了出来，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温存。 …… 姬无曲还在瞅着自家师父的胸口愣神，看着看着，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痒，仿佛有些东西。 拿帕子一擦，她才知自己流鼻血了…… 如此，她便也回了神，从花床之上下来，安然落地。 她衣袂齐整，并无不妥，且因着从南羌师兄那剽来的经验，故而连表情也是如常。 而赫连，瞅见她下去了，抬手之间便理好了自己被她扒拉得凌乱的衣衫，随后飞身而下，立在她的身侧。 姬无曲如今下来之后便离得常伯川近了些，也就发现了他苍白的脸色。 却是不知他找过来所为何事。 她也想呢，撞见两个长辈搞对象，他能不尴尬么。 虽然人家约莫要比她岁数大些，但是毕竟辈分摆在那里，故而她不由自主老气横秋地想，这孩子到底是太耿直还是太没眼力见儿，看见了就看见了呗，事儿不大就回头再说呗，怎么还跑过来咳两声呢。 瞧见两个人落地，常伯川放心之余也冷静了下来。 他这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心情本就复杂，还带着些心虚，如今冲动与不甘的情绪也落了下去，他便开始有些不安了。再加上，此时赫连明显有些不悦，故而他直接感受到了来自于他师祖的威压。 虽然他也知，即便再来这么一回，他的选择依旧不会变。 然而当威压真正落在身上之时，其实还是十分可怖的。 他的脸色也因此更苍白了几分。 半晌之后，他终于再度出了声，却只是见了个礼，道：“师祖，师叔。” 瞅着常伯川愈发苍白的脸色，姬无曲默叹一声，怎么感觉这个打扰别人的比她们这被打扰的脸色还要差呢。 赫连的绒羽挂在姬无曲的脖子上，故而她是完全感觉不到自家师父在放威压的。于是她便只当常伯川是在为他打扰了人家的良辰美宵而自我忏悔。 这样想着，她还是表现出一副长辈该有的样子，道：“可有什么事么？” 看着她明澈的眉眼，常伯川定了定心。 他清楚，他面前这人一贯云淡风轻，仿佛天塌下来她也能安然浅笑一般。 他更清楚，此时他师祖也对她有意。 故而，无论是想入得她眼，亦或是想有爱慕她的资格，他都得抛去自己所有的懦弱，他得不怕死才行。 于是常伯川在这种威压中微微抬头，顶着一张苍白却镇安然的脸看着她，道：“是这样，雪凝师祖刚刚离开了镜林山。” …… 闻言，姬无曲怔愣之余，有三个想法齐齐冒出。 其一她想，这孩子也太耿直了点，左右人都走了，这事儿明天再说也行吧。 她又想，冰城师兄方才曾言，美人师叔与她交谈后回去说放下师父了，这次难道是真的？ 她再想，她那天拿头蹭师父胸口时在心里想的话难道成了真……师父真过去把美人师叔轰出镜林山了？ 第一个想法纯粹是她被扰了兴致之后的抱怨感言。 第二个想法冒出了头儿之后她便觉得不大靠谱。她总觉得那次美人师叔跟她交谈过后，即便真的有要放下了的心思，却也肯定不是多干脆。 起码美人师叔那时候还是有些期望或者有些没死心的。 毕竟凭着美人师叔的一贯作风，若是那时候就真的什么都放下了，肯定早就走了，还在镜林山呆这么长时间做什么。 总不会因为镜林山景色好吧。 故而，其实她还是觉得，八成美人师叔是因为刚刚和师父见了一面之后才走的。 行吧，虽然这个消息被带过来之后让她挺有想法的吧……可她还是觉得这事儿可以留着明天说。 要不是她这伯川师侄实在老实得很，她都要怀疑他是特意过来扰她们清静的了。 ……虽然她们其实不大清静。 过了一小会，不见常伯川还有什么别的话说，姬无曲便问道：“还有事么？” 常伯川虽然脸色不见好，却缓缓扯出一个微笑，道：“夜凉风寒，师叔多注意身体。” 姬无曲：“……”谢谢。 可是还有别的事么。 随后只见常伯川缓缓抱拳，又行了个礼，道：“除此之外并无他事……师祖，师叔，伯川告退。” 姬无曲：“……” 人已经转了身，她又把他叫了回来，道：“等等。” 闻言，常伯川又缓缓回过了身，微微笑道：“师叔还有何事？” 姬无曲抱了一坛子好酒递给他，道：“这酒是我亲自酿的，前些天你也尝过，还曾说喜欢来着。” 常伯川把酒接了过来，却听姬无曲笑道：“刚刚，师侄见到的事……” 说到这里时，她顿了顿，仿佛不知后面的话该如何开口。 常伯川瞧着，不由想，这时送礼封口么，这人也太可爱了点。于是他便把酒好生收了起来，随后一脸了然，道：“师叔请放心，今日伯川所见，绝对不会声张。” 闻言，姬无曲眸子亮了亮，像是被他这话打开了思路，终于想到要怎么开口了一般。 她就这样亮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又塞给了他一坛子酒，道：“别啊，我是想同师侄说，今天看到的事你要多声张声张。” ……最好说你师叔和祖师爷互相爱慕，终于明了心意，如今相恋，天作之合，望祝福。 当然后面的话太没脸没皮，姬无曲给省了。 然而这话出了口，常伯川却想笑也笑不出来，只是默默把这坛酒也收了，随后敛了眼眸，道：“好。” 常伯川也明显感觉到，当她那话出口时，周遭的威压也降了许多。明显的，他赫连师祖高兴了。 然而如今，他却感觉比威压在时还要沉重，只又道了别，才慢慢离开了这个地方。 赫连看着常伯川离开的背影，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眸子又深了深。 常伯川在这待了多长时间，他清楚得很。 第190章 唤不出来 第190章 唤不出来 只不过那时他怒气上涌，没顾得上别人，后来便舍不得离开阿凝的唇了。 因此，他便也一直对未曾理会。 却没想这人竟然非但不离开，竟然还敢出声搅扰。 且，方才，他在那人眼中看到了野心。 及此，他便看向了他家阿凝，只因他的阿凝太引人注目了。 瞅着瞅着，赫连虽然面色无甚变化，但眸色明显又温和了下来。 无妨，左右他的阿凝在情事这方面反应较慢。百年来这许多爱慕她的。均未得到什么结果。 那些个表明心意的，阿凝便没再多同他们联系。那些个未表明心意的，亦或是委婉想表明心意的……阿凝至今也不知他们心意。 也是这些人的前车之鉴，他之前才会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动作。 想到这里，赫连便又走到她身前，拥着她，随后又低头吻了她。 ——幸好，他是个例外。 姬无曲虽然被吻的猝不及防，但是反应过来之后便老老实实，回应地颇为认真。 随后她把胳膊抬起，环住赫连的脖颈。 一吻结束之后，姬无曲仰头瞅着自家师父，道：“师父，今天……” 她想说，今天我们竟然相恋了。 然而想要说出来时，却自己没忍住先笑了。 然后越想就越想笑，然后她自己先闷头笑了半天，随后踮脚，亲了亲师父的锁骨。 她惦记这个地方惦记了很长时间，今天也终于能如愿以偿。 蜻蜓点水般轻吻几下之后，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道：“师父，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咱们吃些好吃的来庆祝庆祝吧。” 赫连：“……阿凝想吃什么？” 姬无曲拉着师父走到那花床前，道：“我想吃梨花。不过不急，咱们先躺上去看会星星吧。” 她许多天前在湖边那时还想要同师父一起看呢，奈何她自己却睡着了。 赫连眸光温和，揽过她便飞身上了花床。随后躺在上面，让她枕着自己的臂膀。 姬无曲感觉到后脑传来的属于师父的温度，不由得笑了笑，往师父身前蹭了蹭，靠上了他的胸膛。 她抬眼瞅着那片星星。她感觉自己的心情要比那星星明亮得多，真的，她开心极了。 往事太多又太杂，她不愿多回首，如今师父在她身边，便够了。 姬无曲开始慢慢爱上了这种梨花和师父的冽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和着晚风，这些味道飘在她的周身，她很满足。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躺在一起。许久之后，姬无曲道：“师父，那天晚上，被小师姐打断了的话是什么。” 赫连轻笑道：“若阿凝愿，伏双和屹林或许可以……” 然他这句话没有说完，姬无曲便接道：“可以有一个师娘，对么。” 赫连把她楼得紧了紧，道：“嗯。” 姬无曲默了默。 她其实早猜到了的，只是她怂，每每想到这时，都不敢相信而已。就算她敢相信，面对她最在意的师父，她也是不敢下手的。 不再想这么多，姬无曲笑了笑。万幸，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她扎着小脑袋在师父胸前蹭了蹭，没脸没皮地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喜欢我多久了啊。” 赫连闻言，用一贯低沉的嗓音道：“很久了。” 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又因何开始。他只知，他想要这个人，不知为何是她，却只能是她。 随后还不待开口，赫连却蓦然勾了勾唇，道：“还多亏了阿凝几月前那坛酒。”不然他可能到现在也不知自己于她的情意。 ……几月前，那坛酒？ 姬无曲先是眨巴眨巴眼睛，随后抬起脑袋又俯身瞅着自家师父，一脸懵然，问道：“师父……那天您老人家没断片？” 赫连抬手扶上了她的脸颊，又带着她的脑袋落下，轻吻了她的唇。 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如同几个月前他喝醉了的那晚一般，用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 他注视着她一双澄澈的眸子，道：“阿凝……唤我九霄罢。” …… 姬无曲愣了愣。 竟然，那个阿凝指的是她。果然，那个阿凝指的是她。 而且她又听到了这句熟悉的话。 如今的情景同几月前一般，只是现下，他们二人都是清醒的。 她愣了多长时间，她师父便等了多长时间。 最后，她回过神来，先是在心里默默试着唤了两声。 九霄……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脸有点烧。 ……这不能够啊，她唤不出来。 随后她自己扭捏了半天，又一头扎进师父怀里半天，又愣了半天神，她还是没唤出来。 再随后，她便连故意带顺便带羞涩地转移了话题。 这个话题是个问句，是有关她情敌的。 虽知时机不对，然而她想起来了，便想着问问也好。 她道：“……师父。” 意料之中的，阿凝没有换称呼。但赫连眉眼依旧温和，只勾了勾唇角，道：“嗯。” “我今天听冰城师兄讲了些六百年前的事……关于您老人家和我雪凝师叔的。” “嗯。” 姬无曲又道：“她不是被您老人家打伤的，而是自己跳了空间裂缝，对么。” “嗯。” 姬无曲听到师父肯定的回答，她便有些纳闷了。于是问道：“那为何师父经常会去落雪阁小住？” 她知，师父虽然不冷血，虽然也会顾念师门之情，却并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若是雪凝师叔是被师父伤的，师父连师门之情带愧疚的，经常去那住倒也可以理解。而现今，美人师叔是自己作的死，还差点把她师父给害了，师父没多生气便算好的了，怎么还每隔一年半月的就过去住住呢。 赫连也知她疑惑，便转头看向她，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道：“她打算跳之前，曾嘱咐我，若她死了，便让我替她护好阁中红梅。” “我同少殷出空间时，她和冰城都已不在。又因她之前受伤太重，我们便以为她殁了，这六百年……算是遵她遗言罢。” 姬无曲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她那些飞醋吃得没来由，却也不尽然没来由，她一直在纠结这个梗，她也因此以为师父喜欢美人师叔。 结果……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第191章 人家这叫情趣 第191章 人家这叫情趣 姬无曲也不等这件事消化完，便又问道：“师父，方才雪凝师叔离开，是因为你们今日的谈话么。” “嗯。” 她又问道：“那……师父和师叔，都聊什么了。” 赫连看着她，眉眼温和，道：“聊了些旧事。” 闻言，姬无曲仿佛知道冰城为何有今天这么个事了。 多半，是在师父和雪凝师叔聊天时提及六百年前一战，冰城听见跳裂缝那事之后便憋了一肚子火离开了那院子。 她想，可能与他原形是冰莲有关系，冰城在感情这方面有些淡薄，也有些单纯，他搞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复杂事。 据姬无曲所知，冰城这大孩子几千年来除了同他师父亲近过之外，便只同她关系还算不错。 也约莫是因此，他后来连迷茫带怒火的，找不到出路心情又不好，就去镜林山大阵门口等她了。 如此，姬无曲便又想了，师父后来同雪凝师叔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啊。 这么想着，她便又问道：“……那后来呢。” 赫连表情无甚变化，只道：“我同她说，她离开镜林山较好。” 姬无曲：“……”所以，师父你真的去轰人家了？ 还是光明正大，不扭捏不委婉，直接轰的？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姬无曲心情愉悦的同时也不由觉得，果真，她还有许多事处理的不很妥当，需要向师父好好学习才是。 …… 再后来，两人闲聊着，看星星看到姬无曲饿了，才一起去了厨房。 赫连用了些梨花，给她做了些粥和点心。姬无曲吃得开心，随后又拉着师父去那堆梨花床上躺着，最后连睡梦中都带着笑意。 第二天清晨，她醒过来时是在房间里的，身边睡着师父。 然后她就这样看着师父的眉眼看了好一阵子，也又把昨晚的事回忆了一遍。她看着师父深邃的眼眸，又抱着他一顿亲。 随后她趁着师父去做早饭的功夫，把院中的那个梨花堆成的床给收了。 她琢磨着以后有时间了，便再用这些梨花做几坛醉林欢。毕竟它们见证了她和师父相恋的过程，可不能浪费了。 主要也是她这一院子梨树如今也没剩几朵花了，地上的这些自然尤其珍贵。 她也趁着早饭的时间，把她昨日见到的那围墙中的情景和季欢所言对师父说了，顺便也表达了她想去云光殿的心思。 师父当时正在给她挑着鱼刺，闻言只道：“为师同你去。” 姬无曲正也正想呢，她这同师父刚刚相恋，还没温存几天呢便分开，其实挺不合适的。 她想去主要是因为云天仙如今手里有着剧毒，而她小师姐虽然爱遍地找人干架，然而对于这种暗地里的黑手其实并没有多提防。 她和南羌师兄全大荒各处遍地浪的时候，寻到些类似于她曾服的那种能避毒的灵丹，自然也不会落下她小师姐的份儿。 寻常的毒姬无曲倒是不怎么担心，然而云天仙手上的是裂心水，这东西太毒，防不胜防。 她想着自己心眼子怎么的也比她师姐多些，左右她现在也无事，过去了还能照应照应。 如今师父若是同去了，那自然更安全些。 两个原因并在一起，故而，她接过师父递来的鱼时，便道：“好。” 正在此时，旁边传来了一个冰冷而悦耳的男声，道：“我也去。” 亏了这鱼没了刺，不然她非得被卡了嗓子不行。 她现在不由得开始考虑了，虽然家里没外人，但她要不要在院子门口加个阵法。 不然她这种不能察觉别人气息的修为渣渣，早晚得被这些人给惊出毛病来。 她转头，便瞅见了她冰城师兄。 如今人家虽然表情依旧拽臭拽臭的，不过这脸白眼睛大的，看上去精神不错，一点没有醉了酒的意思。 她问道：“去哪？” 冰城瞅见一旁的赫连，还破天荒的好好行了个礼道了声师伯。 随后又瞅着姬无曲，道：“你去哪我去哪。” 姬无曲：“……”我去师父床上，你去么？ 当然她这话没有出口，给自己留了点脸皮防风。 她只道：“雪凝师伯离开了。” “我知道。” 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姬无曲便径直道：“师兄不去寻一寻么。” 冰城闻言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但却是黑了脸，干脆道：“不去。” …… 得，孩子脾气就是孩子脾气，不被哄哄还消不了气了呢。 姬无曲没回他这话，这也不是她该哄的事，于是她便象征性地客气客气，问道：“吃鱼么。” 冰城闻言，觉得这一桌子饭还真的挺香的，便道：“嗯。” 姬无曲：“……” 她拿了个盘子，随便夹了些鱼过去，递给冰城。随后她又拿了个盘子，夹了些鱼，开始慢慢挑刺，挑完了递给师父。 冰城：“……”他瞅着姬无曲挑着这么费劲，便在她眼皮子底下抬手，眨眼之间盘子里的鱼刺便都被清了个干净。 姬无曲笑了，啧啧，些大小孩儿啥也不懂……人家她们这叫情趣。 一看她这冰城师兄就没处过对象。 …… 几人没什么事，走的也就干脆，早饭后便离开了。 姬无曲原本打算自己去的，被此番一搅扰，便成了四个人。 除去她师父和冰城，最后常伯川也跟着了，只留了两个孩子看家。 云光殿和镜林山本就挨着近，这一行人速度也快，不消片刻，便被请进了殿中。 云光殿其实格局同赠经教极像，甚至它比赠经教还要大，还要恢宏。 据说，云光殿其实存在时间比赠经教要久远得多，传说它在几千甚至万年前曾经是大荒最大的势力。 不过因为殿主陨落，云光殿又也再没有出来一个尊者，才渐渐没落了下去。 不过即便世代殿主一个比一个差，一个比一个能作死，这势力也没有灭亡，如此也可见其底蕴丰厚。 云光殿同赠经教一样，主殿有着阵法加持，非尊者需步行入内，故而……她们便没去主殿。 因为云光殿千年没出一个尊者，总不至于让殿主天天步行爬台阶吧。反正也不知是哪代殿主想出来的主意，拆不了阵，人家便又在主殿旁边建了一个小主殿。 第192章 至云光殿 第192章 至云光殿 虽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但此举着实给历代殿主提供了方便。 如今，姬无曲几人便是被这里被接待的。 主位之上坐了一个青年，他身后站着一个长老。 姬无曲瞧着这青年墨衣墨发，一双眸子显得很犀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嗜战的气息。 他衣袂颜色同师父一般，却不是师父那种袍子，而是显得人很干练的紧身衣服。他的头发由玉筒束起，把整个脸露了出来。 不用猜也知，这人是云光殿少主，云帆。 虽然有些气质，不过在姬无曲看来，这人狂气太过，还是稍显稚嫩。 这云帆她倒是也听说过，他应该也就比非宫大个几十岁，不过因着天赋太强，仅仅百岁多年龄便位列道尊，着实是破了云光殿千年多的记录。 这种天赋，虽然没到姬无曲小时候那种轰动大荒的地步，但在大荒里也算是拔尖的了。 故而，云帆也被当成振兴云光殿的希望。说白了就是，云光殿还盼着云帆当殿主之时，他能搬回到那主殿办事去。 再说白了，那就是云帆他极有可能以后位列尊者。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云光殿的地位也必将会随着水涨船高。 故而，云帆对于现在的云光殿来说是块宝，得供着。 如今云光殿殿主云清出了事，他便出来学着主持大局了。 听说他向来痴迷于修炼，痴迷于打架，很少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物。故而他现在身边跟着个长老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算是东道主了。 而客人便是赫连，冰城，姬无曲以及常伯川。无论是他们身后的势力还是他们个人实力，他们来到这里都自然的作为上宾。 那长老眉目和善却略带精光，此时正微微笑着，道：“这位是我云光殿少主云帆，鄙下名任随，是云光殿一长老。” 随后他又道：“贵客来此，不知有何指教。” 姬无曲笑了笑，道：“前阵子小徒和我师姐过来了，我们便也过来坐坐。” ……听起来怎么跟串门子似的。 任随这么想，却也只道：“原是如此，贵客来此是我云光殿之幸，遑论是坐坐，几位就算是住在这里，我云光殿也定不会怠慢。” 姬无曲品着侍女送上来的茶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 任随：“……” 虽然知他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吓了任随一跳，然而他私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毕竟，来一个云枫过来，哪如赫连尊者亲至足够摄人。何况，他后面还跟了两个道尊一个万妖峰嫡系小辈。 虽然赫连尊者在这儿他们过着要提些心，不过这些哪如安全重要。 别的势力来人，他定会有些顾虑，而镜林山，他不会。 倒不是说他觉得镜林山和他们有什么交集对他们有多好，他只是十分确认，人家镜林山对他们家地盘没兴趣而已。 故而当下他便欣然应了，道：“那可好，鄙下马上让人收拾院落客房。” 姬无曲笑了笑，道：“那多谢长老了……我那小徒该是在这里住了一两天了罢，不知可有给贵殿添麻烦？” 任随闻言心头微微一凛。 若他没有多理解的话，那无曲道尊话中的“我那小徒”，“住”，“贵殿”……都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云枫如今唤作非宫，是镜林山嫡系徒儿，她的徒弟。 这是在把云枫往他们云光殿外面撇罢。 说白了就是，若云光殿有个什么战争困难，都与云枫无关，也与镜林山无关。 …… 他本就身为云光殿长老，再加上如今处于殿主重伤的重要时刻，自然事事都想得很深。 却是不知，这个刚刚三百岁左右的娃娃道尊，能不能想这么多，并且意深话浅的表达出来。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微微打量了姬无曲。 然而却只看到她温然浅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亲和无害。甚至这样明显的客套话从她口中出来，都仿佛是在真真正正地关切般。 任随在竟然有些怀疑自己想太多。 也是么，就连他，在三四百岁的时候还专注修炼呢，这个小女娃娃哪能有这么多想法。 不过不论这话是有心还是客套，他都先把这话记了下来，先把它当成无曲道尊对他云光殿的态度。 ……若是没想多的话，那他们原本的打算，可能会出些个岔子。 虽然这么想着，任随面色也不显，只是笑道：“怎么会呢，云枫是个好孩子，好容易回一趟家，我们还一直在思虑着是否照顾不周呢。” 姬无曲尝着别人家的茶，本来就有些不适应，现在闻言更不自在了。 还回家，回哪，非宫家在镜林山。 不过既然听任随这么说，姬无曲虽然不大乐意，却也觉得不错。起码证明，她刚刚那句话任随往深里想了。 她说的太浅了，还有点怕人家听不出来，幸好碰见个老油子。 姬无曲便又笑了笑，道：“无妨，不过既然如此……不知小徒住哪个客房，我们贸然前来，也不敢多加叨扰，我们去同非宫住一个院子罢。” 任随闻言微微笑了笑，只道：“也好，这样也更便利一些。” …… 整个一个会客过程其实也就是姬无曲和任随在说话，多客套了几句之后他便让侍从招待姬无曲他们去客房了。 云光殿到底是曾经的一大势力，底蕴是有的。这人多地广，连给客人准备的院子也很多。 但是毕竟它占着和镜林山差不多大的地方却建了这么多楼阁殿宇，因此给人住的院子总归是没有镜林山大的。 姬无曲来之前曾跟小师姐打过招呼了，故而他们过去的时候小师姐和非宫倒也不惊讶。 倒是她过去的时候有些意外。 因为镜林山没侍从侍女，所以他们也都不习惯有人随侍身侧。虽然现在来了别人的地盘，但非宫在的这院子里却也是没侍从的。 故而，让她意外的便是院子里除了非宫和小师姐之外，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衫，墨发束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个髻，给人一种很清新的感觉。 女子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看上去温柔美丽。她此刻在桌旁坐在非宫对面，正微笑着说话。 第193章 真实目的 第193章 真实目的 而她小师姐坐在非宫旁边，正拿着一杯酒，慢慢啜着，眼睛里也是有些笑意。 看起来这三个人还颇为和谐。 姬无曲几人走过去之后便是一番各种介绍。左右现下都是家里人，而且大多还是不喜言语的，故而少了些客套，也少了些尴尬。 一番介绍之后，姬无曲便知了，眼前这女子便是非宫那位善良的姐姐云罗衣。 和想象中很像，却也略有不同。 这女子看起来真的是那种傻善良，但却不同于她想象中的那么腼腆，反而单纯开朗，看上去是个温暖爱笑的人。 虽然人多，但是喜欢唠嗑的倒没几个。打过招呼之后冰城和常伯川便分别寻了个房间，然后进去修炼休息了。 倒是最不爱唠嗑的那个出乎意料的留了下来，坐在姬无曲身侧。当然，这个人是堂堂镜林山主赫连尊者。 他们虽然有些意外，但毕竟都是一家人，非宫和伏自然没什么，不过是有长辈在会拘谨些而已。 然而没想到云罗衣也没什么，她依旧笑着，想说什么说什么，很闲适的样子，仿佛并没有因为赫连的出现而有丝毫变化。 不是做作，也不是心大，反正看在姬无曲眼中，只觉得她仿佛是对每个人都是同一个目光，她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从前姬无曲只知云罗衣救了非宫，对非宫很不错，故而对这女子印象可以，但也只是可以而已。 现在倒是觉得这个女子挺有意思的。 …… 闲谈了几句之后，云罗衣道：“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任务在身的。” 姬无曲只默默听着他们说话，淡笑着，喝着杯中酒，顺便时不时给师父的杯子里添些。 小师姐也是听见奇闻异事的时候时不时地插个嘴，大多时候她还是喝酒在听云罗衣说。 此时便是非宫回了话，只问道：“云光殿给你的任务？” 云罗衣歉意一笑，道：“嗯，任随长老交予我的。” 随后她又道：“枫弟，你该是能猜到，其实前些天我遵了长老之命把你唤过来，不是没有利用的成分在里头的……委屈你了。” 非宫笑了笑，道：“无妨。” “你也知，前阵子殿主和百毒阁阁主两败俱伤，如今昏迷不醒。又加之百毒阁阁主之女被屹林道尊收作徒儿，才让我把你唤过来……说白了就是证明你还算我云家人，想用枫弟的身份镇镇场子。” 说到这里，云罗衣也看了看姬无曲和赫连，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随后便又看向非宫，继续道：“当时我虽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想着既能解殿中之险，又能让你我姐弟聚一聚，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故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非宫接道：“可现在不是住着那么简单……云光殿想让我去做别的事。” 云罗衣点了点头，道：“嗯。” 姬无曲无奈，这云光殿还真不把非宫当外人了。 虽然当时非宫是在云家庄被欺负的，但她也同小师姐一样，顺便对云光殿也是好感不足。 这时，只听云罗衣又道：“殿主受伤，还中了百毒阁的毒，需要百毒阁的解药，所以……” “所以任随想让我去百毒阁取解药。” 她似乎也知这件事有些为难，抿了抿唇，才道：“嗯。” “说得更贴切一些应该是换解药。因为当时跟着殿主的人说百毒阁阁主也中了殿主的毒，但却不知是何毒，不过解药应该在殿中。” “任随长老想让枫弟帮忙，同百毒阁的人协商一下，让他们同我们交换解药……麻烦一些的事便是我们不知百毒阁阁主中的什么毒，得需要殿主先醒来才行。” 说到这时，她抬眸，道：“毕竟有关我殿殿主的生死，我虽知为难……还是过来了。” “枫弟，若你愿意去的话，姐姐会随你一起。” 云枫默了默，并未言语。 伏双也知，这事是从云罗衣口中说出来的。阿云也为难，便先没瞎搅和。 她只想，若是阿云不同意，那便再好不过。若是同意了，她就跟去照看着。 姬无曲因为非宫的事也顺便了解了下百毒阁和云光殿。 说起来，百毒阁存在的年头要比云光殿还久远，甚至可以说，百毒阁是云光殿的源头。 因为云光殿那位极其强大的创始人云之扬，是从百毒阁出的师，自立门户的。 故而其实云光殿于百毒阁有许多相似的功法武技。而且，除了百毒阁会用毒，云光殿，其实也是会些的。 所以若说云光殿殿主给百毒阁阁主下了毒，也不算瞎说八道。 云光殿想让非宫去，无非就是因他这“无曲道尊徒儿”的身份。百毒阁阁主之女新拜入她南羌师兄门下，肯定不会为难他。 故而他去了，多半不会有危险，而且得到解药的可能要大一些。 又加上任随会挑人，他让云罗衣跑过来求非宫，那非宫肯定会考虑下子。 她瞅着自家徒儿的脸色，虽然没有多少表情，但姬无曲却大体知道，其实非宫现在不是考虑考虑那么简单，他约莫是想点头了。 姬无曲不行啊，她憋的慌。 当年小师姐把云帆揍了之后，这云光殿虽然没敢怎么样，却背地里没少败坏镜林山名声。 这些云罗衣不知道，她们却知道。 当然这点小动作对镜林山影响不大，因为镜林山本来名声也不是多和善，故而她们一直懒得理会这事。 可如今用得着人了，又跑过来各种礼待，还打亲情牌，那就有点不要脸了。 姬无曲在非宫想要点头之前，缓缓开了口，道：“罗衣姑娘，你是否也有些为难？” 云罗衣闻言，皱了眉，点了点头。 她还真有些为难。毕竟让她枫弟去的地方是百毒阁，去那地方可不是跟在云光殿住住一样简单，去了可能会有危险的。 她也不大想让她枫弟冒险，只是云光殿殿主的性命如今搁在她手里半条，她便不得不掂量掂量了，这才来开了口。 这时，只听姬无曲又道：“我知你顾虑。但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此话落地，云罗衣眼眸亮了亮，惊喜道：“真的？” 第194章 记在了她头上 第194章 记在了她头上 姬无曲抿了口酒，笑道：“自然是真的。” 毕竟这话不止是要说给云罗衣听的，她也得同非宫与小师姐说说。故而她也就不卖关子，也不故弄玄虚之类，直接又道：“实不相瞒，前两天我在在殿南村碰见季欢了。” 闻言，非宫原本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半敛了眸子，用长密的睫毛遮住眼中神色，随后喝了喝杯中酒，却并没有言语。 伏双听到这句话之后却放下了杯子，张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姬无曲，等着她的下文。 而云罗衣听完姬无曲所言，原本透亮的眸子里面光芒闪了闪，连神色间也透出来些愉悦的异样，原本坦荡的人仿佛有了些小紧张，问道：“道尊看到季欢哥哥了？” 姬无曲瞅着她这表情，听着她这言语，心里也有了些了解。看起来这云罗衣是认识季欢的，不过是与不是，都于她无关，她只道：“嗯。” 她想起来这个，还是因为方才云罗衣话中提到了百毒阁阁主中毒一事。 若这事是真的，那季欢出现在殿南村，除了他所说的看望师父，怕是还得多个解释了。 她便道：“我话说到此，罗衣姑娘心里应该有些底了。” 云罗衣听她这么说，原本有些喜色的眸子却带上了点迷茫。她先是蹙眉思索半晌，随后有些不好意思，道：“……还请道尊多指教。” ……尴了尬了。 姬无曲瞅着这娃表情不似作假，她也算是明白了，这娃比她想象得要傻的多。 且不管方才这人对非宫讲的那些话是怎么来的，姬无曲只先琢磨着把近前的解决了，于是道：“方才罗衣姑娘说，百毒阁阁主也中了毒，是也不是？” 云罗衣又思索半晌，才恍然大悟，道：“对了，百毒阁阁主中了毒，他们也得着急。而季欢哥哥是百毒阁少主，他出现在这……是不是意味着百毒阁也有换解药的心思？” 姬无曲：“……嗯。” 云罗衣又想了一会儿，随后眼中光芒愈来愈亮，而后笑道：“这下或许可以两全其美了，道尊真聪明。” 闻言，非宫眼眸没全然张开，但是嘴角却挑了挑，明显是有些想笑。 姬无曲喝了口酒压压惊，真的，她第一次被夸了之后这么憋得慌。 倒是伏双仿佛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当下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道：“是吧，我家曲儿可聪明了。” 这下子，非宫嘴角上挑的幅度又大了些。 就连赫连，看着无曲貌似淡然的的表情，神色间也有了些笑意。 云罗衣又认同了下伏双的话，她们二人倒是十分欢乐。 不过欢乐了一阵子之后云罗衣又蹙了眉，疑道：“可，若是季欢哥哥不是为此而来的呢？” 这话算是问到点上了。 姬无曲还真不知道季欢有没有来换解药的意思，毕竟她不知百毒阁是怎么个情况。若季欢十分孝顺又讲道义，那他为此而来倒是十分可能。 可万一季欢他相当阁主，故而巴不得现任阁主殒命呢。那他过来想干啥干啥，却是不一定想取解药了。 虽然她觉得前者可能性要大一些，可后者也有一定的几率。 姬无曲只道：“罗衣姑娘可先这样回了任随长老。告诉他先等一两天，若是季欢不来……那就到时候再说。” 云罗衣：“……好。” 姬无曲觉得任随应该是会同意的。且不说方才他们的对话中她委婉表示了不想管他们家的事，也委婉表示了不打算让非宫管。那任随心里应该有个底，得到这个结果他应该能料到。 再说，若是等季欢过来，那要比非宫过去好些。毕竟谁更着急谁吃亏，若是等季欢过来，他们兴许也会没那么被动。 当然这些，考虑到刚才的尴尬，姬无曲没有说出来。她可不想因为这些不大需要动脑子的事再被夸一遍聪明了，心累。 想到这里，她便问道：“方才罗衣姑娘对非宫所说的话，可是有人指教过？” 云罗衣想了想，便知姬无曲指的是哪些话。 她道：“任随长老提点过几句，我自己也思虑过挺长时间，想通了，就让枫弟来了。” 姬无曲了然，她喝了点酒，浅浅地笑着，如同话家常一般，似不经意地问到：“这样啊，任随长老倒是个实在人。却不知还有没有别人过问此事？” 云罗衣笑道：“自然是。任随长老非但没有隐瞒，反而对我实话实说，挺真诚的……这也是我敢把枫弟唤过来的一个原因。” “其他人么，倒是少主夫人过来关心过。还同我说，让我把枫弟留个十天半个月的。”说到这时，她看了看姬无曲，道：“还说让我最好把道尊唤过来做客。” 说完之后她没待姬无曲说话，只是笑笑，道：“不过因她这些话说得没有谱，我也不大喜欢她，故而没把它当一回事，自然也就没提及过。” 少主夫人，可不就是那天被小师姐剑气毁了胳膊的那个云天仙么。 听到这些，姬无曲算是确认了，这人是真打算把裂心水用到她们身上。 毕竟那东西太毒，姬无曲便笑了笑，又道：“无妨，可能你们少主夫人觉得我过来会更好些……我就是有点好奇，她提的是哪个道尊，是我还是我小师姐？” 云罗衣瞅着姬无曲无邪的表情，也只当她是好奇问问，便道：“她当时说的是无曲道尊，倒是没提伏双道尊。” 姬无曲：“……” 合着人家记仇其实是记的她？ 行吧，虽然照这么看，她现下过来有些往刀尖上怼的意思。不过说到底，小师姐同云天仙仇也不小，万一人家本来想找她报仇的，结果找不着她，就找伏双小师姐报了呢。 她还是在这安生呆着吧。 云罗衣后来又再这里待了好一阵子，几个人后面的聊天也比较轻松，她在这连玩带聊带叙旧的，一直到黄昏才回去。 …… 所谓提谁谁来。他们刚提过云天仙不久，人家就过来了。 云罗衣前脚刚走，那云天仙后脚便至，骑的是中阶妖兽，后头跟了个可怜丫鬟。 第195章 送酒道歉 第195章 送酒道歉 一眼看过去便说那丫鬟可怜也不是没缘由的。 这丫头不同于当时在天材阁门口跪着的那一溜八个丫鬟那样让人看了心塞。她没跪着，而且脚程跟快，跟在妖兽后面，大眼睛水亮亮的，还带着笑意。 看起来也就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 只不过这丫头的脸着实是完了。 她的五官很清秀，甚至称得上是美丽，而皮肤却是毁了。 而且一看之下便知是人为毁的。上面有刀刮的，有烙痕，甚至她的额头那里还有些脓包，像是被毒的，总之一张脸被毁的不能再毁。 姬无曲见此不由想，这云天仙真是思想又升华了一层。 在天材阁门口看到她的时候，她那种行为分明是想折辱那些漂亮的女孩，而且十分享受凌驾于她们之上的过程。 那时她旁边的两个侍从很丑，但也是自己生的丑，那脸不是被她毁的。而且听她对那两人的称呼“大丑，小丑”来说，她应该是十分鄙视丑人，羞辱丑人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乐趣。 总归一句话，她觉得全天下只有她好。 却是不知，这位大小姐是不是被打了脑子。以前便有点残，现在更是残出了新高度。 竟然还对别人家的脸下手了。 妖兽缓缓走到姬无曲她们所在的桌子旁，随后云天仙抬了抬胳膊，那小丫鬟便心领神会的伸手，打算把人给扶下来。 姬无曲瞅着，这可真是挺会装蒜摆谱儿的，她云天仙一个修为不错的修士，竟然从妖兽身上下去还需要小姑娘扶，无了奈了。 然而小丫头伸手过去吧，她还一脚踹在她脸上，直接甚至还踩碎了人家额头上的一个小脓包，看着就疼。 她道：“敢用你这么丑的手碰本小姐，活腻了么？” ……人家的手不漂亮，也是因为有被刀剐过留下的疤痕。 小丫头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后仰倒地，却努力稳住了身形。她顾不得脸上如何，只是抿了抿唇，又笑了起来，随后垫了块帕子到手上，又伸出了手。 云天仙这才满意了些，随后才被那丫鬟扶了下来。 丧心病狂……姬无曲觉得这云天仙从鬼门关走一遭之后作死作得愈发夸张了。 难道是快死的时候明悟了，觉得自己从前作死作的还是不够水准。如今有幸捡回一条命，她可得浪出新高度才行？ 在不知她为何来这浪的时候，姬无曲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她作死。 听说她前阵子半死不活奄奄一息，连极好的医修都说回天乏术的时候，来了一位异士，救活了她的命。 那异士不知是谁，却着实是真有本事。不过再有本事，最终也是没能把云天仙那条胳膊接回去。 她从妖兽身上下来的时候，分明右袖子里空空如也。 云天仙摆着谱儿由小丫鬟扶过来，走到姬无曲等人身前，放开小丫头扶着她的手，随后十分有样子的行了个礼。 但由于她少了条胳膊，故而一个简单的抱拳也做不了，虽然样子和态度不错，但是这礼却是行的不怎么样。 她先是尊者道尊的，把她们唤完，才对姬无曲微笑道：“道尊，我是因那日在天材阁门口失礼，前来道歉的。” 姬无曲闻言，不由得仔细打量着这人。 云天仙那日被削掉了的头发此时也被打理得不错，就是显得稀疏了些，但也还是能看的。 当时她不是被自己那种凌乱美给惊呆了么，怎么不顶着那样的脑袋出门呢，倒给打理顺当了。 这人如今就是顶着一脑袋柔顺服帖的头发，摆着一副柔顺服帖的表情在说话的，看起来还真像是道歉服软那么回事。 这表情，伏低中透着她本身便有的轻浮，而轻浮中又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这么说吧，如果姬无曲没从季欢那听过裂心水一事，她八成要以为这娃被打怕了，被打软了，所以才过来道歉的。 就算姬无曲知道有裂心水一事，她都不由怀疑那裂心水不是要用在她身上的，而是另有它用。 奈何，她刚刚听云罗衣说云天仙想让她过来做客，那便另有一说了。 总归一句话说，这人装的真像，装的姬无曲完全不再把她当成一个脑残。 姬无曲就这样打量着她，也没言语。 云天仙仿佛也不觉得尴尬，还十分自来熟地笑笑，然后坐在了桌旁。 ……然后让小师姐给打下去了。 她便对那小丫鬟一通挤兑，让小丫头给她扶了起来。 小师姐约莫是见着打了她，那小丫鬟倒霉，于是便不再打了。但是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只是在一旁坐着，仿佛是随时准备揍人。 云天仙离着她远了点，却神色间仿佛还是没有什么尴尬，也没被打的生了气之类。 她不再找座位坐了，而是一直摆着伏低的表情，拿出来一坛酒，道：“听说道尊爱喝酒，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特意带了一坛好酒来，希望道尊笑纳。” 说着，她还走到了桌边，当然，是在离伏双最远的地方。从上面取了些杯子，递给姬无曲一杯，自己拿了一杯。 完事之后先是自己饮了，随后道：“道尊尽管放心，我是不敢耍什么花招的。” 姬无曲一听可了不得，这人还知道先自己喝了来表示没下毒。可了不得，云天仙这是被揍得长知识了？ 姬无曲笑了笑，一边瞧着她，一边拿起了另一杯酒。 伏双见无曲真要喝，当时便抬手把那酒杯给打掉了，道：“曲儿，小心她害你！” 这话着实是没给云天仙留面子，而云天仙却仿佛并没有什么脸色变化，仿佛能预料到此一般。 姬无曲回给自家小师姐一个让她宽心的眼神，又不着痕迹地瞅了瞅自家师父幽深的眸子。随后她笑了笑，拿起那一坛子，毫不犹豫地便饮了。 这一饮，就下去了半坛。 随后她看了看云天仙，一派天真地笑着，道：“闻着便是好酒，怎能浪费。” 她又看向自家小师姐，浅浅地笑着，道：“无妨，人家少主夫人都以身试毒了，这酒定然是没问题的，师姐莫要多虑。” 第196章 无所适从 第196章 无所适从 伏双睁着一双大眼睛，明显是不怎么乐意。不过她也知她家曲儿不傻，她敢喝定然是有她的打算。 于是她便只看着事情的发展，准备什么时候看云天仙不顺眼了再揍一顿。 姬无曲只看着云天仙，发现越看越了不得。 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二五眼，但实际淡定的要命。她这心眼子绝对比她现任夫君云帆要多……而且仿佛与在天材阁门口时大为不同。 要么就是这人被打了头之后变机灵了，要么便是仇恨蒙了她的双眼却打开了她的智慧。 以前她是装淡定真奇葩，现在倒有点像装奇葩真淡定。 姬无曲这么想着，便直接又把剩下的半坛喝了，还不忘把坛子还给她，道：“酒不错，有心了。” 云天仙接过那坛子，不知该放在哪里，便收回了储物袋。 随后她道：“道尊喜欢就好，以后我会常来的。” 随后又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妖兽的背，离开了。 她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中间教训丫鬟耍了一段戏，又挨了伏双一顿揍，最后看着姬无曲喝了酒，完事就走了。 伏双等人走了之后才问：“曲儿，你怎么敢喝那酒啊。” 姬无曲来了之后抽个差不多的时候便把裂心水的事儿告诉小师姐了，让她提防着点。 结果弄得伏双这个纳闷儿，人家让她提防着，自己却把云天仙送过来的酒给喝了。 还喝的仿佛挺爽的，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姬无曲知她家小师姐的疑惑。她喝，自然也有她喝的理由。 她总觉得这云天仙变得聪明了些。 虽然这事只是她的猜测，没个谱儿。但总归把人往聪明里想，比把人当傻子要安全一些。 况且，以这云天仙现下的表现来看，她的确与天材阁门口时大不相同了。 若果真如此的话，那今日这送酒之事，约莫就是云天仙的一个试探。 或许是试试她的防备心到底有多强。 左右，若云天仙聪明一些了的话，就不会挑这个时机下手。况且裂心水这么狠的东西，估计人家连沾都不想沾，又怎么会亲自开酒封，还帮她倒了一杯出来。 ……毕竟她前阵子给阿点传音过问这事时，阿点可说了，他只给了毒，没给云天仙解药。 故而她估计这酒里应该是没有裂心水。 至于其他毒么……她得了药经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其他毒她应该是能发现的，若是不能，她以前也服过避毒灵丹，不是奇毒的话不碍事。 ……主要是她期间瞅了瞅师父，师父没拦她，那她就放心了。 结此种种，她敢喝那酒，还是因她觉得那酒没毒。 至于她为何要去喝那酒，倒不是因为她多馋。主要还是因人家揣着裂心水，她得提防着什么时候人家给她投毒啊。 毕竟有云罗衣这傻姑娘在云光殿，她作为非宫的师父，不能说过来没凭没据的便把人家新娶回来的少主夫人给宰了，那样云罗衣会很难做。 在要留着人家性命，酒里又没毒的情况下，她便只得装的没防备些了。 裂心水是什么东西？那可是能毒死尊者的狠物件，人家云天仙拿自己魂魄精血换的呢，人家用的肯定不草率，肯定得郑重地用了。 姬无曲如今装得单纯些，没防备些，兴许人家瞅她傻，便设个小点的局。而她要是太过防备，人家瞅着她不好坑，指不定要想出来什么防不胜防的主意来呢。 不过左右她喝都喝了，她同小师姐再解释这许多也是无用。她小师姐心大，想得少，她解释完了人家也不一定懂。 故而，她只道：“我闻着那酒挺香的，馋了。” 她本来还以为自家小师姐会吓一跳之后大张旗鼓地让她吐出来。 结果人家愣着，眨巴着大眼睛，抿了抿唇，道：“……曲儿，我闻着那酒也挺香的。” 姬无曲：“……比我酿的香么。” 伏双想了想，认真道：“没。” 姬无曲直接递给她几坛子，道：“没就对了，以后小师姐喝酒，只能喝我酿的。跟云天仙有关的，师姐不能尝，知道不？” 伏双先把几坛子酒收了，随后道：“为什么曲儿能喝我不能喝？” 姬无曲又一本正经地瞎扯，道：“师姐，你记得云天仙是怎么跟咱们结的仇么？” “……她找茬，我把她打了。” 姬无曲笑了，道：“看么，人是小师姐打的，你猜她要是报仇找谁报？” 伏双顺着她的思路，眨巴眨巴眼睛道：“我。” 随后她瞅着姬无曲笑眯眯的眼神，道：“好……那我以后只喝曲儿酿的酒。” 姬无曲眉眼弯弯，很是欣慰。 非宫睁开的眸子里也是盈着笑意。 半晌之后，伏双又道：“曲儿，再给我几坛吧。” 这次，还不待姬无曲说话，却是赫连开了口，道：“小孩子不得饮酒。” 伏双闻言，乖乖巧巧的没再讨要，只是道：“好……那徒儿回房间修炼了。” 随后又乖乖巧巧地去了房间。 在场的都明白，人家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那我去房间偷偷喝酒了。 非宫弯了弯唇角，道：“师祖，师父，非宫也回房间修炼了。” 随后转了身，便回了他那间客房。 原本一院子的人，折腾一天便只余了师父和她了。 姬无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她和师父互明心意的那会儿她倒是各种浪各种撒欢儿。 而如今随着时间慢慢过着，她却对于师父成了她师夫这事有些懵了。 ……这是不是懵的太晚了一点儿。 姬无曲吹着小晚风儿。她慢慢挪到师父跟前，瞅着师父瞅了半天。 随后她伸出手，摹着师父的眉眼，鼻梁，薄唇，最后是喉结和锁骨。 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的，因为姬无曲的手很慢，很认真。 终于，姬无曲放下了手。她拽了拽师父的袖袍，道：“师父……咱们相恋了。” 赫连反手将她的手握住，道：“嗯。”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把自家师父亲了抱了，还差点把人家衣服扒了……当时各种激烈，当然八成是让师父的火给烧的。 而现在冷静了，她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赫连抬手，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 第197章 一辈子还长 第197章 一辈子还长 她的唇瓣小巧，被白皙的脸颊衬得朱红漂亮，像是盛开的小花朵。 赫连笑了笑，道：“阿凝饿不饿？” 姬无曲：“……” 感觉着师父手指触在她唇上，弄得她心痒痒的。 她还以为师父要吻她呢，结果就是问她饿不饿。 姬无曲不由也想了，仿佛什么问题只要到了师父这里，都能用一句饿不饿来解决。 她心情不好了，师父问她饿不饿，她撒娇撒欢完了，师父问她饿不饿，如今她有点无所适从了，师父还是问她饿不饿。 ……虽然她确实饿了。 姬无曲心底不愉，然后张口，轻咬了师父的手指。 她没用力，毕竟舍不得，她怕师父疼。当然，她也怕咯牙。 这样不重不轻地咬了一会儿之后，姬无曲泄了气，颇为认命地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感觉自己的手被松开，赫连轻笑一声，用原本点在她唇上的手轻捏了她的下巴，这样轻轻掰开她朱红小巧的唇，随后吻了上去。 师父唇齿的温度传过来，姬无曲不由得抬手，扶上师父冷削的脸颊，认真地回应着。 果然，还是这个能顺毛。 姬无曲便把一堆无奈和迷茫懵懂全部发泄到了这个吻上。 当然她抽空的时候也在想，亏了她刚才没用力，也只用了牙齿。不然刚才若是在师父手指上留下了口水，那这些口水不都得蹭到自己的下巴上…… 赫连自然不知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觉到她分了些心，便眸子暗了暗，索取得更多了些。 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唇才分开。 赫连用修长的手指描摹了她的眉眼，有蹭了蹭她的脸颊，最后用大手把她的小脑袋捧在手里。 是一种极尽呵护的动作。 他又轻吻了她的额头，用深邃的眼睛看着她，道：“阿凝，我们时间还长。” 闻言，姬无曲愣了愣。 ……也是么，她们的时间还长。 她其实从未体会过恋爱是什么感觉。她曾和晏韬相互爱慕，然而刚刚挑明了，她刚刚应了他的承诺……就完了。 后来两人分道扬镳，连路人尚且不如。 故而，其实她从未体会过从“我”到“我们”的过度。 她以前无论多崇敬师父，却也把师父当做师父。这时她是一个人。 而后来醉酒之后，师父宠她愈发过火，她便开始这样慢慢的开始依赖师父。甚至后来这种依赖发酵成了爱意，她也只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她还是一个人。 然而那夜梨花纷落成床，她竟在上头和师父互相揭开了对彼此的感情。这时，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双人。 开始的热烈之火烧过之后，她却有些不适应了。 然而此时，她用脸颊蹭了蹭师父的大手，随后笑了笑。 ……也是么，她们的时间还长。 如今她们最庆幸的便是肯定了对方是属于自己的，他们谁也不会溜走亦或是被别人抢走。 这便够了。 除了她丹田被毁且生命被木决吊着算个麻烦外，其实她们时间还长，急什么。 姬无曲又蹭了蹭师父的大手，随后脸颊向前滑了滑，滑到了师父胸膛跟前。 她环住了师父，鼻尖有些酸。 ……原来师父从来都知她在想什么。 赫连把手放在她的头上，让她可以更加舒适一些，随后勾了勾唇角。 他虽然对阿凝的一切从来都很贪心，却从未心急。 让他忐忑的只有阿凝会不会在知他心意之后疏远他而已。 如今人在他怀里，对他有所依赖，对他有意，他很愉悦。 其余的，他都不着急。 一辈子还长，他能等到哪一天，他的阿凝习惯他的存在……作为爱人存在。 他也能等到哪一天，阿凝不再是以仰望的视角看他，而是以爱人的目光，与他平视。 他更能等到哪一天，他的阿凝能看着他，唤他一声九霄。 …… 姬无曲在师父怀里，鼻尖抵着师父的胸膛，故而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 她道：“师父，您老人家早就知道我会这样么。” 赫连闻言，勾了勾唇角，眉眼温和。道：“嗯。” ……不然，如你当时那般玩火，你又怎么能睡个安生觉。 随后他又低头吻了她的发。 他在等着，等着能爱她得到她，等很久了。 …… 姬无曲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随时有可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她此刻还挑着一双纯洁干净的眉眼，想着今天晚上要吃什么，想得差不多了便道：“师父……咱们去准备晚饭吧。” “嗯。” …… 晚饭之后，姬无曲便去了她看中的那间客房……后边依旧随了一个大黑尾巴。 姬无曲笑了笑，道：“师父，这是在云光殿。”不是自己家，而且非宫小师姐冰城什么的都在。 虽然这帮人不会有彩羽那嘹亮的嗓门吧，虽然她跟乐意被捉奸吧，但是她不想在别人家被捉啊。 然而自家师父只道：“嗯。”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她觉得自己没说清楚，便道：“师父，您老人家还是回你那个房间吧。” 赫连看了看她，道：“好。” 姬无曲笑了笑，果然，她师父还是很好说话的么。 刚这么想完，她便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仿佛是被抱了起来。 有些不明所以，随后她便被师父抱出了那个房间……师父还不忘把门带上。 ……然后师父抱着她去了他的房间。 姬无曲：“……” 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十分乐意的。 她还半无奈半愉悦的想，去了师父的房间也好，毕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闯师父房间……两全其美了。 她躺下之后搂着师父，刚要给师父一个晚安吻，却发现彩羽来了个传音。 姬无曲算了算时日，觉得若是脚程快的话，现在约莫那孩子也该到万妖峰了。 这传音应该是来报平安的。 于是姬无曲笑了笑，听了听那个传音。 里面的的确确明明白白的是彩羽的声音，却是道：“师叔祖，我迷路啦！” ……姬无曲感觉有点糟心。 跟她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彩羽怎么就不学点好呢。 而且还把迷路这东西升华了一下子。 ——毕竟姬无曲迷路的时候虽然不慌，但也不至于这么高兴。 姬无曲便回了个传音，问道：“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么。” 第198章 哪好意思说 第198章 哪好意思说 出口之后，姬无曲却觉得自己问了个废话。 反正她迷路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哪。 再者说了，知道自己在哪，那还叫迷路么。 其实说起来，彩羽迷路这事还真不能怪她，毕竟这东西不是学出来的。 这事儿得怪彩羽师父。 彩羽和她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出门少。当然姬无曲是在出生后二十年左右出门少，后边碍不着。 但是她后边也从来没能认得路，这也怪她记性不行。 而彩羽，足足让她家师父圈了三百年，能认得路才怪了。 这时，彩羽回道：“师叔祖，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但是我知道自己过阵子去哪。” …… 姬无曲有些不明所以。 彩羽也没等她家师叔祖问，便十分自觉地解释道：“是这样，我不是迷路了么……师叔祖你猜我碰见谁了？” 姬无曲想呢，能碰见谁，总不能是碰见了刚被从镜林山轰走的你雪凝祖师爷吧。 明显彩羽这话也没打算让她回，人家直接又道：“我碰见上次被我救的那个人啦！” 姬无曲：“……”这缘分，简直了。 别到时候俩人处出了火花，完事儿她再去万妖峰的时候这男人在彩羽的鸟窝里头了。 当然她扯的远了。不过彩羽要是真能把这孩子勾搭回家，那她八成也是赚了的。 征剑阁家教严格，出来得基本上都是乖宝宝。尤其它家少主，更是乖宝宝中的领军者。 先不论别的，起码人品没得说。 虽然姬无曲从前没见过叙朗这个人，但却听过他的事。反正光听事的话，她还是十分欣赏这个人的。 随后，又听彩羽继续道：“师叔祖，我同你说，你知道他是谁么……他竟然是叙朗，就是征剑阁那个少主！” 姬无曲竟然又是无言。 她现在才想起来，她问过师父那男人的身份之后还真没对彩羽说过。 “明天他带我去捉妖兽探洞府，他还请我去征剑阁来着，我同意啦，等探完洞府我就跟他去征剑阁看看。”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这孩子还真是缺历练。 瞅着这样子，她还跟叙朗做上朋友了。总归叙朗带她去探洞府其实也还不错，左右征剑阁的人都比较正气，锄强扶弱的事儿做得多，也不至于害一个彩羽。 叙朗这个人也在大荒名头不小。他一把槐桑剑在手，上斩大恶下锄宵小，挺能打的。而且这人性格不错，爱交朋友，故而他真能这么快和彩羽处的不错也不是奇事。 这么想着，姬无曲便道：“我觉得可以，彩羽，你还是得问问你师父。” 毕竟你师父说不准至今还以为你回万妖峰了呢。别他在这担心忧思，你跑别的地方浪去了他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就是别你出了事你师父都不知道。 而后姬无曲有些好奇，便问了句：“他知不知道是你救了他？” “知道啥啊，我差点把人家压死，哪好意思说……” …… 后来彩羽这丫头还是去了。 她还真去问她师父的意见来着，结果出乎她们两人的意料，人家常伯川竟然同意了。 如此，那姬无曲也无甚可说的。她本就觉得此事不错，现在人家家长同意了，她便更觉得此事不错。 于是她告诉彩羽有什么问题变故传音过来等等，又多嘱咐了几句，便让这丫头去浪了。 姬无曲便在又搂着师父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她起床起的挺早的，吃过早饭之后便没有别的事儿做了。 她倒也从来没荒废过丹经药经，尤其是丹经，虽然里面有他枭鹤师伯的经验注释，但没有人面对面教导，她其实相当于自学。 她最先学着炼丹便是拿回血丹试的手，结果摸索半天练出来一堆小土坷垃。 ……后来还全送给晏修了。 即便后来好不容易练出来一个略微成形的，也给了晏修补脑子了。 后来她炼出的丹药，大多同那个略微成形的差不多。 今日她清早起来没事干炼丹，这次竟然有了一大进步。 ……今天丹炉没炸。 而且还出来一个长的十分不错的回血丹，简直跟平常受伤之后吃的那种一模一样，也就是色泽看起来差了些，约莫质量和效果都没啥保证。 她刚想再炼一个，结果院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因为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姬无曲炼丹，别人约莫都是要回避的。 故而此刻院子里只有姬无曲一个人，她便起身来搭理这个不去之客——云帆。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速之客，因为人家其实是云光殿的主人。 姬无曲瞅了瞅，发现这人还带了一坛子酒。 ……咋的，跟他新夫人学的？ 结果云帆过来瞅着她，把酒往桌子一放，道：“伏双在么？” 这话问得姬无曲都有些错愕了。 虽然这人如今是道尊，她小师姐也是道尊，但怎么的，小师姐也算是前辈。 她唤人的时候还得道一声伏双小师姐呢，这人过来就这么称呼。 可见这人是有些狂的。 姬无曲瞅着那坛子酒，道：“我小师姐还没成年，不能饮酒。” 云帆也纳了闷了，前两天他看伏双能喝着呢。 他也没多问，只又道：“我是来找她打架的。” 这事儿她倒知道。昨天她刚到的时候，云罗衣还在，几个人坐在一个桌子旁聊天时小师姐曾提过这事。 云帆不知是不是百年前被她小师姐打出了心理阴影。反正自从听说小师姐来了云光殿他就乐了，一天过来一回。 说是来打架的，实际是来挨揍的。 于是姬无曲又一本正经地道：“我师姐还小，不喜打斗。” …… 这次便真的是很明显的瞎说八道了。全大荒古界谁也知道伏双道尊好战，说她不喜打斗…… 云帆皱了皱眉，眼中有些不耐，直接在院子里喊了声：“伏双，你出来。” 这话刚落地，一个房间内便飞出一道剑气，随后一个红衣身影也从里面冲了出来。 再之后，重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招击出。 两息之后，伏双便落地收剑。 只余了云帆在同那几招相抗，又过了几息，他便口吐鲜血，差点倒地。 姬无曲在一旁默叹。她说小师姐不喜打斗人家还不信。 小师姐本来就不喜欢打斗，她只喜欢揍人。 第199章 一枚有味道的丹 第199章 一枚有味道的丹 云帆吐了口血之后仿佛内里还有些血没出来，又被他给咽了下去。 随后他竟然还能扯出一丝笑意，道：“痛快！” 姬无曲：“……”这位和云天仙真是鱼找鱼虾找虾天生一对。 她又默叹一声，走过去把刚炼出来的丹药给了云帆，道：“服了罢。” 闻见淡淡的药香，再加上这看上去是一枚回血丹，云帆不宜有他，直接便服了。 吃完之后没一息，云帆的脸便绞在一起皱成一团，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人家丹药都是淡淡清香入口即化，天知道他刚才吃了个什么东西……那竟然是辣味儿的！ 想他云帆活了百多来年，丹药没少吃，但辣味儿的还是头一回往嘴里送。 关键这东西倒真的同其他的丹药类似，这东西入口即化啊入口即化。 它要是不即化也就算了，他还能把这玩意儿吐了。 它即化！ 问题是这东西还能顺着口鼻呛眼睛……他把眼睛使劲儿皱在一起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外钻。 …… 他感觉自己好些了，就睁了睁眼睛，道：“你……” 结果这一字出口，他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地鲜血。 吓得姬无曲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这血忒多。 她还想呢，她这虽然手法不对，炼出来的丹药可能有问题，可原料都算是补品，该不会吃死人吧。 这么想着，只见云帆哇的一声又是一口血。 这次血色略深，该是把淤血也吐出来了。 等他吐的差不多了，终于能开口说话时，他便皱着个眉头扁着个嘴地看姬无曲，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说到半句时，他又呕了一口血，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把话说完了。 姬无曲浅笑着，用长辈的慈爱目光瞅着它，随后一本正经道：“通血丹……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子轻松很多。” 通血丹……云帆表示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然而瞅着姬无曲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便分出来个心思查了查自己的身子，觉得确实好了很多。 可他宁愿身子不好，他也真不想吃这个。 然而毕竟如今他们云光殿用得着姬无曲，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一脸别扭地道：“嗯，多谢。” 姬无曲笑着把这个谢给收下了。 随后院中飞过来一个侍从，到了之后对三人分别行了个礼，又看向云帆，道：“少主，百毒阁少主来访，任随长老请您过去一趟。” 侍从过来的时候云帆已经稳住了表情，他只淡淡道：“嗯，知道了。” 随后便转过身来对伏双道：“明日再战。” 说罢便要转身。 伏双眨巴眨巴眼睛，也没说不，反正每天能揍个人她挺开心的。 她看着人要走，便把人拦了拦，道：“等等。” 随后在云帆的注视下，她走过去把那坛酒拿起来，抛给他，道：“我不喝你们家酒了，下次换个别的赌注来。” 云帆愣愣地把酒接过来收起，道：“嗯。” 姬无曲知他们那所谓的赌注就是云帆每次带一坛酒来，小师姐要是赢了他，便可以得了那坛酒。 虽然这东西不多贵重，倒算是投其所好。 小师姐爱喝酒爱打人，那云帆都带过来了，小师姐自然高兴。 如今小师姐记得他的话，忍住了不要酒，姬无曲挺欣慰。 瞅着云帆又要走，她也拦了拦，道：“等等。” 云帆便立在原地等着姬无曲下文。 她道：“把你的东西都带走罢。” …… 云帆左右瞧了瞧，最后才瞅见了那滩血。他虽有不悦，却也没多言，只是让侍从去把那血给清了。 再转身，也再没了人拦他。 等云帆的身影消失，伏双才笑着走过来，道：“曲儿你真厉害，季欢真来了。” 姬无曲笑着回了个：“嗯。”又给了她一坛酒，随后便去了丹炉旁。 她现在储物袋里又有许多低级炼丹炉，都是师父给她置办的，供她各种炸。 伏双道：“曲儿，你会炼丹了么。” 姬无曲想了想，头一回没炸炉，丹也成形了。但是瞅着云帆那个表现，她应该是没炼对，故而她便道：“还不会呢。” 闻言，伏双原本晶亮亮的大眼睛里面有了些小失望，随后道：“行吧……我还以为曲儿刚刚给云帆的那个丹药是自己炼的。” “是我炼的。”新鲜出炉的，还冒热气儿呢当时。 伏双又眨了眨大眼睛，表示不理解，这不是炼出来了么，怎么还说不会炼呢。 她便又问道：“对了曲儿，你不是一直拿回血丹练手的么，怎么炼出来个通血丹啊。” 姬无曲闻言笑了，道：“……所以说我不会炼。” 伏双有点懂了，意思就是通血丹是回血丹的失败品么，怪不得她没听说过这种丹药，看来这八成是曲儿现取的名字了。 “那怎么云帆吃了你的通血丹，身体倒真的好些了。” 姬无曲也想呢，通血丹……是个什么东西她也不知，再让她炼估计也炼不出来一模一样的了。 但是这个问题她倒是可以回答一下，于是道：“小师姐你想啊，他被你打出了血却憋着不吐，吃了我的丹药给难受得吐出来了，他身体能不好些么。” 伏双：“……” 她瞅着自家师妹又开始摆弄丹炉，便笑了笑，道：“曲儿你忙，我还有别的事做，先回去了……” …… 于是院子里又剩了姬无曲自己。 她这次倒没有直接炼丹，而是又看了一遍炼回血丹的全过程和注释。 人家方法经验注释什么的写得好好的，但她毕竟算是自学，怎么着进程也要慢些。 没人手把手教，她便只能自学了。 看完又总结完经验便又是一番折腾，最后这个勉强没炸的丹炉，这次生命也到了头了。 季欢便是伴着这炸炉声来到院子里的。 他桃花眼中盈了笑意，瞅着姬无曲一脸黑灰。随后他缓步走过去，递给了她一条帕子。 姬无曲抬着一张黑脸，澄澈的大眼睛顺着那拿着帕子的胳膊往上瞧，便瞅见了季欢那张好看带笑的脸。 她默叹一声，把帕子接过，笑着道了个谢。 季欢瞅着她被黑脸衬得齐白齐白的两排小牙，觉得她笑得傻明媚傻明媚的。 第200章 季欢是行家 第200章 季欢是行家 随后他便看着她擦脸，坐在了她身旁。 随后顶着一脸温雅的笑意，瞅了瞅底下的丹炉碎片，又瞅了瞅她，道：“原来道尊还会炼丹。” 姬无曲擦着脸，也不知擦干净还是没擦干净，倒是觉得这帕子上的清冷好闻的味道同阿点住处的气息很像。 闻言，她又是默叹一声，回道：“若是会的话，也就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季欢捡起一个丹炉碎片，道：“的确……虽是低阶丹炉，可只炼两次便毁了，也着实不常有。” 这句话往白了说就是，看来你还真不会。 姬无曲倒没在意这些，她愣了愣转头看向季欢，道：“道友会炼丹？” 而后她想了想，觉得也是。人家百毒阁是玩毒的，自然得会炼丹。 人家约莫会炼的是毒丹，但炼丹道理是一样的。而且像回血丹这种极其普遍的丹药，人家肯定闭着眼单手都能炼出来了。 果然，季欢点点头，道：“嗯。” 随后他又睁着一双桃花眼，笑道：“道友听起来太生疏了……这样罢，我以后唤你无曲，你直呼我姓名便可，如何？” 姬无曲想了想，这季欢是阿点的徒儿，往近些称呼也没什么。人家季欢同样位列道尊，而且他得有几千岁了，和她师姐差不多大，直接唤她作无曲也没什么。 于是她便道：“嗯。” 随后只见季欢拿着这片丹炉碎片，用手在上面摩了摩，捻了下上面的灰，道：“用的火很霸道，控制的也算不错。但火有些用大了，而且淬炼和融合做的不是很好，” “约莫你这炼丹没学多久，练得还不够，故而时间也没掌握好，错过了许多关键的时机……若我所料不差，你在这炉子里炼的第一个丹约莫是废丹。” 姬无曲听着，忽然觉得她眼前来了个神人。 她如实道：“……嗯。” 可不是废丹么，回血丹都变成通血丹了。 季欢又道：“丹炉难得没被炸毁，却也受了挺大的损伤，也就没能支撑住第二次炼丹。” “若无甚意外，你第二次炸炉，约莫发生在一刻十三息的时候。” 姬无曲：“……嗯。” 她现在已经听愣了，人家居然捻捻灰便可以知道她毁丹毁炉的全过程。 果然，她这炼丹之路还漫长啊漫长。 这时，季欢闻了闻他修长指尖上的炉灰气味，道：“无曲，你第一枚丹药还在不在。” 他这声无曲唤得颇为顺口，姬无曲因为满心扑在了炼丹上头，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 她关注的是后面那句话。 她不知季欢要那枚丹药有什么用，只如实道：“给别人吃了。” 季欢：“……” 他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她竟然没炼好就敢给别人吃…… 这是得有多大仇。 不过季欢原本认真的脸却因此而破出了些愉悦的神色，一双桃花眼上几乎要笑出了雾气。 他道：“不知是谁有幸能吃到这丹药……当然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没见到丹药，我也不能确认。不过瞅着炉灰里混着的药气看来，你那丹……应该是辣的。” …… 姬无曲愣了愣，随后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辣的？ 亏了云帆出现的及时，伤受的也及时。毕竟，当时看到终于出了个没炸炉的半成品，她有想要自己尝尝的念头…… 这时又听季欢道：“淬炼时，那化血草你淬炼得较好，几乎淬出了全部的药力。而止血花淬炼的不好，只淬出了一点点。故而药力不均。” “化血草味辛，原本止血花能把它的味道抵消掉，然而……” 姬无曲知道他后面的话是，然而，止血花没淬炼好，没什么药力……故而那丹药里应该有不少化血草的辣味。 季欢那然而之后的话没说，直接又道：“也是因为药力不均，炼出来的回血丹，约莫也变成出血丹了。” 姬无曲：“……”我给它取了个别的名字，比出血丹好听。 季欢又道：“若是有瘀伤之人服用，约莫能通了血，也算是能帮上忙。若是常人服用，约莫就要出血了。或者是鼻血，或者是其他地方……如果是女人的话，那……” 人家这话没说完，她便给打断了，道：“原来如此。” 她感觉，她要是再不制止这个人，约莫这人能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她猜着，这人会不会说，若是女人，她就算没到日子，也约莫能给人家逼出葵水来…… 她这四个字其实只是想把季欢后面的话打断而已。 结果人家很认真啊，人家道：“不止如此……你这丹险险融合，火候有些大，又错过了出丹时机……故而，那丹药应该还有些呛。” 姬无曲：“……” 她现在有些后怕，讲真，她得谢谢云帆。 她真不想流血，也不想被呛…… 这时，季欢看向她，道：“家师有没有同无曲说，我这个人其实是可信的。” 姬无曲闻言，便想起了前阵子在那墙底下，人家问她信不信得过他，她直接把话给说死了。 现在听到这句话，姬无曲不由笑了，道：“嗯，说了。” 她给阿点传音时还真问过关于季欢的事了，事实证明季欢这个人作为她朋友的徒儿，的确是可信的。 季欢道：“左右我也要在云光殿待一阵子，不若这段时间我看着无曲炼丹，兴许能帮上些忙。” 姬无曲听着，人家这话可是说谦虚了。凭他刚才说的那一堆，足可证明这人在炼丹方面的造诣。 她在炼丹方面一贯是睁眼瞎，守着药经这么个大宝藏却挖不开，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人家若是能过来看她炼丹，别说帮上些忙了……那肯定是能帮大忙的。 求之不得。 然而她也不由道：“我本以为，季欢来云光殿是为换解药的。” 季欢闻言笑了笑，道：“我的确是为此而来。” 那姬无曲就有些疑惑了。 来换解药，跟主事儿的协商好了，换完了便赶紧回去救人呗，怎么还在这耽搁着，还要住一阵子。 她便道：“云光殿不可能不同意换解药罢。” 季欢把手中的炉灰拭净，随后道：“倒没说不同意，他们说要考虑考虑。” 第201章 要刨人家祖坟？ 第201章 要刨人家祖坟？ 姬无曲这就纳闷了，前阵子云光殿不是还想去百毒阁换解药么，不是还担心人家不换给他们么，现在人家来了，它倒要考虑考虑了。 瞅着任随不像是这种拎不清事儿瞎拿捏的人，那约莫问题便出在季欢这里了。 她便问道：“你同人家要的什么？” 季欢有模有样地叹息一声，道：“我要的那东西于云光殿来说无用。他们犹豫，只是因为那东西现在在墓里。” 姬无曲一边同他谈话，一边收拾着丹炉的碎渣渣碎片片，闻言道：“谁的墓？” 季欢说得云淡风轻，道：“云之扬的。” ……云之扬的？ 姬无曲收拾碎片的手顿了顿。 人家可不是得考虑考虑么，那云之扬可是人家云光殿的开山祖宗，那地方能瞎搅和么。 一边是现任殿主，一边是老祖宗陵寝，人家可是得考虑考虑。 看着她的表情，季欢弯了弯唇角，道：“所以我得在这住一阵子，倒可以看看无曲炼丹。” 姬无曲收拾好了丹炉废渣，季欢便道：“先炼一个我看看吧。” 姬无曲便依言又祭出一个丹炉，准备好了草药材料之类，慢慢把心思沉下来，把精神力探到火炉之中，出火出药。 姬无曲先投了一枚淬晶到炉火中。 淬晶是一枚如同小手指指甲大的乳白色晶块，是用来淬炼药物的。 加了淬晶，淬炼过程会加快许多，而且还会淬炼出更多的药力。 姬无曲还是用赤莲之火缓缓包裹住那枚淬晶，随后开始烧灼着它。 这是一个她很难把握好的地方。因为丹经有言，需等淬晶化开成雾，再等它变为无色时便可加药了。 她觉得这里约莫指的是刚刚变成无色时加草药，但她或是加晚了或是加早了，也就经常淬炼失败。 看着淬晶化成的乳白色雾气充满了整个丹炉，姬无曲不敢松懈，用精神力查探着丹炉里的每刻变化。 慢慢的等着，乳白色也开始慢慢变浅，这时，她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加化血草。” 她知那是季欢的声音。 她瞅着这雾气还没有全为透明，但既然行家发了话，她便依言做了。 没成想，在她刚把化血草投进去的同时，丹炉里的雾气也全部成了透明。 果然行家就是行家。 这种炼丹炉长的同封闭的一般，若不用精神力探查，很难看到里面的情形。 而人家分明没用精神力，人家约莫只是在一旁坐着，竟然能比她这个巴巴守着盯着的把握时机把握得恰当。 没有时间多加感叹，姬无曲开始淬炼这株化血草。 草药在里面被火烧灼，发出嗤嗤的响声，淬晶化成的雾气也被姬无曲引导着，纷纷朝草药涌去。 过了一阵子，那枚草药已经被灼烧得不见了踪影，余下来的只是几滴墨绿色的小液滴。 小水滴本来还在慢慢缩小，颜色越来越深。 直到最后不再变化时，姬无曲便用精神力牵引着它，让它悬浮在一个角落。 丹炉里的淬晶雾气还存在着，姬无曲便继续用赤莲之火烧灼着它，等着它消失。 这是极容易炸炉的时候，若是下一枚淬晶投的不及时，这丹炉很可能便炸了。 于是姬无曲便又开始等时机。 毕竟炸得多了，姬无曲也炸出了经验，故而这次没有等到季欢说话，她自己便把握好了时机。它投下一枚淬晶时，那丹炉里的雾气刚好消失。 于是便又是一番对其他药物的淬炼。 炼回血丹相对来说用到的药物材料较少，也就十来种而已。像有些丹药炼出来动辄需要几千种材料的，那炼一次，即便是以尊者的修为，也要累的脱一层皮下来。 现在只淬了十来种，姬无曲其实就有些累了，只不过她不能分心，便只得一直扛着。 她每到这时候都要想，以后还是得好好修精神力才行。 毕竟一旁有人指点，她这次淬炼药材十分顺利。十几种各色小水滴在各个角落漂浮着，姬无曲瞧着颇有成就感。 接下来，便是最重要也最容易炸炉子的融合过程。 毕竟各种药材药性不同，温和的霸道的，反正谁也不愿意跟谁往一块凑。 故而这会儿便要用到另一种材料——融水了。 融水同淬晶使用的方法其实相差无几，都是要在丹炉里被化成雾气。 融水化成的雾气氤氲在丹炉中，姬无曲即便现在累了，还是不敢分一丝心神，只全神贯注地查探着。 她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始一个一个地引导那些小液滴融合。 这些东西长的都挺好看的，但着实难看护。把它们往一起凑的时候，人家一言不合就炸炉。 反正她前阵子几乎每次都是从这里炸的炉子。 炼给云帆吃的那颗丹药时，炉子难得没炸，她便也有了些心得。这次小心了些，倒也还稳得住。 姬无曲看着丹炉里一颗小丹药缓缓成了形状，又开始从丑了吧唧不规则变成一个小圆丹，她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待得丹药彻底变圆之后，它便心神一动，用精神力把它取了出来。 一颗小丹药漂浮在身前，姬无曲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额头还有些薄汗，然而她也顾不得这许多，澄澈的大眼睛里全是笑意。 这枚丹药比起她给云帆吃的那枚炼的还要好。虽然也因有人在一旁指点吧，但是这完全不影响她高兴。 她正在用一种亲娘看孩子的目光看着这枚丹药，却听季欢道：“取早了。” 姬无曲：“……”你能等我兴奋劲儿过了再说话么。 虽然这仨字算是冷水，不过倒没有把她眼底的笑意泼灭。 她还是很满意的。 随后她把这枚丹药给季欢，道：“你看看。” 季欢见过的大多是她安然浅笑的雍然神态，这次瞅见她笑意竟然到了眼底，便知她是真高兴。 他接过那枚丹药，也笑了笑。 蓦然，他默叹一声。随后他想了想，反正就算不忍心说……也是要说的，便道：“无曲，先把火收了吧。” 姬无曲闻言愣了愣，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只取了丹，赤莲之火还在里头呢…… 她刚想要收火，便听见了一阵熟悉声音。 ……炉子炸了。 第202章 你岁数大你骄傲 第202章 你岁数大你骄傲 她也是无奈的，好不容易整个炼丹的过程没对炉子有什么损坏，结果…… 行吧她认命。 这时，季欢又拿出来一块帕子递给她。 姬无曲接过帕子，这次却也没着急擦脸，只是默默地把赤莲之火收回来，问道：“这丹怎么样？” 季欢露出一丝温雅的笑意，把丹递给她，道：“尝尝。” 姬无曲将信将疑地接过，她瞅着季欢笑得十分正经，不像是要捉弄她的模样，便当真依然咬了一口。 ……甜的？ 丹药入口即化，一丝丝甘甜的味道蔓至舌喉。在姬无曲看来，味道好的程度都快要赶上她的酒了。 她那口只咬了一半，便顿了顿，没把另一半往嘴里放，而是收了起来。 说真的，现在唇齿留香。 季欢瞅见她的动作，也知道毕竟头一次炼的这么好，她约莫是想把这半颗收藏起来留个纪念。 他微微笑了笑，道：“好吃么。” 姬无曲照实道：“……味道挺好的。” 虽然这么形容一颗丹药有些糟心，但那味道确实不错。 季欢帮着她收拾地下的丹炉碎片，声音明净温和，道：“先擦擦擦脸罢……你若记得出丹的时机，以后可以经常这么炼着吃。” 姬无曲略有无奈，怎么感觉她这是在炼糖豆？ 不过她还是没忍住问：“……吃多了真没事么？” 季欢笑道：“无妨。你出丹过早，烧灼的时间不足，故而药力不但没有融合完全，还泾渭分明着。” “丹药配方的妙处也在于此了……每一种丹药方子都有些依据的，首先丹若成了，便一定会有作用有功效。” “若是丹没融好，把丹出早了也无妨。只要淬出来的药量是依着丹方来的，几味药药力相抗相销，便对人一丝影响也无。” 姬无曲再次感叹了这行是个费事费力又博大精深的活计。她觉得若是她没炸过那么多丹炉的话，此时听这些，一定会听的云里雾里不明不白的。 所幸她现在差不多听懂了。 ……意思就是人家丹方给的都是经过推敲的，用法用量不但考虑到了药效，也顺便考虑了像她这种半吊子炼丹者经常会手残的情况。 丹出早了，也就是没融合到一起，相当于拿一把药一起往嘴里塞。但若是严格按照人家规定好了的量来，药力相互抵消了，虽然没什么用，却也吃不死人。 大体就是这个意思了。 当然，如果炼丹者手实在残，连药都淬不好，那闹出人命来也真是活了该了。 现在想着，姬无曲不由也觉得云帆命大，正赶上了个通血丹，才能安安生生地活下来。 她也深觉，其实炼个糖豆也不容易。若是一不小心药量没掌握好，那可真是糟了心了。 所以她私心里其实明白，她得把丹炼熟了才敢炼糖豆。 …… 季欢瞅着她还未拭净的小脸，不由笑了笑，道：“无曲要知，这甜味是因丹取早了，融水还没渗进各个药里同它们相融……故而那甜味，其实是融水混着药香而成的。” 姬无曲了然。 她笑了笑，道：“不擦脸了，一会说不准还要炸炉……我歇一歇之后再炼。” 季欢刚到这里不久，便教了她这么多东西，其实她私心里是十分感谢人家的。 她也不知该怎么表示，便拿出来一坛酒送给他，道：“尝尝。” 季欢接过，开封饮了些，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 姬无曲瞅着这神情便知他十分喜欢，于是笑了笑，道：“这是你师父最爱喝的酒。若是觉得不错，以后可经常去镜林山同我要些。” 季欢一直带着几分笑意的眸光滞了滞，随后又恢复如常，道：“好。” 随后又道：“无曲记得家师喜好，他知道的话一定很高兴。” 姬无曲又拿出一个丹炉，听见这句话不由笑道：“我头一回知道你师父记得我的喜好时，也挺高兴的。” 季欢闻言笑了，明朗的桃花眼中氤氲了些水气，明显很愉悦。 他看着姬无曲又要准备炼丹，回了回神色，问道：“无曲方才所用，可是赤莲之火？” 姬无曲有些诧异，毕竟她枭鹤师伯亡故至今，也过了不少岁月了。期间他的赤莲之火也一直在洞府中，从未出世。 她倒还真没想到，季欢居然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连赤莲之火都识得。 她对此却没什么可隐瞒的，只道：“嗯。不过这火有些年头没出世了，几千年前，它是在我枭鹤师伯手里头的。” 季欢道：“枭鹤尊者炼丹独成一格，方才我还觉得，无曲炼丹的手法同他有些像……如今才想起来，原来无曲是枭鹤尊者的师侄。” 姬无曲想说，其实她得到赤莲之火，还有她手法与枭鹤师伯很像，这种种都与师门之情无甚联系。 不过是她枭鹤师伯洞府出世，她进去捡了个大便宜而已。 说起来都是缘分。 她这话没说出口，因为她的注意力被季欢话中其他的信息给牵走了。 ——照他话里的意思，他还见过枭鹤师伯炼丹么。 而且点评起来丝毫无压力，给人的感觉仿佛季欢是她枭鹤师伯的长辈一样。 她便道：“季欢今年多大了？” 季欢闻言笑了笑，道：“忘了，不过无曲的岁数连我的零头都不够。” 姬无曲：“……”你岁数大你骄傲。 她不多纠结年龄的事，毕竟她的岁数也不够她师兄师姐的零头的。这季欢位列道尊，且仿佛与云帆这种半吊子的不大相同，岁数大些也没什么不对的。 她又问道：“你见过我枭鹤师伯炼丹么。” 季欢道：“嗯，曾经还指……曾经还有幸被枭鹤尊者指教过一二。” 姬无曲闻言，没有再多言语。 后来季欢又指导者她炼了些丹，虽然丹药也未成，却再没炸过炉子，算是一大进步了。 季欢黄昏的时候回了他的客院，故而后面的丹其实都是姬无曲自己炼的，而且十分让她愉悦的是竟然也没炸炉子。 只是她一直都把丹取早了，故而今天没少炼出来废丹。 …… 晚上，赫连刚刚到院子，便见到他的阿凝顶着一张小花脸坐在院子里晒月亮。 她闭着眼睛，显得十分宁静。然而她的嘴角时不时地弯两下，很欢快的样子。 第203章 我给阿凝留的 第203章 我给阿凝留的 赫连原本冷冽的神情也因此立刻柔了下来。 他走过去，轻轻掰开她带着笑意的小唇瓣，随后吻上。 姬无曲还在想她这一天的成就呢，冷不防属于师父的冽香传过来，漫过口鼻留在唇齿，让她心中一滞。 姬无曲还想呢，要不要把师父带到自己身边搂一会儿。然而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还不大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等反应过来是自己肚子在叫的时候她都愣住了。 ……什么叫破坏气氛，这就叫破坏气氛。 赫连离开了她的唇，随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覆在她的肚子上，道：“我的阿凝饿了。” 这时，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姬无曲听见了之后眨巴眨巴眼睛，又愣了愣。 师父的手还在上边呢，她这肚子怎么那么不争气。 左右面对的人是自家师父，房子里又黑漆马虎的她什么也看不清。她索性还就把脸皮甩地上了，反正她脸皮厚实，不在乎这一层半层的。 她便用一脸委屈的神色看着自家师父，道：“嗯，你的阿凝饿了。” 随后赫连便去心甘情愿地做伙夫了。 姬无曲也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早上，听说沙蝎尾的位置又更确切了些，师父便因此出了门一直到现在才回来。 结果回来了她还没好好犒劳犒劳人家呢，又让人家去当伙夫做饭…… 当然她也就这一点不好意思，也早就被饿意给冲淡了。 在夜色中瞅见自家师父一个离开的背影轮廓，姬无曲心里有些莫名的不愉快，便道：“师父。” 于是赫连又转过身，走到床前，弯下腰来看着她。 姬无曲虽然看不多清，却瞧着轮廓张开两个胳膊攀上师父的脖颈，借着力起身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下。 道：“师父，也抱我过去吧。” “好。” …… 厨房里置了两枚阳石，把屋子照得通明。 姬无曲坐在一处高高的位置上，顶着一张乌漆麻黑的小花脸，晃荡着腿，十分满足地看着自家师父在下边忙活。 往常这时候她都是在帮师父打下手的，今天她因为扔了脸皮，便索性不管不顾了，只欣赏着自家师父兼师夫行云流水的动作。 一个菜还没成，但是香味已经开始不住的往她鼻子里钻了。姬无曲便从位置上下去，十分没出息地偷吃半成品。 故而，原本的成品本是一朵花的形状，被姬无曲偷吃了几口之后便只能凑合这做个花骨朵了。 赫连一边做着，她一边在那没脸没皮地偷吃，觉得哪个味道不错，还不忘给师父喂两口。 等所有的东西都做好了，姬无曲也已经吃的半饱了。 也是因此，原本是色香味俱全的菜饭，被姬无曲这么一顿扒拉，还没上桌便只剩了香和味。 她因为胃里有东西垫着，便也不大着急了，反而又想起了她炼了一天的丹。 于是她顶着一张黑花花而兴致勃勃又带一脸献宝神色的小脸站在赫连身前，拿出来半颗丹药，递给他。 赫连拿着这半拉小黑球，瞧了半天只看到上面有两个小牙印儿。 只听他家阿凝道：“师父，我给你留的，你尝尝。” 赫连便依言做了，甜味入口之后便听她又道：“师父，怎么样。” 赫连勾了勾唇角，随后把薄唇贴过去，又轻轻捏开她的唇。 …… 姬无曲懵了懵，上午尝到的那种甘甜味道和师父的冽香混在一起，简直…… 姬无曲抿了抿唇，老脸一红。 ——简直，太解馋了。 这时，只听自家师父用低沉的嗓音道：“味道不错，这是我给阿凝留的。” ……姬无曲心道她怎么没有想到这种留法呢，果然师父就是师父。 赫连瞅着她的小黑脸，拿出来一块帕子，开始轻轻地给她擦拭着，随后道：“我的阿凝会做糖豆了。”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开玩笑呢吧，你认不出那是半拉特别好吃的费丹么。 她正在怔愣无言时，只听自家师父又道：“开个玩笑，阿凝炼丹有进步了。”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开玩笑的吧，你竟然会开玩笑…… 赫连眉目间尽是笑意，看着她呆懵的模样，给她擦完了脸，又抱着她到了桌旁。 他直接把无曲放在了腿上搂在怀里，道：“阿凝想吃什么？” 姬无曲被这句话点醒了之后首先瞅了瞅二人的坐姿。 怎么感觉师父这不像是带媳妇，倒像是带孩子呢。 她倒也没多纠结这个问题，毕竟坐着很舒服，她只道：“师父，咱们先喝点汤吧。” “好。” …… 两个人吃饭就吃了小半个时辰，谁也没嫌累。而且姬无曲还十分敬业地把这一大桌子菜全都解决了。 盘子空空时，赫连在她耳边问道：“阿凝饱了么。” 姬无曲感觉自从师父学会做饭之后每天这么喂她，她饭量都变大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撑。 于是她如实道：“饱了。” 赫连修长的手抚了抚她的肚子，感觉还是很平，便问道：“当真？” 姬无曲：“……”师父我觉得这事儿不需要撒谎。 这时，赫连拦腰把她抱起。随后仿佛是掂了掂，才道：“嗯。” 姬无曲：“……”师父你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您老人家不会是觉得现在抱着我比刚才抱我的时候沉了很多，才确认我是吃饱了的吧？ 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便被赫连抱着回到了房间，放到了床上。 这次赫连也没忘了给她塞一颗丹药入口，道：“晚上不宜吃太多。” …… 姬无曲：“……”所以您老人家到底是希望我吃饱了还是希望我没吃饱。 不过她却也知，这枚丹药应该是对胃口比较好的。 兴许，师父是不希望她吃不饱，又不希望她吃撑了睡觉。才会先喂饱她，再给她服一粒丹药的。 姬无曲这么想着，便把师父揽到床上，搂着，又搂紧了些。 赫连眉眼温和，看着她，道：“阿凝，沙蝎尾下落明确了。” 第204章 怒了 第204章 怒了 姬无曲闻言愣了愣。 房间里没有灯，即便有淡淡的月光透过床边透射下来，也并不能把房间点亮。 故而姬无曲依旧只能看到师父一个大概的轮廓。 她看不清师父的眉眼表情，师父的声音也是依旧十分低沉，与平常并无什么不同。 然而姬无曲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师父此时是十分欣喜的。 她把手轻轻的放在师父胸膛前，果然感觉到师父的心跳比平常快了些。 其实她除了懵点之外，也是十分开心的。毕竟沙蝎尾这东西她们寻了很长时间均是未果，前阵子也只得了些头绪，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下落，她自然高兴。 修士的寿命跟修为挂钩，她丹田已毁，其实本该成了一堆枯骨的。 如今能活到现在，也全靠了眉心中的木决吊着。 虽然百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可终究活的不踏实。 前阵子梨枝有了下落，现在沙蝎尾位置也明确了……姬无曲虽觉得有些不真实，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欣喜。 她以前爱护她这条命，是因为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师父为了她这条命费了多大的心神。故而即便不为她自己，只是为师父，她也得好好活着。 而现在，她爱护这条命，她想活下去，是因为她想同师父一生一世地在一起。 师父还活着，她可舍不得死。 于是姬无曲笑了笑，贴过去到师父的胸膛前蹭了蹭。 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道：“……嗯。” 随后她又道：“师父，等我们离开了云光殿，便去寻沙蝎尾罢。” 赫连道：“好！” “师父，你还想吃糖豆么。” “嗯。” 姬无曲闻言笑了笑，拿出一把今天炼出来的废丹。 这些丹药她都拿给季欢过检查过了的，但凡有些对人有影响的都被分出来了，故而这些个都能当成糖豆来吃。 姬无曲攥着一把废丹乐呵呵地，给师父一个又自己吃一个地这么分着。 她分的很慢，开始的时候还能有一个没一个地分过来，后来赫连便再也吃不着了，只能听见枕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 赫连知他睡着了，便轻笑一声，把她手里的丹药拿过收起来。随后他把胳膊从她颈侧伸过去，把人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看着她安然沉眠。 …… 姬无曲醒过来时早已经不记得昨天是如何睡着的了。 她就记得她仿佛拿着一把废丹当糖豆来这么给师父和自己分着，后来……她就不记得了。 眼下师父已经不在房间里，她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时辰。左右她睡得挺饱，便起了床洗了漱。 然而她出了房间才知院子里如今多热闹。 眼下院子里立着三个人，云帆，非宫，还有她伏双小师姐。 姬无曲出房间的时候她小师姐正在收剑，而那云帆明显脸色不对，仿佛是受了伤的模样。 不用猜也知，约莫是这云帆又来挨揍了。 他现在的表情姬无曲昨天见过，就是那种憋着血不吐的样子。 然而姬无曲刚要给大伙道个早安时，云帆仿佛恰好能说话了。他看着她伏双小师姐，道：“我输了，明日再来。” 姬无曲：“……”还来？ 惊得她连早安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左右云帆是自己上赶着过来找揍，她小师姐又好这口儿，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管不着。 她只想找找师父在哪。 然而她不管自有人管，她本都不打算看热闹了，想着要不要去厨房找找师父看他老人家在不在，这时非宫开了口，道：“把你的东西带走。” 他这话语气平淡，却透了些不善，很明显这话是对云帆所讲。 姬无曲闻言便停了下来，往院子里瞅了瞅。 她就是有些好奇。 云帆以前都是带着酒来的，昨天被小师姐给拒了，却是不知今天带着什么来。 不瞅不知道，一瞅……倒是也没吓一跳，就是略微有点诧异而已。 如今院子里与昨日相比并没有多出什么，唯一多出来的东西便只有桌子上那束红艳艳的花了。 …… 云帆抬眼往非宫的方向瞧了瞧，却又挪开，丝毫不掩饰表情中的不屑。 他也没理会非宫那句话，只是继续转身，像是要准备走了。 非宫表情未变，只抬手出剑。随后桌子上那束花便直直飞起，直接冲向云帆所在的方向。 不难想到，若是云帆不躲不闪不回击，一定会被这束花戳破脑袋。 若是再脑补一下，那便是脑袋上开花的效果了。 然而也不难想到，云帆他不可能等死。 他却仿佛也没有回击的打算，只是出拳，用拳风把那束花放回了原位。 而且那股小心翼翼的劲儿，仿佛是不想损毁了它一般。 等花落到了桌上，他才又看向非宫，道：“如今你于我云光殿有用处，我不伤你……可你自己需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这话出口，还不待非宫有什么动作回应，伏双却又把原本收了的剑招了出来。随后她人同剑一起飞出，直接便要取云帆的头颅！ 她这招丝毫不留手，丝毫不拖泥带水，一出手便是杀招。 甚至如今满院子都是由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杀气。 姬无曲知，她小师姐对于不喜欢的敌人从来不用剑接触其身体，前阵子揍云帆时也是，只用剑气。 而如今她小师姐连人带剑一起攻了过去，明显是什么也等不了了，直接想要拿这把剑削了云帆的脑袋！ 姬无曲知，她小师姐怒了。 而且她也怒了。 她镜林山的人，她的徒儿，以为是谁都可以辱骂的么。 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她也出手了，只不过没有她小师姐来的那么直接，她只顺手结了个幻，让她小师姐杀着更方便些而已。 也因此，伏双攻过去时，云帆整个人仿佛没了知觉般。他只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仿佛丝毫察觉不到眼前的危险。 伏双的速度极快极利落，眼见着她的剑已经到了云帆的脖子旁，马上便要把人的头颅斩下了。 蓦然，云帆被人带着偏离了一个方向，最后伏双的剑只削掉了他肩上一块肉而已。 伏双见此，怒气更盛，却不料再看之时，却发现救了云帆的人是云罗衣。 第205章 可热闹 第205章 可热闹 而且，她此刻正挡在云帆身前。 姬无曲瞅着，若是她小师姐没看见人的话，现在掉脑袋的，便是云罗衣了。 她也想呢，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她施幻的时候就不止对云帆一个人了。 伏双没能把人的脑袋削掉，怒气也就没发出去。 云罗衣瞅着伏双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怔愣。 这些年相处下来，她看惯了伏双如同小丫头一般的可爱模样，竟然忘了这人曾对云天雅抽筋剥皮的情景了。 如今看着伏双这副表情，云罗衣的心尖竟然也有些发颤。 她知，伏双虽然有些好战，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如今人家这样，肯定是云帆做了什么不知轻重的事。 然而她也知，她本家少主云帆沉迷修炼，欣赏强者鄙夷弱者，又加上他有些一根筋，得罪人是经常的事。 而如今这个院子里的人根本不是云帆所能得罪的。且不论如今云光殿危难需要借一借镜林山的声势，就算他们殿主没出事，这镜林山里头的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云罗衣蹙了眉，瞅了一眼自家少主呆愣愣的模样，默叹一声，压住心底的颤抖，看向伏双，道：“虽不知少主如何得罪了道尊，罗衣还求道尊手下留情。” …… 伏双看了看云罗衣，却并没有收剑，只是身形落地。 她道：“让开！” 云罗衣抿了抿唇，又瞅了瞅云帆瞅了瞅伏双。最后闭了眼睛，直接朝伏双跪了下去。 又道：“还请道尊手下留情。” 她没办法，云家庄是她的家。云光殿是云家庄的家，如今殿主已经出了事，断不能让少主再出事了。 姬无曲抬眼瞧着，她知云罗衣的想法和顾虑。 然而她还是默叹一声。 前天还在一个桌子上说说笑笑温温馨馨，如今却立场分明，疏远得很。 求情尚且还好，跪地实在是诛心。 她看了看一旁的非宫，只见他眼中没什么神色地瞧着那边，唇边的笑不知是苦涩还是嘲讽，左右不是什么多好的笑容。 姬无曲又默叹一声。约莫有再大的火，有云罗衣在，这两个人都不会再下手了。 她不行。 左右她和云罗衣交情不深，左右她出气也不是非得要杀人。 镜林山是她家，说她家人是个什么东西，她不杀人已经很顾全大局了。 除了云帆还是一副呆愣无神的模样，剩下的那仨人表情各异，却都是沉默难做的样子。 这时，只见云帆动了。 他目光露着惊恐，抬着头，仿佛在看着什么听着什么一般。 随后，他双膝跪地，带着惊恐和惶然，把自己的右胳膊给拽了下来。 这一幕把那尴尬着的三个人拉回了神。 非宫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中有那么一丝诧异，随后看向姬无曲。 这个情形他看过很多遍，故而知道这是自家师父的手笔。 他师父有个习惯，一生气不管杀不杀人，都喜欢先卸个胳膊。后边做什么还是要看生气的程度。 然而伏双和云罗衣反应就没这么快了。 伏双瞅着这人一下子拽下来一个胳膊，也有点诧异。不过她看着挺痛快的，竟然把气消了一些。 而云罗衣见此却愣了愣，随后也顾不得跪着之类，赶紧到了云帆身前。 然而却只看到了一双略显惊惶的眸子，他仿佛是被什么人威胁或者被什么人命令了一般，把自己扯下来的胳膊放在了地上。 云罗衣见此心下颤抖更甚，却不知该如何拦住他。 云帆眼中的神色又是一变，变得十分疯狂。 他用左手召出来一把刀，刀起刀落间，原本在地上的胳膊又分成了两半。 原本只有断裂的截面在淌血，如今又断了一截，血流之间便成了小小的一块血泊。 而他仿佛对于自己正在淌血的伤口毫无反应，又抬刀落刀。 他就这样在众人注视之下，一刀一刀地朝着那胳膊切着，跟切肉馅儿一般。 许久之后，伏双和云罗衣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伏双明白了这是她家小师妹做的，这下刚刚被勾出来的火已然全消了。 而云罗衣却没那么大承受力了。 在她看来，无论别人犯了多大的过错，这样的惩罚，也着实过火了一些。 她也不能想象，如同姬无曲这般安静斯文的女子会有这样的手腕。 她又瞅了一眼云帆，随后便撇开了目光。 ……这没法直视。 她便走到姬无曲跟前，问道：“此事……可是道尊所为？” “恩。” 然而还不待她再言语，姬无曲又道：“既然你唤我‘道尊’，那说明我们并不是很相熟。让我手下留情的话，便不必多说了。” 这话相当于把云罗衣后面的话给堵死了。 姬无曲略有无奈。 其实她对云罗衣挺有好感的，然而有好感不一定要做朋友么。 云罗衣这人，仿佛从来没有自己的立场，她对所有人都好。 但无论怎么说，她的确对非宫好，而且这些好被姬无曲看在眼里，伏双也看在眼里。 也是因此，她回护云帆时，伏双犹豫了，姬无曲也没要人命。 却也只是如此了。 说她徒儿算是个什么东西……她卸一条胳膊算轻的了。 云罗衣的确是没什么话可说了。 她私心里明白，看不过眼是看不过眼，管不了也的确是管不了。 就如同当初云家庄的人欺负她枫弟，她看不过眼，她去帮忙，然而有些事她还是管不了。 现下少主能保下一条命来，她已经很庆幸了。不难想象，刚才她要是晚到几息，见到的定是少主的尸体。 她没了话说，却也没办法离开，毕竟她得等着什么时候这种磨人的惩罚结束，她好把少主带回去。 …… 就这样，几人便又这么看着云帆剁肉。 一直到他把那条胳膊躲得比包子馅还要细密，一点指甲壳，一点骨头渣都没有的时候，院子里又出现了两个人。 是云天仙又骑着妖兽，带着那小丫鬟，缓缓地过来了。 如同前两天一样的套路，她还是由那小丫鬟垫着手帕给扶下来的。 她瞅着满院子的情景，道：“我来得巧啊，今天这院子可热闹。” 第206章 三种脑残法 第206章 三种脑残法 随后她先是跟姬无曲和伏双行礼唤了声道尊，又看了看云罗衣，道：“巧啊，姐姐也在。” 云罗衣也是略有无奈。 她们都是出自云家庄，这人也的确是她同父的亲妹妹，可她却对云天仙无甚好感。 后来她被收入云光殿内门，而她这个妹妹随后不久便也过来了，不过是因为嫁给了少主才来的。 不论如何吧，这人也同她有血缘关系，故而其实她想救云帆，也是有些个不想让她这个妹妹新婚丧夫的原因在里头的。 而此刻，云天仙过来，在院中环视一眼之后，不先去看看她家丈夫的情况，却同人在这打起了招呼。 虽然现在少主刀下的肉末已经看不出来是他的胳膊了，可是他右臂消失了，这不难发现吧。 即便云罗衣知他们夫妻二人相处的并不和谐，甚至连陌生人尚且不如。可，那也不至于这么冷漠罢。 发生了这些事，又加上想了这些，她便不愿意同这个妹妹打招呼了。 而人家仿佛也并不打算等她回应，转个身便走到了云帆跟前。 她仿佛没有发现云帆的异样，只是唤道：“夫君？” 自然是没人回应她的。 她便围着云帆绕了两圈，道：“夫君你在怎么跪着啊？！” 没人回应。 她又围着云帆绕了两圈，道：“夫君你剁肉怎么不去案板上剁啊？” 依旧没人回应。 她再围着云帆绕了两圈，道：“夫君你胳膊呢？” 这次终于有人应了声。 自然也不是云帆，而是在一旁看不过眼了的云罗衣。 她道：“少夫人，少主他现在刀下……是他自己的胳膊……” 闻言，云天仙愣了愣，又蹲下来瞅了瞅云帆，瞅了瞅地下的肉。 而后她站起来，看着云罗衣，一脸恍然，道：“这样啊。” 云罗衣：“……” ……这人是没有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么？ 然而她这样想算是在自我安慰，毕竟，她心底冒出了一个云天仙是在幸灾乐祸的可怕想法。 她觉得她得往好处想想，来把这个想法压下去。 她这边各种糟心，云天仙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反而问道：“我夫君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云罗衣忽略了话中语气，她愿意把云天仙这话当做一种关心。于是便认真回道：“少主他……得罪了无曲道尊，如今，是道尊正在惩罚她。” 云天仙闻言又是一脸了然，随后道：“这样啊。” 云罗衣：“……” 她真是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这时，云天仙仿佛也不打算再理会她了，而是缓步走到姬无曲跟前，道：“道尊，我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姬无曲早就坐下了，此时正在桌旁一边喝酒一边看热闹。 她瞅了瞅云天仙的表情模样，觉得这个人今天仿佛又换了一种奇葩方式。 在天材阁门口，这人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最好看，唯我独尊的架势，各种作死各种浪。 前阵子瞧见了，这人虽然依旧看起来依旧没长脑子，却仿佛知道认怂了，还跑过来道歉送礼。 而今天再见，这人是一副事事都反应慢，带着一股子欠揍欠收拾的傻气，而且仿佛比前阵子还要知礼数。 见了三次，虽然都是一样的奇葩，却是几乎换了三个性情。 姬无曲不由想了，云天仙这个人不是有什么毛病，就是有别的毛病。 她这样想，却也只淡淡笑着回了她，道：“恩。” “他的胳膊也是道尊卸的么？” “算是。” “他刀下面，真是他的胳膊？” “嗯。” 云天仙这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便瞅了瞅云帆又回过头来，问道：“道尊，他的胳膊还能再安回去么？” 姬无曲虽觉得听到了一句废话，却还是耐心回道：“若是你们云光殿能把他胳膊拼好了安回去，本尊自然也不拦着。” 闻言，云天仙却笑了，道：“那约莫是安不回去了……天底下要是有谁能有这种本事，那我的胳膊也早安回来了。” 姬无曲也是无言。 讲真的，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这云天仙是在担心云帆的身子。 现在她承认，是她想的太多。 她也往云帆那边瞧了瞧，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收了幻。 …… 云帆本来还在疯狂的动作着，蓦然，眼前的景象消失，他便看到了现实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院子的人，也看到了自己的动作，更看见了地下的……肉末。 他眼底的疯狂消失，转而换上了迷茫。 他呆愣愣地看着身子下面的肉，又看了看自己左手里的刀，再看了看自己还在淌血发疼的右臂。 …… 他记得他在院子里恍惚间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梦，见了许多极可怕的人。 梦里他被他们逼迫着拆下自己的胳膊，把它剁成肉酱…… 然而如今，他恍惚间却明白了……这些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是真的！ 他真的把自己的胳膊给剁了…… 这时，他眸光又变得疯狂起来。 不是梦，那能是什么？ 他环视了一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姬无曲身上。 对，这个人，一定是姬无曲这个贱人给她施的幻术！ 云帆嘶吼一声起身，他气得整个脸都在抽筋。那一声“贱人”堵在嗓眼里不上不下，就是不敢唤出来。 ……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再也不想入一次那样的幻境了。 那丝理智也告诉他，若是再有什么不妥的行为，那贱人一定会杀了他的！ 于是他目眦尽裂，却终是没敢有什么动作。 他就这样站着，瞪视着姬无曲……瞪着瞪着，他却是连瞪也不敢多瞪了，只是紧抿了唇，收回了目光闭上眼睛。 这时，却见云天仙走过来，笑了笑，道：“夫君，我刚刚在那桌子上看到那束花了……怪不得昨天你问我女人喜欢什么呢，原来是要送给别人啊。” 云帆没心情搭理她，而云天仙却没有停口的意思，反而继续道：“对了夫君，你这胳膊也没了，咱们现在都是独臂，可般配了呢。” 闻言，云帆攸然睁开双目，目光凶狠，像是一把要出鞘的刀。 第207章 细思极恐 第207章 细思极恐 他就这样看着云天仙，像是想把目光变为实质，去刺透她的咽喉。 然而云天仙仿佛察觉不到一般，依旧兀自道：“夫君嫌弃我独臂，嫌弃我弱小。如今啊，瞅你这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咱们都一样了，挺好。” 她这么说完，好像还是觉得不够，又绕着云帆转了两圈，似乎是在欣赏他的凄惨模样，随后道：“记得夫君曾说，若不是有殿主和长老之命，你不会娶我……还说形式成亲而已，跟谁你不在乎，对了你说你有心仪的人了……” 说到这里，她眸子往旁边的花那瞄了一眼，又道：“是谁呢……让我猜猜，她……” 正在这么说着，云帆一直带着怒火的眸子蓦然危险地眯起，直直剐向云天仙。 随后，不等她把后面的话说完，云帆手中的刀便以极强的攻势，扫向云天仙的脖颈，直取她的头颅！ 虽然云帆修为比云天仙高出了好几阶，但由于他情绪不稳，又加之断臂伤痛，这一击的威力远没有那么强。而云天仙仿佛早有防备，当那一击过来时，她十分灵敏地向后躲闪，竟然就这样免于伤及要害。 却也仅此而已。 毕竟修为的差距太大了，虽然免了头颅落地，但是伤是免不了要受的。 那一刀虽然没有实质地落在她身上，可余波却直直落在她胸口，把她的身子打成了凹形，向后倒飞出去。 这还不算完，云帆见人没死，又加大了攻势。这次他扔了刀，直接出拳，追击着她倒飞在空中的身子，似乎想要轰爆她的脑袋！ 一拳，两拳……轰到第三拳的时候，那云天仙却莫名被带离了一个方向，他的拳头落空。 他怒目瞧过去，才发现是云罗衣救了她。 若是搁以前的云帆，肯定要把两个人一起杀的。 然而这次他却收了拳，他看着半空抱着云天仙的人，道：“让开！” 云罗衣也是无奈，她就来这院子不长的功夫，已经被“让开”两回了！ 而且也已经救了两条命了。 她也不知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也不知能不能积阴德。她只是看不过自家少主在她面前殒命，更没法看自己同父的妹妹被她少主兼妹夫打死。 便只能先救了再说。 她抱着云天仙落地，便见着云天仙呕出一大口鲜血又险些昏厥。 这时，云帆也落在他们身前，又道：“念你救命恩情，我不杀你，但你也需记得自己的身份……让开！” 然而还不待云罗衣开口说话，却是云天仙出了声。 她下巴和口中还有血，一张嘴便又吐了出来。 她哼哼两声，拿了个帕子把下巴上的血擦了擦，随后抬起了头。 她开口时，牙齿上还沾着血，有些红，显得狰狞而滑稽。 她道：“嘿呦喂，杀妻啊！我的嫁妆可是云家庄重宝，现在还没送过来呢，杀了我你连它一根毛儿也得不着，殿主醒过来知道了，夫君啊，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云罗衣真想把她这个妹妹的嘴堵上……怎么就不能少说两句呢。 本来看热闹的姬无曲，见此，拿着酒杯的手不由顿了顿。 云天仙说的话语气疯癫，可言语分明有条理得很，还专挑云帆的痛脚和忌惮处说。 天材阁门口那个云天仙可没这么多心眼子。 随后她又道：“你说你何苦来的呢，你喜欢的，人家要杀你，你说你把我杀了也没什么用啊，啧啧……” 闻言，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姬无曲和非宫却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 两人都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束花。 姬无曲瞅了瞅一旁的小师姐。那云帆喜欢谁不言而喻，自然是这个心肺不全的未成年。 可她小师姐情商不行啊，人家什么都看不出来，还在一旁喝酒呢。 和小师姐处的两百来年时光，她还真没看过小师姐和非宫之外的哪个男人亲近过。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在心里啧啧一声。 果然别人的世界她不懂，这云帆怎么喜欢上小师姐的呢……该不是百年多前小师姐把他揍了一顿，然后他却对小师姐一见钟情，恨不得天天被揍吧…… 然而想到这里她也不由想了，她承认自己是在男女之情方面不是多机灵，可云天仙也不像是该灵通的人罢。 然而事实却是若没有云天仙的提醒，她还真看不出来这个。 难道那异士在救云天仙命的时候还顺便帮她换了个脑子？ 想及此处，又想到云天仙手中有裂心水，再细细子琢磨……感觉恐怖至极。 这时，云天仙又道：“夫君啊，你想吃包子么，饺子也行，娘子我去给你做……不能浪费了你刚才剁好的馅不是？” 这话说完，云罗衣是真无奈了。怎么就有人这么不怕死呢，都这份儿上了……她这妹妹比以前还会挑事儿。 以前还知道见好就收，欺软怕硬呢，这回长本事了，这回连硬也不怕了。 她正在思虑着要不要帮着她说点好话，一抬头，却见到云帆双目圆瞪，口中鼓了鼓，似乎是憋了什么东西。 随后仿佛是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晕了过去。 云天仙见此，甩了甩云罗衣的手，自己站起了身，道：“可算是把他熬倒了，累死本小姐了……” 云罗衣：“……” 随后云天仙招了招那小丫鬟，道：“去把你家少主扶回去治病。” 没待小丫鬟领命，云罗衣道：“无需了，少夫人，我把少主送回去吧。” 随后，也没待云天仙回复，跟院子里的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云帆离开了。 离开了两个人，整个院子便也没了鸡飞狗跳的热闹气氛，但云天仙这个最闹腾的还没走，所以也称不上清静。 云天仙找了一个离伏双最远的位置坐下，随后看着姬无曲，笑道：“道尊，我又过来送酒啦。” 伏双这次倒是没搭理云天仙，她只是喝着酒看着她家阿云。 刚才她知道云帆那个模样是无曲整出来的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消气了。而此时看到她家阿云乖巧的脸，她火气又上来了，只恨自己刚才没要了云帆的命。 第208章 小丫鬟 第208章 小丫鬟 这么想着，她注意力全分出去了，也就没理会云天仙坐不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走过去拉过她家阿云，带着人坐到了桌旁，随后还是忍不住看着他。 她们阿云太乖，她得好好保护着才行。 …… 姬无曲瞅着，云天仙这个笑十分不错，恍若脑残。 她便也笑了笑，道：“伤可严重？！” 云天仙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怔了怔，随后笑道：“不严重，我昨天刚把压箱底的上品护甲穿上，再挨几拳都不碍事的。” 姬无曲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人穿了护甲，还是上品的。 那可是好东西啊，怪不得她挨了一个道尊这么多拳还能安安稳稳地站着。 这些她倒无所谓，只要云天仙伤不重，还扛得住就行。 她拿出来一枚丹药递给云天仙，道：“到底还是有点轻伤的，服颗丹药罢。” 云天仙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她看了姬无曲几息，便把那丹药服了下去。 随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 姬无曲把云天仙这表情同昨天云帆的对比了下，觉得这人很淡定。 于是便问道：“如何？” 她这丹药也算是个废丹，不过昨天给季欢鉴定过了，这个丹药能止血回血，不过效果要大打折扣。 相当于跟云帆吃的那枚效果相反，这个丹药是化血草淬炼不到位，止血花是淬炼的不错的。 故而止血的效果是绝对的有，她就是好奇味道如何。 云天仙脸皱了好一阵子，连眼睛皱的都睁不开了。 又过了一阵子之后，她睁开了眼，随后把紧抿的唇缓缓松开，再扯开一个弧度。 她似笑似哭地道：“不知道尊这丹……是从何，何而得。” 说到中间她仿佛还闪下舌头，但还是把话问完了。 姬无曲也毫不隐瞒，道：“本尊自己炼的。” 云天仙：“……” 她又缓了缓，才笑道：“道尊好手艺啊，我吃完感觉伤好些了。而且这丹，十分……与众不同。” 姬无曲追问道：“味道如何？” 云天仙极力稳住了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很不错，道尊有空可以自己尝尝。” 姬无曲抿了口酒，道：“这样啊，刚才你的表情很……耐人寻味么。” 云天仙把自己带的那坛子酒开封，给无曲的酒杯满，随后道：“我那是没想到道尊如此关心我，还赠我丹药，太过感动所致。” 姬无曲闻言都笑了。 论瞎说八道哪家强，反正她现在觉得自己火候还不够。 于是她又拿出一枚，递给她，道：“本尊炼丹还不成熟，药效不足。若想有作用，还是得多吃些才好，反正你也喜欢这个味道。” 云天仙：“……”喜欢，喜欢你个大脑袋！ 她接过这枚丹药，一脸憋屈。 没两息，她便讪讪笑了笑，道：“道尊，刚才我夫君受了伤，我该回去看看他的情况才是……告退。” 姬无曲没动桌子上那碗酒，只看着她，道：“也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体，把丹药服了罢。” 云天仙捏了捏手里的丹药，道：“我担心夫君，恨不能立刻出现在他面前。我还是在路上服吧，道尊莫要挂念。” 随后她也没待姬无曲说话，便把一旁的丫鬟唤过来，又道：“我知道尊炼丹不成熟，这样罢，我把这丫鬟留下来赠给道尊试丹用。” 小丫鬟一脸懵懂，眼睛里虽然有一种无依的惶然，却依旧带着清甜的笑意，并未言语。 姬无曲瞅了瞅这小丫头，亦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随后，云天仙仿佛恐怕姬无曲逼她吃丹药一样，也没用小丫鬟扶，自己便骑着妖兽，逃也似的离开了。 伏双没理那么多门门道道，她主要是在瞧非宫之余也看着无曲没动那些酒，便放了些心。 眼前这小丫鬟一看上去就是没危没害的，她就不用总惦记着了。 于是她便道：“曲儿，我带阿云去殿南村玩去。” 姬无曲瞅着起身的两人，又瞅了瞅他们差两个头的身高比，寻思着到底是谁带谁带谁玩去。 不过她还是道：“好。” 她也知，小师姐虽然自己是个未成年，然而毕竟她有几千岁高龄，又见过非宫小时候的模样，故而总喜欢罩着非宫，一贯疼着宠着的，把他当小孩子看。 今天没能把云帆给砍了。小师姐肯定觉得把非宫给委屈了，才想着要带他出去转转。 等人走后，姬无曲不由笑了笑。 她总感觉非宫在小师姐面前特别乖。在小师姐面前，非宫仿佛除了个子高了点外，简直跟小时候没分别。 她也不再多想，毕竟百年前非宫是被小师姐给带回来的，自然更亲近些。 一旁的小丫鬟看到她这个笑，愣了愣。 她听说少主是被这位道尊给弄成那个血淋淋的模样的，故而她对于这个看起来斯文单纯的道尊，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虽然她觉得世界上难再有比她家小姐可怕的人了，然而被她家小姐留在这里的时候，她还是十分忐忑。 然而刚才眼前这个人目光澄澈，笑中带着丝丝纯净和包容，虽然并不是对她在笑，却足以让她紧张的心情淡了些。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姬无曲便收回了看向两人身影的目光，转而看向那个小丫鬟。 她笑了笑，道：“坐罢。” 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小丫头蓦然慌了一下子。 然而小丫头又看到了无曲的笑容。不过这个笑容同刚才那个略有不同，这个笑容明净友好，很容易让人亲近。 姬无曲瞅着小丫头呆愣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这丫头仿佛一直在用十分欢快的笑容来掩饰恐惧。眼下这小丫头怔愣着，刚刚未收的笑容还微微挂在脸上，却没了那种清甜神色。 虽不知她在怔愣什么，姬无曲也无不耐，只是又道：“孩子，坐下罢。” 小丫头被这声呼唤拉回了神，随后或是因为自己失神一事，或是不敢落座，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姬无曲瞧着，心中叹息一声，走到小丫头身前，带着她坐下，然后自己也落了座。 无曲看着小丫头，眼神温和，道：“莫慌。” 第209章 乐意至极 第209章 乐意至极 姬无曲的声音仿佛能把周遭的一切都带的宁静起来，包括小丫头微微凌乱的心。 小丫头又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清甜，不过眼中却没了什么慌张或是害怕。 她还是在想，上次来的时候，小姐想要落座，都被另一个道尊给打了下去，现在她竟然可以坐下的么…… 姬无曲不知小丫头的想法，她见着人不再害怕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小丫头看着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姬无曲微微皱眉，这小丫头不能说话的么。 她准备出了一副笔墨，摆在了桌子上，示意这人可以写出来。 然而小丫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又摆了摆手。 ……不识字么。 现在的小丫头都机灵讨喜，都经过训练之类，大多是识字的，故而姬无曲没想到这个孩子不识得，也是，约莫这小丫头要是能说话能识字的话，云天仙也就不放心把她留在这里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随后微微笑了笑，问道：“你多大了？” 小丫头也冲着她笑了笑，眉眼成了弯弯的形状。随后伸出两个手，比了两个数字，一个是一，一个是三。 “十三岁了么。” 小丫头闻言点了点头。 姬无曲也弯了弯眉眉眼，随后拿过她刚刚放下的手。只见到这只手底色白皙，而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颇为狰狞。 甚至有很多被烙铁烙上的痕迹，都是新伤。 姬无曲没敢动那些个新伤，只是摩了摩她手背上已经愈合了的老疤。 她不知作何感想。 这孩子才刚十三岁，却像是从地狱洗练过一般，脱了常人该有的模样。 无论是身还是心。 她老毛病又犯了，一见着比她还没有童年的孩子她就莫名揪得难受。 这些烙痕刀痕，老疤看上去有个十几天了，新疤像是今天添上去的。 她递给小丫头两颗丹药，一颗回血丹，一颗止疼的。 小丫头被姬无曲摩着伤口的时候，有些想抽回自己手的念头，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手太丑陋了，不应该被人用那样的目光瞧着，也不应该被人用这么怜惜的摩着。 然而摩着她手背的那双手实在是太温暖了，她有些不舍得离开。 她就这样不安地享受着这片刻被呵护的感觉，思绪飘了很远。 当姬无曲递给她丹药的时候她才又回过神来，随后颇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做着一些简单的手势动作。 姬无曲开始的时候只能看出来她的意思是不收。 后来大体了解了一些，她好像是在表示她吃过了。 想想也是，若不是服了丹药，她的伤口也不会看上去是十几天的伤，却已经完全愈合成疤了。 于是姬无曲便收回了这两枚丹药，又给她手里塞了点废丹。 她道：“这些不是丹药，是糖豆，甜的。” 小丫头刚刚接过时，姬无曲便听见身后传过来一声轻笑。 她看过去，却发现是季欢。 小丫头起身行礼，她便也跟着起了身，随后对他笑了笑，道：“左右这些丹药已经被我当成糖豆了，正好送给孩子。” 季欢走过去之后，先是道：“今天早上去同云光殿的人议事了，故而现在才到。无曲早上可炼丹了？” 姬无曲道：“并无……今天早上我这院子里太热闹。” 季欢弯了弯桃花眼，揭穿的毫不留情，道：“云帆一事我刚才恰好听说了。不过听说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说白了。还是有些人醒的晚。” 姬无曲也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然而这个话题实在不怎么样，于是她便道：“瞧着你心情不错，看来早上议事颇有成果么。” 季欢笑了笑，走到桌旁拿起那杯酒，刚要喝，便听无曲道：“这酒不错，是早上云家少夫人亲自送过来的。” 这话听起来很正常，仿佛只是在介绍酒而已。 然而云天仙取了裂心水这事季欢知道，那么这句话便成了提醒了。 季欢闻言，拿着酒杯的手只顿了顿，便勾了勾唇角，道：“无妨。” 然而杯子刚要碰到唇，一阵旋风蓦然出现，卷着那个杯子向前方飞去。 季欢的心情仿佛并没有被此影响，也并没有被突然出现的攻势惊到。他表情未变，依旧呆着温雅的笑。 他看向前方忽现的人影，抱拳道：“赫连尊者。” 此时，赫连正立在院中，手里拿了个杯子。 他一直在厨房准备饭食，却不耽误他了解院中的情况。甚至他都知道，这个杯子是阿凝用过的。 他饮了杯中酒，随后用冷冽的眸光扫过季欢。 季欢抱着的拳收了回去，笑着立在赫连的对面，用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回视着。 姬无曲瞅见她家师父出现了，不由得笑了笑，走到他身边，道：“师父。” 她看见师父出现在这的时候便知她家师父刚才肯定是去给她准备午饭了。 赫连看着她，冷冽的眸光回暖，随后直接把人抱起来，飞向厨房。 姬无曲：“……”师父，我还没那么饿。 被师父抱着她倒是不介意别人看见。无论是因着阿点这层关系，又或者是她自己愿意和季欢交朋友，亦或是这些时日季欢会同她一起炼丹……反正他早晚也会知道她和师父相恋的事。 再者说，若是等时日再长一些，约莫大荒识得他们二人的，都得知道此事。 况且，她十分乐意被别人瞧见，乐意至极。 她只是觉得，把刚过来拜访的朋友和人家小孩子两人落在院子里，而他们跑过来吃饭不大合适。 院中，季欢敛了笑意，原本一直带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此刻也是幽深得很。 然而不过两息，他便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随后他对一旁的小丫头笑道：“咱们也去瞧瞧。” 随后便朝赫连飞过的方向走去。 小丫头一脸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瞅了瞅空荡荡的院子，犹疑了一会还是跟了过去。 此时，厨房饭桌旁，姬无曲正坐在赫连怀里，考虑着要不要把外面那俩人唤过来，一抬眼，正看到季欢走了进来。 又过了几息，那小丫头也进来了。 第210章 温馨得想哭 第210章 温馨得想哭 季欢瞅着无曲坐在赫连怀里闲适的模样，默了一息，而后笑道：“外界传闻赫连尊者疼爱小徒儿，如今一看，果然师徒情深。” 姬无曲闻言，觉得她得对这事做一个解释，毕竟早晚都要挑明了的事，此时没什么可扭捏的。 她又怕自己说的太委婉人家听不明白，于是便斟酌了措辞，直接道：“季欢你误会了，现在他是……我男人。” …… 季欢有个心理准备，闻言连脸色变化也无，甚至还带着笑意。 而后边进来的小丫头就不行了，毕竟她知道赫连尊者和无曲道尊都是谁。如今这么大信息量突然灌进她脑子里，直接把她砸得后退了两步。 姬无曲瞅着小丫头的反应，忽然觉得她仿佛把话说的太明白了。 奈何没办法啊，他和师父还没成亲，说夫君相公之类不大合适，说恋人吧，感觉没什么感觉。 最后她灵光一闪，直接道出了“我男人”。 她原本还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豪呢，如今瞅了小丫头的表现，便自豪不下去了，只余了两声讪笑。 被这仨字哄乐了的自然只有无曲屁股底下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姬无曲家赫连老男人。 原本因为季欢的出现眸子又冷冽了几分的他，如今不但眼中全是温柔的神色，还勾了勾唇角，甚至眉眼表情间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小自豪。 赫连本打算给无曲夹个素菜的，结果“我男人”仨字落了地，赫连直接给她夹了一块肉放在了盘子里。 姬无曲不知自己一句话直接改善了第一口的伙食，她此刻带着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那二人，随后道：“坐下来一起用饭罢。” 其实师父做出来的饭她只想吃独食，当然“独”这个字包含了她和师父两个人。她其实不大情愿和别人分享师父亲手做出来的东西的。 不过她这不是刚把他和师父的事告诉这二人了么，她愿意把这顿饭当成一顿喜饭，比喜酒可喜庆多了。 季欢倒是没客气，缓缓走过去做了下来。 倒是小丫头在后面犹犹豫豫的，不知该进来还是该出去。 最后是季欢把她拉过去的。 于是这么四个人便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其实显得有些怪异，但却并不违和。 季欢笑了笑，道：“这桌饭菜不会是出自赫连尊者之手罢。” 姬无曲脸上的小自豪同她家师父如出一撤，道：“的确是我师父做的。”而且我师父手艺可好了。 当然，后面那话她忍住了，十分低调地没说。 随后她对赫连道：“师父，昨天忘了同你说了，我昨天炼丹能进步，是因为有季欢在一旁指点。” 赫连给又姬无曲盛了碗汤，闻言道：“嗯。” 这个字几乎是终结了整个话题。 随后便全都静默了下来。 赫连一直在给姬无曲荤素搭配地夹着菜，姬无曲闲暇之余也会给自家师父喂几口。 季欢只是尝了两口，并未多动作。 他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有些酸涩。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此时的无曲要比平时生动得多。甚至昨天炼出那枚糖豆时的愉悦也不及当下的十分之一。 看着她澄澈眸子里的笑意，季欢终究是没忍住笑了笑。 他没什么事做，便给一旁的小丫头夹了点菜。 小丫头定然是没到辟谷期，此时正中午，她本就饿了，如今瞧着这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更是不住地咽口水。 然而对面坐着的人，都是在她就算仰望也难企及的高度上的。 如今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她除却紧张，还是很胆怯的。 然而当季欢把菜放到她盘子里之后，她终于还是被美食给诱惑着，动了筷子。 只尝了一口，她便愣住了。 …… 很难想象这么美味的饭菜竟然是出自大荒顶尖强者之手。 她怔愣之余，也不由得偷偷瞅了瞅对面的两个人。 很……温馨。 只看了他们一眼，小丫头便想到了这个词。 她从前听大人们讲的那些这些的稀奇事，也曾听过这个词。不过这个词离她太远了，大人们也找不到例子举给她看，她便也一直对这个词有些模糊。 她从前只把这两个字当成个美好的念想，见到什么都想往上面安。 比如某天的饭菜里有她喜欢的肉，她便觉得那就叫温馨；再比如，哪天小姐们多赏了她一块银晶，她便觉得这就是温馨；再后来，自从跟了少夫人之后，哪天只要少被她剐两刀，或者哪天没有被红艳可怕的烙铁烙上，她便觉得很温馨了。 她不大明白，却也总觉得自己把这个词安的有些奇怪。 然而现在，她看到这些，却蓦然把这个模糊而又不大懂的词从心底挖了出来。 她忽然有些懂了。 她从前以为的那些，或是快乐喜悦，或是庆幸，哪个都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的。 ……温馨，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桌旁的这三个人同她想象的都不大一样。无论是会摩她的疤痕，给她温暖的无曲道尊，还是烧得一手好饭的赫连尊者，亦或是会给她夹菜的季欢道尊…… 跟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她现在甚至觉得，她坐在这里，和她们坐在同一个桌子旁，那温馨里，也是有她一份儿的。 姬无曲抬眼之间，正看到这小丫头愣着神，眼眶里也正在向外溢着泪水。 见此，姬无曲便走过去，替她拭了泪，问道：“怎么了？” 她还想呢，不会是她刚才那句话吓着人家小孩子了，到现在人家还没缓过劲来吧。 小丫头闻言回过神来，才知道道尊正在给她擦眼泪。 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好意思怕让道尊动手，她想把泪水逼回去。 她一直在心里默念，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小丫头虽然止不住泪水，却找回了自己的手脚感觉，而后便接过帕子，自己擦眼泪。 止住泪水之后，她冲无曲露出了清甜的笑意，以示自己无事。 姬无曲默叹一声，抚了抚她的头，道：“先吃东西罢。” 其他的事等吃完东西再说。 第211章 和吾火炉很像的炉子 第211章 和吾火炉很像的炉子 小丫头不能说话，便赶紧点了点头。 她把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吃光之后愣了一小会，又开始小心翼翼地夹着桌子上离她近些的菜，小口小口的吃，小口小口的咽。 见着她这个样子，姬无曲也放了心，回到了师父身边。 这次午饭仿佛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也不大相同，不过无论怎样，它也这么安安静静地结束了。 往日里无曲炼丹的时候，赫连或是在房间里修炼，或是在厨房里给她准备些小点心之类。而今天他置了个躺椅在院中，很明显是准备在这瞧着了。 姬无曲虽不知这是为何，不过师父在旁边她也挺高兴。 季欢只挑着一双桃花眼看了看赫连，却并未言语，笑了笑便坐在了无曲旁边。 小丫头只乖乖的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坐在一旁。 姬无曲刚刚要开始炼丹，抬眼正瞧见小丫头乌黑的眸子，便停了停。她看向季欢，问道：“这孩子不能言语，可是后天所致？” 季欢道：“的确。该是被毒哑的。” 闻言，姬无曲皱了皱眉，问道：“可还能救？” 小丫头记得小姐把她留在这里是为了给道尊试药的，如今瞅着道尊炼丹，她便在一旁等着，想道尊让她吃什么，她便吃什么。 她记得小姐吃完那枚丹药时的反应，故而她还没少做心理准备。 结果却没想等来的是这几句话。 而且，听这意思，道尊竟然是要救她的么。 心底出了这个想法，她其实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敢多往下想。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去听两位道尊的对话，心也不由跳得有些乱。 季欢看了看小丫头，又转过头来对无曲道：“她中的毒名为‘灼音’，现在喉咙应该被烧坏了。” “此毒好配，但解药配起来却要困难千倍不止。故而毒易寻而解药难得，千年来传到现在，早被不懂行情的人传成了不解之毒。” 姬无曲瞅着季欢唇角温雅的笑意，道：“听起来，你应该是能配这解药的罢。” 季欢挑了挑眉，眸光愉悦，道：“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还讹上人了。 他表情闲适，一看过去便知他并不是想要什么多好的物件，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见此，姬无曲便笑了笑，道：“季欢想要什么，开口便是。” 闻言，季欢眯了眯眸子，随意道：“这样罢，昨天我来之后无曲炼的第一颗丹药，不是还剩了半颗么，给我好了。” 姬无曲虽然知道他不会讹什么好东西，倒却也是没想到人家会想要那半拉丹药。 这要求也太低了点吧。 要求低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么低的要求她也满足不了啊。 她刚想想开口让人家换一个物件，却听一旁传来个属于师父的低沉声音。 “已被本座服了。” …… 她家师父依旧是面无表情，却明显不愉。 然而最诡异的是，人家不愉之间仿佛还透着一丝丝……小骄傲？ 邪了门了。 及此，季欢笑意未减，不过十分笑意里头得多了七分无奈。 随后他又是十分随意道：“原来那半颗丹，无曲是给你男人留的……啧啧，既是如此，不若给我这孤家寡人几坛子酒吧。” 末了又缀了句：“不过需是无曲亲手酿的。” …… 姬无曲默了默。 不知是季欢时运不好，还是他不会挑东西要。 她现在连一坛酒也没了。 她这趟出的又不算是远门，故而也就没想着带多少酒来。结果前阵子小师姐拿走了好多，就已经没剩多少了。 师父总是有先见之明，那日小师姐想多要的时候被师父给怼回去了，她还能剩些留给自己喝。 她自己本也是十分爱喝酒，也正是因为师父的先见之明，她这些日子才不至于没酒喝犯馋。 然而也不过仅此而已。 正午之前，早上那闹剧之后，她在云天仙面前喝的那杯酒，那应该是她带过来的最后一杯她酿的酒了。 好巧不巧，正好今天，没了。 如今这院子里除了厨房做饭调料用的酒之外，唯一的酒便是现在桌子上云天仙带过来的那坛。 姬无曲想到这里便笑了笑，委婉道：“没记错的话，昨天我刚送过季欢两坛罢……不若，再换个别的？” 她昨天给季欢的时候其实自己就已经没多少了。不过昨天人家帮了她的大忙，她想着拿点合适的东西表示些心意，恰好余的那些酒又是人家师父喜欢的，她便送了出去。 ……早知道她应该留着今天送。 她倒希望季欢要个大物件，无价的那种也行，只要她有。 却不料人家季欢挑着一双桃花眼笑道：“我喝完了。” 姬无曲也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我也喝完了。” …… 季欢倒真没想到这种情况。 随后他默叹一声，半开玩笑半无奈地道：“如此，我这没福气的孤家寡人只能免费做苦工了。” 姬无曲讪讪笑了笑，道：“前阵子你师父送了我些湖底寒冰，等过阵子回了镜林山我便要拿它酿酒了。若是味道不错，我偷偷把该给你师父的那份分一半给你。” 季欢闻言，又是挑了挑眉，道：“无曲倒不怕我去告诉师父。” 姬无曲又说了大实话，道：“怕什么，那一半可是给你了，你该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不过阿点脾气那么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介意这些的。” 她前半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季欢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耐人寻味。不过后半句话入耳之后，他眸子却莫名带了些温和的笑意，道：“无曲对我师父的印象不错么。” 姬无曲笑了笑，并未言语。 不过季欢仿佛也没在等她接话，只是又道：“嗯，那就这么定了。” 赫连躺在躺椅里，仿佛是在眯着眸子晒太阳。墨发被微风吹拂着，甚至有几缕蜿蜒到地上，看上去虽然依旧摄人，却也显得颇为闲适。 只是他眯着的眸子此时恍若深潭，里面透着危险。 ……季欢这个人，对他的威压毫无感觉。 …… 此时，季欢召出来一个炼丹炉。 这个炉子通体漆黑，共有三足，立在地上有半人高，从足底盘雕着三条黑龙，栩栩如生，让人望之生畏。 而且这炉子和吾火炉很像。 第212章 本来就是你的 第212章 本来就是你的 赫连抬眸看了看这个炉子，随后便闭上了眼睛，随意地躺着，似乎睡着了般。 姬无曲瞧着这炉子，莫名感觉有些熟悉。想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这物件跟她的吾火炉挺像的。 炉子还能有双胞胎么。 这炉子上面雕的是龙，而吾火炉炉身雕的是三只鹤。 吾火炉在她火域空间乖乖的呆着，从没被召出来过。 没办法，神器么，自然是要有神级待遇。虽然人家吾火炉能扛着大失误不炸炉，但也得省着使啊。 她祸祸的都是那些个低级丹炉。 瞅着季欢这个丹炉，她不由问道：“若不是我眼拙，这炉子该是个神器罢……这是从哪得来的？” 季欢闻言，没先回答，只是挑着一双眼睛笑道：“无曲，别说你没有。”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她那炉子才得了几个月罢，人家怎么知道的。 她倒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吾火炉召了出来。 不对比还不觉得如何，如今两个炉子摆在一起……简直一模一样。 季欢瞅着，笑了笑，道：“还挺登对的。” 姬无曲还没言语，师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语气肃杀而冰寒。 道：“我的。” 隔着几尺姬无曲便感觉到师父的不愉，如今师父还能在那安生的躺着，而不是起来跟人打架，已经挺不错的了。 师父的话太简洁，姬无曲便又给季欢解释了一下，道：“吾火炉是从枭鹤师伯洞府里得来的，但却是师父所炼。” 也是，他亲手炼的炉子被人说跟别人的登对，师父肯定不乐意。 这句话刚刚落地，还不待季欢回应，赫连便张开了眸子，定定看向姬无曲的方向。 他的眸子炙热，像是一双无形的臂膀。他这样看着，便像是要把姬无曲箍在怀里一般。 几息之后，他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带着占有欲，道：“你是我的。” 姬无曲：“……”我本来就是你的。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却是季欢开了口，道：“安息罢，她本来就是你的。” 这话出口，姬无曲不乐意了，道：“什么叫安息。” 季欢桃花眼里尽是笑意，一本正经道：“安心休息。” …… 姬无曲：“……”你赢了。 她看着季欢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又看了看一旁并未出手打架的师父。 她总觉得此事有些异样，然后却也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那种感觉似乎就是，师父和季欢在哪一瞬间忽然达成了某种共识，是一种她不懂也猜不到的共识。 她甚至感觉，师父对待季欢不像是对待小辈，也不像是对待同辈……反正就是有些怪。 而且这种怪异，仿佛是从刚刚才开始的。 …… 这时，季欢又道：“我这炉子名为‘焱痕’，跟了我许多年头了。” 被这句话拉回了神，姬无曲也不再多想。 听这话中之意，这寂焚和吾火炉之间其实可能就是个撞脸的关系。 左右都是炉子，即便它们真的有什么联系也没什么重要的，纠结它也没什么用。 于是她便笑了笑，道：“很有缘。” 她这缘分指的自然是朋友之间的缘分。其实她看季欢，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总会聊着聊着天就会把他当成一个认识很多年的老友一样对待。除却他是阿点的徒弟，身上带了些阿点的影子之外，应该可能也有缘分在吧。 季欢自然也知她的缘分指的是哪方面的缘分。然而他的眸光却也只因此黯了一瞬间，随后便又笑了起来，道：“嗯。” “一会我炼丹，无曲可探精神力到炉中，对于你来说会有些好处。” 闻言，姬无曲微诧，不由问道：“我探精神力到炉中，不会影响你炼丹么。” 炼丹是个细致活，中间出一丝差错都可能会导致丹毁或者药效大减。 在外界打扰着都是十分危险的事，何况把精神力探进人家炉子里呢。 这时季欢已经坐在了炉旁，笑道：“自然不会。” …… 因此，季欢炼丹的时候，姬无曲便真的把精神力探进去看了。 她看了之后会得到好处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么，她从前一直是自学，如今忽然有个炼丹前辈在她面前演示，她自然会受益匪浅。 季欢用的火不知是什么火，通体紫色，看起来有些妖异，又十分漂亮。 而且，当这火出现的时候，她的心神微动，不知是共鸣还是狂躁，左右她知道自己是被赤莲之火影响所致。 这么看来，这火的来历应该也是不凡。 她看着季欢投淬晶，投药物，动作行云流水不拖沓不急躁，对于时机的把握准得可怕。 看他炼丹，就如同看师父下厨一般，是一种享受。 在炼丹方面，姬无曲总觉得季欢是个神人。 甚至她都有些纳闷，为什么百毒阁出了这么个人物，却还只和云光殿旗鼓相当。她总觉得这季欢和云帆同为势力的继承人，后者却比季欢差太多。 当然，毕竟云帆的年龄摆在那里。云帆才和非宫差不多的年纪，狂躁了点也不是奇事。 然而要是真打起架来，谁管你年龄大小。 况且她还觉得，同为道尊，季欢要比她甚至她小师姐还要强。 在季欢这里，除了总时不时的把他当成朋友外，在炼丹时，她还总是不经意间把他当成长辈。 又或者说，季欢仿佛是那种当惯了长辈的人，总会不经意间把她当成小辈，且她也不会觉得丝毫不适。 …… 姬无曲看着看着，才知季欢口中的解药比毒药炼着困难千倍不止是个什么概念了。 炼丹的时间漫长，期间她看得认真，季欢应该是投了六百多种药了。 而季欢却从未出过差错，而且人家火候控制得好，淬炼每种药时都要比她淬炼化血草之类的时间短的多。 她在这观摩学习，外边小丫头却有些坐立不安了。 她知道尊要治她嗓子的时候，心中百味杂陈，除却感动和难以置信意外，她不可避免的有了些期待。 然而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解药却还没有炼出来，她又开始有些慌。 说真的，她不觉得她这种蝼蚁般的人需要道尊级的人物花这么大心力。 第213章 怎么回事 第213章 怎么回事 小丫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也不敢过去打扰。每多呆一刻，她的心也就更慌乱一些。 两个时辰就这样悄然过去。 姬无曲又看着季欢淬炼了许多材料。在此期间，每次该放药或者该放淬晶时，她都要掐一掐时间，看一看时机。 开始的时候她算的往往不准，后来十之有七不准，再后来十之有五，待到最后，也就十之有二三不准而已。 一连几百种药材淬炼结束，她在这段时间相当于做了几百次淬炼，虽然不是亲为，效果却丝毫不差。 后面的融丹过程，季欢不同于姬无曲那种小心翼翼，而是十分迅速。快到她的精神力竟然有些跟不上观察。 几百种淬炼好的药材，依照次序一个一个被引去丹炉中央，在融水的效果下开始极速融在一起。 这些小东西在季欢眼皮子底下仿佛特别乖，竟然没有一点点想要掐起来的架势。甚至和对方相融时，它们竟然连一点反抗甚至不满都无。 姬无曲默叹一声，果然，人和人的差别还是有的，她还是得多练习才行。 淬炼时自然是越细致越好，而融丹时却是越快越安全。 故而淬炼的过程用了整整两个时辰，而融丹，季欢却只用了不到十息而已。 十息之后，丹成。 于是自丹身开始，满院飘出了浓浓的药香。 然而不过片刻，那些药香却又从各个角落消失，确切的说，它们又回了丹中。 此时，整个丹药几近无味，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到浅淡浅淡的药香。 这就是所谓的封丹。 当然这是如今姬无曲接触不到的层面，因为只有中高阶的丹药才需要封丹。 封丹作用多多，其中明显些的是要保证药效，再明显些的便是防着香气引来人或者妖兽的觊觎。 低阶丹药，出丹的时候能有高阶丹药被封之后的香气也就差不离了，用不着封丹。 而对于姬无曲来说，她能炼出来个丹就不错了…… …… 丹药热气还没散，季欢便把它交到了无曲手里。 姬无曲见过许多高阶丹药，甚至珍贵如涅盘丹她都拿到过。却没有这枚丹药看着稀罕新鲜，毕竟这枚丹药是在她精神力探查下炼成的。 不过她倒是也没拿多长时间，等丹药完全冷了下来，她便把它交到了小丫头手中。 小丫头呆呆愣愣地接过。 丹药此时已经没了热度，然而她却觉得它在灼着她的手心。 她此时竟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 “服下罢。” 姬无曲平和的嗓音传入双耳，她才能回过神来。 小丫头再傻也知，这东西珍贵，却也只是为治愈她喉嗓而炼，她就算还回去，于道尊来说也是用处不大。 道尊行事，她拦不得，也回报不起，但这不妨碍她记住两位道尊的恩情。 小丫头看着手中的丹药，她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也酸涩，却强忍住了没有落泪。 她抿了抿唇，向两位道尊的方向跪了下去。 自然的，没一息便被姬无曲扶了起来。 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她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她看着姬无曲和季欢，眼眸还有些湿润，眼神却十分坚定，里面充满了尊敬乃至虔诚。 最后终于珍之重之地把丹药服了下去。 丹药入口，马上化为丝丝药力，先是流入四肢百骸和各处经脉，随后又从周身涌至舌喉。 她感觉到喉咙那里，每天都会传来阵阵撕裂般疼痛的地方如今十分舒服，像是在被一双清凉的手抚摸着，安慰着，没了一丝疼痛。 她已经忘了喉咙不疼是什么感觉了，此刻体会到了，却还恍惚身在梦中。 然而还不待她多感受半刻，喉咙里又传来一阵疼痛。 痛开始了便一发可收拾，直到后来疼的撕心裂肺。 因为不能发声，她便只能这样干忍着。 她双手扼住自己的脖子，疼的跪在了地上。 若是再疼一些，她便要忍不住满地打滚了。 却不料一小会儿之后，这种疼痛的感觉又消失了。 她感觉自己嗓子里有些异物，卡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 随后她觉得喉咙有些痒，不由得咳了几声。却没成想这么一咳，竟然咳出来一大摊血。 血是深色的，有些还结着块。而且肉眼可见的血中有一大块皮肉，此刻也被咳在了地上。 那块皮肉看上去狰狞可怖，有的地方红的深，有的地方红的浅，而且还能看到上面明显的烫痕。 小丫头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便又咳出了个一模一样的东西，再之后便是疯狂的咳血。 终于不再难受了的时候，她又感觉喉咙里传来了一阵阵舒适清凉的感觉。 这种清凉伴着麻痒，从剧烈的痛苦之后出现，简直让人沉醉。 …… 当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之后，她便想试着发声，道了声：“……道尊。” 姬无曲看着那块皮肉，不用猜也知这是那孩子原本喉咙里被烧坏了的皮。 她觉得既然这东西出来了，那么这小丫头过不了多久之后便可以重新发声。 却没想，人家现在就可以说话了。 小丫头的声音听起来轻轻浅浅的，让人感觉很舒服。 姬无曲闻言不由笑了笑，把她拉到桌旁坐下。 早在丹成之后季欢就坐在那里了，如今她们过去，便是三人在了一张桌子上。 姬无曲看着呆愣愣的小丫头，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回过神来，道：“我叫七夕。” 倒是个不错的名字。 姬无曲瞅着她乖巧的模样，问道：“你这嗓子，原先是怎么回事？” 七夕默了默，而后道：“这是十多天之前，小姐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给我喂的毒。” 姬无曲知，小姐，自然指的是云天仙。刚刚醒，也便指的是云天仙被小师姐打的半死不活之后，又被异士救回来的时候。 她倒也是纳闷了，这云天仙刚刚醒，便惦记着害人了？ 这时，只听七夕又道：“小姐多日前曾经被伏双道尊打成重伤，当时家主发榜，以重利请人救治。” “最后终于来了个异士，把小姐给救好了。那时候我还在后厨做工，只是听说小姐病愈了，胳膊却没能回来。” 第214章 云天仙的秘密 第214章 云天仙的秘密 “小姐回来之后出门少，在房间的时间更多一些。有一天小姐没有出来吃晚饭，家主便吩咐说给小姐送一些去。” “这个任务落在了我身上。可是当我去了小姐院子里时，她仿佛刚刚沐浴完，着的衣衫不多，我看到她的胳膊……其实还在。” …… 闻言，姬无曲不由得默了默。 ……胳膊还在？ 若是云天仙胳膊被治好了的话，她没理由还装作断臂的样子罢。而且，胳膊都碎成那个模样了，怎么可能治好。 想想云天仙的那句“夫君嫌弃我断臂，嫌弃我弱小”。很明显，她要么就是胳膊没好，要么就是装的太像。 而且，若这事儿是真的的话，能把胳膊藏的这么好，明显云天仙还通一些易容的门道。 姬无曲便问道：“七夕，你可看清楚了？” 七夕点点头，道：“嗯，看清楚了。仿佛，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小姐才要杀了我灭口的。” “不过那时候偶然间她发现我不识字，便改了主意，只是给了我一颗毒嗓子的丹药，让我服下而已。” “我活了下来，却不能再言语了。后来我便被从后厨调到了小姐近前，专门服侍衣食起居。” “而且，小姐沐浴需要我伺候，每次，我都能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条胳膊，甚至我能触到它。小姐的胳膊完好无损，根本找不到一丝受伤的痕迹，仿佛，是没有受过伤一般。” ……既然如此，那云天仙的胳膊还在，那是肯定的了。 及此，她不由问道：“七夕可知那异士是何人？” 七夕闻言，想了想才道：“不知，不过那个人却挺奇怪的。” “那人救活了小姐之后，连报酬都没拿，便不告而别了。” …… 姬无曲觉得，这事儿有些烧脑。 然而她更觉得，其实这事完全可以不用烧脑子。 她转头看向季欢，问道：“忽然想起来，早上我问的问题季欢还没回。” 季欢像是没搞懂她的脑回路一般，只问道：“什么问题。” 姬无曲笑了笑，道：“刚进院子的时候，你心情不错，我问你是不是和云光殿谈妥了。” 季欢把云天仙送过来的那坛酒拿起来倒在杯子里一些，才道：“的确。进墓的日子也定好了，就在三天之后，也就是月圆之夜那天。” 其实有这个结果也不出人意料。 云光殿考虑考虑，也无非是顾虑一下面子。 不然老对头过来，直接就说进他家祖坟，人家立刻同意了，影响不大好。然而季欢进他家祖坟是在变相救他们家殿主，故而他们不同意，也不大好。 好点的做法，也就是考虑两天，该同意还是同意。 毕竟事关殿主生命，这祖坟什么的，该进还是得进。 她对于人家什么时候去并不是很关心，只要云光殿同意了就行。 这时，季欢又开了口，道：“无曲想要离开了？” 姬无曲笑了笑，道：“嗯。” 为什么不离开。 他们原本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给云光殿撑撑场面。现在百毒阁少主过来换解药，云光殿同意了，那就没什么发生矛盾的可能了。 他们也就没了留在这里的意义。 这里也不是什么多好的地方，他们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游玩，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走了。 主要是云天仙人家还备着裂心水呢，在一个有裂心水的地方，谁能呆的舒坦。 裂心水那东西，沾之毙命，说不准哪天人家云天仙过来偷偷往她们桌子上洒点，她们碰到了就完了。 那不赶紧走，还等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清雅的声音传过来，道：“道尊要走了么。” 声音来自院子门口，姬无曲一回头正看见云罗衣缓步走过来。 正巧，人来了也好，左右非宫来这里，还是因为他罗衣姐的面子。若他们想要回去，早晚也是要同人家打过招呼才是。 姬无曲便又道：“嗯。” 云罗衣走过来，先是同赫连见了礼，随后又看向桌旁。她瞅见季欢的身影时，眸光蓦然住了住，露出一丝惊奇欣悦，转瞬又恢复如常。随后笑了笑，道：“季欢哥哥也在啊。” 季欢瞧了瞧她，笑得柔和，道：“嗯。” 云罗衣瞅见季欢眼中的柔色，不由得愣了愣。 往常季欢虽然对她一直都是笑得温和，却也仅此而已。 她总觉得那太过礼貌，致使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天堑。其实就算说她是季欢的朋友，她都是没什么底气的。 不过今天季欢仿佛忽然间撤掉了那层天堑，她感觉她仿佛离他近了些。 姬无曲见云罗衣看着季欢失神，觉得这人失神几息尚好，失神半天那可就尴尬了。 于是她便找了个话题，道：“你们以前认识么。” 云罗衣闻言回了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之后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在姬无曲的示意下落座。 她道：“嗯，百年前我出去历练，季欢哥哥救过我的命，我们也就因此相识了。” 姬无曲了然道：“嗯。”总感觉你不是和人家相识了，你是被人家勾魂了。 云罗衣方才失了神，如今神儿回了过来也就想起了她为何而来。 故而也不待姬无曲瞎想，云罗衣又道：“枫弟在么。” 姬无曲如实道：“不在，他和我小师姐出去玩了。” 闻言，云罗衣默了默，而后道：“我救了少主后，才知上午发生的事。二位道尊因何而怒，我也有了些了解……抱歉。” 她目光真挚，里面带着歉意。 随后，又听她道：“抱歉我插手了你们之间的事……不过，若我提前知晓了原因，我应该还是会插手的。” …… 其实若这么说的话，云罗衣连这句抱歉也不必讲。 她们立场不同，两个人的做法都事出有因，谁也没有必要向对方道歉。 这个事过了便过了，翻个篇儿，日子还是照过。不过云罗衣这个人到底还是有些傻，她约莫是想要面面俱到，事事顾全。 可是这世间，哪有这么完美的事。 姬无曲默叹一声，只道：“无妨。” 她没什么可说的，拉扯那么多言语也没有意义。云罗衣心窝子扛了太多的事，她道一声无妨，说不准倒能给她减个包袱。 第215章 一起来吧 第215章 一起来吧 因为云罗衣知道事情起因之后，定也能猜出来，照伏双的脾性，想要了云帆的命那是肯定的。 而最后她过来之后拦住了伏双，保了云帆的命。最重要的是，云罗衣也知伏双留手，是顾了她的面子，顾了她同非宫的关系。 故而她肯定会觉得，本来把非宫请到云光颠来撑场子就算是欠了人家的情，而今日又出了这档子事，她总是觉得有些愧疚，有所亏欠，才会说出道歉的话来。 姬无曲受了，约莫可以让云罗衣稍微安一安心。 其实她总觉得，如云罗衣这样的人，说白了就是出力不讨好，早晚会吃些亏的。 然而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人家也已经成了年有了思想，她没什么立场可去指摘的。 她也就没再多纠结这些事，只是转了个话题，道：“等非宫和小师姐回来，我们估计要离开云光殿了，我先同你说一声。” 话题转回来，云罗衣便道：“为何？” 姬无曲笑了笑，如实道：“我们来的原因，你也知道。而如今云光殿和百毒阁已然谈妥，我们留在这里便也无甚意义。” 云罗衣稍微有些失落。她枫弟还没同她多呆一阵子呢，又要离开了。 她本来想说让她枫弟在这多留一阵子，结果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事，却终是无言。 这时，季欢却开了口，道：“我比他们要走得晚些，罗衣可以同我们一起进墓。” 季欢想取的解药在云之扬墓里，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故而云罗衣也知他口中的墓指的是何地。 她思索了片刻，随后犹豫着问道：“先人之墓，不是我可以妄入的，任随长老该不会应允。” 季欢笑了笑，道：“无妨，他允。三天之后月圆之夜，罗衣有时间的话便来罢，说不准还能帮上些忙。” 云罗闻言，终是笑道：“嗯，好。” …… 毕竟非宫和伏双都不在，说完正事之后云罗衣留的时间也不长。 待得云罗衣走后，季欢又看着姬无曲炼了一会丹才离开。 最后走的便是小丫头七夕了。说是云天仙唤她回去侍候沐浴，让她明日再过来。 姬无曲也没说别的，只是嘱咐了七夕不要把自己嗓子痊愈的事告诉云天仙。 毕竟事关生命，七夕也掂量得清，对于此事姬无曲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冰城和常伯川二人自来到这里之后就很少出门，一般都是在房间里修炼。故而这仨人走了之后，院子里便又剩了姬无曲和赫连了。 此时黄昏已过，月色高悬。 因为再过三天便是月圆，故而这两天月也十分明亮。它上了梢头，随后给整个院子铺上一层寒光。 姬无曲瞅着寒光下静静躺着的赫连。 她家师父从今日从饭后开始躺到了现在，此刻在月色底下，仿佛是在安静沉眠一般。 虽然师父一贯言寡，可不知为何，她瞅着师父月下渡着月光的身影，便是一阵心疼。 她总觉得她把师父给冷落了。 …… 姬无曲慢慢走到躺椅旁，从她这个位置看过去，师父的脸是倒着的。 不过这已经足够勾走她的心神了。 姬无曲捧住师父的脸，在他眉心印上一吻。 赫连轻吻了她的鼻尖，问道：“饿了么。” 姬无曲：“……”这仨字好耳熟。 她莫名不愉，于是便挪了位置，挤了挤师父，就这么拱上了躺椅。 她一上来，赫连便用胳膊把她环住，防着她掉下去。 姬无曲见此，也照模学样的环住了师父的腰。不过不大相同的是，人家赫连是在把她往怀里带，她是一个劲儿地往赫连怀里钻。 最后，感觉师父快被她拱掉了，她也就不动了。 赫连喜欢被她用小脑袋拱着胸口，因为每当这时候，他总能感觉到阿凝对她的依赖。 他见着人不动了，便又问道：“阿凝饿了么。” 姬无曲拿一张脸蹭了蹭她面前的胸肌，十分有骨气地道：“不饿。” 随后，她觉得上边拱不成了，便拿了一双腿，缠住了自家师父的一条腿，像是一条八爪鱼一样黏在了师父身上。 此时，尴尬的事又发生了。 “咕噜噜……” 她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想也知道，早上没起，她直接吃的中午饭，而后又动脑动体力地折腾了一下午，她定然要饿的。 姬无曲原本经历惯了这种事，也不觉得如何。然而这次有些不同，这次她刚说完硬气话，肚子连一刻都没扛住就叫了。 很掉份儿的。 当然这也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她肚子叫的时候会轻微的不由自主地动一动，而这次她黏师父黏的太紧，约莫也带着师父腹肌动了动。 …… 姬无曲这次不蹭了，也不动了，也不亲了，也不拱了，只装死。 她虽然脸皮厚红不透，可是她张不开嘴说她饿啊，不装死……不装死一会一动，肚子再叫怎么办。 故而她只能装死。 十几息之后，姬无曲只听自己头上方传来师父的轻笑声。随后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该是师父带着她一起飞离了这里。 目的地自然是厨房。 此刻，姬无曲一边给自家师父打下手，一边问道：“师父，您老人家从前认识季欢么。” “不认识。” 第216章 出去之后去哪 第216章 出去之后去哪 那姬无曲就有些奇怪了。 她总觉得下午的时候师父应该是和季欢有些个什么的。 不过她也知，师父没必要因为这事瞒着她。 她便又问道：“师父，你认识季欢的炼丹炉么，它同您老人家炼的吾火炉很像。” 赫连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只道：“吾火炉，是按照你师伯给的图纸所炼。” 其他的却没多说。 姬无曲不知怎么的，这次有些心慌。 她停下手中的活，走到赫连身边，从背后抱紧了他。 怀里搂着师父，姬无曲稍微安了安心。 赫连看着环在他腰腹处的小臂，停了动作，用大手把她的小手握住。 他道：“饭后离开。” 姬无曲知，师父应该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姬无曲那鼻尖蹭了蹭师父的背，声音显得有些闷，道：“咱们还是等小师姐和非宫回来再走吧” 她觉得，就算给小师姐和非宫传音说离开之类，她们肯定也会回来和云罗衣打个招呼。左右也是在这么一两天的功夫，差不了什么。 赫连握着无曲的手又紧了紧，道：“嗯。” 姬无曲拿脸颊贴着师父的背，感受着师父融暖的体温，道：“师父，你说，过两天咱们出了云光殿之后去哪啊。” “阿凝想去哪便去哪。” 姬无曲觉得，其实只要师父在身边，她哪都想去，又哪都不想去。 这些年南羌一直带着她全大荒到处走，危险的，美丽的景色她几乎都见了个遍，只除了这些那些的稀奇古怪处没去过。 而后她想了想，好像她还没去过最南边。于是道：“咱们去最南边吧，暖和。顺便还能去阳冰湖附近看看，取些湖底寒冰酿酒喝。正好我还欠着季欢几坛子酒，多酿些免得从他师父的福利里分了。” “好。” 姬无曲松开了师父的胳膊，也不给人家打下手干活了，直接寻了个舒服的座位坐着。 她又道：“师父，你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赫连闻言，道：“去了阳冰湖之后去海岛罢，离着也不远。” 姬无曲微微诧异，她倒是没想到师父真能给出个回答。她觉得她这两三百年，就把大荒差不多的地方都走的差不离了，想想师父的高龄，她还以为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师父感兴趣了呢。 不过海岛这个地方她还真没去过。 于是她便问道：“师父，海岛上有什么罕见的东西么。” 赫连道：“嗯，沙蝎尾。” 姬无曲：“……” 姬无曲一直坐着看自家师父烧饭做菜，还时不时地开口说句话。开始的时候她说的话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后面的话说得就有些模糊了。 赫连刚刚烧完两盘菜，转过头来，却只见人已经睡着了。 他走过去把人轻轻抱起，带回了房间。 …… 姬无曲又再这里留了两天，期间小师姐曾给她传音说多和非宫在外面玩一会儿，说是要今天回来。 这两天季欢每天都过来看着她炼丹，直到今天，她炼一天甚至能炼出来两三颗正常的回血丹。 而小丫头七夕，每天晚上都要回去侍候云天仙，每天早上又被云天仙遣过来试丹，顺便再帮云天仙捎过来一坛好酒。 因为说好了小师姐和非宫要今天回来，于是姬无曲起了个大早，想着她们回来之后便离开云光殿。 姬无曲早上起来的时候，师父已经不在床边了，说是镜林山附近的异状又严重了些，去瞧一瞧。再有就是师父说给她留了饭，在桌旁温着，让她多吃些。 姬无曲收拾收拾便走到了桌旁，果然见到那里有一个炉火，上面置了一个砂锅。她打开之后才知，这是师父给她煮的粥。 粥被煮的浓稠美观，除了淡淡的米香外还能问到一些肉香，且光闻着就让人不由食指大开。 她正在桌旁喝着粥，却见到小丫头七夕缓缓从院门走了过来。 她依旧提着一坛酒，不过不同的是，这次她牵了一头妖兽，也就是云天仙一贯骑的那头。 小丫头看到桌边的姬无曲，微微诧异，道：“道尊今天醒得这么早啊。” 姬无曲老脸不红，只当自己被夸赞了，微微一笑，道：“嗯，过来坐罢。” 七夕走过去却没坐下，只把一坛酒放到桌上。 这些天姬无曲断了酒，一直靠云天仙送过来的酒解馋。但每次她要喝的时候，不是师父在便是有季欢在，只要这两个人不拦着，便证明酒没问题，她喝着放心。 常伯川和冰城一直在房中修炼，出来的时候很少。故而现在其实这里无异于只剩她自己，她便也不打算动那酒。 她瞧着七夕身后那头凶兽，问道：“今天怎么它也跟过来了？” 云天仙的凶兽是头六足棉豹，本来也是优雅和力量的结合体，虽然阶位不高，实力却也不俗，怎么也能相当于一个道人的阶位。 意思也就是，这头豹子，其实和云天仙她爹一个阶位，就是不知谁更强一些了。 然而今天，六足棉豹眼中精光不足，甚至还在微微眯着。走路也有些有气无力，仿佛是身体有了些状况。 七夕向后瞧了瞧它，随后道：“小姐说美美生病了，想拜托道尊过来看看。” 姬无曲愣了愣：“美美是谁？” 七夕也愣了愣，反应过来了才道：“对了，我还没同道尊介绍，这只六足棉豹，它叫美美。” 姬无曲：“……” 六足棉豹不错，这名字也不错，怎么安一块这么别扭呢。 不过，这倒是云天仙的风格。 姬无曲已经喝完了一碗粥，随后自己又盛了一碗。她看了看七夕，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七夕吃早饭了没，喝粥么？” 七夕知道这粥八成是赫连尊者给道尊做的，她便笑了笑，道：“道尊自己吃吧……今天赫连尊者不在么。” “师父有事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姬无曲专心喝粥，也就没注意，一旁的七夕闻言皱了皱眉，敛了敛眸子。 她眸光复杂，随后走过去开了坛子，往桌上的杯子里倒了些酒，放到无曲手边。 姬无曲见此，不由得抬眸看了看小丫头。 然而此时，七夕的眸光已经恢复了明净，她的嘴边还有着清甜的笑意。 第217章 太可怕了 第217章 太可怕了 见着没什么奇怪的，姬无曲却也没动那酒，只是道：“看病这个事，还得找医修。我不过刚刚炼丹入门，哪有这个本事。” “季欢他们明天才进墓，约莫今天还会来。等他来了，若他愿意，倒可以让他给看看。” 七夕闻言，道：“嗯。” 小丫头话少，姬无曲话也不多，两个人便一直这样静默着。 半晌之后，姬无曲都已经喝完了粥，才听小丫头又道：“道尊，喝点酒吧。” 姬无曲瞅着太阳的方向，也算不出如今是什么时辰。只是感觉着它的温度，觉得现在离中午还远。 便道：“刚醒便喝酒不大好，还是等中午罢。”那时候就算师父不回来，季欢也来了。 小丫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姬无曲看着她，蓦然道：“孩子，今天小师姐回来之后，我们可能就走了。你愿意跟我们离开么。” “我们会帮你去掉身上的疤痕，寻一个安静和谐的村子，让你去过安生日子。” 小丫头没有想到姬无曲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当下便怔愣住了。 她想，若真能这样，她就可以不用每天被割剐一身伤疤，不用每天忍受疼痛折磨，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了。 道尊所说的生活，她曾有一天梦到过，也只有那天她是笑着醒过来的。 她喉咙好了之后便一直十分舒服，没了不适的感觉。而如今听完这句话，她喉咙却哽得有些难受，竟然扯得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姬无曲见她愣着不言语，也就不知她想法，于是道：“当然，你若愿意，也可以跟我们去镜林山，我想师父应该也不会反对。” 她就是这个毛病，见着个合眼缘没童年的孩子就想往家里带。也是因此，镜林山别人没什么徒弟，她一下子收了五个。 而且她也发现了，最近发生的事仿佛特别多。加上她南羌师兄的，他们镜林山都收了仨孩子了。 姬无曲见人久久不言，正想着自己的话里有没有什么不对的，这时七夕开了口，传出来的却是哽咽沙哑的嗓音。 “道尊……为何对我这么好……” ……怎么有些要哭的感觉？ 姬无曲不知该怎么安慰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会哄孩子啊，上次哄风谨，还是靠食物给诱惑出来的。 于是她便道：“……因为镜林山，地大人少。” …… 别说，这招管用。 因为七夕刚刚要掉下来眼泪仿佛给止住了。不过她眼睛里却还是满满的水光，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 姬无曲反正头一次从这丫头眼里见到这么多复杂情绪。 挺让人疑惑的是，她眼睛里仿佛还有些愧疚。 虽然姬无曲不确定那是不是愧疚，但不影响她对那坛酒更加防备。 七夕看着她，仿佛终于稳住了情绪，道：“道尊……我不值得你……” 不值得你待我这样好。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呼唤给打断。 “曲儿……” 这声同她小师姐平常甜嫩甜嫩的嗓音有些不同。虽然能听出来这是她小师姐的声音，不过却比平时闷了很多。 而且语速也挺慢的，听上去不大正常。 倒像是她小师姐几十年前在她院子里喝醉了时的声音。 …… 不能够吧，就出去玩了一会，就喝醉了？ 玩啥去了。 声音出来的时候，小师姐还在门口那里飞着，此时到了近前姬无曲也就看的清楚了些。 人家还真喝醉了，酩酊大醉的那种。 还认识路，还认得她，挺不错。 伏双一过来看到了姬无曲便不管不顾地往上扑。她搂着姬无曲，跟孩子看见了娘一样，还蹭了蹭。 姬无曲掂着人，除了闻到了扑面的酒气，也觉出来她家小师姐腿软来了。 毕竟这是一头睚眦，即便化成了人形，也比一般的小姑娘重不少。就姬无曲这点渣渣力道，时间长了还真扛不大住。 于是她就把人连拖带拽的弄到了桌旁，让小师姐自己坐着，坐不住就让她趴在桌子上。 七夕也没闲着，小跑到屋里去拿了个热好了的毛巾，又带了杯温水。 毕竟刚才小丫头眼里那一丝愧疚看的她心里略微瘆得慌，姬无曲便没敢把那杯水给小师姐喝。她只接过了毛巾，折叠之间似不经意的摸遍了每个角落，再确定自己没事之后才敢给她家小师姐敷敷额头。 毕竟认得出这是她家曲儿，伏双也就十分老实。感觉热毛巾敷得挺舒服的，她还知道接过来自己敷。 姬无曲问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伏双抬眸瞧了瞧她家曲儿，扁了扁嘴，一副带哭不哭的模样。 没说话，也不哭，就这么看着姬无曲，一双大眼睛里连迷茫带慌乱的，情绪还不少。 见着她这个表情，姬无曲也没多言。她怕一会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这人一犯迷糊，再把她揍一顿。 于是她只问：“非宫呢？” 伏双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地问道：“非……啥，是谁？” 姬无曲：“……” “你家阿云。” 听见这四个字，伏双仿佛情绪有点激动。倒也不是生气什么的，她仿佛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直接扔了毛巾，伸出两个手又去搂她家曲儿。 道：“……不知道。” …… 不明状况的姬无曲瞅着她这个模样又没敢多言，只是等着她小师姐下文。 伏双有模有样地抽了抽鼻子，就是没鼻涕也没眼泪。她用那一双复杂至极的眼睛盯着姬无曲看半天，道：“昨天晚上就把他给扔了，我自己找了个山头喝了一宿。” 姬无曲这就诧异了。她伏双小师姐自己找个山头喝一宿酒是常事，可是她把非宫扔了就不大正常了。 这人说她把自己扔了，都比说她把非宫扔了可信。 “曲儿，阿云说，他……”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等着她下文。 “他说他喜欢我……男女之情的那种，他说他想跟我永远在一起。” 姬无曲：“……！” 吓她一跳。 吓得她把她家伏双小师姐给扔了。 ……太可怕了，不行太可怕了，她要她家师父，她得被安慰一下子。 第218章 七夕的异状 第218章 七夕的异状 非宫这小子长本事了啊。 肖想他师伯不要紧，毕竟姬无曲她自己还肖想师父呢，这个能理解。 非宫他居然肖想未成年？！ ……行吧这个她也能理解。 毕竟她小师姐都几千岁高龄了，想把她当成一个未成年也难。 瞅瞅人家小师姐这水灵灵小脸长的，还对非宫有救命之恩，又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非宫肖想人家也很正常。 …… 理解是理解，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吓一跳。 她还想呢，什么时候小师姐知道她和师父相恋，那肯定得吓着。 结果她小师姐先把她给吓着了。 姬无曲默了默，她刚才被她小师姐一吓，就把人给扔了。如今她是站在桌旁的，而小师姐自己乖乖的又捡回了刚才那块毛巾，接着敷额头。 不过这次她一边敷一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无曲，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感觉。 这么瞅着自家小师姐，姬无曲忽而又想，小师姐喝的这么醉，连站稳都困难，她说的话到底是不是胡话？ 于是她又缓缓坐了回去，任由她家小师姐抱着，随后道：“师姐，你把这件事的始末说一说罢。” 小师姐睁着一双大眼睛，就要拿桌子上那杯酒。 姬无曲见此，拦了拦，道：“小师姐，师父不让你喝。” 伏双向四周扫了几眼，没见到自家师父……然而还是缩回了手。 她便依旧张着这一双大眼睛看着姬无曲，眨巴眨巴，眨巴半天之后还是没开口。 姬无曲就一直等着，直到这人出了声。 伏双道：“昨晚我们在殿南村逛夜市来着，都挺高兴的。后来云帆找过来了，又捧了一束花，他说他喜欢我。” 云帆喜欢小师姐这事他看出来了，非宫也看出来了。却是没想到，前两天小师姐都差点把他脑袋削了，他居然还没放弃。 而且，那天在院子里，他先是被揍了一顿，又差点被杀，再中了幻自己把自己胳膊给剁了，最后又被他老婆气得晕了过去。 就这样折腾，被抬回去了他竟然也不消停，昨天晚上又去找她伏双小师姐了。 还顺手告了个白。 伏双声音带了几分醉意，还有些闷，有些迷茫，听上去怪可人疼的。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慢了一步，阿云他已经出手了。” 虽然云帆这个道尊还很嫩，甚至连她小师姐一招也扛不住，也特别容易便入了她的幻。但姬无曲却知，毕竟修为阶位摆在那里，云帆就算伤未愈，甚至还只剩了一个胳膊，她那徒儿也是敌不过的。 于是她皱了皱眉头，便问道：“然后呢。” 伏双也皱了皱眉，明显有些怒色，道：“我家阿云打他，他竟然还敢还手……然后我就上去把他揍了一顿。” 姬无曲：“……”难道人家还站那等着挨打啊。 “云帆他都被我揍得吐血了，还说不会放弃。” 姬无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喜欢方式？ 她不由又问：“再然后呢？” 闻言，伏双眼上的怒色消失，又换上了一脸乱糟糟的迷茫表情。 “然后听见这个，阿云好像生气了，他要跟云帆约战。还说等云帆伤好了之后再约，公平约，他还说到时候要用一个手跟云帆打。” “最后他们俩竟然定下来了，说是要一年之后约战。” 姬无曲又是一阵无言。 看这个模样，非宫是真的喜欢她小师姐。 那二人的天赋摆在那里。云帆的天赋在大荒古界里都算拔尖的，仅仅这个年龄就已经成了道尊，可以说是很不错很不错了，以后很有希望位列尊者的。 而非宫的天赋，可以说是并不高。因为姬无曲自己曾经能修炼的时候便拥有轰动大荒的可怖天赋，故而她看云帆，也只能给一个“很不错”的评价。 她再看自家徒儿，只能说非宫天赋不大好。 云帆比非宫也只大几十岁而已，却已经位列道尊。不说再过一年，就算再过百年，非宫也是难打得过云帆的。 这个道理她懂，非宫也懂。 这件事从别的方面来看是很幼稚的，然而若说非宫喜欢她小师姐，那就不同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非宫这是想亲手跟情敌决斗……作为一个男人，而不是师侄。 此时，毛巾已经凉了，伏双敷着不舒服，便放到了桌上。 她因为刚敷过热毛巾，又加上本就喝醉了，此刻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显得十分可人疼。 伏双又道：“阿云他打不过云帆啊，一年之后也打不过。等云帆走了之后我就问他为什么变笨了……他就说他喜欢我。” “其实他说了很多，我没反应过来，也都没记住。记得的就那么几句……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我吓得慌，就，把他扔在那里我自己走了。” 姬无曲：“……” 行了，后边的话不用说了，她都通了。 后边肯定是她小师姐找了个小山头喝一宿酒，然后还没想明白，喝的还有点高，最后马马虎虎飘了回来。 姬无曲无甚可说的，左右这也算不上是镜林山家事，只能算是小师姐和非宫之间的私事。 她只道：“好好歇一歇罢。” 随后她就把桌子上的毛巾拿过来，要拿着它再泡一泡热水，好给小师姐敷脸。 她转了身之后才想起来七夕还在旁边，于是思虑两息之后道：“七夕，陪我一起去热热毛巾罢。” 七夕没有多想，只道：“嗯。”便跟了过去。 姬无曲只是觉得，若是七夕如今有状况。她把七夕和醉酒的小师姐留在院子里不大合适，她让七夕自己去热毛巾，也不合适。 毕竟，这个人和这个人碰过的毛巾，她都得防着点。 他们只去拿热水洗了个毛巾的功夫，回来便见到小师姐捧着桌子上的酒杯，明显就要喝了。 眼看杯子就要到小师姐唇边，她便也管不得这些那些的了，便要去拦。 然而这时候有一个人比她还要快。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夕已经到了桌旁，把小师姐手中的酒抢过来，一口饮下。 伏双愣了愣，姬无曲也愣了愣。 然而七夕还没停，她喝完这一杯，还把桌上的坛子抱了起来，喝尽里面的酒。 第219章 生不宁死不安 第219章 生不宁死不安 她喝完之后把坛子和杯子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不知是第一次喝酒被呛的，还是情绪波动所致，七夕的眼中挂了些泪珠。 她看向姬无曲，道：“道尊……你们快离开这里吧，都离开，走得远远的，谁也不要留下，一个也不要留下！” 姬无曲瞅着她这个模样，先是愣了愣，随后不由得敛了敛眸子。 果然……有问题么。 可，就算酒里有问题，七夕也不需要自己喝了吧。 这时，只听七夕道：“道尊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今早，小姐把我招过去，当着我的面把一包药粉撒进了酒里，让我给道尊送过来。” “她也同我说了，这药粉是毒药……我知我若是按小姐说的做，那便是恩将仇报。可是我姐姐在小姐手中，若我不听她的话，她便要把我姐姐凌迟……” “我虽然与姐姐见面次数少之又少，但毕竟血脉亲情摆在那里……我答应了。” 随后她朝着姬无曲的方向跪了下来，道：“道尊……七夕对不起你，我答应了……” 她眼中的泪已经滑落，顺着脸颊滴淌下，又滴到地上。 姬无曲默叹一声。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呢。她虽然没体会过亲情的滋味，不过血脉这个东西有多神奇她也懂。 当年姬通对她种种恶劣，甚至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不是依旧没想杀他么。 除却杀父是大不韪之事外，姬无曲清楚，她不杀他，还是有一点点，是和血脉有关系的。 且最后，她见到了姬通死后的惨状，还是把那房子同他一并烧了，算是给他留了最后的颜面。 她对姬通尚且如此，遑论七夕对她姐姐呢。 不管见没见过面，见过几次面，首先那二人血脉关系摆在那里，七夕会同意，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这丫头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害人……还自己喝了那毒酒。 见到姬无曲正要走过来，七夕赶紧道：“道尊留步！不要靠近我……不知这酒里放的什么毒，道尊还是离我远一些罢。” 姬无曲道：“不管是什么毒，总是有救治的办法在。趁着中毒不深，兴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七夕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便又落下泪来。然而在这些泪水中，却绽放了一个清甜的笑容。 她抬头看姬无曲，笑道：“道尊，不要过来了，这算是，我的遗言吧。” “……不论这药能不能解，我都是活不成了。” “我如今喝了这酒，阻了伏双道尊，便相当于害了我姐姐的性命。如我这般杀亲的人，是不能活在世上的……若我没阻伏双道尊，我也是不能活在世上的，因为我已是恩将仇报……活不得了。” “从小姐把这坛酒给我时，我就已经知道我活不得了……我只不过是选择谁陪我去死而已，或是恩人，或是亲人……我懂。” 姬无曲默了默。 最后，她选择了亲人。 七夕笑了笑，歪着小脑袋瞅着姬无曲，道：“道尊，你人太好了……这样迟早会吃亏的。以后，如我这样的人，就不要理会了吧。” 姬无曲和她对视着，却没有言语。 其实她想说，她这样过了百年，还从未吃过亏。她救的每一个人，白眼狼也好，懂感恩的人也罢，她相救，自然是随心而为。 既然救不救都两可，那为什么要逆着自己的心，让自己不痛快呢。 她的左右已经长成了心软的性子，她既想随心而来，又想保住性命，便习惯了事事谨慎，该狠则狠。 比如刚才，就算这小丫头不过去，她也得拦着伏双师姐。就算这小丫头不提醒，她今天也是要离开的。 姬无曲没有说话，是因为她感觉这小丫头说话越来越慢，仿佛是在强忍着痛苦一般。 看来，那酒的确有毒，而且，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她还是等小丫头把话说完罢。 七夕的笑弱了些，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也仿佛是没了力气，她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慢了些，声音也轻了些。 “道尊，小姐想要你的性命，她说了，只要你的性命。她也说了，如果今天早上我到了这里，而道尊不在，便毒伏双道尊或者其他镜林山的人。这样，你肯定还会回来的……所以道尊，如果走的话，便把其他人都带走罢。” 姬无曲终于开了口，道：“把酒坛交给我罢。” 她要的便是那个装了毒酒的坛子。刚刚七夕可能是防着这带毒的坛子沾到她们，故而自己收了起来。 她得要回来。 既然如今证据已在，拿着它，便也不管云罗衣面子之类……她得杀了云天仙。 ……也得杀了云帆。 她们便没有什么走的必要了。直接把人灭了，一了百了。 谁挡杀谁。 七夕不知道尊要坛子有什么用，但还是花力气拿了出来。 她又道：“道尊，我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我只求来生为道尊当牛做马之时，道尊不要嫌弃我……便好。” 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她仿佛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随后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她惯常有的清甜笑意。 她目光由敬重变为虔诚，她对着姬无曲所在的方向弯了弯身子，仿佛是想要磕一个头。 然而她头还没有触到地面，姬无曲却见到，七夕的上半身，断了。 就这样断成了两节。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断了的身子里面，早已经腐烂。 她的内脏器官早已经看不出原有的模样，只是全都揉在一起，成了一堆烂肉。 然而这些还不算完。腐烂的面积还在扩大，别的地方看不出来，但七夕弯着的腿处也已经断裂。 七夕小腿上着的裤子是白色的，如今也已经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还在往外面淌着血。 再得最后，她的脸也已经成烂透了。 姬无曲这才知道，原来方才七夕说话的时候，所忍的，便是身体腐烂之痛。 所谓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安眠，说的，便是这个小丫头罢。 她此刻却注意到了一直在一旁恹恹卧着的六足棉豹。 那豹子直直盯着七夕的尸体，眼睛里多了些神采。 第220章 改口味了？！ 第220章 改口味了？！ 它看七夕尸体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猎物一般，还伸出舌头在口边舔了舔，看起来对尸体十分垂涎。 然而它却仿佛在忌惮她伏双小师姐的威压，在垂涎尸体的空档也不时地瞄两眼小师姐的方向。 姬无曲微诧。 她虽然不大了解六足棉豹，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六足棉豹它肯定不是爱腐肉的妖兽。她倒是听说过它们钟爱长耳妖兔的内丹……改口味了？ 虽然这么想，姬无曲倒是也知不大可能，于是便没有多作理会。 她走过去缓缓捡起地上的酒坛，把它收了起来。 既然云天仙敢留个这么明显的证据，那么她杀了云天仙，云罗衣便也不会有什么难做了。 非宫和小师姐也不会有为难的，毕竟这东西拿在手里，她就算拆了云光殿，也没有谁敢说什么。 只是苦了七夕这个孩子。 这孩子约莫从生到死，也没体会什么叫做安宁罢。 其实这事儿本可以谁也不用死的。只要七夕过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同她讲清楚，她便可以拎着这坛子酒去找云天仙。届时，云天仙多半活不成，七夕的姐姐也不一定有危险。 她也知，她是站在极客观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的。且不论七夕她只是个孩子，想不了这么多，再者说就算这丫头想到了，也不一定敢做。 毕竟当人质的是人家亲姐姐，那孩子估计也不敢冒险去违逆云天仙，故而，毒酒还是被送过来了。 这孩子一口毒酒喝得猝不及防，痛痛快快。然而离世的过程却是痛苦至斯，残忍至斯。 她在听七夕说话的时候，曾无数次挣扎着要不要直接把这孩子带去季欢那里，试试能不能救。 然而她还是没有。 她不知七夕中的是什么毒，能保几息性命。她怕她最后又不能把人命捞回来，也不能让人家临终前把话说完，落得抱憾难以瞑目。她也怕季欢不在他院中，她找过去，也是落得一场空，最后还是两头耽误。 故而她一边听着小丫头倾诉，一边给季欢和师父传了音，望他们有谁听到之后可以赶过来。 这也算是她情急之中想到的最能两全的办法了。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不是瞎虑多虑，因为师父回了她的传音，说是让她稍安，尽快赶回。而季欢连回都没回，肯定不清闲。 那两个人也的确没有赶过来。 而七夕，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整个身体便已经腐烂的透彻。这毒，不是她现在的渣渣阅历能解决得了的。 约莫，唯一之幸，便是这丫头临终之时带笑安详了。 姬无曲不知这丫头尸体这幅模样她要该如何解决，要不要把她焚了，让她就地消芜。 这时，只听后面传来一声物体落地的响动，她一回头，才发现她家小师姐仿佛是睡着之后从座位上跌下去了。 …… 她此刻已是顾得这头顾不得那头，只怪自己今天起的太早。 她要是起晚点，等师父或是季欢在院子时再起，约莫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不在，小丫头也不一定会把酒拿出来，那样小师姐回来也能得了小丫头照料。而且若是师父或是季欢在旁边，酒一出来，必定能被发现剧毒。 ……那样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 姬无曲自丹田损毁之后早起的时候少之又少，然而她今天，着实是恨透了早醒的自己。 姬无曲又是默叹一声。 她本是想走到小师姐身旁把人扶起来的，却不想走过去的时候她家小师姐正在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天。 姬无曲便笑了笑，道：“醉到连睁着眼睛也能摔倒了么。” 伏双把目光从蓝天白云转到自家师妹身上，神情还有些木，该是还没有完全醒，便道：“……应该是刚刚摔醒的。” 姬无曲想想也是，从座位上摔到硬凉的地上，不醒也难。 约莫被一大清早的诸多变故砸的，她现在脑子也不怎么中用了。 她把自己的脑子往清醒里带，随后蹲下，打算把小师姐给扶起来。 却听伏双道：“曲儿，让我这么躺会吧。” 姬无曲想，她小师姐毕竟是古兽，又有修为傍身，从地上呆一会也不至于能有什么事，便由着她来了。 这时，伏双拽了拽她的袍角，道：“刚才，那个人是小丫鬟么？” 姬无曲瞅着她还有些木然的表情，道：“嗯。” 约莫她小师姐刚刚看东西都不真切，脑子也懵，什么都没看明白。如今摔得清醒了些，也就反应过来刚刚那些事了。 她小师姐这两天和非宫出去逛了，不知这小丫头被留在院子里一事，自然也不知小丫头的名字。 不过云天仙曾经带着七夕出现过两次，小师姐也曾同她提起过小丫鬟，语气表情间尽是怜惜。 故而姬无曲也知，自家小师姐口中的“小丫鬟”指的是七夕。 这时，伏双目光中恢复了些神采，皱了皱眉，道：“她死了……” 姬无曲道：“嗯。” 随后，便是静默。 姬无曲瞅着自家小师姐带着懵点的大眼睛，也知人家现在脑子正在回弯。 她倒是不怎么担心她小师姐，毕竟七夕同小师姐就见过两面，就算有怜惜，也只是怜惜而已。小丫头殁了，她小师姐估计也是惋惜叹息之类，倒不至于伤心难过什么的。 姬无曲也给自己脑子回了回弯，不由得想起来一件事。 若没出岔子的话，云天仙找季欢拿的东西应该是裂心水才对。她记得，小丫头临终前所言，说云天仙向酒里放的，是药粉。 …… 水和粉这个东西，应该混淆不了。而且，小丫头是全身腐烂而死的，并不是中了裂心水毒的症状。 裂心水这个东西，恐怖的地方并不是说中毒之人的死状有多惨，相反，中了裂心水毒的人会死的很体面。 它恐怖的地方只是在于药效之霸道。只要中了裂心水，即便是尊者，该完蛋还是得完蛋。 中了裂心水的人，会有体温，有心跳，有呼吸，甚至面色比正常人还要好看，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但谁也不敢沾这东西来治失眠。 第221章 千万不要碰我 第221章 千万不要碰我 因为只要沾了它，便会这样永远的沉睡下去，不腐不化，呼吸不停心跳不停，就这么沉睡到永远。 其实也相当于死了。 而且这种尸体，火烧不透，想要一把骨灰都难。 刀砍倒是砍的了，把心挖出来都成。挖出来之后尸体出气，心脏在外边蹦，其实还不如不动它。 看上去挺漂亮的，实际想想，可能比腐烂还瘆人。 这东西有解药。 ……不过得提前服。 她所了解的事都是查的典籍，好多记载都不全，只说自这毒被制出来到现在中招的人少之又少，中了之后活下来的，没有。 主要还是因为这东西的特性。谁下毒之前也不会发给敌人一个通知，故而该死的还是死。 况且，解药也是个传说，因为谁也没见着过解药的影子。 也是因此，谁也不能预防预防。 结此种种，反正现在大荒古界地底下，肯定有几具正在呼吸的尸体，只是不知那几个倒霉蛋是谁而已。 她对于裂心水的了解，也就是这么些个零零星星不知真假的片段而已。 但可以肯定的是，裂心水绝对不是药粉，中毒之后的症状也该不是尸体腐烂。 那么一切说起来就比较难理通了。 她刚刚脑子没回过弯来的时候，想的是云天仙想这么一天送一回酒来减轻她的戒心，随后再送一个带药的过来。 说起来这个方法很简单，云天仙也很容易这么做。 因为云天仙根本不会想到，她们现在知道裂心水的存在，也不会想到，她们一开始便在用大戒心提防着。 况且裂心水无色无味难发现的，掺在酒里，被发现的几率太小了。云天仙又不知道她师父和季欢能看出酒里有没有裂心水。 故而，她是一直把这事往这种简单粗暴处来猜的。 然而现在看来，仿佛并不是这样。云天仙竟然没在酒里放裂心水，而是下了别的毒。 也就是说，裂心水多半还在。 …… 这就是最难让人理解的地方了。一个最浅显最易懂的道理，下毒的时候最好一击便中，不带这么试探着来的。 不然如现在一般，小毒没把她们毒死，那云天仙可不就麻烦了么。 先不说她总觉得云天仙脑子正常，就说算云天仙脑子不正常，应该也不会办这种傻事的。 而若云天仙不会办这种傻事的话，那杀招……应该还在后头。 先是云天仙拿人质威胁七夕…… 姬无曲这么捋着思路，蓦然皱了眉。 ……不对。 最先的话，应该是云天仙带着小丫头来送了两回酒。随后把小丫头留在这院子里……再后来，云天仙才拿了人质威胁七夕。 七夕今日带了毒酒来，末了却没下的去手，反而自己喝了毒酒…… 也不对……七夕今日不止带了毒酒来，该带了一头六足棉豹。 而且这头六足棉豹没精神，还出奇地对七夕的腐尸特别有兴趣，甚至说是有食欲。 裂心水还没用，也就是说杀招可能还在后头…… 奇怪的点实在是太多了……姬无曲这么想着，感觉这些个奇怪的点都有些散，看起来都没什么威胁的样子，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能不能把这些奇怪的点连起来…… 姬无曲皱眉沉思，她总感觉马上就要抓住关键了，却总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如何。 这时，只见愣愣的小师姐忽然皱了眉头，大眼睛里出现一丝怒气，随后迅速站起了身子。 小师姐起身速度太快，她正在想事，也就不由得随着迅速地起身。 然而她没有人家的身子骨结实，她用脑子太多，起身又太猛，也就晕了晕。 虽然头晕着两息，然而她却是能看到眼前的场景。 ——那头六足棉豹终于没抵住诱惑，走过去吃了两口腐肉。 它仿佛一边惧着这边伏双的威压，一边又馋，便吃两口又抬头看了看这边。 然后正好跟伏双来了个对视。 它愣住了。 姬无曲也愣住了。 ……她仿佛，抓到了些思路。 她赶紧转过头去看了看她小师姐，果然见到了这人满脸怒火。 她急忙道：“小师姐，别……” 然而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小师姐已经飞身冲了出去，仿佛要砍了那头豹子。 姬无曲瞅见自家师姐动作没那么爽利。又瞅见那头棉豹的状态仿佛也不大对，像是在极力忍着痛苦的样子。 她心里一慌，赶紧追了过去。 亏得伏双现在酒劲儿没过，飞过去也慢，姬无曲才能勉强跟上。 她到伏双跟前的时候，伏双正要出剑。 这时候，人是劝不回来了。 姬无曲也管不得许多，用尽全部的力气把伏双扑倒在地。 伏双身子娇小，很容易就被她的身子盖住。 随后，两息时间不到，后面便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声音有些振耳，伴着骨肉撕裂的声音出现，让人听了心神不适。 姬无曲却知，这是自爆的声音。 当然，不知那棉豹是不是自曝，但可以肯定，它的身体炸裂了。 声音出现之后姬无曲只顾得在心里道一声果然，便感觉到后背一痛。随后棉豹身体炸裂的余波如同攻击，直接落到了姬无曲的后腰上，又击得她倒飞而出。 伏双被她包的严实，然而从她被扑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明状况，还有些懵点。 她看不清后面的状况，只能看到她家曲儿紧皱的眉头。 感觉到她们此刻正在倒飞，伏双一边还是有些发懵，却是稳住了二人的身形。 后面的余波还在，姬无曲感觉到身后有些热。但是因为痛感太强烈，痛到后来她可以忽略那些热度。 但是她清楚，那些热度多半是棉豹身体爆裂时，喷过来的滚烫血液。 约莫，她的后背，除了是因为余波攻击猛烈之外，也可能是被棉豹碎裂的骨头扎的。 伏双见到自家师妹眉头越皱越紧，而且脸色甚至唇色都开始变得有些苍白。她不知何故，便要查看。 却听此时姬无曲道：“师姐，别动。” 伏双懵了懵，便十分听话的不再动作。 “……师姐谨记，千万不要碰我。” 姬无曲因为后背的钻心疼痛，此时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 第222章 裂心水之毒 第222章 裂心水之毒 未免一会儿出状况白疼这一回，她得提前叮嘱好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裂心水，八成跟六足棉豹有关系。 杀招，也和六足棉豹有关系。 如今只是一个不成形的猜想，还没有细致地捋一捋，她现在也没有时间多虑。 因为照她不成形的猜想来看，那六足棉豹自爆之后，残肢碎肉血液里可能混了裂心水，沾不得的。 而如今她后背上估计都是这些个血腥物件，所以她不让小师姐乱动。 虽然她们身形稳住了，可后面还是没爆完。不过这次她们离得那里很远，虽然依旧有血液飞过来，却不会至于同刚才一般被骨头扎了。 姬无曲感觉自己的老腰疼的厉害，却也不敢挪动。毕竟虽然小师姐很小，可是她也没多大，若是动了之后没把小师姐护严实，她就白受罪了。 感觉后面的动静消失了，姬无曲才放松了一下身子。 她想呢，这六足棉豹肯定不是自爆，怎么也是被爆的。 自爆的威力比这个大得多，如果那棉豹是自爆的话，那她现在不死，也半死了，不可能还能站到现在。 而且自爆之后血液估计都得成雾，更不会留下肉渣和骨头渣。 姬无曲感受着周身的疼痛，皱了眉头。 她好像没什么事…… 如果中了裂心水的话，她现在应该不是这种状况。 她衣服料子不防水啊……应该不至于能把血液之类接触她皮肤。况且棉豹骨头都扎进她体内了……若是有毒的话，她不可能没中招。 ……难道是裂心水发作慢么。 又或者，她猜错了？ 这么想着，姬无曲皱了皱眉头，推开她家小师姐，随后没忍住咳出一口血来。 本来腰间都是剧痛，吐血的时候又仿佛扯到了伤处，姬无曲便因此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跪倒在地。 跪地之后便又吐了一口血。 伏双原本就有些懵，如今见到姬无曲受伤便是心中一跳，酒意早就去了大半。 她赶紧走到姬无曲身前，想要把人扶起来。 当她的手触到姬无曲胳膊的时候，姬无曲眉头一皱，想要说话，却又吐了血。 她说不出话，便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把小师姐推开。 然而只推开一步，她却看见自家小师姐手上的血。 那血偏暗，不像是她的血。 那…… 姬无曲愣住了。 她小师姐还是触到了棉豹的血。 她现在只盼，是她猜错了，那棉豹只是没事干爆着玩而已。 …… 这么想着，却见她家小师姐表情僵了僵，大眼睛里也没了神采。随后她一字未言，直直向后倒去。 姬无曲心中一跳，想要去看看情况，然而自己正扯到了伤处。她一个没稳住，又单膝跪到了地上。 …… 非宫回到院子里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整个院子里满布鲜血和肉末，不用刻意去感觉，那些血腥味便往他鼻子里钻，腥气和腐烂的肉味混在一起，闻之欲呕。 而他师伯此时身子僵硬，眼眸空洞，像是一个没有支撑的木偶，直直向后倒去。 他师父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整个身子被血液染成暗红色，她的后背还插着带血的碎骨，看上去十分可怖。 非宫赶过去，把将要倒地的师伯扶住，使人不至于栽倒。 他刚要过去看看自家师父的情况，却只听无曲道：“别过来。” 她的声音没有威严，甚至还很虚弱，而非宫看到她的表情，却只得听了话。 姬无曲用力抬了头，只看到她小师姐沾了血的那双手没有接触到非宫，便放了心，只道：“先把你师伯放在地上，不要碰她手上的血。” 非宫不明所以，却也知现在不是什么听来龙去脉的时候，便小心地把伏双放在了一处干净的地方。 “先离开这院子，在门口等着你师祖或者季欢回来，你再随着进来。” 非宫闻言，抿了抿唇，眸子里尽是担忧。他看了看一旁的伏双，又看了看明显重伤的无曲，皱眉道：“师父……” “听话。” …… 非宫犹豫了半晌，眉头紧紧地锁着，随后没再多言，终是依言做了。 瞅着前面轻轻闭着眸子的小师姐，姬无曲心里有些慌。 ……所以，小师姐是中毒了？ 可为什么自己没事。 若是六足棉豹的血中有裂心水的话，那为什么自己后背沾了这么多都没事？ 甚至，棉豹的碎骨带着血都嵌入她的后背了她都没中毒。 她现在的疼痛，再严重也不过都是外伤而已，内伤也是因为被余波震到了五脏……完全没有中了裂心水的迹象。 皱了皱眉，姬无曲服了枚回血丹，又服了些药，随后走到房中，对着镜子把这些碎骨拔了下来。 因为幻术施得好，身影隐匿的好，这些年姬无曲碰见这些那些个打不过的，直接藏好了开溜。所以她好些年没受过伤了，此时处理起伤口来，颇有些手生。 把大件的骨头拔下来，姬无曲便慢慢把那件沾满血污碎肉的衣服褪下来焚了。 对着镜子能看见此时她后背已是血污不堪，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棉豹的，血铺着，还有的成股流下来。 刚才和着衣服，只能见到那些大的碎骨。如今裸了后背，她对着镜子，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碎骨扎在她的后背上，有的露出一个白色的尖头，有的干脆已经陷进了肉里，看上去便知不大好处理。 姬无曲默叹一声，走进里间浴桶，也没来得及弄些热水，直接拿凉水把身子冲洗干净，免得一会取骨的时候后背的血从伤口里渗进去。 做完这些之后，她放了赤莲之火，把屋内的血迹焚烧殆尽。 ……然而血液被烧干之后，便发现了几滴水珠一样的东西在地板上，竟然不惧赤莲之火。 姬无曲皱了皱眉，取了东西把它们装了进去。 她如果没料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裂心水了罢。 她把一切都做完，便又回到镜子前，看着自己一背嵌着骨头的伤口。她想了想便招出赤莲之火，打算让它们帮她把碎骨取出来。 然而此时，她在镜子里看见了一个墨色身影。 师父回来了。 第223章 用不用红个脸 第223章 用不用红个脸 姬无曲开始的时候懵了懵，随后除了在镜子里看到自家师父外，也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没着衣服的后背。 后面没穿，那前面…… 姬无曲面色不慌，但心中是万马奔腾的。 所以师父现在面对的是…… 姬无曲正准备取出个衣服穿上，却在这时感觉胸前一暖，还顺便闻见了属于师父的冽香。 她才知，是师父走过来为她披上了他的外袍。 不过只是披了前面，她后背和后背上的伤疤还都露在外面。 姬无曲裹了裹衣服，她不介意和师父坦诚相对。但她觉得只有自己坦诚，还是有些尴尬的，于是她就在考虑考虑要不要把后背也盖上。 她正想着，冷不防一双大手覆住了她的头，抚了抚她还湿漉漉的头发。 师父的手这么贴过来，她先是被自己头发的凉度冻得回了回神，回过神之后，凉度已经退去，只余了暖意。 姬无曲抬头，正看见师父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心疼的情绪像是被关在里面，想跑出来，又跑不出来。 他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仿佛随时会爆发怒火，又仿佛随时会落泪。 姬无曲不知道自家师父是不是在心疼，不过她瞅着师父这个眼神，她是心疼了。 看着师父的眉头皱着，她便不由抬手想去把师父的眉头抚平。然而手伸到半空中时，却被师父轻轻握住。 随后只见师父抬了他另一只手，点了她的眉心。她才知，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皱了眉头。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师父展了眉，轻笑一声，道：“阿凝，把衣服穿好。” …… 姬无曲才发现，自己刚刚把手伸过去，然后原本裹着前面的衣服又……掉下去半拉。 正好把…… 姬无曲老脸一红，赶紧把那半拉提溜上去，把该盖的东西盖住。 不过师父眉头展开，她也就放心了不少。 赫连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为师来罢。” 姬无曲知，自家师父说的是他来帮她清伤口。姬无曲刚想说她自己来，却听师父道：“无妨，以前都看过了的。” 姬无曲：“……”我不是说这个有妨。 这时，师父已经转到了她身后，摩挲着她的肩。 这个角度她看不到师父的表情，也就不知自家师父的眉头又紧紧地锁在一起，目光也变得更加漆黑复杂。 她只道：“师父，小师姐……很有可能中了毒。我资历浅，没敢妄动，您老人家还是先去看看师姐吧。” 赫连默了默，带着她一起盘膝坐下。 他看着这满背狰狞，眼中的神色已经接近疯狂。 半晌之后，他稳了稳情绪，才道：“阿凝放心，季欢和非宫在。” 说着，他已经开始动作。他抬起右手掐诀，指尖出现了一团小旋风，随后左手招出了一枚丹药。 闻言，姬无曲才踏实下来心。 这些天她见识到了季欢的本事，感觉这个人对药理毒方，比医修懂的不是一星半点。 加上术业有专攻，有些毒物药物，他了解的甚至比师父还要多。 而且这些天相处下来，姬无曲也跟他熟络起来，甚至有的时候，她还能在他身上看到阿点的影子。故而，她还是非常信任季欢的。 她却没想到，这两个人虽然不在的时候都不在，但回来的时候却都回来了，挺好。 有季欢在，小师姐那边，应该可以放一放心了。 这时，姬无曲才反应过来刚才师父的话里好像暴露了什么信息。 纠结两息，她还是问道：“师父，以前看过了，是……什么意思？” 赫连把丹药放进小旋风里，让药力缓缓融在里面。等透明的小旋风变成了深棕色的时候，他把手伸到无曲的一个伤口处，扯出了一片碎骨。 他并未沾到骨头，只是用这团小旋风或吸扯，或甩开，把它放到了一旁。 随后，他又拿出一瓶药水来，把它滴到无曲的伤处，连清洗带上药，把伤口处理好。 接着他又取出一块不大的棉布，浸了另一种药水。等棉布变为浅绿色的时候，才把这棉布敷在了这个小伤口上。 这个过程结束，他才回道：“风云镇，阿凝从洞府里出来后，是为师把你抱回的万妖峰。” 姬无曲：“……”我应该琢磨琢磨那个“洞府里出来”还是应该琢磨琢磨那个“抱”字？ 她没记错的话，她在洞府火域空间里时，衣服早就被赤莲之火给烧没了，她还裸奔了二十多天……从洞府里出来，她要是能有个蔽体的物件那就奇了怪了。 ……师父还是把她抱回去的。 说到这里，无需师父多解释，她就已经全明白了。 以前看过了……以前还摸过了呐。 ……虽然她并不介意。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师父，我此刻，是不是应该象征性的红一红脸以表尊敬？” 赫连表情未变，抬眸看了一眼被她裹得严实的前半身，道：“无需，以后要脸红的事还很多。” 姬无曲：“……” 她感觉后背有一处地方清清凉凉的，应该是师父正在给她处理伤口。也感觉到后背有异物离开，但是却一点也不疼，甚至还很舒适。 她不由又感慨，果然，有师父就是好。 以前她受伤倒不怕留疤，就是怕疼。现在师父成了她的师夫，她却连留疤也不想了。 万一师父不喜欢她坑坑洼洼丑陋可怖的后背，最后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如果是她自己处理伤口的话，应该是生拔骨头硬塞药。现在师父在，一切都圆满了，不但不疼，约莫也不会留疤。 赫连同无曲说话时语气正常表情正常，然而现在他看着竖在无曲后背上半尺多长的伤口，薄唇紧抿，心疼和怒火搅在一起，早已经攻陷了整个眸子，它们疯狂的冲出来，似乎恨不得焚尽一切。 赫连沉默着，开始处理这个伤口。 他刚刚处理了一个小伤口，算是一个尝试，如今便要处理这个最大的了。 他轻抚上了这个伤口。看着这情形来说，这个伤，陷进了皮肤几寸，估计得伤到内里。 如果再深一些，就快要致命了。 即便如此，这个伤也伤到了骨头。 第224章 还有三个伤口 第224章 还有三个伤口 她一个没修为的人，骨头和妖兽骨头定然是比不得，被伤到，也自然是极疼。 这伤口上面没有妖兽骨头，应该是被她自己拔了下来。赫连沉默着，开始为她上药。 姬无曲感觉自己最疼的那处开始有些麻痒清凉，挺舒服的，便知道师父开始给她处理那个最让人头疼的伤了。 她问道：“师父，你早上的时候是有什么发现么？” 她觉得师父若是接到她的传音没有回来，应该是被别的事绊住了，故而有此一问。 半刻之后，赫连才开口道：“嗯，原本可以发现更多，被人拦住了。” 被人拦住了……什么人可以拦住师父？ 姬无曲便又问道：“师父，你和他打起来了？” “嗯。硬战的话，我不是对手。” 姬无曲默了默。忽然感觉这个事仿佛没有这么简单。 竟然现在又出来一个硬茬子，而且还和殿南村异状有关……了不得了。 ……云天仙也没这么简单。 当时她没有深想，只是觉得她们离开了，便是最简单最安全的解决方法。却没成想小师姐她们回来得晚了一些，又偏生醉了酒……还中了毒。 原本不需要考虑的事，这下子也非得考虑不可了。 最重要的是，她怕小师姐…… 姬无曲没敢往深里想，她赶紧换了个正经事考虑。 她想，若是七夕所言有谱，那云天仙……其实可能会是被掉了包的。 无怪她有这个这样的猜测。 毕竟她小时候在赠经教被坑过，而且还是被绕弯子坑的。后来百年多历练，遇见许多事她从不放弃任何一个奇葩猜测。 也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她这么猜，便是因为这么猜的话，很多事都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云天仙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好。 比如云天仙她后面出现的两回，虽然每回都很奇葩，却是每回都同天材阁门口的奇葩方式不大相同。看起来不像是脑子被砸好了，倒像是谁在刻意模仿云天仙，却没办法把云天仙那股脱俗的奇葩气质模仿的极好。 比如在天材阁门口，其实是小师姐打的云天仙，然而人家却把账算到了她头上，根本没记着小师姐的仇。即便是想要害小师姐，也是为了要把她引出来。 再比如，七夕说云天仙的胳膊还在。 胳膊伤成那样还能回去，是很没道理的事。当然大荒奇事多，奇人也多，但胳膊复原这种好事，云帆都没轮上，云天仙也是够呛。 而且若七夕所言句句属实，那救了云天仙的异士，八成有问题。 很可能那异士就是杀了云天仙，随后冒名顶替的人。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剩下的事就更好猜了。无非，那异士是她的仇人，还是为了杀她不惜用自己的精血魂魄来换的仇人。 她那个仇人潜进云光殿，各种耍各种浪，无非就是想要她一条命而已。 …… 姬无曲默叹一声，她只盼小师姐无事才好，不然……也该是被她所累。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姬无曲后背上的伤也被赫连处理得差不多了。 最后，他扯出来一大块棉布，道：“阿凝，把衣服拿开些。” 姬无曲听了这句话慢慢回了神，她回头看了看师父手中的棉布，睁着眼睛瞪了两息，还是把前面的衣服拿开了。 因为她的伤口布满了整个后背，想要把伤口包裹的话，应该是得包上她的整个上半身。 师父从上往下给她缠，缠到她胸口的时候，姬无曲老脸终究是红了。 随后，她把心一横，道：“师父……其实，我还有三个伤口。” “在哪。”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道：“……屁股上边。” 赫连缠着棉布的手顿了顿。 …… 伤口都处理好了之后，姬无曲把衣服穿好，感觉整个人都不方便了。 赫连瞅了瞅她，道：“阿凝还是再胖些好看。” 姬无曲照了照镜子，又瞅了瞅自家师父面无表情的脸……其实她对自家师父的审美不是一点怀疑没有的。 不过反正师父愿意把她养胖了，她自然愿意。毕竟能吃师父做的饭，那是一种享受。 而且想把她养胖了，这也是个重活。她百年来没少吃好的，也经常吃撑……可她现在这副身子，能扛住不死就不错了，还指望它能胖…… 姬无曲没说话，开始看着满地碎骨。 她觉得自己现在被缠的已经蹲不下去了，便站着拿赤莲之火烧着地下那些带血的骨头。 果然，又烧出来不少小水珠。 她把自己刚才那个瓶子拿出来给师父，道：“师父，这是从六足棉豹血里烧出来的东西，和地下的一样……这是不是裂心水？” 赫连接过瓶子看了看，随后把地上的水珠也装了进去，道：“嗯。” 话到这里，姬无曲不由得心头一跳，问道：“师父，刚才你为我处理伤口的时候，有没有碰到棉豹骨血？” ……她也是笨了个透，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忘了提醒师父。 若是师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不把这个傻脑袋烧了去骨灰盒里陪师父，都对不起它这股笨劲儿。 赫连瞅着她这般紧张，不由得抚了抚她的头，道：“傻阿凝，为师要是碰了，现在还能站着么。” ……对昂。 姬无曲放心之余不由得又骂了自己一通。也是，师父既然能识得裂心水，那不可能发现不了骨头里的猫腻的。 赫连走过去吻了她的额头，让她宽心。随后道：“阿凝要记得，全大荒，独为师最无需你操心。” 你在我面前，只需要呆傻快乐，便好。 姬无曲闻言，怔愣之余不由心中一暖。 她知，自己虽然傻透了，可是能为师父操心多少，她还是要操心的。然而她还是忍不住道：“好。” 赫连抚了抚她的眉眼，笑了笑。 他也知，虽然他说的是心里话，不过约莫阿凝把这句话当成情调了。 姬无曲后来想了想，师父要是中了裂心水，那不可能有骨灰的。到时候其实她可以也喝个裂心水，然后和师父躺在一个棺材里，跟在一起睡着了一样，其实也挺不错。 第225章 中了毒 第225章 中了毒 虽然知道自己又开始犯傻气地想一些有的没的了，然而这次，她却从里面发现了一个大漏子。 她愣了愣，问道：“师父，我后背都……那我应该中了毒才对，为何我没事？” 赫连闻言默了默，只道：“问季欢。” 姬无曲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打算听师父的话。因为她也觉得，这个事应该只有问季欢了。 她总觉得季欢瞒着很多东西。 …… 两个人把这里收拾妥当，确定没有余毒余血之类，才出了房间。 院中的血腥气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封住了，此刻院子里气味尚可，只是场面依旧有些骇人。 两个人走进一旁伏双的房间，果然见到那三人都在里面。只不过伏双是躺着的，双目自然的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手上的血也消失不见，应该是被处理好了。 姬无曲默了默，问道：“师姐她……中毒了？” 她其实特别想听季欢说，她喝多了，睡着了。 然而，可惜，季欢回过头来，道：“嗯。” 姬无曲心中梗了梗。 裂心水的毒实在是很……毒。肉身不腐不化不灭，呼吸在心跳在，只是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 姬无曲从前也知，却也只把它当做一种剧毒来防着而已。 现在她却是知道，这东西，它还能诛心啊。 如同她现在看着自家小师姐一般，明明知道她中毒了，明明知道她其实可能……死了。但是这个人如今同睡着了般躺在自己眼前，她总是不敢相信。 她总觉得小师姐会醒过来。 如果没有裂心水一事，如果她小师姐真的是喝醉了睡着了，那她也会如同以前一样，把人扔梨花树下她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现在她明知小师姐已然中毒，而小师姐又如同睡着了一般。她却只想守在小师姐身旁，想等人什么时候醒过来，她才能安心地去做别的事。 ……这东西给人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念想，真诛心。 想及此处，姬无曲不由得看向一旁的非宫。 他若真喜欢小师姐的话，那现在他…… 果然，只见到非宫眸子黯淡，正在看着榻上的小师姐。里面情感驳杂，各种情绪零零碎碎被扯的不成样子，不像是空洞木然，也不像是自责难过，更提不上什么苦涩。 姬无曲一贯喜欢看人的眼眸，因为她总觉得那里可以直达人的内心，能看到人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现在，她却看不清非宫到底在想什么，情绪太多了，又仿佛一点情绪也没有……看在她眼里，她只觉得非宫仿佛只有一个想法。 ——随小师姐一起沉睡下去。 姬无曲心里苦涩，默默移开了目光。 …… 这时，却听季欢道：“不过，还有救。” 姬无曲：“……！” 虽然知道她现在在麻烦人家，不应该有太多要求。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能不能一次说完？ ……还有救。 ——还有救！ 看着姬无曲眼中刹那绽放的光彩，季欢不由得笑了笑，随后道：“取一点血给我。” 姬无曲还有些没缓过神来，闻言道：“我的血么？” 瞅着她这种被喜悦冲昏了头的模样，季欢一双桃花眼里漫上了些柔色，道：“嗯。” 姬无曲愣愣地听着，还没回过味儿来，默默取了一碗血递过去，末了还问道：“够么？” 季欢失笑，道：“够了。” 姬无曲自从丹田毁了之后身子一直虚，弱得跟个水晶娃娃似的。她今天先是受伤失流了一背血，现在又取了一碗出来，虽然她精神还振奋着，可是身子不大行了。 她觉得自己脑袋一懵，就赶紧要往一旁的黑色身影那倒。赫连不等她靠过来，便抢先一步把人扶住，给她喂了颗丹药，把她抱到旁边的座位上。 脑袋晃点这么一下子，姬无曲才真正把思路找回来。 她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家师父，笑了笑表示自己无恙。随后看着季欢召出火来，烧灼着那碗血，直到碗中血液被焚烧无存，只留了几滴透明液体才算完。 姬无曲见此，默了默，而后问道：“这什么时候的事？” 她现在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她就真是傻了。很明显的，那碗里的东西是解药，裂心水的解药。 裂心水那么狠的东西，就连她小师姐这么高的修为，沾到了一点便中了招。而她这点斤两，沾了满身现在还能活蹦乱跳，本身就很不寻常。 那么，八成就是她曾有幸服过解药了。 那么，八成就是季欢给的。 她现在问的就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地服了解药。 季欢也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便道：“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到云光殿时，无曲炼出来的第一颗糖豆？” ……糖豆。 姬无曲现在没什么心思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多计较。她只顺着季欢思路想，便依稀记了起来，的确，那枚丹药她是给季欢看过的。 原来就是那时候做的手脚么。 当然说做手脚太难听了，人家估计也是为她好罢。 季欢见她表情，便知她是想起来了，于是继续道：“那时我拿过来后，便把解药召出来化进那废丹中了。” 姬无曲：“……”还是叫糖豆吧。 “家师把那丹药给云天仙时，并未给她解药，而是前些天转手给了我，让我来云光殿的时候寻个机会让你服了。” “家师有言，无曲心里装着的人太多，要是知道有解药，约莫，你早给别人服了。” 姬无曲闻此，不知该做何想法。 她虽然觉得，如果提前知道有解药的话，她们可能会筹划防备的更好一些，小师姐可能不用受伤。 然而人么，总不能贪不是。人家好心给了解药，怎么给，给谁，还是得人家说了算。 毕竟无论是季欢还是阿点，他们猜的都挺对的。而且的确，若是没有服解药的话，她现在估计也躺下了。 对这个事，她只能存一颗感激甚至感动之心。 她心里面装了很多人，她要顾全大局，她想让她在乎的所有人都不受伤，她谋划到最后，冒险的肯定是自己。 而于季欢甚至阿点来说，人家仿佛更需要的是百分百确定她的安全。 第226章 我去 第226章 我去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姬无曲默叹一声，也不再多想这些。 她记得，那个糖豆她只服了一半，另一半她留给了师父。 那这个解药厉害了，连师父也没能发现，怪不得季欢敢偷摸地给她在丹里下药。 想到此刻，她恍然大悟，随后缓缓道：“原来你那天治七夕嗓子的时候，想把那半枚丹药要回去，就是因为糖豆里有解药么。” 怪不得，她当时还纳闷，虽然知道季欢提的要求应该不会多大，却没想过他想要糖豆，还是半拉的。现在想想，估计是因为这个了。 季欢闻言，笑了笑，道：“嗯。” 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赫连九霄也知道，他想要那半粒丹药，只因为上面两个牙印儿挺漂亮而已。 他没有多言，只是把手中的碗递给非宫，道：“给你师伯服下。” 非宫自从听见伏双还有救时，表情和他师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比她稍显淡定而已。 就连现下也是，他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乖巧脸颊，十分平稳地道：“嗯。” 只不过去接那个碗时，他略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心情。 而且他伸手过去时，姬无曲分明看到非宫掌中有两个血痕，明显是他刚刚攥拳时，指甲嵌入掌心所致。 姬无曲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看着非宫把碗里的几滴解药喂到她小师姐口中。 片刻之后，她恍惚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于是看向季欢，问道：“我记得，裂心水的解药应该是要提前服的？” 闻言，非宫的手顿了顿，却没有说话，等他把解药喂完之后，也只是把碗放下，静立一旁。 季欢道：“的确。” 随后，他又道：“服了裂心水的解药，解药便会在人体内存十日之久，在这些时日内，沾了裂心水不会有危险。” “若未服解药的人沾了裂心水，毒便会蔓延全身，几日之内尚有救治的可能，几日之后，便药石无医，中毒之人也会永远沉睡下去。” 姬无曲却也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小师姐中毒不到半日，那果真还是有救的。 不过她却从未听说过一阵子谁中了裂心水还能活下来，可见，这个所谓的救治可能……也不是多容易达到的可能。 “至于具体几日，还是要取决于中毒之人的修为，修为越高，拖的时日越久。如伏双这般，应该是可以拖七日罢。” ……如同她伏双师姐这么高的修为，也不过仅仅能拖七日而已。那要是她没服解药中了毒，估计当场就完事儿了。 姬无曲听着季欢的话，总觉得季欢唤的那声“伏双”唤的颇为顺当，跟阿点的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还不待她多想，只听季欢又道：“解药在你体内尚未失效，也就能从你血里找出来。虽然中毒后服解药她醒不了，不过却可以把时间拖长些，起码能拖一个月。” 姬无曲默了几息，随后问道：“如果想让人醒过来，还需要怎么做？” “还需要两样东西，其一离咱们很近，就在我将要去的墓里，是一个东西的血。其二是名震大荒的征剑阁重宝，远古剑盘。” 第一个东西季欢说的不甚清楚，但是第二个东西，却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拿人家远古剑盘，那可相当于在掏人家征剑阁的心窝子，约莫征剑阁不灭，人家不可能给你。 ……这第二个就够费劲的了，第一个还能不能行了。 见到姬无曲的表情，季欢也知她心中之虑，便道：“莫慌，不需要抢人家征剑阁的宝贝，只需把伏双带过去，让她在剑盘上躺一个月便好。” 姬无曲无言。她也知，着实不是季欢这个人学会大喘气了，只是她现在关心而乱，心里慌，等不得别人把话说完就开始各种乱想而已。 她其实原本都打算冒险去把剑盘偷出来了…… 现在也说不上简单，却仿佛也没有那么麻烦。 征剑阁一身正气，向来喜欢锄强扶弱。虽然镜林山没什么好名声，人也都狠，却从未斩过善人。故而，征剑阁和镜林山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多熟络，却也尚可。 起码若把小师姐带过去，想要借他们剑盘一用，人家也不会一定不同意。 毕竟人家家教正派，能救人一命的话，借剑盘一事，兴许他们会考虑考虑。 既然这个东西有了打算，姬无曲便道：“那第一个东西，是什么血？” 季欢闻言笑了笑，道：“这个东西比较麻烦，麻烦不在它到底好不好取，而在于它会不会出现。” “明天我便会进墓，届时如果它能出现，我便把它给带出来……当然，如果你们不放心，随我一同进墓也可。” 姬无曲也没再多问。墓他们是肯定要去的，剑盘他们也是要借一下试试看的。于是便道：“嗯，我们随你去。” 季欢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道：“我知无曲想法。不过你现在受着伤，你师父肯定不会让你独自随我下墓，所以还得找个人把伏双送到征剑阁才行。” 姬无曲原本想的是她随着季欢下墓，让师父把小师姐送过去。 这样不会耽误小师姐救治，而且师父的面子足些，征剑阁会同意的面儿也大些。 经季欢这么一提点，她才想起来自己还受着伤，恐怕师父离开了应该也会不怎么放心。 不过，不放心也得去一趟……毕竟她这边好说，小师姐却是攸关生命的事。 这时，一直安静不言的非宫开了口，道：“我去。” …… 姬无曲知，他担心小师姐的安危，一定会片刻不离地守着。然而非宫跟着她不放心啊，在她眼中非宫还只是个孩子。 这时，却听门外又传来一个声音，无调无声，还很冰冷。 道：“我随着去。” 姬无曲一回头，正看见门外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常伯川，一个是她冰城师兄。 刚刚出声的正是后者。 这两个人从到这里之后便跟闭了关一样，谁出门的时候都很少。今天早上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们给炸出来，现在不声不响地出现，姬无曲其实挺意外的。 第227章 怎么中的毒 第227章 怎么中的毒 不夸张的说，这俩人再不出来，她都快要忘了他们的存在了。 常伯川上前行礼后，对姬无曲道：“师叔，是这样，伯川在来到云光殿之后也是一直修炼，极少出门。这些天每天早上都会有些动静，故而今早的事我一开始也没有理会。” “后来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出来看看，正见到满地血腥，伏双师伯在一边躺着，不知如何。伯川未敢妄动，便去寻冰城师伯了。” “当时冰城师伯正在闭关，得我惊扰才出关……随后师伯和我便来了这里。” 姬无曲了然。 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冰城，却只见到这人如常冰冷带傲的表情，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 然而她总是觉得他一心的情绪还是没有得到开解。 ……在别人家能闭关修炼，心再大的人也做不到吧。 可能他是难过到极点，才想用疯狂的修炼来消磨时间，消磨身体的。 也的确，如同常伯川一般能憋的人，来了云光殿之后还要时不时地出来透个气，冰城却一直没出来过，想想也只有闭关这个理由可解释了。 毕竟是这是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再多想。 话说回来，如果冰城愿意随着非宫一起去的话，那她也可以安些心。 冰城和她小师姐的修为相当，说谁比谁高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有他在，那最好不过。 这样，师父也可以留在这边了。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这边更坑一些。 这云光殿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云天仙，带着不知道用没用完的裂心水。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硬茬子，比师父还要强悍，看起来还和异状有关系。 再有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祖坟，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好不好得到的血。 且这些东西都在她家附近……其实还是师父在比较好。 万一师父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死在这儿了……挺不划算的。 她正思索着，只听常伯川道：“我也同去护送伏双师伯罢。” …… 最后几人商议决定，季欢姬无曲和赫连留在这边，冰城非宫和常伯川一起去送小师姐。 这也是皆大欢喜的决定了。 姬无曲知道，云光殿和殿南村的这些事，包括那个把云天仙掉了包的她仇人，都与她小师姐没什么大关系。小师姐出了这里，离她远一些，反而还更安全。 有冰城三人跟着，足矣。 小师姐的病是拖不得，故而刚刚决定好后，那四人便出发了。 原本就很安静的房间，现在更加安静，只余了姬无曲，季欢和赫连三人。 姬无曲吃了那枚丹药之后，感觉头没那么晕了，便站了起来。 她走到季欢身边，其实本来是想说一句谢谢的，结果终是没有说出口。 总觉得……仿佛说一句谢谢太见外了些。 仅仅认识季欢这么几天，她却总不愿跟他太过见外。不只因为有阿点这层关系，她只是总感觉，她们好像是很久的朋友。 说白了，她总是不经意间把季欢当成阿点。 她都怀疑阿点是扮成季欢过来跟她闹着玩来的了。 当然阿点这个人温柔归温柔，玩笑也会时不时地开一些，但却着实没有恶作剧的癖好。 这时，只听季欢道：“无曲想说什么？” 姬无曲才知，她竟然想这些想入神了。 她回了回思路，其实她还是想问问季欢，阿点到底是你师父还是你爹……或者你就是阿点。 当然她说出口的却是：“季欢可知，我小师姐是怎么中的裂心水之毒的？” 她虽然大体猜出来，可能裂心水藏在了六足棉豹体内，小师姐沾了它爆裂出来的血才中的毒。 然而其实还是有许多关节她是想不通的。 比如，裂心水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在六足棉豹体内的，而且，为什么它沾了裂心水，还能晃晃悠悠走到这，却没有中招。 比如，六足棉豹它一个豹类妖兽，怎么突发奇想换口味喜欢腐尸了。 再比如，它是怎么爆裂的，不像是自爆，那它又是因为什么爆的。 ……她总觉得这东西，想要做到，约莫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毒药。 估计这事还是得问季欢。 季欢闻言，也知她刚才想说的明显不是这个，只是他笑了笑，也没多言，只道：“刚才匆忙，看得不多，看明白了些却不大确定。” 姬无曲想了想也是，就算这人再神，应该也得多看看才能知道吧。 于是她便道：“咱们再出去看看吧。” …… 院中，季欢走到一处碎尸前，那是六足棉豹自爆前呆的地方。 他看了看，随后勾了勾手，其中一块碎肉片便悬浮在了他掌心。他走到姬无曲跟前，道：“看看这东西。” 姬无曲盯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她便下意识地瞅向自家师父，只见赫连表情未变，开口道：“是鸡的胃。” ……鸡的胃？ 这六足棉豹身体里哪来的鸡胃。 她当然不会怀疑这只六足棉豹双亲中有一只是鸡。毕竟虽然豹类想浪，想换个换口味交配试试，那也不至于最后真能生出来孩子。 她没言语，只拿引出来一簇赤莲之火，让它卷着季欢手中的鸡胃碎片到地上，随后烧灼着它。 鸡胃本来就不大，这块又是个碎片，小的很，只一息便被焚烧殆尽。 然后余下的裂心水水滴却要比她师父那瓶子里的所有都多得多。 她师父手中瓶子里的裂心水是从一大堆骨头和一大堆血里面烧出来的。 也就是说一小块胃碎片中沾着的裂心水，要比那一大堆骨头一大堆血里的都要多。 姬无曲皱了皱眉，她好像明白了些。 这六足棉豹的体内被云天仙塞了一个鸡胃，鸡胃里是裂心水。 季欢看着她的动作表情，也知她想清楚了。 他蹲下身，把那些裂心水收起来，随后笑了笑，对姬无曲道：“这鸡胃也不是什么寻常鸡胃，它浸过护尸草的汁液。” “这样，它被塞到棉豹胃里时，也不会这么快被棉豹消化……当然，也只管半天不消化而已，半天之后它还是留不住的。” 也就相当于，这棉豹随时随地带了一肚子裂心水。 第228章 只差了坛毒酒 第228章 只差了坛毒酒 怪不得这棉豹从进来之后便一直恹恹的，原来是有这么层原因在里头。 也约莫是因为这个，棉豹才带着裂心水，却没有中裂心水的毒的。 姬无曲默了默，她拿出来一个坛子给季欢。 这个坛子是小丫头七夕临死前留下的，曾经装过毒酒的那个。 季欢也又勾出了一滴余酒，他先是如同拿鸡胃碎片那样悬浮持着，看了片刻，随后毫不介意地把那口酒吞下。 姬无曲略有无奈，她头一回看见这么辨毒的。 只听季欢道：“这东西只比普通的化骨粉少了些色味而已，算不得什么剧毒。” 姬无曲瞅了瞅一旁还存着人形的七夕尸体，只觉得这丫头死的…… 她瞅了片刻，也只余叹息一声而已。 不算什么剧毒……那这丫头的死，其实只是云天仙要害她的一步棋路而已么。 果然，只听季欢道：“这酒里，还有一种东西。这东西算不上毒，却挺有意思的。” 姬无曲敛了眸子。可不是么，这东西有意思了。 她缓缓接道：“六足棉豹最爱吃的便是高山血兔，约莫，这酒里被添的料，与血兔有关罢。” 血兔珍稀，是六足棉豹最喜欢食用的东西，且食用一只血兔，能让六足棉豹有进阶的可能。 然而血兔生在高山之上，是大多数六足棉豹够不到的地方，对于它们来说难得的很。故而，每一只六足棉豹若是闻到血兔的气息，那绝对能杀红了眼。 季欢闻言，笑了笑，道：“无曲果然聪明。” “的确，这里装的是血兔内丹做成的药粉。这药粉里掺了香料，因此于人修来说，很难闻到血兔内丹的气味。” “而对于棉豹来说，这香料会把血兔气息放到极致，让它们垂涎不已。”说到这时，季欢顿了顿，脸眉微笑，道：“……而且，这种香料遇到鸡胃浸过的那种护尸草汁，会爆。” 姬无曲早知道酒里的毒跟六足棉豹自爆有关，却没成想中间经历了这么多曲折步骤。 这种手法……倒是似曾相识。 两百八十多年前，她曾深受其害，而且一直铭刻至今。 要不是晏菁菁死了，她都要怀疑这事儿是晏菁菁办的了。 兜大圈子，找一个你想不到的角度，曲折下手，使劲害人，真像是晏菁菁的手笔。 姬无曲她虽然仇人很多，血仇也不少，但是喜欢这么办事儿的倒是真没几个。 她记性不好，好多血仇她都记不清了，尤其是那种直肠子喜欢上来找死的。 但如晏菁菁这种又有文化又懂计谋的，她可忘不了。毕竟这种人忒狠，她怕死在人家手里。 排除了一圈之后，还是只剩了晏菁菁自己。 随后她又使劲想了想，忽然想起来她仿佛是忘了一个人。也就是晏菁菁她家崽子，姬毓姬大小姐。 晏菁菁死了，姬毓可没死。 如果说云天仙是被姬毓杀而代之的话，那是十分有可能的。 如果云天仙被调包了，那她小师姐应该能察觉出来气息变化才对。如果办掉包这事的人是姬毓，那就好说了。 姬毓有能改气息藏气息的物件。比如当年在赠经教，周若嫣就当了替死鬼了。 不过说实在的，姬毓在她印象里，其实比晏菁菁来说还是差些个火候的。 而且，她以为晏菁菁拼了命救下姬毓，后者逃生之后应该会隐姓埋名地去过安生日子。她还在想，大荒这么大，姬毓又有隐匿气息的东西，她想去杀人还要费一番劲。 这回……可能人家杀上门来了。 而且还是准备了这么些个心眼子过来的，颇有晏菁菁当年的风范。 古话有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是六足棉豹。 轻敌致命，说的是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挺不轻敌的了，却不料还是把姬毓看轻了。 ……如果这些猜测是真的的话。 若掉包云天仙的是别人，又或者云天仙她根本就没被掉包，这些就都得另当别论了。 不论姬毓她有没有可能来这里办这些事，她都先把这个猜测记着，省得姬毓出现的时候被吓一跳。 反正，如今她那些猜测，却是都理清了。 这云天仙是先把鸡胃浸了护尸草的汁液，又塞进六足棉豹胃里的。 她又让小丫头带着一坛毒酒过来，小丫头喝了毒酒，便中毒身亡。七夕尸体上含了血兔内丹炼成的粉，吸引着六足棉豹食用。 尸体里含了一种香料，能灭了血兔内丹的气味，又能和护尸草汁液混合爆裂。 小师姐睡着的时候察觉到这畜生在祸害小丫头的尸体，便怒而欲杀之。 结果正赶上六足棉豹身体炸裂，她没把人看护好，小师姐便中了毒。 ……这弯子绕的，心思缜密的，简直了。 只是云天仙千算万算，却不知她早服了解药。 姬无曲默叹一声。 她也是纳闷，怎么云天仙这么会算时间，正能逮住一个师父和季欢不在的时候下手。 当然这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们这边的情况正给云天仙提供了方便。 却也不排除她们这里有人给云天仙通风报信的可能。 小丫头七夕死无对证，谁也不知道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想到这里，姬无曲不由得又看了眼小丫头尸体。 ……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生不知为何而生，死也没得了好死。一生短暂，途中不曾享受过片刻安宁。懵懵懂懂地来，痛痛苦苦地过，稀里糊涂地便没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 她曾也差点成为这类人，小丫头也差点成为她一样的人。 她们的命都不怎么样，又都曾有一个好好生活的机会……她们二人之间，不过只差了一坛毒酒而已。 姬无曲看了看她师父，忽然鼻子有些酸涩，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小丫头。亦或是，她为了多得的这几百年韶华而感激。 很幸运，她还活着。 姬无曲知现在不是感叹这些的时候，便压下了心头的情绪。 她看了看季欢，道：“云天仙她是如何知道小丫头一定会喝这坛酒……也或者说，云天仙，她怎么知道棉豹一定能吃到那种使它身体炸裂的香料？” 第229章 尴尬 第229章 尴尬 季欢笑了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 这个问题她虽然问了，却也没希望得到一个回答，季欢不清楚也是意料中的事。 谁也不是云天仙，谁也不知人家是怎么想的。 或许，云天仙跟七夕处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对七夕太过了解，故而能猜出来小丫头的想法，也知道小丫头在这种情况下会选择自己喝了这酒。 或许云天仙就是姬毓，人家了解她，知道她如果发现小丫头给自己下毒，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又或许云天仙威胁七夕的时候，曾摆在明面上说，若是不能让她喝了这酒，便让小丫头自己喝了，不然就杀了小丫头的姐姐。 当然七夕已死，这个事无从对证。 姬无曲不由想，如果小师姐没有醉酒，行动利落脑子利落的话，今日的事可能会有另一种发展。 ……不对。 好像，谁也不会料到小师姐醉酒这是其次，主要的是，谁也不会料到小师姐会回来。 如果小师姐没回来，季欢早上没到，师父有事离开，冰城和常伯川又轻易不出房间……其实，今天早上本应该剩了她自己在院子里的。 仿佛，小丫头一贯来她这院子也没这么早，独独今天，太阳刚刚升起小丫头便来了。 ……所以，云天仙其实对于她们院子里的情况可能十分了解。 如果她不知道有裂心水一事，那么一定没有今天早上这么警惕。 到时候即便她完完全全躲过了棉豹爆裂，沾到棉豹血和裂心水的可能也十分大。 连她自己也不知她服了解药，那云天仙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人家本来就是想害她的，只是小师姐突然回来了而已。 每个害人或者救人的计划都不能保证一定能成，而云天仙这个……却是把几率放到了最大。 而如果小师姐没回来的话，其实，也不会中毒。 原本云天仙这些计划都会因她服了解药而落空，却是没想到小师姐醉酒回来，稀里糊涂的中了招。 想到这里，姬无曲不由得有些梗心。 她深知事情已经发生，想的太多是她自己作死。 于是她便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 必然也好，巧合也好，这些无法挽回。重要的是，云天仙她到底是怎么把院子里的情况了解到的。 ……谁告诉她的。 不排除云天仙其实不知今早剩她一人的可能，也或许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这些巧合实在是太巧了，巧得她不得不多想。 …… 她默了默，觉得这个事，约莫只有问了云天仙本人之后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左右马上该去算账了，一会儿便知分晓。 这时，不远处两个身影疾驰而来，又落到院中，看上去火急火燎的。 姬无曲看到他们有些意外。 这俩人一个是云帆，一个是他家长老任随。 云帆那条胳膊到底是没安上。他落地之后扫了一眼满院血腥，又看了看立在其中的姬无曲，虽然面色不大自然，却终究没露出什么不敬的表情来，甚至连一贯的狂气也敛了敛。 他和任随与院中众人打了招呼后，两个人却都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姬无曲看着任随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没忍住问道：“不知长老来此有何贵干？” 任随瞅了瞅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季欢，答非所问地道：“道尊，这客院何以如此血腥？” 姬无曲笑了笑，眯了眯眸子，道：“这还是得问你家少夫人才是。” 听到少夫人四个字，任随脸上表情更加不自然了起来。 云帆似乎有些恼怒，也有些厌恶，最后脸上的筋抽了抽，没有言语。 还是任随思索片刻道：“不知少夫人可做了什么事？” 姬无曲语气平缓，似乎并无不悦，只道：“她做的事倒可多了……不知长老听过裂心水没有。” 任随眼皮抽了抽，道：“听过，不知……” 姬无曲以为他还有下文要说，便等了等，结果任随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却是季欢开了口，嗓音温雅，表情恰当，不过唇边的笑有些意味不明。道：“你们家少夫人，前些日子去天材阁换过裂心水。今天她使了些计谋，把伏双道尊给毒了。” 任随闻言，饶是他极力控制表情，还是露出了一丝惊愕。 云帆明显也愣住了，不过他却毫不遮掩。而且毕竟年轻气盛的，他回神回得也比任随早。 他看向季欢，皱眉道：“……你说什么？” “你说谁被毒了？” 刚才在谈论裂心水一事时，云帆虽然听说过裂心水的厉害，却并未在意。 却是没想过，伏双能中了裂心水。 他这么问，却并没有等别人再回答的意思，他只是又看向姬无曲，道：“伏双呢，我要去看她。” 姬无曲原本没想理会这人。然而她看着云帆表情中的焦急不似作伪，终究还是开口道：“小师姐已不在云光殿。人中了毒，自然是要想法子救治。” 云帆明显还要说话，却被任随拦了拦。 任随像是回过味来了，当然也没搭理他家少主那些话茬子，只是看着季欢，道：“天材阁虽然不是五大势力，却也不是好相与的地方，就连我云光殿也不敢轻易招惹。” “而且其中交易都是保密进行，我云光殿查之不得……却是不知百毒阁少主如何知道我少夫人曾得过裂心水？” 任随话里的意思是，你百毒阁和我云光殿实力差不多，我云光殿做不到的事，你百毒阁也做不到。 人家天材阁比你百毒阁强，你不可能得到人家的交易记录。 往白里说，就是指季欢挑拨离间，冤枉云天仙。他想把她小师姐中毒一事和云光殿撇清。 季欢自然知道任随话里有刺。他却只温雅一笑，道：“大荒少有人知，天材阁阁主，正是家师。本尊是阁主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一个弟子。” 任随：“……” 果然，这种尴尬的场面最好笑了。 姬无曲却也没真笑出来，她表情平静，笑容浅淡，只是眸子里有一些寒光。 她把那坛子丢给任随，道：“长老不妨请贵殿医修来看看，这坛子余酒里都掺了些什么。” 第230章 其他入口 第230章 其他入口 任随看了看那个坛子，随后接过。 前两天就听说季欢经常往这边客院里跑，他先前还未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季欢和镜林山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除却这些不谈，只说云天仙害得伏双道尊中毒一事……仿佛季欢所言非虚。 这个事，有些麻烦了。 云光殿的人虽然对毒物和药物虽然也挺了解，但毕竟不如人家百毒阁。且任随虽是云光殿长老，却一直专攻修炼，对于药理毒经不是很通。 他这么瞧着这坛子，也多瞧了瞧坛子里的残酒，然而却连它是否含毒都看不出来。 他也不敢沾里面的酒滴，也更不会真的找医修来辨一辨。 他要是真找医修过来，这酒里头没什么还好，若是真的有什么……瞅着无曲道尊眼中那抹寒气，估计整个云光殿都得被云天仙给连累了。 得罪了镜林山的话，指不定哪天云光殿的大门前，就得改成“百毒阁”三个字。 还是老老实实服软比较好。 即便如此，但他也是不愿意稀里糊涂的让云光殿和伏双道尊中毒的事扯上关系。 他家少夫人有问题这是肯定的了，他本也是为此而来。 可云天仙有的问题，不一定和下毒这事儿有关吧。 他最后还是折中了一下子，召了个侍从过来，道：“你去找药堂长老，问问他前阵子少夫人可曾取过什么药没有。” 姬无曲瞅着这个架势，也知任随的想法。 她也没拦着，只是引了赤莲之火到一旁的房子上，随后道：“我们出去罢。” 云帆现在心思不在这上头，闻言二话没说便走了出去。 倒是任随，他虽不大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触姬无曲霉头，然而沉默片刻后他还是道：“不知道尊此举何意？” 季欢一边向门边走着，一边用明朗的嗓音回道：“一地裂心水，任随长老还敢留着这院子么。” 任随听的不大懂，却觉得这事不像是在唬他。难道这满院子碎肉碎渣里头，还有裂心水么。 他虽疑惑，却也没对此多作言语。只要无曲道尊不把他云光殿整个燎了，烧个院子不碍事。 尽情烧，随意烧，还省了打扫了呢。 姬无曲其实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七夕那小丫头的尸体而已。 她心念微动，赤莲之火便更加肆虐起来。这里有没什么防火阵法，不过十几息，整个院子湮灭无存，只留了些烧不掉的裂心水。 季欢在一旁瞧着，等院子没了，他便把裂心水勾过来，收起。 那个侍从办事也快，不过姬无曲烧个房子的功夫，他就回来了。 任随见姬无曲还真没多烧，也便放了些心，不过他却也没因此觉得人家有多仁慈。 毕竟，镜林山的人，不讲理起来很可怕，占理的时候更不好得罪。 他没底气让人把话说出来，便道：“把记录玉简拿过来。” 小厮依言照做，随后退下。 姬无曲瞅着任随的表情变化，也知他心里头现在不怎么稳当。 便道：“如何。” 任随把玉简缓缓从眉心放下，行了一礼，道：“这事……该的确是云天仙所为。” 姬无曲笑了笑，缓缓道：“把人交出来吧。” 任随默了默，为难道：“云天仙……她本身就有问题，请道尊饶我云光殿失察之罪。” ……成了失察之罪了。 姬无曲对于任随的脸皮也是服气的。 早先云光殿觉得自己翅膀挺硬的，还敢时不时地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抹黑镜林山。后边自己家出乱子了，又想打亲情牌拿镜林山撑场子。 现在小师姐出了事，他云光殿先是不想认账，等证据有了，又想把云天仙给撇在外头。 原本其少夫人做的事，现在他云光殿只剩了个失察之罪……而且竟然好意思求放过。 明显连这个“失察之罪”也不想担。 最重要的是他又答非所问。交人呢，云天仙跟你家没关系你倒是交人啊。 任随这话脱口，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寂。 久久没人言语，任随才轻咳一声，道：“云天仙她，逃了……今日我本也是为此而来。” …… 那你早说啊。憋到现在才说，你憋时间长了云天仙她自己会跑回来么。 姬无曲也是纳闷，这俩人来之前，应该不知道云天仙下毒一事吧。那人逃了，她们去追就是了，跑到这里来报备什么。 云天仙做的事大多是针对于她们这边来的，人家在云光殿又没做什么，任随为什么用“逃”字来形容。 姬无曲也不再想这么多。 现在报仇不急，主要的还是得给小师姐给救回来。 她没理会任随“失察之罪”一说，也没理会他云天仙逃了一说。 只道：“救我小师姐的药在你云光殿祖墓，明日你们开墓，我们随着一同下去。” 闻言任随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为难之色更重，“道尊，我所言‘为此而来’，其实也指的为这件事来。我们本是来找百毒阁少主季欢的……” “云天仙她跑的地方是我云光殿祖墓啊……” “她不知如何盗了我祖墓入口阵图，知了去墓机关暗阵。不仅如此，她进了墓之后，还……把入口阵法给毁了。” “现在，咱们恐怕进不了祖墓……” 姬无曲无言。 主要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先把云光殿拆了，她们再去想别的进入之法吧。 她刚要召赤莲之火，却听季欢开了口。 “还有别的入口，我识得。” 他从始至终仿佛并没有对入口被毁之事有什么意外。包括此刻，他也是温雅的笑着，一双桃花眼中无甚波澜。 姬无曲只是微微诧异，任随他就不淡定了。 他云光殿死对头家里的少主知道他家祖坟入口，他淡定的了才怪。 碍于赫连姬无曲在场，他总归是没失态，只是拧眉问道：“你说什么？” 季欢表情未变，只笑道：“家师同云光殿有些个联系，他知另一个入口，我便也知了。” “贵殿殿主临昏之前可否有言，让你任随长老看护好殿派，若有灭殿之难，可持信物找天材阁阁主求助。” “……现在还不算临了灭殿之难么。” 第231章 反正你得死 第231章 反正你得死 现在还不算临了灭教之难么……能不算么？ 任随心里憋的慌啊。 这都是一堆什么事儿啊。 他敢肯定，如果他整不出来一个进墓入口，那镜林山绝对把他云光殿灭成渣。 殿主还真的跟他说过，说如果云光殿有难，可持信物去天材阁求助。 他本来也是想拖延拖延时间，寻个由头让他们等等，然后他再去找阁主的。 ……就是没成想季欢是阁主的徒儿，这事可信不可信，他也不敢再提什么异议。他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一些什么不该说的，云光殿立马就完了。 人家没现在把他云光殿灭了，不是顾了云罗衣那层关系，就是防着下墓之后有用得着他云家的地方。 然而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算不得什么，他可不能作死。 于是任随默了默，道：“既然季欢道尊识得别的入口，那便再好不过。明日去之前还请道尊告诉在下，在下好相随入墓。” 话毕，还不待对方回答，却是云帆开了口，道：“我去。” 任随皱眉，道：“墓中危险，少主还是留在外头主持大局罢。” 姬无曲：“……”云家的人都有些，不正常么。 除了她家大徒弟。 瞅见这俩人在一旁颇有要讨论会儿的意思，姬无曲有些无言。 …… 季欢此时笑了笑，道：“外头也不安全……你家少主也不像是能主持大局的人。” 任随闻言，明显不大痛快。若季欢只是百毒阁少主，那他还敢争辩几句，然而季欢他还是天材阁阁主的徒儿，又明显和无曲道尊关系不错，他终是没插嘴。 云帆却没什么不好的表情，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主持大局的人。对他来说，主持大局能怎么样，也没有修为来的实在。 他只是看着任随，又道：“我去。” 任随：“……”这日子没法过了。 姬无曲心累，当然她身也累。 她也有些纳闷。季欢明显不是喜欢管这些事的人，怎么今天倒开口说话了。 …… 仿佛他像是想要云帆入墓的。 也没待她多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着寒气的低沉声音。 “若本座徒儿无事，便死你一个，否则……云光殿满门陪葬。” 这话明显是对云帆说的。 赫连语气平稳，然而这里面明显带着威压和滔天的怒火，震得云帆和任随心神剧荡，两耳竟然流出血来。 言毕，还不待他们反应，便有一阵飓风刮来，容不得他们有丝毫反抗，二人直接被刮得倒飞而出。 而且随着他们的轨迹，还能看到上面依稀有鲜血滴下。 …… 这俩人离开后，周围也终于安静了些。 姬无曲感觉心不那么累了，便回过头去看自家师父。 她虽然感觉不到威压，却也知他有怒火。 ……可不是么，小师姐出了事，师父还没把云光殿灭门，已经算是很仁义了。 她正在想着该怎么安慰自家师父，却冷不防身子一轻，腰间也紧了紧。 赫连带着她飞身上空，因为顾及着她后背的伤，手上也就没有用力，只轻轻带着她飞驰而去。 几息之后，再落地之时，他们已经在了一个房间里。 姬无曲也感觉自己被轻轻放到了床上。 她默了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赫连开了口，道：“阿凝还疼不疼。” 姬无曲笑了笑，道：“不疼了。” 她还以为师父要问她饿不饿，突然换了个新鲜问题，她觉得也挺好。 师父给她包扎的细致，上的药里面也有止痛的。她这个仅仅是皮外伤，估计过不了几会儿就能好了。 赫连见着他的阿凝坐了起来，便走过去抚了抚她的头，吻了他的额。 姬无曲顺势把自家师父拉着坐下来，随后搂了他一条胳膊，倚着他的肩膀。 她心里不踏实。 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这么不安的时候。 都说暴风雨前最平静，然而如今乱糟糟的一团，她却总觉得后头还得有变故。 她拿头蹭了蹭师父的肩，道：“师父刚才留手，没要了那两个人的命，是有什么顾虑么。” 虽然刚才的飓风声势骇人，也足够把那两个人击成重伤，但却不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不是师父的行事风格。 赫连道：“季欢同我神识传声，让我留云帆一命。” 神识传声…… 季欢可以神识传声么。 神识传声是个高级东西，这怎么也得是尊者或者接近尊者实力的人才能做到。 她看不出季欢修为阶别，只知道他是个道尊实力。 是他快要进阶尊者了，还是他隐瞒了实力……甚至隐瞒了身份。 姬无曲问道：“季欢他的实力，远不止道尊这么简单，对么。” “嗯。” 她又问：“师父一直都知道季欢的实力，还是刚刚才知晓的？” 赫连道：“一直不知。他压了阶位，为师不能看出来他原本修为。” 姬无曲微讶。 修士是可以把自己的修为隐匿起来的。比如她师父，如果收敛一些气息，也可以让他看起来像是道尊，道人，甚至更低的阶位。 不过若是遇到比他修为高的人，他再怎么隐匿，人家还是能看出来的。 季欢压了阶位，竟然连师父也不能看出来他原本修为……那，难道他阶位比师父还要高么。 当然却也不排除他有什么特殊药物或者特殊法宝之类。 正在这么想着，却听自家师父道：“阿凝饿不饿。” 姬无曲：“……” 沉默片刻，她还是没脸没皮如实地道：“……饿了。” …… 赫连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是季欢在的客院，她们在这里用了饭，安歇之后，便是第二天清晨。 今天也是约定去刨人家祖坟的日子。 心里惦记着小师姐的事，姬无曲也睡不安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睁了眼睛。师父帮她又换了药，用过早饭，二人便出了房间。 季欢这时候也刚刚到院门前。除了云罗衣外，他旁边还有一个人，不是任随，而是云帆。 云帆脸色还有些苍白，明显昨天受的伤还没好，他立在一旁，没什么表情。 姬无曲瞧着这个人狂归狂，嫩归嫩，但骨气还是有的。 昨天师父那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小师姐能不能好，云帆也是必死。 第232章 阿点？ 第232章 阿点？ 却不料人家没跑没怕，今天还又来了。 任随这次没拦着也是意料之中。 要说杀云帆这话是她开的口，任随还能凭一张唇舌顶着一张老脸挣扎一下。然而那话是她师父说的，连挣扎的可能也没了。 左右人是必死无疑，任随也就不管墓地安全不安全，危险不危险之类，云帆要来，他也就听之任之。 他得要把自家云光殿守好，等着季欢出来同他换药，待他家殿主醒了再说别的。 说白了，云帆出现在这里，算是被云光殿，起码是被任随给放弃了。 待姬无曲和赫连的身影出现后，云帆便转头看向季欢，道：“人齐了，祖墓入口在哪？” 季欢挑眉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向远方飞驰而去。 云帆没有犹豫，跟了过去。 赫连抱着姬无曲，紧随而后。 再后面，便是云罗衣。 再出现之时，便是在天材阁门口。后面的路姬无曲十分熟悉，就是她每次来看望阿点都要走过的地方。 且过了入门小阵，还真是阿点的院子。 一样的月亮，一样的桌子，一样的感觉。 姬无曲向周围瞅了瞅，问道：“阿点不在么。” 季欢没有言语，一双桃花眼里存了笑意，只定定地看着姬无曲。 姬无曲对上他的目光，愣了愣。 她一贯觉得季欢和阿点有一个大不相同的地方，就是季欢明朗阳光，而阿点虽然温柔爱笑，看起来却更属于月色寒夜。 而此刻季欢站在这里，桃花眼和眸子里的笑意竟然和这里毫不违和。 此刻的他和阳光下的他相同却也不同，比起说他是季欢，他却更像阿点一些。 这时，云罗衣蓦然开口，道：“这里有祖墓的入口么。” 季欢把头转过去，笑道：“自然。” 姬无曲觉得，这个人是阿点本人的几率，要比是阿点生个私生子的几率大得多。 她却也没多言语。 她看着这满院子空寂，实在没想过这里能藏一个进别人祖坟的入口。 环视一周，她把目光定格在四周那片植物上。 那些植物通体漆黑，长得十分像竹子，不过却没有竹叶，竹节也不是很显。它们布了阿点大半个院子，几乎成林。 她从未仔细观察过它们。她第一次进到这里时，想要近距离瞅一瞅它们，便被阿点拦住了。 她记得阿点那时候说的是：“别动，它们会咬人的。” “它们有毒，只听我的话。” 大荒虽然奇物多，能咬人的植物也就那几种，她也没真正地见过。 能咬人的植物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又是一种未曾听闻过的，看着新鲜。而且也因此，她对于当时的情景，对于阿点的话，印象很深。 虽然不知阿点怎么会和云光殿扯上关系，但若这里当真有进人家祖墓的入口，那约莫得和这些植物有关。 姬无曲便想走近了看一看，这时，只听季欢轻笑道：“无曲不记得了么，它们有毒，会咬人的。” …… 姬无曲真心觉得这人是阿点。 但若说他是阿点的徒儿，知道这段对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她便只是把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并未言语。 季欢也没有多言，只是给云帆和云罗衣一人扔了一枚丹药，道：“这里头毒多，跟着我走，不然容易丧命。” 云罗衣拿着那枚丹药，问道：“这是防毒的药物么。” 云帆却没多言，直接把丹药服了，并没什么防备。 季欢笑了笑，道：“倒不是，不过吃了这个丹药，中毒的时候可以死的痛快些。” ……这话说真的，很吓人。 然而云罗衣还是把丹药服了。 毕竟在死的痛快些和生不如死之间，还是前者听起来温柔些。 随后她看着身旁的姬无曲和赫连，不由问道：“只给我们么。” 姬无曲觉得，她不喜欢死也不喜欢生不如死，更不大喜欢生不如死的时候突然死了。 所以就算给她个丹药，她也不会服的，更不会让师父服。 只是没想到季欢道：“嗯，他们不会有事。” 这话说的，意味就很深长了。 还不待众人把这话咀嚼透彻，季欢便敛了眸子，把腰间的萧放到唇边。 乐声缓缓倾泻出来，绕在这几里空间中，婉转悠扬。 姬无曲喜欢各类声音，她也喜欢各类乐器，只是自己从未接触过萧。 季欢奏出的声音很美，然而这次姬无曲却没有多作欣赏。 她总觉得这声音仿佛不只是单纯的声音。 这种声音同她那种能结幻的也不尽相同，这声音倒更像是一种召唤，一种命令。 几人分明能看到，眼前的这几里竹子般的植物仿佛都颤了颤。 随后那些植物同时变了变模样，虽然还是通体漆黑，却没了尖端。 接着它们的尖端部位蓦然变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蛇头。 又过了没有一息时间，这些植物的根部也逐渐消失，换成了蛇尾。 它们从原来直立的姿势蜿蜒曲下，落到地上，沙沙地行走着。 ……这是一群蛇！ 这几里的植物都是蛇，与其说它是植物林，倒不如说这是一片蛇林。 它们在地上爬行，散着寒气吐血信子，却没有露出什么不善的动作，反而十分乖巧，全部朝着季欢的方向而来。 几千几万条黑蛇十分密集，爬行的时候免不了相互缠绕，姬无曲瞅着，都恐它们绕在一起打成死结，那可就滑稽了。 云罗衣看着心颤，不由得挪步到无曲跟前，攥紧了她的胳膊。 姬无曲瞅着这人胆小的模样不由失笑，道：“还去么，可能墓里也这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云罗衣也明白。不过她瞅了瞅季欢所在的方向，害怕中带着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去。” 姬无曲无奈，这姑娘莫不是喜欢季欢罢。 不管因为什么吧，人家愿意去，她也就不再多加阻拦。 她再看过去时，那一条条蛇已经换了个方向，背着他们而行，且同她刚才想的一般……这些蛇真的打起结来了。 它们仿佛在打着结叠罗汉一般，相绕而上，缠在一起，从地面到上空，搭起了一座桥。 倒也不能说是一座桥，只能说是半座。 第233章 入墓 第233章 入墓 就如同一座桥被从中间切开，呈一个弧形。 大多桥是从一头通到另一头，而这个桥只通到至高点，也就是半空中。 踏上这半座桥是需要勇气的，毕竟这东西实际由密密麻麻的蛇搭就而成。 等所有的蛇全部都到了位置落定，季欢便停了箫声，把这萧放回了腰间。 姬无曲收回看桥的目光，随后瞅着季欢那双桃花眼，道：“阿点。” 季欢闻言，眸中带了笑，很温雅，道：“……现在才认出我么。” 这是承认了。 姬无曲早先有猜测，自己却也不怎么真的相信。 这次确认了。 季欢又道：“无曲一直没肯定，现在怎么认出来了。” 姬无曲也笑了笑，道：“阿点可能不记得，当初你说那植物会咬人的时候，也曾道，它们只有你才能驱使。” 季欢笑着，不置可否。其实他想说，无曲竟然能记得我曾经的话，我很愉悦。 然而念着赫连在旁边，他没开口。 其实赫连在不在她旁边，只要别的男人在她心里，他就不能开口。 无曲记性不好，对于男女之情也没什么敏锐的感觉，但不代表人家傻。以后他浪多了，早晚有一天人家发现了些，那时候连朋友都当不成。 他只又道：“那东西不是什么植物，那原本就是动物，唤作‘竹音蛇’。” “没我箫声时，它们一个时辰之后便会化成竹子的形状，如同植物一般。” “不过有人触碰或者惊动它们，它们咬人可也快得很。” 姬无曲了然。 ……无所谓了，不管是植物还是蛇，她都没有听过。 她只问道：“那现在，我是该唤你季欢还是阿点？” 季欢是百毒阁少主，阿点是天材阁大老板。两个身份，两个声望，是哪个在扮演哪个的角色？ 季欢只又笑了笑，道：“季欢和阿点么，都一样，无曲喜欢哪个便唤哪个。若是无曲也觉得都一样的话，那便唤我季欢罢……他们都是这么唤的。” “阿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而且，可能从这墓里出去之后，便只有季欢了。” 姬无曲闻言蹙了蹙眉。 怎么听起来有一种无奈的感觉……像，他谁也不是一样。 如果他谁也不是，那又是谁？ 阿点和季欢的年龄都不小，无论谁扮演的谁，或者是有某一个人扮演了这两个人，那应该扮演很长时间了。 为什么从这个墓里出去之后，便要放弃阿点了。 ……她开始觉得，季欢来到这墓里，仿佛根本不是来寻救百毒阁阁主的解药的，更像是有别的目的。 又或者说是使命。 很乱，很复杂。 姬无曲自己在这边瞎猜，也就愣了神，两个人就这样相对站着。 倒是云罗衣开了口，道：“季欢哥哥你们在说什么，阿点又是谁？” 季欢也没有隐瞒，道：“阿点是天材阁阁主。” 云罗衣不由疑惑，问道：“刚才你们的意思是，阿点和季欢哥哥你是同一个人，那……季欢哥哥竟然就是天材阁阁主么？” 说完，她又缀了一句：“不对……听说季欢哥哥是百毒阁阁主的关门弟子啊。” 姬无曲无奈，这姑娘人善良是善良，就是脑子反应微慢。 她小师姐那种凡事喜欢给人一剑的人，昨日尚且差点送命。像云罗衣这种凡事喜欢伸手帮人一把，又大多吃力不讨好的，再没有个灵活的头脑，早晚会出问题。 她自己心也软，却感觉自己脑子生的比这人生的有营养一些，一般也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比如，她觉得云罗衣再这么不设防备地善良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命也送出去，而她却没有要提醒一下的想法，因为她总觉得提醒半天，最后还是吃力不讨好。 人和人思维不一样，人家可能宁愿这样死，也不愿改一改观念。 也因为她们并不相熟，姬无曲便没有提醒一下的念头。 她只回道：“天材阁阁主没有关门弟子，这身份是季欢唬人的。天材阁阁主和百毒阁少主，都是他。” 云罗衣愣了愣，明显有些懵点。 也没等她回过神来，云帆却已经开了口，道：“还进不进墓？” 他可不管季欢阿点什么这个那个的，他只需要进去杀了云天仙那贱人而已。 ……顺便，能让他们找不到解药最好。 左右，他也是活不长了，能多一个陪葬的是一个。 尤其是伏双。 生不能在一起，死后能当一对亡命鸳鸯也不错。 他这头催也不是没效果。季欢只淡淡扫了他一眼，便挂着温雅的笑意缓缓走向了那蛇桥。 几人随在后头，姬无曲倒是没什么，她不怕蛇。 而云罗衣是搂着她的胳膊，哆哆嗦嗦地上的蛇桥。 姬无曲默叹一声。 何苦来的呢。 她记得，季欢那会儿是在院子里邀的云罗衣。 他当时说了句，“兴许能帮上忙呢”，云罗衣就来了。 可说实在的，无论季欢还是阿点，都算不上是多好的人。他那天语气柔和，看着跟拐卖孩子一样。 ……他把云罗衣叫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却也没多说，左右云罗衣没有把她的伤口扯痛，她也不介意拉扯个人。 蛇桥的尽头，看上去什么也没有，仿佛只是一片空荡。 季欢道：“跟着我。” 随后便纵身一跃，从高空蛇桥上跳了下去。 他的身影没有坠地，而是消失了。 这没什么可纠结的，他应该是进了墓中。 于是云帆和云罗衣也先后循着季欢坠落的轨迹跳了下去。 两息之后，师父也抱着她跳了进去。 …… 忽然，眼前明亮了起来，与想象中有所不同。 她本以为，墓里应该是阴暗潮湿缺少光亮的。却不料这里虽然说不上阳光明媚，却也是亮堂得很。 这没阳光，如同阿点的院落一般。它这么亮，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多了几百几千个月亮而已。 ……没错，就是多了几百几千个月亮。 也不是院落里那种圆月，而是每种形态的都有，个个飘在空中，看上去十分美丽。 说真的，这里景色挺美的，姬无曲原本还想欣赏一番……如果不是师父丢了的话。 第234章 弦月之梦 第234章 弦月之梦 ……真的，师父丢了。 师父原本是抱着她下来的，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分开了。 姬无曲此刻正坐在一轮弦月上。 ……就是这么梦幻。 梦幻得姬无曲都无言了。这东西一看就是阵法，毕竟谁能真坐在月亮上呆着。 而且，月亮这东西能在空中飘着么…… 姬无曲都怀疑她是不是进了谁家小女孩的梦了。 这月亮长得像一个大摇椅，姬无曲往身后摸了摸，手却从这月亮身上穿过去了。 姬无曲想，这也太不实在了。 不是实心儿的就算了，竟然都不是实体的。 长的像是一团雾气，然而她却能在上面安稳地坐着，梦幻得不像话，也梦幻得有些过头了。 姬无曲瞅着这漫山遍野，望不到尽头的月亮，感觉有些心累。 她前方便是一个比她这个弦月还要弯一些，小一些的月亮。 在这月亮上坐着，上不去下不来的，她想挪过去看看都不能。 她正在抱怨不知这月亮怎么挪窝，正想着要不要放出赤莲之火的时候，她的身子却动了。 准确的说，是月亮带着她动的。 ……还能代步用么。 随着姬无曲心念，这月亮带着她到了那个更弯些的月亮跟前。 她触了触，这材质跟她坐着的这个差不多，都是没有材质。 她让两个月亮贴近，随后跳到了另一个月亮上。 坐上去感觉是差不多的，只是因为月亮弯的弧度不同，故而靠起来感觉没有刚刚那个感觉舒服。 这个地方有各种形态，数不尽的月亮，姬无曲便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坐上去，开始琢磨。 这地方她呆得多了，感觉有些不好受。 她有一种自己被束缚住的感觉，而且总是能时不时地闻见一股血腥味。 这地方虽然长的好看，但绝对不能久留。 姬无曲默默定了定心思，开始观察起来。 奈何这地方太大了，她只能转着圈儿地观察。 尽管有月亮代步，姬无曲还是感觉有些心累。 这地方应该中秋的时候来，月亮多，够赏的。 想到这里，姬无曲脑中忽闪一阵灵光。 中秋节……中秋节是圆月的时候。 这里有月亮的各种形态，却独独没有圆月的！ 不知这地方是幻还是阵，但找到一丝可能是突破口的东西，姬无曲心中也多了些喜色。 她开始漫山遍野地飞，飞到最后，却也没找出一轮圆月出来。 有了希望也就没那么心累了。 姬无曲开始慢慢摸索，各种飞各种找，虽然不知她到底找了多长时间，左右她肚子是饿了。 照这么来看，怎么的也得过去有半天多。 这么长时间之后，她终于摸索出一些规律来。 有一处地方，不知是个什么朝向，反正从最细的那个月亮一直往前走，月亮一个比一个稍圆一点。 因为辨别方向这种事对于她来说有些困难，她便也就不知这个方向有什么意义。 左右她是在茫茫月海中，连扒拉带找，再加上碰运气才发现的这个。 她从最细的月亮开始，慢慢往前走，每过一个月亮都要上去瞧一瞧。 直到她觉得腹中已经空瘪，她快没力气的时候，才到了那个最大的月亮上。 不过这月亮离全满还是要差些，不是圆月。 姬无曲上去扒拉半天未果，然而蓦然抬头，却发现了四个跟她脚下之月一模一样的月亮。 加上她脚下的，一共五个。它们围在一起，呈圆形排开。 姬无曲这时才知，原来除了她一路走过来的这溜月亮有规律，还是有其它四处有规律的。 不是她眼花，只是这月亮漫山遍野，能发现一处有规律的就挺不容易的。 她脚下这月亮旁边还有不少细月呢。障眼之月太多，她能找见这溜，也算是运气不错了。 运气更不错的是，她可能找到出口了。 ……五个月亮围成的圆形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明显差的那轮圆月，就应该在这里了。 姬无曲向下瞅了瞅，只能见到望不到头的漆黑和虚无。 她原本想要把赤莲之火招出来试着能不能在这地方托着她，结果却发现自己仿佛，和火域空间断了联系。 ……她试着想要拿些吃的都不行。 不仅火域空间不行，连储物袋仿佛也和她失去了联系，她什么也拿不出来。 …… 那这地方应该不是什么阵法。 没记得有什么阵法能让人和法宝断了联系的。 不过幻境却是可以。 姬无曲也纳了闷了，怎么哪哪都有幻境。她愿意给别人施幻，可不乐意自己入幻玩儿。 ……姬无曲蓦然想起，这地方好像又与幻境有所不同。 如果说那不存在的圆月是出去的关键，那这地方出去的方法跟幻境有些不同，倒有些像找阵法的阵眼。 她在这个月亮上盘腿坐了半天，越坐越郁闷。 这跳下去万一死了怎么办，这没什么安全保障啊。 …… 蓦然，姬无曲瞅见了一旁的月亮。 ……要不然，一会觉得自己跳下去快死了，就招个月亮过来接住她？ 其实也挺不靠谱的。 她这半天不停地换月亮站，却都是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的，反正没自己跳下去试试能不能招个月亮来接她。 当然，她也不敢试，毕竟这里除了月亮便是漆黑和虚无，试一下也没准能死。 …… 于是姬无曲又纠结了一阵子。 最后，她觉得要是跳下去摔死，或者跳下去有个别的死法的话，应该比饿死来得痛快。 她便把眼睛一闭，在一个不靠谱猜测和一个不靠谱保障的驱使下，特别不靠谱地跳到中间的空档处。 也就是按照推理，那轮圆月本该呆的地方。 随后，便是永无止境地坠落。 …… ……猜错了？ 她试着招个月亮过来接住她，让她不要再使劲向下坠落。 ……招不出来。 所以，这个保障也的确不靠谱么？ 正在她干着急地享受坠落过程时，却真的有个月亮过来接住了她。 这个月亮同其它的不一样，它是圆的，还是红色的 姬无曲触了触，仿佛……是实心儿的？ 正在这么想着，却不知为何一脚踏空，又落了几尺。 再着地之时，她看到了一个床榻纱帐，看到了满眼的红，还看到了……师父。 第235章 朱红旖旎 第235章 朱红旖旎 这里空间很小，却全部都被装饰上了明艳的红纱帐。 最中间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床榻，是一个极大的圆床，帷幔轻薄，朱红旖旎。 上面躺了个男人……她家师父。 赫连横躺在上面，没了平时的肃杀，显得十分慵懒。 他的头发长过榻，如墨一般蜿蜒到地上。他眸子半敛着，眸光不似平常的温和宠溺，而是极尽诱惑。 最重要的是，他……身无寸缕。 平时一贯着的袍子不见踪影，好看结实的腹肌就这样袒露在外面。 姬无曲私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以一种十分羞涩的态度别过头去，以显示自己的纯洁。 ……然而实际她十分诚实地挪不开眼睛了。 …… 师父的姿势随意，但在这种背景下，却让她心跳加速，恨不得马上走过去，扑到他的怀里，希望他狠狠地箍住自己，用他微挑的唇，吻过来。 姬无曲呼吸有些凝滞。 这，这不是诱人犯罪么…… 感觉鼻子有些温热，鼻子底下痒痒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正在这时，只听榻上之人开口，唤道：“阿凝，到跟前来。” 他的声音同师父一贯的冷冽也不尽相同，而是沙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渴望着什么。 听到姬无曲耳中，让她狂跳的心骤然停了一拍，麻了一下。 ……这，是师父么。 姬无曲愣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不是对于榻上之人有所防备，她只是有些紧张……不大敢往前走罢了。 正在这时，她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揽住，随后身子一轻。 是师父把她卷到了帐中。 她头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和师父躺在了一处。 她平躺着，师父正侧卧着盯着她瞧，眼中尽是情意。他呼吸灼热，喷薄在她颈窝间，带红了她一大片皮肤。 随后他道：“阿凝，你流鼻血了。” 姬无曲愣了愣，下意识地找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却一直离不开师父的脸。 随后，她将要放回原位的手被师父轻轻握住。 “阿凝，你可喜欢为师？” …… “……喜欢。” 她脑中空空，只会下意识地说这两个字。 欢字还未落地，姬无曲的口还没有合上，赫连的吻便落了下来。 唇齿交缠，姬无曲竟然有些忘了怎么呼吸。 她的手被自家师父放到了他胸前，她能到他细软却带着爆发力的肌肉，手感……简直好透了。 他的心跳声就越过这层肌肉传到她的掌中，同她的一般慌乱，同她的一般急速。 她的心像是被谁的手攥着，折磨着，一阵一阵地被收紧又送开，麻中带着疼，还带着细小却明显的激动。 她疯狂的开始想要什么，然而她却又不知到底是什么。 赫连口上的吻未停，又挑开她的衣衫，把她紧紧地箍在怀中。 姬无曲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柔软灼热地大床里。这个床触感很好，贴着她，锁着她……让她沉沦。 她不由得伸出细长的小腿，开始没有目的地勾着师父的双腿，她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仿佛，这样做的话，会让她热烈狂躁的心安静下来。 然而……相反的，她的心却更加不平静，似乎是想要更多，更多。 可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于是她便只能这样难耐的忍着，仿佛全身都如同中了毒一般。她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一切，却又仿佛极其不情愿结束这一切。 师父的手摩着她的后背，像是一团炙热的火，似要把她焚烧殆尽。 姬无曲周身心中已经麻痒透了，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很想求师父，让他结束这一切，让他不要再折磨她……然而话并没有说出来，出口的，只是一声细软的嘤咛。 此时，她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和一个沙哑好听的声音。 “阿凝，想么。” 姬无曲周身太过难受，她只能分出一点点心神去听师父的话。 她不懂师父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是在问什么。 半晌没有听见她开口，赫连仿佛有些不悦，把她不断动作的小腿缠住，又道：“阿凝……”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无曲的耳边，声音如同能摄魂一般，透过她的耳，掏空了她全部的思路。 姬无曲终于又开了口，可话语中明显也带了些难耐，甚至脱口的尾音有些发颤，甚至带了些哭腔，听上去委屈而……诱人。 “想……” 其实她并不知自己到底想些什么，却莫名地说了出来。 赫连吻了她的脖颈，翻身到了她的身上，开始细细密密地落下深吻。 姬无曲感觉一直摩着她腰和后背的手蓦然开始游走向下，再向下，直到要去…… …… 姬无曲这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感受着师父下腹的灼热，她不由得伸出手臂揽上了师父的脖颈，把头埋在他颈窝。 师父的口从未离开过她的脖颈，开始的时候仿佛是深吻着，吻的她有些麻疼。 而现在，姬无曲竟感觉自己的脖颈疼得有些异样，甚至带的整个颈侧有些发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自己的血在流失，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难受到她只想要睡着长眠，永远不要再醒来。 姬无曲皱了皱眉，直到眼皮越来越重，马上就要合上眼睛的时候，恍惚间，她仿佛看到身上的师父……不见了。 ……人呢。 重要的是，人不见了，可是她的身子仿佛还是很重，像是有什么东西攥着她一般。 姬无曲不由得唤道：“师……师父……” 她此时才发现，她仿佛已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眉头紧紧地拧着，脑子不再如先前一般呆愣，她用力把自己的眼皮扒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这仿佛是在那个圆月里面。 那，这一切其实可能都不是真的……师父也没有和她在一个地方……起码不在这里。 ……刚刚那些，都是假的？ 姬无曲知，她不能睡，她一定不能睡…… 她不知睡着了会如何，但她却有一种感觉，睡着了，便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她缓缓抬起一个胳膊，把它放到唇边，随后开口，用尽全部的力气咬了上去。 第236章 梦醒 第236章 梦醒 铺天盖地的疼痛透过齿臂相连之处传过来。 姬无曲力气是没了，但她挤挤，还是又挤出来不少。 反正这疼是疼的狠了，她一下子便转醒了过来。 ……然后师父又出现在了她身边。 姬无曲心头一跳，不由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东西能勾魂，她可不能再看师父了。 她敢保证，这“师父”多看她两眼，她肯定又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她可不能看他。 这么想着，姬无曲便又紧了紧口，反正现在醒了，能用的力气也比刚才还要多一些。 身旁的赫连仿佛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办下去。她能感觉到耳旁有一个沙哑魅惑的声音一直在唤：“阿凝……阿凝……” “……阿凝。” 最后他声调里带了些委屈，姬无曲蓦然心头一软，还是睁开了眼睛。 她心里想，我可是睁开眼睛看你了，你可别再拿我师父的声音折磨我了。 这次她虽然没有被完全勾魂，但毕竟那是她家师父的皮囊，还……没着衣服。 她哪能淡定的下去。 也是因此，她连想醒过来带想不被师父迷惑的，她也就越发用力，再加上她牙口不错，此刻一丝丝鲜血已经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到床上。 疼啊，疼的她要死要活的，最重要的是这疼是她自己来的，于是更疼。 再用些力，便已经把牙齿嵌进了肉中，她甚至能尝到一丝丝腥甜。 后边疼的有些头晕目眩了，这个“师父”也又从她的眼前消失了，她才开始减轻了些力道。 说真的，很险。师父出现的时候她没心思关注自己的胳膊，如今人没了，她才发现她刚才差点把这块肉给咬下来。 姬无曲默默地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这个女的她怎么就这么狠呢。 真疼啊。 抱怨归抱怨，撒开了胳膊之后她疼痛虽然依旧在，却不至于是那种能让她晕过去的疼了。 而是换成了一种刺痛刺痛的感觉。 她一边回着意识，一边在想，她要不要再咬个手，十指连心，咬手肯定更疼，指不定快疼死了的时候，她还能从这个地方出去。 当然，想归想，她却没敢这么做。 万一把手指头也咬了，她还出不去，那不是白折腾了么。 她一边打量着这个小屋子，一边防着她家师父又突然出现。 毕竟，刚才她意识回了些，她“师父”就又显出身形了，会不会这次头不晕了，那人还会出来…… 这么提防着，她不由得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伤口。 这口肉和胳膊也就还连着一点点肉了，看起来几乎是说掉就能掉。 她招不出丹药，便只能任由它这么疼着。 默叹一声，感觉头不疼了，姬无曲便要仔细打量打量这个地方。 她感觉自己身体开始晃动，周围的景物也开始不停地抖啊抖的，姬无曲皱了皱眉。 她被抖的坐在地上时，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感觉。 她仿佛是在做一个梦。 做一个或许会醒，也或许不会醒的梦。 她现在十分迫切地想要醒过来。 姬无曲眉头紧锁，对着自己那块快要被咬下来的肉下了手。 她直接把它揪了下来。 她想用疼痛来迫使自己醒过来。 疼是真疼啊，疼的她都快想死了，钻心啊这疼。 …… 所幸，她没白疼，她应该是真的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方才的明亮已经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一片漆黑。 一点光亮也没有，姬无曲便什么也看不见。她只是能感觉到自己手中还握了一个软软的一团，应该是自己的肉…… 而另一只胳膊有些疼。 她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应该不是站着的，也不是坐着的，更不是躺着的。 她的身体仿佛是倾斜出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而且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或压着，呼吸不顺畅。 在那个圆月的小空间里，她也有过这种感觉。 而且，她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些发凉，仿佛是有血液在急速流失着。 姬无曲现在仿佛除了身体之外其他地方动弹不得。她皱了皱眉，把赤莲之火召了出来。 火光悬在她附近上空，她才知她现在处在哪里。 看过去，她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是在蛇窝啊。 这里并不是多大的一个房间，却也不小。 ……当然也算不上一个空间，只能说是一个石室。阴暗潮湿，里面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蛇。 这个地方是有一个深坑，深坑上面各种蛇缠绕游爬，而深坑里面，却只有一条蛇，看起来应该是蛇王的样子。 这蛇很长，也很粗，它自己盘起来便已经把不小的深坑占满。 ……姬无曲就在这里。 她被这个普通蟒一般体型的蛇缠了起来，只有两条胳膊露在外面。 而且这蛇的身子还在游动，明显是不断收紧缩小圈子，好把她缠的越来越紧。 她也知道自己颈边的凉意从何而来了。 现在这条蛇的蛇头正在她的颈侧，咬着她的脖颈，仿佛还在顺便吸着她的血液。 姬无曲无奈。 合着她刚才那真的是个梦？ 若那些是梦的话，她梦见的那堆东西该是拜这蛇所赐。 如果她没能醒过来，估计就要被这蛇吸尽血液，缠碎身骨，生吞入腹了。 姬无曲也没敢妄动，只是又便宜它多吸了两口血，随后她施了幻术。 这蛇开始缓缓松口，慢慢松开缠紧的身子，随后待在原地不再动作。 姬无曲顺便隐匿了身形，想慢慢从坑中爬上去。 ……然后发现爬不上去。 坑上边哪哪都是蛇，根本插脚不下。 她默叹一声，从坑里边寻了个小角落呆着，随后默默施幻。 上面一直各种爬的各种蛇全都开始向坑中涌进来，开始撕咬着蛇王。 本来蛇王的身子也足够大，如今又涌过来一堆蛇，这坑里，除了姬无曲所在的角落外都被挤满了。 不一会儿，整个蛇王就已经被撕咬完，只余了一个内丹。 姬无曲嫌弃那地方血腥，便直接让一条小蛇叼着给她递过来。 内丹圆润漂亮，肉眼便能看出来它里面蕴含的暴烈能量。 能有这样的内丹，这蛇的阶位应该也不低。 第237章 估计有我 第237章 估计有我 姬无曲把它收了起来。 她脖子被这条蛇咬着吸了不少血，也该用它的内丹补补了。 药经里并没有对这条蛇的记录，她也从未在现实和书籍中见过，故而不清楚这蛇究竟有没有毒。 约莫是有的，毕竟她刚才能做那个诡异旖旎的梦肯定不是偶然。 她现在身子并没有什么不适，却也没敢掉以轻心。 药经里曾说，许多时候毒药和解药都是并生而存的。如果蛇牙有毒，或者蛇给她注了毒液，那么兴许它的内丹就是解药的其中一味原料。 具体自己有没有中毒，还是中了慢性毒，她根本不知。姬无曲深觉自己还是忒嫩，以后得多长长经验才行。 她默默把蛇内丹收了起来，随后把赤莲之火招出，让它托着她从坑内挪上去。 现在整个石室中的蛇基本上都去了坑里。她便直接召出些赤莲之火，把坑封住，也烧着这一堆蛇。 她和赤莲之火心灵相通，故而她能感觉到数不尽的蛇在火中挣扎翻滚，随后化为灰烬。 姬无曲正瞧着呢，冷不防却晕了晕，便顺势坐在了地上。 这百年来由于她身子骨不怎么好，她就对这种晕法十分熟悉，这不是中毒的迹象，只是失血过多她有些撑不住了而已。 一边服了枚回血丹，姬无曲感觉除了手臂上被她自己咬出来的坑还在隐隐作痛外，后背也开始各种疼了起来。 约莫是后背将要愈合的伤被那条蛇用身子挤裂了伤口。 又吃了个止痛药，姬无曲也不由得感叹自己粗心。可不是么，在那个旖旎的梦境中，她的后背是完美无瑕的，一点伤痕也没有。 那么明显的事，她竟然也没发现。啧啧，真是被师父勾了魂了。 感觉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姬无曲按了按胳膊，觉得不怎么疼了，便把药粉洒到被咬出来的坑里。 她又拿出一些药水，把手中一直拿着的那块被咬下来的肉清洗处理了一番，安到了坑上。 一阵阵刺痛还是透过伤口传到心中。 太……疼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止痛药不是万能的，能止多少止多少，并不是说吃了就感觉不到疼。 姬无曲用棉布沾了药水，把伤口附近的血擦拭干净，又用干净的布条把它不紧不松地包扎好。 她想呢，亏了她机智，想起来吃了个止痛药。不然她没死在那条蛇手里，也得死在自己手里。 ……好香啊。 姬无曲正在坐在地上忍受着伤口疼和饥饿的双重侵袭，冷不防这时候闻到了一阵香气。 她刚才咬胳膊的时候有不少血进了口中流入胃里，说实在的姬无曲不喜欢那个味道，不过那会却挺贴心的帮她缓解了些饥饿感。 ……自己拿自己的血解饿，也是够可怜的了。 她本想好好坐这歇着，把伤口都处理好了之后从储物袋里翻出些吃食来。闻到香味后她就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起身寻找香气的源头。 像是烤肉的味道……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现在有动静的只有那个深坑。 姬无曲走过去，果然越靠近那里，香气越足。 她眸子亮了亮……烤蛇肉？ 想到这里，姬无曲心中一喜，蛇能吃她，她还不能吃个蛇么。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她也不管这么多那么多的，用赤莲之火裹了几段蛇出来。她麻利地处理了下，放了些简易调料，又让火把它们卷了回去。 这火用来烤肉比用来炼丹还好用，全方位多角度均匀受热，烤出来的肉也是一绝。 她跟着师父做了这么多次饭，手艺虽然比不上人家大厨，却也小有火候。 她刚才把蛇肉处理了，又重新裹在蛇皮里，放入火中。于是出来的肉带着被烧透了的蛇皮，十分有卖相。 剥开不厚不薄的一层皮，便露出来里面滑嫩的肉，还冒着薄薄的热气。拿筷子戳一戳，便能感受到它的松软，光闻上去就让她口舌生津。 她夹起来上面酥美的肉，放到口中。 讲真……烫好吃烫好吃的。 姬无曲慢慢品着自己的手艺。不是她不提防，她是真饿了，也馋了。 经过这么多心累心酸的危险事，她只是想稍微放松这么几分钟而已。 也是因为她觉得这肉没毒。毕竟么，她被蛇咬了一口，到现在还没什么事。左右这里边大蛇小蛇看起来都是同一个品种，该是不妨事。 饱腹之后，坑里也烧的差不多了，她只留了些火照明用，其他的便收了回去。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更不知该怎么出去。她从这里头转了几圈，竟然没找到一个透气儿的地方。 按说应该不至于，因为她现在能呼吸，怎么也得有个地方能与外界连通着才是。 姬无曲即便吃了些饭，也回了些血，但还是觉得没那么舒服，便也不瞎溜达了，直接坐了回去。 蓦然，她收到了一个传音，是她家师父的。 “阿凝，你在哪。” 还是那种低沉的嗓音，虽然听起来没有波澜，但姬无曲还是从中扑捉到了一丝焦急。 姬无曲懵了懵，她觉得自己真是，被这阵子的破事儿给把脑子折腾坏了……她怎么就忘了大荒古界还有传音符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呢。 她按耐住心中的情绪，回道：“师父，我在一个封闭的石室里，暂时还没找到能出去的办法。” 不一会儿，便收到了赫连的传音，道：“可有受伤？” 姬无曲听着自家师父关切的话，不由得心中一暖。她瞅了瞅自己胳膊上没几寸宽的小棉布，道：“没有，师父您老人家在哪？” 赫连并没有说自己的位置，只是道：“阿凝等我。” 姬无曲望了望看起来无懈可击的周围，觉得让师父来找她其实也挺好。于是她便也没起身，只是又把火烧的旺了些。 她又传音道：“师父，您老人家觉得路过的哪个墙壁有些热，你就多瞧瞧，可能墙壁后面会有一个石室……石室里估计有我。” 几息之后便传来了师父的回音，道：“好。” 第238章 走个后门儿 第238章 走个后门儿 姬无曲坐在石室中，又服了枚止疼丹药。 她感觉到后背有些痒，应该是伤口裂开之后又淌了血。她其实想把后背包扎一下，然而瞅着这里连个镜子也没有，便停止了这个想法。 她拿出来一个勺子和上次在赠经教禁地里收的瓜，盘着腿吃着。 她走进每一个不安全的地方，都要费很大的脑力和体力，也会发生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既然师父说要找她，那便一定能找到，她也就不瞎操心了。 她得把体力和状态调一调，免得等师父找到她之后去别的地方时，她再给师父添麻烦。 她想起了传音这种高端的东西之后便不由得想起了彩羽那小丫头。 小妮子开始出门那两天时不时地给她传个音，后来次数越来越少，到现在干脆哑火了。 记得从那些传音里头看，彩羽应该和叙朗关系不错。她琢磨着，小师姐的事是不是可以走个后门啥的。 姬无曲便用这个时间给彩羽传了个音，道：“彩羽，现在在哪？” 过了一会儿，传来彩羽的声音，嗓门不见小，不过笑意却多了。 “师叔祖，好一阵子没和您老人家说话了……对了，您老人家和祖师爷的事儿怎么样了，孩子有着落了没？” 姬无曲：“……”你的思维能不能有个着落？ 姬无曲默默又挖了两口雷瓜，十分矜持地回道：“不着急。” 彩羽又回了个传音，道：“那行吧……我还等着抱呐。” “对了师叔祖，我现在在征剑阁。叙朗他修为很高，我们去探那个地方没两天就出来了。那之后我们就回了征剑阁，我在这儿呆了好一阵子了。” 最近的乱事不少，姬无曲原本心里还是有些郁结忧思的。如今听着彩羽传音中的笑意，她不由得从心底有些欣悦，嘴角也弯了弯。 过得不错，那便好。 她又道：“征剑阁怎么样？” 这次彩羽回得很快，道：“征剑阁的人么，一个个都乖的不行，全都正正经经的，看上去死板呆愣。开始我去的时候不大喜欢他们，他们也不大喜欢我。” “不过后来吃了我几顿饭，我们也就熟络了起来。我才发现人家征剑阁的人是真好，跟外边那些个伪君子衣冠禽兽之类十分不同，他们……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他们特别好。” “时间长了，他们也习惯我闹腾了，反而都对我特别友善。我做的饭他们喜欢，连征剑阁大长老见到我都笑眯眯的，我觉得这帮人特别可爱，闷可爱闷可爱的。” ……闷可爱闷可爱的。 姬无曲听着彩羽提到征剑阁的人时，连语气都变得明快了许多，可见她和人家处的都不错。 做饭好吃果然走到哪都吃香，彩羽这厨艺把人家征剑阁的乖宝宝们都俘虏了，挺厉害。 姬无曲问道：“记得当初从湖边离开的时候，你给叙朗留了几个包子。你在征剑阁做过那么多饭，他没有认出你么？” 彩羽手艺独特，如果叙朗从小屋里醒过来后吃了那几个包子，再尝彩羽的手艺，应该是能对上号的。 彩羽笑着回道：“没有啊，因为我从来没在征剑阁做过包子。” 姬无曲：“……” 彩羽这话里语气分明是在说，“你瞅我机智不？” …… 姬无曲又和彩羽扯了扯些别的，最后才进入正题。 她道：“彩羽，这次找你还有些别的事。” “你伏双师伯祖中了毒，需要借征剑阁的远古剑盘一用。说白了就是让你帮忙出个脸面，走个后门。” “只需要让你师伯祖在上面躺一个月左右，对人家宝物不会有什么损害。” 她虽然知道彩羽刚跟人家混熟了便让她去卖脸面有些不妥，但这事涉及到她小师姐的性命，妥不妥的都要去试一试。 多些希望是一些。 这话出口之后却是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姬无曲心里还是有些拿捏不好的。 她仿佛从出生到现在，还是头一遭请别人帮忙卖面子，有些不熟练，脸皮在这方面来说还是不够厚。 她默默地吃着瓜，一边等师父，一边等彩羽回音。 她吃完一个瓜后，没事做打算在这些空间里溜达溜达找个出口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彩羽的传音。 她道：“师叔祖，妥了。叙朗就在我旁边，您老人家跟我说完这事我就去问他了。他说只要把我师伯祖带过来救治，不让远古剑盘离开征剑阁便可。” “他刚才去过问了阁主和大长老，他们也同意了……嘿，其实不用我卖什么面子，他们也会同意的。” “征剑阁的人很好的，叙朗说能救人一命，而且是救无曲道尊的师姐，人家很乐意……可能师叔祖你不记得了，你早先的时候救过一个人，他是征剑阁的，还是大长老的儿子，同叙朗关系很好。” 姬无曲愣了愣，她还真不记得了。 也不知那个早先，是早了多先。 姬无曲忽然被自己的乐于助人给感动了……想不到这都能成。 心软就是有这点好处，万一救了个知恩图报的，说不准哪天自己有难了可以多个方便。 她以前心软救人差不多能救一个是一个，后来便是瞅着别人人品再考虑救不救，情况紧急来不及看人品的，她一般都后来看，不行她就再费些力气把人杀了…… 反正不知这个征剑阁的人她是什么时候救的，不过现在对小师姐中毒有帮助，那便是个好事。 彩羽又道：“师叔祖，谁陪着师伯祖过来的啊。叙朗说如果路上有什么状况，他可以过去接应一下。” 姬无曲闻言，不由得心里暖了下。 征剑阁家乖宝宝实在是太好了……反正不管是客套话还是心里话，她都没打算跟人家客气，毕竟现在不是该客气的时候。 有叙朗帮忙，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的话，也可以有一层保障。 她便道：“同行的有你非宫师叔，你冰城师伯祖和你师父。” 彩羽回道：“好，那我直接把这事同我师父说说。” 这事儿说完之后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事。和彩羽传言音后不久，便听见有一个方向的墙壁传来一声巨响。 第239章 技术一流 第239章 技术一流 姬无曲凛了凛神，把赤莲之火收了回去，随后施了隐身幻。 她总觉得是师父找过来了，但毕竟不能确定。如果是其他人或妖兽的话，她施个隐身幻虽不知能不能对来者有作用吧，但左右能多一层保障是一层。 她挪到角落里，只听那处墙壁又传来了一阵“砰砰”的响声。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人或者妖兽在攻击墙壁。 这两击没有把墙壁打透。而待两息之过去，一声巨响之后，眼见着发生响声的地方射下几束光芒下来。 接着哗啦哗啦的碎石落地声音。 随后，一个一人高的窟窿出现在墙壁上，外界的光大把投射下来，点亮了整个密室。 姬无曲也便见到了那个缓缓走进来的男人。 他背着光，墨发垂下来，在完美好看的脸上打下浅浅的阴影，也把他本就冷冽的眸子衬得更加危险。 他在着急。 姬无曲原本有心理准备的，然而这个身影映入她的眸子之后，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僵了僵。 ——她师父过来了。 反应过来之后，姬无曲便撒丫子往那人跟前跑。 一边跑一边十分激动地唤人。 “师……”父？ 无怪后面那个字没脱口，只是她刚才被坑怕了，故而现在有点怀疑……这人不会是假的吧？ 她试着招了赤莲之火又收回……可见现在不是在做梦。 原本高高兴兴的人蓦然在他两尺前停了脚步，神色懵懵透着狐疑。赫连虽不知为何，却也没多问，只是走到她身前，把她拥进怀中。 一瞬间，冽香扑来，姬无曲怔愣之余，不由自主地回抱过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人约莫是真的了。 师父身上的冽香独特，不是从哪里都能闻见的。 她刚刚在那轮圆月红纱帐中，闻不到这种味道，只能偶尔闻到淡淡的血气。 想到这里，她便已经确定了七八分，却还是不由得抬手戳了戳师父的背。 ……嗯，是实心儿的。 她便唤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啊。” “嗯，我来了。” 赫连当时进墓之后便感觉自己的头沉了沉，且根本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待他调息之后才发现自己处于一处类似于迷宫的地方，处处是毒，且石壁以他之力不能打穿。 他细细观察了一阵子，知自己该是处于一个石室中。他费了些时间从迷宫中绕到石室的一个墙壁之前。 石室之壁比起迷宫中的要薄一些，他打通之后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再接着，他给无曲传了音。又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这个带热度的石壁。 这里处处危险，连他都不敢贸然行事，他真怕他的阿凝有个什么不测。 ……所幸，寻到了人。 以赫连的心性，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不安心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而今天…… 赫连原本带着冷意的眸子暖了下来，他敛了目，细细感受怀中人的温度。 不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在他怀里，唤着他，那便好。 姬无曲在自家师父的怀里，有些呆愣。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现在的师父仿佛褪去了他强大的外衣，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慌。 不过这只是两息而已，两息之后，师父还是她那个神一样的师父。 姬无曲笑了笑。 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师父的怀抱永远都是她最爱呆的地方。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现在这种情况，她都想要在师父怀里睡着了。 这么想着，她真的有点瞌睡。 却不想师父的一只手放到她的肩上，把她带着离了他胸口远了几寸。 姬无曲看着师父蓦然紧皱的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师父把另一只手拿到跟前，她才明白了些。 两个人如今面对面站着，也就隔了几寸距离。 师父跟前也就是她的跟前，故而她便也看到了师父手上的一小片血。 很明显，这血不是师父自己流出来的，而是被染上去的。 ……至于到底被什么所染，那便不言而喻了。 她却也没想到，她后背的伤口，裂得那么严重。她只是感觉到后背有些血滴流动的麻痒而已，没成想那些血竟然透过棉布和衣服，染到了师父手上。 姬无曲还记得师父传音时曾问她可有受伤。 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姬无曲不知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说个什么话来缓解现在的气氛。 赫连在这时开了口，只是不轻不重的四个字。 “转过身去。” 姬无曲讪讪一笑，依言做了。 她转过身后的那一刹那，赫连的眼眸霎时便幽深得不像话。 …… 姬无曲自己不知，她身后的血，已经染透了她整个背。 血大片大片晕在她白衣之上，灼透了他的眸子。 赫连眉头锁的更紧，抬手到她颈边，翻手之间便褪下了她的外袍。 姬无曲：“……”这事儿我自己能来。 不过说真的，她还是有些累。于是决定把脱衣服这种重活儿交给自家师父来办。 其实师父的手每次伸到她颈旁时，她心底都会麻一下。 毕竟刚刚梦过那么旖旎的情景……姬无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实际上师父脱衣技术一流，她根本没害羞多长时间便被师父带着盘膝坐下了。 赫连把被血浸透的棉布一层一层地拆下来。绕是赫连早有准备，待她后背露在他眼前时，他修长的手指还是不由得顿了顿。 无曲背后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甚至有些长点的口子，已经翻出了里面的红肉。 她这身子仿佛是被大力挤过一样，许多口子两侧的肉都错了位，血也淌得出奇的多。 除了那些如同沟壑的伤口外，所有完好的地方都淌着血。 皮开肉绽……也便不过如此了。 赫连给她喂了一枚止疼丹药，随后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沾了药水，给她擦拭后背上的血。 他缓和了表情，问道：“阿凝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这事的过程说起来应该是很简单，然而面对师父，她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她想了想，直接把那个蛇的内丹拿出来给了赫连。 随后道：“师父可识得这内丹是什么妖兽的？” 第240章 春梦蛇 第240章 春梦蛇 赫连停了下动作，接过那枚内丹。 他查看片刻之后又把东西还到无曲手上，又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嗯，蛇类内丹。阿凝见到的蛇可是全身漆黑，其头上有眶无目，还长了一只尖角。” 姬无曲回想了下。的确，这一群大大小小的蛇都是生的这个模样。 当时她还纳闷为何那些蛇只有眼眶子没有眼睛呢。于是便道：“嗯，是。” “我觉得，我可能刚进墓便被传送到了这个石室中，又被那个蛇王给叼走了打算吃了补身子。” “它的牙上可能有毒，或者它有毒液……我猜是一种能让人做梦的毒，顺便能让人沉浸梦里不能自拔，然后悄没声息地被它吃掉。” 赫连此时已经把她后背上的血擦拭干净，开始给她上药了。 原来是无目血蛇……怪不得。 她没有被那蛇绞碎身体，于他来说已是万幸。 赫连看着无曲的后背，敛了敛危险的眸光。他手中动作不停，只问道：“阿凝是怎么醒过来的。” 姬无曲半如实半扯谎道：“梦中偶然间吃了痛，便醒过来了。” 半晌之后，赫连才又问道：“阿凝梦中可有为师？”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啧啧……可有，可有着呐。 就是没有您老人家的衣服。 姬无曲心里各种感叹，却怂于口的，各种乖巧的，十分正经地道：“嗯，有。” 赫连又道：“那便好。” …… 姬无曲有些心虚。 师父这意思，怎么好像知道她会梦见什么一般。 她默了默，没忍住道：“师父何出此言？” 赫连轻笑一声，语气却没什么变化。他道：“那种蛇是无目血蛇，又被唤作春梦蛇。” ……春梦蛇。 姬无曲仿佛梦顾名思到它的含义了…… 果然，只听师父又道：“它喜欢把人缠住，向其体内注射毒液。中毒之人也会因此入梦，找不到出口便长眠不醒，找到了便会做一场春梦，这时也是无目血蛇进食的时候。” “它喜好食用人进入春梦时的鲜血，一边食用一边缠着人的身子，血液被抽干之时，也是那人身体被绞碎的时候。” 姬无曲一边被补知识，一边也不由红了红耳根子。 她还是在纠结春梦蛇的事。 讲真，做春梦之后被梦中另外一个角色知晓……其实那种滋味是难以言表的。 …… 姬无曲岔开了话题，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见过其他人么？” “没有，也不能探查到其他人的气息。” 姬无曲觉得这地方有些魔性……而且，其实说真的，他总觉得季欢在入墓前应该知道这里的情况，只不过没有同她们讲而已。 她随后给季欢传了个音，问他在哪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答。 她便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觉得季欢他是不想回我传音，还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能回？” 赫连道：“前者罢。阿凝可放心，他无事。” 姬无曲默了默。 怎么感觉师父好像很了解季欢一样？ 她也没把问题窝在心里，问道：“季欢他其实，并不是季欢，也不是阿点，对不对？” 赫连道：“嗯。” 她又问道：“师父认识他么？” 赫连默了半晌，才道：“嗯。” “那……师父知不知道他为何入墓？” “不知。” 姬无曲不由也想，师父去看异状回来后说的那个他也打不过的人，会不会是季欢。 会不会……其实那异状和此次入墓有些个关联。 然后她就想啊想，开始的时候思路还算可以，想到后边就有点迷糊乱套了。 她只觉得师父给她后背上药时清清凉凉的，一点也不疼。 再后来，她仿佛头被什么东西支撑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赫连一只手扶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继续给她上药。 刚刚她问了那么多问题，他没细致地同她说，也是免得她多思多虑。 后背流了这么多血，又被无目血蛇吃了那么多血。她能支撑住没昏过去已经几乎全意志在支撑着。 又过了些时候，药已经上好，姬无曲也睡得更沉了些。 赫连用棉布细致地给她包扎好，又悉心地给她穿好衣服。 ……这时，他才注意到她左臂上包着的一块棉布。 他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 …… 他仿佛知道她那所谓的“偶然间吃了痛”是个什么痛了。 齿印齐整，两排包成一个圆形，中间的那坨肉有些触目惊心。 伤口旁边还有残留的药粉，伴着新流出来的血和在一起，可见包扎之人手法的拙劣。 赫连封了她左臂上的知觉。随后他手掌出风，小心翼翼地把伤口中的那块肉取出来，仔细地处理之后，又上好了药，重新给她包扎了下。 照她这个包扎法，得留疤不说，伤口愈合地也要慢些。 以后还是得教她这些才行，万一哪天他不在她身边，也免得她过得一团糟。 这一切结束之后，赫连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又把人揽到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的身子。 感受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赫连不由得看着她没什么重量的小脑袋。 他看得出神，完全不知自己的眼眸有多柔和。 …… 姬无曲重新醒过来时，正看到师父柔得快要滴出水的眸子。她眯着眼睛，还有些犯迷糊。 她搂了搂师父的脖子，在上面落下一吻，还不忘轻轻咬了下，道：“师父，乖。” 赫连：“……” 他没言语，瞅着她没大清醒，便抬手把她半睁不睁的眼睛阖上。 赫连算了算时辰，便拿出一枚止疼的丹药喂进她口中。 丝丝药力融入口中化开，姬无曲感觉颇为舒适，才真正渐渐转醒。 赫连把抬手，把她胳膊刚刚被封住的知觉解开。 姬无曲看了看被拾掇好的自己，心中暖了暖。果然，她家师父各种好。 她在师父的唇上落下一吻，道：“师父，咱们出去吧。” 惯常她睡一觉之后便能稀里糊涂地忘了自己的处境。这两天惦记着小师姐的事，睡得都不大安稳。 这次也是，虽然睡得深了，然而醒过来时还是对这事各种惦记。 “好。” 赫连把人抱起，走出了这个石室。 第241章 马上就能出去了 第241章 马上就能出去了 不同于石室中的漆黑阴暗，石室之外虽然同样没有阳光，却十分明亮。 姬无曲被自家师父兼师夫抱在怀里，瞅着这空旷的地方，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就是从这过来的么？” 这地方被石壁包成了一个圆形，密不透风的样子，只他们身后的石壁多了个一人高的窟窿。 当然，这是她家师父刚刚砸出来的，窟窿后面就是她刚刚所在的石室。 赫连道：“嗯。” 这个地方空旷得不成样子，色调也很单一，唯有中间蜿蜿蜒蜒多了条石子路，给这个地方多了些别的颜色。 这地方没有顶棚，石壁仿佛高耸入天一般……如果这个地方有天的话。 左右就是望不到尽头。 无疑，这里有阵法。 姬无曲想要从自家师父身上下来自己走，但挣了挣没挣开，便也心安理得地窝着了。 她总感觉他们是被困在这里头的，想要出去应该没有多简单。但她还是问道：“师父，你说咱们能不能从上面越过墙壁，走出这里？” “不能。” 他自己就是从一个带着迷宫的石室里头出来的，所以当无曲说她被困在一个石室里时，他便知她该是在这墙壁后面的某一个石室中，也就没有试着从上面飞过石壁。 但其实不用试，也知这个路子不通。 姬无曲又道：“那，咱们再进石室里，从把对面的石室打通，师父觉得如何？” 她把自己看到的和推理的总和起来，在心里勾出来个地形图。她所想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个同心圆，两个墙壁中间夹了数不清的石室。 对面那个石室，应该是外圆。 如果把它打通，那么便应该可以到外面的地方了。 赫连轻笑一声，把她的位置换了换，让她在他怀里窝着更舒服些。道：“以为师之力，该是不能。” 赫连在那个迷宫石室中留了那么长时间，有一个原因便是，他十之有九，走到的墙壁是外圆的石壁。 他试了无数次，都没能把它打通。 不过走到内圆所在的石壁时，便可以了。 姬无曲默了默，师父的意思是，他竟然无法把对面的墙打穿么。 其实在她眼里，师父是万能的，他老人家都不能打穿的墙壁……姬无曲不由得对这个地方又高看了两眼。 对了……好像师父打这个窟窿的时候也是打了好几下才能成的。 ……厉害了这个祖坟。 不过说起来，里墙和外墙材质不同，是不是说，人家就是想让他们到这个圆心里头呢。 凡是阵，必有破解之法。 她们既然能到这个圆心里，也必然能从这个圆心里破阵而出。 正在这时，只听悉悉率率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姬无曲扒着头看了看，只见刚刚那个窟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补完全！ 不过几息的时间而已，一人多的窟窿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们身后的墙壁也变得同其他墙壁并无不同。 姬无曲看了看她能见到的所有石壁，不由恍然。 师父找她找了这么长时间，中间可能打通过许多墙壁，而现在她却见不到一个窟窿……可见所有的窟窿全部都被填上了！ 可……他们在石室里头的时候，也不见这个窟窿有什么动静啊。 奇怪了。 姬无曲脑中蓦然闪过一丝灵光。 她便道：“师父，您老人家把这个墙壁打穿了看看。” 赫连在这里转悠了那么长时间，心中早就有了许多猜测。不过早先他急着找他的阿凝，便什么也都没多想。 现在听到无曲的话，他便也知道她的想法。 于是他改用一个手抱着无曲，另一只手上掐诀，召出许多风刃，朝着墙壁攻去。 两息之后风刃攻击之处出现了一条裂缝，慢慢变大变多之后随着哗啦啦的声音，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光亮照进石室中时，姬无曲道了声果然。 ——这不是他们刚才呆过的石室！ 她们刚刚呆过的石室里头有烧过的蛇尸体，而这个里面是许多石壁组成的窄路，看上去，像是要让人走迷宫一样。 这时，只听赫连道：“为师刚入墓时，就在这间石室。” “那枚丹药，是为师所留。” 姬无曲向一旁瞅了瞅，果然看到了一枚丹药。像是回血丹之类，应该是师父拿来留记号用的。 ……这证明，里面的石室的位置是在变化的。 细细想来感觉恐怖至极。 怪不得。她也想过，这地方虽然空旷巨大，但师父若想绕着石室走一圈应该也不是很费时间的事。 她曾用赤莲之火把她所在的石壁烧热，也相当于有一个明显的标记。 找到她费这么长时间，原来却是因为各个石室竟然在动！ ……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确定我们的位置没动么。” “确定。” 她又道：“那还好。不若咱们在这个位置留着，只要面前的眼前的窟窿被补上，您老人家就把它再打通，咱们也可以观察一下各个石室中的情况。” “好。” 这话落地不久，他们面前的窟窿便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赫连又把石壁老位置打穿，也果然，里面又是另一番危险天地。 赫连前前后后打了几百回，他们也见了各种不同的石室，也见了各种不同的石室中的情景。 当然，见到的也有许多石室是重复的。 撇去重复的石室不谈，他们费了这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多力，终于发现了些不同出来。 早先的时候，姬无曲猜测里面一圈石壁和外面一圈成了一个同心圆。 现在看来，仿佛并不是……起码并不是什么规则的同心圆。 因为他们见到的石室基本都不一样大。 甚至有有一个，里壁和外壁之间，宽度只有几寸而已。 里面仅仅能塞下几条小蛇，赫连把里壁洞穿，掉下去的石块就砸死了两条。 就是这么窄。 姬无曲不由道：“师父，你说，会不会有那么处地方，它没有外壁，没有石室，咱们把它打穿，便能从这里出去？” 赫连道：“有。” 随后他把姬无曲放下来，召出几个小纸包递给无曲，道：“马上便能出去了。” 第242章 诡异的石子路 第242章 诡异的石子路 姬无曲接过来才知，师父为她备着吃食了。 仿佛自从在赠经教禁地出来之后，师父总会备着一些好吃的好喝的，左右是她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有。 心下感动，姬无曲闻着纸包里透出的香气，眉眼弯弯，笑的很开心。 随后她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怎么出去了么。” “嗯，等阿凝吃完。” 姬无曲也的确饿了，她本来就被师父养的胃口有些大，这次只吃了点肉，却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在这块石壁前站了许久，早想吃东西了。 她一边吃着一边问道：“师父，你说季欢他们，真的不在这里么。” 赫连道：“该是不在。” 季欢能给师父神识传音，那么实力该是不差，如果在某个石室里的话，应该早就和他们会和了。 她不由得想起临进墓之前，季欢给了云帆和云罗衣一人一枚丹药，却没有给她和师父。 没记错的话，季欢当时对云罗衣说的是“他们不会有事。” …… 现在细细想起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仿佛，季欢他在谋划着什么，又仿佛对这墓十分熟悉一般。 她不由抬眸看着赫连，道：“师父，你说，季欢他是不是把咱们诳进来，然后把咱们扔这儿，他溜了？”而且还是带着两个云家的人溜的。 赫连轻笑一声，抚了抚她的头，道：“自然是。” 姬无曲：“……” 她怎么感觉师父仿佛知道些内情呢。 她也不由得问道：“师父，当时季欢跟您老人家神识传声，让你留云帆一命，您老人家就当真如他所愿了……这里头有些缘故没？” 赫连闻言，眸子颜色暗了些，却并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 他只道：“季欢可能，是一位故人。” 故人……师父的故人么。 姬无曲自然知道师父所说的其实并不能说是季欢，师父说的应该是季欢的另一个身份。 就算他是师父的故人，来这墓里有什么事……那带上云帆做什么，带上云罗衣又做什么？ 且，他当初说解小师姐的毒需要一种血，在墓里的血。 是说的实话，还是想把他们引到墓中？ 如果是想把他们引到墓中……是为何。 如果是真的，那个血又到底是什么血……什么叫这个血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 又或者说，季欢他说的话是真的，血之一事也是真的，想把他们引到墓里，也是真的？ 这么多疑点迷雾不是重点，重点是姬无曲竟然依旧十分信任季欢这个人。 或许是这几天的相处，又或许是师父对他难以捉摸的态度……她总觉得无论季欢有什么目的，都是没想要害他们的。 然而，信任季欢是一方面，这个人，这件事难以捉摸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姬无曲咬了几口东西，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的故人，是故了多久的人？” 赫连道：“几千年……近万年罢。” 吓得姬无曲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吃干净……好家伙，年头不小啊。 不过瞅着师父这个表情，季欢应该是友非敌才对。 她又问：“师父，您老人家清楚他为何进墓么。” 照这个情况来讲，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来给百毒阁阁主找解药的。 赫连瞅着她吃完，便递给她一壶温的兽奶，道：“不清楚，不过有些猜测。我们到云之扬棺木前，可能会见到他。” 姬无曲道：“嗯。” 吃饱喝完，赫连牵着她的手走了一段路，到另一块石壁前。 他击开石壁，姬无曲便也见到了里面的情形。 因为见过太多石室，看过了许多其实也都忘了，故而也不知眼前的这个见过没见过。 这里面是大片大片的花朵，看上去鲜艳漂亮，却不知里边能有多少毒了。 赫连投了枚丹药进去，之间丛间的一朵大红花伸长了茎杆儿，用花蕊把那枚丹药夹住，吞了进去，回归原位。 随后，赫连扔了一把匕首进去，这次却没见它有什么动作。 匕首静静地躺在花丛旁，没什么东西过去碰它。 赫连又带着姬无曲走到其他地方。 这次壁上的窟窿却没有消失的那么快。 而且，神奇的事出现了。 ——地上的石子路，它在动！ 它就像是一条蛇一样，蜿蜒行走，竟然铺到了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 姬无曲记得，她和师父从刚才那个石室中出来时，这条小路就从他们跟前蜿蜒到很远。 难不成哪有窟窿它去哪？ 这是一条魔性的路啊。 果不其然，这条路铺过去之后，那个窟窿没有几息，便消失了。石壁完好，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正在这时，姬无曲感觉身子一轻，却是师父又把她抱了起来。 随后，师父带着她顺着这条石子路飞过去，一直到这条路的尽头。 这条路尾端同开头一般，走到头依旧是一面石壁。 落地之后，师父把她放了下来，抬手掐诀，在他们对面的墙壁上轰出了一个洞。 更神奇的事出现了。 这面墙壁里的场景……和刚才所见完全一样！ 一样的艳丽，一样的花，还有旁边静静躺着的匕首。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石子路它两头连着的石壁会互换么，顺便还能补窟窿？ 这时，只听自家师父道：“这里融合了些蛇灵阵的玄妙。” 姬无曲默了默。蛇灵阵么，她虽然没有研究过，却也知道个大概。 这地方同她所了解的不尽相同，若是师父没有提及，她根本不会想到这地方的阵法同蛇灵阵有什么关联。 ……若非要找出这儿哪儿有蛇灵阵的影子的话，那就是这条小路了。 蛇灵阵破阵之法是寻到那条最关键的蛇，断它七寸便好。 若是把这条石子小路当成那条蛇的话，要寻到它的七寸之处崭下去么。 她正在这么想着，却发现眼前的窟窿还没有消失。 石子小路铺在这里，按照猜测来说，现在这个石壁应该变回完好的模样了……可它却没有丝毫变化。 正在这时，她又听见了悉悉率率的响声，不过这次，却是来自于身后。 她回过头去，又看见这条石子路在动！ 第243章 出阵 第243章 出阵 不过这次它却是大动作。 如果说石子路连接着两处石壁的地方可以当成一条蛇的头尾的话，那么现在石子路的情况便相当于是在头尾对调！ 约莫十息的时间，它终于完成了这一过程。 然而毕竟和蛇不同，石子路它看上去只是条路，头尾都没什么区别，对调完了之后还是生的一个模样。 但对调过后不到一息，刚才那个窟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所以说，只有一端能补窟窿调石室么。 师父不说的时候她没觉得，现在观察观察，还真觉得这东西有点像蛇灵阵那个阵眼。 那，约莫眼前这端，相当于蛇头了？ 她这么想着，正见到师父抬手掐诀，一道风刃凭空而降，落在不远处石子路的某个位置上。 不难预料，石子路从受攻击的地方断裂，像是一条蛇断成了两节。 师父攻击那里，约莫是因为那里便相当于一个蛇的七寸位置罢。 两息之后，整个地面和墙壁都颤抖了起来。 姬无曲有些站立不稳，这时赫连抱起她腾空而起，飞到上空。 只见底下的石子小路断裂之处一息便又接上，随后两端均从石壁处离开，随后接住，围成了一个圆形。 它继续转着，让人无从观察。 姬无曲懵然，戳了戳赫连的胳膊，问道：“师父，什么情况？” 赫连把她搂紧了些，道：“刚才断的那节，可能是尾端。” 姬无曲：“……” 看来这布阵之人把蛇灵阵捣鼓进去之后，还利用石子路两端相同的特点耍了些心机。 合着另一端才算是头端？ 刚刚把尾端那个位置断裂之后，这阵不但没破，还让这条石子路起了别的变故。 现在头尾相连呈一个圆形，它不转也都分不清该断哪里，它还转…… 姬无曲皱了皱眉头，看着底下的石子路有些无奈。 这时，一双大手抚平了她的眉头，她也听见了师父低沉的嗓音，道：“无妨。” 姬无曲把目光收回来，回头抬眸，正看到师父的脖颈和好看的下巴线条。 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欣赏，她便感觉自己的身体正随着师父飞速降落。 巨大的墨色羽翼展开，赫连带着她盘旋在石子路上面，比石子路转的速度还要快。 他一条臂膀搂着无曲，顺便帮她挡住呼啸在耳旁的风，另一只手掐诀，一道风刃啸天而出，急速冲向石子路的一处。 随着一阵“钪，钪”的声音，急速转着的圆形路蓦然从一处断裂！ 这回它也不转了，不浪了，老实了，跟死了一样。 见此，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成了？ 地也不动了，壁也不摇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赫连并未带着她落地，只是减了速度，带着她走到一处石壁之前，打出了一个窟窿。 这是个石室。 他又带着她走了会儿，随后又打出了个窟窿。 这又是个石室。 赫连带着她一连砸了好几处地方，都是石室。 不过好些的事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最中央的那条石路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哪个石室位置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哪个窟窿被填上。 砸了几十来个之后，再站在一处墙壁之前，赫连依旧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然而这次墙壁碎裂之后，没有石室，没夹层。 石壁碎了之后便真的，碎了。 随后墙壁碎裂的瞬间，便有水灌了进来。 姬无曲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这些，不由得心里犯懵。 ……这算是找着走出去的路了？ 可是这路……好像是一条水路？ 打开了这一个大口子之后，又加上外面水的压力，那个窟窿越破越大，灌进来的水也越来越多。 姬无曲被自家师父带着飞身上空，她瞅着底下越来越高的水，揪了揪自家师父胸前的衣襟，道：“师父，要不……咱们出去游会儿？” 赫连皱眉观察着周遭的一切，闻言道：“不可。” 姬无曲想了想也是，师父给她包扎得太好，她都忘了自己还有伤了。 师父好容易给她包的，她这么一想，就把念头给掐了。 这时，只见一直高耸的石壁骤然被冲塌。这下子水便不是一点一点往里钻了，而是从上倒灌而下。 约莫没几息，便能把这个地方灌透淹没。 赫连搂着她的胳膊紧了紧。 姬无曲愣了愣，问道：“这水不寻常么。” “嗯，术法无效。” 姬无曲心中道了声果然。如果是平常的水，师父随便施个术法便能正常行走。 她所见过术法无效的水，也就是在她撮合她家南羌师兄和紫寒师姐时，在幻境中下的那场雨。 想不到这里也有。 而且，她总感觉这里水里有一股十分清新的香气。 反正挺好闻的便是。 姬无曲瞅着水马上便会漫得让她们无处落脚。她刚想对自家师父说，要不下去游会，伤口要是出了问题再麻烦他老人家给包扎一下什么的。 这时她只觉得自家师父又把她搂得紧了紧，道：“莫慌。” 随后，她只见师父一直从未收回的羽翼展得更大了些，怎么也得有五六人那么高。 姬无曲还尚有些懵点，下一刻便发现眼前的世界暗了下来。 她恍惚间也知，这是师父把他的羽翼合上，在保护着她。 赫连双臂把她箍紧，用羽翼裹着她，细致入微，密不透风，如同把她装进了一个小房子里。 随后，他便进入水中，向下弛掠而去。 他的外层羽翼已经被水打湿，发亦然。 他墨发在水中铺散开来，像是一幅不浓不淡的水墨画。 整个巨大的羽翼加上他完美的脸颊，在水中飞掠向下的时候，这个场景，简直摄人心魂。 他寻了一处足够大的破裂之处，直接从中划出。 …… 出去之后没出意外的，是无边无际的水。 比较出人意料的是，这里很美。 这里虽然向上看不到水之尽头，不过向下却可以看到底。 底下几乎点泥土也见不到，只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草植物。 水中还有许多动物，不过左右无论可爱的还是凶狠的，感受到赫连的气息时都不由得向后退去，四散逃离。 不论水中有什么，赫连对此也无甚兴趣，他看向前方，眸光凝了凝。 第244章 春梦蛇毒 第244章 春梦蛇毒 这水中的光亮没有刚才在石壁内围足，不过前方有一处特别明朗，像是有太阳在向下投射光一般。 那处地方有一个极大的花朵在盛开着。不算茎叶，光看花朵的话，相当于赫连此刻的双翼展开那么大。 它是一种极其热烈的红色，毫不保留地在水中彰显它的美。 这花该是唤作婆娑花，赫连识得。这花无毒无害。最重要的是，如今它的花瓣之上，仿佛没有水光。 赫连未有停顿，带着人掠到那朵花上，落下，收了收翼。 姬无曲因为被师父在水中护得好，此刻同刚才，几乎没有丝毫差别。 不过就是脸色红了些，看上去像是憋的，也像是热的。跟个红苹果一样，水嫩水嫩地，看上去想让人咬一口。 姬无曲落脚之后还是有些犯迷糊，她感觉有些热，不过也觉得大抵是刚刚在水中时被捂的。 缓了缓神，便看见自家师父湿透的发，发上的水珠从头上淌到额头，又绕过眉眼，最后落到他薄唇附近。 见此，她感觉自己心跳滞了滞。她有一种想要凑上去抱住自家师父，狠狠地去吻他的冲动。 她吞了下口水，缓缓转移了视线。 然而终究目光是没能离开自家师父。 师父袍子后面湿了，水从他衣衫落到花朵瓣儿上，又从花瓣处淌下去。 姬无曲心跳又滞了滞。她想把自家师父推到在这花瓣上，好好欣赏他的每一寸肌肉，然后死死地搂着他，感受他身上的热度。 她又吞了吞口水，缓缓转移了视线。 这次她终于把视线从师父身上挪了开来。 她的目光顺着水珠离开的轨迹看过去，才发现周围全是水。唯有他们所处的这片花朵之上仿佛是被隔了层帐幕，这里竟然没有被水浸过。 而且，四周非常美丽，也非常梦幻。 一眼看不到头的水，一望无际的花田。 她正在纳闷，怎么这漫山遍野的花能长到水里呢，难道是梦境？ 她这次却清清楚楚的知道不是。 可能是花太多，也可能是她正站在一个大花瓣上，姬无曲又闻见了那种香气。 不同于刚才的若有若无，这次虽然说不上多浓烈，却也十分明显。 这个香气清新淡雅，姬无曲竟然有些觉得它比酒香还要好闻。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姬无曲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好像有些快。她也感觉自己仿佛有些热，不是这里的温度高，这种热仿佛是由内而外的。 由小腹至心口，再到整个身体。 很热很躁动。 姬无曲看着周围的景色，感受着体内仿佛不大寻常的变化。她正有些纳闷，冷不防赫连走到她身前，问道：“阿凝在想什么？” 随后他上下看了看，又问：“伤口可有事？”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目光，不由得心跳又滞了滞。 她觉出有些不对劲来。她知道自己喜欢师父，可不至于到这么……饥渴的程度吧。 人家看她两眼她都要心动一下么。 还有，她一上来的时候想的都是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不是应该先看一看师父的情况么。师父他老人家为了护她把该湿的地方都湿了，她却安然无恙。 照理说，她不应该没心没肺地去想这么多风月吧。 而且最没心没肺的事是，她现在见着自家师父，竟然不由自主地抱了上去。 她把脸伏在自家师父胸膛前，感觉有些烧。 她道：“无事。” ……怎么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隔着师父的衣服能感受到他触感极好又充满爆发力的腹肌，便不由得又把人箍得紧了紧。 赫连感觉胸前的小脑袋仿佛有些烫，正灼着他的胸口。 难道他没找到她的那段时间，她伤重本就比平常弱些，此刻又沾了些水气，发烧了？ 他刚要抬手问一问情况，却见原本拿脸颊贴他胸口的小脑袋正了过来，隔着衣服啄了他一下。 后来仿佛不大满意，她皱了皱眉头，对着他轻咬了下去。 麻麻的感觉出现在胸前，赫连身子僵了僵。 随后这小脑袋抬起来看着他，道：“师父，别动。”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魅惑和渴望，似要把他从内到外灼烧焚尽。 他心里有些热烈，却如同被收了魂儿一般地，果真十分听话的不动了。 姬无曲闻着自家师父身上独有的冽香，感觉这种味道那种香气混在一起，简直…… 她忍不了了！ 她又咬了咬自家师父的胸口。 随后她褪去了赫连的外袍。他的外袍后背有些湿，脱着并不是那么容易，最后还是赫连搭了把手她才能如愿以偿。 这只是个开始。 她仿佛对于赫连搭手不大满意，又强调了一遍：“师父……别动。” 赫连：“……” 他总觉得，他家阿凝再这么浪下去，他真能在这个地方把她吃得干干净净。 到时候她会用另一种语调让他别动。 求他别动。 赫连眸子危险地眯起，薄唇紧紧地抿住。他此时看无曲的眼神如同在看猎物一般。 姬无曲感受到了这个热烈的眸光，她却并不打算因此老实老实，而是轻吻了自家师父的锁骨喉结，在他耳边轻声笑道：“师父，我喜欢你这么看我。” …… 赫连薄唇抿得更紧，他伸出双臂，把人揽过来砸进他的胸口，随后掰开她带笑的口，狠狠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交，赫连还未曾有什么动作，却是姬无曲不大安分。 她伸手勾了师父的腰带，两只小手不断地动作，让它脱落下去。 没了腰带的束缚，衣袍自然松了开来。 姬无曲一双手探进师父的衣袍之内，摩着他的腹肌。 赫连眸子眯了眯，里面的光芒像是想要把谁碾碎。 无曲在接吻时抽出一个空隙挪开，随后吻上她师父的脖颈。 一路缠连，吻到耳边时，她蓦然轻声呓语：“比在梦中好多了……” 随后便又是一路轻吻。 闻言，赫连眸光中的色彩蓦然变了变。 梦中。 还能有哪个梦中，无非是在那个春梦蛇的春梦中。 他才想起来，他的阿凝是曾中过那蛇的毒，那现在…… 按理说，该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除非…… 第245章 师父的味道 第245章 师父的味道 想到这里，赫连不由问道：“阿凝可曾闻到什么香气？” 姬无曲动作不停，闻言抽了个空回道：“嗯……师父的味道。” 赫连：“……” 两只带火的小手不断撩拨着他的底线，绵软的唇如今正触在他脖颈间，他本就被带的燥热的身子如今更热上了一个新高度。 他真想…… 然而瞅着他的阿凝脸上此时不大正常的潮红，他终是忍了忍。 他感觉有些口干，便吞了下口水。 然而这时，无曲却看了看他微动的喉结，蜻蜓点水地吻过那里。 赫连提气，把身体中的躁动感减了减。随后他一狠心，把黏在他身上的小人儿撕到一旁，让她同他多了一寸距离，而后又问道：“还有别的味道么？” 姬无曲脸上有一种如同猫咪吃不到食物一样的委屈和急迫表情，她望着自家师父，略微不情愿地道：“还有一种特别好闻的香气……” 赫连眉头皱了皱。 中了无目血蛇的毒除了进入梦境和做春梦之外，别的影响少之又少。 一般来说，中了毒的人只要能从梦境中醒来，又能摆脱无目血蛇的控制，便没什么事了。 然而还有一种少见的情况。 有一种花名叫“蛇牙花”，它的花瓣小到几乎看不见，也不是什么名贵或招人喜欢的花，可以说是很不起眼。 它名字的由来其实也同无目血蛇的毒有关。 所谓蛇牙花，蛇牙花，里面的“蛇”，指的便是无目血蛇。 这种花其实有一种很好闻的香气，不过不是什么人都能闻到的。 只有中了无目血蛇毒的人才能闻到。 它的香气传到中毒之人的身体里，同毒性相混合，作用相当于……春药。 这种春药与其他的也有些不同。 这东西邪性得很，也恶毒得很。 一般的，只要服药之人和别人在一起了，把药性缓解了，也就算了。 而这东西，中了的人便会有无尽的欲望，缓解不得。要么爆体而亡，要么耗干精力而死。 她想贴过来，却碍于赫连的大手阻碍，亲近不得，她便顶着一张带委屈带渴望的表情看着自家师父。 看得赫连心里发痒。 尤其是这时候，他的阿凝还歪了歪小脑袋，吻了吻他的手。 竟然还撒娇道：“师父，你就让我抱一会儿么，就抱一会儿。” “我就抱抱，我什么也不做……” 赫连：“……” 他总感觉这话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真的想让他家阿凝做些什么。 然而他最后还是没有遂了自己的本能。 他刚才，是真的想要在这里和她做情事的，他以为他的阿凝是突然想起来了，突然想撩拨他了。 却是他被这些给冲坏了头脑，他竟没想过阿凝中毒一事。 既然此事非她自愿，他便不能如何如何。 这种事，还是需要她清醒着的时候才行。 赫连的手正在被她用一只带着热气的小脑袋蹭着。他看着她，不再是用那种危险的眼神，而是用一种温和甚至带了宠溺的眸光瞧着她，随后唇上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道：“阿凝想抱么。” 姬无曲闻言，委屈的眸子里带了些亮光，随后点点头，又拿脑袋蹭了蹭他的胳膊。 赫连轻笑一声，道：“阿凝可还记得无目血蛇的内丹？” 无曲听见内丹这两个字，有些恍惚，却也点了点头。 赫连腾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道：“阿凝把内丹拿出来，为师给抱，还给亲。” 姬无曲听到这个话，乐了，眉眼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她嘴角带着的笑容像是那种得了便宜的偷笑，看在赫连眼中，可爱得很。 她捣鼓半天，终于把内丹拿了出来，随后顺势就搂住了自家师父的腰，还不忘轻轻啃了一口肉。 赫连看着她涨红的脸，皱了皱眉，把内丹和其他丹药混在一起喂给她，顺便给她搁了一粒助睡眠的。 无曲这时其实已经被自己的体温烧得有些糊涂了，她除了不断往自家师父身上靠，也不知该如何让自己不这么难受。 看到有丹药，她也没有犹豫，十分配合地把它们吃了。 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赫连瞅着一直在他怀里小打小摸的人没了动静，便也知她睡着了。 他把人往怀里揽了揽，看着她像是被烫红的脸颊五官，有些心疼。 等人睡得熟了，他才缓缓把人放到花瓣上，随后褪去她的衣物，让她散着体内的热量。 他取出来一盆水，在里面投了一个冰蓝色的丹药，瞬间，整个盆里的水便凉到极点。 赫连拿了个毛巾，沾了水，一遍一遍地擦拭她的全身。 她中的毒不少，最后这一盆水都温些了，她还是有些发热。 他便又拿出一枚丹药，不断重复着这些动作。 他擦拭的时候，不能碰到她的伤口。然而她上半身其实都是裹在棉布里的。故而有棉布的地方，赫连只得先把自己的手沾进盆里，弄凉拭净，再把手放到棉布上，来降一降她的体温。 就这样，赫连周而复始的做着这些，不知过了多久，姬无曲身上的温度才渐渐褪去，还有一些余下的浅红，却也无甚大碍。 赫连又确定了她伤口无恙，才缓缓给她穿上衣服。 他躺在无曲身边，把她环过来搂着，隔一小会儿便要确定她还烧不烧。 他的阿凝这么聪明，可不能烧坏了。 …… 姬无曲这其实是相当于重重地发了一次烧。 她醒过来时，头很晕，感觉自己全身乏力。费了半天劲才睁开眼睛，她却只瞧见了师父一双带着担忧的眼眸。 她头有点懵，嗓子也被昨天烧的有些哑。她问道：“师父，你怎么皱着眉头？我昨天怎么了？” 昨天的事她是记不大清了，恍惚间，她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然而其实在她看来，更像是做了一场春梦，不大真实。 她反正是过串了。她要说在非梦境里能办出这等大事，她也就不是她了。 果然，只听师父道：“阿凝昨天发烧了。” 这样啊。 她觉得自己要是发烧了的话，该是师父找到她之前她没有处理好伤口落的病因。 第246章 我不客气了啊 第246章 我不客气了啊 看来她以后也要学着包扎之类才行，不然以后没有师父在旁边怕是要出乱子。 昨天发烧了应该又是得了师父他老人家的照料，耽误事儿不说，还耗费他老人家的心神。 姬无曲头还有点懵，她揉了揉脑袋，又顺势往师父胸前钻了钻，蹭了蹭。 她蹭着蹭着感觉不对劲。 ……怎么忽然感觉脸边的布料触觉变了？ 不像是衣袍，倒像是？ 姬无曲愣了愣，瞧了瞧眼前的情景。 她发现她好像一边蹭着，一边把师父的胸前的衣袍给拨到一边了。 后来那些美妙的触觉全部来自于她家亲亲师父的完美胸肌…… 姬无曲微微脸红来配合此情此景，一边提醒道：“师父，您老人家的腰带丢了。” 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活了万把来年，竟然还犯这种没束紧衣带的小错误。 啧啧，太可爱了。 她瞅着师父眼中的莫名笑意，舔了舔唇，把眼睛闭上，道：“师父，您老人家把衣服系上，我不看。” 赫连勾了勾唇角。 昨天摸都摸了，今天倒不敢看了。 不过看样子他的阿凝脑子没烧出什么不妥来。 他把人揽过来，吻了她唇角和半闭半睁不时往这里偷瞄的眼睛，道：“看罢，阿凝想摸都可。” 姬无曲一听就把眼都睁开了。 这多不好意思的啊…… “师父……那啥，我不客气了啊。” 虽然这么说着，她也没下眼没下手，只是口头上有些胆气罢了。 她顺势蹭了蹭师父的脸，随后缓缓坐起身来。 她没敢起来过猛，然而即便这样，她还是感觉脑子有些晕。 微微摇了摇头，最后定格的地方正好是不远处地上的一个腰带。 ……师父到底是把腰带丢那了还是故意脱的啊。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师父这老头儿太有情调了，啧啧。 姬无曲带了一脸迷之笑意，走过去把腰带捡起来。 一回头才发现师父已经起身走到了跟前，她这次倒没占什么便宜，只是悉心地把自家师父的衣衫拢好，把他腰带束好。 随后她过去在师父胸前蹭了蹭，道：“老头，外袍在那边呢，你自己捡吧。” 她的声音有些懵，仿佛因为昨天发了烧的缘故，嗓子还是有些哑。她这话说出来，倒更像是在撒娇耍赖一般。 赫连闻言怔了怔。 老头儿…… 随后他化开了眼眸，勾了勾唇角，当真走过去把衣袍给捡了起来。 这个称呼挺不错。 他的阿凝虽然不记得她烧着的时候的具体事，但仿佛醒来之后仿佛同他亲近了不少。 是一种情人之间的亲近，而非师徒。 好兆头。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动作有些懵。 人家不是应该施个术法勾勾手指就把袍子召过来了么，这回竟然还亲自走过去捡起来了。 这些小细节她注意到了就注意到了，也没因为这个而去开个话题，她走到赫连旁边，问道：“师父，我是不是睡得挺久了。” “不算很久。” 姬无曲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她对于这些有个印象，却也不大深。 不过却也能猜到。毕竟昨天大水漫灌，师父裹着她入水而出。 而这里，怕也就是石壁之外的情景了。 她能想到石壁之外是无穷尽的水，却没想到水里的景色这么美，也没想到水中能有一个这么神奇的花瓣。 姬无曲围着这个花瓣走了走，也看到了里面淡粉色的花蕊。 这个花瓣很大，花蕊自然也不小。它们很漂亮，围在一起，呈个圆形，像是搭成的一个小帐篷。 她不由问道：“师父，你说，这个花上会不会有什么阵法之类。” 一底水，只有里又干燥又漂亮，无怪她会这么想。 只听赫连道：“无阵，不过这里确实能通向其他地方。” 这样么。 “师父，那咱们去不去？” 她所问的也就是他们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毕竟这地方太诡异，稍有不慎就中个毒受个伤送个命之类，谁知道这里能通到哪。 亏了有她家师父，不然她约莫得死在这里头。 先是一只春梦蛇，再是师父也难打穿的墙壁，再是融了蛇灵阵玄妙的阵法，再是漫天大水…… 这地方是个坑啊。 不说是她，估计来到这里的人，能活着出去的面儿小。 从这朵大花通到别的地方，那约莫也不是什么好地。 然而转念一想，其实再去别的地找找别的什么通口，约莫也去不了什么好地。 ——因为这祖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 无论是找季欢还是为小师姐找解药，都没有头绪，就都闯闯罢。 故而，也没待赫连回话，她自己就又道：“那咱们去罢。” 赫连闻言道：“好。” 他本也考虑把她放在这里好，还是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带她去犯险好。 他同意，主要还是因为他也不能确保这个地方绝对安全。 赫连走到她身边，把她环住，道：“阿凝可触碰它看看。” 姬无曲知自家师父说的“它”指的是面前的花蕊，她便就照做了。 当她指尖触到花蕊时，只见它颤了颤，仿佛是吓了一跳。 十分人性化。 它由原本的粉红变成了大红色，又缓缓缩到了茎杆里。 然后露出了一条通道。 像是一口井，却没有井那么幽深黑暗，相反的，它挺明亮的。不过看上去不像是直的，很弯曲，而且看起来无穷尽的样子。 照这个位置来看，这条通道更像是这朵花的茎杆。 还未待多反应，她便感觉身子一轻。 她才知她已经被自家师父抱起跳了进去。 师父在身边，她被护得很好。 如果是她自己来，约莫得有一种她要跳井的即视感。然而现在在师父怀里，倒像是师父正在带着她向下飞驰，档次和舒适度立马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他们在这个通道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过了不知多久后，竟然听见了“咚”“咚”的响声。 像是什么东西的心跳。 没过多久之后，他们便落了地。 ……如果这个地方能称之为地的话。 他们脚下，旁边，头顶，都是片血红色。旁边和顶上他们只是看到，并未有什么大感触，而脚底就不一样了。 第247章小腿之疤 第247章小腿之疤 他们脚底着地的地方，软软的，踩上去非但没有感觉多舒服，感觉倒像是踩到了谁身上一样。 挺……不爽的。 而且到了这地方后，那“咚，咚”的响声更加明显，像是动脉流血的声音，也像是心跳。 这里的头底和四壁一直在十分有规律地动，他们并不能站得很稳。 姬无曲不由得问道：“师父，你说，我们是不是到什么东西的身体里了？” 赫连把她搂紧了些，恐她不慎摔倒，而后道：“倒不至于，不过却比这要麻烦得多。” ……比进什么东西身体里还要麻烦么。 难道是阵法？ 正在这么想，她一抬眸，正好看见了刚刚她们下来的那个通道口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行了，这下子想原路返回也不成了。 不过也因此，姬无曲也相信这地方是阵法了。 这地方要是什么东西的体内，它不可能突然间出现一个大窟窿又突然消失。 可这阵法怎么长得……那么丑呢。 姬无曲戳了戳赫连，问道：“师父，咱们向哪走？” 赫连道：“阿凝想去哪走便向哪走。” 姬无曲开始还不明白师父的意思，后来她寻了个方向，师父带着她走的时候她才了解些。 师父大体意思是说，这个地方是个阵法，该是唤作“心妖阵”，不过却又与心妖阵不甚相同。 这地方就相当于一个活物的上半身，从里到外坚不可摧，危险重重。只有一个地方是柔软而脆弱的，也就是相当于活物心脏的地方。 找到它，毁了它，阵法就相当于破了。 也是因为这个地方同心妖阵不大相同，所以师父也不知那个心脏到底在哪。 只能慢慢找了。 这里真跟一个人或者妖兽的上半身一样，连肉壁带血丝什么的，长得都有模有样。 就是感觉这要真是什么东西的上半身的话，那么这东西个头是真不小，她和师父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到一个带尽头的地方。 蓦然，赫连停了脚步，把无曲搂得紧了紧，带着她向后退了几步。 随后他扔了一颗丹药过去，之间原本平坦的地方骤然伸出一些类似触手一样的东西，把那个丹药缠绕住。 又过了几息，丹药像是被这些东西吞噬了一般，渐渐变小消失。 刚刚伸出的那些触手也都消失不见。 姬无曲觉得，这些触手八成是相当于经络血管之类的东西。 果然这地方是阵法。毕竟她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活物的经脉血管能突然伸出来进食的。 之后，赫连又向前方不同位置投了许多丹药，大部分丹药都被又伸出来的经络吞下，只有一小部分没有。 赫连抱起无曲，带着她向前飞驰，当然，是沿着存留的丹药路线飞的。 寻了个安全地方落脚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用老方法又飞了一段时间。 至此，前方只有一个向右的弯路，左边和前面的道路都是被堵死了的。 赫连本也用老方法带着无曲向右飞驰了一段路，然而几息之后又折了回来。 他站在原来的位置，皱了皱眉。 随后他伸手掐诀，一道风刃凭空出现，击到前方肉壁之上。眼见着肉壁上出现了一道血口子，虽然几息之后它自己又缓缓愈合，可这已经足够让姬无曲惊异的了。 刚刚师父试着打过一些地方，也果然如同师父所说，坚硬无比。 比那圆形空旷之地的石壁都要硬。 这种硬不同于石壁的硬，它是软硬软硬的，还有弹性，攻击打在上面它还能弹回来，讨厌得很。 而这次，师父竟然轻描淡写便在上面剐出了一道口子。 “阿凝，出火。” 她正在想着，听见师父的声音之后便点点头，把赤莲之火引到了那上头。 那层肉壁遇到火之后烧了起来，它虽有愈合的能力，可也架不住火一直烧。 这样，便露出了肉壁之内的情景来。 这层肉壁之前，竟然是有路的。 肉壁之后的颜色同这里一般无二，不过内容却要丰富很多。 比如前方有一个透明的半圆，里面装了一个人。 比如前方有一个看上去很薄的大肉球。 也比如，这肉壁里的空间看上去很挤。 赫连道：“赤莲之火先在这里，不要收回，以防一会儿有些万一。” “嗯，好。” 赫连带着她从火光之中踏了过去，走到里面。 姬无曲这才看清了那个透明半圆里的情景。 这半圆扣在右侧的肉壁上，里面绕了许多经脉血管，那些血管里缠了个人。 ——云天仙。 这人如今无刚才被赫连抛弃的那些丹药一样被经脉血管缠住。很显然，人家不是丹药那种好吸收的东西，人家皮厚有修为，现在不过瘦只了几圈而已。 云天仙现在衣衫褴褛，整个人已经成了皮包骨头，也没了血色，蔫头耷脑颇为狼狈虚弱。 然而她看到姬无曲出现之时，眼中的萎靡刹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抹幽光，还有不加掩藏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冲着姬无曲的方向嘶吼：“姬凝！你个贱人……你竟然还没死？” 她仿佛是气急了。原本她萎靡地躺在壁上，纹丝不动，想像是在节省体力，也像是在思考对策。 现在她竟然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叫骂，面色狰狞得不像样子。 赫连皱了眉，一双眸子平静却幽遂，仿佛随时能从里面迸出无尽的怒火。 他没有向云天仙所在的方向做什么，却是攻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大肉囊。 姬无曲不知师父攻击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反正看上去挺丑的，血淋淋的一块，不像是什么好物件。 那个半圆形的透明东西像是一大块软骨，不带颜色的那种。它和肉壁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将云天仙关在了里面。 那东西虽然密实，不过却不隔音，故而云天仙说的一切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人家不是叫她姬无曲，更不是叫她道尊，人家嚷嚷的是……姬凝。 而且现在云天仙她衣衫破一块好一块的，不是多整理，也就露出了两截小腿。 上面有着丑陋的疤痕。 第248章 里应外合 第248章 里应外合 那些疤痕是烫疤，疤痕所在的位置，正是她当年她拿赤莲之火烧姬毓的地方。 而且，这个人的双臂，都是完好的。 …… 姬无曲也没理会她说的这些那些，只道：“你是姬毓，是也不是？” 里面的人蓦然停了挣扎。她眼中神色莫名，还呆着一种得逞的光芒。 她看着姬无曲，扯了扯嘴角，费大力气笑了起来。 她道：“现在才发现么。姬凝你这贱女人的脑子跟当年一样，笨透了……哈哈哈哈哈！” 姬凝敛了眉眼，淡淡道：“我还活着。” 这话她说出来淡然，其实心里是苦涩的。 她自己知道她为什么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季欢提前给她喂了解药罢了。 如果她没有服解药，甚至说她不知道裂心水一事，现在躺下去的定然不是她小师姐，而是她。 又或许，是小师姐和她一同中毒。 她现下不过是极其幼稚的想逞个口舌之上风罢了。 这时，姬毓的脸色如同最先一般难看疯狂，整个脸皱在一起。 她嘶吼道：“本小姐只是略施小计而已，你活着不过是运气罢了，有什么可得意的？” 吼完了之后她好像又没了什么力气，整个人安静了下来，眼中露出一丝讽笑，道：“要不是本小姐轻敌，我定会想出一个更周全的计划……要是那样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看来你多活了这几百年倒也没全活到狗肚子里。呵呵，瞅本小姐低眉顺眼地去给你送酒喝，你很爽吧。” “记得头一坛酒送过去，你这个蠢货竟然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就喝了……”说到这里，她面部又仿佛抽了抽筋，颇为难看，随后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你蠢成那副德行，我当时就应该把裂心水加在那坛酒里！” 闻言，姬无曲默了默。 她很庆幸当初没有表现出有防备的样子来。 那坛酒果然是试探，试探她智商什么样，对外人的防备又是什么样。试探过后，姬毓才开始了各种部署。 约莫也是因为她当时的表现，姬毓才没有谋划出个更恶心的计划出来。 …… 然而说实在的，到底又有什么可庆幸的呢。 她早被季欢喂了解药，姬毓再怎么谋划，她也不可能中毒。 然而姬毓所谓的“略施小计”，却也已经足够烧脑，绕了足够大的一个弯子了。 最重要的是，小师姐已经中了毒。 ——有什么可庆幸的呢。 不管小师姐中毒是在多么偶然的情况下发生的，也不管姬毓这个计划有多少漏洞……她小师姐确实中毒了。 不断重复着这些，姬无曲心中的苦涩更甚。 她面色不显，也没有言语，只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肉囊。 那个肉囊怎么说也有一个房子大小。此刻师父手间掐着诀，风刃正在不断的斩着肉囊的正中部位。 这个肉囊也是十分坚韧，却看起来比较薄，没有外壁那么难对付。到现在，它被风刃攻击的地方已经变得越来越薄，该是过不了几刻便能被割透。 正在这时，云天仙……不，应该说是姬毓开了口，道：“姬凝，你还活着不代表别人也还活着。我就不信我那个计划一个人也没弄死。” “你们人中肯定有人中毒……让我猜猜，是不是你那个师姐伏双？”她说到这里，竟然自己把自己给哄笑了。 她瞅着姬无曲，情绪极度兴奋，大笑道：“伏双那个贱人她敢打我，哈哈，她一定中毒了是不是？那天她回来一个大早还醉了酒，她一定躲不过的是不是，哈哈她肯定中毒了！” 姬无曲闻言，眸子变得幽深了些。她淡淡道：“谁告诉你的。” 姬毓怎么会知道小师姐一大早回来，连醉了酒都知道。 以前只是个猜测，现在看来……那院子里肯定有人做了和这人里应外合的事。 姬毓被这么一问有些晃点儿，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给说秃噜嘴了。 她本不应该知道伏双早上回来还醉了酒的。 她目前却也只知道这些而已。那人给她传音，也只说了伏双早回来这件事，谁中毒谁没中毒却没同她说。 也不可能同她说。毕竟那人也是被她诳骗了的，知道她目的之后估计巴不得杀了她呢，又怎么可能会继续给她传音。 不过现在么，左右也这就这样了，姬凝她发现不对了又如何。 虽然一个枪而已，把那枪身份告诉姬凝也无事。 不过她就是不想呢。 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摆在姬凝身边，肯定总有一天那人还得办出点好事来。 于是她笑了，眉眼间带上了一抹高傲得志的愉悦，随后道：“我就不告诉你，你这个蠢货，你自己猜啊，哈哈哈。” 姬无曲敛了眉眼，又召出些赤莲之火，直接糊到那个类似透明软骨的东西上。 然而……却没有半点作用。 姬毓原本看着她那个火还有些忌惮，毕竟她不久前刚刚被烧过。 结果看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笑的后牙花都露出来了。 她道：“哈哈，蠢货，竟然还想烧本小姐，你来啊，哈哈哈。” 姬无曲默默收了火，没有言语。 她只又看向一旁那个大肉囊。 她总觉得师父可能是知道眼前的这东西难以击破，才会去击那个大肉囊的。 或许那里头有什么东西，弄出来后可以把姬毓给整死之类。 于是姬无曲也开始等着那个肉囊被弄破，她特别想知道姬毓最后会是个什么死法。 这时，却听姬毓又是那种小人得志的语气，道：“本小姐原本还想骂季欢那个坑货，现在瞅着你恨我又奈何不了我的模样，本小姐简直高兴透了，我现在真的要谢谢季欢，哈哈哈！” 姬无曲蹙了眉，道：“是季欢把你绑在这儿的。” 姬毓闻言止了笑意，一脸鄙夷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他能绑本小姐？本小姐就算落到这个份儿上，也不是旁人所致，呵。”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自己一不小心落得这个下场的。 姬无曲又问道：“你进来之后是个什么情形。” 姬毓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讽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本小姐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249章 跑了 第249章 跑了 姬无曲直接忽略她那些烦人的话，只又道：“云光殿的祖墓阵图是季欢给你的。” 她这话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当时任随曾言“云天仙”盗走他们祖墓阵图时，她本就有些疑惑，而后又被其他事分了神，便没多虑。现在想来，云光殿底蕴摆在那里，他们家阵图根本不是谁想盗就能盗的。 左右姬毓没这个本事。 姬毓闻言冷笑一声，道：“季欢他就是个小人！他给的阵图是真的，祖墓地图是伪造的。若不是如此，本小姐何至于此？” 姬无曲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道：“如此，咱们大可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你同本尊说说你和季欢谈话的内容，本尊想办法让你从这出去，怎么样？” 姬毓狐疑地瞧了她半晌，嗤笑道：“你当我跟你一样那么蠢啊，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让我出去。” 姬无曲挑了挑唇角，只是平淡地看着她，并未言语。 几息之后，姬毓瞪了瞪眼睛，一脸不服，却还是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现在她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毕竟，她了解姬凝这个人，反正百来年前是那样，傻里傻气蠢透了。一般姬凝说出的话都不是诳语，她虽不以为然，却喜欢利用这点。 于是她道：“季欢前两天找到我，说你们知道是我下的毒，不久便会来寻仇。他给了我祖墓阵图和地图，告诉我祖墓有个连通外界的出口。” “我自己本也有逃出去的办法，不过……觉得他提供的东西也不错，便应了。” 姬无曲淡淡道：“季欢同你并不熟络，他的话你也信么。” “我本来也不信，就问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说要跟我做个交易，他说把阵图给我，只要我把祖墓入口阵法毁了，便是帮了他的忙。” “反正我若能进祖墓的话，也不希望后面有尾巴跟着，毁入门阵法那是必然的事。” “我原本也有些怀疑，所以入阵的时候比较小心。后来发现这个阵图是货真价实的，才算放了心。” “却没想到，季欢那个坏东西他在地图上动了手脚。我照着地图走，不但没找到那上面的出口，还被这东西缠在了这里。”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出去的办法了吧？” 看来，季欢当真是想把入口阵法毁了的，应该可能也想顺便杀了姬毓。 后者先不谈，只说前者，季欢想要把入口阵法毁了的目的是什么？ 想让大家不得不从天材阁那个入口进去么。 她便又问道：“你从入口处进来之后有什么危险和不妥么。” 姬毓瞪着她，不耐道：“别婆婆妈妈的，快告诉我出去的办法！” 姬无曲凛了眼眸，微微笑着，道：“说。” 姬毓瞥见无曲眸子里的寒气，不由得弱了弱气势。 她本来不想就这样服输，可她感觉自己的周身的生机都在被剥夺着，越挣扎被剥夺的速度越快。 她安慰自己说她是被这些触手一样的东西给害的，并不是真输了姬凝。 这么想着，她才开口道：“没有什么危险，道路跟平坦。只是我走着走着不知道踩着了什么，才被卷进这里来的。” 姬无曲默了默。 看来，从天材阁那个入口进去之后要危险得多，季欢果然是把她们绊在后面，他自己带着云家的两个人去干别的事了。 姬毓看她还在思索，急了，道：“姬凝，你到底知不知道出去的办法？” 姬无曲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当然不知。本尊要是知道，你以为你还能安生的活在里头么。” 闻言，姬毓差点被气得昏厥过去。她喘了两口气，吼道：“本小姐真是错看你了！” 原来百年不见，姬凝这个蠢东西也学会扯谎了。 一边挣扎着，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她还能挨多久，到底还是不得不把那个物件用了么。 姬无曲感觉好一阵子不见，姬毓这个人倒是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还错看。 无了奈了。 姬毓心里发堵，她虽然知道越挣扎，缠着她的这些个东西就会越狠，可她还是忍不住叫骂：“姬凝你个贱人，下次别落在本小姐手里，不然有够你受的！” 下次……下次她一定要再做一次狠的，她要让姬凝万劫不复，她要让姬凝生不如死……一定！ 姬无曲笑了笑，没有言语。 这人呐…… 她还没有来得及对姬毓再无奈一些，便感觉身子一轻。她才知是师父抱起了她，又带着她极速后退。 她的脸是正对那个肉囊的。故而她也就看到那个肉囊和风刃相交之处已然裂开了一道小缝。 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嗤啦一声，那个肉囊直接破开了个一人高的口子，随后里面有粘稠而又透明的液体流了出来。 此刻他们已经在方才那个转角处站定。 那液体流的速度不快不慢，所过之处尽被腐蚀。 “嗤嗤”的声音不绝于耳，那透明液体流过的地方，所有的红色肉壁都成了片片焦糊。 不光如此，这透明液体还不断冒着白雾，像是蒸汽一般。 那些雾同液体一个效果，它们飘到上壁，上壁便也变得焦糊一片。 可怕至极。 液体一边向这边淌着，一边破坏着，三息时间便流到了姬毓所在的那个透明半圆前。 那个透明半圆明显比肉壁还要结实，因为它被腐蚀得慢些。 却也只是仅此而已，它该被腐蚀还是得被腐蚀的，逃不了。 姬毓瞅着漫过来的不知什么东西，竟然能把那个如同牢笼一般的罩子给融化烧灼掉，她也有些慌张。 可想而知，这东西要是沾到身上，效果得有多可怕。 姬毓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可眼见着这个罩子被烧出了个窟窿，透明液体也缓缓渗了进来，她便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皱了眉，想起前阵子湖边小房子中那带着明朗笑容的人，紧张而伴着怒火的心中莫名添了一些柔软。 她那天着了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瞅着她道：“你不热么。” 他全身都透着干净，眸子里似乎住着阳光。 第250章 偏逢连夜雨 第250章 偏逢连夜雨 你有没有见到过救我之人？ 见到了。 那你同我说说他长什么模样罢。 若是不想告诉你呢？ ——那我贿赂贿赂你。 那是他们当时的对话。想到这里，姬毓不由得眼眸柔和了些，嘴角也露出了丝笑意。 她从来看不上那些没脑子的人，然而那个人看起来比那些没脑子的人还要没脑子……她却忍不住惦记上了那个笑。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阳光的人，也没来没想过自己能对一个笑容念念不忘。 那枚遁符是他所赠，她原本是想得手之后用它离开云光殿的。 她还是有些舍不得，故而季欢同她说条件时，她没有多作考虑便同意了。 刚才在这里挣扎这么长时间，还是没舍得用这枚遁符。 而现在…… 姬毓眼中出现一些落寞的色彩，她抿了抿唇，微叹一声。 看着姬无曲所在的方向，姬毓眼眸中有滔天的恨意。她咬牙，把遁符招了出来，捏碎。 …… 透明液体慢慢包围了那个透明得半圆，也漫到了赤莲之火身前。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咱们要不要再向后退一退？” 她总觉得这东西会越过赤莲之火烧着的地方到她们身前来。 赫连道：“无需。” 果然，姬无曲只见那些透明液体只到了火前一寸，随后它们就算往高处涨也再不往前漫了。 说白了应该不是停在了火前，应该是停在层肉壁前的，不过因为肉壁被火烧了而已。 姬无曲瞅着那团肉囊，怎么怎么瞅怎么觉得闹心。 如果说他们所在的地方可以当成是一个活物的上半身的话，难不成那个肉囊相当于它的胃？ 胃破了，所以里面的酸液流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些透明液体是真的挺骇人。这些肉壁和那个透明半圆，就连师父打着也有些费劲，然而这些液体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腐蚀掉。 想及此处，她不由得看向那个半圆。 ——姬毓呢？ 半圆还没被完全烧透，那她应该不至于被完全腐蚀完才对。 怎么地也得留点残肢之类吧。 然而人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赫连看着酸液，终是搂着她向后退了一步，道：“她手里有遁符，跑了。” ……遁符？ 这个是个好东西啊。 她到现在都没混上几个遁符呢，还都用干净了。 姬毓竟然还能有一枚遁符。 厉害了。 遁符这东西，除了少数地方能捣鼓出来一些外，只有征剑阁有，故而其实这东西挺罕见的。 姬无曲颇有些堵心。眼见着就能把害小师姐的人给腐蚀融化了，不料最后却让她给跑了。 …… 赫连抚了抚她的头，道：“无妨。” 姬无曲不再想这些，左右姬毓不大老实，还扬言下次见到她会如何如何，那么就算她不去找姬毓，人家也会去找她的。 这仇，早晚得报。 然而虽然这么想，可人跑了她到底是有些烦闷。她便转移了些想法，问道：“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 赫连召出来一把椅子，把她揽过来坐下。道：“等。” 姬无曲蹙了蹙眉：“等这些雾气散了么。” “嗯。” 那些液体可能是太浓了，故而散出来这么多雾气。 如果师父说等的话，八成应该是想要从液体上飞过去，那便真的得等了。 没几刻，那些液体便把原来那个透明的半圆腐蚀干净。 至此，它却没有消停的意思，而是继续向那个透明半圆围起来的肉壁上腐蚀。 不像是腐蚀地面和顶上那种点到即止，也不像流到火前便停下来这么听话，它在那里烧个不停，一直到把那个地方烧出一个窟窿才算罢休。 这么一直等着，期间姬无曲吃了些东西，又给季欢传了音。 不出意料的，又没有得到回应。 许久之后那透明液体上的雾气才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她问道：“师父，咱们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了啊。” 赫连道：“十三个时辰。” ……十三个时辰，那可要比一天一夜还多了。 怪不得她有些犯困。 赫连道：“睡一个时辰罢，估计再有一个时辰便好。” 期间师父没少说让她睡觉，可仇人跑了，季欢久久没个音讯。她实在是踏实不下来心歇息，即便她知道只有歇息好了才能面对之后的各种变故。 然而现在她却真的有些熬不住了。 正在瞌睡着，冷不防收到彩羽的一个传音。 彩羽的语气不似平常般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沉重。 她道：“师叔祖，你在哪里啊。” 姬无曲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我在给小师姐寻解药，也相当于被困在了一个地方……怎么了？” 彩羽声音听上去有些慌，也有些担忧，道：“那祖师爷他老人家在你身边没，师叔祖你小心些，要不要我搬救兵过去？” 姬无曲道：“无妨，师父在，我们这里没什么大事。或许早些，或许慢些，我们寻到解药便去征剑阁。” 末了她又缀了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彩羽道：“嗯，师叔祖……我师父他们，应该是出事了！” 姬无曲心头一跳，困意全无，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随后只听彩羽又道：“是这样师叔祖，半个时辰前，非宫师叔背着伏双师伯祖昏在征剑阁阵前，被人带了回来，至今还没醒。” “看着非宫师叔受了重伤，我就有些担心。我那天跟师父传音时说好了的，遇到危险给我传音过来，可这次我一直没收到什么消息。我刚刚也一直在给师父传音，可从未收到什么回信。” “没办法我就来找您老人家了，师父和冰城师伯祖……会不会出事了？” 姬无曲缓了缓神，道：“非宫伤怎么样，估计什么时候能醒？” 这事，约莫只有等非宫醒了才能有些分辨。 彩羽道：“不知道。现在医修正在给非宫师叔探病，伏双师伯祖也已经被放到了剑盘上修养。” “对了，半个时辰前师叔刚过来的时候，叙朗便出去寻师父和冰城师伯祖了。刚刚他回来之后也是没有什么收获，倒是带了个重伤的女人回来。” “那女人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是，师伯祖和师父到底去哪了……” 第251章 墓之入口 第251章 墓之入口 姬无曲稳了稳心情，道：“莫慌。先等着非宫醒过来，我和师父尽快过去。” 彩羽回道：“好。” 她回彩羽回的倒镇定，然而心下却慌乱得很。 这时，只见师父修长的手伸过来抚平她的眉，道：“如何。” 赫连前脚把她眉头抚平，她后脚便又皱了起来。 她道：“师父，小师姐那边出事了。” “非宫带着小师姐到了征剑阁，却重伤昏迷。冰城师兄和常伯川没了音讯，听起来凶多吉少。” 闻言，赫连的一双眸子又变得幽遂起来。 他的声音也变得更低沉了些，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便出墓。” 随后，他把人搂了过来，抚了抚她的头，道：“莫慌，有为师在。” 虽然只寥寥几个字，却让姬无曲的心定了定。虽然谈不上心安，却也可说她有了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信心。 姬无曲闭上了眼睛，轻轻呼吸着。 这两天她听师父说了很多次莫慌，然而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刚才她传音时说的那句“莫慌”，是在安抚一下彩羽的心，也是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无曲还是觉得，仿佛前面是有一场风雨在等着她的。 她想了想刚才彩羽说的话。 好像有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说叙朗捡了个重伤的女人回去？ 刚刚她心神分着，注意力也不在那上头，便没有多问。 听刚刚传音的语句来看，彩羽应该也没有吧它当一回事的。 她有些不放心，便又给彩羽传了个音，道：“叙朗救回去的那个女人生的什么模样？” 彩羽也没想到她家师叔祖怎么忽然传了这么个音给她，不过她还是仔细回想了下，道：“她脸上有些血污，看不大清，不过瞅着五官挺漂亮的，我肯定没见过她。她被叙朗背着，也看不出她身形，她衣服也很破乱，上面也沾了不少血污。” 姬无曲又问道：“叙朗可有说同她是什么关系么。” “我倒是问了问，记得他当时回的是‘算是一位故人吧’，差不多就这样了。” 姬无曲想了想这“算是一位故人”，能是怎么个算法。 不过既然叙朗这么说，那女人便肯定不是征剑阁的人。 故人就故人……怎么还算是一位故人？ 彩羽说不认识那人，那样的话，那个人的脸应该不是姬毓的脸，至于是不是云天仙的，就不得而知了。 无怪她现在处处谨慎，只是如今事儿太多，她预感又不大好，她只得这么小心着来。 况且姬毓她是用遁符走的。如今一提到遁符，大荒里的人首先想到的定是征剑阁…… 她得仔细仔细。 姬无曲问道：“可看清那人的腿了没有，她腿上有没有被烫出来的疤痕？” 彩羽脾气直想事情简单，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没多傻。她一想被烫出来的疤痕，首先想到的便是前不久见过的姬毓。 听说师叔祖当时在主殿上把姬毓给烧了，烧的就是腿。 她道：“那个人的腿我倒没看清……师叔祖，你莫不是怀疑那人是姬毓罢。” “先不说征剑阁同赠经教势如水火，就算关系还行，叙朗他也不认识姬毓，不会救她的。” “而且姬毓我识得，不是那个被背回来的人。” 姬无曲道：“她是谁，不是光看脸来决定的……这样，彩羽，你抽个时间去看看她，若她小腿上有烫疤，便把那烫疤形状同我形容一下。” “若差不多，便直接杀了她。” “若没有，便等我和师父到了征剑阁再说。” 彩羽知自家师叔祖担心什么必定有她的理由，她便也不在多问，只认真回道：“好。” 一个人若是想隐藏起来，那便不能光靠脸来寻人，伤疤亦然。 贴上一只假面具很容易，遮盖住几道伤疤也不难。她刚才认出姬毓时，没有挑明了说她能认出来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姬毓腿上的疤。 她只盼人家还没有留意到这个重要标记罢。 …… 肉囊早就不再向下流液体，而这个插曲过去之后一阵子，那液体上的雾也都散得干净。 原本姬毓所在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很大，原来那个半圆的透明东西有多大，这个窟窿就有多大。 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是一个很长的洞，然而它具体通向哪里，有没有尽头，却是未知数。 赫连这时揽上无曲的腰，带着她飞过赤莲之火，道：“阿凝，收火。” 姬无曲依言照做，随后便被自家师父带着飞到到那个洞口前。 师父速度不减，带着她飞进洞中。 她只觉得这个洞挺光亮的，却看不到尽头。他们身下几尺处便是那些酸液，不过随着他们飞驰，那些酸液也是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酸液全部消失不见。 可见这个洞是原本就存在，可以说它是个在各种肉壁之中的一个中空地方。 这时，师父才带着她落下来。 随着他们越向里走，越能感觉出洞愈发窄。直到只有三人并排般大小的时候，才终于见到了尽头。 姬无曲这次十分自觉道：“师父，用不用烧烧它。” 赫连道：“无需，阿凝闭上眼睛。” 姬无曲依言做了，随后只觉得师父带着飞驰了一会儿。 落地之后，她也就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道道数不清的路。 真真切切的路，不过却都是悬空的。就像随意长出来的肋骨一般，不过看上去却舒服多了。 她走在上头，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一大片肉壁。她不由道：“师父，姬毓她是不是就在这里被那些东西缠住带走的。” 赫连道：“嗯。” 姬无曲便不由想，这里，就是从墓的入口处进来后看到的情景么。 她总觉得有些不大合情理。 怎么说呢，一个人他家要建一座祖坟，会想要给自己设这么多弯弯绕绕的阵法么。 怎么的也要给自家人留条方便的路罢。 她正在这么想着，却见师父又把她抱了起来，向前飞驰着。 这个地方也很大，凭她家师父的速度，也足足飞了一刻钟才停下来。 这个地方不但没那么恶心了，还挺严肃漂亮的。 第252章 祖墓终点 第252章 祖墓终点 这里看上去十分符合云光殿的风格，空旷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 姬无曲默了默，瞅着前边被毁了的阵法，道：“师父，这里难道就是被姬毓毁了的那个入口么。” 赫连道：“嗯。” 这里不是那种血红血红的肉壁，而是很正常很正常的石壁。 而且这个阵法前还摆了两只似狮子非狮子似犬非犬的两个妖兽石雕。 师父如今正走到了其中一个石雕之前。 姬无曲其实也纳闷，这种东西不应该摆在门口么，摆在里头是要做什么。 瞅着师父的动作，仿佛这两个石雕有什么不对。 她还没来得及问一问，只见师父抬手之间，便将那个石雕炸裂轰碎。 石雕裂成罡灰之后，它所在的位置便出现了一个红色正在跳动的心，也就如同一个人眼珠般大小。 姬无曲：“……”合着人家把心扔这儿了？ 而且，就这一丁点？ 她当时听师父说想破这个阵需要找“心”。她还想呢，这个地方相当于一个东西的上半身，那“心”应该是这个上半身的心。这个地方这么大，它的心也得很大很大，起码得比她整个人还大才对。 却不料人家这么点小扣扣。 若说它是这个石雕的心吧，那也不大合适，这一丁点，说是麻雀心还差不多。 讲真，布这个阵的人真是绝了。 若说进来的人没听说过心妖阵，那进来之后大多会一头雾水。如果听说过，也够呛会想到那个“心”会藏在墓的入口处，还在两个不起眼的石雕体内。 ……还长这么小。 等师父把这个心毁了之后，还不见这个地方有什么变化，倒是远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这个声音过了片刻便停了，而他们眼前还是没什么变化。 赫连见她表情疑惑，便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道：“此地同其他心妖阵有些不同，这里有两个心。” 说完他走到另一个石雕前，同刚才做法相同，又毁了一个心。 随后他瞬间折回，把姬无曲抱起，带着她悬空。 这次她们眼前终于有了变化。 众多骨血瞬间如同镜碎一般咔咔碎裂，几息便不见踪影。 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比刚才那来自远处的要清晰震耳得多。 伴着这个声音，地上正缓缓裂开一个个巨大的裂缝，又浮上来一个个石阶。 片刻之后，这个地方便成了一个通往地下的石阶通道。再没什么阵法，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路，这次出现的东西很正经，很正式。 赫连带着她顺着石阶急掠而下，转瞬便到了底。 再也没有什么空旷的空间，也没了多大的阵势。这里很窄很平静，只有他们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后面便是是台阶，面前是一扇大门。 这才对么。 若是云家的人想来这里，有了阵图地图，估计从入口处毁了心之后便能成了。 季欢给姬毓的那份地图，也是想让她顺便困死在心妖阵里头罢。 此时赫连道：“季欢在里面。” 姬无曲默了默，问道：“云之扬的棺木和云家那两个人也在里面么。” “嗯。” 季欢在里面，可能给小师姐的解药也在里面，可能她好多问题的答案也在里面，早晚都要进去的。 这里应该是这个祖墓的终点了。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这，她却怂了。 她道：“咱们要现在进去么。” 赫连轻笑一声，抚了抚她的头，道：“无妨，想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 姬无曲愣了愣，没大明白师父的意思。 这时，好长时间没能休息的劳累感终是又出现。她想问师父有没有那种止困且包兴奋包各种欢乐的丹药。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约莫进去便是一波波心灵冲击，也估计有不了什么好事，万一她到时候想哭，而丹药管各种欢乐……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可见此时她已经犯迷糊，开始各种乱想了。 正当她思想开始奔腾的时候，师父抬手掐诀，一道风刃凭空出现，攻向那道门。 一声啸天嘶吼伴着轰隆隆的响声出现，赫连闻声，便把无曲抱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给她加了个结界防护。 刚刚结束，便见一个凶兽从门边凭空出现，青面獠牙，看着很凶恶。 这个凶兽个头很大，它一出现便占了这里的全部地方，还顺便冲他们呲了个牙。 姬无曲愣了愣，师父所言的“进去没那么容易”，指的就是它么。 一阵阵吼声伴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姬无曲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她家师父已经掐诀，一道风龙凭空而出，吼声震耳，声势不下于那凶兽。 一龙一兽便在此缠斗了起来。 姬无曲被师父护在结界中，瞅着这些。 她修为不再，然而眼力还是有的，风龙明显，要落于下风一些。 刚才的困倦一扫而空，她凛了神色，目不转睛的盯着台阶下方的情况。 风龙又壮大了些，长啸一声盘旋而上，缠到凶兽的腰腹之间，让其动弹不得。 凶兽咆哮起来，也上了口。 一个真兽，一个幻化而出的兽，二者就这么斗了整整一个时辰。 这么看着，姬无曲也由开始的清醒又重新变回了困倦。 正在这时，凶兽猝不及防挣开了风龙的攻势，转而向赫连扑过去。 姬无曲这下子又清醒了。 ——它，它敢扑她师父？ 无曲原本这两天就烦躁得很，见此直接便上了火气。 虽然那凶兽扑了个空，但不妨碍她想宰了这东西的心思萌生出来。 她心里怒火滔天，表情却平静得很。毕竟她没什么修为，很难捕捉好那个凶兽的动作，想要下个黑手也得琢磨琢磨。 这凶兽比师父都不弱，她施幻术便有些够呛了。 她不知这凶兽怕不怕火，但总归得先试试，便先引了簇赤莲之火攻过去。 赫连未及阻止，那凶兽便嘶吼一声，把那簇火……给吞了。 明显它只是吞下去而已，并没有对那簇火苗做什么。因为姬无曲心神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还能同那簇火苗有联系。 姬无曲弯了弯唇角，道：“师父，您老人家再缠它一下。” 第253章 季欢的目的 第253章 季欢的目的 赫连此时正飘在空中，闻言看着无曲的方向，凌厉的眼眸化柔色。 他自然知道他家小徒儿在想些什么，于是回道：“好。” 随后，一只风龙啸天而起又极速降落，霎那间缠住地上的凶兽。 姬无曲瞅准了时机，又向它抛出一簇赤莲之火。 它正在风龙的身子里挣扎，根本没有把那簇火光放在眼里。不过它仿佛对这些小打小闹颇为反感，也为这种没威胁的东西敢挑战它的威严而愤怒。 它对着姬无曲的方向长吼一声，蔑视与威压伴着浓浓的血腥行成一道飓风，像是要把石阶掀翻。 然而还没等攻击到姬无曲身前，赫连已经把人抱起来带到空中了。 因为有自家师父的绒羽在，姬无曲对于这种威压的感受微乎其微。 她只瞧着那只凶兽开口，又吞下了那簇赤莲之火。 随后过了五六息，那凶兽像是突然犯困睡着了，也像是喝醉了酒，蓦然倒地。 一瞬间，整个地底也都恢复了平静。 ……能不倒么，她在那簇火里裹了裂心水。 赫连把风龙收回，带着姬无曲落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可碰着了？” 姬无曲总觉得师父这是在哄小孩子，磕了么，碰了么……不过她十分受用。 她先是特别矜持地摇了摇头，而后伸手招了招，把凶兽体内的赤莲之火招回了来。 赫连道：“打不过它也无妨，时机到了，季欢自然会把它收回去。” 姬无曲愣了愣。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 所以这只凶兽是季欢的，是季欢拦着他们不让他们进去么。 再有，什么叫时机到了……能有什么时机？ 还不待她反应，师父破开了石门，带着她进到里面。 …… 她现在门边，只觉得这间石室是一个极空旷极空旷的地方，透着神圣和肃穆。 石室空旷，最中央有一个圆形高台，高台上是一个宽长的棺木，透着萧肃的气息。 季欢正盘膝坐在高台附近，他旁边有两个人，一个是昏迷着的云帆，一个是在一旁站着的云罗衣。 云罗衣神情间有些懵懂迷茫，她一直静静地看着季欢，神色莫名。 果然，这两个人是被季欢带走了的。 姬无曲不由得回头看了看自家师父，只见他皱着眉头，没有表情，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在昭示着他心底并不平静。 姬无曲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赫连收回目光，对上她澄澈的眼眸，眼中的漆黑清了清，道：“他在布阵。” 他们未刻意隐匿身形，也未刻意压低声音。云罗衣本来心神全在季欢那边，又加之这边有赫连在，她原本没有发现门口出现了人的。两人交谈之后，云罗衣才发现了他们。 随后她先是看了看季欢，仿佛是不想出声打扰，然而犹豫一阵之后她还是道：“尊者，道尊，你们不要过来，危险。” 说完之后她又向季欢的方向瞧了瞧，看到人还是在闭目掐诀，便放了心，又缄了口。 姬无曲倒是清楚，这地方的确挺危险的。 ——季欢周身十尺开外，布了一圈空间裂缝，相当于是在保护着他。 云罗衣所提醒的，约莫也正是让他们不要一不小心被裂缝给卷走。姬无曲明白，也领了情，向她露出一个亲和的笑意。 随后她拽了拽自家师父的衣袍，道：“师父，季欢他在布什么阵法，怎么他身边什么也没有？” 布阵应该是个大活儿，所需的材料之类少不了。而季欢此时单零零地盘在那里，两边只有两个大活人……就算这俩大活人是材料，那这材料也忒少了点。 比起布阵，他看起来更像是在修炼。 赫连道：“他布的阵法不在这里，在殿南村。” “棺材后面连了一个空间阵法，他可以在此地布置殿南村的阵。” 姬无曲蹙了蹙眉，不由问道：“殿南村的异状，是季欢布的阵法？” “嗯。” “那，百年前那次类似的异状，也是……”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没再多言，开始等着师父的回答。 只听赫连又道：“嗯。” 师父曾言百年前殿南村曾有一次类似的异状，那次她出去历练，回来时正好异状自己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也是那时候救了垂死的阿点。 阿点就是季欢。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个阵阿点百年前便布了，不过因为什么原因之类而没有成功，反而伤到了他自己。 也是在那时候，她救了他。 而百年之后的现在，经过一番部署之后，他又开始做那件事了么。 所以，果然给百毒阁阁主找解药什么的都是幌子。他进这个墓，他去云光殿，只是为了这个阵法而已。 可若是这样的话，天材阁明明有墓地入口，他为什么还要去云光殿跑一趟，又为什么想让云天仙把墓的入口毁了？ ……又为什么，还要把云帆和云罗衣带进来。 姬无曲皱了皱眉，问道：“小师姐受伤那天，师父去殿南村查探时所遇到的那个您老人家也打不过的人，是季欢么。” “该是。” 姬无曲看了看季欢，也看了看季欢旁边的两个云家人，又看了看季欢后面的棺木。最后她敛了眉，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季欢的目的么。” 赫连表情未变，只揉了揉她的发，道：“有个猜测。” “阿凝可曾听过血魂煞阵？” 闻言，姬无曲又愣了愣。 ……血魂煞阵么。 她还真听说过。凡有奇闻杂谈一类书，里面必定能提到血魂煞阵。 然而却都是只当奇闻来说的，从未有人把它当真。 她便只把自己听过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说出来，道：“听闻血魂煞阵需要千人自愿献出自己的精血魂魄，布成之后威力极强……书中说，阵法开启之日，千里内活人尽成白骨。是个霸道的阵法。” 赫连道：“没那么夸张，也没那么简单。” “血魂煞阵结出来，是为救人。更贴切些说，是为把一个死人复活。” 救人？ 姬无曲眨了眨眼睛，果然奇闻杂谈是信不得的么。 也不对，救人的阵法少有名字取得这么……像要杀人的。 况且殿南村的异状她见过。 第254章 勾搭小姑娘 第254章 勾搭小姑娘 那时候刀帮黄毛帮主从那荒芜之地出来时，只剩了半拉身子，看起来十分惨烈血腥。 还有那所谓的荒芜之地，它的成因难道不是因为那个阵法么。 她便问道：“救人……怕是需要什么代价罢。” 赫连道：“嗯。复活一个人，需无数生灵的生机灵魂。” “布阵，需人自愿献出自己的精血魂魄，却不尽然是千人。需要多少，取决于被复活之人的修为，修为越高，需要的便越多。” “开阵后，阵法所布的范围之内尽成荒芜。” 姬无曲默了默，还不是指活“人”么。 阵法所布范围之内尽成荒芜……就是她那时所见的荒芜之地的模样罢。 她有一阵子没去那里看过了，也不知现今它扩到多大，更不知阵法所布的范围是多大。 牺牲这么多东西，只为了救一个人而已，代价也着实大了些。 复活人是大逆天之事，代价大也在意料中。奇闻杂谈里曾云，布血魂煞阵之人需修为极强，起码以尊者之阶不能做到。 不知这话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季欢的修为确实在师父之上。 他既然能布出来阵法，这句话的真假便无需考究了。 季欢百年之前便曾为此重伤甚至差点殒命，可见无论这个阵法代价多大，条件多苛刻，能成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 ……而且季欢他要救人，救谁？ 没待姬无曲多虑，这时季欢却缓缓睁开眼睛。 他先是看了姬无曲的方向。 她脸色有些苍白，明显在这墓里头没少受折腾。 心头微紧，季欢面色却没有变化，甚至还带上了一贯的温雅笑意。 他只道：“你们来了啊。” 姬无曲开始还不觉得，现在瞅着这人一脸笑，立刻就窝了一肚子火。 来了啊来了啊，差点就来不了了呢！ 虽然她私心里觉得季欢敢让他们进来，便一定不会让他们折在里头。 可她还是有些火气。 无论与朋友还是与敌人，除师父外她不习惯把喜怒形于色，故而此刻虽然是满心火，表现在脸上也不过是浅浅的笑意而已。 季欢见她这个模样，一双桃花眼弯了弯，笑道：“等事结束之后，我便把一切都坦白……如果我能出去的话。” 听到最后一句话，姬无曲心头震了震，火气也没了。 她活了这么些年，拢共没有几个亲近的人。在这世上她唯有一个师父，几个师门至亲，一个至交而已。 阿点，也就是季欢便是其中她那位至交好友。 起码她这么认为。且即便季欢瞒了她很多事，她还是觉得季欢也是把她当真朋友的，而不是单纯的把她当成救命恩人。 如果我能出去的话……这话直接把姬无曲戳伤心了。 她也没多言，只是敛了敛眉眼，低声道：“好。” 季欢起身，道：“这个地方让我弄了不少空间裂缝，无曲莫要乱动，好好听九霄的话便可。” “这里有一阵法，可以通到外界，九霄该是已经发现了。若有什么变故，你们片刻也不要犹豫，离开这里。” 即便现在情绪波动很大，可姬无曲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从前，季欢他未明身份时，一直道的都是“赫连尊者”，如今虽然也算不上表明身份，却直接唤“九霄”了。 ……听起来，仿佛他是师父的长辈一样。 而且虽然师父表情没变，也没有开口，可明显他并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 姬无曲默叹一声，只先回了季欢道：“嗯。” 她在墓底奔波一遭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她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什么也想不动了。 她只等着出去之后，或是季欢，或是师父，谁把这些说给她听罢。 她一贯心大，对别人家的事她一贯不喜欢想这么多那么多的。 可这件事不同，季欢不是别人家，这件事她一定得知道。 云罗衣一直瞧着季欢，神情复杂。待他睁开眼睛之后，她眸子虽然一直复杂着，却明显亮了许多。 他一直在和无曲交谈，云罗衣也就没开口。现在安静下来，她终是问道：“季欢哥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季欢笑了笑，眉眼温润，道：“救人。” 云罗衣默了默。她脑子再不怎么灵光，也能猜出来其实他的季欢哥哥身份并不是那么简单。 那个细节太吓人，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细节了。 九霄九霄，是什么人都敢唤赫连道尊一声九霄的么。 她知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无论是什么身份，季欢在她心里的地位是改变不了的。 她便只捡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道：“救谁，有什么要做的么，需要我帮忙么，很危险么？” 季欢眉眼温和，道：“罗衣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哪个？” 云罗衣心思善人傻，却也因此并不会因谁修为高低和身份高低来确定她对谁的态度。 她对谁都一样，只对无曲这种亲和的人话多一点，对赫连那种威压强性子冷的说话小心一些也要少一些。 能让她不敢上去搭话，让她能脸红心跳的唯有季欢一人而已。 她自己十分清楚，她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喜欢。 若是平常季欢有事要做，她定是犹豫半天也开不了口。今天涉及到季欢安危，她是真急了。 她直接道：“能不能一个一个都回答了……如果有时间的话。” 季欢笑了笑，唇瓣绽开一个优雅亲和的弧度，道：“好。” 云罗衣原本惶急的心竟然因为这个笑容又慢跳了一拍。 她感觉，最近她的季欢哥哥同她越来越亲近了，不同于之前那种礼貌，而是……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她很喜欢。 且原本她皱着的眉头也因此展开，整个脸上的表情很懵，像是被天大的喜悦砸中了的那种懵。 季欢深处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傻了么。” 云罗衣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心思跑了之后两个脸颊都被烧得通红，急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季欢哥哥你说。” 她用力定心，虽然没成，却也使劲把自己的脑子整成可以听正事的状态，等着季欢下文。 姬无曲瞅着那边有些哭笑不得。季欢这也……太假了吧。 第255章 季欢的身份 第255章 季欢的身份 虽然他原本就温和爱笑，也喜欢时不时的和人打趣，可现在明显不是他该有的那种神态。 起码姬无曲觉得，季欢和她开玩笑和说话的时候，均是出自本心，给她的感觉很舒服。 现在……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故意勾搭小姑娘。 问题是当事人小姑娘还当真被他勾了魂了。 真是……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不由得为非宫这位姐姐的前途担忧。 季欢他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在大阵将开之前，竟然有心思调情……那基本上一会能用得上云罗衣。 果然，只见季欢微微笑道：“危险，需要做的事很复杂。可能会需要罗衣帮忙，至于救谁，这个就不讲了，说出来你怕是得吃惊。” 云罗衣仔细听着，像是要把这件些话死死记住一般。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那我需要做什么？” “唔，时机到了就知道了。如果事情没那么复杂的话，也可能用不到你来帮忙。” 他说完这句话，便勾了下手指，一旁昏迷的云帆便因此悬空了身子。 随后他被扔进了棺木中。 姬无曲见此，不由问道：“棺木中没有尸骨么。” 赫连把看向棺木的目光收回，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无曲，皱了皱眉，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姬无曲有些没反应过来，便挺着脑袋，张着一双眸子和自家师父对视。 赫连看着她微懵的眼神，把自己的头向一旁偏了偏，道：“靠过来。”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的颈窝，眨了眨眼，十分听话地靠了过去。 她在墓里折腾了那么久，虽然大部分的事都被她家师父处理妥当了，但受了伤又少休息，她这副脆弱得堪比水晶娃娃的身子难免有些受不得。 现下她虽然担心着季欢那边不能休息什么的，但像这样窝着，也比她站着要舒服百倍。 赫连瞅见她呆着舒适了些，又给她喂了粒丹药，才道：“嗯，没有。” “阿凝可想知道季欢的身份？” 姬无曲闻言，刚刚窝过去的头又立了起来，她睁着眼睛同自家师父对视，道：“嗯。” 半晌没听见自家师父言语，她看着自家师父的眸光由温和转暗，便反应了反应。 ……随后十分自觉而又老实地又把头窝了回去。 赫连满意了，又把她搂得紧了紧，才开口道：“阿凝可听过‘云殿’？” 云殿么，她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前阵子去云光殿之前她做了些功课，了解了不少有关云光殿的事。 云光殿开山祖宗是云之扬，百毒阁开山祖宗叫季司。 季司在万年多前那个时候可谓是奇女子。她是个散修，天赋可怖长相美丽，追求者不胜枚举，也是各个大势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可人家哪个势力也没进，也没看上过哪个男子，人家自己开了山，创立了个势力，就是百毒阁。 季司手腕足实力强，短短的时间便把百毒阁发展成当时的几大势力之一。 她仿佛也没有寻道侣的意思。她定了个规矩，谁若想拜她为师，必定先改姓氏为季，就当是给她自己留了后。 季司一生共收了七八个徒儿，只有一个徒儿性子倔强不改姓氏，她还就是想收，那个人就是云之扬。 她收云之扬的时候云之扬还是个倔孩子，时间慢慢推移，百年千年过得也并不慢，两个人产生了感情。 男女之情的那种感情。 当然，感情之说只是传闻而已。 真正来说，云之扬他没有留在百毒阁，而是出了师，脱了师门。 云之扬自己立了个门派，便是云光殿。 说实在的，季司收的徒儿里头，只有云之扬最有出息。 人家自立的云光殿几年时间便和百毒阁一个阶别，他也同他师父一个地位了。 这两个人生未同生，死却差不多是同死的。 先是云之扬进阶失败陨落，季司随后便也殁了，传闻是自杀。 无论他们死如何死，他们生前都是极尽辉煌的。而每一本带着这两个人名字的古籍里头都能寻到另一个人的名字。 ——云殿。 云之扬创立云光殿之后，季司同他两个人也曾一起去过一处秘境。闯到终点时，两个人除了得到功法宝藏之外，还得到了一只犬崽。 犬崽是一只呆在一个蛋形法器里沉睡着，他们过了秘境，便唤醒了犬崽。 最后蛋形法器归了季司，犬崽归了云之扬。 传闻有一说是，那蛋形法器是一神器，而那犬崽，更像是九毒犬崽。虽然九毒犬珍稀，但比之神器不足，故而云之扬拿了犬崽，把法器给了季司。 而云之扬虽然当时已位列道尊，却始终没有他师父季司经验老道。季司早就看出来那只犬崽并不是什么九毒犬，而是噬月犬，故而对这个分配十分乐意。 噬月犬的血脉可要比九毒犬强了不止百倍，其血脉起码能与远古神兽龙、朱雀、金翅大鹏等相较，可见一斑。 后来云之扬把这只犬崽带回去养着，给它取了名字就唤作云殿。 后来他发现这只犬是噬月犬后，他想去送给季司，人家没要。 传闻还有一说是，云之扬喜欢他师父，而这只犬崽是公的…… 所以最后就留了这么个分配方式。 不论传言哪个真哪个假，云殿它确实是一只噬月犬，也确实是在云光殿长大的。 反正照姬无曲来看，她莫名更相信第二个传闻…… 第一个传闻么，她觉得名字这个事倒应该是真的。云殿这个名字应该是从“云光殿”三个字里扣出来的。 她也不由想，如果云之扬真喜欢季司，那他情商也太低了点。叫云季，叫云司，不比叫云殿强啊。 个傻孩子…… 后面的事却不是传闻了。 云之扬一直没拿云殿当宠物或坐骑，人家把它当兄弟养的。 没过一两年，云殿化形成人，他立马跟人结拜成了兄弟。 这只噬月犬天赋强大血脉风骚，又有云殿这么个大哥罩着。故而云殿小时候就不消停，天天杀人放火的。等长大了，修为高了，云之扬也管不了他了，那可就更了不得了。 那可就不是什么杀人防火之类的了。 这么说吧，当时整个大荒，除了少数一两个长辈还有他家大哥和季司之外，差不多的人见着他都绕着走。 第256章 血尊云殿 第256章 血尊云殿 人家尊者得了称号差不多也就是季司尊者，这个尊者那个尊者。云殿升了尊者直接被人叫做血尊。 连起来叫也就是血尊云殿。 当时这人的凶名可谓传得够远够浪。 云殿说是云之扬的弟弟，但他见季司不叫长辈不叫啥的，人家管季司叫姐姐。 传闻说，当时各大势力恐云光殿和百毒阁联姻，故而一直没少联合起来向这两个势力施压。 而云殿长大，位列尊者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置喙此事。 不过最后云之扬和季司却也还是没在一起，具体原因不明。 两个人双双殁了之后，云殿便也像是从人家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 也就几天几夜的功夫，这三个人的死亡消失直接给大荒古界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百毒阁和云光殿开始迅速没落，各种势力开始各种试探打压，发现没人管了之后便开始放在明面上打压。 那时候百毒阁和云光殿再没能出一个尊者，说没有别的势力做手脚，谁也不信。 不过无论如何，谁也不敢多有造次，毕竟血尊云殿他还活着，谁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故而谁也不敢下重手，甚至连人家的地盘都不敢进。 万年的时光啊，够沧海桑田的了，即便对于修士来讲也太漫长了些。 毕竟，大荒之中能活几万岁的才有几个呢。 万年，大荒地图都重画好几回了，遑论势力的变迁。 当年的那些顶尖势力能留下来的没有几个。它们或是没落了，或是消失了，当然，也有从以前一直顶尖到现在的，比如万妖峰。 不过大多是变了，即便没变的，也没有人再把这个事放在心上。 万年的时间，势力不断在洗牌，更多天赋逆天的人生长起来。那些淡出人们视线的人名也不再被人们所惧怕，连偶尔的茶余闲谈也不再是那些封尘的名字，封尘的事迹。 现在更多提的是五大势力，魅魔族，镜林山主，万妖峰主，梨花堂主，等等等等。 云光殿和百毒阁还在，然而大家却忘了以前有过季司，云之扬，和云殿这些人。 血尊还活着，却少有人记得。 甚至有人都怀疑他其实是和季司云之扬他们一起死了。 就算有人相信他还活着，也对他的足迹无从琢磨。 他更多的，还是活在典籍中。 …… 想到这里，姬无曲默默叹了叹。 她觉得，师父问的“云殿”，应该是指的这个云殿罢。 便道：“嗯，听过。” 说完这句话，她蓦然懵了懵。 她现在脑袋靠在自家师父颈窝里，可能是因为太舒适了，直接把她脑子给舒适锈了。 她忽然想，师父仿佛是因季欢的身份才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云殿的。 她又想起了第一个传闻。且不论那个传闻真假，起码可以证明九毒犬和噬月犬真的很像。 而她刚刚救阿点的时候，阿点是变回了原形的。 她一直以为阿点是九毒犬，阿点自己也这么承认过，难道，其实…… 想到这里，姬无曲不由得默了默，道：“师父……您老人家不会是想说，其实季欢他其实是云殿吧？” 季欢，阿点……点……殿…… 姬无曲不由得又把脑子给立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等着师父给一个答案。 赫连这次没沉默，他只是抬了手，放在她暖和的小脑袋上，把她轻轻按回了他的颈窝。 随后他只发了个音节，道：“嗯。” 姬无曲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觉得有些不真实。 说实在的，她真没想到和她处了百年的至交好友会是大荒消失了千万年的人物。 一个凶名赫赫的血尊，一个会张着一双带笑的桃花眼讨酒喝的好友，她很难把这二者的形象重合。 默叹一声，这事以后再消化也不晚。 她默默伏在师父肩颈间，把自己纷乱的情绪理得顺了些。等她觉得自己足够淡定了，才问道：“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知道季欢就是云殿这事的？” 赫连抱着她，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前的棺木上。闻言便回道：“那日阿凝炼丹，他祭出了自己的丹炉，为师便有了些猜测。” 他语气不疾不徐，话语间没了往日的冷冽，很温和，就像是在给他家阿凝讲故事一般。 “那时我师父，也就是阿凝的师祖还在世，他老人家同云殿是忘年之交，关系不错。于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也跟着都同云殿有些交情，不过那时候我们还小。” 姬无曲听到这里，神色间不由带上了一种莫名的笑意。 说真的，她听师父说他小时候……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别扭想笑别扭想笑的。 不过她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而已，并未打断师父说话。 “大荒众人皆知云殿天赋逆天，却不知他还精通炼丹之术。枭鹤师兄天赋不强，却独痴迷于此道。那时云殿见师兄炼丹手法独特，便同他浅谈了几句。” “云殿在那时也发现枭鹤师兄对炼丹见解独到且在这上面颇有天赋，便把他带回云光殿教导过一阵子。” “枭鹤师兄能在炼丹之路上走得那么远，也有些云殿点拨的原因。” 姬无曲不由想起前一阵子，她问季欢是不是认识她枭鹤师伯一类的话时，季欢回的是，曾有幸得过枭鹤尊者指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前边还有一个错句，说的是：“还曾指……” 照这么看，原来季欢那时想说的应该是，还曾指点过他。 约莫那时候可能是她带起了人家的回忆，季欢是想起了她枭鹤师兄伯的往事，才差点说秃噜嘴了的。 赫连继续道：“枭鹤师兄十分敬重云殿。云殿失踪后他便一直寻着，一直寻到临终，也没找到云殿的影子。” “期间，他得到过一些珍稀材料，想要让为师帮他炼一个神级丹炉。他给了图纸，上面画的炼丹炉是仿着焱痕来的。” 姬无曲了然。 怪不得季欢拿出来的炉子焱痕和吾火炉生得一模一样。 如此，师父便也相当于回了她的问题。 师父也说他们师兄弟几个和云殿关系都不错，那他老人家曾经定也见过焱痕了。 第257章 为什么用云帆的身子 第257章 为什么用云帆的身子 约莫，师父也就是在那时便对季欢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毕竟季欢拿着炉子只能有两种原因。一云殿殁了，季欢同她一样，获得了传承。其二便是季欢他就是云殿。 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其实哪个猜测的可能性都不小。 师父本就认识云殿，约莫后来相处一阵子，在各个细节处一看，便知他身份了。 赫连又问：“阿凝可知，云殿想要复活的人是谁。” 姬无曲思索了几息，道：“云之扬么。” 赫连目光依旧在那处，闻言便道：“嗯。” 姬无曲转了转头，也顺着师父的方向看过去，瞅着那个棺木。 虽然师父说了这么多都是她想知道的，然而其实她最原本只是问师父棺木里有没有尸骨而已。 她还有些纳闷，她问的这个问题，师父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不料此时，她又听师父道：“云之扬当年进阶失败，身体爆裂而死，没有尸骨，只有残魂。” ——也就是说，季欢是云殿，云殿想复活云之扬，云之扬这个棺木里没有尸骨，只有残魂。 现在姬无曲感觉自己通达了好多事。 他们二人的对话时间并不长，云帆被扔进棺木里的时间也并不长。 云罗衣见到自家少主被扔到棺材里，便慌了神。不过她见到季欢又闭上了眸子，也不敢出声打扰，就这么一直紧张地看着棺木和季欢，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姬无曲和赫连的对话。 而姬无曲，还没来得及再想更多，便被前方棺木里的一声轰鸣给引走了心神。 只见季欢盘膝坐在棺木旁，并未因这声轰鸣有什么动作。 而他身后的棺木却忽然间血光大盛，红色的光甚至直直打亮了石室之顶。 而且棺木的颜色也变成了通体血红。它原本就十分宽长，此刻更是变成了几尺的方形。 随后，原本在季欢身后的棺木身长盖过他，他的身影便也消失在了视野中。 云罗衣不由得向后退了好几步，面露惊骇。 那棺木的变化还在进行中。 原本的棺木看不出来材质，却一定是上好的材料。而现在，棺木之壁像是慢慢融化成血雾，缠绕在季欢及依旧昏迷着的云帆之间。 虽然血腥红雾漫在那里，然而毕竟棺壁不在了，他们也就能真切地看到季欢和棺木之中的情景。 这个变故之后，便又是半晌没了动静。 姬无曲一边留心着那边的情况，一边问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季欢为什么要把云帆带进去么。” 无论是从古籍杂文上所见，还是听师父刚刚所言，都没说血魂煞阵启阵的时候需要单拎出一个人搁启阵人身边的。 而且还是个昏迷不醒的。 赫连道：“此事，为师也仅仅有个猜测。” 姬无曲对她家师父兼师夫有一种迷之崇拜，她总觉得自家师父说啥都是对的，也觉得他老人家的猜测就是事实。 她便道：“您老人家同我说说。” “给活人续命，这事虽然有些逆天而行，却因大荒天材地宝不少，故而虽说难，却也不是多难。比如你枭鹤师伯用各种丹药古方给自己续了千年性命，也比如阿凝可以靠木决得意续命，这些不是少数。” “把死人复活，这时就要难得多。除了天材地宝，大多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然也不是全无可能。大荒从古至今复活之人也有几例，而那些被复活的人均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身体和魂魄均保存完好。” “如同云之扬这般，尸骨无存，连魂魄也只留了一些。若想复活，即便付出大代价也不一定可以，且大荒从始至今，从未有人成功。” “季欢上次被阿凝所救，该是因为失败被阵法反噬所致。” 姬无曲恍然。 不过百年时间，季欢他重新准备材料，重新布阵也只刚刚够用而已，他该是没时间提升修为。 就算他有时间，百年多他也提升不了多少，进阶更是天方夜谭。 季欢现在又布阵救人，肯定是比上次多了些成功的把握。 那若阵法未变，季欢修为未变，那么不同点也就在云帆和云罗衣二人身上了。 姬无曲想了想她家师父所说的话。云之扬被复活，最难最难的地方便是因为他什么也无。 然而如果有身体有灵魂的话，复活起来虽说依旧难，但相比之下却是简单了不少。 她便不由问道：“师父，难道，季欢想借云帆的身体魂魄，把云之扬复活回来？” 这……有点扯了吧？ 赫连感觉他怀里的人身子比之前僵了僵，应该是这么窝着给窝麻了。便把她换了个方向抱着，臂间的动作也更轻柔了些。 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莫名而又略有无奈的笑意，道：“云之扬要是知道自己用别人的身体活着，他定会再死一次。” 姬无曲：“……”任性。 她觉得能给你救回来不错了吧，还挑这挑那的。 赫连又道：“用得到云帆的骨血，用不到他的魂魄，这个过程有些复杂。简单来说，是把云帆的身体打散后再重塑一个属于云之扬的躯体而已。” 姬无曲愣了愣，道：“那，有什么区别么。” “嗯。那个模样是云之扬的模样。” 姬无曲又问：“……可里子是别人的里子罢。” 赫连唇角还在勾着，道：“嗯。但那样的话，他不会自杀。” 姬无曲：“……” 她忽然觉得因为师父的这几句话，她现在看这个死了万年的古人时，带上了有色目光。 但毕竟这个人能不能活回来还难说，她便把思路挪了挪。这人要是活不了没准还得搭上季欢一条命，这才是她该关注的地方。 她便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用云帆的身体。” 看这情形，结合之前的种种，约莫云罗衣的也行。 为什么一定得是他们的？ 赫连道：“他们身体里流着云之扬的血脉。” 姬无曲了然。 如果带亲的话，约莫成功的可能会高很多。 ……不对啊。 “师父，不对啊，云之扬他不是没有后人的么。” 如果他喜欢季司的话，应该是没有的，她也没有从古籍杂文中看到关于这些的事。 第258章 云帆之苦 第258章 云帆之苦 也是因此，她一直以为云之扬和季司一样，收了几个徒弟之后让他们姓云，才有了现在的云光殿和云家庄。 她以为云之扬是没有留下血脉在的。 没成想师父道：“有。” “云之扬死前不久，他一个师姐去寻过他，用了个计谋和他处了一夜。等云之扬死后，她发现自己有了孩子。” 所以，她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三角恋情么。 原来男女感情之复杂是从远古追溯下来的。 不过毕竟这些其实不大关她的事，她也没什么可好奇的。她只需知道云之扬他有后，云帆和云罗衣身体里流着他的血就够了。 现在虽然棺木附近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也没有那么平静。 因为现在她已经能闻见血腥味了。 那些血雾也越扩越远，甚至现在已经拢到空间裂缝处，也没过了云罗衣的身子。 当然越向外扩，雾的颜色越浅淡。 这时，云帆的身子蓦然开始抖动起来，开始缓缓上升，一直到季欢头上一尺处才停了下来。 他的衣衫破碎，多余的地方都已经炸裂碎开，只留了一小块遮羞布而已。 即便他隐在浓浓的血雾里，即便姬无曲修为不高眼神没那么强，她还是能看到云帆的身子表皮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就如同大地干枯皲裂一般，十分可怖。 随后，那些裂开的地方的皮开卷翘起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肉。 他在上空悬着，也开始缓缓旋转起来，一边旋转，他身上的裂缝也一边变大，伤口也开始慢慢变深。 像是有人正在拿无数把刀子在沿着他皮肤裂开的缝隙不断向里面扎一样。 他那些裂开的地方也开始不断渗出大块大块的血珠。 不过奇怪的是，那些血珠并不向下落，而是同他一样，漂浮在空中。 “啊——！” 一声嘶吼从云帆口中爆出。 他约莫疼极了，他其实还没有清醒，眼睛还在闭着，却这么下意识地吼了出来。 他眼睛也闭得很死，皱在一起，脸庞的表情也扭曲着。 不过他的身子并没有因为他的嘶吼而停止异变，相反的，因为他身子开始用力，那些血从他体内流失得更快了，那些伤口也更深。 甚至他身体上那些细细密密的裂缝又开始分出小叉。 他整个人就像是个摔过的瓷人一般，虽然没碎，却裂开了无数缝隙，看上去摇摇欲坠，可怖得很。 那些裂缝并没有放过他的脸。故而他的脸本来就十分可怖，再加上扭曲的表情，他的脸已经狰狞到不行。 最丑陋狰狞的凶兽的脸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云罗衣一直呆愣愣的站在一旁。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敢打扰季欢，如今却是真的惊愕到说不出话来 她又倒退了两步，瞪着一双几乎被吓得没有焦距了的眼看着漂浮在空中的云帆。 这时，云帆攸然睁开了眼睛！ 云罗衣又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又想向后退一步，不过她该是被吓得腿软了，竟然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 …… 云帆睁开双眼后还没来得及用眼睛看看周遭的情形，便被撕心裂肺的疼痛绞得差点又昏过去。 他又是一声嘶吼，不过这次吼叫中吐出了字。 “——你们他娘的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听起来有些含糊，大体辨认起来应该就是这个。 云帆浑身疼到极致。他能感觉到都是外伤，但这些外伤仿佛马上就要把他的心挤炸了！ 他离睁开眼睛没过多长时间便又疼得闭上。 但那匆匆几眼，他看不出来这里到底是哪，他被动了什么手脚，不过他却能看到在场的这些人。 季欢，赫连九霄，姬无曲……还有，云罗衣。 这帮人竟然凑到一起整他？ 他还没来得及想更多，便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刚刚只是皮肉疼而已，现在应该已经疼到了骨头！ 他甚至自己能听到骨头咔咔碎裂的细小声音。 那种声音在他看来难听至极，恐怖至极，可怕至极！ “——啊——” “你们给我停手！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 “云罗衣！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你竟然敢帮着外人害我！你可对得起云光殿，可对得起云家庄，你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云罗衣！” 他胡乱叫骂着，骂的颇为流利上口，甚至整个石室里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云罗衣原本被惊得失了神，此刻被云帆这么骂着，她也反应过来一些。 她顾不得从地上起来，只看着面前的形式。 那是她家少主，她本就该忠于他保护他，此刻却正在一旁愣着看着他忍受巨大的痛苦，看着他受罪危险…… 这么想着，云罗衣不由得皱了眉头，眼中露出极其自责的情绪。 然而……伤他的人是季欢啊。 季欢现在闭着眼睛盘坐在地上，脸色看上去苍白了不少。 她能不能阻止此事不说，就算能，万一她把这个事阻止了后季欢会受到伤害怎么办。 这件事本就危险，她不能再给季欢添乱子了。 不说季欢曾经救过她的性命她不能恩将仇报，就直说她对季欢的那些情愫，她便不能做出一点伤害季欢的事来。 她横了横心，道：“少主……恕罗衣，不能插手。” 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向那个方向看。 云帆疼得难感受，听云罗衣说话也听得不成文不成句，不过他能听出来云罗衣的意思就是让他自生自灭，她不打算管这事。 他又睁开眼睛，忍着痛苦，朝云罗衣的方向看过去，目眦尽裂。 他感觉此刻自己全身已经全都碎成了渣渣，惟留了一个形体而已。 疼痛恐慌和愤怒冲击着他的心，也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一直想要张开的嘴唇更甚。 他牙齿在打架，但还是狰狞着一张脸叫骂着。 “云、云罗衣，相信我，你、你、你……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道半路，他蓦然痉挛了一下，长抽了一口气，连带着笑声也哽在了半路。 随后便又是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哀鸣。 忽然，他一直痛苦的眼睛里闪过了精光，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 第259章 炼人 第259章 炼人 他又拿着这双眼扫过了在场的每个人，像是又坚定了那个决定一般，他又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眼神也由晶亮转为疯狂。 “你们、哈哈……你们别想让我求饶！我云帆、也永远不会求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姬无曲：“……”说得好像你求饶能有用一样。 她默默观察着场中的情况，也感觉自家师父抱着自己的胳膊抬起来一个，掐了个诀，又缓缓放回。 她总觉得师父出这招是奔着云帆那边去的。 果然，只见云帆的下巴仿佛受了重击，懵然向后抬了抬，再归位时，他便吐出一个个白色颗粒出来。 如果姬无曲没看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牙齿。 牙齿这东西却没有如同血肉一样飘在空中，而是巴拉巴拉地落到了地上。 姬无曲其实还有些担心会不会砸到季欢身上，结果是她想象力丰富了。 她问道：“他想咬舌自尽么？” “嗯。” 赫连发完这个音节之后便又抬手掐了个诀。 姬无曲抬头向那边看去，只见云帆眼中的疯狂和精光均是消失不见，只留了痛苦和迷茫。 他表情十分难受，哀嚎道：“疼啊……疼……” 说到后面，他已经吐字不清，只剩下了含糊的支吾声。 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骨气，且他仿佛已经失了理智。 像是……不再是他了一般。他现在的表现像是被磕着了碰着了的小孩子，更像是个呆傻的人。 这时，只听赫连又道：“他方才还想自爆。” ……自爆么，厉害了。 前面咬舌自尽她可以理解，毕竟她曾经也体会过生不如死的疼痛，那滋味的确是让人十分想解脱。 却没想到云帆骨气硬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想要自爆。 人世间有千千万万种死法，却没有几个人愿意自爆。 自爆这东西不但自己能死，死的时候所迸出来的威力说不准还能拉下去几个垫背的。 说起来挺不错，但自爆的那一瞬间人会极其痛苦不说，还会伤及灵魂和根本。 轻则整个人灰飞烟灭永远不得轮回。重则轮回之后痴傻呆愣没有天赋，甚至连不能修炼的普通人都不如，再狠一点的生来估计连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听起来虽然灰飞烟灭比较重一些，但对于修士来说，他们更怕的还是后者。 毕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即便后世轮回了，人也大多不可能记起前世的记忆，那跟没有轮回其实区别不大。 不就是从今以后世界上没他这个人了么，能怎样。 但后者就完蛋了。 万一自爆的时候没把自己灭干净，那以后生生世世如同废人，对修士来说，那真的挺恶心的。 那他们宁愿这辈子踏踏实实的死了，这样什么仇什么怨反正死了也约莫记不大清。 不至于的自爆。 反正姬无曲不想自爆，打死她她也不会自爆的。 起码现在她这么想。 却没有想到云帆他竟然硬气到这个地步，他竟然还想用自爆来挣个鱼死网破么。 不过无论如何吧，他的主意也已经落空了，因为她家师父刚才约莫是把他的神智给毁了。 没了神智，不可能再有想要自爆的念头。 现在云帆除了痛苦哀鸣，已经不能再发出其他声音了。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云帆的哀嚎之声也越来越低，后来细若蚊蝇，最后消失不见。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云帆整个人已经被分解得细致完备，有用的地方还存在着，没用的地方都已经被扔在了一旁。 一小团精血飘在一边，一大团血肉飘在一边，另一边是骨末。 季欢眼睛没有睁开，不过却伸手动作，备出一份份珍惜材料，同那些骨血飘在一处。 姬无曲瞅着，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炼丹，除了不需要炼丹炉之外。 不过这次应该是要炼个人吧，比炼丹挑战性多了。 也比炼丹手笔大多了。 云罗衣早就睁开眼睛了，却一直是从前跌到的姿势，一直忘了起身。 她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也一次次被各种惊讶。 她现在正在一脸惊愕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上方的情景。 随着季欢手的动作，不消一个时辰，上方的血肉骨末已经又融成了一个人形。 骨在内，肉在外，血在其内混着。 随后，棺木所在的那处地方骤然出现了一个宽长的无底洞。季欢依旧盘膝在原处，底下的变故对他仿佛没有丝毫影响。 他不过是由原来的盘坐在地上改为盘坐着浮在空中了而已。 攸然，那个无底洞处从底下向上窜出一股血腥之气上来，如同一股腥煞之风，刮得季欢的白色衣袍咧咧作响。 季欢这时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桃花眼中少了一贯的笑意，而是换上了一脸萧肃，他周身威压暴涨，整个人仿佛杀神临世一般。 紧接着，他起身驰向那团骨血之前。随着他手间掐诀，从地下涌上来的腥煞之气十分听话地朝他涌过去。 随后，那些东西包裹住了那个人形血团。 姬无曲能闻见一股股血腥气，她知这八成是地底下冲上来的那些东西的气味。 血腥味很浓烈。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她仿佛并不讨厌这个味道。 她杀讨厌之人的时候习惯把场面弄得很乱，也喜欢把人拆了，这样的话血腥味也很足。但她其实只因为这样的话她会很解气，而并不是因为她喜欢血腥。 说实在的，她觉得那种血气闻得时间长了会让人很反胃。 这次也是奇了怪了。 这么浓烈的血腥味冲过来，还带着些煞气，她竟然觉得这个味道很……清新？ 跟闻到了刚刚割过的青草味道一样，清新而又带着浓浓的生机。 而且闻上去让人感觉心情舒畅，甚至她感觉自己的疲劳感都轻了不少。 如果不是她魔怔了的话，那估计只有一种解释了。 ——这些东西，是殿南村的阵法整出来的。 里面能带着生机，也约莫是那个阵法所致。 把方圆好几里的生机都收了，闻上去能不让人心情舒畅么。 那些从地底下冲上来的东西比雾气还要淡，就像是一种稍微带着浅红色的飓风。 第260章 云罗衣疯了 第260章 云罗衣疯了 那些东西慢慢裹在血人身上，不知裹了多少层，也不知裹了多浓。 反正看起来就像是大风刮过那个血人周身又离开，唯把那些红色的东西留在上面。 这个过程大约过了有一个时辰，等得那个无底洞平静下来后，那个血人身上已经被那些红色的东西所包裹，像是结了一层层厚厚的茧。 那些红色的东西染在风里十分浅淡，但裹上去之后便是红得发紫甚至发黑的颜色。 随后，季欢一抬手，那个无底洞已经消失不见。 他缓缓落地。站定之后面上已经没了血色，连唇色也很苍白，明显耗费了不少精力。 蓦然，他面色凝重，皱了眉。 还不待众人反应，只见上面的茧先是裂开了一条缝，随后伴着一声巨响，上放悬着的茧，炸了。 …… 这算是……失败了？ 姬无曲心头一跳，但瞅着季欢只是面色苍白了些，仿佛并没有什么重伤，便稍微安了安心。 比上次她救他时候的伤轻多了。看来用云帆整出来一个血人后虽然同样没成功，却也为季欢省了不少力气。 她还没问一问情况，却是云罗衣先开了口。她等季欢落地之后便急匆匆地跑过去，问道：“季欢哥哥，怎么样？” 季欢转过头去注视着她，十分认真地问道：“可愿帮忙？” 云罗衣愣了愣。 季欢的眼神没了先前的笑意，变得十分严肃，加上他没了血色的脸庞，竟然看得云罗衣心头一跳。 不是对于意中人的害羞，她是害怕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季欢，他就像是一头刚刚苏醒准备大开杀戒的凶兽。他看着她的眼神同以前大不一样，像是在看一只他准备撕咬杀死的猎物。 一股强大的威压绕在她跟前，再加上这人的骇人眼神，她竟然被吓得有些腿软。 她怔愣了许久，最后是被周身的冰寒气息冻出了一个寒颤后才回过神来的。 她压不下心底的恐惧，但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道：“嗯。”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季欢笑了笑，并不突兀，却也没有把云罗衣心底的恐惧缓和下来。 他道：“会很痛苦。” 云罗衣摇了摇头，眼神很坚定。为了让自己显得很正常，她还努力笑了笑，道：“我不怕。” 季欢又道：“可能会死。” 云罗衣这次却没有很惊讶，她其实也隐隐有些明白季欢想要她做什么了。 这四个字出现之后，她竟然出奇的平静了下来，也十分出奇地不再恐惧。 她道：“嗯，没关系。” 说完，还笑了笑，这个笑意不同于刚才的僵硬，而是发自于内心。 季欢抬手，她的身子也缓缓升起，最后到了云帆刚刚所在的那个位置。 随着身子悬浮在空中，她心里还是又萌生了一丝忐忑，毕竟刚才云帆的疼痛还历历在目。 她心里隐隐知道一会要面临什么，便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安。 但她却没有后悔刚刚的决定，她从不觉得用生命去帮助心上人有什么不妥。况且她曾经被季欢救过一条命，人家现在想要收回去，她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毕竟因为季欢相救，她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她不贪心。 这只是她的观念，或许傻，但她觉得理应如此。 只是在季欢出手前，她没忍住问道：“季欢哥哥，这些天你对我的态度……是因为这个么。” 是因为想让她甘愿送命赴死，才对她没有那么疏远了么。 “嗯。” 这一个音节的发出在她意料之中，然而她还是心底苦涩了一下。 ……也无妨了。总归，她这条命到最后还是值了些东西的。 默叹一声，云罗衣也放下了这些那些的，直接开口问道：“季欢哥哥，我最后，可以抱一抱你么。” 季欢闭了眼睛，盘了膝，道：“……不可以。” …… 同先前一模一样的过程又开始了。 云罗衣也并没有因为季欢的拒绝而有什么失望或不失望的神色，她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一旁的季欢，很温柔。 云罗衣同刚才的云帆一样，身上也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缝，开始缓缓渗出血来。 她那个温柔的表情终归没有坚持多久，便被痛苦扭曲所替代。 开始的时候她还能忍住不发出声音，后来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哀鸣哭泣。 甚至她开始想，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要帮季欢做什么痛苦的事。 喜欢又是什么…… 既然让她死，就不能让她痛快一些死么？ 她整个脸也开始紧紧地皱在一起。 满身的疼痛既让她神智模糊，又让她保持清醒。 她又开始想，既然都是要死，那么为季欢而死便是于她而言最有价值的死法了。 她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能帮助她季欢哥哥，痛一点算什么，她有什么可怕的？ 云帆能熬到死，她也能！ 脑子里的想法驳杂缠绕，绞得她头痛欲裂。 她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一旁的季欢。 在死之前，她一定得多看这人几眼，一定。 死了就见不着了。 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但她能听到回荡在石室之中极高亢又极其难听的哀嚎。 那么刺耳聒噪……却是属于她的。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的舌头扯了下来。 稍微满意了些，她心中的烦闷也终于得到了些疏解。 她怎么能在心上人面前发出这么难听的哀嚎呢？她怎么能打扰她季欢哥哥做事呢？ 这下好多了，好多了……哈哈哈哈哈…… 没了舌头她不能发声，只剩了些细微喑哑的含糊声音。 …… 姬无曲瞧见了整个过程，不由得蹙了蹙眉。 云罗衣疯了。 只是不知道是爱季欢爱疯的，还是疼痛给疼疯的。 也或者是她被疼疯了之后还没有忘记爱季欢。 左右现在这个人已经神智不清，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温婉女人了，她疯狂暴躁，却还是在想着季欢。 疼痛能让人疯狂，爱亦然。 姬无曲心底有些涩。 她别过了眼不去看那些，也不再多想。 既然事已发生，她感叹矫情也是有些无用，还不如想些实在得好。 第261章 祖墓动荡 第261章 祖墓动荡 她问道：“师父，刚才都不能成，这次可以么。” 刚才一切准备得更好些，季欢的状态也最佳，最重要的是，刚才用的是云帆。 其实姬无曲大体能够清楚血魂煞阵是如何把人复活的了。 阵法收掠生机，到这个墓里后，由季欢布置，形成一个血茧，在里面可以重塑一个人的骨血生命。届时季欢再把云之扬的魂魄填进去，再把他的魂魄补全，茧脱落之时便可蹦出一个大活人云之扬来。 说来简单，却也十分梦幻不真实。光听着就不真实，何况做起来呢。 怪不得血魂煞阵一般都被记录在奇闻之中。 这个阵法原本也逆天到让人难以置信。 也怪不得，在这么多强大的材料扶持下，由季欢修为这么高的人布阵开阵，都不能成功。 且百年前那次，季欢更是被阵法反噬而差点殒命。 姬无曲都有些怀疑这个阵法到底能不能成功，它是不是只是一个存在于奇闻中，被人杜撰出来得理想阵法。 姬无曲也懂季欢现今所做的事的目的。阵法最难在重造骨血，如果他提前在里面填上一些带着云之扬血脉的骨肉血液，或许能成功。 也就是刚刚季欢所做的事。 然而说起来，自然是用云帆的比较合适。整个云光殿，云帆的天赋最强，起码能说明他继承云之扬的血脉最多。 也约莫是因此，季欢才把云帆带进来的。 然而云罗衣么。 天赋不太好，又不是云光殿本家，可能，应该和云之扬的血脉关系已经淡淡淡淡，淡到不能再淡了。 那能成的几率不是得更小了么，再加上现在季欢状态不佳，那…… 这时，赫连把她搂得紧了紧，道：“或许。” “云罗衣的血脉虽然不若云帆血脉好用，这次的成功几率却不比刚才小。她是自愿的。” 姬无曲恍然。 许多事都讲究个自愿，在布阵炼丹之时更是。 炼丹之时若是用到人的精血之类，人若自愿献出，自然要比抢夺而来那种成丹几率要大得多。 这是一个悬而又悬的事，谁也不能给一个解释。这也相当于是数万年数万人的经验形成了一个常识，谁都知道，却谁也不明白为何。 就好像两个不同得材料，一个就是比另一个好用，谁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却可以整个经验出来。 云罗衣是自愿的，那么用她骨肉血脉的话，八成不下于云帆。 她此时也终于明白云家一大口子数不清的人，季欢却为何单单带这两个人出来了。 一个血脉最贴，一个会自愿为他献命。 …… 时间慢慢过去，期间发生的动静同刚才那次一模一样，只是云罗衣没有如同季欢一样哀嚎而已。 最后，她也只剩了骨肉血脉和精血，早已经没了人模样。 姬无曲是看着她痛苦丧命的。 其实她原本应该为了非宫那层关系劝一劝她。或者说劝一劝季欢，让季欢再等个百年时间再想想别的什么周全办法，让他先留云罗衣一命。 然而她没有。 劝人的想法在她脑中闪进来的快，逝的也快。 先不论说人家你情我愿的她难管，也先不论她管了之后这两个人会不会听。只说她自己，其实她私心里就不想插手。 刚才用云帆的时候她看见了，虽然最后失败，可季欢他伤的不重。 瞅着季欢这个架势，她可以预料到，他是一定要复活云之扬的。无论怎么尝试，他也总得去做。 万一以后去尝试别的方法，他一个没把握好，死了。那她是真不愿见到，光想想都心窄。 那还不如趁现在试一试，万一成功了也算是保了季欢一命。万一不成功，他也不会出事。 虽然自私了些，可她就是这么想的。 论道义，她管不着，论情谊，她不想管。 于是这个事她就只旁观了。 至于非宫么……她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交代。 当然现在她也只先挤着眼前处来。 …… 稍微安静了这么短的一些时间，便又开始一阵大动静。 无底洞又开始出现，季欢又开始动作，血茧也又一次结成。 这次的声势比上一次还要大，持续的时间还要长。血茧形成之后，那个无底洞消失得也要比之前慢很多。 这次季欢落地之后，面色已不是苍白那么简单，他脸色已经发青了。 甚至额头处还能看到爆凸出来的几根青筋。 他眼中布了不少血丝，已经发红了。 现在他的脸除了五官很不错之外，整个人和奇闻杂事里面谈过的鬼长得一模一样。 还是生前惨死的那种。 然而让姬无曲心情好一些的是，他表情不但没有那么凝重，甚至还有一些愉悦。 看来能成功的几率不小。 果然，静待了几刻之后，那个血茧一直没有要炸裂的迹象。 季欢服了一枚丹药，脸色缓了缓，便又飞身上空，抬手掐诀，不断向那枚血茧之中打着材料。 这个过程又过了一个时辰。 最后，季欢把云之扬的灵魂也添了进去。 一个时辰的平静又被打破，随着云之扬灵魂进到血茧之后，那个血茧终究是裂开了一条缝。 姬无曲心头一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情况。 只见季欢皱了眉，捏碎了两枚丹药，把它们投到裂缝处。 ……然后人家毫不买账地裂得更大了些。 季欢眉头锁得更紧，又砸进了几枚丹药。 裂缝终于停了变得更大的趋势。 然而这次那枚血茧却开始颤抖起来，抖得十分厉害，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一般。 紧接着，整个墓地也开始颤抖起来。 姬无曲早被自家师父带着悬到空中，她看着季欢掐诀施法，看着颤抖的血茧，也看动乱的墓地，心里不大踏实。 季欢这时仿佛已经脱了力，仿佛下一刻便会倒地不起。 然而他却一直坚持着。 有那一圈空间裂缝把他们隔在外面，他们只能看着，也不能过去。况且就算能过去他们也插不上手。 …… 蓦然，一声嘶吼响彻整个墓地。 这个吼声摄人，原本就颤抖的墓室也因为这声嘶吼抖得更加厉害，甚至有些摇摇欲坠。 第262章 出墓 第262章 出墓 姬无曲眼见着季欢衣帛碎裂，一息之间变回了原形！ 那是一只极大的犬，现在的形态足有四个人摞在一起那么高。 它是纯白色的，全身毛发长而柔顺，十分好看。 然而它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也不能用凶猛来形容。 它很优雅，摄人的那种优雅，让人心惊胆颤的那种优雅。 季欢腾空而起，两只爪子都几乎有姬无曲头那么大，它们动作着，不断向那只血茧里投着碾碎的丹药。 ……其实就是挺可爱的。 姬无曲当年见到它时，它的形态只变成了猫咪那么大，她轻松就能把它抱起来。 其实不得不说，当年她善心大发，除了她本身就挺心软之外，还是被那个小东西的外表给可爱到了的。 现在它形态变得这么大，萌气却没减。 姬无曲这种欣赏其实没持续几息，因为现在根本就不是该欣赏这些的时候。 季欢没有张开嘴巴，却出了人言，道：“九霄，带着无曲先出去，我随后到。” 闻言，赫连也不扭捏，带着姬无曲走到一处石壁前，抬手掐了几个诀。 墙壁虽然没有碎也没有裂，不过它旁边却是出现了一个传送阵法。 姬无曲被赫连抱着踏了进去，一阵白光闪得她闭上了眼睛。 几息之后，她觉得温度比刚才凉了些，甚至她还能感受到丝丝微风的吹拂，于是便睁开双目。 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石室，而是一处极其空旷的山头。 空旷是真空旷，除了土坷垃之外什么也没。寸草不生，鸟不拉屎。 墓地怎么说也是地底，虽然有各种阵法的加持，但也始终不如在上头呆着痛快。 外头起码有风有太阳，姬无曲头脑清醒了些，不由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吸了满满的血腥味。 姬无曲不由问道：“师父，这是哪？” 她怀疑，这个山尖尖其实是布了血魂煞阵的地方。 赫连没有把她放下去，依旧那么抱着她。闻言便道：“殿南村最北边。” ……殿南村最北边，也就是云光殿南边的那个村子的最北边。 姬无曲这么绕了好半天才想明白，这不就是贴着云光殿的那处山头么。 她真没认出来。 云光殿离镜林山很近，她南羌师兄以前经常带她去云光殿附近的一处山头上找东西吃。 她虽然没能记住路，但却大体晓得是云光殿南边，贴着护殿大阵的地方的那处山。别的她不敢说，但那山上头有一种野果子是十分香甜的。 还别说，她觉得自己现在站的这个高度就比较熟悉，好像还真的是那处山。 然而现在这上头别说什么野果子了，连野果核都没有。 她记得，她曾见到过的那处荒芜之地不在这边吧，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边。 她轻轻揪了揪他家师父的袍子，问道：“这是因为血魂煞阵么。” “嗯。” “那我们站在这里为什么没事？” 她能理解血魂煞阵会逐渐扩大，荒芜的范围也会逐渐扩大。 她不记得黄毛帮主出来得那个荒芜之地在哪，所以她就觉得应该是扩散到了这里。 可她记得黄毛帮主进去那个荒芜之地后，没几会儿便被吞了半拉身子。可他们现在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赫连道：“阵法已经结束。” “他所布的阵法一开始便及了整个殿南村，那时阵法未开，没有人发现。阿凝所见的那处荒芜，里面的收走的生机不过是支持整个阵法而已。” 姬无曲了然。 阵法的存在都需要有一些东西作为力量支持。比如在她院子里来护着梨树生长的融冰阵，便是靠着镜林的寒气来护着的。 血魂煞阵若是一直存在着并且及了整个殿南村，那需要的能量一定不少。不过她却没想到是靠着阵法一个角落吸收的生机来维持。 也难怪了。 这么霸道又庞大的阵法，若是以此来支撑，那肯定需要不少生机。 平常没有活物进去，那个阵法自己还在不断扩大呢。那黄毛帮主进去了，还能留半拉身子，那他也很幸运了。 现在阵法已经结束了么。 “那，季欢成功没有？” 赫连带着她向前边的坡走了走，寻了一个阳光足的地方，置了个躺椅，把她放在上面。 随后道：“有半数可能会成功，若无意外，他本身不会有什么危险。” 闻言，姬无曲稍稍安了些心。 人没事就挺好，　成功不成功的么，成功自然也最好。 说是安心却也没安多少，其实她还是略有忐忑。 毕竟如同噬月犬那般强大的妖兽，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变回原形的。 季欢刚才明显是已经到穷途末路，不得不变回原形了，故而她还是不由得惦记着这个事。 赫连见她还是在想这些，便又道：“刚刚墓地即将坍塌，里面阵法及空间裂缝颇多。云殿恐阿凝留在里头被伤到，才让我们先出来，他自己在里面该不会有事。” 姬无曲知道师父怕她忧思，才这么解释两遍的。况且她也知，那个传送阵明显是单向的，只能出不能进，她现在就算想去看看也没有入口。 再者说来，人家季欢和师父费心思把她挪出来了，她还要再巴巴得再进去捣乱么。 多想无益，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等着应对不知会不会发生的变故。 无曲拉着师父的袍角，把他拉到身前，顺势让他坐在旁边。 她把师父的胳膊拉过来，一点点按着。 在那个石室里头待了多长时间，她家师父就抱了她多长时间，肯定得累。 他的阿凝太轻了，再加上他修为高血脉强，其实她那点重量在赫连看来一点感觉也没有。 然而她细软的小手按在他胳膊上时，痒痒的，仿佛直接触到了他心底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他舍不得阻拦她。 他眼眸变得柔和起来，也随着她平躺下去，两个人又挤在一个躺椅上晒太阳。 赫连感觉在胳膊处的触感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慢，也听到他家阿凝均匀的呼吸声，便知她睡着了。 赫连轻轻给她盖上了个袍子，侧过身去看着她的睡颜。 过了许久，伴着一声嘶吼，一个纯白的巨大妖兽冲了出来。 第263章 救小师姐的血 第263章 救小师姐的血 它身上一尘不染，雪白好看。 霸气出场之后便是一脸懵然。 它夹了夹眼皮……刚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出来之后人家俩人竟然能有心思同床共枕？ 无曲累，睡着了应该的。 赫连九霄那个表情…… 季欢一双狗眼翻了翻，冲着那俩人就是一声嘶吼。 姬无曲累的狠了，这两声嚎叫都没能把她嚎醒。 倒是赫连终于把目光挪了挪，看了看化成原形的季欢。 随后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季欢眼皮子底下把胳膊伸到无曲脖颈底下，把人搂到了怀里。 然后又看了它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她家无曲了。 季欢恨不得一爪子给他拍地底下去。 然而它确实没劲儿了。 他能从那个破地方出来，刚才又吼那一声都累，没心思拍他。 他现在也累的很，变成人形都困难。于是他直接走过去，挨着无曲卧在那个躺椅旁边，和他们一起晒太阳。 这个地方空旷得很，但晒在太阳在下面也显得很温暖。 两个人搂在一起躺着，旁边有一个比躺椅大三四倍的白犬，微风和煦，整个画面出奇的温馨。 …… 姬无曲再醒过来时，她家师父搂着她，眸子温和。 她还有些迷糊，半梦半醒间眯了眯眼睛，吻了她师父的额角。 “咳。” 一声轻咳传过来，姬无曲便完全醒转。 她不紧不慢的又轻吻了一下她家师父的唇，才缓缓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季欢已经变回了人形，正在一旁盘着膝。 明显随着她的醒转季欢也停了打坐。 姬无曲瞅见这人十分精神的模样才真正安了心。 她瞅了瞅头顶上的大太阳，仿佛跟她睡着前一般无二。 她不可能只睡了一小会的，于是便道：“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么。”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 可能是劳累太久，又睡了太久，给身子折腾出了点小毛病。 她十分自觉的找出来些丹药服下。 赫连未言语，倒是季欢先开了口，道：“无曲睡了两天两夜。” 姬无曲：“……” 亏了丹药入口即化，不然非得卡着她嗓子不行。 在这么多杂事乱事的情况下，她竟然能有心思睡得这么熟。 两天两夜…… 她默叹一声，睡就睡了吧，反正早晚得有此一睡。 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可有受伤？” 季欢走到她跟前，道：“无曲刚刚睡下的时候。伤么，倒是没有，不过亏损了些精神，得修养一阵子。” “那便好。”她看了看周身，发现除了季欢和她师父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便问道：“又失败了么。” 这么问着，她也已经把这句话当成肯定句了。 她觉得要是复活成功，现在云之扬估计早就站在她跟前了。 还不待她叹息两声，安慰季欢一下，却听人家道：“成功了。” “不过却没清醒，我把他装棺材里了，再拿丹药喂两天该是能醒。” 姬无曲了然。 那要是真成功了也不错，起码季欢以后便不用再冒险了。 只赔进去云罗衣一条命。 这时，季欢递给她一个小瓶子，道：“这是可以救伏双的血，到时候给她服下，她再剑盘上躺几天便能痊愈。” 姬无曲接过来之后，笑了笑，道：“谢谢。” 虽说大恩不言谢，朋友之间说这些也显得太过客套，然而她还是想这么说一句。 没有别的意思，她只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瞅着季欢的笑意，姬无曲又道：“这血到底是什么东西的血？” 整的那么神秘。什么可能出现也可能不出现，这个那个的。 她一直到从墓里出来，也没见着季欢在什么东西让取血。 想到这里，姬无曲不由得问道：“这血你不会一直都有，只是为了诳我们进墓才同我们那么说的吧。” 她这话其实是开玩笑，但多少也是真心想这么问问。 季欢笑得一脸无辜，道：“确实是有诳你们进墓的目的，不过我也没说谎。” “无曲可知这血是哪来的？” “不知。” ……她就是不知道才问的么。 “猜猜不？” 姬无曲：“……” “好了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她这话说的倒是真的。反正救小师姐的血也有了，她管这是哪来的做什么。 ……也是她刚才好奇心忒重。 结果这时候人家季欢又开口了，道：“无曲还是知道知道吧，显得我取这个血不容易，你还能感念感念我。” “它是我大哥云之扬的血，新鲜出炉的，热乎的。” 姬无曲：“……”真…… 她十分不厚道地想，亏得这东西不是给她喝的。 她还真没想到这么一层。 云之扬他再厉害也是个人吧，他的血也就是人血才对。 当然，人和人的血也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她就纳闷了，难不成这个药专门是给云之扬定制的？ 这事季欢显然也没打算瞒着。他的表情由原本的轻松愉悦变得略有沉重，还有一点怒色。 “我大哥和季司姐本是相恋，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互相没有明白自己对对方的感情，都以为只是师徒之情而已，再多一些那就是更深的师徒之情。” “我大哥当年脱离师门重新开山，说白了也是想要变得比季司更强大，算是一种大男人式的尊严，只是他当时没能想通这层。” “后来两个人分开久了，明白了，但也不再一个宗门，离得远了” “我大哥有一个师姐，喜欢他喜欢得不行。她知道季司姐也喜欢我大哥的时候，就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嘴上说着要撮合他们，实际是拆人拆心。” “季司姐和我大哥互相爱慕，却一直没有互通心意。她也就利用这点，做了不少让人作呕的事。” “她和我季司姐说，我大哥喜欢的是别的女人，还要跟别人成亲。” “季司姐信了，又不大信，就一直在思索着要不要给我大哥传个音，问个清楚。” “人爱的深了大多软弱，季司姐也是。” “最后那个人去开解我季司姐，毛遂自荐，说她给我大哥传个音问问。” “当然的，她没问。她转头就告诉我季司姐说，我大哥真要跟别人成亲，婚礼就定在五天后。” 第264章 引以为戒 第264章 引以为戒 “季司姐一贯挺疼这个徒儿的，也就轻而易举地信了。” “季司姐心灰意冷，无心修炼。我大哥在那之前不久受伤在百毒阁换过药，她就用那上面的血混了各种东西，弄出了裂心水。” 说到这里，季欢顿了顿，道：“这也就是裂心水的源头，它是我季司姐所炼。” 姬无曲默然没有言语。 他们的情况同她和师父很像，互相爱慕又互相不敢开口，有了猜测也不敢去相信。 一层薄薄的窗户纸，直接给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所幸，最后他们那层窗户纸破了，他们在一起了。 而季司和云之扬仿佛就没那么幸运了。 可能在许多人看来，他们太过懦弱，太过没有胆气。不过是一句我爱慕你么，怎么那么难出口呢。 她却是明白，先开口的那个人真的很难。 爱之愈深，就会越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那两个人情感之路已经走得够慢了，还掺了一个搅屎棍子，事儿黄了也能理解。 她也大体明白，裂心水之所以叫裂心水。不是因为它中毒之后的效果，只是当时季司的心情。 这时，季欢又道：“中了裂心水之毒的人会如何，你也清楚。那个人所言的我大哥成亲之日到了，我季司姐便让那人带贺礼的时候捎个话去。” “季司姐的意思就是要我大哥马上去百毒阁找她，不然她便服毒。” “那人就去了。她到了云光殿之后自然的没有婚礼。她拿了一坛带药的酒，害我大哥和她……” “也怪我当时不再阁中，不然……多我一个人可能事情也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姬无曲听着，也不由得默叹一声。 约莫季欢所讲的这天，便是大变故的那天罢。 季欢眯了眯眼睛，眸子里掀起了波涛。 即便过去了万年，提到这事的时候他依旧控制不住情绪，可想当年这件事对于他们三个人的影响有多大。 季欢又道：“第二日，我大哥发现了这些，怒火烧起来直接把那个女人打成重伤，扔出了云光殿。” “他觉得自己背叛了季司姐，不知如何是好。想要给她传音，却也终是开不了口。” “最后，他去闭关了。” “那个女人知道我大哥会怒，只没想到他会怒成那个程度。那天晚上我大哥喊的一直是“季司”，她便也知道了，其实我大哥也是爱慕她师父的。” “被扔出去之后她羞怒又加上嫉妒，便给我大哥传音，把季司姐让她传话的事说了。” “那时，早已经过了季司姐的期限。我大哥给她传音，当然得不到回答，他怒火中烧，又加之正在修炼……直接酿成了大祸。” “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我大哥所在的密室里，只剩了一堆乱肢残骸和干涸的血。” “世人知我大哥闭了两个月关，还以为他是在进阶，也以为他的死是进阶失败而死的，他们也以为我发现的那天是我大哥的死期。” “其实，他早已经死了两个月了。” “我查到我大哥闭关之日那个女人曾经来过，便找到了她，从她嘴里撬出了这些来龙去脉。” “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毕竟是我大哥的骨血，我没杀她，只是给她喂了个毒。” “那种毒十个月后发作，她会全身溃烂而死。” 姬无曲已经没了感想，她不知到底该想些什么。 别人的事她一般不大关心。然而这次，她却听得心底微凉……可能，是因为那两个人的情况同她和师父太像了些。 说真的，多了一个搅屎棍子横在中间，挺恶心的。 亏了她的情敌有素质。 亏了他家师父机智，把一切都挑明了。 这时，只听季欢又道：“我去了百毒阁，季司姐已经沉眠。” “她可能只是想在我大哥所谓的成亲之日把他叫回来，和他坦明。却不料我大哥他……” “他没去成，季司姐不知他已死，便赌气，真的把毒服了。” “她其实并没有把事情做绝，她留了解药在身旁。” “然而同我大哥一样，她闭关的地方也没有人敢去打扰。凭她的修为，其实一个月左右都是有救的……可惜，我去晚了。” “其实……我去早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季司姐那时情绪不稳，炼毒时出了岔子。那解药，得提前服才行。” ……原来，解药提前服这个事不是炼毒之人故意的，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已。 不过两个月，人已经没救了……就算解药不是提前服的也没办法。 “其实，那个解药里其他东西都没什么用，主要还是我大哥的血。” “后来，我多处寻找打听，才得出一种服毒后能解毒的办法，就是救伏双的这种。” “季司姐当时炼的毒很多，解药却不多。况且知道这东西需要提前服的人也少，故而中了招的一般都得死。” 所以说，毒药和解药的成分里都有云之扬的血。万年来再厉害的毒师也没听说谁再把裂心水炼出来，约莫也是因为他们猜不到这里头搁了当时云光殿主，堂堂尊者的血罢。 裂心水那么难得，约莫也是在此了。 没人再炼出来，只有靠万年前的那些存货，可不是珍稀么。 就算有人拿其他尊者的血，想炼出来也是难。因为谁也不知道季司那个小失误发生在哪，谁也就没办法再炼出什么需要提前服的毒药来。 她原本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云之扬的血可以做解药用，却不料听了这么一个曲折悲戚的故事。 季欢说到此时，扫了一眼旁边默然不语面无表情的赫连，又不着痕迹地回过头来，道：“我同你说这些，除了想让你知道为何血能解毒外，也想让你听一听这件往事。” 他这句话像是在同无曲说，也像是在赫连说。 他道：“引以为戒。” 赫连依旧没有表情，倒是姬无曲点了点头，道：“恩。” 她和师父，又同他们不同在哪里呢。不同在少了个搅屎棍子，不同在师父开了口。 她不但要对已经发生的事感到幸运，也要因这个故事对没发生的事多些考量。 第265章 老处狗 第265章 老处狗 有时候一念之差便能差了好多事。 世人都以为是云之扬先死，季司随后，却没成想人家在他们知道的两个月之前便殁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你呢，你自那之后去了哪里？” 季欢道：“我大哥他修为出状况，提不起气来捏传音符，在地上给我留了几个血字。” “他说如果他死了，让我把他复活，他想去百毒阁，他想去见季司。” “记了这几句话，把他的残魂封在血棺里，给了殿中人阵图，让他们给我大哥立墓。我也去了百毒阁，把季司姐的遗体妥善安放，之后便各处去寻复活死人的办法，连找办法带寻材料，历了万年。” 季司至死也没能见云之扬一面，成了云之扬的心病和痛脚。害他没得好死，害他死不瞑目，也成了他的遗愿。 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是这么个尸骨无存的死法，他可能也没想到复活他需要麻烦到这种程度，才会留下那么个遗愿的罢。 结果他弟弟真给他达成了。 不过用了一个大村落的生机，两个人命，和云殿自己以命犯险来达成的。 代价不可谓不大。 姬无曲默了默，而后道道：“复活了云之扬前辈之后，你们还要去复活季司前辈么？” 复活云之扬这么难的事都被他弄成了，季司身子完好，应该要简单的多才是。 季欢一改刚才严肃的表情，他弯了桃花眼笑道：“哪能那么贪心，人么，还是要适可而止才行。” “逆天的事做多了，要遭天谴的。若是上天惩罚他们二人因此孤独终生，那他们还不如都好好死着。” 姬无曲闻言也笑了笑。是啊，太贪心的人一般没什么好下场的。 她道：“总不能让云之扬前辈守着心爱女人的尸骨过一辈子吧。” 季欢又笑了，这次笑得有些无奈的愉悦，道：“他么，他可过不了一辈子。约莫他见了季司姐的尸骨之后就得守着她自杀。” …… 既然活了是为了去死，那还要费这么大力气复活他么。 姬无曲虽然能理解季欢想要完成他大哥遗愿，却还是不由觉得有些…… 这时，季欢道：“无曲定然是觉得有些不值了。” 她点了点头。 的确，从某些方面来说真的有些不值得了。 他为了复活云之扬自己就曾差点丧命，每一次尝试也都是抱着不怕死的心去玩命做的。云帆的命可以忽略，但云罗衣的命呢，殿南村所有的生机呢。 只为了把云之扬复活，让他去百毒阁死在季司面前么。 姬无曲能理解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执念，可……她总觉得，其实可以更简单一些。让季欢把云之扬的灵魂搬到季司身边，其实区别并不大吧。 季欢道：“大哥生前纵容我大大小小的荒唐事千百件，他想任性一回，我自然要成全。” “无曲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万年前的云殿就没多少人待见，可见我德行不怎么样。” “为了我大哥的念想，死谁都是可以的……当然，我舍不得我家无曲。” 说到这里，赫连的寒气冒得有些盛。季欢扫了他一眼，笑道：“恩，说错了，该是九霄他们家无曲。” 姬无曲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他心情真是不错，还有心思在那里开玩笑。 也无所谓了。 她其实也懂。如果把云之扬和季欢两个人换成师父和她。 那她也会同季欢做同样的选择。 再者说，人家做都做了，她有所谓也没办法。 季欢又道：“至于云罗衣么。毕竟她和无曲的徒儿有些关系。我也曾想若是杀了她，无曲可能会不高兴，不过后来没办法，还是杀了。” 姬无曲无奈，道：“我不会不高兴。” 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有不高兴的立场。 不过她也没忘揶揄一句：“你这美男计施得经验老道，可见没少勾引小姑娘。” “唔，没有。你也知我名声，小姑娘都被我吓跑了，美男计么，我这还是头一遭用，幸好碰上个傻的。” ……那意思他还是条老处狗？ 姬无曲敢保证，她没说脏话，在心里也没说。 其实她听见季欢的话之后心头有些塞，于是不带质问不带感情，只是轻瞄淡写地问了问，道：“云罗衣这样没了，可曾在你心上留下一些印象。” 季欢没有多思索，只是微微笑了笑，有些复杂，道：“挺感谢她的，换回来我大哥的命。” “男欢女爱这种事，还是要看眼缘。有的人她绕在你身前，你却发现不了她的存在，这就是没缘。有的人她只从你跟前那么晃了一下，便能吸引住你今后的目光，也就是有缘。” 就如同他人生中第一次重伤昏迷后，睁开眼睛时看到的那个女子。 素衣白衫，安然浅笑。 她给人的感觉并不是温柔，只是亲和中带着疏远，疏远中带着亲和，明明没有什么修为，却并不柔弱。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个女人这么轻易地就闯进他心里。 真的。 他一直以为他会找一个天赋血脉都同一般程度，性格同他一般果断的女子。这样才能入得他眼，才配的上他，才能有资格和他并肩。 结果，他受了个伤就栽了。 毕竟从前没受过这种能要命的重伤，他开始还以为他被伤的糊涂了，才会对他的救命恩人上了心。 相处下来，他拼命想闹明白自己究竟是被她哪里给吸引，结果却沦陷到无法自拔。 他现在倒明白了。 他可能只是想陪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能力为她撑一把保护伞，想天天看着她眉眼弯弯，笑意清浅而已。 如今……只剩了一声长叹。 姬无曲比较理解季欢的那些话，却也不全入心。 季欢所言应该是指一见钟情吧，她理论上能理解，却没体会过。 她只知道有一种爱，始于平淡，暖入人心，让人一点一点落入网中无法自拔。等反应过来之时，暖意已升华成爱，两个人再也不能分开。 如同她和师父，如同季司和云之扬。 每个人理解的情爱不一样，因为每个人爱上的人不同。 第266章 如从前一般 第266章 如从前一般 唯有自己经历过的那种，自己才能有共鸣。 ……只是，这只犬好像也不是多榆木疙瘩，人家好像开了情窦了。 她笑道：“看来季欢是找到有缘人了，挺不错。” 季欢微微一笑，注视着她，道：“恩，找到了。不过有缘无分，人家心里头没我。” 得，她提错壶了。 血尊云殿啊，也不知是哪个女人这么有本事，竟然没看上他。 姬无曲讪讪一笑，转移了话题，道：“那，你以后打算用从前的身份活下去么。” 她指的自然是血尊云殿的那个身份。 季欢敛眸一笑，道：“算了罢。云殿这个名字于大荒众人来说已是个符号，于我来说也是。” “自我把大哥残魂放入棺木那一刻起，他死了，云殿也做不回从前那个云殿了。” “在大荒众人眼中，他已消失，那便让他永远消失算了。” “几千年前，百毒阁少主季欢才几十岁的年龄便死透了。我为了办事方便，去百毒阁也方便，就炼了药，把自己变成他的样子，算是让他替我活着，也算是让我替他活着。” “那个药无解，我以后永远都是这个模样，变不回去了。我用了他这个身子几千年，早活成了季欢。” “至于阿点么，他的出现原本就是为了和人换精血魂魄的。事情已了，他也就没了存在的意义。　” “以后云殿该消失消失着，阿点从今天开始便也消失了，以后只有百毒阁少主季欢。” 药既然炼了出来，便没有无解一说。就算无解也无妨，他难道不会再炼一个同样的丹药再把自己变回去么。 所以他愿意用这个身份活着，同药无关。 她道：“有什么打算么。” “我先回百毒阁吧，等大哥醒过来再说。” 也是，云之扬还没醒过来，季欢哪能踏实下来打算什么。 她忽然想起来季欢刚刚说的话了。 人家说，确实有诳他们进墓的目的。 她便问道：“你把我们诳进墓里做什么？” 把她们诳进去，又特意把入口毁了让他们从天材阁那个入口处进墓，可见打算把他们困在阵法里。 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季欢道：“百年前那次，我感觉到外头有轻微的阻碍，可能是你家师父在外头所为。这次比上次希望大些，把你师父困在里头，省得又出乱子。” 姬无曲心里话想，那些个阵法是挺厉害的，想困住她绰绰有余，想困住她师父还是差了些。 季欢仿佛知道姬无曲心中所想，又道：“我从没打算用阵法把你师父拦住，只是让它拌一拌你师父的脚步而已。真正能顶事儿的还是阿灰，就是你们最后看见的那头凶兽。” “我给它吃了药，短时间提高战力的那种。吃药之后起码两天内九霄不是它的对手。” “药的副作用就是两天之后它会生机耗尽而死。” 姬无曲想了想。她虽然不记得她在墓里呆了几天，但肯定得比两天长。 可见血魂煞阵开阵需要不少时间准备，毕竟他们进密室的时候季欢才刚刚开始。 也可见，如果没有那些阵法的话，那只凶兽熬不住。 “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把嗑了药的凶兽给整死了。” 是呢，整死了，因为他们又给凶兽嗑了点裂心水。 ……不对啊。 她蹙了蹙眉，问道：“你直接把身份和目的挑明了告诉我们不就完了，还藏着掖着的。” 害她废了那么多脑子想这事。 他们到石室里之后，师父还帮了他呢，可见师父其实是跟他站一队的。 直接挑明了不就算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结果季欢道：“挑明了说，万一你舍不得殿南村一村人的性命怎么着。” 姬无曲：“……”你赢了。 …… 她现在大约是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只除了一个不知该不该开口的问题。 她没有问这个问题，只是道：“我师姐那边出了状况，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该走了。” 季欢看着她，一脸笑意蓦然变得严肃，道：“无曲。” “嗯？” “我不是阿点，也不是季欢，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血尊，你还愿意同从前一般，当我做好友么。” 姬无曲倒真没想到季欢会突然说出一句这么矫情的话来。 无论是季欢还是阿点，都是很温柔乐观的人。他事理明白得多，却从不诉之于口，这回是反常了。 然而他的目光太……纠结，让她也不由得反常起来。 到底，她还是把那个不知该不该开口的问题问出了口，道：“小师姐中毒那天，师父在那里碰到的人是你么。” “嗯。” 姬无曲默了默。 无怪她多想。那日她给师父和季欢传音，两个人双双未能赶回，师父说是有一个人和他打了起来…… 而她们正是因为小师姐受伤需要解药，才想去祖墓里头的。 再加上季欢曾经给过姬毓一份阵图…… 她修为没了之后喜欢动脑子，她也多疑。也正是因为多疑，她才能活这么长时间。 她虽然知道她不应该把疑心病犯在至交身上，然而事情涉及的是她小师姐，她还是想了很多。 她现在觉得，挑明了问出来要比她自己憋着强的多，便直接问了。 季欢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她道：“我小师姐中毒，姬毓的计划，同你有没有关系？” 季欢此时才知她话中之意。 他很高兴。她能这样直白地问出来，便说明其实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没有变过，无论他是什么身份。 当然他也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伏双中毒一事，就不是关系变化那么简单了，无曲非得把他当仇敌不行。 他笑了笑，实话实说道：“并无。” 他的眸光真挚，带着笑意，看得姬无曲也不由微微一笑。 她道：“等我用湖底寒冰鼓捣出几坛佳酿，定然先给你送去。” 这话说得很随意，季欢却知，她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弯了弯一双桃花眼，笑道：“好。” “无曲以后若有了难处，给我传音也好，去百毒阁找我也好，定要让我知晓，届时我还能帮帮忙。” 姬无曲眉眼弯弯，同样笑道：“还用你说么。” 第267章 征剑阁 第267章 征剑阁 如此，也就真的没了什么事，三人便就此辞别。 季欢看着赫连和姬无曲向远处飞去的背影，敛了眸光。 人家俩人恩恩爱爱的，没有什么他下手的地方。 不能和她在一起，就好好看护着吧，反正他以后活着也没什么事做了。 没准再活个万把年的，他就又有机会了呢。 …… 姬无曲靠在自家师父肩头，虽然心情算不上放松，却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从墓地里出来，也休息够了，许多疑惑也都明朗，季欢也安安生生的没有发生危险，救小师姐的血也拿到了，比之前情况乐观太多太多。 她给风瑾传了音，让他们好好看家，便没什么可嘱咐的了。 她倒不担心家里，毕竟家里护山大阵很强，轻易也没有人敢闯山。 她担心的，还是征剑阁那边。 小师姐还中着毒，非宫昏迷不醒，常伯川和冰城失去踪迹，姬毓不知去向。 这边安定了，那边却乱了。 征剑阁在云光殿的南边，她们一路上过了一片片荒芜，她才知血魂煞阵的范围到底有多大。 她不由问道，：“师父，这里还会重新长出生物来么。” “会。阵法只是夺去了生灵的生机，对土地没有影响。” 姬无曲稍安。 那还好。已经发生的没办法挽回，起码不要让这里永远荒芜了。 征剑阁离着云光殿没有那么近，赫连中途给她做了些东西果腹，也带着她休息了一两次。就算凭着赫连的速度，也是第三日才到。 她同彩羽打过了招呼，故而他们到征剑阁护山阵前，便有人来接应了。 毕竟赫连尊者亲至，所以来接应的人也比较有分量。 一共有四人。 最前站着的是征剑阁阁主，姬无曲曾经匆匆见过他一面，虽然那时没有交集，却也因此识得他。 征剑阁阁主名岸，表字天照，人道天照尊者。 叙天照的年龄同她家师父相仿，却看上去要比她家师父年长一些，但也是个青年模样。 大荒中的人看人的年龄和资历没办法从表面来定，尤其是成年之后。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过了十八岁都算成年。十八岁之后的青年期是最好的时光，也是一个人最长的时间。 修为每提升一个阶层，都会延长一些寿命，这些寿命便是被延长在青年期。 只有难以进阶，寿命不足的时候，人才会呈中年老年之态。 有的时候你看到一个青年，人家可能万把来岁了，你看到一个老头，他可能才几十岁。 其实一个人开始衰老，那基本上是进阶无望了。但若真的能在老年的时候进阶，那便能又得到许多寿命，也能返老还童，重回青年面貌。 征剑阁中人皆着白衣，一来表清心，二来表圣洁，三来姬无曲给忘了。左右她穿白衣只是因为显干净。 当然也因为她喜欢。 叙天照他身为阁主，却也并没有同其他人有何区别，他也是着了一身白衣。 他身形高大，长相好看，叙朗和他很像。他眉眼有神，站在征剑阁前显得十分恰当。 这么说吧。征剑阁的建筑氛围和叙天照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温和而锋锐，像是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他身后站了三个人，一个是叙朗，一个是彩羽，另一个是个中年人。 叙朗她当日在湖边见过，不过那时候人是昏迷的。现在人清醒着，显得要更温和明朗。 果然是征剑阁教育出来的宝宝，连眸子里都透着一股子正气。 旁边那个和这仨人格格不入的小姑娘自然就是她家彩羽了。 而那个中年人，经了介绍才知他是征剑阁家大长老，唤作叙晟，是个道尊级别。 不论修为，人家这个大长老和云光殿那个任随从气势上就是天差地别，看上去就有个大长老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个大长老却不同于叙天照爷俩温和，他看上去严谨多了，严谨得有些死板，估计孩子们见到他都是服气的。 她记得彩羽传音时说过一句啥，说连大长老见到她都笑眯眯的。 当时听到她语气中的小骄傲姬无曲还不觉得什么。现在看来，的确，这人要是能对谁笑眯眯的，那个人还真就是厉害了。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后，叙天照缓缓道：“两位的来意本座大体知晓，现下伏双道尊还在我剑盘上养着，情况不明。”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姬无曲，而后道：“但无曲道尊的徒儿，也就是非宫，伤得很严重，至今未醒。” 姬无曲跟彩羽传音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些，故而此时并没有什么更大的反应，只是如常有些挂心而已。 她道：“多谢征剑阁收留救助，无曲不甚感激。” 这时是叙晟开了口，道：“无曲道尊美名在外，犬子又曾蒙道尊救命之恩。如今一些举手之劳，是征剑阁理应做的。” 他虽然表情依旧有些冷硬，不过眼神真挚，一看也知他说的是心里话。 姬无曲有些不好意思。她还美名，她的名头和镜林山里所有人的名头一样，都烂透了。 无非也是说她嗜杀可以，但是她不好好杀，她老喜欢让人入幻之后将其虐杀，杀得鲜血淋漓残肢断臂的……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踩着别人尾巴了，反正他们喜欢拿这个说事。 尤其也是死在她徒弟非宫手里的人也没什么善终，也因此顺便说她教导无方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虽然无伤大雅，却也算不上什么美名。 这话要是搁别人口里，她肯定要以为别人损她的了。搁叙晟嘴里，行吧她承认了她就是有美名。 于是也没因这个说什么，只是道：“万分感谢。” 赫连除了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开了个口，后边基本上依旧是表情未变不多言语，一脸的冷冽。 不过现下瞅见姬无曲眼中的纠结时，他目光却柔和了些，甚至还有笑意。 她脸上还有未褪的憔悴，赫连也就没再抽出多少时间来欣赏她的表情，只转头看向叙天照，道：“劳烦带路。” 叙天照笑了笑，道：“赫连尊者无需客气。” “二位请随本座来。” 第268章 远古剑盘 第268章 远古剑盘 征剑阁气势恢宏，整体给人感觉温和中带着锋锐，在其中站着，感觉心情会不由自主平静起来。 姬无曲从未来过征剑阁，头一遭来，便对这里印象不错。 征剑阁很大，甚至比镜林山还大。反正她在这里头依旧辨不清方向，便只随着师父和阁主走，顺便听他们聊天，提到她了，她便也插一两句话。 当然聊的内容也都不深，算是闲话家常。 说了一些之后，一直没有多言的叙晟开了口，道：“镜林山云光殿附近有一村庄名殿南村，听闻前些天它几个时辰的功夫便成了一片荒芜，寸草不剩，赫连尊者可知晓？” 赫连道：“嗯。” 叙天照闻言，皱了皱眉，道：“若是异端作祟，尊者有需要尽管开口，征剑阁义不容辞。” 叙天照本就有一种特殊气质，威压中带着亲和。他惯常说话都容易让人信服，现在此言也是真挚万分。 姬无曲心底其实有些不厚道地想笑，算是一种带了点佩服的无奈。 征剑阁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哪里有惨重伤亡或者异端邪祟，一定有他们的身影。 人么，活在世上总得有个目的。 如同姬无曲这种，是为自己而活。而有的人他兼顾苍生，就如同征剑阁中人这种。 征剑阁历练的弟子和在外探听消息的都不少，殿南村因为大阵一下子没了那么多生命，没惊动了他们才怪。 这时，赫连道：“确有异端，已被铲除，无需阁主挂心。” 姬无曲闻言又一本正经地补了几句，道：“大祸已成，村里面的生灵也已经荒芜，这些无力回天。不过所幸没有伤及土地根本，一切还能再有。” 这话出口，叙天照也就不再对此事多言，只道：“如此便好。” 好好的季欢被他们说成异端，不过她却没什么心理压力，毕竟季欢那只犬可比异端能折腾得多，说他是异端还算是把他往仁慈里夸了。 她也是得庆幸他们来了征剑阁，被阁主和大长老们问一问这事。 不然他们家小的看不出来生机灭绝的原因，便得惊动老的，到时候说不准会直接把叙天照捅过去。 她家师父能看出什么，那叙天照约莫也能看出来什么。到时候查啊查的，没准就能查出来血魂煞阵，再查啊查的，没准真能把云殿和云之扬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名人给抖落出来，那就麻烦了。 他们这么一来，把事情一交代，说是事情已了，解决得也圆满，再加上是赫连尊者开的口，他们也就不至于去查探之类。 幸好。 不来这一遭她还真就忽略征剑阁阁主他可能去殿南村瞧瞧的这个可能了。 这个稍微有点料的事揭过去之后，后面一路又聊了些，便到听见了一阵阵剑鸣声，还有打斗喝彩声，听上去很热闹，正能量也很足。 他们走的本也是十分宽阔的路，再走几步之后忽然感觉眼前一下子开朗了很多。 姬无曲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广场前。 这地方很大很空旷，广场中央有一个十分恢宏的剑形石雕，石雕的底座是一块石盘。 广场中有许许多多的征剑阁弟子，或是打坐修炼，或是在练习剑法，或是在互相切磋讨教，显得很和谐。 他们显然被教导得很好，当他们走到哪里，路过的弟子便礼貌行礼问好，随后便继续做他们自己的事，毫不分心，也没有人向这边好奇张望。 再走得近了些，姬无曲才发现了广场正中，万白丛中的那一点红色。 蓦然，她心头一跳。 姬无曲用力使自己狂躁的内心平静下来，她感觉自己见到那剑雕底下那抹红色时，她已经不淡定地全身发热，不淡定地手有些抖了。 没时间对自己的变化多作理会，她极力控制着自己才不至于在别人家失了礼数。 讲真的，现在叙天照的脚步在她看来慢透了，她恨不得马上蹿到石盘上去。 剑雕底下的，那分明是她小师姐啊！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家小师姐的安静的面庞，也就一直这么愣愣地走到了石盘旁边。 “这便是本阁远古剑盘，伏双道尊这些天一直被安放在上面。” 姬无曲被这句话拉回了神，她定了心后把目光放得远了些，才看清面前的物件。 ……这个石盘，就是远古剑盘么。 这东西是单纯的圆形，直径有十尺左右，高约二尺。它被放在剑雕底下当底座，十分不起眼，就像是一块普通的，被打磨成形的石头。 她真没想到，这东西是他们家重宝。 她当时还思量了一下，等她到了之后人家会不会让她去剑盘跟前去见见小师姐。 毕竟人家重宝，怎么不得藏得严实些。 她要是想去人家剑盘前，不就相当于让人家把宝贝掏给她看么，多不好。 她还想，要不然到时候找个信得过的人，让人家去把这瓶血喂给小师姐。 毕竟已经用了人家的了，许多过分的要求还是不要提的好。 结果…… 人家剑盘就这么直接安在大广场上，不藏不遮的，跟对待一块破石头没有什么分别。 是她想多了。 她家小师姐明显被照顾得很妥贴，挪了那么一回目光，她的心也就定了定。 绕是赫连这么冷的人，此时也对叙天照道：“多谢。” 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萧肃寒冷，但也不减真挚。 叙天照自然又道了声不谢。 “阿凝，把血给我。” 姬无曲便依言把那小瓶血给了她家师父。 她家师父懂的要比她多，他老人家去喂给小师姐也比她去要强。 再者，远古剑盘这东西看上去不起眼，谁也不知它是个什么构造，能不站上去她还是不要去浪得好。 师父上去之后没有几息便飞了下来，姬无曲什么也没看清。 赫连回来之后又把那个瓶子还了她。 瞅见无曲眼中的疑惑，他眸子里带了些笑意，道：“只需一滴便好。在剑盘上再躺些个时日，伏双便能醒了。” 姬无曲这才放了心，刚才她瞅见血还在，小师姐也没什么变化，她还以为剑盘上有什么变故师父没能喂给小师姐呢。 第269章 为师很老么 第269章 为师很老么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便真的是妥了。 再后来，他们便被带到了一处客院。叙天照有心，特意为他们挑了个安静些的地方。 客院很大，里面房间很多，非宫就歇在其中一间里头。 姬无曲只听说了她家大徒弟伤重，却从没有想到会重成那个模样。 他浑身是伤，一层一层棉布裹上去，直接布了他满身。根本不需要再穿什么衣服，他便已经被裹得严严实实。 这是外伤，更严重的还是内里。 听说他全身经脉缠绕滞塞，还有许多断裂之处，故而不能再提气。就算他能醒过来，已有的修为也因此无法施展。 这些还不算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他的手筋和脚筋。 医修说，他全身经脉本就都有些损伤，手脚尤甚。那时候他能起身走路都肯定有困难，就算能走也要忍受极大的痛苦，结果他还背着人跑了很远的路。 医修还说，他这样强撑着能跑到这里可以说全部是在靠意志坚持着的，也绝对是是创造了个奇迹。 不过这个奇迹是有代价的。 所谓“拼命”二字安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苍白。他这么硬拼着跑了老远，身子没有散架已是幸事。 说幸却也没有多幸，因为他手筋脚筋没能保住，断了。 医修说他这手筋脚筋是走到征剑阁大阵跟前断的。 他可能是到了征剑阁，意识松懈了些，脚筋手筋又在这时齐齐断裂，他才撑不住倒下。 手脚和全身的疼痛也因为意识松懈了之后全部显出来，也就是说非宫应该是疼晕的。 好些的事是人家征剑阁救人没有遗余力，他估计有个十天半拉月便能转醒。 不好的事就是他就算醒了，估计也不能下床走路，就连喝口水都成问题。 姬无曲当时看着到底是心疼。 他全身是伤，还只能那么干看着，碰也碰不得。 非宫的脸一直显得很乖巧，此时闭着眼睛显得更甚。他眉头没有皱着，显得很放松，看上去像是把她家小师姐送到地方的那种安心表情。 只不过他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抖一下，像是在梦中察觉到了疼痛。 姬无曲就一直坐在他床头看着他。说是碰不得，但她忍不住，就揪着他手上缠的棉布，只等他什么时候睫毛抖一抖，她就把止疼的弹药送到他口中。 最后她是不知不觉守在她家大徒弟的床头睡着的。 再醒过来时，便是现下。 一睁开眼，姬无曲只见到透过窗子透进来的月光。 其实她梦里头梦见的还是非宫那满身的伤。但毕竟睡了一觉，虽然对她家非宫的心疼情绪没淡多少，但到底也冷静了些。 毕竟非宫能醒，小师姐也能醒，那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至于非宫的身子么，人家死人都能复活，她家非宫还活着，总归会有办法的。 姬无曲张着一双眼睛这么想着，就看着窗子给出了神。 她是侧卧着的，眼睛正对着窗，便也一直没发现她腰上横着的只胳膊。 此刻它慢慢收紧，把她向后带着贴到一处胸膛前，她才慢慢把心思拉回来。 无曲刚刚转醒，身子还有些麻，此刻被这么一带，师父身上的温度便被她感受得清晰。 她缓缓道：“师父，我睡了多久。” 其实不用师父回答，她也知道时间肯定短不了。 她看非宫那会是白天，又盯着他盯到下午黄昏。而现在是晚上，她肯定不可能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虽然每次睡醒了之后她精神头都挺足，但她也能感觉出来，她精力还全没有回过来。 就连每次和她南羌师兄去这处那处玩，回去了之后她还得缓个把月呢，这次在古墓里折腾了那么长时间，她恢复得快了才不正常。 果然，赫连道：“阿凝睡了一夜一天。” 姬无曲略有无奈地笑笑，转了个身搂住自家师父，顺便拿腿也把他腿勾住，像是吊在了他身上。 这么跟师父接触着，她心里踏实了些。 她拿鼻尖蹭了蹭他的胸膛，又在里面深深呼吸了下，直到属于她家男人的气息溢满了她的鼻腔才算满足了点。 她把脸贴到自家师父胸前，唤道：“……师父。” “嗯。” “……师父。” “嗯。” “……师父。” 赫连双腿被她扣着动弹不得，便只用胳膊把她揽得紧了紧，使两个人接触得更深些，随后道：“阿凝有什么事想说么。” 姬无曲依旧把头埋在他怀里，用懵懵的声音回道：“没事，就是叫叫你。” 赫连闻言不由得勾了勾唇角，道：“嗯。” 他知道他的阿凝是心里头不踏实，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这么跟他撒娇的。 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等她在他怀里蹭够了，不动弹了，他才把人捞出来，让她露出个脸。 赫连道：“白天彩羽来过了，给你带了些东西，现在要吃么。” 姬无曲这些天都有些没心情吃东西，可不影响她会饿。 她睡了多久就是多少天没进食，现在也该吃点了，便道：“嗯。” 别事儿都没弄完呢，她给饿出病来，那可得不偿失了。 而且反正吃饭又不是什么累活儿。 赫连缓缓坐起，把无曲的头放在他腿上，随后拿出食盒，挑着一些养胃的东西喂给她。 姬无曲嘴上占着手也不老实，两只胳膊往下伸过去，抱着她家师父的腿，这么着她才又满意了点。 她吃完一口东西，戳了戳她家师父的腿，道：“老头儿。” 赫连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随后十分正常地继续给她喂东西，还顺便回道：“嗯。” 姬无曲又吃了一口东西，弯了弯唇角，道：“老头儿，我爱你。” …… 赫连的手又顿了顿。 不同的是，这回他明显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口蜜，估计甜得他心都要化了。 然而人家还能脸不变色地道：“嗯。” 半晌之后，他才问道：“为师很老么。” 姬无曲差点拿饭呛着嗓子。 她家师父竟然在纠结这个事儿。 她叫老头儿，其实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是想这么叫，这样感觉两个人很近，感觉心里很暖。 第270章 常伯川至 第270章 常伯川至 她家师夫万岁高龄，说实在的年龄显老，但是人家长的好啊，长得比谁都年轻。 再说了，她这三百岁虽然少吧，其实当奶奶也可以了。 她弯了眼睛笑了笑，道：“师父也可以叫我‘老婆儿’，这么着不就登对了么。” 赫连勾了勾唇，道：“我更想唤阿凝‘老婆’。” 这次唤姬无曲愣了。 老婆儿和老婆，差一个字差十万八千里了。 说真的，就她这个被看光了身子都没有什么变化的厚脸皮，现在因为这么一句称呼，脸嗤啦一下就红了。 红的发烫。 姬无曲觉得，她以后还是少跟她家师父叫老头儿的好。 这老头子报复心太强。 甜报复甜报复的。 她正吃着饭呢，打算要不要等吃饱了之后再睡一觉，蓦然就又听见了一声大嚎。 “师叔祖——！” 这声音太熟悉。许久未听她竟然觉得不那么震耳朵了。 彩羽风风火火地冲开门闯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忽然就刹住了脚步。 看到这个场面她差点栽了个大跟头，多亏她底盘稳，才没有扯出更大的动静。 站定之后她也不嚎了，就在那里讪讪地笑着，还不忘问了个安。 “祖师爷好。” “那啥，师叔祖也好……我用不用，稍微，再出去那么一小会儿？” 说完了还站在那讪笑，尴尬中带着傻气。 姬无曲都快适应彩羽的嚎声了，彩羽还是没能适应这两个人在一起了的事实。 尤其是，每次撞脸他们在床上的时候。 反正是自家人，姬无曲没什么避讳的，她又吃了一口师父喂过来的东西，道：“不用，在这说就行，反正彩羽以后也得学着习惯这种事。” 哪也没露，什么也没做的，怎么就看不得了。 你都敢往里闯了还怕什么。 …… 彩羽还真没动。她主要是想了想，她估摸着她就算出去多大会儿，她回去之后人家俩人还是该干嘛干嘛，耽误那点功夫何苦的呢。 当然，她还是想，以后进来之前一定得敲门啊敲门。 她总觉得再不敲门她以后真的会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 正事要紧，她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 她顿了顿，直接道：“师叔祖，我师父过来了！” 这话出口之后，姬无曲这次这顿饭到底也是没吃完。 她坐起身，道：“快带我去。” 彩羽的师父，可不就是消失了的常伯川么。 常伯川被安置在征剑阁的大殿，明显刚刚到。 征剑阁大殿没那么多毛病，也没什么阵法，想飞上去你就飞上去，所以三个人到殿也快。 常伯川现下在殿中盘膝坐着，他旁边有个医修在帮他疗伤。 他的身形颇为狼狈，明显也伤得很重。可以透过衣服的一些破洞处可以看到里面露骨的伤口。他的衣服几乎被血浸了大半，却还没有被风干。 更像是开始流到衣服上的血还没干，就又有更多血染上去。 就连医修在给他包扎的时候也是时不时地皱一下眉头。那些伤狰狞可怖，可以跟前些天姬无曲的后背相较了。 不过所幸那些大多是外伤，内伤并没有很严重。 没有多长时间，医修便给他包扎好了伤口。 大殿中除了刚刚到了的姬无曲三人外，还有叙天照叙朗等主人家。 医修把常伯川扶到了椅子旁，他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对着一众长辈行了礼，等人家让他坐了，他才拖着伤坐好。 叙天照又赠了他一枚丹药，才道：“伯川把事情的经过同我们说一说罢。” 常伯川一脸错愕，看了看众人，最后问道：“我非宫师弟没到么？” 彩羽走到她家师父跟前，皱着眉道：“回来了，我师叔也把伏双师伯祖带回来了，就是人家发现他的时候他是晕着的，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们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这一连串的话把常伯川给砸住了，他也没被砸懵，反而把这件事理顺了，了然道：“原来如此……不知非宫师弟现在如何？” 他这话是看着姬无曲说的，无曲便回了他道：“情况不好，不过该是性命无忧，过两天该是能转醒。” “那便好。”说完了这三个字之后他才开始讲事情的经过。 “那日我们四人从云光殿出来，一路本也风平浪静。等到离征剑阁没有多远的时候，忽然便受到了攻击。” “伤我们的只有一个人。” 姬无曲默了默。一个人可以伤他们三人，尤其是还有冰城在…… 那个人怎么的也是个尊者才行。 这时，是彩羽开了口，急道：“师父您老人家这时候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了算。” 其实常伯川这应该是说累了顿了顿，也没顿几息，只不过卡的这个点儿让人着急而已。 姬无曲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家还是这样，平常的时候彩羽听他话着呢，一到正事上常伯川得照着彩羽的话来。 她现在还有心思想个这些，然而常伯川下边的话便直接剥夺了她所有的情绪。 ——那个人是晏修。 常伯川是这么说的：“开始我们三人都不认识来人是谁，后来他自己说他是晏修，赠经教教主。” 姬无曲没办法不怔愣。 她记得楼多多刚离家出走说要拜师的时候，镜林山护山阵后说，晏修病了。 而且那时候鸳冥追着追着他们突然不追了，两者一联想，她还猜测是晏修出了大状况。 结果人家蹦跶得好着呢。 姬无曲还是确认一下，道：“伯川可能描述一下他的模样？” 常伯川倒是真大体的描述了下，随后道：“师叔无需担心他的身份，因为后来他把我们带去了赠经教，而且，现在冰城师伯还在里面。” 他描述的还真是晏修的模样，现在人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便也不再是重点。 重点是常伯川他已经被晏修带回去了，怎么还能出来？ 而且冰城都没出来，他能出来？ 更重点的是晏修他抓这两个人干嘛？ 这次没用别人问，常伯川他自己就继续道：“那日我们敌不过晏修，冰城师伯便让非宫师弟带着伏双师伯先走，我们两个在后头顶一阵子。” 第271章 战或不战 第271章 战或不战 “当时情况紧急，谁也管不了许多，非宫师弟便带着人走了。我们只看到晏修向师弟出了一招，其他的也没顾上看，也就不知非宫师弟伤情。” “我们和他没有周旋几息，便双双伤重，被他带回了赠经教。” 这样么。 姬无曲不由得问道：“晏修没有去追非宫么。” 常伯川也是面露思索，道：“虽不知为何，但确实没有。” ……那晏修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这时，彩羽又开了口，道：“师父，不对啊，您老人家都被抓走了，又怎么回来的？” 这算是问到点上了。 只见常伯川表情略带羞愧，默了默，才道：“我是被晏修放回来的。” 接着他看向姬无曲，道：“他让我给师叔带个话。” 他起身，拖着一身伤走到姬无曲跟前，给了她一枚符，道：“他说如果想让他放了冰城师伯，那便需师叔单独去见他。他说他保证只要师叔去了，他一定会放了师伯。” 姬无曲敛了眉瞅了手中的符。 是个引路符，给人带路用的。 想得还挺周到，还记得她不认路。 只是她感觉晏修这小子真是能耐了，一冲上尊者当上教主之后果然就是不一样。啧啧……带了劲了。 只是无论大荒过多少年天地变化沧海桑田，绑票这个事都永远流传，好使不贵，真是掐架必备良品。 手里有肉票，百年不愁。 ……她气得慌。 然最后她却只带着一脸淡笑，问道：“晏修可有说见我所为何事。” 常伯川脸上羞愧未褪，道：“并未。” 整个房间中都漫上了一股寒气，源头便是赫连九霄。 他一直站在无曲身边，从听到“晏修”二字的时候他眸子便幽遂得不成样子，如今更甚。 他抚了抚无曲的头，薄唇略启，只道了一个字：“战。” 赫连的声音不重不低，却带着威压。这个字震在大殿中，砸的每个人的心跳都滞了滞。 从一开始，大殿的虽然说不上压抑，却也算是比较低沉。那一字出口之后众人表情不同，整个殿中的气氛也有些诡异了起来。 只是一个字而已，没有什么解释，但众人却都明白赫连是什么意思。 姬无曲想到师父会生气，却没想到她家师父会这么生气。 他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这是想抄家伙和赠经教开干了。 其实战也不是不可以。 赠经教那边有个晏修，有个鸳冥，再扯远一些，无非是赠经教并上魅魔族。 难惹是难惹，他们自己这边也并不软。 本就有镜林山的几个人，再搭上百毒阁和万妖峰，怎么说也能碾压了赠经教。 征剑阁一向同赠经教合不来，前一阵子还密战来的，届时撺掇撺掇，兴物还能把征剑阁拉过来当助力。 征剑阁态度未知，这个可以先不作考量。 就是不知道万妖峰是个什么态度。 万妖峰她凤翊师叔的态度不知，她美人师叔就决计不会同意。 毕竟肉票是人家徒儿，两边打起来了赠经教把票一撕，那就算是完蛋了。 其实说真的，要说是她冰城师兄的话，她也挺不希望晏修那边撕票的。 这么说来的话，其实战也有些麻烦。 光肉票就是一件不好整的事，姬无曲想到这里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师父。 ……行吧他老人家好像对肉票不怎么关心。 中途其实无曲还想起来一件事。 说起前阵子赠经教和征剑阁密战的话，就不得不提一下叙朗从晏修手底下逃出来的事了。 那会晏修他刚刚晋升尊者，虽然比不得她家师父，但也决计不俗。当然叙朗能逃出来也是因为他准备周全，带了逃命的物件。 但逃命的东西冰城又不是没有。 刨出去他和常伯川为了让非宫逃跑而顶的那段时间外，冰城也不是没有逃命机会的吧。 毕竟冰城和叙朗比起来的话，要么冰城修为更胜一筹，要么两者相当。 这么看来…… 不是冰城那机会没把握好，就是晏修的修为更高了。 说真的，后者不是姬无曲所期望的。 正在这时，只听叙天照开口，这话却是对赫连说的。 “赫连尊者，依本座之见，还是不战好些。” “你我皆不是愚笨之人。鸳冥在赠经教许久，开始的时候还能以为他是和晏修有些利益牵扯。” “如今看来，虽然不知为何，但赠经教和魅魔族远不止是互相利用那么简单。” “若是要开战，必定牵动五大势力，那时只在空间中大战决计不够，定要战到陆地上来。” “大荒史上，每一次陆上之战，多是生灵涂炭……” 末了，他又缀了句，“灭赠经教之事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很少见到把天下苍生放到嘴边又不显得虚伪夸大的人了。 不说表情和话的内容，只说征剑阁这些年来做的事，足可证明人家真的挺爱世界和平的。 再加上人家说得至真至切，差不多些的人基本上能被说动的。 只是他家师父并不是差不多的人。 人家脸色依旧冷着，闻言也没有开口，怒气也并未消去。 毕竟是救她小师姐和大徒儿的人，姬无曲不能让人家冷了场，便道：“阁主所言极是。” “势力之战并不是什么仓促能决定的事，之后定是要考虑周全些才能敲定。” “师父所言之‘战’，首先是他老人家想和赠经教新主晏修一战。至于赠经教么，一如阁主所言，想灭之，自然需多思量。” 说起来是挺正常的几句话，可着实累着了姬无曲。 既能保全天照道尊的面子又能保住她家师父面子的话不好说啊。 而且她还得说得合情合理，说得不那么刻意，说得让人家听着舒服了。 累得慌。 她其实主要的目的是想拦一拦她家师父。 她家师父说的其实就是势力之战，哪是个什么个人战。 她只是觉得事情其实本也可以不用那么复杂。 真要战起来了，肉票撕不撕先另说，肯定得有许多人死在战场上。 她没有人家征剑阁那么心怀天下，她心里只是装了那么几个人而已。 尤其是她家师父，几个尊者战起来，师父说不准会受伤，她不愿。 第272章 猝不及防的表白 第272章 猝不及防的表白 师父说战，无非是怒了。 其实她觉得，左右是换一张肉票，她去看看晏修想做什么也好。 师父一般话说出了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天照尊者还真不一定能把人劝住。 她么……她对于劝师父这事有一种迷之自信，估计是被惯坏了。 她这么说，算是一种十分有余地的劝说。 师父要是打算回去再想想，那肯定就不会再多言。要是心意已决，那人家肯定得说他就是想灭赠经教之类。 事实证明，姬无曲这迷之自信不是凭空而来。 赫连眸子里怒火未褪，周身依旧肃杀，但他家阿凝的规劝他到底听得进去，于是只在一旁站着，却未多言。 姬无曲瞅着自家师父的表情也知这事妥了，于是问常伯川道：“晏修可说了时间。” 常伯川思索片刻，道：“他说，三日之内，都会在引路符所指的终点处等着。” …… 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几人最后也就各回各的院子，当然，常伯川也被安置在了姬无曲所在的客院。 他们回去之后姬无曲又给自家师父顺了顺毛，跟师父说了很多话，把没有吃完的那些饭吃完。 后来，她那么一直想一直想，想着许多事，一宿也没睡着，就那么吊在赫连身上一直吊到天亮。 姬无曲很少失眠，尤其是在身子骨不精神的情况下。这次一宿没睡，清晨擦亮，吃饱喝足了，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睡了。 她恍惚间记得自家师父在她睡之前说要借用征剑阁藏书楼，去翻一翻典籍，找找救治非宫经脉的办法。 所幸征剑阁的人都各种好，也不吝啬自己家藏书楼，除了他们家独门功法武技和剑法，剩下的各种典籍你愿意借阅借阅，只要别顺手牵羊就行。 姬无曲再恍惚也知道师父的目的。 征剑阁中不藏邪书，能从他们家典籍里找到的救人路子也都是正路子，怎么的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 她本来还想跟师父一起去来着，奈何昨天晚上熬过了，迷迷糊糊的好像连“一起去”这种话还没说出口，便不知道事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现下。 她朦朦胧胧的，感觉太阳照得自己十分暖和，这种感觉应该不是中午的阳光，更像是午后的。 其实她本来想这么闭着眼睛再睡一阵的，可躺着躺着，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弄得她有些不自在。 思想挣扎了一会儿，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先是一双澄澈的大眼睛和上边很英气的剑眉。 ……果然有人在看她。 这双眼睛瞧着不算熟悉，她便下意识的又把视线往广处挪了挪。 再看过去，便瞅见了一张英气俊朗的脸，有棱有角的，是个男人。 倒也说不上是个男人，也说不上是个男孩，算是个少年吧。 这少年唇瓣漂亮，此刻正带着弧度。 瞅见她睁开了眼睛，少年笑道：“醒了啊，睡好了没？” 姬无曲：“……” 这是个自来熟？ 左右她也有个强大的内心，此刻她只把刚才半睁不睁的眼睛睁开了，问：“我们认识么？” 少年穿了一身白净的衣服，跟叙朗一个款式，叙朗又跟征剑阁大众一个款式，所以这小伙子八成也是征剑阁的人。 这人原本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的，闻言又往她跟前凑了凑，睁着一双清明的大眼睛道：“认识啊。” 姬无曲觉得自己没把话说明白。她要是往明白了说就应该直接说她不认识他。 不过这少年看上去带着些稚气，说不上是单纯。他只是有一种十分干净的气质，就跟他衣服似的，让人难生出恶感。 一样的衣服穿在征剑阁众人身上，没几个能让人觉得人比衣净的，这少年算一个。 眼缘不错，姬无曲也就没有没有怼人，而是十分耐心地又问道：“认识么。” 少年眯了眯眸子，道：“嗯。我叫叙缙，你曾经救过我。” 这么一说她就有印象了。 倒不是说她记起了这个人，她是记起了前阵子她在云光殿祖墓和彩羽传音的时候，彩羽说她救过大长老的儿子，人家好像还因为这个给她略微走了后门儿。 这么一想，这叙缙说不准就是那后门儿的“门”。 她问道：“你父亲是贵阁大长老么。” 叙缙笑了起来，不同于刚开始的微笑，这次他笑开了，还露出了两个虎牙，显得很可爱。 他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啊。你说我应该唤你作什么。” 姬无曲没好意思说她没想起来。 左右是救过个人，要么是在洞府秘境中救的，要么是在其他地方救的，这个也不重要。 听叙缙这么说她才发现，这孩子一直“你”“你”地这么叫着，原来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其实照大荒规礼来说，这样不大合适。但她这个人小时候闷久了，长大野惯了，对于这些不是很在乎。 无曲道尊，道尊啥的，甚至直接唤她姓名表字都可。 她刚要说话，却听那孩子又道：“亲近一点的那种。” 这就好办了，姬无曲道：“那你叫我‘无曲姐姐’吧。” 这多亲近。 姬无曲本就对他没有恶感，现在发现人家是她走后门的关键，她可不介意人家和她亲近亲近。 然而她瞅着叙缙的表情一脸莫名，以为她还嫌不近，便道：“也可以直接叫姐姐。” 叙缙皱了一下眉而后展开，用清亮的眼睛看了看她，道：“我都二百岁了，叫无曲妹妹行不行。” 姬无曲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二百岁…… 看着像二十的。当然她知道不是，因为她在这二十年内肯定没救过征剑阁的人。 这样，她以为这孩子也就是个一百岁的年纪，没想到她把人家想小了。 她弯了弯唇角，笑道：“那你叫我姐姐也不亏，我三百岁了。” 叙缙表情微讶，明显是也把姬无曲想小了。 随后他默了默，道：“那我直接叫你‘无曲’可以么。” 姬无曲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为何。” ……叫她一声姐姐怎么了。 结果只见叙缙瞅着她，弯着眼睛，又亮了亮虎牙，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273章 整个征剑阁都知道 第273章 整个征剑阁都知道 姬无曲又愣了愣，这碍得着么。 咋的喜欢她就不能跟她叫一声姐姐了，而且不是这孩子要求的么，让叫的亲近点。 无曲姐姐可比无曲亲近多了。 她正这么想着呢，冷不防人家孩子又在后边缀了一句。 “不要想岔了，是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姬无曲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 男女之情…… 怎的了就男女之情…… 这孩子他就两百岁他还整男女之情，他懂么他。 姬无曲这么想的时候老脸不红，即便她记得她那个没开花没发芽的初恋发生在她二十不到的年纪。 可她觉得那不一样啊。 这孩子加上现在也就跟她见过两面而已。 她可从来没想过这种美女救了英雄的命，随后被英雄一见钟情的老生常谈的桥段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缓了缓神，微笑道：“孩子，可能是你想岔了。你兴许只是单纯喜欢我这个人，同男女之情无关。” 她想呢，瞧瞧人家季欢那种老油条，人家被救了也就感念个救命恩情而已，人家就不会往男女之情这方面想。 当然她也觉得是因为季欢，也就是云殿那种嗜杀好斗的人看不上她这种窝囊墨迹劲儿。 不过人家就是没折腾出这种桥段么。 可见叙缙这孩子还是活的年头不够，太年轻太年轻。 所谓的男女之情可能只是这孩子的错觉。 叙缙也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道：“就算无曲比我大，那也不过三百岁。咱们俩岁数加起来还不够朗哥一个零头的，我是孩子，那无曲也是孩子。” 姬无曲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嗯，我还是个孩子。” 叙缙：“……”这就得了？ 半晌无话之后姬无曲还是对于被小孩一见钟情并表白这事有些纠结。 便又苦口婆心地道：“可能，你经历的还少，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叙缙又笑了笑，姬无曲这才发现这个男孩子他还有酒窝。 忒可爱了。 就是人家笑着说的话不是特别可爱。 他弯着眼睛带着酒窝呲着虎牙道：“正好，咱们经历的都还少，咱们一起多经历经历就都懂了。” 姬无曲把胳膊枕到身后，眯了眯眼睛，看着他道：“我本来就懂。” 叙缙收了收表情，一本正经地道：“那我也懂。” 姬无曲也一本正经地道：“你不懂。” 叙缙：“……”我…… 其实他有点绕。 ……什么懂不懂的这都是。 姬无曲原本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自从丹田没了之后四肢简单了，头脑就不得不变得很发达。 反正她条理清晰，尤其是折磨别人脑子的时候。 这点东西其实不怎么绕，就是因为两个人对话很快，叙缙又因为刚刚跟心上人表白有点紧张，这么着他就有点整不过来。 他最后所幸也就不绕了，直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真的。” 姬无曲默叹一声，道：“嗯。” 叙缙：“……”怎么感觉有点憋得慌。 他愣了半天，道：“就这样么。” 姬无曲也愣了愣。 不是只能这样么。 人家自己觉得那不是错觉，非说喜欢她，这也拦不住不是。 她也只能说一句“嗯”了。 况且关于称呼，人家都唤了无曲了，也没什么了纠结的了吧。 叙缙瞅着她怔愣的表情，一咬牙问道：“无曲可喜欢我么。” …… 原来还有个这样。 话说的很直白，姬无曲也了然，于是便道：“不喜欢。” 叙缙：“……” 他表情不能说不失落。 姬无曲原本也没打算安慰安慰人家，她说的是实话，她喜欢这小少年只是印象，与他所想的那种无关。 她说完了，人家明白了，自然就该离开了。 结果人家叙缙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没过几息呢，人家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道：“无妨，我来的这么突然，也难怪。” “毕竟我们才见过这么两回，无曲不喜欢我也是正常。没关系，时间还长，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追回来的。” 姬无曲：“……” 她又默叹一声，苦口婆心道：“我这老不死的，都没心力跑了。你要追，你也得追那些个爱跑爱闹的可爱小姑娘去啊，像彩羽那种。” 叙缙听得云里雾里，这都什么跟什么…… “‘追’的意思是人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心意，好让心爱的女子高兴，来和自己在一起……不用真跑。” “再说了，无曲这点年龄才哪跟哪……要是我爹努力一点，我肯定不止二百岁。” 姬无曲又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到他脸上。 你这么说，你爹知道不。 这两句话说的……姬无曲原本说自己老不死的只是一句玩笑话，现在她觉得自己是真老了，都和孩子们有代沟了。 这还不算完，人家孩子还有后话掖着。 他道：“彩羽的性格我喜欢，她的饭菜我也喜欢……可男女之情我还是喜欢无曲。” “再者说，我要是敢打彩羽的主意，朗哥不的打断我的腿啊。” …… 姬无曲保证她再也不跟孩子较真了。 说真的，二百岁也不小。 云光殿云帆跟他差不多的年龄……当然云帆这人不用说了，还是有些幼稚和狂气的。 就说她家非宫才不过一百来岁而已，得比叙缙小吧。从他小时候看到他大，好像就前阵子和她小师姐表白那事略有些冲动，其余的时候比她还要老成。 果然，养孩子是门技术活。 瞅瞅征剑阁家的乖宝宝，她总觉得有点心疼她家非宫，也深觉征剑阁家教不错。 养出来的孩子根正苗红三观正，就是傻了点。 ……喜欢不喜欢的么，无论叙缙当不当真，他们也没可能。 于是她只抱着一颗哄孩子的心问道：“为何。” 你喜欢彩羽你朗哥要打断你的腿，难不成叙朗看上你了啊。 …… 叙缙不知道姬无曲正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只是咧嘴一笑，道：“因为朗哥喜欢彩羽啊。” ——啥？ 姬无曲这下子不悠闲了，她没忍住坐起了身，又反应了反应，道：“要不，你再说一遍？” 叙缙又笑了笑，表情跟刚才都如出一辙，道：“好。朗哥喜欢彩羽，整个征剑阁都知道。” 第274章 又一个未成年 第274章 又一个未成年 姬无曲起身去找了点水喝，顺便压压惊。 ……还全征剑阁都知道了。 她不由问道：“那彩羽知道么。” 叙缙随着她也走到桌旁，看着她喝水，道：“不知道。” …… 姬无曲顿了顿，又问：“是彩羽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彩羽知不知道？” 叙缙反应了半天，回道：“我不知道彩羽知道不知道，但是我猜彩羽不知道。” 这姬无曲就没话好说了。 小年轻的，谈谈恋爱搞搞对象也没啥的，等彩羽知道了再说吧。 这次还没待叙缙说话，姬无曲便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你们剑盘那去瞅瞅？” 叙缙闻言，也差不多明白她去的目的。 他前两天一直外出历练，听他朗哥传音说无曲道尊来了，他没管没顾就急忙赶了回来。 期间倒是听说了一些，也知道无曲道尊来的目的，更知道人家师姐受伤，如今正在他家剑盘上躺着。 对于无曲道尊不记路这事，他也有些耳闻，不过这个是听彩羽说的。 知道她不识路，却不知道她这么不识路。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救了他，那时候她大气雍然，杀人时带着狠绝和霸气。他们第二次见面也就是今天，他坐在躺椅旁看着她，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只觉得这个人恬静美好，连睡觉时都带着清浅的笑意。 无论怎么着，这个人在他眼中都是完美到有些非人类的。 如今路痴这个不算缺点的缺点得到证实，让他莫名又觉得她非常可爱。 姬无曲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看人出神以致失礼，叙缙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道：“好。” …… 广场上人依旧很多，却并不显得很嘈杂。 最中央剑雕底下的石盘上，她家小师姐依旧安静地躺在上面，没有睁一睁眼睛的迹象。 叙缙不由得看了看身旁的无曲，她只是不见了浅笑而已，并没有什么悲伤或者难过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让他想要安慰安慰都无从下口。 故而他只是道：“无曲不要靠得剑盘太近，容易被伤到。” 这个姬无曲倒明白。 那天师父到剑盘上给小师姐喂血的时候也是没在上面多作停留。后来她问了问也就知道了，人家剑盘表面上看着平静，其内却存了数不尽的剑气剑意，她要是贸然上去了，跟掉进空间裂缝里的下场差不多。 小师姐能在上面安然地躺着，无非是因为人家戴着阁主送的宝物而已。这样不但不会被剑盘所伤，还可以被其中的正气和剑意温养，小师姐体内的毒也可以被剥落去除。 她对于这种善意的提醒一般都是抱着感谢的心思的，闻言便报以一笑。 她来这里主要是有些乱，她是真不知道该不该去见晏修。 即便天照尊者不主张战，可若真战起来的话，征剑阁八成是会帮着一起打赠经教的。 大荒一乱，哪里都不安全，包括征剑阁。 昏迷在剑盘上的小师姐也安全不了。 她很少见到小师姐这么安静的表情了。小师姐一贯直爽，开心的时候就笑，生气的时候就直接动手，像这样面无表情的乖巧模样的确少见得很。 姬无曲想呢，小师姐早知道非宫为了把她送过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她肯定麻利儿地就醒了。 哪跟现在似的，颓废的不像样，连眼皮都舍不得扒开一下。 叙缙瞅她看得出神了，便问道：“无曲在想什么？” 姬无曲回头看了看他，道：“我想我得出个门。” 出门……去见晏修吧。 能怎么样，多注意一些总不至于送命的，去看看，了解一下晏修的想法也还好。 知己知彼么，他们也不能一直这样摸着黑两眼瞎。 叙缙倒是没先问她想出门做什么，只是道：“那，无曲知道门在哪边么。” 姬无曲实话实说道：“不知。” 瞅着这人一脸坦然和理所应当，叙缙有些无奈，但更多的还是想笑。 这个人还三百岁……说她二十岁还差不多。 正在这时，他瞅见了一旁的紫色身影，便打招呼道：“岚姐，你怎么过来了？” 姬无曲闻言便顺着叙缙的眸光看过去，入眼便是一抹紫。 不同于那种雍容华贵的紫色，而是十分浅淡，带着灵透，看上去十分漂亮。 这抹浅紫是一个女子，说是少女更贴切些。她从头到脚，头发，眼睛，衣服，鞋子，全都是一个颜色。 尤其这人额前齐齐的浅紫色刘海遮住了眉，把原本就不大的脸又挡住了一半，看上去更显得年龄很小。 约莫跟她家小师姐一样，都是未成年。 成没成年不清楚，不过千把来岁是有的。 她原本看这个人就觉得眼熟，听见叙缙那一声“岚姐”，她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人她还真知道。 ——梨花堂少堂主，海岚。 她没见过这个人，但是看过画像，还是特意去翻找的。 没别的原因，只是这女的喜欢她师父，全大荒都知道。 她情敌啊，她不翻翻看看行么。 对于海岚出现在这里，她有些惊奇，然而再想想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征剑阁阁主叙天照其实有一个弟弟，喜欢梨花堂堂主海梨。 掌控着五大势力之一的海梨尊者，要样貌有样貌，要实力有实力，要手腕有手腕，对于道侣的要求也是很高的。 可是叙天照那个弟弟生生感动了人家，人家还真看上他了。 于是他以道尊的实力，虽没抱得美人归，却有幸能和美人一起归……嗯，他去梨花堂了。 若说赠经教是征剑阁的第一大对头的话，那梨花堂无疑是第二个。 有矛盾的原因同赠经教一样，就是梨花堂太邪性，而且若是梨花堂子弟办坏事的时候被征剑阁的人瞅见了，那绝对干架起来。 这样，随着两方死的人越来越多，两个势力的火花也越来越大，直到有些水火不容的感觉。 于是当时叙天照弟弟的那段感情自然没得到家里人的同意。无论是势力矛盾还是说他要过去倒插门，都有些不合适。 可是征剑阁的人谁也没办法，因为人家爱海梨爱透了，爱死了，管不了。 ……只是最后真的爱死了。 他死了。 第275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第275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好像是为了保护海梨死的，就在两个人大婚之后几个月。 传言说夫妻两个人去探秘境，人家为了保护海梨不被凶兽袭击受伤，被卷进了空间裂缝中。 就这么死了。 他是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而死，他乐意，征剑阁也就没什么可说的。 而且因为这件事，两个势力之间的关系还缓和了不少。 那时候海梨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海岚。 海梨身为九命紫猫，她血脉非常强大，孩子基本上是全随了她了，只是海岚紫色稍微淡了些而已。 即便这样，即便海岚没有见过她父亲，却也都不影响她和征剑阁带着血脉亲缘的事实。 海岚理应唤叙天照一声伯父，唤叙朗一声兄长。 她能出现在这里，其实并不奇怪。 海岚看了看叙缙，精致的脸上带着半开玩笑半真实的嫌弃，道：“你说我为什来？” 瞅见叙缙还有些不明白的样子，她又缀了一句，“总不至于是为了你个毛孩子吧。” 叙缙瞅着她这个未成年的模样，面色有些莫名。 被人当着心上人的面说成“毛孩子”，他肯定不乐意。 后来想了想，他都成年这么长时间了，海岚她死乞白咧地活了千把来岁还没能成年，他又释然了。 指不定海岚心里怎么不平衡呢，他跟个小孩儿较什么劲。 于是便笑了笑，道：“岚姐是为赫连尊者而来罢。” 海岚这次没有回话，只笑了笑，精致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比叙缙脸上的要漂亮很多。 她把目光转到姬无曲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眸子里淡紫色的流光闪过，她道：“姬无曲，是不是。” 姬无曲不喜欢这个目光，故而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回话。 见她不言语，海岚便只当她是默认了，于是又道：“我特别好奇，你一个聚气期的修士是怎么活这么长时间的，靠天材地宝回护着么？” 姬无曲心道这不废话么，不然呢？ 虽然大荒之中知晓她用木决续命的并不多，可约莫是个人都明白她身上有续命的法宝物件，这是常识吧。 这孩子，确定不是在找话题和她搭么。 姬无曲默叹一声，又没有接话。 海岚被尴尬了两回，皱了皱眉头，有些不乐意了。 但毕竟姬无曲是赫连尊者的徒弟，还是那个最受宠的，她没有再多出什么别的表情。 而且她还能压下心底的不愉，又看着姬无曲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姬无曲看着她，露出一个适宜的笑，道：“嗯，梨花堂少堂主么，自然识得。” 闻言，海岚嘟了嘴，不乐意了，“梨花堂梨花堂，刨除去梨花堂，我也是有名字的好么？” 姬无曲又笑了笑，道：“海岚道尊么，也识得。” 这个人随着表情变化会自带着一种骄傲，也可以说是高傲。 她见到的最像猫的人是她家师兄的老相好，在锦城暖阁中十分慵懒妖娆，讲真，看得她都有些心痒痒的…… 然而这海岚是一只真猫，不过是化形成人了而已。 不过这只猫就没有那么勾人了。海岚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高傲的小奶猫，随时准备炸毛儿给人一爪子。 像是现在，就是一种带着稚气和傲气地，想要刷自己的存在感的那种。 她不愿意别人提到她的时候带着梨花堂，她更想让别人唤她的姓名。 果然，再听见这句的时候她皱着的眉舒展开，明显满意了些。 她瞅着无曲，笑着道：“是听你师父提的我么？” 姬无曲略有无奈，却也如实道：“自然不是。” …… 海岚愣了愣。 反应过来之后她又道：“那，他有提过我么？” 姬无曲又如实道：“自然没有。” 海岚总觉得姬无曲说话有点让人憋得慌。憋的点儿不在那个“没有”上头，主要是“自然”那俩字太气人。 怎么就自然了，自了个什么然了。 她瞅了瞅姬无曲。她感觉这人吧，约莫她不去主动搭理人家，人家也不会过来跟她说话。 于是她忍住心里的各种不愉，又凑过去问道：“赫连尊者，他喜欢我这种女人么。” ……女人。 姬无曲瞅了瞅海岚略有些平的身材，放心只余也不由无奈，这孩子估计还没成年呢，女人啥女人。 于是她又默叹一声，道：“不喜欢。” 瞅着姬无曲认真的表情，海岚总觉得她是在实话实说…… 也正是因此，她才感觉更加不高兴，没忍住便道：“你就知道他不喜欢啊？” ……你不信你别问啊。 姬无曲心里是这么想的，然而她并没有把心中的奔腾表现出来，而是十分淡定地实话实说，道：“我知道。” 海岚：“……” 她刚把话脱口的时候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赫连尊者不喜欢她，她也明白。 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就是这女的太不会说话了而已。 毕竟人家是赫连尊者的小徒儿，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耐心一些，便敛了敛心情，道：“那……你师父喜欢什么样类型的女人？” 这个问题就比较好回答了。 姬无曲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样的。” …… 这次海岚真愣住了。 她其实私心里是想甩面前这女的一个大耳光，让这女人冷静冷静的。 然而她觉得她应该先冷静会，于是便只盯着姬无曲认真的脸发愣。 她那个耳光到底是被耽误了，因为姬无曲她又接着开了口，把原话还给了她，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海岚不知她话中之意，便下意识地回道：“不就是姬无曲么。”一个才几百岁，丹田坏了，走了狗屎运被赫连尊者收做徒儿的人。 当然后面的话她不好开口，便只保留了前半部分。 姬无曲又笑了笑，她想着要怎么开口才比较恰当。 最后只看着海岚缓缓道：“那……你知道屹林道尊么。” 海岚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十分有耐心地继续回道：“南羌，你大师兄。” 她想呢，这有什么可问的，估计屹林道尊的名头全大荒都知晓吧。 姬无曲盯着海岚的双目，十分认真地道：“那便好说了。我是南羌的师妹……兼师娘。” 第276章 大逆不道 第276章 大逆不道 这话说出来，就不只是海岚怔愣那么简单了。 一下子傻了两个人。 有躺在剑盘上面沉睡的伏双当背景对比，海岚和叙缙两个人更像是中了毒的。 当然，姬无曲说的话对他们来说也是的确有毒。 忍住立马打她一顿的欲望，海岚盯着她，道：“你再说一遍？” 姬无曲对于说这种话十分耐烦，她不但喜欢说，还喜欢换着花样说，尤其是在情敌的跟前儿。 她原本就觉得刚才她那话说的太委婉，现在海岚又让她说一遍，她打算斟酌斟酌措辞，再说个通俗易懂的出来。 最后，她又回了海岚一个认真的表情，一字一顿，十分正经地道：“赫连九霄，和我，我们两个人在谈恋爱。” …… 眼见着海岚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姬无曲都做好了听一声嘶吼的准备了，结果人家只是抬手指着她。 海岚的手不住地颤抖，明显被气到了。 她睁着眼，张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大逆不道！” …… 姬无曲笑了，唇角轻轻勾了勾，眼中也带上了笑意。 大逆不道么……那她大逆不道的事儿以后可得多了去了。 她还指望着和她师夫造宝宝呢，谈个恋爱怎么了。 这小孩儿太大惊小怪了。 瞅见姬无曲脸上的笑意，海岚有一种被人打脸了的感觉，顿时便怒不可遏。 想想她一开始还想和这个受赫连尊者宠爱的无曲道尊打好关系……她现在恨不得扎进地缝里去！ 她，她竟然想要从情敌口里问出赫连尊者的情况…… 恼羞成怒，海岚抬手之间便结成了一朵浅紫色的梨花，这花带着锋芒，疾速冲向姬无曲的面门。 叙缙也没了时间怔愣，他瞬间出剑，啸天的剑吟嗡鸣回荡，剑气直劈向那朵梨花。 在剑气触到梨花之时，它蓦然变大，气势也骤然增了一倍，直直和剑气相撞。 霎时间刺耳的声音从二者之间发出。 两者相较之时，海岚转头，美目中怒气不掩，扫向叙缙。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而已，也敢拦我。” 即便叙缙模样已经成年，可事实摆在那里，他的确只有两百岁。 没有逆天的天赋的话，他对上海岚时几乎是有不了丝毫胜算的。 而且现在，海岚只是随便出了一招而已，叙缙对抗起来的时候便已经很吃力了，此刻抽不出力气来和海岚对话。 他其实想说，乳臭未干的毛孩子都知道你做的事不对，那你就该被拦。 即便他曾经见过姬无曲杀人，而且也被人家救过。可毕竟她修为就那一点，给他的感觉就是她是需要被保护的。 他不知道姬无曲还记不记得。反正他是忘不了，那会无曲把他救了之后，他想着要用什么来报答她的恩情。 他当时才几十岁，活脱脱一个愣头青，想不出来报酬，便直接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没？” 无曲道：“有。” 她说，“你认识去镜林山的路么？” 他当时不知她身份，还以为她想要的东西在镜林山。他虽然没去过，不过地图还是有的，便道：“认识。” 无曲当时便笑了，那种像是从眉眼间化开的单纯笑意让他毕生难忘。 她就用那种澄澈漂亮的眸子看着他，道：“那好说了，你带我去镜林山罢，我走累了。” 他是真没想到人家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他飞行法器损毁了，便说要背她回去。无曲仿佛对于这些细节并不很在意，也没有换个要求，两个人便这样待了一路。 反正他觉得人家很轻，一点分量也没有。叙缙也没想到，他会因为背着一个人而感觉很……幸福。 姬无曲的身份是后来他费了好几年力气折腾出来的。但就算知道了人家的身份，两个人也没能再一次相遇，直到今天。 即便当年是无曲救了他，即便他知道她的身份是道尊。 可有那次他背着她飞的那一路，有她修为在明面上摆着，再加上她看上去显得年龄很小，他总觉得她是该被保护的那个。 于是现在即便叙缙正费着大力气在和海岚较量，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她那个方向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虽然也没吓一跳吧，但也很让人着急啊。 人家小身板往那一戳，动也没动，就那么干愣愣地站着。 开不了口也要开，他皱了眉，到：“无曲，快离开那！” 然而无曲没动，依旧在那浅笑，淡定的站着。 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叙缙手中换诀。剑脱手而出，以破竹之势劈向那朵梨花。 见此，海岚挑唇笑了笑，竟然直接收了手。 还不待叙缙反应，剑身和花瓣已然相撞。 刹那间，花瓣破碎，剑身崩裂。 叙缙不由得退后两步，忍住了才没吐出血来。 海岚却是什么状况也没有，只是又笑了笑，换了个诀。 随后，裂开了的一个个梨花瓣不但没有纷落，甚至还翻飞起来，变成了无数小花，像是一个个刀子，直接冲着姬无曲砸过去！ 叙缙刚刚重伤，此刻赶不及再有别的动作。 两个人表情各异，一个带笑，一个面露担忧紧张。 ……然后一起看到那些花瓣穿透了姬无曲的身子，然后巴拉巴拉落地消失。 主要是那些花瓣穿透姬无曲身子的时候就像是穿透空气一般轻易。 没什么阻碍，而且穿过去之后花瓣也不见血。 经过这些变故，两个人表情却变得一致了，都有些蒙圈。 这还不算完，她们眼见着“姬无曲”缓缓变得透明起来，随后消失不见。 …… 姬无曲不知道叙缙和海岚两个人在那打了一架。 她瞅见海岚要出手，便施了个幻让海岚自己玩儿，她早就踩着赤莲之火走了。 现在，她已经出现在了征剑阁正门前。 她既然想清楚了要见晏修，便就不打算多耽搁。 况且晏修也说了，要她单独去。她若是回一趟客院，碰见她家师夫，那“单独”这个要求肯定就难达到了。 引路符早已经被她捏开，此刻正化成一簇橘色火焰飞在她身前。 第277章 可听过腐骨经 第277章 可听过腐骨经 姬无曲一路倒是什么也没想，一直安安稳稳地跟着引路符走。 走到一个林子里时，引路符越来越慢，也就预示着离目的地不远了。 她虽然不记路，但走过来却也知这里离着征剑阁挺近的。可见即便有引路符，晏修还是觉得她会找不到地方。 到了林中之后她一直走的很谨慎，唯恐被阴一把子。 引路符停下之时，蓦然她头顶上空传来一声轻笑。 “无非见个人而已，这么谨慎。” 声音很熟悉，而且听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姬无曲收了赤莲之火，落地停脚。 她习惯性地笑了笑，表情温和，出口的声音也是平静无波。 “见别人或许无需，见你么……得仔细一些，我可还没活够呢。” 晏修从上空落下，走到无曲跟前，同她对视。 两个人表情相异，一个安然平静，一个神色复杂。 半晌之后，晏修始终也没能从无曲的神色间看出什么来。他才开口，十分认真地道：“姬凝，你该知，世上无论谁会伤你，我都不会。” 闻言，姬无曲面色没有变化。然而如果人心上能长脸的话，那她现在心上的脸肯定在撇嘴。 她想呢，晏修无非是想说他没有在路上设套么，直接说不就得了，还非得夸个口扯这么个大谎。 二百八十多年前在赠经教北林那一掌看来早就被他给忘干净了。 当然，这事是老梗了，没什么可提的。 她只是向后退得离他远了几尺，缓缓道：“此话出口，晏修尊者没闪了舌头已是幸事，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当然你要提我也拦不住你。我堵不了你的嘴也合不上自己的耳朵，愿意说你说，反正除了你谁也不信。 后面的话她没说，说多了累得慌，左右有前面两句话人家也懂她意思。 晏修皱了眉，没有言语。 他也知，没有行动的承诺一贯很苍白无力。 可他每次见到她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她说这些。 他从未想要靠这些把人挽回过来，可……他们之间的话题已经少的可怜。 他抛出的那些承诺均是发自内心，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自己说。然而更多的原因还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两个人距离更近一些。 这次的静默是被姬无曲打破的，她开口直接问道：“现在我人已经来了，晏修尊者可以放人了么。” 他自己说的，只要她独自前来，他就把她冰城师兄放了。 这时只见晏修笑了笑，神色莫名。 半晌之后，他开了口，却是答非所问，道：“无曲可愿同我回去？” “自然不愿。” …… 这个答案在晏修意料之中。可是她的回答连片刻犹豫也无，到底是让他心底微疼。 晏修又走到无曲跟前，看了她半晌，蓦然问道：“姬凝，可还记得当初我的承诺。” 姬无曲其实关心的还是他会不会放人，但现在人家这么问，她便也顺路想了想。 当初，还能当到哪个初。无非年轻的时候在赠经教北林那回么。 她这个人记性不好忘性强，很多事不经意的就不记得了，何况这种刻意想忘掉的东西呢。 其实原话她还记得，那次和彩羽秉烛夜谈说起往事时，她还能在脑海里把晏修当初的话回过一遍。 ——姬凝，等我。等我百年时间，等我娶你为妻，等我宠你一世，等我守你轮回。 这些还记得很清晰，即使这东西是个拗口的排比句。 但记住了也跟忘了差不多。现在这话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句很陌生冰冷的语句，当初的悸动心情早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便道：“记不记得的吧，反正百年时间已经过了。” 姬无曲原本也没打算多言的。 她只是想，承诺这个东西么，说出来的时候大多是发自内心的，然而违背承诺的时候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当然大多人违背承诺的时候都很有理由，晏修也是。 不过那个理由是阻碍他得到赠经教，阻碍他获权夺位，阻碍了他的野心而已。 她不自命清高，她只是觉得自己比那些东西重要多了。 这么想着，姬无曲便多说了几句，道：“天命公平，晏修尊者应该也有些个感悟。从来人求什么，付出了大多会有回报……对了，听说晏修尊者做了教主，还没来得及恭喜一声。” “想要的东西得到了就算了，求得太多了，多是伤人伤己。” 其实她想说知足者常乐么。倒是没说，毕竟晏修乐不乐的同她无关。 晏修闻言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在口里的那句“我想要你”，终归是因为姬无曲那几句话一直憋着脱不出口。 最后他叹了口气，抬眸，用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跟我回去罢。” 姬无曲：“……”她刚才说的话都被大傻子吃了。 她发誓，她再跟晏修讲大道理，讲一回晏修倒霉一回。 她只余了最后一句和晏修的共同语言。 “晏修，你到底放人不放。” 兴许是她这话说得太平静，故而晏修又把它给忽略了。 他敛了目，缓缓道：“前阵子，我差点就没命了。” 姬无曲心里话想，谁不是呢。 她把它翻译成人话说出来，道：“人在江湖么，有危险也是难免……望节哀。” 节了个啥哀她也不知，后面那三个字是她瞎说八道的。 不过瞅晏修现在这个表情，也的确该节一节哀。 晏修闻言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半晌无言。 这次姬无曲也不管沉默不沉默了，反正她是真的再没什么话题可说。 片刻之后，晏修终于又开口。他道：“你，同赫连九霄在一起了。” 说这话的时候，晏修脸上已经不再有那种儿女情长的表情，目光也不再复杂，只还剩了些很沉重的无奈。 姬无曲听不出他到底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只是回道：“嗯。” 她其实也不知晏修那个在一起是怎么个在一起法儿，不过无论是哪个在一起法也都没什么可否认的。 她这一个音节落地，晏修连无奈也都没了。 如今他这么面无表情地搁那一站，还真有些尊者该有的模样。 他默了默，道：“可听说过腐骨经。” 第278章 我还想要你 第278章 我还想要你 ……腐骨经？ 她不但听过，她现在还揣着呢。 当时在赠经教禁地里，那个小老头差点诳他们给她个假功法。 后来她家师父把那老头宰了，一系列异变之后他们也就得到了雷核，也就是那个姬通想要得到的东西。 真正的腐骨经功法也就在那里头，现在就在她火域空间里头呆着。 却没想到晏修会在这时候提这些。 他差点没命的话…… 姬无曲蓦然想起来，她好像当时把假功法给了姬通。 姬通修了之后应该是疯魔了，白白便宜了晏修，让他得了那么多修为。 这么一想的，当时姬通连命都握在晏修手里，更何况是腐骨经呢。 姬无曲不由得抬眸，问道：“你修了腐骨经？” 晏修挑了挑唇角，道：“腐骨经么……约莫，我修的是假功法。” “真正的腐骨经有理经脉重塑天赋的奇效。当年赠经教祖先也是因这本功法才一飞冲天，天赋变好修为暴增不说，还创立了赠经教。” 这个姬无曲知道，她还知赠经教三个字中的“经”，指的就是腐骨经。 还有人言，其实赠经教禁地就是当年赠经教祖先得到宝物的那处秘境。他不能把赠经教原本带回去，便把教建于其上，把整个秘境一起圈成了他们家地盘。 也传言，赠经教历代教主，能得到赠经教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就算得到了，也不过是个拓印玉简。 姬无曲回去了之后也琢磨过这个事。 如果禁地就是那个秘境的传言为真的话，其实八成是第一代教主得到腐骨经之后，把那里改了改，设成了一个教主试炼场所。 谁若是通过了试炼，禁地里的那个老者便会给谁一份腐骨经拓印玉简，也就算是得到了功法。 至于他们么。 那老者原本就嫌弃她那损毁的丹田，后来她和师父又把他给得罪了，那人家肯定不会把拓印玉简给她，而且还想拿假功法诳她。 ……最后他们拿到了个真的。 当然抛开这些东西不谈，腐骨经它是一个很厉害而又很难得的功法。 宝贝得很，谁得到了都得心动。 晏修听过这东西的名头，却又无法得到。那时候功法摆在他跟前，还是连她师父都难以分辨真假的那种，晏修肯定要修炼试试看。 然后就倒霉了。 那她当初的猜测也很准，约莫，鸳冥他就是因为晏修出了状况才放弃追他们的。 楼多多所说的教主病了，应该也就是指的这事。 估计晏修开始的时候修这功法没体现出什么来，然后那天和她师父打了那么一架，又受了伤，一下子就全发作了。 姬无曲打量了一下晏修，感觉这人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像是修了假功法的模样。 想想姬通想想他，姬无曲便不知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晏修收回了唇边的笑，没有说话，只抬手掐了个诀。 他的攻击明显是对着前方的树招呼的，姬无曲也就没躲没闪，静静地看着这些变化。 只见一条血色如同锁链的东西凭空出现，迅速缠上了那棵树。 姬无曲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这次不同于在云光殿祖墓中闻到的那种带着生机的清新了。这种血腥气淡到几乎可以忽略，却仿佛带着一种安静的死亡气息。 其实她这有点算是胡思乱想。毕竟没人拿安静在形容死亡的，也没人哪死亡来形容气息的。 那句话语病太多，然而她的确就是那么想的。 不过两息时间，血色锁链便紧紧缠上了那棵树。越缠越紧，越来缠越紧，到最后竟然进了树的内里。 而树表面却一道勒痕也无，诡异得很。 蓦然，那棵树忽然从根底开始有了变化。 这次连一息时间也不到，整棵树都变成了白色！ 就如同骨头一样的那种白色。 其实这么说还不算多贴切，因为现在它更像是一颗巨大的骨头，被雕成了树形。 姬无曲皱了眉。 不知晏修打出来的这个效果是功法所致还是武技所致，左右她是对这种事闻所未闻。 这还不算完，只见晏修抬手间一道血刃飞出，击在了那棵树的底部。 及此，整个树被砍掉了底，直直倒下，横砸在地上。 事实证明，这东西只是外表看上去像骨头做的而已，事实上它并没有人家骨头那么坚强。 这棵长得跟骨头一样的树沾到地之后立马咔咔碎裂，成了一地骨头片。 她才知，这东西是一个极其易碎的骨头壳子，里面的瓤子其实是类似于罡灰一样的东西，连个形都没有。 这算是怎么个回事？ 她得到雷核之后倒是查到了有关腐骨经的事。 练成腐骨经的人出招，被击中的人会化成腐肉血水，连骨头也不剩。 如同腐骨经的名字一样简单易懂。 晏修这招，那条血链，那种血腥气倒是和腐骨经类似，其他的么，就有些大相径庭了。 姬无曲想着想着，心里蓦然蹿出来一个想法。 她问道：“你把假腐骨经改了？” 晏修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算是默认了。 他道：“如今我的实力已不在赫连九霄之下。” 姬无曲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觉得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也没什么意义。 这时，只听晏修又道：“你说的对。” “我求什么，自然会得到。” 姬无曲这才知道他所言的对是什么对，不过他说的已经不是她的原话。 这连断章取义都算不上，这分明是人家自己又攒了一句话出来。 碍得着她说的对不对么。 她没有言语，只听晏修又道：“我想让姬通死，我想要赠经教，我想要大荒顶端的修为。” 姬无曲没再纠结什么原话不原话的，她只挑了挑唇，缓缓道：“嗯，你都得到了。” 她这话说的没什么感情，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晏修皱了皱眉。 她这种不掺感情的话每次都能刺痛他心底最深的那个地方，也是唯一虚弱的地方。 而这次他却没再多用言语拉扯，也没有再挽留祈求。他只是用一种霸道至疯狂的目光定定地同她对视，启唇，道：“并未。” “姬凝，我还想要你。” 第279章 还生气么 第279章 还生气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占有欲，整个眼里都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炙热，灼得姬无曲眼疼。 姬无曲心中不悦。 她定定地看着晏修的眼，唇角缓缓漾开一个弧度，笑道：“我要你大爷。” …… 晏修愣了。 当真愣了，连满眼的炙热都僵了一僵，原本的霸气也自然而然地变为滑稽。 他头一次听见姬无曲说脏话。 几息之后，刚刚蓄起来的严肃表情也都消失不见。 他原本还有话要说的，现在却被这一出给整忘词儿了。 姬无曲也是头一次说脏话。她以前就算在心里也没说过，遑论脱口。 事实证明这东西好使，起码她瞅见晏修那种憋得难受的表情后，是熄了些怒火的。 没了那种令她不好受的目光，姬无曲也就再次开了口，直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着，想把我打晕了装麻袋里带回去？” 晏修颇有些无奈。 现在的无曲道尊和以前的傻丫头阿凝区别还是很大的。 不过在他看来，傻气是一点没变。 约莫全大荒只有她能把讽刺的话说得这么让人想笑，也只有她能把这么让人想笑的话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了。 他道：“自然没有这个打算。” 姬无曲瞧着他，道：“嗯，那便要好办些。把人交给我吧，伤我徒儿的仇以后再算。” 晏修弯了弯唇角，半开玩笑半无奈道：“我喜欢你说我们的以后，哪怕是算账报仇。” …… 姬无曲心中万驴奔腾。 讲真，她现在想把这帮驴扯出来，让它们一驴对着晏修的脸尥一下蹶子，瞅瞅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人这么厚的脸，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半晌没等到姬无曲说话，晏修又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再骂我一次。” “你喜欢挨骂么。” “嗯，只要你愿意跟我说话，说什么都行。” …… 画风转变太快姬无曲还来不及适应。 刚才不还带着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儿么，这会儿就成了可怜巴拉求安慰的那啥了？ “那啥”是因为姬无曲想不出来别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那啥的事情。 姬无曲只又问：“只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整出来这么多事，图个什么？” 晏修道：“图你。” 姬无曲忍了。 “还有么。” “没了。” 姬无曲召出赤莲之火，道：“嗯，告辞。” 说着，她便坐在了赤莲之火上头，晃荡着一双腿，道：“肉票我不要了。” 晏修眸子里染上了笑意，道：“我原本也没打算放冰城。” 姬无曲不打算和他再废话，并且已经转身，已经准备走了。 这时，却听晏修又道：“因为你不会独自一人前来。” 姬无曲闻言停了停。 她转过身，道：“我师父来了么。”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在姬凝面前提到赫连九霄，都好用得很。 他看着她的眼睛，道：“嗯，你师父来了。” “我不把你装麻袋里带回去，不放肉票，都是因此。” “还有几息，他便能到你跟前。别走了，在这里等他罢……顺便再跟我说两句话。” 姬无曲和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肉票他又不打算放，目的他也不会说，还有什么可聊的。 当然，刚才她问晏修目的时，人家给了个答案，但这个答案说了跟没说一样，信不得。 晏修这个人啊，傲气还在，但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执拗了。这人还学会了瞎说八道和随地大小忽悠。 说真的，如果她师父还有几息才到，那晏修完全有时间把她装麻袋里。 所以她现在还能安生的坐在赤莲之火上，一定是因为晏修他还有别的目的。 姬无曲和他对视，三息之后晏修蓦然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 有些无奈苦涩，有些坚定执着，再有就没什么了。 再有的好像就是晏修他单纯想笑，就笑了。 姬无曲还没有来得及多想，晏修他人便已经转身飞驰，片刻间消失不见。 …… 过了一息，她家师父果然出现。 姬无曲眼睛亮了亮，让赤莲之火带着她向师父的方向挪了几步，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啊。” 赫连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不过他看到他家徒儿的时候，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但眸子却暗了。 这人没同他商量，私自跑过来见他情敌，他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嗯。” 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些，明显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心情。 然而随着人离他越来越近，他终究是又开了口，道：“可有受伤？” 这次虽然声音未变，表情也没有缓和，然而这句话到底是把心里的担忧给暴露了。 姬无曲原本只想跑过去顺顺毛，把自家师父的气理顺了的。 结果听见这么一句话，不知道怎么了就戳着她心了，故而她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环住她家师父，蹭蹭他的胸膛。 道：“老头儿，你吃醋了啊。” “嗯。” 姬无曲的心又被戳了戳，于是她踮起脚，吻了赫连的唇。 随后道：“还生气么。” 赫连眸子清明了些，道：“嗯。” 无曲又使劲踮了踮脚，轻吻了她家师父的鼻尖。 又道：“现在呢。” 赫连不由得抚了抚她的发，随后也环住了她。他表情虽然依旧不带笑意，然而眸子却柔和了下来。 他也又道：“嗯。” 还生气么。 唇，鼻，无曲下一步是想吻他眸子的。 然而目测了一下身高，她感觉仿佛有些不够。 她家师父还吃着醋呢，不行也得上。 故而姬无曲这次是用了最大的力气踮脚的。可身高是硬伤，这次无论怎么够也够不着了。 赫连终是笑了。 他眸子上染了些愉悦，勾了勾唇角，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唇正在他的眼眸高度。 姬无曲也笑了笑，轻轻吻了自家师父的左眼。 道：“好些了没。” 赫连没有回话，只是勾着唇看着她。 姬无曲便十分自觉的又吻了他的右眼和额头。 这次赫连才满意了些，却没有把她放下，只顺势抬了下巴，衔住她的唇。 自家师父的手臂很有力，姬无曲即便脚离了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 而且她家师父这种柔软而带着占有欲的吻也让她没心思去感觉到什么不适。 第280章 非宫醒了 第280章 非宫醒了 许久之后，两个人的唇齿终于分开。 赫连把她轻轻放下让她站在地上，随后开口道：“下不为例。” 姬无曲不由得笑了，澄澈的眼中尽是愉悦。她拽了拽自家师父的衣袍，道：“好。” …… 回去的路上姬无曲才知，师父这一天也并没有白忙活，征剑阁藏书楼还真有接筋续脉的办法。 有一部书叫做洗脉诀，其实说白了是一部很失败的书。著书的人可能想弄出一种能够提高天赋血脉的功法，结果很遗憾，失败了。 自古能够逆天的东西很少出自正道。著洗髓经的人既想行正途顺应天理，却又做着逆天之事，自然没得成功。 反正除却一些天材地宝大造化，一般人很难得到什么机缘能够提升天赋。 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想要改变，自然不容易。 反正据她所知，能够提高修炼者天赋，能够理顺修炼者闭塞经脉的，唯腐骨经而已。 赠经教从成立之初便被冠上邪教，他家的核心功法自然也不是正途。 副作用么，至今未明，不过约莫是能影响心智的。 抛开腐骨经这东西不谈，只说洗脉诀。 它虽然是个失败之作，但著书之人却从未想过邪途，失败是肯定的。然这东西也可以作为一个经验之作来给后人作参考，故而，人家未完成的心血也就流传了下来。 她家师父翻出洗脉诀，自然不是想要改变谁的天赋，只因其末页注明的接筋续骨之法。 那是一种很温和的方法，对人体没有损伤，很合适。 姬无曲知道了之后是十分高兴的，还一直高兴到了征剑阁。 ……也就只到了征剑阁。 因为刚刚回到客院的时候，也就是现在，姬无曲就听到了一个让人很复杂的消息。 非宫醒了。 这事是面前这个医修同她说的。 说的大体意思是非宫半个时辰前睁开了一下眼睛又阖上了，那时还算不上是醒，但也是将醒的征兆。 说不准现在他已经清醒半天了。 现在遇上医修也是因为人家和他们一样，是刚刚到这个院子门前的，人家是想来看一看病人的情况。 她家徒儿醒了她自然高兴。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转醒的他。 怎么说呢。她其实私心里更希望他们把救治之法找到了，并且把人治好了之后非宫再醒。 起码那时候他面对的会是一个完完好好的身体，甚至还能看到他活蹦乱跳的师伯。 而现在…… 他师伯，也是他的心上人依旧昏迷未醒。在后面扛着晏修攻击的冰城师伯成了肉票，情况未知。他自己手筋脚筋俱断，抬手都费劲。 现在能找到的救治之法只能接上他断裂的经脉。 非宫体内一堆经脉驳杂，在没找到救治之法前，他无法修炼，也无法施展修为，连普通人都不如……甚至连她都不如。 姬无曲听到非宫转醒的消息时虽然面色并没有表露什么，但那一瞬间的怔愣到底是没有掩藏好。 医修见到她这个反应便大体知道她心中忧虑了。于是便道：“道尊，不若这样，在下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若有什么状况便回来同您说明，这样或许好一些。” 姬无曲闻言回过神来。 她也知医修是善意，于是便对人家笑了笑，道：“多谢关心，无妨。” “这些天劳烦照料，本已经不胜感激，这种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便好。” 随后她向医修打听了一下非宫的状况，便叫人家回去了。 其实非宫现在除了经脉之外，其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医修也就每天过来一次看看情况便好，无需其他。 也就是今天因为非宫醒转了一下，人家也是担忧他完全醒转之后瞧见自己的身体状况后出什么乱子，才又过来看看。现在他们回来了，人家医修也可以歇一歇。 如非宫这种上进的人，若是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因此，姬无曲希望他有情绪可以当着至亲的面发泄出来。 也希望他难过发泄的时候可以没有外人在场，给他留个面子。 医修走后，赫连揉了揉她的头，带着她进了非宫的房间。 无曲进门的时候是没什么情绪的。 她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只是做好了应对一切状况的准备。 到床榻附近的时候，映入她眼帘的首先是一双睁开的眼睛。 非宫应该是正望着床幔的顶部发呆，漆黑的眼睛没有焦距。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卷翘着，少了血色的唇微微抿，看上去闲适而乖巧，画风不带颓丧难过。 他全身的伤布还裹着，即便盖着薄被还是能看到他被裹得臃肿的身子，配上一张略有稚气的面庞，竟然显出些难得的可爱。 一贯可爱这个词与非宫不搭边，如今安到他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 姬无曲原本是抱着使劲安慰人的心思来的，结果竟然被这个画面给安慰了。 甚至当“可爱”这俩字出现在脑海中时，姬无曲竟然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声轻笑把静谧的气氛打破，可非宫的可爱之气还在继续。 不知是不是刚刚醒转导致，他还有些懵，转头的动作缓缓慢慢，声音也有些发懒。 他道：“师父，师祖。” 随后还不待二人回话，他紧接着便又问：“师伯呢，有没有醒。” 他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这里的布置很有格调，也很高雅，加上他是在征剑阁护山大阵前晕的，略有思索便知这里是征剑阁了。 他动弹不得，便出不去，只想着一会儿能出现个人让他问问情况。 却没成想先看见的是他家师父师祖。 他们二人那时候是要随着季欢进墓寻救他师伯的血的，如今这两个人安然出现，表情忧色不浓，他便知情况不坏。 却是不知他师伯现在情况如何。 姬无曲笑了笑，道：“莫要挂心，小师姐服了血，现在被安置在剑盘上，离醒不远了。” 非宫唇角动了动，蔓开一个笑，道：“那便好。” “师父和师祖在墓中可有遇到危险，可有受伤？” 第281章 内鬼 第281章 内鬼 姬无曲想到了一切的状况，却没想到本该被安慰的这个人一睁开眼先是各种担忧。 不知该怎么开口说别的，姬无曲便先回了他，道：“无事，有你师祖在，能有什么事。” 非宫听见这话没来由地把笑容放得更大了些。 瞅见自家师父坐在床头，非宫微微敛了笑容，面色却依旧柔和。 蓦然，他道：“师父前些天是不是就坐在这个地方，守着我睡着了？” 姬无曲不由挑眉，道：“你知道？” “也不算是知道吧，就是大体有这么个感觉。” 他动弹不得，什么东西都得靠着这副表情来表达，他本来是想笑一笑的，却没忍住眯了眯眸子打了个呵欠。 姬无曲见此没忍住笑了，道：“对啊，你师父这个身子骨看护你一阵子不容易。” 非宫眸子里也染上了笑意，道：“恩，就冲着师父费这么大心力，徒儿也得快些把伤养好才是。” 闻言，姬无曲心头滞了滞，面色却没有显，只道：“这么想就对了。” 静默片刻之后，非宫又道：“冰城师伯和伯川师兄如何了？” 姬无曲也没隐瞒什么，直接说了实情。道：“伯川回来了，我们也因此才知道你们中途发生的事。” “至于你冰城师伯，他被晏修带回了赠经教。” 非宫了然。 随后他思索片刻，表情蓦然有些严肃，道：“师父可知，冰城师伯有一种法宝，可以隐匿气息。” “世上隐匿气息的法宝不多，却也不少，可极少有那种能隐匿起来让尊者都发现不了的。” “这个法宝也是。” “可最起码，以尊者的修为，距我们十里之外难以察觉。” 断断续续地听到这里，姬无曲也就知道非宫想说什么了。 他想说，他们被发现，得是因为晏修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 姬无曲心里头有些个想法，却没有先倒出来，只是又道：“前些天害小师姐的云天仙是姬毓改变气息易容而成。姬毓是赠经教的人，与晏修联系并非难事。” 话说出口，她却蓦然愣了愣。 ……不对。 她原本想的是，如果姬毓和晏修通气了的话，那晏修肯定知道非宫几人要去征剑阁的。 从云光殿去征剑阁的路虽多，但必过的地方也有，晏修从一个最容易逮到他们的地方蹲点，碰到他们并不是难事。 然而现在想一想，姬毓，她根本不知道非宫他们要去征剑阁！ 那会在云光殿禁地中时，姬毓最多也就知道她小师姐中毒了而已。 ……也不能说而已。 应该说成是，姬毓那会竟然连她小师姐中毒了都知道。 非宫只注意到自家师父表情愣了一会，只知她是在想事情，并没有多想。 他听到云天仙是姬毓时，心里自然不怎么平静。 他不知自家师父在赠经教时那段往事，却也知晏菁菁和姬毓不是什么好东西。 却没想到姬毓她还能蹦跶到云光殿那撒欢。 现在重点不在这个女人身上，他便把这事压一压。 他那会儿已经离开了云光殿，也就不知道姬毓到底知道多少事。 故而姬无曲后来话语中的漏洞他并不知晓。 半晌之后，等他家师父回过神来，他才又道：“不只如此。师父，我们途中曾临时改变路线，绕了很大一个圈子，连云光殿去征剑阁的必经之路都未经过。” …… 这事，有些麻烦。 非宫不需要把事儿点的太细，　他只把这个事抖落出来，就相当于把一切都表达清楚了。 照这么说，如果不是晏修闲来无事瞎溜达，正好碰见绕路的非宫几人，然后又顺便把人打了抓了的话，那就有些问题了。 ——有内鬼。 世界上巧合很多，也不完全排除这事也是巧合的可能。 万一他们就点背，那也是没办法。 ……可姬毓那件事就真算不上巧合了。 姬毓她知道客院中剩几个人，她知道小师姐中毒。 说没什么问题，那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姬无曲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想笑。 她还记得当时客院里住的都是谁。她，师父，小师姐，非宫，冰城，常伯川。 她也知道护着小师姐去征剑阁的都有谁。非宫，冰城，常伯川。 都是自家人昂，出内鬼了。 真是……这种感觉真是让人心情很奇妙，奇妙得想要让人把那只鬼活活用手撕了。 能有谁。 常伯川，冰城，只在这两个人里头了。 瞅见无曲有些凌厉的眼眸，非宫也基本晓得，他家师父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了。 他也没多说，只道：“师父，小心一些。” 不是说冰城没有被晏修放回来他就没问题，也不是说常伯川他被晏修放回来了他就有问题。 只是常伯川这个可疑人物在他们身边。沾亲带故，脾气温和，不防着点那就是他们傻了。 “嗯。” 发出这个音节之后，姬无曲眯了眯眸子，把这个事先记在脑后。 被这个事冲了冲心情，她现在也就没那么墨迹了。 人家躺着的还没怎么着呢，她天天的想这么多干嘛。 于是她直接道：“你师祖在寻到了能接上你手筋脚筋的法子。” “这法子是在征剑阁藏书楼寻到的，药理温和，对你身体无害。” “所需的药材咱们恰好都有，你师祖也在，是歇一歇再试，还是现在就试试。” 非宫闻言，看向赫连，道：“多谢师祖。” 赫连没有言语，只点了个头表示回答，便又把目光放在了他家阿凝身上。 见此，非宫笑了笑。 他又不傻，在云光殿的那些天他大约也看出了自家师父和师祖的关系。 ……挺好的。 到底是长辈的事，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便只笑了笑，道：“师父，我……不能再修炼了，对么。” 虽然他不能动，自己身体的情况也不能细致的查探，但大体上他能了解些。 他手筋脚筋皆断，身体经脉滞塞缠绕，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师祖的本领他没什么可怀疑的。 师祖既然说寻到了接筋脉的办法，那便基本上能成，只是他体内那些经脉么…… 非宫的情绪很平静，可听见这话，姬无曲到底是心疼了。 第282章 恩，表了个白 第282章 恩，表了个白 她想了想，道：“还早。” 现在下定论还早。 她曾经体会过那种痛苦，便也知道非宫心里并不好受。 她当年在三纹蟒洞府里，当着赫连的面还发了一阵子魔怔。 即便现在非宫看起来要比当年的她冷静多了，可她还是想不出什么更多的话来。 她怕多说多错，于是只吐了这两个字。 她这丹田都没了尚且还抱着修炼的期望呢。所以别人说这两个字时可能会显得很苍白，她说出来的话总归是会有力一些。 非宫看了看看了看他家师父，笑了笑，道：“嗯。” “现在开始吧，能早点站起来，哪还有心情歇着。” 非宫眼眸平静，看不出什么颓丧，倒像是一个着急出去晒太阳的老爷爷。 把安详着两个字安在他身上颇为和谐。 姬无曲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太乖了些。好不容易我这个当师父的想要安慰安慰你，你也不给我个机会。” 很明显的玩笑话非宫还是能听出来的，便眯了眯眼睛，道：“人家好多死人都能复活，我这个只是经脉乱了些就慌，也太不给那些死人面子了。” 果然，这孩子轻易开不了什么玩笑，一开玩笑都是暗黑系的。 他又笑道：“咱们都是要长命的人，不差这一次机会。现在徒儿哪有什么力气去要死要活的……这样罢，等师祖帮我接好了断脉，徒儿精神好些了之后就在师父面前换着花样地哭一阵子，师父再好好安慰安慰我。” …… 姬无曲又同他说了几句话，赫连便开始给他接手筋脚筋了。 正派的东西什么都好，只是都得徐徐见效。 接断筋也是，它不是说一下子就接上了。洗脉诀里的办法是相当于用药物和外力修为让人的断筋自己生长，缓缓连在一起。 当然，这样很安全，效果也更加好。 说白了就是整出来的经脉更结实。 虽说是徐徐图之，但在天材地宝和极其奢侈的外力修为消耗下，其实用的时间也并不长。 需要七日。 这七天里每天需要尊者之阶的人用修为把药物打进病人的经脉之上，每天一次，七天之后断筋便可被接好。 这次回来之后姬无曲一直在客院里呆了三日。 这些天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补前些天消耗的精力。 她总觉得晏修他这次来有别的目的，而且应该小不了，她不把精神养好了，等过阵子晏修整出来麻烦的时候她怕自己应付不来。 这几天无非看看师父看看非宫，偶尔叙缙来和她说说话唠唠嗑，生活还是很安逸的。 叙缙这次倒是没提过什么男女之情一类，只是过来跟她聊聊天，不过言语间也没有把她当姐姐。 也无所谓了，反正姬无曲觉得叙缙是个好孩子，不把她当成他未来媳妇的话，她还是能和他好好相处的。 这么闲了三天，精力也养的差不多了。 今早她师父给非宫接过经脉之后便又去人家藏书楼忙了。 她家师父这些天除了回来给非宫接经脉，给她做饭顺便看看她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藏书楼呆着。 毕竟虽然手筋脚筋能接上，非宫体内的经络驳杂缠绕，不能理顺了他就不能修炼。 自保能力没有了不说，不能进阶非宫没法涨寿数，长此以往可就要了命了。 所以最好能趁着他们都在征剑阁的时候，从人家家里找出来办法。 能正正经经把事情解决，保证不伤心不伤身的典籍，从他们家找最好不过。 姬无曲除了睡觉休息和照看她家徒儿之外，也会时不时的跑过去和师父一起翻典籍。不过她的眼力和经验不足，她翻过的典籍她师父还要再过一遍。 她跑过去的作用也就只剩了陪人了。 今早她吃过师父留着给她温好的早饭，便又去了非宫的床边，照看照看他，顺便和他说说话。 其实他刚醒的那天开的那两个玩笑一直被姬无曲惦记着。 她家非宫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么突然间开俩暗黑玩笑，她不上点心是不可能的。 她当年知道自己不能修炼了时的那种感觉至今还记得，甚至现在想到自己不能修炼还有些遗憾。 何况非宫呢。 ……人家不哭不闹不颓废，甚至还能笑一笑反过来安慰她。 虽然这两天他很正常，可她还是不敢让他寂寞瞎想，得时不时的跑过去和他待着。 姬无曲进去的时候榻上的人正在睁着眼睛发呆。 她走过去看着他，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在想什么。” 非宫转过头来看了看她，挑起唇角道：“徒儿在想，如果以后师父和师祖成了好事，我要唤师祖作什么。” 姬无曲想了想，不由笑了笑。 其实她脑袋里立马冒出了一个词。 ——师娘。 她就这么脑补着，就把自己给补笑了。想想非宫对着她家师父唤师娘…… 但毕竟她是个正经的人，她不会把这些想法脱口。 只是道：“有的事，换个角度想不就成了。” 他师父脸不红气不喘这事非宫有心理准备，就是没想过大道理来的猝不及防，没头没尾。 这句话，跟他说的那句话有关系么。 还没待他问，就听他家师父在后面又缀了一句。 “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师祖，你可以给你师父我换个称呼么。” “按辈分排的话，你可以叫我……师奶奶。” …… 闻言，非宫直接笑出了声，等笑的差不多了之后他才道：“好。” 自古师徒是一家，他们俩人开的玩笑外人简直无法理解，然而人家两个人还乐此不疲。 俩人又开了点脑抽玩笑，直到这两个人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了之后才算完。 姬无曲瞅了瞅非宫回了些神色的脸，道：“听说你这小子，和你师伯表了个白。” 非宫愣了愣，他倒是没成想他师父这么快就知道了。 在对男女之情这方面脸不红气不喘的皮实劲儿上，这孩子算是随了他师父了。 他只道：“嗯，表了个白。” “什么时候开始的？” 非宫也知，他师父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师伯有心思的。 他仔细想了想，实诚道：“具体不知道，约莫，刚成年那会就有些想法了。” 第283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第283章 天生丽质难自弃 倒是早。 ……也是够能憋。 他十八岁成的年，照这么看来，这人得憋了一百多年了。 不过那个表白对于她小师姐来说还是太突然了点，也直接把人吓了一跳。 憋了一百多年的事，算不得冲动也算不得脑抽，约莫是认真的。 姬无曲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说，现下确实一句也无。 她只半开玩笑半正经道：“那你家师父我可得准备好两倍份子礼，到时候可以换你几杯喜酒喝。” 非宫弯了弯唇角，神色依旧是那种乖巧，只是无曲莫名从里面看出些无奈和叹息。 当笑容收回之时，他才开口，道：“好。” 末了，到底是缀了句：“如果我可以不用死得很早的话。” 姬无曲闻言心里窝了一下。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只见非宫自己又笑了笑，道：“不过，为了让师父能喝上那杯喜酒，徒儿也会使劲活的。” 短暂的揪心也被这句话冲淡了。 他能这么想，挺不错的。 非宫被赫连接了三天经脉，虽然手脚还是不能活动得太过，却也能轻微的挪动些。 他把胳膊抬起，应该是想要把无曲皱上的眉抚开，但抬到一半，手终究是坚持不住，又无奈地放了回去。 姬无曲见此，赶紧帮他把手安置好，也自觉地把眉头展平。 她道：“莫急，好生歇着，不差这几天。” 再有几天他就可以下地行走了，到时候揍她一顿都成，遑论抚她眉眼。 不过那时候约莫她也就没什么可皱眉的了。 非宫道：“嗯。” 随后他安静了几息，又道：“师父，你带我去看看师伯罢。” 他这个师伯是哪个师伯不言而喻。姬无曲想了想，道：“好。” 也是，她小师姐还昏迷着，即便听说她很安全，非宫肯定还是会担心。 离他能下地行走最少还有四天，他等不及也是正常。 一开始他太脆弱，基本上挪动不得，现在可以了，也该带他去看一看了。 …… 人么，有时候脆弱点没有长到自己身上。 比如非宫虽然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可他为了不让她担心，就可以憋着忍着，甚至来开一些玩笑来证明自己并不在意那些。 开玩笑不代表他不在意，因为如果真的不介意的话，他并不需要开玩笑。 不论怎样吧，虽然开朗起来的非宫很反常，却也到底是有心思去掩饰的。 然而现在，当闭着眼睛的小师姐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却再也没了笑意，连装也装不出来。 姬无曲是用赤莲之火包着他过来的。 她也不敢让人离着剑盘有多近，非宫也就不能去她小师姐跟前去待一待。 他也只是远远地看着，目不转睛。 他没落泪，但那表情比哭泣看上去要让人揪心得多。他一贯没有波澜地唇此刻紧紧地抿着，甚至还有些抖。 姬无曲在心里默叹一声。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把手往非宫眼前晃了晃，道：“别看了，人家现在只是相当于睡着了而已，你难受个什么劲。” 非宫随着跟前晃动的手眨了眨眼睛，却并没有把目光挪动半寸。 他道：“保不准，我看着看着，师伯就醒了。” 姬无曲理解他。因为两天前她也是抱着这个期望的，她还在这看了好一阵子，直到肚子饿了才被她家师父捉回去。 现在人家非宫刚看了一刻不到，她拦着也没用。 她想什么时候她饿了，她就把非宫带回去。 她也想，或许她看没用，非宫看两眼就有用了呢。没准非宫的目光有魔力，看一阵子，她小师姐就醒了。 当然，这个想法跟做梦差不多。 事实证明非宫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区别，非宫都看了一个时辰了，她小师姐半点变化也没。 一直到将近正午，姬无曲真的有些饿了。 她正在想是要直接把人带回去，还是和他讲讲道理在把人带回去的时候，冷不防不远处传出来一个声音。 “巧了，又碰上了。” 这声音有些嫩，是个女声，还有些耳熟。 姬无曲转头一看，正瞧见一抹紫色身影。 果然是巧了，又是她那个小情敌海岚。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同样的身份，姬无曲同样的，对她没有好感。 即便一上午在这干愣着没有开过口，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开口的心思。 于是只回了个“嗯”。 海岚走过来看了看无曲。她原本想摆出一个十分高傲的表情，却因为自己身高太矮，感觉失了气势。 于是她便除去了多余的动作，只是走到无曲跟前，一抬下巴，用紫色的眼眸瞄着她，道：“你师父呢。” 随后不待姬无曲说话，她自己又转了个语气，道：“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我情敌，你说的话都不可信。” 非宫听到动静把目光从伏双身上移开，转头看着这个小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 从哪又蹦出来一个师父的情敌来。 他觉得照他师祖那个脾气来说，谁要是还敢自称他师父的情敌，其实是十分滑稽的事。 尤其面前这个人，从头到脚，从脾气到气质，长得和他师父连个相似的地方也无。 那便连当替补的资格都没了。 姬无曲低头和她对视了半晌，浅浅笑了笑，道：“其实，从本尊听说你爱慕我师父那天开始，本尊就十分好奇，你是为了个什么。” 海岚掐了个诀，使自己脚离开地面，漂浮而立。 这样，她才可以比无曲高出半个头去。 她学着刚才无曲的表情，道：“本少主天生丽质难自弃，只有赫连尊者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本少主。” 姬无曲心头奔过几匹驴，也不由有点想笑。 这娃算是在夸她师父吧，她想说句谢谢。 可是她不觉得这娃配得上她师父啊。 还不待她说话，海岚又道：“瞅瞅你这点修为，瞅瞅你这个窝囊脾气。” “听说你出身还不错，仿佛是赠经教前教主姬通的女儿。可是你着实是太窝囊了些，竟然连教主之位也保不住，还便宜了外姓人，啧啧。” “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又什么也没有……你除了脸长得不错之外还有什么看头。” 第284章 九命紫猫 第284章 九命紫猫 姬无曲其实想说，我不但长的比你好看，我胸还比你大呢。 当然这话她只是在心里头憋一憋。 毕竟人家还没成年，万一是个潜力股，那她可就被打脸了。 再者说，她十分自信地觉得，她就算平成男孩子那种，她家师父该看上她还是会看上她。 于是这话就被她十分理智地憋了回去。 非宫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有人这么说他师父，他能忍两息已经算很理智了。 眼看着师父没有反应，他便要怼回去。 这时候正他听见无曲开了口。 她看着海岚，道：“可能，少堂主你误会了。” 海岚看了看她，一挑眉，道：“没什么可误会的，那天你自己说的，你在和赫连尊者相恋。” 姬无曲笑得更深了些，道：“如此，看来本尊当时并没有说错。” “少堂主可记好了。本尊并非如同你一般对人家单相思，本尊有名有份有男人，少堂主想要做我情敌，恐怕不够资格。” 海岚一听这话可就炸了毛，道：“谁单相思了？” “哼，而且相恋这事只是你一面之词，我凭什么就相信。” 姬无曲笑意未减，道：“海岚少堂主，从你听过本尊师父名头至今，见过他老人家几面？” 她这么问可是有底气的。 她前两天问过她家师父，问他可记得海岚这个人。 她师父说他和海岚的母亲，也就是梨花堂堂主海梨打过几次交道，对海岚印象却不深。 应该是从远处见过一两面，连话也没说过。 她家师父和她不一样，人家记性好着呢，记得就是记得，见过几次就是见过几次。 故而，她敢肯定，海岚肯定没怎么见过她师父，也应该没和他有过交谈。 当然，她也是因此对海岚爱慕他师父这个事颇为不解。 又没有见过几面，怎么就爱慕上了呢，还闹的沸沸扬扬，让整个大荒都知道了这个事。 如果说一见钟情的话，那也得有个什么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之类当个铺垫吧。 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就一见钟情了？ 还没有叙缙对她的那个感情有说服力。 …… 姬无曲这句话一下子正戳了海岚的痛点。 她还真没见过赫连尊者几面。 但她觉得输了啥也不能输了气势，便道：“见过几面如何，没见过几面又如何，早晚，赫连尊者他人会是我的。” “且不论你所谓的相恋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本少主也要把人从你手里抢回来。” 姬无曲：“……”且不论你这是哪来的自信，你还是没说你干嘛就爱慕我师父了。 赫连尊者会是她的……天了个天。 很气人。 从小到大很少有事能让姬无曲生气，对于很多无理取闹的脑残话她一般会选择臊之不理。 但海岚这句话算是把她人点着了。 姬无曲看着她，挑了挑唇角，道：“不说这事少堂主你到死都完不成。就算哪天你真做到了，本尊也定让你没命消受。” 她的目光平淡，语气也是无波无澜，甚至嘴角还带着清浅的弧度，样子看上去与平常并无两样。 然而海岚还是不由得因此怔愣了两息。 她不得不承认，她怔愣，是因为她怯了。 这点毛骨悚然的寒意来得不明不白，竟然让她想到了她阿娘。 她娘一贯宠她，可她骨子里对她阿娘除了敬爱孺慕，还有深到骨子里的那种畏惧。 这种畏惧来自于幼年之时的一段记忆。 她记得她有一次对她阿娘撒娇时问：“阿娘阿娘，我爹爹在哪啊。” 她娘亲听到这句话时默了一息，原本平静的表情也因此带上染上了些无奈怀缅，还有极致的温柔。 “你爹爹在睡觉，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呢。岚儿只需要记得，你爹爹是个温柔强大的人，他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你，保护你。” 海岚记得她当时好像是很吃味儿。 阿娘冷静寡言，她从没有见过她阿娘这么温柔的表情，而且还带着那样的表情说了这么多话。 她阿娘那时候好像是走神了，她觉得阿娘虽然是在看着她，却又好像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她不乐意了，就道：“哼，早先就听人说阿爹修为不强，配不上阿娘，现在看来，肯定是因为他太懒了。” “阿娘，咱们不要爹爹了，阿娘你别想他了，你光疼我好不好。” 她记得，阿娘听完这句话之后没有言语，只是看着她，唇角带上了一抹淡笑。 那种寒意彻骨，裹着她，禁锢着她，让她再也不敢多言。 她阿娘只是浅浅的笑着，道：“你要庆幸生的和你爹很像，不然……” 后面的话她阿娘没说，只是依旧笑着看她。 她吓得发抖，却什么都不敢做。 她明白，她懂。 ——要不是因为她和她爹生的很像，她娘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后来么，阿娘问她那话是从哪听的，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她房里伺候的侍女说的。 阿娘当时就拎着她去她房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她房间里伺候的六十多个侍女杀了。 虐杀的，断肢残骸飞了一地。 她娘不喜欢听惨叫，杀人之前也必先让人无法发声。 于是，除了血肉碎裂的声音之外便是无尽寂静。 随后她娘把她关在房中关了一个月，也再没给她配过侍女。 海岚那时候还很小，她吓得连求饶都不敢，就傻愣愣地瘫在地上发抖。 血肉在房间中没过几日就腐臭了。 受了一场大惊吓，又没有饭食，还在这种环境里关着，她没过一天便生了场大病。 三天后她死了。 死之前是无边的寂静和空旷。 她那时候喜欢大房子，她那一个房间要比人家院子都大。 天知道，当她临死的时候，看到无尽干涸的血时有多么害怕。 她记得那时候她咳一声便会有无数回声，回得她几乎要疯魔。 她死的时候她阿娘也没出现，她看着这个房间看看自己，有一种她被人扔进乱葬岗里的感觉。 九命紫猫是远古灵兽。 顾名思义，九命紫猫都有九条命。除了根基魂魄被毁，她们都能复活，共能复活九次。 第285章 我不爱慕他 第285章 我不爱慕他 海岚也是。她爹虽然是人类，她血脉也没有她阿娘那样纯净，但她到底也是个九命紫猫。 死了那么一回，七日之后她就又复活了。 她确信，她死的时候她娘知道，她娘肯定知道。 只是人家没管她而已，兴许连过来看她一眼都没有。 那次之后她无比清楚，她阿娘养着她，宠着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和她那个未曾见过的爹很像而已。 她活了之后老老实实地吃了辟谷丹，自己把大房间里的腐肉腐尸打扫干净，老老实实地开窗通风。 环境打扫好了，什么都妥帖了，她就从自己房间里发呆，直到她阿娘把她放出去。 说真的，幼年的记忆总容易在人的心上留下伤痛。 她那时候才两三百岁而已，化成人形也就跟桌子似的那么高。然而过到现在，再过几百岁她就成年了，她还是特别怕想起来这个事。 现在姬无曲看她的眼神，姬无曲嘴角的笑意……让她猝不及防地翻出了这段记忆。 她缓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没有小时候那么不经吓，姬无曲也没有她娘那么狠。 虽然心底发慌，但若说被吓傻了倒不至于。 姬无曲那种眼神同她娘极其相似，却也还好。 不过她反应过来之后，竟然发现自己有些庆幸。 她庆幸自己没有再说什么更过分的话，不然她相信姬无曲绝对不会只笑一笑说句这样的话而已。 ……她竟然还庆幸？ 这么想着，羞怒交加，海岚简直要气疯了。 她看着姬无曲缓缓收回的笑，努力把自己的心情稳住。 她攥紧了拳头，看向姬无曲，道：“呵，你当你是谁……要本少主的命。” “告诉你，我爱慕你师父……我才不爱慕你师父，我不过想要得到他而已，不过想要把全大荒没哪个女人征服的男人弄到手而已，爱慕……本少主没有那种低级情绪！” 你说你有男人，本少主一定得把你男人抢过来不行！ …… 姬无曲听了这话倒是消火了。 因为海岚说对她师父没有爱慕的心思，不管是真是假吧，听着挺舒服。 主要也还因为姬无曲直接把海岚这话当成对她家师父的崇拜，她竟然莫名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小骄傲。 这么着，姬无曲这次只是十分矜持地笑了，看着她道：“少堂主需知，那人已经不是全大荒没哪个女人能征服的了。” ……已经成了她男人了。 当然算不上是她征服的，但到底姬无曲还是十分恶劣地有些小愉悦。 海岚：“……” 姬无曲话直接砸到她心上，堵得她上不去下不来的。 最终，她瞪着姬无曲，急躁中带了点委屈，指着她鼻子道：“凭什么！” “凭什么，姬无曲你到底有什么，怎么是个男人就喜欢你爱慕你，你到底凭了什么……！” 她这话还带了些哭腔，说完之后抬手掐诀，往姬无曲这边扔了无数跟刀子一样锋利的花，跺了跺脚，飞走了。 这东西姬无曲躲着轻松。 花落地之后便消失不见，留下姬无曲一脸蒙圈。 ……咋地有一种她欺负了小孩的感觉。 最后那点攻击算不上攻击，倒像是小孩子委屈撒气，不疼不痒的。 姬无曲也是纳了闷了，她凭什么……她哪知道她凭什么啊。 再说了，怎么就是个男人就喜欢她爱慕她……懵了圈了。 不过既然人已经走了，她也就没什么可再纠结的。 她看了看非宫，道：“如何，要不要回去歇着？” 非宫默了默，道：“嗯。” 现在这个情况，他在这耗着他师父就得陪着，他不能任性。 师伯能醒的几率太小，他还不如回去。 瞅见他家师父正在向四周瞧，不用猜也知他家师父这是在找闲人。 他笑了笑，道：“师父，别找了，我记得回去的路。” 姬无曲脸不红气不喘道：“那就好办了，咱们回去。” 非宫道：“好。” 由于他家师父记不得路，所以其实来的那一路他们是问着路来的。 他师父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有事的，就一直找那些看起来比较清闲的人诸如走路的，吃东西的，打扫的……所以其实他们来到这并不容易。 在广场里哪有什么闲人，大多人家在修炼或切磋。 非宫不由得笑笑，他这师父心软，喜欢琢磨很多的东西，独独记不住路。 亏得她是跟师祖在一起了。 要是跟别人相恋，说不准人家两眼没看护好她，她就丢了。 …… 姬无曲也想着努力记路来的，于是她路上留意了很多。 虽然路没记住，但她却看到了别的事。 那地方仿佛是征剑阁大厨房，厨房门前一棵树下站了两个人，是叙朗和一个女子。 由于距离不近，那女子又背对着她，她也就看不出人家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一定不是彩羽，也一定不是海岚。 这身形，倒和传音时彩羽说的那个被叙朗救回来的女子颇为相像。 那时彩羽回了她说那人唤作陈每，脚上并没有疤。脾气性格什么的，彩羽说她不喜欢陈每的性格，说那人太会装蒜，不过却应该不是姬毓。 她那时还说陈每伤的不轻，应该一时半会下不了床，就算是坏人应该一时半会也弄不了什么乱子出来。 因为有了这两条传音，再加上来了征剑阁之后各种乱各种事，姬无曲开始的时候也没顾得去看看陈每，这两天没事了，她更是把这人给忘了。 姬无曲揣着这个事把非宫……非宫把她带回了客院。 她把人安顿好之后便又打算回去看看。 她自然是不记得路，可她主意多。 看到叙朗和那女子时，她多留了个心眼，招了一簇赤莲之火搁那。 凭着赤莲之火的感应，她很快就又找到了这里。 为了防麻烦，她便施了个幻，隐匿着身形走过去的。 过去之后便看得真切些。 这女子衣着素净，皮肤白皙，眉细眼秀，长得很漂亮文静。 但是吧，不知是不是对这人有些怀疑的原因，姬无曲看着她，怎么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第286章 我给你留的包子 第286章 我给你留的包子 只见她对着叙朗浅浅地笑着，闲话了很多家常。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人绝对是陈每。 叙朗一贯笑的很阳光，蓦然他算了算时辰，道：“陈道友，我和人有约，现在真的要离开了。” 姬无曲听见“真的”二字时其实有些想笑。 她在他们身边呆了有一会了，期间叙朗说了好几遍要走，陈每都用各种理由把人留下。 她从叙朗“真的”这俩字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奈。 陈每却仿佛听不出来这么多，她只是看着晏修，眼中有笑意，还带了些不好意思。 她道：“对不住啊叙朗哥，一不留神就又跟你说了这么多话。” “也没办法么，我家中有了这么多变故，如今只剩了我个孤家寡人。我这大病初愈，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这见了你之后就没忍住说这么多了，你别在意。” “你不要烦，其实我平常没有这么多话的。” 姬无曲略有无奈。 人家叙朗仿佛并在意谁话多谁话少吧，人家仿佛只是想跟你道个别而已。 要不是她隐匿着身形，她肯定是要插两句话的。 叙朗脾气显然十分好，他只是又笑了笑，道：“征剑阁的师弟师妹们都十分好客，道友若是憋闷，大可以找他们谈心。” “哈哈，当然找我也行，不过我的事情要多一些，心思也没有他们通透。” “如此，便告辞了。” 说完便已经转了身。 陈每见此一心急便直接去拽了人衣服，不过连袍角都没有拽到便被叙朗轻松躲过。 叙朗脾气好家教好，但好像并不是什么婆妈的人，说了告辞便真的告辞。 躲过去之后他并没有停步的意思，也没有假装不知道人家想要留住他。 他只是回了头，对着陈每坦然一笑，随后便继续向反方向飞驰。 还别说，叙朗转头时那个笑，还挺好看的。 不枉彩羽那货那时候凭他一张脸就把他给救了，人家果然有资本。 左右姬无曲看美男看得多，虽然见到美男依旧有感，但却只剩了单纯的欣赏。 陈每没就有她那么淡定了。 她明显是被那个笑晃到了眼睛，见没抓住人，便开口道：“叙朗哥，其实我这次约你出来，是想让你尝尝我手艺的。” “我做了包子。” …… 姬无曲觉得这话有些前不接村后不挨店。怎么说呢，陈每明显是想要把人留下来的，这话能有用？ 且不论她手艺如何，就说叙朗他连在这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有心情尝包子么。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叙朗他停下来了。 陈每见他转身，眉眼间露出一丝喜色而又转瞬消失。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叙朗，道：“当初我在湖边小屋里留的包子，叙朗哥可喜欢么？” 姬无曲：“……” 她仿佛知道了什么。 湖边小屋。 她特别想知道陈每口中的湖边小屋是那个湖边小屋，她口中的当初又是当了哪个初。 她口中的包子，又是哪个包子。 如果她没结合错的话，彩羽当时脑抽救的人留的包子，可能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叙朗只是看着她，微微笑道：“果然那天是道友救的我，多谢。” “还有，包子很好吃。” “我到了辟谷期之后很少沾五谷，那次算是长了见识。道友留下的几个包子是我吃过的最……” 说到这里，他却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没有把话说完。 随后他笑得开了，不同于刚才的礼貌微笑，而是很明媚，似乎他想到的事情让他颇为愉悦。 他改了口，道：“除却有一个人做的饭菜之外，道友留下的那几个包子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姬无曲原本在纳闷陈每是怎么知道包子一事的，现在听了叙朗的话，不由得笑了笑。 除却有一个人……约莫，那个“有一个人”指的就是彩羽吧。 姬无曲想笑，陈每就不怎么想笑了。 她皱了皱眉，道：“那个人是谁，我认识么。” 叙朗收了唇边的笑意，不过眼眸还是温和着的。 他道：“认识吧，前两天道友刚刚见过，唤作彩羽。” 陈每默了默，神色莫名。道：“这样啊。” 随后她又道：“我在征剑阁其他人口中听闻叙朗哥喜欢彩羽姑娘，现在看来，是因为她的厨艺咯。” 她说的仿佛是在试探，也仿佛是随口一提漫不经心。 然而叙朗闻言面色却变得正经了些，他道：“我喜欢彩羽这事倒是真的。恩……对了你知道了先不要同她说，我还想等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去表白呢。” “我喜欢她……她应该还不知。我希望，她会从我口中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道：“扯的有点远，到时候亲口和人家说，人家要不喜欢我，那我可就笑不出来了。” “不过，我喜欢她就是喜欢她，至于厨艺么……哈哈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就是喜欢她。” 姬无曲：“……” 她听了这句话之后莫名觉得这娃跟彩羽真心挺登对的。 这话说的和叙缙前些天对她说的话一个调调，不过给人的感觉到底是不同一些。 自然叙朗的表情看上去要更靠谱点。 也不是说叙缙不靠谱，其实叙缙说话的时候也很真诚的，只是他那种真诚入不到她的心而已。 而现在，她站在一个很客观的角度去想别人的事时……她挺看好叙朗的。 当然，她怎么感觉没用，她又不是彩羽。 陈每就没有姬无曲的那种客观心情了。 她对叙朗抱着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起来，她现在其实是当局人。 从别人口中知道叙朗喜欢彩羽，和从他本人口中听到的自然不是一个感觉。 那种大男孩式的羞涩和说起心悦之人的坦荡，简直要把她迷醉，也简直要把她的心撕扯碎裂。 她稳了稳自己的心情，甚至还整出来一丝笑意，只是其中的苦涩只有她自己能理解。 她道：“这样啊，那彩羽姑娘很幸运。” “哈哈，我很笨的。”说到这里他换了换表情，道：“不说我这些事了，说多了我会紧张。” 陈每也笑了笑，道：“嗯，咱们继续说包子的事吧。” 第287章 你觉得合适么 第287章 你觉得合适么 “我把叙朗哥约在这里，其实就是想在厨房给你做份包子吃。” 叙朗顿了顿，道：“这样啊，我还以为道友做好带来了。我现在有事在身，不若咱们改天再聊。” 其实他想尝一尝陈每做的包子，无非就是想知道那天在湖边留包子的人是不是她而已。 那日那个黑衣人说，救他的人腿上有道疤。 他前两天救陈每的时候，陈每正躺在征剑阁不远处，伤的很重，看上去也很虚弱。 她腿上的疤就露在外面，她向他招手，仿佛是认识他的模样。 等他走过去之后这个人就已经快要晕了，似乎没有了再说话的力气。 他看着她小腿上的烫疤，瞅着她那个表情，觉得或许她会是那个救了他的人。 也算不上救吧，其实没有人动他的话他也死不了。 他那时候就是对那个把他挪了个地方又扔下他不管，有一手好厨艺却大大咧咧从他胸口上睡一宿，差点把他压断了气的人比较好奇而已。 所以他醒过来之后揪出来那黑衣人便先问有没有见到救他的人。 黑衣人说的救他的人腿上有疤一事么，他可信可不信的，就是先记着，找得到那个人就找，找不到无非也是无缘，不妨事的。 后来遇到彩羽，她活泼可爱的的样子，满身是刺的直脾气，她一手好厨艺，不怎么好的记性，不怎么细的心思，让他觉得彩羽就是那个救了他的人。 不过彩羽做了那么多美味的饭菜，却独独没有做过包子，他也就把这个猜测只当成一个想法，并没有去找彩羽问一问。 他那会愿意和彩羽结交，也是因为她灵透的性子，与她有没有救他无关。 后来么，相处下来，他竟然发现自己对人家动了心。 这时候他其实是挺希望彩羽是那个救他之人的，也不是因为别的，他就是单纯觉得这样的话会显得他们很有缘。 前些天出去找非宫等人，没有寻到，却遇到了陈每。 当时想到这个人可能才是救他给他送包子的人。他倒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想着这样可以还一个恩情。 当然如果不是么也没关系，他见到一个重伤的陌生人还是会救的，只是不会这么轻易地把她带回征剑阁。 现在陈每算是承认了她是那个人，但他还是想要尝一口那个包子确认一下。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是的话就再厚待她一些，待她养好了伤出了征剑阁之后可以多个朋友。不是的话，等她养好了伤出了征剑阁之后也是多个朋友…… 没啥分别。 顶多了就是她不是的话，会让她离开征剑阁早一些，彩羽也还是有可能是那个人而已。 他现在所谓的这个有事在身，其实就是见彩羽。 彩羽和他约了个时辰见面，他可不想迟到。是不是彩羽救他的这个事，到了之后直接问彩羽也不晚，何苦从这耽误呢。 然而却见陈每笑了笑，道：“叙朗哥是什么事这么着急？我做东西很快的，没有多长时间就好了，要不，叙朗哥等等我吧。” 姬无曲也是纳闷，且不论陈每怎么知道彩羽留包子这事吧，就说这人如果真是冒名顶替的，那她竟然还不避讳着点“包子”这个食物。 竟然还自己削着脑袋往上撞。 是觉得天底下的包子都一个味道么，还是觉得叙朗尝不出来包子味不对。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这陈每脑残自负的劲头竟然和姬毓一模一样。 也是无奈了。 叙朗这次皱了眉，他带着歉意地笑了笑，眼见着就要说出些拒绝的话，冷不防旁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他是着急见我呢，有意见啊。” 这声音带了些不悦，也带着攻击性。 姬无曲抬头一瞧，不由笑了。这不是巧了么，正主来了。 叙朗瞧见彩羽越来越近的身影，走过去接了她两步，又随着她一起走回来，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约在南边小林子里么。” 姬无曲：“……” 怎么约的这个地方这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这大白天的，又不是什么月黑风高的时候，不适合做那些个那啥那啥的事。 她瞅彩羽这风风火火的小模样，就知道这人是急着赶过来的，况且这娃额头上还带着薄薄的一层细密汗珠。 约莫就是赶着投胎也不过如此了。 彩羽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道：“哼，是呢，我也纳闷是不是见面地点改了，有的人就愿意呆在这不愿意走，我可不就过来问问么。” 姬无曲一听，不由得心里哎呦呵了一声。 了不得啊，这丫头都学会阴阳怪气挖苦人了……啧啧。 这句话作用大啊，叙朗本来就不想迟到，现在听见了这么个明显有火气的话之后，蒙圈了。 他愣了两息，还不待他说什么，一旁的陈每开了口，道：“原来叙朗哥是要去见彩羽姑娘的，原谅我不知道，竟然和叙朗哥聊天聊到现在。” 彩羽一听就火了，她这小暴脾气。 她把叙朗拨拉一边，自己走过去横在两个人当中，上下扫了陈每两眼，道：“你不知道啊，那你总得知道他有事吧，恩？” 她就不信，照叙朗这性子，跟她约好了之后能不记得。 八成是叙朗想走，然后被这女的给拦着的。 瞅见陈每不言语，彩羽冷哼了声，道：“什么事不是事啊，以后别人说有事的时候你就别死乞白赖的把人留着，显得人事不懂一样。” 姬无曲闻言，愣了两愣，随后一个没忍住就笑了。 说真的，万妖峰和彩羽初遇那次，彩羽误会了她，对她各种怼，她记忆犹新。 虽然那次怼她怼的并不严重，也被她一句句地给堵了回去，可末了彩羽知道她身份之后到底是后悔了。 后来彩羽怼人都有点束手束脚的，有点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感觉。 今天彩羽那股子刺头儿劲算是又全爆发出来了。 只见陈每还蒙圈着呢，彩羽又扫了她两眼，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陈每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却也只顺势回道：“二百多岁。” 彩羽看了叙朗看了她，冷哼道：“这男的今年好几千岁了，当你爷爷都够了，还叙朗哥叙朗哥的，你觉着合适么！” 第288章 我看不惯你很久了 第288章 我看不惯你很久了 姬无曲：“……” 陈每：“……” 叙朗：“……” 这仨人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说法整的全都没话说了。 哪跟哪啊这是。 最重要的，仿佛……很有道理的样子？ 姬无曲笑意未减，她琢磨着今天这趟是来对了。 不过对于大荒中人来说，其实年龄什么的并不重要，如果一个人不表明自己年龄的话，那他的年龄就是个迷。 修为肉眼还能看出来呢，年龄这东西，如果别人不说，又不去专门测他骨龄，那谁能看出来。 其实姬无曲还留意了一下。 刚才陈每被彩羽整懵了的那会，彩羽问她年龄，她虽然有一点想要和彩羽赌气，去看彩羽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意思，但回答的时候却像是下意识的。 她说她二百多岁，不像是在说谎。 姬毓今年也二百多岁。 姬无曲皱了皱眉。 不过不管年龄是不是巧合，陈每到底是不是姬毓，这个人都很可疑。 这时，叙朗回过神来，直接就笑开了。 他看着彩羽，道：“我有那么老么。” 彩羽也回头看了看他，不过目光却不怎么和善，语气也带着恼意。 她直接甩给了叙朗四个大字：“你别说话！” …… 叙朗闻言，当真就不言语了。 不过他拿出来一块帕子，带着笑意地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人风风火火地过来，额头带了一小圈汗珠，原本他没打算帮她擦的。 ……没打算帮她擦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觉得帮她擦一下会影响她发脾气。 结果人家着了半天急，脸上汗珠不见少，还多了点。 于是就有了现在他这个动作。 事实证明他这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果然影响到了彩羽发脾气。 彩羽不说话了，不怼人了，甚至脸上还有了点可疑的红晕。 俗话说有的人，你强她就弱，你弱她就强，陈每差不多就是这样式儿的。 现在彩羽安静了，她缓过神来正看到叙朗一脸笑意地在帮彩羽擦汗。 在叙朗看不见的角度，陈每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冷笑，带着鄙夷。 叙朗看不见，姬无曲却看得见。 自从陈每说她二百多岁时，姬无曲就把关注点着重挪到了她那里。 这女的这笑容抽的，跟姬毓也是一模一样。 其实就陈每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和姬毓手中的遁符来说，她是姬毓的可能性太大。 如果说陈每是姬毓的话事情会很通。 姬无曲猜，晏菁菁死了之后姬毓还不老实，甚至还想着要报仇。于是姬毓就打算去镜林山附近兴点风浪。 她家师父速度那是快到没边的，姬毓基本上跟不大上。 但巧的是这厮走的路同他们正好是一样的。 于是，姬毓也去了那个小湖边，遇到了叙朗。 姬无曲就是不知道姬毓去的时机是什么，是在他们走之前还是走之后，见没见到是彩羽救了叙朗。 其实大面上来说应该是得在他们走后，因为即便姬毓那个隐匿身形的东西再逆天，离他们过于进的话，还是很容易被师父发现的。 那如果在他们走之后的话，是在他们走之后的多长时间，是在叙朗醒之前还是醒之后。 大面上来说，应该是在叙朗吃包子之前，不然姬毓不可能知道有包子这件事。 然后中途发生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大体，经过一番傻了吧唧的交谈误会，叙朗就以为是姬毓救了他了，然后他给了姬毓一个遁符作为报答？ 这说不大通。 因为叙朗仿佛并不确是谁救了他。 而且征剑阁和赠经教势如水火，姬毓那副尊容在大荒都传的开着呢，叙朗应该也识得。 他要是醒来见到赠经教家小姐，约莫二话不说就得抄家伙杀人。 这事有点乱，不好想通。 反正姬无曲猜是经过一系列事件之后，姬毓得到了遁符，然后走了。 她偶然知道了云家庄的事，也知道非宫在云光殿，便冒充了云天仙整出了一系列幺蛾子。 后边在云光殿祖墓里头，她用遁符脱身，跑过来被叙朗救回。 至于疤痕，这东西就算去不掉也可以掩藏的么。 这些都是姬无曲的猜测，还是那种有无数漏洞的猜测，中间还有很多事她想不通。 当然，这些的大前提是陈每就是姬毓。 ……也当然，这是猜测没凭没据。 但是姬无曲自我感觉，把陈每带进姬毓这个角色的话，这事没毛病。 所以姬无曲还是愿意把陈每当成姬毓看。 但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杀人不是，所以她想着要再看看情况。 陈每不知道旁边有个透明人在盯着她，她只是依旧肆无忌惮地抽嘴角冷笑。 笑的差不多了之后，叙朗也差不多帮彩羽擦完了汗。 等这两个人能注意到她的时候，她便又换上了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她看着彩羽，用一副小心翼翼的眼神，道：“彩羽姑娘可是对我有何不满。” 彩羽一听，可不是么。 她毫不犹豫，道：“当然了，我看不惯你很久了。” 姬无曲：“……” 陈每敛了眸子，用一种略委屈的语气，道：“那……彩羽姑娘大可挑明了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藏话的，对不对。” 说的仿佛很有理的样子……但是很无理取闹。 彩羽不是看不惯无理取闹的人，她只是看不惯有人无理取闹的段位比她还高。 但毕竟被叙朗擦汗的动作给顺毛了，彩羽也就没那么大脾气了。 她只是又扫了陈每一眼，颇为不耐地道：“陈大姑娘，我刚才指着你鼻子说的那句话你这么快就忘了？” “难道你觉得我那些话挑的还不够明白？” 陈每皱了眉，抬眸看着她，道：“不是，我……”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被彩羽打断。 “你要是觉得说的还不直白，那我往明白了说。我就看不惯你这个人，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没有看得惯的地方。” “而且，我总觉得你这个人憋了一肚子坏水没处倒，所以我不喜欢你，够明白了么。” “哦对了，还有，我总怀疑你是我家一个仇人易容出来的，所以就更厌恶你，懂了没有。” 陈每：“……” 姬无曲觉得，果然直脾气有直脾气的好处，这不按套路出牌的劲儿，直接把人整呆了。 第289章 我要不要也做个包子 第289章 我要不要也做个包子 陈每保证，她活了二百多年，头一次见到这种人，真的。 气得人牙根疼。 毕竟多大的风浪她都经历过，不差这一回，陈每还是能稳住自己的心情的。 可不是么，现在当着叙朗的面，彩羽这形象，啧啧，宛如泼妇……不，彩羽就是个泼妇。 她怕什么，她就不信彩羽天天闹腾成这样，叙朗还能不烦。 她越表现的大度，叙朗就越能注意到她。 彩羽，彩羽不过是为了给她当个背景来衬托她好脾气的。 这么想着，陈每眼中的笑容便不那么做作了，而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笑得不怎么让人舒服罢了。 她笑得好似落落大方，其中掺了些委曲求全，她道：“彩羽姑娘，你无需这样针对我。叙朗哥对我这样，无非也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他而已。” 彩羽闻言，转头扫了扫叙朗，那眼睛里的神色明显是在问，“你咋对她了？” 叙朗仿佛领会了她的意思，回了个眼神，仿佛是在道：“我也很费解啊。” 当然，这都是姬无曲自己脑补的。 她只是觉得现在这俩人的表情很有意思。 说真的，没听说过叙朗喜欢彩羽的时候姬无曲也没多想，现在这么一看，其实这两个人看上去也挺登对的。 就是不知道彩羽怎么想的了。 …… 姬无曲也想，陈每这人，不管是不是姬毓，在湖边的时候应该都是在他们走之后到的。 不然她就不信了，这个人胆这么肥，竟然能当着正主的面说这种话，倒也不怕闪了舌头。 彩羽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于是便不再用眼神和叙朗交流，而是直接道：“她救过你？” 叙朗思索下，道：“恩，前阵子我去赠经教……打了个架。受伤之后昏迷，是陈道友把我带到一个湖边小房子中，给我吃了些药，帮了我的。” 彩羽看了看陈每看了看叙朗，自己又稍微反应了会，才道：“你确定是这女的救了你？” 叙朗闻言，看向陈每，大方地笑了笑，随后如实对彩羽道：“也不算确认吧，只是当时有些个线索，然后前两天见到陈道友，便觉得应该是她。” 彩羽扫了一眼陈每，又问叙朗道：“什么线索？” 这次不待叙朗说话，陈每便抢着道：“什么线索无妨，人原本就是我救的。” 彩羽一听就嘿呦喂了。 要不要脸了还。 姬无曲默了默。 其实她想听线索是什么，而且看这个形式，陈每明显不想让叙朗说出来。 她都有点想要现身出去问问了。 但这么做其实不合适，太尴尬。 这个事也没有那么着急，大不了可以等今天过去之后让彩羽再问一问叙朗。 彩羽毕竟暴脾气发过了，现在还算比较理智的。 她那种讥讽鄙夷的眼神不带遮不带掩的全甩给了陈每，自己讥讽累了，结束的时候还顺便赏了人一记刀眼。 “你救的，你怎么救的？” “是不是救完之后还不忘给他留几个包子？” 这句话出口之后叙朗和陈每虽然表情各异，却都有惊讶。 陈每心里突突了两下，随后笑了笑，道：“彩羽姑娘怎么知道，是叙朗哥同你说过么。” 叙朗默默无言。 彩羽却笑了，说过，说过你个大脑袋！ 她这次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辩，拉着叙朗就往厨房走。 陈每脸色白了白，明显心中闪过了什么不好的猜测。 她又定了定心，跟在二人屁股后面也去了厨房。 …… 姬无曲觉得，这下子应该是热闹不起来了。 彩羽一进厨房，基本上真相能大白，陈每想要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她也慢条斯理地跟了上去。 果然，只见彩羽二话不说，洗洗手就开始各种动作。 她胳膊白皙纤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量。不过那些材料随随着她的手各种翻飞，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利落痛快。 彩羽做饭的时候很认真，她朱红的唇瓣微微闭着，显得很乖巧的模样。 看得叙朗眉眼间又柔了柔。 谁能想到，看上去这么乖巧的小唇会经常吐露扎人的字眼呢。 不过，他就喜欢她身上会扎人的刺。 …… 彩羽动作很快，没有几刻便把一个个包子包了出来，起火入笼，就等熟了。 然后彩羽就睁着一双大眼睛，什么也不做，双手抱胸往旁边座位上那么一坐。 这气势跟要杀人一样。 叙朗默默地坐她旁边，想起自己的猜测，便不由得笑了出来。 他不敢说话，他知道现在说话约莫彩羽能堵上他的嘴。 却没成想彩羽听见一旁他的轻笑声，瞅了他两眼，又甩了他三个大字。 “不许笑！” 最后一个字落地之后，叙朗瞬间便把笑收了。 彩羽盯着他看了半晌，瞅着他眼中温和的笑意，十分别扭地转开了头，不敢和他对视。 陈每瞅见这两个人互动，抿了抿唇，攥紧了拳头。 彩羽什么意思？ 陈每猜着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不会那么巧吧，留包子那人是彩羽？ 应该不会的……如果是彩羽的话，那彩羽那样的女人，不可能藏着不说的。 这算是个恩情吧，藏着干嘛，还怕叙朗报恩么。 这么想着，她就又有了底气。 她就不信彩羽这种女人品性能高尚道做好事不留名。 随后她嘴角扯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做包子么，谁不会啊。天底下的包子说白了不都是一个味，大不了就是馅不同而已。 其实她开始的时候没说包子的事也是有点怕叙朗尝出不对来，后来想了想，左右天底下的包子味都一样。 如果叙朗问她当日给他做的什么馅，她就说忘了就好。 这么想着，她心里就没什么可突突的了。 她瞅见叙朗眼中的笑意，心里酸得很。 于是便道：“叙朗哥，我要不要也趁现在做个包子？” 闻言，叙朗笑了笑，道：“无需。” 事到如今，这些早已经不重要。 其实压根这个事就不重要。叙朗无非是一开始好奇觉得挺有意思的，后来觉得可能是彩羽而已。 至于陈每如何，无妨了罢。 彩羽听见“无需”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缓了缓，随后她看向陈每道：“有你什么事啊，老实儿等着。” 第290章 因为什么 第290章 因为什么 陈每：“……” 她现在肺都快气炸了。 彩羽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呵斥她？ 要不是看叙朗在这她得保持形象，她非得跟彩羽掐起来不行。 彩羽这女的太放肆了些。 果然泼妇就是泼妇。 可毕竟叙朗也有言，说无需，那她还真没办法上手。 这次的静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没几会包子就出了笼屉。 不过不安静么，却也不嘈杂。彩羽也没多说，只拿盘子给叙朗装了两个包子，甩了个一字箴言出来。 “吃。” 陈每：“……”好气啊，还是要保持微笑。 她也没被落下，不过她就没有装盘子送饭的待遇了。 彩羽扫了她两眼，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道：“陈大道友，自己过去拿昂。” “尝完了记得发个感言，你要是能做出来这个味道……你明天就撞树上不得好死。” 姬无曲：“……”这孩子的确，发得一手好誓。 陈每忍不了了。 她先是看向叙朗，只见人家开口咬完包子就怔在那了，不像是有空搭理她的模样。 没了评理的人，她就只能自己动嘴了。 “彩羽姑娘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些不是？” 彩羽瞅见她不挪地方，走到笼屉旁拿出一个包子就甩了过去，捎带着砸过去了几句话：“跟你客气，有必要么。” “再有，你仿佛也没必要担心你这条命，反正你又做不出来。” “我不会随便发誓的，我不心疼你，我还不心疼树么。” 陈每堪堪把包子接住，没个盘子这东西还真烫手。 她也不管不顾了，还敢拿一个破包子欺负她。 拿着烫拿不住，索性她就丢在了地上。 “真是不好意思了彩羽姑娘，包子太烫了，拿不稳。” 彩羽瞥了她一眼，讲真，她很心疼那个包子。 她亲手做的呢。 天底下什么好东西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唯独她做出来的东西不行。 现在她怪自己有点冲动了。 挺好的一个包子，她刚才干嘛要给陈每尝。那女人吃不吃的先不说，就说给这女的吃，还真不如扔了呢。 心里憋得慌。 在这个时间段里，厨房的人也不少，甚至这时候已经有一两个征剑阁的子弟在往这边瞧了。 不过他们看见叙朗又看见彩羽，便不再多瞅，专心拿他们的饭。 一来么，他们家少主稳当得很，有他在就出不了茬子。二来，看他们家少主的热闹到底也是不好。三来，自从彩羽来了，这丫头在哪哪热闹，他们已经见怪不怪甚至习惯了，没啥好看的。 他们还着急吃完饭去修炼呢。 叙朗也不管这里有多少人，他只是皱了皱眉，把自己的盘子放在一个灶台上，走到陈每身边把那个包子捡了起来。 ……太烫拿不稳么。 这包子的形状都有点变了，起码不像是自然落地的，而且没有大力地去丢它，它不会这样。 征剑阁明净，即便是厨房灰尘也特别少。 叙朗珍惜地把包子上的灰尘拭了拭，看着陈每，眼眸平静，微笑客气道：“陈道友，若是伤好的差不多了的话，还请尽早离阁罢。” 这话说的很直白，就是在轰人。 他知，其实从彩羽出现到现在，口头上一直对陈每很不友好，陈每会生气发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也知，彩羽不友好也不是没来由的。 陈每她的确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评理来说，彩羽虽然话说的直白露骨，却也没有过分到不可理喻的地步。 从大面来看，众生平等，从小面来看，彩羽的实力并不多强。彩羽说的话很露骨讽刺，如果陈每不服，大可辩白。 叙朗只是活的很洒脱而已，他对很多事都不甚在意，只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但他并不傻。 活了几千年，说他不会看人那是闹呢。 陈每是真的有修养还是装作有修养，他看在眼里。 这人不辩白，一贯表柔弱，表现出一副委屈求全的样子，无非是在等着他看不过眼了出来说句“公道话”，顺便呵斥一下彩羽而已。 天底下这样的人很多，他不喜欢。 而且，这样，他感觉这陈每仿佛是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利用他，他会烦。 不辩白，不说话，不动手，就等着别人窝里反她捡现成的，终是不招人待见。 所以叙朗不会站出来说那所谓的公道话。 这是于理。于情来讲，就更好说了。 叙朗喜欢彩羽，喜欢看她这种直白带刺的样子。他只需看彩羽没吃亏，而且仿佛很带劲，他就没有站出来的必要。 现在么，彩羽心心苦苦做出来的包子被人这么甩，他到底是不愿意。 当然，他不求别人也和他一样珍视彩羽的东西。 他也看不惯陈每这样欺骗人欺骗得理直气壮的模样。 何况骗的是他。 ——救他的那人，是彩羽。 包子都吃了，他再不知道那就白活这半辈子了。 见陈每没言语，叙朗又道：“陈道友，那日在湖边房子里和我对话的那个黑衣人是你，对么。” 虽然他能看出来陈每的气息和那个黑衣人的气息不同，可他也记得，那黑衣人有一种很厉害的能隐匿气息的东西。 谁也不知那东西能不能改变气息，陈每是那黑衣人的可能性太大了。 没记错的话，他醒来之后发现黑衣人气息时，她已经在小房子旁呆了一阵子了。 那知道包子一事的基本上就是他和那黑衣人还有彩羽。 既然陈每也知道，并且还说是她救了他，那黑衣人多半就是陈每。 陈每依旧没有言语。 叙朗默了默，又道：“是你同我说的，救我之人她……”腿上有道疤对不对。 不过话说到一半，便被陈每打断。 她抬头看着叙朗，带了些委屈和不可置信。 “叙朗哥，你怀疑我所说救你之事，是在骗你？” 说到这里，她话里还带了些哭腔，“因为什么，就因为这几个包子么。” “直白一些说，天底下的包子味道能差多少呢。且不说叙朗哥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留的那些包子什么味道，你救不尝一尝我的手艺，就光这样，就断定是我在骗你么？” 第291章 原形毕露 第291章 原形毕露 她这话说的，显得自己委屈得很。 她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都在证明她所说话之真心。 甚至连这种语无伦次的着急程度都表现得很不错。 只是姬无曲却总觉得这女的是慌了。 她刚才一直沉默着，不知从叙朗的话中嗅到了什么，反正她明显是不敢让叙朗把话说完。 救他之人……到底怎么了呢。 黑衣人又是谁。 姬无曲自己在这思索，明显叙朗和彩羽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来。 叙朗只是道：“这样足矣。” 他信任彩羽，他也信任自己的味觉和感觉。 无需再尝一尝陈每的手艺，他便已经确定及肯定。 陈每惨然一笑，笑得发苦。 眼角那些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抬眸看着叙朗，眸光复杂。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叙朗哥你若不信我，凭我做什么你也是不信我，我便连挣扎的余地也没了。” “我只再为自己辩白几句。我不是坏人，你是我救的，包子也是我做的，不论你信或不信，这是我心里话。” “还有，我并不知道黑衣人是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两不相欠。” “既然叙朗哥你已经赶我，我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在这里呆着了，我走便是。” “我马上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征剑阁。” “虽然我们已经互不相欠，可我还是想说，叙朗哥，以后天高海阔，希望我们有缘再见时，你不会再误会我。” 说完，便决绝得转了身。 姬无曲也想呢，这装的这么像，戏子要差她几分了罢。 若不是她知道实情，约莫都要被陈每给骗了。 这眼泪眼圈的小模样，这一个字儿一个坑儿的小那啥，也是够了。 现在没有酒，姬无曲竟然被这女人整的有些微醉。 她不由得看了看叙朗。 她知道实情，叙朗不知道啊。 陈每那女人说瞎话不带打草稿的，而且眼睛瞪得比夜明珠都大都亮，看着跟真的似的，叙朗听了就不会犹疑一下么。 ……然后她发现人家叙朗还真的没有犹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唇边的微笑也没有收回。 他只是瞅着陈每的背影挑了挑眉。 倒是彩羽，原本被陈每这一堆瞎么活眼的话整得有些蒙圈，现在回过神来之后不大乐意。 人家那女的都飞了几十尺远了，彩羽一个大嗓门就把人嚎住了。 “等会，你回来！” 这一嗓子够嘹亮，嚎得全厨房的人动作都顿了顿。 陈每也顿了顿。 等全厨房的人都回过神来各干各事的时候，陈每才回过了头，而且还真走回来了。 她现在也没什么可装的了，便也用上了那种要杀人的目光，看向彩羽，语气不善道：“有何贵干。” 彩羽瞥陈每两眼，道：“没什么，就想说你废话真多。” 多得她都想说脏话了。 陈每这下子也放开了，便回道：“彼此彼此。” 彩羽翻了个白眼，道：“你快得了吧，谁跟你论彼此。” “我话多我说的都是实话昂，不跟有的人似的，有影没影的话都从嘴里吐。” “你以为你上嘴唇下嘴唇吧唧一碰，事实就能被你给歪曲了是么。” “一天天的，光想美事了，怪不得你叫陈‘美’。” 这话出口，其他吃饭群众都笑了。 他们中有好多人曾经被彩羽这张嘴给数落过，深知其厉害。 现在看着陈每，大多有些幸灾乐祸。 征剑阁的人都是乖宝宝，可他们也有会讨厌的人，也会有看不惯的人。 比如彩羽那会刚刚来的时候，她那种不严谨、啦啦呼呼的性子其实不讨这些乖宝宝的喜欢。 后来相处久了，他们觉得彩羽这人厨艺好，够义气，虽然心直口快却心眼不坏，还很可爱。 现在征剑阁的生气基本上都靠这小丫头整出来的。 再者说，他们少主喜欢人家，他们都知道。 他们还盼着他们少主努努力，把人追回来当媳妇呢，这样彩羽就能永远在征剑阁呆着了。 因此种种，这帮吃饭群众看到彩羽和别人吵起来，从私心里都是向着她的。 而且，陈每这人吧，太不受人待见了些。 这两天她到这的行为全被众人看在眼里。 陈每这人来到征剑阁养伤，不把自己当客人不说，还整天对着他们吆五喝六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小姐。 好多师兄弟受过她的气，一传十十传百的大家也就知道她品行了。 而且，这人最虚伪的就是，每次他们少主一出现，陈每肯定会变成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太能装。 如今瞅着这人被彩羽数落得在少主面前原形毕露，一脸狰狞，他们其实是在心里叫好的。 挺痛快。 陈每一嘴银牙都快被咬碎了。 她瞅见一旁众人脸上幸灾乐祸的笑，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都闭嘴！笑什么笑！你当你们都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笑本小姐，想死么都！” 叙朗皱眉，一贯淡定的神情也变了变，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 他道：“来者是客，现在本尊只给个警告而已。若让我再听见类似的话，不论你身在征剑阁与否，定杀无赦。” 他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却带上了威压，淡淡吐露出来之后竟惊得陈每几欲跪地。 她从在湖边小房子里见过这人明朗好看的笑容时，便不由得倾了心。 她一贯觉得，这人是那种温暖到极致的人。 暖到，连她都不由得想一直呆在他跟前，想要一生一世追随他。 真的。 她以前是鄙夷爱情的，她总觉得书上所说，坊间所传的那些所谓情爱都是很可笑的东西。 毕竟，人活着，不就是为个利益么。 不料那日在湖边小房子里见过叙朗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 她后来一直想，或许，她遇到爱情了。 或许，书中坊间的传闻，并不都是胡说八道。 她也在想，她以后报完了仇，便换一张漂亮的脸去找叙朗，叙朗会爱上她，然后她会和他一起留在征剑阁，她会有一个幸福安定的下半生。 如今，见到这个本该对谁都温暖的人的冷冽眼眸，她愣住了，也醒了。 第292章 留她性命 第292章 留她性命 或许，她一直以为的东西，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一场虚幻而可笑的梦。 爱情，呵，什么爱情，都是假的！ 她也没有想到啊，自己为自己活了半生，终于有那么一次，竟然用性命去冒险也舍不得用一枚遁符，为的，无非只是个念想而已。 她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一脚陷进了泥坑里。 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可笑透了。 她觉得她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用带着眼泪的眸子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她要记住，她要记住这里的每一个人。 今日所受的屈辱，她一定要百倍还给他们……不，千倍、万倍。 她一定要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不得好死！ 尤其是彩羽！ 那个贱人，她要把那个贱人扔进淫兽窝里去，她要让她日日生不得死不成，她要让这贱人以后都活在悔恨折磨中。 叙朗，呵。 她一定要得到这个男人，挖了他的眼睛废了他的修为，让他整日只能在她身边，求她，爱她。 一定。 她的恨意太浓，浓到都要溢出来了。 每一个人都不是瞎子，看到她这浓烈的恨意之后都没了笑意，换上了一脸凝重。 甚至有一个人看到她的眼神之后皱了皱眉，看着叙朗，向他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意思就是，要不要杀了她。 叙朗没有言语，也没有回他什么，只是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他在考虑。 陈每明显是对征剑阁起了恨意。 一个对征剑阁恨意很深却没有能力的人，到底该留还是不该留，他得权衡一下。 这时，却见陈每周身滔天的恨意全部收敛了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甚至，她还能剥离出理智来去怼彩羽刚刚说的话。 她道：“我叫什么与我心态如何无关，倒是你，叫彩羽，是不是一只五彩斑斓的老母鸡呢。” “还有，是非曲直自有人评论，谁黑谁白，谁真谁假，谁心里清楚。” 这话落地，她分明能感觉到来自叙朗的极度寒意。 可，她再没什么可慌可伤心的了。 叙朗原本是打算杀了她的，不过意外的是，被彩羽拦了拦，道：“这种人用不着你出手。” “这女的得罪的人肯定不少，出了征剑阁肯定活不长，不用管她。” 说完这句话，彩羽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讥讽之色不掩。 “我特别想知道你这么结实的脸皮是在哪磨的，还是非曲直，我也是服气了昂。” “你敢不敢说，叙朗要不是你救的，包子要不是你留的，你就是脱了壳冒臭气烂身子碎舌头不得好死的乌龟王八蛋，敢说不敢？” 旁边有一个人拉了拉彩羽，道：“彩羽，你这太长了，她敢不敢说的……她也记不住吧。” 众人：“……”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陈每却没那么生气了，她只挑起一抹冷笑，道：“你们无需仗着人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看不惯我我走便是，羞辱我算什么本事。” “枉你们……”枉你们征剑阁自称正派，却如此不堪下三滥，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后面的话她到底是没说出口。 刚才叙朗发的那个脾气，还有她刚刚骂彩羽时叙朗外露出的杀意，她终归是害怕了。 于是这些话她只能咽回肚子里，不然，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应该走不出征剑阁的大门。 憋回了这句话之后，她又苦涩一笑，道：“算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说完，走了。 这回倒是真走了，没人再拦着她。 一众吃饭群众也就都散了场，没人再多言什么，该修炼修炼去。 姬无曲默默地趁他们注意力都分散的时候把笼屉里的包子都吃完了。 真的，饿，她中午饭还没吃呢。 这闹剧过了之后都过了午饭点很久了，她不饿行么。 她一边吃着刚出锅的包子一边看好戏。 奈何最不如愿的是陈每到底给走了，一根头发也没伤着。 她也有些纳闷，照彩羽的脾气，刚才不动手就不错了，竟然还能冷静下来拦一拦叙朗。 姬无曲十分肯定，如果不是彩羽拦着，陈每现在估计脑袋早开瓢了。 不光她疑惑，明显叙朗也是很纳闷的。 他问道：“刚才，你为什么要拦我。” “这不是你的性格。” 彩羽敛了敛眸子，道：“嗯……其实我也挺想你打她的，不过刚才我师父给我传音，让我拦拦你。” “他说，陈每这人修为不高，有不了什么危害。她既然都已经答应了要离开征剑阁了，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所以我就拦你了。然后我又气不过，便就又骂了骂她，扯了点口头便宜过来。” 叙朗了然。 他其实还是不大理解。 听说万妖峰镜林山的人都十分回护自家小辈，恨不得外人说一句不好听的便能要了人命。 这么一看，仿佛却也不尽然。 刚才陈每都那样说彩羽了，彩羽师父竟然还能说出让她不要为难人的话来么。 这时，却听彩羽无奈道：“你也不要奇怪，我师父他就是这个心软的脾性。” “有的时候人都打到我家门口了，我师父都能把人放了，这次也很正常。” “我师父活这么大年纪，杀的人很少。我跟他老人家一起出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我劝着他杀人，或者直接师父把人打得半死了我去取人性命。” “今天么，陈每可气是可气，不过那个人确实很弱，看上去估计连我都打不过，应该没什么威胁。” “我师父他前两天刚受了那么重的伤，正该好好修养呢，我不好违背他的心意让他不高兴，便听他老人家的话一次了么。” 叙朗闻言笑了笑，他这次差不多倒也了解了。 姬无曲的面色却没那么好看了。 她往门口走了走，果然瞅见了常伯川离开的身影。 这人仿佛更可疑了些。 她现在这个情况不好施赤莲之火，也就没法追上去，也不好给谁传音，一传就得暴露。 大庭广众的，她征剑阁隐身暴露，被人看见了可是一件说不清的事。 然而若是她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暴露身形去追人吧，那时候人早就跑没影了估计。 第293章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第293章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约莫是没法追了。 不过却也还好。陈每既然已经说了要离开，估计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至于常伯川么，原本这人就是那么一个墨迹的性子，也不能说他拦了彩羽就说他这事怎么怎么。 而且常伯川可能就是想来大厨房找点东西吃，正好碰见这事，他不想多整麻烦出来却不忍心让陈每这样死了，便给彩羽传个音拦一拦。 饭吃完了，事也弄完了，他正好现在该走了也不是没可能。 姬无曲最后选择放弃追他过去看看，除了因为不好做到之外，也是因为常伯川和陈每离开的不是一个方向。 有的事么，防不胜防，人家万一能勾搭在一起，总能避开她的。 而且，常伯川如果是那个内鬼的话，想做什么事的话不可能不防着点她这个能隐匿身形的幻术。 什么事都不盼，姬无曲只希望常伯川不是那个内鬼。 她更希望她们之中没有内鬼。 及此，她便不再多想。 冷不防旁边传来彩羽一声嚎叫。 “我刚做的包子呢？整整一笼屉都不见了啊。” 姬无曲感觉耳朵被震得有点痒，她不好意思之余也不由感叹她家彩羽大惊小怪。 怎么就整整一笼屉了，叙朗那里不还有俩半么。 不算多整吧。 主要是她太饿，彩羽那包子又忒好吃。 叙朗看见她的表情，笑了笑，道：“刚才那么多人，大厨房的饭又没有什么小灶，可能被其他师兄弟给拿走了吧。” “没关系，我这还有俩半。” 其中一个是被陈每扔到地上的，还有那半拉是他尝的时候吃的。 他把那个唯一正常的包子递给彩羽，道：“你不会还没吃饭呢吧。” 彩羽接过来咬了一口，道：“恩，没有，这不是一直在林子里等你么。” 她瞅着叙朗吃完那半拉之后又要咬那个掉在过地上的，便道：“你要想吃我再给你做，都被那女人摸过了，还掉在地上过，你不要吃了。” 说着就要把那个包子从他手里拿过来。 叙朗躲过去之后自顾自地张口咬了下去，道：“有什么关系，我看着挺好的。你这个浪费的毛病得改一改。” 彩羽莫名其妙地被教育了一下，这次却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敛了眉眼抿了抿嘴，仿佛是委屈了叙朗一样。 不过她也没多纠结这个事，她只先道：“你先凑合着吃吧，一会给你开小灶。” 随后不待叙朗说话，便又问道：“你真不尝一尝陈每做的包子啊，万一她做的和我的是一个味呢，万一她才是那个救你的呢。” 叙朗吃完了那个包子，道：“不会的。那天在湖边，给我留包子的是不是你。” 彩羽如实道：“是啊。” “那不就结了。”他说完这句话挑眉笑了笑，道：“陈每不知道情况，说‘救’字可以理解。我是客气客气，我说‘救’字也就算了，你啊……” 说着，他抬手捏了捏彩羽的左半边脸，道：“你居然还好意思提‘救’这个字。” “你没‘救’我，我自己也可以醒。但你那天晚倚着我胸口睡觉，真差点把我压死了。” 他原本临晕之前寻了处安全隐蔽的地方，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应该不会什么危险，他自己安安生生地躺两天也就醒了。 结果人家给他挪了地方，给他挪到一个小房子里好生照看着，给他喂丹药要救他，他应该存些感激之情的。 这小丫头差点把他压死。 这不算什么，毕竟他坚强。 可这丫头就这么大咧咧的把他扔湖边不管了，还是那么显眼的一处小房子里。 这要正好赶上仇家去那落脚，他就幸运了。 不过那个包子很好吃，这一系列的事完全可以原谅。 彩羽反应了半天之后突然笑出了声。 她自己笑了大半天之后才道：“我当然不好意思提这个字了，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做包子怕你发现么。” “再说了，怎么陈每口口声声救啊救的你就能默认，到我这我就不能好意思了啊。” 叙朗瞅着她这愉悦的模样，又弯了弯唇角道：“是谁都差不多了，不过是你的话，我很高兴。” “其实如果说是陈每么，我也不大信。我期间不是醒了一下子么，就是醒了又晕的那回，我不大清醒吧，却记得耳边有个人喊了一声。” “陈每嗓子没那么嘹亮。” 彩羽：“……” 半晌之后她翻了翻白眼：“就因为这个你才认定那人是我啊。” 这次叙朗却慢慢收了笑容，不过他眸子却一直柔和着，衬得整张脸的表情愈发认真。 他敲了彩羽的脑门道：“你当我傻么。” “直性子的人一贯容易吃亏。彩羽，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 彩羽睁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呆了。 姬无曲笑了笑。 其实她想说：“那便好。” 然后想了想发现她现在隐着身形呢，她就算说了人家也听不见。 不过她这仨字，怎么那么像母亲嫁闺女，面对女婿承诺时回的话呢。 也无所谓了，彩羽不是她闺女，也不是她徒儿。人家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别人的感情她没权利置喙的。 ……不过叙朗这小伙子确实好。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彩羽这丫头瞪着大眼睛这么半天没嚎一嗓子的。 有进步。 她瞅着这俩人，一个错愕一个认真的在那对视着，竟然莫名觉得挺暧昧。 她拽着脑子一反应……叙朗这话，听起来倒是挺像表白的。 又好像不是。 反正她对感情这事一向比较马虎，她整不明白。 左右不算表白，也大体类似于承诺之类吧。 于是她就和叙朗一起等着彩羽接话。 一直到这丫头眼睛瞪累了，她才眨巴眨巴眼睛，十分豪迈地道：“好，我跟你混了！” 姬无曲：“……”这丫头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有毒啊。 说实在的，叙朗有点憋得慌。但又有那么一点点……想笑？ 他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十分实诚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彩羽你有这个心意是好的，不过我不收小弟了。”我只收媳妇，你来不。 第294章 刺激不 第294章 刺激不 当然，后面那句话他没说出来。 不过自己认真了半天吐出来的心里话得到了这么个回答……其实也不奇怪。 真的，现在在彩羽身上发生啥他都不觉得奇怪。 他是这么想的。 可当彩羽看着他一脸蒙圈的回了个“哦”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又捏了把她的脸。 行吧，栽到这丫头手里，他认了。 冷静下来了之后他道：“今天约我到林子里，有什么事么。” 彩羽这才恍然，道：“被这些事一打岔我都忘了，我要给你开小灶去。” 她原本老老实实在林子里等人呢，后来想起来有东西忘带了。 结果从房间再往林子那边走的时候碰见了个征剑阁的师弟，说了两句话之后人家跟她说，叙朗在大厨房门口和陈每说话，仿佛是说的很起劲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脱不开身。 她一听见之后就上了火气，也不管什么林子不林子的了，直接去厨房那边逮人了。 在之后就是现在。 要是不说，她可就真忘了这事了。 叙朗虽然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事吧，不过有小灶开也是好的。 姬无曲默默地默了默。 她也想被开小灶。 倒也没啥，反正师父现在天天给她开小灶，还给她亲，少这么一两顿不碍事的。 于是她想了想，决定要不还是跟着她们去看看吧。 …… 征剑阁南边那个小林子忒显眼，主要是它不忒小，绿油油的一大片，随便往天上一飞就见着了。 人家两个有修为的，嗖嗖一飞就不见身影了，只留了她自己，只能飕飕在这吹冷风。 找了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姬无曲显出身形来。 她看了看越来越往西边走的大太阳。 孤男寡女，小树林，大下午快晚上的……不行，她得去打扰打扰。 倒不是说她好这口。 主要是叙朗喜欢她们家彩羽，又比她们家彩羽修为高强。而彩羽么，对叙朗的态度未知。 目前来说好像挺想给叙朗当小弟的。 所以她还是得去看看。 叙朗品性很好，可，感情这事谁说得准呢。 于是姬无曲坐着几簇小火苗，晃荡着两条腿，做贼似的去打扰人家探讨人生了。 事实证明再好找的地方也架不住有的人她路痴。 姬无曲就奔着那块绿油油的地方去了，落地之后发现这林子太大她找不到人影。 然后她就在林子里鬼打墙似的各种兜圈子。 这么一下子就到了傍晚。 太阳公公今天该回家回家了，姬无曲一抬脑袋也只能对月亮笑一笑。 她这次真是放弃了。 她想呢，那两人要真没把持住，在一起了就在一起了吧，反正叙朗也挺好的。 她还是老老实实地会客院吃东西吧。 讲真的，她在这地方兜圈子，累点可以忍受，可是会饿啊。 姬无曲都把赤莲之火招出来了，打算往天上一飞，出这林子了。 冷不防一阵凉飕飕的晚风吹过来。 ……伴着饭味。 她收了火，施了幻，开始奔着刚才那阵风刮来的方向走。 事实证明，她鼻子还是不错的。 奔着那个方向走了之后便闻见了愈来愈浓的香气。 然后顺着香气她就找到了这俩人。 ……露天烧烤啊，小生活滋润的，啧啧。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吃饱了。 烤架上只留了几块兽腿，旁边放材料的容器已经空空如也，火堆也已经被熄灭。 这俩人就这么并排地躺着晒肚子，彩羽还特别没出息的时不时地打个嗝。 彩羽戳了戳他，道：“你们征剑阁那么多规矩，你是不是可怜巴巴的都没这么办过。” 叙朗还真就着这个问题想了想，回道：“的确没这么做过。” “嗯……却也不是因为征剑阁规矩多吧。” “我家明文规定的东西基本都是让人不为恶的，至于这种小细节之类的事么，却没什么规定，不过是建议而已。” “不可过度饮食，玩乐需有度。家训中是这么提的，这些年我也一直遵守着。” “师兄弟们不然，他们刻苦均有，但却也会时不时地这么放松一下。” “我么，总觉得这东西没什么意思，还耽误修炼，便落伍了。” 彩羽叹了口气，道：“那你最可怜，你这人思想太危险了，你就不憋得慌么。” 叙朗笑了笑，道：“多杀几个凶兽，多进几个洞府秘境，并不闷。况且，有槐桑陪着我。” 彩羽翻了个白眼。 槐桑是叙朗的剑。 她一贯不理解他们这种把兵器当朋友的人是怎么想的。 她师叔祖就是，抱着千魇时的神情都快赶上母亲抱孩子了。结果叙朗也是。 但她不理解却也十分尊重。 她只是又戳了戳叙朗，道：“喂，那我今天把你叫出来，大吃了这么一顿。” “你看啊，不但吃的过饱，估计你都撑了吧，不但让你破了例，还耽误你修炼，你不觉得堕落啊。” 叙朗弯了弯唇角，看了她一眼，道：“那能一样么。” “我从前觉得没意思是因为没找着合适的人，现在有你陪着，我堕落得心情美着呢。” “以后你可以多带我出来这么堕落堕落。” 彩羽毕竟是吃撑了，也是因为心情不错，便没有和他争辩这个那个的。 她只是也笑了笑，道：“没问题。” 微冷的风吹过来，两个人就这么吹着风并排着躺在一处，静默着。 半晌之后，彩羽蓦然道：“叙朗。” “嗯？” “这个生辰过的怎么样。” 叙朗愣了愣。 “你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彩羽笑的有些小得意，道：“前两天突发奇想，想知道知道你生辰，就跑去问叙缙了。” “结果一问才知道在今天，正好赶得及我给你过。” “不过时间仓促，我也来不及准备什么礼物。征剑阁好物件多了去了，你又是个少主，别我送的东西看在你眼里太逊了，我多落面子。” 叙朗失笑：“所以你就干脆不送了啊。” 彩羽一听不乐意了，躺着尥了个蹶子，轻踹了他一脚，在他白袍上留了个突兀的印子。 她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老娘的手艺，你以为是个人都能尝到啊，不算礼物？” “你别跟那些个难求的天材地宝比，你就说实话，你觉得刺激不。” 第295章 喝不喝，醉不醉！ 第295章 喝不喝，醉不醉！ 姬无曲心里想呢，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没心血来潮的打听打听她生辰呢。 当然了，也比较难打听。 约莫除了她师夫之外别人也不知道。 这事也就这么翻了个片儿。 无曲听着他们说话都不由得听笑了。 还刺激不……刺激什么了就刺激，出来吃个烤肉就刺激了？ 征剑阁乖宝宝人家是乖，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出息吧。 她在这腹诽，一旁就有人问出来了。 叙朗笑道：“开心是真开心，不过刺激么，老娘你告诉告诉我，刺激点在哪？” 彩羽：“……” “老娘”那就是她一个没忍住秃噜出来的自称，现在被叙朗这么拎出来，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当然她也知，叙朗是在跟她开玩笑。 不过后面那句话她就有点没想到了。 她转了个头，也顺便把叙朗的头掰过来和她对视。 她盯着人家黑白分明的实诚眼睛看了半晌，颓丧道：“你真不觉得刺激啊。” 叙朗：“……”真不觉得。 彩羽把头转回去无语望天，半晌之后她忽然眼睛亮了亮，又转头去带着笑意看叙朗。 讲真的，叙朗瞅见她这个表情，后颈莫名有点发凉。 彩羽睁着大眼，问道：“我想起来了，你喝过酒没有。” “自然喝过。” 他要是活了几千年没喝过酒，那就有点忒可怜点了。 彩羽闻言表情没有变化，反而更期待了点，她道：“那你有偷偷喝过没。” 征剑阁有明文规定，不可过度饮酒。这东西比起那些建议之类要严重一些，起码是个规定条框。 饮酒多了会伤身，还容易误事，所以征剑阁中人喜欢喝酒的还是少数。 除了少数几个征剑阁长辈之外，其余的人饮酒，大约还是在宴会和重要的事儿上。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好这口的师兄弟们偷偷喝，甚至偷偷多喝，不过叙朗却不会。 于是他想了想，实诚的回道：“没有。” 他说完之后没忍住问道：“你不是要勾搭我偷摸喝酒吧。” 彩羽一听，满脸期待的表情被打断了，又尥蹶子踹了他一脚。 她这两脚都不轻不重的，踹到叙朗身上他其实都没什么大感觉，不过就是白袍子上又多了个黑印子。 她道：“什么叫勾搭啊，说得那么难听。” 没过两息她就又续上了那个欢脱表情，道：“怎么样，听着兴奋不，有没有觉得有一点点刺激。” 叙朗不知道她为什么非得整点刺激的，不过还是如实回道：“兴奋么，还好，我不是好酒之人。刺激么……还是没觉得。” 前面那句话被彩羽直接忽略了，她只关注了后边那句话。 她表情未变，只问道：“那你喝醉过没” “自然没有。” 他即便在宴会上喝过，也只是小酌两口而已。 那么多长辈在场，他还有很多事要忙，无论是因为需要保持清醒也好，还是未免失态也好，他都不可以失态。 彩羽闻言弯着眼睛笑了笑，她坐起身，随手召出了两大坛酒。 “那好说了，今天让你醉一次。” “……有没有感觉刺激了点。” 叙朗看着这两个大坛子，一个要高一些，一个要低一些。 两个坛子都密封得很好，一点点酒味都没有散出来，虽然没见到内里，不过光看卖相便能感觉出这是两坛好酒。 叙朗不由笑了，道：“这么说的话，倒是刺激了。” “不过么，我不好酒，也不想醉，你这是白忙活了。再说了，也不能糟蹋了两坛好酒不是？” 姬无曲瞅着这俩坛子自然是很眼熟的，这一看，就是她的坛子么。 这无所谓，她就是瞅着那个高一点的坛子皱了皱眉。 这坛……怎么瞅着尤其眼熟？ 她还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心底已经蹿上了点不妙的感觉。 果然，只见彩羽把叙朗揪得坐了起来，道：“谁喝不是喝，怎么给你喝就是糟蹋了呢。” “再说了，我师叔祖既然把酒送了我，那就做好了被我糟蹋的准备了，人家还没怎么着呢，你着什么急啊。” 姬无曲：“……”我也很着急啊。 她后边才知道她现在着急还是早点了些。 只听彩羽又道：“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这是我师叔祖送我的酒，人家亲手酿的，金贵着呢。” “镜林山无曲道尊酿的酒，你在外头买都买不着，无价的。怎么样，你觉得，这个送给你当礼物如何。” 姬无曲：“……”小丫头借花献佛的本领见长啊。 叙朗闻言还真凑近瞧了瞧，结果什么也没瞧出来。便只一笑，道：“原本看上去便觉得是好酒，没想到还是这么宝贝的酒。” “你也说了，老娘你的手艺不是一般人能尝到的，刚才也算是送礼了。” “这酒，送我一外行人不真是糟蹋了么，还不如你好生留着呢，我又不好酒。” 叙朗老这么说，彩羽就没法忽略他那句话了。 便道：“不好酒不好酒，你都没喝过几回你就知道你不好酒啊。” “你那是没喝过好的，就我师叔祖酿出来的酒，你尝了一回指定得爱上，以后还得哭着喊着求我找我要。” 姬无曲：“……”我好像被夸了？ 然而为什么有一丝丝憋屈和想揍人的感觉？ 叙朗失笑。 “还哭着喊着求你……酒又不是你酿的，我为什么不直接哭着喊着求你师叔祖去，我傻啊。” 彩羽一想也是。 然后她就词穷了，最后只一跺脚，问：“别婆婆妈妈的，我就问你来不来，喝不喝，醉不醉！” …… 叙朗思索了两息，道：“等一会消化消化了再喝。” 这就是变相地同意了。 彩羽一想也是，就她现在被撑的这幅德行，别说再往肚子里塞两坛酒了，塞两滴水都够呛。 于是便认命地又躺会去晒月亮。 叙朗也躺回她身边，笑道：“喝酒肯定会喝，无曲道尊的手艺呢，我也想尝尝。” “至于醉么……这两坛还真不一定能放倒我。” 有一次和其他势力一起的宴会，那次不比在家里，肯定要喝很多酒的。 未免出岔子，在宴开始前几天，他特意测了测自己酒量的底线。 起码他那会儿喝了十大坛跟没事一样。 第296章 师叔祖和祖师爷的定情酒 第296章 师叔祖和祖师爷的定情酒 所以其实他酒量还是不错的。 这两坛子虽然比正常坛子要大，但应该也不至于把他喝醉了。 彩羽歪头看了他两眼又转回来，闭了眼睛，道：“你没尝过我师叔祖的酒，她老人家酿的酒都很烈的，跟你喝的那些酒不一样。” 说完了之后她向四周扫了几眼，轻声轻语道：“我偷偷跟你说，你别声张啊。” 叙朗挑了眉，道：“嗯，你说。” 彩羽舔了舔唇，抿了抿嘴，小心翼翼道：“这是我师叔祖让我自己在她院子里刨的。” “她当时说，除了那九棵梨花树下边的不能动，其他的随意刨，爱刨多少刨多少。” 叙朗仿佛嗅到了一点不好的气息，盯着她这做贼的表情看了两眼，道：“你不会想说，你背着你师叔祖，把梨花树底下的给刨了吧。” 彩羽嘿嘿一笑，“我没想说，我也没说，这话可是你说的。” 叙朗：“……” 彩羽把抬手，把他的头向那边挪了挪，让他的脸对着那两坛酒。 随后道：“瞅见没，那坛大的就是。” 姬无曲：“……！” 小兔崽子胆儿肥啊，怪不得她瞅见那个大坛子之后总想打人。 感情今儿跟过来之后别的还没咋着，倒是当面逮了个不听话的胆肥孔雀出来。 姬无曲不淡定地淡定着，要是眼神能杀人，她现在早把彩羽戳个窟窿出来了。 彩羽感觉有点冷飕飕的，就往叙朗身边靠了靠。 她道：“果然做亏心事心里就是不踏实，现在我总感觉我师叔祖在一旁看我。” 叙朗不由得笑了，道：“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儿，早怎么不知道安分点呢。” 彩羽这人就是，一点就着。 被叙朗这么一说，彩羽刚刚冒出来的那点心虚劲儿也被扔到姥姥家了。 “我怎么就没出息了。没事儿，放肆喝，我师叔祖不认路，找不到这儿来的。” 姬无曲：“……” 这次还不待叙朗说话，彩羽自己就又泄了个气。 她叹了口气，道：“一开始我就想安安分分刨两坛子得了，后边也不知道怎么着，脑袋抽了个风，就没忍住手欠地去刨梨花树第底下的去了。” 姬无曲：“……”你还知道你手欠。 彩羽又嘿嘿一笑，道：“我也没多刨，我就刨了一坛子而已，就这么一坛。” 姬无曲：“……”我总共就倒腾了九坛。 给她师夫喝了一坛，又勾兑了一坛，那就还剩七坛了。 这小丫头片子还想刨几坛？ …… 随后，彩羽又往叙朗跟前凑了凑，用一脸做贼心虚并着小得意的复杂表情，道：“你知道这酒是什么酒不？” 叙朗老实道：“不知。” 彩羽又道：“我后来有一天想起来了就去问我师叔祖了。” “这东西还不是成品，这东西是个酒头，还是我师叔祖酿过的最烈的酒，叫做醉林欢。” “最重要的，这酒是我师叔祖和我祖师爷的定情酒。” …… 叙朗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 他瞅着彩羽还要往下说的样子，便拦了拦，道：“等会，你等会再往下说。” 彩羽被打断了，兴致不大好，道：“怎么了。” 叙朗道：“你师叔祖是无曲道尊，对吧。” “嗯，这不废话么。” “你有好多祖师爷，你刚才提的那个，是……赫连尊者？” “嗯，当然了。” 叙朗的表情还很淡定，不过淡定中还是掺了些复杂的。 “你是说，他们在一起了？” 彩羽这才想起来，叙朗好像还不知道这事呢。 左右她觉得自己师叔祖和祖师爷都不在，她就可以稍微浪那么一些。 她道：“对啊，我见到的时候人家正睡在一张床上，我估摸着啊，离宝宝出生不远了。” 叙朗：“……” 姬无曲：“……” 听彩羽这么一说，她都快忘了当时这娃见到他们睡在一起时的那窝囊样子了。 瞅见叙朗不说话了，彩羽便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觉得面前这两坛子酒特别难得？有没有觉得你收到的生日礼物突然间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叙朗默了半天，把事消化得差不多了之后瞅着彩羽，忽然就笑了。 “嗯……这回真觉出刺激来了。” 他感觉天凉了些，便给彩羽盖了个袍子。 彩羽也没客气，把袍子拽过来之后又想了想，道：“其实那会知道这醉林欢相当于是师叔祖和祖师爷的定情酒了之后，我感觉自己做的这事挺缺德的。” “还曾经想过要不要把这事坦白了之后把酒还给师叔祖。” 叙朗闻言失笑，道：“是挺缺德的。” 在彩羽将要变脸之前他又坠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叙朗是挑着唇角说的，同他一贯认真洒脱的正气截然不同。 彩羽把小火苗压下去了之后就听见了这么一句。 她挑着眼梢看叙朗的表情，末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贼笑，道：“叙朗，你变坏了。” 还没等叙朗回话，彩羽也在后边缀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还不等叙朗发愣又或者是细细的往好处琢磨琢磨这句话时，彩羽又蹦出了几个字：“果然有老娘我的风范。” …… 叙朗无言。 然而姬无曲的表情就不只是无言这么简单了。 真的，她以前真是眼上糊浆子了才会觉得叙朗是个乖宝宝。 不管他是不是被彩羽带跑骗了吧，姬无曲都想上去踹他两脚。 缺德，还他喜欢，啧啧。 重色不重底线的孩子。 现在她瞅见月亮底下的俩人，脑子里只浮现出四个大字。 ——奸夫淫妇。 说真的，叙朗要没把彩羽整到手就算了，万一真整到了，那他们大婚的时候她半点份子钱都不掏。 还得在婚宴上喝空了他们家酒库，她保证。 两个人又老实了下来。 俩人正在并排平躺，眯着眼睛微笑的时候，叙朗一本正经道：“现在这酒咱们还没动，你要不要把醉林欢拿回去还给无曲道尊。” “左右我不是内行人，喝什么酒都觉得一样。” 姬无曲默默地把这孩子原谅了。 这才是征剑阁乖宝宝们该有的节操么，叙朗这孩子掉的快，捡起来的也快，总体来说挺不错。 第297章 她老人家记性差着呢 第297章 她老人家记性差着呢 彩羽姿势不变表情不变，懒懒回道：“反正该缺的德也缺了。礼物也已经掏出来了，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 “况且我现在把醉林欢突然间摆我师叔祖面前，她老人家估计得生气。” “要是不提这事咱们把这酒偷偷密起来喝了，人家不知道这事，估计还能天天乐呵着。” 叙朗真没想到彩羽能整出这么个说法来，整个人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只听彩羽又道：“你不知道我师叔祖那个记性，她老人家心大着呢，记性差得很。” “等她把那几坛子梨花醉喝得差不多了，觉出来少一坛了，她肯定也得认为是自己多喝了一坛然后没记住，想不到我这的。” “而且就怕最尴尬的是，我要真把这坛子摆她面前，不提醉林欢这仨字，人家都不一定能想起来这个坛子是装什么的。” 姬无曲在旁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彩羽浪。 她记性不好，记性不好……行吧她记性不好她认。 的确，刚刚看到那个坛子的时候，如果没有彩羽提“九棵梨花树”，她还真没反应过来那坛子是装醉林欢酒头用的。 主要是她酿的酒太多了，整出来的坛子也多，一时间没分大清。 况且她也没成想彩羽这小丫头片子能有那么大胆子。 反正姬无曲敢保证，她记性再不好她也得先把彩羽这笔帐记牢，该还的时候就得让她还。 不教育教育，这孩子还要上天了呢。 当然，她这心里话是说着玩的。 无非是孩子拿了她一坛醉林欢酒头么，拿就拿了，说介意其实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就是在心里腹诽腹诽。 她保证不会忘……她保证不会忘得事多了，一般她能把那些个保证捎带着一起忘了。 彩羽和叙朗又说了很多话，两个人在一起挺开心的。 至于姬无曲么，自从在万妖峰的时候她师父送给她那个绒羽，她至今也体会不到什么冷啊热啊的。 ……也不是，失血过多那回该冷还是冷。 不过像现在这种林子里的晚风和湿气来说对她就没什么影响了，甚至她还觉得挺舒服的。 就是一直施幻隐身挺累得慌。 人家俩人说话说得挺好，姬无曲自己在一边干坐着，开始的时候还听听他们说什么，后来就听不真切了，还有些想打盹。 她都快睡着了，冷不防从鼻子了里钻进来一股酒香。 很熟悉。 蹭的一下子她就清醒了。 然后往那边抬头一看，发现那两个孩子打开的是醉林欢。 ……还敢先挤着烈的来。 她腹诽归腹诽，腹诽的原因是，她馋啊。 这俩人原本都商量好了，等肚子不怎么胀的时候再喝酒。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俩人肚子里的胀感都没了，可想而知姬无曲成什么样子了。 她找到这俩人的时候她就已饿得要命，到现在，她真的都要感觉自己肚皮贴肚皮了。 然后人家开喝，留她自己在那犯馋。 叙朗在酒香飘出来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彩羽那句“那是你没喝过好的”是个什么意思。 也不能说他没喝过好的。势力之间的宴会，上面的酒自然都是名酒。 只不过么，名酒见多了，他对那些酒没有兴趣……就是没兴趣。 倒是现在，眼前这坛子酒好像跟那些酒有些不同。 他喝过的酒不多，也就说不出什么一二三来，不过他就是觉得这个酒挺特别的。 征剑阁一向认为喝酒误事，所以藏的酒虽然名贵，却大多很清淡。 这坛不是。 一打开之后，除了香气扑鼻之外，还有一种极致的炽烈气息。 光这么闻着，竟然让他的五脏躁动了起来。 就像是那种，特别迫不及待的想要干掉一整坛，迫不及待地想要痛饮一番的感觉。 是一种因酒气催动而萌生的一种豪迈感觉，甚至说是一种莫名的征服欲。 很神奇。 他从前对着酒从来没生出过这种感觉过。 彩羽瞅着他微愣的表情，笑道：“怎么样，香不香。” 叙朗如实道：“香，不过却也不止是香，还掺着很多别的。” “至于是什么么，我也说不上来，很与众不同。” 彩羽闻言一脸小得意，道：“这就对了。” “我师叔祖酿出来的呢，哪是你之前喝过的那种俗酒可比的？” 这话说的带一点小骄傲，看得叙朗不由失笑。 道：“听你这么说，你也从前也没少喝酒么。” 彩羽眨巴眨巴眼，一脸实诚地道：“没有，不是。我以前几乎没喝过酒，我师父不让。” 叙朗：“……” 他捏了把彩羽的脸，道：“那你就说别人家的是俗酒，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彩羽老脸不红，道：“我不管，反正我师叔祖做出来的东西肯定好。” 姬无曲默默拭了一把感动泪。 彩羽这孩子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对她好到不行，还带着一种莫名崇拜。 不管怎么着都打心眼里护着她。 说真的，姬无曲挺感动的。 ……不过也感动不过三息。 只见彩羽那丫头尝了一口酒之后跟喝了猫尿一样咧了嘴，伸着舌头，真个脸皱得比包子褶都丰富。 这丫头半天没缓过劲儿来，缓过来之后就是脱口的一句：“这啥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说完了还把碗递给叙朗，皱着眉了咧着嘴，道：“你尝尝，这是不是给坏了啊，还扎舌头。” 叙朗接过来尝了尝。 酒香而咧，当它入口之时瞬间便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让人抓心挠肝，欲罢不能。 让人想要去征服这酒，又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已经被这酒征服了。 品了半天之后，叙朗不由赞叹一声：“好酒！” …… 彩羽又缓了半天才把嘴里头那股子奇怪味道忘得差不多了，转头就听见叙朗赞叹了这么句。 她瞪着一双眼睛，道：“没事，你不用刻意夸它。毕竟我师叔祖再厉害她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当然也可能是我拿了假酒。” 姬无曲想打人的同时其实也有点幸灾乐祸。 这就叫，这就叫……这就叫啥来着，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形容词。 不过她却知道彩羽症结在哪。 因为人第一次喝酒的话大多尝不出来什么好味道的。 第298章 陈每之恨 第298章 陈每之恨 她记得她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和晏修一起，那时候她见着晏修手里的酒很好奇，便拿过来尝了尝。 然后一喝便爱上了那个味道。 那时候晏修说，她一看就是天生的酒迷。 晏修那时候虽然还是晏韬，却也已经十分老成。他只是送了姬无曲一些酒，也没能说出来个别的，就说天底下第一次喝酒不咧嘴的，她是他见过的头一个。 然后她就被普及了一次常识。 她也是那会才知道原来别人头一次喝酒都不大能受得了那个味道的。 后来么她又观察了很多，的确也如此。 彩羽这次头一次喝就沾这么烈的，其实没吐出来已经很坚强了。 叙朗约莫也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便打开旁边那一坛，取出来一碗递给她。 彩羽明显有一种被蛇咬后怕草绳的感觉，她将信将疑地接过碗。 虽然也没有别人所讲的那么好喝，却也并没有刚刚那杯那么扎嘴了。 她小心翼翼地又喝了几口，感觉么，还可以。 叙朗瞅着她这种小心翼翼试探着，带着乖巧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道：“你这是第一次喝酒，不大适应。” “就连很多好酒之人头一次喝酒也是你这个反应的，甚至有的人比你反应还要大。” 彩羽愣了愣，将信将疑道：“是么，那他们干嘛还那么喜欢喝。” 叙朗道：“有的人喝完了之后还会下决心说以后再也不喝了什么的，不过后面却莫名其妙的开始想这个味道。”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喝的多了，慢慢习惯了这个味道之后也就爱上它了。” 说着，叙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醉林欢。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十分自觉。 彩羽还问道：“你不会就是那个‘有的人’吧？” 叙朗笑了笑，道：“哪能呢，我不好酒。” “不过我记得，很久之前我头一次沾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觉得它味道多好。” 这么一说，彩羽心里就平衡了点。 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逸。 这俩人一碗一碗的喝，可苦了一边光看着发馋的人了。 姬无曲搁一边站着，后来被这味道揪着带着，不由得就跑到了他们跟前。 走过去之后一看，好家伙，这俩人够能喝的啊。 彩羽那坛子小，喝到现在就剩了个底儿。 叙朗喝的那坛子醉林欢，又烈，坛子又大，但到现在也约莫喝了半坛了。 姬无曲瞅了瞅也想呢，叙朗酒量是不小。 曾经这一坛酒头曾经在镜林山连她师父都倒过，叙朗现在喝了一半，竟然还能好生生的站着，挺不错了。 这时，只听彩羽道：“你是……谁啊。” 彩羽这话音缓缓慢慢拖拖拉拉的，却吓得姬无曲一个激灵。 她还想呢，不会是幻没施好她被发现了吧？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回了头，向彩羽的方向看过去。 ……发现人家根本没往她这边瞧。 人家看的是叙朗。 姬无曲放心之余也顺道看了看彩羽红扑扑的小脸，这娃是……醉了？ 叙朗回头看了看她，手中的碗一个没拿稳给落在了地上。 姬无曲默了默，这娃，不会也醉了吧？ 估计应该也差不多了。 刚才叙朗一直在和彩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后边这俩人就都不说话了。 也是，这俩人不说话之前的那个话题好像还没结束呢，就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去。 看来那会这俩人就都已经醉的有些迷糊了。 行了，看来她这回被馋事件也差不多要到尽头了。 她正开始想回去了让她家师父给她做啥好吃的之类啥啥啥的呢，冷不防见叙朗一步走到彩羽跟前，使两个人的距离比近在咫尺还要近在咫尺。 他捧着她的脸，让她和他对视。 随后他抬手，把她的下巴捏起来，让她好好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现在呢，能看清楚我是谁了没有。” 声音中带着醉意，而且还掺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仿佛是在为彩羽认不出来他是谁而怒。 …… 现在这几人在林中，并不知道在征剑阁的某一个角落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陈每。 她原本下午就应该离开了的，却一直到现在，还在征剑阁内。 她面色很平静，不过眸子里总会时不时地闪过一丝恨意和不甘。 她恨姬凝，恨彩羽，恨征剑阁的每一个人。 ……她不甘，她想得到叙朗。 她要叙朗每天出现在她眼前，对她温柔，对她呵护备至，天天求着她爱他。 她一定要让叙朗爱上她，让他再也离不开她。 这些想法自下午那件事之后至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中回荡。 只要她一闲下来，满脑子都会被这些想法侵袭。 可她恨啊。 从小到大她不是没有受过委屈和羞辱，只是这次在叙朗面前，甚至羞辱她的人也有叙朗一份子…… 她从来没有这么恨过！ 她娘为了她要去送死时，她恨，也因此去找姬无曲报仇。 可那恨还不及今日的万分之一！ 那次她为了报仇，她查阅典籍，她翻阅她娘的手记玉简，她去翻找了解镜林山附近的所有势力分布和各个关系，她绞尽脑汁，不惜送掉自己的精血魂魄…… 那次是她有生以来所做的最谨慎最用心的事。 虽然没杀了姬无曲，却成功放倒了伏双，也算不错。 可今天，她被恨意侵蚀了头脑，她只想要这些人生不如死，只想让这些人付出惨痛的代价，恨得连一点理智也没了。 在大厨房时，她说要离开，便是因为知道自己并非救叙朗之人的这件事已经暴露。 她没想到啊，没想到姬无曲他们会来征剑阁。 更没想到救叙朗的那个人竟然是彩羽。 这事她千算万算没想一切都这么巧，没想到她想要躲来藏身的征剑阁竟然有救伏双的东西。 还好她到了征剑阁之后为防万一把腿上的疤给盖住了。 她记得那次在云光殿祖墓中见到姬凝时，那女人往她腿上看了几眼后才叫出她“姬毓”这个名字。 那八成，她腿上这个烫疤已经成了姬凝辨认她的一个标记。 事实证明她所料不差。她把疤掩盖好后没过两个时辰彩羽就来了，而且明显，是来看她腿的。 第299章 二小姐，你好啊 第299章 二小姐，你好啊 亏得她早做了准备，不然肯定得出岔子。 当时那伤已经到了她的骨头，上面的疤想要掩盖也十分困难。 她需要把所有的疤痕烂肉全部挖掉，向里面搁上生肌的药膏，然后再贴上一层人皮才算完。 她没有去除这个疤，也是因为当时光想想便知道有多痛。 她原本也没打算对自己这么狠的，若不是情势所逼，她……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她已经做的够妥帖的了，也把自己掩藏的够好了。她相信，就算姬凝在她身边，就算姬凝对她有所怀疑，也一定揪不出来什么证据的。 算尽千万，独独没想到彩羽竟然是那个救了叙朗并留包子的人。 她不由得都开始怀疑了，是不是老天爷在玩她？ 然而她早已经没的什么时间感叹人生了。 她在大厨房的时候用残存的理智阻止了叙朗说出她疤痕的事，才险险留了一命。 后边她虽然太冲动，差点被叙朗给劈了，不过有彩羽那个笨女人拦着，她也保了命。 可人家两个人在一起，稍微通通气便能把疤痕的事又捅出来。 届时，她的身份定是得曝光无疑。 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她肯定没命活，甚至留个全尸都困难。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报仇，只有剩下的一丝丝理智在提醒着她要赶紧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毕竟只要叙朗和彩羽通个气，把她身份揭穿，到时候想走就晚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仇的事等个百年也不晚，这得细细谋算，不能冲动。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因为一个传音，她又改变主意留了下来。 现在，她也是在等人。 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一盏茶，陈每瞅了瞅天上的一轮寒月，心里不由得有些突突。 ……别不是被人耍了才好。 现在她这个处境，稍微被人戏耍戏耍，她都有可能会万劫不复。 她已经开始在纠结要不要赶紧离开了。 蓦然身后一声轻笑传来。 “赠经教的二小姐，你好啊。” …… 陈每心里咯噔一下。 被人这么称呼，她都浑身不由得起了层鸡皮疙瘩，也有些微微颤抖。 她攥紧了拳头，咽了口吐沫之后才迟疑着转身。 然后看到来人之后她莫名心底蹿上了一股无名火。 “常伯川！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戏耍本小姐？” 常伯川对于她这声谩骂仿佛并不介意，甚至还挑眉笑了笑。道：“就你现在还小姐……啧啧，瞅瞅你这狼狈模样。我不过唤了你该有的称呼而已，你就被吓成了那副德行，真是难看。” 说完之后冲着姬毓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想想你现在的处境，你要是想把人招来，你就尽管喊。” “不过，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陈每被他这么冷嘲热讽地整了一肚子气。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仇恨，连反唇相讥的那点子心眼都没了。 她也知自己现在的情况，便想尽了办法让自己回了些理智。 随后笑了笑，道：“你这种人，还打算留命么。听本小姐一句预言，你不得好死的。” 常伯川没生气，反而还很大方的承认了。 “这还用你说么。从我打算得到那个人开始，我早就把性命豁出去了。若侥幸留了性命得了人，那是赚了，若为此陪掉性命么……我认。” “和赫连尊者抢人，不压上些大点的赌注怎么能行。” “想他堂堂尊者，竟然也能豁出去那点脸面欺压我个小辈……啧啧。” 从他那天见到那个梨花床，见到梨花床上那个本该安然浅笑的人躺在另一个男人身子底下，极尽镜头与妩媚，他就知道，他嫉妒了。 他也知道，他控制不了这些妒火，他一定要得到那个人。 付出一切代价也甘愿。 同是在那天，他也知道，堂堂赫连尊者从见面伊始便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是因为他看上了他徒儿而已。 呵呵。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顿了顿，他又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么，不得好死这方面，咱们彼此彼此。” 没有理会陈每变了的脸色，他又道：“而且，我和你不一样，我敢保证，就算我失败了，我死了，赫连九霄他也得陪葬！” 陈每听完他的话，到底是没忍住，用尖锐的嗓音，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告诉你，想跟本小姐一起好好合作，你就给本小姐态度好点！” 常伯川笑了笑，道：“这么快就忘了我说的话了么，想要早死，你就尽管撒泼。” 姬毓也笑了，道：“你当本小姐傻么。你在征剑阁那么长时间，就不信找不出来一个能安全谈事的地方。” “况且你也说了，你不想给本小姐陪葬。要是我这么嚎能把人招过来的话，我就不信你还能有心情笑！” 常伯川挑了眉，道：“看来你还有些个理智，还能谈事。” “开始吧。” 陈每听见他这么说，不由得讥讽一笑，道：“谁跟你开始？” “你先告诉本小姐，你是怎么发现我身份的。” 常伯川失笑：“当然是猜的……不过，刚才你已经承认了。” “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要不是姬毓，你也不可能接到我的传音，还能到约定的地点来。” 陈每听着这话憋气，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不过受制于常伯川的滋味很不好受。 真是虎落平阳，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上来欺负一脚了。 传音符这东西不同于神识传声，传音符它是固定的符咒。 传给每个人的传音符长的都不一样。 故而，谁要想对另一个人传音，就需要有给能那个人传音的特定传音符。 常伯川只有给云天仙，也就是姬毓传音的传音符，没有什么陈每的。 故而，他把符咒捏了，把音传了，陈每能听到并且来了这个地方，那陈每就是姬毓呗。 陈每努力回复自己的理智，使自己尽量不在这种弱智的地方出岔子。 她只问，“你就知道我一定会过来么。” 常伯川道：“自然。” 他原本只是想去大厨房吃个东西而已，不过幸运地多看了出闹剧。 第300章 认真你就输了 第300章 认真你就输了 而且，看闹剧之后，他顺便看到了陈每的眼睛。 她和他是一样的人。 都存着一种屈辱不甘，也都存着对另一个人的欲望。 他一看就明白。 原本的计划也因为陈每的出现出现了一些转折。 他觉得，他应该可以少冒一些险。 陈每这个人的反应，挺有意思的。他在一旁看闹剧看了那么久，说这个人就是姬毓的话，他有七成的把握。 不说叙朗当时说了很多话。 只说陈每当时各种反应，都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在云光殿时的那个云天仙。 云天仙平时装的疯疯癫癫奇葩得很，可跟他谈条件说合作的时候却是各种精明和刁蛮，和今天下午的陈每很像。 他知道云天仙是姬毓，那是之后了，还是从无曲那听说的。 被姬毓利用了这么久，也被姬毓戏耍了那么久，他不扳回来怎么能成。 故而他给陈每也就是姬毓传了音。他有利用陈每的必要，他也知道说什么能让陈每心甘情愿的给他利用。 陈每肯定会来。 当然，他故意迟了一盏茶的时间到。在这个时间陈每既不至于失去耐心，也会更安全些。 如果他来了之后没看到陈每，那不是陈每被抓了，就是她没不是姬毓，听不到他的传音。 他来了之后也在暗处好好的观察了一会，确定陈每的神情的确很……安全，之后，他才敢现身。 在这个地方，一步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常伯川这种神情让陈每很不爽。 她没有再详细地问常伯川怎么就确定她会来，毕竟无论常伯川为什么那么笃定，她都已经来了。 她只是嗤笑一声，道：“连杀个人都不忍的正人君子，走歪路的候果然也够恶心。” 常伯川瞅了她半晌，忽然就笑了。 “我的大小姐，你自己也知道你是歪路啊。” 陈每：“……” 常伯川瞥了她一眼，道：“恶心又如何，不恶心又如何。人生的路和时间一样不能回头，只能向前。” “在云光殿时，我已经因一时贪念被你带偏，早回不到那个正人君子什么的了。” “这么歪着走，或许还能求得一条生路。若是带着愧疚之心还行正途，那一定会是万劫不复。” 陈每这次没说话，也没发脾气。明显现在她的心情不适合斗嘴，她又没有想和常伯川讨论人生的闲心。 那就只能少说点废话了。 她只道：“你跟我传音之时说，有办法让我把还得到的得到，把该报的仇报了……你是什么意思。” 常伯川也没有心情再跟她废话，知道正事开谈，他便也不在多想。 他只道：“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跟我合作，你能看到征剑阁覆灭，你能看到赫连九霄身死，你还能……得到叙朗。” 他不会看错的，陈每当时看征剑阁众人的那种恨，还有她看叙朗时的那种不甘和占有欲。 陈每倒是没想到常伯川把话说的那么准。 她倒也没说别的，算是默认了常伯川的话。 不过她也没表态，她只是盯着常伯川的脸，盯了大半天之后却只见到了严肃和一本正经。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 “常伯川，常大仙人……你开玩笑的时候这么正经，让人很难适应啊。” 常伯川皱了眉，道：“谁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陈每笑意未减，只是多了些讽刺。 她道：“你以为你变了个心眼，你就变强了是么。” “就凭你这点修为，凭你这点眼界，你能搞掉征剑阁？你还想杀赫连尊者？你够资格么。” “你这点尽量，也就被利用的时候有点价值。” 常伯川脸色不变，又甩出了几个大字。 “我不够资格我知道。如果……再加上你那个哥哥呢。” 陈每仔细想了想她还有哪个哥哥，想到晏修时不由得变了脸色。 她不指望晏修那个东西得到赠经教之后对她们母女有多优待，却没想到那东西想要了她们母女的命！ 虽然杀她娘的是鸳冥，但晏修他也不一定没那个心思。 她抬眸，问道：“他让你来跟我合作的？” 常伯川如实道：“他手不至于伸得面面俱到，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化名成‘陈每’，被叙朗救来了征剑阁。” “找你合作，完全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陈每盯着常伯川看了许久，仿佛是在想这话的真假。 她不得不承认，晏修那家伙晋升成为尊者之后的确不能小觑，谋划一番之后，达成上面那些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且，上面那些事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相当于刚想睡觉就有人过来送枕席。 考虑半天，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值得她去冒个险。 她却也没立刻表态，只是用半试探半讥讽的语气道：“你是什么时候和晏修勾搭到一起的？” 常伯川也没在意那个“勾搭”二字，甚至还能活学活用一下。 他道：“我们么，那可早了，被你骗之后不久，我就和他勾搭上了，如何？” “在云光殿的时候，还是你那个哥主动往我这勾搭的，又如何？” 陈每自己说的时候没感觉，听常伯川说“勾搭”的时候莫名有点恶寒。 她也没再纠结那么多，只又道：“果然你还是逃不出被人利用的命。” 常伯川也不反驳，道：“被人利用又如何，能达到目的我就赢了。” 陈每其实觉得，常伯川这人刚转弯没多久，就算心变黑了，其实也黑不了多少。 赢了么。 和晏修合作，认真他就输了。 她才不管那么多。常伯川说得对，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人么，怎么不得拼一把，事事都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挺没意思的，不是么。 况且，报仇，得到叙朗，哪件事她也不想等。 于是她便一笑，道：“好，我和你合作，先说说条件吧。” 得到这个回答常伯川并不意外。 他只道：“晏修说他的目的是杀赫连九霄，灭征剑阁。” “而我么，杀赫连九霄这件事他和我并不冲突。我同意了，是因为他答应，事成之后姬无曲是我的。” “你同我合作，需要记得一件事，不能动姬无曲，能做到不能。” 第301章 下不去手？ 第301章 下不去手？ 陈每挑了挑眉，道：“你应该清楚，姬凝姬无曲她是我最大的仇人。” “我恨不得啄其肉饮其血，你现在提，让我不要动她？” 常伯川也笑了笑，道：“现在她不是你最大的仇人了，不是么。” “而且，你以为你想动她你就动的了么，我不过是通知你一声而已。” “你现在只能选择答应，或者答应，不然没得合作。” 陈每面目狰狞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转眼她便又笑了，意味不明，道：“你刚才说……晏修他跟你谈条件时，答应事成之后把姬无曲给你？” 常伯川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每又笑了笑，道：“那这意思，就是了呗。” 随后不待常伯川回话，她便又道：“行，这事我同意，我不找姬凝的麻烦。” “事成之后，我要取征剑阁中几人的性命，还要叙朗这个人。而且……我还想杀了彩羽。” “你徒儿，你舍得么。” 常伯川没有犹豫多久，只道：“如此，便这样定了。” 陈每也不由得挑了挑嘴角。 果然么，人都一个样。师徒情深，到底深了个什么，道貌岸然立牌坊，让人作呕。 至于她为什么同意么。 常伯川说的对。 以前姬凝是她最大的敌人，现在不是了。 况且，在晏修的计划里是得要赫连九霄的命的。 从前一直听闻赫连尊者和无曲道尊两个人师徒情深。后来在云光殿的时候她更是知道这两个人已经臭不要脸的发展为了恋人关系。 姬凝这个人有趣的很，现在即便是变得灵光了些，没从前那么蠢了，但赫连尊者还是姬凝的命根子。 赫连尊者死了，姬凝却自己活着，那这蠢女人一定生不如死。 届时姬凝若是去给赫连尊者殉情也就算了，要是没去，那一辈子生不如死不说，还要跟常伯川这样窝囊的男人过一辈子…… 啧啧，只是想想就很痛快。 当然，想是这么想，她其实深切的知道，姬凝跟不了常伯川。 常伯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怎么说呢，常伯川这个蠢货，应该不知道晏修爱姬凝爱到连赠经教都不要了吧。 常伯川应该是不知道晏修喜欢姬凝。 就算知道了，他也一定不知道晏修喜欢姬凝喜欢到什么地步。 他肯定还想，在晏修眼里，一个姬凝比不上征剑阁。 啧啧。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拿匕首捅了姬凝之后，姬凝莫名其妙从大石头旁消失了。 晏修那会儿拿着那个沾血的匕首找过来，把她关小黑屋里审问了好几个时辰。 那会晏修那表情，那种疯狂的劲儿，那种想死而又死不得，想活而又不知道该怎么活的表情她至今难忘。 更何况那几个时辰她也被晏修折磨得生不如死。 那种感觉并着晏修的表情深入她的骨髓，让她至今难忘。 她想忘来着，忘不了。 也是因此，她一边超级鄙夷晏修，一边又怕他。 很多人在小事上惹到她了之后她都要记恨着，伺机报复。 而对于晏修，因为小时候的这个事，她即便是心中再如何鄙夷他，晏修对她做了再多让她气的牙痒痒的事，她也没敢恨他。 甚至，连心中那点鄙夷都是她自己强挤出来的。 她还是很怕晏修。 连那天他疯狂地连拷问带折磨她那好几个时辰，都快把她整死了，她都没敢跟晏菁菁或者姬通提过这事。 也怕到她即便知道晏修想要赠经教，即便她知道晏修得到赠经教之后不会善待她们母女，她也从没想过把这些告诉给晏菁菁，让晏菁菁为她们母女谋划道路。 姬毓不愿承认也得承认，其实全大荒她最怕的人是晏修。 小时候那件在她心底留下了多深的阴影，晏修就有多爱姬凝。 她心里知道。 晏修爱修为，爱权利地位。可若是姬凝肯回头给他个好脸色，晏修完全可以抛下这些东西不要。 当然，二百多年前晏修那件事做的有点蠢。 现在就算他说他为了姬凝什么都可以不要，姬凝肯定也不信。 这事跟她现在没什么大关系。陈每只知道，常伯川蠢了。 如果这件事真的能成，姬毓敢保证，常伯川有不了什么好下场。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要真成了，赫连九霄要是真死了，姬凝无非有那么几个下场而已。 一么，就是伤心到死，殉情。 二么，就是常伯川能把人抱到手，姬凝带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心情和常伯川这种窝囊男人过一辈子。 三么，就是常伯川也死，晏修把人带回去，姬凝带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心情和曾经伤害了她的老相好过一辈子。 怎么想，陈每都觉得很爽，所以她为什么不同意？ 半晌之后，她又说了句话：“还有，是我和常伯川你个人的。” “你需要答应我，你不会把我的真实身份暴露给晏修知道，能成不能。” 这个条件在意料之中。常伯川微微一笑，道：“小事一桩。” 陈每总觉得刚才她想的姬凝那几个下场，最后一个的面儿大。 所以她现在看常伯川就跟看死人差不多。 她不由想，笑啊，你就笑吧，被人利用了你还能笑出来，过两天你就得去阴曹地府笑了。 想着想着她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常伯川没管她这些心思，只是拿出来一枚玉简和一包东西。道：“拿回去，你自己能看明白，看懂了之后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上面的任务很危险，原本也应该是我做的。交给你，你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吧。” 陈每当下把玉简读了，面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皱了眉，犹疑半晌，道：“你们要……” 常伯川挑了挑嘴角，揶揄道：“怎么，下不去手？” 陈每倒真没想过是这事。 她想起今日下午，叙朗看她时的那种杀气，便把一切儿女情长都抛掉了。 人家都要杀她了，她还有什么可想的。 便道：“有什么可下不去手的，这个任务正合我意，相信我做的时候也会很爽的。” 常伯川挑了眉，笑道：“那便好。” 陈每把东西收起来，道：“还有什么事要我做么。” 第302章 粗狂的乖宝宝 第302章 粗狂的乖宝宝 常伯川收了笑容，严肃道：“没了，你只需要把这件事做好就行。” “到时候么，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 姬无曲正在林子里纠结着。 她在想，这俩人左右是醉了，瞅现在这俩孩子醉的这德行，怎么着他们也得断片吧。 她在纠结，主要是看着架子上的肉纠结。 肉是这俩人烤完吃剩下的，过了这么俩时辰，吹了点冷风，早就凉了。 可奈何彩羽的手艺太好，这烤肉的香气一个劲儿的往她鼻子里钻。 主要是她饿啊…… 这俩人不是会浪费食物的主，其实架子上就剩了俩兽腿而已，还是那种特别小特别小的兽腿。 然而她现在就是在为这俩冷了的小兽腿纠结。 她在想她要不要显出身形来把这俩兽腿吃了，她又想万一她显出身形来了，明天人家没断片，知道她偷窥这事，多尴尬。 她正这么纠结着呢，冷不防听见彩羽哼哼了两声。 刚才这娃看着叙朗问他是谁，一下子把人家整毛了，然后人家走过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好好看看。 约莫，叙朗这娃下手太重了，把她家彩羽捏疼了？ 她走近瞅了瞅，发现人家手指虽然都贴着彩羽的下巴，但一看上去就知道并没有用力。 这时候听见彩羽又哼哼了两声。 道：“我管你是谁……你别离我这么近，热。” 叙朗眉头皱的很深，道：“热，热就对了。你要是还认不出来我是谁，我就让你更热。” 姬无曲：“……”征剑阁家乖宝宝喝醉了都这么粗狂的么。 她想想要不要显出身形来拦一拦这俩人，然后把彩羽带回去，免得出什么茬子。 她又想……那俩兽腿…… 正在这时，只见彩羽挣了挣，让自己的下巴离开叙朗的手。 她眯着眼皱着眉，炸毛道：“老娘管你是谁，还敢威胁老娘？” 姬无曲这时候才明白了一下子。 彩羽这小丫头一开始是离着叙朗远，又喝多了酒，所以稀里糊涂的忘了叙朗是谁。 后来叙朗走到她跟前捏她下巴的时候，小丫头肯定是觉得下巴底下有个托儿之后挺舒服的，直接就把眼睛眯起来了。 眼那一条缝睁得都很虚，何况看人了。 所以现在她还是没看出来叙朗是谁。 不过脾气照样发。 炸完这个毛之后明显没大过瘾，又道：“你你你，你们仨，把叙朗给我找来！” 姬无曲：“……” 连姬无曲都有点蒙圈，何况叙朗个醉鬼。 彩羽现在眯着眼睛看着叙朗，对着人家说他是仨人，还让人家把人家自己找过来。 ……好乱套啊。 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彩羽她不但认不得人了，看东西还重影了。 叙朗也不清醒，但是不清醒的时候人家也不笨，也大体明白了点。 不过从彩羽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他到底是满意了，气势不再那么冲。 他瞅见彩羽要倒，还上去扶着来的。 随后问：“找叙朗做什么？” 有人扶着彩羽也不客气，她眼睛依旧眯着，明显还是带着怒气，她慢慢地又冲冲地道：“找叙朗过来……嗯，我忘了，让我想想。” 叙朗和姬无曲都没着急，静待着她的下文。 半晌之后，姬无曲都要以为彩羽要睡着了的时候，人家开口了，道：“对，我想起来了。” “你们把叙朗找过来，老娘想吐，老娘要吐他一身！” 姬无曲：“……” 叙朗也愣了愣。 不过叙朗这种跟姬无曲那种被雷到了的无语不大一样，叙朗皱了皱眉，由原本的强势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 “想吐么。” 彩羽眯着眼轻轻点了个头。 叙朗扶着她，慢慢带着她坐下，给她喂了枚丹药。 他柔声问道：“为什么要吐在叙朗身上？” 他跟在安抚小孩一样安抚彩羽，声音很柔和，很暖。 要不是瞅着他动作迟缓了些，姬无曲都要怀疑人家其实并没有醉了。 彩羽默了默，随后道：“他今天……他气我。” 现在彩羽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炸毛气势，反而变得很柔和乖巧，跟被顺了毛的猫一样。 说完这六个字后，她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他今天和假货在一起，聊天……还聊的特别乐呵，看陈每的时候那笑的啊……” “笑得我光想抽他丫的！” 就最后那句说的最顺。 叙朗把她脸扭过来，让她对着他，道：“你睁开眼。” 可能是坐在地下，又有丹药缓着，彩羽现在舒服一些了，闻言便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目不转睛，却十分木然。 叙朗问：“看清了么。” “嗯。” “看见几个人？” “没人。” 叙朗再怎么灵光也到底是醉了，脑子的弯转不过来那么快。 他只问：“那你看见什么了？” 彩羽瞪着眼，表情有点不高兴，道：“看见一个叙朗，叙朗他不是人。” …… 叙朗敢肯定，如果按物种划分的话，他只能被分在“人”这一类里。 所以彩羽现在基本上就是在骂他。 他也没生气，只是又柔声问：“那叙朗是什么东西？” 彩羽看了看他，一撇嘴，道：“叙朗他也不是个东西。” 叙朗：“……” 原谅姬无曲不厚道的笑了。 合着彩羽这小丫头喝醉了这么能欺负人呢。 叙朗无言了半天，便又耐心开口，问道：“我是谁？” “叙朗。” 得，人家还真就是逮着他骂呢。 他道：“那你现在还想抽我丫的么？” 彩羽没说话，瞪着他半天，抬手就要撩一个大嘴巴过去。 最后瞅着叙朗没有躲的意思，她手到人家脸前却自己停了。 最后只对着他的脸捏了半天。 一边捏还一边念词，道：“我让你有事没事就捏我，让你捏我让你捏我……” 叙朗被捏的一脸蒙圈。 他是没想到啊，每次他捏彩羽的时候人家都乖乖的，一句话也不说，他还以为人家不介意被捏呢。 现在这么看来，合着彩羽对被捏这事怨念很深啊。 …… 等小丫头差不多捏够了，叙朗才问：“就光捏捏，不抽了啊。” 彩羽愣了愣，颓丧地把手给放了下来，蔫了，道：“嗯，不抽了。” 两息之后，她又慢慢憋出来仨字。 “……舍不得。” 第303章 老娘我就是吃醋了 第303章 老娘我就是吃醋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眼泪含眼圈的，但看上去也挺委屈。 这丫头平常声音要么很轻快灵透，要么就是或惊讶或怒气的大嗓门。 这次声音这么乖，就把原本委屈的神情衬得尤其委屈。 不知是因为她的表情语气，还是因为她吐出来的那三个字，反正叙朗是愣住了。 他盯着彩羽半晌，半晌无言。 等彩羽颓丧够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之后抬头看他时，叙朗才又开了口，道：“最近……我让你生气了么。” 彩羽就是彩羽，老实也老实不了几息，她听见叙朗的话之后眼神又带上了怒气，仿佛随时都会真的撩叙朗一个大嘴巴一样。 “你说你惹我生气了没，你哪管我生气不生气啊，你瞅瞅今天老人家看陈妹妹看的，都舍不得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鞋被钉在地上了呢！” “还有啊，你们家陈妹妹救你就算救，我救你就不算救，还嫌我，你还嫌我压你了……早知道我就应该在那会把你压断气了算了。” “好生生给你过个生辰啊，嫌老娘不给你准备礼物，问你刺激不刺激，你就说不刺激。” “编个瞎话哄哄我会死啊。” “你就应该把你们那个陈妹妹叫过来，让她给你过！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人家一口一个叙朗哥的你都不嫌腻啊你都不嫌黏啊，你听的爽着呢！” “你滚蛋，你去找你们家陈妹妹去算了！” …… 撒了一阵子脾气，彩羽又老实了，就是表情还是气鼓鼓的，一个劲儿瞪叙朗。 姬无曲都听愣了。 她记得今天这一路上，彩羽挺正常的啊，该说的话心里都说了。 彩羽这半天也没说多介意陈每的这些事吧，她只笑着跟闹着玩似的提了两句，叙朗回两句，这些事就那么过去了。 没想到人没说是没说，全窝在心里呢。就算醉了酒，叙朗要是没问，人家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她是真有点莫名。 没想到，彩羽这个小丫头都开始会在心里憋情绪了。 而且还憋的特别好，平常都不带有征兆的。 ……好像憋的这些事都有些莫名其妙？ 姬无曲瞅着，人叙朗白天做的很正常，而且还无条件的向着这小丫头。 怎么就憋一肚子气了呢，而且依着彩羽的脾气竟然还没发出来，太不对劲了点。 好像对于叙朗和陈每接触很……不满？ 难道这小丫头也发现陈每不对劲，有点像姬毓了？ ……不能够吧。 姬无曲被整糊涂了，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叙朗被彩羽这么噼里啪啦一说，也愣住了。 不过不同于姬无曲的糊涂，叙朗明显是被说的情绪复杂。 他眼中带着微微的差异，带着几分茫然，还带了几分……愉悦？ 再有就是极度的认真神色和疯狂的……占有欲。 他看着彩羽，神情蓦然严肃了起来，不似刚才哄小孩儿一般的温柔。 他把彩羽的脸掰过来，让她和他对视。 沉默片刻，也看了她片刻之后，道：“就因为这些？” 彩羽没说话，只光瞪他，眼中传出来的情绪像是在说：“不然呢！” 叙朗却仿佛看懂了。 这时他眼中的情绪蓦然被期待填满，只还剩了一点点高兴在里面掺杂着。 他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在……吃醋。” 最后那俩字一下子就把彩羽点着了。 彩羽挣开他的手臂，手脚并用地往叙朗身上招呼，一边招呼一边给哭了，哭的跟丢了糖的小孩似的。 当然她嘴也没闲着，一边哭一边用她独有的嗓门子念叨：“不然呢不然呢！老娘我就是吃醋了怎么样！老娘我就是看不惯你和那女的搁一堆腻歪怎么样！” “你有意见啊，你敢有意见啊，老娘我就是吃醋了！” 姬无曲瞅着，为叙朗心累的时候也不由得明悟了。 彩羽这是……吃醋了。 这丫头能吃什么醋，小丫头总不至于是看上陈每了所以吃醋对不对。 ——所以，人是看上叙朗了？ 姬无曲可能是饿的，反应有点慢。 如今这事明白的摆在她面前，不由得把她震得惊了惊。 原来不是叙朗在那一厢情愿单相思，而是这俩人互相暗恋没捅破窗户纸？ 天嘞。 仔细一看还真是，人家彩羽现在明明雷声大雨点小，瞧着跟怎么样似的，实际人家手脚并用往叙朗身上招呼的时候都没用力。 看着挺使劲的，等落到叙朗身上的时候都轻的跟抚摸差不多了。 小孩子撒娇求关注求安慰啥的都比这个狠。 这么看来，彩羽当真是…… …… 瞅着彩羽明显已经打累了却仍然不停手，叙朗一把把人揽过来箍在怀里，让她没办法动弹。 彩羽即便喝了酒，可被冷风那么一吹，虽然内里还很热，可皮肤却都凉了，这么一折腾，就算出汗也出的是冷汗。 而叙朗喝的酒烈，又听到彩羽这样一个回答之后就莫名紧张甚至躁动了起来，即便有冷风吹着，他身上还是很热。 彩羽就这么突然间被他箍住，一下子就被烫老实了。 不动了，不说话，也不说挣扎，就那么老老实实呆着。 瞅得姬无曲都笑了。 一看叙朗就比不上她家师父。 她家师父那肌肉，咋说呢，摸上去软而带着爆发力，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皮肤滑的，那肌肉，那手感…… 看着好看不说，一点也不硬，简直了。 看彩羽这反应就知道叙朗的肌肉肯定硬。 这不么，彩羽都被砸蒙圈了。 …… 真的，有人要是知道姬无曲脑子里的想法肯定会觉得这女的饿迷糊了。 人家彩羽明明是被那啥的所以才不动弹了好吧…… 等一切都寂静下来之后，彩羽突然间开口了，声音乖巧而慵懒，语速还很慢。 她道：“叙朗。” “嗯？” “你心跳那么快干嘛，震得我想打人。” 叙朗：“……” 几息之后，他把人又箍得紧了紧，在她耳边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 彩羽原本开始犯困犯迷糊将要合上的眼因为这句话攸然变大。 她从叙朗的怀抱里挣出来，用一脸惊喜到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捧着他的脸道：“……你说什么？” 第304章 要不咱们听话？ 第304章 要不咱们听话？ 叙朗笑了起来，看着她，认真道：“我心跳这么快，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彩羽又愣了愣。 她盯着他使劲看了半晌，道：“你再说一遍。” 姬无曲：“……” 她总觉得这个情形有点眼熟。 她是不是办过这事来着？ …… 叙朗只是看着彩羽，没有说话。 他没有真的再说一遍，只是看着彩羽，道：“你知道什么事对于我来说才刺激么。” 彩羽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被这事一晃点之后就更不好使了。 她愣愣道：“不知道。” 她刚这么说完，嘴巴还没有来得及合上，叙朗的唇便覆了上去。 姬无曲：“……” 是挺刺激的。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刺激的事还在后头。 叙朗吻着彩羽，随便一抬手，他刚刚裹在彩羽身上的外袍便从彩羽身上脱离。 速度之快，还带上了破风声。 彩羽和姬无曲谁也没来的及反应，那个外袍就又裹住了叙朗和彩羽两个人。 叙朗随便一用力，便把人推到在了草地上。 现在，彩羽平躺在草地上，叙朗吻着彩羽覆在彩羽身上，叙朗那个宽大的外袍盖在这一切上面。 姬无曲：“……”这到底是在刺激谁？ 这个姿势，这……容易犯罪啊这个姿势。 她脑子有点乱。 这…… 看多了会不会长针眼？ 可不看也不好，万一她走了之后这俩人真犯罪了呢。 可要是把这俩人掰开吧……她感觉自己是在犯罪，所以她就又纠结了。 …… 彩羽被吻的五迷三道的，本来就糊涂，现在呆愣的都有点找不着北，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这时，叙朗的唇才堪堪挪开。 他在她耳边，轻轻问：“你呢，你喜欢我么？” 姬无曲莫名感觉自己耳朵有点麻。 听完这话之后她从耳朵麻到脚后跟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觉得她现在看这个事是不是有点缺德？ 她也总感觉是她们家彩羽被欺负了?……可她就是不想拦怎么办？ 她本来就不想拦，结果整听见彩羽那实诚孩子盯着叙朗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嗯，当然了。” ……！ 姬无曲感觉自己很多余。 叙朗感觉自己很幸福。 幸福的叙朗听完这句话之后就对着彩羽又吻了一通。 随后，他看着彩羽，道：“我现在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事对我来说很刺激。” 他的声音中带着迷醉，带着诱惑。 彩羽听完之后不由得伸出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对着他的下巴落下一吻，道：“好。” …… 多余的姬无曲也想知道知道是什么事。 ……然后她就见到叙朗一边吻着彩羽，一边……在、解、彩、羽、的、衣、服！ 看得她有点愣。 叙朗的手挺好看的，尤其是解衣服的时候，那灵活度，那好看的…… 他先把彩羽的袍子解开了。 然后让姬无曲无奈的是，彩羽那小丫头还挺享受的。 姬无曲眼见着彩羽笑了笑，亲了亲叙朗的嘴唇，然后开始学着人家的动作，也开始解叙朗的衣服！ 而且颇为顺溜的样子…… 把叙朗外袍解开了之后，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把人环住，笑道：“喂，你是不是要和我造宝宝啊。” 叙朗笑了，手中的动作也顿了顿。 姬无曲傻眼了，赶紧下手。 她自己蒙圈半天，被彩羽一提醒才反应过来。 ……这俩人，还真要浪起来啊。 在叙朗要回话之前，姬无曲赶紧把那半坛醉林欢拎到这俩人跟前。 一本正经道：“喝完它，不喝完什么都不许做。” 她这辈子就见醉鬼见的多。 尤其是她家小师姐。 她伏双小师姐醉酒之后那些个没出息的模样她随便一列就能列出来千万条。 醉鬼们自己的意识是还有点，但智商是一点也无。 比小孩还好哄。 她现在办的事，基本上都是治她小师姐治出来的经验。 她幻术没停，只是换了换，这俩人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但是能听见她的那句话。 于是这二人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大坛子自己飞过来，落到他们跟前。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们“不喝干净什么也不让做。” …… 彩羽：“叙朗，你看见没。” 叙朗：“看见了。” 彩羽：“那你听见没。” 叙朗：“听见了。” 彩羽：“那就不是我眼花了耳鸣了。哎你知道么，我听那个声音像我师叔祖的。” 叙朗：“你这是亏心事做多了。” 彩羽：“……我是，是亏心事做多了，可我真的挺心虚的。要不……咱们听话，把它喝了再继续？” 叙朗笑了笑，看着她时眼光蔓上了些宠溺，道：“好。” 姬无曲搁旁边一坐，放心了。 小样儿的们，当本道尊的醉林欢那么好欺负呢啊，你们喝完了还想继续？ 叙朗喝的要多一些，彩羽也就喝了那半坛的十分之一，然后这俩人不出意料的，都倒了。 比迷糊药都管用。 姬无曲松了口气，她跟过来就是怕这俩人把持不住犯了罪，没想到还真没白来。 差一点啊差一点。 虽然也知道彩羽好像也喜欢叙朗的，可这种事，也得清醒的时候做不是？ 万一醉着啥都干了，清醒了之后后悔怎么办。 她默默地把这两个人抬在一处，把叙朗的袍子盖在他们身上，让他们相互依偎着睡。 她叹了口气，这下子总算是踏实了。 于是她又把目光转到一旁的两个小瘦腿上。 ……真饿啊。 还是吃完了再走比较靠谱。 她现在真的饿透了，她毫不怀疑她要是这么走的话，估计没找到客院就得晕过去。 她盘腿坐在烤架旁边，刚要下手，蓦然听见一旁传来一个低沉声音。 “热一热再吃。” 这声音很熟悉，不过几个时辰没听而已，现在听到了之后莫名还是有些悸动。 果然，一息之后他家师夫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随后还不待她反应，又把一个小锅放在她眼前。 好香啊。 赫连瞅着她这个模样，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有点心疼这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递给了姬无曲一个大勺子，道：“粥是温的，不过也需慢些喝。” 姬无曲被实实在在地感动了一把，她接过勺子之后只听自家师父又悠悠开口，道：“为师倒没想到，阿凝喜欢看别的情人间温存。” 第305章 粥好喝么 第305章 粥好喝么 姬无曲：“……”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她开始只是怕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的，还约在小树林儿。叙朗看上他们家彩羽了，还比他们家彩羽修为高出来那么多，他不提防着点不合适啊。 谁能想到其实她们家彩羽也对人家起心思了。 结果嘿，她不但看了人家温存，还当了一回罪人了呢。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她现在不算是毁了一桩婚，但比拆了一百座庙可难受多了。 说真的，将心比心，如果谁在她和她师父情浓的时候在一旁看着，那她不觉得如何，可那个看着的人要出声打扰的话她就觉得很糟心了。 可叙朗和彩羽……却也仿佛不甚相同。 首先这俩人醉着酒呢，要真的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醒来之后各种惊讶死终归是不好。 她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喝酒喝糊涂了，意乱情迷。 前者还好，后者么，终归不大行。 其次，这俩人要真的什么准备没有，就先行婚后之事，其实是有些不妥。 征剑阁家教严格，万一叙朗彩羽他俩人真睡在一起了，那多半征剑阁的长辈得让叙朗把彩羽娶了。 一夜情可以，婚姻就得考虑考虑了，醉着酒的话，总归是不行。 彩羽是万妖峰嫡系，她凤翊师叔一脉。这二人要是大婚了，那牵扯的好歹也得是两个势力之间的事。 虽然征剑阁和万妖峰并无冲突隔阂，可两个势力小辈联姻，还都是嫡系，怎么的也得长辈知晓才行。 常伯川是不是内鬼还未知，如果常伯川是清白的，彩羽和叙朗之间出了什么事，那常伯川非得吓一大跳不行。 人家俩小辈都是醉的，作为一个清醒的长辈，就算是犯罪她也得看护着点。 当然这些都是扯远扯大了说的。 往小了说。 这俩人都醉了，你说这头一回第一次的，啥感觉也体会不到，那多坑啊。 ……啧，想到这里，姬无曲好像罪恶感也就没那么重了。 她也算是自我安慰，也算是阐述一个事实。 叙朗感觉的到什么感觉不到什么先不说。 就说彩羽，说是跟人家一夜欢愉，结果她这醉么呼啦的，什么也感觉不到不说，第二天早上醒了，晚上发生啥事啥感觉不记得了。 这头一回的，除了第二天早上特别疼，什么印象也没有，那多心累啊…… 所以么，总结一句话，还是等叙朗他们清醒了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自己想要在一起了，俩人再刺激也不迟。 ……到时候还印象深刻。 赫连瞅着她拿着勺子的那个表情，抚了抚她的头，道：“阿凝在想什么坏事。” 姬无曲被这句话给拉回了神。 她对于自家师父开玩笑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这事，还是十分服气的。 想通了那些关节之后她心里头就没装什么事了，也就可以有心思一本正经地回她家师父一个玩笑。 道：“也不算是坏事……师父，我在想，咱们什么时候圆房。” 赫连修长的手顿了顿，而后表情依旧是那个没表情的表情，无甚变化。 只是默默无言。 随后他把手收了回来，开始默默地生了火。 姬无曲盯着自家师父看了半晌。 ……啥也没看出来。 她瞅着师父这个表情，也没敢凑过去问问，因为她总觉得会问出点什么吓她一跳的东西。 于是她打开了面前那个温热的小锅，拿大勺子开始一口一口舀粥喝。 粥很浓稠，里面掺了些菜和肉丁。 可能是菜加进去的时机正好，故而粥里面混了菜的清香，菜里面也带上了些粥的糯香。 而且菜并不火大也不火小，十分爽口。 肉丁切得很细，混在粥里，要不是仔细品尝的话甚至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不知这肉是什么妖兽的肉，很香，不但不腻，还带着一丝丝清甜的味道。 这些肉丁入口即化。当一勺粥进口之后，这些肉丁的味道会溢满所有地方，不但让人食指大开，而且还能让口中的粥更加美味。 师父的手艺，简直绝了。 一两勺粥入口，味道美的让姬无曲直接忘记了刚才的事。 她正见着自家师父生火之后手间动作着，往那个两条小兽腿上添了不知道什么料，然后慢慢热着它们。 她现在闻着飘出来的香气，满脑子想法只融成了一个字。 ——馋。 正在喝着第三勺粥的时候，赫连突然看向她，一本正经地开口，道：“这事，还是得看阿凝。” 姬无曲反应了半天，等稍微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被粥噎着。 合着她家师父这半天没说话是在琢磨着他们什么时候圆房这件事呢？ 然后一直认真想到了现在？ 然后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虽然她家师父只想了她喝三勺粥的时间吧，但她还是略有凌乱。 人家玩笑开的一本正经她就可以认出那是玩笑，然而她开了个玩笑人家就正经起来了？ 行吧她承认，她说的那句话太容易引人正经了。 她把口中的粥咽下去，随后道：“好吧，你家阿凝……不着急。” 赫连把头转回去，好好地热着两个兽腿。 等姬无曲以为这件事翻片儿了的时候，赫连又面无表情，语气无波澜地说了四个字。 “为师着急。” 姬无曲：“……” 她讪讪一笑，自己又转了个话题，道：“师父，您老人家就不问问我粥好喝不好喝？” 赫连转头，当真问道：“嗯。阿凝，粥好喝么？” 姬无曲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默默舀了一勺粥入口。 随后吻了赫连。 半晌之后两个人的唇才分开。 她道：“好喝。” 赫连舔了舔唇，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睛里尽是笑意。 见到自家师父回过头去把火熄灭，姬无曲眼睛亮了亮。 兴许是她肖想了好几个时辰的两个小兽腿好了，她笑笑，刚要去拿兽腿，冷不防她家师父又问了一句：“阿凝，粥好喝么？” 姬无曲：“……”师父，想亲亲你可以直说的。 这次她弯了弯唇角，拿了一勺子粥喂到他老人家嘴边。 “……师父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第306章 过一阵子成婚吧 第306章 过一阵子成婚吧 赫连默默把粥喝了，道：“阿凝想吃烤肉么。” 姬无曲如实点了点头。 “……那，粥好喝么？” 姬无曲：“……！”我觉得，刚才那只是一个情调，它不是一个暗号。 话是这么说，这次她也没舀粥什么的，只是搂上自家师父的脖颈，心甘情愿地吻了上去。 结束之后，赫连在她耳边道：“阿凝，为师当真着急了。” 姬无曲身子僵了僵。 说真的，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荡漾了一下子。 那种心尖上麻痒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让她从头皮到脚跟儿都躁动了一小下子。 半晌之后，她心思平静了一下子，道：“师父，我也着急了。” 赫连道：“为师着急圆房。” 无曲道：“为徒着急吃烤肉。” …… 最后便是姬无曲吃着烤肉若有所思。 师父不知是怎么热的烤肉，看上去不像是凉透了之后回锅的，倒像是现烤出来的。 香气和卖相都十分有料。 相信……如果姬无曲不是心里头憋着事的话，这会是一顿美餐的。 可经过了这个话题，她心思却再无法落在美食上头。 她爱师父，爱得深切，爱得透彻，她懂，十分清楚的懂。 可是她又十分清楚的明白，她对于圆房这事……从心底里有一些害怕？ 不知是不是害怕。 反正和师父造宝宝的话，她十分不抵触，而且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她会从心底里冒出一种愉悦的感觉。 可，每当师父出现在她身前时，她都提不出来这件事。 甚至现在师父提出来了，她都…… 她不知她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说真的，其实她心大也是真心大，可对于亲近的人，她一贯心大不起来。 今天她先是坏了人家彩羽和叙朗的好事，又变相地坏了自己的好事。 她没说，她其实不但很纠结，她也挺恨自己的。 赫连皱了眉，抚了抚她的发，凑到她身前，吻了她的额。 “阿凝，为师懂。” 姬无曲默默嚼着手里的肉，什么味道她大体是感觉不出来，她只是需要一件事做着，让自己不那么……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左右她应该是需要一个依托，需要一个事做吧。 师父懂么……她自己都不懂。 她想了想，道：“要不……师父，咱们今天晚上圆了房？” 或许，她只是没有经历过，所以有点紧张呢。 可能……许多女孩在这之前都会忐忑？ 她也不知道。 不过她私心里觉得这些东西不重要。情到深处自然那啥么，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就赶紧办了呗。 这事不就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多了就习惯了么。 听说……这东西是一种享受，她怕个什么劲。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是怎么来的。她只知道把自己的身体给师父，是她想了很久的事，也是一件很圆满的事。 而且得到她师父的身体，那是一件很……难言的美事。 说真的，除了那次春梦蛇的事件，她自己没事的时候也做过春梦。 可比春梦蛇那次梦见的要刺激多了…… 她默默肖想这事，肖想了很久了。 见师父没说话，她又道：“真的，师父，我想好了，今天晚上就睡了你。” 赫连转头过来，勾了勾唇角，轻轻吻了她的唇。 “为师方才在说笑。” “阿凝莫急，圆房，是婚礼过后的事。” 姬无曲：“……”怎么就成了我急了，您老人家刚才不也说你急么。 ……虽然她好像是挺急的。 而且玩笑会说的那么一本正经么。 ……好像她师父的玩笑一贯说的一本正经。 行吧她认。 姬无曲此时情绪驳杂，已经做足了和她家师父圆房造宝宝的准备，甚至想着想着还真把自己想着急了。 所以，她自己也没发现，在师父说他是在说笑的那时候，她其实，是微微松了些心的。 她察觉不到这些。 她总觉得她师父其实还是着急，所以她一边后悔着刚才自己说的那些类似拒绝的话，一边……跟师父一起着急。 她只道：“那行吧，师父你什么时候着急了告诉我，咱俩赶紧办事。” 赫连柔着眉眼看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道：“好。” 他知道无曲爱他，也知道无曲症结在哪里。 不圆房，和她唤不出他一声“九霄”一样。 他的阿凝一直是他的阿凝。 可他是阿凝的续命恩人，是她的师父，是她的爱人。 他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太多，每一个都至关重要。 她爱他，爱的情绪很深，却也很杂。 有对救命之人感激之爱，有对师父敬重恩义之爱，还有对他男女之情的爱。 从梨花床上表白伊始，他在无曲心中的地位却一直在改变挪动。 到现在，她心上最重要的那三个位置都是他。 而最根深蒂固的那个，依旧是镜林山主赫连尊者，她师父。 即便后来相爱，她吻他，对他撒娇，拉近的距离，无非也是从“师父”变成了她家“老头儿”。 “老头儿”这个称呼很亲昵，他很喜欢，比她唤他作师父的时候要喜欢。 然而，这个称呼，也证明他在她心中更多的，还是一个长辈。 赫连明白，或许只有她能对他唤一声“九霄”的时候，他才真真正正，纯纯粹粹的，是她的男人。 只是她的男人。 不是男人兼师父兼救命恩人。 赫连从来也都明白，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有什么要紧的呢，人都让他预定了，等一辈子也没关系。 姬无曲不知自家师父在想什么，她只是吃完了东西，看着天上的月亮，依旧在想事情。 她师父那句，圆房是在婚礼之后的事，让她不由得想，她和师父好像还差了一个婚礼。 想着想着，她便开口，道：“师父。” “恩。” “咱们过一阵子成婚吧。” “好。” ……就这样？ 姬无曲默了默，戳了戳她师父的胳膊，道：“您老人家就不多问问么？” 赫连把她的手握住，道：“阿凝想什么时候？” 姬无曲带着自家师父的手晃了晃，看着月亮笑道：“越快越好。恩……要不，咱们这次回了镜林山就成罢。” 第307章 要不就一场盛世之婚吧 第307章 要不就一场盛世之婚吧 她的眸子澄澈，带着憧憬，里面的笑意直直撞到了赫连的心底。 他也弯了弯唇角，道：“好。” 姬无曲也想呢，那会小师姐也醒了，非宫的断脉也可以接上。 万事都顺了，他们回到镜林山成了婚，应该会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吧。 赫连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喝粥，眼中柔色不掩。 他道：“在阿凝的心中，我们的婚礼应该是怎样的。” 姬无曲顿了顿，想了想。 其实她也如同每一个陷入情爱中的小姑娘一样，想过她和自家师父的婚礼。 但是却想的很模糊。 她也没成过婚，对这事的印象很模糊。 大多数女子幻想中的，留在大荒史上被人记载的，在杂谈中被人常道的，该是十里红妆，帖遍大荒，贵宾满座的盛世婚礼。 无论要成为谁的新娘，这样的婚礼，该是所有女子心中的梦罢。 光想的话，姬无曲不至于渴望这样的婚礼，也不至于兴致缺缺。 左右，她想到这样的婚礼时，心底没什么波动，挺平静的。 每次想到婚礼时让她心中激动的，是她可以成为师父的妻子。 很…… 很幸运，三生有幸。 她期盼，也期望。 于是她便道：“嗯……我所想的婚礼，新郎得是师父。” 说完之后想了想，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很重要的……废话。 不过，能和师父成婚的话，婚礼如何好像并不重要。 但毕竟是一辈子就那么一两回的事。当然，她打算的只有一回，所以她觉得好像也应该整一个有深刻印象，刻骨铭心的。 可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于是她便又道：“师父，要不这样吧。” “如果回到镜林山之后我还没想到要怎么成婚的话，那咱们就办一场盛世之婚吧。” 十里红妆，毕竟是许多女子心中所愿，应该会挺不错的。 她更在意的是帖遍大荒贵宾满座。 她想的也很实在，全大荒都知道师父有主了最好，这样想过来跟她抢的人就少了。 赫连把她搂的紧了紧，道：“婚礼，可以等阿凝想好了再办。” 姬无曲说完了那些就又接着喝东西了，闻言笑了笑，道：“无需，你家阿凝等不及了。” 这倒是实话，她想着跟师父成婚早想了好一阵子了。 越早越好。 说完这句话姬无曲忽然心头动了动，道：“对了师父，也别只说我。” “您老人家觉得，我们的婚礼应该如何？” 赫连抚了抚她的头，道：“为师所想的婚礼，新娘得是阿凝。” …… 姬无曲被奉还了原话之后，两个人后边的话就少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所以她也明白师父那句话从何而来。 不过好像能讨论的也就是这些了。 婚礼么……她其实可能，只需要师父就够了。 在这之后，两个人又等姬无曲喝了粥才一起回到客院。 姬无曲也是这时候才知，她那时候在一边看彩羽和叙朗，她家师父在另一边看着她。 人家没出声，只不过是在那边给她煲粥来着。 粥好了，她这边的事也都解决完了。 她和师父也没管这俩快要醉死的人，只让他们自己露宿林中了算。 毕竟一个个修为高着呢，露宿一个月都没问题，何况一天。 姬无曲吃饱了就容易犯困，就在他家师父带着她飞驰的路上，她竟然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不过这个状况却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 落地之后她就清醒了。 落地落的地方并不是他们谁的房间，而是非宫的。 而且此刻非宫也没在自己床上老实呆着，而是在床下的地上蜷缩着，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 一下子她就困意全无，慌忙从自家师父怀中跳了下去。 她到非宫身边，看着他清秀的脸绞在一起痛苦的模样，看着他窝在床底下，因为手脚筋断裂而扭曲得诡异的身体，整个人心都空了。 她被吓了这么一大跳，现在也有些慌，再加上非宫这么一个姿势，她竟然犹豫了半天也不敢伸手去触碰他。 她总感觉一个不小心她家非宫就会被她扯痛了，弄疼了。 她终是看着师父用柔和的风势把人托上去的。 赫连的手搭上非宫的脉门，为他输送修为。 这个过程明显没有多舒服，因为非宫已经晕了过去。 约莫是因为原本他自己在床底下窝着的时候人便已经痛到想死了，不过他却一直撑着，直到他们回来，他才真的敢晕过去。 姬无曲心疼得差不多的，该理智还是要理智。 估计，师父就是察觉到非宫这边不对劲了，才立马带着她飞进来看看的。 师父去林子里找她之前应该会回院子里看一看，那时候非宫应该还没事。 所以幸好，他这个样子过的时间还不长。痛苦是痛苦，不过身体应该不至于出大乱子。 想是这么想，姬无曲还是没忍住问道：“师父，非宫的身子如何？” 赫连收了手，道：“无碍。” 姬无曲放心之余还是不由叹了口气，道：“他，这可是为提气所致？” 他这个情形不像是别人所为，能有的可能便是非宫自己尝试着引气，动修为了。 他现在即便手筋脚筋有了好转，可身体中的经脉还依旧缠绕驳杂着，蓦然动修为，肯定会痛苦不堪。 单单滚下床，或许也算是个较轻的后果了。 果然，只听自家师父道“的确。” …… 非宫这孩子什么都窝在心里，不想人担心不想给人添乱，甚至知道他自己身体的情况之后还能和她开玩笑，反过来安慰她。 让她想要开导他都无从下手。 可毕竟，知道不能再修炼的那种滋味她体会过，哪是那么容易就看开了的。 都知道大荒天材地宝多，想要痊愈重新修炼不是没有可能。 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会去做最坏的那个打算，然后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连她，明明知道还有两味药就集齐了材料，到时候炼丹便可以让她的丹田复原，她重新修炼之后便可以让一切从头开始。 可她也一直做着最坏的准备，万一不能成功呢，万一材料集不齐呢，万一丹成之前木决没扛住，她死了呢。 第308章 无异于重生 第308章 无异于重生 她尚且这样，遑论非宫。 而且不同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习惯，而非宫不然。 他那些个淡定，骗了别人甚至都骗了他自己。 可他对于事实，该难以接受还是难以接受。 这次……约莫，是见到了依旧沉睡着的小师姐，他又被刺激到了吧。 所以他恨自己已损的身体，对于事实难以置信，也所以，就提气动了修为。 尝试无果不说，还把自己弄得那样痛苦。 想想今天她和师父在林子里聊的话题，简直…… 说真的，她要是真和师父在林子里某个角落圆了房，第二天再回来，非宫不痛死，估计身体也算是得彻底完了。 ……揪心。 仿佛察觉到她心中的动荡，赫连道：“无需多虑。” 随后为她置了个座位，把她抱到上面。 姬无曲也知道，看这个情形，非宫应该第二天早上才能醒，她着急也没办法。 便定了定心，好好的坐着，顺便把师父拉过来一起坐着。 她问道：“师父可寻到了理经脉的办法？” 赫连道：“征剑阁的全部典籍为师已尽数看过，并无。” 有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 世界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事，人的经脉都在内力错乱成结了，还能用柔和的办法温养好。 本来机会就很渺茫。 说真的，能在征剑阁找到办法把非宫的手筋脚筋接上，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理经转脉，虽然是很困难的事，然而却算不上逆天转命。她从前觉得，不违天理的话，正途中还是走能找到些法门的希望的。 结果连征剑阁都没有，那希望直接便被削掉了九成。 ……如今非宫这个样子，她不知他能不能等到寻着法子的那天。 她正在这么想着，却听师父道：“正途难寻，邪法倒是不少。” 这话无需师父说，姬无曲心里也明白。 在人身体上做文章的，邪法多了去了。 如季欢前阵子施的血魂煞阵就是个最恐怖的例子。 人都复活了，还有比这个更逆天的么。 不过那复活的过程惊险万分九死一生不说，还赔进去了一整个大村子的生机。 除却这个大例子之外，大荒还有数不清的邪门功法邪门武技。 取他人之物用来补给自身的全是正常，也最为普及，甚至连夺人根基天赋的都有。 记得最邪门儿的是直接把自己的灵魂侵入别人的体内，占据别人的身体，用以续命。 这些方法大多损耗巨大，伤己伤人。 而且问题是整了那么多东西，也是十分凶险，有的时候不但事儿没成，还把命搭进去了。 就连姬无曲那会儿得到的无衣诀，就是师父拿他南羌师兄那缕魂魄从胡姬那换来的那个。它是一个修精神力的功法 ，功法也是在人入幻之时夺取人的精神力。 这在某方面来看也算是邪法吧。不过它既然能被魅魔族奉为顶级功法，奉为魅魔族压箱底的功法，也是凭了它虽然伤人，却几乎不伤己，修着也没什么危险。 功法对于自身来说，和那些正途功法相差无几，不过于道义来说，就会有些为正途人所不耻了。 别人耻不耻的她也管不着，毕竟她死了那些正途人也不给她送葬，她不行了那些正途人也不给她养老，管他们作甚。 不过除去寥寥几本功法之外，大多数邪法，除了能速成是个优点，还是有很多弊端和缺点的。 姬无曲想了半天，不由微微抬眸，看着赫连，道：“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腐骨经……好像可以理经脉，甚至可以改天赋。” 而且，真正的腐骨经，目前还在他们手上。 就是在赠经教禁地之时，那老者化成的那个长得很像玉的肋骨，也就是雷核。 雷核最后吸收了禁地里所有雷霆之力，而且真正的腐骨经也在里头。 师父那时候把雷核交给她之后，她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觉得它没什么危害，便把它放到了火域空间里。 她那天和晏修见了一面之后蓦然就想起了这个被她遗忘了的东西，也想起了这本被她遗忘了的功法。 腐骨经的种种神奇她都已经有所了解，故而那天见了晏修回来她便想，可不可以让非宫修一修这个功法。 腐骨经虽然不能接上断了的经脉，可却能把人的经脉理通，甚至提高人的血脉天赋，听上去，怎么说都是很诱人的。 但毕竟她并未见谁修过，也不知这个功法如何，便也没有先提出来。 无论怎么说，如果能用正途把人治好的话，那最好还是用正途。 而现在么…… 现在这个情况，她不由得又惦记上了这个功法。 赫连道：“没错。” “腐骨经，的确是一本逆天功法，能改血脉，塑天赋。理些错乱的经脉自然不成问题。” “不过，修腐骨经时，每一次进阶，都要忍受巨痛。从第一次进阶开始，就要开始承受雷劫，雷劫也一次比一次强。” 果然，天下里没有白来的好事。 想要逆天改命，着实不易。 第一次进阶开始就要承受雷劫…… 除了少数一些功法的话，换练修为的功法就基本上意味着要重修，从头开始修，从聚气，筑基开始修。 意思就是从聚气开始，就要承受雷劫了？ 那这功法也太…… 一般来说，只有修为到一定阶位，修为算得上逆天了，比如她师父那种，进阶的时候才会引来雷劫。 算是上天的一种考验，惩罚，或是不满。 这功法从聚气就要受雷劫，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至让人哭笑不得。 受雷劫除了要忍受巨痛之外，还要面临的，就是性命危险。 大荒中的强者，尤其是尊者之类，很少有和人战斗至死。他们大多是修炼进阶走火入魔，或者进阶时没扛住雷劫，被生生劈死了，可见历雷劫之险。 姬无曲先把这个想法压下去，只是又问：“那……忍受的巨痛，只有受雷劫之痛么。” 赫连道：“受雷劫之痛，不及其千分之一。” “于修腐骨经的人来说，雷劫不过是垫脚石而已。” “他们受的雷劫与我们不同，他们每一次进阶，都无异于重生。” 第309章 机缘 第309章 机缘 “雷劫会击散他们的身体经脉，重塑，也由此，修腐骨经的人才可以改变血脉天赋。” “除此之外，腐骨经便只余益处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 除此之外，这个“此”可难除得很啊。 有一种疼叫做光听听就觉得疼。 姬无曲默叹一声，感觉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她正在想这个痛的事，冷不防床上传来了非宫的声音。 “我想修……师父，我修……”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是在呢喃，看起来应该还是半昏半醒。 姬无曲却因为这个声音愣了愣。 人不是昏着呢。 姬无曲赶紧要从座位上下去，却被赫连拦了拦。 “无需去看，人又昏了。” ……合着，就醒了这么会就正好赶上她们在谈功法？ 也无妨，功法的事迟早也是要同他说的，早说晚说都一样。 毕竟姬无曲觉得，这件事就算是说要考虑，也应该他们一起考虑，他们总不能瞒着当事人做决定。 早听见和晚听见区别也不大。 即便是个半梦半醒，人也说的是要修。 这事其实并不在意料之外，毕竟非宫原本就是个坚忍的性子。姬无曲也算是了解她徒儿，看上去乖，其实心底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若跟他说了真有这么一本功法，他肯定是要争着学的。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早听到而已。 无曲默了默，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觉得，如何？” 赫连默了三息，吐出了两个字。 ——“可行”。 毕竟是他的徒孙，姬无曲知，自家师父这两句话说的并不客观。 他老人家定是思虑了诸多之后才得出了这么两个字的。 姬无曲沉默了下来。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这件事是真的可以试试了。虽然总归是要问一问非宫的意见，可无论是看刚刚非宫那个表现，还是凭她对非宫的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如果有这么个修腐骨经的机会，这孩子肯定是要试一试。 半晌之后，姬无曲也不再挣扎，只问道：“师父，记得当日提过，腐骨经在雷核中。雷核现在还在我手上，可我却从未仔细看过它。” “那腐骨经，能从里头取出来么。” 说完，无曲便把雷核从火域空间中招出来递给了自家师父。 赫连看了雷核半晌，问道：“它在火域空间中时，可曾有过异状。” 姬无曲想了想，道：“异状么，好像倒是没有什么。赤莲之火对它仿佛并不排斥，甚至还很喜欢的样子。” “它里面有多少雷霆之力我记得，不过它在我火域空间中时却也算得上是乖巧，偶尔也有一些紫色或蓝色的雷霆从里面出来，却并没有什么不妥。” “倒是赤莲之火好像很喜欢那些雷，雷霆之力出来的时候总有几簇火凑过去和它们缠在一起，像是在玩耍一样。” 说到这里无曲不由得笑了笑。她好像把这俩东西说得太拟人化了，还玩耍…… 不过这却是最贴切的形容。 赤莲之火和她心灵相通，她能感觉到当那些雷霆之力出来的时候，赤莲之火原本是有些懵的，后来仿佛是好奇，再后来就和那些雷搅和在一起了。 师父既然敢交给她保管，那雷核定然无害。再加上赤莲之火给她传过来的那些愉悦感觉。也因为那些雷和火搅和在一起的面积非常小，比起那火域空间之大，比起当时禁地里瓜田雷霆之力的范围之广，那些地方就如同无尽大海上泛起的一朵小浪花般，无曲便没把这些当事，也就没和师父提一提。 她笑完之后又用手引出来一小簇火来。 这簇火依旧是赤红色的，不过其上却裹上了许多蓝紫相间的雷霆。雷霆在上面极速游走，十分漂亮。 就是它时不时发出的噼啪声音说明了这东西其实挺危险的。 姬无曲把雷核取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没跟着雷核走，赖在火上不出来，还留在上面。 她和赤莲之火心灵相通，虽然不知那些雷是个什么意思，却也莫名觉得它们很安全。 她把手上的雷火递给师父，道：“就是这种。” 它们就是这样交缠的。 赫连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姬无曲却明显能从自家师父的脸上看出来这事不坏。 她依师父所言把雷火收起来后，又听她师父道：“无妨，也算个幸事。” “那日阿凝同为师在赠经教禁地中见到的老者和雷瓜，该是赠经教始祖布出的阵法。” “所谓的雷核，极有可能是赠经教始祖的肋骨。那些雷霆之力，也该是赠经教始祖所留。” “雷霆之力是他修为转化而来，还是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东西，亦或者是他攒雷劫之雷霆攒下来的，无从知晓也无需知晓。” “阿凝只需知，这些雷霆于你来说是个机缘便好。” “世间有千万种雷，有千万种火，阿凝体内的赤莲之火恰好同这些雷霆相映相生。若阿凝能得到这些雷并且使之与赤莲之火相融合，定然是一场造化。” 姬无曲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感觉仿佛很厉害的样子。 她也知有些事懂不懂的也无妨，她师父懂就好。 不过师父这些话里的意思她也听了个大概。大体就是赠经教那个始祖，就是有个大机缘得到腐骨经的那位，他创立赠经教感觉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在禁地里整出了个这么档子事。 从里头用雷瓜和他不知道哪来的雷霆之力，还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的肋骨整出了个阵法，整出了个老头，用来试炼小辈。 谁要是过了，那老头就给他个功法拓印本，不过的话就什么也得不到。 她跟师父相当于把人家阵法毁了，又或者说赠经教那祖先他就整了这么个设定，比如说谁要把老者弄死了谁就能得到全部之类。 反正现在什么东西都在她们手里，而且师父的意思是，雷核里那些雷霆之力能和她赤莲之火融合。 ……这要能融合了，那威力可不大了去了么。 可，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赫连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也没有那么难，简单得很。” 第310章 余下的隐患 第310章 余下的隐患 还不待姬无曲说话，他家师父便道：“无论是取腐骨经还是取雷霆，都需阿凝把血滴在上面。” 姬无曲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后便大体明白了些。 这事听起来简单，却也没那么简单。 师父一开始虽然能看出些端倪，但也怕出岔子，便把雷核交给她，让她保管着的同时也是要观察观察。 如果今天她拿出来的雷火不是这个样子，可能师父就不会再让她整雷霆啊整什么的了。 无曲也没有着急去上边滴血，只是道：“师父，腐骨经这个形态……要怎么取出来？” 她只知许多功法都是前辈们苦心钻研之后刻在功法玉简上的，无论拓印还是修习，都能正常进行。 而这腐骨经么……它好像有点不同。 可能腐骨经它一开始也是个正常功法玉简，不过被赠经教那个始祖给玩坏了而已。 不管是怎么着吧，现在的情况摆在这里。就是腐骨经它在这雷核里边，雷核又算是一块变相的骨头。 没听说过谁能把功法搁骨头里的。 也不知道腐骨经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于雷核里，不知所谓的“取”是怎么个“取”，取出来又是个什么模样。 让人头大。 姬无曲这时候还是不由得想了个废话。 ——赠经教那个始祖怎么那么能折腾呢，可见其死之前是闲的筋疼。 赫连把雷核递还给无曲，道：“其中道理较为繁琐。” “阿凝把血滴上去后，雷核应该会认主，届时腐骨经会自动进入阿凝的精神之海。” 姬无曲闻言怔愣了一下，这……不就相当于把腐骨经给她了么，非宫若是想学要怎么办。 她正这么想着，只听赫连又道：“到时，阿凝想要可以用一些方法，把它拓印下来，给非宫一个拓印玉简。” …… 拓印一般说来都是照着功法玉简拓印，从精神之海中拓印下来么……倒也不是说不可以，方法还是有的，只是这么办的人还是少。 再者说了，实在不行就把功法誊写出来呗，就是那种繁琐劲儿很闹心，估计得用个把月才行。 不过既然师父能这样说，那他老人家应该也是有办法，这事姬无曲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是却繁琐了些。 她便又问道：“师父，这样有些麻烦。” “不若师父让非宫把血滴在上面，让雷核认非宫为主。” 这样非宫就可以直接得到腐骨经，而且更重要的是非宫可以得到雷霆之力。 这样他就可以多一个自保的底牌，她也就更放心一些。 不过这些想法想得挺好，却是白想了。 因为师父道：“赠经教始祖不想让腐骨经落入他人手中。” “他把腐骨经放进肋骨中也是因此。他的肋骨，只有和他有血缘的人才认主。” “其他人的血滴上去没有效果，强行迫使它认主的话很可能让雷核炸裂，什么也留不下。” 姬无曲听完只剩下各种无语。 这赠经教始祖不但闲得慌，还扣得要命。 和他没血缘关系的就不能让雷核认主，他倒也想了很多美事……他就不想想自己有绝种的可能么。 还是那货想得原本就是，宁愿让腐骨经从大荒消失，他也不让别人得到？ 反正也是够了。 最后姬无曲还是滴了血。 滴血之后不过几息时间，便有大量信息涌入她的脑海，也就是传说中的腐骨经。 除此之外，便是她和雷核之间好像也多了那么些心灵感应，不过却不多强。 那些雷霆之力同她只见得感应也很微弱，弱到她不仔细感觉都感觉不到的那种微弱。 这件事师父知晓的也不甚清楚，只道可能是她修为太浅，亦或者是她精神力太弱控制不了这么多东西，也或者是其他。 不过师父也说了，不着急慢慢来，左右这事只会有益无害，无需担心。 既然师父也说了无需担心，那就基本上就真的没什么可担心的。 最后无曲用了师父教的办法把功法给拓印了出来。 第二天，非宫彻底醒来之后没有意外的，决定要修这个功法。 不过他除了体内经脉错乱之外，手筋脚筋到底也还是断着，腐骨经能帮他理顺经脉却并不能帮他把手筋脚筋接上。 而且那些错乱的经脉除了腐骨经之外，其他功法修为都不能运转，所以在手筋脚筋接上之前非宫还是不能运气动修为。 不管怎么说，也总归是有了个盼头。 说是要等，可实际上并不需要等多长时间。她师父这几天一直都在给他接断脉，只需要三四天的功夫，他手筋脚筋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届时再修养个把月，也就可以了。 这件事也就算告一段落。 非宫的事，可以说算是解决，也算是用相对来说最圆满的方法解决的。 她小师姐虽然还没醒，却也在剑盘上修养着，相信离醒的日子也并不远。 总归来说，现在只剩了一个“等”字。 左右姬无曲现在就等着一切都圆满之后，她能和师父回镜林山，筹划两天，办一个婚礼。 虽然现下的事还没全部结束，对于未来的展望也是紧张期盼中带了点迷茫，不过总归比先前要好很多，起码非宫好了，她也就能真正安安生生地休息了。 而余下的隐患么……依旧是晏修。 晏修把她冰城师兄带进了赠经教当肉票这么绑着，放回了一个极有可能是内鬼的常伯川，天知道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左右还有征剑阁在这头挡着，什么幺蛾子在轮上镜林山之前应该也少不了征剑阁。而征剑阁和镜林山外加万妖峰的联手也不是晏修能招架得住的。 所以这个事也不是没有转机。 冰城师兄么……她觉得晏修不会真的敢撕票。 万妖峰她凤翊师叔还安安生生在那坐镇，人冰城师兄的亲师父是雪凝尊者。 他要是真敢一下子惹那么多人，姬无曲也是服气的。 所以其实她一直对于冰城师兄的性命安危不是很担心。 只是不知道他伤得如何了。 毕竟照他们那个情势来看，常伯川虽然修为低，更容易受伤些。可不难相像，其实真打起来的时候，晏修的攻击应该十之八九都得落在冰城身上。 第311章 深深的幽怨 第311章 深深的幽怨 这么算起来的话，她冰城师兄的伤比起常伯川来说是只多不少。 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先不说她冰城师兄一贯对她不错，就算是个相处了一段时间的普通师门之人，她该担心也都是要担心的。 何况，她冰城师兄是为了护送她小师姐才受伤。 若说常伯川像是内鬼，姬无曲不大相信，若说她冰城师兄是内鬼，她更不信。 且不说这两个人一个天性就仁慈到够呛，一个冰冷到懒得整那么复杂的事，谁也不像是会勾搭姬通的人。 就光说动机，这两个人根本就没什么当内鬼的动机。 在一块和和美美的，谁也没咋样，人家为什么要去当内鬼。 所以，在私心里，这两个人谁是内鬼她都不相信。 常伯川在身边，她为免万一还是要防一防的。而冰城师兄身处险境，她连防范都无需，便只剩了担心了。 ……只不过这担心多余也好，不多余也罢。 拿着肉票耀武扬威的是晏修，只要她们不想让肉票有事，那就一定会处于被动。 只能这么看着晏修那边事情的发展，看他整什么事，然后静观其变。 姬无曲从前除了劝师父不要战的时候考虑了一下这个肉票师兄的生命安危之外，其他时候没有多想什么，无非也就是心里头几乎确定晏修他不会撕票而已。 现在么，从她见晏修也过了三天左右了，肉票在晏修手里也过了一阵子了，可人家还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她担心的程度也就更深了些。 不过不管她担心不担心，只要她们还理会冰城的生死，那就没法轻易动作。 于是这个问题就又无解了起来。 总归来说，每个人的生命安全如今还都有些保障，已经比前些天好太多，姬无曲到底也是能安生地睡觉了。 自从丹田坏了之后她作息时间就一直不怎么规律，这两天忧思又有点多，就更不大规律。 倒腾腐骨经那天她一宿没睡，直到非宫醒来，也就是又熬了一通夜。她家师父给她吃了些助睡眠的药物，再加上她心安了些，这一睡就没个尽头了。 再醒来之时应该是隔天早上。 她这次又是被人看醒的。 她当时半梦半醒之间微微纳闷，怎么最近老有人看她睡觉呢。 主要是那人不是她师父她能感觉的到。 于是原本打算晚半个时辰再睁眼的无曲直接被人看醒了。 一睁眼之后入目的又是一双眸子，不过这次不是叙缙的了，而是她们家彩羽的。 彩羽的眸子一贯灵透，里面什么风风火火的表情都有，很少见她现在这样。 算是……幽怨吧。 现在她这大眼睛小眼神儿，也就用幽怨来形容最贴切了。 姬无曲醒了醒神，道：“彩羽，你怎么过来了。” 这句话问完了之后她不由眨了眨眼睛，突然有点心虚。 这彩羽…… 不会是没断片，凭着那个声音猜到她也在，而且还凭着那个声音知道她把人家春宵一刻给耽误搅黄了的事了吧。 这就尴尬了。 彩羽不说话，只接着用这个眼神看她，而且幽怨度又高了些。 姬无曲也就跟着又心虚了点。 毕竟大早晨的，姬无曲又刚醒，脑子转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于是就和彩羽一起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半晌之后还是姬无曲这个心虚的先开了口，当然的也没敢提正经事。 她只是问道：“你在这呆了多长时间了？” 被这么一问，彩羽才启唇。 幽怨度没减，甚至还蔓延到了语气上头。 她扁了扁嘴，道：“昨天早上来的，那会师叔祖应该刚睡。” 姬无曲一听那也就更心虚了。 ……这不相当于等了一天一宿么。 彩羽真的活泼的人，她得被激发出了多大的怨气才能有这么大耐心啊。 姬无曲开始不大淡定了。 她也没敢问问人家来这所为何事，反正有用的话一句不敢提。 唯一能想起来的那句没用的刚刚还给说完了。 她就只能道一句：“这样啊。” 彩羽这么等一天一宿，说心疼她有点，但没那么多。 这帮子有修为的不眠不休一年都没事，睁一天一宿的眼也不算什么。 反正她几乎没见过她师父睡觉，那次她把人坑醉了几乎是唯一那么一回，剩下的不大记得了。 他们躺在一个床上睡觉的时候其实每次都是师父看着她睡。 不过师父那个眼神吧……她也不知道怎么，反正她认识。 她醒的时候习惯的是她师父的目光，今天换成彩羽的了。她本来就有些蒙圈，后头又心虚，也就顾不上多心疼人家，也就没顾上说几句关心的话。 结果没成想彩羽猝不及防吐出来这么一句：“师叔祖，您老人家也不多关心关心我。” …… 彩羽这话头里依旧是幽怨，不带什么埋怨，如果说是埋怨的话，倒更像是在埋怨人家自己一样。 而且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还是有些郁闷的样子，小嘴那么一扁，看上去还有点委屈。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金子该发光的时候就得让她发光。 毕竟，彩羽现在已经吐出来一句这个，那八成离说正事也就不远了。 一般来说，她什么都不问，彩羽自己就能把事都抖落出来。 果然，瞅见自家师叔祖一脸蒙圈，还有那种没睡醒的糊涂样子，彩羽更幽怨了点。 两个人又这么大眼瞪小眼的足足呆了一盏茶的时间。 彩羽的蓦然少了少幽怨，转而换上了一脸纠结复杂的表情。 那表情太纠结，太复杂，复杂到姬无曲都不知道彩羽是怎么把这表情摆出来的那种复杂。 不过真要在这复杂表情中琢磨一下的话，仿佛是无措和羞赧这两种表情占得比较多。 这表情摆了两息之后，彩羽才又出声，却只是说了句：“师叔祖你就不关心关心我这两天去做什么了么。” 姬无曲一听这话乐了。 彩羽好像……不知道她打扰人家春宵一刻的事？ 想是这么想，她却也没多说，只是看着彩羽，顺着坡问道：“你这两天去做什么了？” 彩羽拽了拽姬无曲的被子角，支吾半天，道：“昨晚……不是，应该说是前天晚上。我那啥……我……” 第312章 我好像跟人那个啥了 第312章 我好像跟人那个啥了 然后，就又支吾了起来。 末了，吐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自己去干嘛了啊……师叔祖，师叔祖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彩羽这语气里现在有的是无措，再然后就开始拽着姬无曲的衣袖子开始不停地摇。 姬无曲：“……”你不知道你干嘛去了，我知道啊。你去撩汉子去了啊，我亲眼见到的。 然而这句话只能在心里头念叨念叨了算，她还真不好意思说出来。 她只是装模作样地又问：“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了。慢慢说，莫慌。” 装模作样的确是装模作样，不过姬无曲装的不错，真有那么一股子能定人心的长辈态度。 彩羽的心随着姬无曲那一句“莫慌”还真安定了一下。 随后她看着姬无曲的沉静透彻的眸子，抓着她的胳膊，道：“师叔祖……那个啥……我，我好像……我好像跟人那个啥那个啥了……” 彩羽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又复杂了起来，好像十分难以启齿的模样，看得姬无曲心头一跳。 ……不应该吧，她那天灌了这俩人那么多酒，这俩人应该没有什么力气和精神再做啥啥啥的了吧。 刚才彩羽也说了，人家是昨天早上来这的，也就是说如果在真发生什么了的话，也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 不能够吧……叙朗精神头这么足？ 她还没和人这啥那啥过呢，小丫头彩羽早早的就办了？ 别不是真这么仓促吧？ 这一家伙把姬无曲镇住了。 直到彩羽脸上那些羞赧都消失不见了好一阵子，姬无曲还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她这震惊震得面无表情，看着跟发呆似的。 彩羽扁了扁嘴，带着一脸难以置信道：“师叔祖，你不是在想我那啥那啥时候的过程吧？” 姬无曲被这句话带回了神，两眼睁着还是说瞎话，道：“哪能啊，我老人家都不知道你那个啥的对象是谁。” 说完了之后她也冷静了冷静，还顺便起了床，一边坐起来身一边对彩羽道：“我没在想你们的过程，你来同你师叔祖我说一说罢。” 说完了便去一旁洗漱了。 只留了彩羽一个人在床边各种无语。 过程，那个过程是随便可以讲的么，这谁好意思的啊。 ……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啊。 她不记得自己的过程，而且还不知道别人的过程是怎么样的，这怎么形容啊。 她对这事不大感兴趣，她师父也不让她看这类书，所以真要讲一讲这个过程的话，她还有点词穷。 最后，只对着她师叔祖的背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那有什么能说的，就和您老人家跟我祖师爷晚上办的事一样呗。” 这么说完了之后彩羽都被自己给折服了……她怎那么机智呢。 机智如她，无敌了简直。 姬无曲：“……”吓得她赶紧醒了醒神擦了擦脸。 彩羽这小丫头可以啊，连她和师父晚上干嘛都清楚。 还一样……一样个大孔雀啊一样。 她洗漱之后回到床前整理整理床铺，丝毫没有理会一旁干瞪眼的小丫头一下子。 彩羽一腔惊慌失措的情绪窝在心里头，刚要发作出来就得给她师叔祖挪地方，毕竟她挡着她师叔祖整理床了。 来回挪了三次地方，心里头那点慌乱心情早就被消磨没了。 她直接一胳膊把她师叔祖拉到床位，按着无曲坐下。 “都这份儿上了，您老人家还有心情整理床铺……整理啥整理，别整理了。” 姬无曲心里头嘿呦喂了一下子，果然有修为的孩子们力气就是大。 于是便道：“的确。行那我不整理了，彩羽你帮我来吧。” 彩羽：“……” “师叔祖……我看起来像很有心情的么。” 姬无曲：“你看起来很有力气。” 彩羽：“……” 无语过后便认命地去整理床了。 不过有些匪夷所思的是，手里有个着落之后竟然心里头没那么纠结了。 她一边叠被子一边又道：“师叔祖，其实我也不知道过程是什么样子的。我就是，给醉了，一睁眼，正在男人怀里躺着……约莫是……” 她说完这句话，床铺就给整理好了，颇为麻利。 觉得自己停了手之后心情还是有点纠结，彩羽就开始不停的打扫屋子。 姬无曲这今天这么无心插柳的一句话，直接促成了彩羽一个习惯。 ——只要心情不好就开始抓东西干活。 所以后来的后来，叙朗一瞅见彩羽干活就知道人又不高兴了，就得满院子追着干活的彩羽各种忽悠各种哄，直到人停手。 当然，这是以后的以后。 现在的姬无曲只是看着彩羽勤快着很欣慰，而且她明显感觉彩羽干活的时候能相对把话说利索了，便也没拦着。 只是装模作样地又道：“那，你总得先告诉告诉老人家我，那男人是谁才对。” 彩羽拿着擦桌布，正在仔仔细细擦拭一个超级干净的花瓶子，闻言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轻飘飘地甩出来俩字：“……叙朗。” 姬无曲嗯了一声，顺口道：“那孩子挺不错的。” 彩羽一个猛回头，看着无曲道：“师叔祖你说啥？” …… “我是说，不应该罢，那孩子挺不错的，应该不是鲁莽之人。” 彩羽直接把花瓶往地上一摔。 结果花瓶没碎，人家征剑阁好像在上头加了防摔的小阵，花瓶结实得很。 ……然后她又认命地默默把花瓶捡了起来。 摔得时候动作有多帅，捡的时候动作就有多衰。 捡完了之后脾气也没了，只苦口婆心道：“师叔祖啊，您老人家快醒醒吧，他都好几千岁了，还孩子……我才是孩子好不好。” 姬无曲：“……”咱们都错了，其实我老人家才是孩子…… 当然这句心里话她也没说出来，只是又道：“莫慌，接着擦会儿花瓶吧。” “据你师叔祖我推断，你们俩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 彩羽一下子来劲了，也不用擦什么花瓶了，只是一溜烟过去到姬无曲旁边。 她眼神中急切并带着期盼道：“什么都没发生是没发生什么……还有，您老人家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第313章 怀了他的孩子 第313章 怀了他的孩子 这么兴奋？ 传说中，和爱慕的人发生了啥啥啥之后不应该是各种愉悦么，怎么彩羽好像知道没发生之后突然就欢快了。 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什么都没发生，虽然只是可能。 至于她老人家怎么推断出来的……她老人家不是推断出来的，人家俩人那会没度春宵，根本就是她阻止的。 只是不知道人家两个人在她走后有没有怎么样了。 推断么，其实也有之，她推断叙朗和彩羽喝完了她的醉林欢就没劲儿干嘛了，就这么个推断法儿。 当然说的时候不能这么说，姬无曲只能一本正经地胡诌。 “推断么，是在你摔花瓶的动作上看出来的。” “听说，初经人事的女子，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挺疼的，根本没有跟你一样，蹦达的比谁都欢实。” 彩羽愣了愣，半天之后一脸懵然，道：“疼么……倒是也有点，是不是头特别疼，还有点犯恶心。” 姬无曲：“……”你那是醉的吧…… 头一回喝酒喝那么多，还给醉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不头疼也得是奇事。 还不待无曲说话，彩羽又凑了个脑袋过来，一脸惊恐的对着无曲，睁着两只大眼道：“师叔祖，你说……我犯恶心，是不是有了？” “我不知道跟他干嘛没干嘛，可到底我们俩人也在一块躺了一宿，我会不会……怀了他的孩子？” 姬无曲听着这娃是越说越离谱，离谱到极点了。 干嘛没干嘛都不确定呢，怎么还久怀上了，还这个那个的。 有怀孕的人第一天就犯恶心的啊……应该没有吧，其实她也不大清楚。 不过她理智地懂，男人和女人要是没有实质性地做什么什么的话，是不会有孩子的。 至于那什么什么么……她虽然没做过，了解的也不多，但也不至于跟彩羽一样这么白痴。 三百来岁的人了都……常识都没。 这到底是让常伯川管的有多傻。 她无语了半天之后只甩了彩羽几个大字，道：“你那是醉的。” 还不待彩羽再掰扯什么，她又道：“你醒来的时候，你们俩是什么个姿势，衣服怎么样？” 彩羽其实还有点蒙圈，不过她师叔祖这么一问，她便顺着坡开始回想。 “好像……我是躺在他怀里的，他搂着我，看上去醒来之前睡的都挺踏实。” “衣服啥的，我们俩外袍都不见了，穿的都也不多不少，上面盖着叙朗的袍子。” 姬无曲这么一听就放心了。 当时她们离开之前把叙朗的袍子盖在他们身上，他们醒来之后还在，那起码证明这俩人夜里的动作应该不大。 况且，这俩人衣服都没脱，能做什么啊。 总不至于，这俩醉鬼半夜里不但有机会做什么，并且做什么完了之后还十分知冷的把衣服穿的很妥帖吧。 没啥，啥都没有。 姬无曲听了之后便道：“你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没怎么样你也怀不了孩子，你那头疼恶心的，都是喝酒喝多了。” 这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并且十分笃定，彩羽心中略喜之后也不由问道：“师叔祖，您老人家确定么？” “确定。” 彩羽这下子真有些放心了，连两只大眼睛都有些发亮，道：“那我真没问题了？” “没问题。” 彩羽仿佛是彻底放心了，也笑开了，后牙花又白又亮的，晃得姬无曲有些犯困。 这时，彩羽冷不防又道：“师叔祖，您老人家怎么知道那事完了之后会疼啊。” “而且不是头疼是哪疼啊。” 姬无曲：“……”该哪疼哪疼呗，这事应该叙朗以后应该会用实际来告诉你的。 见无曲不说话，彩羽又道：“那……师叔祖，你当初哪疼啊？” 姬无曲：“……”当初，当哪个初，你师叔祖我没有过当初啊。 见无曲又不说话，彩羽又道：“师叔祖，你是不是和我祖师爷那个啥之后才知道的这些事？” 姬无曲：“……”我是你个大孔雀我是。 她觉得现在彩羽是忒欢脱忒浪了点。 还打听她和她师父的事，要了老命了。 然而最后只是闷声道了个“嗯”。 她感觉她再不承认了，彩羽这小丫头还得问出来点更劲爆的来。 反正她和师祖早晚有此一睡，她承认了怕什么的。 况且承认了之后彩羽这小丫头能更踏实一点。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她还真怕彩羽接下来又问点别的，便赶紧转移转移，把话题从她身上转移到彩羽身上。 “你喜欢叙朗么。” 这个话题足够引起彩羽的注意，这小丫头一下子就老实了，也不问那些个有的没的少儿不宜的了。 她没有什么思索，只是变得有点颓丧，道：“应该……是喜欢吧。” 那天晚上的事她不是一点都不记得，有些个她还是有印象的。 比如，她对着叙朗撒泼说自己吃醋了的那个。 她对叙朗只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其实，这个事她不但记得，而且记得的还挺清楚。 她昨天早上到她家师叔祖这里来发呆，除了她祖师爷过来的时候她得收些心思，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在想那天晚上的事。 再多的也想不大起来，但她明白的知道，自己喜欢叙朗。 起码……她是这么觉得的。 那应该就是喜欢吧。 姬无曲瞅着她的表情变化，半晌之后问道：“那你怎么不希望跟叙朗发生什么。”而且还很抵触的样子。 彩羽扁了扁嘴，如实道：“不希望呗，这两天我在这里，一想到这个事的时候就有点心里不好受，不知道是害怕啊还是那啥，反正还不想。” “再者说了，要是让我师父知道我醉酒之后和男人那啥那啥了，他老人家不得气死啊。” 姬无曲笑了笑。也是，凭常伯川对彩羽圈着的那程度，虽然说气死的话不怎么至于，但是气疯了还是没准的。 随后，只听彩羽又道：“而且，这么仓促，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我不想这么早就怎么样怎么样……而且我害怕怀宝宝呢，得让我准备好了再说吧。” “我真挺喜欢叙朗的，还想和他成亲呢。不管是我师父还是天照尊者，他们都那么正经，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事，那不就坏了么。” 第314章 忽现的血腥气 第314章 忽现的血腥气 姬无曲也算明白了。彩羽想的估计是如果天照尊者和叙晟大长老知道她不但勾搭叙朗饮酒乱醉，还把叙朗睡了，人家对她那点好印象也就没了。 彩羽也怕常伯川知道这件事之后认为叙朗不大稳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 无曲却没成想，彩羽这喜欢上了一个人之后竟然能想这么多事。 彩羽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了，看着她，有一点小心翼翼地道：“师叔祖，您老人家不会因为这事对叙朗有什么偏见吧。” “我们虽然都没经历过什么情爱，但我觉得，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之后，应该会很认真的。” 姬无曲不由得笑了笑。 她看出来了。 彩羽这小丫头没事的时候怎么会想这么多事，想得这么全面，可见喜欢的够认真。 而且，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彩羽脸上是罕见的正经踏实。 果然，有情郎的女子啥都能变了。 她笑完之后便回答彩羽的问题，道：“你们在一起，我很高兴，没什么可偏见的。” “而且陷入情爱中的人无需用理智和正经来形容，天照尊者和叙晟大长老都是过来人，他们懂，不会因为这些对你们有什么偏见。” “至于你师父么……他虽然正经，却不是不讲道理。” “所以啊，无需考虑这么多，考虑太多平白劳累自己。” “情爱原本是一件愉悦而放纵的事，思虑太多，反而容易让人忘了当初的悸动。你该是什么样的，就得是什么样的……爱情么，十之有九都在于你们二人，外人的看法不过是些陪衬而已。” “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只管快乐就好了。” 类似这种感悟，姬无曲一般都只在心中自己默默地想，很少有这么诉诸于口的。 她这样说，无非还是看到彩羽皱起来的眉头了。 她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不算是提点，不算是建议，只是闲闲的这么说两句。 每个人对情爱的理解和做法都不同，她这么说，无非是彩羽的忧思看的她心疼而已。 本来该风风火火的一个小姑娘，突然锁了这么多心事，总归不好。 彩羽现在听着这些话还有些懵懂，不过却只是好好地把它们记下。 反正她觉得她师叔祖说的话都是至理名言，记两句，用得着用不着的，总没有坏处。 姬无曲瞅着她眉头散开了些，又问道：“叙朗呢，叙朗也不记得你们那晚的事么。” 彩羽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昨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睁着眼睛看着我了，等我醒来的时候……”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一下子又把我亲懵了，后边说的什么都忘了。 大体是啥啥啥？她也不记得，不过最重要的那句还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 她中间那些话都省略了，只是又道：“他当时看着我，挺认真地对我说要娶我，说他要尽快和他父亲提这件事。” 姬无曲觉得，叙朗应该不至于跟彩羽一样没常识，所以他说的想要娶彩羽应该是因为彩羽说她也喜欢他。 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叙朗反正是和彩羽这么说了。 无曲看彩羽说完这个之后就不言语了，便问道：“那之后呢。”你说了什么？ 彩羽讪讪笑了笑，道：“那之后……我吓得赶紧起来跑到这了。” 姬无曲：“……”这大傻姑娘。 这之后便是片刻寂静。 静了大半天之后，姬无曲才问：“现在还觉着吓得慌么。” 彩羽想了想，道：“不怎么吓得慌了。”果然师叔祖是一剂良药啊。 当然后面那句话她没好意思说，怕说出来被笑话。 她只是又道：“要不然……我现在去找叙朗谈谈。” 姬无曲想了想，道：“嗯，去吧。” 正好现在她饿了，彩羽走了之后她还可以找点东西吃。 彩羽乖乖巧巧地走了，走到门边的时候蓦然回眸一笑，不过这笑是个大讪笑。 她抿了抿唇，看着姬无曲道：“师叔祖……要不，您老人家陪我去？” 姬无曲：“……不去。”你们小两口一起谈情说爱，我一个老婆子跑过去做啥。 彩羽没想到自家师叔祖拒绝得这么干脆，但被拒绝也是在意料之中。 她只是又笑了笑，走了回来，抱着无曲的胳膊晃啊晃，“祖师爷现在在给我非宫师叔接手筋脚筋呢，没有时间给您老人家做饭吃，要不师叔祖……就先跟我去一趟？” 姬无曲被晃得头晕，等彩羽晃够了才开口，道：“行了，别忽悠我了，你祖师爷肯定给我留了饭。” 彩羽：“……”这都能猜到？ 她脸不红气不喘，继续道：“师叔祖啊，你就说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姬无曲没有丝毫犹豫，道：“不去。” ……然后彩羽抱上人就走。 看在彩羽这小丫头情窦初开的份儿上，姬无曲也没有挣扎，就由着她这么浪。 反正就一会儿的功夫，回来再吃也无妨，还能一边看着师父一边吃。 这两天她饥一顿饱一顿，饿的次数多了竟然有点习惯，胃口并不多难受，就由着小丫头去了。 小丫头心眼儿也挺多，知道背着她祖师爷来，也没跟她祖师爷打个招呼，直接就抱着人就出门。 走出门没多久，在一处拐角里闻见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这个拐角处少有人来，现在也是没有其他人在。 彩羽从这里停了下来，道：“师叔祖，你有没有闻见血味儿？” 无曲道：“不用理会，我们继续走便是。” 彩羽又皱着眉头四处看了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要听她师叔祖的话，没有在这里多停留。 她们沿该走的路走了一会儿，又在地上发现了一缕人的头发，上面还沾着血的样子。 彩羽瞅着那缕头发看了片刻，道：“师叔祖，这……” 姬无曲表情未变，道：“不用理会，换个了路线走。” 彩羽不认路只是因为出门少。她同无曲不一样，她走过两三回的地方还是能记得的。 她皱了皱眉，默默转了个方向。 去叙朗院子的路有很多，拐一拐，她能走出十好几种路线来，这不叫事。 他们又走了一会儿之后，又看到了一滩血迹，上面还有点发黑。 第315章 因为你蠢啊 第315章 因为你蠢啊 这么接二连三的总能看到这种东西，每次还都是在那种极少有人出现的小角落。 不知这东西是谁整出来的，不过整这事的人肯定对征剑阁十分熟悉。 而且照这么看来，她们还有被跟踪了的可能。 这些血腥的东西很可能只是故弄玄虚，吸引他们的注意。这人，应该是想通过这些把她们引去某一个地方。 又走到一处地方，这次是一个沾着血的花，姬无曲看了半晌叹了口气，道：“从这停一停吧，看看有的人要做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跑到征剑阁内部，可以在这各种浪。而且还知道征剑阁每一个少有人至的角落。 最重要的是，这人仿佛是奔着她们来的。 彩羽便依言照做了。 事到如今姬无曲也不需要彩羽抱着，便召出来赤莲之火，坐到了上面。 静静等了四五息，果然，在一旁传来了几声……超级难听的鸟叫。 这鸟叫声一定是人学出来的。 不过有点意思的事，她们能通过这个鸟叫声知道那人的大体方位。若是想辨认准确，把人击出来，那就有点够呛了。 而且可以清楚的是那人的修为应该在彩羽之上。 毕竟人家跟踪了她们这么大半天彩羽都察觉不到。 姬无曲没有动作，一直到那人装鸟叫声明显装的有点烦了的时候她才开始动作。 她顺着那个鸟叫声的方向跟着走，那个人约莫真是学鸟叫学得累了，后边干脆学得断断续续的，十分不尽职。 不过姬无曲却跟的很尽职。 她就是想知道这个学鸟叫的人是谁，是不是内鬼。 不过说是内鬼的话有点牵强，因为内鬼其实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常伯川，其二是冰城。 现在冰城不在，也就剩了常伯川一个可能了。 而现在学鸟叫的这个人么，却很明显的是个女人。 如果常伯川不会变声的话，那基本上就不是他。若是另有他人的话，应该是敌非友吧。 跟她们有过节的可疑女子，好像就是前两天那个陈每了。 陈每老早就说要走了，现在应该不在了吧，除非人家脸皮特别厚。 当然那个人脸皮厚的很够劲儿，这人没准还真是她。 姬无曲跟过来，就是想如果这人是陈每的话，她非得要把人抓起来好好盘问一番不可。 反正看这个势头，前面那人应该也是想把她们引到个没人的，好下黑手的地方的。 顺手抓起来问一问也挺好。 姬无曲猜的很多，也猜对了一部分。 对的是，人家的确是想把她们引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的。 错的是，那人却不是什么陈每。 现在她们被引到了个小林子里，依旧是那个小林子，就是彩羽和叙朗醉了之后睡一晚的那个。 平常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人来，现在这大清晨的，人家都去剑盘附近修炼了，这里更不可能有人了。 当她们走到一处略微空旷的地方中时，只听前面的那声鸟叫陡然变成了一个带着得意带着怒火的女声。 “呵，姬无曲，你果然胆子够大，竟然真敢跟过来！” 随着她话音一落，无曲前方十几尺处蓦然出现无数道紫色梨花忍。 那密集度，那凌厉度，那速度，要是人在其中的话，现在估计早成肉酱了。 姬无曲她不能辨别人在哪，她还不能施幻么。 左右那人能听见声音，她弄些小手脚不在话下的。 只要不是她师父或者天照尊者那种修为逆天的人，中招的几率都很大。 这不么，果然。 她施的幻并不需要费多大劲，只是让前面那人的眼中所见出些偏差。 在前面那人的眼中，她们现在应该在梨花刃那个位置。 亏了她有所防备，不然到时候能躲虽然能躲，但是突然被吓一跳就不好了。 现在看这情况，整这些幺蛾子的不是常伯川，不是陈每，而是梨花堂少堂主，她那传说中的情敌，海岚海大小姐。 这招她见过，就在几天前。 不过几天前那次那招是小打小闹，明显是海岚恼羞成怒之后，想发个小火整出来的事。 现在那些花雨刀刃就正式多了，说真的，姬无曲觉得自己就算能保护好致命位置，也没准会受个小伤。 反正，这次海岚整出来的是偷袭加突然攻击加，杀招。 这次虽然计谋不怎么成熟，但心态是很危险的。海岚这女的，想要她们的命。 事实证明姬无曲的眼神并没有出岔子，那人的确是海岚。 海岚瞅着“姬无曲”和“彩羽”被她的花刃剁成了肉泥，心里觉得够痛快，于是笑了笑，又上了几千刀。 瞅着底下的满地血腥，海岚痛快地笑了笑，显出了身形。 她悬在那些肉泥的上方，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就凭你，还想跟本少主斗？没让你魂飞魄散不错的了，这么个死法，还有你师门小辈给你陪葬，算是便宜你了！” 又对着那滩肉泥骂了几句，海岚才住了口，落了身形。 她落在那滩肉泥前，扯了扯唇角，道：“要不然一会找点喜欢食肉的鸟儿把你吞了，这样才好。” “既让你死得其所为大荒做了贡献，顺便……”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哈哈，顺便还能让你的尸体换个形态。” “大荒之中人尽皆知却颇有神秘感的无曲道尊，惨死之后被鸟食其肉，最后连尸体都没留下……她在大荒的痕迹不过剩了几滩鸟粪而已……啧啧，多好。” “本少主连史书的台词都想好了，想想就开心，啧啧啧。” “你这种女人，原本也就是一滩粪！” 说完之后自己又没忍住笑了笑。 等她自己骂够了之后喘了口气，才皱了皱眉头。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片刻之后不由喃喃：“不能啊……怎么会。” “这人都成这副样子了，怎么连一点血腥气也没？” 此话落地，彩羽终于忍不住了，道：“因为你蠢啊！” 姬无曲看她这模样，便特别配合的把幻术散了。要是不散的话，彩羽这话骂出去人家听不见，不是白费力气了。 海岚闻声之后一个猛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第316章 你暴露了 第316章 你暴露了 竟然看到了这俩本来应该成肉酱的人！ 海岚下意识地向脚下看去……果然，脚底下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血腥肉泥！ 她刚刚……竟然白高兴了一场！ 还把所有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还说的那么大声，这俩人应该都听见了。 她们……她们肯定在背后看她笑话来着。 丢死人了！ 都是姬无曲这个女人，刚才那些个肯定是这女人的幻术。 ——这个会施幻的婊子。 都是她让她这么出丑！ 啊啊啊啊啊啊，好丢人啊。 姬无曲瞅着，现在海岚的表情简直精彩极了，也是够有意思的。 刚才看海岚在那各种自言自语的瞎说八道彩羽就想冲出来怼人了，不过是她在那拦着来的。 左右不疼不痒的，让人家先在那得瑟会呗，又不碍事。 反正她是清楚，照海岚那性子，估计现在人家肯定觉得超级丢人。 约莫连扎进地缝的心都有了。 骂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纠结。 刚才出去骂人那多不好啊，打扰人家海岚自有发挥，估计还还看不到海岚现在这种这么精彩的表情，那亏了。 现在多有意思。 海岚现在估计心里尴尬透了。 姬无曲的笑容是由内而外发出来的，看上去浅淡浅淡的，不过看在海岚眼睛里却是坏毁了。 无曲勾了勾唇角，道：“海岚少堂主见谅，本尊家这小辈不会委婉说话，让你受惊了。” “也不是她说话不委婉，她就是说的太直白了。” “少堂主对自己的脑子莫要有什么怀疑，我们可以往好处想想，兴许……是你鼻子聋了呢。” “——就跟你眼瞎了一样。” 姬无曲说话一般很少这么带刺的，这次却是没藏着掖着。 毕竟么，人家都想把她多成肉酱让她化成鸟屎了，她现在这样已经很淡定了。 海岚还在为自己中招丢人的事耿耿于怀，刚刚变故太快，情绪转变的也快，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闻言只是抬手指着姬无曲的鼻子，气道：“你……你……你简直，你简直了！” 姬无曲不由又笑了。 这是个什么词，想不出来简直啥就得了呗，还强行加“了”，真是简直了。 她道：“行了，别这么激动，你要觉得你的猫鼻子和猫眼睛更重要一些，那我们就姑且先当你蠢罢。” “我们静下心来聊一聊，你不是说不爱慕我师父么，为何现在跟我这么大仇。” 姬无曲觉得海岚这人真跟一个到处伸爪子的炸毛小猫一样，整个人一点就着，一着就挠死你没商量。 说是没成年，但是也到底过活了几千岁，却还是这么个小孩子心性。 不大像是被惯坏了的小孩子，倒像是个缺爱缺关注的小孩子。 虽然瞅着可恨，却仿佛也透着一股子可怜。 这有点不正常。 梨花堂少堂主，海梨的亲生女儿心肝宝贝，说她缺爱那估计谁也不信。 毕竟海梨娇惯女儿那是出了名的，所以说海岚给人的感觉其实很奇怪。 不过无论怎样吧，姬无曲愿意先暂且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 不过反正就算这是个小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她不用疼不用爱的，该打还是得打。 而且这人的岁数其实都大她好几轮了，所以姬无曲可以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这么让着一下子，要是真动起手来可真的一点心理压力也无。 毕竟这人刚才还想要她命来着。 半晌之后海岚也大体缓过神来了，她看着姬无曲，两眼一瞪，道：“本少主爱慕不爱慕赫连尊者跟我想不想得到他没关系。” “而且，我们的仇大了去了，你在我背后搞了什么小动作都有人告诉我，你别以为你藏的很严实，你都暴露了！” “你这一脸假惺惺的虚伪模样最让人讨厌！哼，还跟我静下心来聊一聊，鬼才信你！” “我都想要你命了，你还跟我聊聊，你当我蠢啊，会信你！” 姬无曲被她这么劈头盖脸一顿呲，也没露出什么什么不悦的表情，笑意也没收，只是淡淡回道：“嗯，的确。不过不是本尊当你蠢，你是真蠢啊……” “相信我吧，海岚少堂主。本尊别的本事没有，看人还是会一些的。”所以你是真蠢。 “本尊最近事多事忙，都忘了少堂主你这么一号人了，何况什么小动作。想必，少堂主是被人给……”利用了。 后面的话她也没说，让海岚自己悟去吧。 结果人家海岚看了看她，冷哼一声道：“你有什么可狡辩的，还事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你忙着做梦呢吧？” 姬无曲勾了勾唇角，只觉得这人吧，蠢的让人焦心。 姬无曲从火域空间翻了翻，找出来一面小镜子，一抬手直接丢给了海岚。 旁的没说，只道：“照一照。” 海岚看了看她，感觉在镜子上下毒动手脚什么的也不大现实，便接过来，当真照了照。 发现她自己本身没什么问题，那镜子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面镜子，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下她把镜子往地上一摔，道：“你耍我！” 姬无曲让赤莲之火往上飞了一簇，她便靠了过去，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歇着。 一边歇着一边抬眼看了看海岚，澄澈的眸子里古井无波。 她这次不笑了，只是淡淡道：“海岚少堂主说这话之前应该再照一照镜子。”谁有心情耍你，都忙着呢。 “不过说起来，刚刚少堂主照镜子的时候，没被镜子里的金光闪着眼睛么。” 海岚皱了皱眉，扫了一眼已经稀碎的镜子，又看了看无曲，沉下脸色道：“你什么意思？” 姬无曲如实道：“海岚少堂主方才死乞白咧地往自己脸上贴了这么多金，自己都看不到么……果然眼睛出了些岔子。” 还和解，还狡辩，还藏的严实，还搞小动作，真当她有毛病么。 真是咔咔往自己脸上贴金啊，她没说错吧。 给这女人一面镜子，人家照的时候竟然没有觉出自己脸上金光闪闪么，可见是眼不行。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明明白白的，奈何海岚反应不怎么快。 海岚愣了半天之后才明白过来姬无曲是什么意思！ 她……她，她她她敢这么讽刺人！ 第317章 变脸狂魔 第317章 变脸狂魔 怒火更胜，可也正是因为这些怒火，海岚发现自己竟然气得忘词了！ 她现在有好多话想说，她特别想把姬无曲骂的狗血喷头，可……可她竟然感觉自己舌头有点打结发颤，就是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看着姬无曲道：“简直不可理喻！” “像你这种丹田不行的废物，只会逞逞口舌威风罢了。本少主不和你费那么多话，接招吧！” 海岚虽然也位列道尊之阶，可修为却有点水，相当于是那种道尊里头垫底的。 云光殿那个倒霉孩子云帆也是个道尊，也是道尊里边垫底的那种。 海岚也就比云帆强点。 而无曲么，她虽然没什么修为了，可她杀了不少道尊，再加上丹田还完好时轰动大荒的可怖天赋，还是被冠上了道尊的名头。 无曲杀的那些道尊里面，还有一两个比海岚修为强的。 所以姬无曲面对海岚这点攻击其实无甚压力。 然后海岚她就悲催了。 姬无曲就这么个伎俩，就会那么点幻术，可她就是打不着人。 姬无曲还不回击，就一直施幻术那么躲啊躲的，每次她以为自己把人杀了，再仔细瞧瞧，姬无曲又会在其他地方出现，恶心得很。 这么不回击不说话，就一直这么累她，把她当猴耍，让海岚窝了一肚子气。 她发现了，她和姬无曲这个女人天生就不对盘，每次见着这女人，她都要受一肚子气回去。 她跟别人吵起来的时候其实一向都是她气别人的份，很少这么憋屈。 她也是纳闷，每次见到姬无曲的时候她都不由自主地气得哆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 她虽然说是要去找她套近乎，说是要和赫连尊者的小徒儿聊聊天，可实际上她的情绪是不平静的。 那会她就一直在想……干嘛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这个女人？ 其实明明，那会姬无曲还没说什么相恋啊啥啥啥的，她也不知道人家师徒互相爱慕并且在一起了什么的。 那会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么个念头她也不知道。 那会她其实就是看姬无曲不顺眼。 可能，虽然她当时对姬无曲说的话很正常，可她厌恶这女人的表情太过露骨，又加上她说她喜欢赫连尊者，这女人才会也对她不怎么友好的。 她虽然对人都不是多和善，但也不至于一见到谁就对谁有这么有敌意。 反正她不喜欢姬无曲，每次见面，她满脑子想的依然都是，干嘛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这女人？这女人有什么好的？ 海岚生气，而且越想越生气。 一边生气一边加快了手中的攻速，可依旧打不着人。 她其实也明白，自己是情绪波动太大了，才会这么手忙脚乱的。 说说不过人家，打也打不过人家，心态没人家淡定，活该别人喜欢这女人不喜欢她！ 想着想着，海岚竟然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下来。 她怎么这么没用呢？ 她正在这头各种烦躁不愉快并且持之以恒地打，那边彩羽听她说了这么多对无曲不敬的话，心里憋的气早已经快炸了。 而且，彩羽更郁闷的是她不管不顾地把她师叔祖拉过来了。人家她师叔祖早饭没吃，就是因为她把人拽出来想让她师叔祖跟她一起去看看叙朗那边。 结果这女人横插一杠子来，师叔祖还饿着不说，她那事也没来的及整。 多闹心！ 这女的有点正事也行啊，整出点差不多的幺蛾子也行啊……可是搁现在彩羽都不知道这女的要闹哪样。 还想杀她们，还想把她们的尸体喂鸟，各种不可理喻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说她师叔祖不可理喻，不能忍啊简直。 她师叔祖不管抱的是不是让海岚自己玩的心思，反正结果是没出手，只看着这女人自己各种出招各种折腾。 结果这女人打不到她师叔祖之后竟然还好像是……急的要哭？ 毕竟她师叔祖刚刚嘱咐了她没事不要乱动气，她就就也十分乖巧的没有多言。 又忍了会儿，她终于没忍住，道：“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谁愿意搭理你，你瞅瞅谁愿意搭理你？我师叔祖说你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夸了你了，你脸早就不要了，还贴什么金？” “还有，还说我师叔祖在背后搞小动作，你以为人家是你啊，这么闲又这么有病。” “听说你爱慕我祖师爷……你刚才不应该摔那面镜子，你应该再照照你现在的模样，连我都看不上你，还肖想我祖师爷？” 话落，海岚停了手，也落了地。 被彩羽这么一骂，她却莫名没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情绪，莫名变得冷静起来。 彩羽现在被姬无曲保护着，海岚知道自己打不着姬无曲的话也定然打不着彩羽。 她也没慌，只是看着声音刚刚传过来的方向，把满脸怒容卸下去，道：“你有本事骂人，你有本事出来啊？” “别以为本少主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征剑阁这两天那么闹腾，我早认识你了。” “就你那点本事，也就跟叙缙那小子差不多，你要敢出来跟我单挑，本少主打的你连亲娘都不认得。” “哦对了，你可能原本就不认识你亲娘。” …… 这几句话直接把彩羽的火给撩起来了，她抄家伙就真要上去跟人单挑。 姬无曲感觉自己口头拦不住，便施了个幻术把人拦了拦。 姬无曲看着现在海岚那淡定的样子，完全不能把这人和刚刚那个一脸怒容跟四处乱撞的疯猫一样的小破孩联系起来。 现在海岚眸子 清明，明显是被彩羽给气冷静了…… 连姬无曲也不由要叹一声，这女的真是，变脸比翻书快多了。 瞅着海岚那眼中不慌不忙的神色，明显刚刚那句话是对彩羽的激将法。 带劲了。 刚才还一脸要哭的无措模样，跟受了惊的猫一样，现在连小算盘都能打起来了。 这只猫不但变脸变的快，心态变得也快。 姬无曲这声叹可一点不掺水分，真的，海岚是她平生见过的变脸变的最快的人了。而且变了脸色之后完全无违和感，两息之前和两息之后看上去跟变了个人一样。 真不知海梨怎么养的孩子，能把孩子养的这么……纠结。 第318章 借用你师父的名头 第318章 借用你师父的名头 不过海岚这个道尊身份再怎么注水，人家也是道尊，无论是修为还是资历都是彩羽拍马都赶不上的。 如果说彩羽真被人刺激地傻了吧唧上去跟人单挑，那绝对会被揍得得很惨。 所以无曲这么拦了。 海岚半晌不见彩羽出来，虽然有点不愉，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就算彩羽想出来，姬无曲也不会让人出来的。 她其实并没有幼稚透顶的那种幼稚。 她和大多数人干架的时候，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都很冷静的。 大荒之中，她以前就见到那么寥寥几个人时才会淡定不起来，从现在开始又加了个姬无曲。 也不是说从现在开始。 从以前，她从和别人的对话中听过姬无曲时，并且是在那么个话题之下，就注定她面对姬无曲不会平静。 如果姬无曲再弱一些的话，她不淡定归不淡定，直接骂的姬无曲狗血喷头的话，她也很痛快。 然后骂够了，爽够了，她再把人杀了，这事也就完了。 偏生姬无曲就是这么个淡定的性子，你骂她她不着急，还能用一种让人极其难堪的办法把场子找回来。 最后人家一切安然，就剩她自己一个人跟个傻子疯子幼稚鬼一样。 她想直接把人杀了吧……又杀不动。 最后只是急得无可奈何。 如果她杀不了姬无曲，那大荒肯定又多一个让她头疼的人。 至于彩羽么……一个小破孩而已，她还不至于多在乎。 引得出来就把人胖揍一顿，引不出来……就以后找个机会把人胖揍一顿，不着急。 看着林子里半晌没有动静，海岚都要怀疑姬无曲是不是已经带着彩羽跑路了。 有过了半天，还是一点动静也没。 她不知彩羽还在不在，也不知姬无曲还在不在，反正把她们那一窝人一起骂了得了。 “姬无曲，你以为本少主对你师父真的有兴趣么。那本来就是个笑话，一个传遍大荒的笑话……啧啧，本少主才不稀罕你男人呢。” “不过笑话就笑话，我不介意借着这个事让全大荒都以为我爱慕你师父。不知道吧，本少主对你师父那所谓的‘爱慕’，不过是利用了你师父一个名头而已。”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本少主现在一定要把你男人抢过来不行！” ……反正我和谁在一起也没人在乎，我爱慕谁也没人在乎。 既然姬无曲你这么招男人喜欢，那……我就把你爱的人抢过来算了。 那多解气。 姬无曲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头还是有些想法的。 ——海岚这女的，怎么天天说话都乱七八糟的。 这只破猫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前阵子过来跟她套近乎，想要知道她师父喜欢女孩类型的，是这女的。再后头说不爱慕她师父的，也是这女的。结果吧，说不爱慕她师父但是一定要把她师父从她手里抢过去的，也是这女的。 这女的……人格分裂还是本来过的就乱乎。 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若说变脸变得快了，那可能是小时候没人疼或者受过什么刺激，没什么关爱又希望别人关注，再加上身份高贵给整出来的。 当然，凭海梨那种疼女儿的劲儿，这么猜测也挺不正常。 这个先不提。 再说海岚这女的对她师父，对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姬无曲很费解啊。 全大荒都知道这女的喜欢她家师父。 ……至于怎么传出来的，从哪传出来的，谁也不知道。 反正就是有那么个说法。 后来么，好像这个说法传到海梨，也就是海岚亲娘耳朵里了，海梨当时当着好多人的面问这事。 海岚那时候承认的特别痛快，说自己就是爱慕赫连尊者之类。 那次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别人一传十十传百的不说，海岚自己也各种推波助澜，这事就流传遍全大荒了。 当然，这些事是姬无曲听的八卦。 她听这八卦的时候还对自家师父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因为事关自己师父，她就多听了几耳朵而已。 那会儿……她好像就一百来岁的样子？ 海岚爱慕她师父那事约莫也是在那会刮的流言蜚语最疯狂。 不过那时候她本来就心大，对自己师父也没什么男女之情的想法，只觉得自家师父那样的人，有人喜欢他老人家也是正常的事，便没有多留意。 剩下的传闻还是她前阵子搜罗出来的。 反正差不多从那会儿算起来，也就是海岚声称喜欢她师父并且闹的大荒人尽皆知时，到现在，差不多将近二百年了吧。 不爱慕的话，海岚干嘛要承认，还一认就是二百年？ 而且仿佛还特别想要把这事闹大的感觉。 爱慕的话，那海岚现在这一脸真诚又是怎么回事？ 前两天海岚说不爱慕她师父的时候，姬无曲还觉得海岚是说的气话，就是违心的那种。 现在么……虽然海岚看起来还是在说气话，但仿佛说的也是心里头的大实话。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还不待她再多想一想，却听海岚继续骂了。 “彩羽你个小丫头片子，本少主等了你这么长时间你都不敢出来，难不成……你娘亲是和缩头乌龟一起生的你？” 姬无曲有点生气。 她原本因为在想海岚对她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想的多了，心里就有点忘了海岚骂人并且想杀她们的事了。 现在这女的又扯出来这么一句。 彩羽没父没母。人家父母早没了，人家孵化的时候，孵化之后，连父母的影子都没见着。 海岚这么骂，着实有点不是人了些……当然这女的原本就不是人。 海岚扯了扯嘴角，还在想要怎么接着骂，冷不防一道火光朝她冲过来，像是一条火绳一样，她躲不开，施术法也无用，最后就这么被结结实实地捆住了。 她这么一反应一怔愣，连使遁符的机会都没，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被缚住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 她一看这火就知道这是姬无曲的手笔，因为刚才姬无曲就是坐在这种火上的。 索性这火只是如同绳索一样把她锁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不烫得慌，还算能忍受。 这次她倒是没有章开口骂这骂那的，只是睁着一双眸子瞪姬无曲。 第319章 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第319章 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是她其实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受制于人，并且她还有点怕死，才不言语的。 不过她心里头该骂姬无曲还是会骂，只是转到表面上的时候化成了怒瞪而已。 无曲瞅了瞅她，只勾了勾唇角，随后帮彩羽把幻解了，道：“帮我老人家吧这个紫不溜秋的女人挂树上去。” 彩羽经过这么会儿的沉淀，心情好了些，没有那么想要和人单挑什么的了。 不过对于自家师叔祖吩咐的事她很乐意做。 她怕海岚过后挣脱，特意找了那种带阵法的绳索，挂上去之前还没忍住踹了海岚一脚。 海岚炸了毛，眼神变得更凶狠了些，却特别识时务地没有说话。 彩羽当真把人挂上去了，还是给人头朝下那么挂的。 姬无曲也没管，只是默默地看着。 彩羽瞅着这丫的小眼神儿，没忍住道：“你说话啊，不是挺会骂人的么，你不骂人，我怎么找借口割了你的舌头。” 海岚依旧瞪着她，最后也没忍住，怼道：“你别这么小人得志，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改天我复活了也能找你报仇。你就算把我挫骨扬灰，把我灵魂烧了，我阿娘也会找你报仇，反正你敢动我你跑不了！” 彩羽这会儿瞅着海岚这狼狈模样，对于这人这点小打小闹的就不怎么计较了，甚至瞅着她这炸毛模样还挺愉悦。 她轻轻拍了拍海岚倒挂着的脸，道：“我不伤你，你就不想找我报仇了？笑话！” 海岚不说话了，依旧那么恶狠狠地瞪人。 彩羽又不傻。左右梁子都结下了，海岚又不像是什么大度的人，找她报仇找她麻烦那是肯定的。 无论现在她怎么对海岚，人都有杀她的心思。 她看了看海岚，轻哼一声，带了点讽刺，道：“还挫骨扬灰，你不怕麻烦我还怕麻烦呢。还烧你灵魂，我们才没那么大闲心，我们不过只……”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无曲，微蒙圈道：“对了师叔祖，我们把她挂起来是想对她做什么？” 姬无曲：“……”不做什么啊，就是想把她挂起来，就找你帮忙了。 这话她倒是没说，只是面色十分严肃雍然地道：“我来罢。”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来之后，她去干个嘛。 反正海岚搁她眼前儿蹦跶了这么多回，又想跟她抢男人又想要了她命的，还骂了她这么多句，她总的找补点回来才行。 海岚跟征剑阁沾着亲，征剑阁又救了她小师姐和徒弟，而且接非宫断脉的方法也是从征剑阁找的。再加上征剑阁还可能是彩羽未来的婆家，她自然不好随便把海岚杀了，但找个场子还是要的。 后来她想了想，只缓缓走过去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道：“你说，有人跟你说我在你背后搞小动作，那个人是怎么说的？” 海岚倒挂着瞟了她两眼，道：“哼，你不是说没整过小动作么，现在问我这个干嘛，心虚了啊？” 姬无曲瞅着她还嘴硬，一抬手就把她外袍扯了下来。 随后轻微勾了勾唇角，笑眯眯道：“这么着吧，我不伤你。我只问你一些问题，你说谎或者不回答，我就脱你一件衣服，怎么样？” 彩羽一瞧，她师叔祖在……耍流氓？ 她从前一贯怀疑，她师叔祖这么正经的大好人，在大荒哪来的那么多坏名头。 现在……她虽然不觉得脱别人衣服耍流氓有多不好，她只是，仿佛对她师叔祖的坏名声不是那么怀疑了。 瞅人家这淡定的笑脸，瞅人家这麻利儿的手法，一看就是熟手。 她虽然不知道她师叔祖是不是一贯喜欢这么脱人衣服，但她敢肯定，她师叔祖定然是干惯了这种折腾人的事。 颠覆了对她师叔祖的印象不说，还顺便颠覆了一下三观。 个老不正经的…… …… 连彩羽都这样想，何况海岚呢。 她比彩羽怔愣的时间还要长，末了只瞪大了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说什么？” 姬无曲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末了还是海岚自己反应过来的。 她先是收回自己的表情，然后缓了缓自己的情绪，等差不多了之后，才道：“你要脱我衣服？都是女的，谁怕谁啊。” “这林子里反正也没人来，你脱吧，反正我不在乎。” 姬无曲瞅着她这故作镇定的模样，一抬手解了她的腰带。 原本在袍子底下的罗裙因为海岚人被倒挂着，已经翻下来了裙底，只靠着腰带才能安生生地挂在她身上。现在没了腰带，整个裙子都翩然落地。 姬无曲这始作俑者只是一本正经地说了几个字：“你说谎了。” 彩羽：“……”都是套路啊。 海岚：“……”从这个问句就开始算了？我还没同意啊喂！ 现在海岚只剩了上身一层白中衣，下身一个白中裤而已。 随便把这两件中的随便一件脱了，这人肯定不是露抹胸就是露底裤。 意思就是，后边的问题她就得回答而且还得说实话，不然就一定得走光…… 海岚憋屈的鼻子有点酸有点想哭。 她以为那些男人喜欢的这个姬无曲是个大家闺秀，一个老实姑娘。前两回见面虽然她被怼了，可她对姬无曲的印象还是服气的。 她承认她没有姬无曲大气，没有姬无曲长得好看，没有姬无曲淑女，她认栽。 可……现在在她眼前的这个女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还带对着同性耍流氓的。 太不要脸了点吧。 姬无曲才不管这女人要哭不要哭，只是淡淡道：“本尊也不问你别人说我搞什么小动作了。你只消说出来，跟你说我搞小动作的那个人是谁。” 当时海岚顺嘴说的这句她可没落下。 她记得上次海岚见她时，虽然对她无礼刁蛮各种无礼取闹，却应该并没有动杀心。 而这次，今天，海岚明摆地恨她恨得想要她命的。 那个跟海岚说她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明摆着是想挑拨离间。 其实不用挑拨，海岚就已经够膈应她的了。至于想知道那个让海岚膈应她膈应到想她死的人为什么这么做，首先就得知道那个人是谁。 知道是这人是谁，其他的事就好说了。 第320章 我就哭 第320章 我就哭 海岚看了看她，也算是认命了，道：“我不知道。” 姬无曲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抬了抬手而已，吓得海岚赶紧变回了原形。 一个通体淡紫的大猫咪出现在海岚原本在的那个位置上，张牙舞爪，吼道：“你干嘛啊，我真不知道！” 当然她那个张牙舞爪，俩尖牙张的挺欢实，舞的爪就不怎么自在了。 毕竟彩羽那绳子结实有阵法，还带能伸缩的。海岚就算变回原形，该被捆还是得被捆。 姬无曲真不由赞叹了一声。 说真的，这只猫很漂亮。 身段优雅，皮毛柔顺美丽，虽然现在被挂在树上姿势不怎么美观，但不影响见到这只猫的人生出想要抱一抱它，想要让它在自己怀里窝着的想法。 这猫虽然大，但明显还很稚嫩，她爪子和小牙看上去还很柔弱，白净得有些透明。 果然是个未成年。 姬无曲笑了笑，道：“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没打算真扒你你衣服。 海岚：“……！”姬无曲你大爷！ 彩羽：“……”果然，套路，都是套路。 姬无曲看着海岚那一脸郁闷憋气的模样，心里边也挺痛快的。 她还真是打算吓唬吓唬人家。 说白了她压根就没打算真扒人衣服，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又不想真看个女裸体。 要真把人扒了之后人家还是不说实话，那她看着一个女裸，其实也挺尴尬的。 却没成想直接把人吓得变回原形了。 果然妖兽有妖兽的好处，这没衣服的时候还能变回个原形，起码也有皮毛挡着不是。 也果然，人和兽都一样，喜欢急中生智。 那么吓唬了一下子，姬无曲也算明白了，海岚刚才说的还差不多真是实话。 她便又道：“那人是怎么告诉你的？” 海岚一抬头，不说话了。 反正也没衣服了，她怕什么。 但是她也不敢得瑟，于是就这么闭着嘴不言语。 姬无曲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召出来一簇赤莲之火，缓缓道：“少堂主，你的毛防火么？” 海岚：“……” 她也只是这么无语了一阵子，没两息便老老实实道：“有人给我房间里扔了封匿名信。” 姬无曲闻言还当真愣了愣。 就……这么简单？ 她便又道：“信呢。” ——“早扔了，那东西有什么可留的？” 姬无曲：“……”你就不好奇给你扔信的人是谁么。 她也明白，海岚还真是这种会这么做的人。 人家在意的是信上的内容，才不管有什么阴谋没有呢。 她也算认了。这事揪不出来是谁也没办法，只先把这个事记住就好。 主要是……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有人要整什么幺蛾子，那人扯出来海岚做什么？ 海岚又没有能杀死她的能力。 挑拨海岚和她们之间的矛盾，那人能从中得到什么。 又或者说，把海岚整到她们对立面的话，海岚能对她们做什么？ …… 这事不好想。 最后想不出来，姬无曲干脆也就不想了。 她手里的火一直搁海岚头顶上，吓得海岚都不敢动弹。 无曲又把火凑的离海岚更近了一些，道：“本尊很好奇，你对本尊的师父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什么爱慕不爱慕的，什么利用名头不利用名头的，什么抢不抢的，让人很费解啊。 海岚抬眼瞅了瞅那个火，一双猫眼微微变得有些水。 ……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嚷嚷。 “我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你愿意干嘛干嘛，愿意烧就烧，别在这折腾我了！” 姬无曲：“……”还哭了？ 就这样就哭了？ 前两天那种她欺负了孩子的感觉又出现了，姬无曲不由心情有点复杂。 欺负孩子就欺负孩子，爱哭哭吧，反正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姬无曲其实对爱哭闹小孩并不多亲近，她总怕把人家惹哭了。 孩子一哭她就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海岚这个好几千岁的老猫，虽然有点孩子感觉，不过无曲对她到底要心狠一些。 但她听着这种哭声到底是有点无奈，便也没了什么盘问的心思。 她只是看着海岚，一脸认真，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真下手了。 这句话落地，海岚蓦然就止了哭音，两只猫眼里还带着气愤和委屈。 “姬无曲，你敢！” “你要真敢下手，我海岚跟你势不两立！” 姬无曲也是发现了，这人变成了猫，变脸还是变的那么快。 不过她们好像早就势不两立了。 姬无曲没再多言，放了一团火，从海岚身上过一遍，一息不到，紫猫就变成秃猫了。 身上烧的也不大均匀，有点地方烧的焦，毛儿还在。 反正秃一块黑一块，狼狈得很，完全没了刚才那个漂亮模样。 被火这么过一遍，海岚愣住了。 她没死……但是毛儿没了。 那肯定的，她就算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她还闻不见糊味儿么。 随后，又哇的一声，哭了。 这下子她只光哭，一声也不敢言语。 这次哭得不带怒火，反而委屈极了。 姬无曲又是一阵无奈。早知现在，刚才那么嚣张干嘛来的呢。 哭得她有点烦。 无曲转头，对彩羽道：“我们走罢。” 彩羽静静看着这一切，道：“好。” 这两句对话传到海岚耳朵里，海岚哭得更大声了。 姬无曲头一回见到猫哭，说实话感觉挺新鲜的。 但现在她没来得及多欣赏欣赏这事有多新鲜，说真的，她最怕人哭了。 于是便又往海岚身边走了走，也没说别的，只是叹了口气，缓缓道：“还跟本尊势不两立么。” 海岚愣了愣，半晌之后老老实实地道：“……不了。”一边说话还一边抽嗒。 “还想杀本尊么。” 海岚：“……不想了。”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抽嗒。 “还跟本尊抢男人么。” 海岚：“……本来就没打算跟你抢。” 这回海岚不抽哒了。 姬无曲：“……”你快得了吧，嚷嚷着跟我抢男人你都嚷嚷八百回了。 她又道：“行了，别哭了。” 海岚：“我就哭！” 然后当真哇的一声又哭了。 姬无曲：“……” ……闹呢。 这孩子，跟她哭个什么劲啊。 默叹一声，姬无曲解了绑她的绳子，道：“哭吧，哭够了自己回去，绳子给你解开了。” 第321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321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海岚现在是个猫的形态，掉到地上之后就蹲坐在地上，一个爪子沾地，另一个爪子还在不停地抹泪。 姬无曲又对彩羽道：“咱们走罢。” 这次海岚没有哭的更大声，但也没停了抹泪，就一直那么蹲坐着。 姬无曲她们离开的时候这只猫才抬个头，瞅了瞅她们，然后又专心哭她的。 海岚其实觉得……姬无曲，好像也没有那么惹人厌了。 她就专注地在那坐着，觉得姬无曲的身影马上就没了，就又抬脑袋看了看。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人正在同她一起看姬无曲的背影。 …… 从林子里离开之后不久，突然出现了叙缙的身影。 叙缙看到姬无曲的时候笑开了脸，打了个招呼，而后又脸色正经中带着笑意地看着彩羽，道：“你去哪了啊，找你大半天都找不见影子。” 彩羽笑了笑，道：“你家岚姐想找我师叔祖麻烦，反被收拾了。” “刚才就在小树林里，你岚姐应该现在还没走，在那哭呢。” 叙缙刚刚找到彩羽之后，该说的话还没理利落呢，冷不防听见这么多信息量，不由得有点蒙圈。 岚姐……哭，哭了？ 也无所谓了，哭就哭吧，就是不大像她性格而已。 但人家未成年呢，哭一哭也正常。 果然无曲是厉害啊。 他岚姐好多事做的不对，他爹教育了好几回，差点把他老人家气哭了。 岚姐那个皮实又刁蛮的性子竟然也有哭的一天。 挺好。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回头就去奔走相告。 幸灾乐祸是有点，但他也真怕闯出来什么祸，便又问了问：“你们没事吧，岚姐……除了哭之外也没事吧？” 彩羽“嗯”了一声，道：“没事，能有什么事啊。” “我师叔祖那么厉害，不至于让一只猫怎么样的。那只猫么，除了毛秃了点也没别的事了。” “毛秃了不碍事，她一个妖兽，没两天就长出来了。” 其实她还想说，你这岚姐可真够幼稚的。 不过想吐槽海岚的话太多，她说是说不完的，便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道：“你好生生的，怎么突然间想起满大街找我来了，有事啊。” “嗯，可不有事么。”叙缙说完这句话之后又顿了顿，道：“这事有点不好说，你得让我理一理。” 半晌之后，他才又道：“这么说吧……彩羽，你也喜欢叙朗哥啊。” 彩羽愣了愣，不知道叙缙怎么稀里马虎冒出来这么一句，便回道：“嗯对。” 末了又缀了一句：“怎么着，你也喜欢他啊。” 姬无曲：“……”好孩子，我前两天也这么想过。 叙缙：“……” “哪跟哪啊，我一个大男人，我喜欢他干嘛。” 彩羽眨巴了一下眼睛，道：“那你干嘛还加个‘也’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叙朗，他跟你说的？” 叙缙道：“算是吧，反正现在整个征剑阁都知道了。” 这下子换彩羽无言了。 征剑阁这消息共享能力太强大了吧也。叙朗也就这两天刚知道，这么快整个征剑阁就都知道了？ 叙缙马不停蹄地继续砸出来一句话，道：“我加那个‘也’，是因为以前叙朗哥喜欢你啊，现在知道你同样喜欢他，加个也不也挺正常的么。” 要是搁平常，这一堆喜欢不喜欢的肯定整的彩羽脑袋疼。现在再说她自己的事，彩羽不但不烦，竟然还把事理通了。 又道：“那你以前怎么知道叙朗喜欢我啊。” 她这两天才刚知道，叙缙就知道了？ 然后只听叙缙又道：“这不是秘密，整个征剑阁的师兄弟姐妹们早都知道了。” 彩羽：“……”以前没觉出来征剑阁这一帮小正经们这么八卦呢。 问题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就瞒着她一个人，有意思不？ 可见征剑阁虽然传风传的快，消息把门把的也严。 这八卦风气，一看就训练有素，值得夸奖。 她瞅着叙缙不又言语了，便道：“你跑这么老半天找我，就为了跟我确认确认这事儿啊。” 无不无聊。 叙缙瞥见了彩羽眼中浓浓的嫌弃之后笑了笑，道：“你说你大姑娘家家的，说到儿女情长之事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红红脸呢。” 彩羽撇了撇嘴，心里话讲：又不是叙朗在跟我谈儿女情长，我瞎红个什么劲啊。再说了，我这也是跟我师叔祖学的。 她这话没说出来，叙缙和姬无曲自然也都听不见。 叙缙只是又继续道：“我这么着急找你，当然不是为了跟你确认确认这个。” “你知不知道，叙朗哥现在在大殿里见阁主呢。” 彩羽：“我不知道啊，人家爷俩不是天天见么，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句一句往外憋，磨人不磨人？” “我原本还要去找他呢，看来得等等了。” 叙缙这下子真想好怎么说这事了，便当真如彩羽的愿，一口气下来，道：“别等了，要不你去看看吧。叙朗哥他要跟阁主说他和你互相爱慕，想娶你为妻。” …… 彩羽：“……！” 怪不得叙缙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这事它不好说啊。 听到了之后不好消化啊。 叙朗他怎那么着急呢？ 这两天，叙朗一回都没找过她，一回也没跟她传过音，合着在憋着这事儿办呢！ 叙缙瞅着姬无曲怔愣的表情，笑了，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彩羽：“……”我…… 叙缙：“我在大殿附近的时候正好碰见叙朗哥，他那会刚去，说是要做这事，我就赶紧过来找你来了……现在应该还没谈完，咱们要不要去大殿里看看？” 彩羽这回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姬无曲也知道这小丫头的出息，便替她开了口，道：“叙朗若是真的要同阁主说这事的话，彩羽现在去，怕是有些……不合适？” 人家爷俩万一聊体己话呢，彩羽这个现在有点尴尬的人，过去了不得更尴尬。 叙缙想了想，道：“也是。”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陈每也在。” 第322章 三观太正 第322章 三观太正 陈每也在？ 开玩笑呢？ 姬无曲虽然猜到陈每脸皮厚，但没想到人家脸皮厚成这个模样。 在大厨房门口说要离开征剑阁的那个是鬼么。 她大致地算了一下。在大厨房门前陈每说要离开之后，彩羽和叙朗去林子里幽会了一晚上。 那晚过去她又睡了一天一夜，才到现在。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陈每还没走。 姬无曲略有无奈，果然面子什么的都是浮云。 这样的话，她们还是去看看比较好。毕竟陈每是不是姬毓这事还不知，万一人家在大殿里整什么幺蛾子呢。 彩羽就没有姬无曲这么镇定了。 她瞪了瞪眼睛，盯着叙缙道：“你说……谁也在？” 叙缙是个老实孩子，闻言当真又说了一遍，道：“陈每。” 彩羽不说话了，唯有抽搐的嘴角充分地表示出了她的不满。 彩羽一贯觉得自己骂人的本事虽然比她师叔祖的段位还差着，但是也还算不错。但这次她真是打心眼里对陈每是服气的，服气到根本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陈每这个女人了。 说这女人不要脸……还真是夸了人了。 然而彩羽还是没忍住秃噜处这么一句来。 “……她咋那么不要脸呢？” 叙缙瞅着彩羽这要杀人的眼神，不由得又笑开了。道：“征剑阁其他师兄弟姐妹们也是这么想的。” “陈每那天在大厨房门口说了要走，没几会儿就传开了。” “负责收拾客院的师妹也老早的就等在陈每客院前边，就等人出去之后她好好地打扫干净顺便驱驱邪。” 说到这时叙缙耸了下肩，翻了个白眼，以表无奈，随后继续道：“谁知道人家压根儿就没打算走，在房间里呆着舒坦着呢。” “负责打扫的师妹想想也明白，毕竟陈每脸皮再厚，在大厨房面前被这么多人针对，肯定也要难受一会儿。” “那师妹心软，没那么幸灾乐祸，但是还是想陈每赶紧走，就……特别敬业的一直守到了那天晚上。” “想着什么时候陈每在屋子里哭够了，履行在大厨房门口的撂下的话离开征剑阁之后，她再赶紧去打扫去。” “结果那师妹终于把陈每的人给盼出来了。” “再结果……功夫很负有心人。看情形陈每只是出门溜达溜达而已，人家行李用品还在里头呢。” 听到这里的时候彩羽差点大吼一声。 不过可能是陈每这阵子的所作所为让她习惯了，彩羽个这么爱吼的人居然没吼出来，只是眼中露出深深的无奈。 然后叹了口气，道：“你们征剑阁的人到底是太斯文了。还心软，还可怜陈每……你告我打扫的那个小师妹是谁，这周晚饭扣她俩鸡腿儿。” 彩羽来征剑阁做客这阵子把征剑阁的厨房整顿了个遍，顺便教了做饭的师兄弟们很多新菜式，几乎跟厨房里的各个是兄弟们熟络得很，她说要扣谁俩鸡腿儿那还真办得到。 不过她方才所言，第一句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感叹，第二句就是纯属玩笑话了。 其实不用问叙缙，她自己就知道打扫的那个小师妹是谁，人家小姑娘单纯活泼的，跟彩羽熟着呢，一般彩羽都是过去给人家那个小师妹加鸡腿儿的。 她也明白，人家小师妹不喜欢陈每，除了陈每自己作死作的之外，也是因为她。 陈每和她在大厨房互怼的事谁都知道，人小师妹更知道，所以才这么想给陈每住过的屋子驱驱邪。 这些事叙缙也明白得很，所以清清楚楚地知道彩羽那是个玩笑话，就没理会她这茬子。只如实道：“人之常情么，那人家自己赖着不走，我们总不能一直轰她不是？” “这是个考验脸皮的事，她要真不想走，那我们也轰不走。” 姬无曲表情没什么变化，其实心里已经各种哭笑不得了。 ——其实这不是考验脸皮的事，这是个考验三观的事。 果然，彩羽听了叙缙的话之后毫不犹豫便道：“你快得了吧，你们要真想轰，出俩人就把她拖出去扔了，还管她想不想走？” ……这就叫，小事见三观。 姬无曲还是认同彩羽的说法。虽然她和彩羽不是一个势力，但追溯起来到底师从同门，三观都差不了多少。 彩羽这句说完了还没说痛快，瞅着叙缙这长乖了吧唧的脸，心底就蹿出来一股子火。 但毕竟人家叙缙平常对她挺好的，她就只能自己把火气压一压。 压到最后，只无奈又叹息一声，道：“你们征剑阁的心太正，有的时候都好过头儿了。跟你说，陈每这人要搁万妖峰或镜林山，现在没死就不错了，对她客气点儿也得把她扔出去八回顺便踹两脚。你说你们天天整的那么君子干嘛来的……是吧师叔祖？” 姬无曲：“……”你自己浪就浪，别带上我。 人家征剑阁就是那么被教育的。 有好有坏。征剑阁中的人普遍防人之心不怎么大，说不准连天照尊者都是。 人都习惯推己及人，他们心思正，就不由得觉得别人心思也正，觉得世界大多美好。所以，防人之心不大，也所以征剑阁每年丧命的人，是五大势力里头最多的。 他们的阁主换的也勤，因为死的早。 这是一个坏处。好处么，就是人家三观正活的踏实，救的人多，朋友也多。 而且要不是人家心地好，她小师姐现在怎么可能安安生生躺在剑盘上，救治非宫的手筋脚筋的方法哪那么容易被寻到。 故而不认同也不能太否认……况且彩羽说不准还是要当征剑阁少主夫人的人。 所以姬无曲就没跟彩羽一起浪，还顺便把话题往正道儿上引了引。 左右通过彩羽和叙缙的对话她也是明白了，陈每即便作死作到这份儿上，脸皮厚到这份儿上，人要想留在征剑阁，还真能留下。 陈每不但没走，还敢进大殿，还敢去见天照尊者和叙朗，自在着呢。 她只是问了个她觉得有些关键的点儿，道：“你说那日晚上……陈每出了客院的门儿，对么。” 叙缙闻言，道：“恩，对。” 第323章 当街秀恩爱 第323章 当街秀恩爱 姬无曲又道：“那位小师妹可有跟过去瞧瞧。” 虽然她觉得不大可能，但总的要问一问才是。 叙缙只是年岁还小而已，人却一点也不傻。他一听也就听出来姬无曲的意思，便道：“无曲是想问，陈每最近可有什么可疑的行为吧。” “小师妹倒是没跟过去看。不过么，左右那次陈每出了客院却依旧在征剑阁，她修为又不强，有点风吹草动的应该会被人察觉阻止。” “小师妹是觉得陈每可能哭够了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去了。她也因为看见陈每人没走有点郁闷，也就没多想。” “不过那次陈每出门的时间并不长，应该不足以让她做什么。” “她出门的时间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回来之后便一直窝在客院里不出来，不知道她在里头做什么。反正是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大动静，不像是在里面做坏事的。” 姬无曲默了默，心道一声但愿如此。 她也没多说，只道：“既然这样，不若我们一起去看看罢。” 她这话说完之后几个人便没有再耽误，谁也没有再多言，便一起去大殿了。 姬无曲一路上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其实陈每就算真是姬毓，她也不至于会有这么纠结。 主要是她怕陈每和内鬼联系起来，那样可能就有点麻烦了。 即便她知道天照尊者和叙朗两个人的实力就算是八千个陈每也撼动不了的，可她还是不由得会多担忧一些。 毕竟陈每如果真是姬毓的话，虽然人家修为实力下辈子也难及得上天照尊者或是叙朗，可人家那心眼子可真是绝了。 一般说来，真正有心眼子的人一贯看起来傻，而一般那种看起来有心眼子的人其实可能是真傻。 因为一个真有心眼子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不想让人看出来他有心眼子。 真让人看出来了，别人那么一防，什么歪心思好心思都很难施展了。 心眼子也分好坏，一个心眼子长在正地方的人，不管他是真有心眼子还是假有，他是喜欢动心眼子还是不喜欢，一般也都也会让人印象不错。 而姬毓那种，分明心眼子长的很露骨，看上去就一肚子坏水招人厌烦。可姬毓她就是有够厉害，厉害到别人即便知道她不是好东西，别人即便知道她没打好主意，可就是防不胜防。 在这点上，姬毓可谓是一棵动心眼子界的奇葩常青树。 如果陈每是姬毓，那她真的有点愁得慌，恨不得马上到大殿里头去看看。 倒不是说她和天照尊者和叙朗有多熟络她有多担心人家，她就是怕晏修的手伸的太长，把他们这一帮人都坑了。 路上姬无曲的脑子就没闲着，冷不防一阵冷冽气息传来，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因为贴着她后背的那个身体她太过熟悉，所以虽然很突然，她却并没有被吓一跳什么的。 现在被自家师父这么抱着，她就没必要再用什么赤莲之火了。当下便把火收了回去，踏踏实实地窝在自家师父的怀里，由着师父带她飞驰。 赫连早上正在给非宫接手筋脚筋，但无曲和彩羽的对话他也是一个字不落的全听到了，也知道她家阿凝没吃早饭。 于是非宫那边的事一完，他便直接出来寻人。 看着无曲的面色挺正常的，他便也放了心。毕竟前两天通的那个宵着实耗精力，能睡回来也挺不错。 叙缙跟赫连见过礼之后，彩羽也小心翼翼并着心虚的唤人示礼。 瞅见她祖师爷在那一边抱着她师叔祖，一边腾出手来给人家喂点心，根本没空搭理她的样子，她虽然心里压力不减，但到底是踏实了点。 只是一旁的叙缙瞅着这俩人和谐的情景，又想起无曲前两天说的“我是南羌的师妹，兼师娘”，心里百般滋味搅在一起，有些复杂。 他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也知“君子不夺人之所爱”。 人家明摆着是互相爱慕，两情相悦，他再跑过去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说到底，他只觉得自己没有他叙朗哥那么命好。他喜欢的人不但不喜欢他，还有喜欢的人。 挺苦涩的。 没办法么，路被堵死了，人总要看开点儿不是。 谁让他生的晚，遇见人遇见的晚，表白表的晚呢。 先这么想，赫连尊者岁数大，他让着点赫连又怎么了…… 他这是在心里开的一个玩笑，他是想笑出来的，奈何扯了半天嘴角也没整出来一个弧度。 ……算了，笑不出来就不笑了。 反正天底下喜欢无曲道尊的人那么多，人家情郎只有一个，倒霉进坑的又不是他自己。 ……人家无曲也不是坑，要是，那也是个甜坑。 纠结半天越想越乱。他觉得他可以稍微试着看开一点……但是这俩人搁他眼前这么抱在一起，他还是很郁闷。 郁闷到死丝方尽……叙缙在心里叹了口气，道：“你们去吧，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彩羽一脸不明所以。 咋地了，就留她一个人在这抗压力啊。 不过刚刚把师叔祖抱出门不让人家吃早饭的是她。现下她祖师爷就在旁边，这个节骨眼上，她还真不想多言语，便只弱弱地道了个道：“好。” 叙缙都转了身，刚走两步就又回了个头，问道：“认路么。” 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傻，就笑了，没等彩羽句话，便转身飞驰而去。 彩羽：“……”住那么多天了，我能不认路么。 叙缙走了，她这话也就没说出来。 不过经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大殿就在他们正前方，离他们并不很远了。 姬无曲嘴巴里还有残留的点心，她瞅见叙缙转头离开，原本是想应一声的。 不过头一回想应一句的时候人家正好回头问了句认路么，后头再想回一句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 她也知，估计人家是看她和师父在这腻着心里有点不舒服。 左右这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她这个尴尬的身份，跑过去安慰人家也大好。 这事还是得让人家自己慢慢看开。 她管不了人家喜欢她，自然也管不了人家伤心。再者说，她离人家越远，越合适， 第324章 招她喜欢 第324章 招她喜欢 就是感觉，在征剑阁，在人家的地盘上把人家挤走挺那啥。 也无所谓了，等这些事一了，她记得征剑阁的恩情。 以后征剑阁有什么需要她的，她去帮帮忙也就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住这么长时间了吧。 也就不至于冷不丁的把人挤兑了什么的。 只能先这样了。 大殿就在眼前，是黑是白马上就见分晓，姬无曲也就不再多想这些。 她师父过来这么抱着她，不但让她饥饿的肚子得到了解脱，也让她纷乱的思绪止了止。 左右，不管如何，只要有她师父在旁边，她就莫名很安心。 她眯了眯眼睛，道：“师父，我饱了。” 赫连闻言，把新拿出来的点心收回去，道：“嗯，今天吃的少了，回去了午饭多吃些。” 姬无曲笑了笑，道：“好。” “今天是最后一次接筋脉，所以用的时间略长。” “非宫再修养一阵子，便会与正常人无异。他现在虽不能下床，但若修腐骨经的话，该是无甚问题。” 闻言姬无曲心里漫过一丝喜色。 如此也是最好不过。 她本来想说一声“辛苦师父了”什么的，后来想了想，她师父辛苦的地儿多了，她说这么一句还不如以后逮住机会犒劳犒劳他老人家。 姬无曲还没来得及再说出一句什么话来，三个人便已经进入了大殿。 ……进来之后便更没什么想说的了。 陈每还当真在里头。 大殿中就天照尊者，叙朗，陈每三个人。 天照尊者坐在首位上，下面叙朗也坐着，倒是陈每在那站着。 而且站的还是天照尊者旁边，看这模样，是上去献茶的。 她们进门之时，正好听见陈每的声音。 “尊者尝一尝，这是我这两天倒腾出来的茉莉花茶，清淡香甜，味道挺不错的。” 叙天照本就眉目温和，即便现在没有笑容，依旧能给人很深的亲和感。 他只是只是接过了那杯茶，象征性的抿了两口，道：“陈道友有心了，多谢。” 彩羽在一旁不乐意了，谁也没避讳，张口就来：“无事献殷勤。” 天照尊者别的不爱，单单喜欢茉莉这是征剑阁人尽皆知的事，现在陈每整出来一杯茉莉花茶，可不是有心了么。 整别的，天照尊者约莫连象征性的那么一抿都不会。 彩羽这次没冲动没嚷嚷，这几个字说的平淡极了。然而现在大殿之中那么静，大家多多少少又都有修为，这句话也就能十分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陈每把茶献完了之后便回过头。 一瞬间温婉大方的笑意变成那种小人得志的讽刺笑容，就那么看着彩羽。 这蒜装的…… 姬无曲还是想不通陈每来天照尊者这边装蒜是为了个什么。 图啥。 彩羽依旧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道：“现在我冰城师伯祖在就好了，可以把你冻上。” “这样你脸上这个漂亮的表情就可以永远存在永不腐朽，多好啊。” 陈每没有言语，只是继续看着彩羽，扯着嘴角笑，一边走一边笑。 然后走到一个座位旁，落座前，面对天照尊者时，又变成了那么一副温婉的样子。 这不怼不闹的，倒把彩羽整的词穷了。 如此，她就只先和天照尊者行了礼，不言语了。 几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所有人便都落了坐。 姬无曲现在满脑子思绪，瞅见彩羽这样怼人不成反被憋的模样，竟然莫名有点想笑。 不过她瞅着陈每在那闲适坐着淡定喝茶的模样，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陈每这下子应该是全放开了。 对所有人各种放荡不羁，偏偏在天照尊者那里绷着点，图个什么。 她背对着天照尊者做出那种表情地时候，已经不管叙朗在场不在场了。 这是…… 很让人费解。 陈每在天照尊者面前各种乖，不是因为想要在征剑阁多留两天么。 但陈每要是想在征剑阁多留两天，不应该对叙朗这么坦荡才对。 再者说，天照尊者活了那么多年头了，辨别谁是谁非应该不在话下，陈每这点小伎俩应该没什么可拿出手的吧。 陈每再蠢，应该也不至于会认为人家天照尊者不信儿子去信合外人才是。 她正在这么想着，冷不防陈每在一旁又出了声，不过人家明显是在和叙天照说话。 “阁主要是喜欢的话，明天在下再给尊者送一杯来。” 这次坐在一旁地叙朗皱了皱眉，语气不温不火，却给人一种压迫力。 “没记错的话，前两天陈道友曾说，要离开征剑阁。” 他话的内容也是十分平淡，不带刺不客气，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而已。 却只因为这句话，姬毓的完美笑容终于有了个裂缝。 她没有像无视彩羽一样无视叙朗，只是又把笑容努力地挂了上去。 “在下……方才和阁主话了很多家常，感觉阁主像在下的父亲一样亲切，故而其实，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姬无曲自动把这个人想象成姬毓，所以等陈每这句话说完之后她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姬通那张脸，再看看天照尊者的脸…… 像……么？ 叙朗闻言笑了，道：“行了，我看我父亲都不怎么像父亲，你套近乎也没什么用。” “仔细想想的话，征剑阁其实也没那么多好的，你现在已经不招人喜欢了，在这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对吧？” 陈每瞅着叙朗脸上的笑，不由得晃了晃眼睛。 那会在湖边小屋时，他好像也是这么笑的。 他那会儿笑着说的是：“行了，别琢磨了，虽然我现在重伤，但你还是打不过我。” 叙朗仿佛都是随心而说，不掺什么大感情，只是想把自己说的话实实在在地表达出来。 陈每也不由想，一个人，他怎么能笑得那么利落呢。 还那么招她喜欢。 原本，她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来的。原本，她想顺手也把叙朗毁了的。 可是她见到这个笑容之后，满心的情绪都被一种悸动代替。 ——她还是喜欢这个男人。 喜欢到舍不得动他。 喜欢到，明明心知他是在赶她走，她却只莫名的心跳加速。 第325章 叫做姬毓 第325章 叫做姬毓 空气一下子随着静默起来。 天照尊者看着底下的变故，并不打算插手。 他只听见叙朗那句“我看我父亲都不怎么像父亲”的时候轻轻挑了挑眉毛，笑了笑。 真话假话他能分得出来。 陈每那句看他像她父亲，那自然是假的。 叙朗那句话么，自然也是假的，说着玩的。 叙朗这小子从小到大没少嫌弃他，无非也是因为他对别人家孩子比对自己家孩子好之类。 叙朗很小的时候会因为这事找他撒娇，找大长老去哭闹。等叙朗长大了之后，这种话便成了这孩子常开的玩笑话了。 叙天照也知，叙朗那小子一贯挺以他为傲的。 当着他的面说笑两句，他也习惯了。 至于彩羽么，那小丫头心直口快的，一般说的话都是大实话。有时不免显得有些无礼扎人，却也天真可爱。 真性子的人，其实还是比较招人喜欢的。 这丫头说陈每如何，那陈每便差不多便是如何了。 当然，如果彩羽把人误会了，所以出口伤人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没有，但今天这个他却知是真的。 陈每会在转身之后变脸，他也不意外。 陈每这人，自从她被叙朗救回来之后，他便听过她的一些事。 在众人口中，陈每的的形象都不怎么好，而且众人描述皆一致。 征剑阁喜欢说谎的人都少，就算说是有人误会了陈每，也不至于每个人都对她有误会。 这是外人印象。 陈每和叙朗进大殿的时间差不多，从那会儿开始，陈每就一直在同他聊一些闲话家常的，一直聊到了方才。 说话的时候觉不出来太大的问题，只觉得这个人藏的心事比较多而已。 就在刚刚送茶的时候，他感觉其实陈每是在紧张的。 多少是有一些。 即便她笑得再镇定，还是有那么一点紧张。 他仔细地看过那茶，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也因为这个人的神色不寻常，即便是茉莉花茶，他还是没尝一尝，只是抿杯子了抿杯子壁，闻了闻茉莉花的香气而已。 陈每这人心思不纯，这是他自己的印象。 综合种种，谁是谁非他清楚。 如今他们几人自己仿佛能解决，他便只是在上面静静地看着，不插手也不插话。 半晌之后，陈每终于理好了自己的心跳。 然而她却没有理好自己的情绪。她原本是想说别的话的，结果一出口，却说的是：“叙朗哥，你……就真的这么想赶我走？” 彩羽一听不乐意了，还叙朗哥叙朗哥的，叫的时候不觉得舌头打结么。 她其实想插两句话，但是脑子一抽就不想管了，她就想听听叙朗会怎么和他这个‘陈妹妹’说话。 叙朗挑了挑眉，道：“你并非我征剑阁之人，道友要非要用‘赶’这个字，我也自然不会拦着。” “且不说当日救我之人不是阁下，就算是，现在我已经还了恩，你也养好了伤，该离开，自然也该离开了。” 他这话说的很有理，也很实诚，陈每没什么可反驳的。 却不料这时候陈每说了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奇葩话。 “那，彩羽她身上本来也就没伤，为什么她就可以在这呆着？” “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不想看见我么。” 叙朗原本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原本以为他说完了之后，陈每走人，他赶紧和他父亲说他和彩羽的事，一切就很圆满了。 冷不防陈每爆出来这么一句话，简直违套路，把他说的有点懵圈。 彩羽忍不了了，直接起身看着陈每，道：“喂！你别天天的这么整的你很可怜行不行？我身上有没有伤管你屁事了，人家征剑阁愿意留谁留谁，也关你屁事了？” “一天天的在这纠缠，有意思没意思。” “你要是有点理也行啊，关键你这一点理都没有昂，叙朗想不想见你……这不肯定的么，他不想见你！” “你自己还在那折腾什么劲呢？” 陈每把没有把眼神从叙朗身上挪开，只是看着他，道：“她说的对么，你就是不想见我，对么？” 叙朗一贯说的都是大实话，闻言便依旧如实道：“的确。” 这个人前两天在大厨房门前对彩羽出言不善，而且还敌视整个征剑阁。 他自然不会想见她。 得到这么个回答之后，陈每整个人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一点力气都没了。 她眼神还在看叙朗，却仿佛没了焦距，只是坐在那笑。 笑得像是十分讽刺，也像是十分苦涩，整个人显得跟疯傻之人一般，很反常。 然后整个房间就又静默了下来。 姬无曲趁着这个空档，问了叙朗一个问题，道：“你为何会认为，陈每才是救你之人？” “彩羽离开之后，在小屋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此话落地，还不待叙朗回话，却听见一旁地陈每笑出了声。 她的笑不是那种正常的笑，也不是那种疯狂的笑。 只是一种很轻的，稀稀落落，失望近乎绝望的那种笑。 她的眼眸慢慢有了焦距，把视线从叙朗身上转到了姬无曲身上。 她看着姬无曲，脸上的表情几乎近于疯狂。 她笑够了，扯了扯嘴角，开了口。 “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无需他跟你说，我告诉你啊。”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与她疯狂的表情一点也不登对，这么映衬之下，反而显得很别扭。 她就是用这种别扭的神情盯着姬无曲，道：“在小屋里发生了什么……在小屋里，他给了我个遁符，说是贿赂我，让我告诉他救他的人是谁。” 说到这里，她用一种近乎讽刺的眼神看着姬无曲，道：“我告诉他，救他的人，腿上有道疤。” “呵呵，呵呵呵呵呵。” “他救我的时候，我腿上也有道疤。你知道那个疤怎么来的么……就是你烫的，姬凝，就是你给我烫的呵。” “告诉你又怎么样，本小姐才不叫什么云天仙，才不叫什么陈每，本小姐……” “叫、做、姬、毓。” “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最后的笑声很魔性，听起来有点没了心肺的感觉。 不过她没笑完，便再也笑不下去了。 第326章 要你恨我 第326章 要你恨我 因为她的心口处，插了一柄长剑。 那剑身简单，只是一把普通的剑而已，不是槐桑。 不过明显的，出剑之人是叙朗。 他面色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言语。 姬毓止了笑意，愣愣地看着自己胸口前插着的那把闪着银光的剑身。 胸口火辣辣的疼，即便她穿着内甲，这也不是什么名剑，她也知，自己挣扎不了多久了。 心都被伤了，还能活么。 只是…… “……你，连槐桑都不肯，不肯用么……” 姬毓只能有力气说这些话了。 她知道，她表明身份之后，或者是赫连九霄，或者是姬无曲，总会有个人让她毙命。 然而，她却没想到出手最快的，竟然是叙朗。 ……也是，没什么可想不到的。 他早就想杀她了，不是么。 那会儿在大厨房门口，她眼中把对征剑阁的恨意全部流露出来的时候，她骂彩羽的时候，叙朗就已经想杀她了。 那会儿有彩羽拦着，他才能消消气。 约莫过了两天，人家刚刚对她熄了杀心罢。 结果今天她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人家又想杀她了，并且毫不犹豫地动了手。 ……也是么。 那天在大厨房门口，叙朗没有杀她，除了有彩羽劝着，也是因为她修为低，很难对征剑阁有什么危害。 然而现在，她是赠经教的二小姐，那就不一样了。 凭她这个身份，就足够让叙朗杀了她千百回。再加上她骗他，她对彩羽各种不善，她对征剑阁的恨意。 叙朗能动手动的这么毫不犹豫，也不奇怪。 她在暴露身份之时，便已经想好了这条死路了。 她原本想的也是，最好就是死在叙朗手里，死在他最爱的槐桑剑下。 ……结果他竟然连槐桑剑也不肯用。 想到这里，姬毓不由自主地落了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难过的。 也无所谓了，反正她是想死了。 从听到叙朗那几句话之后她就想死了。 倒不是全因为她爱慕的人讨厌她。　她……只是过累了。 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姬凝是正确的。她曾经最鄙夷的姬凝，在用她现在最羡慕的活法活着。 她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需要，她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和修为，她就可以肆意地过活一辈子，感情那些可笑的东西都是陪衬而已。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累了。 全大荒啊，全大荒她连个伴儿也没有，也没有该去的去处，该归的归处。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孤鬼野鬼一般，带着仇恨四处游荡，谁见到她都会离她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 ……过得真失败。 姬毓脑子有点懵，她听着四周的动静有些不清，唯有自己血滴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特别脆响。 她艰难的发出了些声，却因为耳朵有些嗡鸣声音，也听不真切，只能听到自己大概的话。 不过她想，别人是应该都听得清的吧。 她便朝着叙朗的方向，笑了笑。 当然笑的很难看，她自己却觉察不出。她只是笑着。 她眯着眼睛，用尽力气，开了口，不过却也还是说得缓慢不连贯。 “我，我最后悔……我后悔……把自己的身份说，早了……” “早知道……你出手这么痛，快……我应该晚点说的。” “……起码，我应该把，面，面，面……具揭下来，你……还没见过我真正的模样，吧……” “其实……我，本身的脸……长得，比这个面具好看多……了。” “呵，呵呵……” 姬无曲默默收回了手里的火。 这个变故，她始料未及。 其实从姬毓说到“遁符”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 她那时候只是在考虑应该用幻术了结了姬毓，还是应该把人烧死。 反正姬毓这个人也跑不了了，她不着急。 却没成想，晚了一步之后她连亲手了结姬毓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亲眼看着姬毓死跟亲手杀之区别仿佛并不大。 但她没成想姬毓死的时候，会是这样一副情景。 姬毓……喜欢叙朗吧。 她很意外，如同姬毓这样的人会竟然喜欢上谁，还喜欢得那么深。 且，姬毓喜欢的还是叙朗这种，这样明朗的人。 果然啊，再阴暗的人也会在某个瞬间突然爱上阳光。 姬毓这回，算是被阳光给灼死了。 无曲叹了口气，心中想法有些复杂。 …… 姬毓感觉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冰冷，她明显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她说的所有话，叙朗都没有回答。 总不能死之前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吧。 ……也无所谓了，她现在听也听不多清。 她又笑了笑，道：“叙，朗……你，会记得我多长时间……” “会不会……明，明天就，忘了……” 叙朗这次终于回了话，却也依旧如实道：“你不是一个值得纪念的人。” …… 姬毓把这句话听的听清楚楚，而后苦涩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用力动了动手指，抬了抬胳膊。她胳膊上的一个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铃铃铃”的声音。 她竟然还有力气起身！ 她不但有力气起身，还把身上的剑拔了，说了最利落的一句话。 “叙朗，不管值不值得纪念，我都要你永远记住我。恨，你就恨我吧，恨我一辈子！” 她马上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总得留个念想不是？ 她得在世界上留个痕迹，在叙朗心上留个痕迹，哪怕是刮痕伤疤。 她不在乎，能留就行。 赫连在看到那个铃铛的时候便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出了一道风刃，直朝着姬毓而去。 赫连的风刃，姬毓的话，都是同时出的。 与这二者同时出动的，还有一个人。 ——叙天照。 叙天照皱着眉，脸上全部是担忧之色，极速向姬毓的方向驰去，还不忘飞出一剑对抗赫连的风刃。 姬无曲看着自家师父又出了风龙，想要阻止叙天照的脚步。 可叙天照不知为何，竟然像是在和她师父全力相抗。 出剑的同时也不耽误他去接住姬毓将要倒下的身子。 她师父和叙天照的速度都十分快。等姬毓说完了那些话，叙天照已经把人抱在了怀里。 第327章 裂心水，又见裂心水 第327章 裂心水，又见裂心水 姬无曲没了修为，眼力也就赶不上他们出招的速度。 但她想，天照尊者和她师父修为相差不多。在她师父不断出手的情况下，天照尊者想要到姬毓身前是很难做到的， 起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很难做到。 这两个人从来没打起来过，谁也不知道时间长了的话谁输谁赢。 可……这才几息功夫，天照尊者要是想去姬毓身前，该是得付出一些代价，估计身上得受伤。 这也不算重点。 重点是天照尊者平白无故去姬毓跟前做什么？ 瞅着天照尊者一脸急切和担心的模样，好像是要过去救人的。 ……那也不大对。 叙朗的剑击中的是姬毓的心口，伤的深浅只能决定姬毓死的早晚，姬毓那时候便注定了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么来看，如果天照尊者想要救人的话，应该在叙朗出剑之前就拦住了。 在姬毓快要咽气的时候过来整一杠子，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所以这里头十成十是有问题。 至于问题在哪，这个姬无曲猜不出来。 不过她知道她家师父应该是发现里头的问题之后才出手阻拦天照尊者的。 估计天照尊者要是不那么拼命的话，她师父能把人阻拦一阵子。 姬毓这情况，能熬十息就了不得了，只要拦住了这十息，熬到姬毓死，那几乎就什么事也没了。 可惜，谁也没想到天照尊者会这样倾尽全力。 不光姬无曲，一旁的彩羽和叙朗也是愣住了。 叙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该做何应对。 就连他想呼唤天照尊者的那声“父亲”，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也吐不出来。 叙天照抱到人之后，赫连便不再出手，只是静安然立在一旁，皱了眉。 周围的攻击没有了，天照尊者只是攸然向赫连的方向淡淡扫了一眼，也不再出手。 不过他那双眼里不见了平时的温和，反而十分锋锐，像是一把亟待嗜血的剑，随时准备把赫连碎尸万段。 那种眼神，简直是恨到浓烈。 姬无曲也皱了眉，她的眸子也变得凌厉了些。 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师父，她能淡定住就已经很不错了。 叙天照那个眼神恍若昙花一现，极其短暂。 随后，他便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姬毓。 他的眸子在看到姬毓时却蓦然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不甘，心疼，懊悔，还带着很浓的……爱意。 姬无曲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转头看了看叙朗。 从叙天照把姬毓抱住到现在，也只是过了三息左右的时间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发生的事太多，而且事关人的至亲，叙朗反应不过来也属正常。 无曲虽然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叙朗，可却也知，很难从叙朗脸上看出来什么。 不过瞅见叙朗那种怔愣至震惊的表情，姬无曲也明白了，这个变故叙朗不知情，也很蒙圈。 蓦然，她瞅见叙朗的眼睛攸然变大，比刚才的震惊表情还要震惊。 姬无曲便也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过去。 然后发现……叙天照抱着姬毓落了泪，吻了怀中人的额。 这分明是该对情人做的事！ 这还不算完，他们还听见天照尊者用近乎沙哑的嗓音吐出了两个字。 “茉莉……” ……茉莉？ 是在叫姬毓么。 姬无曲头有点乱……天照尊者是把姬毓当成了一个叫做茉莉的人，还是他只是在说一个花名？ 如果说的是花名的话，应该后头还有别的话要说的吧。 不过这个事已经没办法见分晓了。 因为方才表情还很复杂的天照尊者，抱着姬毓，忽然就倒了地，阖了眸子。 ……这次，整个大殿彻底安静了下来。 连姬毓都也闭上了眼睛，明显是没气了。 即便天照尊者倒了地，对怀中的姬毓依旧是一种极尽呵护，怕她惊怕她忧一样的姿势。 而姬毓，死的时候紧紧抓着叙天照的手，而脸却朝着叙朗的方向……还是笑着的。 这关系……有点复杂。 “——父亲！” 叙朗明显依旧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系列变故，因为他的眼眸还空洞着。 这声哀吼，伴着担忧无措，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起身，有些不会走路了一般，刚刚起身便又跌到在地。 赫连用风刃叙朗扶起身，嗓音低沉，缓缓道：“先别过去。” 叙朗对这个声音恍若未闻，还想要奔到叙天照身边，却被赫连禁锢在原地。 还不待他说话，赫连又道：“他无事，放心。” 叙朗脑子也有些转不动了。 在他父亲倒地的那一刹那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因为他记得姬毓说的那句：“我会让你记得我，即便是恨。” 他活到现今，还没有恨过谁。 而姬毓那句话说的太笃定，事情又发生的太快太不真实。 从见到姬毓那个眼神，听到她那句话到现在，不过也就几息的时间而已。 她那个成竹在胸的笑容，混着他父亲种种不正常的反应，让他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而且，他父亲吻了姬毓的额之后，姬毓躺在他父亲怀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时候她人都已经快死了。 而那种达到目的的瞑目表情又晃得他心中一震。 在之后，他就见到他父亲倒了下去。 他父亲方才种种不平常的反应，加上她那个死的安心的神情，他无法心安。 谁要是能让他恨，那个人做的事肯定…… 他没有办法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如今听到赫连这么一句话，他虽然依旧揪心，却到底是冷静了下来。 他问道：“尊者，我父亲没事？” “嗯。” 叙朗既然已经镇定下来，赫连便不再束缚着他。 两个人一起走到叙天照和姬毓身前，姬无曲和彩羽也跟了过去。 不得不说，一贯各种喜欢折腾的彩羽这次却十分冷静。 她不闹不叫，只是沉默着。她想得很简单，在这种情况下，她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忙也最好不要添乱。 于是整个大殿，除了倒地的两个人外，剩下的那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很安静。 随着赫连手中掐诀，叙天照怀里的姬毓缓缓起身，被挪到了一边。 赫连缓缓道：“他中了裂心水的毒。” 第328章 惊梦花 第328章 惊梦花 叙朗刚刚安生一些的心情一下子就又被提了起来。 裂心水的毒？ 在剑盘上躺着至今未醒的伏双道尊中的就是这种毒吧。他就算以前没听过，这两天也全都了解了。 传说中连尊者极易中招的裂心水…… 叙朗稳了稳心情，理好自己的表情，道：“还请尊者明示。” 方才说他父亲没事，现在又说他父亲中了裂心水的毒，基本上互相矛盾。 他不觉得赫连尊者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 既然赫连尊者说了他父亲没事，那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只需要稳好自己的情绪，处理他该处理的事便好。 赫连抬手掐诀，便凭空出现一个小旋风，绕着叙天照的手转了两圈。 之后，便有几滴透明液体悬浮在空中。 赫连招出一个瓶子，把这几滴液体收了进去，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紧接着他又招出另一个瓶子抛给叙朗，道：“喂给他，一滴便好。” 叙朗接过，没有丝毫怀疑地照着赫连的话做了。 他记得伏双在剑盘上躺着的时候，彩羽说还需要一种血，有了那种血再加上剑盘的作用，伏双道尊才能醒。 如此看来，赫连尊者给他的这个东西便是那种血了。 既然一滴便好，那这个瓶子里的血应该就是救伏双剩下的。 现在叙朗不由有点庆幸。 可能姬毓也不知道救伏双的东西还有剩余。不过幸好，姬毓害他父亲的时候用的是裂心水。 接下来不用赫连说他也知道。和伏双道尊一样，他父亲也要去剑盘上修养，等一阵子才能醒来。 叙朗将瓶子还给赫连之后道了谢，而后问道：“尊者可知……我父亲的异状是因何而来，对他老人家的身体可有影响？” 赫连抬了抬手，两道旋风分别出现，一个卷着姬毓给叙天照的那杯茉莉花茶，另一个卷着姬毓手上的铃铛，分别将这两个东西带到几人身前。 现在两个东西并排悬浮在空中。看着这一个铃铛一个花茶，姬无曲心头忽然动了动。 ……莫非？ 她心里有了个猜测，却没有说出口，只听她家师父对叙朗道：“阁主方才唤的可是人名。” 叙朗想了想，便知赫连指的是他父亲那会抱着姬毓，唤了声“茉莉。” 他刚才从父亲口中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便是各种僵愣。可因为今天发生在他父亲身上让人惊愕的事太多，又加上他父亲如今这个状态……他便没有对那个称呼多虑，也没有时间多虑。 现在想想，他父亲对着姬毓唤这个名字，的确是很诡异。 如此，他也没有丝毫隐瞒，如实道：“茉莉，是我母亲的名字。” 赫连只让旋风把那杯茉莉花茶托到叙朗跟前。 看上去，仿佛只是一杯普通的茶。 叙朗虽然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但也没敢伸手去触碰，只是道：“我资历不够，并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可是这茶有问题？” 这次没待赫连说话，姬无曲便走上前去，看了看那杯子，道：“不是你资历不够，这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杯子。” “这茶，不过是为了掩盖杯子的味道而设。” 姬无曲把那个杯子从旋风上取下来，倒去里面的茶水，递给叙朗，道：“闻一闻。” 叙朗接过杯子，当真依言闻了闻。 没了茶水，杯子的味道也是清香四溢，甚至比有茶水的时候还要浓一些。 闻上去就是一种特别好闻的茉莉花香。 如果说一个杯子盛过清香的茶水才会有这样的香气，也是太牵强了些。 这时，只听姬无曲又道：“这是惊梦花的味道。” “这种花少有人知，它生的和茉莉花很像，香气也十分相近。只不过它的花瓣普遍要比茉莉花瓣多一些，香气要比茉莉花重很多。” “基本上几株惊梦花便足已飘香几里。” “这杯子上的香气并没有那么夸张，约莫是因为这杯子是被惊梦花汁泡过的。杯子上面浸了花汁，有香气，却不至于那么浓，但也要比茶香重一些。” “那个铃铛唤作惊梦铃，是特意为利用惊梦花而造出来的法器。” “听闻食用了惊梦花的人再听到惊梦铃的声音，便会眼前出现幻境，幻境中的人是毕生所爱。” “看来……是真的了。” 看到叙朗拿着杯子发愣，姬无曲叹了口气，又道：“这两种东西跟幻术有关，所以我才能略微了解一些。” 若不是见到这两个东西摆在一起，她也不会联想到这么多。 “遑论是你，就连天照尊者都没发觉出来。天照尊者定然也是没看出杯子上的端倪才用口沾了杯子的。” “再有，若不是茉莉花，约莫天照尊者也不会动那杯茶……可见，姬毓一开始就是奔着要伤天照尊者而来。” 也可见，姬毓在客房里没出来的那阵子，应该就是在用惊梦花泡杯子的。 姬无曲把这些话说完，她师父并未反驳，可见她是猜对了。 她站出来说话，主要是考虑到了她师父老人家的脾性。 除了和她能一大段一大段的说话，她师父跟其他人的话简直少的要命。而现在叙朗这个情绪，估计脑子转的也没有平常好使。 或许寥寥几语叙朗很难明白其中的关键，所以她过去才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半晌之后，叙朗也终于缓过了神。 他扯开嘴角笑了笑，有些发苦，有些无奈。 这种表情出现在叙朗的脸上很不和谐，然而也正因如此，他这种苦涩也显得更苦涩。 他道：“是了。”姬毓原本就是奔着伤他父亲来的。 用惊梦花和惊梦铃，也是因为惊梦花和茉莉花很像罢。 他收了笑意，道：“我出生之后不久，应该几个月大的时候，我母亲便不在了。” “父亲每每提起来她时，总是唤她作茉莉，我甚至连母亲大名都不知晓。” “听说父亲很爱母亲，我也就没有在他跟前多提及过，了解的并不多。只听说母亲是被人杀死的，当时我父亲没赶得及救人，他赶过去时母亲已经奄奄一息。” “而且伤他的人也是一位尊者。” 第329章 风雨欲来 第329章 风雨欲来 姬无曲了然。 惊梦花能让人出现幻觉，看到他最爱之人。 而姬毓今天的情形，好巧不巧同叙朗所描述的他母亲离世前的情形很相像，所以天照尊者才会有那种反应。 幻境该是又给天照尊者重现了一遍他夫人的陨落。 而她师父，恰好充当了那个杀人者，所以天照尊者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师父的。 蓦然，姬无曲想起了一件事。 “惊梦铃是魅魔族之人所炼，而惊梦花，应该只有在魅魔族的领地才有。也因为这种花并不多，故而见过的人很少。” 反正她是没有见过。 估计，她师父见过的可能性也不大。 连天照尊者也没能看出端倪的东西，端给她师父，她师父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出来。 估计师父也是见到那个铃铛的时候才想到惊梦花的吧。 毕竟她师父是在姬毓拿出铃铛的时候才出的手。 不过这种花即便长在魅魔族领地，但也不是没有被谁带出来的可能。只是现在晏修在这边整事，而鸳冥又差不多是晏修那边的。 鸳冥恰好魅魔族的少头子。 这么一联想，不免让人觉得姬毓弄出来的这事跟晏修有关系。 左右，姬毓自己应该不大可能有有惊梦花惊梦铃这种东西。 如果联对了的话，那晏修的手也是伸的够长。 而且不得不说晏修这次事做的很成功，直接把征剑阁阁主给整掉了。 万幸的是，他们手里还有救小师姐时用的血，阁主也只是相当于昏几天而已，性命无忧。 她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几个人心里头都有了些底，只不过没有都诉诸于口而已。 又沉默了一阵子，叙朗便带着他父亲去剑盘休养了。 毕竟阁主重伤昏迷，算是征剑阁的头等大事。叙朗和各个长老这两天也要忙起来。 征剑阁就这么一个尊者，阁主昏迷，就相当于征剑阁的顶梁柱倒下一阵子，剩下的人支撑着费劲也要支撑。 征剑阁只因为有阁主一位尊者才能成为五大势力之一。这事要是传出去，保不齐会有其他势力起歹心。 这事，只能好好保密。无论这事传的出去传不出去，征剑阁也都需要加强戒备之类。 肯定有的要忙。 彩羽自然也是跟着叙朗离开的。 姬无曲瞅着空荡荡的大殿只留了她和师父两个人，不由得又感叹了一边征剑阁家的防人之心。 ……即便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十分不错。 姬无曲只默叹一声，放出来些赤莲之火，把姬毓烧了。 看着大火吞噬姬毓的身子时，无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看着这章陈每的脸，她都感觉自己是烧错了人。 不过大荒虽然神奇，却也不能件件都发生在她这里。 姬毓这个人是真死了，没什么可怀疑的。 师父这几日心思大部分都在非宫身上，很多事都没有过问，而她眼瞎耳聋，也什么也发现不了。 没有发现就没有准备，他们连个防患未然的机会都没。 她还是会不由得想，她前两天若是少睡一会，跑过去问问叙朗在湖边的情形，可能姬毓的身份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暴露。 谁也不知陈每当真赖在征剑阁没有走。 再者说来，就算她那时候查出来姬毓的身份，可能也无济于事。这事如果跟晏修有关的话，就算没有姬毓，晏修也能把手伸到这里来。 谁也不知晏修到底要干嘛，也不知晏修接下来要做什么。 其实她现在都猜不出来晏修到底是奔着谁来的。是奔着征剑阁来的，还是奔着他们来的，又或者得到他们将要来征剑阁的时候就设了一个局，直接把他们和征剑阁一网打尽。 她总觉得如果人家一开始就要整出来这么大事的话，那后边的动作也定然够狠。 把阁主害死，可能只是那个局的第一步。 即便现在阁主不会有生命危险，对于现在来说，晏修也相当于成功了。 因为阁主现在已经没了知觉，而且还要没有知觉一段时间，等他醒来时，估计晏修的局早已经完了事。 姬无曲默叹一声。 今日姬毓表露身份的时候，她家师父没有立刻出手，肯定是想让她亲手刃了姬毓。 结果她手没有那么快，人家叙朗先出了剑。 天知道姬毓生命力那么顽强，如果她也知道的话，当时一定会跑过去补两刀。 ……可事已发生，假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用， 因果循环，追溯半天，谁也不能真的把头儿揪出来。 一切不管是天命巧合，还是他们人事没有尽到，左右，今天她们是输了。 现在姬无曲心思很乱，是一种很慌很慌的乱。她现在思绪各种奔腾各种浪，各种驳杂各种绕，她竟然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么乱，只因为她现在的不安罢…… 无曲走到赫连身边，环住了他的腰，把头伏在他怀里，轻轻唤道：“师父……” 她的头贴在师父的胸膛上，感觉着自己的脸颊被师父的体温带得温热起来。 她的声音堵在师父的怀里，有些发闷。 无曲现在突然想和师父说好多话，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完整。 每一次，无论有什么事，只要有她家师父在身边，她就可以安心。 可这次，她都已经把头埋到师父胸前了，还是止不住的心情杂乱低落。 真的，她现在有一种极强的预感。 风雨欲来，还是狂风暴雨。 百多年了，她很少有这么强烈的不安……应该说从来没有过。 所以现在突然漫出来这种情绪，竟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好像从云光殿出来之后，她的心思总是时不时的乱一乱，而今天更是直接达到乱之顶峰的那种乱。 沉默了半天，到无曲的脑子都已经空的没知觉的时候，她蓦然环紧了赫连，看着他的眸子，道：“师父……” “平安。” 一定要平安，我们都要平安。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吐出来这两个字，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两个字。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她把师父抱的很紧，紧到她胳膊都有些疼了。 赫连皱了皱眉，低头轻吻了她的发，旁的也没多说，只道：“嗯。” 第330章 常伯川快露馅了 第330章 常伯川快露馅了 现今距离那日也仅仅过了一天，天照尊者的陨落也只是前天发生的事。 这两天征剑阁的氛围明显比前两天更严肃了些。 这两天很静，无曲所不安的那种风雨也至今未至。这两天平静至安逸，她前天那种纷乱的思绪也很少冒出来。 那种焦虑不安也不是时时出现，只是偶尔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冒头儿，惊得她用不好饭。 前天是师父最后一次给非宫接断筋，这几日非宫仅是在修养，她师父也没了什么事做。 征剑阁阁主重病的事到底还是传了出去，不过也因为阁中有赫连尊者，那些蠢蠢欲动的中级势力也不敢造次。 再加上征剑阁人缘好，墙倒众人推的情况并不是很明显，甚至还有不少势力派人来探望，送些天材地宝来表心意。 这些好心好意征剑阁也不能拒之门外，所以本来就忙的叙朗这两天更加忙碌。 只苦了彩羽个小丫头，还没过门儿呢，这两天也在一股脑儿的给征剑阁卖命。 除了非宫这个病人还有躺在剑盘上的那两个中毒之人，她和师父可能是这个地方最闲的俩人了，整天除了吃东西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事做。 ……也不对，还有一个闲人常伯川。 常伯川这两天几乎是足不出户，甚至说足不出门。 他和他们住在一个客院里，除了时不时出来用个饭外，常伯川基本上是黏在了他的房间里头。 前天阁主被害，还很有可能跟晏修有关系，很容易便会让人联想到那个内鬼。 很有可能是那个内鬼去给牵的线搭的桥。 征剑阁有没有出叛徒谁也不知道，反正作为头一号可疑人物的常伯川，姬无曲是打算好好盯着的。 结果人家老老实实的啥事没有，无曲想怀疑都逮不着机会。 也无所谓了，作为他们师门里头难见的心慈手软之人，姬无曲自然不希望常伯川真的是内鬼，真的去搞小动作。 眼下已经是黄昏，常伯川还在他房间里头修炼，她家师父已经把饭菜做好拿过来了。 她知风雨欲来，所以这两天没怎么有胃口，今天突然有了食欲，心思也没有那么烦杂。 然这次她刚刚吃了两口，她家师父蓦然皱了眉头，道：“伏双那边有些状况。” “为师去瞧一瞧，阿凝先用饭。” 姬无曲应了声，然后看着她家师父飞离了院子。 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出现了几息，无曲叹了口气，默默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前两天有师父在，饭菜无论如何也不会浪费，今天就她自己，她要是再没食欲，那师父这半天不就白忙活了么。 所幸这次那种情绪也没那么强，她师父做的东西又很香，她吃的也是各种乐意。 饭用到一半的时候，常伯川蓦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她笑了笑，道：“师叔。” 毕竟这两天人家很乖，姬无曲也就自然而然用一种亲长辈该有的心态看人家。 她也回了一个笑，道：“一起来用饭罢。” 常伯川当真走了过来，落了坐，道：“这些，是赫连师祖的手艺吧。” “嗯。你可能还没吃过，尝尝试试，不比彩羽做的差。” 常伯川每次吃饭的时间跟她们有些错开，故而人家要么去吃大厨房的，要么就自己做一点。 前阵子他一贯去征剑阁大厨房跟阁中子弟们一起用饭。而这两天没有人提醒，他自己便老老实实的不再出门。 仿佛他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听说阁主遇害之后小心了些，不敢出院子太远。又或者他知道人家征剑阁现在时机特殊，他不想出去给人家添乱。 所以这两天常伯川就是自己动手做的三餐。 他还也是真就没尝过赫连做的饭。 常伯川闻言又笑了笑，道：“赫连师祖的亲手做的东西，师祖也舍得分给伯川一些么。” 姬无曲失笑。 果然，一贯一本正经的人开个玩笑更容易让人捉到笑点。 常伯川这个人心慈手软严肃脸，姬无曲很少听到他开玩笑。 自从那日他撞见她和自家师父在梨花床上的事之后，常伯川仿佛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 而且每次跟她开的玩笑大多是揶揄她和她师父的事。 比如现在这种。 反正姬无曲是不介意，她也不是那么不识闹的人。 笑够了之后只是又道：“说真的，你师叔我还真舍不得。” 她还真是说真的。天底下她在乎的东西不多，吝啬的东西也不多。 但凡是与她师父有关的事她都舍不得和别人分享。 她宁愿自己慢慢吃。 于是说完那句话之后她又笑道：“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再挤兑我老人家，你可就真没的吃了。” 常伯川眸子里有笑意，没说吃没说不吃，只是在一旁寻了杯水喝，边喝边看着她。 姬无曲也不多言，又继续吃着她的饭，还十分自觉地荤素搭配着，看上去也挺惬意的，也不在乎人家一直看过来的目光。 常伯川吹着微风，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馨。 他很高兴，能这么看着她吃东西。即便她眼中唯有的那几丝愉悦也不是为他而生。 他甚至都快要忘了自己为何而来，因为他根本不想去打破这片刻的宁静。 半晌之后，倒是姬无曲开了口，道：“你就看着我，管饱么。” 常伯川其实想说，秀色可餐。 当然他残存的理智到底能顶些事，他也就没有说出口。 最后，只是十分中规中矩地道：“我不饿。” 姬无曲了然，也就没有说话。 直到饭菜被她解决得差不多的时候，常伯川才又开了口，道：“记得师叔前天在南边的林子里和梨花堂海岚道尊起了冲突？” 姬无曲默默喝着粥，仿佛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她只先当他在闲话家常，便回道：“这事竟然传开了么。” “倒也不算是冲突。海岚是想杀我，她也没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常伯川只知道无曲后来把海岚收拾了一顿，却不知海岚想要杀她的事。 不过他瞅了瞅，无曲好像并没有受伤，便没有多问。 他道：“也不是传开了。就是师侄前天在征剑阁散步，正好听见叙缙在和别人说这件事。” 第331章 和你一起去 第331章 和你一起去 姬无曲低了眸子，脸上依旧没什么不适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前天的时候，她和彩羽是先被海岚引去了林中，又把海岚整治了一下子，之后从林子里出去的。 紧接着又遇到了叙缙。 再接着，他们便去了大殿，再就是姬毓整出来的一系列幺蛾子。 等他们从大殿中回来之后，常伯川也就一直在客院里再没出去过。 常伯川要是想从叙缙那听说些什么，也是挺不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他们进了大殿，可叙缙却并没有进。叙缙看到她和师父在一起窝着，心里不好受，提前走了。 如果叙缙走之后，她们从大殿中出来之前，叙缙能有心情和别人讲一讲海岚的那事，又恰好被常伯川看到的话，那还是说的通的。 只是这种几率无异于一个长眼的人刚出门就踩到狗屎。 还一定是狗屎，不是别的动物的。 如果常伯川真整到了这种几率碰到了叙缙，那姬无曲也是够服气。 但如果常伯川不是从叙缙那偶然听到的，那他要是知道这个事，那一定是有人给他传音。 而传音的那个人，既知道她们和海岚在林子里的那些事，还得知道她们碰到叙缙的事。 除了她，彩羽，海岚，这三个当时人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了吧。 彩羽这两天忙透了，应该没有时间跟常伯川传音话家常。 海岚么，应该不至于把自己的狼狈事到处说。 难道还有别的人也在场么。 她们一行人加上叙缙，修为都不怎么好，要是真有人藏着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但那个人的修为得够高。如果那人不是征剑阁中人，那他修为得更高。 起码得能悄没声息的穿过征剑阁的护山大阵才行。那个人的修为就得很高很高，也起码得是个尊者。 她师父可能做到，也就是说那个在人起码得跟她师父差不多强。 那……估计不是晏修就是鸳冥。 不管是这俩人中的谁吧，他不但进来了征剑阁，还会给常伯川传音。 这个几率可能要比一个睁着眼的人出门踩狗屎的几率要大一些。 也不怎么大，天了就是一个人他踩的不是狗屎，只要随便踩个屎就行。 姬无曲一边喝粥一边这么想，而且还喝的十分开心，可见她最近口味又重了。 这比喻打的…… 不过往白了说，就是后者比前者的可能性要大。 那姬无曲就得小心一点了。 她喝完了粥，才笑着回道：“这样啊。” 然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常伯川肯定还有后话，她只需要等着听。 果然，常伯川回道：“嗯。不知海岚道尊回来了没有。” 姬无曲默了默。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其实照理说，海岚要真的回来了，那估计得过来找她再闹一闹。 也不排除人家突然淑女了不过来了的可能。 她也没有多想，只是如实道：“这两天我想的东西有点多，几乎都把这事给忘了。” “海岚有没有回来，我还真不知道。” 其实姬无曲心里头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 既然常伯川都问了，那估计，海岚应该没回来的可能要大一些。 只是她是真不知常伯川要表达什么。 如果他说别的事，姬无曲会以为他是闲话家常。可他说的这个是他很难知道的事，姬无曲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戒心。 常伯川又道：“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我们现在在求人帮忙，也住在征剑阁。海岚和征剑阁沾着亲，如果从我们这里出了状况，恐怕不大好交代。” “不若我出去打听一下，如果海岚道尊回来了，我们也好安心。” 姬无曲其实想说她本来就挺安心的。 海岚都打算杀了她和彩羽，并且把她们喂鸟了。她不杀人，已经很给足了征剑阁面子。 况且她连伤人都没，她只是把它毛儿烧秃了而已，人家内里一点事儿也没。 估计就连烫坏了的这些毛儿，两三天它就能长出来新的。 再加上她还过去把束缚着海岚的绳索解了，海岚想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离开，她还有什么可不安的，她不安个什么劲。 再者说，征剑阁救小师姐和非宫的恩情，她从情分来说要记一辈子，她一辈子也还不清。 从理来说其实他们已经还完了。 他们救了人家阁主，只这一件事就够还恩的。 不要说是她们把敌人引过来之类。 姬毓，也就是陈每，是叙朗背回来的。无论害天照尊者是姬毓自己的主意还是晏修指使，都跟她们关系大不了太多。 征剑阁和赠经教的关系就那样，晏修迟早得用局害天照尊者，只不过没有姬毓的话就没有裂心水而已。 这些天师父在征剑阁，也镇住了很多势力，免了征剑阁一些麻烦。 要纠结起来，那事儿可就多了。 敌人到底是因谁而来，早已经因为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整不出来原因。 征剑阁帮了他们，她们也帮了征剑阁，按理来说，谁也不欠谁的。 说到底情分占的面要大一些。因为小师姐和非宫于她来说很重要，她愿意因此报答征剑阁一辈子的恩情，只要征剑阁有难，她便会倾力相助。 可不代表，她因此就至于别人杀她，她只能忍气吞声。 再者说海岚本来也就不是征剑阁的人，只沾了个亲。她留了海岚一命，又没有伤人，已经很心软了。 难不成还要跟过去确保海岚安全不成。 不带这样的。 她现在只关心常伯川到底是要干嘛。他是想出门，还是想把她带出去。 虽然常伯川说的是他想出门，可如果他是内鬼的话，一定会知道她对他有所怀疑。 届时，她会跟着他一起出去。 无曲觉得，还是后者的面儿要大一些。 她想了想，道：“我同你一起去罢。” 不管是哪样，她觉得她都是跟过去更合适一些。 不过有了最先前的猜测，她都不敢只傻了吧唧的跟过去，怎么着，也要做些准备的。 她也是准备完了才说的这句话。 常伯川只是见无曲沉默了大半天，他几乎都要以为事儿不能成了。 幸好，无曲最后说的是这么一句话。 第332章 清理门户么 第332章 清理门户么 不管无曲心里怎么想的，只要她愿意跟过去就成。 常伯川没有表露自己的心情，反而还十分矜持地道：“师叔在院子里歇着吧，我自己去便可。无论有没有状况，我回来之后都会报给师叔知道。” 姬无曲特别想甩过去一句，可以，行，你自己去吧。 ……她还真那么做了。 不过她说的干脆而慈祥，笑道：“好。” 常伯川：“……” 天知道，他只是想这样让他看起来更加可信而已。 毕竟他背着无曲等人和晏修串通，虽然他并不觉得是做了亏心事，可到底也是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反正他总觉得自己被怀疑了，所以这两天也一直没出门，为的是避嫌。 他认为他说了自己出去的话，无曲应该会有所怀疑，进而跟他一起出去。 事实证明的确是这样。 后来再强调一声他是想自己出去，是觉得那样可以稍微掩盖一下自己的目的。 届时，无曲会更怀疑他，也就更想跟他过去看看。——结果人家不按套路来啊。 尴尬了。 常伯川因为这个“好”字，足足愣了大半天。 没办法，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往里跳。所以他只得顺着情势，道：“那……师侄便去了。” “嗯，去吧。” …… 讲真的，常伯川活到现在，头一遭觉得这么尴尬。 他开始一步一步往外挪，挪到门边的时候还是慢悠悠回了个头，抿了抿唇，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师叔，师侄有个不情之请。” 姬无曲失笑，道：“伯川不会觉得现在征剑阁情势有点危急，外面有点不太平，所以不大敢一个人出去罢。” “你是想，让师叔我随你一起去么。” 常伯川真的是尴尬了。 可他没办法啊，事儿总要办的，他自己作了死谁也没办法。 于是一腆脸，道：“……的确是这样。” 姬无曲笑道：“行，那一起去吧，你认路就行。” 刚刚她还不大明白常伯川是想出去遛遛弯透透气，还是想他自己出去办事，又或者想把她带出去整幺蛾子。 现在她算是全明白了，人家就是想坑她来的。 她原本也是那么想的。 如果常伯川想要自己出去，那她就偷偷摸摸地跟着，如果常伯川想要带着她一起出去，那他肯定得再回头说一句要把她带上的话。 结果么，常伯川就暴露了。 再结果，人家挺着厚脸皮讪讪笑了笑，道了声“好”。 她就跟过去了。 的确如她所料，海岚的确不在院子里。常伯川也因此对她说要去她和海岚起冲突的林子里看看。 无曲还真同意了，于是现在两个人已经到了前天吊着海岚的那棵树旁。 姬无曲不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正海岚是不在。 前天她烧海岚毛儿的时候是用的是自己的赤莲之火。 她现在控火已经十分不错，她敢肯定她前天除了海岚的毛儿之外什么也没动。 可不知为何，现在这棵树上有焦糊的痕迹。 肯定不是赤莲之火烧的。 还有海岚前天蹲坐的那小块地方，不但有焦糊，还有血迹。 姬无曲皱了皱眉。海岚，可能还真出事了。 常伯川的眉头也紧紧地锁着，像是在犹疑什么事。 他先是道：“师叔，海岚也不在这里，可是有什么问题？” 说完，还不待姬无曲说话，他便一掌打向姬无曲的后心！ 那掌看上去不轻不重，但要是真打中了，绝对够姬无曲吃一壶的。 而且常伯川手掌上有药粉，不知是毒药还是什么药，反正他出招的时候手上巴拉巴拉掉渣渣，看上去挺没档次。 常伯川出招很快，那一掌也是各种快准狠。 只不过打上去之后，“姬无曲”瞬间消散，原本她站立的地方也是空无一人。 姬无曲现在正在另一棵树下看着常伯川自己在那浪。 这个方法她前天刚刚对海岚用过。 常伯川应该是想吓她一跳顺便偷袭的。 那地方要站的是她本尊，她应该有五成的几率要中招。 ……虽然有赤莲之火相助，可她这点修为是硬伤，有个啥事不能提前防着点哪能成。 她能想到常伯川会对她下手，也能想到自己提前防着有用，却没想到后边的事。 她正要变换幻境，让常伯川自己把自己捆起来，不防常伯川突然把耳朵给塞住了。 …… 常伯川虽然知道无曲会用幻术，但也知道无曲没什么修为。 他刚才是想在无曲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出手，想着这样无曲来不及准备的话，她应该来不及躲闪。 不料人家准备得比他想的要早得多。 他见一招不成，便塞了耳朵。 下一瞬，他便看到了站在另一棵树下的无曲。 可还不待他出下一招，他的手脚便被几簇火束缚住，再动弹不得。 姬无曲默了默。 常伯川还知道塞耳朵，了不得了。 大荒古界中的人都知道她会用幻术，但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以音结幻的。 起码照常理来说，常伯川应该不知道。 甚至就连彩羽可能都不知道。彩羽跟其他人一样，知道她有个琵琶千魇，知道她可以用它结幻，却不知她到底是如何结成的。 彩羽只知她可以用千魇的琵琶声结。可彩羽也见过她两手空空，什么东西都没的时候结幻。 反正彩羽表示过看不出她怎么做到的，并且觉得看她结幻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 彩羽不知道，那常伯川按说应该更不知道才对。 而刚刚常伯川塞耳朵的动作表明，人家根本就不服常理。 她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以法器保命，而现在有了赤莲之火之后也是更加方便了些。 无曲缓缓走到常伯川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顺便帮他除了塞耳朵用的东西。 常伯川也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失败了，只是扯开嘴角笑了笑，道：“动手吧，师叔。” 姬无曲也笑了笑，道：“动手做什么，清理门户么。” “这事不急。我只是好奇，你师叔我平时是怎么碍到你了，让你居然想对我动手。” 常伯川闻言，原本有些无奈的笑容变得发苦了些，闭了闭眼睛，没有说话。 第333章 跟谁合作 第333章 跟谁合作 他不说话，姬无曲也就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两个人无言着。 直到半晌之后，常伯川才道：“并无。” “我动手，也并非想要伤害师叔。” “我下手并不重，手上的药也只是迷药而已。” 瞅着他说这些话时候的平淡表情，姬无曲超级想要上去给他一个大嘴巴。 ……不是想伤害，下手并不重。 快得了吧。 瞅着那个攻势，她不死也得吐几口血出来，分明的是怕迷药不管用，想要手上也下点力气。 再者说了，都上迷药了，还好意思说不打算伤害她，这不是开玩笑么。 没办法跟他多沟通，姬无曲只是简单明了，道：“说说罢，把我药倒了之后打算把我卖给谁。” 常伯川抬眸看了看她。 “卖”这个字用的……也是，他现在出手被抓了个正着，人家定然不会把他往好处想。 他抿了抿唇，道：“师叔，我真的……从未想过要伤你。也更不想，也不会把你交到别人手里。” 姬无曲敛了眉，并未言语。 是，没想过，直接这么做了。 常伯川瞅见无曲平淡的眼眸，仿佛并没有对他刚刚说的话上心的样子，一皱眉，急了。 他想把姬无曲的头板正，让她看着他的眼眸，结果挣扎了一下，解脱不了束缚，便只能恳切道：“师叔，你相信我。” 姬无曲抬头看了看他，正看到他一脸焦急带着真诚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终是开口，但也只问：“万妖峰不好么，师门不好么，好生生一个仁慈的人，偏要做内鬼，何苦来的。” “征剑阁无论是门训还是风气，都应该跟你同道才对。无论你是否有什么苦衷，都不应做对师门，对征剑阁不利的事，你可明白？” “你这样做，为了什么……又或者说，你能得到什么？” 常伯川听着她语气平静，嚼字缓慢却字字训导质问，不由得心底生出来一股委屈和怒火出来。 看着姬无曲这种对事事都不大上心的平淡眼神，他终是没忍住，笑了。 像是有些讽刺，也像是一种不管不顾，豁出去了的那种无奈笑容。 他盯着姬无曲，皱紧了眉头，低着嗓子，扯出来几句话。 “我这么做，因为我爱慕你啊，师叔。” “我都是为了你。” “要说我想得到什么……我也是想得到你，只有你。” “除了你我还能在乎什么？” 最后一句话带上了些许质问，也把满腔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更像是想将这句话揉成一把刀，把它刺进无曲的心里，让她听到，让她记住。 姬无曲默然。 在万妖峰的时候，南羌师兄还因这事跟她开过玩笑，她也并未在意。 她拢共没跟常伯川相处过几刻，怎么就爱慕她了。 她不大明白。 不过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些上头。 喜欢上一个人可能有很多种原因，甚至可能有的时候根本没有原因。姬无曲不明白常伯川这种，却也至于说反驳什么的。 喜欢喜欢吧，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打着喜欢的名义给她扣一顶大黑帽子，扣就扣吧，她不在意就行。 无曲放出来一点火，坐在了上头。毕竟心累就心累吧，让身子轻松一些也是好的。 她没说话，只是等常伯川情绪好点了，像个正常人一样了，她才道：“那你想给我下迷药做什么。” 口口声声说不把她卖给别人，那就是想把她抓起来自己留着呗。 想要把她药倒了，打残了，以后藏起来观赏爱慕么。 那还不如直接把她打死了留着尸体慢慢看呢，还省了她表情不合心意。 常伯川一直注视着她，可无奈的是她太平静了，他想捕捉到什么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听着她这种不带什么语气的问话，常伯川却有些无言，最后只开了口，道：“我……” “我”字之后，便哑了内容。 他觉得自己可以说出来的。 他爱慕她，想要得到她，想要天天看着她，只是能天天看到她的脸，知道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他就很满足了。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呢，又不是什么坏事。 他只消说他以后会对她好，他只消说他会一生一世照顾她便好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理亏的。 爱慕一个人么，没什么不对的。 爱慕一个人并且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觉得自己会做的很好，肯定会比赫连九霄那种从骨子里冷透到外的人好。把无曲放到他身边，对谁也好。 他为了这个可以让大家都好的目标在努力，下个迷药也没什么。 他私心里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很好。 可真到该说了，他看着无曲澄澈清明，无波无澜的眸子，却除了一个“我”字，说不出更多的东西。 到最后，竟然连看她都不敢看了，只余了莫名的心虚。 姬无曲看着他这模样，也不打算再好奇这人的想法了。便道：“不提‘卖’这个字，我们换一个委婉的词。这么说吧……你在和谁‘合作’。” “姬毓，晏修，是也不是。” “……是。” 常伯川知道，自己既然被捉住了，旁的如何不说，只说这种事，他们总能从他口中撬出来的。 早说晚说，自己自觉说，别人折磨完了他再说，都一样没什么分别。 还不如直接坦白，早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反正无论如何他都已经快没命了，做什么不都一样，说什么不也都一样。 答案在无曲意料之中，当然，这个本来也是没什么可问的，问出来了，人家也坦白了，她不过也就是更确定些而已。 她在意的事是后头的。 便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常伯川也知，无曲问的是他什么时候开始跟晏修合作的。 他想了想，如实道：“我……记不得了。” 他跟晏修的合作，时间分线很模糊，他也不知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 “你只消告诉我，我小师姐中毒跟你有没有关系。” 常伯川不言语了。 姬无曲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你那会，已经跟易容成云天仙的姬毓合作了，是也不是？” “算是……可，我是被骗的。” 第334章 我怎么就贪婪了？！ 第334章 我怎么就贪婪了？！ 常伯川皱了眉，急切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伏双师伯。” “是云天……是姬毓她骗了我。” “她看出了我爱慕师叔的事，而后找到我，跟我谈条件。” “她说，她可以让我得到你。”还有，她也看出了我恨赫连九霄，说有办法让他死。 当然后面的话被常伯川自然而然地隐去了。 他感觉，他要是真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那他估计马上就得死。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离死不远了，可他还想多拖一会。 多拖一会，就能多看面前的人几眼，也可以给晏修争取一段时间。 左右他现在是失败了。如果他帮到了晏修，兴许还可以拉赫连九霄陪葬，那也挺不错的。 姬无曲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很多人喜欢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啊。 也无所谓了，左右常伯川这个人到现在也就差不多了，她跟他计较个什么劲。 姬无曲只是又问：“她说你就信。” 常伯川低了头，明显是有些惭愧，道：“嗯……那时候信了，那会儿还比较傻。” 姬无曲：“……”你现在也不机灵。 常伯川惭愧完了之后抬了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姬无曲，道：“可我并没有做什么，我只是……” 他说到这蓦然顿住，而姬无曲却因此不再纠结该哭还是笑的事了。 她直接就笑开了，道：“你并没有做什么，你只是把我们的行踪和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告诉给姬毓知道，对么。” 常伯川无言。 姬无曲又道：“在云光殿的时候，你就和晏修合作上了吧。” 其实她想说勾搭上了，后来想了想觉得万一常伯川觉得这两个字不合适再跟她掰扯，又要耽误时间。 很明显的，那会儿姬毓身份暴露，常伯川知道自己被骗，肯定不会再联系姬毓。 可常伯川后头毛遂自荐去送小师姐，非宫又曾言路上有内鬼。 那常伯川肯定就是那个通风报信的了没跑。 在路上，他和非宫等人一路，并没有什么机会和晏修单独见面。可见，这俩人勾搭上了那肯定是在云光殿就有了的事。 常伯川默了默，闻言情绪忽然变得异常平静，道：“的确。” “我在云光殿时，他进入殿中跟我谈的条件。”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我爱慕师叔，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找别人只先找了我。说让我跟他合作，给他传递消息，听他命令行事。” “他说，只要我同意了，便会答应我所有要求。” 姬无曲心里话讲，人家要是想找一个人帮他，那肯定得找那个容易叛变的吧。 彩羽早早的就走了，小师姐中了毒。当时除了她和师父，就剩了冰城，常伯川，非宫这三个人，搭上季欢也就四个。 季欢不是他们师门中人。如果晏修不知道她和阿点是朋友，也不知道季欢就是阿点的话，那晏修也定会以为她和季欢没什么关系，看上去也就没什么用处。 而非宫是她亲徒弟，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非宫背叛她的几率不大。 冰城足不出户的，晏修想见他一面也见不到。 那唯剩的一个人可不就是常伯川了。 常伯川还特别合适。关系不近不远的，还不容易被怀疑，又能见到，又傻又好掌控。 晏修不找他找谁。 估计晏修那会利诱不成就要把人杀了，以免走漏风声。 所幸常伯川心志不坚才能活到现在。 姬无曲又道：“所以，路上暴露行踪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么。” 常伯川这次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姬无曲唇角微微勾了勾，道：“前天，大殿上发生的事，跟你也有关系，是也不是。” 常伯川自然也知道姬无曲指的是什么事，却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沉默着。 姬无曲也没有藏着掖着什么的，只又道：“姬毓死之前想把把天照尊者拉上。她用的惊梦花惊梦铃，是你给的吧……确切的说，是晏修给你，你再转给姬毓的，是也不是。” 常伯川终于没再沉默，却也只说了一个字：“是。” 那这个人可是真没少整事。 姬无曲感觉自己听到之后仿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之类，又或者气得都忘了什么是生气了。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只问：“我特别想知道，你有什么感想没有。” 常伯川愣了愣，道：“什么感想？” 无曲慢慢让赤莲之火收紧。 火光带着比绳索还要强的力度，也带着灼热的气息，把常伯川的皮肤勒红又烫焦。 她控制着力道，让火不至于把人烫死烧着，却让火这样勒着他，并且越来越紧。 直到常伯川开始被勒得表情扭曲的时候才算完。 她道：“还能有什么感想。你伏双师伯，你冰城师伯，你非宫师弟，征剑阁阁主……这么多人出事都有你的手笔在，开心么。” 非宫被火绳勒得有些想死却死不得的感觉，他原本就被这东西勒得疼痛难当。现在又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当下他便有些恼火，还带着委屈，道：“开心么……我能开心么。” 说完，他竟然笑了出来，扯开嘴角盯着姬无曲，道：“我说了，我从没想过要伤伏双师伯，我那是被骗了，我不知情！”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晏修许了什么承诺给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为了什么才跟他合作的？” 姬无曲也笑了，又把火绳紧了紧，道：“世上道理很多，却没有一个是讲蠢人可以不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 你蠢你就有理么。 “你能被骗，只能证明你的贪婪，表明你的智商而已。至于晏修给你什么承诺么，你不要说是我。” 晏修又被束缚得难受了几分，也被姬无曲的话说得更焦躁了一些。 他呵呵一笑，道：“我贪婪……我怎么贪婪了。晏修我开的那么多条件我都没要，我只说要你而已，这贪婪么。” “贪婪吗？” “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怎么会开心，我不开心！可……我也只是为了你而已，只要为了你，为了我们，我不在意自己开心不开心，不在意自己如何，也不在意其他的东西……我怎么就贪婪了？” 第335章 晏修出现 第335章 晏修出现 姬无曲也是郁闷，怎么会有人能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呢。 怎么就贪婪了。 这话问的。 不知道常伯川所谓的爱慕到底是怎么个爱慕法，每个人对于爱慕的理解也不同。左右，姬无曲爱慕自己师父，在她眼里，所有的条件乃至全世界也没有师父的一个眼神重要。 而常伯川那爱慕，怎么的看起来仿佛都是他选择了她，放弃了其他条件是亏大了一样。 反正在她看来这所谓的爱慕，应该也不是她所理解的那种吧。 或许……这种就更像是在路边见到了一束花，很喜欢，想摘下来带回家里的那种？ 如果是的话，一朵花也不至于让人为了得到它，到那种连三观都抛弃的地步吧。 姬无曲也说不清。 反正她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出门踩屎一样。 她愿意同常伯川说那么多话，还是惦记着这个人是彩羽的师父，并且他曾经也是一个正经到不行的人。 现在她感觉这个人已经变了，同以前天差地别。 可见一个固执向善的人，如果哪天走歪了，一定也得在歪路上钻牛角尖。 反正常伯川就是认为他是对的，那她也没什么办法。 从云光殿到征剑阁，这阵子发生的事原本有很多疑点，现在逮着了常伯川，一切也就都能解释通了。 她现在只想挤着点重要简单的来。 于是又问道：“我会给你留个全尸。不过你也需要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何。” 常伯川稳住了心绪，默了默，道：“好。” 姬无曲道：“冰城现在还在晏修手中，你可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么。” “你可知晏修把他留住当人质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问是这么问，却没期盼常伯川真的能给出来一个回答。 很明显晏修还是想要利用他，真正的目的也不会透露给常伯川知道。 不过猜测归猜测，问一问也是好的。 常伯川道：“晏修把冰城师伯留住的目的我也不知。” “不过，我知道晏修并没有打算要冰城师伯的命。” “至于人的情况……现在的我知道的不大清楚。我回来之前冰城师伯的伤还很重，晏修仿佛并没有给他疗伤的意思。” “师伯伤重不说，人还昏迷着，自己不能疗伤。晏修再不找人救治的话，他身体的情况只能越来越坏。” 姬无曲皱了皱眉。 天知道晏修这是要做什么。如果老不给冰城救治，说不准再过一两天人自己就没气了。 到时候根本用不着他动手撕票。 姬无曲先把这件事记着，只是又问：“晏修还有没有允诺你其他条件。” 她还是不信常伯川只是为了她才这么给晏修卖命。 常伯川抬头看了看姬无曲，抿了抿唇，道：“如果我说了，师叔是不是就要杀了我了。” 姬无曲想了想，觉得好像还真是，把这件事问过了之后就再没什么想问的了。 便如实道：“嗯。” 常伯川闭了闭眼睛，而后深呼吸一口气又睁开，道：“好。” 如今他自己也知自己活不成了。 初心早已违背，他活着已经没了方向。辛苦谋算半天，最后除了越走越歪什么也没得到。 况且现在就算他想要挣扎求生，凭他连累那么多人受伤受害，无曲也不会轻易让他逃脱的，他一直都知。 既然不能安生的活着，那痛快点死也不错，何况还是死在无曲手里。 只是……到底他还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前几天姬毓同他说想要彩羽的命，他没什么犹豫便同意了。 可现在离死不远的时候，他发现他虽然不在乎彩羽的生死，却有些更在乎别的。 他便道：“晏修的确答应了我别的事，我也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师叔答应，不要让彩羽知道我……的事。” 无曲闻言不由笑了笑。 常伯川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形容他自己办的那些个事么。 这人啊……理直气壮的，听他说话仿佛感觉他不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倒仿佛像是忍辱负重，十分伟大一般。 说到底，他也是一直在骗人骗己而已。 他要是觉得他做的对，那干嘛不想让彩羽知道。 姬无曲只默叹一声，道：“可以。” 不管常伯川有没有说吧，姬无曲也都没打算把这事告诉彩羽。 左右事情已经解决了，内鬼不内鬼的，彩羽知道与否也不重要。 她知，彩羽在这世上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即便平素会抱怨师尊严厉不通情理，抱怨师尊仁慈手软，可说到底在彩羽的心中，常伯川永远是那个最亲近最可信的存在。 常伯川不想让彩羽知道，可能是为了他的尊严面子。 姬无曲不管这些，她只是因为不打算让师长的好形象在彩羽心中崩落而已。 常伯川听到无曲同意，便安了心，道：“谢谢。” “晏修，他想要灭了征剑阁，还想……”杀了赫连九霄，在杀赫连九霄这件事上我们志同道合，所以我才会那么容易就同意了晏修合作的要求。 他想说的话有这么一大句，然而搁到最后也没全说出来。 常伯川冷不防被一道气刃削掉了脑袋，后面的话和着鲜血梗在了喉咙里。 该听的东西姬无曲没听到，不过那道气刃落到常伯川喉咙上时她很利索的跑了。 现在她全身裹着赤莲之火，落在一旁的树上。地上站着和常伯川对视的那个“姬无曲”，不过是她又施的一个幻术而已。 差不多的人在这方圆几里基本上都会入幻。 她施完了幻术之后，却并没有见谁对地上的那个“姬无曲”出手，甚至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影过来。 半晌后，蓦然她身后突然出现一阵破风声。 吓得她赶紧跑路。 果然，等她跳到另外一棵树上时，正看到对面刚刚她站着的地方出现了晏修的身影。 他仿佛并不着急出招，只是用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看了看地上的幻影看了看姬无曲，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这样，很不错。” 姬无曲没说话，默默的不再施幻。 也是么，晏修现在位列尊者，不是她这个级别的幻境能忽悠得了的。 第336章 又出状况 第336章 又出状况 显然刚刚的事也是晏修的手笔。 可惜，把她最想听的事给整卡壳了。 既然来到林子里的人是晏修，那估计给常伯川传音说彩羽的事的人也是晏修了。 征剑阁的护山大阵有十之七八的可能是天照尊者整的。就算不是，那也是以前的征剑阁老前辈们整的。 左右若不是天照尊者结的，那结阵之人的修为比起天照尊者也是只高不低。 晏修能悄然无息地进到征剑阁里头，那起码说明他的实力要比天照尊者强。 姬无曲没搭理晏修的这茬子，只静静地看着他。 晏修轻笑一声，道：“理不理我也无妨，有不了多久你就会跟我回去。届时时间长了，你总会明白我的心思。” 姬无曲敛了眉眼，心里话想：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而且她真不知道晏修哪来这么大自信觉得她会跟他回去的。 晏修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便又加了一句：“无论是你自愿跟我走，还是我把你抓回去。你愿意与否，对事实影响不大。” 姬无曲笑了笑，道：“刚才死了的那个，他也是那么想的。” 她也是不明白了，世界上女人那么多，母兽也那么多，多少寂寞在深闺无人识的。这一个站着的一个躺着的，这俩人干嘛非盯着她一个有妇之夫当宝贝。 把她带走了，好一些的情况不过也是带了个活人回去，坏一点的情况是带个尸体回去，有什么意思呢。 姬无曲现在也是觉得常伯川也是格外的傻。晏修还允诺他条件，还这个那个的。估计瞅晏修现在这个态度，不是那会儿在忽悠常伯川，就是现在在忽悠她。 当然的，前者的面儿大。 晏修瞅着她沉默着，好像是走神了一般，于是轻笑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过去攥住了无曲的手腕。 姬无曲没想到晏修整讲着道理呢猝不及防整出来这么个事，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事实证明淡定的人什么时候也淡定，比如人家现在还能摆出一股子安然的神情来。 当然，她不担心。 果然，晏修刚刚触到她的手的同时，有另一个臂膀环住了她的腰，抱着她往反方向一带，她便从晏修的手中挣扎出来。 她知道，是自家师父来了。 她答应常伯川之前做的那个准备也正是给她家师父传了音。 那会她早给常伯川施了幻，让人家以为她在那发呆。实际她本尊早走到一个小角落里去给她师父传音去了。 她问了小师姐的状况，顺便也说了她这边的情形。 大体也就是小师姐那边没有大碍，很快就好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她也主要是防着那个给常伯川传音的人。 果然，人现在出来了，还恰好是晏修。 当然她师父也恰好来了，她便有恃无恐了些。 结果她刚到师父怀里没多久，再抬头时，晏修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差不多是跑了。 …… 无曲大体明白，晏修跑了的这个态度，明显的是不想近期和他们战。师父现在还得在征剑阁坐镇等着天照尊者醒转，便也没有去追。 尊者同尊者的战斗，多半短时间内也完不了。 她小师姐身体身体出的状况多半也是晏修捣鼓出来的，目的么，也无非就是引开她师父，能让常伯川成功的把她忽悠走。 也因此，她小师姐也没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被做了一些手脚而已。师父给她渡些修为便好，也就没有耽误多特别多的时间。 起码在晏修整事之前能赶到。 一切也就还都安好。 常伯川的死让彩羽伤心了还一阵子。姬无曲也真没把他是内鬼的事说出来，只是同彩羽说常伯川是为了保护她而死。 随着征剑阁护山大阵对晏修没有什么作用这事传出来，一切也就变得更加紧张。 不得不说，常伯川这只内鬼做的颇为称职。在这位大神的帮助下，冰城被绑架成肉票，天照尊者昏迷不醒，直接导致了他们现在格外被动。 仿佛除了见机行事也没什么可做了。 如果天照尊者还清醒着，那天照尊者和她师父两个人一起加强一下阵法，那晏修肯定不至于那么猖狂。 比如现下，小师姐又出了状况。 现在距离常伯川死时已经过了一天，小师姐出的状况也跟昨天一模一样。 就是晏修又溜进来做手脚的。 八成也是想把师父从她身边引开，好对她下手。 不过也因为林子里出了那么个事，现在姬无曲几乎同她家师父寸步不离，以免出什么乱子。 现在姬无曲安安生生地呆在剑盘旁边，看着师父给小师姐渡修为。 天底下发生在人身上的各种乱子很多，能渡一点修为就能解决的着实是小病了。 不过晏修整出来的这个要麻烦一些，不是几息就能成的那种。 感觉现在晏修没敢蹦跶的太欢实还是因为她师父在。 她也在想呢，要不要和她家师父一起在剑盘旁边搭个窝棚，睡在这，免得晏修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剑盘上有她家小师姐，还有人家阁主天照尊者。 晏修要是哪天真蹦跶欢了，想把阁主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比较难完成。 说实在的，晏修没有做多大的手脚可能也是因为剑盘在。剑盘是好物件，可它基本上只认征剑阁历代阁主，其余人过去待久了，差不多就是个死。 还是类似于万箭穿心的那种死法。 她小师姐时因为有阁主赠的物件保护着，才能不被剑盘所伤，甚至还能借着剑盘疗养。 不被伤就不错了，剑盘才不管她小师姐呢。 所以她小师姐还能被下手。 至于阁主么，人家安安生生地往那那么一躺，自动有剑盘保护，谁要想伤他一根汗毛，不费些力气是不行的。 因此，这里才没有那么多人看护。也是因此，晏修来着都动了她小师姐了，也没办法动阁主。 当然，同样是因此，她师父上去救治小师姐的时候也要麻烦些，花费的时间多些。 姬无曲在剑盘旁老实儿呆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吃着师父给做的蜜饯零食。 小师姐伤的这个时间和昨天差不多，她都没来的及吃午饭就过来了。 蓦然，无曲感觉手腕间一痛，零食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第337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第337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颇有些心疼。 那可是她师父心心苦苦做的呢。 她只有一个左手疼，也就是拿着零食包的那个手，于是她便用右手去捡零食。 刚把零食收起来打算仔细瞧瞧自己的左手腕，却发现它这么快就又不疼了。 姬无曲也没在意，想着等什么时候回去了问问师父是怎么回事。 说真的，刚刚实在是疼，特别特别疼。不过姬无曲这人心大，疼的时候是真觉得疼，不疼的时候只以为是刚刚自己手抽筋。 她一抬头，整好瞅见师父从剑盘上飞身而下，落在她身前。 这么快？ 记得昨天的时候差不多是她吃了一顿中午饭，又跟着常伯川到林子里，又和他掰扯了半天事之后师父才差不多给小师姐弄完。 怎么今天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了，难道是今天晏修下手轻？ 她刚想问一问师父她手腕的事，却见师父皱了皱眉头，道：“走。” 说完便转了头，向前头一个方向走去。 姬无曲：“……”师父您老人家没发现你落么东西了么。 当然，她所谓的东西指的是她自己。 每次师父去哪一般不是背着她就是抱着她，反正是得把她带在身上，这回突然间瞅着师父离开的背影，她竟然莫名有点不适应和小失落。 果然，她这是被她家师父惯坏了，也被又惯出了一堆玻璃心出来。 姬无曲默默叹了口气，然后跟了上去。 所幸，她家师父的脚步并不快，她这么正常走路也是刚刚能跟上，走了这么一段路后，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累啊躁啊的。 ……师父还真是连个头都不回，也不怕她丢了。 姬无曲瞅着自家师父被风吹得翻飞起来的衣角怔怔出神。 她皱了皱眉，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蓦然，她放出一团赤莲之火，让它们托着她，飞速向反方向飞驰。 不是她太玻璃心，只是她宁愿相信天会塌也不会相信师父会这么对待她。 即便只是这样的小事细节。 这八成是个假师父。 然后还不待她飞出去几尺，便感觉后心一痛，明显被人攻击了。赤莲之火也吓得赶紧钻回了她的眉心。 一口鲜血喷出来，姬无曲这渣身体，直接就晕了。 姬无曲临晕之前想的是，这到底是想绑架还是想杀人？ 想杀人的话，就不能换一个出手利索点的刽子手么，还这么让她疼一会儿。 想绑架的话，不知道有迷药那种实惠好用的物件么。 一帮渣渣。 她临晕之前能抱怨那么多，可见这个过程之慢。 …… 晕之前疼的过程很慢，但晕之后过的就快了。 醒前微微有些混沌的感觉，她反应了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 后心的疼痛感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想要动一动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被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姬无曲没出声，默默地观察屋子里的情形。 感觉……这个房间的布置有一种十分讨厌的熟悉感。 像是赠经教的布置。 这么一想她就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是被绳子束缚住的，不像是那种普通的绳子，看上去应该是一种法器。 姬无曲忍了疼痛，放出来点赤莲之火，让它们试着烧一烧这绳子。 想起来这些火在她临晕之前的表现……她对于这些火是服气的，讲真，比她都怂。 见事就跑……当然，往好了想，不和人硬怼送死也是十分有自知之明。 火烧了半天这绳子也不见反应，这时，只听门边传来一个男声，语气平淡，道：“不用费力气了，绳子上有防火的阵法。我亲自布的，你的火奈何不得它。” 姬无曲一抬眼皮，正看见缓缓走进来的晏修。 她下意识地瞅了瞅自己的手腕，只见上面包扎着一块棉布。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手腕上有一种被刀刮过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方才后心的疼痛太强烈，腕子上的伤就很难被发现了。 晏修走到她跟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搬了个椅子坐下，用手抚了抚她手腕上的棉布，道：“疼么。” 姬无曲老老实实道：“要不，你把我绳子解开，让我剌你两刀。”还有，你能不嫩把手拿开？ 后面的话她没说。 左右晏修只是动的她手上的棉布而已，她万一把话说出来，人家来劲了，再碰着别的地，更那啥。 不搭理他，等一会他整累了自己就不动了。 果然，晏修又抚了没两下就把手拿开了，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整累了，因为他道：“你不喜欢我碰你，对么。” “即便是隔着棉布，你也不喜欢。” 姬无曲一向颇为实诚，不过她明显和晏修没那么多话说，尤其是这种话题，于是便没说话，算是默认。 晏修道：“你手腕里有蛊虫，它在里面的时间越长，对你越有危害，只能把手腕割开一个口子，把它取出来你才安全。” 姬无曲：“……”我谢谢你。 “没猜错的话，这虫子也是晏修尊者你给我放进去的吧。” 晏修默了默，而后道：“不得已。” “傻丫头不傻了，变机灵了，我虽然高兴，可面对你的时候也不得不多备一手。” “万一在林子里不能把你带出来，以后想要找机会就难了，我自然要在林子里多留一些其他准备。” 姬无曲不用猜，也知道晏修那一手准备是在林子里他攥她腕子时整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时又听晏修道：“给你打进去的蛊虫叫做隐幻蛊，是个很低等的蛊虫，对人的危害也很小。” “它作用微乎其微，你再稍微多一点修为，它就奈何不了你了。只是你现在聚气期的修为，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甚至因为丹田的事，你这身体比普通人还要差，它对你还是很有作用的。” “主要是它不容易被发现，对蛊虫了解不多的话，即便是尊者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当然，它也太低等了，连结丹期的修士都奈何不了，也不被人重视，认识它的人自然也少。” 姬无曲无奈，这虫子啥事不顶，平常跟鸡肋一样，但对付她的时候是真有效。 不用猜也知道，这东西是让人产生幻觉的。 第338章 把赫连九霄杀了 第338章 把赫连九霄杀了 那个所谓的她家师父，也是个幻化出来的。 估计蛊虫在她身体里呆的好好的，晏修一发命令，它就开始造作了。 她手腕子疼的那会，应该就是蛊虫听到命令的那一下子。 姬无曲这次才开了口，道：“你现在对蛊虫倒是挺了解的。” 晏修道：“嗯，有可以学习的机会。想起你的丹田跟蛊虫有关，便想着多学一学。” 姬无曲心里话想，我丹田损毁还和你有关呢，你怎么不死一死。 当然她这个想法太阴暗了。她觉得自己说出来之后晏修能一个手抖把她给杀了，就特别怂的没开口。 晏修瞅着她明显有些疲累的表情，道：“你这个身体，以后我得给你养一养。” 姬无曲：“……”你以后多手下留情就行了，或者手下再狠点直接把我弄死，这不上不下的让人光疼。 想到这里，姬无曲道：“有止疼药么。” 晏修愣了愣，想起来姬无曲除了手疼估计后心也疼，便拿出来一粒药丸。 姬无曲没等他喂，十分自觉的把嘴巴张开，意思就是你投进来就好了。 她是真疼，疼的有些冒虚汗了，一直这么疼下去，估计过一会琢磨逃跑的办法都不容易。 晏修依她的意思直接把药投进去，而后道：“你能这么信任我，我很愉悦。” 姬无曲觉得，亏得丹药这东西是特别贴心的入口即化，不然她肯定不是被呛着就是被噎着。 这哪挨哪。 她信任，她信任啥，她现在信任的是常识。 依常理来说，晏修没杀她，那就是现在不想杀她。作为一个阶下囚，也没必要再值当的让人家再动什么手脚了。 况且……她真的疼，不吃药止疼的话，要真想逃跑的话估计要出些个岔子。 一个止疼药而已，她吃多了，味儿也记得。 她又是突然说的这句，晏修应该来不及准备什么别的东西，应该不至于在这上面整问题。 姬无曲感觉药开始生效了，毕竟疼痛感去了不少，她也就有力气多说两句，便道：“很愉悦看不出来，倒觉得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还信任，他怎么想的吧。 她也没等晏修说话，便又道：“你这绑架技术不大好，还得多练练。” 晏修这次倒是听懂了，便道：“很疼么。” 姬无曲那一掌是他打的。 原本他在一个少有人去的角落布了些迷香，只要姬无曲走过去，闻到那个味道，便会中招昏迷。 他没成想姬无曲竟然半路发现端倪，直接折回。情理之下他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把人打晕了。 在他的记忆里，姬无曲更多的还是那个天赋可怖的姬凝，他如同从前一般，总担心一掌的力道不够，会起不到效果。 可毕竟他曾亲手毁了无曲丹田，所以他也没有下手多重。 他也不知到底要用多大的力道才合适，加上当时情急，便也没顾得那么多，直接就打了。 看来落在她身上还是会很疼。 见姬无曲不言语，晏修也知道自己这个问话有些白痴了。 不疼人家怎么会要止疼药。 想到这里，他皱了眉，道：“以后我再也不会伤你了。”要好好养着你，把你养胖把你的身体养好。 姬无曲不由笑了，实话实说，道：“行了，你这话说了也没什么作用。” “这么多回了，还不明白么。承诺这东西，除了是给别人听的之外，也是给自己的束缚。” 说承诺的时候真心，违背的时候也真心。 “你要说别的，兴许还要靠谱一些，至于这个么……你肯定做不到。” “到时候还有这么个承诺撑在前面，你再对我下手的时候那不是也在打你自己脸么。” 她这话说的算是闲话家常，晏修听的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了。 反正晏修一贯喜欢许承诺，也一贯做不到，他愿意说，她就当个笑话听就好。 晏修默了默，道：“我向你许承诺的时候大多把你当成姬凝，以前的那个姬凝，而不是姬无曲。” “姬凝不会同我作对，我自然会护着她平安，无伤她的可能。” 姬无曲：“……”哦。 这个笑话不好笑。 姬凝是她，姬无曲也是她，别因为她对他的态度就整出来一个分水岭，搞的仿佛她变了一样。 闹呢么这不是。 反正她觉得自己就算是变了，也是在往好了变。结果晏修这语气……整的她有点无奈。 要不是现在她是阶下囚有点怂，她肯定还要骂一句你大爷。 她改了个名字而已，里子都是一样的，他凭什么给她分以前以后。 不过她也理解，也的确，她对晏修的态度变化也是够让他分一分前后了。 只不过真要让姬凝变成了姬无曲的话，那也是因为晏修违背诺言了吧。 这人那时候前脚刚说完要护她一世，守她轮回，后脚就给了她一章。 ……真差点让她轮回了。 只不过她敢肯定晏修不会下去陪着她当真守她轮回而已。 人家肯定会活的好好的。 左右晏修这个人一贯喜欢打自己的脸，并且丝毫不觉得疼的样子。 估计能让他铭刻于心上，至死不忘的，也只有恨意和野心了。 姬无曲没接他这个话题，只直白道：“现在我人已经被你圈在这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你连收买人带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晏修敛了眸子，把自己的情绪理好，看着她道：“我以为我跟你说过，我是想得到你。” 姬无曲想了想，可能晏修是这么说过几回，就是她没往心里走而已。 况且常伯川好像也说过类似的，俩人一混，她就干脆分不清了。 毕竟这两天听的多了，她现在除了觉得这句话很烦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大感觉，只是淡着一张脸，又问：“还有呢，捡着重要的说便可。” 晏修想说他刚才说的那个是最重要的。后来想了想，他就算真这样说了，姬凝也不信，只会觉得他矫情而已。 他便捡着姬凝觉得重要的说。 “我想把征剑阁毁了，把赫连九霄杀了。” “……你觉得，这两件事重要么。” 第339章 一言成仇 第339章 一言成仇 晏修刚说完这两句话，便感觉周身寒意愈盛，其中夹杂着浓烈的杀气。 他看到无曲方才无波无澜的眸子现在尽是凌厉锋锐，像是几欲结冰的深潭。 晏修的心蓦然被这丝冷意扎了一下。她这个反应，竟然让他莫名有些慌乱。 ……她想杀他。 即便他现在清楚的明白无曲现在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她现在人还被束缚着，动弹不得，根本对他没有威胁。 可仅仅知道她有这么个心思，便足以让他略微无措。 也是么，曾经他一掌害的她丹田损毁，她都没有想要他的命。 他虽然知道那是无曲对他失望了，厌恶了，厌恶到包括恨意在内，一点儿情绪也不愿意分给他。可话是这么说，他觉得其实还是掺了无曲心软的因素在。 她可能把丹田损毁的缘由归结为她自己眼瞎看错了人，可能会归结为自己蠢。也顺便把那一掌当成他给她的教训，当成他们恩断义绝互不相欠的界点。 她记得初遇之时他对她出手相救，记得他后来对她的照顾教导，记得两个人之前的情义。她不计较那一掌，相当于在用那掌和他们的从前相抵消。 即便事实证明这么做对他来说更狠绝。可客观来说，还是无曲心太软，又或者说，能让她上心让她关注在乎的事原本就少。 他对她说过这么多话，或是表明情意，或是许下承诺，甚至有些话很无理取闹，都是想看看她会对他的哪句话能有点反应。 有了反应，无论她是怒是什么，只要不是淡然或是无奈，他心底都会有些欣悦，哪怕只是一丝丝，他也乐此不疲。 可今天，他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同她说了这么两句。 他明明知道说完了之后姬无曲会因为这个发怒，明明知道她身上有伤不宜动怒。 他还是说了，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醋意和嫉妒心说的。 晏修觉得，他比无曲多出来的那几岁年龄都活到狗肚子里了，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都幼稚的很。 尤其是那一掌之后。 现在二人这样对视着，晏修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怒意和杀意，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说了些本不该现在说的话。 可他竟然还是忍不住心底压抑的情绪，看着无曲，扯开了嘴角笑了笑，道：“果然，提赫连九霄，你反应一贯大。” 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笑容又苦涩了些，道：“你傻不傻，我骗你的。” “杀你师父，我现在还没那么大本事。” 姬无曲闻言，同样扯了扯唇角，眼中的情绪未褪，反而更认真了几分。 “你教我修炼，又伤我丹田。你予我恩义我亦尽数还清，我们本就两不相欠。” “晏修，你有没有本事另说……只冲你今日这一句话，我们已是仇人。”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却十分决绝。 不用怀疑，她这句话根本就是由心而生。 晏修挑眉看她，道：“你倒是没有一个身为阶下囚的觉悟。” “你就不怕我因为这句话杀你绝后患么。” 姬无曲因为他这句话给笑开了，直白问道：“你真以为，你杀了我就能绝后患么。” “我死了也会溅你一身腥，还是洗脱不掉的那种。届时你没时间考虑后患不后患之类，你就只需想想你要怎么小心些才能活着便好。” 晏修笑了笑，道：“我不会杀你，就如同我不会自杀一样。” 姬无曲敛了眉眼，没有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 晏修打她那一掌之前也是那么想的，可那掌到底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件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也是足够典型，几乎晏修的全部承诺都可以用其推翻。 这件事对她来说印象太深，相当于影响了她半生，她想忘了太难。 几乎是一提“晏修”这两个字，她立马会想起来这件事。更别说现在晏修现在在她身边，让她不想这事几乎是不可能。 但它到底还是太旧了，姬无曲自己在心里想想还好，总是挂在嘴边，她自己都觉得烦气。 可再往近了说，就她后心的这伤，就她手腕子里不经意被搁进去的蛊虫……啧啧。 伤口血还没止，疼还没消，晏修还能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敢肯定，晏修打她后心的那一掌绝对没拿捏好火候。他要是再稍微多用点劲，她绝对能完蛋。 在晏修眼里，只有自己想得到的和该得到的，她的死活不重要。 她要是真死了，人家估计也就会伤心那么一阵子，之后该干嘛干嘛，完全没影响。 他刚才说的话，估计只有自己信吧。 他不会自杀是肯定的，但会不会杀她就说不准了。痛痛快快杀就算了，瞎说八道个什么劲。 姬无曲心里这堆话没有说出去，一来她感觉自己的伤口疼的更严重了些，可能说不清一句话就得完犊子。二来，她现在跟晏修再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她感觉自己内里不适，便皱了皱眉，干脆把眼睛都闭上了。 搭理晏修，还不如好好休息。 结果现在根本不是她想休息就能休息的事儿。 她俩眼刚一闭上，晏修又来劲了，人家说的是：“你现在连看我一眼也不愿了么。” 姬无曲现在没心力搭理他，就由着他在那自己玩儿。 ——可是人家不让她自己在那休息啊。 晏修坐在她跟前，抓着她的肩膀，道：“我要你看着我，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 姬无曲不喜欢他沾她，哪怕还隔着衣服。 她眉头皱的愈发深，费力地扒开一双眼睛。刚刚要说一句“把手拿开”，结果却没忍住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姬无曲是坐着的，而晏修今日着的是一件很宽大的衣袍。他手放在无曲肩膀上，袍子长长的袖口不免要在无曲腿上铺开一些。 姬无曲吐血之后首先就先向底下看了看。 瞅见一滩血一滴没跑全落在了晏修的袖子上她才算放了心。 她这次内里出岔子，八成是被晏修那句“杀了赫连九霄”给刺激的。现在瞅见晏修袍子上的血污，虽然身体没有什么乐观变化，心情却好了不少。 晏修瞅见她这滩血皱了皱眉，手也随着从她肩膀上挪开。 第340章 情况危急 第340章 情况危急 他起身，顺便用袖子给她擦了擦嘴角上的血。 反正衣服都脏了，也无需在寻什么手帕之类。 晏修也没多瞧那袖口上的血几眼，不过看样子仿佛不但不觉得恶心，反而还很愉悦的模样。 他道：“原来，你是因为身体不适才不愿同我说话。” 姬无曲：“……”果然，跟晏修在一块心情好不过三息。 这人思想有毛病吧…… 无曲费劲抬了眼皮看了他半晌，道：“老子现在没心力谈情说爱，能滚麻利儿滚。” 这是她第二次说脏话。 加上刚才那会儿想出口而憋着没说的“你大爷”，基本上无曲半生的脏话全安晏修身上了。 跟晏修呆一块，说不了正经话。 要么就别开口，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么就该骂什么骂什么，别的事不顶，也得让自己痛快了。 讲道理的时候晏修宛若智障，没法交流。 …… 晏修又笑了。 他觉得最近自己真是有点抽风。因为说真的，他喜欢姬无曲骂他。 无曲原本是一个雍然沉静的人，说起来应该和说脏话这种事十分不搭调才是。 可她骂人的时候面色淡定，看上去毫无违和感。 主要是骂得他很舒服。 晏修自己明白，无曲肯定没怎么骂过别人，甚至还没有骂过人。 她肯定不会这么对赫连九霄。所以对于被骂这事，他竟然会感觉到一种被无曲特殊待遇的……愉悦感。 他感觉自己真是快要疯了。 他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也知道无曲这次吐血可能有他刚刚说话不慎，把人气到了的缘故，也不敢再瞎言语。 晏修拿出来一些丹药打算喂给无曲，没有意外的被拒绝了。 他也没勉强，只是起身，道：“我知道现在我离开可能会比给你喂药要管用。” “一会我会找人来照顾你，有事可以同那个人说。” 姬无曲没说话。 晏修走到门边时，回了个头。敛眉，缓缓问道：“如果……我真把赫连九霄杀了，你会怎么对我。” “当然，我只是说如果。” 姬无曲听到这句话，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全身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她稳了稳心绪，用一种比晏修还要平静的语气，道：“那就，让你以后的爱人不得好死吧。” “顺便，可以让你们不孕不育。又或者，直接把你可以孕育用的那二两肉瞅个机会切了。” “……这个回答，晏修尊者可满意？” 晏修仿佛没有听见姬无曲的后一句话，只把眉头索得更紧，道：“如果我的爱人是你呢。” 姬无曲表情没变，只又淡淡道：“我管不了你做梦。” 晏修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剩了姬无曲一个人在房间，她没忍住又笑了。 ……会怎么对他么，怎么对他也消不了心头恨。 伤了她师父，谁也赔不起。 她全身的颤抖还没有止住，想着想着，一皱眉头，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吐血之后便是天昏地暗，模模糊糊。 她又晕了。 这次晕之前她用意志力挣扎了一下，瞅着能不能忍忍，醒醒神。 结果挣扎无效，只怪这具壳子太糟心。 …… 再睁开眼时，她看到的是一袭青衫，一张温润雅致的脸。 姬无曲头全身没什么舒服地方，瞅见这个人之后她也不由也想，这两天不管睡觉还是昏迷，一醒来能见到各种人。 还不带重样的那种。 这次看见的是许久未见的楼添。 姬无曲睁开眼睛，其实感觉现在虽然还是身体不适，却比昏迷之前好很多了。 姬无曲醒来之后没说别的，只问了一句虽然很俗却很重要的话：“楼道友，我昏了多久了。” 楼添笑了笑，先是扯了个没用的，道：“想不到大小姐还记得楼某，甚幸。” 而后才说：“大小姐昏迷的时间不长，也就两天而已。” 姬无曲：“……” 两天啊，两天黄花菜都凉了。 天知道，她其实昏迷之前听晏修问的那句话之后心里还是很担忧的。 晏修开始说他要伤她师父是在骗她。 她虽然还是有想杀晏修的心，可到底还是因为这句话稍微平复了下心情。 那时候就不知他那句话说的真假，后头他那回眸一问，基本上就定了。 在晏修的计划里，绝对是想动她师父的。 姬无曲平静了下心情，问道：“楼道友就是晏修派过来照顾我的人？” 楼添道：“自然不是。现在危急关头，楼某原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两天前大小姐吐血，教主赶过去的时候大小姐已经昏迷。” “教主忧心，不敢只让原本打算派过来的侍女照顾，就把楼某调过来，专程照顾大小姐了。” “现在大小姐服了药，安心修养几天便可痊愈。” 姬无曲道：“无论如何，多谢。” 只不过，所谓安心修养……她根本没法安心。 也不知师父发现她不见之后是个什么反应，有没有做什么事之类。 她又道：“反正我现在也是个阶下囚，什么也做不了，不若楼道友同我说一说外头的情况。” “是怎么个情况危急法？” 楼添隐晦地笑了笑，道：“教主摆明了同我说，不准让大小姐知晓外头的情况。” 姬无曲也微微笑了笑，笑得同样隐晦，道：“这里就你我二人，只要我不说，别人什么也不会知道。再者说，楼道友不服从教主命令的时候应该也不少……比如令妹楼多多离家出走拜师的事。” 楼添收了笑容，却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只是很认真地道：“好。” 姬无曲：“……”这么痛快？ 她虽然那句话说的有些威胁的成分在，但依照楼添的脑子，应该也知道她说起来仿佛是那么回事，但实际应该不会对楼多多做什么才是。 楼多多都成精了，何况是这个大妖精楼添呢。 这么轻易就同意，姬无曲都有点不适应。 她正怔愣着呢，只听楼添又道：“大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昏了这么多天，应该也饿了吧。” “吃不饱的话，应该也没力气折腾。” 姬无曲闻言不由笑了，道：“不用，劳烦楼道友给我吃一粒辟谷丹便好。” 楼添看来知道她有逃跑的心思，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力气不力气，折腾不折腾的话。 第341章 一对三？ 第341章 一对三？ 也是，没有哪个囚犯不想逃跑的。 她想要跑应该也是很明显的事。晏修把楼添派过来，除了他们所言的照顾看护，应该也有防她逃跑的目的在。 楼添依言给无曲服了一枚辟谷丹，道：“大小姐想知道外面哪里的事？” “先说，关于我师父的吧。” 楼添寻了个位置坐，表情不是多复杂，也不是多简单，道：“赫连尊者么……情况不大乐观。” 闻言，姬无曲心中“咯噔”一下，表情滞了滞。 瞅见楼添停了话音，她使劲稳了稳心绪，道：“无妨，道友继续。” 楼添点了点头，没笑，表情也不沉重。他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所以说话的时候情绪并不多。 而且他故事讲的还不怎么称职，语气连点起伏也没有。 可他就用这么单调的语气，把无曲说的心慌了。 他道：“两日前大小姐刚刚被带到这里没多久，赫连尊者便打到了赠经教，一直在和鸳冥尊者相战。” “教主现身后，赫连尊者便主要攻击教主。” “但鸳冥尊者和教主两人联手，时间一长赫连尊者难免落于下风。” “教主寻了个契机躲了赫连尊者的攻击，脱离战圈，带着赠经教数千战力去进攻征剑阁了。” 姬无曲没的时间再发愣，不过却被这些变故砸的有些无言。 是了。 她从师父跟前离开，师父即便在剑盘上给小师姐渡修为，应该也能知晓她的踪迹。 那个假师父是她的幻像，师父并不能察觉其气息。所以在师父看来，她是自己一个人向其他地方走了。 这些端倪本就不好发现，师父又分着心，定也一时猜不到什么。 况且小师姐那边的事还没结束，师父不好脱身，便没立刻追她过去。 晏修如果刻意隐匿的话，师父分着心，肯定很难察觉。估计只能觉出来她的气息越来越远而已。 那也肯定够师父着急的了。 姬无曲莫名又想起来晏修那句，“毁征剑阁，杀赫连九霄”。 现在看来，他那会并不是在说谎，这两件事当真是他的目的。 而且现在这个计划正在进行中。 现在征剑阁阁主还在剑盘上躺着，在阁中坐镇的尊者也唯有她师父一个尊者而已。 她师父虽然以一敌二，胜之极难，可保命周旋不成问题。 只是不知师父现在情绪如何，会不会因为急着寻她而加大攻势消耗体力。 姬无曲皱了眉头，不敢让自己心思太乱，又问道：“再后头呢。” 楼添道：“赠经教教众到了征剑阁后不久，三个尊者的战圈便同样转去了征剑阁。” “两边战力相抗时并没有多少人伤亡，死伤在三个尊者攻击余波下的人倒是不少。” “再后头么……” 说到这时，楼添顿了顿，皱了眉，朗声道：“进来。” 下一息便进来一个穿着赠经教教众衣袍的人飞驰入内，对楼添单膝跪地行礼，没楼添命令不敢起身，只这样一直待命。 楼添道：“说罢，外面情况如何了。” 姬无曲了然。 怪不得楼添在这里看护着她，还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原是一直有人在向他汇报。 可……这个人么。 姬无曲并不觉得眼前在地上跪着的人有多老实。 那人抬头，回道：“我教占优势。” 楼添笑了笑，道：“嗯，回去继续观察。” 那人闻言，便恭敬地道了声“是”，随后起身离开。 不过他刚走到门边的时候，楼添抬手一击，那人便吐血倒地。 一点药粉打过去，落到那人身上，尸体立刻就化的连渣也不剩。 解决完之后楼添对无曲笑了笑，道：“教主对我的信任也仅有一些，不然便不会派人来盯着了。” 这人一看汇报战情的语气动作，就是个业余的。八成主业是盯人和打小报告。 如果楼添有什么不妥的行为，那估计晏修没几会儿就知道了。 晏修本来就只相信他自己。 不过事实证明人家不信任也不是没来由的，这不楼添正不听话着呢么。 不管怎么说，也不管楼添为了什么，只要楼添所言为真，那他就是在帮助她。 没有多说两句谢谢已经很不合适了，无曲也就更不会吐槽。 她只是看了看门边，道：“道友把晏修派过来的哨儿杀了，没问题么。” 楼添笑了笑，道：“我不光杀了他，这两天当真来汇报战情的人，我也给杀了。” 姬无曲：“……” 那些汇报战情的人原本也没错，楼添自己在她没醒的时候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不妥当的举动。 那杀个什么劲。 楼添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便道：“教主很在意这里，楼某不知教主最在意的是什么。” “也许楼某觉着很妥的举动被报上去，教主却不喜呢。” 姬无曲了解。 他这应该不是宁杀错不放过，他只是对一切可能造成麻烦的小因素都不放过。 无曲见过几次楼添杀赠经教教众。她对于杀人没什么大看法，只是有些不喜同门自相残杀。 现在无曲十分实诚地承认，她很喜欢楼添的这种做法。 这时楼添又道：“现在这种局面，哪里都是敌人，谁死了都是常事。” “见不到尸体，即便是教主，也不知人是怎么死的。” 道理很浅显明了，可这些道理解释起来又很苍白，晏修没有那么傻。 不过这些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说不准赠经教中活的最明白，又最懂明哲保身的人就是楼添了。 人家敢做，自然会有相应的对策。 楼添把这个房间发生的事瞒的这样密不透风，也会莫名给她一种信任感。 原本她对于楼添的话她只信六分，经过这个插曲，怎么的也要信到八分。 因为如果他不是在抗命的话，也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了。 楼添笑了笑，道：“大小姐无需挂心，这些事交给楼某解决便好。” 也没多耽搁，他便又道：“续着刚才的说。” “再后来，海梨尊者也来了。” “她是帮着我赠经教，来找赫连尊者寻仇的。” 姬无曲心头一跳。 所以现在是……一对三？ 如果楼添说的是真的，那…… 第342章 如果她想 第342章 如果她想 姬无曲曾经考虑过海梨这个人。 海梨说白了是征剑阁阁主的弟媳妇。但世人尽知，梨花堂和征剑阁关系也就那个样子。 前百千年还要打要杀的呢，现在能和平共处已经十分不错。根本不用肖想征剑阁有难之时海梨能伸出援手。 可没成想，人家还跑过来帮倒忙。 …… 海梨是海岚的母亲，天照尊者的弟媳妇。 人家跑过来帮倒忙，还是来找她师父寻仇的，姬无曲就有些纳闷了。 镜林山和梨花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连那会海岚嚷嚷着爱慕她师父，海梨都没有多说什么。 这会子能寻什么仇。 能让师父和海梨二者联合起来的，估计只有蹦跶在征剑阁的海岚了。 这时她也不由想起来前几天，海岚同她找茬的时候说的话。 她那会儿也觉出了些蹊跷，却并没有想的多深多远。 很多时候细节能成大隐患她懂，她只是没想到别人最后想整出来的大鱼是海梨。 这么想起来的话…… 先是有人挑拨离间，让海岚对她下手，多半是想让她杀了海岚。 她并没有，甚至都没有伤人，可海岚还是失踪了。 说没有人动手脚谁也不信。 海岚那会儿化成原形老老实实蹲在树底下哭，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人哭累了之后老老实实回院子才对。 结果人家没能回去，估计，海岚应该是在林子里出的事。 再结合眼下情形一考虑，估计整事的人是晏修。 应该说肯定是。 她最后没有把海岚杀了伤了的，那晏修整出来事之后应该嫁祸给了他们，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 她便问道：“海岚如何了。” 楼添怔了一息，随后笑道：“大小姐果然聪明。” “海梨尊者能参战，主要是因为她的宝贝女儿。至于寻仇，自然是因为你们夺了她女儿一条命。” 姬无曲无奈。她知道晏修狠，却没想到晏修那么狠。 她记得和常伯川去林中时，看到海岚原本该待的那棵树下有焦糊的痕迹。 海岚应该是被活活烧死的。看来，晏修是把海岚这一命嫁祸给她了。 楼添又道：“大小姐可知，有一种玉简，可以将曾经发生的某件事，或者某些风景记录下来，让查阅之人看到。” 姬无曲还真知道。 这种玉简虽然珍稀，却也不是说有多难见。那时候在赠经教禁地里，姬通给他们的玉简便是。 上面记录的是修复她丹田的药材梨枝下落。 梨枝好巧不巧，正在梨花堂海梨的手中。那枚玉简记录的是海梨和一个男人在秘境中的景象。 那个男人多半就是海梨那位已故的夫君，天照尊者的弟弟。 玉简景象中，那人把梨枝交到海梨手中，笑容温和，带着一种独有的宠溺与温柔，道：“阿梨，它唤作梨枝，跟你很有缘分，送给你。” 那副景象很清晰，看上去很甜蜜。 那阵子师父寻了个空闲同他说，那个秘境他老人家也去过。 当年在里头出了很多天材地宝，把全大荒的尊者都吸引过去了。他老人家当时也在，不过却没去过海梨夫妇所在的那处小空间，也就没从那处秘境里见过梨枝。 不过那时候她还没出生呢，她师父就算去了那处地方也不一定会把梨枝带回家去。就算带回去了，当时她枭鹤师伯在世，估计也得被人家要去炼丹用，留不下来。 不过左右梨枝在海梨手里是没跑的。 当时应该还有别的势力探查的小辈在场，不敢上前去夺宝，便想把这些记录下来给自家长辈看。 那小辈估计也有不了好下场，因为这枚玉简早早的就落到了姬通的手里，当然这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几千年过去了，梨枝应该还在海梨手中。 因为她夫君送完她梨枝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为了救她死的。 海梨对炼丹一窍不通，那东西几乎只能入药，再加上有这层缘故在里头，梨枝十之有九还在海梨手中。 她真真切切摸过的这种玉简只有这一个，不过却因为这一回深深了解到了它的神奇。 楼添这么问，约莫也是因为晏修耍手段的时候用了这东西。 她也没多说，只道：“恩，听过。” 果然，楼添又道：“教主前不久之前给海梨尊者送去了一个这样的玉简，上面记录的情景只有两息，正是大小姐正在用火烧海岚的片段。” 姬无曲：“……”这脏水泼的。 结合前后，晏修应该当时在林中看着她们，顺便整了这个玉简，杀了海岚。 估计，她当时怎么出过手，晏修就会用一种合适的死法安在海岚身上，然后嫁祸给了她。 就算她憋着不出手，人家也能把海岚跟她折腾的场景记录下来，等海岚一死，最大的嫌疑人还是她。 这招太阴损，逃不过。 “大小姐这两天一直呆在这里，海梨尊者寻不到你的身影，便同意和教主一起对付赫连尊者了。” “约莫，赫连尊者要是能陨落，她会让整个镜林山给她女儿的这次死亡陪葬。” 姬无曲无言。 她很着急啊，着急得连自己有多大的怒火都不知。 现在虽然不至于全身颤抖，可她感觉自己全身很冷，手尖还是止不住地有点发颤。 这时，楼添又道：“冰城道尊至今昏迷未醒，伤很重。教主把他送到了雪凝尊者手上……说是赫连尊者打的，而且能出示证据。” “也是给雪凝尊者看了那种玉简。” “教主同雪凝尊者谈合作，问她愿不愿意同他们联手找赫连尊者报仇。” “她没同意……却也没反对。” “教主只说，如果她想，便可以随时去征剑阁加入战斗。” 姬无曲：“……” 她眉头一皱，还不待她再稳一稳心绪，便又低头吐了一口血出来。 她上次吐得那口血没有晏修袍子挡着，也就安安稳稳的落在了她自己的衣服上。 这次的鲜血落在同一个位置，在原本干涸的血迹上面晕染开来，很触目惊心。 她没时间多理会这些，只是抬眸，皱着眉头看楼添，刚想说话，便又是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也不待血吐干净，她便紧攥了楼添的袍角，道：“求，你……放了，我……我。” 第343章 保楼家平安 第343章 保楼家平安 楼添皱了眉。 她攥着他袍子的手颤抖得厉害，他也不敢动她，只是抬手给她渡了些修为。 几息过后，她才停了颤抖，也不再呕血。 楼添用帕子帮她拭净嘴边的血，给她喂了几粒丹药，缓缓道：“大小姐需稳好自己的心绪，不然战局无碍，你自己就先熬不住了。” 他知她现在是急怒攻心，加上身上重伤，又过度忧思，才会突然成了这个样子。 原本她还能稳住，是因为一对三，赫连尊者虽然无胜率，却也不至于受伤。 现在又加了一个雪凝尊者。 全大荒就那么几个尊者，谁也不是软柿子。一对四，赫连尊者的情况可谓是危险至极。 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大小姐无需多记挂，现在雪凝尊者还未出现，兴许到战斗结束会不会出现都未可知。” 有了楼添帮忙，姬无曲的身子才算稳住，可她心里着实安定不大下来。 楼添说的道理很浅，她也明白。 如果她自己先乱了阵脚，兴许什么忙也不会帮上，还会拖后腿。 她也顾不得许多。雪凝尊者没出现，可谁也想不到她会什么时候出现。 只盼着她冰城师兄能在雪凝尊者想来之前转醒，把实情说出来，那样情况还算好一些。 不过……应该不大可能。 姬无曲默了默，道：“放了我吧，我知道，你同我说了这么多，原本就是想放了我，对么。” 楼添摇头笑了笑，道：“大小姐啊大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脑子很可怕。”都到了这步田地，竟然还能想到这么多东西。 姬无曲没有说话，只一边稳着自己的情绪，一边等着楼添下文。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没人说过她脑子好使，倒是有不少人夸她蠢来着。 果然，只听楼添继续道：“只要大小姐同意此战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护我楼家周全，楼某立刻给大小姐松绑。” 姬无曲即便现在虚弱着，也没来由笑了笑。 她想到楼添会是这样的要求，却没想到能这么狮子大开口。 她没同意，也没否定，只是道：“你楼家非属我镜林山，非属万妖峰，你们的周全，应该由晏修回护。” 楼添想了想，道：“也是，楼某的话说的不大合适。” “这样说罢，此战过后，大小姐同万妖峰凤翊尊者，雪凝尊者说一说，望他们不要寻我楼家麻烦。” “镜林山中人，也望如此。” 姬无曲知，原来楼添没有狮子大开口，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件事而已。 他主要是想让楼家能好好的生存下去。 可若是开的条件少了，怕她钻空子，最后楼家还是被灭。 无怪楼添想这么多。楼家属赠经教，却也是一个独立的家族。若是没有赠经教这样一个大树在，它在大荒之中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家族而已。 楼家没有尊者级强者，又因为曾因为赠经教而招过风，如果有了什么岔子，它定是逃不了被灭的下场。 应该不是说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应该说是肯定会出岔子。 晏修这次做的事能出乎他们意料，主要也是因为这种途径实在是有些自取灭亡的意思在里头。 相当于把他辛辛苦苦得到的赠经教给灭了。 想想也知，除了鸳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帮他之外，剩下的人一个海梨尊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插手的雪凝尊者。 晏修同这俩尊者谈合作的筹码就是他们有共同的仇人，人多好办事。 可事实如何，过不了几天便会见分晓。 晏修给海梨的东西，除了玉简应该还有海岚的尸体。焦糊的尸体和玉简中的画面一对，才够资格能糊弄一个尊者。 可这样的话，海岚的尸体必须还在。 人家是九命紫猫，死了这回还能复活的。 七日吧，七日之后应该就能复活，算算时日来说，应该不远了。 届时海岚把实情同海梨一说，海梨自然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 而她雪凝师叔那边。 冰城一定不能死，冰城要是死了，那时雪凝说不准会失控，届时人家才不会管合作不合作的。 若真那样，要不然就单独去找上她家师父干架报仇，时雪凝一个人应该打不过她师父，到时候反被她家师父控制了，一解释，真相也就差不多了。 要不然时雪凝就会伤心得出不了门，怎么也得等冰城下葬了，人家才会考虑报仇。 结合种种，姬无曲觉得，晏修一定是把她冰城师兄整的死不了，短时间也醒不了的状态之后才送还给她雪凝师叔的。 那样的话，她冰城师兄就会有醒的那天。 届时，伤徒之恨，欺骗之恶，被利用之怒，她雪凝师叔会一一找晏修算清楚。 且如果这次大战不成，她师父也不会有事，定然也放不了晏修。 估计在海梨尊者出现之时，她师父就会给她凤翊师叔传音，虽然万妖峰路途遥远，可算一算的话，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再加上在剑盘上躺着，快要醒来的天照尊者…… 晏修这次可谓是犯了众怒，不管战局如何，他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时候赠经教应该也有不了什么好下场。 或者说，到时候晏修他一届尊者，要是想跑的话，天南海北，哪里都跑得了。 其实倒霉的还是赠经教。 楼添应该是打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些，所以未雨绸缪，想在她这里求个平安来。 这时，楼添又道：“从一开始，教主需要的就不是多忠心的人，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能给他办事，知道如何进退的聪明人而已。” “因为他一开始就谁也不信，谁对他再忠心，他也不信。” “左右是不信，要谁的衷心做什么。人家不要，我们巴巴的送过去，应该也有不了什么好下场，还不如花心思把事情办好。” “因为他从未要过我们忠心，所以抛弃的时候也是万分狠绝。” 楼添想到这里又笑了笑，道：“教主么，爱地位权势，也爱大小姐。” “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相比之下，他更在乎后者多一些。” “他这次是抛弃了我们，想用整个赠经教换大小姐你一个人。” 第344章 出教 第344章 出教 姬无曲笑了笑。 爱。 怎么全都把爱看成这么轻易的一个事。 晏修那个到底是不是爱未可知，到底是什么不清楚，但楼添这次是说对了。 晏修这次的行为还真的类似于在用整个赠经教再换她。 ……当然，在征剑阁的那一掌如果再用些力的话，估计晏修换过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楼添叹息一声，道：“教主应该想的是，达到目的之后带着大小姐远走高飞吧。” 姬无曲道：“嗯，应该吧。” 拢共有三个目的，晏修都想达到。 谁也不是笨人，为了可以达到目的，晏修宁愿选择这种类似于自我灭亡的方法。 因此他走的那种路子才让人难以预料，所以他们容易中招。 反正晏修这事做的，苦了一帮人。 谁也不痛快，被坑的最惨的应该就是赠经教一干教众了。 姬无曲如实道：“我答应你尽力。” “我只可保证镜林山中人不伤你楼家，雪凝尊者，海梨尊者，我无能为力。” 楼添笑了笑，道：“海梨尊者无妨，至于雪凝尊者么……届时她发现这是个误会之后自然会有愧疚，大小姐说话她不会不听的。” 姬无曲：“……”想的还挺全。 她其实也知道，只是不大愿意而已。 “如果，一直到大战结束，她都没来呢。” “只单单晏修伤我师兄一事，就够人家想灭了你赠经教了，到时候人家没什么愧疚，我也劝不住。” 楼添默了默，道：“只希望大小姐尽力。” 姬无曲没有思索太长时间，便道：“好。” 楼添刚要抬手放人，冷不防又说了一句：“大小姐，可明白我究竟希望的是什么？” 姬无曲不由笑了。 楼添这人平常机关算尽，尽显睿智，关系到家族命运的时候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到有点发傻。 现在的情况她也笑不得两息，便十分认真道：“嗯，我会尽力，也不会钻你语言空子。” 楼添这才放了心，当真把她送到了赠经教大阵。 基本上路上遇到谁，都只能算谁倒霉。因为他们见到的人都被楼添杀了。 把无曲送出了阵，楼添才道：“后面的事就要靠大小姐自己了。” “我全族的性命，也仰仗大小姐了。” 后面那句话可谓是重中之重，也算是他放了姬无曲最重要的目的。 却也不是全部。 其实，还有其他两个原因。一则是他对无曲那一些心思，那些心思虽然会永远封尘，却也依然存在。 他私心里觉得，姬无曲同赫连九霄在一起，会比同他教主在一起，要好得多。 二则是他小妹楼多多现今入了镜林山的师门。镜林山若是没了，他小妹定也回不了赠经教，届时无家可归，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这两个原因虽然占的分量小，却也当真影响着他的决定。 …… 姬无曲出门便给师父传了音，一来是想让师父安心，二来是想知道她师父的情况。 师父回的很快，听着声音仿佛并没有什么情况，让姬无曲定了定心。 她服了两粒丹药，道：“多谢。” 不管是不是出于条件交换，姬无曲都应该说这么一句。 不管是什么目的，楼添也是帮了她的大忙。 她只问：“你把我放了，应该会有些个麻烦吧。” 只杀了所有探子还不能算怎么样，要是把她放了，应该会麻烦很多。 楼添笑了笑，道：“教主回来之后，我只当你在，只当我自己入幻了便好。” 姬无曲了然。 楼添的意思是，晏修回来之后他就各种装蒜，当她还在。 这样虽然晏修还是会怒，还是会追究他失职之罪，却也没有办法。 人尽皆知，她幻术使的顺，而且如果她想的话，晏修肯定能入幻，躲不过。 这个晏修也没办法，也能想到这种情况。 人家只是对自己的绳子很自信而已。说来的确，如果没有楼添帮忙，她自己想逃出去不花些力气应该是够呛。 到时候楼添只装出一副入了幻的模样，不知她是什么时候逃的，怎么逃的，那罪过会小很多。 她想了想，还是道：“如果我走了，便不能再对你施幻。这一点晏修应该知道，你再考虑考虑其他的装法儿吧。” 楼添愣了愣，也没多问，道：“好。” “左右见到我做事的人都死光了，谁也没办法对质。” 姬无曲闻言，道：“话是这么说。可说真的，晏修没有那么傻。” 说晏修不傻吧，人家对话的确经常很智障的样子。这次又整出来这么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来，着实说不上多聪明。 可说他傻吧，人家好像又什么都明白，也的确把他们都坑了，说他傻真是侮辱了人家。 但不管怎么着，这点小聪明，在晏修跟前实在也是不够看。 楼添笑道：“无妨，只要没人对质揭穿我便好。” “战后，教主应该没有过多的时间，我装不装都无所谓，只要说我一问全不知就可以。” “教主原本就不信我。我只要能找出来一个借口，帮我自己开脱，教主就定会留我性命。” 姬无曲道：“好。” 她也算懂了。原来人家压根也没想过骗到晏修，真真假假不重要，主要是为双方找一个台阶，达到一个默契而已。 她也没再多言，她这个“好”字说完之后双方便道了别。 姬无曲从赠经教别了楼添，首先是跟救兵传音。 先给季欢传了个音搬救兵，又给她师叔传音问问情况。 季欢还好，闻言便来了。征剑阁和云光殿百毒阁离得都不算太近，但估计他加快一下行程，有不了一两天也能到。 就是给她凤翊师叔传音的时候出了个很尴尬的事。 她只问她师叔在哪了，情况如何。 结果人家回的是，有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说怕人手不够，把她雪凝师叔也叫上了。 重要的是她问人家雪凝师叔是怎么回的，他说，人家只回了一个“嗯”字，没多说。 讲真的，姬无曲有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她只说，让凤翊师叔把人拦着别让人来……但具体她家亲师叔能把事办成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她现在有别的事可愁。 ——她不认路。 当她快要急疯魔了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声呼唤。 “——无曲！” 第345章 我着急殉阁 第345章 我着急殉阁 讲真的，姬无曲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了乐开了花。 一听就是叙缙的声音。 可能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多了。当她看到叙缙的笑容时，她蓦然想起了异域传说中的天使。 叙缙笑着飞驰到她身前，道：“可算等到你了，你不知道，现在征剑阁门口都成一锅粥了，乱的很。” “快，跟着我，我带你回去。” 姬无曲也没多耽搁，直接走上了他的飞行法器。 在路上，无曲道：“你怎么在这里？” 叙缙笑道：“现在征剑阁门口乱归乱，但打架的还是那几个尊者。底下的小辈们只能看个热闹，还要防着点余波，没空掐架。” “有朗哥坐镇便好，那里没有我什么事，离开打还有一阵子。” “我知道你被抓到了这里，但是我进不去赠经教的大阵，就只能在外头等着。我觉得你肯定能跑出来，可想想你不认路，我要是在这等等，兴许能帮上忙。” 姬无曲才知，原来人家一直都等在这附近。 她心中一暖，道：“谢谢。” 叙缙有点不好意思，道：“无曲不用谢我。我不是喜欢你么，可你有伴儿了，这个我无能为力，可也总想在放弃之前帮你做点事。” “现在我才算圆满了。” “而且我也不会一直等在这里的，再过半天，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回去了。因为那会儿底下估计也得打起来。” 姬无曲笑了笑，没再关于此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叙缙算是帮了大忙了。 人家的话里有让她更关注的地方，她便道：“为什么晚上可能会打起来。” 叙缙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开了，两只眼睛弯弯的，带着洒脱。 他道：“打起来不打起来的吧，我是着急回去殉阁的。” 姬无曲：“……” 他看着姬无曲怔愣的表情，缓缓收了笑容，也回过头去，道：“阁主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谁也不知道。赫连尊者曾言，我阁阁主比伏双道尊救治得快，修为也更高强，该是会先醒。” “可等到了现在，阁主也没有醒过来，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说起来无曲可能不爱听，可也是实话。赫连尊者以一敌三，若是平常，自然可以轻易脱身。” “这次，尊者可能是为了保护伏双道尊，也或是在为无曲之事而怒，又或者是为我阁救伏双道尊一事还情，回护我教。不管因为什么，他都没有要离开的心思，一直在阁前和另三人相战。” “本就是一场没有胜算的战斗，叙朗哥也说了，赫连尊者可能还能对抗半天。半天之后如果他还不离开，很有可能会被重伤。” 姬无曲明白叙缙的意思，她也没有什么不爱听的，毕竟人家说的是实话。 而且叙缙说的还轻，重伤么……如果那种情况下去，重伤已经算往好了说了。 还不待她说话，只听叙缙又道：“所以么，朗哥对全阁下令，只要半天之后阁主还不转醒，我们就举阁出战，大不了就是个灭么，不妨事。” “届时赫连尊者带着剑盘离开，再找到无曲你，一切也就都圆满了。” “……只求尊者能把阁主带走。” 姬无曲默了默，由着耳旁风声呼啸。叙缙的话和着风，一字不漏的被她听了去。 可以的，这很征剑阁。 但她还是不由问道：“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能跑几个跑几个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再报仇也好些。” 叙缙挑眉，道：“青山留了，阁主还在呢，怕什么。” “至于我们么，愿意跑的就跑，反正叙朗哥下的也不是死命令。” “不过说真的，跑的不会有几个。大部分师兄弟们同我一个想法，我们都懒着呢。” “以后报仇多累啊，早晚也都是个死，早一些也不碍事。殉了阁，还能拉几个垫背的，现在就能报个仇。” “要不然人家一说，征剑阁的人和赠经教战起来，全都跑了，多丢人。”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明显这句话是个玩笑话。 却也真的不多玩笑。 他道：“跑比死要累得多，心累身也累，我干不来那事。我只知道，只能战，不能跑，与阁共存亡。” 姬无曲不由笑了，道：“我师父搬救兵了，你知道不。” 叙缙正在那感叹着，慷慨着，冷不防听见了这么一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回头看无曲。 无曲道：“我师叔凤翊尊者前两天就来了，他老人家说，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说是这么说，可她没说，雪凝尊者也估计快到了，还可能会以敌人的身份到。 反正不论怎样，征剑阁绝对能保住，她说不说那句话都一样。 她只又道：“到时候我师父和师叔并肩，起码能和他们斗到天照尊者醒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叙缙表情复杂了片刻才开口：“噗，意外。那……征剑阁没问题了，我们兴许能活了？” “枉我浪费了这么多情绪，现在想起来，刚才多滑稽。无曲啊无曲，你变调皮了。” 他说完之后收了微微露出来的笑意，抬头看了看天，眯了眼睛，道：“惊喜的有些不真实……无妨了，能活自然好，不能活就拉倒了。” “不过无曲你得好好活着。” 姬无曲瞅着他变得极快的表情，只顺着他的话说，道：“为什么。” 叙缙道：“因为，你不怕累啊。” 姬无曲：“……”我不怕累也不给你家报仇啊。 随后叙缙笑了笑，道：“我说着玩的。只是早死晚死都一样，但还是晚死点好，你和赫连尊者还没大婚呢，死了多可惜。” 姬无曲这次没说话。 她从来都想好好活着。只是这次救兵什么的，她也觉得很不真实。 反正她想的很简单，师父去哪她去哪，无论地府还是人间。 …… 毕竟没有尊者级的那种速度，她们到征剑阁门前的时候，也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 征剑阁可能从来没真的热闹过，但人家门前地广，纳了几千赠经教教众，也纳了几千征剑阁子弟。 谁们家也没什么阵型，也都没什么气势。 更重要的，她在上空看见了她师父。 第346章 成骨 第346章 成骨 赫连墨发飞扬在空中，衣袂翻飞，丝毫不见狼狈凌乱，看上去依旧好看的要命。 姬无曲看到他老人家的神色时，心还是微微疼了一下。 师父无论出招还是躲闪都极快，她很难用目光跟上，不过只匆匆瞥见他的脸，便能看到上面尽是疲惫。 姬无曲皱了皱眉。 师叔不知什么时候能到。 以一敌三，即便是她师父，这事也不怎么好玩。 反观晏修，鸳冥，海梨三人，人家明显还很有精力的样子。 海梨单打的话，应该不是她师父的对手，但也不会输得很难看。鸳冥实力难说，晏修自己说他现在同她师父实力差不多。 这三人个个不简单，又合在一起，师父能战两天，也是因为这人是赫连九霄。 如果换成其他尊者，比如她师叔，或者海梨之类，估计早没命了。 就算季欢，估计也只能再多抗两天，绝无胜算或着平手的可能。 姬无曲知，现在师父全神贯注在拆招发招，没有精力感觉更远的气息，起码她来了师父应该不知。 她想了想，便给她家师父传了个音，道：“师父，我现在在征剑阁战圈外面，很安全，不用记挂。凤翊师叔估计有不了两刻就到，但雪凝师叔可能也会到。” “雪凝师叔现在被晏修挑拨，很可能与我们为敌，我们不要在这同他们战。” “师父，您老人家往云光殿百毒阁的方向走，把战力引过去，我把季欢叫上了。” 她这么做，主要是怕她雪凝师叔在凤翊师叔到来之前先到。 如果人家是来找麻烦的，那可就真麻烦了。 四对一，她师父定会受伤。 海梨是来找她师父报仇的，如果她师父离开了，那海梨应该会跟着离开。 晏修的目的，可能更重要的还是对她师父下手，可能她师父去哪他去哪。 如果三者留下一个来找征剑阁的麻烦的话，那就让凤翊师叔帮忙留下来护阁。 如果三个人都去追她师父了，师父跑着也会比战要轻松。届时季欢来这边，师父去那边，两个人会合的时间会早很多。 三个人都走了的话，就劳烦凤翊师叔去追上去，等会合之后三对三，胜算也有了。 到时她雪凝师叔来了，找不到人，她就在这边把人拖一阵子，等人到了之后就想办法和人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 也是最合适安全的做法。 她说完那些传音之后不下片刻，便见到师父看向她的方向，点了点头。 只空出了这么一息，便又继续躲着招式。 姬无曲皱着眉，她真的有些心慌，只对叙缙道：“你先去叙朗身边吧，这里我自己可以。” 叙缙想了想，道：“不着急，一会再去就行。” “虽然我实力不多强，但多个人保护你你也不亏对不对。” 姬无曲又服了颗丹药，也没勉强，只又道了声：“多谢。”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一定回报。” 叙缙瞅了瞅上边战局，给叙朗和叙晟传音报了个平安，随后道：“无曲还是把这事记在征剑阁头上吧，以后你要是看到征剑阁子弟受欺负了，多多出手就行。” “我么，还是别了。我都打算放弃你了，万一后头我找了个媳妇，你再一出现她吃醋怎么办。” 姬无曲想说你想的还挺远。不过现在却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多开话题交谈，便只道：“好。” 她欠了征剑阁良多，以后见到阁中子弟，定然是要多多帮忙的。 不过这么闲话了两句，她心中的慌乱也去了一些。 上空中她师父正在被围堵，鸳冥水墨画一样的巨蛇正缠在她师父周身，而一旁的海梨和晏修正在不停向着她师父攻击。 那巨蛇并不能禁锢住她师父，只是让他的速度变慢一些而已。 师父的两道风龙扛住了晏修和海梨的攻击，风刃也正不断砸向周身的黑蛇。 即便有鸳冥不断掐诀，那黑蛇想要把人困住也不大容易。 无曲心中变得紧张了些许。 如果师父和一两个人打的话她可以上去帮忙下黑手。 可三个尊者在那里，她就只能跟底下的所有人一样，不敢轻易动作。 她怕自己下黑手不成反倒过去添乱。她身体完好之时都不大敢去，更别提现在还受着伤。 她只盼着师父从黑蛇中挣出来，届时脱身飞驰，事情能照着理想情况发展。 师父少说也是个带翅膀的，到时候即便现在有些疲累，那三人也难追上。 眼看着师父马上就能从黑蛇的束缚中挣来，姬无曲紧张的几乎都要忘记了呼吸。 可能，只要这件事成了，一切也就都拖住了。 到时候战局也会变化。 眼看着一切都很顺利，可能师父从黑龙的身子中挣脱也只剩两息便可。 却不防远处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 那抹红色灼的姬无曲眼睛疼。 ——时雪凝至。 更让人着急的是，时雪凝离着这边还很远，却先出了招。 一朵极大的冰花带着锋锐寒光，直直朝着她师父的方向甩过去！ 姬无曲亲眼看着，她师父在冰花将至之前将将从黑蛇身子中挣脱出来。 又险险地躲了冰花和鸳冥的后续攻击。 ……却没能防得了晏修一掌。 晏修瞅见那个时机，也不管周身风龙的攻势，竟然受着风龙的攻击，飞向她师父身旁。 ——给了他一掌。 姬无曲也亲眼见着，她师父就像那天她和晏修对话时见到的那棵树一样，变僵，变成骨白色，从上空之中坠落…… …… “——师父！” 姬无曲脑子一疼，已经不知情，不知事，全天下都看不见，眼中唯有正在坠落的人。 赤莲之火裹着她极速向师父的方向飞驰而去。 她什么都不会了，只会苍白着一张脸，惊惶地呼唤着他。 她怕啊！ 她记得那次的树落地之后碎成罡灰，她怕，她怕极了师父落地！ 赤莲之火与她心意相通，她心中狂躁麻乱，赤莲之火也烧得十分狂暴。 甚至飞驰速度比那些尊者还要高得多。 …… 姬无曲抱着师父的身子，却只触到了一片冰冷僵硬…… 第347章 失命 第347章 失命 他一贯温和好看的眸子如今轻轻地闭着，如同脸颊一样变成了骨色，没了血感，像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 无曲抱着赫连缓缓落地，或是由于惊吓过度，或是因为身体本就不支，她的脚没有站稳。 腿也像是很软的样子，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可即便她现在像是丢了魂一样呆愣，还是没忘记把赫连的身子照顾妥当，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风龙随着赫连中招而消失，可晏修到底还是没少受攻击。赫连从空中坠落之后他也没能坚持多久便也落了地。 他也站的不大稳，落地之后还倒退了十多步，吐了几口血。 只不过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姬无曲。 晏修皱了眉。 她怎么会过来，她怎么能过来？ 他在她面前杀了赫连九霄，以后…… 他曾经想过，如果他真的把赫连九霄杀了会怎么样。 以前觉得，只要他以后做得好，即便赫连九霄人死了，姬凝未必不会重新爱上他。 即便赫连九霄是他杀的也无所谓。 ——可他没有想过在姬凝眼前出手！ 晏修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底下的人看到上方的变故之后就早散了，现在地上百尺之内只有他们三人。 他看的清楚，看得清姬凝的无措，伤心，震惊……和写到满脸的恨意。 姬凝是一个凡事都愿意藏起来不显于面的人，却不成想，他有一天能在她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表情，复杂得揪心。 姬凝抱着赫连九霄，就像是一只布偶在抱着一件骨雕一样。 赫连九霄没了生命，她也没了生命。 晏修觉得他是应该去做什么的，可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去做什么。 三个人便在众人让出来的一个圈子里静默着。无曲看着赫连，摩挲着他的眉眼，晏修就站在他们远一些的地方看着无曲。 上空中的人也沉默着。 一个是刚到场中的时雪凝，看着地上的二人，瞳孔放大，表情比起晏修来还要木然。 另一个是鸳冥，他收了攻势，没有什么情绪，只敛了眉眼看着场中变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再者就是海梨，她看着姬无曲皱了皱眉头。方才她被赫连的风龙缠住，等解脱出来便见到了赫连的变故，现在才分出心神来注意其他人。 无曲低着头，她看不真切。 但怎么看上去都觉得这个人是杀她女儿一条命的那个女人。 由于从没见过晏修那招，也不知道赫连九霄到底如何，她也没敢贸然出手。 要是让她知道底下那个人是姬无曲，地上无论有什么情况她也得下去把人劈了。 尊者们都没有动作，底下的人更乖。 他们只是静静地戳在那里，一边想着怎么保命，一边看热闹。 整个地方唯有一个人在动，也就是刚刚反应过来事儿的叙缙。 他还在懵着呢，冷不防无曲就从他身边冲了出去，再回过神来，就已经是现在的情况了。 他飞驰到无曲身边，看了看晏修，看了看周围的情景。 他想提醒无曲这儿不安全，可看着无曲这个模样却着实开不了口。 最后，只得默默守在无曲身边，也不再开口了。 倒是彩羽一直在边上折腾，如果不是叙朗按着，她早就去找她师叔祖了。 可叙朗说的也是有理，叙缙已经在旁边看着了，她又不像叙缙那么懂事，去了也不能保证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再添了乱，得不偿失。 于是就只能在叙朗胳膊圈里干着急。 许久之后，无曲蓦然又吐出一口血来，脸色也比之前灰败了些。 赫连在她胳膊上，她该是在防着这些血会溅到师父的皮肤上，所以吐血的时候是用手捂住口的。 血液顺着她的指缝溢出来，一些顺着胳膊流淌，一些滴滴答答，落在赫连的衣袍上。 当血终于不再向下滴的时候，她把手拿开，没管没顾的把赫连抱住，环在胸前。 她不敢用力，因为她不知这种骨头到底有易碎与否。她也不想不用力，她不知要让师父离她的身子多近，才能让他的身子温暖起来。 当她自己的前身被师父坚硬冰冷的身体带得微凉的时候，她仿佛才认清一个现实。 师父，没了。 ——她的师父没了。 姬无曲缓缓抬起头，她眼睛发疼，根本睁不开。 她不知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只知道闭着眼睛时，入目全部是一种鲜艳的红色。 她全身颤抖，抱着她的师父，哭了。 …… 晏修即便现在还怔愣着，也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 因为身上重伤，他又没有心力，于是这一步直接让他站立不稳，踉跄倒地。 即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盯着姬无曲，分毫不离。 他现在满心只有一个想法。 ——姬凝，她在泣血。 顺着她双颊流下来的，不是泪，是血。 那些血流下来，和她唇边的血迹混在一处，又滴落下去。 晏修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攥紧了，在用力锤捏着一样难受。 他从未见过姬凝这样凄凉狼狈的模样，一时间脑子像炸裂了般难受。 ……原，有的人爱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姬凝就是。 他在得知姬凝为他忍受了七天蛊虫噬体之痛时便已明白。他以为自己爱姬凝如生命，可姬凝爱他爱的什么都不懂了，包括连生命是什么，都不懂了。 现在他也清楚的明白，她那种爱，早已经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不，更甚。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心疼姬凝之恨，还是恨姬凝把原本属于他的爱给了别人。反正他的心难受的要命，难受的让他想要把它从胸口里挖出来。 …… 叙缙在无曲抬头时心头便漏了一拍。 说真的，看到这样的无曲，他头皮有些发麻。 他刚才就不知该如何开口，现在更是张不开嘴。 可他现在真的想跟她说些什么，便开口道：“无曲……” 二字出口，他也不知下边该说什么，无曲也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唤。 叙缙皱了眉，舔了舔唇，刚想再说话，却蓦然听见身后一阵破风之声。 他转头看过去，正瞅见海梨在向无曲的方向攻过去！ 第348章 都该死 第348章 都该死 他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干嘛。 海梨会来帮着晏修对付他们，叙缙本来就已经够纳闷的了，现在人又不管不顾地去攻击无曲。 这不要了老命了。 他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就已经飞驰过去挡在了无曲身前。 海梨那一掌看上去很漂亮。 她十指纤细，很好看，掌出之时从手心蔓延出一抹紫色，氤氲成一朵梨花的形状。 谁也知，这个看似漂亮的东西，若是打在人身上，一定能生生把人撕裂炸开。 海梨的速度很快。 照理说，一个尊者想要打谁，不是一个连道人之位都没及的人可以挡住的。 可一切都那么恰好。叙缙的飞过去的速度不快，一直等海梨到了无曲身前两尺出才将将赶过去。 连海梨也没有想过这种变故，这掌太烈，贸然收回一定会被反噬。可这个角度，想要再变换方向也是不易。 于是，这一掌，没有意外的，落在叙缙身上。 …… 无曲什么都听不到，也早忘了有海梨这么一号人，她满心都被手间僵凉的触觉吸引了过去。 当感觉眼中略干涸的时候，她才又微微动了。 她抓着师父的衣袍，手攥得很紧。 有她师父的袍子挡着，她的手心才避免了被指甲嵌入刺破。可也正因如此，她的指甲却被压的生生断掉劈裂。 血顺着指尖浸入赫连的墨色衣袍，再也看不出来痕迹。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指尖有些凉，有些痒而已。 剩下的，便全都是恨了。 她活了这些许年，从未真正体会过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那些所谓仇怨，她要么报了，要么看开了。唯晏修当年的那一掌在她心上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可那也算不上恨吧，她只对晏修这个人失望至厌，并没有再想同他有过多的交集。 现在，无曲深切的体会了什么叫恨。 她不甘，她怨。 晏修，海梨，鸳冥，时雪凝，还有底下站着的这一帮等着她师父死了好进攻征剑阁的，她都记住了。 她恨不得把这些人错骨扬灰！ 无曲勾了勾唇角，缓缓睁开眼睛。 她整个眼睛都已经被血浸了，有些血被风吹的半干不干，睁眼时它们微微拉开一条红丝又缓缓断开。 她红着一双眼睛，再加上阳光灼目，所以都看不大真切。 她只是缓缓扫过上空她每一个敌人的轮廓，轻嗤一声。 像是低语呢喃，她笑着，吐出几个字：“伤我爱人……都该死。” “——你们，都该死。” 不同于开始的低言，她每说一句话，声音都愈发高了起来，伤怒而凄厉。 “给本尊，死！！” 她最后一声像是咆哮，像是嘶吼，最后一个字长长悠悠，每一个音节出口，都像是要把喉咙撕裂。 确切的说，从第二句开始，她的喉咙就已经像是一直处在破裂的边缘了。 她没有修为，声音中难带威压。 可能是她情绪太能感染他人，也可能是场面太过寂静，她这三句话一字不落，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它们像是跌宕接连的巨浪，一波一波砸到每个人心上。 姬无曲又勾唇笑了笑，从先前的低笑，变成了仰天大笑。 笑的讽刺而不甘，仿佛带着对全世界的敌意。 她又开口。 “——死！！” 随着这个声音出现，她周围突然爆出极大的威压。 不像是由她这个人发出的，但绝对和她有关。 很恐怖。 还不待众人反应，她眉间蓦然冲出了无尽火焰，带着吞天裂地的架势，似要焚毁一切。 这些火焰狂暴得很，一冲出便把周遭带得灼热起来。 只三息不到，已是蔓延了方圆十数里！ 这还不算完。 她眉间突然又冲出来一个肋骨一样的东西，跳动在她头上几尺处。 跳了几下之后，骨身突然颤抖起来。 愈来愈裂，随后轰然炸开！ 无尽紫蓝雷光从其中冲将出来，像是在火海中肆虐，也像是在与其融合。 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整个征剑阁门前，已是成了一片火雷之海！ 出了噼啪声，还有无数烧灼的声音。 许多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已经葬身在了里头。 姬无曲只是笑着，又把自家师父抱得紧了紧。 她闭上了眼睛，再不问世事，只本应该已经干涸了的眼睛却又再次流下了血泪。 死吧，谁也别活。 …… 身处火海，让人有一种感觉，仿佛它是无穷无尽一样。 雷火并不是见谁都烧，征剑阁的人就没有危险，可这一变故早已经把他们看愣了。整个雷火之海中，除了他们家师兄弟之外，便只剩了最中心处的无曲和赫连二人。 雷核刚刚爆开，还没大范围蔓延肆虐的时候，鸳冥便飞身向下。他捞起来晏修，带着人向远处飞驰，不见了踪影。 可晏修那时候离着姬无曲太近，即便鸳冥去的不晚，晏修也被雷火灼得满身是血，重伤昏迷。 海梨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离无曲比晏修还要近，早被灼得面目全非。 她躺在地上，只还能将将不断施着术法给自身加防护。 可那些防护并不能阻挡雷火之威，她还是不断被雷火侵袭着。 海梨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完蛋。她根本不知道这雷火是个什么东西，进到这里头，跟进了碎裂空间一样。 不过空间里的全是罡风，这里是雷火。 她在碎裂空间里坚持不了半刻，即便这里比碎裂空间要弱得多，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头也活不了两天。 这雷火太霸道。 她现在想出去，可是满身的伤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她只能施个术法在这里头不断挣扎。 叙晟在叙缙到无曲身边的时候边一直担忧着，离不开目光。可作为征剑阁的大长老，他不能因为私情做任何冲动的事，便只能站在外头看着。 等后来海梨那一掌落在叙缙身上的时候，他便再按捺不住，也飞身过来。 这许多变故都赶在了一个时间段。 无曲狂躁，海梨身至，掌落在叙缙身上，其实相隔也有不了几息而已。 等他到的时候，海梨已经全身是血，焦糊伴着鲜红，难以辨认身份。 第349章 该醒一醒 第349章 该醒一醒 而叙缙倒在一旁，虽然有伤，却也并不像多重的样子。 叙晟先是走过去看了看他儿子的情况。果然，虽然人晕了，可却没什么大问题。 其实照理来说，以叙缙的修为，受了海梨这一掌，该是必死。 因何事都发生的很快，甚至人的思路双眼都难跟上。 也是因此，一切也赶得很巧。 海梨的掌风触到叙缙的胸口，掌中的暴烈还未全部打进叙缙的身体，无曲的火便已从眉心冲出，打断了海岚的攻势。 相当于叙缙只受了半掌，还挨得住。 叙晟把叙缙拎起来，看了看一旁的无曲。 雷火刺目，何况处于其中。 叙晟只看到灼灼火光烧在那二人身上。他们一个真没了生机，另一个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生不如死。 整个画面可以说用凄美来形容。 他一贯严肃，本就不会安慰人，而且无曲这个状况……他连走过去的步子都迈得极其沉重。 到离无曲几尺处的地方时，他终是叹了一口气，退了回去。 他看了看一旁地上血肉模糊的海梨，终究是施了个术法把人抬起来，也捎上了。 总归海梨和征剑阁是有些亲缘，两个势力之间也平静了一阵子，海梨突然过来帮着晏修对付他们，不大寻常，兴许也是有些误会。 只能先把人囚起来，等阁主醒了再作定夺。 雷火暴烈，即便它只奔着赠经教的人烧，征剑阁的子弟也不是十成十的安全。 首先，无曲的心绪不是多稳，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就算她知道，她现在这个情况也不一定有心力控制雷火。 征剑阁子弟也不免有些受了点伤。 况且就算征剑阁子弟能不被误伤，总呆在这些雷火里也终归不好。 叙晟一下令，所有人也就都从火中退了出去。 …… 世界安静了。 姬无曲感觉眼睛疼的很，但她还是忍不住扒开，看着怀里的人。 除了墨色衣衫，他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经变成了骨色。 包括从前会吻在她额角的薄唇。 姬无曲想伸出手去触一触师父的唇，可当手至师父脸前时，她才知自己的指尖已经破败不堪。 她怕自己指头上的血弄脏赫连的脸，也怕自己残损凌乱的指甲划到他。 她的手在赫连下巴上方停留许久，终是没能下去手。 无曲默了良久，也看了良久。 等她的手臂开始颤抖时，她才缓缓收了回去。 记得前阵子他们还在想，把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去哪。他们打算去阳冰湖，打算去海岛，打算去找沙蝎尾。 他们还打算成婚，还打算圆房…… 只是记得而已。那些憧憬过的美好画面，她连碰也不敢再碰。 她只是在想，是要和师父成婚之后去阳冰湖合葬，还是直接葬在家里。 师父已经不能再给她什么意见，这些事她都得自己拿主意。 想到这里，无曲笑了笑。 反正就算师父睁开眼睛，也是她说了算。她已经被师父宠的能上天了，她想去哪，她家师父也得跟着。 这些事可以慢慢考虑。 左右陪葬品跑不了是他们那几坛子醉林欢，这个没什么可想的。 至于其他……应该只剩了仇了吧。 姬无曲皱了皱眉。她感觉有点冷，即便身在火中还是有点冷。 她本能的把师父抱紧，才将将好过一点。 她恍惚间才发现，现在师父的身体比她的还要暖一些。自从师父把绒羽挂在她颈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那种冷透骨髓的感觉了。 绒羽能抵严寒酷暑，却抵不了她万念俱灰，油尽灯枯。 她刚想笑一笑，冷不防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这次她来不及用手挡一挡，便已经不知人事。 …… 凤翊到的时候只见到征剑阁的漫天火光，扑鼻而来的除了灼热的雷火气息，还有焦臭的尸体味道。 估计这火没少烧死人。 火的尽头处更是热闹，有被烧的剩半拉的尸体，还有各种没烧死但只剩了半拉身子正在哀嚎的人，还有一大堆逃了出去正在旁边喘粗气的人。 有一些死在了外头，还有一些晕在一边。 各种姿势各种有。 凤翊揪过来几个问了才知，他是来晚了。 也就晚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 确切的说是他没拦住他雪凝师姐，人家到的比他早了一盏茶的时间。 他跟时雪凝说不要去了，人家跟他说了个嗯。 不知是敷衍还是不在意，反正他说什么人家都说嗯，谁知道人嗯过之后还跑过来捣大乱。 凤翊顺手又杀了几个人，飞到上空之后正见到一脸震惊错愕的他师姐。 前因后果都已经在刚才问清，凤翊也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这样。 却是没想到，都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人家还以这样一副表情愣在这里。 以他师姐的心性，能露出来这样一副表情已是破天荒，还能摆这么长时间，也是不易。 ……却也可以理解。 他理解的只有时雪凝为什么能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却理解不了她为什么要伤他师兄。 他听说了，他师兄……殁了，无曲狂了。 可未曾亲眼见到，总觉得不真实。甚至到现在，他明明看到了他师姐这样的表情，明明知道他师兄和无曲就在这雷火里头，他还是不大能分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也没再多虑，只走过去看着时雪凝，道：“听说人没了，师姐也该醒一醒才是。” 凤翊刚才其实也是有些神思不定，毕竟听说了这样一个消息，他能定的下来也是奇事。 虽然他在看时雪凝，可心思更多的还是在这方圆几里的火上头。 现在把目光全落到他师姐身上时他才发现，现在人家悬在空中，一双脚被雷火淹没，却仿佛丝毫觉察不到痛的样子。 而且人家仿佛也听不见他说话。 凤翊默了默，把人往上拎了拎。 她脚和一截腿被火光烧灼得血肉模糊，看上去颇有些触目惊心。 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她上点药，这时她师姐蓦然抬头看了他。 “少殷，师兄他……” 这么一说，凤翊就不想管她脚了，只皱了眉，道：“嗯，听说是没了。” “也听说，师姐在这事儿上起了不小的作用。” 第350章 很差劲 第350章 很差劲 时雪凝愣了愣，闭上了眸子，道：“嗯。” “师兄下葬的那天，我会过去偿命。” 前两天冰城被晏修送到她跟前，并着一枚玉简，是来同她谈条件的。 冰城的伤搁在那，她听进去的也就不多，只知道冰城是被她赫连师兄所伤。 玉简上清清楚楚的记了她赫连师兄出招，冰城反击的情景，由不得她不信。而且……说是因为冰城喜欢无曲，他师兄醋了，才打的冰城。 虽然只是听说，但也足够她暴怒了。 她对晏修印象不怎么好，故而没说什么话，更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来了征剑阁。 她其实并没有想要把师兄伤到这个地步的……天知道，她只是想，她只出一招，就一招，出完之后她同赫连两不相欠。 她看见那个情势，她出一招，只够赫连受一个小伤而已。 甚至赫连可以挣脱黑蛇躲过那一招。只要她出了招，人家中了，躲了，都同她没有关系。 她也会带着冰城一起远走高飞，离镜林山远远的，离万妖峰也远远的，再不见赫连。 可谁知，晏修竟然拼着重伤也要置人与死地。 ……她的那一招，也成了自己师兄的催命符。 可不是么，她起了不小的作用。她那作用对赠经教来说，简直至关重要。 冰城修养一阵子，好好调理应该是还能恢复，所以她师兄即便有错，也不至于到偿命的地步。 倒是她这一招…… 她明白，现在这个情形，她是活不下去的，等师兄下葬的那天，她也随着去了，比什么都强。 反正天地大荒，也从未有过她的落脚之处。 师兄爱上了别人，连冰城也…… 她不怕承认，其实她听说冰城喜欢无曲的时候，心中的复杂和崩溃，比知道师兄无曲相恋要多得多。 即便从晏修嘴里说出来的话不多能信，可她还是因为这么一句话泛满了苦涩。 谁也不需要她，谁也不在意她。从前有冰城，或许现在一个人也没了。 她死了算是你好我好，解了许多人的忧，挺不错的。巧了，她需要偿命，正好走的无忧无虑，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凤翊脸上少见的严肃。 他闻言道：“且不论师姐你该不该去师兄的葬礼，也且不论小无曲希不希望在师兄葬礼上见到师姐你。” “只说偿命这件事……其实没什么用。” 凤翊一贯不爱想这么多那么多，但事理还是明白些的.对于一起过活了万年的师姐，他不可谓不了解。 说起来，师姐并不算是可怜人，只能算是一个痴人。 人么，活着的时候总要有个寄托，或物或人。他师姐只是托在了对师兄的爱慕感情上。 师兄对她却并没有同等的情意，这寄托一开始便托错了。 只师姐生性有这么些傲气，不能容忍单相思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故而表明心意被拒之后却挑起了她的征服欲。 于是便是一场无止境的你追我逐。 时间长了，还不放手，又得不到，这事就越来越胶着。 或许她后头也明白这事的错误，也想斩断这些情缘错事，却选错了方法。 她选择的是决斗。 决斗不成竟然连命也不要了，差点让这场决斗葬了两个人的性命。 没死，她却也一睡睡了六百年。 沉淀了这么长时间，又有碎裂空间那场经历，人家应该已经看开了看透了。 ……结果她师兄爱上了别人。 其实他总觉得，对于他师姐来说，这不是什么心痛不心痛的事，这是个戳她尊严的事。 也因此她就又纠结了一阵子。 现在一切的事还没有个什么缓冲的时机，又整出了个这事。本就什么都没理顺，现在过的又乱了。 见时雪凝不说话，凤翊又道：“出了什么事都想用命来抵，很差劲。” 时血凝笑了笑，道：“我原本就很差劲。” 凤翊也没在这个事儿上同她多说，这些纷乱难解的东西，旁观者清，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靠她自己想清楚。 他只又道：“嗯，今天做的事也很差劲，你师弟我反正是挺失望的。” “师姐也先别着急死，先委屈着多活两天，指不定有什么事能用上你帮忙呢。” “现在你这一招要了我师兄的命，即便是你师弟我都想找你报仇，何况小无曲……师姐若想偿命，还不如问问无曲的意见。” “……兴许人家想亲手杀了你呢。”说到这里，凤翊眯了凤眼挑起嘴角，笑道：“所以啊，师姐，先把自己养好些，好给人家杀。” 说完，看了看她的脚，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回去把自己的脚包扎好。 时雪凝一字不落的把凤翊的话听了进去，也听的很认真。当话结束之后，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她这反应也在凤翊预料之中，他只又道：“师弟我要下去找找小无曲，师姐要不要同去？” 时雪凝敛了眉眼，没说话，只转了身，向远处飞走了。 凤翊也同敛了眉眼，默叹一声，飞身进了雷火之中。 听别人说和亲眼所见到底是有些区别的。 他曾想过见到这二人时的所有场景，却从未想过是眼前这么个模样。 只在远处看，就已经足够让凤翊的老朱雀的心揪疼碎成渣了。 等再近一些，他看得也就更真切一些。 无曲跪在地上紧紧环着她师父，两个人呈一种极其亲密难分的姿势。 他插着缝看见了他师兄僵硬骨白的脸，还不待他再反应一下，便又看见无曲低着的头。 她的头垂的太过自然，能看出来嘴角那里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滴着血。 凤翊心里咯噔一下。 无曲不会也…… …… 事实证明无曲并没有蹬腿儿死翘翘，她还不怎么坚强的活着，只是活的不怎么安生罢了。 她那身子本来就那么个模样，结果从云光殿一气儿折腾到征剑阁，耗心耗身，还受了不少伤，现在这次真的离完蛋不远了。 幸运的是无曲有一股子常人难及的意志力，或许是恨意，或者是别的，反正就这样一直支持着她让她没有断命。 不幸的是，也因为这股子意志力，她就算昏了也不消停。 凤翊根本不能从她手里把赫连接过来。她抱得不紧，却足够死。 谁想动赫连，起码得卸她一条胳膊才行。 第351章 怕你失望 第351章 怕你失望 最后凤翊只得施了术法，把这两个人以这么个姿势一同带了回去。 回去了又摆弄了老半天，才能让无曲平躺下来，不过即便是躺着，她也不带松手的，只能让她这么抱着人睡。 看过了医修，都只道是无能为力，意思就是赫连基本上死透了，没留下什么生机。而无曲也离死不多远了，说是，醒不来就醒不来，能醒来也就能活个七天左右。 一连换了十几个医修都这么说，一直到季欢来了之后才换了个说法。 季欢只说无曲性命能救，赫连的，要麻烦一些。 可具体怎么个麻烦法儿他也没说。 …… 几日后基本上一切都尘埃落定。征剑阁基本上无甚死伤，连阁主天照尊者也已经醒了过来。 赠经教这次人员大折，一场雷火烧过之后，赠经教几乎没剩了几个人。只有那些个站在外围且跑得快的人才留了一条命。 尸体的味道已经消散不见，残肢断骸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侥幸留命的人也是逃的逃，被抓的被抓。 季欢来了这里之后先把无曲的伤势稳住，又照顾了一阵子。 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找晏修和鸳冥的下落。 不过却一直未果。 时雪凝偶尔会在征剑阁门口徘徊一下，问一问无曲的情况，知道人还没有醒之后便又默默离开。 凤翊就一直守在无曲身边，依季欢之言，隔一段时间给她渡些修为，为的也是让人能早醒几天。 叙朗这些天就一直在处理阁中事务，彩羽总是皱着一双眉头，天天在无曲的客房进进出出，每次来都要端上一份极其香的饭菜，放在无曲床边，像是看看这人能不能闻见香味睁睁眼睛。 每次她过来也都要哭一派儿，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跟她师叔祖扯一些个有的没的，像是试图要把无曲给吵醒了。 剩下的人基本上也就各司其职，各干各事了，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只有肆虐在征剑阁门口的几里雷火，昭示着前两天的不平静。 …… 无曲醒过来的时候是又几天之后。 这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无曲其实有些不适应。 不知是梦还是真实，这些天她总能听见彩羽吵吵的声音，偶尔还有她师叔把阿纯传音过来的声给她听。 阿纯的话除了“哥哥”两个字之外其余的都说不大清，不过能听到他的声音姬无曲也觉得很欣悦。 她醒过来时正值中午，房间里很静，大把大把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中，她被刺得眯了眼睛又复睁开。 入目的还是她家师父的脸。 这些天无论周围有什么声音，姬无曲眼中浮现的永远都是师父。 一边是师父好看的脸，面色柔和，目光安然，另一边是骨色的师父，闭着眼睛，了无生机。 所以她哪个都还记得。 她感觉手臂很麻，都快要费了的那种麻。这时她才觉得她家师父不容易。 从前师父总喜欢让她枕着他的臂弯睡觉，她睡多长时间也没见师父有什么不适，现在她才知道被人压着胳膊其实挺累的。 不过这个人是她家师父的话就可以另算了。 她把胳膊抽出来，然后十分惊喜的看到自己的手指尖被人包扎上了纱布。 反正她感觉整合适，就用这个包着纱布的手把师父的脸摩挲了遍。 她笑了笑，道：“师父，我醒了。” 然后没有人回答她。 她笑意带了些苦涩，却更灿烂了些，道：“再不醒，您老人家可就要入土了。” 还是没人回答她。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没办法，我还是跟你一起吧，不过老头子你得等等我，等你媳妇给你了报仇再说。” “……也得等我们成了婚。” 这次终于有人回应她了，却并不是她家师父，而是刚刚走进来的季欢。 “不就是埋个人埋个你么，事儿还挺多。还要不要办个仪式什么的？” 姬无曲当真想了想，道：“可以……我考虑考虑，不要太麻烦的那种。” 季欢：“……”还真要啊。 “……你还认得我是谁么。” 姬无曲笑了笑，道：“你不是……村东头儿的那个大傻子么。” 季欢找了个地方坐下，道：“嗯，你知道就行，看来脑子没问题。我以为你被刺激傻了呢。” 姬无曲道：“还好，本来也不机灵。” “……我的身体如何了。” 她问是这么问，但想想现在这种快散架了的状态，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却不料季欢道：“能怎么样，小毛病，搁我身边待一段时间，调理调理就好了。” 姬无曲笑了笑，道：“约莫全大荒只有你能这么说了。” “也不用调理得多好，其实我原本是想问问我还能活多长时间的。” 季欢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挑眉道：“瞅你这颓废的德行，还‘我是问问我还能活多长时间’……啧啧，姬无曲你是忒气人。” “行，那你自己死吧，等你死了之后我和赫连九霄恋爱去。” “逢年过节我俩给你上柱香，挺不错。” 姬无曲闻言愣了愣，看着季欢不言语，只把眼睛瞪得极大，就这样盯着人不松眼。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季欢十分尽责的又道：“我和赫连九……” 话还没说完，就被姬无曲给打断了。 她起身，紧紧攥着季欢的衣袍，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只告诉我，我师父还有救，对不对？他还有救。” 季欢瞅着她包好的指尖被这么一攥给攥得又渗出了血，一皱眉，道：“想什么美事呢，没救了，一起死吧，我给你们办仪式。” 姬无曲：“……” 她即便季欢这么说，她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种强装安然却难耐欣喜的模样。 她大眼睛澄澈澄澈的，黑白分明，里面带着希冀。 被她这么看着，就好像有几小猫在伸爪子挠他心一样，让季欢感觉心里头麻痒麻痒的。 他认命道：“你再攥我，他就没救了。” 姬无曲眨了眨眼睛，愣愣的把手松开，又愣愣道：“这么着，我师父就有救了？”差她那么一攥么。 季欢道：“你还真是不机灵。”尤其是九霄这样了之后。 “有，不过无曲先不要喜，我怕你失望。” 第352章 一万年 第352章 一万年 姬无曲道：“不会，有救了就好，没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了。” 在她看来，真的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殉情都没这糟糕。 季欢拉着她坐下，把她手上的布拆下来。 她这手伤的是指甲那里。他前几天趁着她睡着了，他直接把那些插到各处的指甲给拔了，免得之后有麻烦。 全拔了倒好愈合。 他上的药好使，这两天伤口就全愈合了，甚至脱了痂，长好了新鲜的皮肉，还长出了一点点小指甲。 正在这么个尴尬的节骨眼上，无曲那么激动的一攥，小指甲直接把那些弱了吧唧的嫩皮给戳破了，这才又流出血来。 姬无曲道：“瞅见没，有话应该好好说，不然我这一激动，多浪费药啊。” 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对于季欢是很感激的。 能对她这么好的，除了她师门亲人，就是季欢了。 季欢道：“……”你怎么不说浪费你呢。 他道：“不浪费，下次再整这种事，我就给你糊一层鸟屎。” 姬无曲面无表情，把刚才冒出来的那点感激收了回去。 季欢给她包扎完伤口，神色认真了些，道：“无曲……你等的了一万年么。” 姬无曲默了默，道：“我师父么。” “我若是能活一万年，那自然等的了。如果活不了的话，起码能等到我死。” “要是别的事……我估计等不了，我没有那么大耐心。” 她这真的是大实话了，对于季欢这种老家伙来说，一万年都不能忽略。何况要她这个刚活了三百年的等呢。 她这三百年没什么弹指一挥间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过的挺充实，而且每一天都过得挺费劲的。 如果不是师父的话，估计让她等一个月她都嫌长。 季欢也知道她心思，道：“别的事我也就不同你说了。” “九霄可以活，但要等一万年。” “至于无曲你么，我知道你们在寻那个丹方，这些年我也在天材阁帮你们留意过。只要把你丹田修复好了，凭你的天赋，几年便能够了那些寿命。” “如何？” 姬无曲思索片刻，道：“好。” 她又不傻，也不是喜欢幻想的人。师父那个模样，有救就不错了，现在有这样一个消息，她高兴还来不及，没有什么等不得的。 季欢道：“等无曲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回百毒阁。我大哥现在在那里，估计他能救九霄。” 姬无曲道：“好……其实我现在身子就好些了。” 季欢一挑眉：“好生养着吧，你现在估计动一动都全身疼。” “只比起你昏迷的时候好些了。” 还不待姬无曲再说话，他就又道：“赫连九霄没好的时候你就老实儿的听话，不然你们俩就真殉了情算了。” …… 姬无曲因此当真歇息了几日。 她把征剑阁门口的火收了，每天极其老实，季欢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因为她听话，所以身体复原的也就更快些。 没有几天，她便除了嗜睡之外全身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了。 她也才知，季欢那两天为了她的身体当真耗了不少精力。其他医修说回天乏术是有原因的，季欢所谓的小毛病，其实救治起来，也不是那么轻巧。 涅槃丹算是神级丹药了，从前全大荒估计只有她枭鹤师伯能炼出来。等她枭鹤师伯殁了之后，大荒这种丹药只余了存货，谁吃一颗，大荒中就少一颗，再没人能炼出来过。 就连尊者进阶，有一个涅槃丹也能提高不少成功几率，可想而知，涅槃丹有多珍贵。 也足可因此猜想出来它有多难得。 季欢这些日子里一直给她砸的就是这种神级丹药。 从前她没醒的时候一天给她两三颗，等她醒了之后一天给她一颗。 每种丹药药效都不同，有的甚至比涅槃丹还要难得。 她枭鹤师伯从前也不愿炼这种丹药，太费心力，听说人家一年炼一个都嫌累得慌。 而且这种级别的丹药材料难寻，也不易成功，基本上炼五十颗成一颗就已经不错了。 季欢的存货也不多，为救她，他需要每天都炼出来一颗。 材料，精神力，成功率这些都是限制，季欢这两天当真是被累坏了。 姬无曲却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金贵了。 被季欢这么一折腾一救，她觉得殉情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讲真，她现在殉情都有压力了。 所幸，师父还能活。 虽说大恩不言谢，但姬无曲这两天还是不少同季欢道谢。当然，谢是要道的，情分也是要记着的。 虽说师父这个模样看着她揪心，可到底有了希望，姬无曲也能踏实一些。 她醒了之后没多久也见到了她家凤翊师叔，也知道人家守她床头不歇不离的守了那么长时间。 听说她醒的那天是人家头一回离她床头，说是去和阿纯传音去了。 天知道，她也恍惚知道，这两天人家和阿纯传音都没避讳着她，甚至还有意说给她听，想让她高兴些的样子。那天估计是去说悄悄话了。 她知道阿纯过得好就很高兴，对于他和人家有小秘密这事儿，虽然吃味儿，却也高兴。 至于彩羽么，叙朗把事儿同天照尊者提了，人家乐呵得很。 只彩羽一直坚持着，如果大婚，那也得等人家师叔祖她有时间来参加婚礼了才行，所以这事也就没着急。 非宫这两天也开心得很，因为他能下地了，也能修炼了，她小师姐看样子也快醒了。 非宫高兴，她也就高兴。 不论如何吧，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很欣悦。 而今天却来忽然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雪凝师叔。 听说雪凝师叔每天都要去门前那里问一问她的情况，她醒的那天人家就要进来，不过却被彩羽给拦在了外头。 以后每天这么来，也每天被彩羽拦。 今日彩羽和叙朗幽会去了，守门的师兄一个心软就把人放进来了。 姬无曲也没推辞，见就见吧，她又没什么怕的。 时雪凝走进来的时候姬无曲没有先留意到她的脸，倒是先留意到了她的脚。 还记得在万妖峰之时，美人赤足，踏于雪上立于梅间，很美。 而现在美人的脚上却布满了疤痕，蔓延至小腿中部，破坏了那种让人窒息的美感。 第353章 原是蓄谋已久 第353章 原是蓄谋已久 疤痕当真不怎么好看，细看的时间长了，还会感觉有些狰狞。 可能还没有被完全治愈，上面还残留了些让姬无曲熟悉的气息。 这疤估计是被她的雷火伤出来的。 无曲沉默着，没有对此说什么，也没有对其他的事说什么。她抬头看着时雪凝的脸，没有表示出她烧了人家脚的歉意，也没有表示出她对于人家伤她师父的恨意。 时雪凝比起早些月前时，少了些淡漠气度，多了些安静无奈，也是沉默着。 早在听说时雪凝来见无曲的时候，凤翊和季欢就都过来了。 季欢来，倒没有说想管无曲家事的意思，他是想过来防着点无曲心绪不平，引得刚刚修养的好些的身子又打回原形之类。　　　凤翊么，除了防着无曲心绪动荡之外还得防着点他师姐心绪动荡，万一俩人一个没把握住，他师姐被无曲杀了或者干脆自裁，那就不好了。 至于征剑阁么，虽然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但好歹共患难过，而且征剑阁还承了赫连尊者守阁之恩。除了道义之外，和他们到底多了些情分，现在人家要处理家事，他们也就避讳着些，没过来添乱拉架。 于是现在一个屋子四个人，大家一起沉默着，而且这四个人都极其淡定的没一个人觉得尴尬。 巨能憋。 姬无曲知道季欢跑过来是为了什么，也知道她师叔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她恨没消，却也真不至于冲动之类。 吃了辟谷丹会保证人一个月饿不死，也会抵消一些饿感，可胃里空空的感觉还是在。 她走到桌旁坐下，拿起一个苹果就在那安然淡定地啃。 没办法，胃口被师父养刁了，现在吃别人家的饭菜吃不大下去。 老不吃东胃口也得完蛋，所以水果什么的，该啃还是要啃的。 开始的时候季欢也逼着她吃饭，怕她吃不下去还特意找彩羽做，结果人家无曲一边吃一边哇啦哇啦掉眼泪，他也就不管她吃饭不吃饭什么的了。 大体就是饭可以不吃，药不能停。　　　无曲还是很理智的，就是吃不下饭。她也怕自己身体完蛋了球球，所以嗑丹药之余也不忘饿的时候吃点水果。 于是房间不再那么静默，而是充斥了牙齿切割苹果的声音。 细细密密的，一听上去就知道这人牙口好。 她这种声音听着不会让人很烦，却莫名把周围的气氛带的更加闲适起来。 可有的人心头原本就乱，适应不来这么闲适的氛围。 姬无曲越啃越淡定，越啃越想啃，吃了仨苹果之后还想去摸第四个。这时候时雪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不过切入点却不怎么对。 她道：“我赫连师兄……如何了。” 姬无曲收回了去取苹果的手，转过头来看了看她。 她要是一开口说个别的，兴许无曲不会如何。结果人家开个口说了这么一句，无曲心里头漫山遍野的恨意就全都蹿出来了。 无曲稳了稳心绪，尽量让自己不要冲动。 之后也没回她这句，只道：“把那枚玉简给我看看，可否。” 时雪凝也没多纠结她问的那个问题。其实在她自己看来，那个话问的都有些不合时宜，也同废话无异。 她赫连师兄没了。无论外人所道还是她亲眼所见，这都是事实。 可她也明白，在这件事上，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她都算刽子手之一，还是那个作用最大的刽子手。 无曲见到她，不会直接冲上来给她一刀就已经不错了，现在竟然还能安安生生地吃苹果，还能淡定的看着她站在眼前。 这些种种同她想的太过不同，让她几乎要以为她赫连师兄被救治好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种几率几近于零。 无曲问她要的玉简，不用猜也知道是晏修给她的那枚。 虽然她不知道无曲如何能知道晏修给她玉简的这事，但既然人知道了，并且问她要了，她也不避讳着，当真给了过去。 无曲是没成想，原来玉简中的内容是这样的。 玉简中的影像，先是她冰城师兄。 冰城师兄在出招，而且身上挂着不轻的伤，看上去有些狼狈。 姬无曲记性不大行，这两天发生的事又多，她总看着这情形发生的地方有些眼熟。 她也没着急仔细想，而是先看了后头。 一看之下，就全想起来了。 这地方，是晏修和她约见面的地方。那时候常伯川刚刚被晏修放回来，给他们带了话，说是让她自己单独去见晏修，并且给了她一枚引路符。 她跟着那个引路符一路走过去，是一个小林子。她和晏修交谈了一会之后晏修离开，她师父出现。 想来当时晏修并没有离开，又或者他提前在周围设了什么阵法之类，能让玉简记录下一些片段。 反正无曲瞅着玉简的后半段，是她师父在这林子里出现的情景。 这时候她再想不起来可就真是脑子抽风了。 玉简前半段她冰城师兄所在的地方可不正是这里么？ ……原是如此。 看起来，使四个尊者一起围攻她师父的事，晏修谋划了很久了。 晏修那时候想让她单独去和他见面，原本就是在打她师父的主意。 他先是把冰城放到这里，和人在打一会，用玉简记录下冰城出招的情景。再是等她师父过来之后，想办法记录下她师父在同一个地点的情景。 大荒之中，以她冰城师兄的修为，除了尊者之外，基本上很难让冰城伤成那个样子。 在同一个地点，把这二者一结合，很容易就让人怀疑是她师父伤了冰城。 估计时雪凝见到冰城重伤本就很难想的周全，届时晏修在旁边一顿瞎扯，时雪凝很容易中招。 姬无曲不由得笑了笑，不过讽刺的意味要浓一些。 她抬手，不重不轻地把玉简又抛还了回去，道：“不知这玉简，你看了几遍？” 姬无曲开口的这两句话其实有不尊重长辈得嫌疑。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加一个“师叔”的尊称再说话。 现在这种语气和态度，连对平辈还不如。 可说真的，能做到这样，姬无曲已经很理智了。 ——就因为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时雪凝就要死要活的去伤她师父？ 第354章 你以为 第354章 你以为 无曲懂，那会儿她考虑不周，觉得就算领不回来她冰城师兄，去看一看晏修要耍什么花样也好。 结果不成想，其实人家说是让她单独见面，结果打的主意在她师父身上。 晏修同她说了这么多那么多废话，无非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拖延时间等她师父找不见她了之后寻过来。 瞅着晏修他那时候没带肉票过去，分明就是笃定了她师父得跟着她过去。 她承认，这是她蠢了。 但不得不说，晏修这招很阴。也很迂回，跟他娘晏菁菁一个德行。 阴损程度也和他娘一个段位。 谁能想到人家千辛万苦的弄这整那的，其实只为了用玉简记录一个景象呢。 录一个景象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可想而知，她就算没有出去和晏修见面，晏修也会用其他的手段达成这个目的的。 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整出来一个什么可疑的事，她师父应该也会追过去看。 到时候晏修还是能得逞。 这说白了根本防不胜防。 姬无曲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漏子是从她这整出来的，她蠢她认命，她蠢她着急。 可她是没想到，有的人竟然比她还蠢。 她的错误她自己弥补，她要找到些办法可以让她师父尽快醒来，如果找不到的话她就等着师父醒来之后她再弥补。 总归这是她自己的事。 可人家呢，这么个玉简能代表什么，就至于让时雪凝要死要活的了？ 无曲越这么想着，就越想把这人的心口戳一个窟窿出来。 时雪凝心中有些愧疚，而且这些天她也隐隐有些猜测，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给骗了。 现在听无曲这么说，她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还很淡然的样子，可脸色却苍白了不少。 她也没时间计较什么礼貌辈分，只道：“有什么问题么。” 其实她在这样问的时候，心里有已经微微有了个底了，只是她自己还不敢相信而已。 这个玉简她看了不下十数遍，每看一遍只是在不断增加怒火而已，并没留意什么问题之类。 甚至有几次已经被气得浑身颤抖，根本理智不全。 现在也是。她能做的只是控制好自己，让自己不至于失仪而已。若说能想起来什么，那也难，于是便只问了这么一句出来。 姬无曲只问道：“师叔当真看到我师父对冰城师兄出手了？” “两个人，上边是我师兄，下边是我师父……敢问师叔，怎么就觉得他们在同一个地点，就一定是在同一个时间出现的？” 时雪凝默默无言，只是脸色更苍白了些。 她手中拿着玉简，仿佛是想再看一遍的，却一个没把控住，玉简在她手里直接碎成罡灰。 她敛了眉，木然道：“……不知。” 不知么……不知就对了，要是能知道，姬无曲也是服气的。 她只又道：“师叔可记得我师父的招式？” “只问一句，我冰城师兄身上的伤，有哪一处像是我师父打的？” 时雪凝默然。 赫连出招，不是风刃就是风龙，就算不是，他出招也是力求简洁，不会拖泥带水。 冰城身上大大小小数不尽的伤口，其实细细想起来，的确不大像是赫连的手笔。 可她当时想的是…… “师叔那时候是不是在想，我师父伤别人的时候那么痛快，为什么伤冰城的时候就出那么多招，让人痛苦不堪？” “而且，师叔还因为这个想法，更加生我师父的气……是也不是？” 时雪凝没多言，也没有不言，只简洁道：“是。” 姬无曲笑了，道：“说一句不好听的。师叔可想，就我冰城师兄身上的伤如果是师父所为，那我师父是得动了多大的气。” “以他老人家的性格，动了那么大的气之后居然还能留人一条性命，你不觉得，这种可能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么？” 时雪凝又是默然。这次她的脸色没有更白，因为估计应该达到了最白，没有血色的那种。 姬无曲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向后，躺靠在椅子上。 ——凭什么？ 凭什么她师父现在躺在床榻上没有生机，有个希望还得等到一万年之后，而这个人只需要对自己的错误闭口不言就好了。 凭什么。 她闭着眼睛，无声的笑了。 笑得出了眼泪。 她的手也有些颤抖，她怕她一个忍不住过去怼了人一条命去。 吃了个丹药缓一缓心情。姬无曲等那丝泪干成痕之后才又睁开眼睛。 静默的时间不短，可谁也没有在此期间出个声，而且等姬无曲睁开眼睛之后，一切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连时雪凝的脸色都没有变化。 姬无曲直勾勾地看着时雪凝，道：“明白的说吧，冰城师兄的伤同我师父没有关系。” “不信的话，就只能等冰城师兄醒了见分晓。” 如果说冰城师兄出事了可以跟他们扯上关系的话，那也只能扯到云光殿的时候。 冰城师兄是为了帮忙把她小师姐送到征剑阁才会被晏修盯上的。 可若真想去追溯缘由的话，那还可以说，如果时雪凝不去镜林山，并且抛下冰城跑了的话，那也不会有冰城去送小师姐的事。 再追溯些的话，还可以说，如果时雪凝不去镜林山添乱，那常伯川这只大内鬼也不会被带过去。 没了常伯川，小师姐中毒与否先不论。只说就算小师姐会中毒，那把小师姐送到征剑阁的途中也不会有人帮忙暴露路线，晏修也不一定能找到人。 届时非宫也不一定受伤。 根源根本难追溯，一切搅合的很不清楚，姬无曲也不愿把先前的事安过来。 她只知道，她师父不应该背那个黑锅，也不应该无缘无故被时雪凝打一招出气。 时雪凝也笑了，像是在自嘲。 她道：“没什么不信的，错了就是错了。” 随后她敛了眉眼，招出一把长剑，递到无曲眼前。 “不管冰城是不是师兄所伤，我都害了他一条性命，此次，我本也是来偿命的。” 姬无曲接过来她的剑，笑了笑，撒手，让它落到了地上。 伴着“当啷”一声，姬无曲道：“且不论偿不偿得起……你当真以为，你只欠我师父一条命么。” 第355章 是不是有毛病 第355章 是不是有毛病 “长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一个毛孩子不清楚，可六百年前的事却有所耳闻。” “那次决战，师叔跳空间裂缝的事，师侄更是多听了几遍。” “那次，师叔好像就已经欠下我师父一条命了罢。” 闻言，时雪凝微愣，却没有言语。 姬无曲又继续道：“师叔醒来之后是前阵子。” “师侄一直有个疑惑想要请教师叔。” 时雪凝目光有些复杂，只是道：“嗯，你说。” 姬无曲眯了眯眼睛，笑了笑。 “旁人只道我师父不怜香惜玉，不念师门之情，是以为我师父在决战之时把你给杀了。” “我想问，师叔你知道实情，又欠我师父一条性命，凭什么就也以为我师父欠你的？” 她这话说的不轻不重，看上去很平静的样子，也没什么力道，可实际说来也是着实扎心。 起码说得时雪凝皱了皱眉头。 而无曲的话却还没完。 “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清楚，晏修的计谋说来高明实则也不如何。” “若是这事发生在我凤翊师叔身上，他至亲受伤，又得到这样一枚玉简。就算一些迹象指向我师父，他老人家辨不辨得了真假算计先另说。” “只说他就算也中了计，他老人家找到我师父的时候也一定不至于二话不说就出招伤人。” “你觉得呢……雪凝师叔。” 时雪凝依旧是沉默。 这个沉默也在意料之中，姬无曲也没打算人家真的对于这个话题给她个回答。 她只又道：“师叔你到我师父跟前，哪怕只问一句，你只需要问我师父一句人是不是他伤的，一切也就都不至于此。” “是，否。” 时雪凝这次敛了眼眉，开了口，道：“是。” “我错至多，以死难裁。” 姬无曲笑出了声，道：“您老人家知道便好。” 她笑容轻轻浅浅，却明显有些不像从前一般淡然。 季欢看她心绪又开始动荡不平，皱了皱眉。 他刚要起身，却见无曲向他这边摆了摆手，笑了笑，道：“无妨。” 季欢依言也没过去。 不过瞅着这个情景，他觉得，事不宜迟，今天晚上就应该把人带走。 搁这拖着，着实不大行。 无曲又把目光转到时雪凝身上，道：“我还没说完。” “师叔，其实……你是根本不敢问我师父吧，对么。” “我师父不会说谎。人是他伤的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怕你问过我师父后，得到的是否定答案，你就没了打他一招的理由，是也不是？” 时雪凝蓦然皱了眉，愣愣的盯着姬无曲，目光复杂。 还不待她开口，无曲又道：“你没成想这一招会这么严重。你只以为这一招会给我师父个小伤，或者连小伤也不会留下……你只是想用这一招发泄情绪。” “你觉得，只要这一招下去了，你同我师父恩义两清，从此再无瓜葛，是也不是？” 时雪凝敛了眉眼，蓦然一笑，道：“或许。” 姬无曲也笑了笑，淡然道：“或许我应该把您老人家的脑子剖开了观察琢磨一下，看看里面都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以为尊者之位，是多了不得的一个高度么。” “人捧着，人畏着，人羡慕着，就把你捧上天了？” “我的师叔，你的面子值多少钱？” “你的爱慕又掺了多少水分，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姬无曲收了笑容，看了她半晌，才又道：“你对我师父的所谓爱慕，一开始可能就不多重罢。” “你只是喜欢那个男人，你想同他在一起。不过没成想，以你的美貌，修为，以你所在的位置名声，以你们二人的交情，竟然被师父给拒绝了。” “诧异么，诧异到现在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全大荒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和师父登对的人了？” “你被拒了，却觉得这事既已挑开，你就撒不了手，只能把它继续下去。你觉得反正已经挑开了，后头师父和你在一起，一切也就圆满些，你自己放手，那会很落面子，对么。” “主要是你有自信，你觉得师父总有一天会牵上你的手，你们终会在一起的。” “结果一直到六百年前，我师父也没能对你产生男女之情，你的信心几乎要被打破了。” “你也累了，决定放手，可蔫了吧唧的放手你又不甘心，于是整了个决斗出来。” “你也没成想人家真应了战，还当真正儿八经的和你打一场。” “你又觉得没面子，不知道怎么的，脑抽了选择跳空间裂缝。” 说到这里，姬无曲一挑眉，看着她道：“空间裂缝怎么样，舒坦么……我的师叔。” 时雪凝像是没听到无曲前面的话，只回了最后一句。 “并不。那是我做过的事中最后悔的一件。” 自己没死，还累连累冰城守她六百年。也伤了师兄师弟……很悔。 不管人家回没回她前头的话，她都知道人听到了。 她也没管时雪凝所谓悔与否的话，只又道：“你半昏半醒过了六百年，终究有了些感悟。终于知道什么叫痛快放手，平淡放手。” “……结果你发现师父喜欢上我了。” “滑稽吧。” “你一个这么优秀的人没能入的了师父的眼，我一个小丫头就成，你憋屈吧。” “结果您老人家刚下去的念头，又伴着不甘冒头儿了。” “再后头，在镜林山，你又放手了。不过那次带了些无奈心塞，所以你跑的远远的。” “后头晏修给了你个伤人的理由，你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师父发泄情绪，没管没顾，什么也不问……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 时雪凝默了默，又道：“或许。” “喜欢谁，却没得到同等的感情，愿意放手就放手，愿意继续就继续。这事很正常，就你自己觉得没面子。” “最能折腾的是，你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我的师叔……我师父从来不欠你的，相反你还欠我师父的，懂么。” “你既然觉得自己强大，以后就自己扛好了事儿。不要觉得全世界都应该迁就你，为你着想……尤其是我师父那种有妇之夫。” 第356章 你以为你是谁 第356章 你以为你是谁 时雪凝面色微微发苦，道：“明白了。” “可……还有以后么。” 以后都让她给掐没了，人也让她连累没了，她该怎么有以后。 这么想着，她竟然不由得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复杂。 她道：“没成想我活了万把年，还没有你一个小丫头活的明白。” “原就以为你是个外软心坚的人，没成想生起气来也足够伶牙俐齿。” “我服。” “不论你是气话，还是如何，都谢谢你同我说这么多。” “我来原本是来偿命的。奈何欠的太多，找补不回来。你同我说，我做什么能弥补我的过错，我就做什么。” 这些可能是时雪凝自来了之后说的最多的话了。 奈何姬无曲听不出什么感觉。 谢谢。 ……她真的不需要被谢一下子。 她说的是大实话，主要是质问。人家却听成了点醒。 伶牙俐齿么…… 她的确还是头一遭。 她永远都是在心里想的东西比表达出来的多，她喜欢把心里的话精简出来再脱口。 有矛盾了，她首先是选择直接动手杀。杀着不合适的，需要去怼的，她也只是十分淡定的下口头刀子。 那时候脑子很清醒，说什么都是去往人家心窝子里怼。 她一般不让自己着急。 今天还是她头一次急赤白脸的指着别人鼻子数落。 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快。 她没心力戳人心窝子，也没心力精简，所以道理并着质问一起下去，倒得了别人一句谢谢。 微讽刺了。 时雪凝她这万把年活的，基本上都是在高位上。 从小到大没谁敢落她面子，除了捧就是畏。人家家里有师父，外边有师兄弟，自己又有实力，谁敢招惹她那谁是过腻歪了。 万把年里头就从感情上栽了个跟头，直接就钻了牛角尖。 姬无曲笑了笑，道：“我师父没死，他老人家好着呢。” 时雪凝愣了愣。 “……当真？” 姬无曲敛了眉眼，收起笑容，开始剥橘子。 皮去了之后又开始把它掰开，一瓣一瓣慢慢地往口中送。 她没肯定，也没否认，只一挑眉，道：“你猜。” 时雪凝低眉无奈一笑，道：“希望是真的。” “不过，就算师兄无事，无曲应该也不想我见他。” “……不论有事没事，我都是那句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欠了多少我可能还不清，但求尽力。” 姬无曲拿着橘子瓣儿的手顿了顿，勾了一抹讽笑出来。 意思就是，她师父身体如何反正她也不让人家见，人家也见不到，所以可以先不考虑这些？ 她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嗯……想不出来形容词。” “说什么都不大贴切，这么说吧……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恩怨分明。” “有恩还恩，有怨还怨，是不是觉得还不上你心里就不踏实。” 说完了之后她把目光从时雪凝身上收回来，只盯着手中的橘子，掰瓣儿的速度又慢了些。 时雪凝在一旁站着看她，实话道：“嗯。” 姬无曲闻言真想一把橘子皮摔人家脸上。 她道：“以后别说你爱慕我师父，没你这个爱慕法儿。” “我师父身体如何你在乎的并不多，你在乎更多的是自己欠多少，应该怎么还。” “啧啧……还希望是真的。” “时雪凝，你这个人真没劲。你也不用跟我说太多，咱们说白了，师门情分就一点儿，比不上仇深。” “你的命是我师父捞回来的，我不要你的命，不然感觉我师父白忙活了。” “你欠我师父那么多东西，让你不疼不痒的死了多不好。于现实来说没什么帮助，感觉我师父很亏。” “于情分来说，感觉没纠结到你我不痛快。” 姬无曲吃完一个橘子之后又开始剥下一个。 时雪凝的命，该不该收都是她师父说了算。 再者说了，时雪凝这么矫情的一个人，口口声声嚷嚷着还命还命。 ——就不让她还。 师父一万年也醒不了，时雪凝一万年也别想过痛快了。 时雪凝默了默，道：“我这个人很没劲，我承认。” 随后她苦笑了一声，道：“你……也挺狠的。” 姬无曲吃了一瓣橘子，道：“我喜欢这个评价。” 狠么……这才哪到哪。 时雪凝道：“不论如何，我欠着师兄。以后有事尽可寻我，记得见面之时我给过你一枚魂符……有事找我。” “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吧。” ……要求。 说得跟她在勒索一样，姬无曲当真听着不顺耳。 姬无曲依旧没看时雪凝，只一边往口中放橘子一边微微笑道：“嗯，那烦请师叔……滚了吧。” …… 时雪凝皱了眉。 她来这之后姬无曲一切不尊行为和语气她都没有计较，甚至还拉下脸来听一个小辈教训。 现在，这个“滚”字，着实是无礼得过了头。 她皱了眉，看着姬无曲道：“过分了些。” “我的确欠师兄良多，可细分看来，同你并没有关系。原先以为师兄他……所以打算把欠他的还到你头上。” “现在既知师兄无事，那等师兄想见我的那日，我直接同师兄交流便好，已与你无关。” “我从不欠你什么。你不要用我的愧疚之心来拿捏我，懂么。” 姬无曲闻言又笑了笑，拿起来桌上的橘子皮，直接就甩去了时雪凝的方向。 不带修为武技的，自然伤不到人。人家随便想旁边挪一挪就好了。 这也没打算伤人，只不过是表明一个态度而已。 姬无曲的目光随着桔子皮一起过去，看着她，又缓缓道：“师叔既然这样说，那就更应该滚了。” “你这脑子生的不大行，回去需要多补补核桃。” “你于我来说，有杀夫之仇。能同你说这么多话，已经念了我师父的面子。” “难道要我好酒好菜招待你么。” “——你以为你是谁，嗯？” 时雪凝被气得面色发青，夹杂着已经根生的愧疚，逼的她想要反驳无曲的话，却张不开口。 无曲收了笑，只平静地看着时雪凝。 这人要是因为中计被人利用了去做那些事也就算了。可人家不是啊，人家就是自己笨理不好情感才累了她师父。 ——两回。 第357章 离阁 第357章 离阁 那她凭什么要客气。 ……还过分了些。 呵呵。 姬无曲又道：“你不欠我的……谁管你欠不欠我？” “原本也没人唤师叔你来，你自己被拦了那么多次还要进来找罪受，怪我？” “我就只能用这个态度对你，懂么。” “看不惯的话，尽管来打一架，正好我快忍不住了。” “届时……生死由命。” 时雪凝闻言眉头皱的更深，道：“本座不伤你，你莫要太张狂，没了你师父的话，还是收敛一些的好。” 姬无曲挑眉，把眼睛焦点放在时雪凝的腿上，微微笑了笑。 时雪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到自己脚上的烫疤。 ……她竟然都忘了。 姬无曲现在已经不是先前的姬无曲了。 人家自身没修为是没修为，可那雷火着实厉害。如果真打起来，她还真不一定能近得了人的周身。 有些麻烦。 火应该是赤莲之火，那雷她不清楚，左右是恰好能和赤莲之火相辅相成的一类东西。 该是姬无曲早先就收了那雷，却没能使雷火二者相融合。 那日她师兄出事，无曲心绪崩乱，雷和火又都与无曲心意相通，巧而又巧的使赤莲之火同雷相融，爆出了巨大的威力。 那雷火逆天得要命。可想而知，如果当时她凤翊师兄再来晚一些，她的脚基本上就废了。 即便如此，那火也在她腿上留下了丑陋可怖的疤痕。 所料不差，那火应该是当日第一次融合才有的那么大威力。现在一切平静的话，那火的威力要大打折扣，但她也不能保证如果姬无曲操纵着火的话，她还能赢。 况且那火的威力会大打折扣的想法只是她根据经验的一个猜测，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 如果人那火威力同前些天在征剑阁门口的时候一样，那她赢不了都是说轻了，她八成是要输的。 届时姬无曲要了她的命也说不定。 时雪凝想了想，道：“好，我应了，打罢。” 反正她原本也是奔着偿命来的。现在这么多事发生了，面子之类也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赢了，杀一杀无曲的气焰，让人冷静冷静也好。 输了，也没什么。 海梨当时在火里头是被人救走的，她输了无曲也不是多难堪。 如果不慎被无曲杀了，那也正好。免得她要背着一身债活着，连冰城都已经站在无曲这边了，她自己活着，定是很累。 她怕什么。 姬无曲大体知道时雪凝权衡了一堆什么没用的东西才同意的。 不过她不在乎。 打起来也挺不错的，正好可以出出气。 这俩人都准备好了，她们想打，别人不一定想让她们打。 反正旁边那俩是没人想让她们打。 季欢是怕无曲刚养好的身体一打打坏了。而凤翊原本就是奔着劝架这个事儿来的。 他师姐，他师侄，哪个有事都不好。 他默叹一声，走到时雪凝跟前，道：“我的老姐姐啊，消停消停，这理亏就得有个理亏的样子。” “老大不小的人了，跟着三百岁的小辈一起玩，这不闹呢么。” “人说你一句滚，你又不会真滚。” “再者说来，谁说你不欠小无曲的了。在万妖峰时，你在醉林下黑手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后头你师弟我要收阿纯为徒的时候你又跑过来掺乱，你要说不是因为你嫉妒小无曲才做的那事，你师弟我都不信。” “前阵子你又给人家未来夫君整了致命伤，老姐姐啊，别这么掉脸昂。” 时雪凝看了看凤翊，蓦然笑了。 “我掉的脸够多的了，不差这么一回。” 凤翊挑眉，只甩出这么几句话出去。 “你当小无曲说师兄无事是怎么个无事法儿？” “师姐可知道一万年是什么概念么。” “大荒史上，活的最久的人才活了多少个一万年？你自己活了这几个一万年，还记不记得是个什么滋味？” “除了孤独，剩下的记忆都模糊得很。” “你那一招下去，师兄没死。但醒过来也是一万年后了。” 点到这里，他旁的也没多说，只是用了她那招牌式老鸟儿笑容道：“师弟我说一句不中听的。” “老姐姐你为老不尊在先，新仇旧怨混在一起，小无曲只说了一句‘滚’已经够有定力的了。” “要不是你师弟我老人家岁数太大，我都想朝你骂街。” 没待他再说些什么，时雪凝已经转身飞驰而去，离开了这里。 她只留了一串余音，是说给无曲的。 “第三遍说这句话，有事用我魂符传音。” “还有……对不起。” 后面的话，那个“起”字短短轻轻，消散的很快，听的真切，却像是刮了一阵耳旁风，走不到心里。 人走了之后凤翊挑了挑眉，走到桌旁，像模像样的拿起一个橘子，然后放到无曲手边。 随后一笑，道：“怎么样，小无曲有没有觉得你师叔我懂礼明事，口才了得？” 姬无曲看了看橘子看了看他，道：“师叔是指帮我递橘子的事儿么。这不能说懂事明理，只能说是有眼力见儿。” 凤翊瞅了她一眼，道：“哪跟哪儿啊。橘子搁你手里头，是让你给师叔我剥的，哪能说是给你递的。” “有没有觉得师叔刚才同你雪凝师叔说的话特别有道理？” 姬无曲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把剥了半拉的橘子扔了回去，道“师叔你老人家自己剥吧，剥仔细点儿。” “以后腆脸的时候也仔细点儿，别哪天把您老人家这风华绝代的鸟脸给闪绝代了。” 凤翊：“……” 他总觉得无曲这孩子让他师兄给惯胆儿肥了。 以前这话她一般只敢在心里头腹诽差不多。现在敢明目张胆的和他对着怼了嘿。 他原本是想说两句的，又一想要提到他师兄，就沉默了下，当真开始仔细剥橘子。 账么，也得等他师兄醒了之后再算。 …… 后头谁也没在征剑阁呆多长时间。 当天晚上，季欢给无曲炼完了最后一粒该吃的丹药，便当真要带着人走。 说是要去百毒阁。 姬无曲也没什么可拾掇的，无非是带上个师父而已。 师父已经没了什么生机，为了稳妥起见，姬无曲把他放在了火域空间里头。 第358章 离我远一些 第358章 离我远一些 小师姐还没醒，所以还得在征剑阁呆着，但估计离醒应该也不太远了。 小师姐不走的话，非宫也就不会走。 而彩羽就更不用说了。 左右征剑阁的人品摆在那里。他们前两天相当于是共患难，整出来了些交情。再加上彩羽这层关系，小师姐搁剑盘上呆着无曲放心得很。 凤翊走的比他们要早一些，他们动身之前一刻钟人家就早向家的方向飞了。 此刻无曲他们刚刚出门，天照尊者和叙朗彩羽他们送行也只送到门边。 季欢刚刚要带着无曲一起飞驰，却蓦然顿了顿，只让送行的那帮人先回了阁中。 随后他便带着无曲又向前方飞驰了几里。 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身影步履踉跄，分明是受了重伤走不快，却又偏偏有些急切的模样。 他自己仿佛走路很困难，每走几步都要扶住一棵树来支撑下身子。 姬无曲定睛看了看。那人一身冰蓝色的衣衫，银发顺垂，显得有些温顺乖巧。 姬无曲第一眼竟然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等那人微微抬头时她才看清。 那是前两天被绑去当肉票的冰城师兄。 他原本脸就不多大，额上又缠了一条明显是包扎伤口用的棉布，再配上苍白的面容，更显得这个人虚弱得很，同他一贯微带着冷漠和小骄傲的神情截然不同。 尤其是他面色太过苍白，也就衬得他得他唇愈发鲜艳。 鲜艳也不是正常的鲜艳。一看便知，那应该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吐的血没有擦拭干净，所以红色还残留在唇上头。 直接就把姬无曲看心疼了。 其实说冰城是她师兄，可他的性格和心性，都让她更把他当成弟弟一般。 主要也是因为她和冰城在万妖峰初遇时，人家就没带精血，以小孩子模样出现的。当真很可爱，让她一看上去就有想摸他头的心思。 后头时雪凝醒了，冰城个头儿变回了成年人，他身高太高，她又够不着人家的头摸，也就没那么把他当小孩子了。 可镜林山，冰城醉酒那回，人家把脑袋垂到她手边求摸摸。她没忍住又把人家当了弟弟。 有了这莫名的姐弟情，又加上冰城这一身伤是为了她小师姐受的，她能不心疼才怪。 冰城一抬头正看到了季欢和姬无曲两人，因此又着急地走了两步。因为有伤，他腿脚不稳，也就差点摔倒，不过被无曲扶住了。 无曲瞅着他皱着的眉头，还不待一问，便见冰城一脸急切地看着她，问道：“我师父呢？无曲，你见到我师父了么。” 姬无曲扶着他慢慢坐下，喂了他一粒丹药，道：“她今天中午来的这里，现在已经走了。” 冰城愣了愣，一口鲜血呕了出来。估计要不是丹药入口即化，他得把丹药也顺道吐了。 他眉头锁得更深，攥住了无曲的手，却因为有些颤抖所以根本攥不紧。 他只木然问道：“她走了，是……走哪去了？” 姬无曲：“……” 吓她一跳，敢情这人是给误会了。 姬无曲默默又给他塞了个丹药，道：“她走了，从征剑阁离开了，没死。” 冰城愣愣吃了丹药，又愣愣地眨了眨眼。虽然他眼睛里还很木然，可唇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挑上了些弧度，明显有些庆幸惊喜。 他道：“真的？” 无曲：“真的。”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就觉得你师父得死？” 冰城敛了眉眼，也缓缓收了笑意，道：“我是今天中午醒的。” “醒来之后一个人也没有，不像是在赠经教。我伤口被包扎好，身边也有不少丹药，明显是被人救治了。” “再稍微清醒一些我就发现了师父的传音。” “……她说她失手杀了师伯，要去征剑阁偿命。” 姬无曲：“……”还不忘留个遗言。 好家伙，这遗言留的。人家冰城刚醒了就把人吓一跳，让人折腾到这儿，也是无奈。 想想也是，时雪凝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的，也该留个遗言给徒弟才正常。 后头的事就很清楚了。冰城听见这么个传音留言可不是直接炸了么，起身就往征剑阁这边飞。 又因为他自己身体没痊愈，伤还没减轻多少，可想而知，他没飞到征剑阁就有些撑不住了。 姬无曲道：“她是想来偿命来着，没偿成，中午就离开了。她没回去找你么。” “她只同你说了偿命的事，没说她从征剑阁离开的事？” 冰城默了默，道：“没。” 说完这句话，他就又沉默了下来。 他昏迷是昏迷着，可被救治了后，中途也有不少半梦半醒的时候。 他以为那是梦，现在想来，是现实的可能要大些。 他听到师父在他耳边说：“我以为自己生命的全部是师兄，现在才知自己错的离谱。” “现在我才发现，你受了伤，我竟连师兄都想杀。” 他睁不开眼，就只能这么半糊涂半清醒的听着，听的云里雾里。 后头听见他师父又道：“无所谓了，我这人可能心智不大健全，从前过的就不怎么清醒，所以也谈不上什么老糊涂不老糊涂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想些个什么，做些个什么。万把来年，我很少有过什么磕绊，却独独一次次栽在感情上。” “呵……这估计是我硬伤吧。” “不知我到底能活多长时间，但估计，情爱这方面，我到死可能都掰扯不清。” “知道你现在听不见我说话……约莫，你要是能听得见的话我就不说了。” “离我远一些吧……我怕哪天，我那些扯不清的感情线会把你缠进来。” “为师怕了，冰城。” “最可怕的是，我知道师兄爱慕无曲时，心中的感觉，应该是……嫉妒？或许有不甘？我想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但我知道你爱慕她时，抛出去其他情绪之外……我竟然，该死的……有些羡慕。” 冰城听到这话时很纳闷，也有点着急。他着急想要解释，可是却开不了口。 他特别想说，他并不爱慕无曲啊，师父为什么会那么以为。 他其实可能都不知道爱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爱慕谁呢。 第359章 百毒阁 第359章 百毒阁 师父真能说笑。 师门里头，除了师父之外他最喜欢和无曲相处。 他对无曲很有好感，开始是因为她的笑容和师父很像，后头是单纯觉得这个人很好，他比较喜欢。 可不管怎么说，也算不上爱慕吧。 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师父就提起了这茬。 师父这回误会的有些让他心焦，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解释清楚。 可他开不了口。而且更让他心焦的是，他不知道师父在怕什么，又为什么想让他离她远一些。 他未化形之时，见到的便是师父。从小长到大，他从未离师父多远过，就算离得远了，也没有离开过多长时间。 他只是单纯的喜欢和师父相处的感觉而已。 后头的话听的不甚清晰，他也越来越累。 意识模糊之前，他在想，师父说的羡慕，又是在羡慕什么……还有她觉得自己错了，这次是真的打算对师伯放手了么。 那倒是挺不错。 他当时脑子比较混沌，想法也有些零稀散乱，想的东西断断续续。 应该是还想了些别的，只不过他记不清了。 后头他应该也又半梦半醒过几次，也听过师父说过些其他的话。 有的话是在问，她应该怎么办。 有的话是在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还有的话，是在回忆他们曾经一起经历的事。 还有一个是在说，她想给他留言说以后少见面，却又不敢。 怕却又不舍。 师父在外头纠结，他在半梦半醒间也是各种纠结。 冰城皱了皱眉头。 他一直以为这些是他在混沌中做的梦。 现在想起来，那些应该是真的。 或许他应该也明白了师父是为何不给他传音，说明她的去向了。 冰城叹了口气，道：“师伯……如何了。” …… 这话问出来之后姬无曲也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她现在倒希望前些天能有人拿那种玉简把事都记录下来的，那样她直接把玉简拿给冰城看就好了，省得她现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然而最后她还是开口了。 左右冰城也需要歇一歇，她就趁这个时间把来龙去脉说了遍。 到底她不能做到旁观者清，因为她本来也不是旁观者。 一贯许多事，不论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还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她都能十分淡定地把事儿说出来。 这次她说的时候虽然没添加什么个人色彩，却也说不上多平静。 ……然后吓得冰城非要跟他们一起去百毒阁不行。 说不上是吓得，也说不上是愧疚啊替师还情啊之类，他只是单纯的想去跟过去看一看。 想的是如果有什么情况，他也能帮帮忙而已。 说起来在镜林山，时雪凝不告而别。后头晏修能找到人的话，其实冰城想找也能找到。 上次冰城没去找人应该是因为生他家师父的气。 这次肯定不会有什么生气之类的情绪，看上去冰城还挺担心他师父的。 于是姬无曲想了想，还是问道：“你不着急去找人么。”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他师父，冰城也明白。 他也没多说，只是敛了敛眉眼，道：“着急也没有用。” “约莫……这次，人不那么容易找到。” 他不知为什么，只是感觉他的存在应该是给他家师父添乱了。他担心归担心，不过想起来他混沌不醒时，师父同他说的那些云里雾里的话…… 估计他去找师父，也不过是给她增加困扰而已，还不如让她自己去理一理思路。 冰城既然那么说，姬无曲也就没多言。 反正冰城这个情况，和季欢在一起也能让他痊愈的快些。 他要是真自己拖着这幅壳子全大荒各处浪，说不准碰上仇家会倒霉。 一起也好。 …… 百毒阁。 他们是当天晚上从征剑阁出来的。还回了一趟镜林山，季欢让她搬酒去了，说是搬得越多越好。 期间季欢给她炼了几回丹药，又让她和冰城休息够了。一来二去，耽误的时间就有点长。 结果倒是好的，因为她经过个这么长的旅途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们到的时候，也就是现在，也正是晚上。 虽然是晚上，但毕竟是个不小的势力，灯火还是够明的，左右是够她看清楚阁中全貌了。 百毒阁的布置格局看上去同云光殿很像，却也不尽相同。云光殿更多的是霸气，百毒阁看上去有些狠绝。 当然，这么形容有些不合适。不过姬无曲进到百毒阁之后第一想法就是这个两个字。 狠绝……天知道从哪来飞出来的词。 不过说真的，看百毒阁的布置，很难想像万把来年之前这里的阁主是一个名闻大荒的美女。 要说季欢是这里的主人倒是挺可信的。 一路上休息的都差不多了，所以一到这里的时候季欢也没让他们休息之类，直接说领着他们见他大哥，也就是传说中的云之扬。 说真的，姬无曲其实心中有些忐忑。 因为季欢跟她坦白了讲，说他也不保证他大哥真的能救她师父。 不过可能性是有的，而且很大。 就是说如果他们不是特别点背的话，师父能被救活的几率十之有九。 只要这事成了，一切就只剩了等待而已，在等万年，师父一定能活。 如果这事不成，师父也不是说救治无门，不过好点的方法季欢也没寻到，还要多从古籍里面找找才行。 所以说白了，生死其实差不多就看这一下子了。 季欢也没说他大哥是怎么个救治法儿，只说是跟云光殿的血魂煞阵有关系。 好像是因为如今的云之扬说白了是殿南村无数条性命生机换来的，现在距那天过去的时间不长，那些生机其实说起来还是无主之物。 仿佛是可以用一些生机来把师父的身体整活了之类。 不过不管怎么说，季欢这人她信得过。这一天天焦虑的，季欢就算把具体的过程同她说了，她也不一定能听的进去。 而且季欢也说，想让他大哥帮忙，得有些酒帮忙才行。 说白了就是，要人帮忙得用请的，请成了，也有一些几率不能成。 在没到百毒阁的时候还好，现在到了百毒阁，姬无曲根本就坐不住了。 第360章 你个败家玩意儿 第360章 你个败家玩意儿 毕竟事关她师父的性命安危，她不紧张才怪。 现在她才体会到了季欢的用心。 估计季欢也能猜到她到了征剑阁之后会坐不住，所以才会想让她在路上多养养的。 季欢带他们来的不是别的地方，应该就是百毒阁的大广场。 广场空旷无人，很静谧，却并不显得多闲适。 在百毒阁这地方，大晚上见不到人，根本不会想到闲适这个词。 只让人觉得有点冷意和危险。 灯光并不昏暗，所以即便是无曲，也能隔着大老远看到一个人。 那人在广场正中央置了个圆桌，圆桌上面又置了个躺椅，人家就在上头躺着。 十分高调，高调得微微显着有些幼稚。 他拿着一坛酒，时不时地灌几口，看上去像是在想事情，也像是在感慨什么。 季欢带着他们还在上空飞着呢，蓦然传过来一个男声。 “回来了？” 一听便知，这声音来自广场中央的那个男人。 季欢带着他们飞下去，立在他身前后回道：“嗯，回来了。” 那人把酒坛子往地下一甩，坛子立刻便碎裂成片，成了一地渣渣。 随后他才坐起了身。 姬无曲瞅着桌旁地下厚厚的一层碎片，不由得默叹一声。 这人喜欢喝酒不喜欢喝酒先另说，但他肯定喜欢砸坛子。 他没有表明身份，但让无曲猜的话，他应该就是季欢那大哥，云光殿殿主云之扬。 可当他坐起来之后，姬无曲有些不确定了。 这人脖子上顶着的，好像是一张　……娃娃脸？ 而且显得很嫩的样子。 但他周身煞气太重，气场又太足，说他不是云之扬的话，也没办法再给他安个其他身份猜。 这人着了一身靛蓝色布衣，墨发简单的束着，唇瓣微红，一看就是让烈酒扎的。 他看了看季欢，又看了看冰城，看了看她。 道：“阿殿，你这是带了个媳妇回来，还是带了个夫君回来？” 季欢一脚把他躺椅底下的桌子踹飞了，登时，一个大躺椅便“啪嗒”一声坠落到地上，又摇了摇，半天才稳定下来。 但那人还在空中，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丝毫变化也无。 他翻了个白眼，道：“你都给我捡回来，垒好了，不然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季欢一挑眼皮，看着他，而且只静静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姬无曲也无言。 行了，瞅着这个架势，这人是云之扬无疑。 ……就是同想象中有些不同。 姬无曲忽然想起来在云光殿祖墓中时，提起云之扬时师父忽然露出来的微异表情。 她理解了。 原本她还担心这俩人一个微显幼稚，一个从小到大都不好惹，别因为一个躺椅给打起来。 ……结果人家云之扬没三息就把翻上来的眼皮给板正了。随后抬手又招可把桌子搁地上，接着掐诀，把掉到地上的躺椅也捡回来搁到了桌子上。 他又坐了回去。 还不忘嘱咐一声：“别踹了昂，人家这桌子是法器，再踹硌脚。” 冰城：“……” 姬无曲：“……” 她瞅了瞅季欢一脸嫌弃，可见这事是惯常发生的。 也可见，当年的血尊云殿能成那么个无法无天的个性……还是被家长给惯的。 当然这所谓的家长就是躺椅上坐着刚收回白眼的娃娃脸先生。 人家又拿出一坛酒，喝了两口，道：“我跟你说，就瞅你这破脾气，你就不能找媳妇。” “你应该找个男人，就那种能管住你的，别的都……” “……等会，告诉你硌脚呢，你别踹。” 他那刚说了半茬话，就瞅见季欢又要抬脚，也不管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了，赶紧又接着拦。 然而“踹”字刚刚落地，桌子就飞了。 …… 这很尴尬。 讲真的，连姬无曲都没看出来那桌子有什么修为波动。 就算是有，也绝对不是什么防踹的阵法。 ……诳人也应该做做准备不是。 季欢瞅着在上边悬浮着的人，道：“下来。” 云之扬灌了几口酒之后才出了声，结果只是重重地“嘁”了一声。 他没搭理季欢那茬，只是道：“我师父你嫂子酿的酒呢，是不是全让你给喝了，我把百毒阁都翻遍了，一坛都没瞅见。” “早晚我也是得跟你嫂子殉情去的，除了让我再看看百毒阁，也得让我尝尝她生前酿的酒吧。” “不然我走着哪甘心。” 季欢没多言，只甩了四个字过去，道：“我都砸了。” “谁叫当年你随便死，你死了还留着酒干嘛。” 云之扬愣了愣，而后一个大酒坛子就朝季欢呼过去。 “你个败家玩意儿，我说酒怎么没了。” “我是死了……我又不是诚心死的，怪不着我啊。再说了，不让你复活我么，我活了之后还是能喝的吧。” 季欢轻易就把那个坛子躲了过去，而后道：“要不是知道你有可能能活，我还不费劲砸那些酒呢。” 云之扬又掏出一坛子酒，本来想要丢过去，结果想了想，忍了。 “知道你复活我不容易，不难为你了。” 他也明白，照他家阿殿的脾气，他死了之后没把云光殿百毒阁都砸了，而是只毁了些酒，已经够稳重的了，也不能高要求。 他还没来得及抱怨两声，只听季欢又道：“下来罢，下来有酒喝。” 随后，季欢又置了个桌子，置了几个座位。道：“虽然同嫂子酿的味道稍有不同，但感觉很像，大哥会喜欢。” 季欢表情难得的安静严肃，云之扬也没什么可不信的，便当真落下来了。 无曲也知道季欢所谓的“有酒喝”指的是什么酒。 她倒是没想到季欢让她回镜林山取酒是为了做这些用。 也没想到，原来当年的传奇女子百毒阁阁主季司也会酿酒。 可惜被季欢给砸了，不然她也想尝尝。 她刚要招两坛酒出来，不防季欢又道：“这酒是人家辛辛苦苦酿的，你喝了人家的酒，得帮人家办点事。” 云之扬一挑眉，道：“那得考虑考虑，起码酒得让我老人家满意才行。” 姬无曲没待季欢开口，便拿了坛酒出来，摆到桌上，道：“尝尝罢。” 第361章 这可是好东西 第361章 这可是好东西 只要是有关于酒的东西，姬无曲从来都不含糊。 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酒能让他“老人家”满意。 不过季欢敢那样说，多半是错不了的。 讲真，这人顶着这么一张脸说“我老人家”，姬无曲真心想飞她一坛子，给他脸拍大点。 即便无曲对着她师父那一张好看到完美的脸，唤“老人家”唤了那么多年，但现在听见这么个娃娃脸说他老人家，她还是有些无奈。 也没办法，谁叫人家年龄大呢。 云之扬也没客气，把坛子拎起来就灌了几口。 灌了两口之后他顿了顿，又往口中搁了一小口。 然后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酒，看了看无曲，道：“你酿的？” “嗯。” 云之扬也没多说，只道：“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这次没用无曲说话，季欢就先开了口，道：“一个不算大不算小的忙。” “大哥还记得，孤老有个徒弟唤作赫连九霄么。” 云之扬还当真有模有样地回想了那么一下，道：“记得。” “那小孩，现在应该能上天了吧都。” 姬无曲：“……”你说的都对。 季欢坐到了离他最近的位置上，拿碗舀了口酒喝，才道：“如果你不管他，这两天他就要入地了。” “前两天征剑阁战起来，他被人阴了一把，现在差不多化成了一根骨头。” “说起来，全大荒，应该只有你救他最方便了吧。” 云之扬先把那一坛子酒喝光了，才道：“先把人给我看看。” 无曲闻言，敛了眉目，让雷火把师父从空间里托出来，她又置了一个床榻，把师父放在了上头。 云之扬只向那边瞟了一眼，便哑了声。 半晌之后才道：“没成想，大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啊。” “能出来这么个尸体样式，应该是跟腐骨经有些个关系吧。” 说完之后，云之扬又没忍住叹了两声。 “没成想啊，真是没成想……伤人的是谁？” 季欢道：“打听这些个也没用，人叫晏修，刚出生不久，也就三百来岁的样子，你那会儿还死着呢。” 云之扬没搭理季欢话里头说他老的话，只依旧顾自道：“才三百来岁，那他感悟挺高。” “能想起来把腐骨经倒着炼的，那真是不易。” “不过那人的体质应该够特殊，八成得是个半魅魔。” 姬无曲定了定神。 半魅魔么…… 晏修心性感悟高，她从小就深知。不过把腐骨经变着花玩儿也不是他敢做的事。 说白了问题还是出在在那本假腐骨经上。 可能那假腐骨经能以假乱真，是因为它原本也就不多假，它是真腐骨经的倒行本。 也可能那本假腐骨经同真的腐骨经有什么联系，晏修在修炼的时候发现问题，后头解决完了，整了个倒行本出来。 左右，除了晏修的思想感悟很厉害，也有些误打误撞的因素在里头。 至于那半魅魔……好像信息量有点大。 鸳冥是魅魔。 晏修母亲晏菁菁是个纯种的人类，如果说晏修是半魅魔，那他的父亲应该和鸳冥同族。 ……甚至有亲缘关系。 这么说起来，鸳冥各种帮晏修，估计可能不是什么单纯的利益关系。 可能他们之间会复杂一些。 她犹疑了下，还是问道：“前辈敢肯定，晏修是个半魅魔么。” 云之扬又凑近看了看赫连，道：“八九不离十，不是半魅魔的话，修炼不出来这玩意儿。” “魅魔族和人类，敢把腐骨经倒着炼，不是死……还是死。” “就是死的难看好看点儿而已，脱不开这个字。” “半魅魔么，倒是有可能。” “咱们先不要岔开话题……”说完之后他又回到刚刚坐的位置，看了看季欢，道：“你让我办这事儿，不是要我的老命么。” 姬无曲闻言，心跳蓦然空了一拍，不自觉的向师父的方向看了两眼。 连云之扬都这么说，意思就是救人会很费劲了。 她想了想，还是看向季欢，道：“救我师父的话，会对云前辈的身体有损？” 季欢挑了眉，道：“有损的话，你还要救么。” 闻言，姬无曲笑了笑，道：“自然不会。” “全大荒不会只有这一种救治方法，再寻一寻，总能寻到。” “再者说……原本，我也觉得师父没的救了。寻不到，你就帮我们办仪式么，我们说好了的。” 她虽然是笑着，但却万分认真。 救师父，她迫切至极。但若需要伤季欢至亲，她还是不愿的。 她亲人是亲人，别人的亲人也是亲人，没什么理由这么做。 当然主要是这个所谓的“别人”是季欢。 讲真，如果是其他不想干的人，她就算屠人家全族也不会觉得如何。 云之扬是季欢花万年时间，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要是为了这个事有个什么不妥，她更愿意选择带着师父去另寻他法，甚至和师父一起下地狱了算。 这时，季欢却笑了，敲了她的头，道：“无曲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就是打个比方，开个玩笑。” “大荒历史人物云之扬为了救个人把自己给伤了，想想也不大可能，没有的事儿。” 姬无曲：“……” 说完之后季欢转头看向云之扬，道：“是吧大哥。” 而后，他又道：“而且人家带过来的酒够多，你醉八回都不成问题。” …… 云之扬明显是动了心了。 但还是没忍住看了看冰城看了看无曲。 感情他家阿殿带过来的不是媳妇也不是夫君，就是一个看热闹的，和一个别人家的媳妇。 他其实还是觉得阿殿应该找个男人。 虽然这回没带过来吧，好歹也没带回来什么媳妇啊之类。 说明阿殿的性取向还是不一定的，挺不错，不错。 现在真是，只有天知道云之扬在想什么。 天也知道，云之扬这想法是够呛了。毕竟季欢现在不但看上了个小姑娘，而且还为了这小姑娘胳膊肘往外拐。 云之扬看了看无曲，蓦然挑了个眉，道：“刚才居然没发现，你这小娃娃，眉心里头装的是木决么。” “这可是好东西，你要……” 这话刚说了半茬，就被季欢的轻咳声给打断了。 第362章 你等我 第362章 你等我 季欢道：“不管这么多那么多的，你就说，管还是不管。” 云之扬抄起一坛子就往季欢那边招呼。 ……当然，他是绕着道扔的。季欢就算不躲不闪也不可能被呼到。 他这坛子中不中另说，气势还是要装一装的。 ……然而装到一半，刚要骂他家阿殿两句，但和人家眸子对视之后还是又哑了火。 最后只憋出一句很没什么气势的话。 “你管我管不管呢。” 完事儿之后看向无曲，道：“你会喝酒么。” 无曲正在一旁看乐子呢，忽然被这么一问，也没多想，只如实道：“会。” 云之扬笑了。 像是一种从心底绽开，蔓上唇眼的笑。 说不上是满意不满意的，他仿佛就是十分满足的那种笑。 看起来挺愉悦的。 “好。” “这样吧。咱们比比喝酒，谁先醉算谁输。” “你赢了，本座就答应帮你，怎么样？” 姬无曲看了看季欢，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道：“好。” …… 于是就开始了个三个人的拼酒之旅。 当然，其实主角还是无曲和云之扬两个人。 季欢是陪着他们喝的，毕竟不能一直看着别人喝自己在那眼馋对吧。 其实冰城也想喝，不过让姬无曲拦住了。美其名曰为了冰城的伤好，实则……也算是为了他的伤好。 冰城几乎一口倒，本来就不应该让他沾酒，现在他伤着呢那就更不能了。 于是冰城就吹着小凉风，看他们大饮特饮。 无曲其实不缺放纵，她在征剑阁门口早已经放纵完了。现在这个情况，她只能选择冷静或者更冷静。 她现在不是为了放纵来的，她得仔细着点，她醉了就完蛋了。 毕竟如果能救师父又不会伤云之扬，她肯定会极力争取的。 酒量这东西，如果不作弊的话，跟修为没关系。起码如果单纯拼酒量，大荒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干的过姬无曲。 云之扬却不清楚。 一坛子一坛子的酒被无曲从火域空里召出来，转眼又被三个人干掉。 开始的时候还很和谐，季欢在一旁慢慢悠悠地喝着，无曲和云之扬也是一坛一坛这么对着喝。 后头无曲还很正常，云之扬却喝疯了。 他也不管姬无曲到底是喝了多少，只自顾自地喝着，一坛接着一坛的。 季欢没拦着，无曲也就没拦着。 谁也没算时间，反正一直到最后，无曲喝酒的动作慢了，云之扬喝酒的动作也慢了。 无曲那是困的，因为过的时间实在是长。而云之扬，那就单纯是喝酒喝的了。 无曲就算不困也有些累了，当下便坐到了座位上慢慢喝。 她这么刚一落座，原本动作有些慢的云之扬却突然精神起来了。 精神得显着有些精神不正常。 他迷迷糊糊，把喝了剩半坛子的酒，连着坛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姬无曲还来不及心疼，却见云之扬突然抓住了冰城的手腕。 冰城离着他最近，他的速度又快，还不待无曲和季欢两个喝酒群众反应，冰城已经被云之扬连拖带拽地整进了怀里。 别说那两个喝酒群众，就连当事人冰城也是一脸懵然。 吓得姬无曲赶紧又喝了两口酒。 要了亲命了…… 冰城刚才好像还在那各种悠闲各种想事情呢吧，这一下子果然是够猝不及防。 过了半晌之后，冰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姬无曲只见人皱了皱眉，脸色是她久违的，冰城式不爽大黑脸。 讲真，脸色真黑成锅底了，还是掉渣的那种。 连喝酒带困带被吓一跳的，其实她到现在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现在可能是发懵，可能是脑抽，没说干点有用的，竟然戳了戳季欢，道：“要不要……拦一拦？” 季欢倒是很淡定，道：“无妨，他那应该是在撒酒疯。” 姬无曲：“……” 我不是在担心你大哥，我是在担心我师兄啊…… 明显，现在云之扬怀里头那个黑脸应该是被……非礼了吧？ 她明白儿的看着冰城皱眉黑脸掐了个诀。 这诀她认得，眼熟的很。每次冰城一出这诀，基本上就得有个人被冻成冰疙瘩。 她倒是也纳闷，黑脸冰城对上醉酒尊者，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这俩人明摆着并没有想给她个答案。 因为冰城这个诀刚掐出来的时候，云之扬却蓦然把冰城搂得更紧了点儿。 随后皱了眉，喃喃低语，道：“师父……” 姬无曲明显看到，冰城在听到这两个字时愣住了。手间也不再成诀，反而是自然垂下。 姬无曲瞅着冰城这个反应，莫名想起了在万妖峰冰洞的时候。 那时她被缩小版冰城“绑架”到了冰洞，让冰城入了个悲幻，原本她本体都已经近了冰城的身，打算取血跑路了。 结果冰城也是喃喃了句，“师父……” 说起来，冰城当时的表情看上去同现在的云之扬差不多。 那会儿时雪凝还没醒，冰城还在为了救人而奔波，时雪凝重伤昏迷在他心里还是一道没愈合的疤。 左右无曲是觉得，当时的冰城在幻境中见到的，应该是时雪凝重伤昏迷在他眼前的情景。 按说，师父重伤甚至有生命危险和爱人重伤有生命危险是不同的。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云之扬这个神情，她想到了冰洞里的冰城。 并且现在冰城被云之扬整在怀里，原本是想出招的，可听到云之扬说的“师父”两个字，他却愣住了，也停了诀。 这个让她想到了自己。 在冰洞时，她听到冰城喃的那句“师父”的时候，也怔愣了那么一下，而且因此停了幻，差点让冰城抓了正着。 现在的冰城，同冰洞里的她很像。 还不待姬无曲细想，云之扬好像又把冰城抓得紧了些，皱了眉。 “师父，你等我……” “是我，是我认不清自己，是我没认清我对你的感情……师父，你等我……生不能同眠，死总要和你在一起。” “等我，我马上就下去找你。” “师父……阿司……” 云之扬就精神了这么一会儿，几乎全用在了抱人上。抱完人之后气力应该就剩不下什么了，等把这些话全说完后就顺着冰城的身子滑到了地上。 只留了冰城怔愣在原地，怔然出神。 第363章 吃错了药 第363章 吃错了药 姬无曲也有些发愣。 说是发愣，其实她这有点像发懵了。 陪着云之扬喝了那么多酒，总归头脑还是有点晕，事儿反应的也不是那么快。 季欢转头看了看她，笑道：“喏，我大哥倒了，无曲赢了。” 姬无曲：“……”你真不用去看看他的情况么。 还不待她问些什么，只见季欢拿给她一粒丹药，道：“吃了吧，醒醒酒。” 姬无曲不疑有他，直接送入了口中。 她只见到季欢转头去了冰城和云之扬那边，随后就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不会吃错药了吧？ 这是她临闭眼之前最后一个想法。 反正吃了季欢这个所谓的醒酒药之后……应该会睡的很踏实。 事实也的确如此。 姬无曲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天大亮。 神清气爽，比没喝酒之前身子还要舒服一些，也没有那种刚刚醒来的困顿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刚刚坐起身子，便有一个小侍女跑过来，对她甜甜笑着，道：“姑娘果真这个时间醒了。” “阁主说，姑娘醒了之后可以用一些水果，他随后就到。” 所谓的阁主就是季欢。 前阵子季欢去云光殿原本也不是给他“爹”换解药的。他把云之扬复活了之后再回来，就算他那个“爹”没死，他估计也把人整死了。 而且百毒阁早也已经传出来了消息，说老阁主病故，其子继位。 于是姬无曲点了点头，也没有用小丫头帮忙，自己洗漱收拾好了之后就在桌子旁边一边等季欢一边吃水果。 她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小侍女，道：“孩子，一起过来坐吧。” “你知不知道昨天阁中发生了什么事？” 她其实原本想问云之扬和她师父现在情况如何了。可一寻思，云之扬复活的话应该是一个重大消息，起码比百毒阁阁主更替要重大得多。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的话，怎么的大荒也要轰动一下子。 然而说起来并没有关于此的一点儿消息，可见季欢把这事儿瞒了。 估计不说百毒阁的小侍女，就连他们家高层应该也不知道老祖宗复活这件事。 于是姬无曲就换了这么个问法。 小侍女闻言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哪有侍从和客人一起落座的道理。” 人家没有落座，姬无曲也没勉强，只听小丫头又道：“姑娘其实，是想问七日前的事儿吧。” 姬无曲懵了懵。 七日前？ 七日前她还没来这里呢，她应该是昨天晚上才到的吧。 还不待她一问，小丫头就又道：“说出来姑娘可能不信……您睡了七日啦。” 姬无曲：“……” 她还真是有点不信。 七天……这应该离睡死不远了吧？ 这时，季欢走了进来，笑了笑，道：“的确是睡了七日。” 他让小丫头先退下，而后到了桌旁，同无曲相对而坐。 道：“无曲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姬无曲：“……”所以你就给我瞎吃药。 七天，若说季欢给她吃的那个醒酒丹药没问题她都不信。 她默了默，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你给我吃药，应该不止为了让我好好休息，对吧。” 她觉得一路上她已经休息的够了，不需要再休息整整七天。唯一有个解释就是季欢该做的事不想让她知道。 而且……最近季欢能做的事，应该都是跟她师父有关吧。 季欢帮她剥了个橘子，而后只道：“嗯。” 姬无曲瞅着季欢这个表情，终究也是没能再说什么，只是接过来他帮忙剥的橘子，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等她一个橘子吃完，季欢才又道：“下面说的话可能有点悲，无曲得稳住了。” “好，说罢。” 季欢敛了眉眼，道：“我大哥……终是又没了。” …… 季欢的脸永远是风雨不动的淡定模样。 他眸子低的刚刚合适，姬无曲看不到他的眸光，也就看不到他的情绪。 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和悲凉。 姬无曲皱了皱眉，一时无言。 感觉说一声“节哀”太过苍白，而说太多又太聒噪，她也就不知到底应该说些什么。 半晌之后，倒是季欢自己抬了眼眸，轻笑一声：“无妨，你无需想着该怎样安慰我，我大哥会死是注定了的事，倒是你自己么……” 他虽然眸子平静，脸色平静，可他嘴角挂着的那丝苦笑到底让姬无曲没来由心中一空。 “云前辈的性命，同我师父有关系，对么。” 季欢道：“对。” “原本这件事就有一定几率不成功，所以救治九霄的过程我并不想让你看，只想让你安安心心睡一觉，醒来听结果便可。” 不然，救治的时间多长，她就得提心吊胆多长时间。 “再有就是，七天前我骗你了。救九霄，会对我大哥有伤害……因为得用我大哥的命救。” “我大哥是用血魂煞阵复活的，复活之后的他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生机的结合体。他满身都是生机，用来救治九霄再好不过，也再容易不过。” 姬无曲愣了愣，而后敛眉，道：“所以，救治我师父的办法就是……把云前辈的生机挪到我师父身上么。” 也所以，季欢让她睡七天的目的更在于此。 他是怕她看着他大哥去为她师父送命，也是怕她不愿用此法救治师父，所以才直接让她沉睡的么。 这也太…… 姬无曲因为这个想法而一瞬间空了脑子，连该想些什么都不知了。 她是没有看到救治师父的过程，但季欢在那期间应该是全程看护的吧。 云之扬的命是季欢历了万年时间辛辛苦苦换来的，甚至是豁出去性命换来的。而现在，他还没有和他大哥多待几天时间，便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哥送死么。 姬无曲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她自己的心情，更不大敢去设身处地去想季欢的心情。 她沉默着，与其说是在等季欢的回答，倒不如说是心震了，嘴瘸了，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半晌之后，季欢才道：“嗯。” 说完后他又扯了扯嘴角，轻嗤一声，似笑似嘲，道：“爱死死吧，反正我也拦不住。” 第364章 惨到不能再惨的直觉 第364章 惨到不能再惨的直觉 “我混蛋我一直都知道。世人皆道血尊云殿是让云之扬惯出来的……呵，只有我知道，我有多混蛋，都是很他学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爱死死去吧。” 他的声音虽然一直很平静，可姬无曲敢保证，如果现在旁边有小孩子，估计得被吓哭。 季欢看着她，蓦然又笑道：“是不是很纳闷，我费尽心思复活他，又狠着心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无曲瞅了瞅他这复杂到死的笑容，也没多说，只道：“并不，我懂。” 有什么不懂的呢，季欢复活云之扬，是为了完成他的遗愿。 季欢不拦着他死，是为了完成他复活之后的愿望。 不论是之前，还是从征剑阁来百毒阁的这一路上，姬无曲都听了不少有关季司和云之扬的事。 季司还沉睡着，永远都不会醒。 姬无曲忘记是听她师父还是听季司说过那么一句话，大体意思就是，把云之扬复活了，原本就是为了让他去看看季司，然后去殉情的。 她当时听是听了，可到底却也没怎么当真。 这次来了百毒阁，看到云之扬和季欢的相处模式，感觉有些好笑，又很温馨。 她根本记不起来所谓让云之扬活，是为了给他个机会殉情之类的话了。 故而……她现在其实说懂，却还是有些懵。 闻言，季欢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又道：“懂也好。你只消知道，他原本就是个准备去殉情的混蛋，整出来点价值再死，也算我没白费劲救他一场。” 姬无曲不知此时应该是说谢谢还是应该说声对不起。说对不起的话，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对不起什么。 说谢谢的话，她不知自己到底应该谢谢谁，是谢谢季欢，还是谢谢云之扬。 ……而且，现在说谢谢的话，好像着实是讽刺到极致。 最后她终究还是没说这些个没用的话，只道：“带我去瞧瞧吧。” 季欢也知道，无曲所谓的“瞧瞧”说的是带她去瞧瞧他大哥。便笑了笑，道：“死人有什么可看的，不着急。” “无曲就不问一问你师父的情况么。” 姬无曲闻言，心跳又蓦然空了空。 她是想问师父的情况的，只是有些不大敢而已，所以一直也没开口。 她有一种惨到不能再惨的直觉。她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现在季欢既然用一种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这件事，那她的直觉八成是准了。 季欢还没待她回答便又开了口。 果然，季欢道：“九霄内里的生机恢复了，可最后那层外皮却还是老样子。” “原本我觉得能成功的几率大，是因为我大哥是完完全全用阵法生机复活而来，而九霄好歹有一副骨化了的皮囊在，怎么也不会比我大哥需要的生机多才是。” “结果却超出预期……还是没能成功。” “现在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想要让他最后那层骨皮也恢复生机，还需要想想别的办法才行。” 有了心理准备，真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姬无曲倒没有多难过气馁。 她只是道：“好。” 内里恢复了生机，起码有了心跳，比她想象中情况要好得多。 且，这相当于是云之扬用他的性命换过来的。她除了感激之外，也难多出什么别的情绪。 憋在心里头的那句“谢谢”到底是一直憋在了心里，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所以她又说了那句话，道：“带我去瞧瞧罢。” 这次季欢倒是没拦着，当真带着人去了。 ……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是人用阵法辟出来的空间，看上去很大，有些一望无际的感觉。 漫山遍野开着的是一种纯白色的花，叶子却是红色的，一片一片，蔓延不到边。 妖娆和闲适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姬无曲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这里漫山遍野的花朵。 季欢带着她飞驰，终于在她视野里出现了其他的物件。 看上去像是一枚巨大的……蛋？ 讲真，姬无曲还真没见过这么高调的蛋。 长得就很有营养，应该适合煮一煮，反正她看到的时候略微有那么点嘴馋。 季欢带着她在那枚蛋前停了脚步，道：“他们在这里。” “我是从这枚蛋壳中孵化的。它也算是法器，只要是带生机的东西，放在里面可以永不腐化。” 姬无曲：“……”所以这蛋里头原本装的是季欢？ 也所以说噬月犬是个神奇的生物，不好好当个哺乳的，非得从蛋里头出来不行…… 反正姬无曲这点馋意是被季欢那句话给打消了。 这个蛋足够大，季欢带着她绕着蛋走了半圈，她才发现蛋的一个裂口。 以她现在站的角度来看，蛋上面缺了一个几尺的口子，正能见到里面的情形。 这个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躺椅，里面摆了半个蛋的花，在蛋里头铺成了一层厚厚的漂亮花床。 云之扬就躺在里头。 在他身侧，枕着她臂弯的人，应该是季司无疑。 两个人以一种十分缠绵的姿势躺着，看上去恬静而美好。 姬无曲竟然不由得有些羡慕。 其实她要是和师父一起死了的话，她也希望这样合葬。只是有些遗憾的是如果师父不能恢复生机的话，那他身子肯定硬，估计枕着不舒服。 她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摒除，对着两位前辈笑了笑，十分虔诚认真地鞠了三个躬。 这里头除了她和季欢之外还有一个冰城。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未看见他，转了一圈之后才发现他一直在这里行注目礼。 蓦然，冰城忽然看向季欢，道：“左右在这里也没有我什么事，告辞了。” 转而向无曲道：“如果有什么情况，记得给师兄传音。” 姬无曲也没多说，只道：“好。” 之后，冰城便转身飞驰而去。 无曲大体能知道冰城去做什么的。毕竟这两天看了不少事，大约他也明白了，有些东西，不能等错过了才想要去抓住。 也好。 无曲看了看那枚蛋里的两个人，看了看季欢，道：“季欢有什么打算没？” 她觉得，现在季欢了了云之扬的事，接下来该会想把百毒阁和云光殿合一吧。 第365章 交给我自己吧 第365章 交给我自己吧 季欢挑眉一笑，道：“我想干什么无曲应该知道。” “无曲也应该知道，这事极其不着急。” 姬无曲也笑了笑，道：“嗯。” 她知道，季欢的意思是他可以帮忙把师父复活了之后再去合并两个势力。 她却没有多说，只道：“无妨。” “后头的事，交给我自己来吧。” 季欢已经帮了她太多太多，多到她下黄泉，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的地步。 虽然师父的生机已经恢复了不少，只余了一层骨壳没有恢复过来，但只这样，一朝一夕怕是也不能找到救治办法。 而且，她记得云之扬感应到她木决的时候曾说“这可是好东西，你要……” 他后面的话被季欢打断，没有说出来。可姬无曲总觉得他想说的是“这可是好东西，你要用它救你师父的话，就用不到我帮忙了。” 当然只是她觉得。 毕竟人家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少，也根本揣测不出来他真实的意思。或许人家只是想说“这可是好东西，你要好好收着。” 不过季欢的那声轻咳，让她感觉应该不是后者那么简单。 不论到底如何，她也没有问季欢，因为问了估计也不到什么结果。 左右她是想离阁。一来是她不想给季欢添更多的麻烦，二来是她想出去查阅一下典籍，看看木决是不是能救她家师父，三来就是她想出去多走走，看看能不能从哪找到救师父的方法。 第四就比较自私了。她想万一师父活不过来了的话，她也可以多和师父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多带师父走一走，看一看。 毕竟大荒还有很多处地方他们没有一起走过。 季欢能听懂她话中之意，却也没有多加阻拦，只给了她两个引路符，笑道：“走罢。就知道你要走。” “这是我这几天做出来的符。等你浪够了，想来看看我又认不得路，就用。” 姬无曲笑了笑接了过来，道：“好。” “果然，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季欢敲了一下她的头，道：“那好啊，快去死吧。” 无曲：“……”闹着玩的啊兄弟。 当然，其实她说的是心里话。果然救人救的多了也有好处，谁也不成想她当年半路捡回来的一直病怏怏的小狗，后头会是这么好的一人。 …… 一年后。 溪水中，一名素衣女子正坐在一块光洁的大石头上，她长长的墨发垂在身后，发梢轻轻点在水面上，微风吹过，清澈的溪水随着她发梢摆动而出现些细小的波纹。 溪水流动的很慢，却也把她的墨发稍微带的偏了些。 这么看上去，倒像是二者互相嬉戏一般。 女子没有在意身后的事，只管伸出来纤细白皙的小脚，把它们浸在溪水中，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惬意。 大荒中识得她脸的人并不多，可如果有熟人看见了的话，定会发现这人是消失了一年左右的姬无曲。 现在不认识她脸的人很多，可没听过她名头的人就少了。 因为这一年内，茶楼饭馆大街小巷，只要有八卦在的地方，大多会出现她的名字。 不是无曲道尊，而是无曲尊者。 一年前，赠经教征剑阁陆地大战，四位尊者围攻赫连尊者的事已经传遍大荒，记入史册。 姬无曲也因为那次势力之战被封尊者。 原因是她收服了的无名雷火。大荒名号获得并不一定单靠修为，比如已故的枭鹤尊者，他的修为恐怕连道人阶别都未至，可一手炼丹术登峰造极，杀人救人不过反手之间，最重要的是他曾经毒死过一位尊者，所以得到了这么个封号。 而姬无曲的道尊之位也差不多。她是靠一手幻术，死在她手上的道尊多之又多，所以得了道尊的名头。 而征剑阁门前一战，她用无名雷火杀了海梨尊者，伤了晏修尊者，不过数息之间，几千人尸骨无存。这可怖的战绩，足够让她登顶尊者之位了。 值得一提的是，海梨死了，被无曲用雷火折腾出来的重伤她终是没熬过去。不过九命猫妖命多，她死了之后没几天又复活过来，但她被姬无曲夺了一命也是真的。 左右，全大荒无人否认，尊者这个名头，姬无曲当得。 继百多年前以聚气修为当上道尊一事成为大荒第一份之后，这次她又以聚气修为当上了尊者。 大荒史册上倒至开天辟地之时，下到一年之后的现在，她这也是头一份儿。 算是个传奇了。 更让人诧异的是，这位传奇同志传了个奇之后就消失了。 反正见过她的人再没见到过她。不过也有人嚷嚷说在这个村儿啊那个殿啊见过她，等人闻风说想要去看看的时候，却怎么也见不到人。 后头谁再说从哪见过她，别人也都不信了。 也所以，大家都抱着对传奇人物无缘一见的小遗憾，各种谈她八卦。 最八卦的莫过于她的情史。 有没死的人赠经教人称，她以前和晏修是相好。后头晏修看不上她了，抛弃她了，还顺便给她打残了。 ——听说她的丹田就是被晏修打的。 后头她被赫连尊者收为徒后，晏修突然反悔了，又开始对人家疯狂追求。 但奈何她懂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更何况是一颗毒草，所以迟迟不同意。再到后头，人家直接跟她师父赫连尊者好上了。 晏修连急带怒，这才带着几千人把她堵在征剑阁门口的。 反正大多数人都闻风把征剑阁门口的事想成一段三角恋，也有很多明事理的把晏修当成第三者插足。 结果插足不成反被伤，最后失去音讯不知生死。 但他成功的整死了赫连尊者。 也因此，大多数人也猜测，姬无曲是因为赫连尊者的死才失去音讯的。 有人说她带着赫连尊者的尸体找个好看点的地儿直接殉了情。也有人说她带着赫连尊者的尸体天天以泪洗面，什么事也不做，闭关看尸。 更有甚者说她移情别恋，当了季欢尊者的女人。 当然，这个有待考究，信的人也很少。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短短一年之间又冒出来了一个尊者。 ——季云殿殿主，季欢。 第366章 坐下来聊一聊 第366章 坐下来聊一聊 有人指出来所谓的季云殿，是季家和云家取了双姓而整出来的名字。 不过这个实在是有些颠覆大家的认知。 众所周知，季家和云家多年不和，两边家主还都是被对方家主给干掉的，季欢应该恨极了云光殿才对。 谁也不知他为什么给自己的势力起了这么个名字。 不过季云殿确实是百毒阁和云光殿的结合体。季欢没继位没多久，就把云光殿给并了。 而且战都没战，他把尊者级的修为往那一亮，人家大长老任随直接带着殿中子弟投了降。 季欢这尊者级的修为亮到云光殿，却轰动了大荒。 谁也不知道他那修为怎么来的。有一个说法是季欢修为早就到了尊者层次，只不过一直隐忍不发，等着一鸣惊人，直接做掉云光殿。 可这个说法太过牵强，因为云光殿老早老早就已经没出过尊者了。如果季欢修为到了尊者阶别，那他还隐忍个屁啊。 那大多数人只能说他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一些天材地宝，或者极其厉害的功法，使他几个月直接蹿上了尊者修为。 这其实也够牵强的，不过比前者要好一点。 左右就是这么个事，不管季欢这个尊者级的修为水不水，他都是个尊者，他的势力都得因为他的存在而挤进一流实力中去。 但即便有季云殿存在，五大势力还依旧是五大势力。 因为赠经教跌下去了。 整个赠经教没了教主，又折了大部分教众，只剩了楼家数人还苟延残喘着，剩下的基本上都被杀光了，早没了五大势力的水准。 十分诡异的是楼家它没人动。 按说赠经教得罪的人够多的了，除了楼家的人之外也早已经被杀光光，但楼家就是没人动。 镜林山一系没人动它也就算了，毕竟楼多多是镜林山嫡系，有那么一层关系。 可连海梨也没动它，确切的说是，海梨连一个赠经教的人都没动，挺诡异的。 大势力没人去咬，小势力也不大敢去捡食吃。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有楼添等几个道尊在撑场面。 左右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这是大面儿八卦。 小面儿上就说，季欢在合并两个势力之前，曾把姬无曲带回了百毒阁。 别人只见到她进去了，却没见过她出来。 问过百毒阁教众，人家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她进去过都称不知。 不过这不影响众人把季欢和姬无曲往暧昧里猜。说是无曲尊者失去旧爱，心灵重创，这时季欢去安慰了人家，从而俘获芳心，进而金屋藏娇。 当然，听到这个说法之后大多数人会选择当自己听到了个屁响儿，听过了恶心恶心就算了。 左右一干玻璃心少女除了把姬无曲这个传奇人物当目标和偶像之外，她们宁愿相信姬无曲去和赫连尊者殉情了也不愿意信这个。 左右说的不是自己家事，所以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而八卦的重点，我们的传奇人物姬无曲同志正坐在大石头上悠闲的吹着小风儿，看上去惬意的很。 天知道她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在想，溪里边的鱼到底咬不咬人。 但天是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么个问题，天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边想这种问题一边把自己的脚丫子往鱼嘴上凑。 人家万一吃人肉，一口咬下去你不得骂娘？ 人家万一不吃人肉，你把脚丫子凑到人家嘴边，你考虑过人家鱼的感受没？ …… 天只是觉得，这人离智障不远了。 让天也无语的是，人家鱼不吃人肉，也没什么感受。人家鱼看见她那副破脚丫子还上赶着往上凑，还亲…… 姬无曲被脚丫痒痒的感觉整笑了。 ——幸好这鱼不咬人。 姬无曲这半年基本上都是这么过的，惬意而又傻比。 她没如玻璃心少女的愿去殉情什么的，也没移情别恋，也没刻意躲藏。 她只是一直漂泊着而已。 至于木决和救她师父的关系什么的，她没找到典籍之类。救治她师父的办法么，头绪也不多。 不过没了赫连的陪伴，她明显过的有点…… 反正智商越来越低就是了。 现在她师父在她火域空间里放着，躺在一个棺材里。 那个棺材是季欢送的，说是能给棺材里的东西添点生机，可它在这方面着实鸡肋。 主要还是用它封住赫连的已有生机，别让那些跑了就成。它在这方面也比较好使。 姬无曲该睡觉的时候就躲火域空间里找她师父睡，该醒了，就满大荒到处走，看着哪好看就把师父弄出来，让他看看。碰见了可能跟复活她师父有关的事儿或地儿，她就停下来，琢磨研究半天。 她智商也差不多都用在这儿了。 这就是她这一年来的日常。 姬无曲瞅着对面还有块更大的石头，她正考虑着要不要挪过去躺一会儿什么的。 蓦然，一个身影落在了上面的石头上，在溪水上打下了一片影子，也顺便挡了无曲晒太阳。 她抬眼，正见到一身红衣，一头长直的银发，外加一张妖冶的脸。 她不由皱了眉，一把雷火就呼了过去。 这人鸳冥！ 这一年之中，无论无曲还是各路人，都在不停的寻找晏修，而且找他的人十成十都是去寻仇的。奈何，哪方势力都没寻出来个结果。 晏修最后是被鸳冥带走的。大多数人都猜测鸳冥是把晏修带去魅魔族老窝去了。 可世人尽知，魅魔族大多鄙夷人类，尤其是现任族长魅佬。听说万年多来，只有一个人类女子去过，最后也没得什么好下场。 所以晏修去那里只是个猜测，大多人都觉得这事比较匪夷所思，故而不信。 魅魔族势力还比较好找，可嫡系的老窝就难找得很了。 魅魔族没有被记入大荒势力之中，主要也是因为它老窝根本找不到。 晏修消失了，鸳冥也跟着一年没冒过头。 这人当年帮着晏修一起围攻她师父，姬无曲印象可深的很，根本没的什么可交流的。见面即拼命，对谁也好。 鸳冥一边闪着她的雷火，一边道：“本座今日并不是为了和你一战。” “我们可以坐下来聊一聊……关于赫连九霄复活的事。” 第367章 不大靠谱 第367章 不大靠谱 闻言，姬无曲没停下攻势，反而进攻的更猛烈了些。 见此，鸳冥面色未变，却蓦然停了招式。 火势如蛇，直接燎了他一条袖子，随后缠到他胳膊上。 他不动也不闪，只看着姬无曲，道：“坐下来聊聊吧。” 鸳冥虽说没躲闪，可也是算好了方位的。他停下来的时候，雷火正避开他的要害。 他道：“我有能救你师父的方法，可却想要知道死生蛊究竟在不在你手上。” 他知，既然姬无曲没有继续让火燎道他的头上或者心口，那他们就完全可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他也知，从他提到救治赫连九霄的那一刻起，即便姬无曲她更加愤怒，可她还是输了。 这种滋味他再懂不过。 而且一贯只要提到死生蛊的下落，他也输了一半。 对于这件事他太过着急，着急到定不住心。 姬无曲没有收回火，只是默默看着鸳冥。 死生蛊，鸳冥不提她都快要忘了。 晏菁菁和姬毓人虽然垃圾，可身上的好东西的确不少。 上次在征剑阁，她一把火烧了姬毓，就烧出来了那个能改变气息的物件。 上上次在赠经教，她一把火烧了假的晏菁菁，直接烧出来了死生蛊。 死生蛊好像就是那个像蝴蝶一样的漂亮东西，被她师父收了起来。没记错的话，他们离开赠经教，到湖边小屋子之前，鸳冥就为了这个东西追了他们一路。 后头可能是晏修身体出岔子了，他才放弃追赶的。 想到这里，她未答反问，道：“本尊很好奇，晏修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心心念念的死生蛊可以放弃一下，还帮晏修做了那么多事，这根本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可以做到的。 要不然就是那个利益关系利得太大。 鸳冥扫了自己臂上的雷火一眼，随后勾唇，道：“大荒尽知，镜林山姬无曲已经位列尊者，怎么的还自称‘本尊’。” 姬无曲闻见了一股子烤肉味儿，挺香的，把她的心情熏的稍微不那么差了她才把火收了回去。 火收了之后便能看见鸳冥手臂上黑红相间，完美地肌肉也早已经脱了形，甚至有些皮肤刚刚开始破裂，还没被烧干净，一大块血皮就那样吊在胳膊上，挺瘆人的。 姬无曲只道：“还没习惯，改不了口。” 鸳冥也没理会自己的胳膊，他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对伤口连看一眼都欠奉。 他只道：“晏修，本座还有安排，死不得。” 姬无曲心道，你说死不得，万一他自己作死那你也没办法。 她说出口的比心道的还不中听，她道：“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晏修没死呢，你先完了。” 鸳冥没恼没怒，甚至还带着笑意。 虽然这种笑容看得人不大舒服。 “摊明了说，我去帮晏修对付赫连九霄，最主要是为了死生蛊。” 闻言，姬无曲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还带了些讽刺。 “可人家没给你这个机会，人家直接上化骨经了。” “本尊也摊明了跟你说，死生蛊在我师父手上。”他老人家醒了你还能摸个影子有个希望，他老人家不醒，你就哭去吧。 当然，后边的话她没说。只是道：“说罢，找我来做什么。” 鸳冥弯了唇角，道：“做个交易。” “本座把救赫连九霄的方法告诉你，待他醒转，你把死生蛊交出来，如何。” 姬无曲晃荡着一双腿，敛眉看着水面，没有言语。 鸳冥也不介意，只继续道：“我没必要说谎，你大可放心。” 姬无曲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她，道：“哦。” 鸳冥也笑了笑，道：“你也不会反悔，我们完全可以达成交易。” 姬无曲：“……”你夸夸自己就算了，咋还对我有迷之自信呢。 “说说罢。” 无曲最后还是怂了。 鸳冥这个人，怎么说呢。这个人没少跟她作对，却也不是诚心跟她作对，她每次却也是那个躺着中刀的。 论恨意，她对鸳冥还是及不到晏修的程度。 甚至鸳冥比起时雪凝来说，她看后者要更不顺眼一点。 仇是有的，可仇和他抛出来的诱惑来说，姬无曲妥协了。 鸳冥说之前不忘吐一句废话出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后头就是正题了。 “你眉心，该是有个木决，对么。” 闻言，姬无曲心头蓦然一跳。 她没多表现出什么来，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道：“嗯。” “它能救你师父。” 姬无曲默了默，道：“靠谱么。” 鸳冥挑眉，“不大靠谱，但可以一试。” “不过提前说好，你要用木决救赫连九霄的话，不管能不能救活，木决的生机都会减少很多，甚至消失。” “赫连九霄应该还有些生机，不然你见了本座，不可能只是伤我一条胳膊那么简单。” “能不能成，还是得看赫连九霄剩了多少生机，又需要多少生机。” “无曲尊者的话，现在还用木决吊着命的吧。” “好一些的情况是赫连九霄活了，你也还活着。坏一点的情况是你们俩都死了。再坏一点的情况是，赫连九霄活了，你么……” 鸳冥说的很平静，姬无曲听的也很平静，一直到他说完之后好多息，姬无曲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其实还好了，这些情况在她看来都挺不错的。 半晌之后她笑了笑，开口道：“那情况是对你来说的吧。” 她师父要是活了，她又没死，他就能拿到死生蛊。她师父要是死了，照理来说，数千年之后师父的洞府应该会爆出裂缝，届时他进去了寻死生蛊便好。 就怕最后她死了，可她师父活着，那就尴尬了。 届时，估计他连死生蛊的毛儿都摸不到。 她也没待鸳冥回话，便道：“说罢。” …… 那次，鸳冥果真把救治赫连的方法告诉了无曲。 凭他当年化名成寒卿之时的手段，估计这方法也挺靠谱的。 姬无曲也没有莽撞，她去找季欢求证来着。 季欢当时也挺无奈的。他不知她是从哪得出来的这么个办法，他却知道自己拦不住。 当然，他也没有即刻放人，而是把无曲扣了十年。 第368章 周而复始 第368章 周而复始 这十年季欢把赫连带棺木一起没收，只带着她闭关，疯狂的教习她炼丹之术。 不然就凭她那半吊子的手艺，得浪费不少木决生机，也会走不少弯路。 所幸姬无曲在炼丹方面的天赋尚可，起码这十年季欢把她的炼丹术训练到了他较满意的程度。 这才算放了人。 许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 她曾跟师父说想去阳冰湖，那一年虽然她全大荒到处浪，但毕竟没什么目的地，脚程也不大快，致命伤还是她根本不认路。 所以那一年也没去成。 现在怕是要去了。 因为救治师父需要去一个绝对寒冷的地方。季欢和她原定的地方是万妖峰往北，基本上是大荒最北处。 后头考虑了她这半吊子的精神力，又把地点改在了阳冰湖。 阳冰湖虽然在大荒最南，它上头的湖水也热至沸腾，热到谁要想下去洗个澡就能被烫秃噜一层皮乃至被煮熟了的地步。 可它湖底却是寒到要命。 那时候季欢化名阿点，特意给她取了湖底寒冰。那东西足够冰，它想化成水，起码得用烈火烧个七日才行。 所以说，阳冰湖湖底寒冷程度不下于万妖峰北。 更何况他们说的冰指的是较为靠上的冰，所以说越向它底下走应该会更寒。 不愁冷度不够的。 在季云殿呆了十年之后，姬无曲就去了那里。 …… 九百多年后，阳冰湖。 大荒自赠经教征剑阁大战之后变了局势，一直到九百多年的今天也没再变过。 无曲尊者依旧是个传奇，不过这个传奇已经带上了偏古老的色彩。 在许多新生的小辈看来，无曲尊者的出现在大荒史上恍若昙花一现。 她二十多岁时便以惊人天赋名震大荒，可以说连当时一干老怪都看得咋舌。奈何她没能摊上一个好家，也没得到她父亲的重视，后头又被暗算丹田损毁。 一百年之后，人家以聚气的修为拿到了道尊的称号，也可谓名气不小。 二百多年近三百年之后，她以同样的修为拿到了尊者称号，又一次轰动大荒。 可在那之后却仿佛永远消失了一般。 开始的一年还有人称见过她，可后头就再没了消息。 她和她师父赫连尊者的情事也被记入大荒史册。 到现在流传下来的话，多是在把二人当作一对深深相爱却无缘厮守的情侣，而不是把他们当作师徒。 当年征剑阁门前一战，赫连尊者陨落，无曲尊者心痛疯狂，喊的是“伤我爱人者，死。” 是爱人，不是师父。 而且有一副画，据说是征剑阁叙晟长老之子，叙缙道尊所作。描摹的就是无曲尊者抱着赫连尊者，悲痛欲绝，望天嘶吼的场景。 他作过很多幅画，多是关于无曲尊者的，唯这副最震撼人心，甚至震撼到让人看之不由头皮发麻的地步。 他从未想让这些画流传出来。 听说是海岚道尊去征剑阁玩儿，趁着他不在，破了他书房的阵法，才把那些抖落出来的。 那副画也顺便震撼了一下海岚道尊。 后头怎么流传到更多人眼中的，还是得问海岚。 不论如何，他们俩已经被人当做史上最悲情的情侣之一了。 也是因此，大多数人觉得她是去殉情了的。 所以一众小辈们都对这个古人有着许多憧憬和遐想。 他们会觉得无曲尊者那一生绚丽短暂，无论修为还是情爱，都耀眼得很。 甚至有的师父给徒儿授课，大多会讲：“人的三百年能做什么……” …… 左右，姬无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没声息的牛逼了一把。 她现在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辉煌灿烂。 ……她只是烂了。 九百多年前，确切的说是九百九十年前，她来到的阳冰湖。 一千年前，鸳冥给她的方法很简单，只不过有一个丹方较为复杂。 也不算是丹方，只能算是药方。 取的是麒麟草汁，混上其他药水，再揉进去木决的生机。 说是揉，其实是用鸳冥给的那种特殊的运气方法，把木决的生机引出来，通过那些药水送到赫连体内。 其实早在百年前赫连表面的那层骨皮就已经变回了正常皮肤，只不过一直没醒而已。 季欢叮嘱的是，等赫连皮肤变为正常之后，便可停手，将他放在棺木中，在等万年他便可苏醒。 奈何，在那百年之中姬无曲翅膀硬了。 她模仿胡姬，在阳冰湖周围设了幻阵，通过无衣诀充实着她的精神力。 而且枭鹤尊者的药经丹经一直在她脑子里没有被消化。左右那是一些记忆，相当于被枭鹤尊者灌输进她脑中，静下心来之后她学的也快。 这百年时间就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加上各种丹方和她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她整出来一个恢复生机的丹方。 其中一味药还是她眉心里头的木决。 左右是，她翅膀硬了之后接着使木决来着，没挪窝，没听季欢的话。 但结果是好的。 因为她师父快醒了。 从第九百八十年的时候她就觉得她师父快醒了。 十年过去，师父醒转应该差不多就是在这几天。 姬无曲以前从未觉得光阴会在弹指一挥间流逝。 现在她觉得了。 不论是和季欢学习炼丹的那十年，还是这九百九十年，她都觉得时间过的很快，当真是白驹过隙。 其实这些年她过的并不好受。 每次她以聚气的修为强行牵引木决时，不管是眉心还是经脉，都要痛上一遍。 前些年精神力不够，每次炼丹都要精神力亏空，她也因此没少晕过疼过。 最严重那次她感觉自己差点死了，不过还是撑了过去。 每天修精神力，炼丹，看师父，重复着，周而复始。 那是近千年的孤独，不怎么好熬。 不过近些天师父快要醒转，直接让她忘却了这千年的痛苦。 那种感觉就像是，昨天师父在她枕侧低语，一夜无话之后，明天师父会给她做饭，抱她上榻。 千年就是这一夜。 姬无曲真的是烂了，却并不是腐烂。 她老了。 木决的生机被耗的所剩无几，她自己本也是个该死的人，老也是正常的事。 可看到自己枯槁的手臂，皮包骨头的腿脚，还有苍白干枯了的头发时，无曲还是有些惶恐。 她明白，她怕是陪不了师父几年了。 第369章 我们成婚吧 第369章 我们成婚吧 这千年来，丹经药经，再加上季欢教与的经验，姬无曲自己的水平也比一般医修要强的多。 她能看出来，她估计还有五年的时间好活。 无曲现在走的很慢，老年人该有的特征在她身上一样也不少。 她刚刚炼完丹药，便走过去给赫连服下。 她看着赫连轻轻闭着的眸子，想要伸出手去描摹一下他的眉眼，可当她枯槁皱褶的手并着他完美的脸一起出现时，她心中微涩，终是下不去手。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手不配去触碰这么好看的东西而已。 无曲把手收了回去，缓缓扯开了嘴角。 赫连的面色现在完全没有了刚开始时的虚弱苍白，看上去不像是病着的，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挺好。 她能活着看到他醒来。 无曲敛了眸子，用一双皮包骨头的手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只剩了一种皱巴巴的触感，也不知道是手更皱一些还是脸更皱一些。 姬无曲看着师父，不由得长叹一声。 她这个模样，估计师父醒来都够呛认得她。 姬无曲又看了一会儿师父，便又走回了吾火炉前。 她先倚着炉子歇了会儿。讲真的，就她现在这破身子，炼了个丹，又往师父棺材前跑了一趟，还真有点吃不消。 她趁这个时间纠结了一下。 她当真，当真，当真，不想让师父见到她这个模样。 可要是自己选个小旮旯慢慢死去，感觉也不划算。 她费劲把师父救回来，为的就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睁眼的样子。总不能，她把人救回来自己跑了，然后看他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吧。 即使师父没去找别的女人，人家找她，然后她躲起来了……之后的日子他们估计就过上了你追我逃的生活。 更悲催的是，约莫她死了之后，师父还是能看到她这个模样。 这亏大发了。 姬无曲把炉子缩小到刚刚合适的大小，然后抱炉子跟抱姐妹儿一样，还往它身上蹭了蹭。 她感觉自己的心灵没得到什么安慰，只能把炉子撒开了，道：“没我师父手感好。” “百年多前研究出来的丹方还真起了用场。老婆子我材料不多，你得帮我顶住了啊小伙砸。” “尽量让我一次成，不然……行吧，不然我也舍不得砸你。” 她这些年几乎每天都要这么抽一下子风，天天跟炉子说会话。虽然它听不懂吧，不过毕竟和她心灵有些个感应，和它呆一起挺亲切的。 师父给它取的名字比较奇特，这不好整小名儿，她就直接跟吾火炉叫小伙子…… 无曲歇了会便开始炼丹了。 这丹是她自己总结了许多丹方之后研究出来的。 她开始苍老的时候曾经幻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然后这一天果然出现了。 这个丹药可以把她从苍老变年轻，变成十八二十的模样。 不过代价是寿命。 与其说是燃烧寿命，倒不如说是压缩寿命。 直白些说，她现在相当于百岁高龄的老人，还有五年左右可活。如果想要变回二十岁的模样，即便加上丹药的效力，她也得舍弃四年寿命。 …… 事实证明吾火炉待她不薄，她那天一次就把丹药给炼出来了，可却迟迟没有动它。 直到两天之后的今天。 其实这阵子姬无曲一直挺紧张的，而今天她特别紧张，此刻她尤其紧张。 ——赫连快醒了。 当真是快醒了，按照姬无曲估计来说，应该超不过去半个时辰。 她守在赫连的棺材旁边，手里捏着一枚丹药。 她炼出来了是炼出来了，可却一直犹豫到现在也没有服下。 讲真的，她生平一般不干这么亏本的事儿，现在办着有点不大习惯。 她盯着赫连的脸看了一盏茶的时间，又看了看自己丑陋皱褶的双手，终是一笑，把丹药放进了口中。 怕什么呢。一年也是过，五年也是过。 爱人在身边，她只想用最灿烂的年华去面对他。 毕竟是她自己整出来的丹药，靠谱得很，不痛不痒不难受，着实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无曲只是感觉全身都变得很清凉，由内而外充斥着一种很清新的气息。 随后，她的白发开始脱落。伴着一种很舒适的麻痒感觉，如墨如瀑的黑发生了出来。 不消几息时间，她身上所有的皱褶斑痕都消失不见，那种属于老年人的无力衰弱的感觉也都消失不见。 姬无曲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挺舒服的。 当丹药的效力全部发完之后，无曲起了身，从火域空间中招出了一个木桶，放好了水。 她褪去全部的衣衫，沐浴，更上了她从未着过的大红色。 无曲从未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她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喜欢，不过她觉得不论如何，今天也是该这样穿的。 她一贯很少上妆，因为懒。 后头她看上赫连了之后还专门去彩羽那学来着，不过在这方面她一直手笨，学了很长时间才堪堪让彩羽点头。 好在，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当最后一抹红色在唇上勾勒好之后，无曲弯了弯唇角，招出雷火，把师父从棺木中挪了出来。 这里只有冰，没有床，无曲干脆放出了一屋子火，铺满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雷火赤红，点缀着紫蓝色的雷电，铺在这里，如同一张美到震撼人心的床。 姬无曲对这些要求倒是不高，只要够喜庆就好。 ……等了千年时间，她再也等不得了。 无曲把赫连拦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一直焦躁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伸出手来，仔细描摹着赫连脸颊的每一寸角落。 眉，眸，鼻，唇…… 当她纤细的手指触到赫连的唇瓣下方时，赫连皱了皱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 双目相对，无曲的手顿了顿。 而后，一抹笑容极其灿烂的，绽放在了她怔愣的表情中。 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发生，她的唇却忍不住漾开了，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到眼眶湿润。 她笑还未收，便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唇凑到赫连的薄唇之上。 唇齿相交。 她抽了个空隙，道：“九霄，我等不及了。” “——我们成婚吧。” 第370章 婚房 第370章 婚房 她记得当时师父问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她不知，但她很着急成婚。他们已经商量好如果回了镜林山再没想好，就邀全大荒的贵宾好友，让所有人一同见证他们的婚礼。 左右大多女子都期望一场盛世之婚，她便觉得可能那就是很不错的婚礼，她觉得自己应该也会喜欢。 她那时也曾说过，其实什么婚礼不重要，只要新郎是赫连便好。 ……千年时间过去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婚礼。 她感觉着赫连唇齿间的柔软，感受那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冷冽香气。这些如同一张混了迷魂药的巨网，把她牢牢地套住，禁锢着她，锁着她，让她沉沦，让她无法自拔，让她几乎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迫不接待的想要采撷更多，更多…… 赫连不知自己一共睡了多久，他只知自己过了很多很多年的混沌光阴。 期间他想要醒，却一直醒不来。 许是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无曲在他左右，所以他一直睡的很安心。 这些天他的感觉又清晰了些。他能听到他的阿凝在他耳边说话，却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她。 因为那个声音嘶哑，听上去很苍老，听上去……很让他心疼。 他听不见那个声音到底在说些什么，也回应不了，甚至就连皱个眉也做不到。 无曲也曾在他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不过这个无曲已经成了一副老人的模样，形容枯槁，瘦成了皮包骨头。 他很想过去抱一抱她，很想过去把她拥在怀里，很想触碰她的手，触碰她的眉眼，却没有一次成功过。 后头他也不敢多祈求那些，他只想隔着很远同她说一说话而已，却也没成。 可那个样子的阿凝一直存在他的脑海中，敲着他的心，让他心疼得要命。 今天，他在脑子中蓦然同她离的近了些。 他感觉那人就在她的身侧，甚至她还伸出手来触碰他的五官，撩拨着他，触的他心痒痒的。 他感觉脑子清明了些，可阿凝却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这时，他才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个极美的人，是一个他心心念念，想了很久很久的人。 还不待他说些什么，便感觉一股清香溜进他的口鼻。 他被吻了。 赫连当时还是有些没搞清楚情况，但这个吻已经直接吞没了他的意志，让他再没办法多想其他。 眼之所及，只能看到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可能是情绪所致，上边还微微透着粉红色。 赫连皱了皱眉。 他的阿凝……玩火玩的倒是愈发娴熟了。 这时，一声呼唤，一句话闯入了他的耳朵。 “九霄，我等不及了。” “我们成婚吧。” …… 赫连僵住了。 无曲的唇还在他的口上流连着，他却懵了，连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的眸子变得更加漆黑幽邃。他僵着个动作，把手放在无曲肩上，把她带离了几寸。 二人对视，赫连眼中微微的波动着，不知是因为惊喜还是因为紧张。他只力所能及的拉回来不多的理智，看着她，道：“阿凝……刚才说什么？” 无曲弯了弯唇角，抬手，用拇指摩挲着他的唇，拭净上面带着些诱惑气息的津液。 随后，她双手捧上赫连的脸颊，带着他看着周围的一切。 道：“喜欢么。” 赫连被她的不大的手掌这么捧着，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周围的一切都被他匆匆带过。 他只看到这是一个略暗的房间，周围的墙壁仿佛是冰。 这里没有灯，能够照明的东西只有他们身子下面，铺成了床的雷火之光 。 原本这里就因为由冰铸成，很通透。现在这样红艳的光打到周围，更把这里衬托得很好看，很漂亮。 而这一切都及不上眼前的人。 赫连从未见过他的阿凝打扮得这样……诱人。 她原本就很美，不施粉黛也能吸引住很多人的目光。她一贯着的都很素净，看上去清丽简单，又很清新透彻。 他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还有比白色更加适合她的颜色。 她着的妆并不浓，却足够让她变成另外一个味道。 阿凝还是他的阿凝，可却更加…… 他也再想不出什么样的词来形容现在的她，只剩了一个“美”字。虽不够贴切，却简单粗暴。 红艳的颜色并没有让她显得更加张扬，反而衬托得她更加白皙。再加上她皮肤之中透出来的粉红，简直就像是一剂猛药，直接炸断了他心底最后一条弦。 他多数目光还是落在了她的唇上。 红艳美丽，上面还沾着他们相融之后的津液，在明晃的火床上闪着一种叫做诱惑的光。 他没忍住，低头衔住了它。 这一下时间就长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无曲那点段位搁这儿根本不够看。 直到赫连觉得他的阿凝呼吸变得有些难了，才不舍的挪了开来。 赫连把人揽过来揉到怀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道：“喜欢。” 他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她看。 那句喜欢，不知是在说喜欢周围的景色，还是在说喜欢这个人。 无曲感觉赫连的胸膛滚烫，贴在她的后背上，让她感觉躁动而又踏实。 甚至连揽着她的胳膊都烫得很。 无曲原本就被刚才这个吻给累着了，脸色有些发红，如今被这么一烫，当下便红的有些发艳。 她调稳了呼吸，道：“这是我们的婚房，你得好好看看，记在脑子里。” 赫连把她揽得更紧了些，道：“我只需记住阿凝便好。” 他把头在她脖颈上蹭了蹭，道：“阿凝不要盛世之婚了么。” 无曲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弯起，道：“无需。” “婚礼上的人，除了你我，都是多余。” “无需拜天，无需拜地，更无需拜他人……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赫连不由失笑，摩挲了下她的唇角。 “好，我记住了。” 无曲道：“我们圆房吧。” 赫连把她的手拉过来，用自己微烫的大手轻轻包住。 道：“毕竟是婚礼，还不做什么，阿凝就着急圆房么。” 姬无曲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去和她赫连咬耳朵，道：“不是我着急……只是某些人他……硌到我了。” 第371章 解渴 第371章 解渴 赫连闻言轻笑一声，把黏在她身上咬耳朵的阿凝扒了下来，挑着唇角，像是看猎物一样看着她。 道：“嗯。被发现了……那就没办法了。” 他注视着她的眸子，死死锁定在那里，像是要把这双澄澈染成如他眼中一般幽深的颜色。 ……他想要让她的每一寸角落都染上他的气息，让她从身体到灵魂都打上他的印记。 蓦然，赫连轻轻一挑胳膊，翻身便把她压在了身子底下。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像是被火灼过一样。 道：“阿凝，唤我。” 赫连虽然压着她，却未在她身上打下丝毫重量。无曲只感觉一只大火炉落了下来，烘得她全身都开始燥热。 瞅着他这样的眸光，原本胆子仿佛很大的无曲到底是有些紧张了。 可剑在弦上，由不得她怂。 无曲抬起胳膊，环住了赫连的脖颈，把唇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九霄……” 赫连眸子里闪过一种满足式的愉悦，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又道：“我爱听……阿凝多唤几遍。” 无曲也笑了，她感觉现在这人跟个小孩儿一样。 这点要求，她自然不会吝啬，便道：“九霄，九霄……够了么。” 她口头忙活着，手上也没闲着。 她身上那件红衣是老早就准备好的嫁衣，她师父自然也有。 她方才沐浴过后也没落下赫连，也帮他换上了一件大红喜服。不过赫连仿佛一直在看她，根本没关注他自己身上到底穿了什么。 无曲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她的男人，穿什么都好看的要命。 穿的时候很顺利，脱的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主要是这人他现在醒了，没有睡着的时候那么听话……当然这些都是借口，无曲她还是因为紧张。 她的手在赫连的腰带上动作半天也没能把人的衣服扒开哪怕一点儿。 她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烫的要命，而且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烫。 赫连伸手过去，把那双燎火的小手握住，双目间除了情意便是浓浓的占有欲。 他笑了笑，随后一阵微风拂过，两个人的衣服便都消失不见。 …… 姬无曲感觉自己身上突然透心凉了那么会儿，心跳蓦然顿了下。 随后她把大红脸往一旁别了别，正瞅到两件红袍子落到了旁边，纠缠着，堆在一起。 等她在转过头来的时候，呼吸不由得滞了滞。 ——这人妖孽啊！ 赫连全身一丝未挂，完美的腹肌和身材完全展现在她眼前，他就算一动不动，也在不停的挑着她的道德底线。 也因此，刚才那阵透心凉昙花一现，她现在又燥热了起来。 她舔了舔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她不知，她舔唇的这个动作，直接把赫连点着了。 赫连皱了眉，吻了上去。 无曲把手臂从赫连的脖颈转到他的背上。他身形很大，肌肉也完美得不能再完美，无曲两只胳膊只能堪堪把人环住。 被他吻过的地方有些麻痒，却像是在被火烧一样。 这种感觉，美好而又……折磨。 他的唇又回到她的脖颈处。当他由吻变为轻咬的时候，无曲不由得嘤咛了一声。 赫连的动作顿了顿，嗓音更加嘶哑，在她耳边道：“阿凝……我忍不得了。” 无曲感觉耳边麻麻的，他的每一个呼吸炸在耳边都像是一种诱惑。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好像……有些渴。 她从前只知道口渴，渴了喝些水便好了。 可现在身子很渴，渴到有些慌……有些上不去下不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那种。 她很想要……却不知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几息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赫连的话。 其实她本能的知道赫连要做什么，却不知道到底是该怎么做。 有些懵懂。 不过她潜意识里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是给她解渴的。 无曲又吞了下口水，随后松了些手，不再把他揽得那么紧，两只手却抓紧了他的双臂。 她低头，吻了他的胸膛，蓦然笑了，道：“……我爱你。” 这三个字连呼吸带声音全部打在了赫连的胸口。 他啄了无曲的唇，随后使两个人真正交融在了一起。 …… 这里不分白天黑夜，无曲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到底进行了多久，也不知道进行了几回，反正她全身像是炸了锅一样痛。 不过随之而来的，也有一种很愉悦的满足感。 她现在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她身上这个男人，是她的了。 无曲是很开心的。只是看到他手臂附近被她抓出来的痕迹有些微心疼。 她只记得自己临睡前想的是，下次之前得先剪秃了指甲再说…… …… 许久之后，赫连看着怀中安眠的人，摩挲了下她的额头，皱了皱眉。 赫连趁着她睡着，帮她好好清洗好了身子，之后把人揽在了怀里，让她枕着他的手臂。 空气里弥漫着未消散的淫靡气息，无曲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像是一双诱惑的小手，不断挠着他的心。 他笑了笑，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却掺了无数疲惫，看上去是累到了。 赫连觉得，以后还是得把人养的胖一些，也得尽快把她的丹田整治好，让她有些修为才行。 不然以后有他憋的，也有她累的。 总这么累，他也心疼的很。 正在这么想着，赫连蓦然皱了眉。 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这才发现，现在她的腰他一只胳膊就能环过来。 ……这是，又瘦了。 他刚刚转醒的时候她着了妆，显不出来她脸色有多瘦。后来虽然褪了衣衫，可是她全身皮肤很好，手感也很好，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的肉有多少。 再加上那会儿干柴烈火，他早被这人迷了心智，能认清自己是谁就不错了，也就没有发现这些。 现在她全身都被他清洗干净，脸上也没了胭脂粉黛，顿时显出来了瘦弱的身形。她原本身高并不矮，可现在看上去娇小得很。 无论是手臂还是身子脸颊，全都透着骨感。 像是一只有了些裂纹的水晶，那些裂纹非但没有破坏它的美感，反而让它更加让人想要细细呵护。 第372章 不多求 第372章 不多求 赫连的感觉手抚上她的脸颊，发现他一个巴掌基本上比她的脸还要大些。 他把她揽得紧了紧，让她贴着他的胸膛睡。 赫连锁着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当触到她的眉心时，他的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这是…… 他把手搭在她的脉门上，首先能看出来的是她体内堆积的药力。 没猜错的话，是堆了满身辟谷丹。 怪不得她瘦成了这个模样。这些年她应该是用辟谷丹度日，没吃过正经饭食。 现在的无曲比他没昏睡之前更弱了些。 如果以前相当于是一碰就碎，现在便可以说是不用碰，她自己的身子也会慢慢垮掉。 一枚辟谷丹可保三十日。瞅着她身体里堆积的这些药力来说，她起码不吃不喝了九百多年。 他沉睡的年份比这个数目只多不少。 这么说来，他的阿凝，估计在这个昏暗冰冷的地方守了他近千年。 她这么怕冷的一个人…… …… 赫连如今眉头的皱褶像是被人用刀刻上去一般，他眼中幽邃昏暗，看上去仿佛随时会发疯，也像是随时会落泪。 这表情，估计能吓哭小孩子。 这还不算什么。 当他把修为缓缓顺着她的经脉，游走至她眉心时，赫连蓦然发现，木决仿佛…… 没什么生机了。 记得他刚刚为她寻到木决时，即便这东西不能保她万年，六七千年也是绝对可以的。 他昏了千年左右的话，木决应该不是这个状态才对…… 可现在看上去……还能再撑一年了不得了。 赫连也发现，他自己身体里仿佛有木决气息波动…… 赫连搂着她的胳膊有些抖，心也像被人挖去了一般，麻木空洞。 他脑子里只是在疯狂的重复着一句话。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 毕竟这次着实是累着了，也因为赫连转醒她松了心，所以这次睡的尤其踏实。 姬无曲再醒过来时已是很久之后。 可能是幸福来的太快太深刻，所以她后头就一直在梦成婚圆房这件事。梦中却忽得忽失，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难受，反反复复，也没大分清楚梦境现实，睡的有些不踏实。 梦得再杂乱一些时，她便感觉到周身融暖的温度，也闻到了一阵冽香。 及此，她才迫不及待的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睁眼之时，她首先看到的便是赫连一双泛了红血丝的眸子。 她有些懵。 照理说，他当年是中了晏修的招，但对修为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 这老头活了万把来年了，一千年相比他活的年头来说应该算不得什么。 该强还是强，该不用睡觉还是不用睡觉。怎么突然这一脸疲惫，两眼发红，看上去没睡好的样子。 她把人环的紧了些，凑近了，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又眯上了眼睛。 一睁眼就能看见裸体美男，还是很不错的。 她只懵懵的问：“九霄……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即便已经听过好几遍，可当他再次听见这个称呼时，心头还是麻了下。 赫连沉默着，也把她搂的更紧了些。 他摩挲着无曲的头，终是没有开口。 “——咕噜噜” 久违的声音响在耳边，姬无曲还有些不适应。 当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当这个声音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无曲才一脸懵点地眨了眨眼睛。 可不是她肚子在响么。 有些不对劲。 她辟谷丹是前几天服的。这东西虽然抵消不了全部的饥饿感，却让人饿不死，而且也不至于会让人饿到肚子叫的那种。 她下意识地查探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首先发现一直以来的那种肌肉的酸涩感和莫名的疲劳无力全部都消失了。 那些感觉她明白来源，基本上是她吃辟谷丹时间太长，药力堆积在她身体各处所致。 她明白原因，却无能为力。 那东西得用修为把它们一点点剔除，或是直接用修为帮助她把那些堆积着，消化不了的药力吸收了才行。 左右她自己办不到。 ……现在堆积的药力消失了，甚至说前两天天服的那枚辟谷丹也没了效果。 那八成是赫连帮着她剔除的残药。 她更明白，赫连既然能用他的修为游走过她的四肢百骸，那么木决的事估计也没瞒住。 当然，其实她原本也没打算瞒。 一来是她自己也知道，如果把赫连搁身边，那他发现是迟早的事。 二来么，没了什么寿命，她又还有和赫连长相厮守的念头，那就得出门去找剩下的那两味药才行。 那她必须得和他坦白了这事。 只是她没想过要这么早。 他不过才刚刚醒而已，他们刚刚大婚，刚刚圆房，正处于最该愉悦的时候。 ……结果这事儿露馅儿了。 她觉得，她把寿命压缩成一年的事赫连应该也能看出来。 估计人家一看木决就知道的差不离了。 她这也没办法。讲真的，最重要的因素自然是，可能她五年的时间也不能恢复丹田。 那样的话赫连要守着白发苍苍的她，看着她老死。 五年也是一搏，一年也是一搏。 为了找药，好几百年都搭进去了，一年五年看上去也差不多。无非是五年的几会大一些。 可五年，她还是有死的可能，而且比一年小不了多少。她宁愿选择同师父欢欢快快的多过一些日子，把她最好的时光和生命全都展现在她眼前。 她要同他大婚，同他圆房，同他做一切一切夫妻该做的事。 甚至她可以给赫连留下一个他们的孩子。 当然，这是理想情况。也当然，这样的话时间很紧。更当然，她觉得这老头儿不会同意。 再次的因素就是如果去找两味药材，可能会有很多事。她不想让她缓慢的动作，蹒跚的腿脚成为他的累赘。 只是不知她这些思量他能不能明白，能明白多少。 她正思量着这些，蓦然赫连闭了眸子，又睁开。随后沉声道：“我懂……” 姬无曲愣了愣，把头从赫连怀中拔出来，张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把唇烙在她额上，而后挪了一丝距离，道：“一生一世，阿凝。” “一生一世，我不多求。” “但这一世，要足够长……长到你厌烦我为止。” 第373章 跑什么 第373章 跑什么 闻言，无曲眸光微滞，而后搂住了赫连的一只胳膊，笑道：“好。” 既然如此，那她便只得把这一世延长，再延长。 她可不能死。 赫连由着她搂，用另一只手理着她的头发，弯了弯唇角，道：“饿了么。” 熟悉的三个字和熟悉的语气出现，无曲不由心中一暖，道：“嗯。” 不饿的话肚子会叫么，老头儿这估计是睡糊涂了。 她还抱着人家手臂不撒手，主要是觉得这样抱着很舒服。 毕竟赫连的身材太完美，她现在累得慌，环着他要费些力气，抱着一只手感好的胳膊就很合适多了。 而且他的体温很暖，就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温度。 这时，她蓦然听见赫连用一种微哑的嗓音道：“我也饿了。” 无曲开始还有点纳闷，毕竟凭老头儿这修为，他活一辈子都不可能饿。 而且这嗓音听起来倒像是渴了。 渴。 脑子里出现这个字的时候无曲不由得想起来某些让她愉快而又难耐的事…… 而且她感觉自己怀中的胳膊正在不断的变热，变得更热，变得灼热…… 她不由得先抬头看了看赫连。 这一看就再难移开目光……他的眉头皱着，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而且，他的眸光有一种让她十分熟悉的波动。 那种波动只出现过几次，有的时候他们同榻而眠时他会有这样一种神情。 他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占有欲，不但不会让她想要逃离，反而会让她想要纵身跳进他的囚笼里，一辈子也不要再出来。 以前她没大懂他这种神情到底是因为什么……直到圆房。 也所以说…… 姬无曲没再多往下想，她只是不由自主地一直同他对视着。 直到她手臂的温度烧灼得她有些躁的时候，她才缓缓往那里看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她刚刚发现，她还裸着呐！ 而且，她搂着赫连的手臂的话……他胳膊的位置…… 更让人血脉喷张的是，她全身，只要能看见的地方，绝对有吻痕。 一个大红脸憋出来，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先撒了手。 然后没了她家男人的胳膊挡着，该露的顺道就啥也都露了。 还不待她愣一下，赫连便顺手把人拽进了怀里，道，弯了弯唇角。 “阿凝跑什么，哪里我没看过。” 无曲：“……”是啊，我跑什么。 想是这么想的，现实是当赫连把她搂过去之后，她的大红脸并没有消退，反而一直红到了耳根脖颈。 她仿佛明白了她家老头儿的“饿了”是个什么意思了…… 赫连笑意未减，直接吻上了她的唇。 两种不同的香气氤氲在一起，颇为和谐。 唇齿相交之时，忽然又是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而且这次比前两次还要响得多。 讲真的，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肚子那么争气过。 赫连离开了她的唇，随后轻笑一声，道：“阿凝等我。” 随后不到一息，一旁堆着的袍子便着到了他身上，而后人也不见了踪影。 无曲眨了眨眼睛，默默拎起一旁地衣服穿上。 她自己不知，她就连穿衣服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就是那种极其愉悦满足的笑意，看上去很幸福。 世间女子，即便得了盛世之婚的，也不一定能露出她这样的神情。 然而笑不过三息，她又瘫到了火床上。 ……讲真，赫连的体力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了的。什么叫幸福死了，她真的就叫幸福死了，再来几回就真死了。 左右无曲现在的神情就是疲劳伴着乐呵，傻累傻累的。 大红脸还没有褪下，无曲便搂了一簇雷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无曲其实还在梦圆房的事，其实梦这个的时候她不大愿意醒，只不过恍恍惚惚间她闻到了一股肉香。 由不得犹豫，她自己就醒了。 一睁开眼，原本抱着的那簇火已经换成了赫连。 她并没有在他脸上多停留多长时间，便把目光转到了那块肉上。 是一块鱼肉，被烤成了金黄的颜色，只是这样闻着看着，便让人口舌生津。 这时，赫连道：“想吃么。” 无曲毫不犹豫，万分实诚地点了点头，还十分讨好的亲了他的脸一下。 赫连十分满足，带着满眼的笑意，道：“闭上眼睛。” 笑了笑，依言做了，还非常自觉的张开了嘴巴。 入口的，是一勺清粥。 味道自然是香糯粘稠，味道自然也无以言表的好，毕竟赫连出品必属精品。 可是姬无曲还是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说好的肉呢？ 师父做的所有东西都很好吃，但其实她最爱吃的还是肉。近千年没吃了，她自然是想得慌。 赫连看着她一脸懵然，抬手把她的眼睛又抚得闭上。道：“阿凝千年没有进食，需吃一阵子清淡。” 她的胃本来就被这么千年给整伤了，如果再不好好养养，那多半是要坏的。 又喝了一勺粥，无曲犹不死心地问：“那老头儿，你烤鱼做什么。” 赫连勾了勾唇角，道：“给阿凝闻闻味道。” 无曲：“……”真不觉得费事么。 她还没说什么呢，只听人家又道：“好闻么。” 无曲又很实诚地道：“好闻。”其实我还想尝尝它好不好吃。 但她也十分清楚，这老头儿不可能会给她吃，只让她闻个味道解解馋而已。 虽然越闻越馋，但无曲仿佛明白了赫连让她闭上眼睛的用意。 ——闻着肉味喝粥，假装自己在吃鱼。 她还想问一句，你们妖兽都这么会玩儿么。 无曲一边喝粥，一边道：“我这次又睡了很长时间么。” 赫连道：“并未。” 她这次只睡了一小会儿而已，基本上他烤完肉就拿过来把她馋醒了。 虽然知道她累，可东西还是要吃的，不然胃口受不住。 闻言无曲又道：“那刚才九霄是上去给我找东西吃了么。” “嗯，抓了条鱼，找了些配菜做粥。” 无曲了然，道：“我挺好奇，咱们做粥的米是哪来的啊。” 赫连闻言弯了弯眸子，带上了一脸笑意，不过语气却无波澜，只道：“一千年前剩的。” “……！” 第374章 我还饿着 第374章 我还饿着 无曲差点被呛一嗓子米。 也是么，不然哪儿来的米啊。这阳冰湖里头能有条鱼了不得了，上边也够呛能长稻子。 即便有稻子，现在也不一定是米该熟的时候。 而且还得有这么多。 那只能是她亲爱的师父从储物空间里掏的呗。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感觉这个陈了一万年的陈米其实……还挺好吃的。 吓得她又赶紧多喝了两口。 然后憋了半天，她只吐出来三个字。 “米不错……” 当真挺好的，谁家米能放一千年不烂不长虫子那也挺不错。 赫连轻笑一声，道：“我储物空间中法器多得很，一些米而已，存万年也无妨。” 姬无曲睁开眼睛，又眨巴了眨巴，道：“嗯，其实我觉得也是。” 天知道，其实她刚才一点儿也不这么觉得。 她只是知道赫连给她的东西都是好的而已。 这千年里头她也挺忙的，有时候感觉吃个饭都是在浪费时间，当然也是觉得没胃口。 现在有赫连在身边，即便是喝个粥，闲闲的唠个嗑，说几句话，都很愉悦。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等她再次闭上眼睛之后，赫连看着她闲适的表情，眸子又复变回了幽邃漆黑。 一年么。 绝不可能只一年。 即便荡遍大荒，翻了天地，他也要护住这一人。 毕竟，他们的日子还长。 必须长。 无曲感觉周围的气息仿佛有些不对，便抬了眼眸，却只看见师父平和的眉眼，似乎什么也没有过的样子。 她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师父刚才的威压乱了些。 她也知道，师父估计是在想她那一年的事。 无曲抚了抚师父的眉眼，笑了笑，道：“老头儿你看，什么事冥冥中都是有天意的。” “咱们在征剑阁的时候还聊来着，要先去阳冰湖，再去海岛，现在还真得过一遍了。” “就是答应给季欢酿的酒恐怕要延后一下，而且也不知沙蝎尾还在不在那个地方。” 毕竟众所周知沙蝎是个好东西，难得的很。海岛说白了是最南边的一处岛屿，是魅魔族的大本营，沙蝎出现了的话，魅魔族应该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宝贝。 就盼着沙蝎生命力强一点，不要那么快被人抓住炖了。一只出现就很不容易了，她没有那么多年时间再等下一只。 赫连没有接她后边的话，只是道：“阿凝信天意么。” 无曲还在想这事，不防被师父这么问，便不再多想。 她只笑了笑，道：“我这个人很现实的。天要对我好，那我就信它。” 赫连也没多言，只把最后一勺粥喂给了她，道：“饱了么。” 无曲十分没出息的道：“撑了。” 那么多年没吃饭，她饭量自然是又变小了些，不过赫连做的东西，她还是想要全部吃完，于是就吃的有那么一点撑。 赫连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吻痕，勾了勾唇角，道：“我还饿着。” 无曲：“……” 她不言不语，只在那装死。 赫连于是又换了个问法，道：“阿凝想吃鱼么。” 无曲眨了眨眼睛，摸了摸没怎么鼓的肚子，腆了一张脸，道：“想。” 赫连看了看她，把刚刚放下去的鱼又拿了出来，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在姬无曲渴求的目光中……咽了。 咽了！ 其实在他咬下去的时候无曲还在幻想着，想着这个人是不是要咬下来一口喂给她呢。 然后期待了半天，人家自己咽了。 无曲有点懵。 这时，赫连蓦然对着她的嘴巴，吻了过去。 冽香伴着肉香，再加上残留在她口中的米香，全部都炸了开来，混成了一种很奇异的香味，伴着那种叫做悸动的东西，让她心跳停了那么两息。 然后她听见赫连在她耳边问：“味道好么。” 无曲愣愣地被他牵走了，道：“好。” 赫连便又吻了上去，剥开了她刚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 一身吻痕未褪，他又开始在上面制造新的。 而后道：“以后我们独处的时候，阿凝可以不用穿衣服。” “不然一天会很麻烦。” 姬无曲：“……！”一天你到底打算来几回？ 想是这么想的，她身体却很诚实。甚至当赫连的身子过来的时候她还十分自觉的把唇凑上去亲两口…… 差不多就是一个你情我愿的羞羞过程。 …… 无曲在阳冰湖的这件事，季欢知道，她凤翊师叔知道，剩下知道的便都是她南羌师兄一般的亲近人。 其他人的情况她大约也有些个了解。 季欢和她凤翊师叔一直在找晏修。可以千年未果，于是都猜测着他应该是被带到了魅魔族的老窝。 于是他们也就顺便找着魅魔族的老窝，找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 当然，他们也在帮她找沙蝎尾的下落。 师父昏了，沙蝎尾的下落其实她也不怎么清楚，要现找才行。 她只说要帮师父恢复生机，答应季欢的也是把师父那层骨皮转化为正常皮肤，没说自己要一直喂丹药喂到师父醒。 她只说要多和师父独处两年，所以他们也都不清楚她到底在阳冰湖底下折腾什么。 也不知她还有这点寿命。 他们在外头一边忙活自己的事，一边忙活她的事，其实姬无曲知道，也感动着，也明白她这事办的有些自私。 可毕竟翅膀硬了，她自己都拦不住自己。 幸好结局是好的，师父复活了。 她南羌师兄应该是还在纠结于他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小师姐一直在陪着非宫修腐骨经，左右非宫的性命和修为是保住了，剩下的，便是盯好了他的修炼过程，让他安安稳稳地过。 这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而风瑾和楼多多俩人就简单多了，一天天全大荒到处浪，连历练带玩的，过的也挺不错。 冰城么，找了几百年也没能找到时雪凝。大荒太大，一个尊者有心躲藏，能找到的可能性太小。 他就回了万妖峰，一心修炼，也在等着时雪凝回家。 剩下的人很少知道她的状况，多半觉得她死了，再有就觉得她失踪了。 他们只知道阳冰湖。 千年来，这个湖周围有些诡异，它也因为这些诡异的事被冠上了个别称。 伤情湖。 第375章 伤情湖 第375章 伤情湖 开始的时候不知从哪传出来一些留言，大约说的是阳冰湖可以试验你情人是否专心。 说是谁不专心谁就会被困在里头，再也出不去，直至死亡。 这流言从哪传出来的，当真谁也不知。 但有不少人真的跑过去试了。 ……一对儿一对儿的情侣过去，十之有四都是进去俩出来出来一个。十之有五是进去俩，俩人都留在了里头。十之有一，两个人双双进去又双双出来。 这不代表世间有情人少。 只是一门儿心思想过去测试一番的，除了爱玩儿爱刺激的小情侣们，大多对自己的另一半不信任。 换句话说，开始的时候可以说是对那个传言不以为然。后头那么多人去了，又折了，他们还一门心思的往里冲。 拿情侣的命去做测试，能有几个真心的？ 左右从阳冰湖出来的情侣大抵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地方久而久之又被称为伤情湖。 谁也不知它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因为个什么出现。 有些修为高的大能们也去过，研究了半天得出来个结论说是里头有阵法，也可能是有幻境。 可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更有些个喜欢幻想的少女们传言说是阳冰湖是无曲尊者和赫连尊者殉情的地方，那地方有无曲尊者的魂魄。 是无曲尊者的魂魄在那结幻，用来检验天下情侣们的感情。 一些长了脑子的人根本没把这猜测当回事。 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把这事和无曲尊者扯上关系的。 就因为那里边有类似幻术的东西？ 他们想的比较实在。毕竟赫连尊者当年是在征剑阁门口死的，他和无曲尊者的家又在镜林山。 人家无曲尊者去这俩地儿哪不成，干嘛非大老远跑阳冰湖殉情去。 闹呢么这不是。 还有，阳冰湖附近谁都可以进，只要不是一对儿情侣的话，基本上什么事儿都没有。 有的时候两个小辈跑过去测试了，有一个留在了里头，惊动了长辈们。那些家长们不免要过去寻找一番。 多半过一段时间都是能找到尸体的。 因为阳冰湖附近吞人有那么个过程，大抵就是先把人留在那里，在那期间，别人进去了之后也找不到人。 等人死了之后，他的尸体会自动出现在阳冰湖边。 到时候去领就好了。 当然大多数尸体是没人管的。 没人领的尸体时间长了只剩了白骨。但是骨头还完好，依稀能看出来人家死得很安生。 有人领的尸体更加好看一些，头是头脚是脚的，甚至连衣袍都干净得很。 所以那些长了脑子的人想，无曲尊者生前杀人喜欢卸胳膊卸腿儿的，这些尸体看上去就不是她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外界一致认为这地方不详。尤其是老前辈们，一般都会嘱咐小年轻们不要过去玩儿心跳。 还有的势力干脆把这个地方设成禁地，知道谁进去了的话，回头就逐出门派之类。 再有的势力比如征剑阁，会散布一些言论，夸大“伤情湖”的危害，专门吓唬那帮小情侣们，目的也是为了让他们少去。 这样一来，后头来这里测忠贞的小情侣们就少了。 其实外界对于伤情湖的评论多数挺批判的。 毕竟坦白来说，情爱是两个人的事，大多你情我愿。因为一个人或两个人用心不专就要人性命，说起来有些过分。 所以一帮老前辈们提起来阳冰湖，都是持咧嘴态度。 要么咧嘴不屑，要么咧嘴讽笑。 姬无曲不知道阳冰湖被称为伤情湖的事，她也不知道外界对这事持的什么想法，她更没有想过用心不专的人该死不该死。 她只是在修炼，修炼她的精神力。 外界那帮人看不出来是幻还是阵的东西其实是她结的幻阵，就是仿着胡姬锦城做的那种。 当年季欢把她带到阳冰湖的时候也同她一起整出来了这么个幻阵。 季欢走了后就让手下传了出言论出去。大体意思就是你觉得你对象不专心，就带他去阳冰湖，如果他能跟你一起活着回来，就没啥事，不能……那就让他死在里头了算。 当时传言刚出来的时候过来的人还挺多。有了幻阵，有了无衣诀，无曲的精神力也在不断提高。 有了精神力，有了丹经药经，她炼丹术就变得很厉害。 她的翅膀就是这么硬起来的。 事实证明，魅魔族的顶级功法名不虚传，夺人精神力毫不客气。她几百年的时候精神力就到了上上阶，厉害得很。 她精神力强大了，她对火域空间的掌控也就更好，雷火也越强也越听她的话，她用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 精神力强大了，随之而来她幻术也就更强。幻术更强她就更能吸精神力，她的幻术也就更强。 这是一个循环。 总而言之，她没有修为，精神力便是她一切实力的基石。不论是幻术还是炼丹术又或者是火域空间，都靠着精神力。 以前她的幻结出来很难对一个尊者起作用，现在却不是。 现在她对尊者施幻，成功的几率十之有六。 很强的。 后头来阳冰湖的人少了也不打紧，她精神力基本上已经到瓶颈了，就算来了人，她估计也突破不了。 没有更高的功法，或者不拓展她精神之海的话，她夺再多的精神力也没用。 但现在也足够使了。起码，现在她精神力比赫连还要强些。 至于不专情的人该不该死，她倒是没考虑过。 她也不是故意想要拆一帮小情侣的。主要是对于无衣诀来说，最好夺精神力的幻就是情爱。 她只考虑了效率，没有考虑别的。 左右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外人生死她在乎的并不多，而且岁数越大在乎的越少。 心软救人是一回事，为了修炼杀人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能做到的最多，便是能让那帮小情侣们自己选择过来不过来。 人家要真作死，她才不管。 其实几百年前来作死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近两年更甚。基本上一年能来两对儿的话就了不得。 而今天，又来了一对。 而且那个女的，看上去有点眼熟。 第376章 非羽 第376章 非羽 这女的……好像来过好几次了吧？ 而且每次带过来的人都不一样。 还是换着口味的那种。妖媚型的，书生型的，正气侠客型的，冷漠型的，柔弱型的……各种美男应有尽有。 每次都把人带过来，带谁谁死。 可这人她自己不死啊。 她也好像十分喜欢浅红色，这几次见到，她都是穿的这样颜色的衣服。或是长裙，或是短裙，也没见过她穿外袍。 她看上去很正经，就是那种一本正经的正经，可举手投足之间却能透出来一种妩媚的感觉，很容易让别人的目光追随着她。 主要是这女子长得很美，她还长了一双和季欢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说白了，这女子就像是女版加缩小版的季欢，无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记住了这个人。 毕竟天底下能和季欢长得那么像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季欢是云殿，可他那副皮囊是真真正正的季欢皮囊。 而且季欢人家还有个妹妹，叫做季绾绾。虽然从云殿的角度看，那孩子不算是他亲妹妹，可俩人的皮囊长得着实像。 人心都不是铁做的，狗心也是。 季欢把季绾绾从小看到大，人家孩子又对他脾气，他该疼着还是疼着，该惯着还是惯着，跟亲兄妹没什么大分别。 只是他继承了云之扬护犊子的优良传统，把人家孩子差点带成第二个云殿脾气。所以等孩子五六岁的时候，百毒阁阁主着急了，托到了紫寒那里，想给她求个好师父。 然后就是在万妖峰的时候紫寒找到了无曲，打听南羌如何如何。 拢共镜林山没几个人，无曲即便没见过面，也记得有这么个孩子，是她南羌师兄收的小徒弟，叫做季绾绾。 没记错的话，她三百岁左右的时候，那孩子应该是个五六岁，跟小瑾楼多多差不多的年纪。 现在她一千三百岁，这娃应该也有一千岁了。 早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估计这娃干啥季欢应该都不会管。 ……包括各种勾搭美男。 而且现在出现在幻阵中的这女子给人的感觉和她南羌师兄像极了。 尤其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小模样。 种种原因，姬无曲其实第一次见到这人的时候就已经认定人家是季绾绾无疑了。 人家这次带过来的是一个妖冶型的美男，一直目中含光的在盯着季绾绾瞧，看上去对人家极尽爱慕的样子。 其实凭直觉来说，无曲觉得这男的皮囊不错，就是人应该不咋好。 也凭直觉来说，她觉得季绾绾应该没对他上心，她看他跟看耍猴的一样。 左右就是这么个意思。 俩人又往前走了两步，男的就入幻了。幻境里基本上他爱慕的几个女的都会出手伤他，或者都会对他求爱。 反正他在幻境里头不是被折磨透了，就是幸福够了。 但是季绾绾没有入幻，人家还在里头呆的好着呢。 无曲现在正窝在赫连怀里，一丝不挂的看着铜镜中的景象，而赫连在看着她。 偶尔扫了铜镜那么一眼，赫连便皱了下眉头，道：“留下他。” 无曲闻言愣了下。她原本还想呢，他们就要离开阳冰湖了，把这男的加紧处理完了，她撤了幻，完事。 结果听见赫连这么一句。她倒没有马上放人，只是也没有加重力道。估计一直在那呆着的话，这男人四五天都不会死。 赫连搂着她，给她喂了勺粥，添了些菜。 他没说为什么要留人，无曲也没问，反正她觉得她男人说的都对，有他在，她基本上什么都不用想。 主要也因为这两天她累坏了，累到没有精力想这些那些的。 她这阵子只想过一个事，那就是赶紧恢复丹田修炼。以前她只是想，有了修为就可以不用木决吊着命了，而且有修为很方便。后来在木决的生机消逝的差不多之后，她就明白有了修为可以救她的命。 而现在么她又多冒出来一个需要修为的原因。 为了和赫连好好过，她也得有些修为。 ……不然她这身子，着实累得慌。 天知道赫连为了跟他圆房准备了多长时间，反正他什么药都备着。除了第一回之外，她几乎不会感觉疼。 但累这件事是着实没办法，他也没辙。 这两天记不清一共多少次，左右她过的都是吃了之后做某些运动，运动过后累到睡着，睡醒之后吃东西，吃东西之后……的生活 这是个邪恶而美妙的循环。 老头子美其名曰她需要多吃多运动…… 问题是……这两天竟然真的有成效了，无曲只能各种无语。 这两天她肉肉多了些，看上去没有那么骨感，面色也好了很多。 而且她男人说的好啊……这是他们共同努力的成果。 无曲闭了眼睛，她又有些犯困。 她正考虑着是要多吃些还是多睡会的问题，不防师父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看。” 无曲又睁开眼睛，正瞅见季绾绾在一旁的石头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席地，坐到了那块大石头旁边。 上面写的是：无曲师叔，刚才那个男的是魅魔，您老人家留他一命，对进海岛有用。还有，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无曲：“……”得，这孩子是季绾绾没跑。 而且，怎么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孩子也要去么。 无曲看了看赫连，道：“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好。” 这些天无曲当真没有再穿衣服。因为她后边也明白了，穿了也是白穿。 这些天还是她头一遭穿，而且赫连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只在一旁灼灼地盯着她的动作瞧。 无曲这两天对他的目光也习惯了，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两天前就已经悉心的把他们的喜服收起来存放好，现在着的是她一贯喜欢穿的白色。 其实她穿衣服的时间并长，就是个正常速度。然而就是她这么个穿衣服的功夫，季绾绾旁边又站出来一个人。 这人她更认识。 她小徒弟，非羽。 人么，总归不至于会对所有人平等相待。差别无论多细微还是有的，她也一样。 每个徒弟对她不同，她多少会有些偏向。她最疼爱的是她大徒弟非宫。 相对较远些的就是小徒弟非羽了。 第377章 生的很像 第377章 生的很像 说起来，她收的所有徒弟都有那么些个机缘。 独独收这个小徒儿的时候那机缘比较奇葩。 当年她和她南羌师兄探了个秘境回来，正遇上一个流浪小少女被人欺负。她当时没注意到，还是她南羌师兄提了一句。 记得当时他说的是：“无曲，你瞅瞅那个小孩跟你长的很像啊。” 其实当时的非羽已经算不上是小孩儿了，怎么的也有个十六七岁。 她瞧了瞧，好像还真是。除了非羽的脸有些脏污之外，剩下的眉眼五官和她都很像。 按她南羌师兄的话说，那就是粗糙版的她。 她倒是没感觉出来什么粗糙不粗糙的，她当时第一反应是，她娘她爹没在外头多生一个孩子吧？ 再想一想，她娘亲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应该不至于。 因为这张脸的问题，他们当真把这孩子救了下来，还请非羽吃了顿饭。 吃完了之后非羽还问她是不是无曲道尊，说是有人提过非羽长得和她很像之类。 无曲当时没什么隐瞒的，也就承认了。 后头这小丫头就求她，要拜她为师。 南羌在一旁撺掇，说反正长相相似也是个缘法，愿意收就收了吧。 当时那孩子顶着一张和她很像的脸求她，眼泪含眼圈的，她就同意了。 非羽也是她收的头一个大孩子。 上面的非宫，非商，非角，非徵，都是五六岁的时候就拜了她为师。 她总是觉得，五六岁的孩子都还小，即便说不上是一张白纸，但留给她涂抹的余地还很多。 这样教导起来要容易些。 而这种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大多已经有了自己的思维，她不好把自己的人生观灌输过去，得好好引导。 尤其，当时的非羽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 无曲能看出来，非羽拜她为师，是拿她做变强道路上的垫脚石来的。 这些她倒是不介意。 左右史上青出于蓝的徒儿多了去了，她以为，能养出来一个青出于蓝的徒弟，作为一个师父来说，该是再高不过的成就。 她当时也看了几天非羽的状况。只发现这个孩子对人世有一些寒心，说白了就是略微厌世。还有些自卑，有些要强。 非羽从小是流浪到大的，有这些性格很正常。无曲发现她心眼并不坏，也就收了。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非羽这长相和她很像，有点缘分。 不用细看，其实只粗略看下去的话，非羽同她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起码一眼就能分出来两个人来。 但毕竟相像的地方太多，她便寻了师父，让师父帮忙看看两个人有什么关联没。 最后得出来一个十分靠谱的结论，两个人的确是一点儿一点儿亲缘关系也没，八竿子打不着。 就是生的像，一个巧合而已。 无曲把人带回镜林山后，给她赐名非羽。 非羽不识字，她便与这孩子同住了一段时间，特意教习这孩子的字啊句之类。 明显这孩子更想要的是力量，反而对文类的东西不是太感兴趣。 但其实非羽的天赋不高，领悟力也不强，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修炼的材料。 她五个徒儿基本上天赋都不大好，但非羽尤其不行，微遗憾。 她收徒儿讲缘法，即便非羽这个所谓的缘法有些……无厘头，但她既然把人领回了镜林山，她就一定会对人负责。 毕竟非羽出身可怜，和她长相相似，再加上这孩子大了，又对力量很渴求，心理上还有些小问题，她就极其上心。 从未有过的上心，几乎无微不至。 为这孩子操了不少心，通了不少宵。一旦得到什么对这孩子修炼或者心性有关的东西，一定会赶紧带回去给她。 这些都是小事，大事更没少操持。 结果非羽进境依然慢。还一度怀疑是她藏私之类…… 即便无曲是长辈，不至于心寒，但小伤心还是有的。 但因为这事，非羽上头那四个师兄师姐也和这孩子闹了些矛盾。 非羽知道自己误会她了，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了，连愧疚带自尊心受挫的，这孩子就连天连天外出历练，同她处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非羽算是最让无曲上心，也是最让无曲头痛的一个孩子。与非宫他们不同，她总觉得这孩子的心离她很远，而且仿佛一直对她设着防备。 收了徒儿就要负责，无曲当年努力想把两个人之间隔着的挡板掰开揉碎，却没得什么结果。 后头她一消失就是千年。估计，她那四个徒儿都知道她的去向，独独非羽不知。 白驹过隙，一晃，她一千三百岁，非羽也有了一千一百岁左右了。 她还是习惯把非羽当孩子，但说真的，现在看起来，非羽比她还要年长一些。 修士的年龄都是骗人的。无曲现在压缩了寿命，同一千年前一个模样，看上去都是十八二十的年纪。 而非羽，天赋不多出众，修为不够，寿命没有那么很长，现在已经看上去像是一个二十六七左右的人一般。 差别不大，都是花一样的年纪。但稍微的差别还能有一些。 无曲不大在乎这个，但她大约明白，非羽见到她的模样，估计心里头会有些不适。 这孩子的心么，太弱也太强，没有办法。 她不知这孩子现在到阳冰湖是来做什么的，但总归应该不是为了看她。 无曲把衣服穿好，赫连便抱着她飞上了岸。幻阵还没撤，无曲稍稍改动一些便能把他们的气息隐匿住。 他们心照不宣，都没打算立刻现身，只先观察着。 非羽眉头皱着，有些着急，也有些怒气。她看着季绾绾，道：“鸣炎呢。” “季绾绾，你把鸣炎藏哪去了。” 她的表情变化并不太大，只是死命颤抖的手臂暴露了她现在波荡的内心。 季绾绾还在那坐着，闻言也不着急，还招出来一把朱红的扇子。随着她手臂的摆动，她额前的碎发也跟着慢慢的拂动，跟个女书生一样。 看上去很正经，一看就是南羌式正经。 左右姬无曲瞅着，这孩子绝对让她南羌师兄给带跑偏了。 第378章 天赋与阶位 第378章 天赋与阶位 说南羌温润如玉的话，那季绾绾就是个血玉。 多带了个色儿而已。 她缓缓道：“师姐莫慌，让我想一想，鸣炎……是这两天老粘着我的那个人么。” 非羽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目光微冷，道：“季绾绾，你不要太过分。” 季绾绾拿着朱扇轻轻扇了扇，递到非羽跟前，道：“师姐，我平素记性就不大好。” “这要是算过分的话，那也不是我能不要就不要的。” 姬无曲默叹一声。 这下子没办法了。这俩人明显不是打算在这上演师门情深的。 而且非羽现在很尴尬。 无曲看不出来人的修为几何，但根骨还是能看出来的。以前从未见过季绾绾本人，现在瞅见了，看着是个修炼的好料子。 一千年的话，怎么说也能有了道尊的阶位。 修炼之路，每进一阶都是一条天堑，道尊进尊者尤其是。 大荒中的尊者数来数去就那么多，无曲算是最年轻的那个，再者就是晏修。 但她俩人都不算是走的正常路子。剩下的人来说么，没个几千几万年来不了，就连她男人赫连也是。 修炼之路走到道尊级的修为前，天赋很重要。有的人一生都到不了道尊位分，有的人几十岁就可以。 当然，几十岁就可以的那个人现在还没怎么出现。一干妖兽们倒是有的多，譬如她男人赫连，譬如她师叔凤翊，譬如季欢。 人类修士百岁能晋升道尊已经了不得了。 当年的云光殿云帆二百多岁晋了道尊，就已经被他们家人捧在手心，当成顶梁柱那么养着，可见一斑。 无曲当年天赋之所以轰动大荒，是因为她最有可能突破那个人类修为没人能突破的记录。 她当年才二十岁左右，但可以看出来，没意外的话她几十岁就能凭修为突破道尊位分。 当然，意外发生了，她二十岁丹田就完蛋了，再没破记录的可能。 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 而道尊进尊者考验的除了修为之外，还有滔天的领悟力，还要豁出去性命去进阶。 道尊晋尊者，九死一生，没有充足的准备谁也不敢轻易尝试。 所以说，多年轻的道尊都有，大荒道尊也很多。 可要想突破，晋升尊者，最少也要积淀几千年，正常的话得万年以上。 道尊也分三六九等。如她南羌师兄，冰城师兄，伏双师姐那种，都已经在道尊位子上呆了几千年。 虽然离突破晋尊者还早，但在在道尊里头也是顶尖了，圆满了。 无曲当年很了不得，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晋了道人位分。但什么时候晋的，她不大记得。 但当时启蒙是晏修给她启的，功法也不是多逆天的功法，修炼起来也不那么顺手。 现在么，她有了修炼经验，又教导过五个弟子，重修的话会更得心应手。再加上她现在好功法多的是，肯定比小时候情况要好得多。 只要丹田好转，她虽然不能保证修炼的多快多快。只要给她两个月的时间，她即便不能到多强的阶位，但赚回来一千年寿命，保证自己不死那还是有把握的。 所以，与其说是剩了一年寿命，说来也就有十个月。 不然丹田好了，她没时间修炼，那还是白搭。 两个月赚一千年寿命，其实也就她敢这么想。大多数人的天赋，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自信。 季绾绾也是。 她毕竟不是季欢的亲妹妹，她是个人类，而且并没有到天赋逆天的地步。 她这一千年的道尊，比她师父南羌还是天差地别的。 但足够让非羽尴尬了。 非羽一个做师姐的，修为跟季绾绾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现在口头上得不到便宜，也不怎么敢贸然出手，只得被气得肝颤。 半晌无言，季绾绾把手里的朱红扇子递给她，道：“师姐自己瞧瞧。” 非羽原本明摆着原本没打算接，但她目光扫过那个扇子的时候没来由一滞。 而后冷着一张脸把扇子拿了过来。 怔愣了半晌，非羽喃喃：“和纹木……” 季绾绾微微笑着，看上去像除了友善之外没什么别的意思。 她道：“嗯对。” “一直跟我呆一起的那个男……道友，他说和纹木是师姐你送给她的。” “印象中，和纹木挺不错的，养气安神。好像对定心感悟，修炼进阶有一定的帮助。” 季绾绾看着非羽，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依旧是微笑，只道：“他说这扇子的扇柄和骨架都是用那块木头做的，要送我。” “和纹木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扇子样式我也不喜欢。但和纹木的淡香我觉得不错，就留下来了。” “他说，他喜欢我，要一生一世对我好，让我和他在一起。” “……然后我就把他领这儿来了。” 非羽拿着扇子的那只手蓦然攥紧，一只挺漂亮的扇子蓦然碎成了渣渣，被风吹散。 她拳头攥得紧到不能再紧，目光如同一把寒刀，冷冷剐像季绾绾。 “——你胡说！” 季绾绾对于非羽的目光恍若未见，她微笑不减，道：“证据给毁了，师姐要是觉得我胡说，那也没办法。” “不过毕竟师门情分在里头。无曲师叔不论是同我师父还是同我大哥，情分都深着。” “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我还是得提醒师姐一句。” “那男人啊……啧啧，早死早好。” 非羽闻言，唇边勾起来一个弧度，抬手就是一鞭子。 她冷笑，道：“我就是我，用不着看别人的面子！”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决定他生死？” “……今天，我定要为他报仇！” 季绾绾看到这个变故，微微挑眉，很轻松就躲过了非羽的鞭子，顺手还用几尺红绫把人缠得无法动弹。 她道：“师姐，修为摆在那里，今天……你这仇是报不了了。” “至于别人的面子不面子么。” “凭师妹我的修为，走在大荒里，别人都要看一看镜林山和季云殿的面子，何况师姐。” “师姐能活到现在，说没靠镜林山的面子，没靠无曲师叔的面子……” 第379章 白眼狼 第379章 白眼狼 “这有点白眼狼了吧。” 非羽怒目看着她，冷哼一声，道：“我如何，轮不着你来管教！” “呵，若非这一张脸……” 若非这一张脸，她也不至于走哪儿都被人认出来。 识得她师父无曲尊者的，或者见过她师父画像的，谁都要给她些方便。 ——天知道，她根本不想要这所谓的方便！ 大荒人尽皆知，无曲尊者收她只是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 她们长得像。 所以见到她的人都会指指点点，说这人是无曲尊者的小徒儿，跟无曲道尊长的多像多像之类。 之后会多看她几眼，指点之时不免要闲话几句。 说的最多无非就是，她天赋这么差劲，能进镜林山主要是生了一张好脸，此类云云。 自从入了镜林山的门，每一次被人说到她脸的时候，她都无比愤恨自己的长相！ 在所有人眼中，她永远是那个靠一张脸捡了大便宜的废人。 她最不愿意听的，永远都是那句：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 她只说了那小半句，后面的话根本懒得跟季绾绾讲。 可只听了这半句，季绾绾也没来由挑了挑眉，笑道：“若非这一张脸，师姐现在在哪还不一定呢。” “我听说，当年是师姐求着无曲师叔要拜师的吧？” “现在师门有了，资源有了，又嫌弃自己的长相是累赘了么。” “这人，还是不要忘本了的好。” “师姐以为你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生活了，可别忘了，你所有的本事都是我无曲师叔给的。” “同自己师父长得像原本是个挺不错的事，奈何，师姐仿佛有些嫌弃。” 非羽斜睨着她，道：“你凭什么来管教我？” “你懂什么……呵。明明你什么都不懂。” 季绾绾道：“唔……你要这么讲，那我也没办法了。” “对了，跟你说一句那个男人的原话。” “他说，他去追求你就是和你玩玩儿，就是想看看跟无曲尊者长得像的人到底生的是什么模样。可你么……让他有点儿失望。” “他还说了，果然仿的就是仿的。” 非羽蓦然瞪大了眼睛，嘶哑着嗓子，疯了一般吼着。 “你胡说！” “不可能……我不会相信你的！” 嘶吼了这么两句之后她情绪也没那么激动了，但也说不上乐观。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笑着，道：“凭什么……为什么她都死了一千年了，还是永远笼在我身上，挥不去抹不掉。” “……凭什么我就因为一张脸就要打下另一个人的印记。” “凭什么……” “竟然连情爱之事都要有她来掺一脚……” “呵。” 无曲在一旁默默无言，只拦了赫连，没让他立刻出去。 虽然他没有说话，可他眸子有些发寒，无曲便知他这是生气了。 非羽毕竟是她的徒儿，被清理门户倒是不至于，但重伤甚至身残是免不了的。 教不严师之过。非羽现在这么个性格脾气，同她也有这个关系。 所幸这孩子苗儿还没歪到哪去，不值当的被惩罚。 只是那句“她都死了一千年了”，还是有些让无曲心寒。 她这次是心寒了，也有些无奈。 她也没成想，徒儿提起她死的时候会是这样一个口气。 啧啧……失败了。 季绾绾看了看非羽，没忍住把红绫紧了紧，颇有一种想勒死人的架势。 她盯了非羽几眼，道：“你知道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么。” 非羽扯了扯嘴角，道：“无非是你害鸣炎的地方。” “季绾绾，以后不打算和人在一起的话，就不要去勾引谁。” “这些年，让你送过来死在这里头的男人少么。” 季绾绾闻言没有说话，她直接把红绫勒得死紧，紧到让非羽不能说话的地步才算完。 随后往四周看了看，自然是什么也没瞧见。 但她还是向四周道：“无曲师叔，您老人家应该出来了吧。” 她还想呢，要是还没出来，那就得再往石头上写字了。 这时，只听见一个清澈的嗓音传了过来，道：“嗯。” 接着便有一双人在她们不远处的地方显出了身形。 男人一袭墨袍，眉眼五官尽是完美，周身散着冷冽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女子一身白衣，虽然身形在女子里面算是高挑，可现在男人身边莫名显得有些娇小。女子的皮肤白皙，长相的确和非羽很像，不过却更精致，更有神韵，看上去是一个清澈而亲和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俩人是谁。 季绾绾笑了笑，对二人行礼。道：“师祖，师叔。” 非羽不能行礼，她被季绾绾束缚得动弹不得，而且还很疼。能稳住不让表情太丢人就很不错了，也没有再多的心思笑一笑什么的。 说真的，她也笑不出来。 她见到无曲和赫连之后整个人已经懵了，根本不像还能说话的样子。 无曲只看了非羽一眼，也没多言，打算让人稳定会儿。 她看了看季绾绾，道：“绾绾也知道我也这里么。” 季绾绾笑意不减，道：“知道，我大哥和师父都同我提过。” 她倒是不诧异无曲能认出来她。毕竟她这张脸跟她大哥生的一模一样，而且她一上来就唤师叔唤师祖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来她身份。 季绾绾道：“师侄这次过来就是听了大哥得嘱咐。他说，约莫这个时候无曲师叔该是可以出门了。” “他还说，师祖应该也能出来。有了师祖的话，寻药应该就用不着他了。他现在在季云殿研究其他的方子，看看能不能找出来另一个丹方。” 闻言，无曲微微心中微微一愣，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暖意。 她没想到，季欢竟然知道她会忍不住把赫连复活。 而且放着那么多事不打理，而去帮她倒腾其他的丹方。 “我大哥还让我给师叔捎个话。” 无曲道：“他是不是说，我吃了他那么多极品丹药，别轻易死了，不然浪费。” 季绾绾微诧，而后弯了弯眼睛，道：“嗯，原话。” 无曲笑了笑，不说原话不原话的，她连季欢的表情都能想出来。 她只又道：“绾绾要同我们一起去海岛么。” 第380章 南羌被关 第380章 南羌被关 季绾绾道：“嗯。” “这也是我大哥让我来的目的。他说师叔和师祖一定会去海岛寻药，让我先过来找您老人家，而后随着一起去。” “还有……可能还有个事要麻烦师祖和师叔。” 姬无曲感觉到季绾绾这趟来应该是带着事的，现在说出这句话来也不奇怪。 但她猜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个什么事。 这娃后台硬，不管大事小事，无论是找季欢还是找南羌，总归不缺人。 今天跑过来大南边来找她，还要去海岛，她是当真脑子有点不够用。 因为猜不出来，所以就没有心理准备，更所以她就被吓了一跳。 季绾绾说的是：“我师父被魅魔族关起来了。” 姬无曲被这事震得心头滞了滞。 季绾绾的师父是她南羌师兄……被魅魔族关起来了？ 很要命。 姬无曲默了默，道：“因为他和胡姬的情事么。” 季绾绾轻轻点头，道：“嗯。” 无曲其实大体明白，其实师兄心里头还是爱胡姬的。 其实总体来说，他对他每一任情人的态度都要比对胡姬好，可他对他每一任情人都没有对胡姬上心。 左右姬无曲这么觉得。 记得那会儿在万妖峰的时候，她还帮着他追求紫寒来着。 那会儿看起来的话，南羌对紫寒也很上心。但说起来算不上是爱，只能算是一种…… 可能只能用上心两个字来形容了。 无曲一开始以为那是正常现象。毕竟胡姬是她南羌师兄的第一任。 那会儿她还没出生，一切都是从她伏双小师姐和赫连口中听的。 按伏双小师姐的话来说，她们师兄当年和胡姬相恋的时候那叫个清纯。 各种小清新，蠢萌蠢萌的。 后头跟胡姬分分合合了好几回，差不多就成了个外纯内黑的坑人货了。 姬无曲以为，毕竟胡姬是初恋么，总要不同一些。 她那会儿见到南羌对紫寒师姐的态度，对比了一下他对胡姬之外各任情人的态度，感觉她南羌师兄好像终于认真起来了，挺不错。 虽然她觉得，她师兄对紫寒师姐比起对胡姬来说，好像……感觉差了些什么。 但想想也是，初恋和后边的兴许都有些不同？ 她也不明白，她又没有过初恋。她那会儿和晏修还没恋上呢，窗户纸刚捅破了，就出了一帮幺蛾子。所以她这没法拿经验来谈。 反正她那会儿是觉得她南羌师兄对紫寒师姐是真的挺上心的，就帮了。 那会儿她离开万妖峰，但南羌留在了那里。 他和紫寒到底发展到哪个地步，他有没有对人家下手，人家有没有对他动心，这些个姬无曲一概不知。 她连她家师兄什么时候从万妖峰出来的也不知。 后头就是在锦城的时候，胡姬提了那么一句，说是要带着南羌的那缕魂魄去找他。 应该是当真去找了，也应该当真是把魂魄还了他。 但中间发生了些什么，她师兄到底和胡姬成了个什么关系，又和紫寒成了什么关系，她一概不知。 只是这千年间，她在阳冰湖底和她南羌师兄传了那么几回音。 期间他提到过几回胡姬，却没听他提过紫寒。 她师兄情事过的一塌糊涂这事儿她已经习惯了。她在阳冰湖底下，自己的事忙的都不大过来，也就没多问他。 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把人家紫寒的心撩起来，不过她还是觉得南羌师兄这次这事办的不大对。 以前在外头拈花惹草就算了吧，这次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师门里头。 现在这事也没有必要多掰扯，等整明白了事儿之后再看情况也不迟。尤其是现在，她南羌师兄和胡姬有没有旧情复合都不重要。 人家让魅魔族给抓起来了。 这事告诉她和赫连算不上麻烦不麻烦，那是她亲师兄，拆了魅魔族也得带回来。 被抓的话……人家应该也不至于把他抓紧魅魔族老窝里去。 海岛是魅魔族大本营，算是人家地盘。但老窝算是老窝。 老窝叫做幻宫，就是他们怀疑晏修现下藏着的地方。 那里除了魅魔族核心的人之外谁也找不见。季欢和她凤翊师叔找了将近一千年都没找着，可见其隐蔽。 不过听说那地方不让其他物种进入。 其他物种就是人类和其他妖兽。 而且说起来，幻宫寻常魅魔都不能进，相当于魅魔族王宫之类。 人家魅魔傲着呢，尤其是魅魔族的头头儿。人家幻宫肯定不让她南羌师兄进，应该把他放在了海岛的某一处地方。 用心找应该能成。 姬无曲默了默，思量了这么几息，而后道：“绾绾知不知道魅魔族关你师父的详细原因？” “又或者说绾绾知道不知道你师父同胡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季绾绾轻叹一声，道：“师侄还真不大清楚。” “这事还是胡姬告诉我的。我跟她打过很多次交道，觉得这个人其实不错。” “我也把能联系到我的传音符给了她。” “她传音给我说，我师父去海岛寻她了。被关了起来，她现在也被关在另一个地方脱不了身，让我找找救兵，把我师父救出去。” 说到这里，季绾绾皱了眉，道：“她还说了，我师父他……可能受了重伤。” “而且我近些天给师父传了很多音他都没有回。不是因为他被束缚着动不了身，或者被关押的地方比较特别，就是他老人家可能……伤至昏迷了。” 闻言，姬无曲心头窝了一下。她转头看向赫连，只见他的眉头微微皱着，眸子里寒意极浓。 明显的是生气了。 也是么，他拢共收了三个徒弟，在他老人家昏迷之前他二徒弟受伤，昏迷过程中三徒弟也就是她不大好过，结果刚刚醒就发现大徒弟出了事。 他不怒谁怒。 无曲觉得这也就是她师父人家稳的住，这要是她的话，估计现在都气蒙圈了。 她握住了赫连的手，轻轻捏了捏，算是顺顺他的毛儿。 这事不疑迟，无曲看了看赫连，看了看季绾绾，道：“我们即刻出发。” 随后她看着非羽，雷火脱手，解了非羽的束缚。 道：“回镜林山罢。面壁三年，你可服？” 第381章 爱得深沉 第381章 爱得深沉 束缚消失，非羽便轻松了下来。 但也只是身体轻松而已，她心里头其实很有些压力的。 ——毕竟她当着她师父的面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说真的，她当真以为她师父死了，同她师祖殉了情。 她也知道有传言说阳冰湖的事和她师父有关系。不过传言说的也是说她师父的魂魄之类云云，根本做不得真。 没成想，她师父竟然一直在阳冰湖附近，还把师祖救了回来。 其实见到她师父身影的时候她已经傻了。 后面她一直在极力稳住自己的心绪，不让自己的心态崩了。 调到最后，她即便好一些了，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发慌。 说白了她师父是一个慈师，几乎没什么架子，同她师父相处的时候很轻松，很开心。 每次见到她师父的时候，非羽其实总能不由自主地生出来一种孺慕之情，也会有一种对于强者的敬畏。 她师父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却总能生出来一切对于两个人脸很像却命运不同的愤恨。 甚至恨到了想要她师父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地步。 当听到外界传言她师父死的时候，她三分不舍一分悲凉，剩下的六分……其实是很愉悦的。 说起来十分狼心狗肺。 可每次她师父出现在她跟前的时候，她总能撇了这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 剩下的都是一种对于师父的孺慕，亲近，敬爱……还有一种对于自己的良心谴责。 她会想，这样强大美丽的人是她师父。她也会埋怨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竟然还不满足。 很矛盾，很神经病，很让人难以理解。 可事实的确如此。 现在有她师父在，即便是没有束缚，她也当真不敢造次。 她听到师父那句话的时候，只敛了眉眼，抿了抿唇，道：“服。” 她甚至觉得，三年都轻了。 就冲她刚才那句大不敬的话。凭师祖的脾气，估计如果不是师父了拦着，她现在早已经快没命了。 三年禁闭，没什么可不服的。 无曲默叹一声，终是多说不出来什么别的。 她把目光从非羽身上挪开，拿出千魇，直接把方圆几里的幻阵都毁了。 以后再没什么伤情湖，再来这里的情侣也不会死一个死俩的。 等他们走后，阳冰湖还是阳冰湖，除了满地碎裂的白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千年的特殊时日。 幻阵没了，那个男子便也显出了身形。 他刚刚从幻境中脱身出来，还有些懵然。他皱了皱眉扫了眼周围的场景，目光先是定格在离他最近的无曲身上。 那时候无曲正把千魇收回，她目光澄澈，动作干脆简洁，再加上闪在阳光下精致的脸，先是把鸣炎惊艳了一把。 他没成想，一阵子不见，非羽竟然变这么漂亮了。 刚要唤一声“非羽”，却发现不对劲。 因为他想唤完人的名字之后就说一声，恭喜你进阶了。 毕竟能让容貌上一个台阶，那应该是有所突破。 他一打量眼前的人的修为，才发现眼前这人只有聚气阶位。 鸣炎怔愣了下。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长相跟非羽相近，还有一把琵琶，修为聚气。 那这人…… 怔愣之后他片刻也不敢再多停留，直接把目光转到了别处。 再看到的便是她身边的男人。 他从幻境中脱身之后立马就感受到了周身彻骨的寒意和让他肝儿颤的威压。 来自于这个男人无疑。 即便知道赫连尊者已经死了，可无曲尊者身旁站了个男人的话，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赫连尊者。 说真的，他都没有敢看这个男人的脸，便又草草挪开了目光。 然后他看到的就是季绾绾。 她依旧耀眼美丽，可现在见到她的时候，鸣炎只剩了发自心底的愤怒。 ——这女人想让他死！ 可前边刚刚扫过了的那两个人还在他脑海里，赫连的威压还在他周身，季绾绾又是镜林山的人，他当真不敢造次。 不然他早就出招和她拼个你死我活了！ 他一个魅魔族的人，又是个道尊的位分，自认为长得也不差。他跑过来追求她，这女人不感恩戴德不说，竟然还给他拉这里来。 他一直以为阳冰湖这事儿只是骗小孩儿的。毕竟他曾经来过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他还以为，来这里逛一圈就能抱得美人归，简简单单呢。 谁成想，就这么一脚踩进了个大坑里头，差点连命都搭进去！ 现在无曲道尊和赫连尊者在一旁，打架他不敢下手，骂人也不敢，但对着季绾绾咬牙切齿一番还是要的。 季绾绾瞅着他，笑了笑，道：“怎么，还伤心了么。” “人家也很伤心啊，你说的可是要一辈子对我好，心中只有我一个人来着。” “现在看来，那些个明明白白的都是谎话么，啧啧。” 鸣炎牙齿都快咬碎了，他看着季绾绾，旁的不敢多说，只冷笑道：“季绾绾……算你狠！” 他这话说的，意思类似于：你给我等着。 季绾绾没理会他满眼满心的愤怒，只是又笑道：“怎么能这么说。” “说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是你，说可以来阳冰湖的人也是你，怎么的，现在怪我咯？” 她一脸无辜，道：“唔，你这被困进去，还是我请无曲师叔把你放出来的呢，不感激感激，怎么的还这个态度。” “啧啧……这男人啊……” 说完了，她还装模作样地这么感慨了下。 当然，她并没有当真怎么装模作样，她明摆着是在耍人玩儿的。 鸣炎脸上的筋没忍住抽了抽，他努力把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等稍微冷静了那么会儿之后，他问道：“你我一同进来的，怎么的你没事？” 明明两个人都用心不专，凭什么就他入幻？ 季绾绾挑眉轻笑，一本正经道：“因为……人家爱你爱的深沉啊。” “奈何，妾有情郎无意……啧啧。” 姬无曲：“……”这调调简直和她南羌师兄一个德行。 也是够了。 ……还爱的深沉。 姬无曲刚才看的明白，季绾绾脚底下有两个塞耳朵的东西。 人家进来了之后直接当了个聋子，能入幻才怪。 第382章 感情被骗 第382章 感情被骗 估计这办法是人家大哥教的。季欢不一定会把她用声结幻的事说出去，但嘱咐季绾绾塞上耳朵就能不入幻这事应该还是有的。 反正季绾绾也不知道这里幻阵里的幻是她结的。估计人家还以为这里完完全全是季欢整出来的呢。 再者说，知道她以声结幻也无妨，当年姬毓还知道呢，但该中招还是中招。 但那句爱的深沉是纯粹扯淡。 鸣炎也知道这事是纯扯淡，但他思索了下，决定顺个坡走，兴许能多个活命的路子。 他又不傻，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从幻阵中被放出来了之后就有命活。 这阵容摆在他眼前，那不是他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就是单纯想拿他找个乐子之后再让他死。 他现在情况当真是不怎么乐观。 思索片刻，鸣炎皱了眉，蓦然一脸深情地看向季绾绾，道：“绾绾，对不起　，我刚才失态了。” “你可知我为何会那样生气？” 季绾绾挑眉，弯了弯唇角，道：“洗耳恭听。” 鸣炎看着她，道：“因为，我当真是爱你啊，我喜欢你，我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招，但我想，兴许是阳冰湖附近的这东西不大准。” “你看看那些个自称从阳冰湖安全出来的情侣，后头该分还不是分了？” “我跟过来本是想哄你开心，让你高兴高兴，搏你一笑的。” “可没成想出了这么个茬子。” “真的，一定是这地方不准。哪有那么邪乎的事，从一个地方一走一过就能看出来专心不专心，你觉得呢？” 季绾绾没有说话，只是又笑了笑。 鸣炎没看懂她那笑里头的意思，不过总归没什么厌恶的成分在，他便继续道：“我生气，并不是因为你会任由我发生危险。” “我气的是，绾绾，你因为这么个玄乎的事竟然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 …… 季绾绾被后头那两句话雷得直接笑出了声。 这男的是见事儿不对了，想要搏一搏，把自己的命搏回来吧。 应该是想打一手感情牌。 能把她哄了，让她相信他，继而帮他求情。 当然这个难度有点高。 估计鸣炎自己也这么觉得。 约莫他只是把能哄好她当成一种理想情况。 人家估计打的主意更多的是想迷惑一下她师叔和师祖。 这男的估计觉得凭他的修为能打得过她，他比较担心的只是她师叔师祖在一旁而已。 他估计还想，让她师叔师祖把他们当成一对儿吵了架的相爱情侣，进而手下留情。 应该差不离。 季绾绾看着鸣炎，道：“你当真爱我？” 鸣炎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又转瞬即逝。 他拿出来十二分的真诚，道：“当真。” 季绾绾勾唇，道：“那我非羽师姐呢，她在你眼里算什么。” 鸣炎想了想，毕竟无曲尊者是非羽的师父，他说话不能太难听，便斟酌了那么几下。 道：“非羽，她是个过去式了。” “不，不能那么说，她算不上一个过去式，毕竟我从未对她有过感情。” “我并没有想要戏耍她的意思。但说真的，我当时和她在一起，当真是一时冲动。” “我现在清楚的明白，我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连逢场作戏也算不上。只是她一直粘着我，说喜欢我，还说一定要和我在一起……” “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见她可怜，便想着可以试一试，这才同她在一起的。” “绾绾，我爱你，只爱你，你要相信我。” 姬无曲：“……”感觉要尴尬了。 果然，季绾绾看着鸣炎，道：“你现在的说辞……好像和前两天有些不同。”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嘴里也吐不出象牙。” “只这么说罢，如果我把你带到我非羽师姐跟前，你还敢这样说么。” 鸣炎一脸真诚，道：“当然。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让她断了念想也是为她好。” 实则，他想的是，出去了之后直接和季绾绾断了联系，能杀则杀，杀不了他也不要这个狠女人了。 管了眼下就算，谁还真跟她跑到她师姐跟前去。 非羽那张脸他也看腻了，何必呢。 却不料季绾绾一笑，给他指了个方向，道：“你看那边。” “挺方便的，可能不需要你再说一遍了。” 鸣炎顺着她所指看过去，正瞧见了一张怔愣呆滞的脸。 那张脸上不全然是怔愣呆滞，还有多得是怒气。 鸣炎懵了。 他不怕非羽知道他在玩儿她，可他现在怕当场对质啊。 事实证明非羽连和他对质的心思都没。 她看了看鸣炎，看了看季绾绾，又看了看无曲，道：“师父，我想把他抽筋扒皮。” 还她一直粘着他…… 苍天可鉴，前些年鸣炎和她相识之后，他足足追求了她两年之久，也粘了她两年。 直到有一次她受了重伤，鸣炎又一直照顾着她。 她自认她是一个冷人。除了师父，估计没人这么对她好过。 而师父的脸又是戳在她心上的一道疤。 所以，这么一个爱她的人出现，她终归是点头了。她以为，从今以后，大荒之中她终于不再形单影只。 他们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 她以为她遇到了爱，她想和他在一起，她等着他娶她。 可一直盼着的婚礼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他移情别恋的现实。 而且移情的对象，还是她的师妹。 那个有好身世，好天赋，好师门，一个可以从小骄傲到死的人。 和她这种垃圾堆里出身凭借一张脸跃上枝头的人大不相同。 他又开始像缠着她一样缠着季绾绾。 明显的季绾绾比她要心狠得多，直接把人领来了阳冰湖。 她这还是在鸣炎的话里寻到的蛛丝马迹。 她追过来，知道他中了招……竟然还想给他报仇……呵，可笑。 原来，这是一个比她还要肮脏的人，完全可以直接被挫骨扬灰。 而且，鸣炎从出了幻之后，把在场的人全部都看了个遍。谁都能吸引住他的目光，独她不能。 或者，在他心中，她永远是那个卑微到没有存在感的人。 第383章 海岛 第383章 海岛 扒皮抽筋……其实说起来扒皮抽筋都不能消她心头之恨。 挫骨扬灰都算轻的。 可她现在怒火太盛，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什么给他安个什么好死法。 反正非羽迫不及待的想要鸣炎死。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无曲看到非羽眼中的冷光，终是又默叹一声。 这孩子，千年未变，还是这么强的自尊心。 可能，比一千年前更甚。 这孩子小时候受过的伤太多，总是喜欢给自己加一个保护壳。她小时候被人看不起，所以长大了之后自尊心也很重。 如果后边她能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就算了，问题是没得到，她没那种天赋和领悟力。 她学不好修为，也学不好幻术。 她从一出生就没有被赋予很好的命运，一直到现在一千多年，也得不到什么逆天改命的机缘。 能拜入镜林山，算是她得到的最大机缘了吧。 结果当时收她的理由，不是因为她有天赋，也不是因为她其他什么可以被看好的品质，而是因为她那张脸。 非羽自己会觉得很滑稽。即便这是她求来的，这件事还是戳中了她的自尊心。 所以这个机缘，却因为她的要强，在给她一个家的同时也给了她一道伤疤。 让她对镜林山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却也又爱又恨。 好歹上心了那么多年，无曲知道她心里的纠结。 无曲大抵也明白，非羽这是被人骗了，身体如何不知，但感情却当真是被骗了。 想到这里，无曲不由得又默叹一声。 当时知道她没天赋，不能变强的时候，无曲便打算好了。如果能为她搏一场造化就搏，搏不到，就好好教习她，让她安安生生的有一个家，让她也可以幸福的过一生。 然而，非羽突然进入了一个五大势力，里面全是强大的人，她自卑，强大的自尊心，再加上习惯性谁也不信的孤僻性子，让她在镜林山呆的也不痛快。 估计，鸣炎骗她的时候，手段应该挺高明的。 非羽不同于季绾绾，她从小到大没受到什么关爱，忽然出现一个人对她这样好，她难免会陷进去，上当受骗。 对于这件事，无曲其实也是有些自责的。 可面对这个要求，无曲却不能马上满足她，只能道：“这个人是一只魅魔。” “你南羌师伯被困海岛，我们需要一只魅魔才能进去救人。时间不容许我们再去寻另一只合适的魅魔了，你可懂？” 魅魔虽然不是多难找，可这么合适的还是少。 无曲方才并不是一直在看这个三角恋闹剧，她也在观察鸣炎这个人。 是一个见风使舵，又胆小怕事，却自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小人。 很让人讨厌，却也很好掌控。 说白了就是好使。 如果只是为了给她找药，无曲不介意让她的小徒弟先把气出了，她再去寻一只魅魔。 可现在搭上了她师兄，她不能由着非羽性子来。 非羽闻言敛了眉，扯了扯嘴角，道：“懂。” 无曲也敛了敛眸子，两息之后又睁开。她看着一旁不敢再瞎忽悠，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鸣炎，道：“你也懂？” 世人皆知，想入海岛，必须得有魅魔在，不然进不去。 鸣炎听到这里，应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果然，只听鸣炎道：“懂了，尊者是想让我带你们进海岛，对么。” 问是这么问，但他心里有数，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也没等无曲再开口，他便又道：“如果我成功把你们带到海岛的话，尊者可否饶我一条性命。” 无曲笑了笑，直白道：“你没有其他选择。” 鸣炎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得到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他也没办法。 倒是非羽，蓦然拉了拉无曲的衣角，道：“师父，我可以同你们一起去海岛么。” “从海岛回来我再面壁，到时候面壁五年……不，十年，二十年都行。” “你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无曲默然。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非羽这样拉着她的袖子，半央求，半撒娇的同她说话。 她也明白，非羽其实就是想跟过去，看着鸣炎死，顺便可以让他死的再惨点而已。 见她犹豫，非羽皱了皱眉，又道：“师父，您就让我去吧，我不会添麻烦的……” 姬无曲无奈。 她觉得，如果她这次再拒绝一下，情伤加上求她，估计可以让非羽心灵再扭曲一下。 她看了看赫连，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对神色，便道：“好。” “你可以跟去，不过届时面壁天数，看你路上表现。” 非羽这才笑开了，道：“好。多谢师父。” 无曲也笑了笑，可是心底总是有些莫名酸涩。 不知何故。 …… 一行人终究是离开了阳冰湖。 阳冰湖已经在大荒陆地最南端，再向南，便是茫茫大海。 海上岛屿众多，最奇异的一个，唤做海岛。 也就是无曲等人将要去的地方。 海岛周围有一层相当于是势力护山大阵的东西，却又不尽相同。 更确切的说，是大多修士和妖兽生活在大陆，而魅魔大多生活在海岛。 大陆周围什么也没加，无论魅魔还是其他，都来去自如，不受阻碍。 而海岛却不然。 海岛的这层屏障只能在魅魔通过的时候才能打开一个口子。 也就是说，人类或其他种族要是想进去，必须有魅魔陪同才行。 一行人是飞驰到的海岛，路上鸣炎也十分老实，看上去认命了的样子。 一丝意外也没有，几人进了海岛，而且还着了陆。 这看上去就是一处很平常的地方，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无论是建筑还是其他，都很陆地上一模一样，没什么差别。 她们现在在岛边的沙滩上。 姬无曲正在四处张望着，这时鸣炎蓦然开口，道：“能不能不在这里站着，这里危险。” “这沙地里有很多强大妖兽，一个不防就会发生危险。” “你们不怕我也怕。而且，就算不为我着想，尊者也得为这两个后辈考虑考虑，对么。” 无曲没有说话，却是赫连招出来一阵旋风，带着他们飞驰上空。 当到半空的时候，鸣炎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将身子倾斜了一下。 第384章 救兵 第384章 救兵 随着他身子的倾斜，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而后，鸣炎蓦然消失了半条腿。 的确是消失了，他那半条腿所在的地方全都变成了空气。 这时，赫连像是早料到此一般，他抬手之间便成了一道风刃，直接直接从鸣炎腿消失的地方切下。 瞬间，腿断血流。 他们现在在半空，鸣炎喷出去的血全都撒了下去，看上去很喜庆，像是在庆祝他们的到来。 还不待鸣炎惨叫一声，他只是刚刚张口而已，便被风刃剐走了舌头。 这下子，他只能安安静静地慢慢疼着。 无曲微微怔愣。这变故太快，竟让她有些来不及反应。 鸣炎那句话听上去就像是在引诱他们去做什么。 而赫连，他显然是知道鸣炎有问题，却还照着他所说而办。 ……说起来，其实更像是在等着鸣炎耍花招一样。 那阵叮铃铃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是如何出现的。 鸣炎那半条腿也不知道是怎么消失的。 而后赫连便又带着他们飞身而下，落回了原来的地方。 他看向无曲，道：“现在他没什么作用了。” 意思就是可以杀了。 无曲也没理会这么多那么多的，她直接把鸣炎交给了非羽玩儿。 爱怎么玩怎么玩。 她只是在想师父的那句话。怎么说是“现在”没什么用了，其实按常理来讲，他们进到海岛上的时候鸣炎就已经没用了。 师父竟然还留着他，等他说了这两句废话，办了这么个事之后才把人处理了。 无曲抬头看了看刚才鸣炎用力倾斜身体，之后发出铃响的地方。 那里看上去只是一片空旷，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那铃声不会凭空而来。 反正总不至于是鸣炎脑袋自己响的吧。 无曲皱了皱眉，仔细感觉的话，这里临近大海，却并没有海的腥味，而且有一种花香，很好闻。 无曲皱了皱眉，分给了非羽和季绾绾一人一颗丹药，她自己也吃了一颗。 丹药入口，眼前的景象马上就变了。 这里不再是空旷的海边沙滩，而是一道十分美丽的景色。 她们脚底下蓦然变成了一块块的琉璃砖瓦，漂亮通透。跟她去赠经教的时候，晏修给她翻建的小院子地面上的琉璃砖一样。 不过这里看上去更加壮观。 目之所及，看不到一块土地或者寻常砖瓦。蔓延至远方看不到边儿的，全都是琉璃。 好看极了。 远处的建筑也不似刚才看上去那般普通，而是一种不奢华，不低调，尽是一种另类的美。 而且他们眼前不远处还有一棵大树，葱翠秀丽，高耸入云霄，看上去极其漂亮。 姬无曲不知道那棵求到底是阵法幻化还是一个宝物，总归看上去真的很壮观。 树不光向高处发展，它生的也很宽，树枝像四周散着，丝毫不显凌乱。 树上面挂了无数个大铃铛，看上去怎么着也得过万数。 那些铃铛五颜六色，挂在树上，像是装饰品。 最高的挂到看不着尽头，最低的就在他们现在的手边儿。 姬无曲现在明白，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海岛，魅魔族大本营。 她原本还纳闷，魅魔族那么高傲的一个物种，怎么可能让自己住的地方普普通通。 现在看上去才正常。 她刚才吃的丹药是封嗅觉的。 而且果然如她所料，这里的气味有问题。现在她闻不见，只能靠猜测。 她觉得是那棵树散出来的香气，让闻到的人类产生幻觉，看到一些普通的景色。 不管怎么样，吃了药，现在他们看到的景色应该是真正的景色了。 因为不远处有鸣炎的断腿作证。 鸣炎的断腿在一个铃铛上半挂不挂的呆着，截面处还在不断向下滴着血。 这时，赫连道：“经常会有人同我们一般，挟持一两个魅魔进入这里。” “这里算是魅魔族对自己族人和地盘的一种保护。” “若魅魔被挟持了，他们触碰这里的铃铛，便会有救兵过来。” 姬无曲了然，所以师父这是在等着鸣炎搬救兵？ 不过现在她也算是明白鸣炎那腿是怎么“消失”的了。 那些铃铛上应该是装了空间阵法。 鸣炎触碰了铃铛，铃铛便会把他吸进去，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其实铃铛吸人很快的，估计差不多一息不到，就能把一整个人吸进去。 不过它快，却也没快过她男人。 人家风刃甩出去，直接把鸣炎留在了这里。 姬无曲也是纳闷。 这树上这么多铃铛，甚至说他们现在手边也有，鸣炎干嘛非得舍近求远，非得诳他们一下，够那个高的去？ 不过说起来，鸣炎够的那个好像是整棵树上最特别的一个。 好像是唯一的一颗金色铃铛。 也没待她问，赫连便又道：“搬来的救兵分等级。” “透明色的铃铛不会有救兵出现，只有空间阵法。” “金色铃铛，搬来的是魅魔族族长一系之人。” 姬无曲：“……” 她现在才明白，赫连等的，不是魅佬就是鸳冥。 说起来，还真是多亏他们这次带了个合适的魅魔过来。 人家魅魔族又不傻，有的时候你搬来的救兵还没有闯入者强，搬了救兵也是带着人一起送死，那搬了还不如不。 所以人家也得看着办。 透明色的那个最简单。其实如果换成一个差不多的魅魔，他肯定会先保命要紧。 随便触碰一个离着近的透明色，把自己保护好了就算了。 而他们带过来的这个鸣炎，人家明摆着不但想要自己安全，还想着让他们死。 她男人估计也猜到了这点，所以鸣炎开口之后，他立马就满足了人的要求。 非羽这次如愿以偿，终于可以手刃渣男。 在她刚掏出匕首的时候，无曲给了她那枚丹药。 非羽吃了丹药之后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几息，等醒过神儿来之后才开始凌迟。 她是从鸣炎腿那儿开始一刀一刀剐的，手速不快不慢，反正现在也没剐到上半身。 刚刚剐完人家，便有一道攻势飞过来。 还伴着一句话。 “——留我族人！” 第385章 交易 第385章 交易 那道攻势还未到非羽近前便被赫连一个风刃拂了。 非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便先停了手。当她看见自家师祖的风刃把那攻势抵了的时候，她便接着办自己手头上的事了。 毕竟鸣炎的上半身还没开剐呢。 攻势过后，伴着一阵破风声出现了一个人影。红衣银发，很眼熟。 不就是鸳冥么。 姬无曲要是能活下去的话，估计几万年也忘不了这个人。 一千三百年左右前，毁她的人有他，给她喂了个丹药，救她的时候也有他。 一千年前伤赫连的人有他，告诉她丹方，救赫连的时候也有他。 再加上她和这个人还有个交易在，姬无曲轻易不会忘了这个人。 她还欠鸳冥一个死生蛊。 前阵子赫连醒来之后，一两天极其兴奋甜蜜的时期过去，她才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 那两天她想起来这个交易，便把死生蛊要了过来。 也就是说死生蛊现在在她手上。 她本想是见到鸳冥之后就给他的。现在见到了却发现，其实她对鸳冥的芥蒂比她自己想象中要多得多。 她倒是没想过要反悔，她就是想在把死生蛊给他之前先把他杀了而已。 即便千年前鸳冥把救赫连的办法告诉了她。可如果没有这个人的话，赫连也不会受伤，她和赫连也不会分别一千年，甚至差点天人永别。 所以他们还是仇人。 也所以，当她见到这个人出现的时候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雷火如一条灼热赤红的巨蟒，带着滔天杀气，直朝着鸳冥所在的方向攻过去。 想杀他的不只无曲一人。 在鸳冥身影刚刚出现的时候，赫连周身的寒气就盛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地步。 他比她出手更快更狠，数道风龙攻过去后，他人也跟着飞驰上空，极速驰到了鸳冥近前。 无曲瞅着赫连这个反应，大体也算是明白了，他让鸣炎去碰那个铃铛，就是等鸳冥的。 姬无曲瞅了瞅一旁的季绾绾和非羽，到底是没跟赫连一同过去。 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留两个孩子在这她也挺不放心的。 赫连的速度很快，而鸳冥因为要躲着攻袭过去的风龙和雷火，速度便慢了。 所以他们二人相斗的地方离鸳冥身影刚刚出现的地方不远。凭无曲这眼神儿，能看清谁是谁就不错了，他们的攻势看不大真。 不过这不影响她掺一手。无曲看着那边，又放了不少雷火过去。 这东西和她心灵相通，反正雷火无论如何是不会伤他男人的。它们于赫连来说也是个帮手。 她也没什么去看的必要，她男人的实力如何她清楚。 当年他被伤是因为被四个尊者围攻。虽然不知鸳冥实力如何，但左右不会比赫连强，至多就是个平手。 再加上她又放了点儿火，下了点儿黑手，鸳冥要是不跑，那绝对非死即伤。 她觉得鸳冥不会跑，因为死生蛊在她这儿。 算是一种直觉，也算是一种判断。她总觉得鸳冥为了得到死生蛊的话做什么都成。 无曲这次还是比较有底的，所以看赫连那边之余也不由看了看非羽。 只见非羽周围有不少肉片和血，看上去这孩子做这种事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如今蹲在那里竟然连衣袍带鞋子一点血污也没沾。 现在她正剐着鸣炎的上半身，每一刀都切得薄厚均匀正合适，而且每剐两下还不忘看一看鸣炎哀求的眼神。 她笑着，却也好像并没有多愉悦。 无曲默叹了一声，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的头，把她手上的匕首拿了过来，道：“累不累。” 非羽抬眸看了无曲一眼，又敛了眉眼，鼻头有些发红。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无曲把人扶了起来，给了她半拉雷瓜。 这东西也是千年前剩的了，当年在赠经教禁地里取的。当时他们收了一地雷瓜，开始放在她储物袋里，到了阳冰湖底下她就把它们放到火域空间了。 人家雷瓜本来就是从雷霆之力上面长的，放火域空间里再合适不过。所以现在雷瓜还是原来的雷瓜，一样的分量，一样的质量，好得很。 非羽瞅了瞅半拉鸣炎，又瞅了瞅半拉雷瓜，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无曲给了她一个勺子，她就十分乖的坐旁边默默吃瓜去了。 姬无曲想的很简单，既然这孩子又不能发泄痛快了，又累得慌，还难受，那还不如去阴凉地儿吃瓜去好。 她看了看手里的匕首，血了吧唧的，也就没多拿。她直接脱手让自然它落下，戳到鸣炎胳膊上立着去了。 虽然她不知道这男的和非羽的具体纠葛，可毕竟看了这么久，她到底也能看出来这男的骗了她徒儿的感情。 所以她不想留这人个全尸。 无曲放了指甲豆儿一样大的小火苗儿到他手上。伴着一阵“嗤嗤”的声音，鸣炎手上便多了个窟窿。 像是一只啃苹果的虫子，火苗儿到了他身上就开始乱窜，窜到哪里全凭它心情。 季绾绾看了看天上那边帮不上忙的架，又看了看地上被折磨的脱了人模样的鸣炎，最后叹了口气，戳了戳一旁的无曲，道：“师叔，还有瓜不。” …… 最后她也领了半拉瓜，坐非羽旁边去吃了。 讲真，她师叔这一脉太不斯文了，亏了她亲师父很温和。 真是……太不斯文了。 然后她就一边吃西瓜，一边儿看着火烧鸣炎，一边觉得很痛快。 无曲正考虑着她要不要也来半拉瓜吃，不防两阵破风声出现，而且越来越近，她便没了吃瓜的心情。 鸳冥正往她这边飞驰而来。 虽然他表情看上去依旧从容，可肉眼可见的，他身上多了好几处伤，有的地方还在淌血。 这一看就是被风龙噬咬所致。 无曲也没急着动作出手，毕竟她对她男人的速度心里有数，鸳冥估计飞不到她跟前就会被赶上。 可不光她明白，鸳冥也明白。所以他压根儿也没想到她身前对她如何。 他只是抬手，向着她这边出了一招。 无曲虽然没了修为，可毕竟混了这么多年，对危险的判断还是有些的。 这招没危害，她也没躲。 果然，鸳冥那招到无曲身前之后，只成了一道水墨写成的两个字。 ——交易。 第386章 带你们去 第386章 带你们去 他这是提醒她记得交易，想让她把死生蛊还过去。 两个字悬浮空中，片刻便又消散。 无曲笑了笑。 交易么，不管鸳冥生死，总归是要履行的。 现在把死生蛊交出去，估计人家收完蛊就跑了。 况且，比起把死生蛊安安生生交出去，她更喜欢见到的是死生蛊绕他坟头儿慢慢飞。 那应该挺不错。 这两息的功夫，赫连已经飞到了鸳冥身前，随后一掌脱出，直朝着鸳冥的心口要害而去。 鸳冥皱眉，知道躲无可躲，便只能硬扛。 远攻的话，多少要讲究策略时机。如果不是修为相差太多，多半要缠斗一阵子。 赫连在征剑阁门口能一拖三，也是因为用了远攻取巧。 而现在，一对一，又是近战对掌，简单粗暴。 不过两三息，便显出了些高下。 鸳冥口中溢出了一丝鲜血，而后开始被逼得后退开来。 对于鸳冥来说，这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在他飞驰而来的方向处还有几道没有解决的风龙和一道雷火。 鸳冥眉头锁着，薄唇也抿得很紧。还不待他想出来个什么策略，只见无曲所在的方向出缓缓飘过来两簇火苗儿，在他眼前悬浮着，也形成了两个字。 ——不急。 鸳冥：“……！” 随后，风龙至二人身前，又冲天而起。 在此期间，鸳冥用尽全部的修为，把自己的身子转了个方向，用右边胸膛迎到了赫连掌上。 他这个动作算计得精准，也刚好躲过了无曲的雷火。 这相当于自伤八百去换一条性命，值了。 不过，却也只是值这么一下而已。 方才冲天而上的风龙像是也算计好了方向般。它从天上又垂直落下，龙口张到最大，呼啸震耳。 它口的朝向，正好是鸳冥的头！ 再无可躲避，鸳冥整个人被风龙直接吞噬。 风龙透明无色，依稀可见鸳冥在其中。他银发被搅起，有几缕被割剐的生生断裂。他的红色衣袍翻飞在风龙中，也被割断扯裂了些布料。 风龙还在向下呼啸翻腾，等龙尾过了鸳冥的身子，它才缓缓消散。 鸳冥周身有数不尽的伤口，露在外的地方说是皮开肉绽也不为过，他一张口，便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风龙消失之后，他便再也支持不住，坠落到了地上。 此时，无曲才看得更真切了一些。 鸳冥身上说起来没有什么致命伤，却也没有什么轻伤。 最严重的伤口是在右胸处。 那是赫连掌落到的位置，此刻已经被打穿。从他正面透过那个带血的窟窿看去，直接能看到他身后的场景。 看上去挺骇人的。 也可想而知，这掌要落在他左边，那他的心绝对能被打离身体。 赫连眸子漆黑，墨发玄袍伴着风轻轻浮动着，依旧好看的要命。他除了周身寒气还很足以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曾经和人战斗过的痕迹。 毫发无伤，完胜。 他缓缓落地，用一双幽深的眸子看着鸳冥，随后缓步走到鸣炎跟前，风刃落下又消散。 鸣炎的头便离了身子。 姬无曲看到这里，蓦然想起来鸳冥刚刚出现时说的那句“留我族人”。 现在看起来，估计是被打脸了。 鸳冥又吐出一口血来，反倒笑了起来，仿佛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他抬了胳膊，好像想要去把嘴角的残血拭去，结果却发现手臂上也已经血肉模糊，便又收了手。 他挑了挑眉，旁的没多说，只轻笑声道：“这没办法，本座认栽。” 可以说，如果没有姬无曲的雷火添乱，他没有因为惦记着死生蛊而分心，他不会败的这么快，也不会被伤得这么重。 可没办法，他得要死生蛊。只要不跑的话就得和赫连九霄硬战，只要硬战他就得败。 姬无曲的雷火不过把他败的过程加快了些而已。 于事实来说，他不认栽也没办法。 于情来说，他懂赫连九霄之怒。 他老爹当年杀了他心爱的女人，他至今都想找他老爹报仇。 何况他先是帮晏修伤赫连在先，又是同姬无曲交易在后。这么瞅着，姬无曲应该没得什么寿命了。 赫连九霄不想杀他才怪。 他明白。修为没人强，又没有人帮忙，他伤了死了都合情合理。 只是他不能死，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死。 鸳冥看了看赫连看了看无曲，目光落在后者身上。 他笑道：“咱们再做个交易，如何。” 说完之后，他便咳了口血出来，打断了笑意。 可见他的身子比看上去还要糟糕。 姬无曲把雷火收回来，才道：“前边的交易我都想反悔了，你还打算来么。” 鸳冥服了颗丹药，道：“嗯，来。” “你们留本座一条命，我带你们去找南羌。” 闻言，不光无曲皱了下眉，赫连也收回了将要掐诀攻击的手。 赫连的动作再细微也没有瞒过无曲的眼睛，她终是开始考虑了这件事。 鸳冥见此，又道：“也不用多留，只需保证七日之内不伤我命，便可。” 这次无曲没有再多考虑，只把装死生蛊的瓶子抛到鸳冥手里，道：“成交。” 鸳冥接过来，十分珍重地把它收起，道：“好。” 及此，算是戏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也都一同起了身，站在自家长辈的身后。 有了鸳冥带路，一切也都顺当了起来。 其实选择相信鸳冥，也算是一种冒险。选择不相信他，杀了他，而后几人再去满海岛找人，也算是一种冒险。 他们选择了前者，无非也是因为前者更方便可信一些。 更何况即便鸳冥在骗他们，也能因此找出来些线索。他们自己在海岛横冲直撞，跟无头苍蝇一般，连一点儿线索也没，最后撞个头破血流无妨，主要是怕去晚了南羌出岔子。 这是于理。 于情，其实无曲心里边有个预感，鸳冥给他们带的这个路，应该的确是去找她南羌师兄的。 但是她还有个预感，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她同鸳冥打过的交道不多，也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但总归说起来，这个人应该有些傲气。 为了死生蛊，为了性命来同她做交易，说起来好像挺合理的。 但说起来，她总觉得能让鸳冥放下来架子身段的事，估计应该不止这些。 第387章 沙漠 第387章 沙漠 不管如何，左右事已至此，前面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都要跟着人去看一看。 海岛说大不大，但里边着实不怎么安生。因为它是魅魔族的大本营，魅魔族又是主修幻境，这里头的幻阵是多得要命。 凭无曲如今精神力强度和对幻境的领悟程度来说，就这么一走一过，路上就见到了数不尽的幻阵。 这还是她能看见的。 她觉得就魅魔族来说，厉害的幻阵多得是，肯定还有不少她一时间难发现的。 但有鸳冥在，路上他们也没遇到什么麻烦。 海岛就这么点点儿个地方，很久之后无曲都要怀疑鸳冥要带他们从头走道尾了，鸳冥才开口，道：“就是这里。” 无曲环视了一周，没从这里见到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他们刚刚走过了不少建筑，清新的，重口的，奇葩的，恐怖的，看上去都像是能关人的。 可无曲那么一问，鸳冥说那些都是别人的家。 这回都快走到海边儿了，感觉空旷了，鸟不拉屎了，鸳冥说到了。 这里满地都是大沙子，唯有一块礁石很显眼。 姬无曲刚刚要走近了去看看，便听鸳冥道：“不用看了，它不是。” “这只是个障眼法。你若是走过去碰，或许能进到另外一个地方，想出来就难了。” “我们该去的地方，唤作‘沙池’。就在眼前，只消一直走便好。” 赫连幽邃的眸子扫过鸳冥的脸，没有言语，只是手间又成了一道风刃，那样子像是一言不合就杀人。 鸳冥对赫连的目光恍若未见，也没有对那道风刃多上心，他笑了笑，只道：“威胁我。” 赫连没有说话，亦没有回应，手中的风刃依旧还在，也仍然是随时都能削掉鸳冥头颅的样子。 半晌沉默之后，无曲看着鸳冥唇边的笑意，道：“鸳冥尊者方才……没有下文了罢。” 鸳冥闻言，如实道：“没了。” 无曲看了看赫连手边的风刃，又看了看他，道：“现在呢。” 鸳冥也看了看赫连的风刃，道：“现在自然有。” 无曲：“……”这不就得了。 赫连眸子里的幽邃澄明了些，风刃也随之慢慢消散。 鸳冥才又道：“沙池需要魅魔王族之人带路才能进出。” “凭外族之人或者普通魅魔都不可。如果没有魅魔王族带路，一直向前走的话，碰到沙池屏障同碰到那块红色礁石没有什么区别。” “都会被带到另一个空间。” 姬无曲闻言默了默。 听鸳冥口中之意，那个空间应该很危险，或者说很难出来。 如果不想进那个空间的话，那进出沙池的时候就必须有个魅魔王族带路。 现在她知道的魅魔王族好像只有三个人：魅佬，鸳冥，胡姬。 进去的时候有鸳冥带着，出来的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天知道魅佬和胡姬在哪里。 这时，只听鸳冥又道：“出来很简单，你们只需要看紧了本座便可。” 姬无曲闻言看了他两眼。 还很简单…… 且不说沙池里到底有什么，姬无曲不用猜也知道进去了之后鸳冥就得跑路。 在人家家里，还打算把人抓牢，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仿佛是明白无曲所想，鸳冥又道：“而且……魅佬和胡姬都在这里面。” …… 无曲其实听这话有些别扭。 鸳冥是胡姬的哥哥，算是他小辈，他愿意怎么称呼怎么称呼。 而魅佬，她如果没老糊涂记错了的话，应该是鸳冥的父亲。 他亲昵一些可以直接叫爹，不亲些可以不冷不热的唤声父亲，再严肃些可以叫声族长。 这声“魅佬”唤出来，其实挺不敬的。 虽然奇怪，但到底这算是别人家的家事。鸳冥和魅佬都是活了万把来年的人，天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 魅佬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胡姬的话，听季绾绾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被关着的。 果然，只听鸳冥又补了一句：“抓魅佬比杀了他要难的多。估计各位想救南羌的话，免不了要杀人了。” 随后他笑了笑，又道：“胡姬容易。她现在一心一意被南羌牵着走，帮你们个忙的话该是乐意得很。” “……不过她现在被关着，本座也不知位置。诸位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还需得把我那不省心的妹妹救出来才是。” 说完这句话他也收了笑意，眯了眯眸子，道：“左右不管里头有什么，你们都要进去……不如现在想想要靠谁出来的好。” 他的话音刚刚落地，赫连便沉了眸子，道：“带路。” 鸳冥挑眉，一抬步子就又咳了口血出来。 无曲明白她男人的那掌有多大威力，再加上风龙的伤害，估计鸳冥现在身子骨都快散架了，绝对没有他的神色看上去那样云淡风轻。 毕竟伤长在别人身上，她不用管那么多。 而且跟着鸳冥走了一阵子之后，马上眼前的景象就变了。 不再是沙滩，也看不到海岸，甚至连身后的场景都不再是那些漂亮的海岛建筑。 只有茫茫沙漠，看不到尽头的那种。 无曲下意识地向周围环视了一周，赫连，鸳冥，季绾绾，非羽，四个人还都在。 其实姬无曲有那么一种直觉，算是对于幻境的直觉。 她总觉得这地方有些……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直白些说，跟一千多年前他们去的锦城一样。 记得那会儿他们进去了之后就先被分开了，她也自己过了几个连环幻境。 这次还不错，能有五个人作伴。 正在这么想着，不防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沙地也开始颤抖起来。 无曲下意识的用雷火把她自己和赫连，季绾绾，非羽托起，飞离了沙地。 耳听着轰隆隆的声音愈发震耳，眼见着沙地开始塌陷。 确切的说，是以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沙漩涡，如果他们不离开的话，一定会被漩涡吸进去。 ……而鸳冥还在地上。 一动不动的在地上。 姬无曲知道他伤重，也知道他淡定。但没想到他的伤至于脱不开地面，也没想到他淡定到地面塌了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默叹一声，在鸳冥差点被吸扯进去的时候把人捞了上来。 第388章 惊现小娃 第388章 惊现小娃 毕竟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不管他们双方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个人都不能死。在见到她南羌师兄之前，只要鸳冥不跑路，她就会尽力保证他的安全。 其实这件事挺诡异的。 无曲总觉得，鸳冥这样的人，即便是受伤快死了，也不至于脱不开地面才是。 她看了看赫连，没在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什么。他只是静默着，没有言语，也没有什么反应。 她又看了看沙地上那个漩涡。 现在那漩涡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依旧在不停的扩大，再扩大。 沙地上的沙子无风自扬，整个空间也因此不再澄明，而是因为细沙的漂浮而变得浑浊起来。 时间长了，跟千年前她进锦城后的那片混沌很像。只不过那时候是灰白，现在是暗黄的颜色。 不用怀疑，这里是幻境没跑。 就一个很简单的理由，这里扬了那么多沙，都有些看不清远处了，无曲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呛嗓子。 也不觉得迷眼睛。 地上的沙子真假不知，反正天上飞的这些个肯定是幻化出来的。 姬无曲瞅着地上的漩涡，想起来刚刚鸳冥的反应。 她在想，会不会这个漩涡是个突破口，进去了就能出幻的那种。 但再一想，连胡姬在锦城设的幻境都没有这么白痴，更何况相当于人家魅魔族禁地的沙池了。 她正琢磨着呢，不料鸳冥在这时候开了口，道：“下去罢。” 姬无曲闻言，盯着他看了半晌，没有言语，只给了他一枚丹药，道：“先服了，疗伤的，不要一会在后头拖我们后腿。” 鸳冥对她话中的刺恍若未闻，只接过她的丹药服了下去，道：“顺着那里下去便是出口。” 无曲笑了笑，道：“是么。” 随后她二话没说，抄着雷火就把鸳冥燎了。 ——这人是假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真正的鸳冥早就跑了。 先是“鸳冥”看着地上的漩涡出现却一动不动，当然，这个不足以说明这个人的真假，只不过是一个诡异的点而已。 再者，她刚刚想到这漩涡是不是出口，鸳冥就过来同她这么提了。说是巧合也无不可，但这巧合也太巧了些。 但如果鸳冥没问题的话，他所言就有一定的真实性了。这样的话那漩涡说不准还真的是出口。 所以这是一件比较纠结的事，姬无曲选择了试探。 她刚刚给鸳冥的那枚丹药其实是个毒药，她挺有攻击性的那句话也是故意说的。 这种丹药不怎么少见，只要吃了它，不论什么修为的人，立马就会七窍流血死的很难看。 如果鸳冥是真人的话，肯定能认出来，并且不会服下。就算认不出来，凭她那句烂话，估计鸳冥死了都不会吃她给的疗伤药。 如果鸳冥是假的，他可能会吃，也可能不会吃。 他若是不吃，那无曲还得想想其他方法试探试探。 结果人家不但无视了她那句微带侮辱性的话，还把丹药吃了。 ……而且大摇大摆的吃完了之后没什么毒发迹象，还能睁着一双眼勾搭她下漩涡。 这就很厉害了。 因此，姬无曲没什么犹豫的就对人出了手。 果然，当雷火燎到“鸳冥”身上的时候，他没有烧起来，也没有抵抗，而是蓦然消散。 姬无曲默叹了一声，只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在想，如果鸳冥不是真的。那，现在站在她身边的这四个人……就是真的么。 虽然她对危险有一定的感觉，可毕竟没的什么修为，应该不至于比这三人的反应还要快。 其实她也不大明白对危险的感知这件事到底是要看精神力还是要看修为。 如果看前者的话，那她比季绾绾和非羽反应快些也正常。 可赫连…… 即便他不是主修精神力，应该也不会比她差多少吧。 那样的话，在她出手用雷火把他们捞起来之前，赫连应该有些反应才对。 也就是，在她出手之前，他应该不可能没有动作。 所以姬无曲很纠结。 她明白，其实这仨人也是幻化之人的可能要大一些。 也所以她在想，如果这几个人，尤其是她男人，如果突然间要对她出手，她应该怎么办。 真正的九霄在外头等着她，她就这样因为个幻境死了，其实也挺不划算的。 可如果要想刚才除鸳冥一样，需要对着三人出手他们才能消散的话…… 不说非羽和季绾绾，只说她男人，她下不去手。 她在思考破这个幻阵或者幻境的方法。 阵破幻灭，她出去了，就不用纠结这件事了。 正在这样想着，忽然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忽然有一股略灼的热度传来，伴着一种很舒服的触感。 随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姐姐，姐姐，你在干嘛。” 姬无曲愣了愣，便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个身着麻衣的小孩儿，这孩子看上去年纪很小，也就四五岁的样子，留着不到一寸的小短发，很利索。 小娃娃长得很精致，大眼睛长睫毛，有当年小谨的感觉。 甚至比小谨生的还要可爱些，水嫩嫩的，挺招人喜爱。 这孩子正用白嫩通透的小手拉着无曲的手指，抿着唇，嫩生生的看着她。 姬无曲真没成想在这里能蹦出来这么个小娃娃，而且很像当年的小谨。 于是她一个不怎么会哄小孩的人竟然对眼前的娃生出来点亲近和喜爱来。 她笑了笑，道：“姐姐在想事情。” 小孩儿大眼睛眨了眨，仿佛挺喜欢捏她手指的，见无曲没有什么不悦的反应，小娃娃便又往上去，用小手半攥了她的手。 道：“姐姐在想什么啊。” 无曲看了眼周身，这时才发现，现在整个地方只剩了小孩儿和她，一个人都不见了。 而且地上的漩涡，空中的沙尘全部消失不见。 一切都澄明安静。 无曲有些错愕，她总觉得，这地方的各种变故应该和眼前的小孩儿有些关系。 于是她低头看了看这孩子，道：“没什么。” 愣了片刻之后她又道：“小弟弟，你从哪儿来啊。” 小孩子皱了皱眉，轻轻捏了她的手指，道：“人家是女孩子！” 无曲：“……” 第389章 我想吃东西 第389章 我想吃东西 这多尴尬。 这么可爱，竟然不是男孩子。 而且这娃留了这么帅气的小头发，竟然是个女孩。 无曲轻咳了一声，道：“那……小妹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娃娃又伸出来一只手，用两个小手抱着她的大手，道：“我叫阿沙。” 姬无曲瞅了瞅周边的沙地，瞅了瞅小女孩儿身上的麻衣，再瞅瞅她水灵灵的脸，其实觉得这孩子和这个名字很配。 ……可是这娃还是没说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阿沙握紧了无曲的手又松开，随后把两个小胳膊张得大大的，在要抱抱。 无曲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把这娃抱了起来。 很轻，很柔软，手感不错。 小娃儿到了无曲怀里之后感觉十分满足，而后往她颈肩窝了窝，道：“姐姐，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阿沙身上暖到有些微热，无曲抱着很舒服。 闻言她抚了抚这孩子的头，问道：“什么味道。” 阿沙吸了吸小鼻子，道：“雷和火的味道，阿沙喜欢。” 姬无曲不成想是这样一个回答。 看样子这孩子是奔着她身上的味道来的？ 她没闻过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不管是什么，都应该很淡，甚至没有才对。 而且应该也不至于是雷火的味道吧，她一直以为雷火无色无味来着。 想到这里，无曲看了看自己的手。 那个孩子牵的就是刚刚她放出雷火攻击“鸳冥”的那只手。 正这么想着，只听这孩子又道：“阿沙在这里，因为阿沙一直在这里。” 无曲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这孩子是在回应她刚刚的问题。 一直在这里么。 这孩子看上去好像有些单纯，反应好像也有些迟，说话条理不缺，但有些小慢，看上去并不像经常同人交流的样子。 无曲问道：“阿沙多大年纪了？” 阿沙闻言好像是在反应无曲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几息之后她又像是在怔愣着想年份，最后才道：“我也不知道，很多很多年。” “多到数不清。” 姬无曲对此倒没有多诧异，毕竟她也觉得这孩子不怎么普通，年龄多些也正常。 应该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小。 数不清的话，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都是有可能的。 无曲也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只又问：“那，这些幻境是你弄的么。” 这次阿沙没有反应很久，她笑了笑，露出两个酒窝，有些小自豪地道：“对啊。我在做练习……是不是很厉害？” 无曲瞅着她眼睛里的光芒，又莫名想起了阿纯。阿纯那会儿修为有了些进境便会顶着这样一副表情来她这讨奖励。 所以无曲看到阿沙这个笑容也不由笑了，道：“嗯，很厉害。” 这不是敷衍，她当真觉得这孩子很厉害。 她练了一千多年的精神力和幻境，到了这里还是中招。而且看样子人家只是练习而已，可见人家本事不小。 无曲摸了摸她的头，道：“这些，阿沙都是和谁学的。” 孩子阖上了眼睛，仿佛十分享受挂在无曲身上的感觉。 闻言她皱了皱小眉头，道：“我不知道，我一出生，脑子里就有这些。我觉得我应该学，就学了。” 无曲了然。 这孩子八成是一个高阶妖兽，一般妖兽等级高到了一定程度，他们便会有这种传承。 所以很多妖兽一出生就有东西可修，而且还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永远丢不掉的那种。 无曲默叹一声。 果然啊，人比人，气死人。 她觉得老天给她的天赋很强，结果人家不但天赋强，还带着好东西出生。 这时，阿沙又道：“其实我一开始不是住在这里的。我生在别的地方，不过总是一直有人想抓我，后来我就被人关了起来。” “阿沙很强的，阿沙有本事了之后就自己跑掉了，跑来了这里。” “因为有坏人，所以需要好好学习。” 姬无曲不由笑了，心想这个追求很实在啊。 这时，阿沙从无曲颈窝里拔出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姐姐，我想吃东西。” 无曲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的愣了愣。 吃东西什么的，找她不合适啊。她手头也没什么东西，唯一有的就是一千年前剩下来的雷瓜了。 这东西她倒有的是，就是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不喜欢。 无曲想了想，让簇雷火托着一个雷瓜到她手边。 随后道：“它叫做雷瓜，味道蛮不错的，你尝尝。” 阿沙看着那边咽了下口水。 然后…… 姬无曲眼睁睁看着她把瓜底下的雷火吞了！ ……那一大簇火苗子，都让这娃生吞入腹。 竟然还不嫌烫的慌。 没了雷火可依托，雷瓜便掉到了地上，瞬间摔的稀碎。 姬无曲还没来得及心疼一下子，便见到阿沙打了个饱嗝。 然后这娃对着她露出几丝依依不舍的目光……飞走了。 走了！ 把她雷火吃了就走了。 姬无曲默叹一声，只能认栽。 一大簇火苗子呢，赤莲之火自从跟了她之后这还是头一次丢火儿。 滋味如何先不说，她心情肯定是有点不好。 眼下倒是有这么一件半好不好的事。那就是随着阿沙的离开，这地方的幻境消失了。 这个半好不好的事过去之后，便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也让她的心情直接沉到了谷底。 没了沙地，出现了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地方，周围蓦然多了建筑，多了很多人。 这地方无曲再熟悉不过……这是征剑阁门口。 周围围观的那些人是赠经教和征剑阁的势力中人。 四周环视过后，姬无曲蓦然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大对劲。她好像由刚才的站姿，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现在跪着的姿势。 而且她怀中抱着一个人。 ——赫连。 骨化了的赫连。 这么看过去，无曲的心头不由一颤，而后便怔愣到懵，怔愣到人事不知。 或许她还是知道些人事的。因为她明白，现在应该都是幻境。 这一切都过去了，这一切都是假象。 可当她的手触到赫连冰凉冷硬的身体时，她还是有些失魂。 她愣着，余下来的理智都在劝她醒转，劝她好好观察这是个什么幻。 可泪水还是没听使唤的从她僵愣的眼眶中溢出来。 第390章 一幻三景 第390章 一幻三景 无曲攥紧了拳头，使劲闭上了眼睛，而后把赫连的身体收了起来。 她还是不停的在念叨着四个字：“这是假的。” “这是假的。” 这些个都是假的。 她明白，现在赫连很安全，过活的很好，这些都是过去了的事儿了。 她不敢多看赫连的身体，怕再多看会陷在里头出不来。 她一个惯常结幻的人，自然深知幻境的可怕。 这东西能颠倒黑白曲直，入幻入得深了，定会让人怀疑现实。 她现在不过只是浅浅入幻，能看到一些景象而已，她脑子还是比较清醒的。 征剑阁门前的事太能波动她的心，她怕看赫连看的久了，会入幻更深。 主要是他刚醒没有多久，她却经历了千年孤独。 比起赫连睡着，他醒了对于无曲来说其实更加不真实些。 她怕看的久了，会忘记赫连已经醒来这件事。 无曲试着把赤莲之火放出来，发现上面缠着雷霆。 按照一千年前真实的事发展来说，雷火没有将征剑阁门前铺满的时候，她的雷和火还没有融合。 现在征剑阁门口没有雷火，她自己却有，起码大体可以证明她是本尊。 记得那会儿在锦城的时候，有些幻境里连她自己都是幻化出来的人，麻烦的很。 当然，幻境里是她本尊，该麻烦也还是麻烦。 无曲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睁开了眼睛。 场景还是原来的场景，只是不见了被骨化后的赫连。 她擦干了泪痕，环视一周。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她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晏修。 当她的目光落在这个人身上时，便再挪不开。 她想见这个人很久了。她发自内心的想把他千刀万剐，也发自内心的想用她能想到的所有让他痛苦的事来折磨他。 然后让他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永不入轮回。 姬无曲的目光锁在他身上，看着他落到地上，站在她身前。 晏修皱了皱眉，道：“姬凝，我……” 话还没说完，无曲已经挑开了一抹笑意，带着万千雷火攻了过去。 不知为何，晏修竟然也不躲避，只睁着一双眸子看着她。 直到雷火烙在他身上。 他连哼一声也没有，只是皱了皱眉头，看着雷火烧灼着他的身体。 晏修看了看烧灼在他身上的火光，问道：“你就这么恨我么。” 无曲挑着的嘴角缓缓放下去，并没有收雷火。 她只看着晏修的腿被烧得血肉模糊直至消失。而后道：“恨么。” “我至今不知恨为何物，也不知自己有或没有。只是晏修，我不想跟你牵上丝毫情绪。” 无曲在见到晏修的那一刻崩了理智，时间长了，便也缓过来了些。 她知道，眼前这个只是幻境，即便杀了烧了，晏修本尊依旧还在逍遥着。 她也知道，她跟这个“晏修”无论说什么，也都是白费口舌，真正的晏修听不到。 即便如此，她还是说了，也还是杀了。 在无曲眼里他们已然势不两立，如果这是晏修本尊，可能无曲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 她只想杀了这个人，能杀几回杀几回。 本尊也好，幻境也罢，就算是晏修的一道影子，她也想抹杀。 她先是因为赫连的死亡重生大喜大悲，一千年内又忙到透，所以她也不知，原来她想杀晏修想到了这种地步。 晏修笑了笑，道：“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无曲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火焰把晏修整个人烧灼干净。 因为是幻境，所以没有气味，也没有烟熏火燎。晏修一直忍着不吭声，也就更没有什么噪音。 说起来他这趟死的挺唯美，姬无曲看了不解气。 等晏修这个人彻底消失了，无曲眼前的场景又变了变。 她现在还没找到破幻的方法，不过她有个直觉，其实她还没有从这个幻境中走出去。 方才在沙地里，阿沙走了之后，她明显感觉到幻变了，随着场景一起变的。 这次晏修死了，周围的景物也随着变了，可无曲却觉得，幻还是原来的幻。 这是一种对于幻的嗅觉。 现下，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片林子，也让无曲十分眼熟。 这是她丹田损毁的地方，赠经教北林。 这地方一直是她的一块伤地。上次在锦城幻境中，她也来了这里。 不成想一千年过去了，现在她又到了这儿。 场景变换，人却没变。 这次出现的依旧是晏修。 比起征剑阁门口的那个，在北林的晏修明显还要稚嫩一些。 无曲此刻正坐在那块大石头上。 正是晏修打完她一掌之后，要扬长离去的时候。 无曲很快就适应了这个场景变化，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又放了下去，一抹笑意也随之绽开又消失。 随后，她抬手，又是一道雷火飞出，把转身欲走的晏修生生绑住，拽了回来。 她不知道这时候的晏修有多少骨气，反正她是懒得听他惨叫，就先把他的舌头烧了个通透。 再之后，便又是一个和刚才同样的过程。 烧人。 等人死了之后，这幻境又第三次转了场景。 这次说不上是转场景，这回她连动也没动，依旧是坐在这块大石上。 不过年头儿要更早些。 是她和晏修初遇之时。 她那会儿差点被老虎追着吃了，还是晏修出现，救了她一命。 他们也是在那会儿结的缘，在那会儿有的羁绊。 不过幻境这里应该是晏修把她救下了之后的事。他正拿着一块帕子帮她擦拭脸上的泥土血污。 无曲不由笑了。 她却没想过会出现这样一个幻境。 她以为，这个情景已经在她脑海中消失，被她遗忘。 没成想她倒记得清楚。 无所谓了，无论什么时候，晏修都是晏修，该杀还是要杀的。 她刚要动手，冷不防一个稚嫩的声音传过来，道：“姐姐，姐姐，你别杀他。” “这幻境让姐姐看到的你恨的人，所以你见到这个人一定会想杀他的。” “可是你一直杀他，就出不了幻了。” 这个声音刚刚听过不久，无曲还记得，是阿沙。 她倒是没仔细想阿沙怎么又折了回来，她只先见了那句“所恨之人”。 ——没成想，她终归是恨了晏修。 第391章 姐姐的东西好 第391章 姐姐的东西好 她情绪再怎么波动，就算波动到人事不知了，听到阿沙这么几句话，也能清醒过来。 她大体明白了阿沙话中之意。 这里和当年锦城的十境欢喜阵很像，尤其像里面的恨之幻境。 当年在锦城中，她直接略混了恨之幻境，因为她谁也不恨。 没成想现在她进来了，还拔不出去。 原来，她现在对晏修不只是单纯的不喜这么简单了，她当真是恨毒了这个人。 幻境大多是利用人的感情攻击的。她进过不少幻境，却从未幻到过她和晏修的初遇。 这次，竟然在恨之幻中见到了。 可见她恨这个人，恨到希望从未认识过他。 刚刚在幻境中她还对“晏修”说，说她不愿分一点情绪给他，这下子是被打脸了。 从前他给过她那么一掌，让她丹田损毁。虽然她一直记着，却没有至于记恨。无非是因为初遇之时他的出手相救，成长之时他的倾力教导，也因为他填补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的寂寞时光。 所以无曲一贯觉得因为那么一掌来说没什么恨的必要，她只是曾经以为自己在晏修心里不会及不上一个赠经教，结果她错了。 带着这么一股子失望，也带着对以前的情和义，她在私心里和晏修恩怨两情，谁也不欠谁的。而且说起来，她对晏修很不喜。 毕竟一般来讲，谁对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都看不顺眼。 但总归之前也就是那么个情况。 结果晏修在征剑阁门前伤她师父，直接触了她的逆鳞。 再无关以前恩义两清不两清，她到底是因此很透了这个人，非要把他杀了折磨了才行。 只要有关晏修的一切，她都想磨灭。 这样都不一定能消心头之恨。 这是恨之幻境，即便阿沙不挑明了说她也明白，总杀晏修，她就永远出不了这个幻。 幻境一般是很恶心很诛心的东西，给了你个恨幻，往里边搁了一个你最恨的人，你就一直想杀他。 永远杀他你就永远出不去。 只有你放弃杀这个人，再寻一寻出去的办法，才有可能脱幻。 可所恨之人就在眼前，能留下来点理智就不错了，谁还能把持住想杀人的心？ 果然在幻境这东西里头就是糟心到死丝方尽。 姬无曲她没办法。 她现在一看见晏修，满脑子就都是他出手把赫连骨化了的样子。 而且这幻境明显的还怕她恨得不深，特意在最开始把征剑阁的情景给她整了个出来。 左右她是忍不了。她现在即便明事明理，即便眼前的这个晏修是小时候的晏韬，她还是控制不住她自己。 一抬手，雷火脱出，她直接把晏韬的喉管给烧了。 不大痛快，但稍微比晏韬活蹦乱跳的站在她跟前心里头舒服了那么一些。 这么着姬无曲才稍微满意了些，然后看着少年晏韬的尸体等着景色再变。 她也在想，不知道晏修本尊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真的在魅魔族老窝。 如果他真的能进魅魔族老窝的话，那他在魅魔族究竟是个什么地位。而且魅佬现在在沙池的话，可不可以说明魅佬放心把晏修自己一个人搁他老窝？ 魅魔族老窝离这里到底远不远，晏修在里头的话什么时候会出来。 如果他不在里头的话又会在哪。 很邪门，很难猜。 她这么想着，也在等着，结果不到片刻之后果然场景变了。 但却跟她想象中不大一样，而且这次也没再有晏修。 而是变回了刚刚进来时候的沙地，阿沙也十分乖巧地立在一旁。 可能这孩子长得太讨喜了些，也可能是这孩子一直对无曲没什么恶意，所以她虽然吞了无曲的雷火，无曲却没有对她有什么不喜的情绪。 阿沙也不知自己吞了雷火对无曲有什么影响没有，只是觉得她很喜欢那些火，也很喜欢这个姐姐。 看到人了，又闻到火的气息了，她便又凑过去往无曲手边蹭。而且现在她可能和无曲更加亲昵了些，还顺着无曲的袍角往上爬，一直爬到无曲抱住了她为止。 这下子高兴了，满意了，还半撒娇半正经地往无曲颈窝里蹭蹭头。 略有无奈，也略微有那么点儿想笑，无曲道：“是阿沙把我带出那个幻境的么。” 阿沙蹭够了也就消停了，只搂着无曲的脖颈道：“嗯。” “要是没进阶的话，阿沙也不能把姐姐带出来。” “主要是姐姐给的东西好。” “好吃又有用，阿沙喜欢。” 阿沙这么断断续续地说着，条理不乱，无曲能听懂。 意思就是这孩子进阶了么。 仔细一瞧好像也是，阿沙比她刚刚进沙池的时候看上去长大了些。 当然也不大明显，也就是开始看上去四五岁，现在看上去五六岁一样。 阿沙自己不说的话，无曲都没怎么看出来变化。 好吃又有用的东西……无曲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指的是雷火。 进阶了么。 因为吃了雷火？ 这不大现实吧，那么一簇雷火就能助人进阶？ 她男人不在，她经验又没那么足，对这事儿不大明白。 她只问道：“雷火对你这么有帮助么。” 阿沙闻言好像有那么点小激动，她把埋在无曲颈窝的小脸抬起来，对着无曲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 “阿沙喜欢。” “阿沙前几年就该进阶了，一直没成功。” “吃了姐姐给的东西之后，很快就好了。” 无曲：“……”说真的，我想给你的东西是雷瓜。 她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阿沙没故意抢她雷火吃。只是在人家孩子眼中雷火比起雷瓜来更像吃食一些而已。 人家孩子也不是抢完她雷火就跑。人家只是感觉来了，跑去进阶了而已。 不过听阿沙这么说得话，无曲大约也了解了那么些。不知阿沙是个什么妖兽，左右雷火是对这孩子有帮助，但也在合理的范围内。 不是说吃了雷火可以直接让人家升阶，只是对人家有足够大的帮助而已，虽然这事儿很让人意外，却也不是多难见。 好多妖兽种类不同，进阶的时候能帮助到的东西也不同。 该是赶巧了，阿沙需要的正好是雷火类的东西。 这时，阿沙看着她的眉眼，道：“姐姐也不喜欢那个人啊。” 第392章 沙蝎 第392章 沙蝎 姬无曲自然知道，阿沙口中的“那个人”是晏修。 她不由得笑了笑，道：“嗯。” ……何止是不喜欢。 只是不知道阿沙话中的“也”是个什么情况。 无曲便看了看这孩子，道：“阿沙也不喜欢他么。” 阿沙闻言皱了皱眉头，从小鼻子里发出来个不悦的哼声，道：“不喜欢，可讨厌了。” 姬无曲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道：“阿沙见过他？” 可能是被无曲点的鼻子有些痒，阿沙皱着的眉头骤然松开，还笑了起来，酒窝深深。 道：“见过，好多好多年前，就是他要追杀我来着。” 很多很多年前……无曲想了想这个很多很多年前到底是多少年前。 晏修追杀这孩子做什么。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起来晏修就比她大个那么几岁，至今为止也不过一千三百多岁而已。这一千年如果她凤翊师叔和季欢都没有寻到人的话，那晏修应该这一千年都没怎么出来才对。 那晏修追阿沙，很可能是一千年前的事。 那会儿晏修来过海岛么。 记得晏修位列尊者也是一千年前的事，就在赫连出事前不久。在那之前的三百多年晏修应该是个道尊级别的人。 那时候他就来过海岛？ 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大通顺。无曲便问道：“阿沙确定，追杀你的是这个人？” 阿沙明显感觉自己的话受到了质疑，于是搂着无曲的手臂又紧了紧，道：“真的真的，姐姐你相信我。” “你看。” 阿沙说完最后两个字，无曲眼前便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场景。 果然，从里面看到了晏修。 景象里的晏修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全身裹了很厚实的棉布纱布。他好像等什么东西等了很长时间，看上去有些不大支撑得住，洁白的纱布上面有些地方也微微被血浸透。 无曲看着，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了。 晏修身上带着的伤八成是她烧的，就是在征剑阁门口，雷火相融的时候。 记得清楚的是当时晏修重伤被烧得焦糊之后，是鸳冥把人带走的。 看样子是带来了海岛。 场景里的晏修在等什么……等着抓阿沙么。 左右应该是跟阿沙有关，不然阿沙也不会把景象再现出来。 晏修身后跟了几个人，确切的说是几个魅魔，看上去对他俯首听命的样子。 然而这些人神色也有些纠结，看上去是在犹豫着什么事。 半晌之后，终于有个人神色变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这个人便走到晏修身边，道：“晏修少爷，我们回去吧。” “再这么等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了。” “族长给您的时间就只有七日，七日之后您再不出现，族长多半是要发怒的。” “今天已经超过了期限，您再不回去，族长怕是要过来找您了。我们受惩罚不要紧，您的身体受不住啊。” 无曲：“……” 她隔着一千年的时间看这事儿，都感觉到了浓浓的虚伪。 还我们身体受惩罚不要紧…… 这人八成是怕自己受罚吧。 景象里的晏修好像有些疲累，只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言，只是眼神里的警告还是很明显的。 可这人多半不是个多会看眼色的人。 他又道：“沙蝎化形时间很长，我们只知道这沙蝎在这化形化了很长时间，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化形结束。” “可能，我们在这在等一个月也不会有结果。晏修少爷，我们还是回去找族长吧。” 晏修一皱眉，抬手间便取了这人的头颅，不当不正，恰抛在后头那几个魅魔跟前。 几人原本想上去跟着一起劝的，现在也都打了退堂鼓。 他们知道自家少爷是个尊者，但毕竟这人受着伤，又没发过脾气，看上去好像挺通情打理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却没成想人家一出手这么狠。 吓得他们也都不敢再出声。毕竟过后被族长惩罚甚至杀死也比现在就死强。 姬无曲本来听到那个魅魔的话愣住了半天，后头瞅着那魅魔一下子就死了，她也跟着醒了醒神儿。 ……沙蝎。 她就是听到“沙蝎”两个字的时候愣住的。 如果没有她南羌师兄的事在的话，他们来海岛，为的就是沙蝎。 确切的说是为沙蝎尾，也就是沙蝎的尾巴。 能恢复她丹田的丹方里面有一味药就是沙蝎尾，目前也就它和梨枝还没有到手。 那会儿赫连说找到了沙蝎尾的下落，应该也是在海岛。 晏修他们，竟然是在等化形的沙蝎么。 如果不是她想多了的话，晏修想得到沙蝎尾，或许跟她有些个关系。 当年赫连帮她找沙蝎尾的时候是问她凤翊师叔借的人手，人家不管是打听还是怎样，怎么着都要透出来他们要找沙蝎尾的消息。 晏修当了赠经教教主，资源人手俱在。他聪明的很，又有一个好像对药理很精通的鸳冥在旁边帮衬着，估计人家早知道沙蝎尾和梨枝的事儿了。 他在这等沙蝎，说跟她没关系她自己都不信。 沙蝎是一种很珍稀的妖兽，虽然没有噬月犬金翅大鹏朱雀那么强大的血脉，却比这些逆天的妖兽数量还要少一些。 沙蝎繁殖能力差，又有很大的价值，所以基本上出现一只就立马被抓去整死了用了。 也因此它们世代传下来，基本上在自我保护发方面做到了极致。 基本上沙蝎的天赋都很强，修炼一段时间就有很强的修为本事。 它们还精通幻术，一生下来就通。 它们化形期很长很长，而且在这段时期内他们也很弱。 早先沙蝎死，一般都是在化形的时候折的。 现在人家不是了，人家长本事了。现在人家沙蝎化形的时候你都看不到蝎影儿。 他们化形的时候会自动消失，干干净净，看不见摸不着。 即便你知道它就在你眼前，你也抓不得它。 只有等它化形成功的那一瞬间，它出现了，又还没恢复过来，那时候抓比较简单。 毕竟通幻术的人少，等人家化形成功了，崛起了，人家一用幻术，再想抓就难了。 这时，景象里面蓦然多了个小孩儿，看上去一两岁的模样。 小脸儿长得几乎跟阿沙一个模样。 第393章 祖父 第393章 祖父 场景里的晏修明显眸子里沾了些喜色，然后凛了神情。 他刚刚要对这个小娃儿下手，一道光芒闪过，孩子不见了。 速度极快，即便现在身为旁观者的无曲看着，都不由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再看过去才发现空中多出来一个男子。 这人墨发玉冠，看上去二十六七的样子，身形高大，面目美观。即便无曲不处于当时的场景中，只是这样看着，也能感觉到他强大的气势。 他的神情看上去，给人的感觉就是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听从他的命令一般，是一种很……说不上来的一种霸道感。 晏修这时也抬眸看了过去，随后不由皱了眉。他未行礼，眉眼间也没有多恭敬，只是霜着一张脸，不咸不淡道：“祖父。” 无曲：“……” 晏修什么时候多了个祖父。 是在唤空中的那个男子么。 讲真的，其实她听见晏修说这两个字，其实感觉十分怪异。 这么别扭着的同时，她也有个十分大胆的猜测。 她在想这男人会不会是魅佬。 鸳冥是魅魔族的少主，刚刚这帮魅魔对晏修叫的是“少爷”。 ——鸳冥不会是晏修的亲爹吧？ 这么想着，无曲都不由被自己的猜测给逗笑了。 但下一刻她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这帮魅魔看到空中那男子的时候跪地行礼，喊了一个称呼。 族长。 这男人……好像还真是魅佬。 据她所知，魅佬有一儿一女。 晏修要是会对魅佬叫祖父的话，那就是鸳冥或胡姬的下一代。 也据她所知，晏修的亲娘是晏菁菁，那胡姬就不可能是晏修的母亲。 那好像……只剩了她那个猜测了。 但说真的，她那个猜测其实有些可怕。 因为那就说明晏修是晏菁菁和鸳冥的孩子。可她明明白白的记得在赠经教的时候鸳冥和晏菁菁有那么些交集，看上去不像有过那种关系的样子。 好像单纯的就是鸳冥想杀晏菁菁，晏菁菁手中又有死生蛊。晏菁菁也利用死生蛊这个东西一直在保命，仅此而已。 这俩人应该不会有过什么一夜情之类吧…… 这就很可怕了。 姬无曲作为一个不大合格的路人，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个猜测。她更愿意相信晏修和魅佬之间还有些别的什么曲折，或者中间夹杂了些别的什么人。 但可怕也天儿了是个热闹，毕竟同她关系不大，无曲也就能平静下来心思继续往下看。 晏修与其说是在看魅佬，倒不如说是在看魅佬手中拎着的孩子。 就是十分像阿沙的那个。 他道：“把沙蝎还我，我跟你走。” 魅佬挑了挑唇，把手中的孩子拎到眼前扫了一眼，随后挑唇看向晏修，道：“你要沙蝎做什么。” “本座有个耳闻，你也看上了个人类女子。” “那女子好像命不怎么好，丹田也不怎么好。” “沙蝎能用作药的地方有很多，说不准还能救人丹田……我的孙儿，你莫不是想步你父亲的后尘罢。” 晏修抬眼看着魅佬，没有开口。 魅佬嗤笑一声，道：“我怎么生养了这一群东西。” “本座给了你七日时间，是让你把你自己这破烂身子养结实一些。你逾了期限不说，还来这里做没用的事，可让本座失望得恨。” 晏修笑了笑，道：“非我不可，你没别的选择。” 魅佬落地，抬手便是一击。 晏修不躲不避，也没什么慌张的表情，只兀自淡定地站着。 魅佬那一击到了晏修面门前却蓦然散开，变了一个方向，将晏修身后跪着的那些魅魔的头颅全部收割，对晏修却没什么伤害。 魅佬看着他眨也未眨的眼眸，眸子里有些寒气。 他声音也有些发沉发寒，道：“本座欣赏你这种狂气，却十分厌恶你对本座这如此态度。” 晏修服了枚丹药，毕竟方才魅佬的攻击从他身边扫过。他一个重伤之躯，总归是要受些影响的。 随后他挑唇，直视魅佬，道：“本座无需他人欣赏。” 闻言，魅佬反而笑了，道：“倒是忘了，你也是个尊者。” “的确，无论是本座还是魅魔族，都非你不可。” “毕竟鸳冥和胡姬都是那么两个废人，好不容易来了个让本座满意些的，本座自然舍不得杀。” 说完，他却抬手。 气刃成爪，直接勾住了晏修的脖子，掐着他升到空中。 魅佬又道：“可人么，不能得寸进尺不是。” “别以为本座看不出，你对魅魔族是渴望得很。” “拿这些威胁本座，嫩了些，也可恶了些。” 晏修在空中，没有呼吸的滋味不怎么好受。他没精力说话，只顶着一双平淡的眸子看魅佬。 半晌之后，没得到什么回应，魅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又把人放了下来。 晏修落地之后调了调呼吸，扫了魅佬一眼，道：“我的祖父，你话真多。” 无曲：“……” 果然，这俩人尴尬并快乐着。 她还是没忍住笑了。 只是还没大听明白这俩人话中之意。什么魅魔族需要晏修，魅佬需要晏修，什么非他不可……简直一头雾水。 姬无曲听不大懂没关系，她可以努力把这些话全记下来，等事儿多了，联系起来捋一捋，总会清楚的。 这时，只听晏修又道：“无关威胁与否，实话而已。” “……也没人管你能看出什么”说到这时，晏修笑了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道：“我从未掩饰过自己对魅魔族的渴望。” “迟早都要到我手里的东西，你让我来的目的也在此。” “我为何不想要。” 魅佬毕竟是活了许多个年头的人，霸道虽有，但毕竟沉淀的多了，也要更多些气量。 又或者他不想和晏修掰扯这些，掉份儿。 他只把那孩子收了起来，道：“给你个教训，有求于人的时候不要这么狂。” “也算本座对你逾期不至的惩罚。” “沙蝎，暂且不可能是你的。” 晏修闻言，眸子里的神色立马锋锐了起来。 魅佬仿佛对他这个神色满意了些，才笑了笑，道：“本座把沙蝎关在沙池中，等你出来自然可取。” “左右也有不了一两千年。” 第394章 给我吃不 第394章 给我吃不 魅佬默了默又道：“无需这样看我。左右今后你也看不到本座了。” “自你应了之后，便注定是我死你活。” “只是不知你熬不熬的过一两千年的痛苦日子。” 晏修神情未变，而且眸子里的寒气愈盛，明显还在介怀沙蝎的事。 魅佬似是看不到他眸子里的不敬，反而一笑，半感慨半回忆，道：“不要学你的长辈们，看上什么东西都可，不要对人类动情。” “人类和我们……有些不同，陷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姬无曲没有听的多明白。 反正她不觉得人类和他们都说没不同的。 而且万劫不复么，倒也至于不了。 魅魔和人类如果在一起是万劫不复的话，那就不会有晏修这种半魅魔物种的产生了。 晏修闻言，眼中的寒气少了些，却也没有对魅佬的话有多认可。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敛了眸子，道：“未必。” “有些人类，她感情很简单，她要的也很少，是我们要的太多。” “野心和不满足，从不分物种。” 魅佬嗤笑一声，没有言语。 阿沙的景象也就放到了这里。 她嘟了嘟嘴，有些不乐意的样子，道：“后边就不知道了，后边阿沙晕了。” “但是姐姐你看，我没有记错人。就是他，在我化形的地方等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想杀我。” “要不是他，阿沙也不会被抓住关起来。” 无曲抚了抚阿沙的头，本来想要安慰安慰的，可看到这孩子的小脸时，不由愣住了。 刚才晏修和魅佬的事太复杂，她竟然一瞬间没有想到沙蝎的事。 …… 无曲看着阿沙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呼吸滞了滞，道：“阿沙是……沙蝎？” 阿沙闻言有些小骄傲，道：“对啊，阿沙厉害不。” 无曲：“……”厉害。 真的，厉害毁了。 她还想这一趟找沙蝎要多费劲，毕竟人家化形期结束了，又多过了一千年，难找得很。 现在人家沙蝎娃就在她手边，挂在她身上…… 无曲默了默，道：“那，阿沙有尾巴不？” 阿沙继续一脸小骄傲，道：“当然有了。” 无曲继续瞅着她的大眼睛，一脸真诚正经，道：“能给我吃不？” 阿沙眨巴眨巴眼睛，又眨巴眨巴眼睛，感觉没反应过来就再眨巴眨巴了眼睛。 她愣了愣，道：“你，你说啥？” 无曲又是一脸真诚，道：“给我吃不。” 阿沙：“……！” 她瞪完了眼睛撒丫子就从无曲怀里跳了下去，一溜烟儿就飞走了。 无曲失笑。 把这孩子吓得…… 她也没成想阿沙竟然是沙蝎。她以前想的是直接逮一沙蝎宰了留尾巴放炼丹炉里完事。 倒没成想有这么一遭。 阿沙这么小个孩子，杀的话她下不去手，不杀光取尾巴的话……好像也有点残忍。 行吧她承认她也不怎么善良。 她不是当真想要放阿沙走的。只是不管是谁，吃了她的雷火总要付出些代价才行吧。 代价也不多大，只是她能感觉到阿沙的位置而已。 阿沙的身上从此也带了一种和她特殊的联系，跟雷火有关。 反正阿沙不管跑到哪，不太远的话她总归能感受到人的。 所以她才敢先问问人的意见，敢随便让人跑。 因为她知道，人跑了她总能想办法抓回来么。 到时候么……到时候再说。 无曲先给赫连和非羽季绾绾传了音，确保每个人的平安。 季绾绾和非羽可能在幻境中，听不到的多。 倒是赫连回了她，不过问她在哪的话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赫连说他在哪她也找不到。 最后得出来个结果就是她到处多串串，方便赫连找到她就好。 无曲歇了歇，吃着雷瓜，正想着一会儿向哪个方向走比较靠谱一点儿的时候，阿沙又折了回来。 无曲看了看阿沙，又看了看雷瓜，拿着勺子给她挖了一口，道：“吃不吃。” 阿沙看着无曲的手，一大脸委屈，好像还掉过两滴眼泪的样子，颇有些梨花带雨的感觉。 她扁了扁嘴，没理会无曲的勺子，只是扒着大眼睛，一脸埋怨的盯着无曲瞧。 最后憋出来那么一句话。 “姐姐，咱们商量商量……那个，你想吃几回？” 无曲：“……”啥东西？我没大听清…… 实际上她还是听清了，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还腆着一张大脸问：“能吃几回？” 阿沙闻言脸上的委屈更大了。 最后忍住了没哭，道：“我，我尾巴如果没了的话，几年内就会重新长出来。” 说到这里，她还怕无曲狮子大开口一般，赶紧又接道：“它真不多好吃，你吃一两次就够了，真的。” “而且……肯定疼啊。” 无曲感觉这孩子真快哭了，心那么一软，也不逗人家了。她把雷瓜放下到地上，又把小孩子搂到怀里，道：“知道疼，你怎么还又回来了。” 阿沙扁了扁嘴，最后又往无曲颈里窝了窝，道：“人家馋么……” “姐姐，咱们打个商量。” “你养着我，给我吃火，把我带出去，我那啥……我给姐姐吃尾巴，好不好。” 无曲：“……”你还是不怕疼。 她想了想，笑了笑，道：“好。” “姐姐只要你一次尾巴。” 无曲把人搂得紧了点，道：“姐姐快没命了，还有一年的活头。需要有那么一个丹药才能救命，那个丹药需要沙蝎尾……这么说的话，阿沙能听懂么。” 姬无曲说完了之后其实在心里脸红了那么一下子，她总觉得自己在拐骗小孩子。 而且还拐骗得理直气壮。 阿沙又眨了眨眼睛，然后盯着无曲看了半天，最后问道：“有了那个丹药姐姐就不用死了么。” “嗯。” 阿沙想了想，道：“那，真的只用一次尾巴就好。” “嗯。” “那姐姐会养着我带我出去么？” “嗯，还会给你吃雷火。” 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曲觉得自己简直是拐卖小孩子的模范。 最后阿沙又想了想，一笑，道：“那好。” 这就算成交了。 无曲搂着阿沙吃雷瓜，道：“等我们找到一个哥哥，就离开这里。” 阿沙抬了抬脑袋，道：“什么哥哥啊，阿沙见过么。” 闻言，无曲顿了顿。 也是，说不准阿沙见过呢。 第395章 幽咽泉 第395章 幽咽泉 她身上也没带着她南羌师兄的画像，不然就能拿出来给阿沙看看了。 她想了想，便道：“那个哥哥生的很好看，看上去很温和，可能还受了伤。” 其实无曲觉得这样形容好像有点苍白。 但又想了想，如果想进沙池必须得有魅魔王族带路才行的话，那估计几千年内进来的人也不多。 末了无曲又缀了一句，道：“他是最近被人带进来的。” 最后这句添得比较恰当，阿沙听到之后蓦然亮了眼睛。 她道：“是不是这个哥哥？” 无曲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上面的人物赫然就是她南羌师兄。 他是直接让魅佬拎进来的。不管是脸上还是身上，都布满了血污，看得无曲很揪心。 魅佬带着人从这边经过，应该是没有停留，更没有在阿沙附近多说话。所以她也没能清楚魅佬抓人的缘由，也不知她师兄的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应该是快昏迷了，眼睛已经半睁不睁，看上去很难捱。 只这样就已经让无曲皱了眉头。 半晌之后魅佬和南羌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阿沙也收了景象。 阿沙拿小手摸了摸无曲的眉头，道：“这两天阿沙看见的哥哥只有这一个，不过还看到了一个姐姐。” 无曲只当这个姐姐指的是季绾绾和非羽其中的一个，便道：“那个姐姐现在如何了。” “不知道，那个姐姐很厉害的，她好像认识这里的路，阿沙觉得她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无曲皱了眉，认路么。 非羽应该不会认识这里的路，季绾绾倒是说不准。毕竟她以前从来没见过季绾绾这孩子，也不知她有没有来过海岛。 不过她直觉阿沙指的应该不是季绾绾。 难道还有其他人来这里么。 她正这么想着，只听阿沙道：“姐姐，那个哥哥应该是被抓起来了。” “看着他们走的方向，总感觉他们是要去阿沙以前被关的地方。” 闻言，无曲凛了凛神，道：“在哪里？” 阿沙皱了皱眉头，明显很不喜欢那个地方。而后道：“那个地方应该叫幽咽泉。” “不知道那个哥哥有没有被关在那个地方，姐姐，咱们要去看看么。” 无曲想了想，道：“阿沙认识路么。” 阿沙闻言，又是一脸小骄傲，道：“当然了，认路这么简单的事。” “阿沙不但认识路，还知道从哪走最安全最近，我厉害不。” 无曲：“……” “厉害。” 当真厉害，她只是对那句“这么简单的事”不大认同而已。 阿沙想了想，道：“我从里面逃出来又跑到这里没有什么大危险。不过听路过的好多人说，幽咽泉的泉水不能碰。” “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说，阿沙碰了，还喝了都没事。” “但是他们那样说，姐姐就也小心一些，不要碰幽咽泉的水了。” 无曲心中一暖，道：“好。” 这时，蓦然有一个声音传过来。是一个女声，音色很好听，微带凉意和叹息，道：“是了，不要碰。” “无曲，你还好么。” 这个声音很熟悉，而且明显是认识她的人。 无曲也没有多猜，只是等这人现身之后，她怀里的阿沙往她耳边凑了凑，道：“我看见的另一个姐姐就是她。” 无曲还真的挺意外的。 这个女子她还真认识，打过的交道不多，却足够让她印象深刻。 许久不见，无曲对这人的脸还很熟悉。 这是万妖峰她紫寒师姐，当时她帮着师兄追求过的那个。 她笑了笑，道：“原来是紫寒师姐。” “师姐怎么也来了这里，是来救南羌师兄的么。” 紫寒也笑了笑，道：“也算是吧。” 说到这里便是有些无言。 半晌之后紫寒又道：“听闻无曲师妹和赫连师伯在征剑阁遇到了些危险，现在都还好么。” 毕竟是实打实的关心，不像是那种客套话，所以无曲听上去还是感觉挺暖的。 她便道：“恩，都还好。九霄也在沙池，不过我们被分开了，现在还没有汇合。” 无曲没什么可避讳的。全大荒都知道她和赫连的事，况且婚都成了，她没的什么可不好意思。 左右她就算不是天生脸皮厚，后头也被南羌带厚了，当下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的很。 紫寒即便不去刻意了解无曲的事，他们的事也已经在大荒被传的沸沸扬扬了。 但此刻听见无曲那句“九霄”，饶是紫寒这么个清冷的性子也不由会心一笑。 紫寒只道：“那便好。” 无曲不知她紫寒师姐拜入万妖峰门下时是个什么出身，为什么会认识海岛沙池的路。 还不待她问，紫寒便道：“师伯和无曲此次来应该是救南羌师兄的罢。” “我大约能猜到他被关的位置，可以与无曲同去，可以帮上些忙。” 无曲最后没想到怎么开口问，便也没多问，只是道：“好。” 紫寒对这里甚至比阿沙还要熟悉，她猜的被关位置和阿沙说的是一个地方。 都是幽咽泉。 但她说她所谓的熟悉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她和阿沙两个人对照了一下各自了解的事，大约是紫寒说一些详细的路，阿沙说一说哪里变化哪里没变。 两个人合计了下，很快就挑出来了一条最合适的路。 阿沙最后钻进了她火域空间里。 其实按理说那里头除了她之外住不了什么活物，不是说危险，只是说那个环境让人呆不住。 先不说热不热的，其实很憋得慌。 但阿沙特别喜欢，她进到里边简直跟进了天堂一般。 说起来她紫寒师姐应该也是一只蝎，不过好像是紫蝎，这妖兽比较偏向冰，跟阿沙正好相反。 阿沙进去了之后和雷火玩儿了一阵子就睡着了，所以说起来外头就剩了她和紫寒两个人。 走到一处地方，紫寒蓦然道：“我现在应该知道胡姬的具体位置了。” “她被关在幽咽泉。” 无曲皱了眉。 记得那会儿绾绾说她南羌师兄和胡姬被关的地方不同，如果胡姬被关在幽咽泉的话，那她师兄还会在那儿么。 第396章 一模一样 第396章 一模一样 无曲看了看紫寒，却发现她什么动作也没有，就连表情还是一贯的清冷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着。 这人是怎么知道胡姬的具体位置的？ 而且说起来，如果说进沙池需要魅魔王族带路的话，那她紫寒师姐是怎么进来的？ 这很让人费解。 她紫寒师姐是紫蝎的话，应该说连魅魔都算不上，遑论王族。 这很…… 难不成鸳冥折回去把她带了进来？ 当然这事的几率无异于鸳冥出门踩屎。 紫寒看着无曲，也知她心中疑虑，只道：“无曲师妹只管相信我便好。” “说起来这件事……有些复杂。” “既然我来了这里，无曲迟早便能知道缘由，不过现在我不知该如何解释。” 无曲纳闷归纳闷，但对于这个紫寒师姐她没什么可怀疑的。 毕竟那是凤翊师叔的亲弟子么，若是还不能相信那就太滑稽了些。 这时，紫寒又道：“我们还要不要去那里看一看。” 无曲想了想，道：“左右来都来了，去看看罢，说不准我师兄被关在她附近。” 紫寒道：“也好。” “可以先把胡姬救出来，有了她，救南羌师兄也会方便一些。” “……毕竟，他们两个人很相爱，胡姬会帮忙的。” 姬无曲闻言心里有些压抑。 她总觉得紫寒最后那句话带着浓浓的叹息，正压到了她心上很担心的地方。 她最怕的就是紫寒对她南羌师兄有意。 毕竟她南羌师兄好像对他那个老相好，从未变过心。 现在看起来好像苗头不大对啊。 姬无曲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毕竟现在更重要的是人命，不是儿女情长。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幽咽泉。 幽咽泉它就是个泉，呈圆形，清澈见底，很美，却并不特别。 紫寒道：“走到泉水最中央的位置，从那里直接落下去，便可以到一个房间里。” “那就是关胡姬的地方。” “我……在附近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发现南羌师兄的气息，无曲可以自己先看一看。”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起码几千年前没有什么危险。” “就算有什么，凭无曲如今的阶位也该是能应付过来，我过去说不准只是拖后腿。” “幽咽泉水碰不得，却不是都碰不得。上面的泉水很正常，只有泉底的水不能碰。” “无曲下去之后如果见到胡姬便把她救上来，不要在里面逗留，也不要向下走。” 无曲闻言，也没多说，只道：“好。” 她总觉得，紫寒不下去并不是什么拖后腿不拖后腿的事，只是因为下面有胡姬而已。 如果紫寒真的对她南羌师兄有意，不想下去也正常。 况且她现在很着急，毕竟见过了南羌师兄重伤的模样，她到底有些平静不下来。 她紫寒师姐是个妖兽，对于气息要敏锐些，人家去周围找一找比她找要靠谱得多。 由此，两个人便在此小小的分开了一下。 无曲坐着赤莲之火飞到泉水中央，向下看了看。 她闭眸，只当没有湖水存在，蓦然向下飞去。 过了一小阵子，周围虽然依旧有水的凉意，可却轻了很多，无曲便把眼睛睁了开来。 入眼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大殿，像是一座冰宫一样。 比起无曲生活了近千年的阳冰湖底要明亮得多，也要漂亮得多。 无曲落地，向周围打量了几眼。 果然见到了胡姬。 这人同她一千多年前在锦城中见到时一个模样，没有什么变化，也同样没有露脸。 只不过现在她被束缚在了一处墙壁上，动弹不得。 无曲瞅着这人一袭白衣，蓦然惊了惊。 记得在锦城刚刚见到胡姬的时候，她看胡姬很眼熟，就像是哪个故人。 那会儿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次刚刚看到紫寒，又刚刚看到胡姬，无曲不由得有些凌乱…… 当真，胡姬和她紫寒师姐……身形几乎一模一样。 可能因为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差别很大，一个慵懒魅惑，一个清冷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又加上无曲跟紫寒相处的并不多，所以在锦城的时候她一时间没有把两人联想到一起。 现在么…… 甚至她觉得如果把胡姬的纱巾摘下来，这人会露出一张和紫寒一模一样的脸。 胡姬闭着眼眸，好像睡着了。当无曲快要走近的时候，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而后并无什么波澜，只是道：“南羌呢，有没有救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无力，睁开的眸子也透着些疲累。 无曲没成想她第一句话会问这个，但还是如实道：“没有，现在还没有找到。” 胡姬皱了眉，没有再言语。 无曲知道她被束缚着，却不知她究竟是怎么被束缚着。 她周围一片空白，不知是被法器束缚着，还是有个什么阵法。 胡姬见此，道：“正对我的前方有一块石子，把它毁掉便能救我。” 无曲能看出来，她现在很累，或者说是受了些伤，应该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 她给季绾绾传音的时候应该还不至于此，起码还能想个办法搬救兵。 记得季绾绾进海岛前后又给她传了些音，大多是问一些问题什么的，也都没有得到回应。 大抵她是伤重之类，没什么余力再回传音之类。 无曲也没墨迹，只顺着胡姬所指向前走着。 好像在光滑的地面上，还真有那么一块细小的石子。 她刚刚要动手就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便招了赤莲之火飞驰躲避。 果然，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落下了一道攻击。 很像鸳冥的招式，却比鸳冥的看上去更加凌厉些。 姬无曲像攻击的源头看过去，正瞧见魅佬的身影。 同阿沙给她看的场景里面的男人长相几乎一样，但看上去要更沧桑些。 云之扬云殿那个年代的人现在所剩无几，无曲所知的只有两个。一是化名为季欢的云殿，另一便是这魅佬。 老早之前就传闻魅佬病重，结果他病到现在也没赶上死。 而且一千年过去了，魅佬好像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一点儿也没有要死的预兆。 魅佬见到无曲之后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无曲尊者。听闻……死生蛊在你手上” 第397章 幻傀 第397章 幻傀 无曲不知他是听的谁闻的谁，反正这消息过时了。 便道：“并未。” 魅佬挑了唇，并未言语，只又抬手一击。 姬无曲略有无奈，魅佬这意思就是不信呗。那她也没办法。 没什么问题的话现在死生蛊其实在鸳冥手里。 这父子俩看上去不怎么和谐，先前鸳冥提及魅佬时是直呼其名，现在父子俩又同样找死生蛊。 明显是鸳冥得到死生蛊之后并没有对魅佬说。 甚至死生蛊在她这的消息都可能是鸳冥故意透露给魅佬的。 当然这只是无曲的猜测。 但说起来魅佬的确不像是个好父亲。记得在阿沙给她看的场景里头，魅佬说过那么一句话。 是“我怎么生养了这么一群东西”。 她听着其实挺耳熟的，毕竟这满满的都是姬通语气。 反正无曲对魅佬的印象不是多好。 魅佬这人天儿了生的好看些，也要比姬通强大一些，但说起来在做父亲方面，他不称职的程度该是不比姬通差。 而且胡姬还在这里头关着呢，伤不怎么轻的样子。说好听点儿是魅佬对胡姬的伤不闻不问，说不好听点儿，说不准胡姬这伤就是魅佬下的手。 见过关闺女的，没见过关这么认真的。 当然姬通除外。 无曲这么想着，也没耽误她打架。 魅佬那一招出来之后她便出了雷火相抗。 墨色气劲遇到雷火时先是挣扎片刻，随后便有了颓弱的迹象。 魅佬面色出现一抹讶异，而后便加大了攻势。 无曲没什么攻势可添，她一边在用雷火扛着魅佬的攻击，一边试图施幻。 不知为何，魅佬对她的音幻居然半丝反应也无。 无曲皱了皱眉，有些无奈。 她再想呢，一会看看情势，明打不合适就只能阴着点儿来，阴着点儿来还不行就跑。 反正雷火一裹，魅佬追得上她追不上先另说，就算追上了也伤不了她。 她都打算好了，连逃跑的路线都计算合适妥当。 却不料这时一阵呼啸之声蓦然出现，带着一股子不可挡的气势，几道风龙冲进来，直朝着魅佬的面门而去。 无曲只看到魅佬出招对抗那几条风龙，随后的事没怎么看清，便见一道风刃贯穿了魅佬的心口。 风刃速度之快，出招角度之刁钻，连姬无曲这个旁观者都没大反应过来。 在之后无曲感觉身子轻了轻，伴着熟悉的冽香传入口鼻，她才回过神儿来。 她男人来了，现在正抱着她。 耳旁赫连声音低沉，道：“可有事？” 无曲笑了笑，道：“无事。” 她脑子里同时出现了另一个想法。 ——魅佬他，刚才好像没流血吧？ 风刃贯穿心口的话，怎么说也要见红才对。 这个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逝，赫连已然带着她落地。 这个位置离她刚刚站着的地方远很多。 她也在想，其实刚才赫连到这儿之后不抱着她离开那里也行吧，左右魅佬也死了。 这么一想，无曲又愣了愣。 魅佬就这样死了？ 她承认自家师父兼师夫很厉害。起码现在她明确的，能和他一战的也就剩了老老老前辈季欢了。 魅佬说起来和季欢是一个辈分的，即便传出来重病有很多年头，也是名声在外。 “魅佬”，这个名头于魅魔族来说就是个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不说人家重病，魅佬他就算是死了，敢动他尸体的人也不多。 就是这么个大人物。 虽然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也知道他重病，但现在这样几息之间便死在了她家男人手里，她还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更没的什么成就感，反而有些迷迷糊糊，稀里糊涂。 无曲瞅了瞅在远处站着定格着的魅佬，还是不见他流血，也不见他倒下，他就那样站着，跟雕塑一样。 无曲还是没忍住，问道：“九霄，魅佬这是……死了么。” 赫连拉着无曲的手探了探她脉门，确定她无事才放了心。 他道：“这只是个傀儡。” 话音刚落，方才安生站在那里的魅佬蓦然闭了眼睛，他的皮肤也开始泛红。 在之后，便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即便赫连把她护在了羽翼下，无曲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子强大的气势。 这威力，跟自爆了一样。 不过没有自爆那么血腥，这没有什么满地碎末骨渣，也没什么血气。 “魅佬”身子爆了之后，炸出去的四肢还没有落地便全都消失不见。 无曲现在方知为什么赫连要抱着她离魅佬那么远。 她也在想啊，果然师父是师父，有他在身边几乎什么也不用担心。 如果她有那么个世界的话，那赫连就是她的天。 无曲看了看“魅佬”消失的地方，道：“这是传说中的幻傀么。” 她倒是在古籍中见过，魅魔族有那么个功法，是结合着幻境来的。修炼到大成境界时可以用修炼者自己的魂魄结出幻傀。 幻傀长相同修炼者一样，招式相同，与修炼者心意相通，实力也有修炼者的十之七八，很逆天的。 姬无曲一直以为这是传说中的境界，没想到魅佬达到了。 也不能说是她以为，其实这就是传说中的境界。可能这功法到现在也只有魅佬一个人达到大成而已。 厉害了。 传闻之中境界越高，能结出来的幻傀也就越多，只是不知魅佬能结出来几个。 果然，赫连道：“嗯。” “魅佬很强，即便重病，杀他也不容易。” “不过，绑我镜林山的人，无论如何，他都得死。” 无曲看了看赫连，没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不妥，连寒气也无。 看上去只是在很平静的叙述这么一件事而已。 无曲笑了笑，道：“好。” 刚才那个傀儡有魅佬十之七八的修为实力她对付着都很吃力，可见其本体之强大。 而且天知道魅佬究竟几个幻傀。 但一战，不会免。 从她在阿沙幻出来的场景中见到了重伤的南羌师兄时，她就想拆了海岛了。 多难也得上。 师父做菜时，她掌不了勺，但打下手还是可以的。作战道理相同，虽然她现在不是魅佬的对手，但她已然具备了和赫连并肩作战的资格。 第398章 水魂 第398章 水魂 赫连抬手击碎了那块小石子。 石子炸裂灰飞之后，胡姬便从墙壁处消失，出现在了石子原本在的地方。 胡姬现下是躺着，但看上去情况也不大好。 无曲看了看刚刚胡姬所在的墙壁，又看了看人家现在躺着的地面，也差不多明白，这石子里头有个简单的空间阵法。 若不是有胡姬提醒，她反正是想不到去找石子。 这关人的招数挺高明的。 无曲对阵法了解的不多，对空间阵法了解的更不多。左右现在胡姬已经被解了束缚，她便也不再多纠结其他。 赫连为胡姬渡了些修为，胡姬才慢慢多了些精气神儿。 她对二人道谢之后服了两颗丹药，又调息了会儿，才站起身来。 胡姬开口的话依旧没离南羌。 她皱眉，道：“我几乎找遍了沙池的每一处角落，在我知道的地方，只有泉底空间没去。” “我还没去看，就被魅佬发现，关到了这里，也受了些伤。” “只能通知绾绾一声。后头我伤势重了，也就再没能帮上忙。” 说真的，无曲觉得胡姬其实……也挺喜欢她师兄的吧。 不然也不会对他做到这种地步。 记得听她伏双小师姐说八卦的时候听过，这对儿亲鸳鸯之所以散，好像是胡姬把她南羌师兄踹了。 而且好像理由是人家看上了别的男人。 那下子她南羌师兄可不是心灰意冷么，后头听说还疯魔了一段时间。 被赫连扔密室里关了一段时间人家才正常了些。 不过也是表面正常，内里也着实开始黑得通透。 再后头就开始满处勾搭漂亮小姑娘。 按伏双的话说，那货就是花丛里的一只大祸害。 南羌喝醉了的时候也没少跟无曲说胡话，她听过的大多也都是那么两句。 无非就是问她胡姬为什么那么花。 还问胡姬找得那些个小男人哪个比他强了之类。 无曲也差不多了解，好像是她南羌师兄变成了花花肠子之后胡姬也跟着花花了。 成了草丛里的一只大祸害。 所以无曲一直以为这俩人花儿得登对。 尤其是在锦城之后见到胡姬的身段，再加上人家猫一样的性子，她觉得这女人估计可以拿一双猫爪子挠天下所有男人的心。 跟这人慵懒的气场一比对，其实说她花心很容易让人相信。 结果现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无曲就有了那么一种感觉。 ……或许，胡姬爱她师兄爱得深沉。 她这头想着，胡姬那边沉默了一阵子又继续道：“其实我觉得，南羌被关在泉底空间的几率不大。” “泉底空间危险得很，我们要不要先去沙池外面找找看。” “找不到的话，再回来也好。” “……毕竟泉底空间很危险。” 无曲想了想，问道：“因为有泉底之水么。” 记得紫寒跟她分开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过她，让她不要去最底下。 还说泉底之水不能碰。 现在胡姬这么说，很容易让她把二者的话结合起来。 胡姬默了默，道：“嗯。” “幽咽泉底下，有种东西叫做水魂，不知无曲听说过没有。” 无曲仔细想了想，道：“没。”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她家男人，只见人继续一脸淡定的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无曲总觉得赫连好像知道所谓的“水魂”是个什么东西。 胡姬沉默着，好像是在想怎么开口。 这时，紫寒蓦然出现在了这个空间的入口处。她没言语，只是缓缓飞驰到这边来。 见此胡姬轻笑一声，道：“这下好解释了。” 随后她看了看紫寒，缓缓揭下了面纱。 面纱之下，是一张倾城绝艳的脸，一点儿没辜负了她的身段。 即便她现在面色稍显苍白，可一看之下还是能轻易将人的心绪撩起涟漪。 是一张和紫寒一模一样却大相径庭的脸。 主要是一模一样。 虽然因为神态和气场使这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差别大到透，可不能忽视的是这俩人当真是生得一模一样。 且不说高矮胖瘦，这俩人几乎连眉毛的根儿数都相同。 可怕。 胡姬道：“碰了幽咽泉底水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幽咽泉底水中有水魂，只要你掉进去，被水魂触了身体，它再触了其他东西，那东西便会变成另一个你。” “另一个你会跟你有同样的修为本事，赶巧了会比你修为差一些，赶不巧就会比你还强。” “那个你一般来说长相同你本人一样，不过性格却大相径庭。” “你看我们二人便知道了。” 无曲听得有些明白，却也有些稀里糊涂。 她现在脑子里只盘旋了一句话。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讲真的，这事儿太不可思议了些，几乎闻所未闻。 无曲自认走过了大荒不少秘境空间，见过了不少稀奇事，可这番到了海岛，她的认知还是在不断刷新。 她脑子里先飘出来的想法是，怪不得南羌师兄对她紫寒师姐的态度有所不同。 原，紫寒的脸…… 想到这里，她有些没好意思往下想。 如果她南羌师兄是为了紫寒这张根胡姬很相像的脸才去追求人家的，那这人也太不道德了点儿。 当然，这只是个想法。 毕竟现在她南羌师兄来了海岛，好像爱的还是胡姬。 ……好像，他们仨的关系有点乱。 其实无曲私心里是想替南羌开脱一下的，可到最后还是开脱不下去。 人紫寒都来了海岛了，说没打扰人紫寒的生活，那可能么。 ……好像也可能。 因为先前刚刚重逢的时候她问紫寒是不是为了救她师兄来的，人家好像说的“算是”。 那意思好像还有别的事。 无曲觉得再这么纠结下去没个头儿，所以索性也不再多虑。 最后只简单明了的问了个干脆问题，道：“那……这样有什么危害么，或者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胡姬道：“解决方法么……有。” “危害么……也有。” “这二者该是同一件事。” “我们二人有万年时间，万年之内必须死一个人，不然两个人都得毙命。” “说起来，也是我魅魔族的老祖宗能折腾。大荒原本无水魂这玩意儿，是一个老祖宗为了修炼整出来的。” 第399章 凭他所愿 第399章 凭他所愿 “我魅魔族有一功法，炼至大成便能结出幻傀，这应该也不算什么秘密。” “那位老祖天赋不够，炼不出来幻傀，就想过很多歪主意。” “水魂便是之一。” “他用了很多方法，在幽咽泉底整出来很多水魂。效果就是这么个效果，可以整出一个与他同样的人来。” “那个人没有幻傀那样听话，还和他的性格大不相同。” “但所幸，可以用来修炼提升阶位。他把水魂整出来的那个他杀了，发现修为暴涨。” “位至尊者之后升阶难的很，这人么，失望次数多了也容易满足，那老祖觉得这个也不错，就一直这么修炼着。” “即便那老祖心灵强大，杀那么多回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也没疯，但最后该死还是死了。” “事儿做多了么，总归容易翻船。那老祖后边整出来的一个人比他要强，他差点被人反杀。” “那老祖又不傻，他自己玩儿之前拿无数人做过试验，自然也清楚结果。他知道如果自己被那个人杀了，那个人也会修为暴增，而且还会用代替他活下去，他自然不敢瞎死。” “他跑了，俩人一万年谁也没能杀了谁，双双毙命。” “一万年，那是对他来说的，不知道我和紫寒能不能扛一万年。” “……兴许，熬个七八千年就会死呢。也兴许，明天我们就一起死了。” 胡姬的声音不软糯，但就是有那么种力量，可以让人十分轻松而专注地听她说话，即便她讲的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 虽然“他”“他”的听起来很绕，这件事也十分不可思议，但无曲听得认真，懂了差不多，现在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果然啊，人生贵在折腾，没实力的时候折腾自己，有实力的时候一边儿折腾自己一边折腾别人。 这时，胡姬又道：“估计除了那些试炼的人外，这些年来我是第一个出事儿的。” “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族消息又封锁地好，所以外界从不知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沙池是魅魔族禁地，只有王族之人能入内。而幽咽泉底是所有魅魔的禁地，谁也不能进。” “那会儿我哥和魅佬争女人打了起来，那女子死了，我哥重伤，他托我把那女子尸体放在一个魅佬进不了的地方。”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魅佬的幻傀还没有多厉害，但对付我的话也足够了。” “跑不出海岛，我脑子一抽就想起了幽咽泉，也就特别不怕死的带着人的尸体躲了进去。” “幽咽泉附近有一种妖兽叫做紫蝎，水魂当时从我身上穿过之后上去，游上去到了一只在泉水上部喝水的紫蝎身上” “……紫寒也就出现了。” “紫寒同我生的一个模样，魅佬幻傀把她当成了我，追着她就跑出了海岛。” “我就是这么脱的身。从那以后，我便再没回过海岛。” “因为南羌不喜我在人前露脸，所以我也就一直这么戴着面纱，世人也不知同紫寒的容貌有什么不妥。” “我们也就这样过活了几千年。” 无曲听着这前因后果，感觉别人的家事比她家的都乱。 哥哥跟爹抢女人…… 当然，胡姬好像并没有怎么把魅佬当爹。 这么听着她才明白紫蝎的这个事。 说起来紫蝎并不是什么高阶妖兽，甚至说阶位很低，连化形都不能。 紫寒比无曲大了几千岁，所以当年因为紫寒的事在大荒刮过的风，等她出生也散的差不多了。 但风确实刮过。 因为紫寒是个奇迹，是天底下唯一一个化了形的紫蝎，还有了道尊级的修为，所以当时那个轰动…… 现在无曲把事儿也理得差不多了。 算起来，好像她这个紫寒师姐是有些来历不明。 极有可能是那时候紫寒被魅佬幻傀追杀，受了伤，被百毒阁季家所救，后头才去的万妖峰拜师。 当时紫寒对自己的来历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说是从百毒阁季家来。 但她凤翊师叔很开明，再加上万妖峰本来就是收容妖兽的地方。 她凤翊师叔见紫寒特别，便直接收作了弟子。 那时候万妖峰一干妖兽对紫寒拜师一事很有些异议，差不多都是再说她原形根基不行。 拜师的难度跟当时万妖大会上阿纯差不多闹心。 不过紫寒没有那么多长辈罩着，一切都得自己来。 人家好像是把所有有异议的妖兽都杀了，还越阶杀了个尊者。 那以后便再没人置喙过。 那会儿几乎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紫寒的事。 这些事史册也并没有省略，又加上它发生在万妖峰，所以无曲知道的清楚。 却不成想，还有这么个缘由。 世人大多猜测是紫寒得到了什么天材地宝，谁也不知……原，只是这么个苦涩的机缘而已。 胡姬看着无曲和赫连的表情明没有什么疑问，明显是听懂了，所以她也就道：“有些事干脆一起讲清楚了罢。” “南羌他，是因为我才来的海岛。” “我去找我哥的时候，被魅佬见到抓了回来，南羌当时没管没顾就也冲过来了。” “他来的恰是时候，魅佬幻傀正对我出手，他替我扛了。” “魅佬见到他之后便不再理会我，倒关了他。” “……可能，是为的死生蛊。” “我哥他……” 说到这里时，胡姬沉默住了，皱了皱眉。 无曲一直沉默着，没有言语。 她大抵也明白自家师兄的想法。师父不在，他自己来是个送死。可搬救兵的话，可能是带着救兵一起送死。 他不会选择不来，宁愿送死。他原本就是这么个傻了吧唧死脑筋的人。 跟他师父一样。 这时，赫连却开了口，道：“无妨，凭他所愿。” “下层，有屹林的气息。” “不大寻常，却值得一探。” 无曲这才明白，她在这儿大半天不说话是被这些个乱事吸引去了心思，她家师父这半天不说话是在办正事。 人家一直在探查她师兄的气息来着。 原本他们也都在纠结着是要先下去看看还是要先去外头找一圈儿。 现在有了个这么消息，不管寻常不寻常，都让他们的选择偏向了前者。 第400章 到底还是来了 第400章 到底还是来了 那就是打定主意要下去了。 不过转身之前无曲不由得先看了看胡姬，又看了看紫寒。 不待她开口，紫寒便叹了口气，道：“无妨。” 胡姬见此，笑道：“我们二人商定好了，一切等南羌安好再说，现在很和谐。” “解决不了的事，就先晾着吧，走一步看一步。” 这俩当事人说的很痛快，却未必当真比她看得开。 海岛在大荒最南边，紫寒拜师的时候特意寻了个最北边的势力，说是巧合的话有些牵强。 不过这俩人现在算不着洒脱，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的事儿。 左右知道这俩人不会下去了掐起来就好，其他的她管不得那么宽。 底层同上层有些不同。 上层，也就是刚刚关着胡姬的地方，看上去很漂亮，也很宽阔。虽然不多，却也有些简单的装饰。 下层么，就简单到透了。 而且也不怎么广，就像是数不尽弯弯曲曲的狭窄小路。 小路九曲回折，上下左右好像有阵法，可以让周围的水对这条路不造成什么影响。 没错，周围是有水的。 连无曲也没成想下边这么……简单。不知这阵法防的了水，能防人不能。 万一这个一不小心掉进去了，再整出来另一个她，那就麻烦了。 无曲没问，赫连也没说，但他的反应告诉了无曲答案。 从一下来赫连就牢牢地把无曲抱在怀里，走在路的正中，丝毫不掩饰他对这个地方的提防和对无曲的保护。 胡姬和紫寒走在他们后面，也走在正中间，以免突来什么危险落水。 无曲看着周围的水光，感觉跟阳冰湖底下的没什么区别，也没看到什么异类。 听说水魂是无色无味透明的个东西，就算在她身边她也看不见，只有它到人身上人才能感觉的出来。 看不见水魂没什么，重要的是也看不见她师兄。 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永远能憾住人心，让人欲疯魔。 比如现在。 赫连带着她们顺着路去找南羌气息的方向，行到最后没见到人，只见到一个坛子。 那坛子比她酿醉林欢的坛子还大，里面装满了血。 能散出南羌气息的话，不用猜也知道那血是属于谁的。 看着，无曲的眉头全都绞在了一起。 这东西几乎能调动出她所有的心疼和怒意。 ——整整一坛子血啊！ 无曲还记得在阿沙重现的场景中，她师兄受了什么样的伤。 这一坛子血上面还带着热气儿的，明显是刚取过不久。 那意思就是在她师兄现在伤上加伤。 这么多血……平常人估计早被放成干尸了！ 周围寒气盛到了顶峰。无曲明白，赫连这些时日里因为魅佬积攒了不少怒火。 现在，怒气该是已经盛到了顶峰。 即便都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可现在他面色比起平常还要冷冽几分，看上去都要结霜了。 无曲这次没的什么心力安慰他，因为她现在心里也不平静。 他们二人如此，胡姬和紫寒也好不到哪里去，可能比他们更甚。 正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魅佬出现了。 他话不多，只看着赫连道：“交出生死蛊。” 赫连缓缓把无曲放下，手中掐诀，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交出你的命罢。” …… 无曲不是第一次看赫连和别人打架，可这次是她头回见他打架之前先说了话的。 可见，这次魅佬当真是来对了时机。 或许，在魅佬眼中赫连虽然难对付，却不至于到让他放在眼里的程度。 所以可能不管赫连有没有怒火，魅佬根本不在乎。 风龙呼啸，都快到了魅佬面门的时候魅佬还有心思扯皮说话。 可见这人的确是话多。 他笑道：“能达到这个阶位，你很不错，可想取本座的命，还是嫩了些。” “两个你，兴许有些个可能。” “只凭你和你身边这个精神力很强的女娃娃，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说完之后他挪了挪位置，躲过了扑面的风龙，随后抬手掐诀，同赫连的风龙相抗。 无曲瞅着，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忙。 她没着急出幻，只祭出雷火在一旁下黑手。她是思索着，这魅佬到底是本体还是幻傀。 现下他们眼前的这个肯定要比上头被赫连杀了的那个要强得多。 这个魅佬比起上边那个来说，显得更加苍老些。 如果说上边的那个相当于个二十七八年纪的话，那这个怎么的看上去也有三十五六。 幻傀的长相同其本人相同，指的是它被结出来的时候。那时无论年龄，长相，甚至其本人身上暂且生出来的一道疤都相同。 结出来之后，幻傀的外貌都将不再变化。 如果魅佬能结出来两个幻傀，一个时间早，一个时间晚，那它们看上去的年龄会有差别。 当然，实力也有差别。 一千年就足够有天地之差的实力变化了。 同样相当于本体十之七八的实力，自然是后边结出来的那个更强些。 毕竟本体一直在修炼。 无曲不知魅佬一共能结出来多少个幻傀，也就不能判断眼前这个是不是本体。 很闹心的。 但她总感觉这个魅佬并没有他大话说出来的那么有实力。 因为看上去，其实现在赫连完全胜券在握。 只要时间足够，又有她在一旁搅和，魅佬会败是早晚的事。 ……其实无曲觉得这东西是幻傀的多。 也不排除魅佬本体老了病了打不动了的这个可能。 她期间也用幻术试了试。 好像对于眼前这个魅佬来说无甚作用。 同样，也不排除魅佬实力太强，又是玩儿幻的，她幻术不够火候这个可能。 他们在这打着，动静不可谓不小。 胡姬和紫寒在一旁看着，本来有瞅机会下黑手的心思，可片刻之后，胡姬蓦然皱了眉，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紫寒看了看无曲赫连这边，又瞅了瞅胡姬离去的方向，思索两息，还是跟了过去。 不多的路过去之后，胡姬停了脚步，紫寒也跟着停了。 在她们眼前，鸳冥蓦然出现。 他面色还苍白着，明显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尤其是贯穿右胸的那个掌形窟窿，看上去有些可怖。 胡姬皱眉，看着他，道：“哥，你到底还是过来了。” 第401章 你疯了 第401章 你疯了 除了鸳冥本人之外，他还背着一个棺材。 凭他现在这个脸色看起来，其实背着这么一个棺材应该很吃力。 不过他看上去没什么疲态，好像有些激动和紧张。 就像是绝世重宝在他眼前，他明明已经触见得到，却有些难以置信，而且还唯恐别人抢走一般。 鸳冥没有答话，胡姬便又道：“棺木里面的，是她么。” 鸳冥这时才开了口，却只发了一个音节，道：“嗯。” 胡姬眉头皱的更深，道：“魅佬还有那么些年寿命，或是一千年，或许连一千年都不到了。” “下一任继承人已经在幻宫里呆了一千年，你觉得现在离魅佬的死还远么。” “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一千年你却等不得了？” 鸳冥把棺木缓缓放到地上，极其珍视地看了一眼，而后才看向胡姬，道：“你当年把棺木放到了泉底，可你知道我方才是从哪里找到它的不知？” “你又知不知道，从前魅佬从不踏足幽咽泉，自从棺木到了泉底，他干脆把这里当成了寝宫，日日不离，这是为什么。” “你知我要死生蛊为了个什么，那你知不知道，魅佬他也想要死生蛊是为何？” 胡姬沉默片刻，道：“我知当奶奶我离开海岛后不久，魅佬就让很多人冒险在泉底修了这些路。” “我也知，他还让人把余念的棺木打捞起来，放到了路上。他触得，碰得，见得，所以才日日不离这里，是为守着余念尸骨。” 她明白，其实她当年即便把余念的尸骨放到幽咽泉底，也也不多安全。 魅佬他自己不下去，却能派人下去。 让人从地下修了这么些路，是方便他自己下来活动的。他能让人修路，自然能让人下去捞棺材。 那些人约莫也被水魂穿过身体，也弄出来了许多另一个他们。 不过无论是本尊还是水魂附身之后出现的另一个他们，魅佬都不会留活口的。 这人原本就凉薄到透。 胡姬只又道：“可我还知，你我这么多年不归海岛，死命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杀了他。” “几千年都等过来了，他明明都快要病死了，你怎么就等不得了呢。” “就因为你受不了魅佬日日里能见到余念尸首么？” “就因为这个，你就因为等不得了，就跑去投奔魅佬，对他低声下气？” “一千年前我就没拦住你，现在你又胡闹，这几万年你都是白活的么？” “你要死生蛊，你要死生蛊不就是想让它幻化出另一个余念来，可以看到她站在你眼前么。” “先不说余念姐九泉之下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就说你这么做了，死生蛊化成了余念的样子……那你心底也该明白。” “……那都是假的啊，哥……那都是假的！” 胡姬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有些哽咽。 谁给死生蛊几滴精血，死生蛊就能化成那个人的模样。 死人也是。 胡姬知道，她哥是想把余念的精血喂给死生蛊，让死生蛊幻化出余念的模样。 那样，他就会觉得余念其实……还活着。 她一直知道她哥这个打算，也知道她哥找死生蛊找了几千年。 她拦不住，拦过多少年了都拦不住。 她想呢，死生蛊那东西左右也是昭冥养出来的，昭冥都死了多少年了，能找到的几率不大。 可没成想，还当真让她哥到手了。 她这次去找她哥，也是因为知道他得到了死生蛊，想去再劝一劝的，结果没见到他人，却让魅佬给抓到了。 鸳冥笑了笑，道：“你当魅佬那么好心么，他要当真要死了，他死之前一定会把阿念挫骨扬灰，与他陪葬。” “……我怎么能等到他死，那会儿什么都晚了，阿念一根头发都不会剩下。” “再说……假的我也愿，你劝不住。” “况且我们兄妹可能……从今以后再不多亲近，你无需为我着想。” 鸳冥用手摩挲了下棺材盖子，道：“小妹，世道炎凉得很，你最好谁也不要太相信。” 胡姬闻言，不由愣在当场。 她有些个可怕的想法荡在脑海。 即便她现在怔愣着，她也不由得问了出来。 “……魅佬应该不会想到死生蛊这东西的，毕竟，他一直对昭冥的东西嗤之以鼻，看都不愿看。” “是你故意提醒他，让他想到死生蛊的，对么？” 鸳冥依旧摩挲着棺材盖子，没有言语。 胡姬又道：“前阵子我去找你，没见到人，却被魅佬撞见……是你跟他串通好的，对么。” 鸳冥嘴角扬开一抹自嘲的弧度，还是没有开口。 胡姬却不由得被震惊得后退了一步。 有紫寒在一旁，才堪堪帮她稳住了身形。 她又道：“我还说呢……为什么我被魅佬捉住了，南羌会那么快得到消息。” “怪不得魅佬会放我一命，怪不得还会给我些向外头通风报信的力气。” “我被魅佬擒住的消息，是你们故意透露给南羌的……你们的目的一开始就在他身上，对么。” “确切的说……是你想要让魅佬把赫连无曲引过来，想借赫连无曲的手杀魅佬，是不是？” 鸳冥笑了笑，不过这个笑容的含义看上去有些复杂。 他道：“毕竟，赫连九霄的徒弟，如果不自己送上门来的话，想抓住比较难。” “而且不仅如此。” “见到那坛血了么，那是南羌的血……我刚刚从他身上放出来的。” “为的就是把赫连引下来。” “当然，自大如魅佬，他即便发现我的动作也不会拦着。” 胡姬：“……” 她现在满心都揪在了一起，几乎要窒息。 她全身都僵硬了，只能喃喃出三个字：“你疯了……” 她不成想，这人会为一个死了几千年的女子成了这样。 不择手段安在他身上，都是轻的。 胡姬的目光灼灼地打在鸳冥身上，声音有些喑哑，有些颤抖。 “你的爱人是人，我爱的人就不是人了吗鸳冥？” 她的声音不大，里面的质问和愤怒和脏话一同从她口中甩出来，直砸到鸳冥的耳中。 鸳冥对她的目光抱以一笑，只道：“有我这个哥，算你倒霉。” 而后他摩挲着棺材盖子的手一用力，便将其掀开。 第402章 死生蛊给你 第402章 死生蛊给你 还没看见里面的情形，便有一只手从里面探出来，攸然掐中了鸳冥的脖颈。 不过两息时间，眼前的场景就整个变了样子。 这里又多了个人，魅佬。 胡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魅佬……不是应该在那边和赫连相战么，怎么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可以肯定的是，她眼前的这个魅佬肯定是从棺材里蹦出来的。 那可以说他应该一直在棺材里，不可能跟那边儿的魅佬是同一个。 只是不知他们哪个是本体，哪个是幻傀了。 胡姬当真很诧异。 她记得她几千年前离开海岛的时候魅佬只能结出来一个幻傀才对。 没成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几千年内，人家又倒腾出来一个。 不过，应该只有这么两个了。 一个被赫连杀了。另一个幻傀不知是她眼前这个，还是现在在赫连那边和他打的那个。 但应该不会有第三个，毕竟魅佬他一个病的将死之人，应该不可能结出来第三个幻傀来。 可再加上他本体，也挺让人头疼的。 胡姬觉得她面前的这个是本体的面儿大。 即便现在这个魅佬是背对着她的，可明显他的背影稍微显得沧桑，头上还多了几缕白发。 比起和赫连相战的那个看上去精神状态更加差一些。 但胡姬此刻还是感觉有些不妙。 幻傀她都对付不了，现在面前又站了个本体，那真的挺让人糟心的。 虽然看上去本体的精神要差劲些，可说真的，本体的实力幻傀拍马也及不上。 心累。 眼瞧着魅佬的手在鸳冥的脖颈上一点点收紧，胡姬皱眉，道：“死生蛊在鸳冥手上。” 鸳冥这次不仁，她却不能不义。 她哥是疯魔了，也触了她的逆鳞。可这些年过下来，都是她哥在照顾她教导她，如师如父，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鸳冥死。 就跟鸳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死一般。 果然，魅佬闻言松了手，只对鸳冥击了一掌，让他不能再动弹而已。 死生蛊在鸳冥手上，在他储物空间里。如果魅佬把人杀了，那就得不到死生蛊了。 魅佬转过头看看了看胡姬，道：“几千年了，终于舍得回家了么。” 胡姬原本一直凛着心神，听见这么一句话之后却不由得笑了，略带嘲讽，仿佛是听到了什么诡异的笑话般。 她缓缓道：“原来这里是家啊，活了快一万年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魅佬皱眉，嘴角却扯出来一个残忍的弧度。 道：“不知道，那就算了吧。” 说完之后便抬手掐诀，一道攻击速度极快，攻势极猛，直朝着胡姬的面门而去！ 这短短的一些时间发生的事太多，胡姬原本由心到身都乱的很，再加上尊者级的人出招，根本就不是道尊可以架得住的。 其实连躲着都费劲。 可如果真要被打到一下，那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所以躲避困难也得躲。 鸳冥在一旁看着胡姬，眉头一直锁着，有很多次他都试图想要起身，却没一次能成功。 还因为用力过度而吐了不少血。 魅佬对着一双儿女根本没什么留情的意思，也没有痛快要人命的架势，反而在这边同猫戏老鼠一般，玩儿得挺带劲。 魅佬的目光打在鸳冥身上，道：“死生蛊在你身上。” “你一贯喜欢违逆本座，这次更是要反天了。” “借刀杀人这招让你用的很爽利。” “赫连九霄和我，你两头利用着，感觉如何？” 说完之后，便对着鸳冥又出了一招，在他右胸那个窟窿下面又穿出了一个更大的窟窿。 这下子，鸳冥即便有命，也活不了多久了。 魅佬下手的时候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而且看上去还有些愉悦。 他道：“死生蛊，交出来吧。” “或许交出来了，本座可以留胡姬一条性命。” 鸳冥咳出一口血来，染红了他的唇，让他原本就妖冶的面容显得凄冷了些。 他用力勾了勾唇，道：“奇事，万年来头一次见着有人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威胁儿子的。” 当“女儿”“儿子”这样的字眼出现的时候，魅佬的神色终于还是有了片刻的异样。 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 那之后他便只是又笑了笑，道：“那就当这是你临死之前，本座这个做父亲的送你的礼物吧。” “能让你涨涨见识，也不错。” 鸳冥拭去嘴角的血，服了个丹药，笑道：“无需，你身上的奇事多着，不差这么一件。” “幸好，我这个做儿子的没让你出丑尴尬，你这威胁很成功。” “死生蛊，我可以给你。” “不过至少……让我再看一眼阿念。” 魅佬掐诀，加大了对胡姬那边的攻击，道：“你没有提要求的资格。” 鸳冥笑意从未褪过，现下又笑得更开了些，道：“如何没有。” “你以为你还有多少时日可活么。” “想想你这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想想阿念是怎么死的。” “你死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阿念重新站在你身前吧。” “死生蛊就能圆了你这个心愿。” “就凭这个，我就有资格。” “我这样死了，死生蛊就会一直在我储物空间中。兴许，等几千年之后我储物空间出现裂缝，你可以再得到它。” “哈哈……就怕，你是活不到那天了。” 魅佬眸子里露出一抹危险的光彩，闻言嗤笑一声，又在鸳冥身上戳了个窟窿出来。 不过，那个窟窿出现后，魅佬还是把抬手出招，把鸳冥甩到了棺材旁边。 他的身子撞到棺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甚至带着棺材都颤了两颤。 胡姬听到那个声音不由心头一滞。 这么折腾，她哥估计没的什么活路了。 然后就因为停顿的这一息，魅佬的招式就差点攻到她身上，她便再没的什么心力他顾。 结果，那声响动还不是最能牵动她心的。 鸳冥到了余念棺材旁边，向里面投了个目光，而后便一笑。 笑的洒脱，也当真将他面上的几分妖冶彰显得淋漓尽致。 他抛出来一个东西，道：“死生蛊给你。” 而后，他的皮肤便开始泛红，伴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血肉四溅。 第403章 紫寒重伤 第403章 紫寒重伤 他……自爆了。 胡姬现在满脑子都剩了这个想法。 她或许还没有真正的理解了“自爆”这个词代表的意义，便先流出了两行泪。 “——哥！” 胡姬脑子成了浆糊，是一种几乎失去五感的混沌，所以她并不知自己现在的声音有多么凄厉。 那一声落地之后，她便已经飞驰到了血泊周围，跪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血肉，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的血，她想触一触，手在空中颤抖半天，终究是没下去手。 …… 胡姬这么个反应，魅佬也好不了多少。 起码，从鸳冥将有自爆迹象的时候，他攻着胡姬的招式便断了。 死生蛊从鸳冥手中飞出去之后便一直在空中翻飞着。 魅佬也没有收，也没有对它下手，只是默然看着这一切发生。 鸳冥自爆了。 他不是想要看余念去的，他原本，就是想要自爆的。 他选择的那个自爆位置正是余念身旁，他自爆带着的威力，也把余念的尸骨炸裂的稀碎，同自爆了的他没什么分别。 这两个人现在血肉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也剥离不开。 魅佬即便得到死生蛊也没办法。 因为他没办法在这一堆骨血里找到余念的精血。 鸳冥自爆之时有几滴血溅到了死生蛊身上，它也把那些血吃了，可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可能因为那不是精血，也可能那是两个人精血的融合。反正死生蛊只兀自飞着，没有变成鸳冥的样子，也没有变成余念的样子。 它也没有离开，只在血泊上面徘徊着。 紫寒站在胡姬身旁，看着这一切发生，只余了一声叹息。 许久之后，魅佬终于有了动作，却像是想把这些血从他眼前拂去。 胡姬没有抬头，只定定的看着那一堆血泊，道：“怎么，想眼不见为净么。” “魅佬，又一个儿子在你身前自爆了。” “停手吧，起码给我哥的坟里留些东西。” “没了这些血肉，就没的东西可葬了。” 魅佬闻言，哼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商量怎么杀本座的时候，可有想过给本座留个尸首？” 胡姬弯了弯唇角，带上了些凄凉的弧度。 她道：“有。” 魅佬没有应声，却终于还是收了手。 他道：“他是把死生蛊交了出来，可却让本座很不满。” “他的放肆会要你的命。” 胡姬唇边的弧度未收，道：“他好好遵了条件，你愿不愿履行你的，谁也管不着。” “想杀便杀么，不用找借口。” “真要找个你杀我的理由的话，那也依旧只能说是几千年前，我帮我哥藏了余念尸首。” “你生气，也是气这件事而已。又或者你只是气我违逆你的意愿，无论如何都同我哥无关。” 魅佬手中掐了诀，道：“你倒看得干净通透。” 他的目光又扫过紫寒，笑道：“你和你这个……替身，相处的倒是和谐。” “没成想我还能生出来这么三个情种，却是一个比一个窝囊。” 胡姬终是把目光从血泊上面离开，抬眸盯着魅佬。 她笑开了，不似方才的自嘲，笑得漂亮而愉悦。 道：“我以为，你这个大情种，留下的种也脱不开情这个字。” “不过说真的，论窝囊的话，我们三个谁也不及你。” “喜欢就是喜欢么，爱就是爱么，有些人他敢动心却不敢承认，着实是窝囊惨了。” 说完之后她还挑了挑眉毛，目光带了些看热闹的笑意。 魅佬闻言，皱了眉又展开。 他似乎对胡姬的话没什么动容，也没有继续循着那个话题继续。 他道：“左右瞅你这个性子，最后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杀你旁边这个水魂幻出来的东西。” “你身旁这个东西看样子也不见得能动手杀你。” “这场互相残杀的大戏本座是看不成了，倒不如直接结果了你们，免得你们再等许多年，如何？” “就从你开始罢。” 话音落地，不待胡姬反应，便有一道攻击从他手中脱出，攻向血泊对面的胡姬。 这一招明显不同于先前猫戏老鼠那般不认真，而是带着浓浓的杀意。 胡姬反应过来之后便急忙躲闪。 可这招着实认真，无论她向哪个方向躲，那东西都会随她而去。 根本躲无可躲！ 所幸她也便不再躲避，而是站定之后打算出招相抗。 能挨一阵是一阵。 当那道攻击要落到她身上时，不料她蓦然眼前一黑，身上也多了些融暖温度。 她才知，是有人抱住了她。 确切的说是有人用身体包住了她，几乎把她所有的要害处都包得密不透风。 这个气息。 ……是紫寒。 当招式如约落下的时候，也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她感觉抱着她的那个身影猛震了一下，而后有些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后背流淌。 胡姬愣住。 她知道，是紫寒替她挨了一击。 也知道，那温热的液体是紫寒的血。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一招不成之后魅佬的方向又有几道攻击袭过来。 胡姬从紫寒的臂间挣脱开。 她正要出招想抗的时候，几道风龙从后方呼啸而来，抵消了那几招。 随后，赫连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这里。 胡姬抱着紫寒，让她躺在地上，给她喂了几枚丹药。 赫连出现，起码他们保命无虞。 却没成想，紫寒竟然过来替她挡这一招。 这一招紫寒也不是贸然纯用身体挡的，紫寒在抱住她的时候用全身修为结了结界，她见势头不对，也在他们二人的身上结了结界。 两层尊者的结界，虽然想对抗那一招是不可能的，但却也足够没有让紫寒立刻毙命。 可魅佬这次明摆着是铁了心杀人的，那一招没这么好消磨掉。 紫寒免不了落个重伤。 只是却不知这伤重到了什么程度。 她不懂医，却也知道情况不乐观。 即便有胡姬在一旁渡着修为，紫寒吐了几口血之后还是昏了过去。 只短短的一点儿时间，便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波一波的冲击落在胡姬身上，她也没的时间去捋一捋，只能专心给紫寒疗伤。 无曲这边没这么惨淡，“魅佬”被赫连伤了几处，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赫连让她先拖着，便赶去了别处。 只留了一句话。 “这个是幻傀。” 第404章 影晶 第404章 影晶 无曲知，定是胡姬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赫连才会赶过去的。 不过现下这个魅佬已然战力不足，她就算对付不了，也不会出什么茬子。 不能杀了这个幻傀，她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无曲现下在周围布着雷火保护自己，使魅佬无法近身，却不敢让雷火占满整个通道。不然把幻傀逼走了，他说不准会过去给赫连添乱，所以就这么一直吊着他。 根据上层遇到的那个“魅佬”来看，幻傀应该是不会入幻的，但也不能确定。 所以无曲也会试探着施幻。 …… 好像，有门儿。 这个“魅佬”可能比上层那个强一些。 或许他比上面那个幻傀能做的事要多些，所以能感受到她用声音结的幻？ 反正无曲觉得是有门儿。 所以她就加了那么把劲，魅佬好像也当真入了幻。 他蓦然一动不动，木然的盯着前方看。 无曲足足等了好长时间，才敢稍微确定这不是魅佬设的套路。 她也没敢去近前，只是在远处那么放了个雷火。 当雷火脱手，到魅佬身前时，她却蓦然发现雷火从魅佬身上穿了过去！ 原本魅佬该在的地方空无一物。 无曲皱眉。可能，坏事儿了。 果然，一息不到，她身后便出现了一道带着杀气的攻击。 无曲未回头，只先判断好了躲闪的方向。 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了路的边缘，向前一步便入幽咽泉！ 她恍然，原来入幻的人是她。 她入幻之后见到“魅佬”中了她的幻术，那时候她自己便已经不由自主向路边缘处走了。 后头她出招自然不会中，因为即便魅佬没动，她自己也在动。 她一千多年的幻术也不是白修的。本来她入幻就不深，一招过去之后没击到人，便醒了。 估计如果没醒的话，她现在早被泉水淹死了。 可怕。 魅佬的这招她不能硬抗，若是硬抗的话，虽然说不准谁赢谁输，可只要她退一步，必定会就掉进泉水里头。 即便她现在醒着，不至于被淹死什么的，但泉水里头还有水魂啊。 那东西不是闹着玩的。 无曲先用雷火包裹了全身，而后一边躲避，一边抵挡着魅佬的那一招。 她刚刚飞身上空，还没有寻好反击的角度，便感觉有一个带着冽香的温暖怀抱裹住了她。 这是……赫连回来了？ 这么快？ 她还以为赫连去胡姬那边的话，最少也得有一会子才能回来。 还没待一问，她便从赫连的怀抱缝隙里看到了自己刚刚办了什么蠢事。 她刚刚，再往水里边飞！ 这次她的确是一直在出招，也在躲避魅佬的招式，可她离地之后就不停往水里头飞。 可见，是她刚脱了一个幻，又入了一个幻。 …… 赫连这次好像还多带了个尾巴回来。 是一个比她眼前的这个幻傀更加沧桑的魅佬。 魅佬这张脸说起来长得不错，但现在无曲瞅见了就是满心烦气。 ——这人到底结了几个幻傀，没完没了还。 只见了这么一眼，无曲便眼前一暗，被赫连张来的羽翼包裹了严实。 眼前黑了之后无曲心里边冒出来两个念头。 其一，后边又出现的那个更苍老些的魅佬十有七八是魅佬本体，刚刚赫连过去就是去把人引过来的。 其二，赫连他，可能现下要做什么可怕的事。 ……毕竟，一个幻傀，一个本体，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可能对付不了。 赫连很可能是要…… 事实证明，无曲的猜测很准。 赫连用羽翼把无曲密密严严地包裹住之后便直接跳进了幽咽泉中。 当一个清凉的东西从他手中穿过的时候，他蓦然一击，将那片水花整个打在了一处石头上。 随后他便抱着无曲从泉水中脱离出来，落到路上。 他的羽翼和衣衫墨发全部被泉水打湿，但他却仿佛丝毫不介意，只是向着那处石头的方向飞去。 两个魅佬在后面追着他的脚步，不时还在后头下手攻击。 无曲偶尔帮着赫连挡一挡那些攻击，只是几息之后，她便再动不得。 没什么别的原因，她只是愣住了。 因为不远处，有一块莹绿色的石头，慢慢变成了赫连的样子。 ……而且，有一个魅佬的攻击整落在了“赫连”的身前。 他仿佛沉睡千年刚刚转醒的强大妖兽，见此皱眉，而后爆出强大的威压。 抬手，一道锋锐的攻击便从他手中飞出，抵了魅佬的攻击。 “赫连”并不是当真站在无曲他们的战线上，不过魅佬的攻击也是着实惹怒了他。 而后，情势便明朗了起来。 这边两个赫连，一个无曲。 那边两个魅佬。 当时，魅佬幻傀说，赫连对付他还是太嫩了些，两个还差不多。 现在一语成谶，当真出现了两个赫连。 无曲见此，无论如何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即便是她有过这个猜测，可真相发生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化成赫连的莹绿色石头应该叫做影晶。 影晶她识得，这东西跟幻有关。 不过不是结幻之用，而是防幻的。 有这东西在身上的话，可以减轻人的入幻效果。也算是一种天材地宝了，只有海岛才有。 没成想这东西会出现在幽咽泉底。 方才有很多东西吸引着她的心神，她并未注意到影晶的存在。 现下…… 可能，赫连是发现影晶之后，故意把水魂打到影晶身上，让影晶变成他的。 左右，魅佬是不成了。 魅佬修为高强，但他的实力十之有四来自于他的幻术。 现下，来了个纯影晶做成的尊者，无论于魅佬还是于魅佬的幻傀来说都是一个很头疼的事。 且事实证明不止头疼这么简单。 从影晶出现之后，再加上赫连无曲，两个魅佬不消两刻便败退伤重。 影晶一直在对抗幻傀，无曲和赫连在和魅佬本体相战。 伴着幻傀的爆炸声响，魅佬本体也被赫连的风龙吞噬到了要害。 赫连一掌打在魅佬心口处之后，魅佬整个人也几乎都没了生机。 魅佬幻傀爆炸之后了无痕迹无曲晓得，毕竟先前见过。 可魅佬本体，不知死没死的情况下，竟然也不见人不见尸了。 只留下一滩血，还带着热度。 第405章 一招定胜负 第405章 一招定胜负 无曲不会看错，魅佬他就算没死，也决计不会活过三天。 想留命，那是万万不可能。 如果不是魅佬的身子诡异消散，而是他跑路了的话，那也无妨，左右这个人是相当于被他们杀了。 无曲看了看影晶化成的赫连，心头还是有些异样。 这个赫连看上去并不是胡姬说的那种倒霉情况，也就是说凭她看来，这影晶的实力绝对不会超过赫连。 可有一点是说对了，影晶同赫连相比，性格简直迥异到极点。 赫连是那种冷冽的气场，而影晶则带了些妖孽感觉。 在这一点上，影晶和她凤翊师叔倒是有点像。 不过比起她师叔那种云淡风轻又带着三分凌厉的劲儿来说，影晶更多了些疏狂。 她看影晶的同时，影晶也在打量着他们。 他唇角勾出些弧度，道：“烦人的都被料理干净，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他这话明显是对赫连所道。 “从有意识之时，本座便知，你我之间只能留一个，战罢。” “一招定胜负，谁输谁死。” 赫连闻言，面色无甚改变，只吐出一了个字。 “好。” 影晶出的招式与赫连到底是不同，当赫连风龙凭空而出对他呼啸之时，他掐诀，同样大小同样模样的水龙也同样啸天而起，与风龙撕咬到一处。 不过，影晶仿佛并没有什么等结果的意思，也并没有什么一招定胜负的意思。 他只又接连出了更多风龙，而后飞驰上空。 ——跑路了。 只留了一串长笑。 无曲：“……” 她看着把水龙解决掉的赫连，道：“不追击么，兴许以后是个麻烦。” 赫连道：“追上与否都一样，他打不过我，可我若想杀他，也不是片刻便能成的。” 无曲没成想影晶会有这样的实力，赫连要真和他纠缠起来的话，她南羌师兄等不得那么久。 她现在也把希望稍微向沙池之壁寄托了一下子。 毕竟，那会儿鸳冥说，若无魅魔王族带路，旁人应该会被吸扯进另一个空间中，想出来很难。 紫寒能自由进出，兴许是她身上有胡姬的魂魄之类。 可影晶什么都没。 兴许那个空间还能把人困一困。 其实她还是有些忐忑。 记得水魂能整出来一个和人一模一样的另一个人来，是跟魂魄有关系的。 两个人万年谁也没杀谁就都会毙命，兴许是因为两个人的魂魄都残缺着，所以才活不过那么多年。 她怕这事儿拖到后面更麻烦。 但眼前，她师兄的事也等不得，着急也没办法，只得一步一步来。 …… 他们到胡姬身前的时候，紫寒还昏迷着，赫连走过去帮她渡了些修为。 当胡姬问紫寒的情况时，赫连只说了一句话。 “不乐观，保命可以，活不长久。” 此话出口，无曲只得剩了一声叹息，胡姬却是沉默了。 他们根本没的时间悲伤，只把紫寒的脉相稳定好之后，还得继续找南羌。 抱着紫寒的是胡姬，一路上她时不时为紫寒渡些修为，话明显比之前要少的多，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几人彻彻底底的把幽咽泉翻了个底儿朝天，最终皆是无果。 左右魅佬是死的差不多了，鸳冥也没了，只要小心些，他们在海岛上不会有大危险，所以找起来也会更方便些。 几人最终只得从幽咽泉中出来，胡姬道：“不若我们出沙池去找吧。” “除了幽咽泉底，沙池之外的所有地方我基本上都已经找过了。” 无曲本想点头同意的，可刚要开口的时候她却蓦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面的天空，好像有点诡异。 说起来沙池里面可能都是幻境，天空说不准都是假的。可她还是觉得幽咽泉正对着的那处天空有些不寻常。 于是她便道：“等一下，或许，幽咽泉上边有什么茬子。” 此话落地，赫连便对着无曲所述的方向出了一道大风刃。 果然，风刃并没有从天空直接穿过，反而是被什么给阻隔了。 空中的风刃在一处一直盘旋，像是在割刮着什么东西。 赫连掐诀，加大了攻势。 随着一声铿响，原本透明平静的空中蓦然多了一道豁口，透出来的景象像是一个宫殿的角落。 几人飞驰上去，从豁口入内，果然见到了一个大殿。 殿中布置很简单，连床榻桌椅都没有，只见到南羌一人被禁锢在墙壁上，闭着眸子，不知事的样子。 他脸色苍白到透，一看之下便清楚他那是内伤外伤受了一身，如果不是他眉头会时不时皱一下，无曲几乎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没气息了。 这时，赫连道：“出来罢。” 随着他声音落地，竟然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魅佬。 他现在满身鲜血，不断咳着，身形狼狈，看上去连站着都有些吃力。 另一个是非羽。 魅佬此刻掐着非羽的脖子，把人禁锢着。 他抬头看向赫连，道：“放了本座，不然……杀了她。” 魅佬如今说话也有些吃力，每一个字脱口，都要伴着浓重的呼吸声。 赫连没有说话，他便又把目光转向了无曲，道：“这是你的徒弟吧……不想让她给我陪葬的话，放了我。” 非羽皱眉看着无曲，不言语，也不敢言语。 她眸子里有渴求，也有些羞愧，还有更多的是害怕。 毕竟魅佬伤重，可威压还在。非羽修为不高，魅佬的威压加在她周身，肯定会让她身心不由颤抖。 再加上死亡离着她很近，她现在理智剩不下什么，只能不住地向无曲投过去求救的目光。 见此，无曲便道：“好。” “你走吧，把人留下。” 话音落地，不待魅佬回话，一道雷火便从她手中脱出，攻势极强，快如闪电，直把魅佬的眉心戳出来一个窟窿！ 魅佬心有不甘地那样瞪视着她，结果却是再没有了动作什么的力气，颓然倒地，死不瞑目。 非羽的眼睛也不由瞪得浑圆，看样子是被吓了一跳，甚至差点被吓昏过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无曲，喃喃道：“师父……” 无曲走到她身前，道：“莫慌。” “魅佬并没有杀你的能力，他的手上没了力气，其实你只需稍微反抗，便能将他反杀。” 第406章 往事 第406章 往事 她说的这是实话，其实说起来魅佬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这个大殿看样子胡姬并不知晓，是魅佬自己建出来以防万一的。 不知在泉底时他用了什么方法逃脱，但他可能是在逃脱过程中顺手抓了非羽，想着万一被找到了，还能有个筹码。 的确，非羽修为不高，胆子又小，到底是被魅佬操控了。 无曲出手，一来是因为魅佬没的什么反抗能力，他们没必要被魅佬牵着鼻子走。 二来是魅佬这种人，让他走，他估计能反手就把非羽掐死。 留不得。 非羽可能是被吓到了，于是便听到无曲的话之后她只是愣愣闷闷的答了个“嗯”。 便再没了下文。 无曲现在满身心也都不在非羽身上，毕竟她南羌师兄还受伤在一旁被禁锢着呢，便也没有想着多安慰安慰自家徒儿。 后边的事便变得悲哀而简单了。 说起来，南羌这满身的伤，应该是被魅佬折磨的，但真正的致命伤却没有。 毕竟魅佬想要死生蛊，还得留着南羌的性命，必要的时候可以当个筹码。 但乐观却也不多乐观，毕竟这么重的伤下来之后他又被人放了一大摊坛子血。 总结来说，南羌能不能活命，还是要看她能不能醒。 能醒的话，便无性命之危，醒不了便彻底完蛋。 赫连最后给南羌救治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遗漏，几人才出了这个大殿。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海岛，左右在外面救人也是救，在里面救人也是救，他们便先把季绾绾从幻境中寻出来，想等着胡姬给鸳冥下葬之后再一同出去。 幽咽泉底的那些骨血全是胡姬一个人仔细收敛好的，之后她便在海岛上寻了一处风景很好的地方，立了一块合葬墓。 无曲见过很多情侣合葬，最唯美不过的是季司和云之扬那那处墓地空间。 可能，最能让她想要叹息一声的，便是鸳冥和余念的了吧。 他们的墓很简单，与其他人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一特殊的地方，便是墓的上方，飞舞着一直很美丽的蝴蝶。 如果有眼力的人，便能看出来那东西不是蝴蝶，而是死生蛊。 有些诡异的是，死生蛊并没有变成谁的样子，也没有飞走，而是一直在鸳冥余念二人的骨血处盘旋着，骨血被带到哪，它就跟到哪。 刚上海岛的时候，鸳冥找无曲要死生蛊时，她还曾想，她更希望看到死生蛊在鸳冥坟头上飞。 结果现在一语成谶，她却并没的什么愉悦感觉。 反而心头有些发涩。 说起来，鸳冥同她来说，是敌非友。而且这人还参与过围攻赫连的那一战，后头也没少做别的事。 可如今人死灯灭，站在这个坟前，无曲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没的什么大记忆，心头更多的只是对于一个为了所爱疯魔甚至豁出性命之人的叹息。 坟前只有无曲和胡姬二人而已。赫连在二人不远处站着，也顺便观察紫寒和南羌的情况。 季绾绾只乖乖坐在她家师父身旁，用得着她的时候她就帮帮忙，用不着的时候就发呆，偶尔会和她师父说两句话。 非羽一直默默不言，与其说她是被魅佬的事给惊到了，倒不如说自从她从魅佬手中被救下来之后又多了很多心事。 无曲瞅着胡姬情绪去的差不多了，便顺口道：“我有一事想问一问。” 胡姬一直在墓前站着，也静默着，闻言便道：“说罢。” “晏修……是鸳冥的儿子么。” 闻言，胡姬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角，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大哥连婚都未成，怎么会有孩子。” “……况且，晏修那狼小子，看上去也知道不是我大哥的种。” 无曲微诧，虽然她也觉得鸳冥不可能多了个儿子，还是晏修。 但现在明明确确听见了否定答案，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于是便道：“我听闻，晏修是魅佬的孙子，那……” 胡姬把目光从无曲身上挪开，转而继续看着鸳冥的坟墓。 她叹息一声，道：“追溯起来的话，事儿应该不大短。” “不过你听完，兴许会明白个大概，可有兴趣？” 无曲道：“自然。” 胡姬叹息一声，道：“我把我能想起来的都说与你听，如果有什么缺漏，你只管问过便好。” 无曲笑了笑，道：“好。” “魅魔族从古至今，都有那么一股子骄傲，尤其是魅魔王族。” “魅魔王族有祖训，无论成婚还是落后，不得寻外族之人。” “加上很多魅魔族对于外族之人多少是有些抵触的，所以祖训一直未被破。” “几千年前，有人类为找我魅魔族求宝物，愿献上自己的女儿。” “魅佬对此开始是抱着嘲笑的眼光，毕竟在他眼里，区区一个人类女子，怎么及得上宝物重要。” “甚至在她眼里一个人类女子连一抔土都及不上。可当他见到余念的容貌时，到底还是松动了。” “后头他又见到了余念一舞，便破天荒地同意了那个人类的请求。” “其实那会儿，他已然便对余念一见钟情。” “只是他不愿承认自己动了心，且对于自己脑子一热便同意请求这件事颇为……恩，他觉得是他的耻辱。” “所以余念到了之后，先得到的是冷遇。魅佬把人关在一个宫殿中，从未去看过。” “有一次余念修炼进阶，差点走火入魔，刚好我哥在附近，过去把人救了，这两个人也由此互生情愫。” “有一次魅佬忽然又想起了余念，想要去看一看她，却见到她和我哥在一起颇为和谐，相视对笑，一同切磋招式的情景。” “他因此，一怒之下，把余念杀了。” 无曲不成想，原魅佬鸳冥和余念是有了这么一层开头。 胡姬继续道：“后面的事就很没明了了，我帮我哥藏尸体，他在那和魅佬打了起来。” “我被水魂穿过，他被魅佬重伤。” “魅佬没对他下杀手，毕竟，我哥那时候算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不管魅佬的情动得有多仓促，他确实对余念动了心。我阿娘死得早，又和他没什么感情，所以那次是他第一次动情。” 第407章 全家都爱上了人类 第407章 全家都爱上了人类 “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承认，那件事都成了他心里的芥蒂，也成了他和我哥之间的隔阂。” “我那时候同南羌相恋，本就让魅佬不喜。” “我同南羌分开，其实也是怕魅佬会去找南羌的麻烦，怕他出危险。” “他千年来知道我和南羌断了关系，所以对我爱上人类这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多理会。” “那次我帮我哥藏余念尸体的事彻底把他惹火了，我也不敢再回海岛。” “我哥也同样。” 无曲听到这里的时候似乎明白了胡姬同她南羌师兄之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是如何来的了。 差不多是胡姬为了不让南羌有危险，所以和他断了。 结果南羌莫名其妙被踹，后头疯魔堕落之后就开始在花丛里头晃荡。 胡姬一看他在花丛里头晃荡，那生气吃醋之后就要在草丛里晃荡。 于是这俩人就有点纠结了。 胡姬不知无曲把她的话延展了很远，只是又道：“我哥一直在等着有个机会可以把余念的尸体取过来，却一直没有门路。” “其实几千年他就想好了要找到死生蛊来替余念活着。” “在这件事上，他是爱糊涂了。” “死生蛊是能整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余念，可那并不是把余念复活。可死生蛊，依旧是死生蛊而已。” “可他却一直这么执着顽固。” 说到这里的时候胡姬笑了笑，明显是也不再在这上头多言。 她只又道：“无曲可知，世人皆传魅佬有一双儿女，其实做不得真的。” “他有三个孩子。只不过老幺他不愿意认而已。” “我除却一个大哥外，其实还有个小弟，唤作昭冥。” “不过小弟对于我魅魔族功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全身心的都系在养蛊上面。” “但外界传的那个我魅魔族喜欢养蛊的人，却不是他，那人的养蛊术也是昭冥教的。” “昭冥……因为这样，不被魅佬承认，他本身也不喜在人前晃悠，所以大荒中甚至鲜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也是一天到晚不回海岛，只记得在外头逍遥养蛊。” “就连我哥那会儿知道有死生蛊这么个玩意儿之后，想要问一问昭冥养过没有，却连昭冥的影子都找不见。” “我劝不动大哥，却也没使劲儿劝，一开始是因为知道他找不到昭冥的影子，后来……却是因为昭冥没了。” “他死了，被魅佬逼死的，就在一千三百多年，晏修出生之前几个月。” “我和我哥，也是在那件事之后彻底恨了魅佬这个人。” “昭冥之死，追溯原因的话，根本说是他本就不招魅佬喜欢，甚至魅佬以他这儿子为耻。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昭冥也爱上了一个人类女人。” “魅佬原本就抵触魅魔和人类相恋，有了余念之事之后便更甚。” “昭冥爱上的那个女人是晏菁菁，无曲对这个名字应该很熟悉。” 闻言，无曲不知该作何表情。 且不说鸳冥和胡姬如何，只是这个昭冥，眼光着实不怎么地。 胡姬也没想着等她回答，只是又道：“他在外头浪了那么多年都没如何，那次不知如何就那么疯魔，就一定想娶晏菁菁给她一个名分不成。” 她说到这里，眼睛里透出一抹嘲讽和不愉，添了句：“十有七八是晏菁菁嚷着要的。” “小弟人不傻，但在感情方面眼光着实是忒低了一点，看上了那么个东西。” 她这么说完之后只勾了勾唇角便又恢复如常，继续讲她要讲的事。 “不管如何，他是带着晏菁菁回去了，只不过魅佬自然的没同意，还怒了。” “小弟狂放惯了，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看眼色。那次魅佬怒了，他却没有让步的意思，竟然想要脱离魅魔族。” “结果……魅佬就要杀人了。” “毕竟，在他眼里，小弟对于继承魅魔族一点儿用处也没，该死就死好了。” “他对昭冥，远没有对我哥宽容。” “昭冥为了保护晏菁菁，把所有能用的蛊都用尽之后便在魅佬身前自爆了。” “魅佬不是天生的狠心肠，头一次丧子，还是被他逼死的，他也窝的慌。” “毕竟在那之前他没有过杀子丧子的经验，所以那次他还是很伤心的，甚至还留了手，饶了晏菁菁一命。” “晏菁菁到底还是被吓到了，她总怕魅佬随时还会取她的命，所以便出去找了个靠山。” 无曲不由笑了笑，道：“姬通。” 胡姬点点头，道：“没错，她跑过去当你的后娘去了。” 姬无曲略有无奈。 其实说起来晏菁菁找的这个靠山着实不怎么能靠。 虽然赠经教是五大势力，可它和梨花堂差不多，比起其他势力来说还是有些水分的。 晏菁菁能多活几年，只是因为魅佬没去找她麻烦而已。 不然，不说赠经教如何，姬通都会把她交出去保命。 这个也无所谓了，晏菁菁再傻，到底也没少阴她。 说晏菁菁傻，也只能说她比晏菁菁还傻。 胡姬又道：“她跑去当你后娘的时候晏修都老大了，起码得有十四五岁。” “我哥因为昭冥之死，知道自己寻死生蛊无望，所以也消沉了一段时日。” “后头想起来了晏菁菁这个人，便去寻了试试。” “结果，死生蛊确实在她手上，而且他还顺便因此发现了晏修的身世。” “后头，他们在赠经教的事估计你能猜出来个大概。” 无曲点点头，没有言语。 差不多了，无非就是各种交易利用，最后她被阴掉了丹田。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计较，只是道：“所以，晏修是鸳冥的侄子？” 所以鸳冥才会不遗余力的帮助鸳冥？ 当然，想是这么想，说起来的话，无曲还是不大信的。 胡姬闻言，道：“恩。” “我哥帮晏修做了那么多事，除了这层亲缘关系，也是因为他和晏修之间有个条件。” “就是他帮晏修得到晏修想要得东西，时机一到，晏修变得遵鸳冥的意愿，到海岛，来做魅魔族的继承人。” 无曲：“……”这也算交易。 明明是来给晏修送馅饼的好么。 第408章 离岛 第408章 离岛 无曲表情虽然没大变化，但眼神却没有掩饰什么。所以胡姬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于是便道：“那个继承人也不是多好当的。” “这算是魅魔的一种传承。当老族长将要死的时候，继承人便在幻宫血池中泡着，洗髓灌顶。” “那个过程挺难熬的，也很痛苦。但好处也有很多，比如可以再一定程度内提升人的天赋，叫做洗髓。” “族长在当继承人的时候也曾泡过那个血池，新的继承人在泡血池的时候会和族长产生些联系。” “联系过后，便是修为的转移。” “魅佬还活着的时候，晏修已经在血池里泡了一千年，这个时间再魅魔史上不是最长的。最长的那次，魅佬曾在血池里泡了七千年。” “魅佬的成就如何先不说，他的修为却是难超越了。因为魅魔族史上，就他一个能结出幻傀的。” “可见洗髓很有些作用。” “而且等族长死了，继承人就可以获得族长的一部分修为，这便是灌顶。” “洗髓的时间虽然不是越长越好，但却也是多多益善。” “灌顶也跟在血池泡着的时候有些关系。” “在具体些的我就不清楚了。但族长死后，继承人能获得他修为的多少，肯定是要和在血池泡着的时候有关系的。” 胡姬说完看了看无曲，道：“我说的这些有点乱，你能听懂么。” 无曲笑了笑，道：“大概能明白。” 胡姬话里的意思她差不多了解了。但其实她最明白的只有一件事，海岛奇事多啊。 这一遭短短几天，她长得见识可多了去了。 她大概也明白胡姬说的在血池里忍受的疼痛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 胡姬说的那两件事都是极其逆天的事。即便魅魔族有再强的宝物，也不一定能减轻人的疼痛。 即便这些事很逆天，其实说起来也很公平的。毕竟你想得到多少东西就要付出多少代价，疼是免不了的。 说起来，一千多年的寂寞疼痛，说起来不是很好熬的。 如果让无曲选择的话，反正她肯定不会干。 上天对晏修这个人说不上是公平还是不公平，反正上天是没给他一个合适的童年家庭，也没有给他一个好的成长空间。 可上天还是给了他不少机遇，让他仅一千多岁便到达了那样的高度。 但那些机遇，却也不多好受。 无曲没有多在意那些，只听胡姬又道：“我哥去找晏修，一部分原因是他当真不想当魅魔族的下一任族长，另一方面，是去拿晏修跟魅佬交换在海岛进出资格的。” “我和我哥离开海岛之后，再想上去在里面自由进出不是多容易。魅佬将死，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让魅魔族传承断在了他这一代，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魅佬再狂，也不敢让魅魔族断传承的。我哥算是为他解了忧，那以后我哥再进出海岛自然不会遭魅佬出手。” 说到这时，胡姬微叹一声，道：“我哥……其实更在乎的还是魅魔族的传承。” “反正他不继承的话，那就是我。他不想去做那劳什子族长，也不想勉强我，又不想让魅魔族传承完蛋，才找到的晏修，其实，才是最重要的原因罢。” 无曲道：“那个传承用的血池，在幻宫里么。” “幻宫，是不是就是你们魅魔族的老窝？” 胡姬闻言失笑，道：“这么说也没错，的确，幻宫算是我们的老窝。” “不过，它有个阵法，是移动的，除了每任族长和继承人，谁也不知它在哪里。” “我自然也不知。” 无曲默了默，只能认命。 看来，晏修要不找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找到人家门儿上了。 胡姬道：“差不多就是这些，我几乎已经把我家老底儿都交了，应该没什么遗漏。” 无曲看了看坟墓，看了看胡姬，道：“谢谢你同我说这么多。” 胡姬轻叹一声，道：“也该说一说。事儿乱，也杂，我自己已经绕在里面，快走不出来了。” “你听我说这么多，于我来说，算是听了我的倾诉。” 说完之后她看了看远处的天空落日，道：“兴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踏足这里了。” …… 之后，他们又同胡姬在这里多守了三天。 期间无曲自然也把沙蝎的事同赫连说了，于是他们在海岛再没的什么目的和留恋，便没有再多停留。 据师父说，那个影晶的确是进了那个特殊空间。 不过那里头最厉害的东西是幻境，对影晶来说一点儿作用也无。 所以总结说来，影晶最后还是脱困了。 不过起码他还不是赫连本体的对手，人家也有自知之明，没过来找他们麻烦。 …… 有些事发生在大荒中连一点涟漪也不会出现，比如，大荒靠南地方有一个小客栈老板最近发了笔大财。 小客栈地偏，人烟稀少，来的人也很少，原本老板都打算卖地契了。 结果这两天来了几个贵客，说包他客栈一个月。 那几个人出手大方，就算买他客栈一辈子都成，何况区区一个月呢，所以老板千愿万愿的抱着银晶，带着老婆孩子开开心心地回了老家。 那些个出手大方的贵客自然就是赫连无曲几人。 非羽被惊的那一下子到后头好像也没怎么好转，几人刚刚在客栈安顿了那么一下子，她便自请回镜林山面壁了。 虽然这次在海岛非羽并没有出什么茬子，还受了那么个惊吓，无曲看着也有那么些心疼。可毕竟去海岛之前她的确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所以该罚还是要罚的。 于是整个客栈里剩了赫连，无曲，南羌，紫寒，季绾绾，胡姬六个人。如果搭上阿沙这个小家伙的话，那就是七个。 不过阿沙一直在她火域空间里呆着，不现身，只天天窝在火里睡大觉，算不算都成。 这些日子里，南羌还睡着，要醒的迹象不大。 倒是紫寒仿佛是要醒转了。 这日，赫连和胡姬，去看南羌的伤势，剩了无曲一个人在院子炼丹。 无曲一抬头，恰好见到紫寒缓缓走了过来。 第409章 挺喜欢的 第409章 挺喜欢的 无曲停下手中的活计，赶紧走上去帮忙。 紫寒脸色还有些苍白，没多少血色，不过看上去还好。 她道：“无妨，我自己的话，走路还是可以的。” 无曲想了想，觉得也是。 这些时日过去，也给紫寒用了不少好药。她内伤和外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剩下难治愈的，是因为伤了根基。 这个，想治的话，便难了。 无曲道：“还疼么。” 紫寒笑了笑，道：“不疼了。” 她只又道：“我应该，没多少时日可活了罢，最多两年，或者三年。” 无曲敛了眉眼，道：“人死了的话，努力之后还能复活，况且活着的人呢。” 紫寒笑意未褪，她笑得很平静，不带一丝苦涩。 “这些日子我有几次半梦半醒，你们在我床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对自己的伤势有些了解。无论人之复活还是什么，都是大逆天之事，我不愿做。” “况且，我和胡姬之间，总要死一个的。总归我活下来也没什么意义，费那些力气做什么。” “原本，我连化形都不能。无论这番造化外人如何评价，在我看来，我都只能感激。” “有了这番机遇，我除了海岛那点儿天地，有了实力，见识了很多我以为我一辈子都不能见识的东西，我知足的。” “况且，不能化形，我哪来的这许多寿命。多活了几千年，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早就该死了的人，活到现在算是赚了。”说到这里她笑容更深了些，道：“死就死么，又没什么死不得的。” 无曲闻言，只是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紫寒，看了看天空，收了笑容，叹息一声。 “说起来，我算不得什么善人。” “其实，我本来也可以不甘，也可以争抢更多东西的，奈何……南羌爱的人不是我。” “我连争抢的东西都没了，只能这样善良一下了。” 无曲闻言，依旧没有抬眸，只道：“紫寒师姐，你终究是，喜欢上我师兄了么。” “嗯，挺喜欢的。” 无曲也这时才抬眸看了看天空，道：“师姐，抱歉。” “早年……我不该随着师兄胡闹，跑过去帮着他追求你的。” 紫寒闻言有些怔愣，仿佛是不知无曲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半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及此，她不由笑道：“那次原来不是什么异端，竟是无曲的幻境么……怪不得。” 想着想着，她眸子里蓦然出现了一抹向往，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无曲没成想她竟然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 紫寒见此，仿佛知道了无曲心中所想。 她默了默，道：“无曲，你可知，在你施那个幻术之前，我已然对南羌倾了心。” “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自然说得。” “可能，是有胡姬魂魄的影响，我从见到南羌第一眼时，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朦胧依恋。” “在南羌注意到我之前，许是因为有胡姬的魂魄，我每次见到他时，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心。” “我知，我们不可能，所以只把这种感觉沉入心底。” “后来，那场幻境之后，我终是克制不住，去寻他谈话了。” “他并没有同意什么，也没有应允承诺什么。” “他坦白说，他原以为我生了和胡姬一样的容貌，他和我在一起或许可以忘记胡姬，所以曾想过要追求我。” “可他看着我的脸，完全看不到我这个人，他满脑子都是胡姬。所以，还未对我下手，便已经放弃了。” “毕竟是同门师兄妹，他不愿伤我。” “所以无曲……我一点机会也没有。” 说到这时，紫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她眼中的那抹悲凉，到底还是刺得无曲心里有些窝疼。 紫寒笑了笑，道：“你无需对我道歉，我反而要谢谢你。” “万妖峰那场幻境，是我这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当真很美。” 无曲沉默着，终究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半晌之后，紫寒道：“我要走了。” 无曲怔愣了下，道：“走……去哪？” 紫寒道：“还有那么一两年的时光，我想，好好看一看大荒。” …… 无曲心里又被扎了那么一下，她道：“可你的伤……” 紫寒笑道：“无妨，又不疼。” “况且，若是因为这伤我要在床榻上缠绵至死，我宁愿不多活这两年。” 无曲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紫寒说话这么……让人难以反驳劝说。 她只叹息一声，道：“不等我师兄醒来么。” 紫寒笑容未收，只道：“不了。” “原本，他也不知我来过。” “他醒了之后，盼无曲可以传音给我知道。” 无曲想了想，只道：“好。” “……那，不看他一眼再走么。” 紫寒收了笑意，敛了眉眼，道：“不了。” “对了无曲，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紫寒抬眸，道：“还有胡姬，你们……不要让南羌知道我来过。” “也不要提我的情况了罢。” 说完之后，她便转了身。 无曲默然，对着她的背影道：“……好。” “……好。” 后面一声出现之后无曲回头，才发现原来胡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又是七日。 这一日，南羌终于攸然醒转。 他没有什么致命伤，可外伤内伤太重，而且还是魅佬用法器和招式打的，所以没那么容易愈合。 他醒来之后除了一件宽大的外袍披在身上，里面裹的都是数不尽的纱布棉布。 可怜见儿的。 胡姬见到他醒了之后也实打实地激动了一阵子。 但每当南羌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又总能换上一副“我无所谓”的样子。 着实是一对儿欢喜冤家。 即便是紫寒之托，无曲还是纠结了两天。 两天之后她终是给紫寒传了音，自然也是报南羌的平安。 紫寒不知在何方，但听上去心情很愉悦，精神也好了不少。 她传音里说碰见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可同她一起游历。 第410章 什么功夫 第410章 什么功夫 据紫寒讲，那人说他也同样没一两年可活了，游历之时萍水相逢，却可交为友人，一同游历。 她说不知那人为何一两年之后也要殒命，现在看上去反正是没病没灾的样子。 她还说那人很强，在她死之前，只要有那人作伴，她的安全无虞。 无曲很少听到紫寒会夸奖什么人的，不会在传音里紫寒却没掩饰对那人的欣赏。 无曲没多问，毕竟，只要她紫寒师姐能好好过活这两年便好。 她和紫寒说完话之后便和她把这件事同胡姬讲了。 起码这样，胡姬也会放心些。 无曲和胡姬两个人坐在一方小桌旁，胡姬听了这件事自然欣悦。 人家正笑得开心，南羌走过来轻咳两声，道：“不知是什么天大的好事，竟然让有些一直冷着脸的人笑得呲牙咧嘴的。” 胡姬扫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有的人，没脑子就应该多吃点儿好的补补，不要一天到晚炫耀自己智力障碍才好。” 南羌走到胡姬身边，勾了勾唇角，眸子直直盯着她，道：“你该知道我想吃什么。” 胡姬把他从头扫到尾，道：“啧啧……这人呐。” 说完之后用一脸“老娘可以施舍你”的神情看了看南羌，道：“想要小妹儿还是小倌儿，姐姐给你找去。” “要几个，姐姐给你带来。” 南羌目光灼灼，道：“我要你。” 胡姬失笑，带着一脸揶揄起身，围着南羌转了两圈。 随后她抬起纤纤玉手，把南羌的衣服拨开，戳了戳他的身子。 而后她笑了笑，直接把南羌的袍子剥落在地，露出里面的纱布和完美地肌肉来。 无曲早就见过她师兄的绝世美身，现在虽然缠着纱布，也一点儿没影响它的美感。 现在人家相好都不介意她看了，她自然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胡姬围着南羌转着，还戳了戳他的纱布。 她笑了笑，道：“想要我……怕是你现在不行啊。” “要不然……等伤好些了再说，别怕，姐姐等得。” “到时候不会亏待你的。” 无曲：“……”这俩人以前都是这么相处的？ 南羌现在眼神几乎要冒火了，他又挑了挑唇角，道：“我行不行，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落，他一抬胳膊，便把一旁还在慢悠悠转的胡姬扛到了肩膀上。 由不得胡姬反抗，南羌又道：“老实点儿。” “你等得，哥哥我可等不得。” 说完，便直接扛着人进房间了。 …… 无曲瞅了瞅脑瓜顶儿这大太阳，又瞅了瞅自己。 她敢肯定，她肯定不是个透明的。 但她感觉自己刚刚好像完全被这俩人当成了个透明人了。 啧啧…… 这很过分啊。 ……去看看。 无曲想了想，还施了个隐身幻，直接走到了那俩人的房间外。 她也没缺德到把窗口扒个窟窿窥探人家隐私。 再说这儿的房间制作没那么精良，又不隔音儿，她费那事干嘛呢。 所以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人门前的台阶上。 这地理位置好啊，什么都能听见。 里边好像是亲了。 后头，好像是一起躺床上了。 无曲又听见里头胡姬的声音：“你等不及也好，正好让姐姐看看你流连花丛那么多年，功夫有没有什么长进。” 南羌道：“什么功夫。” 胡姬笑得愉悦，道：“你说什么功夫？” 南羌轻笑一声，声音有些危险，道：“你当，哥哥我对谁都能来感觉么。” 胡姬也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轻佻，道：“那，哥哥对我有感觉么。” 南羌稍微沉默了下，语气难得的认真。他说：“只对你。” 无曲听着牙有点酸。 不过这话听到胡姬耳朵里就不是牙酸那么简单了，因为胡姬忽然就那样沉默了下。 无曲听到衣衫落地的声音。 而后便是南羌开口，道：“这么说来，些许年过去，你功夫见长了？” 胡姬笑道：“自然。” 这二字落地之后，无曲感觉门口那地方有些发寒发凉。 好像，还有那么骨子杀意。 她总觉得胡姬这时候要是真能说出来俩人名，她师兄能立马提刀冲出去把那人杀了。 南羌声音低沉，道：“告诉我，和谁。” 胡姬失笑，道：“你知不知道，曾经有那么个人叫阿林。” “就和他练的。” 无曲：“……” 连她都记得阿林是谁。就是在锦城时候，她师兄那抹残魂化出来的么。 说白了还是她师兄。 那事儿她后头跟她师兄详细的说过，他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杀气消了。 房间内，他道：“只有他？” 胡姬哼笑一声，道：“你当姐姐对谁都能有感觉么。” 那头南羌蓦然笑了，笑声跟个大男孩一样。 而后，他不知做了个啥，无曲只听他唤了声：“宝贝儿……” …… 无曲感觉一股子麻意从脚跟儿底下生出来，一直荡到头皮。 期间帮她甩了一地鸡皮疙瘩。 完事儿她还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这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蓦然，她感觉自己跟前出现了一团阴影，而后脖领子一轻，就这么被人提了起来。 闻着这味道，该是她男人没错。 她不知道自己听这种墙根儿的时候被自己男人发现了之后她应该做些什么反应。 反正她现在……有点莫名的心虚。 赫连提着她到了那个小桌儿旁，一转手，把提着她脖领子的动作改为横抱。 他坐在座位上，无曲横躺在他怀里。 无曲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赫连道：“以后想了，就来找我，不要去听别人的墙角。” 无曲讪讪笑了笑，道：“看他们挺不愉快的，我在那听着，有情况了可以劝架。” 赫连弯了弯唇角，道：“我怎么看着他们挺愉快的，打起来不大可能，倒很容易爱起来。” 无曲一本正经地指着他们头顶的大太阳，道：“九霄你瞅瞅这青天白日的，谁那么没羞没臊的……还爱起来。” 赫连轻吻了下她的鼻尖，道：“阿凝，记不记得我们圆房的时候？” 无曲没想话题跳转的这么快，她默了默，如实道：“记得啊。” 赫连把她抱得紧了些，道：“我们那几天，什么时候管过青天白日。” 无曲：“……” 第411章 他伤的你？ 第411章 他伤的你？ 她男人说的是啊。 这一下子把她所有借口都给怼掉了，所以她也不管什么青天啊白日的了。 无曲伸出胳膊，搂着她家男人的脖颈，对着她喉结便是一吻。 而后道：“那……九霄，抱我去房间。” …… 这些时日便都是这么过的，无论是胡姬南羌还是无曲赫连都过的很愉悦。 无曲也累，不过她愿意累。 在这说来她那也是身累，真正累的是季绾绾，那娃累的是心啊。 整个一个院子，就她自己天天形单影只。后头她忍不了了，就直接跟这两对儿辞别去游历了。 又过了那么两天，南羌和胡姬也从这启程回了镜林山。 左右是陪着南羌养伤，从这儿养也是养，回镜林山也是养。 而且好像风瑾和楼多多也出去探险了，镜林山没人，他们回去也是接着过二人世界，惬意得很。 无曲和赫连在这客栈里多呆了两日，把想做的和特别想做的事都做了个够，便开始筹谋着要怎么把梨枝整过来。 梨枝在海梨手里。自征剑阁门前一战一死，海梨到底还是觉得有些耻辱。 毕竟她一个活了万把来年的人，竟然让一个三百岁所有的小丫头给整死了。 即便是因为雷火的作用，即便当时是因为雷和火刚刚融合，威力正是爆发突增的时候，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也不管无曲手里头稳定下来的雷火到底有刚融合时的几成威力，她只心心念念想要提高自己的修为，然后想着去找场子。 所以无曲没出现的时候她便也这么一直闭关着，该是闭关了有千年。 左右赫连得到的消息，海梨还在梨花堂。 赫连和无曲合计了那么一下子，最终决定要去一趟梨花堂。 在他们将要动身的时候，蓦然远处出现了个踉跄身影。 远远的见到，无曲就有点揪心。 那好像，是……非羽。 无曲曾嘱咐非羽，说让这孩子到了镜林山给她传音报个平安。 结果一直等到今天都没收到传音。 她原本以为是孩子不高兴了，想一边儿散心一边赶路所以才耽误了时间，并没有多加留意。 现在看上去，这孩子，好像是受伤了。 没等非羽过来，赫连便飞驰过去把人带了过来。 无曲一看上去就是一阵子心疼。 这孩子看上去很疲惫，也有些狼狈。身上的伤不致命，却也重的很。 非羽见到无曲之后便扯着她的衣角，一脸急切的模样。 好像因为情绪太激动的缘故，还咳了口血。 无曲把人扶住，道：“莫慌。” 而后便把人拉倒桌旁。给人喂药，帮人疗伤。 看着非羽还很急切的样子，无曲笑道：“不急，有师父在，天总不会塌下来不是？” 非羽闻言，愣了愣，抿了抿唇，却是静默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由着无曲给她包扎伤口，情绪波动不再那样激烈。 无曲非羽包扎好伤口，又给她倒了杯水，道：“说说罢，谁敢伤你。” 这一句话出口，非羽又是愣了愣，而后鼻头有些发红，眼眶子上还挂了些泪珠。 也没用无曲安慰，她自己便擦了眼睛，好像抛却了这些矫情。 她只先看了看赫连，而后便挪开目光看着无曲，道：“师父……” “我看到有一个人，他跟师祖……” “……生得一模一样。” 她这么断断续续说完之后，又舔了舔唇，道：“当真一样得有些可怕。开始我差点把那人当成了师祖……” “不过，那人的脾性却和师祖相差甚远，只听他说了两句话，便知那人肯定不是师祖。” “可……” 她后头好像有些不知找什么形容词了，只是眼中的震惊还是没少。 这世上和赫连生得一模一样的，只有影晶化成的另外一个他。无曲光听非羽这么形容，便明白了大概。 只是没成想那人会和非羽碰上。 那会儿，影晶化成的“赫连”在幽咽泉底出现，又在幽咽泉底消失，非羽没见到，现在看见了，惊诧也是难免。 无曲只道：“无妨。在海岛之时，发生了些事。” “知道太多也只是徒增烦忧，你只消明白，那人同我们，是敌非友。” “难不成……伤你的就是他么。” 无曲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毕竟“赫连”不认识非羽，寻仇或者想做什么的话，应该也不至于找到非羽头上。 再者说，“赫连”的实力该是不俗，非羽若是落到他手里，不可能逃的出来。 果然，非羽道：“伤我的倒不是她……他还算变相救了我。” “伤我的另有其人，那人我从未见过。” “这样吧，我画一幅那人的像出来。” 无曲道：“好。” 非羽手速很快，不多时便描出了那个人的大致轮廓。 画的很像。 不管是无曲还是赫连，看到这个人的画像之后，都散出了很浓烈的杀意。 那人是——晏修。 赫连周身散出来极强的寒气，未经收敛，直接骇住了非羽。 她看着无曲，喃喃问道：“师父，你们……认识这个人？” 无曲把画像用雷火烧成了罡灰，见此不由低眸一笑，道：“认识，大仇人。” 非羽闻言皱了皱眉，眸子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静默片刻之后，无曲才又开口，道：“是他伤的你？” 她没成想魅佬这刚死了没几天，晏修就又出来晃荡了。 先不说那人出了关之后要不要先忙着继承一下族长之位。只说凭晏修以前的实力，再加上血池灌顶，现在修为比赫连强了都说不定。 非羽落在晏修手里，多半也是逃不出来的吧。 非羽道：“嗯，是。” 说完之后她面色有些愧疚，道：“其实……我道别之后没有着急赶路，只是又在附近找了一处湖泊，连散心带修炼，呆了几天。” “没成想，正碰到了这个人，他没说二话便对我出手。不知是要擒我还是要杀我。” “不过后头又出现了一个人……就是和师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 “他见到了那个人之后便不再对我出手，转而去打那个人。” “他们打起来，我便寻了个机会逃了。” “他们实力太强，我这一身伤，是他们相战时的余波所致。” 第412章 能愉悦么 第412章 能愉悦么 这么说来，非羽赶得还是很巧的。 但也足够惊险。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也不大合理。其实晏修不论是想抓非羽还是想杀之，都不过两息时间而已，甚至一息时间足够。 他即便是看到了影晶，把他当作赫连，那在去找影晶厮杀之前，解决一个非羽根本没什么大的妨碍。 无曲现下想的很简单，不是晏修那边有什么岔子，就是非羽有个天大又天大的好运气。 不论如何，这孩子回来了便好。 至于晏修，只要敢从幻宫中出来，他们总归要寻个时间把人杀了的。 只不过现在要紧的事是梨枝，晏修的事总归起来不过也是个报仇，不急。 且找晏修寻仇的话，为了稳妥起见，怎么的也得把她师叔和季欢带上，让晏修也体验一把子被人围攻的感觉。 无曲现下是这么想的，没成想念谁谁来。 倒也不是真来，只是她凤翊师叔这会子来了个传音。 无曲简直受宠若惊。 她家师叔当真是不靠谱得要命，从头儿到尾一般对别人的传音都不予理会。左右这一千三百年凤翊回了她的传音要么有关阿纯，要么就是她在阳冰湖底时有些什么状况。 所以，她师叔一来个传音，她便知道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 无曲看了看情绪稍安了些的非羽，想了想还是道：“去房间休息会儿罢，我和你师祖还有些事要谈，你莫要费心了。” 毕竟非羽对她身体的情况了解的不多，要让这孩子知道了她还有这么点寿命，也只是让人白白忧虑而已。 非羽闻言，抬眸看了看无曲，终于还是问道：“师父……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么。” 无曲抚了抚她的头，笑道：“你还小么。” 非羽这样看着无曲沉默了片刻，最后只是默叹一声，道：“嗯。” 当非羽走后，她便听了她师叔的传音，还顺便把每一句念出来给赫连听。 话音里都带着她凤翊师叔独有的笑意，他道：“小无曲，你们可从海岛离开了？” “沙蝎尾到手没。” 无曲回道：“嗯离开了，沙蝎也在。” 凤翊那边又回道：“不错。” “只不过……梨枝的事，恐怕要多费一番心思了。” “左右师兄身体无恙，你师叔我就没继续在海岛那边儿晃悠。” “你们去海岛那会儿，你师叔我原本想着有仇报仇，顺便把梨枝找出来送小无曲个出关礼。” “结果仇报了，梨枝……没能到手。” 无曲闻言愣了愣，看了看赫连，而后挂着一脸疑惑回道：“怎么说？” 凤翊这次虽然语气没什么变化，但话里行间的笑意却消失了个通透。 他道：“我现在，在梨花堂。” “我把梨花堂翻了个底儿，都没找到梨枝，基本上可以肯定，梨枝不在梨花堂。” “至于海梨……呵，修炼了一千年，没的什么大长进。” “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从她口里也只得了个梨枝不再梨花堂。” “再多的也得不出来什么。” 这句传音之后他又隔了会儿，才又道：“梨枝不在的话，我们再寻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小无曲最后无事便好，若是有事……你师叔我也给你拉了个陪葬的下来。” “讲真的，杀海梨挺费事。” “那女人命太多，你师叔我足足杀了她五回才算消停。” 闻言，即便这些事有多严肃，无曲还是不由得笑了出来。 她以为师叔回万妖峰了，没成想人家这两天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不过海梨，能不难杀么。人家一出生就有九条命，虽然这么万把来年过去，可好歹人家天赋不差实力不俗，肯定没死过几回。 剩五条命算少的了。 无曲回道：“好歹海梨也是个尊者，师叔同她战了这么多回，可有受伤？” 凤翊话里头又带上了些笑意，道：“并未。” “不过倒是有些别的麻烦。” “杀海梨之后我老人家还是不大死心，又把梨花堂翻了个遍，倒是发现了一处秘境。” “这次你师叔我把阿纯也带出来了。他被秘境里头的东西吸引着跑了进来，而后……我们便被困在了这里头。” “这里头的东西于阿纯来说是个大机缘，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岔子。不过我们需在这里头呆上一两个月，这段时间恐怕帮不得小无曲什么了。” “至于梨枝……如果师兄不死心的话，可以再来梨花堂瞧瞧，但该是有不了什么结果。” “且小无曲这寿命……你们还是节省些时间去其他地方寻一寻得好。” 这番话说完，凤翊便把话都说了个清楚。 无曲抬眼看了看赫连，光看还没够，又走过去窝到赫连的怀里。 她原本想问他该要怎么做，后头想了想，估计他也不大清楚。 赫连把她抱在怀里，抚着她的面庞，半晌之后道：“无妨。且，少殷还忘了一个地方。” “我们先去梨花堂看一遍，没结果便再去其他地方。” 无曲问道：“师叔忘了的地方在梨花堂么。” 赫连道：“该是不在。” 无曲听得一头雾水，地方的话，还能跑么。怎么的还说“该是”。 她倒是知道，赫连估计的确有些不死心。毕竟没有亲眼看过的话，终归是放不大下去。 但纠结在梨花堂也有些费事，所以他才这么折中着来。 只在梨花堂看一遍，没有的话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无曲又道：“我们去梨花堂的话，不要帮着凤翊师叔和阿纯脱困么。” 赫连道：“无需。” “少殷方才给我传音说，那个地方有舍靡花丛。” “他在里头，该是挺愉悦的。” 无曲闻言愣了愣，道：“舍靡花……” 她毕竟药经掌握了个透，现在一提这个名字她便能想起来它的作用。 好像……挺容易勾起人之情欲的。 那无曲就又有些不明白了。如果她师叔跟一个正当年纪的小姑娘进去了，愉悦啥的倒是有个说道。 跟阿纯，愉悦个啥子劲，俩大男人。 而且阿纯还算不上男人，即便经过这么一千年的成长，算一算的话，现在充其量只是个少年而已。 无曲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她只道：“又没有姑娘在，师叔能愉悦么。” 第413章 晏修入幻 第413章 晏修入幻 “况且……他憋坏了不要紧，我家阿纯不会有什么好歹吧。” 无曲只是觉得，在那地方呆久了，应该不会多好受的。 可能，刚才赫连说的是反话？ 或许其真实意思是师叔在里头不会怎么好受。 她刚想说那我们去救一救吧之类，便听他又道：“无妨，有少殷在，阿纯不会有事。” 无曲想了想也是。毕竟她师叔那么厉害一尊者，舍靡花应该有法子解决。 且师叔也说了，那地方于阿纯来说算是机缘造化。不会有什么事的话，让阿纯在里头多待待也好。 …… 非羽可能是被吓怕了，毕竟这么几天她一脸遇到了三个尊者，还都对她有些伤害。 无曲瞅着她状态也不大对，最终决定还是在客栈里陪着非羽养两天伤。 当非羽的伤好的十之七八的时候，无曲二人才决定要离开。 今日正是他们要离开的日子，可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俩人还都是熟面孔。 他们原本打算寻完梨枝炼完丹药再一个个找这俩人的。 却没成想这俩人凑到了一起，还找上了门来。 这俩人就是非羽前两日所言的大打出手的晏修和影晶。 无曲修为不行，看不出人家的阶位。所以单看表面的话，她觉得晏修并没有什么变化，同一千年前一个模样。 而影晶，同那次在幽咽泉底见到时给她的感觉一样。且他褪去了那身黑袍，着了一件白衣，眉眼之间疏狂中还带着些慵懒洒脱，和赫连简直没有半点相像。 如果不是那张脸，谁也不会把这二人联系到一起。 无曲虽然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可左右人已经到了，便免不了要动手。 主要也因她觉得胜算不小。 而且就算赢不了，也可以跑么。 虽然仇大，可若是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性命，那很不值。 晏修此刻站在她对面，道：“姬凝，你可还安好？” 这话脱口，无曲笑了笑，没有言语。 她原本想问问晏修是怎么和影晶凑到一起的，可后来想了想也没什么可问的。 无非是利益与合作么。 晏修见她不言语，本还要说话。这时赫连掐诀，随之便是几道风龙，直接嘶吼着灌到他和影晶眼前。 再没办法分心唠嗑，晏修只能专心应对。 赫连飞身上空，抬手便又是几道风龙，声势比前几条更加浩大，看上去也更加危险。 无曲只眨了两下眼的功夫，她男人已经飞过去同两人缠斗了。 而且一出手便是竭尽全力，步步杀招。 无曲看了看前边的情形，思索片刻，先让雷火把空间里的阿沙挠醒了，道：“阿沙，别睡了，起来有事做。” 阿沙也不含糊，睡得快醒的也快，无曲这么一唤她便一骨碌起身，道：“姐姐，什么事。” 无曲若是平常看见阿沙精神的大眼睛前边缀着两颗眼屎肯定要逗逗她的，现在自然没这时间。她只道：“打架，打人，一会儿时机到了，阿沙给姐姐帮帮忙。” 阿沙点点头，把精神状态调好，道：“嗯。” 无曲瞅着上空的情形，现在赫连勉强可以同他们打个平手，却是拖不得。 时间长了，只有赫连自己战的话那定然要输的。 无曲看着空中的晏修，道：“你当真想知我安好与否？” 晏修正在出招，冷不防得到无曲的回声，便先向地上看了一眼，道：“自然。” 无曲笑了笑，用雷火包裹着手腕，抬起胳膊，道：“那你自己来看。” 晏修犹疑片刻，对着影晶道：“先顶一阵。” 而后他落地，毕竟赫连在无曲的方向，他想过去也难。于是他便抬手，一道修为化成的丝线从他指尖脱出，直奔着无曲的方向而去。 那丝线看想去很温和，没的什么危险，况且无曲的手有雷火缠着，她自然不惧。 晏修那道修为丝线缠上了无曲的手腕。 ……而后，他整个脸蓦然苍白到透。 晏修只得看着姬无曲，喃喃：“你……” 无曲笑了笑，道：“嗯，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随后，她在神识之海里开口，声音如同刚才一样直接传到火域空间。 “阿沙，一起。” 而后，晏修便改了方才一脸苍白紧张的脸色，反而变成了一脸笑意。 天知道他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她只知道，晏修是被她成功套路了。 而后，连接在无曲手腕和晏修指尖的修为丝线蓦然消散。 晏修此刻即便入幻，无曲也不敢妄动。 她能让晏修入幻，却不能保证能在幻境里把人杀了，她只能结那种欢乐些的，让人防备心小的幻境。 而且，她还是先把晏修的情绪引带的起了些变化之后才敢施幻的。 她不知晏修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是想杀了她，还是想得到她。可当他知道她只有这么点寿命的时候，总归心绪会起变化。 事实要比想象中来的成功。 她都没成想晏修反应会那么大。其实不说晏修现在对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就算溯回一千三百年前，晏修还爱着她，知道她寿命不足的话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大反应。 也无妨了，成功便好。 可估计晏修入幻不深，她拿雷火攻击的话，杀气一露，很可能被晏修发觉。 届时他若是躲避掉了，那便是前功尽弃。 所以，即便现在晏修没什么行动能力，还是得让赫连亲自下手比较稳妥。 毕竟他的攻击速度太快，晏修就算感觉到杀气出幻，那也晚了。 赫连跟无曲本就几近心意相通，有默契得很。 见此，他一边出手对付影晶，一边出风刃直甩向晏修。 影晶皱了皱眉，他堪堪躲避掉赫连的攻击时，还要顾着一旁的晏修。 可他也只得把赫连飞向晏修的攻击挡了，想要把晏修叫醒却是难上加难。 这一次就因为躲避不及，影晶的胳膊被赫连的风刃割剐出一个深深的伤口。 无曲瞅着这个情形，便又用一道雷火冲向影晶。 结果现下影晶便被风龙，雷火和赫连本体困住，一步踏错便直接送命。 不躲不避自然也得死很惨。 第414章 有料 第414章 有料 影晶皱眉，最终只得招出几道水龙，攻向四周。 无曲的雷火同影晶水龙相抗之下发出“嗤嗤”的声音，像是水在灭火，也像是火在烧灼着水。 两方看不出是那边儿更强势一些。 但与赫连的风龙相抗之下，没两息便已是高下立显，水龙节节败退，当水龙完全被风龙吞噬的时候赫连飞身而出，一拳打向影晶的心口！ 影晶躲避不及，最终只能慌忙出招格挡。 两拳相较，影晶被攻势袭退，最终闪身收手，用肩膀迎上了赫连的攻击。 顿时，他的肩膀便血流如注，口中也吐出来不少鲜血。 这时，胜负基本上已然落定。 无曲便也放了心，可以预见，赫连杀了影晶便可解决后患，且也断了晏修的臂膀。 晏修此刻已然入幻，赫连一击若是下去的话，他不死也是个重伤。 且就算不重伤，他也决计不是赫连和她两个人的对手。 无曲这么想着，也在看着局势。 但她感觉自己的头开始生疼。 就是精神海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一万只蚂蚁噬咬一般。 麻痒并着疼痛，整的她不由攥紧了拳头。 ……而且，她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 毕竟晕得次数多了，只这么一个感觉，她便知是自己的身子支撑不住了。 她只想在赫连战胜之后再倒下，不然一个原本必胜的局会被对方翻盘。 届时就麻烦了。 只是……她不能帮忙的话，光赫连自己，伤影晶容易，想杀之，便要有一阵子时间了。 无曲眉头深锁，极力隐忍。 她也在想这是怎么个回事。明明方才还好生生的，忽然就头疼了，说没个什么猫腻她都不信。 那这猫腻是什么时候整出来的？ 晏修刚刚伸过来的那根修为之线？ 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 这样想着，无曲却蓦然呼吸滞了滞，倒地。 她迷迷糊糊间好像能看到赫连不顾一切地向她这边飞驰而来。 也看见影晶起身，走到晏修身边，抬手将要攻击。 ……该不是攻击，而是想用杀气将晏修唤醒。 那样的话会很不妙。 可她恍恍惚惚之间见到赫连的脸，只能看到他焦急的双眼。 如今他好像眼中入不得其他事儿了，满心满眼都是她。 “九霄……小心……” 她只能皱着一双眉，眯着愈发模糊的双眼朝向他，口中发出来这四个字便已经是极限。 她还想说，她这次晕倒跟她寿命之类无关。她还想让赫连先解决敌人，先别管她。 可当赫连到她身前的时候，她竟然连眼睛也再没的力气睁开，只剩了一片漆黑。 最终，她脑子里只浮现出了非羽的脸。 还有非羽酿的那坛子很难喝的酒。 她记得前天非羽说：“师父，知道您好酒。我前些年以为您……殁了，便自己酿了坛酒，想着什么时候回镜林山之后埋在您院子里。” “既然现在您还在，便尝尝罢。” “可能……会有点难喝。” 她当时笑了笑便接了。当时说了一句话，道：“是真难喝。” 但她还是喝完了。 那坛酒…… 非羽…… 只想过这些，她便再没了什么意识。 …… 再醒来时，无曲还是不大能睁开眼，但她感觉自己该是被人抱着的。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脑子好像没那么疼了，意识却还不怎么清醒。 她直觉这个怀抱应该不是她男人的。因为她感觉自己耳朵被风吹得有些凉，赫连抱着她赶路的话一定会把她护好护严。 待得再清醒些之后，这个怀抱蓦然让她从心底有些抵触。 无曲皱眉睁眼，入目是一袭白衣一头墨发。 再看到这人脸时，无曲的眉头便皱的更深。 她道：“九霄呢？” 晏修看着怀中人，并未答话，只道：“你这身子怎么回事。” “看来他没能把你照顾好。” 无曲眯了眼睛，想要笑一声，却蓦然咳了出来。 这时她才发现，她现在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她并没有多挣扎，只是道：“你想多了，我从不需要人照料。” 说完之后，她便又道：“九霄在哪？” 晏修敛眉，道：“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听这些。” 无曲扯了扯唇角，阖上了眸子，没再言语。 晏修皱眉，道：“除此之外，你便没别的话同我说了么。” 无曲只顾自阖着眸子，依旧没有言语。 晏修眉头皱的更深，道：“他没死，被我关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眸子滞了滞，眼中也有些悔意。 但他终是没有针对那句话再做什么修饰。 他继续带着无曲赶路，半晌之后，他终是没忍住又开口。 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别的话题，便只问：“头还疼么。” 半晌还是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晏修本以为是她不愿同他说话，可细看才知，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昏了过去。 脉相乱得要命。 晏修心头一跳，急忙带着这人落地，喂她丹药，给她疗伤。 不用猜也知，她是因为赫连九霄才又昏过去的。 可现在满心的悔意早已经冲淡了方才的嫉妒，他宁愿无曲醒来，同他讲三天三夜赫连九霄都成。 当真把人救醒了之后，无曲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向他发火，甚至想要杀了他之类。 也没有提赫连九霄的名字。 她只是用一双平淡的眼眸看着他，道：“非羽如何了。” 晏修闻言，敛眉，道：“你都猜到了？” 的确，非羽是他指使的。他只是没成想无曲这么早就能猜出来。 没得到无曲的回应，他便十分自觉地又道：“她被我安放在了海岛，目前无恙。” 无曲闻言，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又道：“说说罢，你让她在我身子里下了什么料。” “我现在寿命又减了些，那些料，该不是什么好料罢。” 晏修皱眉，他攥紧了拳头，半晌之后又紧紧攥住了无曲的手。 而后低头，看着地面，道：“我先前不知道你身子成了这个样子。” “我那时候不知道你只还有一年……” “不然，就算死，我也不会让非羽给你喝那酒的。” 他以为…… 无曲只是笑了笑，虽没什么力量，却笑得不怎么柔弱。 她道：“可现在你知道了，那料，应该也还没从我身上拿出去。” 第415章 孤城 第415章 孤城 “顶多就是没那么疼了而已。” “你没杀我，说明你想留我一条性命。那就告诉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罢。” “我还想好生活着，起码……不会死在你前头。” 晏修道：“好。” 不知他这个“好”字是在回应前半句话还是在回应后半句话。 他又道：“只要，不动用你的精神力便好。” “你现在身体里有一种蛊，只要你动用精神力，便会使你头痛至昏迷，会对身体有损伤。” “……我本不想用这样的蛊，可对精神力有作用的，我只能找到这么一种。” 无曲沉默着，没有再多言，只道：“要去哪？” 晏修道：“梨花堂。兴许能在里面找到梨枝！” 他不成想无曲只过了一千年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知道的话，他当真不会动用这个蛊。 前两天相战时，他知道无曲身子的情况后心绪大动，除了因为被无曲的身子情况给惊到了之外，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个蛊。 他想提醒无曲不要动精神力，可是却晚了一步。 经过这么一次重伤，无曲的寿命又短了两个月。 其实说起来，他应该把蛊从她身子中拿出来的。 可无曲现在的精神力高的可怕，幻术又施得出神入化，他怕他只是一晃神，她就不见了。 不得不继续出此下策。 无论她是操控雷火，还是施幻，都需要动用精神力。 这样，他会安心，会真真正正觉得她不会走掉。 只要找到梨枝，炼出来丹药，凭着无曲的天赋，一定不会死的。 无曲只听他说完那句话便又阖上了眸子，不再言语。 晏修道：“这么长时间了，饿不饿，我给你做些吃的。” 无曲眸子未张，只道，“我挑食。” 闻言，晏修笑了，道：“想吃什么，我都会给你做，记得你从前不挑食的。” “你不是想活得长久么，不吃东西哪行。” “在吃东西上面，不要赌气的好。” 无曲也没多言，只说了四个字：“现在挑了。” 晏修一时无言。 半晌之后，她又道：“给我粒辟谷丹罢。” 最后晏修只得依了她。 无曲还被禁锢着，没法动弹，只能任人摆布，所以她也就干脆一直这么闭着眼睛。 因为头还疼着，故此她没多长时间便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晏修看着她恬淡的眉眼，笑了笑，虽然略有发苦，但更多的还是满足。 他明白，自己越发不可理喻，也明白他被所爱之人恨了通透。 可被爱意和嫉妒一波一波冲击之后，他终是忍不住一直去打扰她，甚至……伤害她。 为的，可能就是有更多这样的时光。 其实他以前求的不只是这样带着些苦涩的满足，但随着时世变换，能有这样的满足已经很奢侈了。 …… 梨花堂还是那个梨花堂。 不过同以前的气派相比，现在的这里更多的是血腥。 满地残肢断骸，血泊尸体。 里面几乎没的什么活人，估计要么是都死绝了，要么是活命了的都跑了。 他不知这是被谁灭的门，他只在乎梨枝还在不在。 等他把梨花堂翻了底朝天之后，却连梨枝的影子都没发现。 只在后山的溪水边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海岚。 她那样站着，正背对着他。 ……还有一座坟。 晏修抱着无曲缓缓走过去，道：“坟里是谁？” 海岚没有回头，只是依旧盯着坟后的溪水看。 “我爹，我阿娘，合葬墓。” 晏修皱了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海岚。 半晌之后，他又道：“什么时候的事，谁下的手。” 海岚依旧是那样一种神态，知道：“不知。我回来时已然发生。” “不知是谁下的手……但，总归会知道的。” 晏修道：“梨枝在哪里。” 海岚闻言，神情有片刻的凝滞，而后便扯开嘴角，漾出了一抹苦笑。 她道：“梨枝么……” “早就不在梨花堂了。” “鬼知道它在哪里。” 晏修看了看坟墓，看了看海岚，终究还是把掘坟的心思压了下去。 他本转身欲走，可转身之前却停了脚步，道：“灭了你满门的话，那人应该不会放过你。” “跟我走罢。” 海岚眼光闪了闪，终是回了头。 ……也看到了晏修怀里的无曲，她闭着眸子，像是睡着了，容颜却依旧美丽的要命。 及此，海岚眼中的光芒也全部消失。 而后道：“是我疯魔了，竟然以为你是真心来搭救我的。” “不过却也无妨了。左右，在你眼里，一万个壑石之境也抵不上姬无曲一根头发。” “爹娘都没了，我便也没的什么可活，仇家愿意来找我，那就杀了我好了。” “又不是没死过。” 晏修道：“走不走也由不得你。” 海岚看着晏修的脸，满眼尽是不可置信。最后她还是无奈一笑，道：“行，晏修，算你狠。” “说说看，我身上又有什么你可以利用的地方了。” 晏修没说话，只道：“走罢。” …… 无曲再醒过来时，周围已然又变了个景色。 这是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大殿，漂亮得有些发冷。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这布置几乎差不多就是海岛的风格。 她的束缚好像解了，无曲尝试下床走动了下。 走到门边时，她才发现她身上是没的什么禁锢，可这房间里有禁锢，她还是走不出去。 无曲给自己炼了点儿补身子的丹药，刚刚服下之后，门那边便有些响动。 她一回头，才发现是影晶。 赫连旁边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可现在赫连不在，她看着影晶这张和她男人一模一样的脸，即便是神态极其不同，她到底也是没生出些厌恶情绪。 影晶看她潘屯坐在地上，一抬手就揪着她脖领子给她捞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笑得很开，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瞎往地上坐。” 无曲表情有些复杂，半晌之后道：“你用九霄的脸做这样的表情……有些奇怪。” 影晶一挑眉，道：“你在我面前提赫连九霄，也有些奇怪。” “对了，还没同你说，我叫孤城。” 无曲愣了愣，道：“怎么取了这个名字。” 第416章 让人打了 第416章 让人打了 孤城笑道：“因为那天我跑路的时候，到沙池边儿上被吸扯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那里头没什么东西，就一座孤城，我就直接叫这个名字了。” 无曲：“……”这么仓促？ 那你要一出门看见一坨……那可不就滑稽了么。 无曲没好意思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只是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孤城道：“这里么，好像叫幻宫！” 无曲没成想，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进了魅魔族的圣地。 她笑了笑，道：“这个地方不是只有魅魔族族长能进来么。怎么晏修把我了带进来，也把你带了进来……倒是肯下血本。” 孤城道：“不止你我，还有别人进来了呢。” “而且，晏修他没办法啊，现在他一出去，不多时就会被人发现，然后被打一身伤逃回来。” “这地方隐蔽，除了他之外，估计别人谁也找不到这里。” “反正如果我出去了，是回不来。” 无曲知，晏修挂一身伤，那绝对是被季欢打的。 晏修敢露脸，让季欢瞅见了，那肯定会战起来，而且晏修一定会输。 全大荒的人，比晏修本事强的人不多了。前阵子赫连和他相战，并不是多公平的战斗，所以不知他和赫连之间谁更强一些。 其他人，暂时很难再想出来打得过晏修的。 兴许在晏修没有被洗髓灌顶之前，她师叔可以同他一战。不过现在看来的话，有些够呛。 但季欢绝对可以。 晏修天儿了就是被灌个顶而已，也就是他本身的修为再加上魅佬的一部分修为。 可季欢那是实打实的老骨头，从大早先活到现在的历史人物，揍一个晏修还是没问题的。 这时，孤城又道：“他舍不得你，又想利用我，那只能把我们都带进来。” “那反正带一个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所以他干脆把用得到的用不到的都带进来了。” 无曲默了默，道：“那……” 她话还没开口，孤城便接道：“你想问，赫连九霄在不在这里对不对？” “嗯。” 孤城笑道：“当然在了，那么大一条鱼，还是活的，会咬人的那种，晏修哪敢把他放外边。” “再说了，赫连九霄不在的话，我进来干嘛。说句不好听的，我是要杀他的。” 无曲眸光立马凌厉了些。 孤城挑眉一笑，道：“你别生气么，我说的是实话。” “我想杀赫连九霄，晏修拦着，那我总得在这里看着，万一有机会，我事儿就成了。” 闻言，姬无曲收了收神情，道：“你先前跟着他一起对付我，他该是以九霄的性命做的诱饵。” “你出了力，事儿还成了，可现在却两手空空，晏修出尔反尔，你不怒么。” 孤城寻了个椅子坐在无曲对面，道：“怒啊，但怒完了还是要留在这里等机会，我又打不过他。” 这性格…… 她忽然想起来在幽咽泉底下那会儿，这人发话的时候一脸气场，跑路的时候跑的也是好不含糊。 无曲不由失笑，道：“所以说，你和九霄当真是不一样。” 孤城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只是道：“我知他是想利用我，不过这被利用的过程我挺喜欢，就由着他玩呗。” 无曲道：“怎么说。” “他是想，他不在的时候有个够实力的人照顾你，也怕他自己死了之后你没人保护，所以把我搁这里。” 无曲又道：“陪着我有什么可喜欢的，我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是个有夫之妇，没意思得很。” 孤城道：“唔……有意思着呢，兴许我喜欢你。” 无曲又是失笑，道：“我差点把你杀了。且，我们这是见过几面，都是喊打喊杀的，哪儿来得喜欢。” 孤城道：“这谁知道，我也纳闷着。” “可我就是挺喜欢你的，要不我带你私奔吧，反正晏修现在受着伤。” 姬无曲本想再就着这个问题和他唠唠，可她蓦然想起来紫寒说过的话。 紫寒说，可能是有胡姬灵魂的原因，她一看见南羌便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思…… 可能…… 无曲沉默了半晌，终究没对这个问题多谈。 她岔了岔话题，道：“晏修受伤了么。” 孤城道：“对啊，他前两天为你去找梨枝来着，让人打了。” “现在正养伤呢。” 无曲道：“前两天？” 孤城闻言笑开了，道：“忘了跟你说了，你是个能睡啊，得睡了三四天，跟个小懒猪一样。” 无曲：“……” 也没待无曲说话，孤城又道：“逗你的，知道你身子不好。” 说完了之后，他直接把无曲放在床上，帮她盖上被子。 而后道：“好生歇着吧，估计你还能睡两天，我去外边好好修炼……兴许哪天儿你同意和我私奔了呢，我总不能太弱才是。” 当她转过身去之后，又道：“你说，凭我这个跟赫连九霄一样的长相，你会不会看上我。” 无曲早就闭上了眼睛，闻言便回道：“自然不会。” 孤城道：“唔……就知道你这么说。” 他话说得很轻松，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染上了些他自己也没发觉的涩意。 他刚要走，却蓦然住了身子，道：“对了，忘了同你说，晏修受得伤不重，你先好好养着，歪心思不要乱动。” “我真走了啊。” “嗯。” 无曲发完最后一个音节，便当真又睡着了。 …… 再醒来时，无曲便又开始给自己炼丹药，顺便研究着房间中的阵法。 想着怎么的才能逃出去。 她正在努力着，冷不防门旁又是传来了一声响动。 这次不是孤城，也不是晏修，是一个让无曲寒透了心的人。 ——非羽。 无曲见到她之后，表情没什么变化，道：“晏修把你也带了进来么。” “嗯。” 无曲摆弄着自己的丹药，道：“你可知，酒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闻言，非羽表情有片刻的凝滞。 半晌之后，她才道：“知道了又如何，现在你也不能使精神力。” “你修为还没我高，你该担心我会不会弑师才对。” 无曲敛眉，笑了笑，道：“我的徒儿，我还不了解么。” “你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417章 清理门户 第417章 清理门户 非羽皱眉，走到无曲身旁，扯了扯嘴角，道：“在命面前，没胆子哪行。” “这次不弑师，过一阵子，等师父您精神力没问题了，还不得清理门户么。” 无曲但笑不语。 她就是比较好奇，非羽是从哪儿知道她精神力受限的。 非羽看着她唇边一贯的笑意，眸子里突现了一股子怒火。甚至因为心绪不平静，非羽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呵……是，你不在乎！” “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 “……你说的对，也没胆子杀你，我也不想杀你。” “可我也不想让你好过！” “凭什么……差不多的脸，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意你，为什么你的人生比我好过那么多……到底是凭什么！” 姬无曲依旧是没有言语。 非羽没得到回应，慢慢的心绪又平静了很多，身子也不再抖。 她眸子中的怒火没消，可眨眼间却溢出了两行泪。 等不到无曲回应，她终于是又开了口。 “别看你在我身边时，我对你那么尊敬。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恨不得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生的这么像。” “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耀眼，而我却生如草芥？” “从来没有人在意我，多看我几眼的人，都是因为我这张和你很像的脸！” “我从来都记得你对我的恩情，所以每一次我这样想，每一次我不喜欢你的时候，我心里都会挣扎，我会觉得自己很可恨……” “我觉得……你还是很疼爱我的。” “可你为什么不能对我像对待其他师兄师姐一样？” “你从心底里也是看不起我的对不对，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收我做徒儿？” “我当真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或许我会死在某个犄角旮旯里面……可也不一定会比现在难过多少！” “你对所有的师姐师兄都不会像对我一样……你疼爱他们，教导他们，你看他们的目光都是带着疼爱的。” “可你看我的时候，目光永远都是这么淡然……我永远都是一个以可笑理由被你捡回家的人！” “甚至可能，你收我为徒，不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作得什么真呢。” “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如前些天，你和师祖商量事都要避讳着我，你也经常如此……其实，你从来都把我看做外人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哭得更狠了些，唇也有些抖动，甚至连话也说得不大顺当。 无曲笑了笑，道：“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 闻言，非羽顿了顿，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回应无曲的话。 半晌之后，她自己拭净了泪，还扯了扯嘴角，用力张开一个笑容。 她只道：“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左右人都是孤独的降生，又会孤独的死去。” “人么……天生就该孤独着。” “我不过也是顺应天意而已。” “而且……你现在过得也不比我好多少，我很欣慰。”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个阶下囚而已。” 闻言，无曲只是又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其他反应。 左右她阶下囚是当多了，没所谓。 只是这次被亲手带出来的徒儿坑了，心寒是免不了的。 ……清理门户，也是免不了的。 她只想在清理门户之前，让她这徒儿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个够，不枉这一世师徒一场。 无非就是不大顺耳罢了。 却没成想非羽看到无曲唇边的笑，眯了眯眼睛，道：“是，你对什么都这么无所谓。” “其实我特别想知道，你若是晓得师祖现在的处境还会不会这么从容。” 无曲身子僵了僵，眼中的神色也凌厉了些，道：“说。” 非羽从未见过无曲眼中这样的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 回过神儿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激动说了什么。 可剑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便努力撑出来一个笑容，故作不在乎地道：“师祖他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阶下囚。” “他的伤要多重有多重，不用晏修特意束缚着，他自己就醒不来。” “估计……再不救治的话，没多长时间就……” 话没说完，她便再没了说话的机会。 一只雷火化的火剑穿透她的胸口，而后又飞回了她师父的眉心。 霎时间，一个窟窿，血流如注。 非羽不敢置信。 不是说她师父现在不能动用精神力么，不是说只要有关动用精神力的招式……她师父一碰就会重伤甚至殒命么。 雷火需用精神力来操控，她师父不可能还能用的…… 剧烈的疼痛传过来，非羽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也用所有的修为在心口上吊着。 可血还是在流，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 非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师父，一息不到，便见到那人吐血倒地。 那人的眸子也缓缓阖上…… 非羽慌了，她当真是慌了。 她这次，真的把师父气着了……甚至让师父不惜重伤殒命也要清理门户。 她……她都是瞎说八道的啊。 晏修怎么会让她知道师祖被关在哪里，又怎么会让她见到师祖呢。 甚至连晏修这个人的身份她都是听别人说的，师父不能用精神力的事儿也是听别人所言。 她其实……她只是想让师父对她的话有些情绪变化……她只是想让师父多看她两眼而已…… 非羽离着无曲不远，可这一点点距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如同天堑。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将爬到无曲身边，却也吐了不少血。 非羽闪了闪眼睛，整个人泣不成声，脸色也被表情扭曲成诡异。 “师父……” 她口中一直喃喃着这两个字，可当然的，没有人来回应。 非羽由吐出一口血来，全身有些痉挛。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揽住无曲，把头埋进无曲的怀里，就像是一只做错事情不知所措的小兽，在寻求母亲的安慰一般。 只不过这个“母亲”的身子有些发凉，她的身子更凉。 非羽后来只能感觉自己的血一直在往外流，身子也被抽干了一般的越来越僵。 失去意识之前，非羽只有一个想法。 还好……还好师父在……还好她在师父怀里。 第418章 你赔不起 第418章 你赔不起 无曲迷迷糊糊之间能感觉到非羽靠近，也能感觉到非羽身子越来越僵冷。 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不听使唤，越来越凉。 半梦半醒间，就像是老天爷在同她争夺意识一般，越来越混沌。 只是耳边非羽一直在唤着“师父”，让她没那么快失去意识，不过却也睁不开眼睛。 后头，呼唤声越来越慢，直到消失。 非羽的身子也彻底僵冷在她怀里。 她知道，其实非羽是在胡说八道，非羽该是连赫连关在哪里都无从知晓。 可，那些话听到她耳朵里，她没理由不拼命的。 ……只是她也没成想会真的拼命。 她以为，天了是再短两年寿命。 没成想，现在身子又弱些的话，即便只动了一点点小精神力，那蛊虫的躁动便让她承受不住了。 无曲死命想要睁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她可还不想死！ 无曲要是能动的话，她肯定要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都什么时候了，还控制不好自己的理智，轻轻易易就发火。 她死不要紧，她还想把自己男人捞出来呢，不能…… 无曲这么想着，头便更疼了些。 毕竟非羽虽然是瞎说八道的……但估计也对个八九不离十。 赫连落在幻宫，即便晏修现在没时间折磨人，估计他的伤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正在这么想着呢，无曲冷不防听见了一声惊慌的喊声。还有人把非羽从她身上挪开，而后开始摇晃她，喂她丹药。 听这个声音……好像是海岚？ 那就对了。 怪不得非羽能知道她精神力的事，还能准确找到她被关的房间，且还能进来，还知道了晏修的身份。 原是有个海岚。 她和海岚其实打过的照面不多，但却从没什么愉快的时候。海岚就看她不顺眼，总各种换着花样找茬。 开始说是看上她男人了……后来好像又不是看上她男人，就是单纯的想过去找她茬的。 还一度想要了她的命。 现在海岚也来了幻宫，该不会让她好过才对。 非羽……可能就是被这货撺掇过来的。 无曲也有点儿纳闷，这人想杀她，干嘛还过来救她，语气还挺惊慌。 就是晃得她难受。 现在她神思飘渺，早快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现在被这么一晃。 估计能直接给她晃到黄泉。 好像还听见海岚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和她说话。 说的是：“姬无曲你快醒醒啊……” “你的身子什么时候弱到了这个份儿上……我没想……” “你挺住，你一定要挺住……等我，我去找晏修。” 无曲：“……” 半晌之后，晏修当真回来了。 但是她的意识也是越来越混沌，晏修再动她她也已经没什么感觉。她只有一双耳朵还能工作，还能听见晏修在她耳边的呼唤声。 后来恍恍惚惚间，好像听到了晏修和海岚的争吵声。 晏修好像是发了大脾气，质问海岚。 海岚声音开始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身子弱成了这样。” “我以为，即便她动用了精神力，蛊虫也只会让她昏迷而已，没成想会……” “我真不知道她身子……” “我原本也是被气着了。凭什么你辛辛苦苦出去找药，还要被她朋友追杀？” “看着你那一身伤，我就想让她那个背叛了的徒弟过去恶心恶心她……我没成想事情会到这个地步……” “——够了！” 还没说完，便被晏修一声怒吼打断。 可能是声音太大，也可能是怒火太盛，一时间把海岚惊了个透彻。 两个人也半晌无话。 不过海岚反应过来之后便也恼了。 她也不再像做错什么一样，而是三分委屈七分怒，直接甩给晏修几句话。 “——晏修，够了的是你！” “我跟你说，姬无曲她今天就算是死了，那我充其量是个帮凶，主谋就是你！” “我知道我幼稚我不讲理，我知道被我这样的人爱慕喜欢会很心累，甚至很烦气。” “可是晏修，你喜欢谁爱慕谁，那是直接要人命的！” “是，非羽是我放进来的，可我也不知道姬无曲的身子被折腾成了这个模样。” “早在征剑阁，我就不讨厌她了，甚至对于你会喜欢她，我很服气，心服口服。所以我根本不想要她的命，我只是赌个气。” “而你呢？” “晏修，你都敢往她身子里放蛊虫。” “那东西已经伤了她一次，你还不赶紧把它取出来，还在她身子里搁着。” “你就不怕哪天她不经意间死了吗？” “我跟你说，晏修，你口口声声的爱，根本就不是什么爱。” “我现在才知道姬无曲她有多可怜。” “你根本不爱她，你就是看她爱上别的男的了你不甘心，你就是想得到她，根本不是什么爱，你要满足的是个占有欲。” “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性命。” “你……你无耻！” 姬无曲听着，感觉耳朵简直是被滋润了。 她要是能开口，肯定要对海岚说一句——兄台，够劲儿！ 奈何她不能开口，海岚说完了也没有舒服到哪儿去。 姬无曲只听见晏修森冷森冷的道：“说完了？” 海岚也依旧特别给劲儿的怒道：“说完了！” “不过你要还想听的话，我还有……” 她这句话没说完，便出现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声。 不用猜也知，晏修把海岚给打了。 而后，海岚明显在啜泣。 后头依旧是怒吼，不过声音里带了个哭腔，好像还有些讽刺的笑声。 反正声音很复杂。 她说：“……晏修！” “不久是她几个月的命么，我赔！” “我赔给她便是！” “但是你要想，你对人家做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赔得起，你可赔不起！” “告诉你……你欠姬无曲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还不清！” 这句话说完，无曲便再听不见什么响动。 好像有一种极其清凉的东西进了她的眉心，而后四肢百骸里便有了些感觉，不再是那样清冷，而是有些舒服。 房间里一时间寂静到爆。 再没什么声响，晏修也彻彻底底沉默了。 其实有个细微动静，无曲不知听错没。 可能是海岚倒下，晏修把人接住的声音。 第419章 活着没意思 第419章 活着没意思 之后没再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无曲后来恍恍惚惚间也不知道晏修什么时候走的，后来便没了意识。 无曲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是赫连的脸。 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还在客栈中，还没有怎么把眼睛全睁开，她便喃喃开口。 “九霄……” 声音有些喑哑，嗓子也有些火辣辣的疼。 孤城原本想问一问她的情况，可听到她这么一声呼唤，看到她这么一个表情，蓦然顿了顿，没有言语。 他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水回来！ 无曲全睁开眼，看到他一身白衣时便清醒了七八分，等清凉的水蔓过喉间时，她才彻底回过神儿来。 这人不是她的九霄，九霄还被关着。 孤城这个人，她当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 说起来这人死了对赫连有好处。 且，如果没有孤城的话，赫连也不至于被关。 算是仇人吧。 可在海岛上的时候，若是没有孤城，魅佬也不会那么快落败。 ……主要是这个人还顶着赫连的一张脸。 赫连和他都在的时候，两个人打起来之后她自然要帮赫连的，没什么可犹豫。 可现在赫连不在，无曲对着他这么一张脸，很难起杀心。 但被他喂水的时候，她当真是开不了口道一声谢。 很复杂。 两个人沉默半晌之后，无曲道：“这次，我昏了多久？” 孤城把水杯放回去，道：“这次么，有个六七天了。” “你一直在这儿守着？” 孤城闻言一笑，道：“对啊，感动不。” 无曲微微笑了笑，道：“我记得，我这次该是伤的挺严重吧，怎么现在好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挺严重”这三个字都是往轻了说的，估计要没人管她她能死了。 孤城道：“你这伤，是海岚把非羽放进来所致。她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打算赔给你一命。” 说到这时，孤城笑了笑，“不过这疯发得好，委实是发得好。” “她不是那个九命猫么，那个种族有命丹，九颗。” “命丹只能复活她自己的命，不过那东西对于别人来说却是治伤良药，很厉害的。” “你这快死的伤，于命丹来说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也仅如此了，伤是治好了，一点儿附带的作用也没。” “俩时辰的寿命都没能给你添。” 无曲默了默，道：“那……她相当于拿命帮我治伤了。” 孤城把头枕在脑后，靠着床跟儿，一脸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反正是她自己整出来的事儿。” “九命猫妖么，她命多，不在乎这一条两条的。” 无曲：“……” 孤城又道：“不过说起来，你得憋好了你自己，别再动用精神力了，不然下次可能没人发疯救你。” 没待无曲回话，孤城把胳膊放下来，盯着无曲的脸，半认真半开玩笑道：“小懒猪，很严肃的问你一句话。” 无曲没有理会他那个称呼，只道：“说。” “——你说我要是把赫连九霄杀了，那时候我俩就算是同一个人，你会不会看在这个份儿上跟了我啊。” 无曲愣了愣，也半开玩笑地道：“你就不怕我跟了你，你总顶着九霄的脸拿这个表情对着我，我天天都打死你一百回？” 闻言，孤城反应了半天，小心地问道：“……那就是会了？” 无曲笑了笑，神情认真，道：“没可能。” 孤城挑眉，笑道：“那你会杀了我，给你男人报仇么。” 无曲收了笑意，道：“那怎么舍得。” “我会把你按进幽咽泉底，看看能不能化出九霄来。” “不能的话我就一直按一直按，总还是有机会的么。” 孤城：“……” “小懒猪，你不懒的时候真磨人。” 说完之后她起身，在无曲床前俯视她，一脸无奈道：“行了行了，要不要我帮你把你男人救出来？” 无曲看了他的眼睛半晌，到底是没看出什么疑点来。 无论如何也有些不大放心，无曲便试探着问道：“把他救出来之后，以后他可能会杀了你。” 孤城笑道：“没所谓，他能活下来再说吧。” “且，他要真有那个本事，那就来杀好了，反正活着没的什么意思。” 无曲：“……”这个理由我竟无法反驳。 可能是因为孤城顶着的这么一张脸，所以无曲对还是很容易相信他的。 不过相信是一回事，她自己仔细小心着，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也没多言，只先问道：“你知道九霄被关在哪里么。” 孤城一脸坦荡道：“当然不知。” 无曲：“……” 她当真感觉有点噎得慌。连人被关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帮忙救人。 孤城瞅见她的小眼神儿，当下便又笑了，道：“我说帮忙，不是我自己去干。我充其量给你帮个小忙。” “你得自己想办法找他被关的位置才行，而且你得自己想办法把人弄出去。” “我天儿了是在你整事儿的时候帮忙拖住晏修而已。” “剩下的，还得你来。” 无曲这次没有多言，只道：“嗯。” 孤城道：“那我走了，我去翻翻幻宫，看看有没有什么典籍之类，查查水魂。” “对了，你最好别被晏修给诱惑了。” “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起码现在看来，他不是你可以托付的人。” “你都伤成这个奶奶样了，他去别人床头守了五六天，说爱你吧……好像也没多爱你。” 说着说着，他好像还自己还抖了抖自己的鸡皮疙瘩。 “还爱不爱的……我在说什么矫情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便飞驰离开，只留了一串余音。 “你现在没了房间束缚，可以出去，愿意干嘛干嘛，别投湖就行。” 他走了，只留无曲在房间中各种无奈。 不用猜也知，晏修守着的那个人应该是海岚。 在她昏倒之前听的那段对话来说，晏修和海岚之间应该有些个什么关系的。 只是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搅合在了一块。 无曲下了床，刚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非羽的尸体。 幻宫没什么人，又都忙，也没的什么人注意到非羽的尸体。 第420章 石壑之境 第420章 石壑之境 无曲活了这么多年，当真是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她会为自己的徒弟收尸。 而且人是她杀的。 她明白，这孩子因从小落下的阴影，所以心里头一直有结。可她收徒的时候，这孩子已然差不多成年，想要把心里纠正，不大容易。 但她从没想过这丫头会背叛。 且好巧不巧的，正叛到了大仇人晏修那里。 又且，因为这丫头的背叛，直接导致他们落在晏修手里，赫连生死不知。 她没办法不清理门户！ 可看了这么多年的徒儿，她到底心底有些发凉，也有些复杂。 她找了些火，把这孩子的骨灰盛到坛子里，看着它发呆。 至少，还是把孩子埋到镜林山的好。 她刚刚把非羽的骨灰收起来，便见到海岚推门而入。 无曲也是无奈，好像她这一亩三分地儿，没几天就被人造访了个遍。 她此刻正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喝着酒，见到海岚进来，便道：“过来坐罢。” 海岚想屋子里扫了好几眼，之后才缓缓走过去。 她道：“晏修竟然不在你这儿。” 无曲微诧，照推算来说，晏修不是应该一直陪着海岚的么。 没待她说话，海岚便又道：“不过没在也好，他要是在的话，我就不在这待了。” “你身子好了没有？” 无曲闻言，回道：“好了，多谢。” 海岚笑出了声，道：“我都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谢我，无曲尊者你太搞笑了些。” 无曲但笑不语。 海岚收了笑意，自顾自从酒壶里倒了些酒喝。 “我也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我就是想找人谈谈心。” “搭上赫连尊者，现在整个幻宫中就咱们五个人，我没的可找，便过来和你聊聊。” 无曲道：“聊什么？” 海岚又喝了一杯酒，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无曲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那就一起喝几杯罢。” 海岚沉默了，没有言语。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海岚才又道：“姬无曲，你听过‘石壑之境’没？” 无曲想了想，道：“好像有些个印象。” “那得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吧。” 海岚敛了眉，缓缓道：“恩，一千一百年前的。” 闻言，无曲的印象好像又深了些。 石壑之境好像是她二百岁那会儿的事，那会儿大荒出现了这么一个境，听说里面好东西特别多，但却不能让尊者进，相对安全，所以很能吸引人。 那时候她正和南羌在其他秘境里玩，要不然她也得去瞧瞧。 海岚默了默，拿出了一个类似于玉质的吊坠。 她把这东西扔到桌子上，道：“就是这东西，我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去了石壑之境最偏僻的地底。” “……也在那里碰到了晏修。” 说完之后，她又默默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周围要抢宝的人都杀了，也杀了守护这东西的蛇。” “但他看到我之后却没有杀我，因为他中了蛇毒。” 说完，她又敛了眉，道：“那种蛇叫做旖蛇，有催情的效用，而且毒性很猛。” “……其实说起来，他应该一开始是想杀了我的，我感觉到了他的杀气。” “不过后来，他应该是被毒性侵蚀了理智，他没有杀我，却……” 无曲面色未变，其实心里已经诧异到要命。 后边晏修对海岚做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当真是没成想，晏修和海岚两个人有过这么个遭遇。 海岚不知无曲是怎么想的，只是接着道：“我们在那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且到底这样持续了多长时间我也不知道。” “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体力早已一丝不剩，毫无反抗之力。” “我原本都已经做好要死的准备了，他却又没有杀我，反而为我清洗血迹，给我上药，甚至把他得到了的刹珠给了我。” 说到这里，海岚不禁笑了，道：“那时候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爱。” “其实我识得他，他是赠经教的少主，传闻中天赋极好却稳重冷静还有些狠的人。” “那是我头一回，原本我还很委屈，甚至还有些恨意。” “可当他清醒之后，红着耳根子照顾我的时候，我大体能猜到，兴许他也是头一回。” “那时候，所有的恨意不见，我甚至还有一些……” 说到这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脸又变为原来的苦涩。 她道：“后头他一直在照顾我，保护我，直到出了石壑之境。” “我便对他起了爱慕的心思。” “可出了石壑之境之后，他便再不理会我，甚至我对他表白，他也只说他有了爱慕的女子。” “两种态度差别太大，我才知道，他对我好，那只是在弥补我……” “伤心有之，不甘也有，于是便一直以各种名义去烦扰他，也只是热脸去贴冷屁股而已。” “石壑之境那几天是两个人的事，可记得的人，仿佛只有我自己。” 说完，她扯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无曲沉默着，也终于整明白了海岚对晏修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她道：“那又如何会传出来你爱慕九霄的事，还大荒尽知？” 闻言，海岚歉意一笑，道：“那会儿我又去赠经教寻他。” “把我惹急了，我就说，我才不爱慕你，我要是爱慕，也爱慕像赫连尊者那样的人去。” “我喊完那句话便跑了，跑的时候看到了姬毓。” “估计那句话她也听到了吧，也是她传出去的。” “后来我阿娘当着好多人的面问我时，我正和晏修赌气，便点了头。” “我当时想的很幼稚，我觉得……我说我爱慕赫连尊者，他就算不吃醋，我当着全大荒的面儿给他扣了个绿帽子，他总得生气吧。” “可我没成想，那不算绿帽子，他对这件事也没感觉。” “后头，姬毓同我说，晏修爱的人叫姬凝，表字无曲，在镜林山。” “我打听了，也问了，确实为真。所以初见之时我才会对你那么大脾气。” “那时候想的是，凭什么我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人，都喜欢你。” “而且我求而不得的人，你却弃如敝履……自然对你有些敌意。” 第421章 韬哥哥 第421章 韬哥哥 无曲笑了笑，了然。 她道：“晏修一千年前从征剑阁离开之后，季欢，我凤翊师叔和征剑阁都在找他，找不到之后便对赠经教下手，基本上除了楼家之外赠经教全被屠了干净。” “可海梨尊者却无半点动静，想来也是因为如此了。” 海岚闻言，道：“嗯，没错，我求的情。” “只要我不对我父亲不敬的话，我母亲几乎没有什么不答应我的！” 说到这时，海岚蓦然顿了顿。 她看向无曲，道：“我梨花堂被毁，这事你可知情？” 无曲没言语，不否定，也不肯定。 “梨枝听说是对治你的病有效用，且征剑阁门前赫连尊者之事也与我阿娘有关。” “这么看来，你的动机最大。” 无曲依旧不言语，只兀自喝着自己的酒。 海岚目光不离她，就这样一直看着不撒眼睛。 许久之后，海岚目光没了最先那样坚定。 又过了许久，海岚蓦然迷了迷眼睛。 再过了许久，海岚头摇了摇，倒在了桌子上。 无曲：“……”这是……醉了？ 果然沾酒就醉的人比较好打发。 忽然倒在桌子上的海岚朦朦胧胧地开了口。 “你说……你到底有什么……让他念念不忘这么长时间……” “让他现在……还这么为你……卖命。” “他这次……不在你这里……应该是又出去找梨，梨枝……呵呵，呵呵呵呵……” “为什么啊……” “你是伤了……可我都死了他都不管我……醒过来只是空荡荡的房间……房间啊！” 说着说着，她蓦然抬起了头，皱眉，一脸委屈茫然地看着无曲。 “他对你……不知道是占有欲还是……爱……” “可他对我什么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掉了眼泪，把酒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什么也没……我觉得……他把我带过来，就是防你受伤……让我拿命丹来救的……的！” 说完之后，海岚晃了晃身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无曲现在没得什么力气，弱的要命，抱个海岚当真费劲，所以她只取了个毯子给海岚盖上。 无曲对海岚这些发泄情绪的话没有太上心。 但其实……晏修对海岚，应该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纯利用关系。 起码孤城应该没有说谎。 海岚死了七天，晏修该是有六天都陪在海岚床边，最后一天出去找梨枝了。 也无所谓了，同她无关。 她就是觉得海岚有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晏修不管是爱她还是对她有占有欲，现在该不会想她死。 要不然也不会费劲巴拉的出去找梨枝了。 就此，无曲有了些想法。 …… 晏修回来的时候便被海岚拦住，海岚只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跑开不见。 可这些话炸在他耳朵里简直要命。 ——姬无曲跳湖了。 被孤城救起来的，现在在房间里休息。 闻言他便冲去了无曲房间。 眼前的景象直接让他心里空了一拍。 孤城在床边守着，无曲盖着很厚的被子，唇色比被子还要白。 她的唇色苍白得不像样子，可脸颊却红得要命。 不是那种正常的红晕，而是一种异样的潮红，看上去让他整个心都绞在了一起。 晏修身上还挂着不轻的伤，甚至没来的及包扎的地方还在往外淌血。 他在门前怔愣着，冷不防被孤城一拳打飞了几米，打出门外。 孤城没有说话，等晏修落地之后便又是一拳打上去。 几拳落下，即便晏修身子再硬，也吐了不少血。 待得反应过来之后，晏修便出手接住了即将落下来的拳头。 他冷声道：“——别找死！” 孤城扯了扯唇角，二话不说便又是一拳。 这两个人便在门外头干起了架，两个尊者几乎完全忘了修为这东西的存在，只用粗俗的暴力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一直到里面出现了细微的响声。 两个人耳朵都好使得很，闻言便听了动作，互相戒备着到了无曲床边。 此时的无曲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迷茫的看着二人，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开口是极其微弱的声音。 “韬哥哥……” 闻言，孤城一头雾水，晏修却僵在了原地。 孤城看着无曲，道：“韬哥哥……是谁？” 无曲看了看他，眼中有些迷茫，也有一些戒备，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孤城看着她，愣了愣，道：“……你不认识我了？” 无曲没有言语，可一脸戒备的表情回答了孤城的问题。 他便又问道：“你不认识我这个人，但总认识我这张脸吧？” “你连你男人都不记得了？” 闻言，无曲眉头皱的更深，咳得更加剧烈了些。 孤城想上去安慰安慰她，可无曲却努力躲着他的动作，反而用一种依赖的目光看着晏修。 孤城的动作顿了顿，指着晏修道：“你记得他？” 无曲依旧皱着眉，道：“韬……咳……咳咳咳……” 见此，晏修便赶忙上前照顾她。 孤城还怔愣着。 怎么的？晏修就是她那个韬哥哥？ 在旁边瞅着和谐的俩人半晌之后，孤城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夺门而出。 晏修看了看门边，看着一脸病态的无曲，道：“你……唤我什么？” “……能不能……再唤一遍？” 无曲皱了眉，刚刚张口，便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她咳中带血，整个身子和头都滚烫的要命。 晏修不用猜也知，无曲不是被烧糊涂了，就是被烧得失忆了。 他这些日子里不断给她喂丹药，照顾着她的饮食生活。 可原本身子就不好的无曲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一天之中有半个时辰是睁着眼睛的就不错了。 可晏修挣扎中，依旧有些快活。 即便从第一次无曲唤过那声“韬哥哥”之后便再没开过口。 可只有那么一声，便足够晏修开心很多天了。 而且无曲睁眼的时候，眸子里对他不再是排斥和恨意。 只是无曲这身子…… 即便有他悉心照料，无曲还是没什么好转的迹象。 她的烧慢慢退了，可身子却越来越差。 这样让晏修每天都很心慌。他怕极了无曲睡觉，每次她闭眼都让他觉得这个人会不再醒来。 第422章 记住位置 第422章 记住位置 晏修终于是解了无曲的蛊。 因为无曲睡梦中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头疼”。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让他一点儿险也冒不得，所以他终是解了无曲的幻。 …… 是日，无曲的的烧终于退了。 午饭过后，她问道：“怎么一直不见你睡觉？” 晏修笑了笑，道：“无需！” 无曲笑道：“你睡吧，趁着我醒着，我想看你睡觉。” 幻宫说热不热，说冷不冷，午后微风和煦，吹得人很舒服。 晏修看着无曲澄澈的眉眼，心里很暖，很舒服，微微有些荡漾。 半晌之后，晏修道：“好。” 于是他便在一处阴凉里置了躺椅。 忽然他便想起来一千多年前在赠经教院落中，无曲和赫连挤在一处小躺椅上，都闭着眼睛很闲适的模样，两个人的墨发垂下去，结在一起。 默了默，他便道：“傻丫头，跟我一起吧。” 无曲笑了笑，只从桌旁搬来一个小椅子，道：“躺椅太窄，我上去你怕是要不舒服。” “就这样在你身旁看着你便好。” 晏修很难对着这样的她说出些反对的话来，即便那个烙印在他心上的场景让他很羡慕，赫连九霄让他很嫉妒。 可最后他还是不自主点点头，道：“好。” 晏修其实怕自己睡着了之后无曲出状况，所以他想的是只装睡哄她开心便好。 可能是太放松了，也可能是无曲的眼神让他很安心很愉悦，左右他是当真入了梦。 梦里他还在想，能有这么些个片刻，他做的什么都是值得的。 无曲看着晏修睡脸上的笑意，原本唇边的弧度消失，眼神也回归淡漠。 她从没失过什么忆。 湖是她自己跳的，特意找了个深浅合适的地方，也找了个合适被救的地方。她怕自己不能发烧还特意吃了两个丹药。 她觉得晏修不想让她死，无非是还念着当年那段回忆罢了。 所以，她才会酸着牙唤了那么一声“韬哥哥”。 原因无他，这仨字下去了之后晏修的防范之心会少一大半。 后边装的柔弱点儿，时不时地喊个头疼，晏修不想让她死的话就会把蛊除去。 无曲敛眉，看着躺椅上的晏修。 她即便有再大的杀心也必须要克制住自己的杀意，因为晏修毕竟是个尊者，稍微有些杀意都能把他整醒。 无曲看着晏修，对火域空间道：“阿沙，起来干活了。” “稍后我对这人施幻，该是能让他回想你九霄哥哥的位置。你同样进幻中，记住那个位置，一定要牢牢记住，好么。” 阿沙在火域空间中，闻言小脸极其凝重，道：“好。” …… 这个过程并没有多难，计划很轻易地就成了。 只是事成之后阿沙苦着一张小脸，看上去要哭不哭的，很伤心。 她道：“九霄哥哥被锁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全身是伤……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没有了……在流血……都是血……” “被这个男人挖的……他说嫉妒九霄哥哥看你的眼神……” “九霄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他，他怎么就不能和阿沙一样哭一哭呢……他不疼么……” “他还跟没受伤一样和这个男人说话……我讨厌这个男人……姐姐姐姐，咱们杀了他吧，坏人！” 她越说越慌越说越慌，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无曲整个人僵在当场，阿沙后边的话和哭声她都听不大真切。 她的手尖微微颤抖着，缓缓攥紧成拳，然后拳头又一直颤抖着。 眼睛…… …… 雷火成万千只箭，从上空倾泄而下，密密集集，全部冲着晏修的要害而去。 晏修感觉到了很强的怒意和杀气，他不安。 可就是醒不来。 就像是有一只手抓着他一般，让他不能睁开眼睛。 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每一个都能拨动起他的情绪。 他挣扎着，恍恍惚惚间能明白他醒不来是因为有无曲的幻境。也能明白那些杀气应该也是从无曲身上发出来的。 可他就是不能转醒。 火箭速度极快，无曲还是觉得慢。 如果在这段时间晏修转醒，那么人就杀不成了。 即便着急她也没有干等着，半息时间，无曲便让雷火扬了目之所及的地方。 只是晏修身前，许是威压，许是他有可以稍微抵抗雷火的法器傍身，烧着不那么容易。 半息之后，一直闭着眼睛的人攸然睁开了眼睛！ 火箭也随之而至。 晏修抵挡不了那么多火箭，便只能选些要害处护着。 可腿，胳膊，脚，乃至全身非要害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被火箭穿出了个个血窟窿。 他双手握拳，将一个个火箭逼出体外，而后躲开了那个危险的地方。 看着么，满山遍野的大火，晏修也先没顾及自己的伤，只是看着无曲，皱眉道：“你记忆恢复了？” “又或者……你从未失忆。” 无曲没说话，只是张着一双布满血丝与仇恨的眼睛盯着他。而后接着一道雷火巨蟒冲出，直取晏修的头颅。 晏修躲着雷火的攻势，道：“你雷火的威力不及征剑阁门前刚刚融合之时，而我却修为暴涨，现在你的雷火不能杀我。” 其实他早也猜出了无曲没失忆，只是他赖在那种温存里不愿脱身而已。 他也不知她他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直没有出手的无曲动了杀心。 ……又或者，她一直有杀心，不过是想把他哄睡了好动手而已。 他正这么想着，不防正在对他出手的那人忽然吐血，闭目倒地。 ……晏修已经记不得无曲这是第几次在他面前晕倒了。 现在的无曲比水晶娃娃要易碎得多，让他想保护都无从下手。 每一次无曲晕倒，他的心总要跟着僵那么一下子。 这次，要僵的更严重些。 她这次，是惊怒伤忧所致，总归来说，是情绪所致。 晏修一边给她喂丹药，终于有些脱力般的无奈。 她从来到这里之后，从没什么好情绪。少有的温和笑意还是装出来的。 晏修终是开始想，也许…… 想法还没有在他脑子里过一遍，便又被他摒弃。 他还不想放弃。 第423章 帮你救人 第423章 帮你救人 他默默把无曲头上的发簪取下来，扔到一旁。 这东西回答了他的问题，也让他一点儿借口也没得找。 姬凝就是装的。 她从没失忆过。 这发簪上头混了些香，估计，就是这东西让本想装睡的他不知不觉，安眠沉睡。 他却没多想无曲的目的，只叹了口气，看了看周围的雷火，出招将它们逼回了无曲眉心。 晏修抱着无曲回到房间，正瞧见房间中的海岚。 她坐在桌子旁，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晏修沾满血的白袍，海岚挑了挑眉梢，眸光复杂，道：“又出去找虐了？！” 晏修沉默着，没有言语。 他把无曲放下，探了探她的身体情况，道：“让孤城照顾好她。” 说完便要飞驰出门。 海岚皱了皱眉，道：“你给我站住！” 晏修闻言果然停了脚步，并未回头，也没有说话。 海岚攥了攥拳头，道：“你要干什么去？” 晏修这次罕见的有些耐心，道：“找梨枝。” 海岚嗤笑一声，道：“你完好着出去都被人打一顿回来，顶着这些被烧出来的血窟窿出去，你不得死在外头？” 晏修神情未变，依旧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知，每一次出去都很危险，这样出去更危险。 只是三番两次的受伤吐血，目前无曲的身体状况，熬不了几个月了。 说实在的，如果这个月内找不到梨枝，那无曲必死无疑。 他知道，冰莲血在赫连手上，沙蝎尾在无曲手上。 前者不大确定，却有十之有九。后者，那次在客栈过招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 其余的药材，估计都在赫连手上。 现在万事俱备，只剩了梨枝迟迟没有结果。 只要找到梨枝，凭无曲现在的炼丹术，该是能把那种丹药炼出来。 如果一个月内找不到，即便后来找到了，那没有修炼时间，无曲还是逃不开一个死字。 所以即便死在外头他也得把梨枝找到才行。 他抬步，正要离开，只听后面海岚道：“不用去了。”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透着一股子凉意复杂和无奈。 晏修终是回了头。 海岚抬眸，看着他，苦笑一声，道：“不用找了，给你便是。” 而后，一个匣子便从她手上脱出，飞到晏修手上。 晏修愣了愣，将匣子接住。 匣子上只有轻微的灵气波动，可见其质地优良。 晏修心心念念了梨枝那么多年，只一个波动他便知道，这东西是梨枝，无疑。 他只问道：“梨枝，一直在你手上？” 海岚笑了笑，依旧有些发苦，道：“嗯，在我手上。” “我母亲和父亲的定情信物。” “幼年时，我曾因为言语冲撞父亲，让阿娘整死了一条性命。” “事后几年，冷静下来的她一直心中有愧，后来干脆，把这个对她和父亲有重要意义的东西给了我。” “也因此，即便我再怕阿娘，再恨她，她还是我娘。她疼我，把这东西给了我，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是她和父亲的结晶。” “只是那个屠我全家的人，若是寻仇还好。若是为了梨枝这东西，恐怕是要失望了。” “梨枝在我手里，我不在梨花堂。他就算把梨花堂翻个底儿朝天，没有翻到我身上，他也只能空手而归。” 说完之后，海岚收了笑意，道：“好了，牢骚发完了。我所有的利用价值都被你榨了干净，可以放我走么。” “左右你幻宫位置一直变化，我即便出去，也不能带人进来，你也不用思量着灭口。” 晏修把梨枝收起来，皱了眉，没有言语。 海梨笑了笑，直接走出了门。 到门口的时候，她住了步子，道：“我爱的可怜，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我累了的时候懂放手，你不行。” “晏修，仔细想一想吧，你爱的是姬凝还是姬无曲……又或者你心里早已对她放了手，只是还存着执念，让你一直这么……折磨她。” “和赫连九霄比起来，你对她那点感情，还不如一根头发来的重。” “看上你，算我倒霉。” “被你看上，也算姬无曲倒霉。” “你看着办吧，再不把人好生放了，迟早有一天她得被你整死。” “姬无曲就是这么一个水晶娃娃，你摔碎了，扔了，别人补好了你又想拿回来……拿回来还一直摔……啧啧。” 说完这句话，她便飞驰而去，不见踪影。 只留了晏修自己站立着，久久没有挪步子。 海岚从以前的小女孩，一夕之间长大了……且，句句都能扎到他心里去。 扎的贴实，扎的透彻。 晏修笑了笑，不复杂，也不多简单。 他看了看无曲。 不想放……可…… 放手，亦或是不放……由她罢。 …… 无曲醒过来的时候晏修不在，守在她床边的依旧是孤城。 她忽然有些庆幸。 不管怎么晕，每次醒过来都能看到她家九霄的脸。 挺不错。 无曲把神儿完全醒过来之后便问：“晏修在哪？” 孤城道：“不清楚，他刚走不久。” “不过说起来，小懒猪你又没少睡。” “前两天装的挺像，给我都骗伤心了。” 无曲笑了笑，破天荒地道：“抱歉。” 孤城挑眉，明显觉得有些新鲜。不过他却没针对这件事说什么，只是道：“行了，没什么可抱歉的。” “你和赫连九霄的处境，有一半儿是我造成的。” “现在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不想和他抢命活了。” “你失忆装的那么费心，该是为了救他吧？” “给我分分活儿干，到时候帮你救人。” 无曲直视着他的眸子，道：“我能相信你么。” 孤城笑道：“这有什么可问的，你肯定不信。” “不过……我真的想帮你。” 无曲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也跟着笑了。道：“好。” “到时候帮我把晏修拖住，不要让他碍事就行。” 孤城勾唇道：“小意思。” 无曲敛眉，道：“小心些，晏修的修为比你强不少，不要被他重伤，或者干脆被他杀了。” “顶着我男人的脸，我会心疼的。” 孤城轻笑：“哎，那你说，我要是让晏修给杀了，你是不是得惦记我一辈子。” 无曲盯了他半晌，只吐出两个字。 “不会。”会的。 第424章 回万妖峰 第424章 回万妖峰 只不过却不是惦记不惦记之类，只是她觉得这人吧……还是安生的活着比较好。 一万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还是需再走走看看。 孤城闻言，很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偏少，笑意偏多。 他道：“就这么狠心啊。” 无曲笑了笑，道：“没办法，我打小儿记性就不大好。” 孤城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 当天下午，赫连便被救了出去。 在一千年前初遇之时，时雪凝曾给过她一个见面礼。 是时雪凝的一枚魂符。 捏了那枚魂符，无论她上天入地，只要还在大荒，时雪凝便能赶到。 她从未想过动用那枚魂符。 许久之前，时雪凝对她态度便不大好，她没办法和这个美人师叔多亲近，有了生命危险该是不会用。 后头，两个人成了情敌，无曲便更是没有想着要用那枚魂符。 再后头，时雪凝在征剑阁门口帮着晏修杀赫连，两个人便终是反目。 有凤翊在，姬无曲和时雪凝两个人也没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可能，但也不比水火不容差多少。 尤其是无曲，那会儿对时雪凝的态度差到了极点。 无曲以为那东西她这辈子也不会动用。 没成想现在用上了。 时雪凝可以说是她这辈子最不愿求的人，可现在，却只能这样。 因为幻宫特殊，谁也不能找到这里，她只能求救于时雪凝。 可以说，当初她对时雪凝言语有多狠，现在就被多重的打了脸。 无曲不矫情，不至于她求了别人还要说自己是万不得已才求的之类云云。 她只揣了一颗直愣愣的心，给时雪凝道了歉，也给人道了谢。 无论如何，只要她能活着，她以后都得惦念着时雪凝的恩情。 恩是恩，恨是恨，不能相互抵消。 可姬无曲没出息。时雪凝这次帮她救了赫连，她便对这人再难恨起来。 时雪凝失踪了一千年，谁也没能找到她，冰城也不能。 可见，征剑阁门前的事，也是她心中的一颗刺。 这次无曲的道歉和谢意她都受了，也顺带对无曲道了个歉，道了个谢。 歉她伤了赫连，谢无曲给了她个拔刺的机会。 时间紧迫，她们也没多言。 无曲只说，让她带着赫连去百毒阁。 时雪凝只说，无论如何，她都会护得赫连周全平安。 这便是两人再见的短短几句话。 这次也多亏了阿沙，没有她的话，无曲当真不能在幻宫里找到赫连的位置。 再者，便是多亏了孤城。 孤城要引开晏修，最后死在了晏修手里头。 临死之前他给无曲传了个音。 大意是，那么多人想活着，总有那么几个想死的，他就是。 别的却没多说。 孤城这个人，就和他仓促的出现一样，也就这么仓促的死了。 为了对敌，赫连把他整了出来，可后来又成了他们的敌人，帮着晏修擒了他们，最后却又为了他们而死。 因因果果，早掂量不清楚。 没有尸骨，只有无曲的一声叹息，一坛酒。 …… 至此，不算阿沙的话，整个幻宫里只余了无曲和晏修两个人。 无曲正在拎着一坛子酒看月亮。 她觉得，她反正是活不成了，怎么的就忘了让时雪凝帮忙告诉季欢，让季欢帮忙喂赫连一颗忘忧丹呢。 其实赫连离开这里的时候已经生机很少，可无曲总觉得，只要把他送到季欢跟前，季欢就能把人救治好。 她的九霄安安生生的，她却死了，那他得多难受。 还不如把她忘了。 后来一想也觉得不合适。 她还想等着逢年过节的有人给她坟头儿除草呢。 正在这么想着，冷不防晏修走了进来，拎了个食盒。 他道：“一千三百年了，你都快忘了我做的饭是什么味道了罢。” 无曲背对着他，依旧喝着自己的酒，道：“早忘了。” “记得不怎么好吃。” 晏修笑了笑，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道：“记得这点儿也成。” 无曲道：“你一直留着孤城的命，这次怎么的想起下狠手了。” 闻言，晏修挑眉，道：“你不会这么快就把他当朋友了吧。” “心这么软，终归不好。” 无曲但笑不语。 晏修便又道：“先不说他害了你和赫连九霄，只说他不死，以后就是个祸害。” “万一他长起来了，一万年也死不了，那你救赫连九霄不就白忙活了。” 无曲又喝了口酒，道：“原，你那时候就知道我要救人。” 晏修笑了笑，道：“知道，怎么不知道。” “我不拦着，还帮他消了个心头大患，算是办了好事。” 姬无曲回眸看着他，道：“对于我来说，最大的祸害就是你。不若，你帮帮忙，也给除了罢。” 晏修闻言失笑，道：“好，过来吃饭吧。” “等我把我自己除了，你以后就吃不到了。” 无曲笑了笑，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没有言语。 瞅见她的表情，晏修笑意微苦，道：“终究是不愿再尝尝么。” “也罢。” “不管你信不信，这次……我认输了，也放手了。” 无曲喝完了酒，把空坛子摔在了地上，道：“合着……你是一直把这些当成游戏，还要分个输赢么。” “我可没闲情逸致拿命陪你玩。” 晏修终是没再说话，只把一个匣子放到桌子上，道：“这是梨枝，明日我们启程，去万妖峰。” “没了冰莲血，你这身子也好不了。” “左右无论你把赫连九霄救到了哪里，等我一出现，季欢都会带着人来杀我救你。” “有了他，有了其他药材，你就有救了。” “我们直接奔着万妖峰的方向走，等着季欢来找你，如何？” 无曲没言语，只在墙角又多拿了一坛酒，继续喝。 晏修的话……真真假假，没什么可认真的。 晏修起身，看了看她，道：“你愿意……同我对饮一夜么。” “算是提前给我饯行。” 无曲看了他一眼，转而继续转头看月亮，喝了口酒，道：“不愿。” 晏修闻言摇头笑笑，道：“那……你准备准备，我们明天等你醒了就走。” 第425章 炼丹 第425章 炼丹 第二天，晏修果然带着她离开了幻宫。 整个幻宫没的一开始漂亮，尤其是被烧的那块，显得很违和，很丑。 他们给幻宫留下的痕迹无非就是这些被火烧灼过的痕迹，和一桌子没有人动过的冷饭。 两个人走的很慢，即便晏修没有刻意拖慢行程，凭无曲的身子也支持不大住。 开始的时候无曲还能自己御着雷火前行，后边便再没了那种心力。 毕竟那次跳湖，失忆虽然是装的，可是大病却是没有掺假。 跳湖留下来的病根子算是她大病的重要原因。 后头她时昏时醒，晏修在她醒着的时候不敢背她，怕她太过厌恶又要变情绪，所以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偷偷背。 于是这样的行程，还要从大荒最南边走到最北边，他们走了七日也没能走到。 这日，无曲在休息的时候又脑子又有些昏沉。 可，一道风刃飞来，直接打消了她的困意。 她识得，那是她家九霄的风刃。 无曲愣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道风刃，也愣愣地看着那道风刃剐了晏修的脖子。 一击毙命，晏修连还手的时间都没。 事情变故太快，无曲来不及有个什么反应，便又见着眼前的“晏修”变成了蝴蝶…… 确切的说，不是变成了蝴蝶，而是变成了蝴蝶模样的死生蛊。 就是前阵子在鸳冥余念坟头儿上飞的很带劲的那只。 不知道晏修什么时候把它扒拉了出来，还用上了。 果然，晏修的话，真真假假，做不得真的。 他当真是想放了她，却也当真没那么想死。 没待想太多，无曲便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季欢，和……她的九霄。 她却当真不知该喜该悲。 ……他的人如同从前一般站在她身前，可眸子却是闭着的。 她想起了阿沙的那句话，哥哥的眼睛……没了。 无曲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像是幻境，似是真实。 她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一切，可眼皮却越来越沉。 最终沉入黑暗。 她心底是很不安的，她怕这些都是梦境，她也怕赫连的眼睛…… 她怕她此后再见不到他温柔宠溺的眸子。 怕到极致。 混混沌沌之间，她也不知她到底是怕哪个更多些。 最后，安抚了她情绪的，是朦朦胧胧的冽香味道，和一个熟悉的吻。 …… 无曲再醒来时，是被赫连背着的。 她愣愣地看着周遭，小心翼翼地咬了下手指。 ……有点儿疼。 她眯了眯眸子，试探着开口，道：“……九霄。” “嗯。” 得到了回应之后，无曲虽然神态还很怔愣，可眸子却已张开，里面泛着喜悦的光芒。 她又小心翼翼开口，道：“……九霄。” “嗯。” 又得到了回应，无曲终是笑开了，蹭了蹭她的背，道：“九霄。” “嗯。” 无曲刚要再开口，一旁地季欢轻咳了两声，道：“我跟你说姬无曲，你再叫，我就改名，改成‘季九霄’。” 无曲：“……”你厉害，你赢了。 无曲看着周遭很熟悉很漂亮的雪景，问道：“这是……万妖峰？” 赫连道：“嗯。” “来取冰莲血炼丹，也……带回来一个人。” 无曲瞅了瞅周围，并未见到有什么人。 倒是季欢手里有一只弱弱地小白熊。 那小熊也就巴掌大，全身雪白，毛茸茸的，很可爱。 不过它好像很害怕，一直在哆嗦着，很不安。 当无曲看过去的时候，这小家伙大眼睛里竟然带了些水光，跟受了惊一样。 无曲便收回了目光。 她刚要问一问，这时从峰内飞驰出来一个人，银发蓝衣，整张脸上都透了些冰冷。 是许久不见的冰城。 让她诧异的是，一直害怕得哆嗦颤抖的小熊见到冰城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从季欢身上跳下去，飞奔到冰城怀里。 还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里面，看上去颇为惬意。 虽然它看其他人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怯，可到底是不颤抖了，仿佛很依赖冰城的样子。 无曲其实很累，她的身子支撑不起她的好奇心，所以她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和冰城打了招呼。 她拖着半睁的眸子看着冰城又贡献了一瓶子血，当赫连把所有的药材都拿出来的时候，她和阿沙也很老实地把梨枝和沙蝎尾交了出来。 准备完毕，季欢便开始着手炼丹。 无曲窝在赫连怀里，即便她体力不多，可紧张却是真紧张。 毕竟这东西关乎她的性命。 季欢在炼丹前把话说得清楚，这丹不好炼，随时有炸炉的风险。 拢共一千多种药材，其中有许多是相克的，比一些神级丹药要难炼得多。 即便是季欢亲自来，也不过是十之有三的几率成功。 剩下的七成，都是炸炉风险。 她撑着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一直熬了整八个时辰。 看着淬炼药材的时候没事，融丹的时候没事，可丹成的时候却当真出了岔子。 季欢皱眉。 “——九霄，帮忙！” 赫连把无曲放下，便开始出手护炉子。 无曲皱眉，挺着最后一点点榨不出来也要榨的体力，招出雷火死死护住炉壁。 赤莲之火同她心灵相通，她完全能感觉到炉子的躁动，和一股炉子即将四分五裂的劲头。 她没敢松懈，一直到头上都开始冒虚汗了也不敢收手。 她，季欢，冰城，赫连，四个人一同护着炉子，可炉子却越来越暴烈，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 季欢道：“三息，再扛三息便可丹成！” 第一息…… 第二息…… 还是第二息…… 依旧是第二息…… 任他们谁也没想过，原来一息时间是可以这样漫长的。 他们只感觉这一息总也过不去。 炉子越来越暴烈，他们只能越集中精神，可…… 季欢皱眉，道：“九霄，冰城，撤！” 话是这样说，事实却没一个人撤。 赫连皱眉，双拳攥紧，一股强大的气劲直接把没有反抗能力的季欢和冰城震飞了数十尺。 无曲原本就离着远，并没有什么危险。 可是赫连…… 一息时间他兴许能扛住，可那时候炉子炸了的话，他自己也将无法脱身。 不同于无曲刚开始尝试炼低级丹药那种小打小闹。炼这种丹，炸炉的威力本就大，再加上季欢的炉子是神器，他的火也非同寻常。 一旦炸炉，足够让一个尊者灰飞烟灭。 第426章 结发（结局） 第426章 结发（结局） 无曲睁大了眼睛，想要用雷火把赫连从炉子旁带回来。 却是为时已晚。 一声巨响，火，炉渣，雪，血混在一起，在这处翻飞着。 雪不知是被血融化了还是被火烤化了，翻飞上空便成了一场血雨。 无曲耳朵翁鸣着，心里空荡到死。 她整个心都快要疼碎了的时候，这场爆炸的周围却走出了一个黑衣身影。 她盘在眼中的泪还没落下来，便微微怔愣。 随后，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踉跄着起身便飞奔去赫连身旁。 当落到他怀里的时候，无曲终于脱力晕倒。 她其实还有些疑问。 赫连身上有伤有血，看上去伤不轻的样子，可却不足以翻飞出那么大片的血雨。 无曲晕倒，赫连重伤，季欢没在这里多停留，转身身去了万妖峰内部。 他们在的地方算是万妖峰地界，却不是万妖峰内部。 万妖峰里头全是妖兽，鼻子灵敏，他们的头儿凤翊不在，季欢不敢贸然去里边炼丹，以防药香引来觊觎。 也不敢离着万妖峰太远，防着不开眼的散修散妖。 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修为足够，也能进入。 季欢走后，有一个紫衣身影经过这里，看着一堆飞灰散血，怔怔出神。 …… 丹最终是成了。 在丹炉炸裂的一瞬间成的。 姬无曲也才知，赫连最终无事，是因为有一个人在那一瞬间推开了赫连，独自护了丹炉。 赫连无事，丹成，可他却没能出来。 姬无曲也才知，那人到了之后留下了一个法器盒子，里面装的是赫连完好无损的眼睛。 那个人是晏修。 她是他的执念，可他却伤了她半辈子。 到死，他却用命护了她，护了她男人。 可恨，可怜，可悲，可叹。 再许久之后，无曲也才知，那日她见到的那个白色十分袖珍的小熊，是她那风华绝代的美人师叔。 赫连重伤将亡，却能恢复得这么快，是因时雪凝求了季欢，用她半生命，半生修为换了赫连安好。 最终，她回到的是一百岁小孩儿模样，也没了记忆。 刚刚得知的时候，无曲心中感叹了很长时间。 可看多了时雪凝在冰城怀里惬意安适的小模样后，无曲不由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至今来说，她甚至还能笑一笑。 ——没成想她风华绝代的美人师叔，原形这么……可爱。 话是这么说，可每次看着这只小熊，想着时雪凝那张绝美的脸，她还是极其想笑。 毕竟反差太大。 …… 一年后，无曲终于摆脱了那个柔弱的水晶娃娃模样，变回了一个正常人。 虽然修为没有多高，但是一两千年的寿命是有了。 以后修炼多了，再活个万把千年不是难事。 赫连这一年也在万妖峰养好了伤，养好了眼睛。 两个人终于要启程回镜林山。 又路过一千年前她来万妖峰串门子的时候曾歇过的那个小驿站。 那小驿站还是那未染银装的样子，暖融得很。 里面依旧很挤，很热闹，里面还有些喝酒的力气汉们在高谈阔笑。 依旧只余了一张桌子，赫连和无曲一起过去，这次她没要什么茶水，而是要了一壶温酒。 蓦然，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传来，道：“二位道友，不知可否和我二人拼一拼桌？” 无曲抬头，正看见一身白衣，剑眉星目，笑意温雅和善，恰似翩翩少年郎。 这男子生得很好，生得……和晏修一个模样。 很特别的是，他额头右上方有一个像是胎记的东西。 不过那东西是墨色的。巧的是，它正好是一朵靡情花的图案。 无曲怔愣着，并未答话，赫连却已经抱起了她，出了驿馆，飞驰上空。 无曲离开的时候，才看见那男子后面跟了一个紫衣女子，身形有些眼熟。 …… 传说中，额头生靡情花，是因为上辈子欠了什么人的情。 …… 北风卷地，胡天大雪纷纷扬扬，似要封尘一世喧嚣。 天空中，有一袭黑影，怀中抱着一抹白色。 黑影用羽翼将怀中那抹白色包裹得严实，生怕她受一点儿风雪。 两个身影一黑一白，他们的墨发纷飞在空中，发梢纠结在一起，难分难离。 （全书完） 第427章 番外一 故乡（紫寒篇） 第427章番外一故乡（紫寒篇） 一向以严肃为名的征剑阁近最近有喜事，大喜。 所以他们家现在久违的热闹。 他们少主大婚，娶的是万妖峰师门嫡系的小姑娘。征剑阁的人对这小姑娘几乎没有不认识的。这丫头在他们阁里闹腾了一千年，把阁里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养胖了好几斤。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小少夫人娶的值。 管这事儿的是他们门派里边儿一个小师妹，她这两天忙上忙下，把一切照顾得妥妥帖帖。 小师妹看着那边儿不对，看看那边儿也不对，于是扯着一张累得微微有些哑的嗓子到处打点。 “五师哥，你那灯笼挂的是啥啊，不行不行，太丑了，得再去挑个好看点儿的过来。” 被唤的那个男子回头，脸上喜色不褪，但却透了些玩笑式的苦相，道：“我的亲师妹啊你还是我亲师妹不？这都换的第七个灯笼了，再换，再换要不您老人家您小姑奶奶自己亲手做一个，师兄帮忙给挂上去？” 小师妹一挑眼睛，别的没多说，就甩出去俩字儿：“不、行、” 男子嘿嘿笑了笑，道：“要不，师妹你把哥哥我挂上去得了，我穿个红衣服，喜庆。” 小师妹直接敲了他的头，道：“你啊，师兄你还没那灯笼好看呢。” “好好整，婚礼那天得有多少大人物过来啊，贵宾来临，咱们得用心些才妥当。” “而且，这是咱们少主和彩羽大婚，你好意思对付着来么？” 男子嘿嘿一笑，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哥哥我接着去找灯笼。” 那男子弹了小师妹个脑瓜蹦儿大摇大摆就飞走了，小姑娘刚要追上去，便被人叫住了。 一回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站在女子身后，他长得很好看，狂气中透着一股子桀骜，可当他看向女子时，眼中会透着一股子温柔。 这抹温柔出现在他眼中不但不违和，反而还很妥当。 一看便知，他是十分喜欢这个女子的。 而这个女子一身白衣，带了一个斗笠，长长的白纱将她的面孔遮住，看不清容貌。 她的气质有些淡漠冰冷，却不像是冷漠，她的声音也很好听。 小师妹正怔愣着，不防这女子开了口，道：“巧得很，我给彩羽准备的贺礼正是一对儿灯笼。” 闻言，小师妹了然，这是她家小少夫人的娘家人。 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在大阵前的守阵师兄处报过名字来路的，所以小师妹也不怕这女子是坏人，现在清楚了来路，就更踏实了些。 灯笼被拿出来的时候，小师妹一看便亮了眼睛。 这颜色红得不艳不妖，很漂亮，而且每个灯笼上面都有两个萌萌的小人儿，一男一女，憨态可掬，招人喜爱得紧。 女子道：“这灯是我们二人一起做的，长明不息，莫要嫌弃。” 小师妹接过来，笑容清甜，道：“这么漂亮，怎么会有人嫌弃？” “贵客这礼物着实是用心了，相信彩羽姐姐肯定会喜欢的。” 说着，她一敲脑袋，略有羞赧，道：“瞅我笨的，贵客稍等，我把彩羽姐姐唤出来。” 女子笑了笑，道：“无需，礼到了便可。” 小师妹驻了步子，吐了吐舌，道：“好吧，反正还有机会。贵客您是所有客人里头第一个过来的呢，还有几天才是婚礼，我去给您安排住处。” 女子道：“无妨，我不住了，今日过来沾沾喜气，看看故人安定的地方便好。” “婚礼恐怕我是赶不上参加了。” “孩子，我漂泊许久，很长时间未闻天下事。” “这次婚礼，都有谁会来参加？” 小师妹眨了眨眼睛，道：“好多人呐，就说尊者就有好多。” “有万妖峰峰主凤翊尊者，还有镜林山主赫连尊者和其夫人无曲尊者，可能季云殿殿主季欢尊者也会过来。” “还有好多尊者会到场，比如屹林道尊和他的夫人胡姬，还有伏双道尊啊对了，听说彩羽姐姐的师祖紫寒道尊也会过来。” “有人说很长时间没见过紫寒道尊了，这次彩羽姐姐大婚，没准小丫头我还能有幸见一见道尊本人。” 女子笑了笑，道：“所幸，故人都安好。” “孩子，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小师妹笑道：“好嘞，贵客您说。” “这礼，送出来你知我知，不要再同其他人说，如何？” “若有人问起，便说我活着，会在一个很美的地方继续活着。” 小师妹没有听懂这句话，只愣愣地道：“好。” 之后便见这男子和女子一起离开。 小师妹看了看灯笼，挠了挠头。 好生奇怪的人。 门外，男子笑着给女子披上一件披风，道：“明天就要走了，舍得这大荒么。” 女子无言，缓缓把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绝美的脸。 正是两年前离开了的紫寒。 现在的她比起从前更加爱笑，显得更加漂亮。可脸色却也更加苍白瘦削，甚至脸色呈现着不详的病态。 她道：“能再听到故人消息，在彩羽大婚之际为她挂上两盏长明灯火，我很满足。” “只是天照明眼等不得，不然，我也想看完彩羽大婚。” “且估计我也等不得。” “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没三四天可活了。” 男子把紫寒环住身子，吻了她的唇，勾唇道：“再说胡话可是要受罚的。” “我来到这大荒之前，也是将死之人。可天照明眼将我带到了这里，还给了我个健康的身子。” “阿紫，你跟我回去之后，也一定能痊愈。” 他本不是这大荒世界的人，几万多前被一法器“天照明眼”来了这里，曾也想过站到这世上的顶峰。 后头他也做到了。 可万年的孤独他也受了个够，所以他打算回到他原来的世界。 他也做到了。 起码将要做到。他研究天照明眼研究了万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和方法，能让它再开启一次。 毕竟在这里活了几万年，他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想在离开之前看一看大荒。 幸之甚之，在游历的时候，他遇到了紫寒。 紫寒用手抚上他的唇角，道：“好，我不说。”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齐放，同我讲讲罢，你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 齐放闻言挑眉轻笑，揉着她的眉角，道：“我的家乡啊” “纸醉金迷，过的乱乎着呢。” “不过比这里要有滋味得多。” “那里啊，叫华夏，那儿没有修为用的‘气’，我们呼吸的东西叫空气，也有太阳也有星星也有月亮。” “那里没有几千几万年的人，最多就活一百来年。” “我们到时候会老的很快，很快变成老头儿老太太，一起拄着拐杖看星星。” “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蛋儿没几年就会长皱纹，哈哈哈，到时候我的阿紫就是个黄脸婆，天天对我发牢骚。” “想想还真是期待啊。” “到时候我们结婚，生好多好多孩子，和我一起听我的阿紫发牢骚哈哈，反正你老公我穿来之前有钱得要命，就是不知道回去了我的生意还在不在。” “不过凭你老公的本事，能养活我们一家子那是小菜一碟。” “期待不，有没有想去看看？” 闻言，紫寒失笑，点了点头。 齐放捏了捏她的脸，道：“这就对了，笑一笑才漂亮。” 半晌之后，齐放抚着她的发丝，轻声问道：“阿紫为了跟我一起活几十年，离开你的故乡，值得么。” “月亮都是一样的月亮，有你在，还愁没有故乡么。” “齐放。” “嗯？” “回去了娶我吧。” 第428章 番外二 圆房（曲霄朗羽） 第428章番外二圆房（曲霄朗羽） 一场延期了一千年的婚礼终于举行。 叙朗彩羽这对璧人在大荒也有了些名声，他们成婚任谁都知道是早晚的事。 不知情的人也会纳闷，茶余饭后谈谈他们这对小情侣为何迟迟不成婚。 大多数人是猜测万妖峰和征剑阁这两个势力出了什么状况。 可实际上知情的人都明白，征剑阁和万妖峰好着呢，彩羽是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证婚人。 这人是她师叔祖。 征剑阁门前一战，大荒尽知赫连尊者陨落，姬无曲随后失踪，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俩人死了。 就彩羽这么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一千年，终于等到了这她家师叔祖。 这婚礼姗姗来迟，也终于是来了。 高朋满座，十里红妆。 这场婚礼没拜天没拜地没有高堂，一场礼无非是证婚人主持婚礼，满座贵宾痛饮而欢。 可婚礼之浩大，新郎新娘的身份地位，参加婚礼之人的身份地位，足以让这场婚礼成为大荒史上最盛的婚礼之一。 无曲很少醉的，可今日她高兴，又遇到了季欢，顺道把欠的好几坛子佳酿还了。 季欢也不含糊，得到了酒也没收起来，全堆在了桌旁，跟无曲拼个够。 赫连在一旁没拦着，也没陪着一起喝，只站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 她酿的酒本来就烈，原本这女的就是个见酒不撒手的人，现在碰见老朋友，还在彩羽的婚礼上，更收不大住。 许久之后，无曲的动作也终于是慢了些，脖子和耳根有些微微泛红。 以无曲的酒量能如此，那季欢也差不离。 他原本他是看着酒的，不知怎么的，一双桃花眼便睁着，定在无曲泛红的皮肤上移不开眼睛。 赫连拿了个袍子给无曲泛红的地方都包了严实，直接把人抱在怀里，只让她余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在外头。 他看了眼季欢，道：“告辞。” 季欢清醒了些，明白自己失礼，却也没有解释，亦没有多言，还挑着一双桃花眼，极其嘴欠地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赫连面色没有变化，只道了四个字：“给他醒酒。” 季欢唇角漾开，又喝了一口酒，道：“有点好奇，九霄打算怎么个醒法？” 赫连已然转身，闻言没有停步，淡淡道：“跟过来瞧瞧便知。” 无曲整个人裹在赫连宽大的袍子里，闻言有些想笑。 闻着赫连袍子上的冽香，无曲跟着起哄，道：“是呀，好奇的话就跟过来看看。” 没待多说，一转眼的功夫赫连就把她带到了房间里。 无曲自然知道赫连所谓的醒酒是怎么个醒法。 她喜欢。 反正现在她的体力不怕赫连折腾。 赫连把她放到床上，轻捏着他的下巴。 无曲大大咧咧，挑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许是因为酒的缘故，她的眸子里氤氲上了一层水汽，看上去简直要人命。 起码要赫连的老命。 他一双眼睛如同深潭，他该是想表现些怒意的，结果眼睛里除了汹涌到疯狂的情欲之外，全是眼前之人的倒影。 一点儿威严没摆出来，还被眼前的人把魂儿勾走了。 赫连不得不承认，他的阿凝越来越放肆了。 放肆得让他难自抑。 气势没有，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他把脸凑得离无曲更近了些，摩挲着她发红的耳根，道：“记不记得你男人怎么教育你的？” 无曲弯了弯唇角，道：“记得。” “酒可以喝，不可以多喝，尤其不能在别人面前红脸。” 赫连摩挲的力道重了些，眸子里有些致命的危险。 “如果做不到要怎么罚？” 无曲表情不变，反而眉眼弯弯，道：“会罚我三天三夜。” 赫连勾了勾唇，道：“记得就好。” 无曲搂住赫连的脖子，道：“今天难得高兴么，而且季欢也不是外人。”说到这里，她凑到赫连近前同他咬耳朵，道：“而且我喜欢你罚我。” 说完，还顺便咬了下他的耳垂。 这话说出来简直是点着了火，赫连眸子里蓦然炙热到透，他用仅余的理智对房顶道：“办正事了，闲人回避。” 房顶上晒月亮的闲人季欢大尊者闻言笑道：“是你们这对儿小鸳鸯让我来围观的，怎么的，有胆子放大话，没胆子玩真的？” 赫连回答的简单利落，道：“没。” 季欢还不待无语一阵子，无曲便笑道：“季欢啊，该找个俏娇娘了。” “到时候给我找了嫂子，就不过来眼馋我们了。” 两边隔着房顶，两方谁也看不到谁表情。 季欢也没露出什么可怜表情，只对着月亮干了一坛酒，道：“找不到了，改喜欢男人了，没合适的陪我一起断袖。” 无曲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但还是接道：“行，有品位。” “看看到时候哪家的小男孩让你祸害。” 赫连一般对这事不怎么置喙，这次可能是着急轰季欢，竟然开口道：“别被小男孩给祸害了便好。” 无曲：“”有道理。 季欢：“” 他一张嘴说不过两张嘴，认命地抱着坛子走了。 一只单身犬过来围观也就算了，墙头不远处还出现了一对儿小情侣。 而且这对小情侣还是今天的主角，正是史上最闲的一堆新郎新娘。 叙朗被彩羽拉着走，都没来的及一问。 可现在一天的事儿忙完了，他忙着跟这不着调儿的小丫头圆房呢。 挣扎了一千年，垂涎了一千年，结果被到嘴的“食物”牵着离喜房越来越远。 一看来的地儿不对，叙朗把这丫头拉住了，道：“阿羽，前头不远处是赫连尊者和无曲尊者的房间，咱们干嘛去？” 彩羽回头，敲了一下子叙朗的头，道：“你傻啊，咱们都结婚了，咋地还尊者尊者的叫，远死你算了。” 叙朗：“”你这重点跑骗了好么。 但他还是十分耐心地道：“好好好，那，前头是师祖和师叔祖的房间，我们过去干嘛？” 彩羽这才心满意足，她勾了勾唇角，眼中有些奸诈的光芒，道：“叙朗你猜，他们在干嘛？” 叙朗：“！” 彩羽看着他这表情便知道他晓得那房间里在发生什么事。 那还好，这么羞羞的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呲牙一笑，道：“走，我们去看看。” 叙朗：“” 他赶紧把人拽住，使劲捏了捏她的脸，道：“你带我来，就为了去围观人家那啥那啥啊。” 彩羽一脸正经，道：“昂。” 叙朗现在完全给这丫头给气笑了，道：“阿羽，你哈哈哈哈估计我有幸经历了全大荒有史以来最特别的婚礼。” 彩羽锤了他的胸口，继续一脸正经，道：“你给老娘小声点，一会被他们发现了。” 叙朗没停，反而笑得更凶了些。 “被发现了又如何？” 彩羽又锤了他的胸口，后来看不管用，干脆直接过去把人的嘴巴捂上。 她做贼一样小声嘀咕：“被发现了的话那多尴尬啊。” 叙朗把她小手拿开，道：“你还知道尴尬啊。” 彩羽支吾半天，最后选择转移话题。 “为什么咱们得婚礼是全大荒有史以来最特别的婚礼啊？” 叙朗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道：“还不特别么。” “你当人家俩人是什么阶位的，你一过去就得被人拎出来。” “以后咱俩就得名垂千古。” “标题就是新郎新娘大婚之夜不去圆房，跑去看长辈行房，被当场抓包。” “这事儿绝对新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彩羽：“” “你说的对哈，还是你想的周到。” “可那我们怎么办？” 叙朗一脸懵然，道：“什么怎么办。” “咱们啊，咱们得圆房啊。” 第429章 番外三 一语成谶（季欢） 第429章番外三一语成谶（季欢） 大荒出了个二世祖，名字叫赫连韶。 这是大荒史上第二个二世祖。 第一个是几万多年前的血尊云殿。 当年云殿是云光殿云之扬的弟弟，被宠得无法无天，杀人放火无所不玩。 后头云殿失踪，再没出现过。 季云殿殿主季欢的种种作为和强大实力，让一些脑洞大的有心人想到，季欢其实就是云殿。 不过几千年过去了，这个猜测始终没有多少人认同，于是这事儿就没传起来。 毕竟么，云殿那么个无法无天的人，很难让人把他和季欢那种优雅有风度人联想在一起。 可不论季欢是不是云殿那个二世祖，他都养出来一个二世祖。 鼎鼎大名让人避之不及，一身匪气的赫连韶赫连小兄弟，是季欢的徒弟。 赫连韶他狂有狂的资本，人家爹是赫连尊者，娘是无曲尊者，师父是季欢尊者，凭这背景，就算他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也可以在大荒横着走。 奈何，人家不但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人家还很强。 两千岁的尊者，算是突破大荒记录了。 他娘是个百岁尊者，可毕竟那称号当年不是靠修为得来的。 以前的晏修尊者，也是百岁便成了尊者，可也算是因为机遇不断。 而赫连韶，人家是一步一个脚印，凭借着逆天的天赋和勤奋的劲头一步一个脚印儿修来的。 赫连韶是个半妖兽，他爹是血脉逆天的妖兽，她娘是天赋逆天的人类，这俩人结合的后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还是闪闪发光的那种金汤匙。 可谓是被人羡慕嫉妒恨到眼红。 可没办法，人家是个正经的二世祖，虽然是新晋的尊者，可能还没有稳固修为，可顶尖儿还是顶尖儿，谁也不敢瞎置喙。 现在，这位被人羡慕嫉妒恨的二世祖小伙子正在季云殿心甘情愿地干苦力。 他的长相和赫连有些像，可却没有赫连那种冰冷的寒气。仔细看看，他和无曲生的也很像，却也没有无曲那种淡漠温和的气质。 这人神态活像流氓地痞二流子，浑身带着匪气，看上去就有点霸道。 可这人好看啊。 父母生的就好看的要命，他完美遗传了那俩人的优点。这张脸，这个人，睡着了的话光靠脸就得有无数狂蜂浪蝶过来勾搭。 可他不能醒，不能睁眼。一睁眼容易吓坏小孩子。 苦力做完了，赫连韶心里满意足的过去找人。 他还不老实儿走正路，还跑上去翻人家房顶。瞅着一个合适的角度，一个倾身倒挂在季欢窗前。 “欢欢，我回来了。” 季欢正对着窗子闭目喝酒，见此他抬了抬桃花眼，又阖上，道：“叫师父。” 赫连韶跳到季欢跟前的窗框上，和他面对面，道：“好，欢欢。” 季欢又抬了抬眼皮，正见到他一脸笑意，也没多言，只又道：“叫师父。” “——好，欢欢。” 季欢干脆全睁了眼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 “你不是回家看母亲了么，怎么没两天就回来了？” 赫连韶翻了个白眼，道：“我母亲，我母亲谁能抢得过我爹。” “我这是被轰回来的。” 季欢失笑，道：“挺好。” 赫连韶也跟着笑，道：“可不是挺好么。” “我也不是白被轰回来的，我临走前讨了个彩回来。” “我让我老爹教我做菜来着。” 季欢了然：“怪不得，听说你一大早就回来了，大晚上才过来见为师。” “回来之后做了一天菜？” 赫连韶亮着一双眼睛，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欢欢。” 随后他掏出来一个食盒，夹了一个包子模样的白胖东西出来，递到季欢嘴边，道：“尝尝。” 季欢无奈。 想是以前无法无天惯了，上天派了这么个祖宗过来。 赫连韶生下来没几个月就被赫连九霄送到了他这里拜师。 那会儿赫连九霄说：“这是季欢，以后他就是你师父了。” 赫连韶对这次被卖十分配合，还笑着张开胳膊对着他要抱抱。 小娃娃不会说话，到他怀里就学者赫连九霄发了几个音节。 “欢、欢、欢。” 一边说一边笑。 以后赫连韶长大了一叫他欢欢，都会配上一种与众不同的笑。 他喜欢看，就一直没板正。 等后头觉得不大好了，想让人改口叫师父了，这称呼也扳不过来了。 他看赫连韶从小看到大，也从小惯到大。对着这么一张脸还真整不出来火气。 看着筷子上的不明物体，季欢挑眉，道：“这是包子？” 赫连韶闻言，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又眨了眨眼睛，道：“欢欢说的都对。” “我不瞎说，我不说其实它是个馅饼。” 季欢：“” 他看着赫连韶眼中的光亮，最终还是下了口。 真难吃啊！ 季欢保证，他做都能比这强。 顶着赫连韶期待的目光，季欢慢条斯理地把这“馅饼”吃完，道：“还不错。” 赫连韶眯了眯眼睛，勾了唇角道：“吃了这馅饼，你就是我的人了。” 季欢挑眉，直接把剩下的半个馅饼塞进这人嘴里，顺道一脚把他从窗户上踹了下去。 随后还弹了弹袍角，道：“老子压根儿就不是人。” “打赌。到明天清晨你炼不出来天命丹，回头就把你那破称呼给老子改了，该叫师父叫师父。” 赫连韶从窗户沿儿上探出来个脑袋，笑道：“好，欢欢说什么是什么。” “那我要炼出来了，给我个彩头奖励不？” 季欢道：“不给。” “欢欢？” “小欢欢？” “我滴小欢欢啊” 季欢：“给给给。” “你也给老子滚蛋。” 赫连韶：“好嘞欢欢。” 季欢：“” 赫连九霄和姬无曲怎么生出来这么个祸害出来。 真的，季欢保证，不是他养出来的，就是那俩人生出来的。 其实说起来，阿韶很厉害的。 在大荒来说，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带的也是凶名。 可这人一回来，看见他之后就没那种该有的正经气，全是嬉皮笑脸。 虽然其实他看着并不碍眼。 相反，阿韶走的这两天，他当真觉得整个季云殿都空了。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阿韶出现在他窗前的时候他很有些愉悦。 其实这些年他听“欢欢”这俩字也听得很顺耳。 就是他突然想训训这头小野狼了。 天天没大没小的。 天命丹，照理来说不是阿韶现在的实力能炼出来的。 能成的几率说十之无一也不为过，别说一宿，八宿的时间阿韶也炼不出来。 明天就要被改口叫师父了，其实季欢也有点挣扎。 好像他并没有那么想被叫做师父？ 不过也算了。大不了以后不爱听，再让阿韶改过来就是。 他这么想着，于是就一直耐心地等到了清晨。 大早上的，他刚要出房间，便被一声极大的炸炉声炸得心中空空。 主要是那炸炉声中夹杂了惨叫声。 季欢心头有些慌。 阿韶平常就是个倔脾气，还要强，别因为打个赌把自己伤了。 主要是炼天命丹炸炉的话那应该很危险。 伤，说的都是轻的。 可能 季欢一边往炸炉的方向赶，一边心里慌到炸。 到了地方，果然看到了阿韶丹炉的碎片残渣，却不见人。 地上还有些血迹 季欢怔愣在当场，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 这时，他的眼睛蓦然被人捂住。 “欢欢，来，闻闻。” 听见这个声音，季欢心中的一颗大石头才落下。 他知道，阿韶想让他闻闻天命丹的香气。 可他现在能问到了，更多的是血气。 季欢把他的手拿开，一转身便看到了阿韶带了血迹的胳膊。 赫连韶瞅见他皱眉的表情，道：“欢欢，你这么担心啊” “我那惨叫是装的，其实不疼，就是个皮外伤。” 季欢没有什么责怪，只道：“以后断不可因为一个赌去冒险。” “以后我不会让你改口了，就这么瞎叫吧。” 赫连韶当真没想到季欢能被惊成这样。 其实，他就是想看看季欢为他担忧的模样，现在瞅见事儿大发了，也有点后悔。 不过后悔归后悔，丹都炼出来了，事儿还是要说的。 赫连韶道：“不是为了这个赌。” “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这个彩头。” 季欢道：“什么彩头？” 赫连韶笑了笑，低头吻了他的额。 季欢震惊。 他愣在当场，有些不知事儿。 半晌之后，他微怒。 “放肆！” 赫连韶没脸没皮没眼力见儿，见着人真的怒了，感觉以后再想亲有点麻烦，所以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又下了一嘴。 还张着一双眼睛极其无辜地道：“欢欢，这就是彩头。” 随后看事儿不对，赶紧跑了。 留下季欢一个人依旧在怔愣。 他看着地上阿韶留下来的血迹，终究还是没发脾气。 却也不是多冷静。 所以就这么在风中凌乱着。 他愿意把这事儿想成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得尊敬之吻。 可他蓦然想起他大哥经常嚷嚷在嘴边的话。 “阿殿，你就应该找个男人。”